《缘起山海,浮生未竭》 第1章 死亡 七月,正值盛夏,本应该是叶绿花红。 然而,在刖台倚着的山上,不见一片树叶,没有一棵鲜草。 山上的枯木曲曲折折,秃枝分杈着向天伸去,仿佛一只只从坟墓中伸出的枯手,正张牙舞爪地向上天诉说自己的不甘。 刖台建在山下,造的霸气宏伟。光滑广阔的乳白色圆底半搭在山脚,上面纹着鲜红色的纹路,像是经鲜血洗涤过般,在刺眼的阳光下看着令人烦躁。 但也许是在此斩杀过太多生命,看的时候总会无缘地心底发凉。 圆台边缘立着几尊雪白的雕像,像是什么野兽。雕刻的野兽高昂着脖子,朝天露出自己的獠牙,兽眼栩栩如生,眼中的凶狠近乎要从雕像中溢出。仿佛下一秒会突然复活扑上来撕咬众人的咽喉。 刖台下的人群闹闹哄哄,像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特意从几十里开外的镇上赶来凑个热闹。 夏日炎热,地上好像烧了活炭,热气透过鞋底直冲脚板,蒸的人汗流浃背,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 几个机灵的早有准备,在此摆上了茶摊,几个人围一桌躲在麻布支起的阴地里乘凉。 一个大汉拿起面前的瓷碗,“吨吨吨”地灌下一碗凉茶,痛快地发出一声惊叹,向桌边其他人打听道:“这次是因为什么?刖台不是都十几年没斩过妖兽了,这次是什么?” 同桌的人面面相觑。顷刻,一个瘦小的男人尖着声道:“这可不是哪头妖兽……”说着,用豆大的眼睛向周围瞟了瞟,小声说,“是个人。” “人?”大汉一惊,“这刖台开创千年以来斩的都是妖兽,何时斩过人?是不是搞错了?” “诶——”瘦男人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轻道,“诸位,听说过枭吗?” 众人一惊,一妇人不可置信道:“就……那个一夜之间杀戮百余人的那个……枭?” “正是!”瘦男人一拍手,道,“仙门听说了他干的那些事,也是感到深恶痛绝,便为民除害下局将他抓住,还赐他千刀万剐之刑。” “好!”同桌的人叫好,“早该这般了。要我说,他就是一怪物,就是一披着人皮的腌臜!他练的那都是什么?那都是邪术,妖术!我跟你们说,当初,他就这么轻飘飘地拍在人身上,一捏,那人啊……就瞬间被他吸成人干了!” 被他拍到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抖掉肩上的手,骂道:“有这么邪门?这他娘不是妖怪是什么?” “所以说啊——”那人拍手,激动道,“诸位,看见没,就这么邪门。依我看,这千刀万剐都便宜他了。” 妇人旁坐着一位女子,全身用黑袍遮住。在这么热的天里,还不怕中暑似的戴上了兜帽。 女子面容姣好,脸庞细密的汗珠闪亮,脸颊微红看着赏心悦目,背上背着一长条物件,也不知是什么,用黑色布条牢牢缠住,不露一点山水。 女子听着这话,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憔悴的脸色显得有些阴冷,她静静地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妇人忧心地看了她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确实邪门。”瘦男人咂咂嘴,道,“听说他当年闯入边疆,万箭穿心都没死,这次……” “怕什么?”有人道,“他背后倚仗的无非是那什么劳子山神。可你看自仙门开创几千年来,那些所谓的山神有哪个敢惹上仙家的?听说凡是仙家到的山,那里面的山神直接躲了起来!你说可不可笑,就这?还怎么给他撑腰?!” 同桌的人哈哈大笑,瘦男人道:“对了,我还听说仙家们要准备清理那些山神了,就该!哈哈哈……” 妇人担忧地瞥了眼女子,在群笑中道:“可那些山神总有存在的道理,如果都没了……” 瘦男人笑她:“你这妇人好生可笑,照你这么说,那蚊子苍蝇什么的也有存在的理,下次咬了你,你可也莫要打它。” “这哪是一个理?!”妇人怒道,但她长的柔弱,全然没有什么震慑力,只引得人哈哈大笑。 妇人脸颊泛红,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刚准备说什么,却听人道,“仙家出来了。” 定睛一看,果然见一群身穿金丝云袍的人押着一十字架上了刖台。妇人刚站起身,旁边便掠过一道黑影,连忙拉住:“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先看看再去。” 女子急着要走,却不忍扯坏衣袍,只能一把抓住妇人拼命往前挤。 “我知道你急,可在这儿咱们也不能——” “我一定要去见他。”女子红着眼睛,“他骗我,这事没完,他还不能死。” 妇人暗叹口气,这姑娘造了什么孽,才和这种人搅和不清。 仙家押着十字架上前,聚到刖台底下的众人这才看清十字架上的东西,没忍住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些胆子小的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十字架上钉着一血淋淋的人。 那人的手腕被钉子死死地和木板钉在一起,钉子都被血浸着起了红绣。那人被半扒了脸,一半的脸上露出黄色的脂肪和褐色的筋肉,另一半则血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眼睛也被剜了去,两片瘪瘪的眼皮紧闭。头发乱糟糟地沾在脸上。 全身上下没一片好地方。整个人就像是一块被风干的腊肉,只是腊肉中掺杂了那些灰白色的骨头。 领头的仙家厌恶地瞥了眼下面惊恐的百姓,俯身靠近十字架上的人,在他耳边轻声道:“最后一次,告诉我你把那东西放在了哪里?” 男人一动不动,好似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听得见,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不会再对他们留手了。” 说着,仙家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看这一次,还会不会有人——哦不,有神来救你。” 见那人依旧没有反应,仙家意料之中地笑了笑,直起身对台下的百姓拱了拱手,朗声道:“大家可以看到,枭已经是穷途末路。现在,也是他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送各位一个大礼。” 仙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到每个人的耳中。一听有礼物,刚被吓到的百姓又强撑起精神看向刖台。 女子大汗淋漓地挤到前排,顾不上和妇人是何时走散的,呆呆地望着台上男人的惨状,鼻头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相信大家曾经都看到过那些呼风唤雨的山神。那些所谓的山神其实本来就没什么用,平白受了我们那么多的香火,但有谁见过他们为我们做过什么吗?没有!我们一直因为他们一退再退,他们却步步紧逼。” “请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枭,就是他们派出来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像水滴进了热油锅,本就因天气炎热而躁动的人们,彻底炸了锅。 一时间,咒骂、叫嚣、不安……各种声音不绝入耳。 仙家满意地笑了,道:“所以,我们也要回敬一份大礼。” 说着,仙家伸手,地面突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升到半空,紫红色的纹路交错,中间暗红色的纹路仿佛鲜血绘制似的,格外妖异。 “此法阵为我苦心钻研而成。此阵一开,那些山神便会失去他们的能力,变成和我们一样,一个个普通的人……甚至,可能还不如我们。” 仙家笑的张扬:“这是一种子母阵。此为母阵,只要母阵不灭,便可源源不断地产生子阵,可以为千千万万的家庭提供,在以后的每一家,每一户都可以拥有这个法阵。我们便再也不会受那些山神的欺凌了!” 【回去。】 一道冰凉的声音传入女子脑中。女子身形一顿,呆呆地望着前方气若悬丝的人,眼睛被泪水泡的红肿。 【回去。】 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地近乎感受不到温度。 “我不!!”女子突然崩溃似的大吼,声音被那些惊喜的嘈杂声冲散。泪水不断涌出,她想上前,却被抢着领阵法的人流挤的东倒西歪。 “你为什么骗我?你明明——” 【记住我们的约定。】 声音的主人好似完全感受不到女人的悲伤,冷的好似没有人类应有的情感。 女人有一瞬间想把背上的东西狠狠扔到男人脸上,告诉他她不干了,可她终究没有这样的勇气。 空中巨大的法阵闪着毁灭的光芒,其中的能量不容小觑。 【闭眼。】 女子条件反射性闭上了双眼,随即反应过来,刚想睁开,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能量冲的倒飞出去。 不止是她。 刖台旁围着的百姓瞬间全被冲飞出去,整个刖台底下几十米内空无一人。 空气想被凝固了般,百姓们被力量冲的发懵,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再看那法阵,竟像烟花般在空中炸开,散做点点光芒洒了下来。 刖台上,仙门也被冲击到,多名弟子瘫在地上,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仙家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看猩红地盯着十字架上毫无生气的人,咬牙切齿:“很好,很好……灵魂自爆,真的很好,即使再无来世,你也要保护那些神,很好……” 他被气的发抖,咬着牙,强忍住直冲天灵盖的怒气。 女子愣了一下,想哭,却发现自己哭不出来。 悲伤到了极致,胸口阵阵发疼,眼前发黑好似马上就要晕过去。 女子咬着牙,在倒下的前一瞬,自己晃晃悠悠地撑住了。 周围人们终于反应过来,看着天上散做星芒的法阵,又看了看十字架上的男人,瞬间爆发了更为嘈杂的叫喊声。 女子就在无比混乱的环境中,卸下背上的东西,像抓住世间最宝贵的东西般把它抱在怀里。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了尾部。 女子一惊,抓得更加紧了,慌忙看向那只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像是上天雕刻出的最美工艺品,因为用力,青筋微微隆起。 女子回头,想看是谁,敢在这大白天里明抢。 只看那只手孤零零地悬在空中,末端什么东西都没有。 女子一愣,在这大热天里,冷汗瞬间遍布全身,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只手趁机一把拽了过去,东西和手一齐消失在女子面前。 女子愣了片刻,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是深夜,在静瑟的山上,山洞里燃着“噼啪”作响的木枝,忽明忽灭的火光闪烁着山洞中的内景。 火堆像是一道分界线,摆在中间,将相对而坐的两人分开。 一个满头银丝的男人正低头打量着手中用黑布条缠着的东西。 此人身穿白袍,衣摆处染了点点血迹,长发曳地,敞开的领口露出如脂玉般光滑而又结实的皮肤,细腻的像是上天雕刻出最完美的工艺品。 男人微微低头,即使被阴影覆盖,也能看出他的容貌异常美丽,像是那一尘不染的雪山上,所绽放出的雪莲,清冷惊艳。 可就在这完美无瑕的面孔之上,沾染了污秽的血迹,那抹血色衬得格外妖异。 即便如此,这张脸依旧是无与伦比的惊艳。 ……这他娘也太好看了。 对面的女人默默想到。 即便是在现在这般绝境中,看到他的脸还是忍不住地发出惊叹。 男人盘腿坐着,将布条轻轻解开,露出里面的物件——是把刀。 一柄通体乌黑,有这蓝色兽纹的长刀。 “既然他不在了,那这东西就没有留在那里的必要了。”男人声音清冷,像是昆仑山峰上高耸的冰雪,听着就一股凉意。 男人轻轻抚摸着刀刃,抬起了头。 女人侧过头,微微捂嘴,每次看到这张脸都忍不住发愣。 面如秋月,色若冰雪,眉如墨画,目若丹曦…… 被这双璀璨的金眸注视时,仿佛灵魂都被看穿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男人露出略显嫌弃的表情。 突然,男人死死扣住自己的心口,猛然呕出一大口鲜血! 女人猛地起身,惊惧不定地看着他——她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 “你——” “南宫。”男人开口,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将刀递给她,“带着它,逃吧。” 女人紧缩眉头,目光藏不住的关切:“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 “我要死了。”男人平静道,“活不过今晚。” “怎么可能?!”女人紧缩瞳孔,“你不是——” “不是。”男人闭了闭眼,金眸中没有半点感情,“我并不是不老不死的。那个孩子死了,我也会死。” 说到孩子时,男人眼中竟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嘴角微微扬起,像春天时融化的第一汩细流,清凉温柔。 男人低头擦去刀刃上方才染上的血迹,轻轻起身。他感觉到,要来了。 女人接过黑刀,看向男人。 男人身材高挑,如玉树般挺拔的身躯中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长发曳地却没染上半点灰尘,冰冷的瞳孔散发着太阳一般的光辉,像是误入了人间的神明。 但就是这样的人,浑身上下弥漫出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逃吧。”男人转头看向洞口,指尖微动,火焰瞬间熄灭。“别忘了和你说的事。” 女人沉默顷刻,拿着刀扭头往山洞深处走去。 第2章 进山? 夜晚,在一个三面环山一面靠海的小镇。海风微拂,出入山中引的树叶“哗哗”作响。 皎洁的月亮挂在天上,几颗遥远稀疏的星星晦暗地闪烁着。 晚风吹入窗前的树冠,宽大的叶片被吹的“哗啦”作响。树影映在森白的窗帘上仿佛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扼住屋里人的喉咙。 正在床上熟睡的小孩不安地皱紧了眉头,呼吸紧凑,好似喘不上气。 秦枭猛地睁眼,一下子坐了起来,喘着粗气。 小孩眼底泛着红色,有着几分诡异。 秦枭全身好似泡在水池中一般,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汗液浸湿了发丝,顺着划过,留下一道湿痕。 他是谁…… 秦枭捂住一只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那白发金眸的身影仿佛刻进了灵魂深处,从那双金色瞳孔中流露出来的悲伤让他忍不住心痛。 他一遍又一遍地梦见,又在醒后一遍又一遍地遗忘。 他到底是谁? 秦枭捂住心口,不出意外地摸索到一块冰凉的物什,紧紧握住。 那是一块水滴样类似玉的东西,冰蓝色的表皮下藏着细密的碎痕,像是碎过一般。 玉滴被用绳织成的细链紧紧网住,挂在秦枭颈部。 玉滴发出冰蓝色的光,像是安抚一般。 秦枭摩挲着玉滴,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这块玉滴听闻是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他刚出生时嘴巴一直紧闭,就是不哭。小小的脸颊憋成了紫色,接产的大夫都急疯了,怎么拍都没用,情急之下一巴掌打在秦枭背上,秦枭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一张嘴,冷不丁从嘴里掉出来了个玉块。这玉滴掉在地上不仅没碎,还反弹了几下,闪着血红的光芒,乍一看就像是一滴血滴在了地上。 听说他出生那天还天降异象,整座容城乌云密布,天空像被墨水染过一般,几道闪电猛然炸开,在天空划下几道狰狞的裂痕,惊雷响彻天地,好似末日降临。 不过秦枭对这个说法一直存疑,因为他发现这描写的和他在无聊时翻看的一些玄幻话本中主角降世一模一样…… 秦枭揉了揉眉心,疲惫地躺了下去。 又是盛夏…… 秦枭看了看窗口洒下的月光,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六年了。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哭的那么凶…… 根本没必要啊。 秦枭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天还未亮,秦枭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六岁的小孩老练地穿戴整齐,刚打开房门,就见门框上倚了个抱臂的少年。 秦枭:…… 少年眉峰偏细,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鼻梁高挺鼻翼偏窄,丰润的嘴唇轻微勾起,笑容中带着些许不善。 “老三,这么早出门啊。” 秦枭:…… 秦枭:“没——” “没个鬼!”少年眼眸微睁,水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秦枭,看得秦枭背后一凉:“我早就怀疑你大早上不睡觉一个小屁孩自己跑出去转了,问你还不承认,这下叫我逮个正着吧?” 秦枭沉默片刻:“所以二哥你什么时候——” 少年得意一笑:“我从三时就在这儿等,没想到吧?” 秦枭:…… 这确实是没想到。 在这么热的天,大晚上不睡觉跑我屋门口站俩小时就是为了逮我? 秦枭不理解秦瑾逸到底在想些什么。 十二岁的小屁孩,不去忙学业,不忙着玩,整天忙着逮他弟? 秦枭上下打量了秦瑾逸一番——轻微凌乱的齐肩碎发,紧身整齐的制服,还有褶皱厉害的裤子,一看就知道要去做什么事。 秦瑾逸见秦枭打量自己,笑着扯了扯里面的白色衬衫,扬起下巴:“今日我们开学,昨天发的校服,怎么样?” 秦枭收回目光,淡淡应了句:“很好看。” 这个世界名叫星陨大陆,传说是在大陆初形成时,天降陨星,在大陆正中心砸了个坑。 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种叫属性的东西,可以进行修炼。当一个人达到一定要求时,便会拥有炁修这个称呼。炁修是以修炼属性为前提的一类强者的总称。炁修学院开遍整个大陆,要进去需要一定的天赋和实力。 每个人在六岁之时会进行属性觉醒,而炁修学院一般都是从十二岁开始收录,只有拥有强大天赋或有刻苦修炼的孩子才可以进入。 秦枭生活在一个叫雨华的国家,容城位于雨华的东部,是一座靠海的城市,所在的秦家是一个百年大家族,族中还存留着许多旧习。 秦枭又看了看秦瑾逸内衬上的图案,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秦瑾逸拍了拍秦枭的头,道:“等下个星期你觉醒完属性,我就要去住校了,最多半年回来一次。”说着,好像有些失落。 秦枭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秦瑾逸终于忍不住,曲指弹了秦枭一个脑瓜崩:“你就不能多说说话?就不想念你哥我?不想给你亲爱的哥哥一个爱的拥抱?” 秦枭:…… 秦枭:“大可不必。” “大哥也是一年回家两次,没什么想不想的。”秦枭解释道。 “他能和我比?”秦瑾逸一挑眉,“咱俩在一块儿的时间是那家伙的三倍不止,我在你心里和他是一个份量吗?” 秦瑾逸说着,捂住胸口像是很是受伤。 秦枭:…… 秦枭难以形容地扭过头,没有回答,转身就走。 秦瑾逸也习惯了他这个性格,絮絮叨叨地跟着他出了门,跑到后山,再跑回去…… 对于身边气喘吁吁却已经说个不停的秦瑾逸,秦枭很无奈。 “你说你一个小孩这么早上什么山?也不怕山里有魔兽把你吃了。”秦瑾逸跟着秦枭转了将近一个半小时,而后回到了家。 “并没有上山。”秦枭瞥了他一眼,“只是在山脚下转转。” “那也很危险啊,又没大人跟着万一走丢了呢?”秦瑾逸喋喋不休,“幸好这里没什么拐卖小孩的,不然去哪找你?我和你说那拐卖小孩的都……” 跟念经似的。秦枭面无表情,踏进了秦家大门。 秦家大门朴实中透着昂贵,十足的古风特色。 这一路走来,街道上的人们穿着各色各样:有穿长袍长靴腰间系玉的、有短袖宽衣的、有和秦瑾逸一样穿着学校制服的……风格很是多样。 秦枭穿着黑色长袍,略长的黑发松垮地系在后脑,刘海微微遮住眼睛。 秦瑾逸一直用余光打量着秦枭,见秦枭没什么反应,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所以你大早上不睡觉跑山脚下干啥去?”秦瑾逸依旧存疑。 “……锻炼身体。” 秦枭心底叹了口气,他其实是要来回跑上几次的,但今天秦瑾逸一直跟着,只能做罢。 “你不迷路了?”秦瑾逸依稀记得秦枭走丢过三次。 秦枭:“每天都走,走的多了也就记住了。” 他绝对不会告诉秦瑾逸一开始自己连续问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记住那仅有两个岔路口的路线。 秦瑾逸轻哼一声,勉强相信了,转头看看泛着红霞的东方,道:“今天景色还不错。” 秦瑾逸也绝对不会说他其实想抓秦枭好几天了,但一直没起来,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半夜在凌晨守在秦枭门前。 困死了。 秦瑾逸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面色如常地和秦枭道了声,回到自己屋里倒头就睡。 秦枭:…… 他已经开始怀疑秦瑾逸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秦枭回头,见一位少年向他走来。少年和秦瑾逸长的有几分相像,五官相较于秦瑾逸更加英俊,眉峰犀利,目若寒星,微长刘海三七分散在脸侧,稀碎的黑发垂在耳边。 少年穿着和秦瑾逸一模一样的制服,但比秦瑾逸略微高级一些——带金边。在看到秦枭时愣了一下,转而笑道:“怎么起这么早?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完。” “大哥怎么回来了?”秦枭问道。他记得秦季尘一般都是五六月回一次,过年时回一次。 五六月刚过,怎么来说他现在也应该在学校。 秦季尘冲秦枭笑笑,解释道:“过几天不是族中的觉醒仪式吗?今年你不是该参加了吗,我就请假回来了。” 秦枭有些意外,既惊讶于秦季尘会专门回来一趟,又恍然还有这么个事。 秦季尘察言观色,狐疑道:“老三,你不会是忘了吧?” 秦枭毫不心虚:“没有。” 秦季尘棕色瞳眸一眯,眼角一弯:“那么,是几天之后啊?” 秦枭:…… 秦季尘不出意料地笑笑,摸了摸秦枭的头:“记性真好。” 秦枭:…… 早上一起吃饭的时候秦枭格外沉默。 秦父夹给身边的女孩一筷子菜,再次看了看秦枭,见他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咳了两声:“老三,想什么呢?” 秦枭排行第三,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差八岁,一个差六岁,与他年级最近的是他的妹妹,也是秦家唯一的女孩,秦玖鸢。 而他的父亲,也是这个家族的族长。 秦玖鸢皮肤白皙,粉雕玉琢,坐在秦父身边跟个瓷娃娃似的。 听到秦父的话,秦玖鸢也扭过头来看着秦枭。 秦枭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秦父微微皱眉。秦枭自打生下来就不爱说话,人家的孩子生下来几个月就会叫“爹”“娘”了,秦枭则到了一岁多都没听他叫过一次。 秦父和秦母都开始盘算是不是秦枭嗓子坏了要带他就医时,秦枭才默默开口喊了句“娘”。 ……当时把人吓得够呛。 不过还好,经过这几年秦瑾逸坚持不懈地哄秦枭说话,秦枭性格有了明显地改变。 变得更沉默寡言了。 秦父默默想道。 秦母在生玖鸢时不幸离世,当时前两个孩子好长一段时间没走出来,只有秦枭,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没有半点悲伤的情感。 秦父一开始以为秦枭是太过悲伤或者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没想着去介入,只是暗暗观察发现他没有极端的表现,这才放心。 秦枭发现秦父有些异样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听大哥说几天后就要觉醒了,有些紧张。” 秦父硬是没从他脸上看出半分紧张。 “有什么想要的吗?”秦父常常担心秦枭是否会被自己忽略。 “并没有。” 秦瑾逸瞥了秦枭一样,果然不出他所料。 本来听了秦父话眼神发亮给秦枭疯狂做手势的秦玖鸢蔫了,幽怨地看着秦枭。 秦枭这时像是突然有了心灵感应一般,朝秦玖鸢看去。秦玖鸢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背着秦父比划个不停。 “那……”秦枭迟疑地看着秦玖鸢比划的手势,“糖葫芦?” 秦瑾逸刚入口的粥差点没呛出来,连忙拿起手边的纸巾擦了擦嘴。 别搞笑啊,你什么时候吃过糖葫芦? 秦瑾逸还清晰地记得当年秦父嫌秦枭太过冷淡,看其他孩子吃糖葫芦什么都高兴地手舞足蹈,便学着买了一只。 秦枭也许是对着秦父希翼的眼神不好直接拒绝,便接了过去,咬了一口说太酸转手给了秦瑾逸。秦瑾逸吃的时候还在纳闷不酸啊。 秦父打那之后再也没给秦枭买过糖葫芦。 秦父瞥了眼两眼放光的秦玖鸢,拍了下她扎了四个辫的脑袋:“别胡闹,秦枭你自己好好想想。” 被戳穿的秦玖鸢泄气地撇了撇嘴,恨不得将头埋进饭碗里,被秦瑾逸揪着小辫子揪了起来。 秦枭没有再看秦玖鸢,低头思考片刻后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想要的,便再次摇了摇头。 “您随意,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秦枭抬头看向秦父,对上其目光时却愣了一下。 秦父收回目光,面色如常地对他笑了笑,根本看不出端倪。 但秦枭确定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秦父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其中甚至包含了沉痛和愧疚。 秦枭想到这里,顿了一下,心中猛然生出预感,好像即将会出现什么事一样。 胸口贴着的玉滴持续地散发冰凉,好像永远不会被捂热。 “有什么需要我去做吗?父亲。”秦枭这么想着,也直接这么问了出来。 秦瑾逸和秦季尘不明所以,看了看秦父,又看了看秦枭,不明白秦枭为什么会说出这话。 秦父手指一紧,微微合眼,又是这种感觉。 秦父轻抬起眉,看秦枭的眼神中夹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是有个事。”秦父开口,却避开了秦枭的目光,“不急,等你觉醒之后再说。” 秦枭便不再发问,安静地吃完了饭。 期间秦瑾逸一直逗着秦玖鸢,小姑娘气急拉着她哥揍了一拳,但那力量小的还不及挠痒痒,便只能气呼呼地看着秦瑾逸那一脸得意的笑。 秦瑾逸和秦玖鸢的打闹被秦父一眼压了下去,虽然还暗暗在桌底下互闹。 秦季尘有被误伤,阴仄仄地瞥了两人一眼,秦玖鸢心虚地低下头,秦瑾逸则挑衅地抬了抬眉。 秦季尘没和他计较,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枭,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秦枭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秦瑾逸那边的热闹,自己静静地吃完饭,放下碗筷和秦父打了声招呼后就走了。 秦季尘望着秦枭的背影,想到了什么,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秦瑾逸好奇。 秦季尘摇了摇头:“没什么。” 秦季尘一直坐着,待秦瑾逸拉着秦玖鸢出去后,看向秦父。 “你应该都知道了。”秦父这才露出几分疲惫,揉了揉眉心,“我知道这种事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但——” 秦父顿了顿,终究找不到任何理由。 “爹,上一次,有多少人回来了?”秦季尘问道。 秦父敛眉:“你曾经也有个伯父,便是因为这个,再也没回来。” “我不明白,父亲。”秦季尘脸色有些阴郁,“为什么会让几岁的孩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秦父闭了闭眼,心中也同样郁气难安:“自从那个人死后,这种事情就开始了,近百年愈演愈烈,活着回来的和越来越少。” “他们的目的呢?这里面甚至有皇家的孩子,他们怎么可以——” “季尘!”秦父猛然打断,“有些话不能说。” 秦季尘静默片刻,转移了话题:“您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吗?” “只听人说是进山,至于山中有什么,就不知道了。”秦父道。 秦季尘眉头越发紧凑。 进山? 屋顶上的秦枭面色平静,思考起来。 他虽然不明白要去哪里,但果然还是有事的吧,看样子还挺危险的。 不过看样子他们也不知道太多的事情,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秦枭想着,动作轻缓地下了房檐。 第3章 觉醒,邪修? 时光易逝,说是觉醒还有几天,但日子眨眼就到了。 秦家是个大家族,光是六岁的小孩,今年就有十几个。在觉醒日当天,按照族里的规矩,族长和几位长老要随同观看的,避免出现意外。而那些孩子的家长朋友也可以在下面场外围观。 觉醒台是架在一片空地上的,台子正前方百米处有一朱红色高楼。族长和长老们就坐在那座台上观望,这个角度正好可以俯视到整个场地。 觉醒台周围铺着石砖,孩子们在一侧等着上面的人叫。一般孩子们都是家里长辈陪着——当然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兄弟姐妹们。 台上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袍把他裹得严严实实,人前方放着一张方桌,上面摆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球体莹白透亮,还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秦枭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观望着前方的高台。 他身边没有亲属,秦父就在后面的高楼里坐着,秦瑾逸陪秦玖鸢去了,秦季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但秦枭也没在意,只是望着台上正在觉醒的人,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觉醒的过程很简单,将手放在水晶球上,然后照着黑袍人的话去做,属性就可以在球中显形了。 属性什么的很丰富多彩,有各种元素、动植物、器具、甚至还有二者兼备的,比如风狗、火鸡等。 有个孩子的属性是条蛇,吓得人手一抖差点把球砸了;还有个孩子不知怎么搞的直接把属性召唤了出来,是条狗。 但不巧的是那孩子好像被狗咬过,于是场地里出现了一幅属性狂叫着追着主人跑的画面,惹的旁边的哈哈大笑。 特别是那孩子的家长,笑的就差趴地上了。 秦季尘的是什么来着? 小孩哭着从秦枭身边跑过,秦枭眼皮都没眨一下。 好像是风来着。 仅到小腿肚的黑狗呼啸而过。秦枭眨了眨眼。 不过…… 秦枭回头望着拖拉着舌头的狗,面色冷淡。动物属性本身还可以拥有自己的意识吗? 秦枭想起他之前问秦父的问题。 “这个属性啊,说起来最强的是应该纯元素,不用任何形体作为载物。就像你大哥的风,就比风狗这种的属性级别要高,也更有天赋。”秦父曾给他说过属性是怎么来看天赋的。 秦枭一开始还以为是反过来,带元素的比纯的强呢。 “因为那些并不纯粹。”秦父给他解惑,“无论是什么,即使是被称为天之骄子的火凤凰属性也是。凤凰所呈现出来的形态虽然强大,但在某一方面是对火焰的一种禁锢,使火焰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变换形态。” “在级别较低的时候确实是火凤凰强,但如果到了那种顶级炁修之间的较量,这种属性就会有些乏力了。除非炁修本人足够强大。” 秦枭目光有些空洞,目光之中,孩子的长辈慢悠悠地抓住那乱窜的属性,抱着哭泣不止的小孩笑的格外灿烂。 秦枭回神,将目光重新聚集到台上。 “族长。还没下决断吗?”楼台上,一位长老扭头看向秦父。 秦父没有回话,眉头紧皱。 “难道你还准备让四丫头去吗?”老人睁开他那双混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秦父。 “我的抉择如何,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吧?”秦父冷声道。 老人叹息一声,不再言语,将目光转移到台下的小孩身上。 秦枭有感应似的回头,和老人四目相对,顷刻后错开目光。 背后凉凉的。秦枭摸了摸玉滴。 这里的炁到底是什么?秦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曾让秦季尘示范给他看,但终究不是自己亲自运用,无法详细地感知。 秦枭这几年一直在用前世的方法修炼,那是一种运用天地之间灵气的方法,一般来讲只有天地之间已经有灵气的动物植物修炼的法子,是用来增强元气锻炼体魄的。 元气蕴藏在丹田,是一股多变的能量。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就发现这里也有元气,不过炁是什么,秦枭确实不知,因为据他所知还没有人使用过元气,也就是说炁和元气是两种不同的能量。 秦枭想着,突然发现自己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了许多。 “秦枭,下一个就到你了。” 一道稚嫩的女童声传来,秦枭扭头,看见一个穿着艳丽衣裙的姑娘向他跑来。 因为小跑的原因,女孩头上的金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秦枭默不出声地打量了下四周,直觉这个女孩就是周围安静的原因。 不过……她谁啊? 秦枭面无表情,眉都没抬。 女孩跑到秦枭面前,水润的大眼睛盯着他,一闪一闪的:“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秦莹莹啊。” 秦枭看着她的衣裙,在记忆中搜索了个遍,还是没想起来。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秦枭问道。 秦莹莹:“……我想在场没有第二个叫秦枭的。” 秦枭这才想起来她方才是叫着自己名字跑过来的。 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秦枭看了看四周,不经意对上某个同龄男孩的眼神,愣了下。 他在羡慕什么? 秦枭不解。 秦莹莹笑着,嘴角的弧度近乎完美,可爱的笑容几乎能打动在场所有人的心。 但秦枭不一样,他眼瞎。 “你有什么事吗?” 秦莹莹一顿,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冷淡:“不,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一声。” 秦枭点点头,道了声谢,往前走去。 周围的气氛果然很古怪。秦枭不动声色地观察旁边人的目光。那些孩子的眼睛都若有若无地看向秦莹莹,那个小姑娘好像很受欢迎。 “莹莹,你不是去年就觉醒了吗?怎么会想着过来?”有男生和她搭话。 秦莹莹莞尔一笑:“好奇,想来看看今年都有什么属性嘛。” “这有什么可看的,一般不都是那几样……” 秦莹莹笑了笑,转头想去找秦枭,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挤到了前边,正站在台下等着。 又是这样…… 秦莹莹微笑着,暗地咬牙。 她从生下来就受人宠爱,既因为她可爱的外表,也因为她乖巧懂事,凡事不会让大人操心,而且敬老爱幼,无论是她的长辈还是和她同龄的小孩,她都可以让他们对自己满意。 所以无论是长辈还是兄弟,都对她关爱有加,在加上她即使身为长老的外孙女,也没有露出半分骄蛮,所以在同龄人中也十分受欢迎。 秦莹莹非常喜欢这种感觉,虽然要当个乖女孩很不容易,但她很享受这种被人关注爱护的感觉,为了持续这种感觉,适当的付出也是应该的。 即使有看不惯的孩子来惹事,她也会以完美的笑容和温婉的姿态面对,到最后反而让那些岁数不大心思单纯的孩子不好意思。 但有一个例外。 明明族长的其他两个儿子也对她表露出好感,每次见到还会愉快地打声招呼,最小的妹妹还会对她撒娇和她一起玩。 只有那个人。 秦莹莹闭了闭眼,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她曾不经意地给那人打招呼了无数次,他总会在下一次时一脸茫然地问她是谁。 一开始其实她并不在意,直到连续五天都在早晨遇见,她都记着那人叫秦枭了,他还是一脸茫然地问她哪位。 如果这是他吸引她的手段,她承认他成功了。 说实在的,秦莹莹当时都惊呆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虽然她对他也就是礼貌性问好,但都五天了,至少也要有个印象吧?! 方才秦枭问出她是不是认错人的时候秦莹莹都想一拳打上去了。 秦枭站在台下,想着刚才那个女孩,想了片刻发现确实没什么印象,就直接把她抛在脑后了。 其实也不怪秦枭记不住。 秦枭认人一直都是从衣服记起。秦莹莹每见她一次换一次衣服,从来不带重样的。秦枭印象不深,自然转眼就忘。 秦枭听到自己的名字,走了上去。 黑袍人伸出手,示意秦枭将手放上去。 秦枭低头,发现黑袍人连手上都带着黑色手套,十分神秘。 不过秦枭对此不感兴趣,听言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刚一接触,原本透亮的水晶球中出现了一股黑雾,眨眼间弥漫到了整个球体,整个球都乌黑,完全没有之前的光亮。 秦枭看了看乌漆麻黑的球,抬头看了看黑袍人。他记得之前那些小孩可没出现这种情况。 而这种情况的出现,使下面突然炸开了锅。人群喧闹的声音让秦枭想起了之前死时候的场景,不过那一次可比现在热闹多了。 楼台上,一位长老猛地站起身,不可思议地望着下面:“怎么可能?我秦家竟然会出现邪修?” “二长老,冷静。”秦父脸色难看,却努力让自己镇定。 “我怎么可能冷静?!族长,天生邪修啊!我秦家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三百年前。”二长老瞪着眼睛,刚毅的脸上此时竟露出几分惧怕。 “哎呀,族长不是都说了让你冷静了嘛。”秦父身边坐着的一位美丽妇人道,“出就出了,以后好好教就是了。” “秦艳笙你少给我装蒜!你当长老也几十年了,十三年前的讨伐你不是也参与了吗?你难道不知道邪修都是些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乌素出现这种情况代表着什么?”二长老情绪激动。 “所以让你冷静一下啊。”秦艳笙甩开扇子道,“我知道,你儿子就死在了那场讨伐,但——” “你知道个屁!”二长老怒喝,“死的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可以在这里说风凉话。乌素用来觉醒的一大原因就是可以勘察人的心性。哪怕一个杀人无数的恶徒摸上去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全黑!” “如果他真是纯良之人,乌素中应当只会出现一黑色小球,现在这情况你敢给我拍着胸脯保证这小孩真的没问题吗?” “我敢。”秦父冷不丁开口,面色郑重,“我相信他没问题。” 二长老不屑:“我都差点忘了,台下的那可是你儿子……哈,反正是你的儿子,族长的儿子,我人微言薄的——” “秦傲,你别逼我当着这么多小孩面扇你!”秦艳笙怒喝一声,“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屁话!族长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 二长老秦傲失声片刻,还是咬牙道:“我不能接受,哪怕他是个天生邪修我也认了,但乌素中出现如此严重的情况,我怎么可能接受。” “族长,确实。天生邪修不是能凭自己意志控制的,这些我们可以接受。但乌素全黑这种情况我也是闻所未闻。我认为应该好好检测下这孩子的心性。”秦艳笙正色道。 秦父没有说话,手指轻点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秦傲冷哼一声,直视秦父:“我也不是非和这孩子过不去。这样,我们几个长老会在几天后制造一场测试,专门考验他的品性。若是通过了,那自然是好的。日后好好管教便是。” “如果没有——我也不是赶尽杀绝,没有记错的话这一辈的还没人去吧?那件事就让他去做。以邪修的力量存活几率也比平常孩子大,你意下如何?” 秦父暗暗观察了其他两位长老的神色,皆是面色阴沉,但碍于什么没有发话。 “可以。”秦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只能答应下来,“但测试什么我也会参与。” 秦傲反驳:“不可能!那毕竟是你儿子,你若给他放水,那——” “你说什么屁话?脑子还没凉下来?”秦艳笙没好气道,“秦修云什么样你心里没数?” “艳笙,话不能这么说。”旁边一直没出声的老人突然开口,正是之前和秦父搭话的老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当然,我也不是在质疑族长。但您参与考验的制定也确实不妥。” “要不这样,各退一步。考验当天您和我们一起考察,但具体关卡在考验当天之前由我们来制定,绝对保密。这样可以吗?” 秦修云看着老人,眼神发凉,但沉思片刻后,还是点了头。 “既然这么说定了,那就让孩子继续觉醒吧。”老人笑道,皱巴巴的脸笑起来就像一块缩了水的橘子皮,“看把下面的孩子都吓成什么样了。” 秦修云抬眼望到下方看着这里的众人,挥手示意继续。 秦枭对上秦修云复杂的眼神,顿了顿。 太远了,看不清。 秦枭收回目光,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接到指令,便继续为他引导:“闭眼,感受一下四周。” 秦枭依言闭眼,尝试感受其他的气息,这次不知是不是因为摸着水晶球的缘故,他很快就感受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如果说元气是温暖的,那它就是寒冷。 冰冷的炁很快将他围住。黑袍人将手放在秦枭头上,帮他完成人生第一次融合。 第4章 雷击?! 周身的炁冰冷又黑暗,让秦枭感觉浑身发凉,甚至冻的骨缝有些麻。 秦枭的呼吸不禁微微急促起来,那黑色的窒息感压的他喘不过气。他能感受到有股白色的炁正在做引导,但白炁刚一接近,就被黑色的炁吞噬。 这黑炁像个贪吃的恶鬼,来者不拒。 不知黑袍人做了什么,白炁突然增加,让黑炁一时间无法完全吞吃掉,只能追着白炁跑。白炁将它引至皮肤外侧,那黑炁一股脑地钻进皮肤,瞬间融进血脉之中。 秦枭浑身冰凉,那股钻心的凉气毫无收敛地在体内肆意游荡,好似在视察自己的新住所。 秦枭皱眉,提起气息,按照以前的方法熟练地调理起这股黑炁。 黑袍人见他能自己应对,便松了手,突然感到不对劲,抬头看天,只见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此时乌云密布,云层中时不时闪过沉闷的雷声。 ……好像有些不妙。 秦枭也抬头望天,眼看闪电划过,耳边雷声浩大,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我好像没发过誓…… 秦枭回想了下近期,确定这不是因为自己发过什么“天打五雷轰”的毒誓。 但看那闪电好像就是冲自己来的啊!! 秦枭眼前一白,本能性抓起水晶球就跑。 白光闪过,面前出现一个黑坑。 他也没得罪过雷神啊? 秦枭再次思索,惊雷再次落下。 这一次劈在了他的手臂上,整条胳膊都被劈的焦黑发麻,近乎失去知觉,还留下了条醒目的伤痕。 如果没感觉错还有一道。 秦枭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一道雷轰然落下。这一道雷很明显比前两道还要厉害。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放慢了速度,胸前的玉突然散发出一张看不见的膜,包裹住了他的全身。天雷打在身上只能感觉到一片清凉。 虽然等回过神后发现自己躺在天雷打出的坑里。 秦枭动了动手指,用元气检查了全身,发现只受了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皮肤上的黑色只是看上去吓人些,伤口上流出的鲜血也只是看上去比较恐怖,实际上并没有生命危险。 秦枭刚松口气,体内气息突然暴乱。 玛德。秦枭口腔中布满了血腥味,鲜血自喉管咳出,顺着嘴角下巴,流到了脖颈。 黑炁好像发现了元气的存在,开始暴走,满筋骨乱窜,冲的他浑身骨头都在疼。 周围很快有人围了过来,但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秦枭一律不知,只能感觉到周围乱糟糟的。 安稳些…… 秦枭咬牙,强行将炁固定住,再缓缓梳理。 秦枭眼眶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但他以为是眼泪,并没有在意,闭上眼睛开始梳理。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终于弄好之后,睁眼就看到秦瑾逸哭丧个脸离自己就那么一丢丢的距离。 “老三你不能死啊老三,呜呜呜呜我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你别死啊微微……” 秦瑾逸的哭喊差点把秦枭耳膜吼穿。 “别嗷嗷了,这不是睁眼了吗?”旁边的族医一脸嫌弃。 “但你看他流了好多的血啊呜呜呜……”秦瑾逸回想起之前的场景,还是吓得忍不住落泪。 当时秦枭浑身焦黑,甚至还冒着烟,眼睛耳朵还不停地往外溢…… 那场面对现在刚十岁出头的秦瑾逸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想想刚开始他看到雷打下来的时候还笑的可开心,说谁这么倒霉被雷劈了。 结果凑近一看竟是他弟…… 太惨了呜呜呜…… 秦瑾逸想到秦枭那双眼含血口中喷血耳朵还渗血的模样就想哭。 血糊的他差点没认出来。 “三弟你可不能死啊呜呜呜……”秦瑾逸还在嚎叫。 秦枭的适应能力显然很强,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认识秦瑾逸发出的高噪音了。 “哐当——” 一声巨响,秦季尘风尘仆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三弟,你怎么样?” 秦季尘满脸焦急,刚锁定秦枭,耳边就响起秦瑾逸哀嚎的话语。 “——你不能出事啊三弟——” 秦季尘如遭雷劈,面如土色:“什么?三……三弟已经——?” 秦枭:…… 不我还活着。 “我没事。”秦枭在秦季尘眼泪还没留下来时及时出声,刚出声就发现嗓子哑的厉害。 秦季尘立刻回神,走到床前一把将碍事的秦瑾逸扒拉开,仔细打量了下缠满纱布的秦枭,看向旁边满脸嫌弃的族医:“医生,我弟弟他……” 族医白了眼秦瑾逸,正色道:“内脏没什么大碍,就是皮肤表面大面积烧伤,可能要留疤,但筋骨没有任何损伤,总的来说没什么大事,拿着这雪荔膏回去敷一周就差不多了。” “那他当时为什么会七窍流血啊?”秦瑾逸抹了把鼻涕,站起来道。 族医看着桌上的检查本,头也不抬:“今天是他第一次引炁入体吧?炁入丹田一时间没有完全吸收,在体内乱窜强行冲破七窍的桎梏,说白了就是反噬,静养几周便好了。” 秦瑾逸哽咽着点了点头。 秦枭瞥了眼他黏糊糊的袖子,真的很嫌弃,要不是他现在动不了,他早在发现秦瑾逸趴在他身上的时候就跑了。 还是秦季尘拎着秦瑾逸的后领把他拎了出去:“别在这儿丢人了,洗把脸换个衣服去。” 秦瑾逸刚想反驳,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确实污秽不堪。方才他一路把秦枭抱到医室,胸前不可避免地染上大片血迹,血迹经过时间的氧化变成褐色,再加上刚才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流,混在一起确实显得十分脏。 秦瑾逸对上秦枭略微嫌弃的眼神,十分受伤,又有点尴尬。 “那我去换身衣服。”秦瑾逸脑子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丢人,尴尬地涨红了脸,挠挠头飞快溜走了。 秦季尘收回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秦枭。 “感觉怎么样?” 秦枭想点头表示自己很好,一动就发现脑门疼得厉害,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虽说脸上缠着绷带也看不出来表情——微微曲臂想坐起来。 秦季尘看出他的意图,伸臂扶着他坐了起来,顺手拉过床内侧的枕头垫在秦枭腰后。 秦枭张嘴,喉咙像被火烧着般,后知后觉地感到全身都在火辣辣地疼,一时间没忍住皱了皱眉。 “发生了什么?后续怎么样?” 出乎秦季尘的意料,秦枭既没有眼泪汪汪地和他撒娇,也没有任何的示弱喊疼,只是问他与自己身体状况毫不相干的问题。 秦季尘愣了一瞬,转而笑道:“你晕回去之后,虽然现场有些混乱,但爹马上出现安定了人心,秦瑾逸负责送你来看医生,我接手过鸢鸢和她在一起。本来想立刻赶过来的,但看鸢鸢太害怕就先将她安顿好了之后再过来。” 说着,秦季尘有些紧张地打量着秦枭的神色,害怕他感到不平衡,连接下来安慰的话都想好了。 “平稳结束了就行。”秦枭点了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让秦季尘再次感到惊讶:“你不会感觉伤心吗?”说完才反应过来,恨不得立马给自己一大耳刮子。 秦枭疑惑:“伤心?为什么。” “呃……因为——”秦季尘不自在地转移了目光,“爹顾着仪式,甚至到现在还没有过来看你,我也是先顾着玖鸢……” 秦季尘想起自己好友在之前对他抱怨他的麻烦。 “你都不知道,家里有两个弟弟是这么感觉。”好友的脸上写满了憔悴,“那两个小子什么都要挣一挣,心思还敏感的不得了,稍微有一点冷落就开始怨天怨地。我在家里光顾着端水了,我娘对这个偏心我就得去安慰那个,你说图啥呢?” 秦季尘当时听了很新奇,因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秦瑾逸从小就精明,会哄人开心;秦枭也安稳,几乎没有吵闹过;秦玖鸢作为最小的,家里人自然会多在意她一些,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那朋友听了秦季尘的叙述后很惊讶:“听你这么说,感觉你家没怎么关注过你三弟呀,他没说过什么吗?” 秦季尘刚开始听到这个结论很诧异,经过朋友的提醒,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秦枭的事情。发现他根本不记得秦枭有什么重要的值得回忆,他对秦枭的印象是模糊的。秦枭好像一直都是那样不急不躁,不争不抢,像块背景板一样。 即使每次在有秦玖鸢在的场合下他们总是优先顾及秦玖鸢的感受,并对秦玖鸢展现出浓烈的关心和爱护,秦枭也是一脸冷淡,好像一点都不吃味。 “那你可要注意一点了。”朋友听了,脸上罕见地出现正色,“小孩子在12岁之前会对父母兄姐表现出依赖,对家人之间的爱是很敏感的。所以兄弟姐妹之间经常会出现互相吃醋的情况。” “按照你说的,我觉得你们在平常生活中好像总是会忽略他的感受——可能是因为他的存在感不强。但这些无心的举动很有可能导致小孩出现心理创伤。” “你说他一点都不吃自己妹妹的醋。那应该有两种情况。”朋友伸出一根指头,“一个是他吃,但他隐藏了起来,为了让你们满意而不让你们发现。这种情况有些糟糕,因为你根本拿不准这会不会成为哪天他突然爆发的导火索。这种被压抑的情绪一旦爆发是很恐怖且麻烦的。” “还有一种,我认为这才是最麻烦的。”朋友伸出第二根指头,严肃道,“就是他真的不在乎。你们的感情,爱护、偏爱的对象,甚至你们本身,你们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好友的声音竟令人有些发寒:“在他眼里你们并不是他所爱的人,甚至可能只是个朝夕相处的陌生人。你会去吃一个不重要的人的醋吗?你会在意陌生人偏爱谁吗?不会吧。所以他才会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在他眼里你们并不重要,所以你们更喜欢谁,更爱护谁,自然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可能?他才6岁。”秦季尘猛地打落朋友的手,忍不住反驳道。 好友也没生气,叹了口气挠挠头:“所以只是说可能啊……不过也确实有天生感情淡漠的人,我也没见过你弟,这些想法确实武断了些。听你说你弟对你们不是挺正常的吗?就是有些冷淡而已。那他应该就是那种内向的小孩,心里不好意思说而已吧……” 秦季尘想起朋友的评价,偷偷瞄了眼秦枭,想观察下他的表情,却发现他的脸上缠满了纱布,根本看不出阴晴。 “嗯?”秦枭愣了下,随即道,“无所谓吧?你做的很对,爹也很负责,这没什么吧?二哥不是把我送过来了吗?” 秦枭确实无所谓,就算没人管他他也死不了,更何况现在没什么大事。 他不太明白秦季尘内疚的点。 秦季尘却心底一沉:“如果秦瑾逸没有及时将你送来呢?” “那个时候也会有其他人来送吧?不是会提前准备好防止觉醒时出现意外吗?会有人负责解决突发情况的。”秦枭淡淡道,声音哑的厉害。 秦季尘脸色有些难看。 秦枭有些费解,但一时间嗓子哑的厉害,看向一边的族医。 族医十分善解人意地拿来杯水,让秦季尘喂给秦枭,自己拿着病历去找族长汇报。 秦季尘拿着水,眼神晦暗不明。 秦枭:? 秦枭怀疑他是不是青春期到了。 秦枭和秦季尘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决定自己拿水。 “你就不会和我说声帮个忙吗?”秦季尘皱眉,挥开秦枭伸来的手,将水递到现在他嘴前。 秦枭打量了下秦季尘的脸色,决定不触他霉头,老老实实地低头喝完水,朝秦季尘道了声谢。 “你还对我这么见外!”秦季尘好像更伤心了。 秦枭:…… 他到底有什么毛病? “还说谢谢!”秦季尘受伤道。 秦枭:…… 算了。 秦枭扭过头。就当他是青春期到了喜怒无常吧。 而在秦季尘眼里这就是拒绝交流了,刚想说什么,被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秦父打断:“季尘,你先出去一下。” 秦季尘回头,见父亲就站在门口,拿着族医刚才要去送的病历本,冲他使着眼色。 秦季尘欲言又止,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秦枭,心里像是藏着什么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秦枭有一瞬间幻觉秦季尘是条毛茸茸的大狗。 秦枭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第5章 你可以选择成为怎样的人 秦修云进来就把门关上了,顺便用炁勘察了下周围是否有人,确认无人后,快步走到秦枭身边,表情复杂地张了张嘴:“你先躺下吧。我的话你听着就好。” 秦枭依言躺下,眼神落在了头顶的天花板上。 “你今天觉醒出来的结果很糟糕。”秦修云开门见山,“那透明的球名叫乌素,是用来显示心性、先天炁和属性的器物。你摸上时出现的那种情况,表明你心性极差,先天炁为邪炁,是个天生的邪修。” 秦父侧过头,负手背对着秦枭:“对正常人来说,先天炁是白色的。只有当炁修走火入魔后,先天之炁遭到污染,被心中的欲望和秽念染黑,所用出来的炁和属性才会呈现黑色。这一类人被称为邪修。” “邪修相比起正常炁修来讲,更容易修炼——因为用的都是些邪魔歪道,相比起正常人来说更加残忍暴躁,且不择手段,性情冷戾,视人命如草芥。而天生邪修比起后天的则更高一筹,在修炼上极其容易获得成果。” “但收益和风险总是息息相关的,在得到强大力量的同时也比正常炁修更容易走火入魔,误入歧途。” 秦修云抿抿唇,将头扭了过来:“我知道这些话对现在的你来讲可能不是太合适,你也很有可能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或者对这些事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但我希望你能记住。秦枭。” “先天之炁如何,人没有选择的权利,但你可以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秦父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我不希望你成为那种不择手段阴险毒辣的变态。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为了那种人——” “我会亲手杀了你。” 秦修云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硬。 他闭了闭眼,一时间不敢去看秦枭的神情。 ……那你应该现在就杀了我。 秦枭面无表情地想着。 变态……当初好像有很多人这么叫他。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秦父却有些心痛,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 又是这样。这孩子每次都顺从的令人心惊。即使在他说了这么冷漠的话后,还是可以如此淡定的说出自己知道了…… 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娃娃。 秦父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口:“你好好养伤,我房间有祛疤的药,晚上让族医给你涂上。” 秦枭闭上眼,应了声。 “真是无情啊……” 离族医室百米开外的一棵百年老树上,秦艳笙微微合扇,摸了摸趴在她肩头的黑猫。黑猫眼睛乌黑,微微张嘴,秦修云的声音从中传来。 秦艳笙将黑猫抱在手上,微微抚摸着,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怜悯:“好歹这小家伙刚刚被雷劈过,现在正是满怀不安需要父亲慈祥的关爱呢,结果作为家长竟然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毫不留情地说出这么冷漠的话语……” “啧啧啧,不愧是秦修云。”秦艳笙摇了摇头,看向身边的人,“不过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族长他确实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男人没有说话,目光晦暗不明,周围阴沉得很。 “这次测试看来要悠着点了。要是给这小家伙添了新伤,以秦修云的个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秦艳笙道。 秦傲冷哼一声,扭头下了树。 秦枭的身体自我恢复地很快,加上秦修云给他的药,只在床上躺了四天就可以拆纱布了。 秦枭检查了身体,皮肤因为及时治疗没有留下疤痕,本来觉醒后只需三天就可以下床自我活动了,但因为族医的反对,便在床上多躺了一天。 秦瑾逸和秦季尘出事当天晚上就回学校了,尽管有向秦父提出反对,但最终没能拗过秦父,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踏上返校的路程。 秦枭在第二天就搬出了医室,回到自己的房间休养。因为医师说要静养,所以除了秦父会偶尔在没事的时候陪坐在秦枭身边,给他讲解邪修和普通炁修的区别以外,就只有医师过来进行日常一日两次的检查。 秦枭会在无人时修炼,秦修云给他讲述的一些东西确实能给他带来一些帮助。 黑暗冰冷的炁在全身运转,邪修的修炼确实很快,秦枭能清楚的知道,在刚开始不到半天的时间里,整个炁的流转和充盈度明显上升了一个层次。 但奇怪的是,无论秦枭用什么方法想要释放属性,都无法成功。 秦枭曾想过向秦修云求助,但察觉到他对邪修某些事情十分敏感避违,便放弃了。 秦枭回想起第三天时,秦修云第二次来访,情绪十分不好,周围的阴郁好像马上就要化作实体了一样。 秦枭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秦修云沉默片刻,沉沉发问:“老三,你可以放弃成为炁修吗?” 秦枭愣住了。 秦修云沉着脸,微微低头,看不清他眼中藏着的情绪:“邪修固然强大,但在世人眼里属于异类。人们提起邪修第一个想到的全部都是负面词语……包括我。无论是否天生,先天和后天不一样,你本就不应该和这种邪恶的称呼扯上关系,而且日后在修炼上心态什么的也要比平常人小心万倍,如此艰难……” “所以我想,你能否放弃修炼,放弃这份天赋,做一个普通人。” “虽然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虽然炁修遍地,但我会保护你的,你的哥哥也会保护你,不修炼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所以……” 秦修云握紧的拳头,透露了他此时紧张的心情:“你可不可以,放弃成为炁修?” 秦枭静静地看着他,片刻,从出生至今,第一次拒绝了他:“不可以。” “你是在害怕,觉得会和瑾逸他们拉开差距吗?担心无法自保吗?我可以交给你其他的防身——” “不用了。”秦枭道,声音没有半点起伏,“我会继续修炼,成为一名邪修。” “……哪怕我会拧断你的双腿吗?”秦父突然释放威压。秦枭呼吸一滞,周围空气猛然变得稀疏,这股强大的气场压的他喘不过气。 秦父冷声道:“你知道,外界对邪修至今都抱有什么样的态度吗?只要属于邪修,哪怕他没做过坏事,但只要扣上了这个名称,就是被人千刀万剐,被人虐杀致死,也不会有人感到一丝不妥。” 秦修云声音冰冷,透着让人脊骨都仿佛能被刺穿的寒气。 “现在知道了。”秦枭依旧很平静,注视着秦父,“但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 秦枭喉头微微发痒,在秦父强大的压迫下身体已经出现了不适。 秦修云与他僵持片刻,最终败下阵来,叹息着转移了目光:“有些时候,逃避也是种重要的选择,同样需要勇气。” 秦枭知道他在说什么,没有吭声。 秦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疲惫至极:“你日后不后悔便好。” 秦枭理解秦修云的心情,也知道自己可以选择放弃,毕竟他拥有旁人不会的手段,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秦枭认为,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应当掌握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在这个世界运用这里的准则而活,在什么地方用什么力量,不能只限于前世的那些手段。他需要掌握新的东西。 既然有这么高的天赋,那就不应该浪费。旁人的目光什么与他无关,如果秦修云说的是真的,那他所拥有的力量应当比别人强,只要不断地努力,就不会轻易受制于人。 秦枭摸了摸玉坠,想到了什么,目光沉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应该没事吧? 秦枭想着,目光又落在桌面的纸条上。这是秦父给他的,是张地图,让他明天上午去上面标注的地方找他,说是有个事情要告诉他。 秦枭看过纸条,发现地点不在秦家,而是他平常去的后山。 秦枭有些疑惑,他不害怕自己迷路吗? 那真是太感谢他的信任了。 “我已经在山上放下了投影石,山上的所有景象我们都可以看到。”秦家会堂,秦傲冷声道,“明日去山上,请各位收敛好气息,邪修的敏锐我想不用多说。” 秦艳笙受不了似的扭过头,虽然心底觉得他魔怔了,但是也能理解,便没有和他呛,点了点头。 “不用这么草木皆兵——”那老人想说什么。 “小离就是因为看轻了邪修,才……”秦傲回想起什么,眼中甚至含着泪。 “……” 老人沉默片刻,也是想起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但他还只是个6岁的孩子啊。” 秦傲侧过头,没有吭声。 “他说的也有理,谨慎些也是好的。”出乎意料的,第一个支持的竟然是秦修云。 秦艳笙惊恐地看了他一眼:这孩子是你亲生的吗?怎么一点都不偏呢…… 难怪她做不了族长。 秦艳笙暗暗点头。 老人看了秦修云一眼,没有搭话,态度不置可否。秦傲有些意外,看了眼秦修云。 秦修云同意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相信秦枭,虽然平常待人冷淡了些,但品性应当没什么问题,自然不怕这些。 会堂里,一直坐在角落里没有出声的年轻男人看了秦修云一眼,眼中有笑意。 一直到秦修云走后,秦傲都没有说话。 “咱们这个族长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还要去试探呢?”青色衣衫的男人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道。 “郁行,你想太多了。”老人抬抬眼皮,“老夫是真的觉得没这个必要。” 说着,看向秦傲:“我知道离小子的逝世让你对邪修的怨怼更深一层,但秦枭那孩子是无辜的,你擅自将自己对那些邪修的怨恨转移到那孩子身上,你觉得秦修云会看不出来?他只是不说罢了。” “我没有——”秦傲像反驳。 “没有?那可不见得吧。”秦艳笙冷笑一声,“自从那孩子觉醒结果出来,你就跟入了魔一样。提起那孩子都是咬牙切齿的,那孩子怎么着你了吗?你也别拿乌素的现象来说事,那孩子也算是我们看着长的,他除了感情有些淡漠以外有什么值得说的?” “族长顾及着你丧子的心情,一退再退,你还蹬鼻子上脸起来了。你儿子是儿子秦枭就不是族长的儿子了?”秦艳笙没好气道,“秦修云到现在没发火纯粹是这几年脾气变好了,如果是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你敢这么和他叫板?” “我——” “诶,你这话就严重了。”青衫男人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虽然二长老这些天确实有失理性,但还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秦郁行,你少在这儿和稀泥。”秦艳笙不买他的帐,冷冷丢下这句话后便起身离开了。 秦郁行望着秦艳笙离去的背影,亳不生气,还笑了笑:“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啊。” 说着,将目光转向秦傲:“我相信明天会有个结果的,那么我也就先走了。毕竟明天还要早起。” 秦郁行收起扇子,起身告辞。 次日,秦枭在吃早饭时发现秦修云没来,想到他昨天说的话,便没有在意,和秦玖鸢吃完饭送她去和她的小伙伴一起玩。 秦玖鸢到达和小伙伴约定的地方后,秦枭看到对方的长辈也在,便放心地拿着纸条出了门。 秦修云放心他不是没道理的,这纸条上路线画的十分详细,甚至把标志物都画的一清二楚,属于那种傻子也能看明白的,于是秦枭顺利地到达了后山。 秦枭打量着四周,空无一人。只听到风在呼呼地吹。山脚下的树木青葱旺盛,天空蔚蓝明亮,总得下来十分静谧幽深。 秦枭对比着纸条上的方位,朝山腰上走。因为后山并没有开发凿梯,所以都是土路,一路上坑坑洼洼杂草遍地。山中树林繁盛,叶冠遮住了大部分阳光,所以草长的也并不是很高。 秦枭在踏进某一步时,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似有所觉地望向四周,没有看到什么异样后,才低头继续走。 在山上的某条河流旁,看投影的秦傲小声道:“我就说要谨慎些吧?” 一旁的秦修云没理他,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天幕投影上出现的秦枭。 秦枭无所察觉似的继续向前,突然,耳边传来哽咽声。 秦枭扭头看去,见不远处的草丛在不正常地抖动,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 秦枭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脚步不断地继续往上。 “是……是有人在那里面?” 一道怯生生的女声传来,使秦枭不得不停下脚步,向那草丛看去。 草丛中猛地钻出一个蒙着眼的少女,看身段有十几岁,还没发育,身材平板,双臂背在身后,眼睛被黑布蒙住,黑布上浸染了大片深色不知名液体。 鲜红的液体混着泪水糊在脸上,十分狼狈。少女脖子上还绑了圈粗绳,雪白的脖颈上留着青白可怖的勒痕,一看就晓得遭到了非人的迫害。 少女踉跄几步,跌倒在秦枭眼前。秦枭不仅没扶,还往后退了几步,防止她碰到自己。 “有谁在这里吗?”少女好似听到了动静,慌乱问道,声音颤抖,“求求你救救我,我……” 秦枭这时看清了女孩的模样。尽管被遮住了眼睛,脸上尽是污秽,却还是能从下半张脸看出是个漂亮的姑娘。少女双手被麻绳紧紧捆住,手腕处已经血肉模糊,浑身沾满了黄土,看上去狼狈不堪,惹人怜爱。 秦枭微微撇眉,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她。 第6章 游戏结束了 秦枭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秦艳笙以为他被自己的形象吓到了。 她就说不行吧!秦艳笙脸色未变,心底暗骂,万一给人小孩整出心理阴影怎么办? 这次变身成十几岁少女还是秦傲找了个变形大师,属性是能使人变换形态的一种奇异性,这种属性非常稀有,亏秦傲能找来。 秦艳笙暗自思索,那个大师甚至把她的气息也改了,只要不运炁,旁人便查不出异样。 秦艳笙还在思考被吓呆了怎么办,下一秒,就感觉到秦枭抬脚从旁边绕开了。 绕开了…… 秦艳笙:???! “等等!”秦艳笙急忙喊道,“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是——” “我只是个小孩。”秦枭冷淡道,声音极其稚嫩,“没办法救你。” “小,小孩?”少女好像也有些惊讶,“那,那你能帮我把绳索解开吗?你能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吗?我……我眼睛看不到了,我……”少女说着说着,情绪开始崩溃,语言也混乱起来。 秦枭冷眼看着少女。 秦艳笙哭了半天得不到回应,便渐渐停下了。 “你,你还在这里吗?求求你……我不想再回去了。”少女嗓音沙哑,越发小声。 秦枭依旧没有说话。 “你还在吗?你——”少女慌乱扭头,仿佛在确认他是否还在这里。 秦枭脸色微变,打量起眼前的少女来。 秦艳笙有一瞬间觉得自己面前的不是个小孩,而是只审视猎物的凶兽。 秦枭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扭头就要走。 “求求你救救我吧!”少女在听到他动作的一瞬间,突然发出凄惨的尖叫,好像终于崩溃了,“为什么你不可以帮帮我!!” 秦枭只感受到了刺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秦枭终于开口,第一句问的却和少女毫不相干。 秦艳笙愣了下,颤抖着,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我……我能感觉到这是座山。那些人……把我绑架后带到一个山洞里,我当时眼睛还在,所以看见了……然后,他们就在那里挖了我的眼睛,说要做什么交换,还要割掉我的舌头!我的……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哪怕帮我把绳子解开也好……” 秦艳笙说着,眼泪浸透了纱布,混着脸上已经干涸的血泪往下流。 秦枭没有说话,低头用脚碾了碾草地,露出里面湿润的土壤。 “两天前,这里下过场雨。”秦枭再次开口,这次他没有停顿,抬起头直视少女,“雨下的很大,你在山洞里的话,应该有听到吧?” 秦艳笙为了设定位置,这几天频频上山,自然是知道的,于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里是山脚,你说你被绑入山洞,山下人多嘈杂容易被发现,那么山洞的位置就应该靠近山腰。但前两天下雨,水汽湿重,尽管有蒸发,但至今为止我脚下的泥土还是湿的。这一路只有土路,虽然有注意,但鞋子上还是沾了些泥。” 秦艳笙心猛地一跳,暗道糟糕! “你说你眼睛被挖了,可我看你身上除了刚才摔那一跤沾了些湿泥外,其余的都是已经干了的土。脚上除了干涸的血迹并没有多少泥。证明你路上并没有走多少泥路,你是怎么在逃离出来的短短一小会儿时间内适应没有眼睛的?” “就算适应了,理论上说山上水汽更多,路更滑,你没有摔倒过吗?如果没有,证明你是个很小心,并且适应性很强的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还不确定我的身份时就贸然跑出来问我是谁?你不害怕我和那群人是一伙的吗?” 秦艳笙额角流下一滴冷汗,这小孩这么有压迫感的吗? 秦枭黑瞳深邃晦暗,俯下身直勾勾盯着少女。瞳眸中倒映出少女瑟瑟发抖的模样,却没有一丝动摇。 “如果你运气不好,摔了跤。那你身上沾的不应该是黄色土块,而是这山上湿漉漉的泥巴——对了,这座山的土是砖红色的。你身上的土块应该来自于山下的草原。” 小孩的声音还带着股奶腔,传入耳中却没有一丝柔意,反而让人感到一股凉气顺着天灵盖直通肺脏。 玛德后背发凉。 秦艳笙想着。他们一开始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测试这孩子在看到有人遇到危险时会不会出手相助,哪里会想到他抠着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秦枭慢悠悠地说完,眼神冰冷至极:“而且一般人看到小孩一个人在山上第一个怀疑的应该是和父母走丢了,而不是——” “我以为你的父母就在附近,所以——”秦艳笙还想再挣扎一下。 “你既然能瞎着眼逃出来,证明你听力不错。附近难道有大人的声音吗?”秦枭平静道,“如果有,一个陌生的成年人,和一个不知男女老幼,甚至不确定是否是人的对象,怎么想都应该率先向成年人求助更合理吧?” 秦枭说完,像是觉得无聊,直起身后退几步:“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的声音虽然沙哑但中气饱满,虽然模样看着吓人,但实际我并没有看到你哪里有皮肉绽开的伤,手腕的那一点勒痕根本流不出那么多血。” 没有那些伤口不是怕吓着你吗?毕竟还是个小孩…… 秦艳笙默默想着。 “我知道你是故意扮成这个样子的。之前你在草丛里时故意发出声响,我没有理,你就自己跳了出来,显然你的目标就是我。” 秦枭轻轻歪了下头,眼神平静地让人发毛:“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你的目的是什么?” 秦艳笙:…… 玛德,这气场怎么有点吓人? 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宛如毒蛇围绕在身,粘腻湿冷的不适感倏然升起,心脏也不受控地加快。 秦艳笙傻了。 看的人也有些傻眼。 听完秦枭的话,秦傲停了好一会儿,才干着嗓子,轻声道:“你儿子……挺聪明啊?” 秦修云:…… 秦郁行也默默看了他一眼。 秦修云沉沉注视着投影上的秦枭,没有回答,转头问道:“还要继续吗?” 秦郁行看看天,没说话。 老人思考着,刚想说什么,突然顿住了。 不只是他,几人猛地一顿,同时察觉到了异样。 “有人进来了。”秦修云目光冷厉,精神力瞬间展开,“很虚弱。” 秦艳笙也察觉到了什么,思维一顿。 “不速之客啊。”秦郁行微微睁眼,眼中闪过冷光。 秦修云手掌一挥,面前投影便换了景象。 投影上,出现一个瘦长的人影,面色青白脸颊凹陷,双眼深邃眼圈乌黑,身上隐约缠绕着黑炁。 “是他?!”秦傲脸色大变,杀气弥漫,刚要做什么,被秦修云拍了拍肩膀,硬是缩了回去。 “他竟然会在这里。”一直不出声的老人好像很吃惊。 投影上,男人缩在一棵大树后,不怀好意地盯着不远处的秦枭和秦艳笙,血色的瞳眸直勾勾地盯着秦枭,像是激动至极,嘴角勾出个吓人的弧度,专注的模样,连什么时候口水顺着嘴角滴下了都不知道。 秦修云注意到他的眼神,逐渐起了杀心,目光凛凛,同秦艳笙传话。 【邪二在你那里,小心。】 【那家伙还活着啊。】秦艳笙眼中闪过厌恶,她自然感觉到了那股恶心的气息。 邪二是十三年前剿灭的那个邪修组织中的成员。那个组织中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数字越小辈分越大,邪二这种元老级的成员自然引起很大的重视。但他就在穷途末路,即将被杀死时,突然运炁自爆,一瞬间引爆了他几十年的修为,炸死了离他最近的两位年轻炁修,其中的一位就是秦傲的儿子。 秦傲死死地盯着投影里鬼鬼祟祟的邪二,杀意升到了极点。 “他没有发觉投影石,应当修为还没有恢复。”秦修云道,“十三年了,不知道他到底藏在了哪儿。” “不管他藏在哪……他今天都得死。”秦傲冷声道。 “先天邪修……”邪二贪婪地打量着秦枭,馋得口水直流,“如果我能吃了他,嘿嘿嘿……” 邪二心思活跃起来。 他当年逃走后,秉承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藏在了这座山里,一觉睡了数十年。今天他刚醒就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馨香,那纯粹的香气令他头晕目眩,这奇特甘甜的气味一直引他来此。 他能感受到,这只是个刚觉醒不久的小鬼,估计连鸡都没杀过,只需稍微一吓,就会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啦! 就算有那么高的天赋又怎么样?还不是只会哭着喊娘?嘿嘿嘿…… 邪二虽然看到了秦艳笙,但没怎么放在心上。此时秦艳笙周身没有半点炁的味道,甚至还没身边小孩气势足。 这十几年顺利的隐藏冲昏了邪二的头脑,再加上他害怕被人发现,不敢修炼,造成思维混沌,已经离疯不远了。 此时的秦枭对他而言,就像在沙漠的一瓶水;在风雨交加,饿昏前遇到的一块肉;在茫茫雪山上,即将冻死前的一簇火。 邪二的脑袋已经被欲望吞噬了,眼中的线条变得模糊,恍惚间秦枭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块会动的肉。 秦枭微微侧头,那道恶心的目光已经在他身上停留很久了。 秦枭看了看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秦艳笙还在思考该怎么办,脑中突然炸出秦修云的声音。 【你在发什么呆?!】 秦艳笙被吓了一跳,连忙勘察了下四周,绝望地发现秦枭和邪二都不见了。 【你发什么呆呢?邪二已经追上去了!】秦傲虽然不舒服,但总归不愿意看到小孩出事。 秦艳笙用力,看似结实的绳索“啪”地一下断开了,她扯掉黑布,露出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们在哪儿?】 【这小孩怎么走这么快?已经到半山腰了!】秦傲说着,就要动身。 投影上,邪二已经摸到秦枭的身后。 秦修云几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秦枭再次看了看纸条,停下了步伐。 邪二静静站在秦枭身后,双目露出凶光,嘴角咧出个吓人的笑容。 是小孩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那种。 邪二缓缓抬手,嘴角越咧越大—— 秦枭冷不丁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 邪二眼角一弯,已经能看到小孩尖叫着,想跑却一把被他掐住脖子,在恐惧的笼罩下缓缓死去—— “你知道怎么去这里吗?”秦枭抬起纸条,指着上面的标志问他。 他终究还是迷路了。 秦枭在心底叹了口气。 邪二笑容一顿,什么玩意儿? 邪二伸手想抓住秦枭的肩膀,却被轻巧躲过。 “不知道吗?”秦枭有些失望,“那算了。” 说着,微微低头,将纸条叠起收了起来,而后在邪二惊讶的目光中重新抬头,面无表情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邪二被问愣了。 这反应正常吗? 他见过无数小孩被他吓的哭叫着逃开,成年人惊恐不已的场景,他也很确定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不是那种“好小子爷爷要奖励你一颗糖果”的愚蠢表情,那为什么这小孩还可以一脸淡定地问问题。 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在自欺欺人以为自己只是在吓他? 邪二笑的更开心了。 “我想和你做个游戏……”邪二的笑容仿佛已经死了几天的尸体,阴森地吓人。 “不要答应!”秦修云不假思索地发出怒吼,完全忘记了秦枭听不到。 秦修云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投影上,邪二掏出一把充满血腥气味的短刃,在众人心惊肉跳的目光下递给了秦枭。 “我们玩这个互相捅刀子这个游戏。”邪二笑容带着邪气,“看你是小孩,你可以先来呦。” 秦枭:? “你可以用随意的力气在我身上的任何部位捅一刀,接下来就是我,就这样互相捅刀子,直到有一方死亡,怎么样?” 邪二已经能想到这个小鬼听完后惶恐不安的神情了。他对待这些涉世不深毛臭味干的小鬼就是玩这种游戏。小鬼们心不够狠,又没经历过多少黑暗,光是听这么恐怖的游戏就已经腿打哆嗦,然后他就需要趁着小鬼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挑唆他们捅出第一刀。 在那种情况下,小鬼们正是满心的害怕和犹豫,那种刀子简直毫无杀伤力,有些正直感爆棚的小鬼甚至都无法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痕迹。就算受伤了,也只会是轻伤,但光是那样的伤口就能引起那些单纯的小鬼极度的不安和愧疚。 然后,他就会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一刀捅进他们的心脏,在他们后悔的眼神中放声大笑,嘲笑着他们的天真。 而这些后悔惊恐的眼神,是最令他着迷的。 他享受那些小鬼临死前忏悔的眼神,光是想想就能令他开心至极。 “你想死?”秦枭确实很惊讶,意外地看着他。 这人脑子有毛病? 邪二格外亢奋,常年未汲取营养的身体支撑不住他这样高昂的情感,精神开始出现问题。误将秦枭眼中的惊讶看成惊恐,兴奋地点了点头。 这把断刃是件邪修至宝,当这把匕首插进人的心脏时,无论是否炁修,都会被瞬间吸走修为和生命力,让人在顷刻间死亡。 邪二自以为胜券在握,就算让这小鬼捅,这小鬼也不可能精准地刺进心脏,他顶多受个轻伤,可能连内脏都破不了,而他却可以得到这小鬼的所有天赋……这真的太划算了。 秦枭掂量了两下匕首,不解地打量起面前异常兴奋的男人。 邪二激动地两眼通红,看上去马上要疯魔了。 邪二没有注意到秦枭的眼神,他已经完全陷入到自己想像的幻觉了。 “好吧。” 秦枭叹息似的点头答应了。 这小孩答应了!他的天赋!他的—— 邪二沸腾的情感突然顿住了,自己好像一下子从高耸的天空坠落,直直砸进了地府。 “噗——咳咳!!”邪二眼前终于清明了一瞬,他能感觉到那把锋利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鲜血喷射而出。 火热的躯体在一瞬间冷却下来,坠进冰冷的地狱。 “你——”邪二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小鬼,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所剩无几的修为,正源源不断地被心脏上插着的匕首吸走。 秦枭离的很近,脸上不可避免地被溅上温热的血液。 秦枭抬头,与邪二对上目光。 “游戏结束了。” 秦枭说着,拔出了匕首。 邪二这才发现,这个小鬼,从头到尾,眼神都没有半点的变化。 平静得犹如一池死去已久的潭水,没有半点波澜。 “不,不——”邪二大喘着粗气,咬紧牙关,嘴角还在溢着血液。 邪二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秦枭的脖子。 秦枭瞳孔猛缩,这—— 邪二嘴角咧出疯狂的笑容:“妈的!老子藏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死在一个小鬼的手里!怎么可能……” 秦枭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融进血液,被面前的邪二收进体内。 邪二满意地看到这小子的脸色有了变化,惊讶,恐慌—— 秦枭脸色极差,这个是—— 秦枭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像是被抽走空气的气球。全身围绕着血气,血气呈条状游走在秦枭周身,被邪二吸入体内。 “妈的!这他娘是——”匆匆赶来的秦艳笙一看这情景,大骂一声抬手就要攻击。 “等等!这样会伤到秦枭的。”秦郁行连忙阻止。 “命都没了还管什么伤不伤啊!”秦艳笙骂道。 邪二胸口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秦枭的两条腿也瘪了下去,眼看秦枭的生命力越来越弱。 秦修云赶到就见这一场景,血气上涌,抬手就要攻击。 就在这时—— 邪二狂笑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枭,眼中浮现从未有过的惊恐。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 邪二突然开始尖叫,疯狂地甩着胳膊,想要挣脱桎梏。秦枭死死捏住他握着自己脖颈的手腕,瞳孔微微出现血红。 邪二的肉体飞快地瘪下,像被吹爆的气球,皮肤迅速耷拉下去,宛如百年老人一样,原本还有些斑白的发丝顿时变得稀疏全白,眼球突出,牙齿都掉了几颗。 “不,不要——”邪二竟然发出了哀求的嚎叫。 秦枭没有理他,眼神格外地凉,将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掰开,仍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吸取修为和生命力。 “你这个方法从哪里学的?”秦枭瞳孔微红,看着他。 “我——”邪二哪有精力思考问题,他现在像是刚从埋了几百年的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骨瘦如柴发丝稀少,甚至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秦枭一用力,邪二的手腕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不知道!我——”邪二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腕被人捏的粉碎,干瘪的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邪二盯着血红的瞳孔,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害怕。 秦枭眼中戾气十足,他没有说话,死死捏着邪二的手腕,竟直接将他的生命力带着血肉全部吸走,只留下一副干瘪的空壳。 即使邪二已经断了气,秦枭仍死死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紧锁着眉头松开了已经干瘪如树枝的手臂。 “妈的。”秦枭暗骂一声,没控制住,过火了。 他本是想询问出这个方法是同谁学的,结果一个没收力直接把人弄死了。 秦枭摸了摸额头,强行压下自己暴乱的心绪,想让自己的呼吸平定下来。 “小子!!” 一声怒吼传来,吓得秦枭一个激灵。 秦枭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竟多了些人。 秦枭看到了秦父,一时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秦傲发出一声怒吼,红着眼睛向秦枭扑去。 秦枭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这个已经陷入暴怒的男人向自己冲来,男人手上黑光乍现,周围气息陡然变得危险至极! 第7章 武罗 秦枭还没完全脱离糟乱复杂的情绪,一时间愣住了,眼睁睁看着男人凭空变出一柄巨大的镰刀向自己砍来。 电光火石之间,巨大的镰刀碰撞上什么东西,秦枭还未来得及看清,就见镰刀带人直接倒飞了出去。 秦父挡在秦枭前面,脸色阴沉至极,目光沉沉地盯着爬起来的秦傲。 “秦修云!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见他刚才做了什么!!”秦傲怒吼着,指向秦父身后的秦枭。 周围气氛死寂,无论是秦艳笙还是秦郁行,都没有说话。 秦枭终于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秦父。 秦修云没有看他,扭着头看不清脸色。 “你们难道都没有看见吗?秦郁行?秦艳笙?说话啊!!你没看到那小子刚才做了什么吗?!”秦傲近乎嘶吼着,浑身都在颤抖。 “我早说了,邪修都是一个货色。乌素从未出过错,他明明——”秦傲指着秦枭,眼中浮现惊心的恨意。 “你指的是什么?”秦枭突然发声,看着秦傲。 秦父手指猛地一紧,想要拉住秦枭,却只能看着他从自己身后走出,直直面对暴怒的秦傲。 秦枭看了看面色复杂的秦艳笙,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今天是在测试我吗?” “别转移话题!”秦傲大步上前,镰刀一挥,刀刃完全笼住了秦枭,寒芒在刀刃上流转,闪着令人心惊的光芒。 秦傲只需勾勾手,秦枭的整颗人头便会马上落地。 “转移了什么?”秦枭好像根本不怕,甚至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弯刃瞬间划出一道血迹。 秦父猛然上前一步,想做些什么,却只能令人窒息的气氛下止步。 “你杀死他的方法……从哪里学来的。”秦傲恐怖的眼神像是要把秦枭直接瞪死一样。 “我师父教的。”秦枭冷静道。 “师父?”秦傲一顿,怀疑地看了眼秦修云。 秦父面上不显,心中猛然一震。 “你说谎都不打个草稿的吗?”秦傲嗤笑,“方才那种手法,是缚尸者才会用的,你怎么可能——” “缚尸者是什么?”秦枭问道。 秦傲被打断,再一听他的问题,更加气愤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缚尸者是什么?!你说这是你师父教你的,但你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的,我会不知道秦修云到底有没有给你找师父?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那你的师父就是个缚尸者,而缚尸者在雨华一向是赶尽杀绝,秦修云在知道的情况下还同意,那就没有资格做这个家主。” “……所以缚尸者是什么?”秦枭问道。 “你——”秦傲微微用力,刀刃在秦枭脖子上微按,刹时出现一道可怖的伤口。 秦父终于没忍住,抬手再次将秦傲掀飞了出去。 “你他妈——” “要问就好好问。管不住你自己的手就先让自己冷静一下。”秦修云明显压抑着怒火,冷冷道,“我没有阻止你问,但你要问什么就好好问,搁这屈打成招呢?” “就算是又如何?”秦傲红着眼睛,怒视秦修云,“就凭他刚才展露出来的,即使我现在把他杀了,也没有半分不妥。” 秦修云眼神冰冷,没有反驳,竟是默认了他这说法。 秦枭看向秦父。秦修云掏出张帕子,蹲下来直视他,伸手将帕子按在他脖颈的伤口处,帮他止血。 “说实话,刚才那种把人直接吸成干的功法到底怎么回事?”秦修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和。 秦枭老实道:“是将人的生命力和修为融进血脉里,再将血液抽出的一种手段。这样可以增加人的寿命,有利于伤口愈合。” “有利?那被抽走寿命和修为的人呢?他们就活该死吗?”秦傲冷笑道。 “会相应损失掉寿命。”秦枭看着他,指了指瘦小的尸体,“至于他,我觉得他死的并不冤。” “但无论怎么说,这就是邪功。”秦傲冷冷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修云,“所以你要袒护你的儿子?他说的师父是你找的?秦修云,那可是缚尸者啊。” “虽然不知道缚尸者是什么,但我的师父并不是。”秦枭道。 秦傲轻蔑道:“你说的可不算。除非你能找出来你的师父证明他不是。” 秦枭:…… 秦枭微微沉下了目光:“我没办法。” “那你——” “我能证明啊!” 一声轻快的女声突然插入到这阴沉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秦艳笙没你什么——”秦傲刚想骂,转头见秦艳笙无辜地看着自己,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说话。 秦枭睁大了眼睛。 他猛地回头,见一黑发女子正笑嘻嘻地冲他摆手。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女子袒胸露乳,只有下半身围了件类似纱的裙子。 秦傲猛地看见这大胆的打扮,一时噎住了。 女子眼神很亮,完全没有女孩子家该有的羞涩,大大方方地坦露出玉体:皮肤滑嫩白皙,宛如脂玉一般,手臂上微微显出肌肉的线条,腰身纤细,浑圆的两团垂在胸前,还透着粉色,双腿修长笔直,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一般。 女子双耳戴着金属耳饰,碰撞时却发出了玉石般的脆响。她没有穿鞋,光着脚,但她的脚上没有粘上一点泥泞,反而干净的不得了。 女子微微歪头,顺滑的长发随之滑倒腰际,微微散落。 “?怎么了吗?”女子注意到众人诧异的目光,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你……你这样子……”秦傲反应过来,一手掩面侧过头去,“成何体统!” 女子微微蹙眉,像是在疑惑。 几个男人望天的望天,低头的低头,闭上眼假寐的假寐。 “咳咳,姑娘……”秦艳笙干咳几声,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怎么不穿上衣啊?” “为什么要穿?”女子疑惑。声音宛如泉水敲打着石头,格外清晰悦耳。 秦艳笙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女子眉如山翠,目若流水,只一眼就能让人平静下来,看着她甚至起不了半分邪念。 “哦,对了!”女子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手掌,露出个笑容。这笑容宛若春风拂柳,清新淡雅。 “我能证明他的师父不是那什么者。”女子目光闪闪地看向秦枭。 秦枭望着女子,开始回忆这个是哪位了。 “你不认识我了?”女子一眼就看出秦枭的心思,好像为此很是伤心,“我先前和你师父经常来往呢……虽然是单方面的。” 女子说着,突然伸手环抱住秦枭。秦枭一个激灵,没反应过来脸直接埋在了她的胸口,呼吸顿时一滞。 女子体温微凉,皮肤确实如想象的细滑,但却让人生不出半点旖旎的心思。 “祝福你。”女子只抱了一下,双手捧着秦枭的脸,在额头上轻轻留下一个吻。 瞬间,随着那轻柔的吻,有什么东西在秦枭身边浮现,这些东西却只有秦枭能看到。 秦枭微微敛眉,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咦?”女子发出疑问的声音,微微撇眉打量着秦枭,“为什么有禁锢?” 还没等秦枭反应过来,女子又用食指在秦枭眉心轻点了一下,顿时,脑海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破裂了,霎那间记忆宛如潮水涌出。 秦枭瞪大了眼睛,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哎呀!”女子却好像被吓到一样,捂住了嘴巴,“完了完了,这是邙灵下的,我的天解开才知道。” 秦枭情绪发生了剧烈的波动,脑中一片混乱,刚抬起头想说什么,只见女子慌乱地点了下他的额头,顿时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秦父及时接住昏迷过去的秦枭,惊疑不定地看着女子,眉间敌意浓重。 “我就是把他弄晕了。”女子双手摇了摇,表示自己没有恶意,而后用力抱头,仰天长叹,“完了完了,他要是知道肯定没我好果子吃。” “谁?知道了什么?你刚才说秦枭体内的禁锢是什么?”秦修云冷冷地看着她。 女子掩面,好像遭到了什么严重的打击:“……他师父呀,诶呀呀——” 女子这行为属实古怪,让在场的几位摸不着头脑。 “咳咳——”秦郁行轻咳几声,脱下外衣披在了女子身上,“先穿好衣服?这样说话也太不方便了。” 女子不解地看了看秦郁行,又转头看了看其他几位的脸色,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们是觉得我女身不方便吗?那我可以用男身的。” 众人:? 没有给众人留时间消化,女子刚说完,自己的身体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化。 清秀的五官变得立体深邃,身材从柔美转变为高大健硕,身上浮现豹子一样的斑纹,一下子长高了几寸不止。 秦郁行:?!! 原本有些宽大的衣袍现在竟显得有些小。 “我的天——”秦艳笙瞪大了眼睛,这由女变男她是第一次见。 “是模拟性属性吗?”老人想起有一类属性确实可以变换性别,但那太过罕见,基本算得上凤毛麟角。 原本柔和的线条变得格外硬朗,男人看了看周围的几位,弯眉笑了笑,声音低沉:“那我们现在再来说说吧?” “有什么好说的!”秦傲反应过来,没好气道,“就算你说你认识他的师父,那你就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他不是个缚尸者,你这样空口无凭的谁会相信你?” “就算你这样说……”男人撇眉,看着他,“那你现在不是也在凭自己的刻板印象武断的给人扣帽子吗?” “他刚刚使用的血术还不够标准吗?”秦傲不敢置信,“他刚才也说他用的是炼化血肉的法子,抽取他人的生命来修复自己的伤,这不就是缚尸者的——” “能问一下,那个缚尸者到底是什么啊?”男人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男人看向默不出声的秦修云,他觉得这个人可能会冷静一点。 “一群疯子。”秦修云垂眸注视着秦枭,轻声道,“他们修炼的不是属性,而是一种名叫血术的功法。这种功法修炼的越深人就越疯。而缚尸者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判别方法,那就是他们在运功时眼睛呈红色。” “他刚才的眼珠就是红色的!”秦傲指着秦枭,大声道,“我亲眼看见的。” 秦修云没理他,继续道:“因为缚尸者都是些变态疯子,能力棘手——主要有关于人的灵魂和身躯,方才说的将寿命转化为血肉吸收的便是其中一种。所以雨华明令禁止缚尸者的存在,一旦出现,和他有关的人,无论是否同类,一并抹杀。” “能和我讲讲这类人的一些手法吗?”男人眨眨眼。 “缚尸者已经好几十年没见过了……”老人突然开口,“不过老朽活的较久,还是可以告知一二。” “血术主要以炼化身躯为主,他们可以随意抽取别人的寿命——甚至动物和植物的也可以,以此来保证自己不老不死,这只是其中一种。老朽曾经追杀过一位,他可以将他人的灵魂囚禁在一具尸体中,这样灵魂就可以操纵尸体,和活死人没什么两样,还可以夺取他人的身体等等可怖的法子。” 老人微微闭眼,慢悠悠地说着。 男人脸色逐渐变得古怪,最后迟疑地问道:“如果上面说的都会,但眼睛不会变红,那样的话——” “眼睛变红是因为他们作恶多端常年练就功法遭到的反噬!只是辨认的一种方法,并不是绝对的。”秦傲冷声道。 就很尴尬…… 男人摸摸鼻尖,怎么觉得这人类说的那位确实都有呢? 包括疯子这一点…… “实际上,缚尸者属于邪修的一小部分,但又和邪修不太一样。”秦修云道,“那种功法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或者精神直接崩溃变成傻子。虽然比起邪修他们更加邪恶强大,但许多还没有等到人发现就已经先一步因为功法死亡了。” 男人摸摸下巴,思索着。 邪修又是什么? “对了,你是什么人?”秦艳笙笑问道。 男人看看她,笑的眯起了眼睛,很是和善:“我叫武罗,住在青要山。只是路过这里,看到故人就跑来看看。” “你说的故人是他吗?”秦艳笙看了眼秦枭。 “是啊。”武罗点点头,突然神色一变,好像接收到了什么消息,看着秦枭的眼神变了变,转身看向秦修云,“你就是他的父亲吗?” 秦修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是的。” “你是想把他送去那个地方吗?”武罗又问。 秦父的脸色变了变,目光阴晴不定:“你是说哪里?” 武罗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有了变化,气氛也变得凝固:“就是山里啊。” “——嗯?”武罗疑惑地瞥了眼架在脖子上的镰刀。 “你是怎么知道的?”秦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武罗摸了摸鼻头,没有回答秦傲的问题,冲着秦修云笑了笑,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我建议你让他去,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秦修云脸色一变,看着他的目光冷厉至极。 “他师父是何人?现在在哪儿?”秦修云问道。 “他师父叫邙灵,现在还没醒。”武罗道,“但我觉得你们日后会见面的。” 秦修云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古怪的人,顷刻,表情从未有过得认真,开口问道:“他真的不是缚尸者吗?” 武罗歪了歪头:“这个问题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很重要吗?” 你们人类? 秦修云不禁皱眉。 “其实……我有个法子,可以验证你说的是否是真的。”秦郁行开口,笑眯眯地看着他。 “什么办法?” 秦郁行伸手,唤出一张黄纸:“这是验真符,如果有人说谎,便会爆炸——就像这样。” 秦郁行将黄纸贴在地面,往后退开几步:“现在正下着雨。” 听到这话,武罗本能抬头望天,见晴空万里,微风轻荡,天气好得很。 武罗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砰”地一声,黄纸突然爆炸,燃起熊熊烈火。 秦郁行挥挥手,火焰瞬时熄灭。 “就是这样,如何?”秦郁行挑眉看着他。 “可以啊。”武罗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虽然不知道这对我有没有用。” “它爆炸的条件是说谎,并不是说谎的对象。”秦郁行笑着解释,递给了他一张,“准备好了吗?” 武罗新奇地翻看着长条黄纸,点了点头。 秦郁行看向秦傲。 秦傲虽然不爽,还是皱着眉问道:“秦枭的师父是不是缚尸者?” “不是。” 武罗回答的十分干脆利落。 众人看着纸条,黄纸被他夹在两指中间,随着微风轻轻地飘荡,没有半点要爆炸的意思。 “那他是不是邪修?”秦傲再次问道。 “不是。”武罗虽然不知道邪修是什么,但想来应当是他们人类对人的称呼,于是也摇了头。 纸条依旧没有反应。 “看来结果很明显了呢……”秦郁行掏出扇子挥了挥,笑道。 “秦枭和他师父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秦修云突然问道。 武罗愣住了,呆呆地看了眼秦枭,冲秦修云抱歉地笑了笑:“这个我不清楚。” 秦修云看纸条,那纸条依然稳稳地被夹在指间。 “你这个不会是坏了吧?”秦傲狐疑道。 秦郁行不满地眯了眯眼:“你脑子坏了它都不可能坏。” 秦傲:…… “我是说你是不是拿错——”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秦郁行依旧笑眯眯的,但空气中多了几分凉意。 武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气氛有些不对,想说什么,突然抬头望向天空,见流云涌动,忙道:“那我就先走了,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对秦修云匆匆留下一句,松开纸条扭头就跑。 “——诶!”秦艳笙想拦住他,却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手臂穿了过去,一瞬间眼都瞪大了。 武罗没有回头,眨眼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他到底谁啊?”秦傲忍不住发问。 秦艳笙瞥了他一眼:“他不都说了,武罗。” “……我是这个意思吗?”秦傲诧异地扫了她一眼。 秦艳笙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秦修云看着自己怀里昏迷不醒的秦枭,眼中阴晴不定。 一只枯瘦的手伸过来,搭在秦枭额头。 秦修云抬头,见老人只是轻轻地拍了拍。 “只是睡过去了。”老人想让秦修云放心。 秦修云没有回答,单手将秦枭抱着,起身看向秦傲:“那个人说了不是,也验证过了,这件事就此打住吧。” “怎么可——”秦傲还想说什么。 秦郁行不动声色地狠狠踩在了他的脚上。 秦傲吃痛:“嘶——” 见秦修云看来,秦郁行笑容满面:“我是没什么意见。” 秦艳笙看了看秦父怀里的小孩:“我也没。” “既然他们都没有,那老朽自然也没什么意见。”老人笑道。 “既然这样,那考验就到此为止。”秦修云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秦傲不甘地望着秦修云的背影,直至他消失,才瞪着秦郁行:“你刚才拦我干什么?!” “你找死别带着我。”秦郁行冷冷看了他一眼,捡起方才给武罗披的外袍,“秦修云方才那个样子,你但凡再多说几句试试。” 秦艳笙抱臂,望着秦修云离去的方向没有说话。 想起秦修云刚才的表情,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刚才经过郁行的属性验过了,既然不是缚尸者,就没什么值得我们操心的。至于秦枭,那是秦修云自己的家务事,你插手想干嘛?”老人瞥了眼秦傲。 “我说你真是的。”秦艳笙也忍不住抱怨,“既然没和缚尸者扯上关系,那他怎么解决就是他自己的家务事了,不管那小孩的手段从哪儿学的,只要不冲着自己人出手,不会连累我们就行。你管这么多干嘛?” “但他是——” “他是族长的儿子,我们都知道。”秦郁行道,“但你觉得今天出了这事秦修云还会让他在家里呆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秦郁行睁开眼,浅棕色的瞳孔中透着冷芒:“你可以如愿以偿了。秦修云绝对会送他去那个地方的。到了那个地方,那可就生死由命了。” “万一他从那个地方活着出来了呢?”秦傲问道。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秦郁行话语间全是冰冷。 第8章 走了 清冷的月亮高悬于天幕,山林间,小溪边坐着一道长发消瘦的身影。 身后的灌木发出“瑟瑟”的轻声。男人微微侧头,看向这边。雪白的发丝如瀑布掀起的浪花,随着男人的动作微微摇曳。 男人转过头,灿金色的瞳孔宛如太阳般照进男孩的眼中,嘴角挽起温和的弧度,眉眼微弯,一瞬间身后高挂的月亮仿佛都成为了他的衬托。 美的惊心动魄,乱人心神。 秦枭猛地睁眼,坐起来大喘着气,全身被冷汗浸透,眼底隐约显出血色,瞳孔涣散紧锁眉头,久久不能回神。 “秦枭?” 秦枭好像被吓到了,乍然一哆嗦,颤抖着向发声处看去。此时正是深夜,秦父只点了根蜡烛,坐在窗前,窗户大开,阴风吹了进来,带着瑟瑟的寒意,烛光忽明忽灭,阴影大片洒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秦修云眼神阴沉地打量着秦枭。他从未在秦枭身上看见这样剧烈的情感波动。 秦枭嘴唇都在哆嗦,瞳孔还在因为接收到的信息不停收缩颤抖,脑中一片浆糊。 他想起来了……那个男人是谁。 秦枭无知觉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惊疑不定地看着秦父。 “这是我的房间。”秦父缓缓开口,扭头看着窗外的树林,像是在回忆什么,“你三岁就有了自己的屋子,现如今几乎有一年没有再来了吧?” 秦枭缓缓平定心绪,轻声回道:“是的。” “秦枭。”秦修云开口,闭上了眼,用一种极度平静的语气开口,“我需要一个解释。” 秦枭定定地看着他,沉默顷刻,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没等秦修云开口,秦枭补充道:“准确来说是上辈子,不是这里的。” 秦修云目光微动,没有说话。 秦枭便继续说了下去:“我觉得你应该也有点察觉。我死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自然不会像秦玖鸢那样活泼。我师父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今天那个男人用的手法和我上辈子接触的很像,我便想问一下他是和谁学的,但一时没控制住,把他弄死了。” 秦枭说话的时候极其平静,好像在说“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的事情。 “我也想找到我师父。据我现在知道的,他应该也来到了这里,但不知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你师父是什么人?”秦父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和震惊,缓声道。 “他不是人。”秦枭道,“他是一座山所产生的意识,但他和其他山上的不太一样。” 秦父手指微微蜷曲,凝视着秦枭,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半分的玩笑:“你是怎么死的?” “千刀万剐,最后自爆了。”秦枭依旧很平静。 手指猛地用力,扣住座椅的把手。 “为什么?因为功法吗?” “不是。”秦枭回忆了一下,“因为杀了很多人,还被抓住了。” “杀了多少?” “忘了,几千?”秦枭也不确定。 “因为什么?” “……不记得了。” 秦修云沉重地看着他,叹息一声。秦枭却觉得气氛更凝重了。 “你今天也看到长老们对待邪修的态度了……特别是秦傲。”秦修云微微敛眉,“你觉得你施展了这样的手段,还能在秦家安然无事吗?” “我没有想让他们看见。”秦枭象征性地解释了一下,而后想了想,“那你是想让我离开吗?” 秦修云目光格外吓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如果,我说是呢?” “可以的。”秦枭点点头,“我明天就可以离开。” 秦修云面上不受控制地抽了抽,闭了闭眼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离开了准备去哪儿呢?你该怎么生存下去呢?以你现在的身体和修为。只要出了秦家的门,展露出邪修的手段,就会立刻被炁修们撕成碎片。”秦修云语气冰冷,简直不带一丝感情。 秦枭却没有太大的感觉:“去乞讨?我也不太清楚。但如果我要是离开了秦家,那死活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吧?也就是说我就算被人撕碎,也和你没关系。” “你们?”秦修云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压抑不住的感情泄露。 “在这里六年,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事物吗?” 秦枭感觉秦修云状态有些不对。 但秦枭还是实事求是:“……我不知道。” 发现秦修云气息紊乱,秦枭试图安慰他:“如果你觉得我的问题很大或者很棘手,我可以离开。不给你添麻烦。” 秦修云几乎都要冷笑出声了:“那这六年养你的费用呢?” 秦枭沉默片刻:“我会还的。” “……” 秦修云突然抬头,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感情呢?” 此言一出,周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秦枭愣了愣,望着秦修云复杂沉痛的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仅完全没有用,反而更加严重了。 秦枭并不明白秦修云复杂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于是他向秦修云道歉:“对不起。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 秦修云有一瞬间很想抓住秦枭的肩膀问他到底有没有感情。 他虽然早就意识到秦枭的情感有些淡泊,但直到今天他才认识到这个他一直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的问题有多么令人伤心,只是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人无力至极。 哪怕秦枭方才向他求助,哪怕只说一句软话,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面前,拼尽全力地为他遮挡风暴。 然而…… 秦修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这种无力并不像妻子走时的难过,而是你明明知道,却无能改变。 秦枭从没有向自己所求过什么,现在想想,他好像只是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一个过客,从不像其他小孩一样理所应当的认为父母应该给予他们什么,给予就接受,不给也不埋怨,一直都是这样。 秦修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 秦修云闭上眼睛,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才能使人用这种近乎冷血的方式与父母相处。 “秦枭……是我有什么地方对你不好吗?”秦修云终于问了出来,但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想到秦枭会怎么样的回答了。 “没有。” 果不其然,秦枭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感情呢?”秦修云走上前,目光充满了悲切。 秦枭愣了一下。 “你从没有向我索取过什么,哪怕是最基础的情感。这些年,你母亲走的早,你和玖鸢岁数相近,但我却几乎将重心全部放在了玖鸢身上,关注你的时间少之又少。你对此从未有过意见。” 秦父开口,将这些天一直压抑的情感宣泄出来:“我后来察觉到了,想弥补你,却发现你从未对我们有过什么需求,你好像根本不需要我,甚至不需要我们这些家人。” “为什么呢,秦枭?”秦父蹙着眉头,目光饱含悲痛,“无论你前世是怎么样的,这一辈子你的父亲是我不是吗?按理来说你这一辈子最亲近的人应该是我们这些家人,不是吗?那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一出事情就想着离开我们呢?” “因为……”秦枭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我方才问你。你明明可以向我寻求庇佑的,这是我身为父亲的责任。但你没有,你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离开秦家!你甚至没有试探的发问!”秦修云越想越难受,眉头紧锁。“身为你的父亲,有扶养教育子女长大的义务。当我不想承担这份责任的时候,你大可以出声质问、埋怨,而不是仅是淡淡的回一句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 “你从未向我争取过你的权利,我对你的感情,对扶养你长大,这本身就是你应该享有的权益!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你都可以无动于衷?我提出让你返还费用时你竟然真的想要偿还?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秦修云的话像惊雷般在秦枭心底炸开,他愣愣地看着秦修云,脑中一片空白。 秦枭沉默下来,顷刻,缓缓开口:“我不太能理解。” 说着,看了看秦修云难看的脸色,又加了句:“不好意思。” 秦修云侧过头,半晌没说话。 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安静了好大一会儿,秦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盯着秦修云。 “罢了。”秦修云扶了扶额头,有些疲惫道,将身后的椅子往前拉了拉,坐在秦枭床边。 “实际……秦枭,你确实不能在家呆了。”秦修云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其他的情绪。 秦枭了然地点了点头,刚准备说什么,就听秦修云继续道。 “你先前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你去做……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秦修云缓缓道,“昨天的测试是因为乌素中的异样,不放心你的心性,所以才有的。而你昨天的表现十分冷静,但所展现出来的手法让人心惊……所以我想,这件事让你去也算是个好选择了。” “在每个家族,无论是家族的大小,甚至是皇家,也会在每一代中选出一个孩子在他六岁时前往。实际原因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个地方十分凶险,能活着回来的人寥寥无几。”秦修云语气沉重,目光也透露着阴沉,“秦枭,我想让你去。” 秦枭刚点头,就听秦修云说完最后一句。 “然后活着回来。”秦修云直视他。 秦枭愣了一下。 “正常情况下,去的时间是四年,但并不是绝对的。你曾经有个伯父,就是因为这一件事,再也没回来。秦枭,我希望,不过多么凶险,你可以活着回来。” “不管你上一辈子是什么样的人,但你现在是我的儿子,我希望……无论动用什么手段,你能活着回来,我们可以继续生活下去,可以吗?” 秦修云话说的无比认真。秦枭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他说的是心里话。 但秦枭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在想秦修云说的事情。之前听秦修云和秦季尘交谈,说什么进山,应该就是这件事了,有危险什么的……让六岁的小孩进山,确实很危险。 “我尽量。”秦枭并不会对自己没有完全把握的事情承诺,只是点了点头。 秦修云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还想问什么。 “你之前叫什么名字?” “枭。” “单字吗?”秦修云皱眉。 秦枭点点头。 秦修云目光沉沉,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拍了拍秦枭的肩膀,没有再执着于这个话题。 “每个小孩走的时候家里都会提供武器什么的,你想要什么?” 秦枭思考着,脑海中却乍然浮现一柄漆黑蓝纹的长刀。 “两把长刀。”秦枭道,“我想要那种可以刀柄互接,又能分离的刀。” “我知道了。”秦修云点头道,“我会让人给你打造的。” 秦枭点点头,见秦修云起身想离开,主动开口发问:“什么时候走啊?” “……一周以后。”秦修云没有回头。 秦枭表示自己知道了。秦修云见秦枭没有其他的事情,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 秦枭重新躺在床上,摸了摸脖子上缠绕的纱布,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是因为什么受的伤。 无意之间,碰到了冰凉的玉坠,秦枭手指一顿,轻轻绕开了他。 想起来了,但没完全想来。 秦枭望着天花板,也许是武罗解一半发现封印来源于邙灵,于是又慌里慌张地封上了,所以他只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和一幅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剩下的都是些记忆碎片,根本没办法梳理。 秦枭翻过身,眉间尽是厌恶,光是想起那个人的身影就会不受控制地难受,心脏跳动地飞快。 为什么? 秦枭十分讨厌这种情绪不受自我控制的感觉,连带着对那个人也起了排斥。 墨泽…… 秦枭默念他的名字,烦躁地察觉到心脏再次跳漏了一拍。 算了。秦枭闭上眼睛。 没过两天,秦父就捎人给他带来了两柄长刀,款式照着小孩的标志做的,刀刃修长锐利,十分的轻,虽是大人用不太方便,但对于秦枭这个体型的恰好合适。 秦枭掂量了几下,顺手挽了个刀花,半天之内便习惯了刀的重量。 秦枭收起刀,发现一把刀的刀柄上端还开了个小空格,用来合并。 秦枭估摸着时间,昨天刚问过秦父,说让他自己去,并沉重地递给他一张羊皮纸,上面写写画画,是张地图。 秦枭在临走前一天下午,和秦玖鸢看了场日落。 “哥,你这几天怎么一直不出来玩啊?”秦玖鸢许久没见到秦枭,有些好奇。 秦枭面无表情地看着太阳下落:“在策划怎么离家出走。” 秦玖鸢:? “哥?你要离家出走?!”这小丫头莫名地兴奋起来。 秦枭瞥了她一眼,毫无心虚迹象地点了点头:“是的。” “你准备去哪儿啊?”秦玖鸢满脸写着激动,“爹会不会担心啊?” “?”秦枭看向她,“爹知道的话那还叫离家出走吗?” 秦玖鸢捂住嘴,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小眼珠子转的飞起。 “那……” “我明天就走,四年后回来。”秦枭望着落下去的天空,道,“我要出去看看这大好山川。” “所以你要替我保密。”秦枭突然转过头,毫无骗人的愧疚。 “嗯嗯嗯。”秦玖鸢连忙点头,表示自己很值得信任,“我一定会帮忙的。” 见秦枭满意地点了点头,秦玖鸢眼睛一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帮你瞒着……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些好处呢?” “你想要什么?” 秦玖鸢高兴地飞起:“糖葫芦!” 秦枭:…… 没什么大胆点的想法吗? 算了,这样也挺好哄的。 秦枭扭过脸,点头答应了。 把小姑娘乐的手舞足蹈。 秦枭:…… 要不是知道秦修云不会虐待小孩,他都险些以为秦修云不给她吃的了。 不就是限制每一周吃三次吗?还是害怕她蛀牙。 秦枭不理解。 隔天,秦枭天没亮,就拿着秦修云给他的钱袋子背着两把刀走了。 刚踏出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么早吗?” 秦枭抬头,见秦修云站在门前,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嗯。”秦枭点点头,向他告辞。 秦修云没有说话,但看上去很是沉重。 秦枭不太能理解他这种矛盾的心理,既然都决定了,那为什么还会对他有愧疚呢? 但秦枭没有问,低头看了看地图,朝着上面指的方向走了。 第9章 初遇 清晨,太阳刚冒出头,山林像蒙了层纱,飘渺虚化。林中的树叶经过昨夜的积累,上面布满了露珠。 小小的身影从旁边掠过,叶片微微一颤,露水便被衣裳吸了去,留下一片浅浅的湿痕。 身影时不时拿出一张羊皮纸,仿佛在认路。 这已经是秦枭不知道多少次怀疑自己走错方向了。 这张地图显然没有之前秦父给的详细,只是大概标注了位置,让秦枭感到极其棘手。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份地图可以自觉一点,给他指个路。 他已经走了一周了,现在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能找四年的路,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回去了——不对,可能还找不到回去的路。 秦枭再次看了看地图,迈出他那坚定的步伐。 事实证明光靠自信是远远不够的。秦枭走了半天,夜幕降临,看着乌漆麻黑的地图,再次沉默下来。 顷刻,地图一收决定先找个地方落脚。 这是开在山脚下的一处简陋的客栈,小二看到他的时候确认了好几次,才收了他的钱让他先找个地方坐。 秦枭找到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了下来。小二熟练的给他擦了擦桌子,笑着问道:“想吃些什么?” “一碗牛肉面吧。”秦枭看着手里的菜单道。 小二应下,不多时便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秦枭夹起一片牛肉,忍不住赞叹后厨师傅的刀工,像这种薄如蝉翼轻若浮羽的可不多见。 秦枭高挑起面条,散热的同时习惯性前倾闻了闻气味,感觉没什么异样,才送入嘴中。 这是秦枭上辈子出门在外养成的习惯之一,也可能是因为这家店毕竟偏僻,周围很少人来往,要不是看地图半天找不到他也不会跑到这儿来。 秦枭迅速吃完后,拿起自己的行李准备跟着小二上楼。 正上楼梯时,走到一拐角处,突然一顿,好像有感应般,鬼使神差地朝一个方向望去。 角落里孤零零地摆着一张小方桌,桌子上放着茶壶和茶杯,灯光昏暗,有些看不清。只看见那角落里坐着一个人。这人身披灰色袍子,宽大的衣袍遮住了他的身形,在昏暗的环境下,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那人从体型上看和秦枭差不多大,伸出只白皙的手,握住了热气氤氲的茶杯,戴着帽子看不见五官,只能依稀看见散落了几绺银发。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意,强烈的寒意足足蔓延到秦枭那里。 秦枭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方才只是心中突然一慌,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看去罢了。 秦枭收回目光,跟着小二一起上了楼。 方才在楼下交涉时,小二告诉他只剩下半间标间——半间的原因是已经有个人住下了,但那个人说可以接受再加一位。而秦枭也没有意见,于是这间房除了他以外其实还有一位。 小二将秦枭领到房间后就离开了。秦枭进门,环顾四周。这间屋子布置十分简单,由两张靠墙的床、床铺中间的矮桌组成。矮桌上还放了两碟花生和瓜子,不知道需不需要收费。 秦枭坐在床上,一下子就知道这只是硬板上了层薄薄的垫子,不过他并没有什么不满,毕竟这里价格还挺便宜的。 秦枭将双刀放在床的内侧,盘腿坐下,望向对面空荡荡的床铺。那人还没来,应该是出去散步或者就在楼下。 秦枭闭上眼,没事也是闲着,便盘坐下来修炼,他心中是有些疑惑的。虽然他每天都有修炼,但不知为何,每次修炼时并没有那种秦修云和他讲的舒畅放松的感觉,反而有种无穷无尽的空虚感,炁沉入丹田,丹田就像无底洞一般,无论吸收了多少炁,还是一副远远不够的样子。 直到现在为止,秦枭仍不知道自己的属性是什么,也没有召唤出属性的能力。每每他想按着觉醒时黑袍人教的法子去召唤时,还未怎样,全身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麻木,如果他坚持要显形,则会直接干脆利落的晕倒。 就很憋屈。 秦枭睁开眼,看向门口。 他听到了脚步声。 有两人。其中一位是那小二的,另一位应该就是这里的另一个住宿的。 那人脚步很轻,可能年纪不大,又或者是习惯性的提气行走。 听到两人在门口站立,秦枭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看来确实是住这里的。 随着房门被缓缓推开,那人也走了进来,提着个小包,穿的灰袍。 是刚才见到的那一个。秦枭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人向门外的小二点头示意,关上了门,走到床前将行李放下,脱下帽子看向秦枭。 秦枭在看清他的面孔时,呆住了。 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头脑一片空白。 太像了。 秦枭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小孩。 这个人和梦里的男人太像了,简直就是他的缩小版。 不同的是,这个男孩的眼睛是蓝色的,大海一般的颜色。 眉如弦月,目若秋水。 在这稍显婴儿肥的脸上,这双眼睛格外清澈动人。 尽管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但一看就知道是个绝妙的美人胚子,特别是他那如玉一般白皙光滑的皮肤、狭长的睫毛、挺翘的鼻梁和微粉的薄唇。 抬头时甚至能看清他微圆的下颚线。 尽管这视觉冲击极其强烈,但秦枭并没有发多久的呆。 因为有股寒意正在二人之间蔓延。 秦枭凝神正视他。寒气冰冷刺骨,那个人明显是不满于他的目光,正微微蹙眉,冷冷地看着他,好看的眼中净是寒霜。 “有什么事吗?”声音中夹杂了小孩特有的奶腔,但语气十分冷漠。 秦枭看了看这孩子的眼睛,又注意到他的皮肤不是一般的白,除去样貌,他本身的体质也很引人注意。 他前世的时候遇到过这种人,听某位神医说那些人得的是一种很稀有的病,这种人皮肤毛发全是白的,瞳孔冰蓝。但这种人一般下场都挺惨的,有一出生就被父母当做是妖怪摔死的,也有当成祭品想要献祭给山神的——还是火祭。 这里倒是第一次见。 秦枭微微敛眉,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自从这孩子进来,屋里的气温大幅度下降,在这夏夜,屋里竟犹如寒冬般冰冷。 “你叫什么名字?”秦枭还是问了出来。果然他这张脸很让人在意。 小孩见秦枭脸色冷漠,虽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墨寒羽。” 姓墨吗? 秦枭面色不显,只是点了点头,报出自己的名字当做回应。 “我叫秦枭。” 小孩不明所以,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秦枭没有别的动作,墨寒羽便自顾自地将东西收拾好,放在内侧,想休息了。 “你也要去那个山里吗?” 听到对面的人突然发问,墨寒羽躺下的动作顿住了,坐直看向秦枭。 秦枭拿出自己的那张羊皮纸,在他眼前晃了晃,并示意他的那张露出来了。 墨寒羽将纸塞回去,重新看向秦枭:“你想说什么?” “我们要去的是一个地方吗?”秦枭说着,将纸递给墨寒羽,想让他帮自己看看。 墨寒羽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接过来看,微微皱眉:“并不是,但我们两人要去的地方是挨着的。” “是吗。”秦枭听到,点了点头。 墨寒羽疑惑地看着他,终于没忍住问道:“你这么相信我的吗?” “啊?”秦枭没理解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墨寒羽感觉出来了,当时那道锋利的目光的来源。 先前他正思索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忽然感到一束锋利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这道目光带着极致的穿透力,几乎是瞬间,寒毛直立,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本能感觉到了危机,警觉性瞬间提到顶点。 但当他抬头时,却发现那道目光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甚至没来得及捕捉到出自哪个方位。 他本以为是自己一瞬间的错觉,但没想到,刚进这扇门,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和方才楼下感觉到的那道目光一模一样,甚至越发危险。 墨寒羽本想摘下帽子和他说什么,但想了想感觉没什么可说的,便做罢。 却没想到对面的人看到自己的样子后愣住了,那呆呆的眼神让他有些烦躁,这样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好像不是正常人一样。 对面的感知真的很敏锐,在他刚对此表示排斥时就反应过来,目光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但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自己的名字,还这么放心的把地图递给他。 墨寒羽垂眸:“没什么。” 墨寒羽低头看了看秦枭的地图,没忍住抬头又看了看他。 秦枭疑惑:“怎么了?” 墨寒羽抬眼,露出了略显古怪的神情:“……你知道你走反了吗?” 秦枭:……? 秦枭:“啊?” 墨寒羽拧眉看着地图:“按照地图来讲,你应该往西去。我的初始位置在你的东边,所以按道理来说我们怎么都不应该在这段距离内碰见。” 墨寒羽抬头看了看他:“按照你这张地图上的路程,你应该两天就到了,但从这里到终点需要近五天的时间。” 墨寒羽:“你……” 秦枭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没好意思告诉他他其实已经走了快七天了。 “所以我们也算同路,是吗?”秦枭亳不脸红,“那我们一起走吧?” 墨寒羽顿了一下,看向秦枭:“你父母没和你说过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吗?” “说了,是进山里,好像很危险来着……”秦枭回想秦修云对自己说的话。 墨寒羽皱了皱眉头,像是有些无奈:“虽说这么说也没错……但那个地方真的很危险,而且我们并不熟,你怎么就这么放心的把这地图交给我——” 当然是因为这东西在我手里没什么用啊。 秦枭想着,走一周了不仅没到还绕了一大圈,想想就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幸亏临走前秦修云钱给够了,不然秦枭就面临半夜露宿街头然后被人贩子抓跑的风险了。 “那你会害我吗?”秦枭十分直接。 墨寒羽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问题,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秦枭的眼睛。 秦枭眼里并没有出现多么复杂的情绪,好像只是在问他“今天吃了饭没有”这种简单的问题。 墨寒羽能从眼睛中轻而易举地看穿一个人的想法,这种能力是天生俱来的,所以他对旁人的眼神变化格外敏感。 墨寒羽正视打量着秦枭。秦枭留的头发有些长,便扎了个马尾束了起来,但还是有些碎发散落下来,微微遮住眼底的神色。 秦枭虽然长的不是多么出众,但他的眼睛极其漂亮,好像会说话一样。 此时,这双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墨寒羽,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不会。”墨寒羽扭过头,虽然面相平静,心却忍不住沉了下去。 他看不透他。 有可能是因为秦枭隐藏的太好,除了第一面的呆滞以外到现在情感还未有过明显的浮动,他甚至感觉不到他身上气息的变化。 每个人的气息都是不一样的,不仅如此,在做事情时心理情绪不一样,气息也会随之变化。 但他从秦枭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变化,无论是问问题还是回答,他的周身气息都没有发生半点改变。 所以,要么是秦枭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要么就是他隐藏的特别好,让他根本看不出端倪。 秦枭没理会墨寒羽的异样,得到想要的回答便点了点头,躺到床上盖上被子,仰面朝天准备睡觉了。 秦枭闭上眼,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墨寒羽的脸。 真的太像了。秦枭皱眉,不知道那个男人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又或者去了哪里。如果已经死了的话,可能是他的转世也说不一定……或者也可能是他的后代? 秦枭思索着,关键墨寒羽看着性格和他有很大的差别,但性格这种东西又会因为后天的影响而改变,所以真不知道会是哪一种。 又有可能只是凑巧? 秦枭想着,逐渐有了困意,便直接睡了过去。 连秦枭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在不知不觉间对这个小孩完全放松了警惕,今天只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平时秦枭绝不会放由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睡着的。 哪怕只是个小孩。 但对于墨寒羽,秦枭心底产生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信任,好像潜意识就告诉自己,墨寒羽绝对不会伤害他一样。 墨寒羽望着已经睡着了的秦枭,撇着眉头:这睡的有点快啊? 墨寒羽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他自己方才就准备睡觉,此时见另一位住宿的睡了,便灭了灯自己也躺了下去。 第10章 危机 夜晚,弦月高挂在天上,旅店的四周只能听见树叶瑟瑟的微响。 秦枭猛地睁开了眼。 周围气息乍然变得危险无比,秦枭一把抓起身边的刀,因为匆忙只抓住了一把,便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 就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床被一道绿光贯穿,如果再晚一秒他估计命都要搭在哪了。 秦枭回头,又见一道绿光极速向他飞来,看那架势是朝着头上去的,便急忙低头猫腰滚到墨寒羽床边,刚想叫醒他,却见墨寒羽已经睁开了眼。 墨寒羽抬眼见着绿光,一惊,连忙从他的包中拿出一把短刃,同时翻身下床,蹲在秦枭身边。 “这是什么?” 秦枭摇头表示不知道 ,见一道绿光向他们劈来,便侧身翻滚躲过了。 墨寒羽眼神一凝,定睛一看,发现这些绿光的真身竟都是些绿色藤蔓! 藤蔓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多,几乎将两人困住。 墨寒羽注意到的秦枭自然也看清楚了,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想要出去,却见门口已经被这些藤蔓占领。蜿蜒粗壮的藤蔓死死攀在门墙上,显然是要阻止他们出去。 秦枭皱紧眉头,握紧刀鞘,没有犹豫,拔出了刀刃。 刀刃出鞘,发出刺耳的鸣音。 墨寒羽见那藤蔓再次向他袭来,抽出短刃,在侧身躲过的同时刺了上去,在藤蔓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痕。 被刺伤的藤蔓开始狂舞,好像因为受伤越发暴躁。 秦枭惊讶地发现,墨寒羽造成的那道伤口,正以十分恐怖的速度冻结,伤口几瞬之间便结上了冰,还往外扩散,不一会儿,这藤蔓便完全被冻在冰里无法动弹了。 秦枭挑挑眉,冰吗? 秦枭手腕一转,毫无征兆地砍向正想向他偷袭的藤蔓。但那藤蔓不知为何,竟没有被第一时间斩断。秦枭只能翻转刀背,将重心转移到手上,双脚点地从藤蔓上空翻了过去。 刚一落地,脚腕便被缠住,那藤蔓猛地一甩,将秦枭提起来倒挂在空中。秦枭紧紧握着刀,视线旋转,无意间看到墨寒羽也被一条藤蔓拦腰缠住,无法动弹。 秦枭被吊在半空中狂甩,这速度让他有些想吐。 秦枭目光一厉,手腕一转,刀刃上瞬间好像覆盖了什么东西,朝着藤蔓根源用力斩出一道斩击。 藤蔓被斩断,吊着秦枭的藤蔓瞬间失去力量,随着秦枭一同摔在地上。 秦枭爬起来摇了摇脑袋。 脑浆差点被它摇匀。 秦枭踹开脚上的藤蔓,看向墨寒羽,发现他已经将周身的藤蔓全部冻住,轻而易举地从中挣脱。 秦枭环顾四周,这些藤蔓太多了,处理起来很麻烦,便苦恼似的“啧”了一声。 墨寒羽微微闭眼,藤蔓还在朝着这边袭击,但墨寒羽没有理会,右手拿着短剑,左手手心乍然浮现黑光。 黑光瞬间卷袭了全场,随着黑光的扩散,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起了冰霜。 秦枭打了个寒颤,摸了摸手臂。 有点冷。 墨寒羽左手也握住了短刃,将它直直插进了地板。 以短刃为中心,地板开始结冰,速度极快,几乎眨眼之间,整个屋子的墙上、地板、甚至盘子里的瓜子上,都结下了厚厚的冰霜。 那些狂舞的藤蔓,也被冻成了冰雕。 危机解除。秦枭低头看了看脚下结的冰,发现冰块竟像被污染了一样,呈现出黑色。 秦枭微微撇眉,想起了秦修云说的话。 邪修吗? 但看他那样子,应该也是天生的。 墨寒羽拔出短刃,站起身看着秦枭,却好像有些不满。 “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墨寒羽问道。 秦枭愣了一下:“出手了啊。” “我说的是属性。”墨寒羽见秦枭看他,继续道,“你应当也已经觉醒了,为什么不用?方才若是你也出手我们可以省很多力的,还是你其实只是在想你自己?” “想自己有什么不对吗?”秦枭问道。 “你——”墨寒羽好像有些生气,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冷冷地看着他。 墨寒羽没有动作,他想到了方前。他需要动用属性才能解决的藤蔓,秦枭竟然只用一把刀就保证了自己的安全,而且无论是被缠住还是被吊起来,他的气息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这么有把握吗? 墨寒羽紧了紧手指,扭过了头。他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无论是警觉性还是身手,他都不如秦枭。 在这样的情况下结仇显然是一件不理智的行为。 于是墨寒羽没有说什么,重新看向眼前的藤蔓。 突然间,这些藤蔓剧烈颤抖起来。墨寒羽皱眉,摆出防御性姿势,却发现藤蔓在打碎了冰后飞速地消失了。 墨寒羽不明所以,怕它只是暂时撤退,还会在袭击他们。 秦枭没想这么多,一脚将结了冰的门踹开,走出去喊小二。 墨寒羽望着如此大胆的秦枭:…… 秦枭喊了几声,没听见人回答,眼神变得锋利。 精神力瞬间笼罩在整个旅店。 墨寒羽察觉到了秦枭的变化,走上去想说什么。秦枭没理他,直直地走向另一个房间。 “这样不太好——”墨寒羽看他又要踹门,想阻止,却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枭将旁边房间的门踹开。 墨寒羽赶了上去,刚想拉着秦枭告诉他可能打扰到别人了,看清房间里的景象时却顿住了。 墨寒羽瞳孔紧缩,眼前这极具冲击性的画面令他忍不住颤抖。 秦枭没什么感觉,见墨寒羽过来,刚想说什么,却看他猛地扭头跑到旁边干呕起来。 秦枭:…… 果然还是个小孩啊。 秦枭转头看向屋里,踏步走了进去。 屋里满是鲜血,夸张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泼上去的。但在喷射状的鲜血源头躺着一具无头尸体。尸体的胸前有贯穿性伤口,显然先是被穿了胸,后又被拔了头。 秦枭在床上找到了他的头颅。 而在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看上去十分安详的男人——如果没有看到他胸前的一大滩血的话。他的整片胸膛都空荡荡的,好像被人掏空了内脏,暗红的血液染透了被子和他的衣衫。 而内脏…… 秦枭抬头,刚才墨寒羽就是看到这个才忍不住吐的吧? 那内脏被甩在天花板上,往下淅沥沥地滴着血。 秦枭转身想出去,却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冰冷粘腻,像只钳子般紧紧箍住了他。 秦枭回头,见床上的尸体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还僵硬地扬起,露出血腥的牙齿。 “你有什么事吗?”秦枭问道。 尸体没有反应。 秦枭想甩开他的手,却直接将尸体甩到床下。 即使这样手腕上的手还是没有松开的迹象。 秦枭:…… 秦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手上不免粘上了血迹,嫌弃地在尸体干净的衣服上擦了擦,扭头就走。 “嘎嘎嘎——” 还没走几步,又听见身后的尸体发出怪笑,奇怪的笑声在一片寂静的旅店回荡,诡异怖人。 秦枭本来没打算理他,但他越叫越大,连在门外的墨寒羽都传来颤颤巍巍的声音。 “什,什么动静?” 听得出来,这孩子被吓得不轻。 秦枭已经确认过是具尸体了,便没有什么忌讳,转身回去,抓着尸体肩膀把他仰面朝上。 尸体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两只瞪大的眼睛竟在微微弯曲。 秦枭面无表情地找到正在震动的声带,拿起刀在他脖颈出划出一道口子,手指顺着口子进去,捏住他的气管连带声带一同拽出来割断了。 尸体只能发出“吓吓”的气音了。 秦枭起身,正准备离开,发现尸体的表情又变了,嘴角朝下眼睛呈倒三角,像是在生气。 “附身并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秦枭解释道,“他的内脏都没了,就算填进去也坚持不了多久。” “想附身还是找个完整的尸体吧。” 尸体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微微歪头。 “股科咕噜朵……(能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吗)?”秦枭突然用一种极其古怪的语言问道。 【内讧。】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陌生的声音,用同样的语言回道。 【那旅店里的其他人呢?】 【死于他俩。】 秦枭皱眉,他竟然没有在他们杀人的时候感觉到。 “可以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吗?”秦枭正色问道,对着尸体坐了下来。 【这两个好像是什么……缚尸者?需要用人献祭,需要他们的血液和寿命。就把店里的人都杀了,把他们的灵魂囚禁起来——现在已经被解放了。他们估算了一下,觉得可以在这里歇脚,就住进了这个房间。】 【他们又感觉到隔壁屋有什么……漏网之鱼,好像叫邪修?就起了心思,一个想要修为和寿命,一个想要吸收天赋和筋骨,他们两个吵起来,这个人把那个人杀了,头都拔下来了,但他自己也因为走火入魔,内脏爆掉了。】 邪修……是在说他吗? 秦枭思索着,所以绿色的藤蔓和杀光店里人的并不是一伙的,虽然当时很危险,但那些藤蔓并无杀意,而且在藤蔓出现后他根本感觉不到屋外的气息,好像被什么隔绝了一样。 难道……那藤蔓在帮他们? 秦枭紧皱眉头,虽然不理解,却还是向他道了谢:“谢谢告知。” 【你为什么没被吓到?】 声音多是不解。 秦枭抬眉,见尸体身上逐渐浮现出一道小小的身影。那身影发着光,直接坐在了尸体上,不解地看着他。 【我还以为你会尖叫着逃跑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秦枭问道。 光芒逐渐散去,只见一小兽坐在尸体上,还用后蹄挠了挠耳朵。 这小兽虽然是兽身,却长着一张人脸,耳朵像狗,耳朵旁边各缠绕着一条小蛇。 【我路过这里,本想着可以附身去吃点东西,看有小孩过来了想吓吓来着,没想到你竟然没被吓到……】 小兽说着,好像有些失望。 秦枭:…… 【所以你是谁啊?我记得我没有见过你啊?】 【我来自邙山。】 【嗯……中部那边吗?】 秦枭点点头:“是的。” 小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我再去找人了,拜拜。】 秦枭刚想点头,又听它自言自语道。 【说起来好长时间没见到北边的那群家伙了,明明应该是跟着一起来的……】 小兽一边说着,一边消失在秦枭眼前。 “秦……秦枭。” 小兽前脚刚走,后脚一个颤抖的声音就传入到秦枭耳中。 秦枭回头,见墨寒羽站在门口,脸色白的吓人。 本来就够白了,这一被吓……直接白的反光。 “全部……都被杀了。”墨寒羽神情有些恍惚,好像想到了什么刺激的画面,转过身又干呕了几声。 墨寒羽现在回想方才看到的画面,仍忍不住地颤抖。 几小时前还笑着迎接他们的小二,已经变成了一副骷髅,那代表性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吸成了人干。 还有那笑着提醒他小孩子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前台老板…… 墨寒羽捂住嘴,极力地想要克制呕吐的欲望。 秦枭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但没什么反应。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样的场景确实太过刺激了。 秦枭走了过去,没有任何的安慰,直直走向门外。 “秦枭……” 听到墨寒羽叫他,秦枭回头。墨寒羽眼中满是眼泪,却强制自己不让它掉下来。 “这里,到底……” “店里的人是被他们杀的。”秦枭指了指这两具尸体,淡定道。 “怎么会?他们不是也……” “内讧吧?”秦枭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格外肯定。 “你……不害怕吗?”墨寒羽看向他,目光颤抖,满是惊恐。 秦枭沉默了一下:“还好吧?” 墨寒羽咬住嘴唇,垂下头,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但我好害怕……” “他们已经死了,不能再杀人了。”秦枭不理解道。 墨寒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问题是这个吗?” 望着秦枭疑惑的神情,墨寒羽感到浑身发冷,寒意将自己包围,血液近乎都要凝固了。 “死了这么多人,你都没有感觉的吗?”墨寒羽颤抖着嘴唇问道。 秦枭挠了挠头:“但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啊,而且杀了他们的人已经死了。需要有什么感觉吗?” 秦枭的气息依旧是那么平静。 墨寒羽却感到害怕,这样一个人…… 他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吗? 秦枭勘察了四周,发现确实没有危险了,便准备回去睡觉。 “你要去哪儿?”墨寒羽见他又回到屋里,问道。 “睡觉啊。”秦枭理所当然道。 “……你还睡得着?”墨寒羽不可思议。 “明天还要赶路,当然要睡觉。” 秦枭看看还结着冰的屋子,看向还在发呆的墨寒羽:“把冰化一下。” 墨寒羽头脑一片空白,好像还在因为他先前的话震惊,听到他说的,本能地听从。 墨寒羽双手合十,又逐渐分开,在分开的过程中,冰块先是粉碎,而后慢慢缩小,缩成近乎颗粒样大小,向墨寒羽双手之间的空隙中飞去,逐渐形成一个小漩涡,并随着双手分开的距离增大而变小,最终凝结成一个小冰球。 墨寒羽回拍了一下,冰球瞬间散成无数的黑色冰粒,还未落在地板就融化了。 秦枭满意地点点头,坐在自己床上,发现床上还没有任何湿漉漉的痕迹,就是有点凉。 秦枭将刀重新放在床上,自己躺下去准备睡觉。 墨寒羽看着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的秦枭,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和这样的人有过多的联系,但他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毕竟夜晚的山里可能比这还要危险。 墨寒羽忧心忡忡地躺在床上,脑海中仍浮现出那些人惨死的模样,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受。 终于,墨寒羽受不了的起身,走到秦枭床前。 秦枭睁开眼,看着他坐起来:“你想干嘛?” 这小孩刚才一直翻腾吵得他也没睡着。 墨寒羽也在思索,他想干嘛? 刚才的一时冲动,让他反应过来后已经跑到了秦枭面前。 墨寒羽沉默顷刻:“我能和你睡一起吗?” 墨寒羽说完想抽自己一巴掌,什么玩意! 秦枭以为墨寒羽还在害怕,想想也能理解,便下了床,让墨寒羽躺在里面。 自己说过的话也不好反悔。墨寒羽沉默地躺在内侧,望着天花板。 秦枭选择在外侧的原因主要是如果墨寒羽想袭击他他的躲避空间会更多。 这虽然是一张单人床,但睡两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枭没有理会墨寒羽复杂的心情,朝着内侧侧着身闭上了眼睛。 不能把后背留给别人,特别是这个情绪还不稳定的小孩。 墨寒羽看着天花板,感觉着身边人的呼吸,很稳定。 随着温度的呼吸,自己的心好像也安静了下来。 但今晚上的真的很吓人啊!! 墨寒羽闭了闭眼,想让自己忘记这一切,就当是做了个噩梦。 第11章 分离 “起来了起来了。” 墨寒羽恍惚感觉有人在晃自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秦枭收回了手,刚想说什么,就见这小崽子又把眼闭上了。 秦枭:…… 秦枭最终还是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让他清醒——他把隔壁的人头拿了过来,放在床头。 经过一晚上的冷却,头颅已经不再滴血,放在床上只留下轻微的血痕。 秦枭再次拍他,这一次他非常满意地看见墨寒羽瞬间瞪大了眼睛,大叫一声坐起来本能往后撤,却“哐”地一下撞在了墙上,连头发都立了起来。 “醒了吗?” 墨寒羽瞪着眼睛看向秦枭,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 秦枭却不管不顾他发懵的大脑,自顾自地说起来:“我方才翻了下后厨,看还有些食材,就做了点饭。你赶紧去洗一下,吃完就走。” 秦枭一直都是一个人,这些天赶急赶忙习惯了,即使要和人同行也没想过迁就,天没亮就起来了。 墨寒羽愣了会儿,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后背依然被冷汗浸湿,转头看了看天,发现只有微弱的晨光。 “……你是怎么叫人的?”墨寒羽半气半恼地望向秦枭,真想掰开他的头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醒了不就好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秦枭扭过头。 墨寒羽深呼吸,小心翼翼地从人头旁绕了过去,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下床洗漱去了。 虽说昨晚已经见过了,但现在再看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快。 和墨寒羽草草吃完饭后,再次踏上了进山的路程。 有人带路的感觉就是好。 秦枭跟在墨寒羽后面,毫不怀疑地跟着他走东走西。墨寒羽身手矫健,遇到些崎岖的路段也不需要帮助,还是很让人省心的。 在和墨寒羽相处的过程中秦枭也没有暂停修炼。而墨寒羽看着他的修炼却皱起了眉头。 “你这样是不对的。”墨寒羽道。 秦枭看向他:“我父亲和我讲的就是这样啊。” 墨寒羽摇摇头:“邪修和普通炁修是不同的,你这个样子只会更加空虚——你有感觉到过吗?就是在你吸收炁时身体会莫名出现的空虚。这就代表你只是将炁暂存在身体里而已,如果想要它完全属于自己,需要在修炼时释放自己的属性,将炁附加在属性上。” 墨寒羽说着,自己示范给他看。果然,在墨寒羽盘腿修炼的那一刹,周围地面结上了冰,隐约能看到墨寒羽周身围绕的黑炁中蕴含的冰粒,随着时间增长,墨寒羽全身都结上了冰,宛如一尊冰雕。 秦枭虚心地接受了他的指导:“受教了。” 墨寒羽听言睁眼,身上的冰随之消融,不一会儿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不用客气……”墨寒羽也有些不好意思。 秦枭摸着后颈,面上不显,心底却有些发沉:果然还是要先解决掉属性的问题吗…… 秦枭看了看墨寒羽,发现他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墨寒羽轻撇眉头:“你为什么从来没放过属性?是在提防我吗?” “那倒没有。”秦枭经过相处也知道这小孩没什么心眼,直言道,“我没办法释放我的属性。” “为什么?”墨寒羽有些惊讶。 秦枭摇摇头:“不知道,如果强行释放我就会直接晕过去。” “嗯……” 墨寒羽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秦枭:“……想说什么直接说。” 墨寒羽很痛快地说了出来:“你能做出来给我看看吗?也许我能看出来呢?” 望着墨寒羽亮晶晶的眼睛,秦枭感到有些麻烦。 墨寒羽这两天也发现了,撇去那天晚上不讲,秦枭在其他时候还是很温和的,还意外地好说话。 “可以吗?”墨寒羽冲他轻轻一笑,周围的风景好像瞬间失去了颜色。 秦枭:…… 秦枭无奈地答应了,当着他面坐下来释放。 果不其然,还未有什么反应,身体已经开始逐渐麻木。秦枭没有停顿,伸出手,想要强行召唤。 也是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过渡,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时就看见墨寒羽正拍着他的脸,见他醒了,才放开手。 秦枭直起身,问他看出什么没。 墨寒羽纠结片刻,试探性问道:“你家中长辈有人给你下过禁锢吗?” 秦枭撇了撇眉:“有,但不是这个。” 墨寒羽咬了咬唇,有些疑惑:“那不应该啊。” 秦枭想要详细的说法。墨寒羽也没有隐瞒,说了出来:“在你释放属性时,我看到你的身上隐约有黑炁涌动——这是正常的,但不正常的是,就在你即将召唤出时,有一束灰色的光芒突然闪过,然后你就无意识地倒在地上了。” 灰色光芒…… 秦枭微微皱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谢谢你告诉我。”秦枭对墨寒羽这种仔细观察并能说出一二的很意外。 毕竟只是个小孩。 不管怎么样,反正这个问题一时间他也没有办法解决,便直接抛到脑后不再想,专心和墨寒羽一起前进。 在墨寒羽修炼时,秦枭闲的无聊,就在旁边帮他看着。 两人步伐不慢,再加上这几天走的早睡得晚,比墨寒羽估算的还要早了一天。 墨寒羽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面前的交叉路口,将秦枭的地图还给了他:“你就一直往那边走就好了,不要走岔路,就一直顺着这条路,就可以到山脚下。” 秦枭了然地点点头,接过之后就要走。 墨寒羽望着他的背影,好像在想什么。 犹豫片刻,还是叫住了他:“秦枭!” 秦枭不解回头,目光询问他还想说什么,却见墨寒羽跑了过来,目光很是郑重。 “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墨寒羽像是做了很久的挣扎,缓缓说道。 “朋友?”秦枭对着熟悉又陌生的词语愣了一下,他虽然听很多人都说过,但这词在自己身上却感到极其别扭。 “你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出乎意料的,秦枭没第一时间拒绝,也没同意,反而问他这样的问题。 墨寒羽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反问回来:“就是……关系很好,有难会帮有福同享,而且关系坚固的一种……” “是吗。”秦枭没说对还是错,只是轻声道。 墨寒羽忐忑不安的心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只能继续这么等着,看着面前的人开始思索。 有一瞬间墨寒羽甚至希望他能干脆的拒绝…… “好吧。”秦枭下了决定,向他伸出了手,“可以。” 墨寒羽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伸到他面前的手,顷刻才恍然有了反应,连忙一把握住秦枭的手,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谢谢。” 秦枭看着他水亮的蓝眸,眼中底色越发深邃,面上没有任何变化:“没什么。” “再见!”墨寒羽摆了摆手,比起之前以一种极其灿烂阳光的笑容向他告别。 秦枭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有些莫名其妙。 再次自己一个人后,秦枭十分听从临走前墨寒羽的指示,一路没拐过弯,直直走到了山脚下。 真棒!竟然没走错! 秦枭心里握拳,在庆幸之余越发感谢墨寒羽了。 果然,听人劝,吃饱饭。 那小孩还挺有用的。 山上没有路,秦枭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攀着陡峭的山崖,扶着悬崖上坚强的松树,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要不是秦枭之前经常锻炼身体保不定就掉下去噶了。 终于,在爬了一天后,到了山顶。 山顶地方不大,只有一亩多地。周围稀稀疏疏地长着几棵松树。 秦枭拍了拍自己满是灰尘的衣服,抬起头,放眼望去,却只看见一道看上去很年轻的背影。 秦枭微微喘息着,即使体质还行,但这样爬山果然还是很累,体能有些跟不上啊。 秦枭望着那道背影,看体型好像是个男人,披着长飘飘的白衫,留着稍长到肩的头发。 秦枭拿出地图,再三确认就是这里,才缓缓向他走去。 “秦家的?” 轻飘飘的声音想起,听着没有一丝力气,却十分清晰地传入进秦枭的耳中。 秦枭点点头,突然面色一变,停下了脚步。 “看来秦家这一代选择了你啊,可真不幸呢。”那声音好像在叹息,听着让人很不爽。 秦枭微微皱眉,望向四周,目光停留在一棵长的茂盛,却摇摇地挂在悬崖边上的松树上。 那棵松树长的茂盛,松针浓密,枝干弯曲。 “你在秦家排第几?” 那声音再次问道。 秦枭望着那棵树,淡然问道:“你可以出来说话吗?” “嗯?为什么这么说?我不就在你前面吗?” 秦枭看了看前方的身影,眼中划过一分阴翳,手轻轻落在刀柄上,后退半步做出预备动作。 “你想动手?” 那声音染上了几分诧异,好像对他的反应很是惊讶。 “并不想。”秦枭回道,“我只是不想受伤。” “是嘛?”那声音呵呵一笑,“那还要看你自己了呀。” 前方的身影开始缓缓转身。秦枭没有任何迟疑,拔出刀来倾身向前。 一支箭羽堪堪划过秦枭的右侧,直直插进身后的树干。秦枭瞥了一眼,方才他看见了,那箭头上微微发黑,很可能有毒。 秦枭跃身而起,将拔出的刀抛掷空中,同时转身借力一蹬,那把乌黑的长刀顿时朝着方才盯着的松树刺去,刀深入枝干没了声响。秦枭落下时叉开双腿,伸出右手,正好又三支箭羽分别顺着胯下、肋间、腰际飞出。 秦枭手先着地,顺势翻滚躲过两箭,抽出另一把的刀刃,朝着前方扑去。 身影已经完全转过来完了。不出秦枭所料,那是个假人,上面布满了小洞,而每个洞里都装着闪着寒芒的箭矢! 秦枭踏步而出,突然脚步一转,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步伐向假人靠近,眨眼间到了假人面前。 先是躲掉头顶的箭,毫不犹豫地从上而下斜着劈下!将肩膀到腰间的一半身躯砍下,而后绕到侧面,提刀而起,之间几道利光闪过,这假人顿时被分割成了四块,掉落在地,失去了继续发射箭矢的能力。 秦枭见这假人粉碎,却并未松懈,反而迅速向旁边一躲,转身提刀挡住了后面劈来的刀刃。 面前的人拿着他的刀,表情有些阴沉,与他僵持了两秒后放弃了进攻,将他的刀还给了他。 秦枭见这人相貌清秀,仿佛一文弱书生,但刚才那一刀落势极重,若不是他凭着转身的那一势力,不一定能接住。 但秦枭心情却不错——因为他发现他之前的那一击让这人也受了点伤。 虽然不多。 男人摸了摸流血的手腕,冷冷地看着他。 秦枭没有什么表情,和他对视。 半晌,男人冷哼一声,手腕蓝光一闪,那伤口竟就这么愈合了。 秦枭将刀收回鞘中,看着男人。 “冬沐琦。”男人伸出左手。 “秦枭。”秦枭无意与他交恶,便回道,“家排第三。” 刚与冬沐琦手掌相触,就感到一股蛮横的炁强行涌入他的体内,一时间忍不住身体颤了一颤。 秦枭瞳孔一缩,体内的气息同时对这股来者不善的炁表现出了排斥,他看见冬沐琦的手出现了蓝色的炁。 秦枭想松手,却被他死死握住,挣脱不开。同时四面八方的挤压铺天盖地地朝他而来,窒息感越发强烈。 炁修吗? 秦枭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威压,即使呼吸已经有些困难,还是在不停地思索。 这个男人显然来者不善,秦枭虽然不想惹事,但他显然不可能这么放过自己。 秦枭眼神冷了下来,没有再躲避,身上的气息都跟着变了变,一股极度危险的白气从他的身上散出,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虚无缥缈的白色。 冬沐琦心中一惊,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开始慌乱。他相来谨慎,这般下来点到为止便是最好的。于是他松开了手。 秦枭有些惊讶,但没有阻止,白气瞬间散去。 冬沐琦脸上扬起友善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和善。 但秦枭肯定不会相信,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秦枭是吧?”冬沐琦开口,“你知道山上有一条捷径吗?” 秦枭:? “……”冬沐琦瞥了他一眼,想起之前看见的,没忍住还是多说了句,“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爬山壁的,你只需要顺着那条路再走百米左右,就能看到一条较为平整的山路,虽然比起平地是很崎岖陡峭,但比你来的那一条要安全多了。” 秦枭:…… 所以,还是有捷径的。 秦枭没有说话,想着能上来就行。 “如果你走那一条的话,以你的素质,时间会减少一半。”冬沐琦补充道。 秦枭:…… 秦枭心在滴血。 有捷径你早说啊!! 难为他爬的那么难了。 冬沐琦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面上怜悯但眼中遮不住的幸灾乐祸:“其实当我看到你能平安上来的时候还挺惊讶的,毕竟你那条跟作死没什么区别。” “不过也没关系,起码上来了不是?”冬沐琦笑笑。 秦枭:…… 我看到你在笑了!你甚至不愿意遮掩一下。 秦枭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回话。 第12章 到地方了 秦枭没有说话,冬沐琦笑的很开心。 “秦枭是吧。因为你晚到,所以我们必须要加快行程了。”冬沐琦缓缓开口,想到了什么,“哦”了一声,补充道。 “其实在你走离家后就有人跟着了,据他所说你路上走反了36次,多拐了22次,朝人问路却走偏了10次……” 冬沐琦说着,没忍住噗嗤一笑:“所以其实算下来你晚到了将近一周左右。” 秦枭:…… 怪我了? 既然有人跟着,为什么不说一声啊? 冬沐琦好像看出了他想的,笑着回道:“我们有规定,只有你们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才能出现。虽然你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但在此之前还是暂时没有生命安全的。” 冬沐琦说着,想到什么笑的更开心了。 秦枭微微合眼。他没有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看来警惕性和敏感度下降了。 不过听他说,只有在有生命危险时才会现身…… 那天晚上的藤蔓,会是那个人的吗? 秦枭不动声色,心思转了个遍,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但是,我们现在就要往那个地方去了呢。”冬沐琦说着,向悬崖边上走去。 秦枭不明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跟上,站在原地看着他直直地步子迈空坠进悬崖。 ……这是要去地府吗? 秦枭没忍住吐槽了一下,走到悬崖边上,微微俯身去看。 这座山还是有些高度的,站在这里底下云雾缭绕,看不清那人的踪迹。 秦枭瞳孔忽然一缩,见下方有什么东西正快速向这里移动,周围的气流开始发生变化,显然那东西体格不小。 为了防止被刮起来的风卷下去,秦枭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皱眉望着崖边。 突然,一个庞然大物从崖底窜出,一双巨大的翅膀展开,红棕色的羽毛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秦枭抬头,打量起那个鸟性生物,发现那是一只魔兽。 魔兽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一种生物。被人分为高、中、低三种,三者之间差别很大,高级魔兽少而强大,中级魔兽数量很多,但之间的差异也能算得上天壤之别,低级魔兽战斗力不强,性格温顺,相较于前两者更容易被人驯服。 秦枭看清了这只鸟的全貌:全身都长着又长又软的羽毛,红棕色的羽毛披在身上,显得十分柔顺,头顶上长着一个倒着的水滴状的蓝色鸟冠。 咕叽鸟长喙灰色,尾巴上长着较长,且五彩斑斓的翎羽,显得格外花里胡哨。 秦枭曾在秦瑾逸读书时见他提起过,说是叫咕叽鸟,是一种低级魔兽。这种魔兽体积庞大且性格温顺,对人很友善,但叫声尖锐古怪,听上去就像在“咕叽咕叽”的声音,所以才被称为咕叽鸟。 这取名真的很随便。秦枭平静地望着那只大鸟缓缓落下,在他面前站稳。 温顺的橙色眼睛盯着秦枭,好像在好奇。 秦枭看到鸟背上的冬沐琦了,那家伙点点下巴,示意让他上去,还露出了看戏的神情。 好像认定秦枭一个人上不去似的。 秦枭望着咕叽鸟,不得不说,这鸟确实很大,估摸着光是从地面到背就有10米多高,确实有些难上。 秦枭将两把刀背在背上,仔细观察了下鸟。 这只鸟不像墙壁山崖什么的,能将刀插进去借力,况且看上去它的羽毛十分顺滑,估计很难掌握,而且鸟类掉毛一般都比较严重,万一折腾半天吃了一嘴毛还上不去那就太难看了。 秦枭思考片刻,毅然决然地使用了最简单的办法——他抬起头,望着鸟背上的冬沐琦,中气十足道:“我上不去。” 冬沐琦挑挑眉,饶有兴趣道:“你刚才身手不是很好?自己不能想办法上来吗?” 秦枭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想不到。” 冬沐琦:…… 不是你这也太实诚了吧? 冬沐琦看他还是一脸淡定,想逗逗他,于是笑道:“那你求求我啊,我帮你——” “求求你,带我上去。” 冬沐琦话都没说完,秦枭就已经说了出来。没有半点迟疑,没有半点犹豫。 冬沐琦:…… 行吧。 这小子显然不是一般人,不管是身手还是脑回路,都不是一般小孩能干出来的。 冬沐琦没有像秦枭想象的那样下去,而是做了个手势,抬了抬手。 秦枭只觉自己周身好像突然多了看不见的东西,拖着拉着自己,腾空而起,双脚离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般。秦枭没有挣扎,就这么放松地让冬沐琦将他拉到空中放在身边。 秦枭刚一落下,脚下一滑直接陷进了咕叽鸟柔软的羽毛当中,只露出一个头,而且还在不断地往里陷,像是被流沙包裹一样。 秦枭无法借力,只能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减少下沉的速度。 冬沐琦一把拽着秦枭的领子,单手将他提了上来,重新放在咕叽鸟背上。 秦枭轻轻坐稳,摸索着大鸟的背羽,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小心翼翼地维持住。 “刚才不是蛮厉害的吗?怎么现在像个伤残人士一样连坐都坐不好了?”冬沐琦出言调侃。 秦枭面不改色:“请不要侮辱伤残人士。” 冬沐琦:…… 你赢了。 冬沐琦没有再说话。咕叽鸟拍拍翅膀展翅高飞起来,看着周围景色变换,感受着周围气流涌动,使人不自觉燃起几分兴奋。 秦枭即使在上辈子也没怎么去过天上,大多时间还是脚踏实地地在路上行走,所以在咕叽鸟身上,看着这动人的景色时,也不免有了几分欣然。 冬沐琦感到身边小孩的情绪变化,有些惊讶,却也能理解,毕竟还是个孩子嘛,就算表现的再成熟,现在也不过六岁左右。 不得不说,飞就是快。只需不到两个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个十分隐蔽,夹在几座山之间的村庄,地方很大。秦枭看着周围还有瀑布树林什么的,这地方甚至设了结界。 秦枭他们是从一座山的峭壁上“撞”进来的。在穿进这结界时,秦枭清晰地感觉到了桎梏,好像在约束着什么东西。 在空中时,秦枭也见到稀稀落落的几只咕叽鸟飞了进来,上面也坐了人。 最终,咕叽鸟停落在了一片宽大的类似操练场的地方,旁边还有很多看上去和他同龄的小孩,场地里站着个长相极度柔美的成年男子。 这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目光让秦枭有些不自在。 秦枭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跟着冬沐琦落了地。 冬沐琦与这男人对视一眼,朝男子点了点头,将秦枭推在男人面前:“雨华容城,秦家的。” 男人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记录本,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什么:“嗯。” 男人转目看向秦枭。秦枭对上他的目光,没忍住皱了下眉头。 这男人长的不止是柔,简直到了妖这种地步。狭长的凤眸微眯,眼角上提,高挺的鼻梁,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此男子一身红衣,像是火烧一般,虽然身材纤细,但发出的气场却不容小觑。 冬沐琦打过招呼,便摆了摆手:“人送到了,走了哈。”说着,仿佛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似的,没有半点停顿,身手麻利地跳上咕叽鸟的背飞走了。 男人目送冬沐琦离开,回头转向秦枭:“名字?” “秦枭。” “家中几个兄弟姐妹啊?你是第几个?” “四个,第三。” 男人眯眼笑了笑:“是嘛。” 秦枭不明其义,莫名看着他。 “你好,我叫凤耀山。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导师,你先去和他们站在一起吧。”男人笑容很柔和,但秦枭却感到针扎般的不适。 秦枭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点了点头,向那扎堆的小孩走去。 “今年的孩子还挺多的,不知道能活下来的有多少呢……” 凤耀山呢喃的声音落到秦枭耳里。秦枭微不可查地顿了下步伐,脚步不停。 秦枭看看这看看那。小孩子一般都喜欢找自己说的上话的,他迟到了几天,也就是说有些孩子在几天前就已经到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堆的,要么是一见如故,要么……是看见了异类不由自主地围过去看热闹。 “你的皮肤为什么是白色的啊?和我们不一样诶?” “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啊?那这种病会传染吗?!” “这……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吧,万一被传染就不好了。” “但他长的好好看啊!” “好看有什么用?要是不小心染上了病你还乐意吗?” “你……你瞪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你不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吗?” “就,就是!你这样子跟个怪物一样,我又没说什——” “……” 不得不说,小孩子什么都是纯粹的,包括恶意。 不过也正常。 秦枭望着被突然远离的白发小孩,没有想去上前的意思,即使看上去他已经到极限了。 墨寒羽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男孩。 又是这样…… 他早就知道,果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周围嘈杂的声音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涌入耳中。 同龄人的排斥、不安、厌恶等等这样复杂的情感也在七嘴八舌间不停传入耳中,让他开始烦躁不安。 墨寒羽戴着帽子,但即使是这样,生理上明显的差异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惊讶。 本来他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但随着一个不认识的尖叫,成功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看着这群陌生小孩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墨寒羽的心不安到了极点。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人间的野兽,被不一样的人用同样异样的眼光,同样刺耳的话语攻击。 墨寒羽闭了闭眼,强行按下跳动不安的心,控制住自己不要做出伤人的举动。 突然间,像是灵光一闪,墨寒羽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信息,猛地睁眼看向远方,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墨寒羽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想要挤开人群去找他。但周围的小孩看他突然行动,不安的同时又有些兴奋,开始推搡起来。 墨寒羽倏然被推了一下,心里的情绪像只装满茶水的杯子,被猛然一晃,将茶水洒了出去。 那一刹那,他没有控制住自己暴躁的情绪。 也只是一瞬间,属性毫无征兆地大放光彩,刺骨的寒气卷袭了整个训练场地,在在场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周围围着的人群已然被冻结。 墨寒羽只觉身上寒气一掠而过,再看时,身边围满了冰雕。 墨寒羽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一瞬间没有管好情绪,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墨寒羽这边发生的事情,自然引起了所有没被冻住的人的关注。 凤耀山微微缩瞳,眼中划过惊讶:“邪修?还是天生的?” 秦枭转头,见墨寒羽身边的那群被冻住了,也是有些惊讶。 这小孩确实有天赋。 秦枭看了看墨寒羽身边的冰雕。同样经历了觉醒,秦枭不会认为其他孩子的长辈没有告诉他们修炼的办法,那么显然他旁边的孩子也经过了修炼,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像他那样努力,但在墨寒羽突如其来的袭击,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并且直到现在,被冻住已经数十秒了,还没有解开身上的冰。 墨寒羽这一下成功让场地一下子安静下来,都直愣愣地看向他。 那些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照的墨寒羽脊背发热,连忙左躲右闪小心翼翼地着从这些冰雕中脱身,跑向秦枭。 秦枭:……? 你不要过来啊?!! 秦枭在心底的呐喊显然传送不到墨寒羽的那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孩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顺带着停留在他身上各色的目光。 感觉自己也同样被各色的目光洗礼,秦枭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责怪墨寒羽。 “秦枭。”墨寒羽目光闪闪地看着他,肉眼可见的兴奋和开心,“你也在这里啊?” 秦枭:“……这不是废话吗?我不在这里你面前的是鬼吗?” 虽然秦枭语气不太对,但墨寒羽还是很开心,不管是秦枭这个人,还是他的态度。 秦枭当时对他的态度,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心底对此是十分开心的。秦枭并没有把他当成病人,也没有把他当成异类,在秦枭眼里他好像和其他同龄人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种认知让墨寒羽感到十分舒适和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在人身上有这种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温暖,想要靠近。 尤其是在刚才那群小崽子们的对比之下。 所以墨寒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任何不满。 凤耀山看看面无表情地秦枭,又看了看被墨寒羽冻成冰雕群的小孩们,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笑了笑。 第13章 申浩 直到墨寒羽站到秦枭面前,那群冰雕仍然没有一个恢复正常的。 秦枭挑挑眉,抬了抬下巴,示意墨寒羽去看。 墨寒羽看向那群冰雕,虽然心底有些不舒服,还是双手微合,让冰块碎掉了。 随着孩子身上的冰块掉落,猛地被凉风一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发……发生了什么?” 小孩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好像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低头看到还在冻结的下半身,才恍惚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你怎么能无缘无故动手呢?” 竟然还有恶人先告状的。 秦枭挑了挑眉。 “是你们一直在推我……”墨寒羽想到刚才做的,有些心虚,他虽然不认为让他们变成冰雕有错,但毕竟自己率先动用了属性,便没了什么底气。 墨寒羽偷偷看了眼秦枭,害怕他露出厌恶的神色。 “那我们都没有用属性!你如果要推回来也是用手,你凭什么用属性欺负人?!” “就是就是……” 这话说的,让他徒手一个打一群?多要脸啊…… 秦枭有些想笑。 那群小屁孩又开始伸个手指人了。 墨寒羽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看着这些指向他的手指,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微微颤抖,凉气也不经意从身上散发出来。 突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惊的他打了个哆嗦,茫然看去,见秦枭眉头微皱,捏了捏他的肩膀。 墨寒羽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没有人告诉过你,拿食指指人是非常没有礼貌的吗?”秦枭看着指头都要戳到墨寒羽脸上的男孩,将墨寒羽往身后拉了一下。 “要你管?!我在说——” “你在说自己的家教是多么的差吗?”秦枭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刚才你们自己非要凑上去,他不想得罪人,一直不说话,你们还上脸了?谁给你的权利去评判别人的外貌,又是谁告诉你用手指指人没关系的?” 秦枭声音冰冷,黑瞳注视着面前的男孩,周身不自觉地形成股压迫感,让人不安。 “你——”男孩又想将手指指向秦枭。 秦枭眼神未变,声音冷的像要结冰:“你最好不要指我,不然我会掰断你的手指。” 男孩不屑一笑,以为他在吓唬自己。结果刚把手伸出去,就被人一把抓住。 秦枭握着他的食指,缓慢而坚定地往上撇。 “嘶——疼疼疼!你住手!你——” 男孩吃痛,想缩回自己的手,却觉得秦枭的手好像铁钳般,死死地握着他的食指,还在往上。 “你不敢撇的!你,你要是撇的话……” 男孩的手开始颤抖,身体不自觉弯曲,想要让自己食指与手背的夹角大一些,但仍感觉剧烈的疼痛在指根蔓延。 男孩仿佛已经听到了指头断裂的声音,额头止不住地冒着冷汗,忍不住求饶:“我知道错了,求求你……” 男孩环望四周,想要找帮手,却发现刚才还在他身后支持的人四散开来,显然不想惹事上身。 男孩有些绝望,这个姿势让他使不上劲,连释放属性都办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指头一步步地往下压—— “好了好了,得饶人处……” 凤耀山的声音宛若仙音入耳,男孩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重新燃起希望。 秦枭静静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凤耀山,手停了下来。 “我要他道歉。”秦枭冷道。 还没等凤耀山说什么,男孩先大声开了口:“不可能!导师就在这里,你不敢——啊!!!” 随着一声响亮的脆声,食指应声而断。 一瞬间,疼痛卷袭而来。男孩直接抱着手瘫在地上,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冷汗刷刷地往下掉,全身都在颤抖。 “啧。” 秦枭冷漠地瞥了眼疼得开始哭的小孩,又抬头看着凤耀山,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你这样的行为,我可以认为你是在恶意伤害吗?”凤耀山脸上还挂着笑。 “应该不可以。”秦枭同他说道,“我方才已经告诉过他了,如果他要拿食指指我,我就掰断他的指头。而他做了出来,就代表他已经接受这个手指会被掰断的可能性和结果,你刚才让我放过他,我也很清楚的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是他拒绝了。” 秦枭摊摊手,面不改色:“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说是恶意伤害呢?” “而我在说出这话的同时,我也做好了被他回击的准备。如果他在我接触他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击,要反过来伤害我,我也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只要他能做到。” 秦枭慢条斯理地说完了自己的逻辑,然后镇定地看着凤耀山:“这样的话,算恶意吗?” 凤耀山定定地看着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不知想了些什么,笑道:“当然不算。你这样的想法,让我很惊讶。” “是吗。”秦枭说着,对他的态度毫无兴趣。 凤耀山看了眼趴在地上还没缓过来劲的男孩,叹了口气,俯下身去,抓住了受伤的那只手:“别动,我帮你治疗。” 男孩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凤耀山看了看呈畸形的手掌,眼眸深了深,轻轻握住,猛地发力,在小孩还没反应前正了回来。 秦枭没有再看,转身走了。 墨寒羽见秦枭离开,犹豫片刻后跟了上去。 同龄人在见识了两人刚才的动作后,不由往后退了退,虽然眼神还若有若无地飘过去,身体却诚实得往后缩。 “秦枭……”墨寒羽踌躇片刻,还是开了口,“你方才那样是不是不太好?” 这小崽子…… 秦枭回过头:“哪里不好?” 墨寒羽咬了咬嘴唇,纠结了下:“就是把他的指头……掰断?” “我和他说过了。他还那个样子就代表已经接受了,不是吗?”秦枭理所当然道。 墨寒羽碾了碾手指,轻声问道:“有没有可能,就是他其实没有接受呢?” 秦枭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看向墨寒羽。 “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可能,就是他其实认为你并不会真的那样做,所以才敢把手指伸过来的,如果他知道你真的会那样子的话,他是一定不会像刚才那样的。”墨寒羽斟酌着用词,试探问道。 “为什么?”秦枭皱着眉头,好像有些疑惑。 果然。 墨寒羽心道。 墨寒羽缓缓和他解释:“因为在他心里,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在威胁,吓唬他。他认为这只是你想让他缩回去的一种哄人的手段,并不会真的这么做。” 秦枭皱了皱眉:“可我并没有在和他开玩笑。” “所以其实你做的也没什么。”墨寒羽扭头,“毕竟在你眼里你是认真地通知过他了,是他没有当真做好心理准备。所以你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秦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你刚才到底什么意思?” 墨寒羽抿抿唇,觉得自己在不知好歹:“我的意思是,咱们刚到这个地方,这样做有些不太好。我不是有意的,但你不是啊,你这个样子会让人不敢靠近的,对之后结交朋友什么的……” “为什么要结交朋友?”秦枭不解。 墨寒羽有些惊讶:“你没有想过和别人怎样相处吗?” 秦枭也有些惊讶:“我为什么要想这些?” 见墨寒羽惊讶,秦枭道:“虽然不知道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但只要活过去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考虑怎么和别人相处?” 墨寒羽愣了片刻,笑了一下:“你说得对,确实没必要。” 虽然墨寒羽这么说,但秦枭见他的神情,总觉得他还想说什么,但他既然不说那自己也没有必要问,便也不说话了。 “虽然不交朋友什么的,那也没必要结仇吧?”墨寒羽想了想,又道,“你刚才那个样子很可能和他结上仇了啊。” “和谁?”秦枭问道。 墨寒羽:…… 事情发生总共还不到五分钟你能不能长点心啊?! “就是那个男生啊。”墨寒羽握着自己的食指,对秦枭比划了下。 秦枭恍然大悟,瞥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比较好,你刚才冻的那些至少是我的几倍。” 墨寒羽:“……那是因为你只有那一个好吗?!” 秦枭:“那又怎么样?” 墨寒羽:…… 凤耀山将那小孩的手治愈后,便让小孩们去他身边集合。 不一会儿,小孩们就围了上来,秦枭和墨寒羽身边空了一大片。 凤耀山见人都围过来了,声音虽轻,但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我相信我已经告诉过你们我的名字了。你们的名字我也已经全部都记住了——孟旭升,我没有在开玩笑,别在说话了。” 墨寒羽看去,发现被叫住名字的小孩正满脸通红地低着头。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导师。也是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在这里,我们会先教你们保命的方法,最后会让你们去到一处山脉,再从那里活着出来,就算结束。” 凤耀山言简意赅地将这几年的事宜说完,接着笑道:“而从现在开始,我不管你们之间会不会起摩擦,会不会死人,你们的生命现在开始,由你们自己全权负责,如果有人死亡,我并不会责罚杀人者。所以——” “请爱惜自己的生命。” 凤耀山说着,特别瞥了眼秦枭。 秦枭面无表情。 “凤耀山,我是不是来晚了?”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 向声源处看去,见一个块头很大,长相凶神恶煞的男人走来。 秦枭感到墨寒羽身上的寒气突然重了几分。 秦枭不解。墨寒羽低声解释:“他就是把我送到这里的人。” 凤耀山看着大步走来的男人,笑道:“实际上,是的。” “哦,那还真是抱歉。”男人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半分歉意。 “我叫申浩,以后会负责和凤耀山一起训练你们——呦,小崽子,我们又见面了啊。” 随着申浩的目光,不少人看了过来,但看清是谁后大部分都移开了目光。 墨寒羽身边的空气冷的近乎要冻结似的,冰蓝色的瞳孔冷冷地注视着笑的轻蔑的男人。 “我有名字。”墨寒羽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声线,开口道,“我叫墨寒羽。” 秦枭瞥了他一眼。 明明是夏日,身边冷的像寒冬降临。 墨寒羽声音不小,申浩却没有回复,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容有些危险:“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墨寒羽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申浩瞥了身旁的凤耀山一眼:“他和你们说过吗?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命就开始悬在天上了,无论是谁——就算是我,把你们杀了,也是没有半点不妥的。甚至不用负任何的责任,懂吗?” 申浩恶意的目光像条毒蛇,流转在墨寒羽的脸上,仿佛随时会发作。 “即使这样,你还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吗?”申浩加重了语气,明亮的眼睛中却闪着恶意的寒芒。 墨寒羽抿了抿嘴,即使对这个人十分不满,但没有任何办法,现在起冲突没有任何好处,于是扭过头,合了合眼,收起了周身的寒气。 申浩满意地笑了笑,转而向他们长篇大论地介绍起众多注意事项。 凤耀山感兴趣地多看了墨寒羽一眼。 “……好了,我们现在去吃饭。”申浩终于说完了,大手一拍,率先一步示意他们跟上,领着他们去吃饭。 秦枭和墨寒羽落到了最后。秦枭看着神情还有些恍惚的墨寒羽,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墨寒羽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在不知道往哪里走了,便扭头问向身边的秦枭:“他刚才说了什么?我们要去哪里?” 秦枭面不改色:“没听。” 墨寒羽:……? “你认真的吗?”墨寒羽问道。 秦枭看向他:“你看我像开玩笑的吗?” 墨寒羽:…… “方才申导师说的是,你们只有努力修炼,锻炼体质,才能在复杂的山脉中活下来,才能回家。而在此之前我们会尽量训练你们,让你们活的几率大一些。” 温柔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秦枭一个激灵,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凤耀山。 墨寒羽也有被吓到。 “再不跟上就掉队了哦。”凤耀山提醒道。 两人这才恍惚看见已经离队伍有些距离了,连忙小跑跟上。 秦枭眼中浮现冷光,目光晦暗不明。 他又没有察觉到。 如果在刚才凤耀山想要对他出手,他绝对没办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第14章 尹玺晦 让秦枭有些意外,这里的伙食虽说不算太好,但也说不得差。 米粥稠糊糊的、配着香喷喷的酥油饼,有四样菜任他们挑选,两道荤菜两道素菜。特别是辣味的水煮鱼。滑嫩白皙的鱼片在红油汤里显得格外诱人。 墨寒羽和秦枭坐在了一起。 整个餐厅分布着近百张长桌,一张桌上可以坐够四个人。但秦枭和墨寒羽的桌子只坐了他们两人,并且周围的桌子也是鲜有人坐。 “你觉得申浩这个人怎么样?”秦枭没在食堂见到申浩和凤耀山,估计是分开吃饭的。 墨寒羽听到申浩的名字就皱起了眉头:“自大,无礼……简直像个神经病。” 秦枭笑了一下,抬眼问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这么讨厌他?”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凉了几度。 ……怎么跟台自动降温器似的? 墨寒羽抬了抬眼,和秦枭对视。 片刻,墨寒羽低下了头,收敛了眼中的神色:“我不想提他。” 秦枭也没追问,低下头吃饭。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传来。秦枭抬头,见一个长相文弱秀丽的男生正端着自己的餐盘,看着他们。 男孩黑瞳黑发,短发柔顺地贴在头皮上,看上去像是个温柔懂事的孩子。 秦枭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锋利的目光让男孩背后逐渐冒出冷汗,但面上不显,仍挂着乖巧的笑容。 墨寒羽看出了秦枭的意思,轻声道:“不是他。” 男孩:? 在男孩疑惑的目光中,秦枭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话。 男孩高兴地笑了一下,在秦枭身边坐了下来。 “我能和你们交个朋友吗?” 墨寒羽有些惊讶,意外地看向他。 男孩局促地笑了笑,见墨寒羽看他,露出个友善的笑容:“我叫尹玺晦。” 墨寒羽突然激动起来,冲他灿烂一笑:“我叫墨寒羽。” 秦枭:…… 秦枭莫名看了墨寒羽一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兴高采烈。 墨寒羽当然开心,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有人主动要和他交朋友诶!虽然他目的不纯但主动提出来还是让他十分开心,这可是第一次!! 尹玺晦对上墨寒羽喜悦的目光,被他灿烂的笑容闪到了眼睛。 ……是挺好看的。 尹玺晦默默想着。 “我的名字,那个玺是玉玺的玺,晦是阴晦的晦,哈哈哈……” 尹玺晦笑道。 秦枭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会有人给孩子起阴晦这样的字吗? “秦枭。” 秦枭冷不丁发话,尹玺晦惊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回以微笑表示友好。 “我的是那个墨水的墨,寒冷的寒,羽毛的羽。”墨寒羽眼神仿佛闪着光。 尹玺晦的笑容恰到好处:“是嘛?很好听的名字啊。” 墨寒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秦枭:…… 秦枭瞥了眼尹玺晦,总觉得他的笑容很像一个人,很像谁呢…… 好像叫什么莹来着? 秦枭皱眉思考片刻,猛然回过神发现两人正看着自己,回想了下两人的自我介绍,便道:“秦枭的秦,秦枭的枭。” ………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尹玺晦有些无语,但还是保持着笑容。 “你们来自哪个国家啊?我来自雷霆。” 秦枭:“雨华。” 墨寒羽:“雨华。” 秦枭微微一顿,问道:“还有其他国家的吗?” “嗯?”尹玺晦有些吃惊,“你不知道吗?” 见秦枭面露不解,尹玺晦便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他们:“这里的人来自整个大陆,虽然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但好像是每个家族在几千年前签订了一场协约,在签署了约定的家族中,在族长的直系子嗣中,每一代会挑选出一个刚满六岁的孩子,让他来到这里,好像是要在山里面找什么东西?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但山里很危险,每年能过来并且能或者回去的都很少,毕竟算起来总归也就四年,现在六岁起到最后如果正常出去也就只有十岁,能从那么危险的山里活着出来,不管是能力还是智商我觉得都是值得肯定的。” 尹玺晦道:“但至今为止能活着回去的少的可怜,我听说之前有一次,那一年人很多,足足有一百来个,但最后活着出去的不到五个。” 尹玺晦压低了声音。低沉的音线加上他不祥的话语,一切都显得格外吓人。 “所以……其实有很多家族将孩子送过来时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就是死亡的准备。”尹玺晦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秦枭注意到墨寒羽的手不自觉抖了几抖,好像被吓到了。 秦枭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下尹玺晦。 这小孩知道的东西确实挺多,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他能说出来这么多,估计也是从哪里听到的吧,那些信息……有些明显不是只是打听就能得到的。 “你的消息来源是哪里?”秦枭歪头问道。 尹玺晦迟疑了下,抱歉地摇了摇头:“抱歉,这个我不能说。” 秦枭便重新低下了头:“没关系,这是你的权利。” 墨寒羽握紧了手中的汤勺,抬起头笑了笑:“谢谢你的消息。” 墨寒羽能看出来他不是单纯的做好人,他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什么,好感、信息、或者是其他的东西…… “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呢?”墨寒羽直直地问了出来,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 尹玺晦愣了一下,好像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秦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还以为他多天真呢,原来这小孩还挺聪明的。 秦枭看看神情不明的尹玺晦,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墨寒羽,不由起了疑惑。 现在小孩都这么聪明了吗? 尹玺晦确实感到了意外,接着笑了出来,也没隐瞒:“我刚才就说了,想交个朋友。” 还没等墨寒羽提出质疑,尹玺晦接着道:“经过你们刚才的表现,我能感到你们的能力很不一般,能在一瞬间冻结那么多人,使他们丧失掉行动能力,或者毫无感情毫无愧疚地伤害一个人。我对此十分羡慕和欣赏。” “我并没有像他们那样对你们表示出恶意,也没有像他们那样对你们产生排斥,所以我觉得我是有资格来向你们提出朋友邀请的。” “我并没有想要和你们交恶或是不理,所以为你们提供我知道的信息,让你们对我产生好感,同意我的请求,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尹玺晦说完后,墨寒羽像秦枭一样沉默了。 “在这里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但我觉得想要结交厉害的朋友,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不是吗?”尹玺晦大大方方道,还笑了笑。 墨寒羽被他这耿直的说法噎到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只干巴巴地问出一句:“你不介意我是邪修吗?” “嗯?哦,我今天确实发现了。”尹玺晦笑容不变,“你应该是天生的吧?这样的话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值得异样看待的,毕竟这是你的天赋,而且你也没办法选择。况且你对我也没有恶意,如果我们成功结交成为朋友的话甚至对我有利,如此说来我为什么要介意朋友拥有如此高的天赋呢?” 墨寒羽:…… 秦枭:…… 这人真能说啊…… 秦枭又看了尹玺晦一眼,自己的饭已经吃完了,便停下筷子看他们两人交流。 墨寒羽被他说的也有些不知所措,看向秦枭。 秦枭:…… 看我干嘛?刚才不是挺激动要和人做朋友的吗?自己上啊! 秦枭虽然无奈,还是向尹玺晦问道:“你说了那么多,不觉得我们会听完这些话后排斥你,拒绝和你交好吗?你已经把你知道的情报告诉我们了,不害怕我们会知道后会反过来将你一军吗?” 尹玺晦没有半点犹豫:“当然害怕,但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也是我想到能活下去的方法之一。既然想出了这样的方法,我当然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你们的选择是怎么样的我没办法干预,我只能尽力做到最好。” “刚才墨寒羽问我的时候我确实迟疑过要不要骗你们,但最后我还是决定说真话,因为我觉得说假话对你们没用。”尹玺晦笑道。 “况且经过我的观察,并不觉得你们会是过河拆桥的那种人。”尹玺晦笑着,“方才他遇到的排斥什么明明和你没有关系,但是在那个男生指着他的时候你主动站出来帮他说话,甚至为此和人结了仇,不是吗?” “如果我们不能达到你的逾期呢?如果你发现我们其实并不能帮到你,甚至反而会拖累你,到时候你又会怎么做?”秦枭问道。 尹玺晦想了想,道:“我如果说不介意你们肯定会觉得我在撒谎。但我想说,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就表示我也接受了这个决定所带来的风险,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也没有人可以达到十全十美的地步。所以当你们有问题时我也会尽全力去帮助你们。” 尹玺晦笑道:“如何?” 墨寒羽:…… 秦枭没回话,心里觉得好麻烦。 不管是他的提议还是他这个人。 都好麻烦。 这明明还是个小鬼,就已经可以这样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意思和想法表达到这种地步了,而且还这么聪明…… 秦枭感觉如果真要玩心眼他可能玩不过他。 这小孩前途无量啊。 秦枭瞥了眼墨寒羽,见他还满脸茫然,不禁叹了口气。 尹玺晦见他们不说话,又笑道:“我觉得我已经很有诚意了,只是交好而已。” 墨寒羽看了看秦枭,又看了看尹玺晦,最后默默点了点头,握住了他伸来的手。 秦枭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尹玺晦笑眯眯地吃着饭菜,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问墨寒羽道:“刚才你们说的……我不是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啊?” 秦枭:“啥?” 尹玺晦意外地看了秦枭一眼,刚想解释。墨寒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道:“他刚才想看你是不是之前被他掰断指头的那一个,毕竟……” 墨寒羽做了个不可多说的眼神。尹玺晦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秦枭:……? 秦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却见两人都没有想向自己解答的样子,尽管疑惑,但还是没有发问。 “诶,对了。”尹玺晦又问道,“你们的属性是什么啊?” 墨寒羽:“冰。” 秦枭:“不知道。” 尹玺晦:“哦,我的是箭——等等?你不知道?” 尹玺晦讶异地瞪着秦枭。秦枭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尹玺晦又看向墨寒羽。 “确实是这样的。”墨寒羽点头道,“不知为什么,他的属性释放不出来。” 尹玺晦眼睛都瞪大了:“那,他这样……该怎么??” 没等墨寒羽说什么,秦枭对尹玺晦露出个稍带恶意的笑容:“是啊,所以我很弱呢,需要你们多多关照了。” 尹玺晦:…… 尹玺晦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破绽,最终无果而归,嘴角耷拉下来:“好吧……” 如果给尹玺晦按上副兽耳的话相信那两只耳朵能直接耷拉到地上。 秦枭好笑地浅笑一声,不再说话。 晚上,凤耀山将他们的武器都收了起来,包括墨寒羽那发光的短刃。 秦枭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自己的刀:还没捂热乎呢。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短细锋利的匕首。 申浩将他们带到了住宿地——是栋一层大平房,简陋而宽大,里面整齐地排列着长方形四角床。坚硬的床板上只铺了层薄薄的床垫,躺在床上就像躺在铺了层床单的地上。 床上的一切都是素白色。他们甚至不愿意出一点染色剂。 秦枭按了按床板,换上新发的衣服——这里的衣服是统一的,都是难看的墨绿色。 衣服胸前标着号码。秦枭是“99”,墨寒羽“33”,尹玺晦则是“52”。 鬼知道明明这一批甚至都不足60人,为什么排号会排到99。 秦枭面无表情,一屁股坐在床上。这里的床是可以随便挑的,不知道墨寒羽怎么想的,周围那么多空床,非要跑到他旁边,问他还说自己害怕。 他有啥害怕的啊? 秦枭搞不懂,但也没有拒绝,看着墨寒羽美滋滋地铺开被子,眼神发光地看着他。 秦枭:…… 这小孩为什么这么兴奋? 秦枭感觉他人设崩了。 明明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他很高冷的。 ……好吧,不高。 但比较冷。 第15章 死人了 在临睡前凤耀山告诉他们,翌日要听哨声起床,并且在一刻钟内到他面前站好。秦枭便直接穿着这衣服睡了。而在这种天气下谁也不会想盖被子——如果不想睡醒后浑身是汗的话。 秦枭摸了摸玉坠,慢慢闭上了眼。 秦枭睡眠很浅,几乎在哨音响起的同时睁开了眼。 哨音尖锐,却不怎么响,让正处于睡眠当中的小孩很难被惊醒。 秦枭起身,本来想去叫墨寒羽,却见他也已经睁开眼坐了起来,但他显然还有些迷茫,将手插进头发中挠了挠。 秦枭便没有管他,自顾自地穿好鞋,见还是没有人起来,便重重地一脚踢在床脚,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一声响惊醒了无数小孩,纷纷起身,睁开迷茫的双眼张望四周。 尹玺晦醒来后只停顿了一秒不到,就反应过来翻身下床。 秦枭等了墨寒羽一下,见其他人还在忙乱,便没有再等,走了出去。 “你说这群小崽子反应得过来吗?”申浩抱臂,看向比自己低半个头的凤耀山。 凤耀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小本子,头也不抬:“肯定不可能全部都到啊,对了申浩,那根香真的能刚好燃一刻钟吗?” “那是当然。”申浩皱眉,“你说第一个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这里啊?” “……不知道。”凤耀山摇了摇头。 “那我估计在这一刻钟没一个能到的。”申浩大胆猜测。 凤耀山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嗯?”申浩有些意外,目光转向宿舍的方向,“你觉得谁会来?” 凤耀山笑而不语,脑海中浮现白天里的那两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申浩,打个赌怎么样?”凤耀山看向他。 “哦?赌什么?”申浩感兴趣地看了他一眼。 “我用我那顶级炁刃和你赌,如果你输了,就把你那坛樱花酿给我,如何?” “狮子大张口啊,不过你那不是宝贝得很,怎么会想和我赌?” “你就说行不行吧。” “行。你要赌什么?” “当然……”凤耀山瞳孔一转,“赌谁第一个到。” “你赌谁?”申浩看着他。 凤耀山本想说那天生邪修的名字,话到嘴边,脑中突然浮现一双冷利的黑眸,便不自觉转变了对象:“秦枭。” “雨华秦家的?听冬沐琦说这小子可有意思了,还把他伤着了,哈哈哈……”申浩想到昨天冬沐琦那张脸,幸灾乐祸道。 “你赌谁?”凤耀山笑了笑,问道。 “我?嗯……那就墨家的吧,叫什么……墨寒羽来着?”申浩想了想,道。 “你不是不看好他吗?”凤耀山有些意外。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申浩转头看向宿舍,见有人来,看到后却抽了抽嘴角。 “这俩人散步呢?”申浩忍不住道。 秦枭和墨寒羽慢悠悠地朝这边走,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跑起来!!”申浩没忍住,怒喊道。 墨寒羽被吼的一激灵,本能性顺从跑了起来。 秦枭顿了一下,还是跑了过去。 有可能是秦枭的腿略长一些,在最后一步跑到了墨寒羽前面,第一个到达。 虽然秦枭和墨寒羽一致都没觉得有什么,但凤耀山和申浩这两个可是先后经历了大喜大落。 凤耀山在看到秦枭不紧不慢地跑来时候心都跳出来了,但因为赌局也不能出声提醒,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枭不打紧的慢慢跑,在最后一步超越时笑的嘴都裂开了。 申浩恰恰相反。 申浩肺都要气炸了。 “你是乌龟吗?废物吗?为什么不能跑快一点?快一点儿是能累死你?!!”申浩心都在滴血,目光刮在墨寒羽身上简直要把他刮成片。 墨寒羽不知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申浩对上墨寒羽的眼神,更生气了。 “你就不能跑得快一点吗?属蜗牛的吗?慢悠悠地走过来就算了,让你们跑你还在这儿不急不慢,怎么,散步呢?”申浩的目光像要把他活吞了。 “还有你!”申浩又把矛头转向秦枭,“整个人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心思还挺细是吧?最后一步超过了,怎么不能死你呢?” 秦枭莫名其妙,觉得他很吵,微微皱眉问道:“我们好像并没有迟到。” “我当然知道你们没有迟到!你们——” 秦枭眼神冷下来,这人的声音吵得他耳蜗疼,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激动,但明显是因为他们两人,可他们按理来说并没有迟到,本不该遭到谴责的。 申浩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语塞片刻,又道:“还有,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们了,过来集合后要打报告!要报自己的序号!回答我墨寒羽,你是第几号?” 墨寒羽虽然不理解,还是答道:“33号。” 申浩阴阳怪气:“呦,这不是知道自己的号码吗?刚才看你们在这儿一站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还以为你们哑巴了呢。” 不是你给我们报到的机会了吗? 墨寒羽皱起了眉头,想说什么,强忍了下去什么都没说。 “好了好了,申导师。就不要和他们计较了。”凤耀山出来笑着道。 申浩冷冷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气冲冲地抱着胳膊,扭过头不再言语。 “52号尹玺晦,报到。” 刚来的尹玺晦觉得气氛不太对劲,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怯生生的报道。 凤耀山看了他一眼,笑呵呵道:“站好吧,以后记着只用报编号就可以了。” 尹玺晦一愣:“是。” 秦枭收敛了目光,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深沉的黑眸看着陆陆续续报到的小孩。 “太慢了,太慢了!”申浩生气地说道,“昨天我是不是说过,要在一刻钟之内集合完成?这都快将近一个小时了!简直是没把我的话放心上!” 一个胸前挂着“7”号牌子的孩子好像有些不服气,小声嘀咕着:“这也太早了,而且哨声这么小,谁能听得到啊……” 秦枭在听到那孩子的前半段话时,心中就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那孩子话音未落,一股杀气近乎贴着秦枭呼啸而过。 瞬间,孩子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当众人好奇回头去看他时,却没忍住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孩子口中吐血,右边胳膊扭曲到一个恐怖的弧度,胸膛一大片都凹了进去,连带着腿部的肌肉,近乎被刚才的那一道蛮力打成肉泥。 秦枭冷眼打量了一下。 被袭击了胸口,看样子胸骨凹陷,肺部被严重破坏,臂骨断裂腿部肌肉糜烂,没救了。 秦枭想着,扭过了头。 胸骨已经扎进了心脏,再加上他口鼻喷血,胸部凹陷,表示肺部血管破裂,血液倒流进入呼吸管…… 必死的。 秦枭没有再看,对已经知道结局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除非那小孩拥有极高的治愈天赋,在刚才那一瞬间保护住了自己的心脏,或者能像他一样会吸收草木的生命来修复伤口,不然一定会死。 秦枭想着,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抬头,见周围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空白,又或者应该说是把脑子的思绪印到了脸上,表现出这副样子。 慢慢的,终于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开始浑身颤抖,控制不住地发抖。 随着一声剧烈的干呕声,像是有传染能力一样,陆陆续续地其他小孩也出现了干呕的现象。 那孩子的惨状成功引起了其他孩子的恐惧,不祥的气氛在人群中愈来愈浓。 这强烈的窒息感卷袭而来,像毒素般在人群中扩散。四肢仿佛被冻结,麻木的大脑在恐惧的支配下只会发出颤抖的命令,让人抖个不停,却什么都无法思考。 墨寒羽因为之前在那家店也看到过类似的惨状,便不怎么害怕,只是不由起了些怜悯。 此时太阳已经微微露头,金黄的阳光洒在训练场上,却没有为在场的孩子带来一丝一毫的温暖。 那孩子还有些气,但显然气不是很多,还是那种只进不出的。 秦枭看着他,突然想起一个词,叫做气若悬丝。 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应该很合适。 秦枭想到什么,看向墨寒羽,见这小孩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抖个不停或是干呕,便放下心来。 但秦枭其实是有些不明白的。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恐惧?”秦枭低声问道。 也幸亏墨寒羽早就回神了,才能及时听到他的话并给出答案:“有的是被这样的场面吓住了,有的是在害怕这样的场景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秦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是吗。” 凤耀山意外地瞥了二人一眼,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两人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反应。 凤耀山眯了眯眼,他现在有些好奇他们的家长到底是怎么教育他们的了,又是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成长,才能在这种场景下还交谈自如。 秦枭有感应似的转过头,却发现凤耀山并没有在看自己,不禁皱了皱眉。 他发现凤耀山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那申浩袭击小孩这种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我说过了吧?来到这里,你们就要时刻准备着,这里不会有人让着你们。我不管你们曾经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但在这里,现在,你们就要听我的。” 申浩低沉的声音如魔音般灌入在场的孩子中,众人忍不住抖了抖。 “我训你们你们就听着,除非你们有能从我手下活过去的自信。不然就会像他那样……” “其实我就算不出手,他最后也是难逃一死,像他这种不听从命令,不服管教的,注定不会好好听我们的话,不会认真做这些训练,到时候到了山里也是死。既然这样,还不如在刚开始的时候就了结了他,省的再让他浪费那么多资源。” 出了这种事,申浩这些冰冷的话语相信能给所有人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 尹玺晦也像其他小孩一样,注视着还在苟延残喘痛苦挣扎着的男孩,但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恐惧,也没有一点怜悯。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黑色的眸子越发深邃,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数到三,站好。” 申浩恶魔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等他数到三,所有人一个激灵全部扭回了头,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还在发出声音的男孩。 气息近乎凝固,孩子们低着头,恨不得自己此时能瞬间学会隐身,消失在申浩面前。 墨寒羽微微皱眉,他还是有些不忍心,看那孩子还在痛苦的呻吟。 尹玺晦见申浩看过来,本能扬起了嘴角,却又好像意识到什么,又放了下去。 秦枭脸色不变,只是觉得那小孩的声音好烦,不如直接给他个痛快。 而还有一个孩子,脸上写满了迷茫,好像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申浩都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男孩胸口挂着“2”号的牌子,那纯粹迷茫的小眼神看着申浩也不禁犯迷糊。 如果是前三人是淡然看待的话,这个小孩就好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傻乎乎地看着他…… 跟个傻子一样。 那孩子的喘息终于停了下来。 死了。 凤耀山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抬手,手腕上的一条朱红色手链红光一闪,那具小小的人尸体便不见了。 凤耀山抬手,在小本上画着什么。 秦枭不动声色地将元气聚集在眼睛上,瞬间瞳孔变得血红,世界变得只剩下了黑、白、灰三色。 秦枭迅速地扫了眼凤耀山的本子,直接透过外皮看到了凤耀山在画些什么。 秦枭眨眨眼,那抹红色便快速消散了。 那个本子上,是他们每个人的编号、名字、家族、城市和国家。 也就是在场小孩的信息。 秦枭微微敛眉,凤耀山将那个孩子的一整页的信息全部划掉了。 死了,也就划掉了。 不过……竟然有那么多家族签订了协约吗? 秦枭想起尹玺晦说的话。按照他说的,那这些人看下来数量还真不少。 为了什么呢? 秦枭想知道,能让这么多家族签订的东西,要么是拥有巨大的利益——但看秦修云他们的表现好像不太像——要么,就是被胁迫的。 但谁能胁迫他们呢? 秦枭想起当时秦修云和秦季尘的交流,他们说甚至有皇家的孩子,他不认为堂堂一国皇室会被人胁迫到将皇子送到这里。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根据申浩的表现,他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些孩子的身份,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他所倚仗的又是什么呢? 秦枭皱起了眉头。 他想不通。 第16章 晕了 秦枭气息有些紊乱,但步伐稳健,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稳定下来。 申浩说因为这一次集合太慢,所以罚跑一百圈,今天内完成。 秦枭目测了一下整个训练场,估摸着一圈大概有个一千米左右,一百圈…… 这是在要命。 秦枭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开始跑步的,也是跑的最快的那一个,到现在为止已经领先他们一圈了。 应该说幸亏不是负重吗? 秦枭边跑边想,要是再负重可能很多小孩就直接这么累死在第一天了。 秦枭这么想着,瞥了眼努力追在他后面的墨寒羽。 墨寒羽呼吸已经凌乱,步伐轻重不稳,显然体能不太行。 秦枭估算了下,才跑5圈就已经这样了,看来体力不太行啊。 秦枭虽然想这么说,但看了看有些摇摇晃晃看上去马上要趴下的小孩,对比起来墨寒羽真是当中的佼佼者。 “其实我在想一个问题。”秦枭突然开口。 跟在后面的墨寒羽愣了一下,鼓足气跑了上去,努力和他维持在一条水平线:“什……什么问题?” “……”秦枭皱起眉,思索片刻,看向墨寒羽,“他有说不能用属性吗?” 墨寒羽确确实实愣住了,回想申浩说的话,半是迟疑道:“应该……没说过?” 秦枭点点头,理解了。 墨寒羽有些疑惑,待他向秦枭目光所视处看去,见那个胸牌上标着“2”的男孩正被一层蓝色的半透明水雾包裹,自己没动,水雾带着他在跑。 墨寒羽:……… 墨寒羽看了看四周快要累趴下的小孩,发现也有不少人看到了这副场景,纷纷使用出自己的属性帮助自己跑步。 看着明显变轻松的众人,墨寒羽也起了迟疑,思考自己也要不要这样,但看了眼旁边表情没有半点变化的秦枭,还是决定用脚跑。 “谁让你们用属性的?!”申浩看着他们越来越过分,怒吼声响彻整个训练场。 所有用了属性的都被吓的一激灵,有的直接从属性上摔了下来;有些一个脚滑面朝上后脑勺给地面来了个亲密接吻;还有的吓的直接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只有那个男孩,没有半点表情变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申浩在说什么一样。 申浩大怒,迅速往前踏出一步,一条藤蔓突然从地底钻出缠住了男孩的脚,男孩猝不及防被绊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往前趴去。 令人意外的是男孩前肢没有半点反射性动作,就这么直直地趴在了地上。 秦枭看着缓慢缩回地面的藤蔓,眯了眯眼。 “我说不准用属性,你没有听见吗?”申浩眼神恐怖地盯着他,结合他刚才做的不少人已经开始颤抖起来,在心里已经给那个男孩判了死刑。 男孩缓缓抬头,好像才反应过来般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奇地跺了跺脚,歪歪脑袋好像很是不解,甚至没有给申浩一个眼神。 “我在说你!你耳朵聋了吗?!”申浩走到他面前,高大的阴影笼罩住男孩,在他冷利的眼神下更显得吓人。 而男孩好像根本意识不到一般,看着申浩甚至还笑了起来,笑容很好看。 申浩:…… “来自星辰羽城,田家的长子。”凤耀山悄悄和申浩说着。“智商好像有些……” 申浩对上这纯粹宛如星辰的眼眸,只觉得碍眼至极:“那又怎么样?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没有听从。我之前也已经说过了,如果没有活下来的实力,就只能乖乖听话。” 申浩说着,猛地向男孩挥出一巴掌。 男孩的周身在申浩的炁碰到的同时,升起了一层水蓝色的炁,好像只存在了一瞬间。接着,男孩被申浩打的倒飞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男孩直接砸到了正观察这边的墨寒羽身上,还带着他倒滑了好几米。 墨寒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大个人向自己飞来,被砸的眼冒金星头蒙发昏,还一下子被创飞好几米,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疼。 虽然在碰到的一瞬间有防御,但因为害怕伤害到男孩,墨寒羽还是收敛了一下,导致自己受了些轻伤。 墨寒羽倒吸一口凉气,缓缓将身上的男孩推开,捂着后背。 秦枭怜悯地瞥了他一眼,真倒霉啊。 男孩缓缓起身。墨寒羽虽然只碰了他一下,却已经惊讶地发现他身上竟没有一点伤口! 要知道之前那个可都死了啊! 申浩留手了吗? 墨寒羽眼神微动,想了想刚才的场面,又觉得不像。 秦枭想了想,伸手将墨寒羽拉了起来。 墨寒羽低头看了看还坐在地上、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的男孩。 男孩不知道墨寒羽心里的惊讶,冲他露出个笑容。 墨寒羽微微皱眉,对他伸出手。 男孩好奇地盯着墨寒羽的手,好像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墨寒羽没有说话,伸出手握住男孩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墨寒羽回头见申浩大步向他们走来,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不安地往秦枭身侧靠了靠。 “你为什么出手帮他?”申浩直勾勾地盯着墨寒羽,冷声道。 “他砸着我了。”墨寒羽道。 “我在问你为什么在明知道他忤逆我的情况下,被我一巴掌打出去后,还要把他拉起来?!”申浩几乎一字一句地问道。 墨寒羽又是往后退了一步:“本能。” 申浩:“啊?” 墨寒羽面色不改:“我心地比较善良,看不得人受伤。” 申浩都要被气笑了:“善良?刚才死那个孩子的时候你一声不吭,现在善良起来了?” 申浩说着,脸色阴沉下来:“还是说,你也要反抗?” “导师。”秦枭突然开口,“我觉得我们并没有做出忤逆你的行为。” 见申浩看向他,秦枭继续道:“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过属性,要真说起来,你一开始也没有提出不能用属性这一规则,而在你提出之后,他可能只是没有听清,或者因为属性原因听不见罢了。从头到尾不也没有出现明显反对你的表现吗?” 旁边的小孩听到秦枭的话都忍不住倒吸口凉气,显然被他这公然反驳的话语惊的不轻,不禁往后退了退,想要离他们远一些。 “哦?”申浩冷笑一声,威压像堵墙似的压下来,“所以你在质疑我的行为吗?” 秦枭定定地看着他,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很慌,不由看了看天。 因为大早上起了朝霞,现在天空乌云密布,阴沉的天气看得秦枭胸口发闷——虽然其中也有申浩的原因。 申浩的威压还在不断释放,秦枭眼前阵阵发黑,不太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墨寒羽看出了不对劲,向前一步挡在了秦枭面前:“人是我扶的,和他无关。” 申浩不屑一笑:“你说无关就无关?” 墨寒羽瞥了眼还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男孩,知道他用不上了。申浩身上散发的威压着实吓人。墨寒羽忍不住释放自己的炁,想以此来减轻精神上的负担。 凤耀山慢慢皱起了眉,心中不满申浩的行为,却也不好公然和他唱反调。 秦枭晃了晃身子,看上去马上就要晕倒地。 申浩瞥了眼不对劲的秦枭,面上不显,心里有些犯嘀咕,他没用多少力啊?这小孩不至于这个样子吧? 秦枭眼前发黑,猛然往后退了几步,摇摇晃晃好像喝醉了酒。 秦枭不断地做深呼吸,身上大汗漓淋,短短几秒钟内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秦枭皱紧了眉头,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单手撑地,一只手不自觉捂住了心口。 头顶隐约响起了轰鸣声,秦枭茫然抬头,眼前一片漆黑。 胸口的玉滴冰冷至极,其中的寒气突然散开,深入到他的筋脉骨髓,好像四肢都被冻僵了。 头开始剧烈地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醒了一样。 秦枭捂住头,迷迷糊糊间隐约听到墨寒羽惊恐的呼声。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秦枭想着。 这被雷劈的感觉,真的太绝了! 秦枭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申浩觉得他在碰瓷。 他连巴掌都没出呢,这小子直接给他瘫地上了??? 他刚开始还以为他在演戏,直到看见一道惊雷劈了下来。 申浩:…… 申浩:哇哦。 太他娘壮观了! 申浩有一瞬间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发什么毒誓了。 旁边的墨寒羽大惊失色,吓的双腿一软连滚带爬地跑到秦枭旁边,见他被雷劈的焦黑,气若悬丝虚弱至极,心中不由一慌。 不会就这么被雷劈死了吧? 墨寒羽心里刚起这个念头,鼻头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这……这是咋了啊?”尹玺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他跟他们差了大半圈,好不容易才跑过来,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墨寒羽茫然地摇了摇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哗啦啦地往下掉。 尹玺晦为难地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墨寒羽,又看了看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申浩,试探道:“……导师?要不……救一下?” 申浩看了眼不远处的凤耀山,示意让他过来。 凤耀山几乎瞬间到了这个地方,俯下身想去检查,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秦枭额头时,意外横生。 突然间,毫无征兆的,以秦枭为中心猛散发出股铺天盖地的威压,霸道蛮横至极。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这股凶狠的气息,竟让凤耀山和申浩同时产生了惧怕。 凤耀山及时收手,猛地起身,心惊胆战地打量着面前昏迷的小孩。 凤耀山和申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其中的惊惧。 “为什么会这样?”申浩走过来问道。 那股气息已经消散不见了,但凤耀山的心依旧在强烈地跳动。 凤耀山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不知道。” 尹玺晦不明所以,抬头看了看凤耀山,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突然脸色大变,再看旁边的墨寒羽,发现他也像自己一样,依旧毫无察觉,甚至还在掉眼泪。 “……别哭了,现在哭也不管用不是?”尹玺晦劝导道。 墨寒羽瘪着嘴,眨了眨眼,狭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第一次看他表情这么丰富。 尹玺晦想着。 如果秦枭现在还醒着,肯定会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申浩乱糟糟地看了秦枭一眼:“要不把他送到——” “不行。”凤耀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把他送去那群人面前,可比死还难看。” “那你怎么办?刚才那绝不是错觉。如果他醒了之后不受控制,你该怎么办?”申浩问道。 凤耀山咬牙:“什么受不受控制的,他刚才不是什么都没做吗?你刚刚要是不那样他估计也不会这个样子。” 申浩莫名其妙:“我咋了?我刚才也就是吓吓他们好吗?那姓田的小子我都留手了!” “你那叫吓吗?”凤耀山想起他刚才的行为,要不是这么多小孩看着他非得给他一巴掌,“杀一个杀鸡儆猴就算了,你自己看看你那样子好吗?” 凤耀山和申浩谈论的声音很小,小到墨寒羽都听不清。 申浩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抱臂道:“那你说怎么办?” 凤耀山看了看躺着墨寒羽怀里的秦枭,迟疑片刻,再次俯下身去探。 这一次没有再冒出那强大的气息,他顺利地摸到了秦枭的额头。 凤耀山心底微松,试探地用炁查看秦枭的身体。 “内脏没什么大碍。”凤耀山眉头微松,看向墨寒羽道,“甚至皮肤上也没什么大的损伤,一两天就好了。” 墨寒羽这才放下心,擦了擦鼻涕,看着秦枭不说话。 申浩扭头,不经意和还在傻愣的男孩对上眼,想起凤耀山的话,糟心地挥了挥手,不和他计较了。 刚才那股气息只爆发出了一瞬间,就能让他和凤耀山同时感到恐惧,那就代表这气息的主人实力强大,但理论上来说如此强大的气息,能让他都产生了几分动摇,附近的小孩却依然能意识清醒,行动自如,这就代表这股气息的主人是专门针对他们两人所发出的。 这是警告吗? 申浩心里嘀咕。 这个气息很强大,也很陌生。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残存下来的力量还是别的什么,但很明显跟气息的主人有联系的就是面前这个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小孩。 他本是想把这小孩交给那些缚尸者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但看凤耀山那反应,只能就此作罢,左右他没有从那股气息中感觉到杀意,最多也是威胁而已。 还是从长计议吧。 第17章 邙灵 秦枭昏迷前,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 再睁眼时,却是一愣。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水面,清澈透亮,宛如镜子一般,能清晰地倒映出上面的景象。而自己正站在这清晰的水镜上,光着脚,脚底和水好像隔了层看不见的屏障,没有半点水的触感,但秦枭踏了踏,发现水面跟着自己的动作起了层层涟漪。 秦枭低头,俯身想去触摸水面,指尖触碰,光滑细腻的触感传入脑中。 秦枭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上并没有衣服。 秦枭微微皱眉,环顾四周,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突然,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刚开始很微弱,听起来飘忽不定,步伐却又很稳健,十分有节奏,而后越来越响,大到像是拿着夔牛做成的鼓在哐哐地敲。 震的耳朵疼。 秦枭皱了皱眉,环顾四周,竟无法判断声音发自哪里。 一只手突然拍在秦枭肩膀上。 秦枭一僵,猛地转身,没有半点犹豫地提拳向后方打去,却在半道被人捏住。 秦枭在看清身后人的面目后陡然卸力,松了手。 “……师父?”秦枭试探地问道。 “呦,还能认识我呢。我还以为你这么舍己为人大义凛然的都忘了我是你谁了呢。” 这阴阳怪气的话语把刚起了激动情绪的秦枭砸懵了。 秦枭有些无措:“师……师父,我没……” “是吗?呵。” 面前的人显然很是不屑,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灰色的眼眸冰冷的让人窒息。 面前这人,身材高挑削瘦,身上披着件宽大的白袍,堪堪遮住身体。 虽然有着一头垂直到腰的银灰色长发,面容却是意外的年轻,灰白色的眉间藏着几分戾气,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泛着如同死人般没有半点血色,甚至他的皮肤都是煞白的,宛如死了几天的尸体。 “尸体”抬起手,在胸前抱臂,看着秦枭冷笑:“之前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现在成结巴了?” 秦枭语塞:“我……” 邙灵身上的气质与武罗不同,他周身都泛着死气,仿佛长期在乱葬岗生存般,从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活人气息,也没有半点世俗的庸性。 邙灵冷眼目睹秦枭开始慌乱,不仅没有出言安慰,反而冷冷一笑,对他现在这副表现很是不屑。 要不是他当时跑的快,这小屁孩早就魂飞魄散了。 现在慌起来了? 当时怎么不想着找他? 遇到事不找他,在外遇到委屈了不说,发现了个惊天大事也不说,被抓去坐牢了还不说,甚至被人千刀万剐了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邙灵想着,冷笑不止。 他是在山里甚少出门,但他给他的那东西呢?和他说一声很难吗?那东西给他前他还迟疑想着万一这小子有事没事叫他怎么办。 好家伙,那可真是他想太多了。 在外跑了几十年,除了回山那几天就没和他联系过。 真是能耐啊…… 邙灵回想起他匆匆赶到时的场景,心中郁气横生,看了看秦枭,终于没忍住给了他一巴掌。 这看似轻轻的一巴掌打的秦枭直接倒飞十米开外。 秦枭的头像要裂开似的疼痛,但他什么也没说,从水镜上爬起来又跑到邙灵身边。 邙灵闭了闭眼,当日的画面还是不停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自认没什么感情,这捡回山的小孩他也没怎么管过,在山上一直都是散养,偶尔想起来了心血来潮教给他些保命的法子。 这小孩虽然天赋不怎么样,但学起来用功,而且还没闯过什么事,邙灵对此感到很满意。他对人类那种哭闹的崽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乖一点像枭这样的,他还是可以耐下性子说几句话的。 因为他感情很淡,所以在枭十几岁就要出山找人的时候他没管,即使知道他就算找一辈子也找不到,他也没有阻止,只是给了他能联系他的信物,告诉他有生命危险捏碎了找他。 然后他转眼就忘了。 因为枭出去几年没联系过一次,他也没在乎过,就这么忘了。 直到有一天,枭满身是伤地跑了回来,他才恍然记得他跑出去了。 他不经意地问了下,却被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于是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枭没遇到什么大事。 毕竟人类是种脆弱的生物,如果出现他们解决不了的东西或事,他们会本能性寻求外界的帮助,或是找人帮忙,或是求神拜佛。 所以邙灵理所应当地认为枭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会找他,或者去找山上的一些鬼魂。 虽然每次枭回来时身上的伤口都在增加,但邙灵还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山上的那么多亡灵,哪个生前没受过几次伤呢。 直到其他山的来找自己。 告诉他人类一直在搞的东西,告诉他他们有危险了。 但邙灵认为就算失去力量也没什么,大不了也就是消散在这天地之间而已,不值得慌乱。 生与天地,死于天地。 这没什么。 邙灵本是这样想的。 结果他从那家伙嘴里听到了枭的打算。 好家伙,这小屁孩准备用自己的血做引,以灵魂为代价,让那人类的什么法阵直接废掉。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很好,如果是其他对象邙灵也许还会呵呵一笑想着这人还挺有用的。 但这是自己山上的人。 邙山没有规则,任何亡灵都可以栖息在这里,也可以自行离去。 但这是他徒弟。 虽然他从没做到人类对师父这个称呼的那些标准和事情,但好歹也挂了个名,是生是死,应该让他知晓。 而不是在什么都没和他说的情况下就自顾自地决定让自己去死,还想以此来保证他们的存活。 这小屁孩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需要他来保护吗? 人类对神的祭拜在近百年以来已经越来越冷淡了,这些他都知道,但他毕竟和其他的不一样,不需要人的信奉,所以也从未在意过。 其实其他山里的对有没有信奉者也无所谓,有就开心,没有也不失落,毕竟这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但想要他们毁灭这一点,他们着实没看懂。 枭这种行为令他们很感激,但他们也从心里觉得没必要。 没有必要为他们这么做。 邙灵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想要保全他们,但邙灵对他这种什么都不和自己说, 就自顾自做决定这样的行为十分不满。 虽然不满,人还是要带回来的。 结果到地方发现人灵魂已经散了。 不得不说那个人类如此张狂是有原因的,虽然那个阵法已经弥灭,残余的些许能量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 虽然不多。 邙灵第一时间封锁了飞散的灵魂,再晚一步估计就直接没了。 邙灵落到台上,没有理会现场那么多惊呆的人类,转身去看几乎不成人样的徒弟。 那一瞬间,邙灵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什么被点燃了一样。 那是股极其陌生的情感,好像要把他一整个都燃烧殆尽似的,令他不受控制地颤抖。 于是邙灵挥手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除了一个女人。 他在她身上感觉到了枭的气味。 邙灵轻而易举地将枭的魂魄揉成一团,发现少了一魄。 于是他又去找了。 找到后就同意了其他山上的提出的意见。 这个意见白泽也和他说过,但他当时拒绝了,理由是他觉得人类对他的恶意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又没办法造成实质性伤害,他也不会去打扰那些人类,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白泽感到有些可惜,却没有强求,他们离开了。 而邙灵当时也没料到自己在他们走后的几十年再次提起这个提议。 移山倒海的提议。 白泽意识到人类已经不需要他们了,并且对他们产生了十足的恶意,在如此下去会对众多生灵造成毁灭性伤害,于是它准备找一个还在初步形成的世界,将山海转移,想另寻一处生存。 当时邙灵觉得它在痴人说梦。 但白泽依旧坚持,邙灵便没有阻止。 他们成功了。 邙灵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原本有山的地方空出又大又深的空洞,虽然很快就被土地填满,形成平原。 邙灵虽然有意识到白泽的话正在逐步灵验,却还是没有选择正面对抗。 直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邙灵通知其他山里的神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其他山上的也没有意见,同意了下来。 于是他在聚齐枭的灵魂后带着众多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在这个世界感觉到了白泽的气息。 在降临到这个世界之后,一夜之间大陆横添了许多山脉,虽然知道在人类那里也许会引起巨大的轰动,但邙灵也没有空余的心思去理会了。 毕竟是做到了如此程度,邙灵理所应当地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排斥。 但当时的他虚弱至极,没有半分力气反抗,如果强行抗下会直接消弭于天地。 但他还想着把枭的灵魂安顿好再走。 于是他躲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藏在人世间数余年,终于找到了个看上去不错的人类家庭。 那个人类家庭看上去气氛不错,邙灵还是挺满意的。 那个女人肚里的胎儿已经成型,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灵魂筑住,导致一直胎像不稳,再如此下去很快就会流产。 于是邙灵把灵魂塞了进去,顺便帮她稳了下胎。 掐算着人类降生的日期,邙灵在其出生当天出来了。 也被所谓的天道察觉到了。 在遭受了数百道天雷后,邙灵虚弱的近乎无法保持形体。 但他还是去看望了刚出生的枭。 这辈子他冠上了人类的姓氏,姓秦。 还不错。 邙灵想着,他本以为自己会直接消散。没想到被那个麻烦的帮了下,在他留下的物件里沉睡。 直到今天。 邙灵抬眼,再次看了看对面沉默的秦枭,叹了口气。 “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儿吗?”邙灵问道。 秦枭愣了下,摇了摇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我先前也遇到了两位……” “武罗吗?”邙灵揉了揉眉心,他从秦枭的灵魂中察觉到了武罗的气息。 秦枭点点头:“是的。” 邙灵叹了口气,盘腿坐了下来,点点下巴示意了秦枭。 秦枭也和他一样盘腿坐下,挺直腰板与其对视。 “这里是你的魂海。”邙灵点点水面,道,“这个世界是我带你来的,顺带着把其他的家伙也带过来了。所以这个世界除了本土的,还有原先的那些家伙。” 秦枭静默片刻,问道:“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我从这里察觉到了白泽的气息。”邙灵直接侧躺了下去,衣服下滑露出了大片煞白的胸膛,“就直接过来了。” 秦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沉默下来。 邙灵不知道怎么交流。秦枭也不先开口,等着邙灵发话。 邙灵麻烦似的“啧”了声,眉头微微撇起,食指在水面轻敲。 瞬间,整片魂海阴沉下来,原本明亮的天空乌黑阴沉,中间夹杂着阵阵闪电,轰鸣作响。 水面也变得阴沉,仿佛被墨水渲染了般,没有半分光亮。 在如此阴沉恐怖的气氛下,秦枭脸色未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邙灵好似漫不经心地问着。 秦枭沉默着,抬头看了看云层中的闪电,摇了摇头。 “这里虽然是你的魂海……也可以说是你的灵魂深处,但在这里你并不能控制,也不能阻止我,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很强大。” “是的。”邙灵坦然应下,“因为我比你在灵魂上强的多,所以在这里你不是第一控制者,我才是。”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能让人随意进入魂海?” “这只是一方面。”邙灵慢悠悠地敲着水面,“你知道,我们都只是意识凝聚而成的形体,死后并不会像你们人或是英招他们那样留下尸体,而是直接消散。” “所以我们并不拥有魂海,但能在你的这里休养生息。” “而且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除了我,还有两个在这里。”邙灵声音虚幻,像是无数冤魂发出的哀叫。 秦枭愣了下。 “出来。”邙灵微微支起脑袋,懒洋洋道。 水面开始泛起波痕,仿佛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秦枭低头看去,见水面下晃然出现了条庞然大物。其全身通黑,宛如一条龙似的在水下呈s形游动。 邙灵不耐烦地“啧”了声。 那东西马上窜出来了。 水面破开,水浪掀起又下降,多出了个身影。 那身影走了过来,样子逐渐显现。 秦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龙角。 一双暗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长而宽的嘴巴张开合上,竟从中吐出人言:“你好你好。” 秦枭:“……啊你好?” 身影全部显形,龙头威风凛凛,身体也是十分健壮,肌肉隆起,腿部修长,全身尽光,什么都没穿。 没错,这是个龙头人身的古怪生物。 秦枭早在邙灵告诉他这是他魂海的时候就不学自通地变出了套衣服穿上。 那身影也不觉得尴尬,就在秦枭身前学着他的姿势坐了下来。 “计蒙。”邙灵指了它一下,向秦枭介绍。 秦枭点头,看了看它,又看了看邙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计蒙看着他,没有说话。 邙灵觉得他们自己会交流,就在旁边看着。 但秦枭看着计蒙那粗犷又有些帅气的龙头,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计蒙看着秦枭,毕竟自己在他灵魂里藏了这么些时间,之前遇到武罗他们也一直没吭声,不自觉心虚地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先开口。 气氛就这么沉了下来。 第18章 计蒙 秦枭和计蒙面面相觑,双方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就有些尴尬。 “……您是什么时候……在的呢?”还是秦枭先开了口,问道。 计蒙沉默片刻,干笑两声:“就是在你第一次被雷劈的时候。” 秦枭:……? 计蒙硬着头皮道:“哎呀,当时我就从你身上感觉到邙灵的气息了,就想着去找他,结果你猜怎么着?哈哈那雷就跟着劈下来了哈哈哈……” 计蒙说着说着越来越心虚,最后闭上了嘴。 所以当时那三道天雷是在劈你啊!! 秦枭看着计蒙的眼神不太对了。 “……主要是当时我再出来那也不太好,就,你当时不是失去意识了吗?就趁着机会溜进来了哈哈哈……” 计蒙见秦枭的神情越来越不对,默默闭上了嘴。 “诶你要是觉得不行你再打回来嘛!”计蒙说着,伸出了双手,眼睛一挤扭过头去。 秦枭:…… “不……不必了。”秦枭抽了抽嘴角,摇了摇手婉拒了他的好意。 秦枭扶住额头,片刻问道:“那刚才呢?” “刚才是因为我。”邙灵道。 秦枭:…… 秦枭的唇瓣抖了抖,好像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回去。 邙灵看出他在想什么,继续道:“你知道这里有一种叫做属性的东西吗?” 秦枭听到这个,提起了精神:“知道,但不知为何,我并不能使用。” 秦枭虽是这么说,但在心底已经有了猜测,他暗恻恻打量着邙灵。 邙灵也是很直接,承认了他心里想的事情:“是我做的。” 秦枭不解:“为什么?” 邙灵斜了计蒙一眼,冷笑一声:“当然是因为这家伙。” 计蒙心虚地挠了挠脑袋。 见秦枭还是不解,邙灵也没有卖关子,和秦枭解释起来。 “当时你第一次吸入这个世界的能量,叫什么……炁来着?反正就是那东西。那个东西不是在你体内引发了暴乱吗?——其中也有一部分他的原因。” 邙灵说着,再次看了计蒙一眼。 “按你们这里的正常情况来说,引气入体后就可以释放出你的什么属性。那个属性说起来其实也算股独立的力量,并且拥有基础的意识。” “但因为你当时体内已经有三道气息在搅乱了,虽然有两道你自己就压下去了,计蒙的自己也很快平息下去了。但当时我在沉睡,意识不清,只感觉到有股陌生的气息想要靠近,就顺手将那个东西镇压和你的灵魂隔开封住了。” 邙灵说着,没有半分心虚。 “直到今天,那股气息应该是被镇压的有点久,急切地想要和你融合,就暴走了。”邙灵支着手肘坐了起来,伸出右手,变戏法似的从手心上方突然出现一黑色小球。 “把我给吵醒了。”邙灵说着,捏了那小球一下,天空瞬间炸现一道惊雷,“我隐约听着这东西对你还挺重要的,就想着把你叫进来交给你。” 邙灵说罢,将小球丢到了秦枭面前。 秦枭接住,这黑色小球刚接触到他的手心,瞬间就融入进他的灵体之中。 又是这样。 秦枭捂住头,这熟悉的疼痛感。 秦枭本想继续就这样硬挺过去,不曾想身边的计蒙突然伸出手指点了下他的百会穴,疼痛瞬间消失,感觉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舒畅了不少。 秦枭刚想道谢,计蒙连忙摆摆手,表示不用。 秦枭便低头握了握手,随着意识微动,手心乍然浮现黑色雷电,像是花一般绽放到自己的手心。 “这应该就是你的属性。”邙灵看着秦枭手中的雷电,道。 秦枭看着手里的黑色雷电,不禁笑出声来。 计蒙感觉他的笑声有些诡异,没忍住往旁边移了移。 邙灵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个的笑声,不禁挑眉问道:“怎么了。” 秦枭微微松手,雷花瞬时散去,而他却笑声不止,甚至捂住了嘴:“不,没什么。” 只是想想自己以后也可以劈人,多多少少有些兴奋。 计蒙静默片刻,悄悄对着邙灵传音【这孩子不会让雷劈傻了吧?】 邙灵:…… 【我觉得被你气傻的概率更高一些。】 邙灵面无表情。 还好秦枭并没有笑多久,片刻后便安静下来,只是一直勾起的嘴角显示自己的心情很不错。 “对了,师父。”秦枭像是想起什么,看向邙灵。 邙灵漫不经心地侧躺着:“嗯?” “……墨泽是谁?” 气氛好像变了。 秦枭能感觉到。 一瞬间变得冷利无比,即使这是在自己的魂魄深处,也能感觉到邙灵身上所散发的恐怖气息。 计蒙听到其名字,吃了一惊,眼睛滴溜溜一转,没有说话。 邙灵浑身的气质都变了,气氛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好像能直接将人刺伤。 “你说谁?” 邙灵的声音格外冰冷,甚至散发着几分杀意。 但凡识相点的都已经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了,可秦枭就像没有注意到似的,依旧平静地注视着邙灵。 “墨泽是谁?” 邙灵缓缓坐了起来,随着他慢悠悠的动作,气氛越来越凝重,令人窒息。 计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动声色地露出几分看戏的眼神。 “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个名字?”邙灵灰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正正地看着他。 秦枭没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问道:“师父,墨泽是谁?” 邙灵没有说话,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武罗是吗?”邙灵突然歪了歪头,发丝随着动作垂落。 “不是。” 邙灵冷笑一声:“有没有人类告诉过你,你不会说谎?” “没有。” 秦枭眉头未动。 邙灵沉默片刻,扭过头去:“自己去猜。” 邙灵说着,重新躺了下去:“封印我是不会解的,你想起来是你的本事,想不起来就算了。” 秦枭置若罔闻:“我遇到了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邙灵又坐了起来。 计蒙眼神放光,目光中藏着按耐不住的兴奋。 这是他能听的吗? 秦枭停顿片刻,补上了一句:“——我现在和他成为了朋友。” “呦——”邙灵笑了出来,这一笑好像天都亮了起来。 “朋友啊?”邙灵话语中带着明明晃晃的嘲讽,“不错,继续这么处着呗。” 秦枭皱起了眉头。 邙灵像看不到一样:“你们人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祝你们友谊长存。” 计蒙没忍住笑出了声。 邙灵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看向秦枭:“你知道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跟着你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吗?” 秦枭愣了一下,觉得他是在说挂在脖子里的玉滴,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 邙灵又笑了一下:“不知道啊,那就行。” 秦枭:? 秦枭疑惑,还想问什么,却见邙灵并没有要为他解惑的样子,只能忍了下来。 秦枭看了看计蒙,发现他都要乐开花了。 憋笑憋的他胳膊上的羽毛都在抖。 计蒙察觉秦枭看过来,连忙收敛了笑容,不敢太放肆,朝他微微一笑。 这样的笑容在他龙形头颅上显得有些滑稽。 “你确定那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吗?”邙灵问道。 “是的,虽然他和我同岁,还没有完全张开,但样子已经有七分相像了。”秦枭回忆了一下,肯定道。 邙灵好像有些意外:“你确定他和你同岁?” “是的。”秦枭想到墨寒羽,肯定地点了点头。 邙灵好像很感兴趣,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那你去吧,我过不久还是要沉睡的。” 秦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睡觉的时候,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找他。”邙灵指了下计蒙。 秦枭看向计蒙。计蒙朝他点点头,算是回应了邙灵的话。 秦枭便点头答应下来。 “对了。”邙灵又想到了什么,看向秦枭,“你不用担心,山上的我都带过来了,自然也包括她,现在就在你魂海里睡着呢。” 秦枭点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那您在去到刖台时,那里的人……” 刖台?是他死的地方吧。 “全杀了。”邙灵轻描淡写地说道。 秦枭心里却猛地一紧:“全部?” “啊,留了一个。”邙灵道,“我看她身上有你的气息,应该是和你接触过,是你的朋友?” 秦枭放下心来,听言却是垂下来眼帘:“不算。” 邙灵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在意:“那你出去吧,没你事了,有事灵魂交流。” 秦枭刚点了下头,就被邙灵挥手扇了出去。 天旋地转,陷入一片混沌。 “……为什么不和他说你受伤了?”计蒙正色问道。 “告诉他干嘛?告诉他能好?”邙灵莫名其妙。 计蒙:“……所以他和墨泽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邙灵面无表情,“当时他也就八岁,被墨泽带了一段时间,回头就跟那些人类着了魔一样,才十几岁就非要出去找他。” “那怎么可能找得到?我记得当时墨泽早就走了。” “是啊。”邙灵淡淡道,“所以他找了一辈子都没找到。我以为他找个两年就会放弃来着。” “等会你没和他说吗?”计蒙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看向邙灵。 “没啊。”邙灵对他这一惊一乍好像有些不满,“和他说干嘛?他找不到自然就放弃了。” 计蒙:“……那他放弃了吗?” 邙灵:“没啊。” 邙灵回答完,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面对计蒙难以明说的表情,邙灵面色不改:“所以我把他记忆封着了,省的他又跟什么一样……不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幻成小孩。” 邙灵好像有些嫌弃:“脸都不要了。” 计蒙:“你先别这么笃定,况且人家不是还帮了你吗?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你当时就直接消散了。” “那又怎么样?”邙灵冷冷看了他一眼,“没了就没了,我正好乐的安稳。” 计蒙也是知道他的性格,听言无奈地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我还是要去看看。”邙灵沉默顷刻还是有些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转世?” 所以在你心里不也是默认了人家是真的只有几岁吗? 计蒙暗自腹议。 他们可以直接以灵体的形态出来,就像灵魂状态差不多,一般的人类根本感觉不到,也看不见。 秦枭在一片昏暗中睁开了眼。 刚睁眼就看到了张白皙娇嫩的面孔。 秦枭本能性一脚给他踹下了床。 那人也是反应迅速,在被踹到地上时本能地一个后滚翻减轻了伤害。 虽然伤害减少了,被踹的腹部还是在隐隐作痛。 “你醒了?”墨寒羽本来还呲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看到秦枭睁开的黑瞳,惊喜道。 秦枭直起身,现在正是黑夜,看不太清屋里的景象。但秦枭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说话,目光逐渐在他和他的床铺之间流转。 墨寒羽看出了秦枭的疑惑,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小声和他解释:“我有点累,这两天帮你包扎完就直接睡在你床上了。” 秦枭这才注意到自己胳膊上和小腿上缠着的绷带。 秦枭试探地动了动,绷带处传来轻微的刺痛。 秦枭不仅皱了眉。 墨寒羽以为他不记得了,便道:“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被那雷劈完后你就一直气息微弱,好像失了魂一样。我和尹玺晦把你抬到屋里,帮你稍微包扎了下。” 墨寒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秦枭看到了他手肘处多了些疤痕。 墨寒羽笑道:“这两天一直在跑步,应该是要训练我们的体能,一直都是一百圈,跑完才可以休息。” 墨寒羽见秦枭一直盯着自己胳膊上的伤,不好意思地藏了下:“我跑步的时候没注意摔了几脚……哈。” 秦枭依旧没有说话,本能想去摸脖子里的玉滴,却摸了个空。 墨寒羽见秦枭的动作,马上会意,不知从哪个地方摸了出来:“你昏迷之后那一段时间凤耀山和申浩在研究你,我看你昏迷时握着,就想着应该对你很重要,就藏了起来。” 墨寒羽说着,将它递给秦枭:“现在你醒了,还给你。” 秦枭边接过重新系在脖子上,边向墨寒羽道谢。 墨寒羽边干笑着说不用,边起身想要离开。 刚才秦枭的反应,显然是不喜欢别人睡他的床,如此看来还是主动回到自己床上比较好。 秦枭看着墨寒羽,没有发声。 他在想事情。 根据墨寒羽刚才说的,他们每天都要跑够一百圈才可以休息。他虽然没有跑完,但刚开始那几圈也能大概计算出需要消耗多么大的体力,如此庞大的运动量,毫不夸张的讲,跑完后肌肉的损伤、累到虚脱、瘫软甚至尿血睡死都是正常的。 但墨寒羽说,他回来后还有帮他包扎。 秦枭能从绷带的状态感觉到墨寒羽没有说谎。 这条绷带是刚包扎不久的。 为什么? 秦枭不能理解。 于是他问了出来。 “墨寒羽,为什么?” 墨寒羽听到动静,回头,见秦枭坐在床上,那双黑色的瞳孔闪着不知名的光芒。 “什么?”墨寒羽不解,又回到了秦枭身边。 “为什么帮我包扎?”秦枭一边解绷带,一边问道。 墨寒羽看着他的动作,皱了下眉:“我们不是朋友吗?而且你当时帮我说话,这些小事不是很正常吗?” 秦枭解开绷带,暴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皮肤。 想想是因为什么被劈的,秦枭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自己今后也能劈人,又开心起来。 墨寒羽见秦枭表情变了三变,有些疑惑,但自己实在太累,不想再想这么多,再次起身想回到自己床上睡觉。 秦枭看出他的劳累,按住他起身的动作:“在这儿睡吧。” 墨寒羽有些惊讶,但精神已经到了极限,得到秦枭的同意后陡然一松,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倒在秦枭身上,直接睡死了过去。 秦枭看着倒在自己肩膀上的墨寒羽,愣了一下,将他缓缓放倒在了床上。 看着墨寒羽熟睡的面孔,秦枭缓缓起身,虽然在这孩子身边很凉快,但他还是喜欢和人保持距离,于是跑到墨寒羽床上休息了。 秦枭临睡前恢复了下伤口,直到伤口结痂才放下心倒头就睡。 “……我觉得不是他。”计蒙笃定道,“起码不是有记忆的他。” 邙灵深深看了眼毫无意识的墨寒羽,没有回话。 邙灵又看了看秦枭胸前微微露出的玉滴,最终“啧”了声,和计蒙回到了秦枭的魂海中。 第19章 鼠鼠死到临头啦 听见依旧不怎么响的哨音,墨寒羽睁开了眼睛。 刚想起身,全身上下发出的酸痛让他没忍住呲了下牙。 墨寒羽坐起来,隐约记得昨天晚上好像发生了什么。 “发什么呆呢?” 墨寒羽抬头看去,见秦枭已经穿好鞋站在自己的面前了。 墨寒羽眨了眨眼,才知道那不是梦,秦枭确实醒了。 “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晕倒?”墨寒羽一边慢悠悠地下床,一边问道。 秦枭敷衍了过去:“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被雷劈了。” 墨寒羽:“……自信一点,就是。” 秦枭这才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是吗?” 墨寒羽似乎毫无察觉地点了点头:“是的,你不仅被雷劈了,还受了点伤。” 墨寒羽说着,抬眼看向秦枭:“为什么?” 秦枭沉默片刻,随口胡言:“天选之子吧。” 墨寒羽:……? 秦枭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孩子都出现了精神萎靡,动作缓慢的情况,心底知道是连续几天运动过量留下的后遗症。 除了一个孩子。 秦枭看了眼头发凌乱一脸迷茫的2号。那孩子正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出现精神恍惚的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秦枭见他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便扭过了头,等着墨寒羽穿好。 秦枭意外地发现墨寒羽走路姿势有些颠簸。 “你脚怎么了?”看在他帮自己包扎的份上,秦枭伸出胳膊微微用力支持着他。 “没什么,就是肌肉酸痛。”墨寒羽一手挎着秦枭的胳膊,慢悠悠道。 申浩和凤耀山见到秦枭,有些意外。 “终于醒了?”申浩瞥了他一眼。 凤耀山笑呵呵道:“既然醒了,就和他们一起跑吧?” 秦枭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不知为何,尹玺晦来找他们的次数少了些,可能是跟不上秦枭和墨寒羽的步伐,总是落在后面。 秦枭虽然是第一次跑这么多,但毕竟之前也锻炼过体能,相较于而言还是轻松的,起码跑完后没像墨寒羽第一天那样累瘫在地上。 “站起来。”秦枭喘着粗气,扶着腰踢了坐在地上的墨寒羽一脚,“不要一跑完就坐下。” 墨寒羽摆摆手,累的不想说话。 夕阳剩点尾巴,烈红的晚霞点缀了整片天幕,炎热的空气也随着汗水的挥发而逐渐下降了一些。 秦枭再次看了坐在地上的墨寒羽一眼。墨寒羽没办法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双腿还在颤抖,没好气地看着秦枭:“你到底要怎么样?” “跟着我走两圈。”秦枭说着 迈步就要重新站上跑道。 墨寒羽:?!!! 墨寒羽:“你认真的吗?” 墨寒羽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微微摇头想要离秦枭远一点,拒绝他的提议。 秦枭没有强求,见墨寒羽实在抗拒,便自己上前去走。 墨寒羽见秦枭没有改变想法,思考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加油啊。”墨寒羽看到喘着大气,大汗淋漓的尹玺晦,象征性鼓励道。 秦枭看了看速度缓慢,步伐沉重的尹玺晦,显然他已经要到极限了,想了想,跟着墨寒羽比葫芦画瓢地朝尹玺晦说了句“加油”。 尹玺晦大脑一片空白,昏昏沉沉半点思考的空间都没有,听到话无意识的点了点头,本能扬起笑容像是想回复,最终还是没有余力支持他这样做。 秦枭看着他跑步的姿势,皱了下眉,在尹玺晦经过他的时候提醒了句:“腰板挺直。” 秦枭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带着几分严肃,和当初在邙山上教自己武器的那位亡灵十分相似。 尹玺晦不自觉一抖,被话语影响,本能地听从,抬起头颅挺直了腰。 尹玺晦后知后觉地往后望了望慢悠悠走路的秦枭,心悸地拍了拍胸膛,刚才拿一下吓的他恍惚以为是训练自己的那位。 尹玺晦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多吓人呐。 墨寒羽双腿发软,但跟都跟了,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只能一步比一步沉地慢慢走,不知不觉间和秦枭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秦枭有感觉似的停了下来,等着他慢慢走过来,再减慢速度将就着他。 “……你不累吗?”墨寒羽终于没忍住,问出声来。 “累啊。”秦枭面色不改,擦了擦额头的汗。 墨寒羽纳闷道:“那为什么你还要走?” 秦枭看了他一眼,向他讲解:“长跑完不经过渡就休息会导致血流不稳,出现肌肉酸痛、头晕、头疼、恶心甚至呕吐等不良反应,如果想要减轻避免这种反应就只需要在运动后伸展一下身体,等待心跳降下去后再休息就好了。” 墨寒羽:…… 秦枭说着,抿了抿嘴:“其实我也累,但这样可以减轻隔天的身体反应。” 墨寒羽没说话,对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太详细了。 学到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慢悠悠地走完两圈,等到心率稳定下来后,墨寒羽又看到秦枭开始伸展身体,比如弯下身用指尖够地面之类的。 墨寒羽跟着做,弯腰时腿一软直直地跪到地上,小孩皮肤娇嫩,直接被沙土磨破了皮。 墨寒羽掩饰性地拍了拍。秦枭早就看到了,虽然他没有明说,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墨寒羽还是从他眼神中看到了几分嫌弃。 墨寒羽很受伤。 但他不说。 尹玺晦累死累活地跑完后,给两人打招呼,打完招呼弯腿就要坐下。 “起来。”这次墨寒羽和秦枭同时开口。 尹玺晦屁股还没挨地就又被迫站了起来。 “怎么了?”尹玺晦累的实在不行,扶着膝盖腰恨不得弯到地上。 “起来走两圈。”墨寒羽抬抬下巴,他不能自己一个人受,得拉一个。 尹玺晦:…… 看着尹玺晦复杂的表情,墨寒羽没忍住笑了下。 尹玺晦满脸愁云目光复杂地盯着墨寒羽:虽然你笑起来很好看,但你不能仗着好看说出那么寒心的话。 “你认真的吗?”尹玺晦吐出的话和墨寒羽刚才如出一辙。 墨寒羽忍住笑意,认真道:“当然,我们在这等你,去吧去吧。” 尹玺晦不信。 但由不得他觉得,在墨寒羽亮晶晶的目光下,强忍着什么,直起身又走了一圈。 “不行了,再走一圈你就是要我的命。”尹玺晦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面色没有那么狰狞。 墨寒羽也没有强求:“好吧。” 尹玺晦算是中等,在他走完之后还剩不少的小孩在跑,但秦枭没有余心理会剩下的,看着墨寒羽带尹玺晦做完拉伸就去食堂吃饭。 尹玺晦的体能远不如墨寒羽,在做时好几次趴在了地上,又在墨寒羽的监督下重新爬起来做。 在墨寒羽端着饭菜坐下时,脸上肉眼可见的开心。 秦枭不明白他在开心什么。尹玺晦在心底有几分猜测,悲愤地提起颤抖的手,去夹盘子里的肉块。 墨寒羽当然在开心自己也能像秦枭一样嫌弃地看着尹玺晦略显狼狈的动作。 这个认知让墨寒羽格外满足。 但让尹玺晦感觉很不好。 “为什么还要再多跑一圈啊?”尹玺晦没忍住,看着秦枭问道。 墨寒羽将秦枭说的复述了一遍。 秦枭感觉到尹玺晦的目光变了。 秦枭疑惑抬头,见尹玺晦正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学到了。” 最终,尹玺晦点了点头,神情稍微有些痛苦。 秦枭不明白,但也不好奇,继续低下头吃饭。 “有些时候,我会恍惚觉得秦枭你不像是和我们同龄的人呢。”尹玺晦突然笑了,说道。 秦枭没有说话。墨寒羽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就是觉得他太成熟了嘛,说出来的话都和我的长辈差不多。”尹玺晦笑了笑。 墨寒羽歪歪头,虽然在他的内心也是这么感觉,但他没有跟着附和,只是点了点头:“是嘛。” 秦枭听着,动作没有半点停顿,也没有回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风雨无阻,不管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在雷电轰鸣,乌云交加,倾盆而下的暴雨中,他们也没有一天停止过奔跑。 从刚开始的不适,再到最后的习惯。 太阳东升西落,树叶从浓绿变得焦黄。 终于,在开始落叶的一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喊他们起来跑步。 但毕竟那么多天了,有很多小孩早就养成早起的习惯了,醒了几次发现还没有吹哨,没忍住出去看,却没发现导师,只看到99他们在跑。 胸前挂着“72”号牌子的女孩望着他们跑了会儿,踌躇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向他们走去,挥手拦住了秦枭。 “……99,是导师让跑的吗?” 女孩一出声,尹玺晦没忍住皱了下眉。 这女孩声音极细,和普通孩子听上去奶奶的声音不同,像是故意夹出来的一样,甜腻地让人不适。 秦枭倒没做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不是。” 女孩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你们……导师呢?” 墨寒羽和身后的尹玺晦停了下来,看着他们交流。 “不知道。”秦枭摇了摇头,“他们没有出现。” “那你们还要跑100圈吗?”女孩问道。 出乎意料的,秦枭摇摇头:“不是,只是锻炼而已。” 女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秦枭看着女孩,等着她让开道。 女孩不理解他的意思,眨了眨眼,又问道:“那你们准备跑几圈啊?” 秦枭擦了擦额角的汗,看了下四周:“已经跑了十圈了,再跑十圈结束。” “不是还有十圈啊?!!” 没等女孩发声,尹玺晦先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呼喊。 尹玺晦看看墨寒羽,看看秦枭,惊恐地发现墨寒羽并没有什么异议。 墨寒羽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点点头,表示理解秦枭的计划。 但尹玺晦不理解。 不仅不理解,他还很慌张。 尹玺晦整个瞳孔都在颤抖。 秦枭看了看他,思考片刻:“你可以不跑的。” 尹玺晦咬着上唇,目光好像有些幽怨。 秦枭:? 尹玺晦好像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挣扎,沉重地拒绝了秦枭的提议:“不,我和你们一起。” …… 秦枭沉默地看着尹玺晦那宛如壮士扼腕的架势,没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尹玺晦沉痛地摇了摇头:“不,什么都没有。” 秦枭:…… 墨寒羽笑了一下。 秦枭疑惑地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没向他解释,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女孩沉默地打量着他们,见秦枭抬起胳膊做出跑步的姿势,自动让开了道。 见她没有要再交流的意思,秦枭没有再看她,直直地跑了过去。 墨寒羽两人紧随其后。 和墨寒羽不一样,尹玺晦路过时多看了女孩一眼。 女孩并没有远离,而是站在旁边看着他们。 也有小孩跑出来看,没看到导师就又回去了,只有2号傻乎乎地和女孩一样站在训练场旁边,看着他们。 尹玺晦只感觉如芒在背,终于忍受不了似的朝秦枭他们搭话:“为什么他们要这么看着啊?” “他们在看吗?”秦枭望了一眼,看到也没有惊讶,收回了目光,“就看着呗。” 尹玺晦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步伐不禁乱了起来。 旁边的墨寒羽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尹玺晦微微皱眉:“不太舒服。” “为什么?” 尹玺晦抿了抿嘴,看着毫无异样的二人,问道:“为什么你们两个会毫无感觉啊,被人看着就感觉很不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秦枭疑惑。 尹玺晦:“有什么好的?” 墨寒羽:“没什么好的啊。” 秦枭:“那不也没什么不好的吗?” 见尹玺晦语塞,秦枭微微歪头,好像不太理解:“为什么会不好?” 比起秦枭,墨寒羽更能理解尹玺晦的想法:“你是被人看着觉得不自在吗?” “被人盯着本来就不应该自在好吗?”尹玺晦终于受不了似的发言。 秦枭皱眉:“为什么?” 墨寒羽看了他一眼:“被人盯着感觉确实不太好,主要你不知道他为什么看着你,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自然心里不太自在。” 秦枭好像明白了:“害怕他暗杀你?” 尹玺晦:“不是!” 尹玺晦:“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啊?!” 墨寒羽理解地拍了拍尹玺晦:“不用理他,他就那样。” 尹玺晦仿佛找到了安慰:“他真的……” 墨寒羽叹了口气。 “怎么了?”秦枭罕见地回头看了看两人。 两人很有默契,齐齐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秦枭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再问。 十圈匆匆跑完,尹玺晦幽怨地目光在女孩身上一扫而过。 女孩背后一凉,不适地瞥了尹玺晦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看自己。 秦枭没有理会一直站着旁观的二人,自顾自地做拉伸,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还有两个人。 男孩上前拉住墨寒羽,看着秦枭,闪亮的眼睛好像想说些什么。 “还没叫,你们就醒了啊。” 耳边传来凤耀山的声音,众人看去。 天边的太阳已经升起了大半,直到这时,凤耀山和申浩才缓缓向这边走来。 秦枭看了看他们,转头又看向男孩:“你想说什么?” 男孩可能没想到他会忽略导师,选择率先问他,愣了一下:“我,我叫田淼。” 秦枭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呢?” 男孩咬着嘴唇,说不出话了。 墨寒羽看着被扯着的小拇指,轻轻用力,挣脱了男孩:“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男孩眨眨眼,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墨寒羽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男孩的回答,只能先行做罢,看向凤耀山。 秦枭见申浩怀里抱着个大箱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凤耀山吹响口哨。屋里早就醒了在床上等了半天的众人才从中鱼贯而出。 凤耀山看这速度,满意的笑了笑:“不错,挺快的。” 第一次听到夸奖,把一众小孩夸的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我想很多人都好奇为什么今天没有叫你们起来。”凤耀山笑着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不需要再跑步了。” 刚一说完,人群猛然迸发出欢快的笑声,还有的孩子拍起了手,都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开心。 “取而代之的,你们从今天开始就要练习捕杀了。” 凤耀山说着,未见小孩们的神情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这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个岁数的孩子都还没有生命的概念,对于小动物什么的打心底也没有害怕的想法。 凤耀山很满意,接着轻笑道:“今天,就从老鼠开始练起。” 申浩这才将箱子放下,为他们展示箱子里面的东西——正是凤耀山所说的,一群吱哇乱叫、乌漆麻黑的老鼠! 秦枭无意间看见刚才问话的女生脸瞬间就白了。 第20章 缚尸者 女孩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筐老鼠,脸色煞白。 “每人一只,你们也看到了,这些老鼠都是活的,并且十分健康。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弄死它们。在太阳落山之前完成。” 凤耀山徐徐说道,脸上笑容没有一丝变化。 “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就要接受惩罚哦。” 说着,让人上前来领。 大部分孩子拿在手上神色自然,轻松自在,拎着小老鼠去找自己熟悉的同伴,讨论如何杀。 女孩身体僵硬,整个人都呆板了不少,手指掐着老鼠的尾巴,却被狠狠咬了一口。 女孩吃痛,连忙换了一只手,抓住它的后颈,害怕它跑掉。 秦枭是最后一个领的,不知道是否有意,申浩扔给他的时候格外随便,和给别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而且这只老鼠很大,几乎顶得上秦枭四只手。 秦枭没有离开,用两根手指钳着老鼠头部,看了看,感觉还挺可爱的。 秦枭摸了摸老鼠毛茸茸的脑袋,与它黑色的眼珠对视,又捏了捏它的小爪子。 老鼠身上的毛又长又滑,摸上去很舒服。 “弄死就可以了吗?”秦枭看着凤耀山,向他确认了下。 凤耀山看看秦枭的动作,有些奇怪,毕竟很少有人对老鼠这种物种显现出温和的神情。 “弄死完把尸体放到这个筐子里就行了。”申浩点点下巴,是刚才用来装老鼠的。 秦枭点点头,垂眼看着在自己手上还算温顺的老鼠,没有半点杀气。 接着,就见他一手捏住老鼠的头,一手捏住尾巴,两边同时用力一拉。 老鼠连“吱”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断了气。 秦枭捏着已经失去生命的尸体,扔回了箱子:“好了。” 从拿到完成两分钟不到。 在下杀手的时候都没有一丝杀气,就像刚开始平静的抚摸一样,中间无论是气息还是眼神,都没有一点变化。 凤耀山眼神微变,脸上笑容不改:“好的。” 在秦枭之后,又有个孩子拿了过来。 “导师,完成了。” 有些熟悉的甜腻音传来,秦枭扭头,有些意外地发现是刚才那个脸色难看的女孩。 女孩手上的尸体血淋淋的,和秦枭的完全不同。 那只老鼠的皮毛已经全部被血染红,头部直直地朝下吊着。女孩手指轻捏老鼠的尾尖,指头也被染上了红色。 女孩的身体微微颤抖,透露出她慌乱的内心。 凤耀山笑着接过,看到她的瞳孔时愣了一下。 秦枭本来并不在意,但就在女孩匆匆扭过头时,和她对视上了。 秦枭愣了一下。 女孩的瞳孔正泛着血色,原本浅棕的瞳孔整个呈现红色,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 女孩见秦枭的目光,连忙移开了目光,眨了眨眼,瞳孔又变得正常了,仿佛刚才只是个错觉。 但秦枭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今天剩下的时间你们可以自行安排。”凤耀山语气柔和地对着他们说道。 女孩点点头,躲避了秦枭的目光。 缚尸者……? 秦枭想起那个神色激动的男人对他的称呼,还有后来秦修云向自己介绍缚尸者时说的话。 【师父,在吗?】 秦枭自醒后第一次呼唤邙灵。 【说。】 【那个女孩……我听说这个世界有种叫缚尸者的邪修,他们……】 秦枭将自己知道的说给邙灵听,包括自己和邪二的对峙。 【他们和你用的不是一种东西。】 邙灵的声音平静至极,没有半点波澜。 【那个人类身上沾的死气太多了,应当已经杀了不少生灵。她手上的鼠死于全身血液爆裂,但她估计是第一次这么做,没经验,导致弄的那么血腥。】 【血管爆裂?她不是也可以控制血液吗?】秦枭疑惑。 【不一样的。】邙灵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这么告诉他。 【她应当没有使用那种叫属性的东西。】 秦枭撇眉,还想问,但见邙灵没有想详细讲的意思,一时有些迟疑。 秦枭离开凤耀山他们,看向训练场上乱成一锅粥的小孩,有些疑惑。 再仔细看,原来是有些老鼠跑掉了,为了捉住一路上走走撞撞,误伤了不少,使小孩手一抖,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情况。 秦枭一眼看到了那刺眼的白色,走进后看清状况没忍住撇眉。 “……你在干什么?”秦枭问道。 墨寒羽手忙脚乱地想要阻止在他身上乱窜的老鼠。这老鼠体型挺小,但速度敏捷,身手了得,在墨寒羽的肩膀、胳膊、腰侧乱窜。 秦枭:…… 秦枭伸手,精准地捏住了那只乱窜的老鼠。 墨寒羽见老鼠下来了,不由松了口气。 “一个不小心就让它跑了,还好没跳下去。”墨寒羽说着,有些庆幸。 秦枭点点头,将手中的小东西还给了他。 “快点做吧,弄完不就没事了吗?”秦枭说着。 墨寒羽看看秦枭空荡荡的双手,有些好奇:“你的呢?” 秦枭:“已经做完了。” 墨寒羽有些吃惊:“这么快?” “杀个老鼠而已,需要多长时间?”秦枭不以为意。 墨寒羽看着手里吱哇乱叫的老鼠,却迟迟下不了手。 秦枭注意到墨寒羽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墨寒羽为难地咬了咬唇:“应该怎么做?” “最简单的就是拉着它的脖子,拽着尾巴两边一拽,就行了。”秦枭指指位置,道,“如果不想这样的话冻死也行,你属性不是冰吗?瞬间冻结就可以了。” 墨寒羽手心冒汗,盯着不断挣扎的老鼠,迟迟没有动作,不一会额头也开始冒冷汗。 终于,好像下定决心似的,拉住它的尾巴,一手拽住头部,想要听秦枭的话,使劲一拽。 就在这时,那老鼠不知为何,人性化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墨寒羽再次迟疑了。 不知为何,手上突然就失去了力气。 秦枭见墨寒羽的手在不停地抖,还有些疑惑。 之前也没发现他有抖病啊? 秦枭不太明白墨寒羽复杂的心情。 墨寒羽紧锁眉头,额头的汗流到眼睛里,有些蛰眼。 “……对不起,我下不去手。” 墨寒羽低着头,轻声道。 秦枭疑惑:“为什么?” “我……我没杀过这些。它……”墨寒羽看着手里突然安静下来的小老鼠,眼神复杂。 “它刚才还在咬你。”秦枭有注意到墨寒羽颈部被抓伤的痕迹。 “但……”墨寒羽抿抿嘴,仍有不忍。 “它最后都是要死的,你也许还能给它个痛快。”秦枭冷静道。 “如何才算痛快呢?”墨寒羽低头,闷声发问。 “……在一瞬间死去,在痛觉还没来得及达到时就已丧失了意识。”秦枭想了想,道。 见墨寒羽还在迟疑,秦枭也没强求,反正时间还长,可以慢慢等。 “我……问,问一下。” 一个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秦枭看去,发现是尹玺晦。 “它……它为什么还在动啊?!”尹玺晦向来温和的脸上罕见出现了破裂,手上捧着一只血淋淋的东西,手上沾了不少粘腻的血液。 比那女孩做的还血腥啊。 秦枭心底有些意外。 但看过去,发现那浑身是血的老鼠颈部有伤,但可能是没有弄对地方,导致虽然有大量的血液迸发,但还是没有断气,在苟延残喘的活着,身体不断地颤抖。 尹玺晦呼吸极重,像是很紧张,双手在不停地颤抖。 秦枭毕竟不好越俎代庖,替他完成,于是只是瞥了一眼,想到了个最适合他的办法。 “头拧了吧。”秦枭淡淡道。 “怎,怎么拧?”尹玺晦脸色有些白。 秦枭做了个拧盖的动作:“就这样拧啊。” 尹玺晦脸色更难看了。 秦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墨寒羽。 墨寒羽手上的耗子闻到血气,开始不断地挣扎起来。 墨寒羽僵硬地合了合手,阻止它逃跑。 尹玺晦和墨寒羽不同,秦枭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法,他没有犹豫多久,只停顿了两秒,便学着秦枭的样子,将老鼠的颈骨尽数扭断。 他甚至听到了断裂的声音。 “这样就好了吗?”尹玺晦看着已经没有了生机的老鼠,问道。 “嗯。”秦枭敷衍道,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知道他的意思,看了看尹玺晦手上的,脑海中不禁会想起秦枭说过的话。 给个痛快吗…… 墨寒羽看着手中强烈不安的老鼠,再这么下去也只能加重它内心的恐惧而已,反正最后都要死的,不如干脆一些。 墨寒羽想着,目光冷静下来。 回想起秦枭说过的话,一手捏住颈部,一手拽着尾巴,用力一拉。 骨头断裂的声音格外清晰响亮。 秦枭看着他干净利落的动作,有些意外。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下不了手的样子…… 墨寒羽垂着头,神色不明地盯着手里毫无生机的尸体,蔚蓝的眼睛中闪着道不明的光芒。 “确实……挺简单的。” 墨寒羽轻声说道。 秦枭感觉他语气有些不对劲,看向他。 墨寒羽没有和他对视,而是抬头看向尹玺晦,朝他微微一笑:“弄完之后怎么办?” “去交到那里就好了。”秦枭向凤耀山的方向指了指。 “好的。”墨寒羽依旧没有看他,礼貌地回应道。 秦枭皱了皱眉。 望着墨寒羽的背影,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尹玺晦看向墨寒羽,他自然注意到墨寒羽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不,没什么。”墨寒羽面色如常,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事情一样。 尹玺晦微微皱眉,看了眼不远处的秦枭:“那你怎么……?” “没什么。”墨寒羽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垂目,“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平静地看待这种事情。” “……他们不也很平静吗?”尹玺晦指了指不远处还在讨论如何杀死的孩子们,还有已经杀死要去交上去的。 “不。他们不是平静,他们是觉得新奇,是兴奋。”墨寒羽反驳道,“他们不害怕这个,并且感觉玩弄杀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不会对这些说什么。但秦枭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他就好像没有情感一样。”墨寒羽道,“他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对杀死这件事没有向他们那样兴奋,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他的一切行为就好像在做任务一样,虽然很完美,但给人的感觉是冰冷的。” “……”尹玺晦沉默片刻,弱弱提出疑问,“但是……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做任务吗?他这样做没什么不好的吧?” “我并没说他做的不好。”墨寒羽皱眉看着他,好像觉得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但想了想,放弃了和他讨论这种问题,“算了,你说的也没错,这是应该的。” 尹玺晦见墨寒羽结束了话题,没有强行接话。 墨寒羽皱眉,想着什么。 他只是,有些不安。 秦枭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没有感情一样,他一直都是那样,一副淡定的表情,对什么东西都毫不动摇,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即使现在他对他们的关注明显提升了,也会主动地去找他。但他觉得这其中秦枭并没有注入什么感情。 他好像只是在用一个固定的模板去往里套,像是在模仿其他人之间朋友的相处方式。 墨寒羽想起秦枭对待生命消逝时冷漠的态度。和其他小孩不一样,秦枭清楚的知道生命流逝的意义,也知道杀戮是怎么样的一件事,所以他不像其他小孩一样激动兴奋,却也不像墨寒羽一样,有对此感到可惜或是难过。 如果是人死在了他的面前呢?他的感情会有波动吗? 墨寒羽脑子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但他随即便意识到这个问题在刚见面时秦枭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那一天晚上,在尽是死尸的旅店中,他依旧是那么平静,在回答他那些问题时是那么的理所应当,毫无情感。 墨寒羽后知后觉地感到心底发凉。 “你说,如果你到了一个地方休息,半夜发现里面的人全部死完了,你会有什么感觉?”墨寒羽突然开口,看向尹玺晦。 他们已经将尸体交了上去,正在离申浩他们不算远的距离。 申浩听到墨寒羽的话,眼神变了变,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尹玺晦愣了下,好像没有预料到墨寒羽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会挺害怕的吧?毕竟不知道他们的死因是什么。”尹玺晦想了想,代入进自己,想到那个场面,不由“嘶”了一声。 “还会忍不住想凶手是不是没有离开,会不会正在哪个位置盯着我……会感到毛骨悚然,很不安吧?” 尹玺晦认真地回答了墨寒羽的问题。 “那你在发现没有危险的时候你会返回屋里再睡一觉吗?”墨寒羽问道。 “怎么可能?!”尹玺晦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汗毛直立,“我估计能睁着眼睛瞪一夜不敢睡。” …… 墨寒羽垂下眼帘:“是吗?” 尹玺晦迟疑地看着他:“……怎么了吗?” “没什么。”墨寒羽笑了笑,“想到之前的事情,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想问问而已。” 说着,沉默顷刻,又问道:“真的会睡不着吗?” “当然啊!”尹玺晦再次表达了肯定。 墨寒羽点了点头,确定了当时自己的表现是正常人应该有的。 ……不你也不正常。 申浩暗暗看着墨寒羽,眼神有些古怪。 正常小孩会那么听劝说让睡觉就睡觉吗?会在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第一时间思考对比山里和旅店的安全性吗? 不被吓疯狂奔出去就算好的了。 申浩回想起当时墨寒羽评定利害时的神情,看了眼对此浑然不知的尹玺晦,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怎么了?”旁边的凤耀山注意到他的神情,问道。 申浩摇了摇头:“没什么,想到了些好玩的事情。” 第21章 感情 秦枭觉得墨寒羽的态度有些怪,但他没有深想,只以为是第一次杀生心里不自在。 见墨寒羽过来,秦枭看着他:“导师不是说做完就没事了吗?” “是这样的。”墨寒羽点头,“现在时间还早,你想做什么?” 秦枭想了想,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想做的,于是摇了摇头。 “对了,你们身手怎么样?”尹玺晦想到什么,问道。 秦枭:“还可以。” 墨寒羽:“凑合。” 尹玺晦想了想,见他们左右拿不出来主意,笑着提议:“那我们可以锻炼一下身手,你觉得如何?” “怎么锻炼?”秦枭没有提出异议,问道。 尹玺晦想想之前自己做的那些,迟疑道:“对打?” 害怕自己表达不清,连忙补充道:“就是两个人不用属性,只用体术来,直到有一方认输。” “就把对方看成对手来打,用你对付敌人的方法来……”尹玺晦道。 墨寒羽看着秦枭,想到什么,眼神沉了沉:“我没什么意见。” “那是怎么来?”秦枭问道。 尹玺晦点点头:“就是轮流来吧?我们三个人。”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三人来到一片空地。 定了顺序,尹玺晦和墨寒羽,秦枭和墨寒羽,秦枭和尹玺晦。 尹玺晦和墨寒羽先来,秦枭站在一边。 对局开始。 墨寒羽并没有见过尹玺晦出手,站在原地盯着尹玺晦,没有率先出手。 尹玺晦本想等墨寒羽出手再来,但看着墨寒羽的眼神,心中莫名有了种预感:如果他等墨寒羽出手后才发力,他将会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于是尹玺晦先动了,他率先向其头部冲拳,被轻松躲过,还没等他反应,就见墨寒羽已经抓住了自己冲拳的那个手腕,同时另一只手虎口自下向上钳住关节,顺势一扭。 一瞬间,天旋地转。 尹玺晦甚至听到了关节清脆的声响。 再回神时,自己已经头朝下趴在地上。 墨寒羽没有迟疑,提膝压下,用膝盖紧紧顶住尹玺晦的腰椎,一手将他的胳膊反扭扣住,一手钳住他的后颈,用力一压。 “疼疼疼——”尹玺晦连忙用另一条手臂拍地,“我认输,认输。” 墨寒羽听言松手。尹玺晦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停顿了将近两秒,才慢悠悠地揉着肩膀爬了起来。 “下手真狠啊……”尹玺晦满目悲切。 墨寒羽:…… 墨寒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迟疑片刻向他道歉:“对不——” “不用不用,都说了是切磋。”尹玺晦连忙伸手打断,笑了笑,“就是一回合都没撑住,有点丢脸……” 墨寒羽谦虚地笑了笑:“没有……侥幸而已。” 更扎心了。 尹玺晦移开了目光,绷着嘴,没好意思说出来。 尹玺晦本来想着为了公平每一次会休息片刻的,但现在看下来衷心觉得没这个必要。 “两位……”尹玺晦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秦枭,眨眨眼。 秦枭站起身:“一直到认输为止吗?” “是的。”墨寒羽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秦枭感觉墨寒羽的目光有些不对。 墨寒羽没有理会秦枭略带疑惑的眼神,在心中下了主意。 他要确认一下。 墨寒羽抬起眉,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秦枭。 秦枭黑瞳深邃,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选择率先出手。 尹玺晦离他们远了一些。 墨寒羽这一次选择率先出手,毫不顾忌地挥拳相向,将自己所有感知放到最大,想以此看穿秦枭的动作。 秦枭依旧没有动作,即使墨寒羽的拳头即将挥到了自己脸上。 突然间,墨寒羽心中一悸,瞳孔一缩,感到不妙。 但想收回已经晚了,他只能选择用另一只手防御,挡在了自己咽喉前。 手刚刚抬到咽喉的位置,就被紧紧握住。 若是再晚半分,那只手就握上了他的脖子。 没有给墨寒羽庆幸的时间,秦枭猛地低头,趁他两只手都抬的时候用头抵住他的腹部,双手锁回抱住他的腰,将他直接顶起,向后摔去。 秦枭整个人都压在墨寒羽身上,一只脚踩住右手,另一条腿顶住他的腹部,手指掐在他的咽喉。 墨寒羽抬起另一只手想要反击,被秦枭捏住手腕,动弹不得。 “你输了。”秦枭垂眸,定定看着他。 墨寒羽心脏跳的飞快,直直看着秦枭:“如果我不认输呢?” 秦枭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墨寒羽趁着秦枭发愣的一瞬间,手腕脱离桎梏,一掌拍在他的胸膛,却不能让他动摇半分。 秦枭看着他,沉默片刻,松开了脚。 墨寒羽有些惊讶,看着他从自己身上站了起来。 秦枭看着他:“那就重来。” 秦枭无所谓,如果墨寒羽不服,他可以一直打到他服。 再一次,将墨寒羽摔到了地上。 秦枭:“你输了。” 墨寒羽:“我没有。” …… “你输了。” “没有。” …… 尹玺晦不明白墨寒羽为什么这么固执。如此重复了十几回,秦枭的呼吸也开始紊乱起来。 秦枭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他不明白墨寒羽要为什么这样。 他直觉告诉自己他好像在试探什么,但他不知道。 终于,秦枭失去了耐心。 再一次,将墨寒羽压在身下,一手钳住他的手腕,一膝顶在肩胛骨的中间,让他头朝下趴在地上:“你输了。” 墨寒羽形态狼狈,他也看出秦枭的耐心已经近乎为零了。 墨寒羽心脏狂跳,看着他,再次开口:“如果,我不认输呢?” “不认输,就拧断你的手腕。”秦枭没有像之前那样妥协,定定地看着他,回答道。 果然,是这样的回答。 墨寒羽得到了答案。 “你可以试试。”墨寒羽蔚蓝的眼睛直直盯着秦枭。 这样的眼神让秦枭有些烦躁,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毫不犹豫地做到了刚才的话——拧断了墨寒羽的手腕。 剧痛从手腕处传来,墨寒羽冷汗直冒。秦枭并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依旧冷冷地盯着他:“认输吗?” 墨寒羽闭了闭眼,突然笑了一下,笑容看上去有些嘲讽。 “认输。”墨寒羽道。 秦枭松开了他。 墨寒羽用那只完好的手掌支地,爬了起来。 秦枭站起来看着墨寒羽的动作,想了想,上前想给他扭回来。 “不用。”墨寒羽客气而疏离地拒绝了他,“一会儿我去找导师就好了。” 在一旁观战的尹玺晦也没想到这两人玩得这么大,迟疑地盯着墨寒羽看。 “你需要休息吗?”墨寒羽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即使额头上不停冒着冷汗,面上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秦枭看了看尹玺晦:“不用。” “那你们开始吧,我在旁边看着。”墨寒羽捏着手腕坐下来,甚至冲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尹玺晦看着墨寒羽已经开始肿胀的手腕,有些担心:“要不我先和你去——” “不用。”墨寒羽依旧拒绝了他,“你们也许可以快一点?” 什么快不快的……不都是挨打吗? 尹玺晦暗自腹议,看着墨寒羽的表情不敢说出来,只能看看秦枭,想让他拿主意。 秦枭看着墨寒羽,逐渐皱起了眉头。 他不对劲。 墨寒羽见秦枭在看自己,甚至还朝他笑了笑。 秦枭注视着墨寒羽脸上的笑容,合了合眼帘,看向尹玺晦:“我们开始吧。” 尹玺晦愣了一下,像是觉得他的决定有些不妥,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准备速战速决了。 虽然不知道墨寒羽在闹什么别扭,但看他坚持的样子,只能等打完再说了。 尹玺晦想着,对着秦枭冲了上去。 毫不意外地输掉了。 尹玺晦躺在沙土上,望着天。 这天空真蓝、真好看…… 如果自己不是被秒杀就更好了呢。 尹玺晦想着,默默流下了惭愧的眼泪。 相比起来自己真是太弱了。 秦枭和他对打完后拉着墨寒羽就走了,在临走之前还友善地提醒他下盘不稳,让他多练练。 虽然不知道墨寒羽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就算被拧断了手腕,还能做到那种程度的表情管理…… 也是很绝。 一只耗子从自己的身上爬了过去,尹玺晦望着天。 一个人追着从自己身上迈了过去。 非常好。 尹玺晦站起来,伸伸腰,准备活动一下。 看来体术还是要练。总不能一直被这样按着打。 多丢人啊。 这边,秦枭和尹玺晦交代完,拉着墨寒羽就离开了。 墨寒羽刚想挣扎,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又紧了紧,力道极大,像是不容他反抗一般。 秦枭并没有去找凤耀山,而是带着他来到了宿舍,一把将他甩在了床上。 “你在搞什么?” 秦枭冷冷问道。 “什么什么?”墨寒羽移开了目光,发现床上被自己身上的土弄脏了,刚想起身,被秦枭按着肩膀按了回去。 “我问你在想什么?”秦枭再次开口,目光冷凝,黑色的瞳孔直直地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看穿。 “什么都没想啊?”墨寒羽刚想笑,就被秦枭揪住了脸颊。 秦枭有些烦躁,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手伸出来。”秦枭冷冷开口,带着不容反抗的口吻。 墨寒羽愣了下,他第一次见到秦枭这副样子。 本能性就把手伸了出去。 等回过神,刚想缩回去,就被秦枭一把抓住了手臂。 “忍着点。”秦枭摸了摸骨骼,接个手腕他还是会的。 没等墨寒羽答应,就听“咔咔”两声,手腕后知后觉传来肿痛,再一看,除了手腕有些肿,其他都已经恢复了原样。 墨寒羽沉默地盯着,自觉给那里敷上了一层薄冰。 “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秦枭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你是指什么?”墨寒羽抬头,看着秦枭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所有。”秦枭道,“你刚才很反常。” “为什么不认输,你在试探什么?”秦枭直直看着他,心情像是很不好。 墨寒羽倒是不紧不慢起来,露出意外的神情:“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有这种表情。” 秦枭眉头又紧了半分,像是很不满意他的回答。 “没有试探什么。”墨寒羽说着,没等秦枭反驳,继续道,“就是想实验一下。” “实验什么?” “实验你对人到底有没有感情啊。” 墨寒羽此话一出,周围空气凝重了不少。 秦枭看着他的目光中带了些疑惑:“什么?” “我说过了。我就想看看你对我能容忍到什么地步,越过那个地步后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墨寒羽说着。 “……” 秦枭看着他,目光越发疑惑。 终于,忍不住似的问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诶?你怎么知道?”墨寒羽新奇地看着秦枭,“我爹就常常和人说我脑子有病,让我呆在屋里哪儿也不让去。” 秦枭:…… “你冒着手腕被掰断的风险,就是为了测试?”秦枭感到不可理喻,“你——” “诶,不对。”墨寒羽摇了摇头,“我一开始可不知道手腕会被掰断。” “那我当时已经说了,你为什么——” “我当时不信啊,现在不就信了。”墨寒羽笑笑。 秦枭却觉得这笑容极度碍眼,没忍住扯住了他的脸,往下拉:“你信什么了?” 墨寒羽被扯着脸蛋疼,尝试挣扎,未果,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信你言出必行啊。” 秦枭:……? “墨寒羽,好好说话。”秦枭皱着眉头,继续扯。 墨寒羽叹了口气,终于说了出来:“我就是觉得你对周围的一切太冷漠了,不管是人还是什么,好像都不能引起你的注意,那天晚上你看到那么多死人,甚至那两个死状是多么的吓人,但你却始终无动于衷,这让我有种不安。” “为什么?怕我杀了你?”秦枭不解。 “你脑子里一天天除了杀人能想些别的吗??”墨寒羽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像是很无奈。 “……除了死亡,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人不安吗?”秦枭没有反抗,摸了摸被戳的额头,垂下眼帘。 “当然有。”墨寒羽看着他,神色郑重,“我害怕你并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只是像做任务一样在完成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秦枭皱眉,思索了下墨寒羽的逻辑。 他说要交朋友来着,但他又说不像让他像完成任务那样对他…… “你害怕感情被骗。”秦枭总结。 墨寒羽:…… 他就不应该和他说这么多。 都多余。 墨寒羽虽然这么想,看了看秦枭,那无辜的眼神让他再一次妥协,叹了口气,向他直言:“秦枭,我这些天并没有感觉到你的感情有什么变化。” 秦枭愣了下:“什么意思?” “就是我没有感觉到你再付出感情。”墨寒羽极力地想说清,“你给我的感觉像是你在完成一个任务,就像没有感情的提醒工具一样,告诉我和尹玺晦该走路了,该干这该干那了,如果我们和尹玺晦出现一点不愿意的态度,你也就跟着妥协了,为什么?” “因为你们拥有选择的权利啊。”秦枭理所当然,“我想要你们去做,但你们真的做什么,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没办法替你们做决定的。” “这就是问题啊,秦枭。”墨寒羽道,“你是没有办法替我们做出决定,但你可以使用你作为朋友的权利去劝告我们,甚至强迫都可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 “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们中间隔了一道膜。”墨寒羽用手比划着,“你看,就像刚开始时你带着我去做拉伸动作,你就没有半点劝告的意图,好似我的选择对你根本不重要。但我和尹玺晦时我就会去软强迫地告诉他要这么做,他有没有做对我是有影响的,这就是区别。” 秦枭听了半天,做出了总结:“你是觉得我对你们太客气了。” “说好听是客气,我的直觉就是不在乎。”墨寒羽道。 秦枭看着他,好像在思考什么。 “我的父亲,好像也这么说过。” 秦枭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迷茫。 “他说,他在我身上感觉不到感情。” “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第22章 关系再进一步 “你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秦枭看着墨寒羽,却又好像不是在看他。 “我不明白。” 秦枭好似有些疑惑:“你们所感知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 墨寒羽眼中好像多了些什么,他没说什么,拍了拍秦枭的肩膀。 秦枭皱眉,刚想继续问什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两位……和好了吗?”尹玺晦乍然出现在两人身后,背着手,试探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秦枭见墨寒羽没有要为他解惑的样子,便打住了话题,没有再问。 “有什么事情吗?”秦枭回过头。 尹玺晦脱下鞋,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两人:“没什么事啊,就想着墨寒羽不是受伤了吗,想着过来看看。” “已经好很多了。”墨寒羽举起手腕给他看。 “虽然这么说……”尹玺晦皱了下眉,“愈合要多久啊?会影响接下来的行动吧?” “说的是呢。”墨寒羽笑了笑,瞥了眼秦枭。 秦枭:“?” 秦枭:“是你一直不认输的好吗?一直在耍赖。” 墨寒羽:“那也不会像你一样直接把人手掰断好吧?” 秦枭皱眉:“那你会怎么做?” 墨寒羽移开了目光:“打到他失去意识。” 尹玺晦:…… 尹玺晦:你这也没好到哪儿去。 秦枭看向尹玺晦:“你呢?” 尹玺晦眨眨眼,看了看两人,沉默片刻,呲出一个笑容:“我觉得我暂时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情。” “没有啊,你身手还可以啊。”秦枭道。 尹玺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指在你们两个手上一招都没过去吗?” 秦枭回想了一下,道:“你反应挺快的。” 尹玺晦:…… 尹玺晦:“你是在安慰我吗?” 秦枭:…… 被发现了。 秦枭矢口否认:“没有。” “为什么你们这么厉害啊?”尹玺晦闭了闭眼,转移话题。 秦枭想了想:“没有啊,哪里厉害?” “你们的身手,实力什么的……”尹玺晦道。“就比如墨寒羽的反应真的很快,我刚挥拳他就能反应过来,但我明明觉得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尹玺晦说着,像是有点郁闷:“你也是,你们好像都能提前察觉到我要出手,知道我要干什么一样。” 秦枭回忆了一下:“你出手都是有预兆的啊。” 尹玺晦:“啊?” 秦枭看着他:“你在想要出手时会呼吸加重,脚部用力,提拳会有上半身倾斜的预兆,所以一看就知道了。” 尹玺晦:…… 墨寒羽也说道:“你对着我出手前眼神有一点点变化,气息会变的有些冷。” 尹玺晦看看墨寒羽,看看秦枭,挤出一个笑容:“能给我讲一下气息变化是怎么样的吗?” “每个人气息都会变化的啊。在想什么东西,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气息都会随着情绪而变化。你没有必要执着于这个。”墨寒羽道。 秦枭眨了眨眼,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墨寒羽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在他身上看不到感情了。 “你是因为看不到我情绪的变化,才这么说的吗?”秦枭忽然问道。 墨寒羽愣了一下,看向秦枭:“不,情绪和情感是不一样的。” 秦枭皱起眉头,思考起来。 尹玺晦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也没好奇,看向墨寒羽:“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什么气息的变化呢?” 墨寒羽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是天生的能看懂周围人气息的变化,能看穿别人的意图,对于尹玺晦的动作在他的心里其实都有预料到的,但他没有想要和尹玺晦讲。 他知道他们没有这样的天赋。在他和他哥哥交流时就意识到了。 当时他哥的眼神令他难以忘怀。 惊觉、错愕……异样的眼神。 因为他每一次都能精准的猜出他哥想说的话,看穿他的意图。 包括现在,他观察着尹玺晦的神情,盯着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他接下来大概想要说些什么。 但墨寒羽不敢告诉他们,他害怕会得到疏离。 毕竟没有谁会喜欢和一个随时可以看穿自己的人交往。 光是想想就能令人毛骨悚然了。 所以墨寒羽没有回答,低下头像是在思考。 秦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还在不解的尹玺晦,忽然间,毫无征兆地释放出杀气。 尹玺晦和墨寒羽几乎同时背后一凉,猛地看向秦枭。 秦枭什么也没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尹玺晦。 明明眼神比起之前没有半点变化,但此时的秦枭却能让人不自觉地从心底感觉到恐惧。 好像他随时可能拿出那把小匕首捅死他俩似的。 尹玺晦呼吸有些困难,忍不住起身离开了床铺,离秦枭稍远了些。 秦枭有意控制,只在身边附近洒下杀意。冰冷的气息像是冰刺般扎进脊髓,寒意直冲大脑。 “这应该就是气息变化。”秦枭只短短释放了几秒,见尹玺晦反应激烈,便收敛起来。 尹玺晦还在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秦枭转目看向墨寒羽,想听听他的回答。 墨寒羽眼神发愣,呆呆地看着他,好像被吓到了。 “你怎么了?”秦枭还以为墨寒羽没那么容易被吓住。 墨寒羽回神,神色不明地看了秦枭一眼:“……不,没什么。” 然后,回答了秦枭的问题:“就是这样。只是你刚才的比较明显。” 秦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尹玺晦看着秦枭的眼神有些古怪。 “你为什么可以操控自己的气息?”尹玺晦能感觉到秦枭有收敛,但即使这样,刚才那一下还是让他忍不住地颤抖。 尹玺晦收敛起眼底的情绪,再次坐了下来,想重新堆起笑容。 “你刚才那样真的很吓人。”尹玺晦由衷道。 “是吗。”秦枭看向墨寒羽,觉得他的情绪好像又有些不对劲了,连带着气息都阴沉了下去。 这小孩怎么这么麻烦? 秦枭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对了。” 秦枭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默不出声的两人:“我可以使用属性了。” 墨寒羽一愣。尹玺晦露出惊喜的神情。 “真的吗?是什么?”尹玺晦好奇。 墨寒羽也跟着起了兴趣,气息逐渐变得缓和。 “应该是雷。”秦枭说着,张手要示范。 墨寒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想要伸展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秦枭不解地看着他。 墨寒羽手心有汗,因为方才较急,没注意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手。 秦枭害怕伤到他,便没有动作,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你准备在,这个屋里面用吗?”墨寒羽说着,忍不住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你的脑子是有问题吗?” 秦枭被他一说,才反应过来。 “啊,那……” 墨寒羽心中无奈至极:“我们去外面。” 跟着两人来到外面,找到了一片空地,尹玺晦和墨寒羽站在看秦枭施展。 秦枭其实也不太清楚到底该怎么做,只能凭借着本能,来释放。 “轰隆——” 雷鸣声响起。 秦枭望天,却见万里无云,理应来说不应该会有雷声啊? 秦枭想着,将其释放出来。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便暗了。秦枭伸出的手心上空乍然出现一团暗黑色的球体,其中刺眼的闪电围绕在上面旋转。 秦枭看看墨寒羽。墨寒羽明白他的意思,让尹玺晦退后,自己摆开架势,做出防御的动作。 秦枭心思一动,霎那间,一道粗壮耀眼的黑色闪电从球体中乍然显出,周围仿佛都暗了几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墨寒羽劈去。 电光火石之间,墨寒羽周身迅速形成一道厚实的冰墙,与雷电碰撞,发出极大的声响。 秦枭只是尝试着攻击了一下,便收敛了属性。他这也是第一次尝试,无法精准地掌握力道,而这样的攻击看上去威力巨大,却并不需要他消耗多少炁。 雷花散去,见那包裹住墨寒羽的冰墙中间露出受爆炸而产生的不规则坑洞,隐约能从中看到墨寒羽的身影——竟被雷电炸穿了。 冰块掉落在地,又激起几束黑色短细的雷花,没有任何攻击性,短暂显现后又迅速消失了。 墨寒羽抬眼,看着自己前方已经被炸开的冰墙,又看了看方才挡在前面的手臂,小臂浮现出黑色伤口,像是雷电击中留下的烧迹。 墨寒羽见秦枭没有再攻击的意思,挥手将属性散去。 方才激烈的碰撞让部分冰直接汽化了,形成薄薄的白雾将其包围。 墨寒羽挥手从冰雾中走出,看向秦枭。 秦枭盯着地上黑色的痕迹,是刚才雷电所导致的。 秦枭蹲下身,摸了摸焦黑的土壤,还有些烫。 墨寒羽也注意到了地上的痕迹。 土壤上显现出黢黑的印记,经过极高温度的灼烧,隐约形成了雷电的形状。 “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秦枭察觉到墨寒羽的靠近,开口道。 “你什么时候可以使用的?”墨寒羽神色不明。 秦枭想了想:“我昏迷过后,就能用了。” 秦枭抬头,见墨寒羽蹙起了眉头。 “那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说?”墨寒羽也蹲了下来,目光闪烁地看着他。 他能感觉到秦枭有在修炼。 “感觉没必要——” 秦枭说到一半,愣住了。 “因为你觉得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所以没必要告诉我们,是吗?” 那双明亮的眼睛好像将他看穿了,直接说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秦枭顿住了。 秦枭看着墨寒羽,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气氛停顿了片刻。 “不过你今天主动提起,让我感觉挺开心的。”墨寒羽却笑了,看向正往这边来的尹玺晦,说道,“我刚才就是这个意思。” “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和我们说的,可以要求我去做些什么。” 墨寒羽说着,站了起来。 “你也是邪修?”尹玺晦脸上写着震惊,“也是天生的吗?” 秦枭看了看墨寒羽,见他没有再说话,站了起来,点头道:“是的。” “哇哦。”尹玺晦脸上浮现出惊叹的表情。 “天赋这种事……真的是。”尹玺晦看着地上的痕迹,“啧啧”了几声。 “你也想成为邪修?”墨寒羽有些意外,“邪修的名声可不好啊。” 尹玺晦嗤然一笑:“名声好不好是别人说的,实力是自己的。” “我觉得只要不做有愧于心的事,即使成为邪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尹玺晦毫不遮掩自己的看法。 “缚尸者呢?”秦枭突然开口。 尹玺晦愣了下:“那种疯子是不能和正常人相提并论的吧?” 秦枭:…… 尹玺晦见他眼神有些古怪,不禁疑惑:“怎么了?” “你觉得我是什么?”秦枭看了看墨寒羽,突然起了心思,看向尹玺晦,运转元气,瞳孔瞬间变得血红。 尹玺晦眼睁睁看着秦枭乌黑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鲜红,像被鲜血染了一样。 只是看着这双眼睛,就能从中隐隐察觉到血腥气。 尹玺晦确实被吓到了,呆呆地盯着秦枭血红的瞳孔。 秦枭又看向墨寒羽,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到什么其他的表情,甚至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浅笑:“我这个样子,你觉得怎么样?” 墨寒羽目光平和,没有像尹玺晦那样大惊失色。 秦枭有些失望。 “你不是。”墨寒羽的话让秦枭有些意外。 “你怎么能这样笃定?”秦枭罕见地笑了下,像是有些不屑。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个并不是缚尸者的手段。”墨寒羽的声音极低,只在他们两人之间飘过。 秦枭瞳孔微缩,眼神出现了变化。 “你——” 墨寒羽的气质好像变了,清冷的目光在秦枭脸上扫过,轻而易举地看透了他的想法。 “你不用这么急切地想向我证明什么,秦枭。”墨寒羽再次开口。“你不会杀了我,起码现在不会。既然这样,那我就没有必要感觉到害怕。” 墨寒羽目光深沉,宛如大海一般的眼睛中毫不遮掩地显现出其中汹涌的波涛。 “你这样并不能吓跑我。” 秦枭正正看着他,沉默片刻,一眨眼恢复了正常。 “……希望以后你还能坚持自己的想法。” 墨寒羽回之一笑:“当然。” 尹玺晦看着两人,有些迷茫。 他虽然不知道墨寒羽和秦枭在打什么哑迷,但刚才墨寒羽说的话他还是听见了的。 “不是缚尸者?那你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尹玺晦看向秦枭,问道。 “虽然按照严格的要求来讲我并不是。”秦枭定定地看着他,笑了笑,“但他们会的我都会。” 尹玺晦一顿,就听秦枭接着道。 “有可能有些他们不会的我也会。” 秦枭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尹玺晦:“你在想什么?” 尹玺晦呆呆看着他,在秦枭“说错一句就鲨了你”的目光中,顿了半晌,颤颤巍巍问了句:“那你不会宰了我吧?” 秦枭:“……” 听他虽然这么问,但根本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任何害怕的气息。 秦枭无趣地转移了视线:“你猜。” 墨寒羽像是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先别笑了,去找凤耀山。”秦枭看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 墨寒羽一愣:“为什么?” “你的手需要包扎。”秦枭盯着他敷了一层冰的手腕,道,“以后有事,我希望你也能直接说出来。” “我向来很坦诚。”墨寒羽摊了摊手。 “是吗?”秦枭笑了,突然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问道,“那刚才你在屋里迟疑什么?” “害怕他厌恶你吗?”秦枭深邃的眼睛格外瘆人,“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段和缚尸者的不一样的呢?” 墨寒羽瞳孔一缩。 “你之前说我可以要求你做什么,如果我要强迫你说出来呢?你会说吗?”秦枭继续问道。 墨寒羽脸侧滑过一滴冷汗。 “你不会。”秦枭肯定道,“你一边说着我,一边又对自己的事情有所隐瞒,这可不太行啊……” 秦枭轻笑了下。吐出的气息震的墨寒羽耳朵发烫。 “我不反对你有什么秘密,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秦枭冷声道,“但我不喜欢有人一边瞒着事情一边又在指责说我没有什么感情。你说呢?” 墨寒羽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秦枭退开一步,看向尹玺晦:“你要和我们去找凤耀山吗?” “……算了吧。我在这里再练练。”尹玺晦谢拒了他的邀请。 “练什么?”秦枭疑惑。 尹玺晦疲惫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我想要寻求你们的帮助,但我总不能自己什么都不会吧?一招都没过去……我真的很受打击,所以我准备再练练。” 秦枭点点头,想了一下,向他提出建议:“你可以练习扎马步,让你的下盘稳一些。” “扎马步是……”尹玺晦眨眨眼。 秦枭便先和他讲解了扎马步的动作要领。 看着尹玺晦标准的马步,秦枭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我俩回来时就一直这样啊……不要抖。” 尹玺晦的腿已经开始抖了:“这样真的可以吗?” 秦枭想了想:“对你我不知道,但我是这么练的。” 尹玺晦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背挺直。” 秦枭带着墨寒羽走前忍不住又提醒道。 尹玺晦:…… 为什么他这个样子那么凶…… “……我想好了。” 半路上,一直沉默的墨寒羽抬起了头,看向秦枭。 秦枭:? “想好什么了?” “给我一点时间。我以后会告诉你我的事情的。”墨寒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秦枭无比认真道。 “所以我希望你以后能继续这样和我相处。”墨寒羽眼神坚定。 秦枭:…… “我能拒绝知道你的事情,正好我也不用告诉你——” “人都是相互的嘛。”墨寒羽笑道,“尹玺晦和我不一样。我想知道你的事情,相应的我也会把我的事情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将我的事事无巨细地告知你。” 秦枭:…… 秦枭:“不……” 墨寒羽:“啊当然,这要一些时间。” 秦枭:“不我不是这意思……” 墨寒羽扭过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谁和你说定了?! 秦枭不可思议地盯着擅自定下的墨寒羽,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这么会自说自话呢? “我并没有答应。” “那又怎么样?”墨寒羽道,“我是在告诉你,并不是想要寻求你的意见。” “就算你这样说,我同不同意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况且你并没有强迫我的实力。” “我知道啊,我也没有打算强迫你,你就算不答应我也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啊?” “因为你刚才说的话啊。”墨寒羽理所应当道。 “你说你讨厌别人一边瞒着你一边指责你。那我想……要是我不瞒着你了,我是不是就有资格指责你了呢?” 秦枭:……? 面对秦枭不可思议的眼神,墨寒羽微微一笑。 “你这小孩——” “诶——”墨寒羽打断他,“我们同岁好吗?你哪里有权利叫我小孩?” 秦枭停顿片刻,目光突然变得可怖,眼中浮现杀意:“你这样子,不担心我会选择杀了你吗?” “我觉得我拥有这样的实力。” “你不会杀了我的。”墨寒羽不以为意。 “就像你就认为我不会折断你的手腕那样?”秦枭有意和他拉开距离,冷着声音道。 墨寒羽听到这话,扭过头,认真地看着秦枭:“你之前折断我的手腕是因为我一直在耍赖,是因为我做的不对,也是一种强迫我认输的手段。你现在说要杀了我是因为什么呢?我并没有觉得我做错什么,这样的交流方法对我们两个而言都很公平不是吗? “你现在这个样子,因为我越过了你的安全距离吗?” 见秦枭撇眉,墨寒羽继续道:“你好像不喜欢别人离你太近,对人的警惕性也很高。但我既然和你成为了朋友,想要关系再进一步也是很正常的吧?我不希望自己的朋友离我太远,这有错吗?” “你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所以我想要和你的关系再近一些,不可以吗?” 第23章 麻烦啊 “我觉得这就是他的转世……太能说了。” 计蒙在魂海里和邙灵感叹道。 邙灵看着被说愣的秦枭,有些恨铁不成钢。 好歹也是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了,连个小孩都说不过吗?你在人类那里,在和人类的交往中是一点都没学会怎么反驳是吗? 邙灵冷笑几声,没有说话。 “关键有理有据啊。” “有个屁。”邙灵没好气道,“他就是看出了枭不知道怎么应对别人的感情才敢这么说,但凡碰到不讲理的,他说那话一点用都没。” 计蒙:…… “但对于他来说有用不就行——” “你站谁那边?对谁有用?”邙灵眼神恐怖。 计蒙:…… 计蒙望天,不说话了。 秦枭还在定定地打量着墨寒羽,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我的提议,但我们可以慢慢来。”墨寒羽又说道,冲他笑了笑。 秦枭:…… “看来你很会掌握尺寸啊。”秦枭冷声道,显然心情很不好。 “怎么会?我只是把我的需求说出来,并且不希望你有太大的压力罢了。”墨寒羽浅笑。 “……现在绝交来得及吗?”秦枭起了心思。 墨寒羽微笑地拒绝了他:“当然不可以。” 秦枭还想说什么,碰到墨寒羽的眼神时却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刚才哪一点刺激到他了,墨寒羽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恐怖,里面不止有凶狠,还有隐隐的恐慌。 他在害怕什么? 秦枭没有说话。 害怕他和他绝交吗? 墨寒羽移开了目光。他刚才确实慌了一瞬间,他害怕秦枭会选择和他绝交。 他刚才提出的那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们是朋友的基础之上,如果这段关系消失了,那他自然就没有资格再向秦枭提出任何要求。 这是他的疏忽。 墨寒羽抿了抿唇,害怕秦枭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便不再说话。 一直到凤耀山那里,两人都没有再交流一句。 “导师,我们想来找些绷带包扎。”秦枭向凤耀山说道。 “?你们的任务不是完成了吗?”凤耀山有些疑惑,随即想起了方才他们之间的属性切磋,那动静大的吸引了半个场的人去看,可惜这两位却毫无知觉一般。 “是烧伤了吗?”凤耀山问道。 “不是,关节扭断了。”墨寒羽说着,举起了他肿胀的手腕,“虽然确实有些烧伤。” 秦枭疑惑,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墨寒羽白皙的胳膊上出现了道醒目的烧痕。 刚才弄的吗? “怎么不说?” “感觉不是很严重,没有必要。”墨寒羽扭过头。 凤耀山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看,不知想了些什么,笑着答应道:“正好99前段日子用的药还剩了些,给你用吧。” 说着,从朱红色手链中取出两卷绷带和一瓶伤药,递给墨寒羽。 墨寒羽接过,向其道了声谢,和秦枭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秦枭也没觉得不对,到了宿舍给墨寒羽包扎了下,看着发现墨寒羽的伤都集中在了一条胳膊上,不由发出感慨:“你这条胳膊还真是多灾多难。” 墨寒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还行。”墨寒羽试着伸展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什么严重的地方。“就是手腕这两天不能活动了。” 秦枭看着他,想了想,在他的手腕处又固定了下。 墨寒羽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最近不要有太激烈的活动。”秦枭说着,“特别是你这条胳膊。” 墨寒羽点点头,答应下来:“我不傻。” 秦枭没有再说话,起身整理床铺来。 刚才尹玺晦和墨寒羽坐在上面,在上面留下了不少土屑。 墨寒羽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他抖动着床单,神色莫名,目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枭。” 沉默片刻,突然开口。 秦枭抬眼:“嗯?” 墨寒羽好像有些紧张,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目光看着其他地方。 “能不能……以后不要再说绝交这种话了?” 墨寒羽低头抠着刚缠好不久的绷带,反复捻捏着。 秦枭看向他,没说话。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墨寒羽垂着眼,仍旧没有抬头。 “我——” 墨寒羽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秦枭应道。 “哦。” 周围好像突然安静了下。 墨寒羽抬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哦。”秦枭扭过身,将薄薄的床单铺在上面,跪在上面将其铺平。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没什么可问的。”秦枭整理好了,将刚才放在墨寒羽床上的东西拿了回来,“你不用这么敏感。” 墨寒羽手指一紧。 秦枭看着重新恢复整洁的床铺,拍了拍手。 “去吃饭吧。” …… “呦——两位吃的尽兴吗?” 秦枭墨寒羽沉默着,不约而同地没有看对面的人。 “怎么不说话啊?” 对面男孩笑笑,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周身却散发着近乎肉眼可见的黑气。 “……我的问题。” 秦枭干脆利落地认错。 “诶不不不,你怎么可能有问题呢?是我有问题——” 尹玺晦特地咬重了最后一个音,将其拉的贼长。 秦枭:…… “是我不该在那边傻愣愣地站着等你们。”尹玺晦咬着牙,呵呵直笑。 墨寒羽:…… 墨寒羽扶了扶额头,把他给忘了。 就很尴尬。 在他们吃完饭后才隐约记起尹玺晦还在等着,想去的时候却见到尹玺晦已经笑容满面地朝他们走来,隐约可见其头顶浓郁的黑气。 “……其实你站的时间也不算长。”秦枭想要补救,但话一说出来味儿就变了。 墨寒羽窒息地捂住了脸。 “是吗?”尹玺晦笑着喝了口手边的冰水,“那你以后也和我一起吗?毕竟时间也不算长。” 尹玺晦说这话主要是为了阴阳怪气,谁曾想秦枭听到竟一口答应下来。 “可以。” 尹玺晦手一顿:“什么?” “我说可以。”秦枭看着他,面色正经,“我们一起练,我什么时候停你什么时候停。” 尹玺晦看着秦枭平静的目光,倏然想起他近些日子来在训练上的语气,想着想着没忍住手一抖。 墨寒羽是没什么反应,但他听到那样的话就忍不住回想起整天板着脸的那位。 “……要不算——” “你也和我们一起吧?”秦枭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当然没什么异议:“可以。” 这下轮到尹玺晦愣了:“……” “不我的意思是——” “那从今晚开始吧。”秦枭罕见地定下时间,“我们和你一起练。” 尹玺晦:…… 尹玺晦一脸诚恳:“我能反悔吗?” 秦枭不说话。 墨寒羽冲他温柔地笑了笑:“你可以试试。” 尹玺晦:…… 懂了。 虽然墨寒羽那笑容十分的温柔,十分的好看……但那随之而来的危险感对比起之前秦枭的那可是一分都不带少的。 尹玺晦欲哭无泪。 他为什么要嘴欠非要问那么一句。 这就叫自找苦吃吗? 虽然说是晚上,但训练只在太阳不那么耀眼时就开始了。 尹玺晦这才知道秦枭说的时间不算长的份量。 尹玺晦额头尽是汗水:“要不……” “稳住。”秦枭看着尹玺晦发抖的双腿,看向又想弯下去的腰,不禁皱起了眉头,“动作变了。” 尹玺晦憋住气,重新抬起酸痛的腰,没有反驳。 因为他发现,明明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姿势,秦枭不禁全程没有变化,连汗都没出多少。 “你还能坚持吗?”秦枭看向同样有些颤抖的墨寒羽。 墨寒羽闭了闭眼,摇摇头:“没事。” 秦枭便不再发问,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太阳落山。 尹玺晦在秦枭说“好”的那一刻,身子瞬间软了下去,瘫在地上。 墨寒羽松了口气,动了动酸软的脚,擦了擦额头的汗。 “……还没完呢。”秦枭看着在地上的尹玺晦,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尹玺晦:……?!! 墨寒羽默不出声地转移了目光。 他有些后悔了。 “今天上午和你交手的时候,我发现你的胳膊没有力气,我和墨寒羽都能轻松地格挡住。”秦枭甩了甩腿,道,“所以我觉得你的手臂力量也要多练。” “而且你的属性不是箭吗?”秦枭想起尹玺晦曾介绍的话。 尹玺晦没想到秦枭记到了现在,愣了下:“是的。” 秦枭看着他:“方便展示一下吗?”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 尹玺晦点头,抬手释放出自己的属性。 准确来说,他的属性是弓箭。 一把金色的弯弓出现在他的手中。弓渊部隐约显现出金色辉羽,宛若翅膀展开;弓弣部短细,两边聚拢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宛若金雕利喙;弓弦极细,近乎只有蛛丝粗细,不认真看根本发现不了。 “……挺漂亮的。” 秦枭看着这把弓,称赞道。 尹玺晦笑了笑,应了下来。 “拉一下给我看看。”秦枭说着,往后退了几步。 “……朝你发射吗?”尹玺晦惊愕。 秦枭点头。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秦枭停住了后退的步伐,眼神示意墨寒羽走远些,随即气场大放,周身弥漫起危险的气息,将自己的炁也放的极开。在黑色的炁中隐约能看到雷电闪过。 “来。” 秦枭只说了一个字。却仿佛是拿着闷锤在尹玺晦心上狠狠敲了下。 尹玺晦身体微微颤抖,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恐惧。 秦枭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他给人的压迫感是多么的恐怖。 尹玺晦瞳孔微缩。秦枭漆黑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其可怕,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觉到恐慌。 秦枭见尹玺晦没有动作,不禁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尹玺晦看着他,抿了抿唇,拿起了弓。 手指微碾,弓上边显现出一支棕色箭羽。 箭尖对准秦枭,弓弦拉到极致,恍惚间却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凶兽。 尹玺晦只短短出神了一刻,下一秒眼神凝固,变得格外坚定,对准秦枭松开了弓弦。 箭羽瞬时发射,宛若一束流光,肉眼几乎跟不上它的速度。 秦枭却皱了下眉,直接伸手接住了它。 “太慢了。”秦枭握着箭簇,收敛了气息,向尹玺晦走去,“你手臂力量不足。” 感觉到周围恐怖的气息散去,尹玺晦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随即就没控制一头往地上栽。 秦枭及时扶住了他。 “你很累吗?”秦枭回想起他刚才的表现,以为他是扎马步太累了,问道。 尹玺晦抬眉看了他一眼,微微喘着粗气:“不是……” 尹玺晦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下:“我这次可算是体会到墨寒羽说的气息了。” 秦枭疑惑。尹玺晦却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看向墨寒羽:“气息真的能察觉到一个人的状态。” 墨寒羽理解他说的意思,笑了笑:“刚才可真让人害怕。” 秦枭:? “你们怎么了?”秦枭看着尹玺晦直接做到了地上,皱了皱眉,问墨寒羽道。 “……你刚才那样挺吓人的。”墨寒羽没有明说,只是阴晦地提醒了下。 秦枭依旧不太明白:“我只是把气息散开想要感知他的箭路,防止受伤而已。” “是的是的。”尹玺理解地点点头,那把漂亮的弯弓不知何时消失了,“是我的问题。” 秦枭:? 尹玺晦无奈道:“你没什么问题,真的。是我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好。” 秦枭看了看墨寒羽:他没放杀气啊? 墨寒羽看着秦枭略显迷茫的眼神,不禁笑了下:“这和那个没关系的。” 秦枭见他们都没有要明说的意思,也没再纠结,转头看向尹玺晦:“刚才你的力气不足,箭射偏了,注意力还不集中,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尹玺晦:…… 这话题变得这么快吗? 给他一点心理过渡不行吗? 秦枭其实也不太懂如何教人,只能学着之前山上的那个亡灵的样子,那个亡灵当时是怎么教他的,他就怎么对他们。 现在看下来墨寒羽是很让人省心的,起码体能什么的比尹玺晦好得多,练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尹玺晦无奈地想要解释:“我刚才有点被吓到了——” “那又怎么样?”秦枭眉头未动,“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被吓到,但如果真的遇到猛兽时它们难道会给你发愣的时间吗?会将就你射偏的箭吗?” 尹玺晦:“……不会。” 秦枭:“所以你为什么要说被吓到了?这不是理由吧?” 尹玺晦:…… 墨寒羽拍了拍秦枭的肩膀:“你就原谅他吧,要是我我也会这样的。” “原谅他?”秦枭诧异,“我并没有怪他,我只是说出来自己的疑惑而已。” “他的生命是自己的,左右他怎么样子不会损害到我的生命,和我无关,为什么我要怪他?”秦枭疑惑。 墨寒羽:…… 墨寒羽趴在他耳朵边提醒:“说的太过了。” 秦枭回头,见尹玺晦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秦枭:…… “你说我的我都认……”尹玺晦眨眨眼,像是强忍住委屈一样,“但你说什么和你无关是不是就太过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秦枭:…… 秦枭看向墨寒羽,想说什么。 墨寒羽转移了目光:话是你自己说的,自己去想。 秦枭:……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枭艰难地想了半天,干巴巴地说出一句这。 尹玺晦当然不会信,但他撇撇嘴,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算了算了,我们继续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确实体能什么的都不好,还是要练的。”尹玺晦说着,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继续吧。” 见秦枭也迅速进入到状态,尹玺晦心里叹了口气。 他当然看出来刚才秦枭说的那些话发自于内心,可他其实也并没有像他表现的那样,有觉得受伤。 毕竟他从一开始接近他们的目的就不单纯,不可能指望着他们毫无保留地信任在乎自己。 其实一开始他想出的最好结果也就是不和他们交恶,混个脸熟,,到时候遇到危险了可以多一种选择而已,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期了。 这样其实也挺好。 尹玺晦想着。 他能感觉到秦枭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心思,虽然人可怕了点,但都是直来直往,他和这样的人交往时很轻松。 墨寒羽不一样。 尹玺晦能感觉到。 他仿佛能看穿别人的意图。他在和他的交流中就发现了,墨寒羽不止一次地看出他在想什么,即使他有些时候故意说的模糊,还是能清楚地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之前他试探地发问却没有立即得到答案时,就大概能肯定了,墨寒羽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可以很轻松,也可以很麻烦。 轻松的是他可以立刻领会到你的意思,不需要多费口舌,麻烦的是你根本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些别的东西。 但在目前看来,只要不在他面前想东想西,对他抱有恶意,就没什么问题。 尹玺晦想着,抬头却撞见墨寒羽清澈透亮的目光,不由愣了下。 “你在发什么呆?”秦枭在旁边问道,“时间已经到了。” “……不,没什么。”尹玺晦笑了笑,力气陡然一松,直接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秦枭方才让他们双臂落地,手肘呈墙脚状支撑,身体除却脚尖外还不能有其他地方点地。 秦枭已经站起来了,见尹玺晦没像之前那样立刻做出反应,不免有些奇怪。 尹玺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满身大汗,腰也疼得厉害。 秦枭看着趴地上就没有动作的尹玺晦,暼了下眉。 有这么勉强吗? 墨寒羽从尹玺晦身上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怎么了?”秦枭注意到墨寒羽眼神不太对,问道。 尹玺晦忍不住心跳一顿。 “……不,没什么。”墨寒羽扫了尹玺晦一眼,给出了和他同样的答案。 …… ……果然还是会觉得有些累啊。 尹玺晦闭了闭眼。 第24章 开放了 尹玺晦刚从床上起来,只觉得浑身都在痛。 和刚开始跑圈的时候一样。 尹玺晦甩了甩头,长叹口气。 实际上墨寒羽也有些后悔,当时就不该答应和他们一起。 但无论他们是怎么想的,秦枭一概不知,将他们叫了起来。 虽然秦枭并没有做出强制他们的行为,只是问他们还要不要一起。 面对他的询问,墨寒羽强打起精神爬了起来,尹玺晦苦笑着答应。 出乎意料地,这一次刚到训练场,就碰到了那个女孩。 “……99。”女孩率先开了口,“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秦枭:? “加入?”秦枭疑惑地看着她。 女孩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我想和你们一起训练,可以吗?” “我这几天观察了下你们……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的,我——” “你说的训练包括什么?”墨寒羽突然开口,“你想加入的原因又是什么?” 女孩看看秦枭,见他没有说话,便道:“你们可能没有发现,很多人已经开始结伴而行,形成了很多小团体。我也想加入其中之一,但因为我自身的原因,他们并不接受我,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的意思。” “……所以你是因为他们都不要才想着找我们的。”秦枭道。 女孩听到这话,像是有些慌乱:“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看你们彼此帮助,实力也都很强,所以才……” “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不会拖后腿,那你的实力应该很可观啊,为什么非要想找人帮助呢?”墨寒羽问道。 女孩皱着眉,想了片刻:“因为我没办法保证自己对什么事情都有完全的把握。” 秦枭盯着她的脸,没有说话。 “既然你说你实力强,那我能问一下为什么那些人会因为所谓的你自身原因而拒绝你吗?你所说的自身原因是什么样的,才会导致他们拒绝一个厉害的人?”尹玺晦问道。 女孩抿了抿嘴,紧张起来。 她好像有些踌躇,目光不停地在三人脸上流转,在思考着什么。 “因为你是缚尸者吗?”秦枭问道。 墨寒羽尹玺晦同时看向他。 尹玺晦:“什么玩意儿?” 墨寒羽:“你怎么知道的?” 见尹玺晦和墨寒羽是这种反应,女孩心里越发没底了,刚攒好的气势渐渐弱了下来,在两人中间来回看了看,声音很小,像是在辩解:“我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你们的……” 见尹玺晦看过来,女孩声音越发小了,宛如蚊子在耳边哼哼般。 “真的……” “我那天看到了她眼睛的变化。”秦枭没有理会忐忑不安的女孩,对墨寒羽说道,“本来有些不太确定,现在看来确实就是。” 女孩听了,更加不安了。 即使她是缚尸者,面对这么多人,她也肯定不是对手。 已经有人发现她的身份了,并且她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对自己抱有恶意,在平常的训练中已经开始有人故意给她下绊子了。 所以她急需加入一个团体,需要得到那个团体的庇佑。那个团体还要是那种让人不敢轻易招惹的,在她看来,墨寒羽和秦枭就很符合这个条件。 并且他们还是邪修,对自己应当没那么排斥,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尹玺晦。她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加入99他们的,很显然,他并不属于邪修,但他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他们表示排斥,这让她有了尝试的勇气。 万一他们答应了呢。 女孩的心思还在脑中飞速旋转,她显然不像尹玺晦那样能藏住事,表情管理得很是差劲。墨寒羽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图,转头看了看好似什么都没意识到的秦枭,叹了口气。 墨寒羽挥挥手,示意秦枭过来。 秦枭看了看女孩,跟着墨寒羽和他们拉开了些距离。 墨寒羽确定了这个距离他们听不到,才向秦枭说了那女孩的意图。 “……你怎么看。” 墨寒羽注视着秦枭,问道。 秦枭却没感觉有什么:“你说呢?” 墨寒羽皱眉:“我在问你。” 秦枭挠了挠头:“我无所谓,只是要多看个人而已。” 墨寒羽明白秦枭为什么会这样。 他确实无所谓,因为不管是谁,他都没有对其寄托太多的情感。所以,如果遇到了尖锐的矛盾,或者他们有侵犯到了他的基本利益和底线,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对他们出手,并且毫不留情,像从未和他们交好过一样。 但墨寒羽不一样。 墨寒羽这一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和秦枭不一样,在他和人的交往的过程中往往会不自觉地对其付出感情,如果后来遇到了利益相悖的事情,他很有可能看在之前相处的份上退步。 秦枭看出来墨寒羽的迟疑,问道:“你害怕到时候真的站在对立面的话会忍不下心吗?” 墨寒羽:“……是的。” “万事无常,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墨寒羽垂下眼帘,轻声道。 秦枭看着他,想了想:“那你是想拒绝吗?” “我看你的意思。”墨寒羽没有看他。“她毕竟没有做错什么——起码到目前为止没有,如果只是因为一种可能性而排斥,对她也不公平。” “为什么要公平?”秦枭莫名,“我们并没有义务去给她庇佑不是吗?” “话是那么说……”墨寒羽摸了摸脖颈,“我就是觉得——” “哦,你是不忍心看着她被人孤立。”秦枭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是因为自己之前就一直被人排斥,所以在看到有和自己遭遇同样的人时就忍不住心软?” 墨寒羽本能想否认:“我没——” 话说一半,碰上秦枭深邃的黑瞳,到嘴边的半句话顿住了,想起自己曾经和他说的,顿了半天,终究自暴自弃似的点点头。 “是,就像你说的那样……” “我之前从没有受过欢迎,所以我想——” 墨寒羽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秦枭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明显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了。 “你没必要告诉我这种事情。”秦枭淡淡道,“不想说就不说,既然你想同意,那就可以。” 墨寒羽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又听秦枭开口道。 “不过你要想清楚,你和她不一样,你的原因是自己无法选择的,不管是外貌还是天赋。但她不一样。”秦枭定定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成为缚尸者,我也没有兴趣,但如果同意她加入的话,就表示需要承担她作为缚尸者所带来的风险。” “我们并不了解她。” 墨寒羽紧了紧手指。 “你确定还要想让她加入吗?” “……我觉得可以先试试。”墨寒羽垂下眼帘,没有看他,“人怎么样只有接触了才知道。” 秦枭没有反驳,实际上他并不在乎那个女孩究竟是怎么样的,只是想先说清楚让墨寒羽做好心理准备而已。 “既然这样,那就同意吧。”秦枭说着,冲尹玺晦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至于你担心的那些,倒是不必。”秦枭看着走过来的尹玺晦,“如果我到时候真的和他们起冲突了,你会站在哪一边?” 墨寒羽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你。”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值得担心了。”秦枭道,“如果真有那个时候,可能你会直接被我吓跑也说不定。” 秦枭说着,笑了下。 墨寒羽想反驳:“怎么会——” “你并不了解我。”秦枭只是淡声道,“我这个人很自私的。” 墨寒羽顿了下:“我也一样。” 秦枭嗤笑一声:“这我可没看出来。” 墨寒羽:“那是你眼拙。” 秦枭:……? 秦枭看向他:“你现在又好了是吗?” 墨寒羽挥开他的手:“是你先胡说八道的。” 尹玺晦走过来,他当然知道这两个刚才讨论的是什么:“你们怎么看?” “你介意她吗?”秦枭问道,并没有直接说出他的看法。 尹玺晦早就想好了:“我无所谓,她这个时候过来主要还是有求于人吧?虽然没有明说,但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缚尸者的身份给她带来的不便。” “她也许是只想找个可以接受她的地方,但更多的应该是想得到帮助,可以让对她抱有恶意的人可以投鼠忌器。”尹玺晦分析道。 秦枭看了看尹玺晦,又看了看墨寒羽。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墨寒羽问道。 尹玺晦道:“我想的是同意,因为如果她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同意她的加入是没有坏处的,无论她站哪一种可能,只要她对我们没有恶意,心怀不轨,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以她现在的情况,是不会轻易和人交恶的,所以我觉得她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而且其实站在我的立场上来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你们也知道,我可是挺怕死的。” 尹玺晦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笑着道。 秦枭:…… 秦枭再次将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遍。 墨寒羽疑惑地看着他。 “墨寒羽也是这么想的。”秦枭没有理他,冲尹玺晦说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可以,那就行。” 尹玺晦有些疑惑:“你是怎么想的?” “我都可以。”秦枭说着,朝女孩招了招手。 “其实我还挺惊讶的。”秦枭看了尹玺晦一眼。 尹玺晦不解,听秦枭继续道。 “你这一次还挺坦诚的。” 尹玺晦瞳孔微缩,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女孩踏着小碎步跑了过来,神色紧张。 “经过我们的商量,可以。”秦枭对她道,看了眼她的胸前挂牌,“72。” “我叫仇璞玥。”女孩绽出一个笑容,一高兴,刚刚故意压粗的声音又恢复了原样,尖锐地令人不适。 “秦枭。”秦枭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墨寒羽冲她点点头:“我叫墨寒羽。” 尹玺晦重新挂起了笑容,向她介绍自己。 尹玺晦对女孩态度极其和善,语气隐约藏着兴奋,话语还十分温和,好像从一开始就多么欢迎多么支持她加入一般,很快就令女孩放松下来,这让秦枭不禁频频侧目。 你刚才可不是这个样子…… 秦枭看着笑容满面的尹玺晦,回想起他方才讨论时眼中闪着寒芒的模样,露出个略显嫌弃的眼神。 墨寒羽看出秦枭所想,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仇璞玥转头碰到墨寒羽的笑容,忍不住愣住了。 ……太好看了吧。 仇璞玥眨眨眼,不禁有些出神。 见墨寒羽看向自己,才又慌里慌张地扭过头。 “既然说好了,那就开始吧。”秦枭没有在理他们之间的意识交流,自顾自地上了跑道。 “今天……”尹玺晦想到什么,迟疑地看着他。 “……”秦枭却停下了动作,看向远方,“先不用了。” 尹玺晦还有些疑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见凤耀山和申浩正往这边来。 …… 凤耀山今天交给他们的是云兔。一种低级魔兽,灵智未开,但跑的快,相比起老鼠更有攻击性。 虽然模样可爱软萌,但因为跑得快,它的两条后腿十分有劲,蹬到手臂就能轻松地造成深刻的伤痕。 凤耀山刚给他们就有几个小孩轻视被蹬了,胳膊上划开血淋淋的伤口,甚至隐隐露出脂肪。 秦枭提着兔子的两个耳朵,将它悬空离自己远了些。 这兔子比起老鼠还是很大的,有他小臂那么长。 秦枭没有像其他小孩那样对云兔露出喜爱的神情,看着它的眼神和看老鼠的别无二样。 尹玺晦也和秦枭一样,提着它的耳朵,悬在半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软顺的绒毛。 云兔红彤彤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好像还茫然不止发声了什么。 仇璞玥看着自己怀里的兔子,好像有些不忍。 仇璞玥和他们俩粗暴的动作不同,她动作轻柔。兔子也很快被安抚了,安安静静地待在她的怀里。 秦枭看了眼兔子,没什么感觉,想了想凤耀山要他们做的,思考片刻,从后面扼住了它的脖颈。 兔子反应很快,提起前爪就想挠,被秦枭轻松躲过。 秦枭好像想实验什么,手指一紧,将一道暗雷打入进它的体内。 瞬间,兔子全身僵直,而后后腿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死了。 秦枭拽着它的耳朵,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也在拨弄着兔子的耳朵,显然也有些喜爱。 秦枭正以为他又要迟疑好久时。墨寒羽突然动作一顿,将兔子的脖颈冻结,毫不犹豫地掰断了。 从头到尾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眼底还留着几分柔和。 秦枭:…… 仇璞玥看着他俩一个比一个干脆,又看了看开始不安的兔子,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后背,叹了口气。 接着,谁也没看出她做了什么,怀里的兔子突然僵直,嘴角渗出血浆,鼻中喷血,很快没了生息。 秦枭挑了挑眉。 她这一次很明显有了进步,没有让兔子像那只老鼠一样浑身是血。 仇璞玥眨眨眼,一直在感受到全身沸腾的血液平息之后,才缓缓抬头。 浅棕色的瞳孔没有露出半点红色。 仇璞玥有些紧张地打量他们的神情,害怕从中看到排斥。 却不想除了秦枭,剩下两个根本没有注意她。 仇璞玥见秦枭脸上也没什么异样的神情,这才松了口气。 尹玺晦还盯着这兔子,有些为难。 他不像秦枭和墨寒羽,属性并不拥有能在一念之间终结性命的能力,但如果把它扎在地上离得老远再去朝它射箭,又觉得太残忍了。 “你那把匕首是个摆设吗?”秦枭突然问道。 尹玺晦被吓了一跳,转头碰上秦枭不解的眼神。 墨寒羽也在看着他。 尹玺晦迟疑片刻,掏出了匕首。手中的兔子开始不停挣扎,身体猛地一屈,后肢便在他手上留下了道血疤。 尹玺晦没有松手,下定决定后便不再迟疑,转了下匕首,直直捅进了它的咽喉。 鲜血喷出,很快就没了气息。 “本来想着不用这么血腥的。”尹玺晦皱着眉,好像有些难受。 秦枭并不能理解他的纠结。 仇璞玥跟着他们训练,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 但她比尹玺晦好一点,也有可能是因为女孩脸皮薄,做不到像尹玺晦那样毫无形象地瘫在地上。 凤耀山在所有孩子聚集完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告诉他们可以不用拘泥于这一片训练场,在周围区域活动。 这片训练场建在一座山上,比起周围高耸延绵的山峦是较为矮的,看上去也比较安全。 秦枭他们通常都会去离宿舍较远的瀑布下洗漱。凤耀山不允许他们踏入周围的树林,他们便在这么长时间里都没有进去过。 现在凤耀山给他们放开了山上的一片空间,让他们可以进入山林里面活动。 当然,也和他们说清楚了,这座山虽然比起其他山安全很多,也没有什么大型凶兽,但保不准会有危险,所以让他们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别疯玩的时候磕了碰了给自己弄残弄死了。 秦枭听到这个消息后,思考片刻就带着尹玺晦他们跑到瀑布那里训练了。 他实际上并不喜欢引人注意,在训练场还是有很多不便的,而且相比起来在山林中训练效果也应当更好。 秦枭是这么对尹玺晦解释的。 但尹玺晦表示不理解。 “这不是你让我站到这河里扎马步的理由好吗?”尹玺晦指着流速极快的小溪。 这小溪约莫着有数十米宽,清澈见底水流湍急。尹玺晦刚下河时一个不小心就被冲倒了。 “我也会下去啊。”秦枭不解,脱下鞋挽起裤腿,看向墨寒羽,“你呢?” 墨寒羽扭过头,违心道:“没意见。” 天气已然转秋,河水冰凉,刺的腿脚生疼,再加上不断地冲击,几乎不到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了。 秦枭却像没有知觉一样,在河水中站了片刻,看向岸上的尹玺晦。 尹玺晦:…… 墨寒羽刚下水,就见一条小鱼从脚上游了过去。 和秦枭不一样,墨寒羽是真的没感觉这河水有多冷,可能和他的属性有关,他只觉得凉凉的很舒服,没有出现像尹玺晦仇璞玥那样激烈的反应。 河中石头很多,有些硌脚。 尹玺晦猝然才在一立起来的石头上,圆锥的头直接硌到了脚底板正中心,疼得他猛然发出“嘶”的一声,刚想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看到一旁的仇璞玥硬是把咧开的牙收了回去。 不能太丢脸了。 尹玺晦想着,艰难地在河里移动。 第25章 哇哦 秦枭试探地横跨了整条小溪,探出最深的地方也只到腰际,没什么大的安全隐患,就是这湍急的河流需要多多注意。 尹玺晦想跟着秦枭走,猝不及防地被河中的一条鱼撞到了脚腕,脚一滑差点摔倒。 “你们会游泳吗?”秦枭看向坐在岸上将脚垂在溪中的墨寒羽,问道。 “不会。”墨寒羽回答地十分干脆。 听到墨寒羽这毫不犹豫的话,仇璞玥和尹玺晦也没迟疑,齐齐摇了摇头。 秦枭:…… 秦枭看看这小溪流速,如果摔倒了还是挺危险的。 “那就先算了吧。”秦枭放弃了和他们下水的打算,带着尹玺晦上了岸。 墨寒羽看出秦枭所想:“你是想先让我们学会游泳吗?” 秦枭点点头,看了看四周:“去瀑布那里吧,这里不太方便。” 这种流速的溪流显然不适合让他们这种初学者来练习。 几人来到瀑布下,却发现这里已经还有一队人。 那堆孩子看向他们。秦枭没有想要理会的心思,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们一眼。 墨寒羽和尹玺晦也没想理会的意思,倒是仇璞玥,看到他们后握了握拳,周身气场变得有些古怪。 墨寒羽看了她一眼。 “呦,72,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啊。”那群孩子见了她,却向她打了招呼。 仇璞玥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秦枭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来到瀑布潭边,坐到了岸上,将腿垂下去。 这里水还挺深的,但水流相比起来比那条小溪缓和很多——只要不专门往瀑布那里钻。 那些小孩见仇璞玥不理他们,自觉无趣地撇了撇嘴,也没有再说什么。 墨寒羽来到秦枭旁边,听着他说道:“脱衣服。” 墨寒羽:? “脱衣服,下水。”秦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重复道。 墨寒羽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你会游泳吗?” 墨寒羽将上衣脱下,露出白皙精瘦的胸膛。 “会。”秦枭目不转睛地盯着潭水。 这里不如小溪透亮。瀑布拍起的浪花溅起,水汽弥漫,在四周扬起浓郁的雾气。 “……裤子也要吗?”墨寒羽迟疑。 “?你下水不脱裤子?”秦枭莫名其妙。 墨寒羽:…… 秦枭好像看出了什么,有些好笑:“你不会是在不好意思吧?” 之前一起洗澡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个样子啊。 “……也许是因为就只有我一个人脱衣服了。”墨寒羽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秦枭自腰间往下全部湿透的衣服,刚才踏水的时候秦枭并没有专门脱下来。 秦枭:…… 秦枭看向身后两人:“你们也来。” 尹玺晦听着他们交流,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看到了仇璞玥。 尹玺晦:…… 尹玺晦本来还以为她一个女孩会不好意思,没想到听到秦枭的话,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掀起了上衣,直接将其脱了下来。 尹玺晦:?!! 尹玺晦转移了目光。 想着不看不听,尹玺晦利索地脱完就下了水,先是被冻的一激灵,接着就不受控制地往水下沉去。 尹玺晦:…… 差点忘了自己不会水了。 幸亏秦枭注意到了他,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了出来,让他的手扒在岸边。 “不要立刻下水。”秦枭提醒道,“不运动就下水会有腿抽筋的风险。” 是他运气好。 尹玺晦抹了把脸,双手扒在草地,点了点头。 秦枭说的晚了,见他们已经下了水,便放弃了再让他们出来活动的想法。 秦枭起身,脱下上衣想下水,动作一顿,看向突然向这边走来的小孩。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和这些男生混在一起。”一个胸牌挂着“9”号的女生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仇璞玥。 仇璞玥不能理解,扒在岸边抬头看着她。 “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那个女孩好像真的感觉很难接受,“竟然会和他们一样脱了下水……” 秦枭也不太能理解她的话。 墨寒羽看看身边的仇璞玥,见她没有出现负面表情,便没有搭话。 那女孩还在继续说:“我们不过就是在你饭里加了些土,为什么就这么个小玩笑你就接受不了?” 秦枭:? 之前他没明白,这一句他可听明白了。 “你是个缚尸者,我们起码没有向其他的人排挤你,你为什么连这个小玩笑都接受不了,却可以接受和这些男生一起脱光了下水?” 尹玺晦解释了下:“没脱光,穿着内裤呢。” 女孩:…… 女孩:“这有什么区别吗?!” “也是,我本来该明白的。”女孩失望地看了仇璞玥一眼,“本来你就是缚尸者,你们这些疯子怎么想的我确实理解不了。” 墨寒羽看看仇璞玥,惊讶地发现她竟然还有一点难过。 墨寒羽:??? “她打过你们?”秦枭突然问道。 女孩看看他:“没有啊。” “那她在你们的饭里撒过土?”秦枭又问。 女孩摇了摇头:“没有。” “那她是祸害你们了,给你们添麻烦了。”秦枭笃定道。 仇璞玥听着秦枭的话,头更低了。 女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啊。” 秦枭看着她,露出“明白了”的神情:“你想精神控制她。” 女孩:??? 女孩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我精神控制她?她一个缚尸者不来害我就好了我还去控制她?我害怕的很呢!” 女孩的声音有些大,将她的同伴也吸引了过来。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可不像害怕的样子啊。”墨寒羽轻声说着,话语却清晰地传入进在场每个人耳中。 “你——” “好了好了,该说的都说了,就不要了吧。”女孩的同伴劝她,“这也是她的选择,她不领情就算了……” 秦枭:??? 领情?领什么情? 秦枭真的很疑惑,但他没有发问,看着那女孩被她的同伴拽走,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那些小孩消失在了他的视野,才回头问墨寒羽:“她们这里是不是有点……” 秦枭没有说完,墨寒羽知道他的意思,没忍住笑了下。 “其实……她们说的很正常的。”仇璞玥突然开口,想要解释,却不敢看他们,“缚尸者就是这种人,我学的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 “我知道啊。”秦枭说道,“我来的时候碰到了。” 尹玺晦第一次听说,不由一惊:“你竟然活下来了?” 墨寒羽解释:“没有和他们动手。” 仇璞玥听到秦枭的话,不免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发问:“他们……是怎么样的?” “把人都杀完了。”秦枭轻描淡写道,“最后两个起内讧,都死了。” 仇璞玥听后,眨了眨眼:“是吗……” “那你不觉得……” “你打不过我。”秦枭看了她一眼,“而且现在看来你对我们没有恶意。” 仇璞玥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只要她对他们没有恶意,他就可以接受她缚尸者的身份。 仇璞玥垂下眼帘,没说什么。 秦枭粗略地活动了下,也下了水,和他们讲怎么游泳。 直到皮肤被泡的发白起褶,才从水里出来。 墨寒羽和尹玺晦学的很快,没一会儿就掌握了要领。仇璞玥相对来说就慢了很多,直到结束时依旧会呛水。 见自己进度如此慢,仇璞玥自觉惭愧,没怎么说话。 其实秦枭讲的也不是很详细,更多的是用动作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墨寒羽靠领悟,尹玺晦靠模仿,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见仇璞玥还是不太明白,秦枭没有表现出不耐,一遍遍地告诉她,然后一遍遍地看着她呛水。 秦枭:…… 秦枭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表达是不是有问题了。 但墨寒羽和尹玺晦都会了啊? 秦枭看向已经上岸穿好衣服的墨寒羽,目光带着些许不解。 墨寒羽笑了下,眼看太阳已经开始下落,便道:“明天再来吧。” 秦枭只能作罢,上岸后看着她的目光还是时不时带着不解。 仇璞玥都没敢和他对视。 丢人。 看着盘里的菜,尹玺晦还在心底暗暗庆幸秦枭没想起其他训练时,就听斜对面的秦枭开了口。 “一会儿再跑步做其他的吧。” 尹玺晦被呛住了。 仇璞玥之前是看着他们做的训练,因为只是旁观,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每次做完尹玺晦都会瘫在地下,看的时候还会暗暗嫌弃。 现在她懂了。 看别人做和自己做原来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真的好累。 仇璞玥加入的第一天,学会了放下面子,和尹玺晦一起倒在了地上。 “对了,你的属性是什么?”在一旁站着的秦枭想起了什么,问道。 仇璞玥眨眨眼,动作缓慢地想支起身,片刻后放弃了维护自己的形象,继续瘫在地上,答道:“笛子。” “有元素加持吗?”秦枭问道。 仇璞玥想了想,迟疑:“应该没有。” “能给我们展示一下吗?” 仇璞玥迟疑片刻,一鼓作气坐了起来,召唤出自己的属性:“当然可以。” 尹玺晦一听,也来了兴致,艰难地从地面爬坐起来,目光闪闪地看着她。 仇璞玥手中出现了支全身通青,光滑闪烁,如玉般通透的笛子。 秦枭眼神变了变,和墨寒羽对视一眼。 “你……你们要听吗?”仇璞玥眼珠转了转,有些没自信。 秦枭还没见过这种属性,点了点头。 墨寒羽也点头。 那尹玺晦都不用看就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 仇璞玥抿抿嘴,笑了下,好像有被认可的开心,将笛子横在嘴边,接着,深吸一口气—— 刺耳诡异的声音从那如神器般好看的笛子中拉扯出。 在这诡异的声音中,仿佛看到了几千副指甲在同时扣挠地板,又仿佛听到几万匹狼同时嚎叫,这声音刺耳尖锐到简直不敢相信是从这世界里发出来的。 秦枭思维一顿。 他当初在邙山,中元节时,万鬼嚎哭…… 都没这声音给他的刺激大。 那一刻,尹玺晦的眼里失去了光。 墨寒羽眨眨眼,好像不敢相信这是人吹出来的一样,一连看了仇璞玥好几眼。 【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动静?】 秦枭脑中突然出现邙灵的声音,显然这声音把深在魂海的他都刺激到了。 关键是他们并不知道她吹得是什么。 是曲子、小调、还是就是单纯的发出声音…… 这诡异的调调跟要出神了一样。 也许是秦枭他们的表情太过震撼,仇璞玥没吹一会儿就停了,满目期待地看着他们。 “我……我吹得不是很好……” 嗯,听出来了。 秦枭很想这么说,但看着仇璞玥暗暗藏着期待的眼神,明显是想让他们夸夸她,或者是给些鼓励。 ……但关键是这个谎话太昧良心了。 秦枭哽住了。 一时间,四周寂静之时,一道轻快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很好听啊。” 秦枭和墨寒羽同时将目光转向了他。 尹玺晦面色如常,脸上还挂着笑容:“你吹得很好听啊。” 还说了两遍! 秦枭这一刻,不禁对尹玺晦肃然起敬。 这心理素质…… 墨寒羽也是甘拜下风。 这种昧良心的话也能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小看你了。 “真的吗?!”仇璞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看向尹玺晦。 尹玺晦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就是……有一点点瑕疵,不过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相信只要多多努力,一定能吹出很好听的曲子的。” 看着尹玺晦那真挚的目光,那无比诚恳的话语,把仇璞玥哄的那叫个开心啊。 仇璞玥眼都眯成两条缝了。 秦枭:…… 墨寒羽:…… 墨寒羽率先鼓起了掌:“……他说的没错,真的……很好听。” 秦枭点点头,表示肯定:“……瑕不掩瑜。” 仇璞玥更开心了,声音都带着笑意:“我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谢谢你们……真的很好听吗?” 秦枭咬咬牙,点了点头:“是的。” 墨寒羽沉默一瞬,跟着表示肯定:“当然。” 只有尹玺晦一脸惊讶:“怎么会?你这笛声这么好听,怎么会是第一次被人夸呢?” 秦枭:…… 墨寒羽:…… 过了。 为什么是第一次你心里没点数吗? 但看样子尹玺晦丝毫没有数,还笑的一脸灿烂,仿佛刚才的疲惫都被那笛声一扫而空了般。 仇璞玥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挠了挠,嘿嘿一笑。 察觉到秦枭和墨寒羽异样的眼神,尹玺晦神情不变,笑眯眯地看着仇璞玥。 仇璞玥突然抬头,笑着道:“……那我再来一次?” 秦枭:…… 墨寒羽:…… 面对两人窒息的眼神,尹玺晦面色不变,笑着道:“虽然很好听,但我们不是还有训练吗?不要一会没力气了呀。” 仇璞玥一想,倒也是,被哄的开开心心收起笛子。 秦枭不敢再有停顿,连忙说了下一个训练事项。 墨寒羽偷偷打量了尹玺晦一眼,见他额角正好流下一滴晶莹的汗水。 训练完,趁着仇璞玥不在,墨寒羽抵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你是真觉得好听吗?” 尹玺晦笑容一顿。 墨寒羽明白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鼓励她多吹?”墨寒羽不解。 尹玺晦舔了舔嘴角,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对于这种属性来讲,有两种极端,一种是极度好听,能让人产生很高的共情能力,可以根据曲调来提升或打压气势;另一种……就是极其地诡异,音哑噪杂毫无规律毫无章法……就是那种听了就走火入魔的。” 尹玺晦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我觉得她很有第二种天赋。” 墨寒羽:…… 尹玺晦继续道:“我相信,以她的天赋,继续这么修炼下去,哪怕不用缚尸者的手段,也能成为一代顶级炁修。” 墨寒羽:…… 你小子…… 第26章 烦死了 听了尹玺晦的这段话,墨寒羽大为震惊。 晚上睡觉前就把这些话告诉了秦枭。 “……他真是个人才。”墨寒羽想想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秦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墨寒羽,眉间有点无奈。 “你到底为什么要把床拼一块儿?” “我觉得有点冷。”墨寒羽眼睛亮亮的,小声道。 “冷?”秦枭疑惑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刚入秋。” 墨寒羽的皮肤很凉,明显要低于普通人。 秦枭感觉自己像在摸一具死尸。 “对了,你的手腕好了吗?”秦枭想起墨寒羽的手臂。虽然凤耀山说那些绷带是防水的,但秦枭今天还是没让他手臂碰水太久,看他差不多会了就不想让他手臂再碰水,让他趴在岸边看着。 虽然墨寒羽并没有听话。 “好的差不多了。”墨寒羽摸了摸手臂上新换的绷带。手腕已经不再肿了,烧伤也好的差不多,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了。 秦枭点点头:“那就行。” 墨寒羽晚上回来后就非要将两人的床拼在一块,还说他看别人也那样。 秦枭确实注意到有几个关系好的小孩把床拼在了一起,但他并不能理解这种事情,也不想理解。 可墨寒羽一直缠着他,秦枭觉得麻烦,只能答应了。 即使将床拼在了一起,秦枭也不允许墨寒羽过界。 “你不要到我床上。”秦枭指着两床中间的缝隙,道。 “那拼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墨寒羽不满。 秦枭不惯着他:“没意思就拉着你的床走。” 墨寒羽撇着嘴盯了他半天,见他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躺了下去:“知道了。” 秦枭这时候倒是提了句嘴:“冷就多盖点被子,你被子要是嫌薄就把我被子也分你一半。” “分一半?怎么分?”墨寒羽侧躺着看着他。 秦枭拿起被子,将它横着盖在两人身上,以被子的宽度只能从胸盖到膝盖。 墨寒羽正裹着自己的被子,见到秦枭这样,刚想从被子里出来,被秦枭按了回去。 “冷就别动。” 墨寒羽不满,但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 “你觉得72吹的如何?”墨寒羽又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和秦枭小声议论。 秦枭仿佛又听到了那如魔音贯耳般的刺挠声:…… “尹玺晦说的很对。”秦枭沉默半晌,说出这么一句。 墨寒羽笑了。 秦枭甚至还加了句:“我是认真的。” 墨寒羽差点笑呛:“我知道我知道。” “说起来……”秦枭想到仇璞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她并不是邪修。” 墨寒羽听到,点了点头,对他的结论表示肯定:“是的。” “那她为什么会缚尸者的手段?缚尸者不是邪修的一小部分吗?”秦枭不解。 “……人们说起来,都说缚尸者算是邪修的一小部分。”墨寒羽皱着眉头,道,“但其实是因为缚尸者不怎么显露属性,又做了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才会被归于邪修的。” “讲讲。”秦枭支起胳膊,盯着墨寒羽。 墨寒羽想事情的时候,好看的眼睛总是格外明亮:“我觉得你应该也有发现,邪修和普通炁修一样,是需要修炼属性的。但缚尸者并不需要,你看,他们光是凭借着血术就可以如此强大,好像完全没有去修炼属性的必要。” “邪修的定义是属性被污染过的,炁呈黑色的炁修。但缚尸者好像根本不会去修炼属性,这样的话,按理来说他们压根就不需要用炁,那他们的炁怎么会呈现黑色呢?所以我认为缚尸者并不属于广义上的邪修,但在分类上却和邪修归为一类,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的……那种事情和邪修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而且今天72释放属性时你也看到了,她的炁并不呈现黑色,属性也不是。”墨寒羽轻声道。 “所以她是后天养成的。”秦枭道。 “……缚尸者这种人没有先天的,秦枭。”墨寒羽道。“他们都是通过后天的学习来掌握血术有关的东西。” “但看她的性格,不太像缚尸者啊。”墨寒羽奇怪道,“准确来说,是不符合印象当中的……” 墨寒羽说着,想到了旅店的那两个,没了声。 秦枭知道他是为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她为什么是缚尸者,又是否是自愿,这些和我们都没有关系,并且我们并不能改变什么。” 墨寒羽沉默片刻:“你说的对。” 秦枭看了看外面的月色:“睡吧,明天还要训练。” 说着,将身上的被子全给了墨寒羽,自己什么也没盖,就准备这么睡觉。 “你——”墨寒羽看看身上的被子,有些迟疑。 “我不冷。”秦枭摆摆手,翻过身背对他。 墨寒羽望着秦枭的后背,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暗了暗。 墨寒羽没说什么,拉着被子给自己盖上。 他并没有说谎,不知为何,他在冷的感知上总比平常人更加敏感,夏天时他不觉热,秋冬时加倍地冷。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墨寒羽闭上了眼。 秦枭再挣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脸。 秦枭差点没给人再次踹下去。 脚伸到一半想到什么,及时缩减了力道。 即使这样,脚还是踹在了墨寒羽身上。不同的是这一次没被踹下去,只是往床边上平移了下。 这样的动静足够让墨寒羽清醒的了。 他迷茫地睁开眼,摸了摸肚皮,总觉得有点莫名的痛。 看着墨寒羽朦胧的小眼神,秦枭莫名有了几分心虚。 “起来了。”秦枭丢下这句话起身去叫尹玺晦了。 墨寒羽这才揉了揉眼,甩甩头,努力回想自己的腹部疼痛的原因。 想起来了。 墨寒羽“啧”了声。 秦枭回来时就见墨寒羽一脸幽怨地盯着自己。 秦枭:…… 秦枭毫不心虚:“怎么了?” 墨寒羽冷笑一声:“不,没什么。” 仇璞玥迷茫的双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荡。 …… 趁着凤耀山他们还没来,秦枭先带着去跑步了。 并没有跑多少,估摸着跑了二十圈就停下了。 因为这两天凤耀山他们都是上午才来,秦枭他们便先去吃了饭。 到地方时,已经有很多小孩过来吃饭了。 “秦枭,你这些东西都是谁教给你的啊?”尹玺晦喝了口粥,抬眼看向秦枭。 仇璞玥悄悄地打量着秦枭。 秦枭随口答道:“他好像叫……” 秦枭突然顿住了,停下筷子,望着天花板,好像在想名字。 “……叫……柳鸿玉。” 秦枭皱着眉头,好像真的在拼尽全力地回想。 “是哪里的人?”墨寒羽小声问道。 秦枭看着他:“邙山。” 墨寒羽听到这个地方,眼神中好像出现了什么别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到秦枭都差点没看到。 墨寒羽疑惑地皱起眉头,捂了捂心口。 为什么这个地方会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明明没有听说过的…… “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山诶。”尹玺晦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你们雨华的山吗?” 墨寒羽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我没怎么出过门,不知道外面的事。” 仇璞玥刚想问为什么,抬头看到他满是银色的发丝,湛蓝的眼眸时,忽然就明白了。 “但你知道的也不少啊。”尹玺晦笑道。 墨寒羽本能想说:“那是因为——” 说到一半卡壳了,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面色如常地接着道:“——因为我看了很多书。” 尹玺晦挑挑眉,好像并没有察觉墨寒羽的停顿:“是吗?那你还挺好学的,我就没看这么多。” 墨寒羽对此只有微笑。 秦枭看了墨寒羽一眼,手指紧了紧,没有说什么。 吃完饭后,凤耀山和申浩也来了。 毫无波澜地做完任务后,又去做训练了。 秦枭见尹玺晦淹不死,就让他和墨寒羽去小溪那边扎马步了,自己继续教仇璞玥游泳。 “……是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清楚吗?” 秦枭捞起吭吭喝水的仇璞玥,问道。 仇璞玥低头咳了几声,将水呛出来,不敢回头看他:“没,没有。” 秦枭叹了口气,从背后一臂揽在她胸前,将她提起来:“你就背部用力,手和腿配合着划啊。” 见仇璞玥连连点头,秦枭轻轻松手,刚放下她,就见她闭着眼一头猛扎进了水里,头朝下向水底钻去。 秦枭:…… 秦枭甚至都不用继续看,就知道结果了。 再次被捞起来的仇璞玥捂着脸,没好意思看他。 “你……你让我自己练一下。”仇璞玥在秦枭开口前说道,声音不自觉的甜腻,好像在撒娇。 秦枭听言,松开了她。 然后,就看着她毫无停顿地往水底下沉。 秦枭:…… 不知道被多少次打捞上来的仇璞玥已经麻木了。 “可能我天生就不是游泳的料吧。”仇璞玥放弃挣扎。 “是有这个可能。”秦枭开口,目光平静,“所以你是打算到时候不小心掉进河里就直接躺平等死?” 仇璞玥听出秦枭语气中的不满,没敢抬头。 秦枭闭了闭眼:“继续。” 仇璞玥不自在地看了眼一直在旁边若有若无观察着他们的孩子们,脸上有些古怪。 秦枭见她不专心,刚一皱眉。仇璞玥马上一个激灵回过头,按照他说的方法学习。 不出意外地再次呛水了。 秦枭捂住了脸。 扒拉着他肩膀的,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他身上的仇璞玥没敢说话。 仇璞玥抿着嘴,神情有些紧张。 “为什么不专心?”秦枭叹了口气,问道。 “……他们一直在看……我……”仇璞玥的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水,顺着脸颊流下,看出秦枭的不耐,表情也跟着难看起来。 “你和尹玺晦为什么都这样?”秦枭想起尹玺晦也不喜欢被人盯着。 仇璞玥愣了一下,好像有些意外。 秦枭带着她往回游,想让她趴在岸边。 他又不能让别人离开,毕竟这是人家的行动自由。 秦枭顿了下,看向走过来的小孩们。 “你们两个刚才竟然——” 为首的女孩就是昨天的那位,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们。 ……你不都在旁边看半天了吗?为什么现在才做出这种表情? 秦枭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只会做这一种表情了。 “刚才干什么了?”秦枭皱着眉,有些不耐。 “你,你们刚才就那样……就,抱在一起!”女孩双臂交叉做出了环抱的动作,两只溜圆的眼睛还在惊讶地睁大。 秦枭:……? “不抱着我让她直接淹死?”秦枭疑惑。 仇璞玥扭过头。 虽然说的很对但太直接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们——”女孩还想说什么。 “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没事就请离开。”那女孩的声音有些尖锐,吵得秦枭耳膜疼。 那女孩还想说什么,被昨天拉住的女生再次拉住:“算了吧,她喜欢那样就让她那样算了,你说她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的。” 秦枭扫了眼拉人的女孩,11号。 “你说清楚,什么这样那样?”仇璞玥突然开口,看着她们。 “你自己不清楚吗?真是恶心,你就算是个缚尸者,那也是个女孩子吧?竟然和刚认识不久的男生搂搂抱抱,还是光着的——” “穿内裤了。”秦枭打断。 9号唇瓣颤抖片刻,继续冲仇璞玥道:“你难道都不会不好意思吗?让男生一直占便宜——算了,我看你也是乐在其中,很享受被他这么抱吗?就当我们没有来过吧。” 说着,9号扭头就走。 秦枭没有阻拦,看着她带着她的一群小伙伴想离开。 秦枭看看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仇璞玥:“你咋了?” “我没有那么想!”仇璞玥突然抬头,冲她们吼道,“是你们一直在胡思乱想,怎么能把这种事情随便按到别人身上?!” “我胡思乱想?”9号不可置信回头,“我们刚才看半天了,你们一直在搂搂抱抱,难道不对吗?” “那你的意思是他就应该在旁边看着我沉底淹死吗?”仇璞玥情绪也很激动,和她吵道。 “你能被淹死?别开玩笑了!你不是缚尸者吗?谁能有办法弄死你啊!”9号不屑地嗤笑道,“你们不就是这种——” “怎么了吗?” 话语再次被打断,秦枭扭头,见墨寒羽和尹玺晦走了过来。 “我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墨寒羽见秦枭看他,冲他解释道。 9号刚准备冲墨寒羽说什么,看清他的面容时哽住了,脸上瞬间变得通红。 墨寒羽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看秦枭:“怎么了吗?” 秦枭其实也有点不太明白:“她一直看着我们,还走过来说我俩搂搂抱抱不合礼数。” 虽然秦枭表达的很简洁,但墨寒羽还是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墨寒羽看了脸颊微红的仇璞玥,显然她被气的不轻。 “我这种人怎么了?”仇璞玥突然道,“我知道缚尸者的名声不好,所以你们之前欺负我我也一直忍着没有说什么,就是不和你们玩了,现在你又过来指责我,你凭什么?!” “我们欺负你?别开玩笑了!”9号立马反击,“你可是缚尸者,动动手指就能把我们都杀了,谁敢欺负你啊,我们都说了是个小玩笑,你自己开不起玩笑,当时不说,现在又说我们。” “你——” 仇璞玥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什么,瞳孔泛着红光。 “怎么?你要对我们出手吗?就像你最擅长的那样?杀了我们?!”9号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她喊道。 她周围的人也是脸色巨变,立马召唤出了属性,警惕地盯着仇璞玥。 尹玺晦一直没说话,目光在几人身上打转。 9、11、4、16……还都是女孩子。 属性分别是水狼、火蜂、蛇和长剑。 尹玺晦不知在想什么,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仇璞玥被气的浑身颤抖,盯着她们,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能问一下,你们之间的矛盾是什么吗?”尹玺晦突然发声,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她——”9号指了指仇璞玥,刚想说什么,想了半天发现她确实没有什么地方伤害到她们,顿了半天,说出一句,“她不知羞耻,和你们这些男生搂搂抱抱还不脸红!” 尹玺晦:……? 也许是尹玺晦脸上的异样太过明显,9号身边的11号马上反应过来,出来对他道:“其实我们并不是来找她麻烦的,只是看她好像一直在故意和那个男生亲近,9号就有些看不下去,毕竟男女有别嘛……” 11号看了仇璞玥一眼,继续笑着说道:“再者她刚才也说了,我们欺负她,但在我们看来也就是和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并且她当时并没有说出什么自己不开心的话来,所以我们对她现在的指责有些不满。” 话里话外都是暗示仇璞玥不是个老实人:不仅故意和男生贴贴,还在不和她们玩后反咬一口。 仇璞玥听着她的话,呼吸很重,死死咬着嘴唇,抓着岸边草地的手渐渐合拢,手上青筋爆起,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眼眸渐渐变得血红,手旁边的青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周身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秦枭就在她旁边,感觉到她的异样,一手拍在她的肩膀上。 仇璞玥猝然,被惊的一个激灵,慌忙回头去看。 “稳住心神。”秦枭的目光依旧平静,定定地看着她。 仇璞玥呼吸一顿,并没有从秦枭眼中看出什么异样,在感动之余听言闭上了眼,按耐下自己沸腾的杀意。 秦枭多看了她一眼,见她会自己稳定,便不再理会。 会随着心绪变化吗…… 秦枭望向岸上的众人,目光深邃。 “啊,竟然是这样的吗?”尹玺晦露出意外的神情,“那能告诉我你们之间的小玩笑是什么吗?” “当然就是——” “就是一些小事。”11号没等9号张嘴,打断了她。 她心底知道那样的事说出来对她们不利,毕竟昨天说出撒土的事情后他们是那种表情,更何况现在99他们的情绪都不太对,33也赶来了,要是打起来的话她们不会是对手,如果这时又在理上落了下风,会很难收场。 不过…… 11看着面前的尹玺晦,知道他不是好糊弄的。 “当然,我们其实也没什么事,今天是最后来看72一次了,毕竟也是曾经的伙伴嘛。”11号先给出了承诺,她们不会再来骚扰她了。 “我的伙伴说了些不好的话,我在这向你们道歉了。”11号大大方方地低下头,道了歉。“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我们不会再来打扰她了。” 尹玺晦得到想要的回答,笑容不变,扭头见墨寒羽没什么意见,刚想开口同意,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为什么是你道歉?” 秦枭突然开口,双臂趴在岸上,下巴垫在双手上,直直看着11身后的9号。 “不管是今天还是昨天,先来找事的都是她吧?” 见秦枭开口,尹玺晦自觉不再说话,给他的视线让道。 11对上秦枭的目光,心中暗啧一声。 秦枭本来看仇璞玥迟迟学不会就烦,她们还过来没事找事…… “我又没说错,为什么——” 9号还没说完,被11号拉着手腕走到一边。 11号边冲他们笑,边把9号拉走。 “先别犟嘴了,和他们道个歉,我们走。”11小声和她说道。 “为什么?我又没说错。”9号不服。 “那你要怎么样?和他们打架吗?我们不是对手的。”11虽然无奈,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他们很明显是要护着那个缚尸者,而且事情确实是我们先挑起的,理说不过去,要是打起来再没打过……” 11号后面没有说完,9号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踌躇片刻,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走到秦枭他们面前,冲他们鞠了一躬,开口道:“对不起,是我冲撞你们了。” “你的错不在冲撞。”秦枭开口,“而在于肆意贬低他人。” 9号想要反驳,察觉到后面11的目光,只能强忍下来:“是的,对不起。” 秦枭看出她不是真心实意,不过他并不在乎,扭过头表示没有异议。 尹玺晦见状,上前笑着和11解释:“真不好意思啊,他就那样。” 11也笑着回应:“那里那里,是我们的问题。”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彼此脸上的笑意完全没有传入眼底。 直到11他们离开,尹玺晦才沉下了脸,眼神格外冰冷。 “她们可能还会来。”墨寒羽走到秦枭身边,坐下来直接将脚放到水里。 因为他们来得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但不会像这样正大光明的吧。”秦枭说着,不耐地推了下墨寒羽想踩他的脚,“别动我。” “真冷淡啊,明明我们都那么慌里慌张赶来了。”尹玺晦笑着,盘腿坐到墨寒羽身边。 “所以到底怎么了?”尹玺晦揉揉被路上石子硌的疼的脚,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秦枭皱起眉,不解,“她就一直浮不起来,我就一直捞她,然后那群人来了,她就散了心,更乱了,要不是扶着我她能直接沉底。” 尹玺晦听到,笑了笑表示理解:“她学的慢吧。” 墨寒羽弯下腰,舀起捧水往秦枭脸上洒:“你教的有问题。” 秦枭瞥了他一眼,不想和他计较:“为什么你们都会了?” “我天赋高。”墨寒羽亳不脸红。 尹玺晦收敛了些:“碰巧碰巧。” 这有什么碰巧的…… 秦枭看着尹玺晦,思考片刻:“那下午你来教她吧。” 尹玺晦一愣:“怎么不让墨寒羽去?” “我和他切磋一下。”秦枭淡声道,“那你要来也是可以的。” 尹玺晦马上想起了被秒摔的恐惧。 “不了不了,你们练。”尹玺晦笑道。 墨寒羽有些意外:“切磋?” 秦枭点点头:“只是试一试。” 尹玺晦将目光移向一直闭目不言的仇璞玥,好奇问道:“她怎么了?” “刚才差点走火入魔。”秦枭看的清楚,道。“现在正在调理。” “什么?”尹玺晦吃惊,“怎么会?” “不知道。”秦枭摇摇头,“她方才情绪激动,不知为什么自身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 “血术的副作用。”墨寒羽看着仇璞玥道,“就是因为他们有太过激烈的负面情绪出现时血液会跟着一起变化,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爆体而亡的。” “通常来说他们的发泄方法就是杀戮,要么就只能慢慢疏通。她刚才想要强行按压负面情绪,引起了反噬。”墨寒羽道。 “你知道的还怪多的。”尹玺晦新奇道。 墨寒羽不自在地扭过头:“没什么。” 秦枭看了看他,知道他有事情瞒着,没说什么。 第27章 芜湖 仇璞玥并没有疏理多久,很快便睁开了眼。 “正好中午了,吃完饭再说吧。” 秦枭已经穿好了衣服,见她醒了,没多说什么,淡淡道。 仇璞玥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墨寒羽和尹玺晦,低下头没说什么,拉住尹玺晦伸来的手,上了岸。 尹玺晦自觉没有正眼看她,移开目光,等到她穿好衣服才又看过来。 一路上仇璞玥都很沉默,直到拿着饭坐在凳子上,才慢慢开口:“我没有故意学不会……我——” “我知道。”秦枭点点头,他当然能看出来她就是单纯地浮不起来。 仇璞玥咬咬唇:“要不你可以先不用教我——” “可以。”秦枭很爽快地答应了。 仇璞玥听到这么干脆的回应,更阴郁了。 果然是嫌弃自己了…… 明明说过不会拖后腿的。 “尹玺晦教你。”秦枭大喘气地说完了后半段。 仇璞玥猛地抬头:“什么?” 秦枭指了指坐在她身边的尹玺晦:“他啊。” 尹玺晦见仇璞玥看过来,朝她微微一笑:“是的,是我。” 仇璞玥不解:“你是觉得我很麻烦……” “是啊。”秦枭一点都没有伤人的自觉,答应的干脆利落。 眼看仇璞玥又郁闷了,尹玺晦笑着解释了下:“他下午要和墨寒羽切磋,不太方便。” 仇璞玥听了,惊讶之余又有些兴奋:“是他们两个吗?” “是的。”尹玺晦看出她的想法,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不打,我们学游泳。” 仇璞玥:…… 仇璞玥又低下了头。 “为什么?” 尹玺晦看着她,郑重地说道:“因为打不过。” 仇璞玥:…… 尹玺晦扭过头:“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仇璞玥:…… 仇璞玥:“我还没给你交过手呢。” 尹玺晦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就先算了吧,不过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在学会游泳后去找他们。” 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仇璞玥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她的心思都明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尹玺晦笑了笑,没说什么。 经过短暂的休息后,秦枭和墨寒羽决定就在瀑布旁边切磋——害怕尹玺晦他们出什么意外直接淹死。 不出墨寒羽所料,光是体术,自己没在秦枭手上撑过两招。 墨寒羽很快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盯着面前若有所思的秦枭。 “再来。”秦枭没说什么,对着他摆开架势。 这一次秦枭的动作显然慢了很多,好像在迁就他似的,和他配合着打了几个回合。 “你反应很快,但动作跟不上。” 秦枭再一次将墨寒羽摔到了地上,看着他这么说道。 墨寒羽被摔的眼前一黑,缓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不知道秦枭是不是顾忌他的手腕,攻击都是冲着他的下半身,稍不留神就会被绊的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墨寒羽暗啧一声,没有回答。 秦枭不知想到了什么,见四周除了他们没什么人,就和墨寒羽商量:“要不用属性试试?” 墨寒羽没有异议,多问了句:“是单纯属性碰撞,还是……” 秦枭想了想:“单纯的属性碰撞吧。” 墨寒羽明白了他的意思,闭了闭眼,周身的温度霎时降到冰点,周围显出寒霜,甚至周围的草上结出层薄薄的冰。 秦枭没有迟疑,心思一动,朝着墨寒羽一道暗雷劈去,和先前一样,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其中狂暴的能量。 但与之前不同,墨寒羽轻轻抬手,一道冰墙挡在了前方。这一次暗雷竟没有穿透,只在上面留下了道浅浅的印记。 秦枭抬了抬眉。 雷花散落在墨寒羽四周,突然,看上去毫无威胁的雷花竟以飞快的速度扩大,在墨寒羽四周再次爆炸。 耀眼的黑色闪电在墨寒羽四周闪烁,和冰的碰撞掀起一阵白雾,让人看不见墨寒羽的身影。 秦枭没有放松,盯着面前白花花的一片。 忽然,一股极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扩散,眨眼间,地上,周围的灌木和树木,甚至是树叶都裹上了厚厚的冰霜。 秦枭的身上也在瞬间结上了冰,像之前的那堆孩子一样,被冻成了冰雕。 墨寒羽周围的冰雾被冻成一粒粒的冰碴,掉落到地上,很快和地面的冰融为一体。 墨寒羽凝视着秦枭,他并没有放松警惕,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 事实证明,墨寒羽这么谨慎不是没有道理的。 秦枭身上的冰突然出现道醒目的裂痕,而后越裂越大,像冬天时结冰的河面被人强行锤碎般,细细密密地出现如同蛛网一般的碎痕。 墨寒羽感到不对,猛然抬头,见一道惊雷正从自己的正上方豁然劈下,那架势看上去要把自己劈成碎片一样。 被劈到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墨寒羽想着,抬起手臂。 四周霎时形成一圆形冰壁,将自己严密地裹了起来。 惊雷劈到冰壁,发出极大的声响,震得周围结上的冰都碎裂开来。 四周好像一下子变暗了许多,目光中只剩下那黑色雷电和冰壁碰撞所发出的气浪。 秦枭从冰块中脱身,看到这副场景,皱了皱眉,加大了力道。 突然,秦枭往后退了一步。正是这一步,让突然从地面升起的冰锥刺了个空。 秦枭看向四周。被雷劈碎的冰块,越来越多的上升到半空中,变化形态,形成一溜溜冰锥,指向自己。 秦枭瞳孔微缩。一瞬间,不计其数的尖锐冰锥同时向自己袭来! 秦枭不得不分散属性,用于防御。 雷花在自身周围炸开,将那些冰锥炸成碎片,落在地上。 可那些被炸碎的冰锥碎块刚一落地,就分别形成不同大小的冰锥,再次悬空向秦枭袭去。 秦枭:这怎么还越打越多…… 秦枭暗啧一声,将炁大放,覆盖面积极广,连带着墨寒羽包括在内,开始大面积炸开雷花。 黑色的闪电在中间不停炸开,几乎没有半分空间可以用来躲避。空中的冰锥尽数被炸成粉末,在瞬间被灼热的雷花蒸发。 直到全部冰锥消失,秦枭才缓松了炁的范围。 就在此时,空中突然下起了雪——也许并不能算成雪,因为那是由一束小小的冰片组成,看上去十分烂漫,并且毫无威胁。 冰片落在秦枭颈部,秦枭瞳孔猛缩,整个人顿住了。 “你的感觉真的很敏捷。”墨寒羽周身的冰壁消散,身影出现在秦枭面前,由衷夸赞道。 秦枭没有说话,皱起了眉头。 不起眼的冰片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被皮肤的温度融合,反而静静地待在颈上。 既没有变形,也没有危险的气息,好像和平常下的雪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不会融化。 但秦枭一直没有动作,定定地看着墨寒羽。 墨寒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空中的冰花还在不断飘落,很快将周围的花草树木全部落满。 不知僵持了多久,秦枭叹了口气,肩膀放松下来。 “我认输。” 墨寒羽微微一笑。 颈部的冰片融化了。 “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好看吗?”墨寒羽说着,抬抬头。 秦枭抬头,半空中还不断地飘着冰花。 “挺好的。”秦枭淡淡道。 墨寒羽骄傲一笑:“是吧是吧。” 看着小孩脸上自傲的笑容,秦枭还是没忍住,轻笑了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墨寒羽愣住了。 秦枭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缩回手,不动声色地扭过了头:“是挺厉害的。” 墨寒羽还是愣愣地看着他。 秦枭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但没想到这个小孩就一直这样盯着自己,不禁有了几分不自在:“怎么了?” 墨寒羽抬手,也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什么。” 秦枭没好气地打下他的手掌:“没怎么你一直看着我?” 没想到墨寒羽皱起了眉头,捂住被打得手腕,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痛痛痛……” 秦枭:? 墨寒羽委屈地撇了撇嘴:“你下手好重啊。” 秦枭:“我就是拍了下好吗?” 虽是这么说,但看墨寒羽表情不像作假,秦枭半信半疑地拎起他手腕看了看,果不其然,连道红印都没。 秦枭没好气地松开手,瞥了他一眼。 墨寒羽嘻嘻一笑:“你到底是怎么察觉出来的啊?” 秦枭没看他:“直觉。” 墨寒羽挑眉,有些惊讶:“我要也有这样的直觉就好了……” 墨寒羽想着,撇了撇嘴。 秦枭摸着脖子,那片凉丝丝的冰花好似还在颈上一般。 在天上出现那雪花时他就知道到不对了,但就像天上下雪一般,他躲不掉的,那片冰花落在他颈间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那透入骨髓的寒意。 如果他刚才再有任何动作,那片不起眼的冰花能在瞬间变作冰针刺穿他的咽喉。 “如果我刚才还要抵抗,你会那么做吗?” 秦枭扭过头,问墨寒羽道。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墨寒羽还是清楚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然不会。”墨寒羽笑了笑,“其实那个东西不是只能化作冰针。” 墨寒羽说着,伸手接住一片小小的冰花,对秦枭展示:“它确实能变成冰针没错……” 说着,手心的那一小小的冰片,眨眼间变成了与刚才体型完全不符的,又细又长,看上去尖锐无比的冰针。 “但其实也可以直接融进人的体内,在瞬间冻结他们的血液。” 墨寒羽说着,那冰针瞬间融进手掌。他的手掌顿时变得红紫,像在寒冰之地冻了几天一样。 秦枭伸手去摸,和冰块没什么两样。 秦枭皱了皱眉,捏了捏墨寒羽的手指,发现他的皮肤也被冻的死硬,几乎失去了弹性。 “我这只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墨寒羽笑了笑,向他解释道,“所以当时就算你不认输,我也只是会这样子暂时冻结你颈部的血液,造成昏迷而已。” 秦枭暗了暗眸色,没有接话,还在揉捏着他的手掌。 “当然,这种方法对那种温度高的属性就没用了。”墨寒羽还在继续说,“毕竟他们的体温就能让它瞬间融化。” “你这种要恢复的话,需要多长时间?”秦枭抬头,问他道。 “能控制的。”墨寒羽说着,用力握了握手掌,紫红褪去,恢复了之前的白皙。 秦枭捏着他的手,还在低头思索着。 两人交流之间,已经到了瀑布底下,看着已经穿好衣服的尹玺晦,不禁有些疑惑。 “你们没有学吗?”墨寒羽问道。 尹玺晦看到他们来,面色有些不太对,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头发有些炸。 仇璞玥也是一脸难看地盯着他们。 墨寒羽:? 秦枭:? “……两位,能有些自觉吗?”尹玺晦先开了口,好像极力忍着什么。 “能对自己的属性有些自觉吗?”尹玺晦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你们知道一会儿被冰冻一会儿被雷劈的感觉吗??!” 秦枭:…… 墨寒羽:…… 他们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们过分了知道吗?”尹玺晦指着他们,“打就算了,殃及到我们就算了,好歹有点自觉吧??” 秦枭看看在池水中低头不言的仇璞玥,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对不起。”墨寒羽道歉的十分干脆。 秦枭也是忘记了他们离的不远,一时没注意,知道自己理亏,老老实实低头道歉:“非常抱歉。” 尹玺晦深吸一口气,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结果这么样?” “体术他赢,属性我赢。”墨寒羽指了指秦枭,指了指自己。 尹玺晦这就有些惊讶了:“属性你赢了?” 墨寒羽面上不显,平淡道:“是的。” 看尹玺晦和仇璞玥一脸讶异,还奇怪地问道:“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好像这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 不是你刚才乐出花那一会儿了…… 秦枭看了他一眼,暗自腹议。 秦枭走过尹玺晦,来的岸边,看着水里的仇璞玥,挑了挑眉:“你学会了?” 仇璞玥看到他,本还有些不开心,听到他的问题,马上露出了笑容:“嗯嗯,我学会了。” 秦枭:…… 秦枭扭头看看尹玺晦,看看她。 尹玺晦笑的十分骄傲:“我把她教会了。” “是吗?” 墨寒羽突然发出惊呼,在秦枭和尹玺晦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 尹玺晦和仇璞玥第一次见他话中的情感如此充沛,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 秦枭看着他,皱了皱眉。 “我记得我们切磋的也没多久啊……一个小时都不到……” 墨寒羽说着,看向秦枭。 秦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墨寒羽下一句话就是—— “我就说你教的不行吧。呵呵……” 他还在冷笑。 秦枭:…… 仇璞玥:…… 尹玺晦:…… “不,不是的……是我学的慢——”仇璞玥见秦枭表情不对,连忙摆摆手,要解释。 秦枭神色不明地盯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墨寒羽还一脸毫无察觉的样子:“怎么不说话?” 秦枭突然笑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没怎么。” 回头就对尹玺晦道:“那以后你教她。” 尹玺晦:…… 尹玺晦:“啊?” 第28章 捕鱼小能手 秦枭没有和墨寒羽过多计较,只是在走之前狠狠捏了下他的脸。 墨寒羽吃痛,却没有反抗。 “你去哪儿?”墨寒羽望着秦枭的背影,问道。 秦枭头也没回:“不是学会游泳了吗?那就来小溪这边。” 他们顿时明白了秦枭的意思,在等仇璞玥穿好衣服后向之前那条小溪走去。 虽然小溪和瀑布离得不远,但这边不知为何,一直没什么人来。 秦枭没有深想,只是觉得这样正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树上的叶子一天比一天稀疏,小溪的水一天比一天凉。 直到一天,树上再没了一片叶子。 秦枭睁眼,不出意外地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是从身后伸来搭在他肩膀上的。 明明一开始就和他说了不准越界…… 秦枭将自己肩上的手移开,坐起身转向还在熟睡的墨寒羽:“起来了。” 秦枭一连拍了他好几下。墨寒羽才慢悠悠睁开了眼,迷茫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秦枭见他这样松散,撇了撇眉。 “怎么了?”墨寒羽当然注意到了秦枭的神情,问道。 “你不要这么松懈。”秦枭说道。 墨寒羽眨眨眼:“我?” 秦枭:“是啊就是你。” 墨寒羽:…… 墨寒羽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这些天你一直偷袭我还不够吗?还要我在睡觉时保持警惕吗?” 秦枭在不久之前告诉他们山林里不止需要健壮敏捷的身体,还需要有敏锐的直觉,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危险。所以这些天会让他们在小溪边练习,留一个人负责偷袭。 双方的角色是互换的,每一天负责偷袭的人都不一样,在自己偷袭的一天里可以任选时候进行偷袭。 墨寒羽一提起这个,秦枭就不得不想起一个人——尹玺晦。 当时尹玺晦对他的偷袭是想趁着他解手的时候。 …… 秦枭每每想起还是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虽然他早有察觉,但当时感觉到一束箭羽向自己飞来时还是不由停顿了一瞬间。 真是人才。 秦枭闭了闭眼。 他当初果然没看错人。 “首先,我没有一直偷袭;其次,你睡太重确实不好,万一到时候进山走散了你一觉睡死了回头被狼叼跑都不知道。”秦枭用当时山上那些魂儿吓自己的话来吓墨寒羽。 “怎么可能……”墨寒羽小声反驳,挠了挠头。 今天凤耀山和申浩两手空空,没有像之前一样给他们带来各种各样的生物。 “今天的任务也很简单。”凤耀山说着,眯了眯眼,“我想你们也知道这座山上有很多河流,你们只需要在那么多河中抓到一条鱼,把鱼带到这里,就可以了。” 鱼? 秦枭歪头,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 是在练习狩猎吗? 秦枭想着,转头看向走来的尹玺晦两人。 “很简单啊?”仇璞玥也是有些不解,“是要测试我们的狩猎能力吗?” “他有说不能把鱼弄死吗?”尹玺晦问道。 秦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哦,对了。我希望大家能在中午之前把鱼带过来。”凤耀山笑眯眯地补全了后半句,“鱼的死活不论。” 秦枭皱眉,那这并没有什么难的啊? 虽是不解,几人还是去了。 到平时熟悉的瀑布时,才发现自己来晚了,四周已经都是人了。 这地方人太多了。 秦枭看了看熙熙攘攘的瀑布分出的河流小溪,里面陆陆续续站了些孩子,正弯腰去看。 “去上游吧。”秦枭很快下了决定,领着他们绕了个路,进了树林。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啊。” 尹玺晦抬头看了看天。没有出太阳,天上尽是乌云,看上去马上就要下雨了。 “快入冬了。”秦枭轻飘飘回了一句,看了眼身后动作有些缓慢的墨寒羽。 墨寒羽皱着眉,像是觉得不适,缩了缩肩。 尹玺晦和仇璞玥显然也注意到了墨寒羽的异样。仇璞玥看了眼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吗?” 墨寒羽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仇璞玥虽还不解,但见墨寒羽没有解释的意思,便没有再说什么。 上山的路有些崎岖,因为已经深秋,山上的树木也没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张牙舞爪地拦在路上。 秦枭用匕首挑开拦路的枝干,向山上走去。 不多时便到了瀑布的上游,看着明显比下方汹涌宽阔的河流,秦枭瞥了瞥眉,顾忌地看了墨寒羽一眼。 墨寒羽走上前,伸出手试了试水温,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 秦枭又看了看尹玺晦他们:“你们可以下河吗?” 尹玺晦挠了挠头:“没问题是没问题……” “但我们俩个的属性,用来捕鱼不太方便吧?”仇璞玥迟疑片刻,说了出来,“不光我们,你和墨寒羽也不太方便吧?你一弄属性,河里的东西都会被电晕……我觉得有些不太好。” “当然不是用属性。”秦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用树枝子绑着匕首就可以为什么要用属性?” 仇璞玥:“……啊?” 尹玺晦毫不意外。 墨寒羽已经抱着四根树杈过来了。 “我看了看,这附近就这几个可以。”墨寒羽说着,有手臂粗长、曲曲折折的树支递给秦枭,“你觉得怎么样?” 秦枭捏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转了转:“可以。” 秦枭又检查了一下其他的几个,再次表示了赞同:“可以的。” 墨寒羽将树枝分给他们。 “那该怎么绑啊?”尹玺晦接过,掂量了两下,问道。 “树上有缠绕的藤蔓。”秦枭说着,走到一颗粗壮高大的树下, 扯下围在它身上枯黄的藤蔓。 秦枭拿出匕首,在树枝上缠了几圈,将匕首和树枝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尹玺晦明明没有眨眼,却还是没看清秦枭的动作。 “……你这个是怎么绑的啊?”尹玺晦没忍住,发问。 秦枭看了他一眼,见仇璞玥也是一脸迷惑,道:“这个没必要会……如果要学也行。” 秦枭说着,拿过墨寒羽手上的,给他们做示范,这一次动作放慢了许多。 尹玺晦这一次看明白了,比葫芦画瓢系了个丑丑的结。 “我还没捕过鱼呢。”尹玺晦想想还有些激动。 秦枭不是很懂他这种兴奋从何而来,但没有说出扫兴的话,活动一番卷卷裤腿跑到了河里。 这一次刚进水,就体会到了刺骨的寒意,还离岸不远,水流便直接冲上了大腿根,直接将他腰际的衣服一并打湿。 秦枭也有些意外,只能将衣服脱下。在激烈的水流冲击下,只能勉强站立。 “可以吗?”旁边的尹玺晦看着他,有些犹豫。 秦枭看了看他们,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多走两步:“再往上走走吧。” 说着,直接在河里逆流而上。墨寒羽拿着他的衣服,直到在河水仅到膝盖上沿处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吧。”秦枭低头看了看河流,这里可以看清水下的东西了。 尹玺晦刚点头,就见秦枭低着头,举起了手中自制的鱼叉。 秦枭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盯着河里。 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扎了下去,掀起一阵激烈的水花。 “……好了。” 秦枭说着,将树枝提了起来。 见树枝底部,匕首上,正刺着一条活蹦乱跳的足有小臂长的鱼。 秦枭速度很快,没有想要欣赏一番的意思,直接将鱼甩在了岸上。 鱼的肚子被捅了个洞,正随着它的扭动疯狂向外渗着鲜血。 秦枭走上岸,转了下树枝反手给了它一棒子,给它敲晕了。 “你们去吧。”秦枭抬眼看向惊讶的尹玺晦,抬抬下巴,示意道。 尹玺晦见着效率,不禁咋舌:“真熟练啊……” “秦枭你是全能的吗?”尹玺晦不禁发问。 秦枭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个调侃,认真回答:“不是,我有很多不会的。” 尹玺晦也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走心,没忍住再笑问一句:“比如?” 秦枭抬头,仔细地想了片刻:“……不会认路。” 墨寒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尹玺晦对他们的交流有些不理解:“为什么?” 仇璞玥好奇地盯着他们,显然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墨寒羽好笑地看了看秦枭,见秦枭没什么抵触,才缓缓说道:“我们刚见面的原因……是他走反了。” 尹玺晦:? 墨寒羽想到当时的场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当时也没想到日后和秦枭会有这种交集,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尹玺晦见墨寒羽笑着摇头,又打量了下秦枭的眼色,挑挑眉。 “别笑了,赶紧去。”秦枭踢了还在笑的墨寒羽一脚。说是踢,其实也就是在他的小腿上碰了碰,一点疼痛都没有,甚至没用多少力。 墨寒羽笑着去了,没一会儿就完成任务回来了。 墨寒羽和秦枭一样,也是直接把鱼扔在了岸上,害怕它重新跳回河里,上了岸直接把它敲晕。 只不过第一次没砸准,朝着秦枭的脚尖砸去了。 秦枭:…… 幸好秦枭眼疾脚快,缩了回来,不然得瘸半天。 尹玺晦动态捕捉很差,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下手了,没扎准。 仇璞玥是直接将匕首那端伸进水里,想以此减轻刺时候的冲击力。 但两人弄了半天,还是没弄好。 秦枭不免有些疑惑:“我记得他不是很准的吗?” 之前秦枭也和他练过射靶——自己拿着一片树叶让他射击。 ……那份信任让墨寒羽看的心惊胆战。 但尹玺晦并没有射偏,直直将秦枭手上的树叶扎进了后方的树干中。 “这两个是不一样的吧?”墨寒羽和他坐在一起,看着还在河里挣扎的两人。 秦枭嫌弃地看着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刚抱起来就被鱼尾巴甩懵的尹玺晦:…… “他为什么要抱起来呢?”秦枭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次嘛,没经验。”墨寒羽试图让秦枭多些宽容。 “……他自制的鱼叉要被冲走了。” 秦枭面无表情地盯着尹玺晦,只见他直接双手一松鱼丢了,慌里慌张地去捞“鱼叉”,结果差点脚底一滑直接仰过去。 秦枭:…… “他平时不是很聪明吗?”秦枭的语气带着些许质疑。 “……很显然在这件事他不是那么擅长。”墨寒羽眨了眨眼。 秦枭叹了口气,还是起身给了尹玺晦仇璞玥一些建议。 两人又折腾了会儿,才终于弄好。 “……这鱼,太,太滑了。”尹玺晦累地倒在地上。 秦枭却皱眉看着他,没有说话。 尹玺晦抬头,注意到秦枭的表情,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仇璞玥本来也是坐在地上,看到秦枭的表情直接站了起来。 尹玺晦刚起身,就听见了秦枭充满疑惑的话语。 “为什么你会这么累?” 尹玺晦:…… 尹玺晦笑着抬头,刚想解释一下,就听秦枭继续道。 “是训练的太少了吗?为什么你的体质还是很差?” 尹玺晦疯狂摇头:“不是,不是,我其实没有很累,真的!我就是……就是故意的,知道吧?就是——” 一旁的仇璞玥看到这副场景,暗暗庆幸,得亏她站起来的快。 墨寒羽瞥了她一眼:……太天真了。 果然,秦枭又扭头看向仇璞玥:“为什么你们现在的体力还是不行?这只是抓个鱼而已。” “我没有!”仇璞玥急得声都要破了,“我一点都不累,就是感觉麻烦了些,但一点都不累,真的!” “……有可能是心累吧。”墨寒羽笑着替他们说了句。 秦枭皱眉,仔细地打量着他们,好像在思考什么。 “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我就是问问。”秦枭沉默片刻,说道。 还没等尹玺晦和仇璞玥松口气,就听他继续说着。 “那以后就多切磋一下吧。” 一瞬间,仇璞玥回想起自己屡次还没来得及动作,被就一瞬间冻成冰雕的憋屈;尹玺晦想起了自己每次在一瞬间被摔在地上,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的狼狈。 尹玺晦看着秦枭,想在挣扎一下:“我觉得——” “你们不想吗?”秦枭当然注意到了他们的神情中的抵触,没有多想,还是坚持一个自愿原则。 “——那就算了。” 仇璞玥顿住了。 尹玺晦一巴掌呼到了脸上。 他就知道。 “……你生气了吗?”仇璞玥第一次见秦枭这样,有些不安。 “当然没有。”秦枭依旧是那副平静的面容,“你们有拒绝的权利,我只是建议这么做,但究竟如何选择,是要看你们自己的。” 尹玺晦自爆自弃地松下了肩膀:“我练,我练。” 仇璞玥见他这个样子,便耷拉下脑袋,点了点头:“………我也练。” 秦枭这个时候不理解起来:“你们刚才不是很抵触吗?怎么又想了?” 尹玺晦一言难尽地看了秦枭一眼。 当然是因为你的态度啊。 尹玺晦揉了揉眉心。秦枭每次都这样,主打的就是个从心。 他当然知道秦枭不会强迫他们去干什么,但每次都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他们,反而会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害怕他是不是放弃了自己,不会再关心照顾自己,反而会应下他的条件。 其实说到底秦枭说的那些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坏处,虽然被打的狼狈了些,痛了些,但他们都是知道分寸的,并不会真正给他们造成伤害。有这些经验的积累,反而会让他们有所进步。 尹玺晦疲惫地看了秦枭一眼,见他还是一副不理解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秦枭将匕首收起来,鱼穿在树枝上,树枝扛在肩膀上,这么将鱼吊着走。 几人见了,也这么学起来。 四人像背着个钓鱼竿似的,将手搭在树枝另一头压着。 “……你学我干嘛?”秦枭疑惑地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脸色不变,毫不犹豫地将话题推开:“我看尹玺晦学的。” 尹玺晦:??? 尹玺晦面对秦枭疑惑的眼神,只迟疑了一秒未到,就将话题转开:“我看仇璞玥这么做。” 仇璞玥:……? 仇璞玥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尹玺晦亳不脸红地转移了目光。 仇璞玥看着秦枭:…… 仇璞玥:“……我觉得这样挺好玩儿的。” 仇璞玥说完,脸都红透了。 秦枭不解地瞥眉,却也没过多计较:“是吗。” 见秦枭扭过头,仇璞玥没好气地瞪了尹玺晦一眼。 尹玺晦毫无愧疚,还对她呲牙一笑。 仇璞玥:…… 第29章 被打的好惨 毫无波澜地把鱼交给凤耀山。秦枭看着他,还是有些不解。 “怎么了吗?”凤耀山见秦枭一直看他,问道。 “这个有什么意义吗?”秦枭问道,虽没明说,但意思都懂。 凤耀山好像有些不解:“你是觉得这个麻烦吗?” “很简单的东西。”秦枭说道,“在此之前已经有很多经验了。” “简单吗?”凤耀山笑了,“说的也是,但捕捉和直愣愣地击杀是不一样的。我给你一条鱼和你真正到河里去抓一条鱼,这麻烦程度也是不一样的。要在山里生存,拥有弄死猎物的能力只是最基本的,不是吗?” 秦枭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要走时,和胸牌上写着2的男孩迎面碰上。 秦枭与他擦肩而过,错过时停顿了下步伐,回头看向他。 他记得……这小孩叫田淼。 田淼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用那种天真无邪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他的身边凌空悬浮了一团球形蓝色液体,仔细一看便知道是沾染上炁的颜色的水流。 一条红色的鲤鱼在水中游动,还活着。 “水吗……”秦枭刚开口,声音便清晰地传入进墨寒羽耳中。 墨寒羽也看了田淼一眼,没有说话。 秦枭多看了他一眼。 他从这个孩子散发的气息中感受到了异样。 “他的属性有些特殊。”墨寒羽轻声说道,他看出了秦枭在想什么。 秦枭没有立刻回话,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刚想向墨寒羽问什么,被人打断了话语。 “99。” 墨寒羽轻皱眉头,看向声音的发源地。 秦枭扭头,见之前有过摩擦的11号向他们走来。 11当日的话没有食言,这段时间她们确实没有来找过他们。 仇璞玥见到她们,立刻皱起眉头。 秦枭…… 秦枭把她们忘了。 见11号带着几人冲他笑着走来,秦枭沉默片刻,问道:“你是……?” 11好似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脸上笑容僵了一瞬。 “我们之前……有过小误会。”11强撑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想和你们重新和好,可以吗?” 秦枭:? 秦枭不理解:“我们之间有过梁子?” 11:“……算不上梁子……就是——” 秦枭:“那为什么要和好?” 11:“之前不是有些小误会吗——” 秦枭:“什么误会?” 11:“那误会不值一提——” 秦枭:“那为什么要和好?” 11:…… 11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秦枭还在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仇璞玥看到11这副样子,没忍住噗嗤一笑,马上反应过来用尹玺晦挡了下。 她不喜欢11号。当时她想和她们交好时,9号与4号屡次对她发起挑衅,甚至做一些过分的事,每次她想发作,都被11号用轻飘飘的几句话揭过,好像她再计较就是她多蛮横一样…… 现在看到11这吃瘪的样子,她感到很开心。 秦枭见11不说话,直接问道:“为什么不说话?” 11:…… 11舔了舔嘴角,刚想说什么,被9号抢过话头。 “还用问吗?当然是你说的话有问题啊!” 9号撇眉看着秦枭,细长的柳眉蹙起,尽管掐着腰,但看她灵动娇俏样子,不仅不会觉得她娇蛮,反而会使人不自觉依着她,对她包容。 秦枭看了她一眼,脸色不变:“什么问题?” 9号抬起下巴,理所应当道:“那还用说吗?她都已经说过了,我们直接是因为某人……有一些摩擦,但现在我们想要和你们和好,所以想要向你们——” 在说到“某人”时,明显加重了语气,若有所指地撇了仇璞玥一眼。 “所以……为什么要和好?”秦枭依旧疑惑,一点面子都没给,“我们之前难道和你们关系很好?” 9号听到他这么直白的问题,脸上僵了一瞬。 秦枭还害怕她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专门重复了一遍:“我们没有梁子之前,难道关系很好吗?” 11:“说了算不得梁子……” “所以关系也就那样。”秦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为什么要说和好?” 11再怎么早熟,也只是个年仅6岁的孩子,并且还没遇到过有人这么反问她。在这种情况下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窘迫,但这些人还看着,只能硬着头皮,强装淡定地和秦枭交流。 “是……是我用错词了。”11红着脸,僵着脸道,“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没必要交恶,就是……我们想和你们来一场切磋,可以吗?” “切磋?”没等秦枭开口,墨寒羽先意外地挑了挑眉,“你要和我们几个——” “不,不是……”11连忙摆摆手,“就是不用属性,只用体术的那种……” “为什么?”秦枭按着墨寒羽肩膀,打断他发话。 墨寒羽拍开秦枭的手,瞥了他一眼,走到尹玺晦旁边。 11:“什么?” 秦枭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我们为什么要和你们切磋?” 9号没忍住,出言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就是想试一下不可以吗?你不会是怕了吧?” 秦枭没理她,继续盯着11号。 11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老实道:“我们内部已经切磋过了,但不知道和男生会相差多少,就想着找男生的组试一下……其实也找其他的组了,和他们已经切磋过了,我们基本都赢了,除了你们。” 秦枭目光微微一凝,终于正眼打量起她来。 尽管表情站姿都没有任何变化,但11还是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危机。 一股莫名其妙,且毫无理由的恐惧突然在心中升起,面前的人散发出的气场和之前的清冷截然不同。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只披着人皮的凶兽,正缓缓打量细嗅着她,估量着她的实力……好像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撕碎她一样。 11皱眉,甚至没有意识到额角流下的冷汗。 秦枭没有说话,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等一下。”秦枭开口,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扭头向尹玺晦他们走去。 “是有什么事吗?”墨寒羽刚才只顾着盯紧看上去随时要动手的9号,没注意他们的交流。 尹玺晦三心二意,两边都注意到了,正正地看着秦枭:“你怎么想?” 仇璞玥是只想着躲尹玺晦身后避开4号的目光,没想那么多,听到尹玺晦他们的交流,抬眼看向秦枭。 秦枭将11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你们觉得如何?” “你怎么想?”尹玺晦还是看着他。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我觉得可以试一下。”秦枭说道,“但其实就算她没有说慌,她们的对手是否有放水,我们也并不知道。” “你怎么想?”秦枭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瞥了眼他:“我都行,无所谓。” 仇璞玥也表了态:“我也是,都可以。” 秦枭见尹玺晦一直没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尹玺晦抬头,眼中闪着不明的光:“很奇怪啊。” “奇怪什么?”墨寒羽看向他。 “听上去这些人,虽然分成一波一波一群一群的,但互相之间还是有交流的。”尹玺晦抱着手臂,有些疑惑,“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和我们有交流呢?” “如果11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就是说,这一个个小集体并不是只拘泥于内部,也会和其他小集体结盟或者沟通合作,但我们这几个月却一直没人来,不觉得很奇怪吗?” 尹玺晦撇眉,好像真的在疑惑。 秦枭沉默片刻,轻声道:“……你是不是忘了邪修的名声了?” 尹玺晦:…… 尹玺晦:“啊?” 仇璞玥在一边弱弱开口:“……还有缚尸者。” 尹玺晦:“……” 墨寒羽瞥了他一眼:“你之前还说过缚尸者都是疯子。” 尹玺晦:“……” 秦枭:“准确来说我们一共四个人,就你一个是正常的。” 尹玺晦:…… 尹玺晦:……………… 面对这三个人无比真诚且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话语,尹玺晦陷入了沉思。 真不怪尹玺晦忘记了他们的身份,他们表现的实在太正常了。 根本就不符合世人对邪修的印象。 尹玺晦艰难道:“……那他们也——” 秦枭慢悠悠:“墨寒羽刚到那天就得罪了一群。” 墨寒羽看了他一眼:“秦枭那天掰断了一个人的食指。” 尹玺晦:…… 秦枭还有些奇怪:“你是忘了一开始你看中我俩的原因了吗?” 尹玺晦:…… 仇璞玥奇怪:“看中?” 尹玺晦:“咳咳——” 尹玺晦拦住仇璞玥好奇的目光,镇定地咳嗽两下:“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了,说到底答不答应?” 秦枭:“……转移话题?” 尹玺晦亳不脸红:“我也就想一下嘛,这不奇怪吗?” 秦枭看了看脸色不变的尹玺晦,觉得11的面部表情管理还是差了些。 秦枭也没有在这上面计较太多,只是淡淡说了句:“就你没表态了。” 尹玺晦:…… 尹玺晦面不改色:“是吗?那你们都怎么说啊?” 秦枭:…… 秦枭无奈,还是重复了一遍:“我是想答应的,墨寒羽和她无所谓。” 尹玺晦看了看身边的仇璞玥,思索片刻,点头答应:“我也觉得可以,不管怎么说,和多几个人交手,积累经验也没什么坏处。” 既然这样,秦枭看看墨寒羽和仇璞玥,见他们没有异议,便去和11说了。 不知道刚才11和其他几个说了什么,听到秦枭他们答应竟然还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像是对他们的同意很不可思议一般。 “那你是想怎么打呢?一对一还是轮流?”秦枭看着她。 11没想到秦枭会给她抉择权,迟疑片刻就下了决定:“我是这样想的,能不能每个人都交一次手,这样的话更好一些。” 秦枭无所谓,回头问了下他们,见墨寒羽他们也没有意见,便点头同意了。 11没想到他们这么好说话,听到这么干脆的回答还愣了下。 双方在训练场上说定顺序,给每个人都留下了充足的休息时间。 虽然在尹玺晦眼里秦枭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些。 第一个就是秦枭和9号。 秦枭打量着面前踢腿活动的9号,他能感觉出来面前的女孩对他抱有敌意。 虽然秦枭不懂为什么,但他也没细想,看着冲过来的9号,目光一沉。 过程不到十秒。 9号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甚至还滑了半米。 9号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一片漆黑,直接被摔懵一秒有余,才慢慢能看清东西,后知后觉地感到胳膊腿上传来的刺痛。 女孩皮肤本就娇嫩,更何况年纪还不大,这么一摔直接将她的肘臂和腿部蹭出了血丝,灰扑扑地破了一大片。 旁边注意到的围观人没忍住“嘶”了声。 “……真狠啊……” 干完没事做的孩子注意到这边,有可能是因为11说的,和其他小团体有过切磋,稀稀落落的有小孩过来和11号打招呼。 11笑着回应,明显对自己这种人缘十分满意,半是得意地瞥了旁边的仇璞玥一眼,却见她根本没有看她们。 9号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捂着往外渗血的胳膊,盯着秦枭。 “还要来吗?”秦枭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不甘心,便没有放松。 9号咬咬牙,再次摆开架势冲了过去。 再次,被摔在地上。 这一次让她伤口愈发严重。秦枭并没有因为她的伤而放轻力气。 9号被摔的眼前一阵一阵黑,半天没缓过劲。 仇璞玥摸了摸胳膊,感同身受地“啧”了声。 秦枭见她半天没有说话,便转过身:“我赢了。” “真狠呐……”围观的也在啧啧啧。 墨寒羽看了围观的一眼,不少人直接坐在了11他们旁边。 墨寒羽尹玺晦他们和11是对着坐的,给中间切磋的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秦枭回到墨寒羽身边坐下,问道:“下个是谁?” 墨寒羽站了起来:“我。” 尹玺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好歹是你和人家定下的,记一下嘛。” 秦枭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9号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慢悠悠地回到她们那边,刚一回去就有人围上来问她如何。 “……怎么样?”11目光虽有关心,还是第一时间问她的切磋感受。 9咬了咬牙:“……我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 说着,9号眼中不由闪起了泪花:“而且……他下手真的好重。” “别哭嘛……”坐在4号旁边,一个男孩抬眼笑道,“不是你们要和人切磋的吗?” “话是这么说……”4号反驳,“但他下手真的很重啊!光是摔的声音就听着害怕……我就不相信他对他们那边也是这样!” 4号说着,不甘的眼神扫了仇璞玥一眼:“……特别是那个缚尸者。” “哦?”那男孩起了兴趣,看向仇璞玥,“她是缚尸者?” “你不知道吗?44。”11眼球一转,看向他,“他们都是邪修,虽然52不知道,但能和他们玩的来,显然也不是什么——” “不用把我当刀使。”44笑着道,眼中闪着寒芒,“11,你刚才和99说差不多都赢了?你们当时可没赢过我们。” 11哽住了,沉默片刻,扭头看向走到中间的墨寒羽:“还是赢了一个的。” 44呵呵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4号起身,走向墨寒羽:“你好。” 墨寒羽看着她,出于礼貌,微微一笑:“你好。” 4号看着他的脸,却愣了下,脸马上红起来。 “啊,是……”4号刚有些结巴,说了两句马上反应过来,干咳两声,“开始吧。” 墨寒羽微微皱眉,眸色一深,没说什么。 这一次摔的比秦枭还快。 墨寒羽并没有秦枭刚开始的试探,直接用巧劲将4号掀翻了。 但4号反应迅速,马上爬了起来。 墨寒羽见她这样,有些意外,但很快调整心态,直直看着她。 想想秦枭刚才做的,又看看面前活蹦乱跳的4号,墨寒羽决定加大力道。 这一次直接把人摔的七荤八素,呼吸都停了一瞬。 4号有一瞬间好像看见了白光。 差点直接升天。 4号爬起来的时候墨寒羽已经坐了回去。 直到坐回去时,精神还在恍惚,心脏跳个不停。 “……你还好吗?”9号看着满脸恍惚的4号,迟疑问道。 4号这才如梦初醒般深吸一口气,按住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我当时感觉自己快死了。” 9号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我懂你。” 接下来两个,虽然尹玺晦和秦枭他们比不上,但和16比还是略强的。 并且尹玺晦有专门留手,没有让和自己切磋的16像4号9号那样狼狈。 16回去的时候身上甚至连擦伤都没有。 第一轮最后一场,仇璞玥和11。 仇璞玥眸色深邃,盯着11没有说话。 “我们这还是第一次吧?”11依旧笑容晏晏地看着她,和她寒暄起来。 仇璞玥后退半步,做出防御架势:“是的。” 11冲了上去,和仇璞玥交上手时,突然在她耳边轻说了句:“你的声音还是这么恶心。” 仇璞玥瞳孔猛缩,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让11抓住机会反手一拳打到了她的脸上。 仇璞玥第一次被打脸,不禁懵了一下。 之前和秦枭他们切磋时,他们都是盯着身体的破绽,从未有过攻击头部的行为。 仇璞玥想要后退,却被11猛然拽住手臂,抬拳要击打她的下颚。 尹玺晦皱了下眉。 秦枭表情不变,心底知道仇璞玥输了。 果然,11一个上勾拳打在仇璞玥的下颌,直接让她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这一重击让仇璞玥大脑一片空白,口腔里弥漫着铁锈味。 “她输了。”墨寒羽平静道。 11本想弯下腰继续,听到墨寒羽的话,又见仇璞玥趴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架势,便收回了手。 “是吗?”11笑了笑,瞥了眼一言不发的仇璞玥,转身回去了。 仇璞玥捂着颈部,缓了好一会,才从地上起来,低着头走到秦枭身边,像是想说什么。 刚才那一下让她咬到了舌头,现在嘴里尽是血味。 秦枭见她这副表情,有些不解:“怎么了?” 仇璞玥垂着眼,小声嗫嚅着说了什么。 秦枭没听清:“什么?” 和秦枭墨寒羽的不解不同,尹玺晦笑着扯了下仇璞玥,让她坐过来。 秦枭虽然不解,但见尹玺晦摆手,说明没什么事,就重新看向11。 “现在就要来第二轮吗?”11见秦枭看着她,笑道。 秦枭看看仇璞玥,问道:“你还可以吗?” 仇璞玥垂着眼,点点头,没说话。 尹玺晦倒是摇了摇头:“我刚才有些累,歇一会儿吧,歇一会儿……” 墨寒羽看了他一眼。 秦枭没想太多,告诉对面等一会儿。 11冲他笑笑,没有异议。 仇璞玥知道尹玺晦这么说是照顾自己的感受,撇了撇嘴,眨眨眼想哭。 “怎么了吗?”尹玺晦知道不能指望秦枭那俩,自觉坐到仇璞玥身边,轻声问道。 “……只有我输了。”仇璞玥小声开口,刚一说话,舌头就开始疼,口齿不清,好像含着什么东西,“而且还……” 尹玺晦只以为她咬到了舌头,见其脸上也有青紫,思考片刻,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谁没输过呢?你看之前被秦枭打成那样不是也没哭吗?怎么现在——” “不一样。”仇璞玥眨眨眼,本来她都忍住了,听着尹玺晦的轻言慢语,又有些忍不住了。 “她——”仇璞玥想说什么,又像是迟疑什么,没说出来。 “你觉得被打了脸心里不舒服?”尹玺晦试探道。 仇璞玥摇摇头:“不是。” 尹玺晦:“那是……” “没什么……”仇璞玥一直捂着半边脸,一直摇头。 “……我没事了,谢谢你。”仇璞玥吸了吸鼻子,扯出一个笑。 尹玺晦见仇璞玥好像自己想通了,便放下心来,刚想笑着说什么,就见前面的墨寒羽突然扭过头。 “手拿开。” 尹玺晦和仇璞玥同时一愣。 墨寒羽目光平静,盯着她:“手拿开。” 仇璞玥手指紧了紧,想说什么。秦枭听到动静,也扭过头看着她。 在墨寒羽的目光中,仇璞玥轻轻将手移开。 只见从左耳下缘,一直到左下颚的底部,紫红一大片,甚至肿了起来。 原本的鹅蛋脸被打的一边肿了起来,再加上脸上的青紫,显得十分狰狞。 “呦。”秦枭挑挑眉,“这么惨?” 仇璞玥:…… 仇璞玥低下头,不敢说话。 秦枭甚至笑了下:“你下巴是不是被打脱臼了?” 仇璞玥眨眨眼,终于,在秦枭突如其来的笑中,一个没忍住,眼泪掉了出来:“……是的。” 秦枭这次真没忍住,笑出了声:“怎么被打得这么惨啊。” 能听的出来,秦枭不仅毫不生气,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幸灾乐祸。 仇璞玥:…… 仇璞玥也觉得丢人,扭过头没说话。 尹玺晦难以形容地看了秦枭一眼。 甚至墨寒羽都有些嫌弃他。 秦枭虽然对两人的目光不解,却也没理,冲仇璞玥招招手:“我给你接上。” 仇璞玥听了,凑上前,听着秦枭的话张开了嘴。 她甚至没有怀疑秦枭说能给她接上的真实性。 秦枭也没辜负她的信任,将两根大拇指一左一右伸进她的嘴里,压住后槽牙,剩下的手指扶住下颚,往下拽了拽:“放松。” 仇璞玥听言,刚将肩膀放下,就感到一直合不上的关节滑了一下,合住了。 “咬着,别动。”秦枭伸出手指,不让她说话,“五分钟再说。” 仇璞玥听了,眨眨眼,咬住了牙。 秦枭左右看了看她脸上的伤,还在笑:“被打的好惨啊。” 仇璞玥:…… 墨寒羽受不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适可而止。” 第30章 违约 秦枭离对面也不算远,他们对此的反应清晰的落入11号眼中。 11眯了眯眼,心底嗤笑。 她就知道99不会真的待见缚尸者。 就算同属于邪修,33他们是天生的,是没有选择的,缚尸者不一样,她是自甘堕落,走上这一条路的,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 就算之前有过袒护又怎样?现在看到她都被打成那样了,不还是笑的那么开心,连一点生气都没有。这不就说明其实他们也并没有把那个缚尸者当回事吗? 11心中嘲笑仇璞玥的天真,竟然真以为那些男生会容纳她。 这边,仇璞玥见秦枭还在笑,越发难受了。 仇璞玥想张嘴说话,中途想起秦枭刚才的话,又咬了牙关,害怕下巴再掉。 “……有什么可开心的。”墨寒羽无奈地揪了下秦枭的脸颊。 秦枭侧头避开,收起了笑容:“从刚才看来,她擅长用拳。” 墨寒羽见秦枭正色起来,便跟着小声说了句:“也有可能是还没来得及用腿。” 仇璞玥垂着头,一言不发。 秦枭看了看仇璞玥,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等到五分钟后,才继续。 第一局是墨寒羽和11号。根据之前她的表现,墨寒羽还是很认真的。 11一记摆拳向墨寒羽侧脸打去。墨寒羽反应迅速,抬手格挡,拳头落在他的手臂上,令他皱了皱眉。 她的拳很重。 墨寒羽想着,仰身又躲过一记摆拳。 速度也很快。 11则皱紧了眉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33好像看穿了她的一举一动。 11号紧紧盯着面前的对手,这双湛蓝的双眼正定定看着她,明亮的眼眸中泛着丝丝寒芒,莫名给她一种压迫感。 11毫不意外地输掉了。 尽管打了那么多回合,但她自己能清楚的感觉到,她从没在他的手上占到便宜。 11被掐住后颈,按在地上。墨寒羽一手扼住她的手臂,一手按住她的后颈,膝顶后腰,完全没有给她留有挣扎的余地。 “你输了。”墨寒羽说完,见11放松了身体,才松开手,缓缓起身。 这一次墨寒羽并没有下太重的手,和之前别无二样。 11能感觉到,慢慢爬起来,冲他笑了笑,放下心来。 他们没有要给缚尸者出头的意思。 11走回去,坐到9号旁边在她耳边轻声笑道:“看来他们并没有想要帮72出气呢。” 9号冷哼一声,盯着头都不带回的墨寒羽。 “那这么看来,她在那里,也是什么都不是。”16嗤笑一声,“我还以为她找的人能多喜欢她呢,结果也不过如此。” “呵呵呵……”旁边一直不说话的44突然轻笑出声,褐色的眼眸在她们中间打转。 “你笑什么?”11觉得他态度有些不对。 “没什么。”44漫不经心似地托着下巴,眼神慢悠悠地转向秦枭,瞳色微深。 16号看不惯44这种故作高深的姿态,冷冷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去。 “你在和33交手时,有什么领悟吗?”44突然想到什么,扭头问11道。 11只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他:“当然没有,你也看到了,他反应很快。” “他反应是快,你也不慢嘛。”44笑道,抬眼看向秦枭。 “你们为什么要护着她?”16突然发问,看着近在咫尺的秦枭。 “什么?”秦枭没明白她的意思。 16号用仅他们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为什么当时要护着72,你们明知道她是——” “和你没有关系吧?”秦枭不解,“你还打吗?” 16号被噎的顿住了,沉默片刻点点头:“打。” 这个字近乎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 没撑过两招。 16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却没有任何不甘。 如果差一点,或者有些距离,她确实会不甘心,也会觉得挫败……但就刚才的情形而言,她甚至都算不上99的对手。 那就是秒杀。 99虽然面上没有露出什么轻视,但给她带来的打击一点也不小。 虽然在交手之前,看他的日常行为也能感觉一二…… 16一直到重新坐下,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理旁边想要安慰她的男生。 下一局,4号对尹玺晦。 经历了上一轮,4号的后背还在隐隐作痛,看着对面笑眯眯的尹玺晦,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如果没记错,刚才第一个去安慰缚尸者的就是这个男生…… 但出乎4号预料,尹玺晦并没有对她下狠手,和上一轮表现的一样,点到为止。 和之前的墨寒羽比起来,他的动作甚至算得上温柔。 4号感动的差点眼泪都要出来。 这才是正常人啊!! 谁家男生和姑娘打架把姑娘当麻袋似的抡圆了扔啊?! “你们这确实夸张。”44笑了笑,“明明和我们交手的时候你们也还可以啊?” “……是99他们强。”11沉默顷刻,道。 44没说什么,但他的眼里显然多了些什么。 “嘿,你好。” 这边,尹玺晦刚回去坐下,就见一个男生朝墨寒羽搭话。 尹玺晦扭头看向起身的仇璞玥,请问了下她的状态,得到对方无碍的回复后才稍稍放下了心。 墨寒羽看向突然跑到自己身边,并且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他和秦枭中间的男生。 墨寒羽瞥了眼他的胸牌,“50”。 “有什么事情吗?”墨寒羽礼貌问道。 50挠了挠头,哈哈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你刚才挺厉害的,想着和你交个朋友,可以吗?” 秦枭瞥了眼墨寒羽,果不其然地又见这小子情绪高涨。 但出乎意外,墨寒羽摇头拒绝了:“不好意思,我们不熟,没有必要一见面就说这个。” 这个回答不仅让秦枭惊讶,就连旁边的尹玺晦都感到十分意外。 墨寒羽感到旁边两人异样的目光,没有扭头,继续道:“而且……我不认为一开始就嘲笑我的人会突然想和我交朋友。” 50一愣,他竟然还记得他。 墨寒羽目光清冷,周围气息都变了许多:“你现在过来说这个,是想干什么?” 50顿了下,随即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其实是我们头儿让我来的。” 墨寒羽::“……头儿?” 秦枭有些惊讶,小孩这么小就开始喊这种等级称呼了吗? ……不过虽然这么叫着,但看起来还是和那种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你的头儿是谁?”墨寒羽问道。 50抬了抬下巴,轻声道:“44。” “你过来是想干什么?”墨寒羽又问。 50挠挠头,抬了抬半边眼:“他说想让我和你处好关系。” ……你可真干脆啊。 尹玺晦在一边忍不住摇头。 毫不犹豫地就把你头儿卖了。 墨寒羽叹了口气:“那你回去告诉44,如果有事就让他自己来。” 50听了,没什么特别感觉,屁颠屁颠地跑回去早44耳边说了什么。 墨寒羽远坐在对面,都能清楚地看到44的脸青了。 44没好气瞥了眼什么都没意识到的50,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没有再看他,因为他听到了秦枭的话。 “仇璞玥有些不对。”秦枭说着,起了身。 那边,11也感到了不对,马上站了起来。 中间的两人已经不是切磋了,几乎是冲着对方的死穴去。 一颗巨大的狼头突然出现在空中,朝着仇璞玥的肩膀咬去。 仇璞玥侧身躲过,右手手心发出不祥的血红色光芒,向9号脖子抓去。 仇璞玥周身瞬时出现几匹足有半人多高的水狼,向她发起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秦枭一手抓住仇璞玥的手腕,直接将她拎起来扔了出去。 仇璞玥猝不及防被打断,在空中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便狠狠摔在尹玺晦旁边。 也是一瞬间,秦枭的周身显出数簇火光,抵住了水狼的进攻。 秦枭扭头,见正朝这边走来的11。 11抓住9号的手腕,半是责怪半是疑问:“怎么回事?她是说了什么吗?” 9号刚要开口,被仇璞玥抢了先:“你应该听听她说了什么!” 仇璞玥双目血红,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锐刺耳,周围的气息十分危险,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开。 众人见仇璞玥这副姿态,再加上她缚尸者的身份,没忍住往后退了几步。 尹玺晦迟疑了下,还是拍了拍仇璞玥的肩膀:“你先别急,先——” “闭嘴。” 没等尹玺晦安慰,秦枭回过头,冷冷瞥了仇璞玥一眼,第一次对她说出类似命令的话语。 “我——” 仇璞玥想反驳,碰上秦枭的目光,一瞬间愣住了。 寒意顺着脊髓顺流而下,沸腾起来的血液被一股蛮横的威压强行镇压,心底甚至忍不住产生了害怕。 秦枭没有在和她商量。 冰冷的目光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仇璞玥呼吸一顿。 这是仇璞玥恢复正常状态最快的一次。 仇璞玥大喘着气,瞳孔已经恢复了平常当然颜色,一手抓住心口,好像呼吸十分困难。 虽然状态看上去仍旧不稳定,但周身危险的气息已经消散地无影无踪了。 周围人察觉到危机解除,才零零散散出了些人,缓缓围上来。 “……所以,到底怎么了?”秦枭扭过头,看向同样喘着粗气的9号。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9号冲秦枭喊道,“我也就说了几句,她就往死里打我,那我不需要打回去吗?她刚才还想直接杀了我!” 仇璞玥听到9号这番言论,瞳色深了深,握紧了身下的草。 尹玺晦见她半趴在地上,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 “先别急 ,慢慢说。”尹玺晦拍了拍仇璞玥的后背,想要帮她缓解情绪。 察觉到仇璞玥的周围气息还是很暴躁,墨寒羽直接放开了炁,让四周的温度直接降了下来。 “她刚才说了什么?”秦枭没有理9号,转身问道。 “……她说,她说……”仇璞玥张张嘴,想将9号说的话说出来,却卡在了半道。 “我说错了吗?没有吧?”9号指着她,“你不是缚尸者吗?你们不是只会害人性命吗?我说错了吗?” 平心而论,这两句确实没什么错。 秦枭看向仇璞玥,他不觉得她会因为这个而生气。 “……是你先动用属性的。”仇璞玥却好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将矛头转向她的行为。 “拜托,你都要打死我了,我难道还要对你留手吗?”9号理直气壮。 “我没有!”仇璞玥神情激动,“是你先嘲讽我的,也是你先动用属性的,明明是你的错!” “确实是你先出手的。”墨寒羽突然说道,尽管他不知道原委,但方才谁先动的属性那还是看清了的。 墨寒羽看向9号:“无论如何,这场切磋应该只有体术,你如果觉得她下手狠了,对你造成了生命威胁。可以叫停,可以认输,但不能破坏规则。” “她当时没有堵住你的嘴吧?” “一方突然动用属性,这不是开玩笑的范围了。”秦枭开口,黑色的瞳孔定定看着她,“如果我刚才的没有把她扔出去,她会被你的属性撕碎。” “那是她活该——” 9号话没说完,被11厉声打断。 “你自己听听你再说什么?!!” “我说的没错!缚尸者不管到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哪怕被人千刀万剐,都不会有谁觉得不妥不是吗?”9号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如果在外面,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但这不是在外面,你也没有这个本事能杀了她。”墨寒羽冷声道,“就算有,也不应该选择在刚才对她动手。” “我们今天只是切磋。”秦枭看着她,“不过按照你的道理来讲确实如此。不仅如此,你连我和33都有理由杀掉。” 此言一出,身边人倒吸一口凉气。 11抽了几下嘴角,干笑道:“不要说玩笑话——” “我并没有开玩笑。”秦枭淡声道,“你们看不出我和他是邪修吗?按照世上不成文的规矩,不就是死生勿论吗?按照她说的,这有什么错吗?” “你说她是缚尸者,所以该死。但你和我切磋时可没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有对我突然动用属性。为什么?”秦枭正正看向9号,问道,“因为这是一场双方已经约定过的切磋。已经谈论好了条件,不用属性,只有体术。你答应了这一条件,为什么出尔反尔?” “不管什么原因,都不是你背叛约定的理由。”秦枭冷声道,“你恨她,恨缚尸者,或者说是恨邪修,我都无所谓。如果你觉得邪修都该死的话,你可以随时向我们发出生死挑战,我会很欢迎的——当然,你可以任选形式。” “不管是暗杀,偷袭,或者堂堂正正的决斗……都可以。况且凤耀山不是说过,在这里杀人是不需要负责的。” “就算你真的想杀她,想的不得了。那也不应该在这场切磋里,懂吗?”秦枭冷冷地看着她,“你这个样子,是违背了约定。” “……其实也不用说的这么严重,她就是一时脾气没忍住——”11想要打圆场。 “严重?”秦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没在开玩笑。我知道缚尸者的名声不好,并且他们做的事也确实让人难以接受。所以你们对她的排挤偏见是可以理解的。” “但我不能忍受有人因为这个而理所应当地背叛了约定。”秦枭道,“换句话说,如果在我和她的第一轮切磋中,我突然动用属性把她打死了,我可不可以说我是因为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杀意,是在自保。你们会接受这样的理由吗?” 11脸色难看,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我也不能接受她的这个理由。”秦枭说着,转过身,明显不想再交流下去了。 “切磋到此为止。” “对了。”秦枭想到什么,扭过头看向9号,脸色无比认真,“如果你想来杀我这个邪修,我随时欢迎。我这句话是认真的,不过我也希望你可以承担得起失败的后果。” 秦枭这句话近乎是在明示了。 9号脸色煞白,握紧双拳,死死盯着秦枭。 秦枭对她的反应不感兴趣,背过身不再看她,想要离开。 尹玺晦见状,低头看向仇璞玥,问她的意思。 仇璞玥没说话,点了点头,神情阴郁地看了9号一眼,站起身要和尹玺晦一起离开。 9号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秦枭,眼球布满了血丝,看样子似乎随时会对他出手。 突然,一股寒意袭来,带着让人忍不住颤栗的气息,瞬间卷袭了场地。 秦枭顿了下步伐,没有回头。 9号被冻的一哆嗦,抬眼见墨寒羽正冷冷盯着自己,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厉。 9号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周围一片寂静,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镇住了。 墨寒羽什么话都没说,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顷刻,才缓缓收回。 见墨寒羽已经走远了,9号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手臂,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鸡皮疙瘩。 “……所以,到底怎么了?”11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9号扭过头,语气仍有不服:“我也没说什么,我就是说她讨好他们,结果还捞不着好,说她自作多情而已……” “谁知道她突然就炸了啊!”9号想起刚才仇璞玥的神情,愤愤不平,“疯子一样。” “缚尸者本来就是一群疯子。”11皱着眉,轻声道,“她刚才想杀了你。” “我也一样。”9号冷哼一声,对此不以为然。 11见她这样,紧了紧手指:“但她是缚尸者,你不是。” 9号从她的话语中感觉几分不对,扭过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你了解缚尸者的手段吗?”11半是忧虑,“我们只知道缚尸者是一群疯子,一群丧心病狂的家伙,但对他们的了解知道甚少,长辈们也只告诉了我们如何辨别,说遇到了绕着走,不要与他们交仇。你还记得吗?” 9号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难看起来:“但她之前不是——” “她之前确实表现的很无害,让我们放松了对她的警惕。但你看刚才她的表现,明显是对你动了杀心……你觉得她会善罢甘休吗?”11脸上也不好看,“如果她执意要对你动手,你拦得住吗?你知道她会以什么手段对付你吗?我们对缚尸者的手段一无所知不是吗?” “长辈只告诉他们干的坏事,但对他们拥有的手段我们知道甚少。”11面色凝重,“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她现在对你动了杀心,你最好小心。”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9号虽然面上不显,心中还是害怕起来,“……那我怎么办啊?” “哈哈,你们还挺有意思的。” 旁边听着她们交流半天的44笑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啊?”9号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11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44笑道,“就是觉得挺好笑的。一开始不是你们一直招惹那缚尸者吗?现在人家生气了,你们又反过来害怕了。早知这样当时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人家呢?” 9号:“你——”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11问道。 “真遗憾,我也没有。”44摆摆手,“就算我知道,又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呢?” 9号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狰狞了。 44冷笑几声,转身带着50在内的几个男生走了。 周围零零散散还剩余几个小孩,见她们这样,有些不忍地上前给她们出主意。 “要不……和她道个歉?”一个女生提议。 “不可能。”9号厉声道。 “……低个头总比死了好吧?” 9:“谁死还不一定呢。” 有几个玩得好的男生见了,表示自己会保护她:“我可以保护你的,就算那缚尸者再厉害,也绝不是我们一群人的对手。” 周围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11见有不少关系好的要伸出援手,感到了几分安慰,露出感动的笑容:“谢谢你们。” 旁边人摆摆手:“你太客气了,你们之前不也帮了我们吗?” 9号看着周围人,狂躁不安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 尹玺晦忍不住又摸了摸胳膊。 这气氛简直令人窒息。 尹玺晦瞥了眼什么都没说,却一直在放冷气的墨寒羽。 秦枭一路没说话,带着他们来到最常来的小溪旁。 “开始吧,先扎马步。”秦枭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此言一出,几人都愣住了。 秦枭卷起裤腿,转头见他们还没动作,不免疑惑:“怎么了?” 仇璞玥眨眨眼:“我——” “哦,对了。”秦枭看见她,想到了什么。 仇璞玥见状,紧张地冷汗都下来了,一想到秦枭会问些什么,握紧双拳,绷紧脸,已经准备好把事情经过都说出来。 “——你脸肿了,墨寒羽给她块冰,敷一下吧。”秦枭说着,脱下鞋。 仇璞玥深吸一口气:“是的,我——诶???” 仇璞玥呆了,一时间脑子反应不过来,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墨寒羽伸手,手里出现一块冒着冷气的冰,递给仇璞玥。 仇璞玥愣愣地接过,直到手里的冰贴在脸上时,才被冻的颤了下,回过神来。 “你……你不问我——”冰块挨在青肿的地方,又冷又疼。 “问什么?”秦枭将脚放进去,试探了下温度。 真凉。 “就是……我为什么……” “哦,你要说吗?”秦枭看向在自己身边坐下的墨寒羽。 仇璞玥不明白他的意思,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你要是想说也可以说出来,不想说也可以。这是你的自由。”秦枭没有看她。墨寒羽掀起一手河水泼在他脸上。 他们表现的这么自然,却又让人那么意外。 尹玺晦也确实有些意外,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几人面上一一扫过。 仇璞玥有些想哭,眼一眨泪水真的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我可以说的。”仇璞玥吸了吸鼻涕,想忍住,却还是止不住地落泪。 秦枭见状,只能先放弃下河,转过身盘起腿看着她:“那就说吧。” 尹玺晦拉着她走到秦枭面前,跟着坐下来。几个人坐在一堆。 秦枭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仇璞玥,有些头疼。 墨寒羽捣了他一下,让他注意自己的表情。 秦枭只能展开眉头,静静地等着仇璞玥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第31章 辱骂 仇璞玥还在一抽一抽地平定情绪。 秦枭突然开口:“墨寒羽,有人找你。” 此言一出,几人愣了下。 还没等墨寒羽发问,就见一个男孩从树后走了出来。 “感觉真的很敏锐啊。”44扬起笑容,赞叹道。他的身后跟着出现了几个男生。 墨寒羽见到他身边的50,没有开口,目光沉了沉。 “你们有什么事情吗?”尹玺晦在44的身上察觉到了危险。 44笑了笑,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 不是来找墨寒羽的吗? 秦枭轻瞥眉头。 好奇什么? “11号她们现在正在猜测,72会用什么办法去暗杀9号呢。”44开口,竟直接说了出来。 仇璞玥听到,愣了一下,回神感到了不可置信,张嘴想说什么,被尹玺晦猛抓了下。 仇璞玥扭头,却见尹玺晦没有看她。 “是吗?那真令人伤心啊。”尹玺晦笑着,“明明我们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真的吗?我刚才看72那副样子,还以为她当时动了杀心呢。”44笑容晏晏。 “这话说的,一时生气上头而已,毕竟年纪都很小嘛,下手没轻没重的。”尹玺晦也冲他笑道,“但说起来,当时看到9号唤出属性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幸好当时躲过了,不然可就要被撕碎了呢。” 仇璞玥看着尹玺晦用如此轻快的语气说出这种惊险的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秦枭感到气氛不太对,也没多言,在旁边看着他俩交流。 “那确实很惊险呢。”44理解地点点头,“所以说72躲过后马上想下死手也是能理解的了呢。” “下死手?那只是她想释放属性而已啊,毕竟对方已经破坏了规则嘛。”尹玺晦睁着俩眼说瞎话,“你现在说这些,是想替9号鸣不平吗?” “我可没这个意思。”44嗤笑一声,“只是过来给你们提个醒。” “那真是谢谢了。”尹玺晦笑的温和。 秦枭想问他干什么,被身边的墨寒羽握住了手腕。 秦枭扭头,有些不解。 墨寒羽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44看向墨寒羽,笑了笑:“那我们就先走了。” 竟然就这么爽快地离开了。 秦枭不理解他的想法:“他是想干什么吗?” “……他是什么时候在的?”墨寒羽看向他。 秦枭想了下:“在尹玺晦他们坐下的时候就在了。” “他是想偷听吧?没想到直接被秦枭发现了。”尹玺晦格外看了秦枭一眼,“我们都没有发现他。” “那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仇璞玥问道。 “看来他和11她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墨寒羽道,“他那些话也算给我们提个醒。告诉我们她们很可能会有所动作。” “……我没有想暗杀她。”仇璞玥轻声道,头垂着,情绪很低落,“我没——” “他走了,你现在说你的事吧。” 秦枭却对她的想法没有兴趣,身体微微后仰,轻靠在墨寒羽肩上。 墨寒羽有些意外,却没说什么,就这么任由秦枭靠着。 秦枭见墨寒羽没什么反应,闭了闭眼,放松下身体。 在墨寒羽身边他总能感到莫名的宁静,墨寒羽身上没有别的味道,只有股清冷的气息,让人格外舒适。 “……她当时对我说。说你们只是在利用我,实际上对我并不关心,并且还在看我的笑话。”仇璞玥轻轻开口,说了出来。 仇璞玥把那些话委婉了许多,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出来。 实际上,9号轻蔑的眼神到现在还清晰地在她脑海里浮现。 当时9号接住她的拳头,一转胳膊扣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耳边轻声讽刺:“你以为他们会在乎你吗?你最近像条狗一样叭叭地跟着人家后面,刚才不照样被嘲笑的厉害?他们只是看在你有那么一点点的价值而已。” “你可真可怜啊……都被揍成这样了他们都没为你说过一句话,52安慰你了吧?但他有为你出头吗?不都在看你的热闹,看你能被揍成什么鬼样。” “现在看来你也没什么用,他们虽然表面不说,你以为他们在心底就没骂过你,没嫌弃过你吗?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当天在瀑布那里99不拦着我们骂你,为什么刚才见你被揍得那么惨反而笑出了声?” “你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瞪着我干嘛?都说你们缚尸者疯,现在看来确实就是条疯狗,就算人家这么对你,还是眼巴巴地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舔……真贱呐。” 9号讽刺声音不绝入耳,让仇璞玥忍不住想撕碎她的嘴。她想反驳,却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挥拳相向。 当时秦枭阻止后看她的眼神,让她极度不安。 仇璞玥终究没有把那段话说出来,深深低下头,想到当时9号的眼神,她那不屑轻蔑的话,忍不住地颤抖。 尹玺晦听了,没说什么,眼神深邃,沉沉地盯着她。 他看出来仇璞玥没说实话,或者说,她隐瞒了许多。 看仇璞玥的样子,那些显然不是什么好话,要么是骂的太难听,要么是那些话让仇璞玥对她们产生了怀疑,有不安。 但按道理说,如果她真的怀疑,就不应该把那句话告诉他们。 尹玺晦转眼看了看秦枭,他相信秦枭他们也听出来了。 秦枭没什么表情,听了点点头:“是吗。” 仇璞玥其实明白,自己一开始想要加入就是为了找个可以提供庇佑的地方。她从一开始就是抱有目的的,所以她没资格去质问他们为什么不为她说话,为什么看她被揍还能笑出声。 ……这些天来,秦枭他们确实为她提供了保护,让她减少了很多麻烦。从客观角度来说他们已经做到了她想要的事情,所以她不应该对此有什么不满。 而且她没有展现出她的实力,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她没有做到自己说的话,是她自己的问题。 但就是…… 控制不住地有些伤心。 仇璞玥想着,低着头眨巴眨巴眼,越想越觉得委屈,断了线的泪珠子掉个不停。 尹玺晦不得不先收敛起眼底的神色,先安慰起仇璞玥。 “不哭不哭……是她骂的难听。”尹玺晦半搂着仇璞玥,轻声安慰道,“真不知道她瞎说什么,利用什么的……” 仇璞玥眼泪掉的更狠了,突然没忍住,抬头看着他:“你们真的在看我笑话吗?” 此言一出,仇璞玥都愣了下。 周围瞬间安静,风卷起落叶,哗啦啦地从身边路过。 枯黄的树叶经秋风卷起,缓缓升到半空,又因为风的突然消散,而缓缓飘落进小溪。 “……对不起,是我——” 仇璞玥反应过来,刚想道歉。 秦枭眨眨眼,不太理解她的意思:“看笑话?为什么。” “就,就是因为她们说……”仇璞玥尽力想要平静下来,但声音还是带着哭腔,“说你们在心底嫌弃我……” “……是有那么一点点。”秦枭沉默顷刻,吐出这么一句。 仇璞玥不解,一边哭着打嗝一边问:“为什么啊?” “你的情绪控制太差了。”秦枭慢声道,“你们缚尸者都这样吗?难怪爆体而亡的那么多。” 仇璞玥疑惑地看着他。 秦枭没有为她具体解释,像是想到了什么,挠了挠头。 他突然觉得好像不是仇璞玥的问题。 这小孩最多也就六七岁,这个年纪正是小孩乱动活泼的时候,也是最容易闯祸的——虽然之前他也没有过。 他在上辈子也遇到过这个年纪的小孩,他们大多比仇璞玥还要感性,并且大多都无理取闹,乖巧听话的简直少得可怜。 秦枭想了想,仇璞玥这个样子好像是正常小孩的反应,只是修的血术导致杀意太旺吧? ……但要真说起来她杀意也挺轻的。 秦枭扭过头,思索着。人家都惹她到那种程度了她才动杀心。 秦枭看看墨寒羽,又看了看尹玺晦。 尹玺晦见他沉着脸,不明所以,冲他礼貌一笑。 墨寒羽歪了歪头,好像明白他在想什么,轻声道:“不能以周围人的标准去衡量所有人,不是吗?” 秦枭歪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虽然墨寒羽和尹玺晦情绪管理的很到位,但他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他们那样。 “……不,没什么。”秦枭最终摇了摇头,道。 “……你可以说出来的,我不会——” “不是你的问题。”秦枭摸着脖子,轻声道,“我就是觉得你的情绪太容易激动了,好像别人一挑衅,你就会中招。” “也不能这么说。”尹玺晦笑着帮她说话,“别人几乎都指着鼻子骂了,难道还要退让吗?当时墨寒羽刚来时,你掰断那个男生的指头时,不是也有生气吗?” 墨寒羽听了,赞同地点点头。 秦枭却摇了摇头:“我当时没生气啊。” “啊?”尹玺晦挑眉,“你没生气,为什么要弄折他的手指呢?” “因为他很吵啊。”秦枭淡声道,“而且我不喜欢被人指着,阻止他的最好方法不就是弄折他的手指吗?” 尹玺晦:…… 尹玺晦能理解秦枭的意思——既能给那个男生一些教训,也能起到震慑作用。 “就算这么说……”尹玺晦无奈地笑笑,“被人骂还是会生气的吧?” “那确实……”秦枭扭扭头,又转眼看向仇璞玥,“所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当时,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仇璞玥回想起秦枭刚才的眼神,就忍不住心慌。 “因为你情绪太激动了,想让你先冷静一下。” “那你那个眼神……” 仇璞玥说到一半又没了声。秦枭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后半句,不禁皱眉打量着她。 这小孩怎么这么别扭? “她是想问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凶。”还是墨寒羽说出仇璞玥想表达的意思,无奈地看了秦枭一眼。 秦枭挑眉:“很凶吗?” 墨寒羽表达了肯定:“是挺凶的。” 秦枭看看尹玺晦。尹玺晦也点了点头:“刚才都吓到我了呢。” 秦枭看向仇璞玥,见她低头不言,就是墨寒羽说对了。思索片刻,冲她开口:“那真抱歉,吓到你了。” 此言一出,周围都寂静了几分。 尹玺晦和仇璞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秦枭对他们的反应很是不解,侧头看看墨寒羽,见他对自己露出几分复杂的眼神,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变了。”墨寒羽说着,竟然有些沉痛。 秦枭:……? “……你这反应真让人意外。”尹玺晦也没想到秦枭会是个轻易冲人道歉的。 仇璞玥点点头,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秦枭对此很是不解:“怎么了?” 尹玺晦连连摇头:“……不,没什么。” “……你们有没有觉得我拖后腿啊?”仇璞玥踌躇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啊。”秦枭实话实说,“又没什么过分的任务,也用不上你的能力,为什么这么说?” 仇璞玥绞着手指:“因为……因为我一直的表现都不好,也没帮上什么忙——” “有哪些事情需要你帮忙?”秦枭疑惑,“我记得没遇到过什么需要多人完成的事情啊?” 仇璞玥:…… 仇璞玥低头一寻思,好像还真是。 墨寒羽看着低头不说话的仇璞玥,突然问道:“你是觉得我们没有给你出气,心里不自在吗?” 话一出,不光秦枭,连尹玺晦也看向了他。 秦枭和尹玺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射。 “……不,不是的。”仇璞玥连忙摇头道,“切磋是个人选择,我既然答应了切磋,就代表可以承担它的后果。被人打是我自己能力不足,也是我分心,就算出气也应该我自己来,自己去打败11。” “你既然明白这个,为什么还郁闷?”墨寒羽问道。 仇璞玥抿抿嘴,小声道:“因为我觉得我自己还太弱,就我一个输了,还被笑……就,觉得丢脸。” 尹玺晦一听,目光缓缓转向秦枭。 墨寒羽也重重看了秦枭一眼。 秦枭不知所云:“怎么了?” “那还用说?”墨寒羽没好气地点了点他的肩膀,“当时是谁第一个笑出声的?” 秦枭:“……” “人家女孩子,你就不能给人几分面子,非要笑那么大声。”墨寒羽戳了戳他的脸,“本来输就不是什么开心事,被人揍那么惨,还要被你笑——” “……别说了别说了。”仇璞玥越听越伤心,表示扎着心了,“实在不行你小声点儿。” 墨寒羽:…… “太扎心了。”仇璞玥捂住心口,一脸悲伤。 尹玺晦笑着拍了拍她:“没事,下一次再来遇到了打回去。” “那个11确实挺强的。”墨寒羽说着,看向尹玺晦,“如果是你不一定能打过。” 尹玺晦愣了下,转而笑了起来:“是吗?那确实挺强。” “她的拳很重,速度也很快。”墨寒羽说着,见秦枭看自己,便对他说道,“感觉和你差不多。” 秦枭挑挑眉:“是吗?” 墨寒羽见他这样,脸上出现几分不自在:“我不是向着她,她确实让我觉得很强……” “但你不是赢了她吗?”秦枭问道。 “我那是因为——”看穿了她的意图。 墨寒羽想说,却沉默下来。 “所以你觉得她比我强。”秦枭见他不说,也不细问,点点头说道,“那确实有可能。” 尹玺晦听这话就不理解了。 “你觉得11会比你强?” 尹玺晦简直百思不得其解秦枭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墨寒羽脸色也变得不自在:“我没有觉得她——” “我和她没比过,当然不知道。”秦枭倒没觉得有什么,“况且真的能不能打过还要看属性什么的……没必要想那么多。” “她不是你的对手。”仇璞玥笃定道,“绝对不是。” “……你对我还挺有自信的。”秦枭笑了下。“万一我被打了那不是很让你们失望?” 仇璞玥没有反驳,心底坚持自己的想法。 11给她的危机和压迫感远远不如秦枭。和秦枭对决时的那份威慑,那份恐惧,她从未在和其他人对决时感受到过,哪怕是墨寒羽也一样。 尽管11身手干脆利落,但她还是觉得两人要打起来赢的肯定是秦枭。 更何况…… 仇璞玥捂紧手上的冰。私心她肯定向着秦枭。 “你在说什么傻话——”墨寒羽受不了地推了推他。 “这怎么算得上傻话?实话实说而已。”秦枭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对输赢完全不在乎。“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输。” “既然这样……”墨寒羽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微微垂眸,看着他,“那就赶紧训练,多给自己一些赢的底气。” 秦枭看看墨寒羽伸来的手,轻轻挥开,站了起来,看向还在地上坐的两位:“起来训练了。” 说着,格外看了眼仇璞玥:“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大训练量吧。” 仇璞玥:…… 你先等会儿,你们这话题转变的是不是有点快。 秦枭好像没看到仇璞玥异样的眼神,继续道:“而且我看你被11打了一拳,人就直接懵了。是因为之前头部没挨过打吗?连带着练一下抗击打吧。” 仇璞玥:…… 尹玺晦看看她,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听秦枭把矛头对准自己。 “你在和她们交手时明显留手了,而且还犹豫了不止一次,出手还变慢了,动作也不够干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尹玺晦:…… 别骂了别骂了。 尹玺晦虚心地低下头。 墨寒羽没有笑,因为他觉得自己也快了。 果不其然。 “虽然你反应不错,但我觉得你没有快速解决战斗的能力,为什么?你明明看出了她的破绽,却屡次因为躲避而放弃进攻。”秦枭皱着眉。这样子看的墨寒羽心颤。 墨寒羽叹了口气,点点头应下了他的话。 “为什么你们这副表情?”秦枭还有些不解,“我只是把我的见解说出来,如果你们觉得我哪里有地方说错了可以反驳的。” “不……不是。”墨寒羽扯着嘴笑了笑,说道,“你说的很对。” “……那你们是觉得我提出的训练不好吗?如果不愿意就算了。”秦枭话没说完,就遭到了尹玺晦和仇璞玥的反对。 “不!没有不乐意。”尹玺晦连连摆手,“就是觉得话题转变的有点快……” 仇璞玥在一边连连点头。 秦枭看了看他们,迟疑道:“那你们是想再歇一会儿吗?” “……我觉得仇璞玥这脸受的伤也不轻,要不让她再等等?”尹玺晦打量着秦枭的脸色,试探问道。 秦枭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点点头下了河。 “……我好久没有练过属性了,能练一下吗?”仇璞玥见他们都去了,自己歇着有些不好意思,正好墨寒羽在去之前帮她把肿的地方都敷了层薄冰,两只手都空了出来。 秦枭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或者说他一时间忘了仇璞玥的属性是什么,点了点头。 墨寒羽脸色猛然变了。 尹玺晦虽然面上不显,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下一秒,呕哑嘲哳、呕心沥血、苟延残喘一停一顿的奇异声音,传进了众人耳中。 秦枭整个人都顿住了。 半晌,像是刚被解冻般,一顿一顿地将头转向仇璞玥。 仇璞玥微微垂眸,秋风拂起她微棕风发丝,半遮半掩地隐藏了青紫的脸颊,白皙的手指轻轻按在笛子上,轻起轻落,看上去温柔至极。 有了周围飞舞的落叶陪衬,女孩完美地融进了秋景之中,坐在地上屈起双腿,上身正直宛如韧竹,即使身上的衣服十分不搭,看上去还是给人极大的冲击感。 就看着一个女孩坐在满是落叶的树林中,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在她身边飞旋。自身还手持一青色玉笛,给这满是萧瑟的景象增添了一抹春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吹的是什么悲伤萧条的曲子呢。 想象中的场景终究没有成真,而事实又是那样的残酷。 不管是这副场景,还是回荡在周围的笛声,都给人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说实在要不是看她手里握根笛,秦枭都不敢相信这种声音是笛子能发出来的。 “……你们谁去告诉她别吹了。”秦枭有些受不了,将目光转向两位。 墨寒羽抬头看天:“这天真蓝啊……” 尹玺晦低头看河:“你看这水……真,真透明啊……” 秦枭:…… “算了算了,输了心情不好,你看她吹笛子还挺开心的,别去泼冷水了。”最终还是墨寒羽劝住了秦枭。 秦枭:…… 第32章 生病了 秦枭虽然不知道这种乐器属性是如何修炼的,但光是声音,就足够给他造成精神伤害了。 “……你在吹什么?” 秦枭在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多问了句。 仇璞玥眨了眨眼睛,那双水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般,透着几分乖巧:“我当时是在练习一种可以让人平静下来的曲调。” 墨寒羽手一抖。 “那个曲子听说可以静心安神,对精神力的修复很好用的。”仇璞玥浅笑道。 秦枭:…… 尹玺晦欲言又止。 静心安神? 修复? 真的不是让人走火入魔的吗? “我吹的不好吗?”仇璞玥轻声问道,好像看出了他们的异样,“好像是有些走调……” “怎么会呢?”尹玺晦轻笑道,“哪里走调了?完全没听出来。” 确实。 秦枭赞同地点点头。 压根就听不出调儿…… …… 虽然听44那么说,但没见11她们来打扰,仇璞玥便没想着主动招惹,事实上她也没这个闲工夫去想她们。 每天除了任务以外,还有做不完的事情,经尹玺晦的鼓励,她每天晚上还会练练笛子——当然,每次练笛子时都被拉着到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 尹玺晦几乎每天都陪着她练,偶尔秦枭墨寒羽想起来了会看看,但待的时间并不久,问起他们来,他们会说有事。虽然不明白他们在忙什么,但仇璞玥也没有好奇。 “……他真是个能人。” 有一次还听到秦枭这么和墨寒羽说,她知道这是在说尹玺晦,但不知道为什么。 而尹玺晦听了,笑笑没说什么。 落叶被时间慢慢腐蚀,与土壤融为一体。河流中的落叶不知何时全部消失了,水流冰凉,光是浅浅的触碰就能体会到刺骨的寒冷。 秋去冬来,不知哪一天,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夏天的薄被已经远远遮不住凉气,夜里能被冻醒好几次。 秦枭坐起身,轻轻吐出口气,能清晰地看到口中的哈气形成白雾,消散开来。 身边的小孩动了动,像是觉得冷,又往他这边靠了靠。 秦枭看看天,还没怎么亮。但按照时间来讲应该起床了,便摇醒了他。 “起来了。” 昨天凤耀山刚给他们发了厚厚的被褥和几件冬装,也是很有人性化了。 说起来除去第一天死了一个,就没有再死过人了。 秦枭将手插进发丝,揉了揉,想着。 之前刚开始跑圈时,完成后凤耀山还会稍微帮助他们身体修护,让他们身体不会出现太严重的损耗。 说白了就是防止他们直接累死。 现在每天不需要那么大的运动量,很多孩子便松懈下来,只是做做任务到处玩玩,有些无所事事的直接一天除任务外都躺床上什么都不干。 六七岁的孩子也确实没有分寸。 前两天他还从河里捞出个差点被淹死的。 听他说是想游泳,结果一下水被冻的直接抽筋了,被一个浪头冲跑了。 …… 墨寒羽哆哆嗦嗦地从被窝里出来,慌忙套好衣服,一出门风一吹,仿佛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冻住了。 秦枭摸摸他的手,小手冰凉冰凉的。 出乎意外的,仇璞玥和尹玺晦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两人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除了那套墨绿色短袖,外面就套了件单薄的风衣。 “……你怎么了?”仇璞玥关心地看着微微颤抖,嘴唇发紫的墨寒羽。 墨寒羽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冷。”秦枭替他说了出来。 “冷?”仇璞玥意外。 尹玺晦瞥了眼墨寒羽青紫的嘴唇。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你不是穿了那么多吗?”仇璞玥疑惑。墨寒羽身上大件套小件的足足有四件。如果她没看错,他还把秦枭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仇璞玥看了看秦枭,发现他和自己穿的一样。 “墨寒羽家是哪里的啊?”尹玺晦问道。 墨寒羽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不是说过了吗?雨华。” 狭长的睫毛如轻羽般忽闪,微微颤抖着,在眼敛处投下淡淡的阴影,嘴中呼出的白气升到空中,隐约遮住了些许面孔。 还挺好看的。 尹玺晦看着他想到。 墨寒羽顷刻没听到他的回答,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尹玺晦反应过来,干咳几声转移了目光:“我的意思是家在南北?” “雨华那边都是偏南吧?临海的比较多,气候不是很冷。”仇璞玥先说道。 墨寒羽点了点头:“家里……极少有雪。” “我那边倒是经常下雪。”尹玺晦笑道,“雷霆绝大部分地区温度偏冷,夏天很短,和冬天就是两个极端。” “确实。”仇璞玥点点头,“我们那边人都比较抗冻。” “……你是雷霆的?”尹玺晦转头看她。 仇璞玥眨眨眼:“是啊,没有和你们说过吗?” “……是啊,第一次听说。”尹玺晦笑着,眼中划过几分凝重。 她是仇家的吗…… 尹玺晦像是想到什么,微微低头,面上不显,心中盘算起来。 “……你也是雷霆的??!”仇璞玥突然炸了,瞳孔猛缩,像是遭到了什么剧烈的打击,不可置信地瞪着尹玺晦。 “你姓尹?!”仇璞玥脸色格外难看,不可思议地重复一遍,“你真是雷霆的?” 尹玺晦眨眨眼,笑容变了几分,冲她微微低头,声音轻缓,吐字清晰:“是的,我是雷霆鸿宇的,你呢?” “我……我也是……”仇璞玥看着尹玺晦的笑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我……” 秦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明白他们怎么了。 他好像没有发呆,怎么突然就听不懂了呢? 尹玺晦笑意晏晏,神色不变:“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是什么都没干吗?” “但你——”仇璞玥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看尹玺晦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尹玺晦的目光也让她犹如针扎。 “……你俩打什么哑迷呢?”秦枭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应该是刚知道我的家族,一时没反应过来吧。”尹玺晦笑着,显然不想细说,“你们呢?” 秦枭想了想:“我家在……那个地方好像叫什么……容城?” “容城?我听说过,那里挺朴素的,还挨着海——你有到海里玩过吗?”尹玺晦提起来眼睛都亮了,“我还没有见过海呢。” “没有。” 虽然秦瑾逸他们喜欢到海边玩,也拉着他去陪着,但他基本没下过海,只是在旁边看着他们玩。 “我还想去看看大海呢。”尹玺晦好像随口一说,但眼神确确实实流露出了向往。 “那等到出去后,你可以来雨华找我。” 秦枭这句话大大出乎了尹玺晦的意料。 不仅尹玺晦,一直出神的仇璞玥都惊住了。 这是秦枭第一次主动对人发出邀请。 尹玺晦下意识去看墨寒羽的反应。 墨寒羽一直垂着头,精神很不好的样子,安安静静地将头抵在秦枭肩膀上,头都没抬。 “我也可以吗?”仇璞玥轻声问道。 “可以啊,如果你们方便的话。”秦枭说道。 他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他掏钱。 “来之前把钱带够就行。” 仇璞玥和尹玺晦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秦枭对他们这样的目光有些不适,轻轻撇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不到你是会说出钱这种东西的人。”仇璞玥面色复杂。 尹玺晦点点头。 闲聊了这么一会儿,秦枭想开始跑步了,侧头看看还垂在他肩膀上的墨寒羽,轻声道:“要运动了。” “……我头有点疼。” 墨寒羽声音有些闷,还带着些鼻音。 秦枭皱眉,转过身想说什么,察觉到他的气息有所不同。 伸手拨开刘海,一摸。 热的发烫。 秦枭愣住了,又摸了摸他的脸。 原本凉丝丝的脸蛋被烧得热乎乎的,洁白如玉的皮肤晕染上朵朵粉色。感觉到秦枭的手流连到了脖颈,墨寒羽轻轻侧头,蹭了蹭那微凉的手心。 尹玺晦见秦枭脸色不对,又看了看墨寒羽微闭的眼睛:“怎么了?” “……他好像,生病了。”秦枭微微用力,光滑的脖颈像块暖玉,摸上去舒适又暖和,很适合暖手。 但秦枭显然并不想拥有这样的暖手炉。 手指缓缓合拢,轻轻拢住后颈。大拇指无意识地顺着耳根下颌线滑动。 “怎么回事?”尹玺晦也伸出手,刚碰到墨寒羽的额头,就忍不住惊呼,“真热啊。” 秦枭松开手,想了想,问道:“这体温正常吗?” 尹玺晦不可思议地看了眼秦枭:“当然不正常,他又不是什么火属性,而且还恰恰相反是冰,体温本来就应该比正常人低一些,这种热度肯定不正常。” 秦枭沉默下来,瞥起了眉头。 他不知道怎么看病,也不是治疗属性……墨寒羽这种情况那种治疗的可以弄好吗? “……这种情况,那种治疗属性的可以吗?”秦枭扭头问道。 “正常来说没有天生治疗的属性。”尹玺晦也皱起了眉,“治愈类炁修都是有专门修炼过治愈的功法。如果你想在咱们这批人里面找的话,只能找医师世家的。但我们并不知道谁拥有这样的能力。” “……不,不用。”墨寒羽突然轻轻摇头,抬起头,轻轻抬起眼皮,冰蓝的眼眸闪着细碎的光芒,宛如无数碎星涌入,沉浸在广阔的海洋,格外好看。 “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墨寒羽轻声说道。 “你确定吗?”秦枭问道。 墨寒羽点点头:“你们先去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试试看。” 秦枭看他这模样,没看出有什么严重问题,便点了点头。 走之前秦枭将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墨寒羽身上。 墨寒羽盘腿坐在训练场边缘,手放于双膝之上,闭上眼睛就开始修炼。 周围安静下来,一切都好像变慢了一样,被冷风卷起的石粒变得清晰,训练场上锻炼的人们,他们的一呼一吸,一吞一吐,都传进墨寒羽的脑中。 他们在干什么,情绪如何,甚至手脚间细致的变化,都能被清晰地感知到。 不仅是人,连风的走向,气流的变化,树枝的抖动,都能感觉到。 尽管现在眼皮发烫,头脑发昏,但对事物的感知却是更加明晰了。 冰层缓缓浮现。墨寒羽现在已经学会在修炼时控制它们的形状和范围了。每次都会让它们在身边形成一个球,正正好好将自己包裹起来,形成一片密闭空间。 这样有两点好处,一个是可以让炁只在这狭小的区域里流转,密封良好;另一个则是因为他在冰层上覆盖了层炁,导致对此格外敏感,如果有人恶意靠近,他能立马反应过来。 假如能将身体的炁运行起来,加快自身体内气息流动,是不是就能让病更快好起来。 墨寒羽本是这么猜测的。 但很可惜,这不像受伤,能清楚地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随着时间流逝,墨寒羽终于放弃了这一方法,叹了口气,将炁散开了,周身的冰也解除了。 墨寒羽见秦枭他们没有跑完,也没想着打扰。只是那个空间和外部是隔开的,刚一出来,被冷风猛地一吹,头开始剧烈的疼痛。 墨寒羽忍不住皱眉,扯紧秦枭的外套,想站起来。 却不想起的速度过快了些,眼前一花失去了平衡,头朝下直直地向地面栽去。 墨寒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有人接住了自己。一条胳膊拦住他的腰,结结实实从侧面抱住了他,让他没倒栽葱趴地上。 墨寒羽眼前还是一片昏花,耳边有些鸣音。 “……你是怎么做到连站起来都能摔跤的?” 秦枭手臂用力,想将他扶稳站好。 墨寒羽低头。秦枭出了些汗,但因为经常洗澡的原因,并没有什么异味,由于运动,身上散发着热气,怀抱都是热哄哄的。 “……看样子不行。”墨寒羽甩甩头,却感觉自己差点把脑子甩出去,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发疼痛了。 他一手握住秦枭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稳了。 直到墨寒羽眼前重新恢复了明亮,才看到尹玺晦和仇璞玥刚刚到达自己面前。 尹玺晦瞥了眼微微皱眉的秦枭。 真没看出来…… 墨寒羽离他们得有大半个训练场呢吧?他都还没注意到墨寒羽要站起来,这家伙直接就闪到这边来了。 ……真看不出来啊。 尹玺晦微微喘气,摇了摇头,跑步时他看秦枭那面色如常的样子,还以为他没把墨寒羽的病放心上呢。 尹玺晦回想起刚才。本来一切正常,按照平常的速度在跑,秦枭突然扭了下头,跑步的步伐都没顿一下,就直接在他面前消失了。 就真不夸张,那消失的速度比得上他的雷电了。 这敏锐度……这速度…… 尹玺晦暗啧。 仇璞玥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眼秦枭。 她刚才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秦枭是因为什么,就见他身影一闪,跨了大半个训练场跑到了这边。 他的感知范围这么广的吗? 第33章 帝国 墨寒羽扶着额头,眼皮越发沉重,头脑昏昏沉沉。 秦枭看他这样,刚想说什么,顿了下,转头看向朝他们走来的男孩。 这个男生有些脸熟。 秦枭仔细回想了下,好像叫什么……田淼? 田淼在他们眼前站立,眨眨眼不说话。 众人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嗯……你是有什么事吗?”尹玺晦先问道。 田淼咬着嘴唇,大眼睛眼睛忽闪忽闪,仿佛含着泪花,但仔细一看就会知道那只是眼睛太过透亮,宛如黑色的琉璃珠。 田淼皱紧眉头,像是在纠结什么。 突然,他的身上浮现一层半透明的淡蓝色薄膜,像液体似的从他的周身溢出,在他身边隐约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这个状态,不像是炁。 秦枭眉头微动。 见田淼有所动作,尹玺晦往后退了一步。仇璞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微展,手心中浮现浅浅的红光。 出乎意料的,直到那蓝色的触碰到墨寒羽的额头,墨寒羽和秦枭都没有做出任何抗拒。 他们并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敌意。 但出于谨慎,墨寒羽还是冻结了想要继续贴近的蓝色不明物。 根据刚才的触感,好像是水。 “你想做什么?”墨寒羽问道,还想说什么,喉咙一痒,止不住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只觉得脑壳巨疼,像是拿着脑袋往墙板上撞。 “我……我可以让他恢复。”田淼轻轻开口,声音清脆,样子却有些胆怯。 “你知道他这样是因为为什么吗?”秦枭问道。 田淼眨眨眼,出现几分拘谨,半天答不上来。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呢?”秦枭淡声问道。 田淼手指绞的更紧了,踌躇半天说不出话。 “我看他属性应该是水,可能……”尹玺晦猜测。 秦枭皱眉,没有说话。 田淼微微低头,眼中的光黯淡下来。 周围安静片刻,看着田淼那纠结不已的样子,墨寒羽叹了口气。 “那你试试吧。” “这不保险吧?”尹玺晦觉得不行,“虽然他是这么说,但万一加重了怎么办?” 仇璞玥点点头,虽然没有直说,但眉宇之间显然很赞同尹玺晦的话。 “没事。”墨寒羽摇摇头,看向他,“你试试吧。” 听言,田淼的眼睛顿时像夜明珠般锃然发亮。 盯着喜怒十分显于色的田淼,秦枭眼底微深,没说什么,给他让开了道。 田淼脸上绽开了花,笑的十分开心。 刚才被墨寒羽冻住的蓝色液状物恢复了,轻轻的,大批量地贴在墨寒羽额头,看那架势像是要把墨寒羽包起来。 墨寒羽能感觉到这就是水系属性的一种,贴上去冰冰凉凉的十分舒适。这属性像是存有自我意识,正在渗入他的皮肤,在他燥热的血脉中游走,仿佛在寻找什么。 在外界看来,那就是水雾一段一段地融进墨寒羽体内,并散发着水蓝色光泽。 它好像找到了病原,开始有意识地聚集在上半身,围绕着他的胸腔流动。 那因刚才咳嗽而泛起的振痛,也随着体内气息的流转而渐渐消去。 犹如一汩甘泉,流入喉中,镇压下燥热的肺腑,令人感到清凉舒适。 闷重的头疼也在缓解。 这一通下来,身体竟然真的受到了治愈。 除去墨寒羽这个亲身体会的,就只有秦枭对此变化感知的最清晰。 仇璞玥因为练的血术,多多少少也有些感觉。 只有尹玺晦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他经过观察秦枭和墨寒羽的神色,已经知道这有用了。 等到田淼收手,水蓝色水流退出时,墨寒羽已经感觉到身体恢复到了正常。 墨寒羽甩甩头,不痛了。 病一好,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墨寒羽两眼发光地看向秦枭,刚想说什么,被冷风一吹又打了个喷嚏。 秦枭:…… “还,还没好吗……”田淼见状,十分紧张。 “……不,不是。”墨寒羽摆摆手,冲他笑了笑,“已经好了。” 田淼听言,又笑了起来。 “所以你为什么会发烧?”秦枭问道。 墨寒羽沉默顷刻,像是在回想:“……应该是因为前两天冻到了吧?” “应该是之前就有,今天被风猛地一吹,就发作了。”尹玺晦想起自己之前也发烧,医师是这么说的。 秦枭瞥了眼墨寒羽,转头看向田淼:“你的属性是什么?” 秦枭话一落,几个人都愣了。 墨寒羽连忙拉了他一下,没理秦枭疑惑的眼神,向田淼笑道:“谢谢你帮我治疗。” 田淼连忙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像是想推脱,结巴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墨寒羽见状,面上没什么异样,继续笑着:“我欠你个人情,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人,人情?”田淼挠挠脸,不解地看着他。 这纯粹迷茫的小眼神,看的墨寒羽都有些不自在:“是的,如果你以后遇到了麻烦什么,可以来找我。如果有人欺负了你,你也可以来找我。” “万一你也打不过呢?”秦枭冷不丁问道。 墨寒羽眼都没眨:“可以一起挨打。” 秦枭:…… 尹玺晦:…… 墨寒羽笑着瞥了秦枭一眼,眼神有些危险:“分散下对面的战斗力。” 仇璞玥:…… 倒也不必。 田淼不是很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懂墨寒羽对自己柔和的态度,于是笑的很开心。 墨寒羽见田淼没有主动告别的意思,也没提出什么异议,毕竟人家刚帮了自己。 于是接下来几天,田淼就跟着墨寒羽他们跑东跑西。见墨寒羽他们训练,自己也跟着比葫芦画瓢,只不过没到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趴在旁边看着他们。 秦枭对此没什么意见。尹玺晦和仇璞玥在刚开始有些不自在,经过一上午也就习惯了,还主动和田淼打了招呼。 虽然田淼不像正常小孩那样反应迅速,听得懂话,但他乖啊,吃饭就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坐在旁边听他们交流,看他们切磋时让坐哪儿就坐哪儿,训练时也从不闹人。 跟条小尾巴一样。 除了在仇璞玥练习属性时。 那天晚上,田淼就坐在仇璞玥前方,见秦枭他们走还投去好奇的目光。 墨寒羽犹豫片刻,放弃了把他拉走的想法。 那是唯一一次,尹玺晦在田淼的脸上看见了碎裂的表情。 那是不管多少次,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的场面。 那崩坏的表情,迷茫的眼神,还有四处散放的炁。 从那以后,田淼只要看到仇璞玥拿出笛子,就会立刻,不带一丝停顿的跑开,远远地望着仇璞玥。 仇璞玥不解,问起来。尹玺晦则笑着告诉她:“因为共情能力太强,听了你吹的有些缓不过神。” 虽然尹玺晦是那么说,但仇璞玥还是怀疑地看着他。 其实她也想过是不是自己吹的太难听了,但每次当她有这个想法时,都会在尹玺晦诚恳的目光中打消。 ……主要是每次尹玺晦听的时候都面露期待,笑容诚挚,根本看不出作假。 “他真的,太狠了。”秦枭对墨寒羽这么评价,“对自己太狠了。” 小小年纪竟能掩盖地如此完美,啧啧啧。 冬天降临,凤耀山他们也开始教如何在山里生存、如何认路、山里的一些植株等等。 虽然秦枭上辈子的经验极其丰富,但还是和墨寒羽一起认真学了一遍。 在教如何认方向时,墨寒羽看了他好几次。 秦枭终于在墨寒羽第12次自以为是在偷偷瞄他时,没忍住,扭头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墨寒羽扭过头,“就是想看你有没有学。” 秦枭:……? 在秦枭疑惑的目光下,墨寒羽脸色不变,扭回了头。 约莫到了十二月,山里竟飘起了雪。 尽管初雪并不大,但对于有些从未见过雪的孩子来讲,还是倍感新奇的。 秦枭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都很少见过雪。不过他并没有多兴奋,只是淡淡扫了眼天。 “……我第一次看见雪诶。”旁边的墨寒羽很是惊讶。 山上的河流结了冰,包括瀑布那里,现在如果想洗澡可以在火系属性泡澡时一起,毕竟他们可以直接融化冰层。 经过了解,尹玺晦的箭镞并不只有一种。 红色为火系,能产生爆炸、蓝色为冰系,可以冻结、黑色的能暂时让人失明、黄色的…… 很多类型,不同的颜色对应着不同的功能,棕色的就是最普通的木系,目前为止的杀伤力远不如其他的。 秦枭知道了后看尹玺晦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万能工具箱。 秦枭见仇璞玥的炁并没有像邪修那样呈现黑色,就建议她多修炼属性。 仇璞玥显然听进去了,练曲修炼一起走。 在仇璞玥仅仅使用属性作战时,他们确实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邪修的气息。 真的就像墨寒羽说的,只要不动用血术,就没人看出她是缚尸者。 而仇璞玥光是使用属性,就能给他们造成极大的精神伤害。 墨寒羽在第一次和她对阵时,就体会到什么叫百转回肠、痛不欲生…… 所以在后来的每一次,他都不会给她召唤属性的机会。 墨寒羽伸手,接住了飘舞的雪花。 “你之前那一招,不是受雪启发吗?”秦枭有些意外,显然想到了之前他们属性对拼时自己输掉的招数。 秦枭和墨寒羽也打过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在体术方面是秦枭赢,属性则是墨寒羽,同时使用的话,还是秦枭。 毕竟秦枭的经验很多,身手也比墨寒羽敏捷,会赢是理所当然的。 “……”听到秦枭的问题,墨寒羽却沉默了。 墨寒羽低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之前都在家,没见过雪。” “你家在哪儿?”身后坐着的尹玺晦问道。 “天羽城。”墨寒羽轻声道。 “嗯?”尹玺晦有些惊讶,“我记得天羽城在雨华偏北,按理说冬天应该经常下雪啊?” 仇璞玥身为雷霆的人,并不了解雨华城市的分布,听尹玺晦这么说,却也没有惊讶,仿佛他知道这么多是理所应当的。 而作为一个雨华人,对国家的城市却相当不了解,甚至没有听说过天羽这个地方的秦枭看向尹玺晦:“是吗?” “你不知道吗?天羽离容城不远啊,中间就隔了几座山。”尹玺晦疑惑。 因为训练已经完了,尹玺晦和仇璞玥是坐着的。 秦枭也坐下来,看向他:“你一个雷霆的,对我们国家的城市分布还挺了解的。” 这话一出,周围空气都安静了许多。 墨寒羽幽幽看了尹玺晦一眼。 秦枭却好像只是随口提起,看向还在抬头张嘴接雪花的田淼:“2号,你是哪里人?” 田淼伸着舌头,傻乎乎地仰望着天,听到秦枭的话,头没动,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过来。 秦枭:…… 这样子好傻。 尹玺晦扭头叹了口气。 好像是看出他们的嫌弃,又好像是因为半天都没吃到雪花,田淼失落地低下头,歪着脑袋想了想秦枭的问题。 “……星辰。” 田淼皱紧眉头,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蹦出这俩字。 “羽国的人啊。”尹玺晦道。 “他不是说自己是星辰的?为什么说是羽国?”秦枭问道。 尹玺晦看看秦枭,看看坐下来的墨寒羽,道:“都是这么叫的啊,就星辰羽国,雨华榕国……这种的。” “你们雷霆呢?”秦枭看看他。 “雷霆……叫雷霆擎国。”尹玺晦道。 秦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墨寒羽见他有意向探寻这种事,便轻声道:“这片大陆到现在为止,由四个帝国和若干个小国组成,四个帝国分别就是雨华、雷霆、星辰和亡丘。雨华多地临海,山川较多、雷霆平底丘原占地比较广、星辰和亡丘都差不多。” “听说数年前,在四国接壤的土地上,一夜之间出现由上百座山连接而成的山脉,那山脉蜿蜒曲折,帝国曾派多名顶级炁修前往,但没有任何成果,甚至会见到极其奇怪的东西,回来后有些炁修也会时常遭遇奇怪的事情,所以至今为止,鲜少有人去过。” 秦枭眼睛动了动,想到邙灵对自己说的事。 那应该就是原本位于中部的山脉吧? 尹玺晦眯了眯眼,这种事情他都不太清楚,为什么墨寒羽会知道? “所以你为什么没看过雪?”秦枭问道。 话题又转回来了。 墨寒羽垂了垂眼帘,轻声道:“我父亲不让我出门。” “我也不知为什么……有可能是因为我的样子吧,我父亲几乎没有让我出过自己的房门,所以每次下雪下雨时,我都是在屋里听着,靠自己感觉的。” 听他这么说,尹玺晦和仇璞玥感到些许唏嘘。 仇璞玥感同身受,想到自己之前,垂下眼没说话。 “……你屋子没有窗户吗?”秦枭问道。 这问题一出,墨寒羽都愣了。 “有是有……但好像不能打开。”墨寒羽道,“我父亲不让我和外界接触,平日里也只有我母亲和哥哥来,所以我没和外面人接触过。” 秦枭点点头,没说什么。 墨寒羽犹豫片刻,轻声道:“其实我也偷跑出去过。” “哦?”尹玺晦一起这个可就来兴趣了,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秦枭微微侧身:“怎么说?” “……那天正好下雪,我趁着他们去忙,就偷偷跑出来了。”墨寒羽说着,却好像想到了难过的事,眼睛里的光都黯淡下来,“但是……在大街上,很多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长了三个鼻子一只眼一样。还碰到了个很奇怪的男人,现在想想可能是人贩子,差点把我拉走。” “那你是怎么逃跑的?”秦枭不认为一个没有觉醒的小孩能打过大人。 “……我父亲到了。”墨寒羽眼睛转移了目光,轻声道,“他很生气,就……” 剩下的话墨寒羽没说出来,但在场的都听明白了。 尹玺晦咂咂嘴,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 仇璞玥想安慰,但张张嘴又说不出什么来。 “头发和肤色真的很重要吗?”墨寒羽突然问秦枭,眼眸半昏半亮,像是在寻求满意的答案。 “啊?”秦枭一时没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后,挑了挑眉,“应该是看你长的好看才那么看你的吧?” 墨寒羽:…… 墨寒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答案。 “我也这么觉得。”尹玺晦点点头,边打量起墨寒羽的脸边说道,“你看,这光是眉眼就和我们不一样,你就是那叫什么……男生女相。真的,十分惊艳,我看了那么久都没看腻。” 墨寒羽:…… 仇璞玥附和道:“确实确实,我真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了。” 墨寒羽:…… 这一番下来给墨寒羽整沉默了。 就连一旁坐着的田淼都跟着点点头:“嗯嗯。” 你嗯个鬼啊?! 墨寒羽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就在此时,很长时间都没有主动说话的邙灵突然嗤笑一声。 秦枭愣了下:【怎么了吗?】 回答他的是邙灵漫不经心的话:【没什么,想到了开心的事。】 秦枭:……? 计蒙幽幽盯着对面冷笑的邙灵。 “你是不是羡慕人家啊?他长的确实好看啊。”计蒙有一说一。 “我羡慕?”邙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我只是笑他终于会说人话了。” “……你徒弟啊?” “不然呢?”邙灵扭过头,“墨泽也就那一副皮囊可以称赞,其余的还剩下什么?” “……他的实力?”计蒙试探道,“当初白泽执行计划时已经虚弱至极,为了让其他山里的保持形体,就只有他和烛阴一起弄。” 计蒙回想起了什么,抖了抖:“你别忘了他和白泽、和我们都不一样。” “你知道的还挺多。”邙灵看了他一眼,“他的诞生比我早,我又没出过山,对这些不太了解。” “……你这话说的,我还比你小几千年呢,你但凡多出去走走也不至于这样。”计蒙说着,看了他一眼,“还有英招的话你也别都信,他十句话里不知道有没有两句真。” 因为邙灵不出山,英招又喜欢傲游四方,所以很多事情邙灵都是从英招嘴里知道的。 邙灵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他说的太晚了。 邙灵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照计蒙说的,该信的不该信的他都信完了。 第34章 覃鹬,槿槡 “……所以你们到底想表达什么?” 训练场上,因为昨日的初雪,地面铺上一层白霜,雪不算厚,却能将凸凹不平的沙坑全部覆盖,留下一片洁白。 雪还在下,并且有逐渐加重的趋势。 秦枭皱着眉头,明显已经不耐烦了,面色不善地盯着面前的几人。 “99,我们的意思,就是怀疑72对她出手。”11说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仇璞玥,声音冷的吓人。 两边的气氛很不对,空气都几乎冻结了般。 9号虚弱地靠在11的肩头,脸上的血红色纹路正发着光,往外散发着诡异不祥的信号,嘴唇煞白,显然情况很不妙。 她的呼吸很重,吐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又迅速淡化消散。 仇璞玥皱眉,浅棕色的瞳孔看了她一眼:“我没有。” “不是你还能有谁?!除此之外还有谁有这种手段?”11厉声道。 仇璞玥皱着眉,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慌地往尹玺晦身后缩了缩:“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她还招惹了其他的人呢?” 尹玺晦微微侧身,浅浅地挡在她面前:“既然你们如此肯定,那么请问你们有证据吗?” “她只和缚尸者结了怨,而且她脸上浮现的纹路显然与血术有关,从今天上午就上吐下泻,中午浮现的纹路,现在已经开始呕血……再加上当初比试时她起了杀意,我觉得她很有这个动机。”11道。 “所以你们只是怀疑,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尹玺晦歪歪头,道。 “这个不是血术。”仇璞玥轻声道,“起码我没有学过。” “那她身上的纹路呢?我之前见你用过。”11冷声道。 仇璞玥皱眉:“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过了,而且我用的和她身上出现的并不是一种,你应该去找别人。” “可是……我除了你,就没有和别人有过摩擦——”9号突然睁眼,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球瞪大得好像马上要爆出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里挤出来,“你说不是你,那还有谁?” 仇璞玥本想说什么,见她这样,微微皱眉,像是有些怜悯:“但我确实没有做。” “你那是什么眼神?!”9号像被刺激到了,突然暴起,张开手掌往后一拉,就要攻击。 “你在可怜我吗?我需要你的可怜?!收起你那恶心的眼神,假惺惺地别恶心人了!” 仇璞玥见11没有阻拦的意思,又看向向自己冲来的9号,向前走了一步,抬起脚就要踹。 一见仇璞玥想要动手,11突然手掌一张。仇璞玥周身立刻浮现几簇烈火,那灼热的火焰几乎瞬间让周围的雪花蒸发。 前面是气势汹汹的9号和她的属性,周身是燃着熊熊烈火的峰群,两者夹击显然不想给仇璞玥留有退路。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惊雷突然打到9号身边的巨型水狼身上,水流导电,受到的攻击直接反馈到了9号身上,一时间万雷穿身,从头到尾被电焦了。 寒流来袭,燃火的蜂群被一瞬间冻结,失去重心掉落在地。 9号向地面倒去,仇璞玥见周身威胁消失,毫不迟疑地一脚踹在9号胸口,将她踹飞出去。 不过终究是看她虚弱,害怕直接给她踹地背过气去,仇璞玥留了几分力道。 9号摔倒在地,想爬起来,却猛然呕出一口鲜血。 11见状,连忙去扶她,微微抱住她,怒视仇璞玥:“你怎么能下如此重的手?!” “你们两个刚才动手的时候可没想过留手。”仇璞玥反驳,但见9号这样,不免有些心虚,皱眉撇过脸去。 “你……你赶紧给我解除。”9号大喘着气,嘴角还挂着血,“如果……如果你觉得不解气,我可以让你打一顿,只要你解除这个东西。” “我说了,这个不是我弄的。”仇璞玥再次强调,“我最近一直在修炼,根本没空给你下什么东西,你与其在这里胡搅蛮缠,不如去想想都得罪了哪些人。” “你不要骗我……我,咳咳咳——” 9号说着,剧烈咳嗽着,再次呕出一大口鲜血。 “72,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你能帮帮她吗?……算我求你了,她只是之前说过你,罪不至死不是吗?”11抬头,面色十分难看。 “……你们刚才还想伤害我。”仇璞玥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11咬着牙,像是对此十分纠结。 秦枭在一边冷眼看着,转头四周,发现不少人围了过来。 看到这番场景,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他们在欺负她俩。 “那是我们的不对,求求你,不要和我们计较。”11低下头,态度低微地向仇璞玥轻声道。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好像是那个缚尸者对9号做了什么。” “什么?那这也……” “但72不是说没有……” “缚尸者的话能当真吗?” 周围有讨论的,大声询问的,也有上前想向着9和11说几句。 “这不是血术。”秦枭突然发声。 仇璞玥猛地转头。 11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秦枭打量着9号脸上的红色,道:“这是中毒了,你们应该有接触过一种长在覃鹬树上的花——准确来说是长在藤蔓上,藤蔓和覃鹬共生。” “只用找到覃鹬树,把它的叶子加上那藤蔓捣碎,汁液喝下去,碎渣敷在脸上,过两天就好了。” “……什么是秦鱼树?”11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秦枭:“……” “你说是中毒,那脸上的——”9号哑着嗓子,显然已经很虚弱了。 “那只是很像而已,槿槡中毒就是会这样,眼睛红肿,皮肤有红色纹路,其实是血管破裂造成的。”秦枭淡淡道,“你们最好快点,槿槡的发作时间只有12个小时,按照你们刚才说的,估计要不了一会儿她就死了。” “所以,槿槡和覃鹬到底是什么??!”11听到这里,精神近乎崩溃。 “……我说了,一种树和一种花。”秦枭奇怪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11猛地抓住秦枭的肩膀,指甲几乎要扣紧他的肉里,“它们长什么样?” “你们怎么染上的,自己不知道吗?”秦枭微微皱眉,像是有些吃痛。 墨寒羽见状,握住了11的手腕:“松开。” 感到手腕处传来的刺骨寒意,11如梦初醒,连忙松开了手。 “我,我的意思是……它们的具体样子——”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秦枭却突然不说了,“我告诉你们这些已经够多了,难道自己上过什么树都不知道吗?” 11语塞:“我——” 9号突然一手支地,咳地撕心裂肺,想要站起来。旁边的16看出来后连忙挽住他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99……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可以……”9号喘着粗气,眼睛越发肿胀了。 “你最好不要说话。”秦枭冷声道,“这样会让血液加速,只会让毒发的更快而已。” “我可以帮你——” 田淼盯着9号,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墨寒羽看了一眼后闭上了嘴。 “你可以救我?!”9号眼中突然绽放精光,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直勾勾盯着田淼,“你能救我?!” 田淼像是被她的表情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我……” 田淼转头,求助的目光看向墨寒羽,像是想寻求他的意见。 墨寒羽却扭过头,没有搭理他。 田淼又看看秦枭。秦枭也没说话,往后退了一步,让9号抓住了他。 田淼慌忙地扶住往下滑的9号,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你,你要是可以救我,我真的……求求你……”9号胸前的血蹭到了他的身上,眼睛溢满了泪水,祈求地盯着他。 田淼慌张到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却支支吾吾什么说不出来,求助地目光移向仇璞玥和尹玺晦,咬紧了唇瓣。 仇璞玥也没有说话,转过头。 尹玺晦却像知道了他的想法,笑了笑:“你如果想救,那就救,这是你的自由。” 田淼迟疑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流转,眉头几乎要凝成一团。 9号见他这样,重新燃起了希望:“只要你能救我,我绝对,绝对会好好对你,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咳咳!!” 后面的话9号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来了,身体逐渐瘫软,甚至连拽领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田淼见状,连忙抱住了她,跟着她倒在地上,透明的眼睛里写满了纠结。 眼看9号的气息越来越微弱,11在脑子里疯狂回想之前接触过那些树木。 田淼抓耳挠腮地犹豫了片刻,看着9号痛苦的样子,最终伸出了手,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蓝色的炁轻柔地散发了出来,将9号包裹。 尹玺晦脸上笑容不变,微微侧眼打量着仇璞玥的表情。 仇璞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 11见状,十分惊喜,一路跑过来,盯着9号,见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脸上绽放了笑容。 秦枭看了看,没说什么,好像和自己无关一样,看了墨寒羽一眼:“吃饭吗?” 墨寒羽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眼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秦枭见他这样,挑了挑眉,感到莫名:“怎么了?” 墨寒羽:“……不,没什么。” 墨寒羽看了看仇璞玥:“那走吧。” 围观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田淼身上,一时间没人注意他们,都在关注这场治疗。 田淼展现出的实力也确实惹人注目,特别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治愈了看上去即将死亡的9号。 田淼收手,额上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感受到9号的气息平稳,睁开了眼,笑了笑。 “……谢谢你。”11握住了他的手,眼中放出光芒,“谢谢你救了她。” 田淼连忙摆摆手,想站起来,却因为坐的时间有点久,腿麻了,一个踉跄差点倒地。 11眼疾手快将他扶稳,朝他笑了笑:“你这属性是什么啊?竟然这么厉害。” 田淼见身边那么多人,有些慌乱,连忙甩开了她的手,小鹿般纯洁无瑕的瞳中尽是惊恐。 田淼四处张望,没有见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慌了起来,左躲右闪连滚带爬地逃离了人堆。 11望着他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眯了眯眼。 “……他确实很厉害。”9号扶着胸口坐了起来,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异样了,“我已经没事了。” “2号……吗。”11思索着,“以前竟然没注意到。” “他不是傻子吗?”9号理所当然,“什么都不懂,之前没人理他,现在也只会跟在99屁股后面转……真不知道为什么。” 9号说着,有些不服,也有些嫉妒:“他到底凭什么有那么多人追着他?” 11拉了她一下,不让她再说了。 9号抬头,这才发现周围围满了人,各异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治病?!”9号冷喝道,挥挥手让他们赶紧散开。 看完了自己想看的,很多人也就走了。 走的时候还在思索2号的能力。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11竖眉冷对,不善地盯着面前笑嘻嘻的男生。 “今天这一下,很多人都想拉拢2号吧?”44也没生气,笑道。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11道。 “嗯?”44露出惊讶,“难道你们不想吗?” 11语塞。确实。如果能将2号拉拢过来,那对她们会十分有利。 “……你说这个是想表达些什么?”9号冷声道。 “没什么啊,就是看到你把救命恩人叫做傻子,有些替他不值。”44笑着说道。 9号脸色一顿,出现几分不自在:“这是他自己愿意的……而且我肯定也会记他的好,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关系。”44笑了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真想招揽人家,起码要给些尊重吧?我可从来没听99叫过人家傻子。” 此言一出,9号和11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一边看中人家的能力,一边又看不起人家,真是……”44啧啧了几声,摇着头走了。 “……他是来恶心我们的吗?”9号嘴都要气歪了。 “不过怎么说,2号确实救了你。”11看着她,“你回头给他道个谢。” “你们真的想把他加进来吗?”在一旁安静的16号突然发声,“有些不现实吧……他不是跟着99吗?” “之前是的,现在可不一定。”11突然笑了。 “99他们显然并不想帮我们,算起态度甚至可以说是巴不得我们有难。刚才她那个样子都没有要出手帮助的样子……”11说着,想到刚才,脸色阴沉。 “但2号他却主动帮了我们。你们要知道,这对于一个团队来说是不和谐的信号。你想,如果是我们三个都不喜欢那个人,甚至很不得让那个人永远消失,那你会选择在那个人受伤时当着我们面伸出援手吗?” 11看向16。 16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你看,这就是很简单的道理。因为你知道如果你当着我们的面帮助他,我们就会对你排斥,心生不喜。99他们也不是什么圣人,刚才还那副姿态,更别说还有个缚尸者了。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心底肯定要气炸了。” 11说着,笑了起来:“他们难道真的不会在乎2号的反调吗?当时2号提出来时33还挡了下——虽然没挡住。” “他们不会接纳他的。起码在心里会有隔阂。”11笃定道,“只要他们中间出现裂痕,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反正2号不怎么聪明,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个傻子。只用对他好一点,他自然会选择加入我们。”11笑着。 16和4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忌惮。 11每次这个样子,都让她们感到些害怕。 能将人心算的那么清楚,这让同龄的孩子感到钦佩的同时又有些害怕。 万一有一天,她把这些用到了自己身上呢?又或者说,她今天能在自己面前分析别人,谁知道她在明天会不会在别人面前分析自己。 田淼脱离人群,脚步不停地跑到小溪旁,见他们不在,又辗转几处,都没有在熟悉的地方见到他们。 田淼失落地往回走,感觉自己肚子饿了,转身到了食堂,却在这里看见了他们。 秦枭这时已经吃完了,正看着旁边的墨寒羽。 “你刚才说的,覃鹬和槿槡,到底是什么啊?”尹玺晦好奇问道。 “不是说了吗,就是树和花。”秦枭道。 “长什么样子啊?我们见过吗?” 秦枭意外:“经常见啊,小溪那边这种树很多。” “那……那些花,是都有毒吗?”尹玺晦想到这两天开的那些小花,迟疑问道。 秦枭没觉得不对:“是啊,准确来说是花蕊有毒,只要不去故意吸食花蕊,一般都没事。” “……二般呢?” “二般就是不小心蹭到了藤蔓,并在皮肤上留了疤……哦对,那些刺也有毒来着。” “……” 尹玺晦没说话。 秦枭见他表情不对,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尹玺晦撇过头,“就是觉得活到现在还挺幸运的。” 仇璞玥点点头,十分赞同。 感到身边有人停下,秦枭转过头,见田淼呆立在自己身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呦,你来了啊。”尹玺晦笑着和他打招呼,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见他身上还有些许湿痕,就知道他刚从外面过来,“先去拿饭吧。” 田淼本想说什么,听了尹玺晦的话,又颠颠地跑去拿了吃的。 田淼试探地打量着几人脸色,缓慢将餐盘放在墨寒羽身边,见几人都没有露出排斥的表情,才缓缓拉了个椅子在边上坐了下来。 仇璞玥就坐在墨寒羽对面,见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没说什么,低头吃饭。 田淼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打转,转了半天菜都要凉了,还没动筷子。 “……你准备让我们几个等你?”秦枭眼看墨寒羽他们都吃完了,田淼还没动筷子。 田淼听言,以为他在不满,连忙拿起筷子开始往嘴里扒拉饭菜,狼吞虎咽地噎了好几次。 旁边的墨寒羽看不下去了,递给他一杯水。 快被噎死的田淼连忙接过,感谢地看了他一眼,吨吨吨地灌了下去。 仇璞玥他们的餐盘已经空了,却不约而同地没有走,看着田淼扫荡。 “……慢点吃,别噎着。” 墨寒羽终于在他被噎住的第四次,说话了。 田淼这才停下,试探地打量着他们的神情,没有在中看见嫌弃或者不耐,动作才慢下来。 尹玺晦还在和秦枭交谈:“那个树林里很多这样的树吗?为什么之前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种植物只有在开花的时候毒素才会加倍。寻常时被扎了只会全身瘙痒,脸上起疹子,难受一个多月就好了。而花只在冬天开,会跟着初雪一起开放,开了就代表是毒素最高的时候,这个时候就不要去动了。”秦枭慢悠悠道。 “是吗……”尹玺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还没听说过这种植物呢。” “我也没。”仇璞玥看了他一眼,“这很正常吧?世间东西那么多,能把家里的东西认完就算好了。即使你是——” 仇璞玥突然顿住,没了后段。 尹玺晦愣了下,没有询问,笑道:“说的也是。 秦枭意外地看了尹玺晦一眼。 尹玺晦:“怎么了吗?” 秦枭:“不,没什么。” 秦枭心底有些意外,因为他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孩并不会因为自己不知道一件事物而奇怪,毕竟这个年级段的小孩知道的应该很少,不知道的反而才是多的。 “他是想问你为什么会觉得不知道这树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墨寒羽突然道。 “按理来讲不知道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秦枭:…… 秦枭难以形容地看了他一眼:你话怎么那么多呢? 墨寒羽全当没看到。 尹玺晦愣了下,随即笑道:“因为我在家里会看很多关于植物和魔兽的书,所以有些奇怪。” 秦枭:“……是吗。” 秦枭再次瞥了墨寒羽一眼,见他还是一脸淡然的神情,皱了皱眉。 墨寒羽心有灵犀地扭头,冲秦枭微微一笑。 秦枭:…… 田淼边扒拉着饭,边抬眼打量着他们,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和不安。 第35章 提头谢罪? 晚上,仇璞玥的表情一直不太对,仿佛心里有事。 “怎么了?” 在一切都做完之后,尹玺晦问她。 “……我觉得她们欠我个道歉。”仇璞玥看向他,“明明是她们冤枉了我,还对我动手……” 仇璞玥说着,打量了秦枭和墨寒羽的神色。 “……我这么说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心眼小啊?” 尹玺晦对此感到惊讶:“怎么会呢?确实是她们冤枉了你,你想要个道歉是很正常的。” 田淼听仇璞玥提起这件事,神色变得不安,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紧张地绞着手指。 “所以呢?你想向她们要个说法吗?”秦枭问道。 “我想让她们和我道个歉。”仇璞玥低头,躲开了他的目光,“……我就是觉得,她们没有证据,张口就来,我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田淼听了这话,更紧张了。 秦枭点点头,没说什么。 “对,对不起……”田淼突然轻声道,面露愧疚。 仇璞玥:“嗯?你对不起什么?” 田淼神色变得不自在,冷汗哗哗往外冒,却又在犹豫自己应该怎么说。 “他是觉得你和9号关系不好,并且当时显然并不想救她,但他却救了,害怕你不满。”墨寒羽道。 “哦,这个啊。”仇璞玥看看田淼,笑了下,“虽然确实有些不爽,但这不是你的选择吗?你既然有能救她的本事,并且愿意救她,那是她的运气,也是你的选择。” “你没有必要为此紧张。你能做到这些,证明你很厉害。”仇璞玥笑了笑,虽然心里对这件事不太舒服,但也没有对田淼产生不满。毕竟人家确实有这样的本事。 田淼见她没有怪他,试探地朝她笑了笑。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她们?”秦枭问道 仇璞玥先是对田淼回之一笑,转头就变了脸:“现在。” 此时大雪纷飞,鹅毛大雪下了很久,地上的雪显然比起之前厚了许多,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银装。 一脚踩下去,雪能埋过脚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9号稍尖的嗓音响彻整个训练场,她怒气冲冲地瞪着仇璞玥,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绝对不会向你这个缚尸者道歉。” “不谈身份,这件事是你先污蔑我的,我要你道个歉怎么了?!” 仇璞玥没有让尹玺晦他们一起,本想自己一个人来说的,但秦枭说想来看看,就跟着一起来了。 11想拉住9号,但9号此时十分激动,指着仇璞玥鼻子就骂:“怎么了?不怎么!我告诉你,我就算给条狗,都不可能给缚尸者道歉!” 仇璞玥想挥开她的手,在触碰之前被9号躲过。9号目光凌厉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怎么,你指着我的鼻子,你还问我做什么?”仇璞玥几乎要被气笑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明明是你自己冤枉了人,现在还搞得像我多过分一样。” “那明明就是你的问题!如何你不是缚尸者,谁会无缘无故怀疑你?是你自己——”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随便冤枉人!”仇璞玥一字一句道,“你今天冤枉了我,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去冤枉其他人?” “我冤枉其他人?”9号轻蔑一笑,“那他们也要有动机吧?就只有你,你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吗?你以为他们可以向着你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那个傻子今天会救我?” 11头疼起来,44说的她是一点没听啊。 “他有名字,也有编号,随便叫人傻子是对人的侮辱。”仇璞玥瞳孔微缩,越发生气了,“他救了你,你不但不感恩,你还要侮辱他?你那里来的脸?!” “我污不污辱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有向着你吗?呦,你不会是喜欢他吧?听人说句实话都受不了。”9号又开始阴阳怪气。 仇璞玥被气的浑身发抖:“这和喜不喜欢没关系,他也许智商是有一些缺陷,但这并不能成为你嘲笑他的理由。更何况算起来他对你有恩,你更不应该用这种轻蔑的话语去侮辱他。” “呦,原来你也觉得和你绑一块儿是侮辱人啊?”9号笑道,“本来也是,正常人谁会想和缚尸者搅和到一起,你也只能找那个傻子安慰了,结果那个傻子还不向着你,哈哈哈哈……” “不要这么说……” 11想拽着她,却被9号甩过。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他不是傻子吗?他懂什么?他连一加一等于几都不知道!我之前问他,他回答,回答我说,说是……等于六!哈哈哈……” 9号好像真的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大笑出声。 仇璞玥气的发抖,牙齿都在打架。 秦枭看看仇璞玥,又看看大笑的9号,没有说话。 “她……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仇璞玥不可置信地指着她,转头问秦枭道。 “你要理解。”秦枭没什么表情,“每个人做人的底线是不一样的,而且她才6岁,思想什么都不成熟,见到和自己不一样的排斥也很正常。” 仇璞玥都被他这平波无浪的话惊到了:“这正常吗?” “我7岁了!”9号突然反驳。 秦枭看了她一眼,像是长辈在看一个还未成熟的孩子——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是吗,那还挺好的。” “我之前听到了句话,叫7岁孩子狗都嫌,我觉得说的挺有道理的,你没必要太过生气。”秦枭对仇璞玥道。 仇璞玥本来气到颤抖的身体,在看到秦枭的眼神时突然就平静下来。 “……你说得对,和她计较太蠢了。”仇璞玥摇了摇头,虽然心绪还未平稳,但情绪已经好了许多。 “和我计较?你真是大话不怕闪了舌头。”9号冷声道,“如果我们一群人真要剿灭你这个缚尸者,那不是很简单?我一直在忍让,是你一个劲——” “你忍让??”仇璞玥突然就笑了,看她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你脑子有病就去看医生好吗?你忍让?”仇璞玥甚至重复了两次。 “当时不是你把饭倒在我头上、不是你在我饭里撒土还让我吃下去、不是你把我床上弄的一团糟还理所应当地说什么只是开个玩笑?我都走了你还要造谣我喜欢和男生一起玩?你到底哪里来的脸啊?” 仇璞玥简直不可思议:“我一开始觉得你有可能是因为家里遭到缚尸者的破坏,对缚尸者有心理阴影,所以一直没说什么,实在受不了也就是离开了,你还在这里装起来了??” “脑子有水就去找个悬崖跳!把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再来和我说话!什么东西啊……” 仇璞玥厌恶地看着她。 秦枭一直没出声,静静看着她。 这几个月,她的脾气大了不少……语言量也充盈了不少。 秦枭转移目光,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田淼?”秦枭疑惑,“你怎么了?” 仇璞玥听到这话,回头,就见田淼正紧紧盯着她们,咬死了嘴唇。 田淼眼中满是泪水,眼眶红肿,已被泪水浸透了,脸颊上满是泪痕。 仇璞玥:…… 仇璞玥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田淼哽咽着,用十分坚定的语气,大声道:“一、一加一等于二!” 11看到田淼时也懵了,她也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听到田淼的话,11愣了。 “它……它就是等于二!”田淼冲着9号喊道,泪水哗哗往下掉,犹如两条小溪般,眨眼间弄的满脸都是湿痕。 田淼揉着眼睛,扭头转身,飞速跑开了。 跑的时候还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黑暗处跑去。 仇璞玥见他跑的方向,连架都顾不上吵了,拔腿追了上去。 秦枭:…… “我听到这里有吵架声,怎么了?” 秦枭转头。墨寒羽跑到他身边。 “……” 秦枭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刚才的事情,语塞片刻,对墨寒羽道:“把尹玺晦带到那边去,找到仇璞玥他们。” 他这几个月看下来,觉得尹玺晦安慰人还是有一套的。 墨寒羽:“?” 墨寒羽不解,也没多问,走之前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你见到田淼了吗?” 秦枭:…… 见到了,刚哭着跑了。 “……他之前从小溪那里捡到了块很漂亮的石头,想给你们看。”墨寒羽犹豫了下,说了出来,“我和尹玺晦都说好看,他就觉得挺开心的,想分享给你们,你看到了吗?” 秦枭:…… 突然有些心塞。 “见他人了,石头没见到。”秦枭实话实说,想了想,“情况有点复杂,你到时候问仇璞玥。” 墨寒羽点点头,转身去找尹玺晦了。 秦枭望着墨寒羽远去的背影,突然开口:“走什么啊?” 说着,转身看向11。 11被揭穿,面上有些尴尬:“这……这不是没什么事了,就——” “是吗?”秦枭虽然在问,却没有半点的疑问语气。 “你想干什么?”9号冷眉看着他。 “给2号和72道歉。”秦枭淡声道。 11见他表情不对,想说什么,却被9号抢了先。 “我并不觉得我说错了,不管是对那个傻子还是缚尸者,我没有——” “给他们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秦枭声音很平静,盯着她,面上看不出喜怒。 11对于他这个答案已经感到很满意了,想答应,却见9号脸上布满阴云。 “我说不可能。”9号一字一句道,“2号就算了,我绝对不可能和缚尸者道歉。” “我没有在和你商量。”秦枭道,“虽然我刚才劝她不要和你计较,但在我看来你还是欠她个道歉的。更何况田淼今天刚救了你,你这个称呼和态度都不像是对救命恩人该有的。” “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2号他都没说什么,你——” 11拉住了她:“你别这样——” 但没完全拉住 “松开我!” 9号直接挣脱了11的手腕,情绪激动:“我今天求你们救我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在那里站着,就算我说什么了,按照你的逻辑那也是2号和我的事情不是吗?你凭什么在这里说三道四?!” 11又气又急,拉过9号:“别说了!” 她之前还想拉拢2号来着,经过她这么一闹显然困难增加了许多,结果现在还要和99结仇……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怕他!”9号再次挣脱了她,指着秦枭,“我承认,他是先天邪修,是挺强的,但你为什么每次遇到他们的事情就选择退让?就算现在他只有一个人,你还是不愿意对抗,为什么?” 11要被她气傻了:“我没有退让啊,每次不是——” “怎么没有?当时你拦着不让我说,之前打斗他们食言离开你也不拦着,今天我发毒他们不愿意救我你都没有做什么,为什么?!难道我的命在你眼中不重要吗!”9号怒气冲冲地朝她吼道。 “我……”11傻眼了,她真的没想到9号会这么想,“你当时中毒,他们不愿意救,那难道不应该是赶紧去按照他给的方法解毒吗?如果2号没有选择帮你,那不还是要跟着照做吗?” “食言,是什么?”秦枭问道。 “你当时明明告诉我们会轮流打一遍的,为什么——” “那不是你先违约的吗?我觉得我当时已经说的够清楚了。”秦枭眉间已经有了几分不耐。 “那又怎么样?我——” “哦,你的意思是只能你这么做,不允许我们这么做呗?”秦枭突然笑了,看着她。 11见他这种表情,心中升起不安:“她不是——” “我就是这个意思,又能怎么样?!”9号道,“你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容城出来的,凭什么和我这么说话?要是放在家里你这种小城市出来的根本就没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你也是雨华的?”秦枭有些意外,挑了挑眉。 “当然。”9号嗤笑一声,“我早看你那副样子不爽了,装什么啊整天沉个脸,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和你一起,感觉很爽吧?你不过是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凭什么看不起我?” “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秦枭手指微微合拢,“一直以来都是你先找的事,不是吗?” 9号在家里被人宠惯了,虽然在刚来到这里时被申浩那一手吓到了,但经过这几个月的缓和,再加上这几个月一直没有出过人命,也没见缚尸者和邪修有动手的倾向。9号便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们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9号早在秦枭他们刚到时便注意到他们了,听着秦枭是从容城出来的还有些不屑。尽管秦枭各方面完成的都很好,但她还是因为在家里时受人宠爱而自带着傲气,再加上之前长辈也和自己说过容城就是个小地方,不值一提。以至于她在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批判和居高临下。 看到仇璞玥脱离她们加入到秦枭他们时,她还是有几分不屑,甚至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放弃她们而和小地方出来的人混在一起,看到她和他们混的不错,她也只觉得是人以群分,败类就喜欢找垃圾。 就算后来在切磋时败给了秦枭,她还是不服,总觉得他就是仗着天赋好才每天一副不正眼看人的模样。 虽然11让她收敛些,她也确实没说什么,但她心里一直都不怎么服气。 直到今天,在知道他们不愿意救她时她都要气炸了,但因为对死亡的恐惧,一直不敢说气话,只能忍辱负重地去求他们,结果他们不仅不愿意,还想阻止别人帮她。 虽然是个傻子救的她,但9号觉得,只11号计划顺利地让他和99他们绝交,只要他听话,那她也不是不可以和他交朋友。 结果今晚被缚尸者一刺激,便口不择言说了些他的坏话。 都怪那个缚尸者…… 9号满脸阴沉,冷冷地盯着秦枭:“是吗?每天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在向我挑衅。” 秦枭碾了碾手指,看着她:“所以,你道不道歉。” 11:“她会——” 9:“我就是不道了,怎么样?!” 11又惊又怒:“你到底在想什么?” 9号撇过头去:“我才是,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两个人难道不是他的对手吗?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胆小?” 11简直不可思议:“我胆小?我……” 秦枭沉沉地看着她,像在斟酌什么。 因为9号的嗓门确实很大,四周慢慢聚拢起了少量的小孩来看热闹,但因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都没有贸然靠近。 “怎么了吗?”16和4号跑了过来,左右看了看他们。 9号见她们也来了,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底气更足了,将事情带着极重的自主观念重复了遍:“……我就觉得不能再退让了。” 秦枭听着她胡言乱语,选择性隐瞒和添油加醋的叙述,目光更沉了些。 “现在你只有一个人,你还要坚持为他们出头?”9号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 在她的记忆里,99一直是个沉默寡言,性格又软的人,不管她怎么骂那个缚尸者,他都不会出现愤怒的表情,好像这些辱骂在他眼里都不是什么大事,就像刚才她指着缚尸者骂,他不仅没有为她出头,反而劝解那个缚尸者别和她计较。这一次她也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不会做什么。 秦枭在思索。他在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做。 田淼和仇璞玥那样子显然很生气了,他也不知道怎么搞,就算尹玺晦能哄好,他也觉得这件事自己需要表达一下,毕竟他们都那么伤心。 这件事说起来确实令人生气,虽然如果是他他会觉得没什么。但这是别人的事,而且看上去他们受到了很深的刺激,他没办法替他们原谅,但他又想安慰一下,能想到的就是让她对他们道歉了。 但她又不愿意和他们道歉…… 有什么办法可以强迫她道歉的吗? 秦枭皱眉思索。 【有啊,你们人类不都说什么提头谢罪,你把她的脑袋拎到那两个面前不就行了吗?】 邙灵给他出招。 【你别乱教啊!那是人类自愿才说的,不是用来强迫的!】计蒙连忙道,生怕秦枭当真。 秦枭当真了。 秦枭将目光转向9号,黑瞳幽暗深邃,张开了嘴:“你确定,在活的时候不愿意道歉吗?” 秦枭出于保险,还确认了一遍。 11立刻就注意到他话里的恐怖字眼,寒毛竖立,脊髓传来的寒意瞬间遍布全身,张嘴要说什么。 9号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用词,只注意到了他最后的道歉两字:“当然——” “闭嘴!!” 11瞳孔紧缩,转身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几乎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再看时,9号的颈部多了把匕首。 9号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明明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杀意,回过神后,慢慢地,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向外呛血。 “锦钰!!”11目眦欲裂,伸手扶住9号,双臂都在颤抖,用全身的力气扶着她,妄图让她站稳。 9号洁白的颈部涌出大量血液,染红了领口,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锦……锦钰,坚持住。”11紧紧捂住匕首所在的周遭皮肤,想要止住血液。 计蒙捂脸抬头,真的没眼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遭的小孩惊呆了。 秦枭没什么表情,还慢步向倒下的9号走去。 4号和16还没从惊惧中脱离,傻傻地盯着艰难喘息的9号。 “去找导师啊!!”11扭头见她们还呆着,没忍住冲她们怒吼道。 两人如梦初醒,回头跑三步绊一步地去了。 秦枭在9号面前停了下来,看着她。 “你——”11怒然回头,周身瞬间出现几团烈火,仿佛要将周围空气点燃一般。 秦枭眉都没抬,一脚将她踹飞。 黑色的雷电携带着巨大的能量,缠绕在秦枭腿上,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心生胆怯。 11猝然受击,倒飞几米。秦枭在出脚的同时将暗雷打进她的体内,令她浑身像被灼烧般疼痛不已。 “你……”11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溢出血液。 秦枭蹲下身,目光平静。 9号下巴已经满是血液,口中还在断断续续地往外呛血,好看的眼睛中满是惊恐。 “你不愿意道歉,就只能提头谢罪了。”秦枭向她解释,摊了摊手。 9号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释放属性。 秦枭直接把刺入颈脉的匕首拔了出来。 鲜血近乎喷射而出。 “你不会血术,现在好像也没人能救得了你。”秦枭低头,见她还有不甘,像是想和她讲道理。 秦枭看看9号不甘的眼神,想了想:“祝你早日投胎。” 在一旁痛苦挣扎的11号听到秦枭说的话,简直不可置信:“你——” 11咬牙,强撑着想站起来。 “你不用急。”秦枭看了她一眼,“你一会儿也要死。” 11怔住了。 秦枭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看向她。 “你不会觉得我会让你活着吧?” 这一瞬间,11全身血液近乎凝固,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第36章 都得死 飙溅的血花渐渐小了许多,仍有血液在不断地往外流,染红了身边的大片雪地。 洁白的雪地因为血液的堆积,颜色越发深邃,醒目的血色往四处散开,身体也随着血液的流失缓缓变凉。 秦枭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看向11。 11惊疑不定地盯着他,一时间不敢贸然行动。 “……为什么?”11颤抖着声音,全身神经绷到最紧,眼睛都不敢眨,“你杀了她还不够吗?” 秦枭一直到确认9号真的死亡,断了气,并且心脏不再跳动后,才缓缓起身,看着她:“因为你和她关系很好啊。” “……你这是,在迁怒吗?”11身边出现燃着火的蜂群,将自己团团包围,做出防御姿势。 尽管她很想去到9号身边,但现在这架势可能她自身都有些难保。 “我没生气。”秦枭转了圈刀柄,反向握住,“但你很生气。” 11:“……什么?” “你会为她报仇的。”秦枭垂着眼,看着已经丧失生息,尸体逐渐转凉的9号,道,“因为你和她关系很好,我杀了她,你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着,秦枭缓缓转身,抬起眼皮,直视她。 11的心脏跟着他的一举一动,狂跳不已。 “你肯定会想杀了我的。”秦枭淡淡道,“因为你们关系非常好,你也很照顾她,所以她死在我手上后,你一定会想办法帮她报仇的。” 黑色的瞳孔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仿佛不见底的深渊,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但不管能不能看得出,光是他说的话,就足够让人惊悚了。 “虽然我觉得你想报仇没错,但毕竟是你要下手的对象是我。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秦枭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11感到嗓子干涸,有些说不出话:“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保证。”秦枭轻抬起脚,缓慢向她走去,“我为什么要去赌你不会反悔的概率?” 11越发紧张,胆战心惊地盯着他越来越近的步伐。 秦枭在离她将近三米远处站立,握紧了匕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你可以反驳,但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话音未落,11突然暴起,毫无征兆地向秦枭发起攻击。 与其原地等死,不如主动进攻。 11坚定了想法,拔出腰间的匕首向秦枭刺去,同时控制属性。让蜂群飞上天,再从天而降,宛如火雨流星一般。 11承认秦枭的想法是对的,她确实会为9号报仇,也确实恨上他了,但她没有想到他在明白的同时,竟然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并且没有留给她任何缓和的机会和时间,选择毫无停歇地向她出手。 他的眼神甚至都没有动摇过。对同类、同龄人下杀手这件事对他来说,好像和碾死一只蚂蚁是一个概念,不管是在他的感情还是心理上,都感觉不到有任何的愧疚或是负担。 11的眼神冷了几分,知道这一战意味着什么,所以从开始就毫无保留,将炁放到最开。 秦枭抬臂,用匕首抵住了她的短刃,同时气场大开,气息变得凌厉十足,像把饮血无数乍然出鞘的利刃,整个给人的感觉都变了。 杀气初现,便让11止不住地心慌,想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回忆着自己曾经练过的格斗术,和属性结合在一起。 秦枭微微侧身,躲过气势汹汹的火蜂,手臂衣服上则留下了一道烧焦的痕迹。 秦枭再次翻转匕首,在一个刁钻的角度将其刺进了11的手心。 11吃痛,这一下让她的手直接刺穿了。 秦枭没有半点停顿,趁着她因为疼痛而反射性曲臂弯腰时,迅速抽出匕首绕过正面,直直从侧面捅进了她的颈部。 即使11体术十分强悍,但毕竟是个孩子,不管是经验还是别的什么,都远不如秦枭。她未曾杀过人,尽管当时她对秦枭抱有杀意,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需要时间去成长磨砺,去下定决心,在能够做到杀人不眨眼了之后,才能去找秦枭报仇。 可惜秦枭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也没有给她这个时间。 实际上,秦枭对她选择用近战的方法感到意外,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在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面前露出了致命的破绽,她也不一定能够捕捉到,也不一定能抓住,更不一定下得去手。 但他不一样。 更何况杀人和切磋完全是两码事。 这是道致命的选择题,她选错了。 如果她用属性帮她遮掩逃跑,他可能还会觉得有些棘手。 那些从天而降的火蜂直接被雷劈散了。天生邪修修炼起来,确实要比普通的更强大。 秦枭用力,刺穿了她的咽喉,并直接往外一划,将她半个脖子都割断了。 鲜血喷涌而出,眨眼间染红了衣衫。 11口中吐出鲜血,直直地盯着他,不甘地想做些什么,却只能无力地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昏暗的世界被染成红色。 大雪还在下,甚至刮起了风。 血液在雪中弥漫,浓郁的血腥味和寒风一起灌进在场的人员鼻中,不祥的气息逐渐浓郁,窒息的寂静在四周蔓延。 整个世界好像只能听到寒风在“呼呼”地怒吼。 秦枭甩甩匕首,将上面的血甩掉。 刚才喷出的血液量有点多,将他上衣也染上了醒目的红色。 秦枭看了看匕首,用已经脏了的长袖擦了擦,看着它又明亮起来,才收回鞘中。 接着,抬头望了望四周。 见秦枭有看过来的趋势,马上就有小孩离开,有的摔了好几跤,在秦枭疑惑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头都不带回地跑开。 “……看来我来晚了。” 凤耀山突然出现在秦枭身后,身上还穿着他那一袭红色衣袍。 秦枭转头,发现不止有他,在他身后还跟着申浩和那两个女孩。 4号和16看着眼前的场景,人都傻了,双腿颤抖几乎站都要站不稳。 “你……”4号指着秦枭想说什么,在秦枭偏头看过来后又猛然失声,像被掐住了脖子般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杀人?”凤耀山在检查了两人是怎么死的后,看向秦枭。 “我想让她道歉,她不愿意。”秦枭用手掌示意不远处的9号,平静道。 凤耀山被这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梗概噎住了。 “……就是说你俩闹矛盾了呗?”申浩抱臂,低头看了看被割了一半喉咙的11,又看了看9号,皱眉啧了声。 “不是我俩,是她和其他两人。”秦枭说着,感觉到什么,擦了擦脸上的血。 “……她和其他人闹矛盾,你让她道歉,然后她不要,你就把她杀了?”申浩挑眉,努了努嘴,“那她呢?” “她和她关系很好,她要活着肯定会报仇。”秦枭道。 申浩和凤耀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秦枭突然看了4号和16一眼。 两人顿时像被针扎了般紧张,身体紧绷,连连摆手:“我,我们不会……不会的……” “我,我们绝对不会的……” 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恐惧地不敢直视他。 秦枭倒没多说什么,问凤耀山道:“你之前说过,在这里杀人不用负责任,是吗?” 凤耀山抽搐几下嘴角,点了点头:“是的。” 秦枭点点头,知道了。 “但你也不能滥杀啊?”申浩抱臂,纳闷地看着他,“这俩小姑娘长的水灵漂亮的,就算9号得罪了你,咋还迁怒呢?” “迁怒?”秦枭疑惑地皱眉,“我并没有。说过了,因为她们关系很好。” “那你怎么知道人一定会找你报仇呢?万一人不想呢?”申浩问道。 “我为什么要去赌这个可能性?”秦枭反问,“就算她现在答应了,万一到哪一天她突然回想起今天的事情,要找我报仇,那不还是很麻烦?” 这是麻不麻烦的问题吗?? 申浩挑眉,盯着他不知想了些什么,笑了下。 凤耀山沉默地打量着周围,心中叹了口气。 没有半点犹豫,一击毙命,出手迅速狠辣,手法老练,简直不像这个年纪应有的。 这两个女孩…… 可惜了。 凤耀山摇摇头,他虽然有注意到几人之间的摩擦,但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凤耀山轻轻抬手,要将两具尸体收起来。 秦枭不想让他收9号的尸体:“等一下——” “你想做什么?”凤耀山问他。 秦枭还没忘自己刚开始的目的:“我想让她道歉。” “……但她现在没办法道歉了。”凤耀山一时看不懂秦枭是怎么想的。 秦枭皱眉,摸了摸后颈,还想说什么,听到有人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 秦枭转头,见墨寒羽和尹玺晦他们向这边走来。 墨寒羽盯着地上的尸体皱眉,看看他,又看看周围吓人的血迹。 仇璞玥像被惊到了,瞳孔微缩,做出了和墨寒羽一模一样的反应。 尹玺晦眯眯眼,看向秦枭:“这是怎么了?” 秦枭侧头看了看仇璞玥:“她——” “她把事情和我说了,田淼他说想呆一会儿,我们就先过来了。”尹玺晦解释道,“她们两个——” 尹玺晦像是想询问,看着秦枭身上的血迹又觉得什么都不用问,凶手和经过一目了然。 墨寒羽没有说话,走到9号的尸体旁边看了看,又看向凤耀山两人。 “……我记得之前提起过,杀人不用负责的。”墨寒羽看着凤耀山道。 凤耀山对他这反应感到很有趣:“当然,只是我准备准备把她们收起来,99拦住我了。” 墨寒羽没回头看秦枭,抬头看了看天。 秦枭看向仇璞玥:“她死了。” 仇璞玥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他说话,愣愣地点了点头:“嗯嗯………” “等,等等……”仇璞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说——” “啊,我确实觉得没必要和她置气。”秦枭说话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但我觉得她要道个歉,可她不愿意——” “那你是想干什么——”仇璞玥话没说完,拉长了音,等待秦枭的回答。 秦枭扭扭头:“我就想强迫她道歉……我听说有个词叫提头谢罪——” 仇璞玥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不可思议中带着几分无奈:…… 尹玺晦也是没有想到他是这个理由,他本以为会是忍受不了她们的打扰。 “词语不是这么用的。”仇璞玥沉默顷刻,沉重道。 秦枭:…… 计蒙简直太感动了,终于有人告诉他了。 “……你觉得怎么样?”秦枭问道。 “什么怎么样?”仇璞玥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没什么生气的,人都死了,就这样吧。” 仇璞玥练血术时看惯了尸体,虽然她没有对人类使用过,但见到的尸体不算少数,看到这两个也没有惧怕恶心等想法。 就是有些好奇秦枭的脑回路。 凤耀山听到仇璞玥说的,看了秦枭一眼,要收回尸体。 这次秦枭没有阻止,看着凤耀山将尸首放进了那小镯子里。 凤耀山两人走了,临走前申浩别有深意地看了秦枭一眼。 仇璞玥犹豫片刻,向秦枭致谢:“谢谢你帮我——” “对了。”秦枭想到了什么,“田淼还没看——” “我觉得他不需要。”尹玺晦连忙阻止了他想要去找凤耀山的动作,“意思到了就行, 没必要让他看见。” 秦枭疑惑:“是吗?” 尹玺晦连连点头:“是的是的,你看田淼胆子那么小,估计得被吓的魂不守舍,别让他看了。” 秦枭想了想,点了点头:“他现在怎么样?” “他说要静静。”尹玺晦想到刚才,挠了挠头。 方才他不管怎么哄,田淼还是红着双眼看着他们,一点也没有转好的迹象。 最后扭过头,轻声说了句:“我想一个人呆着。” 没办法,只能先回来了。 尹玺晦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仇璞玥看向秦枭,还想问什么,余光看见往这里走的墨寒羽的神情,顿了下。 尹玺晦看看慢步走来的墨寒羽,毫不犹豫地拉着仇璞玥向秦枭告别:“我们再去看看田淼,别又把他搞丢了。” 秦枭毫无知觉地点了点头,望着他们跑的比谁都快的背影,还有些疑惑。 “他们怎么了?”秦枭问墨寒羽。 墨寒羽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目光沉沉的,看不到光亮,盯着秦枭,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枭摸了摸脸颊,感觉还有些血凝成了片,想把那些血迹擦下来。 墨寒羽看着秦枭低头左擦擦右擦擦,看上去毫无威胁的样子。 秦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在意,低头弄着身上的血迹。 静寂片刻,墨寒羽叹了口气,伸手把秦枭眼敛上的一点血迹擦干净。 秦枭没有说什么,也没拒绝,跟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 “……”墨寒羽开口,想要说什么,犹豫片刻又叹了口气,“你这样子真让我有些害怕。” “害怕?为什么。”秦枭感到有些痕迹擦不掉了,血迹本就难弄,再被寒风一吹直接冻上了。 “为什么要把11也弄死呢?”墨寒羽没有回答,换了个问题。 “她和9号关系很好,会报仇的。”秦枭低头查看着身上的血迹,估算着回头又要去洗衣服。 冬天衣服本来就干的慢,这几天又下雪。 秦枭看了看还在飘的鹅毛大雪。雪下的如此大,已经把那片狰狞的血迹掩盖的隐隐约约,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全部遮住了。 “……秦枭。”墨寒羽叫回了他发散的思维。 “你在杀完人就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丝的不安吗?” 秦枭回神,终于感到墨寒羽的情绪有些不太对。 墨寒羽还在继续发问:“不会想吐吗?有害怕吗?有感到发抖吗?” 墨寒羽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力气很大,捏的他有点疼。 “……有吗?”墨寒羽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这双向来通透明亮的蓝眸此时竟让人有些不适。 秦枭没有挥开他的手,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道:“没有。” 墨寒羽眼中的光顿时黯淡下来,两只眼睛好像瞬间失去了光泽:“……是吗。” “你怎么了?”秦枭不解。 墨寒羽突然捂住脸,好像有些无力:“我问你个问题,你能和我说实话吗?” 秦枭眨眨眼,看了看四周,周围的人已经走完了,整个训练场就剩下了他俩。 寒风瑟瑟,大雪纷飞。刚一抬头就被雪糊了一脸。 秦枭觉得这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去屋里说吧。”秦枭建议道,屋里人多,应当会暖和一些。 就算不是很温暖,总能挡住风雪。 墨寒羽没有异议,沉默地跟着他进了住的屋里。 秦枭刚一进门就注意到自己和墨寒羽的床边空了一大片。见两人进来,屋里嘈杂的声音有一瞬间变得极其安静。 秦枭能感到有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准确来说是在衣服的血渍上看。 秦枭向有所感觉的方向看去,却见他们又一一扭回了头,默不出声。 秦枭皱了皱眉,不太明白他们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等到秦枭将外面的衣服脱了之后坐到床上,屋里才有继续碎碎禄禄地说起话来。 从外面回来,身上沾了不少雪。秦枭跺了跺脚,将外衣上黏着的雪花抖掉,才盘腿坐到床上看着墨寒羽。 墨寒羽也已经整理好了外衣,只穿着里面几件坐到床上,看着秦枭刚想说什么,就见秦枭拉起被子,将其披到了自己身上。 秦枭将被子围了个圈,还在墨寒羽颈部掖了掖:“你不是觉得冷吗?这里温度也不高,别再生病了。” 墨寒羽愣住了,头脑一片空白。 秦枭重新盘起腿,将手臂支在双膝,盯着他:“你想问什么?” 墨寒羽还是那么愣愣地看着他,好像突然变傻了一样。 秦枭疑惑,见他不发问,也没说话,和他大眼对小眼互相看了好一会儿。 顷刻,墨寒羽收回了目光:“……不,没什么了。” 秦枭:? “你在耍我?”秦枭撇眉,他都等半天了告诉他不问了。 墨寒羽摇摇头不说话,直接对着秦枭倒下,将被子卷成一圈,像条白色的毛毛虫似的动了几下,把头钻进被子里,只留下银色的头发在外面。 秦枭:…… 这小孩不会又闹别扭了吧? 秦枭有些头疼,他怎么整天竟整这些…… 秦枭强行将墨寒羽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捏着他的脸问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墨寒羽吃痛,握着秦枭的手要他移开,却被越拽越紧:“没什么……松开。” 秦枭加大了力道:“快点说。” 墨寒羽痛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我说我说,你松手。” 秦枭这才松了几分力,带着疑惑看着他,手依旧没有松开。 墨寒羽:“……” 墨寒羽心不甘情不愿地拉喇个嘴,小声道:“想问这是不是你第一次杀人……” 秦枭这才松开手。墨寒羽赶紧捂住了脸,屁股后挪,离他远了点。 “不是。” 秦枭回道。无论算不算上一世,这都不是他第一次杀人。 “那这是——” “第二次。”秦枭想了想,还是按照这一世算了。 墨寒羽揉着脸,不满地看着他:“第一次是谁?” “……好像是个邪修,叫什么……”秦枭摸着下巴,真的在很努力的想了,“邪二?” 墨寒羽一边揉脸一边思索:“……数年前被剿灭的那个邪修组织?” “……应该是的吧?”秦枭皱着眉,“他当时想杀我,然后就被我杀了。” “……你当时杀完是什么感觉?”墨寒羽低着头,闷声道。 “有些后悔。”秦枭实话实说。 墨寒羽感到意外之喜:“真的——” “应该先砍了他的腿,再去问他,他有可能就能答上来了。”秦枭回想起之前的事,觉得自己做的确实太毛燥,“当时没控制住,把他不小心弄死了……啧。” 墨寒羽:…… 墨寒羽:………… 不过也没什么。秦枭想着,反正他现在知道邙灵在哪儿了,留不留他一命也没那么重要了,只是觉得自己当时没有管理好情绪,失控了。 注意到墨寒羽异样的眼神,秦枭奇怪:“怎么了?” 墨寒羽咬住下唇,沉默顷刻:“不,没什么。” “真残暴……”墨寒羽小声嘟囔。 这么近秦枭还是能听到的:“你说什么?” 墨寒羽闭上了嘴。 “我觉得你不是正常人。”墨寒羽突然抬头,看向他。 “当然。”秦枭抬眉,“我是邪修啊。” 墨寒羽:…… 墨寒羽叹了口气。秦枭从中听到了无奈和嫌弃。 “……没什么没什么。”墨寒羽看到秦枭不解的表情,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多想。” 秦枭又捏住了他的脸:“你什么意思?” 这次还换了一边。 墨寒羽:“……就是觉得你脑子有点不正常,以后可以的话想杀人前告诉我一声行不行?” 墨寒羽说出这句话也只是试探,没想着秦枭能愿意。 却不曾想秦枭一口答应下来:“可以。” 墨寒羽意外地看着他。 “这种事无所谓吧?”秦枭没觉得有什么。 “……还是挺重要的。”墨寒羽感觉没上一次捏的狠,就没怎么挣扎。 秦枭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收回了手。 皮肤还怪嫩的。秦枭想着,捏几下就红了。 墨寒羽见他没事了,又躺了下去。 他本以为这一次谈话会很僵硬来着…… 毕竟当时他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感觉整个人都放在冰窖冻过一样。 墨寒羽扯了扯被子,盖在身上。 那时他真的挺不安的。虽然在此之前他觉得秦枭感情冷漠了些,看尸体什么的都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完成那些任务也是。 但杀人终究是不同的。 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对一只兔子、一只老鼠、一条鱼下杀手,但他现在为止还是不能做到将刀尖对准人类,特别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同龄人。 当时他看到秦枭的神情是那么冷静,他确实被吓到了,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心底很是不安。 正常杀人后的兴奋、恐惧、呕吐、不安……统统没有。 这些本该有的感情他没有一样在秦枭身上看见,只看得见那古井无波的面孔,带着淡漠的眼神轻轻扫过人群。明明脸上还沾着血迹,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潭深不见底,且无比平静的池水,仿佛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让其掀起一点波澜。 他不安且急促地想得到一些回应,想从秦枭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才会有些失控地抓住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想以此来判断他有没有说谎,或者感情有没有变化。 但他没有。 甚至气息都没有紊乱一瞬。 于是他又想找理由,想以此来解释秦枭如此特殊的反应。 可就在中途,他又突然觉得理由没那么重要了。 他能从秦枭给他披上的被子,嘱咐的话中感觉到温度,这就够了。 墨寒羽掖了掖被角,没忍住又揉了揉脸。 刚才捏的真的好痛啊…… 第37章 悠闲的一天 次日清晨,秦枭和往日一样要出门锻炼。 他本想叫墨寒羽一起的,但想了想还是自己先出来看看。 雪已经停了,门外银装素裹,不管是树上还是地面都铺满了厚厚的雪。在开门时,门上的雪散落而下,有些雪沫落到皮肤上,冰冰凉凉,让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秦枭摸摸脖颈,望着外面洁白的世界。 雪一直埋到了膝盖,走起路来比较难,更别说跑步了。 秦枭叹了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感到旁边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秦枭扭头,才发现旁边有一个用雪堆成的小孩。 ——不对,这就是个小孩。 小孩是蹲着的,感觉到有人走过,才仿佛刚解冻般,甩了甩头,身上的雪随之掉落。 秦枭静静地看着这小孩,心里还在惊讶他竟然没被冻死。 在他身上的雪掉落之后,秦枭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冷的天一个人在雪地蹲了一宿还没死—— 这个小孩的全身贴着一层薄薄的水蓝色水膜,为这小孩提供了保护。 秦枭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田淼?”秦枭迟疑喊他。 小孩听到动静,茫然地抬起了头,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亮了,紧接着,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把头低了下去。 “你一晚上没有回去吗?”秦枭继续问道,心里还有些奇怪仇璞玥他们没有跟着他。 田淼低着头,撅着嘴不说话。 秦枭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没有再问,抬头看了看四周,刚想继续往前走,就听身后传来了细如蚊呐的话语。 “我……我不……” 后面那个字秦枭没有听清,扭头看着他:“什么?” “我说……我不傻。”田淼哼唧半天,小声道,“我不是傻子。” 说完,盯着自己的手,不停地抠着指甲。 秦枭半天没说话。 随着时间流逝,田淼越来越不安,最后猛地从旁边抓了把雪往秦枭身上扔。 秦枭:…… 正好有人从屋里出来,见到这场景,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还没忘记昨天发生的事。 秦枭低头,看了看在腹部留下的雪印,有些纳闷。 田淼抬起头,不满地瞪着他。 “怎么了?” 秦枭再次问道。 “你,你也把我当傻子。”田淼大声道。 秦枭:“……所以你想表达些什么?” 田淼嘴唇颤抖片刻,歪头想了想:“我不是傻子。” 秦枭:“……然后呢?” “所以你不准把我当傻子。” 秦枭点点头:“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田淼皱起眉,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还有什么。 秦枭见他脸都要皱到一起了,也没继续问,将身上的雪拍下:“尹玺晦他俩呢?” “我,我让他们走的。”田淼成功被扯开话题,说着还有些心虚,“……当时还用雪砸他们……” 秦枭一听这,来劲了:“怎么砸的?” 田淼不假思索地又挖了团雪,直接往秦枭脸上砸:“就……这样。” 秦枭眼疾头快,一歪躲了过去。 秦枭看田淼心虚还带着几分愧疚的表情,笑了笑:“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去和他们道个歉。” 田淼挠挠头,挠挠下巴,纠结了好一会儿。 最后田淼在尹玺晦他们出来时低头道了歉。仇璞玥还吓了一跳,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歉。 在秦枭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笑着告诉他没什么。 “今天怎么不叫我?”墨寒羽耷拉着眼皮,头发微微蓬松,不满地盯着他。 秦枭无奈:“不是说了,想着先出来看看能不能跑步,如果不能就让你们多睡一会儿,我也没有偷着干什么……” 墨寒羽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暗暗戳了他一下。 秦枭不和他计较。 因为墨寒羽没看过雪,今天猛然一看地上那么多雪,止不住地兴奋。秦枭见其他几人看着这雪景也是一副心旷神怡的样子,就没有像之前那样一整天都忙活,在上午完成任务弄完之后,就不管了。 “你说下午不弄了?”墨寒羽还惊讶地看着他。 秦枭点点头:“我看你们挺喜欢雪的,下午就不弄了,你们玩吧。” “那你呢?”墨寒羽问道。 “我在旁边看着。” 这个消息明显也让仇璞玥他们感到惊讶,但她没说什么,快快乐乐地跑到山坡上玩雪去了。 秦枭见他们都去玩雪了,自己跑到树上安安静静地坐着。 一个雪球砸了上来。 “为什么你不下来玩?”墨寒羽站在树下,仰望着他。 秦枭见这孩子鼻尖和耳朵都被冻的通红,眼睛却还兴高采烈地闪着光。 “你们玩就行——” 秦枭话没说完,就见墨寒羽又团了个雪球,要扔上来。 秦枭无奈躲过,见他还要继续,只能跳了下来:“你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墨寒羽猛地靠近,抱住了他。 秦枭瞳孔微缩,猝不及然被清凉的气息包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然后,就感觉到墨寒羽往自己脖子里塞了个雪球。 秦枭:…… 松散的雪球在进入领口的一瞬间就散开了,根本没时间给它拿出来,只能感到冰冷的雪球顺着脊背,缓慢化成冰水,刺激着背部的神经。 秦枭猛地一颤,不适地皱起眉头,拉起领口想把剩下的雪倒出来,却被墨寒羽又拉着拍了几下后背。 这下子雪全化了,冰凉的雪水浸透了背部内衫。 秦枭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善。 墨寒羽本想开个玩笑,看他的神情,感到不对,马上低下头道歉:“对不起。” 秦枭没有理,就这么盯着他。 墨寒羽见他这样,越发心虚:“……对不起嘛,想开个玩笑,你要觉得不喜欢就不弄了。” 墨寒羽也是之前听他哥说和自己的小伙伴一起玩这种游戏,刚才也是他第一次尝试,没想到秦枭会是这种反应。 看来这种玩笑太过了…… 墨寒羽垂着头,无精打采地想到。 没有听到秦枭的回答,墨寒羽也没敢抬头,就这么垂着头撇着嘴。 感觉对面的人弯下腰,墨寒羽不解,刚抬头,就被糊了一脸雪。 “你还委屈起来了?”秦枭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没——” 墨寒羽没来得及反驳,又感到被推了一下,这下出乎墨寒羽的意料,一下子没站稳坐在地上,还没把脸上的雪弄干净,就感觉又有捧雪从头顶落了下来。 “别动。”秦枭将雪按在他头顶,还拍了拍。 墨寒羽听言,抱着膝盖低下头,十分听话地没有动弹。 秦枭一言不发地往他身上堆雪,一直让他完全被雪埋住,才收手。 “不准动。”秦枭见他想动,马上说道。 墨寒羽收回了想伸展的手臂,将头支在胳膊上。 “坚持……一分钟。”秦枭本想多说一点,但看了看他的样子,还是松了口。 墨寒羽听言,轻轻闭上了眼。 秦枭对着他坐下来,拍了拍手上的雪。 这一番下来把他的手也弄红了。 秦枭搓搓手,哈了口气。 一分钟一到,秦枭就起身捏着墨寒羽的肩膀,摇了摇。雪哗啦啦地往下掉。 秦枭还给他拍了拍头顶的雪:“怎么整天耷拉个脸。” 墨寒羽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对不起,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秦枭将他脸上和脖子里的雪也给他拍干净,淡淡道。 墨寒羽猛地回头,眼睛唰地亮了:“没有吗?!” “当然。”秦枭伸出食指,将他脸上的头发往耳后根拢了拢。 墨寒羽抿起嘴:“你吓我?” 秦枭曲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是你自己太敏感了。” “我——”墨寒羽想反驳,话到嘴边卡住了,最后歇气地耸下肩,扭过了头。 “我就是害怕你一生气就不理我了。”墨寒羽小声嘟囔。 秦枭听到这话,顿了顿,目光好像有些变化,多了些道不明的意味。 “……不会。”秦枭说着,又把他的头发揉乱。 “真的吗?”墨寒羽目光闪闪地看着他。 如此灼热的目光让秦枭有些不适,微敛起眉,扭过头,轻轻应了声:“是。” 墨寒羽马上绽开了笑容,笑嘻嘻地抱住了他的腰:“嘻嘻——” 秦枭:…… 瞧你乐呵那傻样儿…… 秦枭有些嫌弃。 墨寒羽还加了几分力,抱得更紧了些。 “差不多行——卧槽!” 墨寒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见一个雪球正好卡在秦枭脖颈上,还在他脸上留下了道印记。 墨寒羽松手,看向雪球来时的方向。 只见尹玺晦还在以一敌二,左躲右闪,在人数吃亏的基础上还能占据上风,足以见他的优秀。 但墨寒羽只觉得身边的人黑气都要凝聚成实体了。 秦枭没有说话,将脸上的雪拍了下来。 墨寒羽拍拍膝盖站起来,悄咪咪打量着他的神色。 “枭——” 墨寒羽刚一开口。秦枭像受到什么刺激一样猛地看向他。 “你叫我什么?” 墨寒羽莫名其妙:“枭啊。” “……为什么这么叫我?” “你不是姓秦名枭吗?这样叫能更方便一点。”墨寒羽笑了笑,“你也可以叫我的名。” 秦枭:“……不用了。” “……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秦枭微不可查地顿了下,摇了摇头:“不,你喜欢就行。” 秦枭说着,将目光转向快玩疯的三人。 感觉到身边的小孩有些羡慕的目光,秦枭看他:“你也和他们一起玩去嘛。” “你不去吗?”墨寒羽看着他,“你也一起呗。” “……我不了。”秦枭摇摇头,他从没玩过这种游戏,虽然看别人玩能感觉他们挺开心的,但他对此并没有这么强烈的欲望。 “为什么?”墨寒羽不满。 秦枭啧了声:“你们玩就行了,管我干什么?” “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去?”墨寒羽坚持发问。 秦枭没有回答,心里知道他去了,只会让游戏变得僵硬而已。他对这种东西没有太大的兴趣,也知道自己和他们做这种事情时肯定会表现得很差劲。 与其在他加入后再感到不合适犹犹豫豫地提到让他退出,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加入他们的游戏。 但秦枭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你去吧。” 他们毕竟都是同龄人,能玩的到一起。 墨寒羽没说话,就那么撇着嘴盯着他。 沉默片刻,秦枭忍不住问道:“我不都说了你去就行,非要和我一起干嘛?” 墨寒羽突然露出委屈的表情:“你吼我?” 秦枭:……? 秦枭:“我没——” 墨寒羽:“你凶我?” 秦枭:………??? 见墨寒羽还想说什么,秦枭一指头让他闭上了嘴:“闭嘴,别给我装。” 墨寒羽:…… 墨寒羽不甘地“切”了声,扭过头。 “……两位要一起玩吗?” 仇璞玥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背着手,眼睛亮闪闪的:“我们要比赛堆雪人,两位一起吧?” 秦枭看看仇璞玥,又看了看离她不远的尹玺晦。 尹玺晦冲他笑了笑。 “好啊好啊。”没等秦枭说什么,墨寒羽一口答应下来,还拉了拉他的手,不让他说话。 秦枭难以形容地看着他:…… “那就这么说定了。”仇璞玥笑道,转头带着他们走了过去。 “你们刚才在那里聊什么?”尹玺晦见二人过来,向秦枭八卦,两只眼睛都毫不遮掩自己看戏的心思了,“还抱到一起了,呦……” 秦枭瞥了他一眼。这家伙是不是玩疯了?都有点儿不像他了。 也正常,小孩嘛。 “他往我脖子里塞了把雪。”秦枭看着他,“你要试试?” 尹玺晦看他一副“只要你敢点个头我就立刻把你埋雪里”的表情,沉默了。 顷刻,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无福享受。” “别这么说,这个福气我还是能给的。”秦枭一本正经道。 尹玺晦干笑两声,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种事情不能强求……” 说着,起身跑去找仇璞玥了。 秦枭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嗤笑一声。 “……你愣什么呢?”墨寒羽奇怪地看着他,示意让他看看仇璞玥和田淼,“他们已经开始了。” 秦枭转头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弄了个小球,正在雪地里滚着,想在雪球上沾满雪。 秦枭又看了看早有准备的尹玺晦:…… 再转头一看,发现墨寒羽也已经堆成了个小雪堆。 秦枭叹了口气,无奈地坐下来,放弃挣扎似的扒拉着周围的雪。 …… “……哈哈哈哈,你徒弟好有意思啊哈哈哈……”计蒙看着秦枭他们,乐开了花。 “有意思?”邙灵瞥了他一眼,好像有些不屑。 但看看陪着这堆小孩玩的枭,邙灵不得不承认他变了。 尽管他是在几人配合下无奈同意的,但如果他真的不想做,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想法。 他这样子……好像还不错。邙灵抱着臂,食指点了点臂膀,想着。 就是那个白发有些刺眼。 邙灵想想刚才他说的话,差点没忍住冷笑出声了。 关键枭看上去还是很在意他。 难道即使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他还是会对他动心吗? 邙灵其实并不明白人类所说的动心是什么,他当初只是觉得如果没有了那段记忆,即使再见到他,枭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执着。 毕竟人类的感情都是积累在记忆之上的,即使有一见钟情那么一说,邙灵也更偏向于是两个人类看皮相看对眼了。而枭对皮相这种东西向来不怎么在意,所以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没想到即使没有了记忆,他们不仅没形成陌路,还越走越近了,为什么啊? 邙灵不理解,并且觉得十分难以接受。 计蒙悄悄看了眼几乎要磨牙的邙灵,想了想,试探问道:“我觉得这样还挺好的呢——” 邙灵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你有感觉到吗?” 计蒙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些山。”邙灵没有不耐,淡声说道,“周围的这些山,让我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们人类说的,最后要进的应该就是这些山了吧?”计蒙猜测道,“我也在这里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我记得之前奢比说过,祂很久没有见到北边的那些了……” 邙灵没有再说话,思索起来。 “而且……我在进入你徒弟魂之前,并没有在这里感觉到墨泽的气息。”计蒙正色道,“所以那个小孩应该就是他的转世,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 “……我知道。”邙灵沉默顷刻,说道,“那小孩魂魄不稳。他应当是在死之前把自己的力量分散开,好转世完还能找回吧?” “那他这多冒险啊。”计蒙忍不住道,“本来魂魄就轻,再这么一搞……” 邙灵冷哼一声:“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计蒙眼睛一转,想给邙灵打个商量:“那你帮他稳稳——” “他魂魄不稳是他自己的问题。”邙灵冷声道,“如果是后天惊吓或是有其他灵魂纠缠,那确实可以帮一下。但他的问题主要在他自身,当他集齐他分散的力量时自然就恢复了。” “而且其实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危险,只要人类那里没有出现专门针对魂魄攻击的……那叫什么?炁什么的,就没什么关系。”邙灵道。 计蒙迟疑了下:“那叫炁修吧?我记得人类有个叫缚什么者的,不是可以针对——我记得那个小女娃就是。” “……”邙灵沉默了。 计蒙眨眨眼。 “……枭会保护他的。”邙灵闭了闭眼,“他很看重那个孩子,不会让他出现生命危险的。” “你不是……” “就算我不想又能怎么样?我能拽着他不让他去?”邙灵没好气道,“而且不管他是不是墨泽的转世,他现在也只是个人类幼崽而已,我没必要和他生气。” 计蒙正有些意外,就听邙灵幽幽道。 “就算想,也要等到他记忆恢复了再说。”邙灵闭上眼,“我过段时间会沉睡养伤,枭就拜托你关照了。” 计蒙摆摆手,连忙表示没关系。 见邙灵不说话了,计蒙又眨眨眼,试探性问道:“……你,是不是想赶紧恢复,省得到时候他恢复记忆后打不过?” 邙灵:…… 邙灵的眼神瞬间恐怖起来。 计蒙无辜地眨了眨眼:被戳穿恼羞成怒了? 邙灵:…… 第38章 宝藏? 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后,将近一个月,秦枭走到哪儿都能感觉到有人用阴晦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好像害怕自己会突然暴起心血来潮杀几个玩玩一样。 秦枭没有从中察觉到恶意,便没怎么管他们,依旧我行我素。 凛冬已至。白天渐短,夜晚渐长。太阳升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天空大多时候都是灰蒙蒙的,仿佛压抑着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任务的要求越来越繁琐,难度越来越大,渐渐出现了许多伤者。甚至有些在完成任务时一个不注意被反杀了。 受这些个教训影响,很多松懈下来的孩子重新绷紧了神经。 冬去春来,春去秋来,秋后为冬。 在习惯了这样神经紧绷的生活之后,时间都仿佛过的快了很多。 每天做着差不多的事情,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做同样的事情。 在时间流逝的同时,孩子们的岁数、个头和毛发都在增长。 因为嫌弃头发长比较麻烦,秦枭将头发割成了短发,直接放弃了之前高马尾的发型。 墨寒羽见了也想让秦枭帮自己弄一下,结果秦枭不太会给别人弄,东割一下西割一下弄完之后跟狗啃的一样。 当时墨寒羽看着这参差不齐凌乱不堪的发型沉默了好久。 但就算秦枭把他的刘海割成一段一段的,配上墨寒羽这个脸还是显得格外美丽。 尹玺晦的评价是这个发型全靠脸在撑。 终于,在第三年的夏天,凤耀山告诉他们要进山了。 “限期为两年,正常的话在两年你们就能出来,但是如果不顺利的话可能还会再留几年。” 凤耀山侧身,给他们让开视野,指着身后的一片连绵的山脉,道。 “穿越这片山谷,运气好的话你们能在在里面找到巨大的宝藏。” 凤耀山将收的武器又还给了他们,神情无比认真:“你们要知道,你们在这几年里,就是为了能进到这里,去藏在寻找里面的宝藏。” 宝藏?秦枭挑了挑眉。 “你们进到山里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拼命地逃离山脉;另一个,是在寻找里面离开的路的同时去找藏在山谷里的宝藏。” “那个宝藏现在还没人能得到。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做这个选择,是选择赶紧逃离这里,回到家里;还是为了那个宝藏而拼命——我这么说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座山脉真的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丧命,尽管之前我们已经给你们做足了训练,但在里面还是远远不够的。” “为什么家族会挑选你们来做这件事,就是因为这片山谷被人下了封印:只有12周岁之前的孩子能够进入和离开,并且同时你们还需要一枚戒指作为媒介。这两项条件少了其中一个都不行。” “不要有侥幸心理,在你们之前已经有无数的孩子实验过了,没有一个例外。所以看好你们的戒指,注意时间,一旦超过岁数或者丢失戒指,就要一辈子留在这山里了。”凤耀山说话时的神情很严肃。 “我说完这些你们应该也有注意到一件事,就是在你们之前也有很多人来到了这里,所以这里面也会有和你们不同年龄的人……我觉得我不用多说什么了。”凤耀山道。 “我知道你们其实有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在来之前相信很多长辈都告诉你上一代也有这样的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得到了这里的宝藏,并把它带了出来,那么就不会再需要有人进来了。” 凤耀山几乎是一字一句道。 “但凡你们当中有人得到了它,并把它带了出来,那么你们前辈和你们现在所经历的种种,都不会在你们的后辈身上重演。” “我其实也并不知道宝藏具体指的是什么,你们当中肯定有人只想回家,所以这不是任务,这是一项选择。……但如果真的有人有这个实力,我希望你能结束这一切。”凤耀山说着,目光无意识地看向了秦枭。 秦枭没有说话。 “……现在,你们可以进去了。” …… 在进入的一瞬间,好似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 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之后,申浩看向凤耀山。 “你是希望有人能结束这一切吗?”申浩问道。 “……近千年了,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凤耀山闭了闭眼,眉间带着几分悲伤。 “你是在为死去的那些惋惜吗?但这些都是他们曾经的家族首领自己定下的不是吗?为了那个所谓的宝藏。”申浩冷声道。 凤耀山没有说话,抿了抿嘴。 “如果这一届真的能让这一切结束。我或许真该好谢谢他们。”申浩说着,扭过了头。 “走吧,去那边等他们。” …… 秦枭刚一进入到山脉里,就感受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里就是北部啊!!】 脑海中突然传出计蒙的惊呼声,秦枭脚步一顿。 【我能从这里感受到祂们的气息。】 计蒙兴奋起来。 邙灵在第二年就沉睡了,一直没有动静。要不是计蒙告诉秦枭他还在,秦枭都以为他找到邙山回去了。 墨寒羽见他表情有些不对,问道:“怎么了?” 秦枭紧了紧手指:“……不,没什么。” “他没给我们地图,怎么办呢。”尹玺晦望着一望无际的山麓,问道。 “我不是告诉你们如何交流了吗?”秦枭指了指头,“分成几路去找吧。” 秦枭说着,顿了下,想到了什么:“你们想要那个宝藏吗?” 听到秦枭这个问题,众人沉默了。 半晌,尹玺晦先出了声。 “不想。”尹玺晦摇了摇头,“……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但我来这里最开始想的就是怎么回去,至于家里会不会有人再来,宝藏的珍贵什么与我无关。” “我只想找到能出去的路,然后回去。” 尹玺晦意外的坦诚。 仇璞玥迟疑了下,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们一组。”秦枭并没有觉得两人的想法有什么不对,看向田淼,“你呢?” 田淼看看他,看看尹玺晦,刚想说什么,身边突然出现一由水流形成的女孩。 “当然我们自己一组。”女孩没等田淼开口,先揽着他道。 秦枭看都不看它。 田淼揪着手指,想了想:“我自己走吧……我也不想要那个宝藏。” “我妈妈让我快点回家。”田淼想到了什么,露出个阳光的笑容。 秦枭点点头,又看向墨寒羽:“你呢?” 墨寒羽却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秦枭顿了下。 “我和你一起。”墨寒羽说着,看向那个水流形成的姑娘,“为什么不和尹玺晦他们一起?” 那姑娘摇摇脑袋:“当然是因为分成三路更好找出去的路啊。” “……我想找找那个宝藏。”秦枭道。 他这个想法让众人一惊。 “你想要那个宝藏?”尹玺晦都有些惊讶,双眼眯了起来。 “你这想法真令人吃惊。”仇璞玥也摸着下巴,道。 “看上去你应该是对钱财啥的不怎么动心啊。”那水女道。 “二丫,你别说话。”田淼不悦地拽住她的胳膊,撅起嘴。 “……我再说一遍,给我换个名字。”二丫开始转变形态,变成一柄水做的斧头,架在了田淼脖子上。 正常人见自己属性那么闹肯定已经开始慌乱。 但显然田淼不是正常人。 “二丫,别闹。”田淼一本正经道。 水斧表面开始产生波动,好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不一会儿消失在了空中。 秦枭几人面上毫无异样,明显是看惯了这俩这么闹。 刚开始田淼介绍时他们确实惊讶了下。 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奇葩的属性。 水妖。顾名思义就是水里的妖怪,没有固定的形态,能游荡在各大江流海域,和里面的水融为一体,控制水流形状。 这属性虽然强大,但很难控制。毕竟它本身拥有极高的智慧和独立思考的能力,如果想完全支配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据墨寒羽所知,这种属性除了合作以外很难找到第二种方法,即使有的修炼得很厉害,但属性不配合,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其实很多人都不喜欢这种拥有太高智慧的属性。 就比如秦枭和尹玺晦。 秦枭是觉得它太聒噪了,不认识前还隐藏地好好的,认识了之后恨不得每天在耳边叭叭叭地讲话。 尹玺晦光是想想有这么个属性就头疼了,每天跟精神分裂一样还要和它说自己的想法。 但田淼就和它相处的十分融洽。 也有可能是这属性看在田淼不太聪明的份上,不和他计较,在平日里都是充当保护的角色。 田淼整天只负责傻乐就行。 秦枭看田淼左顾右盼,转头看向墨寒羽:“你觉得呢?” 墨寒羽听他说想找宝藏时没有露出半分惊讶的神情,看他问自己,也只是轻声道:“如果你想要,那就去找。” “……我是在问你就算这样你还要跟着我吗?”秦枭有些无奈,“你不想回家吗?” “不是有两年的时间吗?”墨寒羽笑了下,“可以慢慢来。” 秦枭见状,便没有说什么,看向旁边几人。 他之前有告诉过他们如何使用精神力,和用精神力交流的方法。 “这样保险吗?”尹玺晦还是觉得不太稳妥。 “没关系的。”秦枭道,“实在不行拜托田淼传送一下消息,毕竟……二丫的速度很快。” 秦枭在说二丫时微不可查地顿了下。 “其实没什么需要太注意的。”墨寒羽道,“还是看运气吧。” 尹玺晦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笑着点了点头。 几人就这么一合计,分开走了。 秦枭和墨寒羽刚进树林就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 秦枭望向枝叶浓密的高树,气息一下子变了。 毫无征兆的,周围的大树瞬间结上了冰,冰附着在树干、地上、甚至每一棵草上。 方圆五十米,皆覆盖了厚厚的冰层。 漆黑的颜色,能显示出墨寒羽邪修的身份。 这是警告。 树上的人明白。 看了看树下俩人,咬咬牙只能先选择撤退。 按照墨寒羽发生属性的速度和范围,刚才那一瞬间就能直接让他变成冰雕。但他没有,不是墨寒羽遗漏或是没察觉到,而是在给他机会。 “……切。” 黑影不甘地切了声,知道他不好惹了。 “速度挺快。”秦枭看了看掉下来的树叶,伸手接住了。 那树叶上附着冰,因为很薄,不怎么显色,看上去晶莹剔透的。 墨寒羽察觉到那人离开了,便收回了属性。 秦枭看了看树叶,微微用力,连冰带叶一齐揉碎了。 “看来这里真的很热闹。”秦枭面无表情道。 “你准备往哪里找?”墨寒羽问道。 “……先去东边吧。” 墨寒羽就看着秦枭说着东边扭头就往南边跑。 墨寒羽:…… 要不是确认自己没听错,墨寒羽看他那坚定的步伐说不定还真就跟着他走了。 墨寒羽无奈揪着他的后领给他扯回来了。 “东在那边。”墨寒羽给他指了指方向。 秦枭面色不变地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尴尬。 墨寒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两年他也注意到了,对于秦枭来说只能和他说前后左右,不能说东西南北。 哪怕用他记着的一条路线带他记东西南北,他也会把自己搞晕。 关键墨寒羽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秦枭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却在每次认路时都会有种莫名的自信。 唯一的安慰就是秦枭听劝了。 虽然秦枭总是走错方向,但他听劝啊,每次墨寒羽和他一说他就跟着墨寒羽走,毫不怀疑。 而墨寒羽和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每次都能带着他走向正确的方向。 墨寒羽依稀记得之前有做过演练,只是让秦枭从一片陌生的树林出来。秦枭足足走了半天。 真的没有任何的夸张,他真的从午后走到了太阳西落。 所以墨寒羽说要和秦枭一起走,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害怕秦枭在山里走丢。 第39章 单张山 “这里是………” 墨寒羽轻轻开口,张望着四周,目光有些迷茫。 “——单张山?” 两人站在山脚,抬头望着这没有一株草木的山。 这实在有些反常,墨寒羽有些迟疑。 “你怎么知道这座山的名字?”秦枭突然问道。 “……这是山的名字吗?”墨寒羽眼中更加迷茫了,“我不知道……只是潜意识这么觉得。” 秦枭眼神暗了暗,没再说什么。 墨寒羽眺望着陡峭的山壁。 两人站在溪水边上,左边就是奇石横出的单张山,山上的土是黑色的,在他们这个角度看来十分诡异:山壁垒着凸出的石块,看上去这座山是由无数块石头堆积而成的,而上面连青苔都没长。 墨寒羽了望过去,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到山顶,这座山高耸入云,隐隐能看到山峰上竟还堆着雪。 秦枭拿出之前做的盛水容器——这是之前在刚进来两天时砍了一根树枝做成的。 特地把容器削成梨状,还在头上简单做了个塞子,能保证水不外漏。 秦枭先在小溪舀满了水,防止路上有意外。 “真的要上去吗?”墨寒羽看着秦枭。 秦枭点点头。 墨寒羽便没有再提出异议,跟着他上了山。 因为这座山没有树木,所以所见之处一览无余,除了一些隐晦的坑洞,基本没什么视野死角。 但这并不代表上面没有陷阱。 秦枭绕过地面浅铺石子的坑洞。 “……这是之前的人留下的吗?”秦枭还有些疑惑,因为他没有在附近感觉到其他气息。 墨寒羽看了看四周,也没什么可藏身的地方。 突然,墨寒羽目光一凝,看向不远处,停留在一块高耸的立石上,正歪着头看着他的鸟。 “……那是什么?”墨寒羽皱起眉。 秦枭向他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看去好似是只普通的野鸡,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它和野鸡有很大的差别。 脑袋上长着花纹,翅膀呈白色,爪子泛黄。 它歪了歪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白鵺?”秦枭对它隐约有些印象,他记得自己曾经见过来着。 秦枭看了看墨寒羽:“你饿了吗?” 墨寒羽看着他,想了想:“有点。” 两人一拍即合,随即将目光转向那只鸟。 白鵺不解地转了转脑袋。 …… 秦枭将已经断了气的白鵺倒拎着,准备找个地方吃肉。 走着走着感觉到了不对。 墨寒羽脚步一顿,看向身后的乱石堆。 石块微微颤抖,后面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但秦枭已经看到那只凶狠的眼睛。 那东西好像知道了他们已经察觉一样,缓缓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秦枭见到它,神色一变。 只见那生物像是豹子,却足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曲背弓腰,将头低下的同时又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像是随时会发起攻击。 在那生物盯着他们的同时,墨寒羽也在打量着它。 它的尾巴很长,足足绕了半个身子,也许是觉得碍事,就将其叼在嘴里。这生物的样子十分诡异,明明身上有着豹子的花纹,却长了一张人脸,面上还有一只眼睛横在中间,给人一种被同类盯住的错觉。 它抖了抖耳朵。墨寒羽发现它的耳朵又宽又大,形似牛耳,在它脸颊两边扇了扇。 它微微露出嘴里的尖牙,发出威胁似地低吼,眼睛死死盯着秦枭手上的猎物。 秦枭明白它的意思了。 秦枭:……想的还挺美。 秦枭一看它那健硕巨大的身躯就知道它肯定没少干这回事,那他能那么容易妥协吗?那肯定不能啊。 于是秦枭盯着它,轻声对墨寒羽道:“快跑。” 本来看他那架势还以为要和它硬刚的墨寒羽:……? 秦枭没有理会他的惊讶,扭头拎着白鵺就跑。 墨寒羽愣了一下后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被那野兽追的满山跑。 “为什么不动手啊?”墨寒羽疑惑。 秦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你觉得能打?” 墨寒羽回想了下那野兽身上强硕的肌肉和魁梧高大的身躯,沉默了一瞬,又回头看了看跑起来仿佛山都在晃的架势,明白了。 “因为打不过吗?”墨寒羽问道。 秦枭看了他一眼:“能打过也没必要啊,和它拼命干嘛?” “那就这样被它追着吗?”墨寒羽道。“总不能直接被它赶下山呢?” 秦枭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它又不蠢,追不上自然就放弃了。” 虽然秦枭这么说,但墨寒羽看了看身后锲而不舍的野兽,觉得可能并不会像秦枭说的那样顺利。 出乎意外,还没跑一会儿,那野兽就停了下来,停在他们远处,歪歪头打量着他们,喘着粗气。 秦枭没有再跑,站在远处盯着它。 那野兽甩甩脑袋,摇了摇头,像是放弃了般,坐了下来。 秦枭微微平定了呼吸,面朝着它往后退,顺便拉着墨寒羽一起。 见那野兽没有再站起来的架势,秦枭拉着墨寒羽就往高大陡峭的乱石堆里钻。 “……真的不再追了。”墨寒羽喃喃道。 因为害怕还有野兽想来夺食,秦枭就地生火,直接把那鸟烤了吃。 秦枭做这些的时候,墨寒羽自觉帮不上忙,就在一边看着,见秦枭动作熟练,显然做这事不止一次两次。 秦枭做的味道并不是很好,只是刚好达到了能吃的地步。但墨寒羽没有嫌弃,面色如常地咽了下去。 秦枭显然是觉得能吃就行,对味道也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匆匆吃完后,经过短暂的休息,便起身要继续往上走。 墨寒羽见秦枭动身,也没犹豫跟在秦枭身后,看着他攀上那近乎垂直的峭壁。 “……还有你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墨寒羽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秦枭。 “因为我觉得这样可以更快上山。”秦枭动作不停。 两人动作都很麻利,攀上岩壁后不到半天便爬上了山的一大半。 墨寒羽站在一块巨石上,俯视着下方陡峭如刀削的山壁,高耸且危险,简直不敢相信刚才他们是从下面爬上来的。 这里比山下的气温不知冷了多少,风一吹墨寒羽几乎要打寒颤。 秦枭望着看似距离不远的山顶,顿了顿,叹了口气:“这里没有,我们走吧。” “不是还没到山顶吗?万一——” 秦枭摇了摇头:“不,已经没必要去了,那个宝藏不在这里。” “所以他说的宝藏到底是什么啊?是钱还是天材地宝,或是奇珍异兽?”墨寒羽摩挲着下巴,“也没个范围,这要怎么找?” 秦枭也没有头绪,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但这上面确实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有几只刚才追着我们的野兽。” 墨寒羽顿了顿,接着,爽快地答应了:“那我们走吧。” 秦枭:…… 两人爬上这里时便已经是下午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 墨寒羽望着天边泛红的夕阳,又有些迟疑:“确定现在要下山吗?” 秦枭看了看他:“山上不安全,这附近有很多只诸犍,继续留在这里不知道它们会不会过来,如果它们体型都像之前那只的话会很棘手。” 墨寒羽听言,便没什么异议,点了点头:“知道了。” …… “……附近怎么会有婴儿在哭?”仇璞玥停下来脚步,打量着四周。 这座山上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但当时尹玺晦之前想要用其摩擦生火,摩擦几下不仅没起火,反而将外表的灰色实质磨掉了些,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墨绿色。 “……这是玉石啊?”尹玺晦当时就认出来了,掂量两下,又摸了摸玉石表面,发现手中这两块看似不起眼的小石头,里面玉的品相竟然还不错。 仇璞玥望了望四周,蹲下捡起一块手掌大小的青色石头,捏碎了却发现里面并没有出现尹玺晦那样的玉石。 于是仇璞玥又捡了几颗,发现除却刚才那一个例外的,剩下的几乎都是玉石,只是玉有大有小,有些只有中间指甲盖大小,有些除去外面薄薄的一层石灰,里面全部都是玉。 “这里……”仇璞玥惊讶地看着手里已经被捏碎的玉块,又看了看四周。 尹玺晦拿过她手里两块还较大的玉,敲了敲:“这些应该还蛮值钱的……可惜碎了。” 他虽是这么说,面上却没有半点可惜的表情。 “……说的宝藏会是这个吗?”仇璞玥看他。 尹玺晦看了看四周,摇摇头:“应该不是。” “可是这些不是很值钱吗?”仇璞玥不解。 “是的,但这些可能并不是最珍贵的。”尹玺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她,“以往那么多人来到了这里,难道会只有我们两人发现吗?以前的人肯定也有发现了这些,应该也会有人冒险想要带走。” “但听凤耀山说的话,那个宝藏很明显是能被一个人拿走的,这里漫山都是这样的石头,很明显一个人是不可能拿走那么多的,除非他有把山搬走的能力。”尹玺晦手指微微用力,让身下的石头出现裂痕。 继续加压,很快,石头被硬生生掰成两半。尹玺晦在石头倒地前跳了下来,指着里面层色渐变的玉石道:“这种可以说是极品了,但这样的石头山上也有很多,一个人不可能全部带走………” “而且这里的山都很奇怪,你不觉得吗?这一路走来已经出现了很多我们不认识的生物了。”尹玺晦看看四周,“继续走吧,我觉得这里还不是休息的地方。” “那你认为他说的宝藏会是什么呢?”仇璞玥站起身问道。 尹玺晦道:“我认为会是那种不常见的,却又无比珍贵的东西。” “能让那么多家族趋之若鹜,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后代也来到这里争取——虽然现在很少人有这个想法,那就肯定是在当时人眼里极其宝贝的东西。” “有可能是功法,也有可能是力量。”尹玺晦道。 “……力量?那是不能传人的吧?”仇璞玥疑惑。 “怎么会呢?”尹玺晦笑了笑,“我记得你们缚尸者不就可以吸收别人的修为和生命吗?” 仇璞玥顿了下,目光转移:“但和你说的不一样啊,我们这种需要直接接触,你说的这个像是能把自己的力量提炼出来,在放到一个地方一样……” “我也没说确定不是吗。”尹玺晦笑了笑,不甚在意,“反正我也没有想要的意思,不管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功法,举世无双的力量,或是什么撼天动地的魔兽……我又不想要,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况且,就算我们这一届真的有人得到了,那他们最先考虑的也是能不能带出去,带出去了后又该如何保住那东西——我相信能使那么多家族关注的宝藏,带出去了肯定会掀起波澜。” “但……秦枭不是想要吗?”仇璞玥迟疑道。 尹玺晦想了想:“所以我们现在只能祝福他们能找到了。” “……你在出去之后会和他们分道扬镳吗?”仇璞玥紧了紧手指,问道。 尹玺晦像是对她的问题很惊讶:“当然。” 仇璞玥听到这个答案,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地失望。 “我是雷霆的,他们是雨华的,我总不能跟着他们跑雨华去吧?”尹玺晦异样地盯着她,“怎么你准备和他们一起去雨华?” “啊?”仇璞玥愣了。 仇璞玥眨眨眼:“……不,当然不会。” “那不就行了。”尹玺晦笑了,“这两年接触下来他们真的很不错,多两个朋友不是什么坏事。” 仇璞玥想到了他的姓氏,张张嘴想说什么。 “但……” “嗨呀,没关系的。”尹玺晦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摇了摇头,“我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的,他们也不会注意我。” 仇璞玥欲言又止,最终扭过了头。 现在,仇璞玥正望着远处乱石横堆的地方,有些迟疑。 “……为什么会出现婴儿的啼哭?” 尹玺晦面色一变:“……这个地方肯定不可能有婴儿的啊。” 仇璞玥却想到什么:“有没有可能是之前的——” “怎么可能啊。”尹玺晦马上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把拉住了她,“不要过去,我们走。” 仇璞玥纠结地望了望那边,和尹玺晦一起走开了。 婴儿的啼哭突然停止了。 尹玺晦和仇璞玥霎时寒毛直立。 几乎是瞬间,尹玺晦扭头转向那堆乱石,拉起了弓。 一道黑影猛然窜出,顶着那庞大健硕的身躯向他们撞来,显然是要袭击。 尹玺晦松弓,一道红光向那黑影射去,射到了黑影脚边,轰然爆炸,滚热的气浪在他们这边都能感觉到。 那身影光是看着就有他们两个加起来还高了,尹玺晦没有迟疑,扭头就道:“走。” 仇璞玥却道:“我可以——” “先不要用你的手段。”尹玺晦抓住了她想释放血术的手,飞快和她解释,“我们并不知道这是属性还是什么,你不要贸然出手,先确认它的身份。” 说着,拉着仇璞玥就跑。 仇璞玥僵硬地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直接挣脱了:“好的。” 尹玺晦见她明白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仇璞玥看了看后面锲而不舍的不明生物,抿了抿唇。 听那生物的脚步很像马蹄,所以尹玺晦选择往高处爬。两人爬到了乱石堆上,才停下来,回头看站在乱石下踌躇的生物。 那生物长的真的很奇怪,身子明明像牛,还长着红色的毛发,脚却长着马属动物的蹄子,还像马似的拎起蹄子刨地,焦躁不安地望着两人。 尹玺晦看到它的脸,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脸怎么……有点像人?”仇璞玥哆哆嗦嗦地说了出来。 虽然看着它面相像人,但看它一呲牙,那口尖利的牙一看就不属于人类。 “……刚才是它在叫吗?”尹玺晦听着它隐约发出来的尖细声,确认了刚才婴儿啼哭的来源。 “……它是想把人引到那里吃掉啊!”仇璞玥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拍了下旁边的石头。 石头一个不稳,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还差点砸在那生物头上。 那野兽看着更生气了,抬头看着他们,目露凶光。 仇璞玥:…… 尹玺晦:…… 仇璞玥:“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尹玺晦看了看它愤怒的样子:“显然它并不相信。” 仇璞玥:…… 第40章 你的东西在洹山 “把戒指交出来!” 秦枭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看上去已有二十多岁的男人,有些烦躁。 就是因为他,让他和墨寒羽走散了。 离刚开始进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这个草木茂盛的山林。结果刚一进山就被人盯上了。 尽管他们发现了,有所防备,但没想到这是团伙作案。一个人故意让他们发现,另几个配合着偷袭,成功让两人分散开来。 秦枭眼神越发阴沉,冷冷地看着他:“给了你我用什么?” 这一句反问给人问懵了。 不是,是他打劫的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谁管你用什么! “给我!”男人上前一步,召唤出他的属性——是条软鞭。 “你不都二十多了,要也没用。”秦枭继续道。 “谁跟你说我二十多了?我才十四!”男人咬着牙,怒道。 秦枭:…… 这长的有些着急。 “十四也出不去了啊。”秦枭想到凤耀山说的。 男人没准备再和他多言:“和你没关系,把戒指给我!” 秦枭想了想:“可以,那你能告诉我从哪里出去吗?” 男人想都没想:“反正你也出不去了,没必要知道。” 秦枭麻烦地“啧”了声,竟然不上当。 男人不想再废话,提步冲秦枭发动攻击。 秦枭叹了口气,没办法。 秦枭能感到周围没有其他人,看来他们对这个人的实力很放心。 也确实,这个人看似简单地挥了一鞭,直接将旁边一棵看上去足有百年的杉树拦腰打断。 秦枭拔出刀,虽然许久没用,但这几天他也有和墨寒羽对练过,重新熟悉了手感。 秦枭向来速战速决,既然决定要打就不会犹豫。 看对面这架势,显然也不准备给自己留活路。 …… 秦枭一刀将男人的头砍断,直接让其尸首分离,脑袋咕噜噜地滚了老远。 秦枭甩了甩刀上的血,目光一凝,微微偏头。 秦枭直起腰,将目光转向旁边的树上。 那棵树枝叶浓密,宽大的叶片遮住了树枝之间的缝隙。 刚才有人蹲在那里。 秦枭摩挲了下刀柄。 既然没有选择出手,应该就是不打算袭击的意思吧? 而且那个人是眼睁睁看着他把那个男人杀掉的,应当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秦枭收起刀,准备去找墨寒羽。 方才那些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直接将墨寒羽禁锢在了一片类似琉璃的球形中带走了。 秦枭边走,边试图和墨寒羽联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他将精神力覆盖了整座山,还是找不到他。 秦枭拧紧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 “果然,好像!” “简直一模一样啊……” “他现在有记忆吗?” “应该没有吧……不然他也不会——” “醒了醒了!” 墨寒羽刚有意识,就感到无数只手在自己身上乱摸,尤其是他的脸。 墨寒羽刚刚眼球一动,还未睁眼,就听到了古怪的声音。 周围乱哄哄的,好像有很多人围着自己。那些灼热的目光甚至让他脸皮有些发烫。 墨寒羽微微颤了颤眉,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马上就令他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一张阴柔的人脸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从那鼻子里喘出的气息都能清楚地拍到脸上。 墨寒羽本能一脚踹了过去。 出乎意料地,他成功地踹在其腹部,真的一脚把它踹了出去。 为什么用它…… 因为那生物虽然长了张人脸,却根本没有肢体,它就像是把人的头颅硬生生按在了蛇的身子上一样,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 墨寒羽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束缚,同时向后退去,却一下子撞到了富有弹性的肚皮。 墨寒羽僵硬着,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抬起头。 直接和头顶的猪头双目对视。 墨寒羽整个人都差点炸了,头发瞬时像蒲公英那样竖了起来。 那猪头微微开口,说出了古怪的话:“咕叽过惜哇……” 这好像是种独特的语言,并且显然不属于人类。 墨寒羽双目瞪大,听着他在那里“乌拉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还是不理解它在说什么。 那猪头想到什么,抬起胳膊摸了摸后脑勺。 墨寒羽这才注意到他竟然长着八只手臂,一对站立,两对叉腰,一对挠头。 墨寒羽的头正好靠到了他的下半部分的小肚子上。 墨寒羽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发现这只古怪的猪身躯竟是如此庞大,在这种角度看下来他一整个人还没这只猪的一条胳膊大。 墨寒羽扭扭头,发现自身周围竟围了一大堆类似猪的生物,不仅微微颤抖起来。 那些猪一样的生物佩戴着玉石,见墨寒羽这副样子,开始交头接耳,用和墨寒羽身后那头猪一样的语言讨论起来。 墨寒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虽然他没有从它们身上感觉到恶意,但还是紧张不已,却又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他们,在心里疯狂回忆。 他只记得之前和秦枭遇到了一伙人,他们把自己放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属性里,在那里面他没有办法召唤出属性,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枭离自己越来越远。 然后…… 然后怎么了? 墨寒羽有些头疼,低下头捂住一边的脑袋,皱紧了眉头。 为什么他刚才在半昏半迷间好像听懂了他们的话,现在一清醒又听不懂了? 到底是为什么? 刚被踹飞的蛇身人面又爬了回来,目光有些奇怪,将身体弯曲,用尾巴托着下巴,奇怪地打量着他。 墨寒羽看了看他,不明白他们想干什么。 身后的猪突然动了,用两只蹄子按在了墨寒羽肩膀上,像人一样蹲下身来,压迫感十足。 墨寒羽就看着他张嘴又乌拉乌拉说了一堆。 他嘴里的吐沫都喷到了墨寒羽脸上,墨寒羽仍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那猪见墨寒羽一脸迷茫,好像急了,本来掐腰的两只蹄子都扒在墨寒羽身侧,声音又大了些。 墨寒羽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要不先冷静一下?”墨寒羽试探问道。 那猪好像更急了。 “你,叫,什么?” 突然,一道轻灵空洞的声音传来,仿佛回荡在山谷的呦呦鹿鸣。 墨寒羽终于能听懂一句了,他回过头,看向出声的人首蛇身的生物:“我叫墨寒羽。” “……墨,寒羽?”那生物在听到后两个字时明显露出来疑问的表情。 墨寒羽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四周,问道:“你们是谁?” 那猪刚想说什么,被身后的马蹄一脚踹开了。 墨寒羽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那长着人面的马低下头来,半哭似笑地盯着他,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 那长着八只足的猪生气了,竟在眨眼之间身体膨大数倍,近乎快赶得上身边百年巨树。他气势汹汹地瞪着踢他的那位,像是想要打架。 眼看那猪还要继续,旁边的蛇身抽了他一尾巴,他又蔫了下来,不甘心地变了回去。 墨寒羽看着人都傻了,显然还没看过这种操作。 这时,一直打量墨寒羽的马身人面的生物开口了。 “你的东西在洹山。” “什么?” 墨寒羽懵了,傻傻地看着他。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墨寒羽迟疑问道。 那生物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扭头消失了。 就这么直接消失了…… 墨寒羽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再看其他的古怪生物,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 “……洹山?” 墨寒羽看向最后剩下的人首蛇身,目光带着不解:“是哪里?你们为什么——” 那生物眼中好像有些悲伤,却没有回答他,也和其他一样,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墨寒羽人都傻了。 不是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要不是周围环境不一样了他都以为自己做了个怪梦。 墨寒羽站起来,看看四周,周围尽是些近有百米的巨树,和原来的环境完全不同。 墨寒羽能肯定这不是他昏迷之前的那座山。 他们把他带到哪儿了??? 墨寒羽有些头疼,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 他们并不像路上遇到的那些奇怪异兽,也不像属性什么的……而且他们能够突然消失,是瞬移吗?但他看他们的身影明明是逐渐消失的啊,好像直接飘散在山里了一样。 墨寒羽挠挠头,在心底想他们的名字,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答案。 墨寒羽顿了下,看看四周,试探地思考了下,脑海中浮现了这座山的名字:涿光。 所以还是有这个能力的……墨寒羽垂目思考着。那为什么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墨寒羽皱眉想了半天都得不到结果,便决定放弃了,起身想要去找秦枭。 然后,他发现这座山离他和秦枭所在的那一座足足相隔了上千里! ……开玩笑呢?墨寒羽忍不住发出疑问,他也就昏迷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在半天内凭空移动了上千里? 墨寒羽突然想起了那群古怪的家伙。 是他们干的吗? 那这也太夸张了吧? 墨寒羽一下子就精神了,手扶额头将头发拨了上去,露出他那白皙光滑的额头。 “……你们起码来个人给我指个路吧?”墨寒羽忍不住发出疑问,“我就算要去那个什么洹山,那也要知道路怎么走吧?” 虽是这么说,墨寒羽也知道大可能不会得到答案,他叹了口气,刚要往山上走——来都来了,想着去山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类似宝藏的东西。 刚走了没几步,突有感应,抬头,就看那蛇身人面的又出现了,他缠绕在树上,见墨寒羽抬头看他,伸出尾尖,给墨寒羽指了指方向。 墨寒羽:……… 别太离谱。 墨寒羽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嘴角,目光莫名地望着缠在树上的生物。 那生物见他这副表情,还好奇地歪了歪头。 墨寒羽沉默片刻,最后下定决心一般,朝他低了低头,道了声谢。 再抬头时,他已经消失了。 墨寒羽回想了下它刚才的指的方向,摸了摸鼻子,还是先往山顶上走。 走到山腰时,他看到了类似祭坛的东西。 但山里没有人,墨寒羽只能猜测可能是之前留下的遗址什么。 祭坛就摆在离那种草木房不远的位置。墨寒羽进到那些草木建起的房子里,刚一推那木门,门直接倒地摔成几片。 房子里尽是蛛网和灰尘,墨寒羽没有再往里面走,只是大概看了看,从看上去是床的物件上见到似乎骷髅的身影。 墨寒羽挥了挥手,挥散了面前的灰尘,转身走了出去。 最后还是忍不住被呛了几下,吭吭咳嗽几声,看了看四周,周围尽是这种木房子,显然这里曾经住着人。 是之前那些来的吗? 墨寒羽猜测着,想到刚才看到的骷髅,又觉得不太像。 周围没有血迹,只有一些打斗破坏的痕迹,显然之前有人在这里决斗过。 墨寒羽弯腰,将地上的一小颗头颅捡起,刚捡起,还没用力,就哗啦啦地从手上碎了。 那头颅看上去还是个小孩。 墨寒羽拍了拍手,向祭坛那里走去。 用木头搭着的祭坛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已经腐朽不堪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直接塌陷。 墨寒羽在上面覆盖了层冰,同时在下面用冰撑了起来,防止它塌陷。自己走了上去。 这祭坛很是简陋,在最右边倒着经打斗而碎裂的石碑,正前方放着大小三个坛子,一大两小。 墨寒羽低头看了看,发现里面的东西已经腐烂,但仍能隐约看出是什么。 墨寒羽伸手进其中一个坛子,刚碰到就有一指节般大小的蜘蛛爬了出来。 没有理会,将坛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发现是块玉。 墨寒羽拂去它上面灰暗的一层,吹了下,再次被呛着了。 碾了碾上面的秽土,发现是一块略有凹坑的珪玉。 毕竟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吹雨打,还能保持地如此完整,就已能看出它在祭祀时是多么完美了。 墨寒羽将玉石放了回去,起身又看了看四周,似有所觉地朝石碑走去。 那石碑应该是被之前的人在打斗时弄碎的。墨寒羽在碎石块上看到了黑色的烧焦痕迹。 ……不过也有可能是被雷劈了? 墨寒羽突发奇想。 甩了甩脑袋,不知什么心理,他有些好奇地捡起周围散落的石块,想要将这个石碑复原。 将石块放躺在地上,像拼拼图一样。只是有些被打的太碎,拼的不是很完整,石块上的花纹也有些模糊,只能依稀认出上面的线条。 墨寒羽凭借着石块上的边缘裂痕,将它们拼接在了一起。 虽然中间缺少了一些,但还是能隐约看出来石碑上画的是什么。 墨寒羽看着石碑上的图案,沉默了。 在这个圆形石碑上,满是裂痕的石面,用青红色的线条画出的,是一个长着人头的巨蛇。 第41章 分歧 墨寒羽在看到石碑上的画时,愣住了。 虽然这些线条粗犷模糊,抽象夸张,但他还是一眼就想到了之前给自己指路的那个古怪生物。 这是在祭拜它吗? 墨寒羽疑惑地伸出手,将拼好的石碑冻结,保证它不会轻易散落。 而后将它翻了个面,试图在上面寻找其他的痕迹。 按理来说,祭祀这种东西不应该只有一张图画。 墨寒羽将石碑上下前后翻看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其他线索,不禁有些奇怪。 为什么没有祭文? 墨寒羽皱起眉头。他知道有些地方因时常遭受猛兽或是自己也不清楚的鬼怪袭击,最后向袭击对象妥协,定期向他们供奉吃食,更甚者会祭祀幼童儿女,以此来保证村子的平稳。 这个村子是这样的吗? 但之前看那些生物也不像这样的啊…… 墨寒羽正思索着,突然眼神一变,立即身影一闪,从台上跳了下去。 就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一道利箭如流星般砸在方才他站的位置,并引起爆炸。 躲在角落的人暗啧一声。这邪修果然比寻常人敏锐很多。 那人想要寻找墨寒羽的身影,冷不丁从身后感到了入骨的寒意,猛地一惊,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瞬间冻成冰雕。 墨寒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目光冰冷地打量着他。 这人看上去有十三四岁那么大,身上的衣服破旧,手里还拿着把弓弩,显然那就是他的属性。 见冰块有碎裂的痕迹,墨寒羽没有迟疑,将这间屋子全部冻结,裹上一层厚厚的冰。 随着冰块破裂,那人刚从冰中逃出,还没喘口气,就被墨寒羽按在了地上。 “你是谁?”墨寒羽扼住他的咽喉,手指用力,让他喘不上气。 “我——”那人开口,因缺氧而无法思考,只能从口中艰难吐出几个字眼。 “你要干什么?”墨寒羽再次问道。 “戒——指。”那人知道已经无法逃脱,实力相差太大了。 墨寒羽皱了皱眉。戒指他肯定是不能给的,而且从刚才看来,如果不是他躲的及时,不死也要残废…… 这人是直接想致自己于死地。 墨寒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变得平静:“那真是对不起了。” 说罢,墨寒羽拧断了他的喉咙。 确认完手下的人已经死了,墨寒羽缓缓起身,心脏仍在疯狂跳动。 墨寒羽的手指在抖。 墨寒羽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个人刚开始就是抱着杀意来的,所以他杀了他,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但真的这么做了,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 墨寒羽手掌握拳,放在嘴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还不确定周围还有没有敌人,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 墨寒羽想着,发动属性,将整个残存的村庄全部覆盖,仔细勘察,确定了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墨寒羽轻轻松了口气,又看了旁边的已经气绝身亡的人,想了想,为了保险,他抽出炁刃,将冰凝聚在上面,形成一把长长的冰刀。 墨寒羽抬手,将那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秦枭告诉过他,有些人会扮成假死的状态来欺骗敌人,像一些甲壳虫差不多,但那些人假死的样子和真的死亡几乎别无二样,他们会在敌人走后从假死状态脱离,所以如果要杀人的话一定记住把他们的头砍下来,或者挖出他们的心脏。 仇璞玥对这个方法表示了赞同,随即也向墨寒羽科普说很多缚尸者就会这种本领,一定要多留心眼注意。 这是墨寒羽第一次杀人,虽然有些慌乱,但他还是记住了那两人的叮嘱,将这人的脑袋砍了下来,这样就能确认了吧。 墨寒羽心脏狂跳不已,因这强烈的精神刺激有些反胃,扭过头干呕几声,才缓缓恢复正常。 墨寒羽擦了擦嘴角,再次看了尸体一眼,才走了出去。 整个村落都被寒冰覆盖,一下子气温都降低不少。 墨寒羽向祭坛走去,果不其然看到那些东西都被毁了。 墨寒羽有些可惜,却也没多在意,轻轻挥手。寒冰碎做颗粒,直接消散在了空中。 墨寒羽张望片刻,继续向山顶走去。 “还真可怕啊……” 离村落有不短距离的树林中,一个少年蹲在高耸的树上,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几乎成点的身影。 墨寒羽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去,却只能看到离自己千米开外一棵棵高耸浓密的树木。 墨寒羽疑惑地皱了皱眉,扭头继续向前。 “感知也真是灵敏。”少年嘻嘻一笑,目光转向旁边树干上的一道黑影。 “你确定吗?”黑影冷冷开口。 “试一试嘛……” …… “走了走了——” 二丫没好气地掐腰,水流表面都起了波澜:“你为什么这么慢啊?还不让我碰。” 田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喂——” 二丫有些生气。 因为属性原因,田淼一路都是追着河流走,二丫不止一次想让他进河祂带着,但田淼不知为何坚持要自己一步一步走。 “宝藏。”田淼抬头,认真道。 “啊?你想要?”二丫不解,钻入河流之中。河面上顿时升起了一个个小鼓包,像是一座座山峦。 “你确定要在这些山里找?”二丫声音响起,山峦变化形状,变成一只巨大的猛兽,“可能会被吃掉哦。” 说着,猛兽又陡然一变,变成一个小小的田淼,“田淼”站在山崖上,无知无觉地走着,然后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也有可能会摔死——” 又是一变,一道道藤蔓缠绕在“田淼”周身,围着他的脖颈,大腿,手臂,想要把他直接分尸。 “也有可能会被树林里的植物吃掉——” “还有可能——” 水流还想变,田淼突然笑了,鼓起掌:“好看好看,再来一个。” 二丫:…… “我是在告诉你这山里很危险啊!!”水流终于忍不住了,又化成人样,掐腰朝他吼道,“我在这山里感觉到了很多很强大的气息,我们不是对手的,而你如果想出去我一个月就能找到出口带你出去,最好的就是赶紧逃吧?” “但……”田淼看祂,“秦枭——” “所以那个人想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他们那么长时间没联系你,肯定已经把你忘了。”二丫没好气道。 “你胡说!”田淼生气了,瞪着祂。 “就算没有忘又怎么样啊?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根本保护不了你啊?这些山里厉害的人和东西真的很多,很有可能会死啊。” “但是……不是要走吗?”田淼道。 “所以我说了你直接跳下来让我带着你走啊。”二丫要抓狂了。祂本身就拥有极高的智慧和感知,和其他属性不同,祂对于危险气息的敏感程度也是顶级的,这些山里散发着恐怖气息的东西太多了,让祂本能想逃。 水妖实际上是种非常趋吉避凶的属性,因为祂们对事物的敏感要远大于人类,所以一旦感知到危险,祂们便会本能地逃避。这也是炁修觉得这种属性棘手的原因。 田淼摇摇头:“要走。” “为什么啊?!” “可以帮他找宝藏。”田淼坚持。 二丫气急,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之前祂也想要强行让他进河,没想到这小子直接把祂强行收回去了。 祂只能气冲冲地瞥了他一眼:“那我顺着河流看看,你自己在这里不要走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田淼听了,马上喜笑颜开,点了点头。 二丫看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转身与河水融为一体,在河里一掠而过。 …… “……真是的,走丢了。”尹玺晦拉弓引爆了不远处的尸体。 前天他和仇璞玥遭到了一伙袭击,交涉未果,当时还有奇怪的生物追击……鬼知道这些山里有那么多诡异的生物。 当时情况紧急,仇璞玥让他先走,自己拖住他们。 当时尹玺晦看着仇璞玥已经猩红的瞳孔,自觉在那里会碍事,便没等她催,转头就跑。 仇璞玥没能全部拦住,不过这也是相当可以了,毕竟光是追过来的两人就花了尹玺晦不少力气。 “……”尹玺晦皱眉,看了看四周。 不知不觉间到了片陌生的山林,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尹玺晦回想自己也没有和仇璞玥约定在哪里见面,而他的精神力也不支持他们联系,现在看来只能暂时分开了。 尹玺晦暗啧一声,面色沉了下来,他再次张望了四周,动作轻盈地上了树。 在他上树不久,底下就出现了几个人。 尹玺晦隐藏了气息,躲在浓密的树叶里盯着他们。 几人衣服有些破,显然也是经历了一番追逐决斗。 “这里有人来过。”那堆人里有个先开了口,显然注意到了地上的尸体。 “很明显。”为首那人阴着脸,显然情绪不怎么好,目光扫了扫四周,“甚至还没走远。” 尹玺晦感觉他们的声音有些熟悉,盯着为首的那个与自己岁数相仿的人,发现那个是44。 几人的气氛有些古怪。 44似有所觉,猛然回头,却只看到了交错浓密的树枝。 44眯了眯眼。 尹玺晦目光冰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心底盘算着什么。 “不过我说,你认真的吗?”44身边的人突然开口,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真的要去寻找那什么宝藏吗?”旁边的同伴问道,像是在对他的选择极其疑惑。 尹玺晦眼神一变。 “当然。”44没有察觉到异样,便放下心来,笑了笑,“你们觉得我不可以吗?” “当然不是……”50挠了挠头,“但是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我们一路而来遇到了不少诡异的生物了吧?” “那又如何?如果那个宝藏真的像凤耀山说的那样,那肯定是个绝世珍宝,这样的东西……我当然想得到。”44说着,眼中发出光芒。 身后几人互相看了看,有些迟疑。 最终,50轻轻开了口。 “但是……我们并不想要啊。” 44突然扭头:“你什么意思?” 也许是44的目光太过恐怖,让50有些退却。 旁边的47大着胆子道:“44,我们就是觉得——” “你们觉得这件事情和你们无关,因为是我自己想要的,所以你们想退出了,是吗?”44声线很冷,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是的。”47道。 44咬着牙:“为什么?” “……44,我们已经死了一个伙伴了,不是吗?”50开口,眉宇间满是悲伤。 44一听他提起这个,脸色又阴了几分:“那是因为他——” “他明明能活下来的!”47突然喊道,“是你抛弃了他!” “那个时候的最优解决办法就是放弃他不是吗?!”44也突然激动起来,也许是身边人的死亡给他的打击有些大,朝47喊道,“他已经被那个东西拦腰斩断了,根本就没办法活下来了!你们想把他上半身拿回来,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的按照你们说的,我们都要死,不是吗?!”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还要去找那个宝藏啊!你明知道这里多么危险,在这些山里我们都有可能去死……”47不理解,声音都在颤抖。 “当然是因为只要拿到那个宝藏,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啊!”44咬牙,尹玺晦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如此失态的表情。 “但是为什么非要是我们呢?就不能让个别人去吗?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想要呢?”47道,“为了结束就要牺牲掉我们吗?那我宁肯活着走出去!” “为什么非要牺牲掉谁啊……”44也不理解他们的想法,“只要我们可以一起走下去——” “但那件事一定会重演不是吗?44。”50开口,眼中灌满了泪水,“会再次重演的,你也肯定会理智地抛弃掉我们。” “怎么可能?”44不可置信,“当时但凡有一点更好的选择我肯定不会选择逃跑啊!你们难道有什么办法吗?” “那也不能抛弃他啊!”50吼道,“他还在向我们求助啊!就算没有办法……也,也不能放弃——” 44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那按照你说的,我们不放弃,就应该陪着他去死吗?” “……为什么你可以做到这么冷漠啊。”47不解抱头,“为什么……” “……总之,在我们看来,你既然能抛弃他,就肯定也能抛弃我们。”一直没说话的32说道,用一种极度笃定的语气,“找宝藏是你的个人意愿,所以我们不想再和你一起了,44。” 44沉默了,盯着他们,没有说话。 尹玺晦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不觉得44做错了,只是有些可惜他找错了队友。 尹玺晦收回了目光。 如果44没有说谎,面对那种情况,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抛弃必死的队友,选择最稳妥、成活率最高的撤退,这才是正确的。虽然这种抛弃正在求救的同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在那种情况下减少死亡人数才是最重要且正确的。 尹玺晦扫了眼其他几人。 说到底争论和他无关,就算他有些惋惜,也不会去管这些闲事。毕竟44明确地表达了自己想要那个宝藏,而秦枭也表达过这样的意向,这样说来他俩也勉强算得上对手了。 根据他的观察,44也并不是什么善茬。 虽然不知道出去后怎么样,但在这里面,他选择的是秦枭。 尹玺晦冷冷看了看气氛阴沉的几人,准备离去。 “……你们有看到52吗?” 一声娇滴滴的女音传来,让尹玺晦顿住了动作。 猛然回头,看到仇璞玥不知何时出现在44他们面前,面带疑问地看着几人。 第42章 男人 “……请问,你们有看到52吗?” 仇璞玥盯着面前几人,手指微紧,指尖往下滴落着血水。 44回头一看,发现那个缚尸者正满身是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甚至手掌还往下滴着血。 仇璞玥这一恐怖形象直接将几人心中的警铃敲响。 “……你,你要干什么?”50喉咙干涸,紧张地看着她。 44没有说话。 仇璞玥看了他们一眼。47马上本能往44身后缩了缩。 44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我问,你们有没有见到52。”仇璞玥又问了遍,微微皱眉,配合她这形象显得格外阴森。 “没……没有。”47对上仇璞玥血红的瞳孔,话都说不全了。 仇璞玥扫了眼地上明显发生过爆炸的痕迹,看了看四周,又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要走。 “等一下。”44突然叫住了她。 仇璞玥顿住,转头看他。 身后的50他们紧张不已,不明白为什么44要喊停这么恐怖的家伙。 “我能和你一起吗?”44笑着向她询问。 仇璞玥:? 仇璞玥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也没有意外等情绪,只是定定地盯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和他们出现了一些小分歧。”44笑着,指了指50他们,“所以很有可能我会孤身一人,但我又没什么安全感,所以希望能有人陪着,请问可以吗?” 仇璞玥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没有说谎,顿了顿,想说什么。 “璞玥?” 不远处的树后突然传来声音。仇璞玥转头,见尹玺晦试探地探出头,眨了眨眼。 “你真的在这里啊。”尹玺晦笑了,马上从树后面走了出来,一路小跑来到了仇璞玥身后,“吓死我了,我以为要和你走散了呢,我差一点就要死了呢。” 说着,还一脸惊险地拍了拍胸口,俨然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仇璞玥愣了,看了看不远处还在冒烟的尸体,又看了看面前看上去受到不小惊吓的尹玺晦,不解地眨了眨眼。 尹玺晦突然扭头,像是才注意到那边有人,惊喜地笑了:“我记得你们也是这一届的吧?这是让人意外啊……” 44对上尹玺晦的目光,顿了顿。 “你们……这是怎么了吗?”尹玺晦露出不解的笑容,看着他们。 “不!没什么……”32突然搂住了44,笑道,“我们没什么——” “我想和72一起走,你也要一起吗?”44却没有顺着他,笑着问道。 “你——”32又惊又气,瞪着44。 44依旧保持他那笑容。 “一起走啊……”尹玺晦露出思索的神情,转头看向仇璞玥,“你同意了吗?” 仇璞玥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还没有。” “是吗。那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两个人应该就够了。”尹玺晦笑道,“毕竟她还没答应不是吗?” “这山林真的很危险啊……”44回之一笑,“人越多越安全不是吗?” “……你说的话也有道理。”尹玺晦好像突然冷笑了下,声音很轻,只有旁边的仇璞玥听到了,“那既然这样的话,32你们也一起吧,正好能更保险嘛。” 32脸色都僵了,有些忌惮地看了看仇璞玥。 仇璞玥刚转过目光。32马上干笑道:“不了不了,我们没什么。44,我们再谈谈吧……” 说着,拉着44就要走。 44像挣扎,却被旁边的50和47一起拽走了。 44:…… 44在被拽走前看了眼尹玺晦。 尹玺晦回之一笑。 目送他们离开,尹玺晦才转身打量起仇璞玥:“怎么来的这么快?没受什么伤吧?” 说着,扒开她被血浸润粘成一团的头发,抓起她的胳膊查看。 “……不,没什么。”仇璞玥轻轻挣扎了下。尹玺晦就松开了手。 尹玺晦看看她浑身的血渍,想想还记得在逃跑时路过的一条小溪,便带她去了。 仇璞玥直接下河洗了个澡。洗澡时还在河里把衣服上的血渍揉掉了。 尹玺晦自觉背过身,低头看着脚下的草:“你是什么时候找来的?” “一天前吧。”仇璞玥将洗好的衣服摊在河边的石头上,让它被日光晾晒。 尹玺晦余光看到两条白皙的手臂。本来应该如藕段般的小臂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疤,交错横杂,显得格外别扭。一道划伤从小拇指根部一直延伸到虎口,还未痊愈,往外渗着血。 尹玺晦目光沉了沉,继续看着地上的草。 “你解决他们用了多久?” 仇璞玥抖了抖裤子,试图让它赶紧随风干。 “并不需要多久。”仇璞玥回道,又搓洗起头发。 仇璞玥看了看好像心不在焉的尹玺晦,想到了之前那些人说的话。 “他也不怎么在乎你嘛,竟然跑的这么快。” “说的就是,真是太逊了。” “所以赶紧交出戒指,要么告诉我们怎么出去,不然就去死。” “反正那个男的也跑了,你挣扎有什么用?” “他之前肯定说过要保护你吧?结果却自己逃跑了,哈哈哈……” 可惜他们都猜错了。 尹玺晦从未说过要保护她,也没说过在乎她。 仇璞玥垂眸,看着脚下有鱼游过,突然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一条足有她手臂那么长的,甩在了岸上。 “你会弄吗?”仇璞玥问道。 尹玺晦看了看不断蹦弹的鱼,掏出匕首一刀捅在它的头和身体的交接处:“可以。” 仇璞玥抖了抖头发。结节解开了。 结果那些人在看到了她施展缚尸者的手段后,语气又变了。 从轻蔑嘲讽,变成了恐惧厌恶。 “难怪那个男的要跑……要是我我也早就跑了!” “妈的,竟然是缚尸者……还真是恶心。” “真点儿背,那个男的估计还好对付一点。” “现在看来那个男的估计早就准备逃了吧?也难怪,缚尸者嘛……” 仇璞玥眼神一沉,拧干了头发里的水分,上了岸,蹲在尹玺晦身边看。 尹玺晦将鱼头和鱼身分开,察觉到有人靠近,知道是仇璞玥,刚想转头说什么,就被吓的弹跳起来。 “你在干嘛啊?!!” 尹玺晦闭上眼睛,像是想把她推开,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仇璞玥还在疑惑:“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尹玺晦罕见地有些激动,“你怎么不穿衣服?” “衣服没干……”仇璞玥看了看还在石头上晾着的几件,没一件干了的。 尹玺晦顿了一下,将外套脱下来扔在她头上:“你先穿这个。” 仇璞玥没觉得有什么,拿着就穿了,发现还有些大,一直遮住了大腿。 “你们的衣服为什么比我的大?”仇璞玥不理解,“我的也才到胯部。” 尹玺晦看她穿上了,才睁开眼:“身材问题吧,我穿上也有些大。” 仇璞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以后不要全部洗完,至少留一件能穿。”尹玺晦之前没发现她还有这种习惯,“进来时就发了个长袖外套、短袖和长裤,你就要是全部洗完了你不就没东西穿了吗?” “之前我洗的时候一晚上就干了。”仇璞玥不解,“现在也是,要不了一会就干了,只是现在刚洗完——” “现在快入秋了,天气快要冷下来了,干的自然就没有那么快了。”尹玺晦有些头疼,“到了冬天能不洗就不洗,省的感冒。” 仇璞玥没有放在心上,但还是点了点头。 尹玺晦一看就知道,却只能无奈地继续弄鱼。 不稍多时,便升起一堆火,开始烤鱼了。 尹玺晦用一根树枝将鱼从破膛口撑住,横放在火焰上。 仇璞玥坐在他身边,盯着火苗跳动:“你为什么不让44一起?” 之前尹玺晦的所做她有点看懂了的,隐约能看出他的一些想法。 “他有些麻烦。”尹玺晦道,“而且他也想要那个宝藏。” “是吗。”仇璞玥扭过头看他,“那他知道有关宝藏的线索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尹玺晦看着天边火红的夕阳,决定就在这里休息。 “不过听他们说他们已经死了一个人了,所以其他的都有些害怕。”尹玺晦将他听到的告诉了仇璞玥,“……其实对我来说,他做的没什么错,只是他的那些同伴不能接受而已。” 仇璞玥点点头,轻叹了声:“想想确实有些残忍。” 尹玺晦笑了笑,没说什么。 …… 秦枭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地上断头的尸体,迈了过去。 计蒙说要去拜访祂的老友,就先离开了。邙灵在沉睡。墨寒羽也丢了。 现在就他一个人。 也许是看他一个人,这些天里总是能遇到陷阱和敌人。 秦枭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遭到偷袭了。 人这么多的吗? 秦枭想着,将尸体一个个从悬崖上踢了下去,又看了看天,已经要到晚上了,便没打算下山,就这么在山顶坐下。 刚一坐下,又感觉到什么,目光凌厉起来。 “能……能给我点吃的吗?” 在秦枭将刀插入其胸膛之前,来人开口了。 秦枭没有说话。此人身形比他大了不少,看上去已有30多岁了,但身形消瘦,皮肤黄褐,显然已经饿了很久。 秦枭并没有因为他的虚弱而放松警惕,他看着面前屈膝坐在地上的男人,沉默片刻,毫无征兆地一刀下去——将刀插在男人脚上,并深入地底,将他的脚和山地用刀钉在一起。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不可置信地瞪着秦枭。 秦枭没有说话,从旁边的树上扯下一条藤蔓,将男人的手臂、手腕、甚至手指都牢牢地绑在一起,连简单的屈伸空隙都不给他留。 “你是谁?”秦枭确定男人暂时失去了攻击能力,才停下动作,问道。 “……你是魔鬼吗?”男人表情痛苦,脚部传来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刚才我杀这些人的时候,你一直在旁边看。”秦枭不为所动,“一直到我刚才坐下时,你才有动作,为什么?” 男人心底一惊,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秦枭拎起另一把刀,将它架在男人颈上:“说。” “我……我只是想来讨些吃的……”男人抬着下巴,好像害怕极了,“我看到你杀了那些人,有些害怕,就——啊!!” 男人又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枭拔出插在脚上的刀。 秦枭将刀拿起,冷冷地看着他:“你在说谎。” 说着,将刀上的血甩了甩,对准他的脚踝:“再说谎,就砍掉你的脚。” “我没说谎,真的!”男人慌乱道,“我在这里一直都是苟且偷生,我没有和他们打过架,我只是想出去,却一直找不到出口,我——” 男人声音戛然而止,颤抖着盯着指向自己咽喉的刀尖。 秦枭已经失去耐心,他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心去探寻这男人为什么跟着自己,对他的什么悲惨经历也并不感兴趣,既然这个男人不想说实话,就没有必要在听下去了。 想着,秦枭抬起了手臂。 “等等等等——我说,我说!”男人看出秦枭的杀意,慌忙道,“我知道那个宝藏在哪里!你想要对吧?我知道地址,我可以带你去的,我还有价值,你别杀我……” 男人说着,哽咽起来。 秦枭听到他说的话,目光暗了暗,思索片刻放下了刀。 “在哪儿?”秦枭冷声问道。 “我知道地址,虽然不知道那山叫什么,但我知道路,我可以带你去的!”男人见还有商量的余地,连忙说道,“我在这里呆了几十年了,我是知道的,我——” “那你既然知道在哪儿,为什么不拿走呢?”秦枭突然想到了什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男人声音一卡:“那,那是因为带不走啊!我当时找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年纪,已经出不去了……于是我想着既然出不去了,那就没必要再要了,就……” “那宝藏是什么?”秦枭没有半点波动,冷冷问道。 “是……”男人的眼睛飞快转起来。秦枭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不想说实话。 秦枭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刀。 “我说我说!”男人见状,弓着腰挣扎着,“是,是一个人!” 人? 秦枭皱眉,没说什么。 “不,不是人……”男人却又否定了自己的话,像是在纠结,“是一个能变成野兽的人……不对,它,它是……” 秦枭看着他神情开始错乱,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表情开始崩塌,逐渐失去理智。 “算了。”秦枭冷冷道,“它在哪里?” “……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男人说着,害怕秦枭怀疑似的,挣扎着挺直了腰,“那里很危险的,我可以带你去,你别杀我……” 秦枭冷眼扫过男人惊恐的面孔,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 他在撒谎。 秦枭知道,并且他并不像表现的那样无害,不管实力如何,能在这片山林活到这个年纪的,绝对不可能是他表现的这副鬼样。 而且这个男人已经跟了自己很久了,他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秦枭摩挲着刀柄,他也没有从男人眼中看出任何的怨怼,为什么…… 秦枭瞥了眼他还在冒血的脚,沉默顷刻,和男人对视:“可以。” “啊?”紧张了半天以为失败的男人猛然听到回答,有些不可思议,愣愣地看着秦枭,眨了眨眼。 秦枭将刀收了起来:“我说,可以。” “我不杀你,你带我去那座山。” 第43章 秦云鞍 “诶诶,那你去看过大海吗?” “看过。” “那你有在海边看过日落吗?我和你说那日落好看极了。” “……” “你有——” “你很吵。”秦枭终于忍不住了,冷冷看了眼旁边的男人。 他们在山脚下升起了篝火,坐在小溪旁烤着从中抓到的鱼。 男人丝毫不觉得尴尬,还是一脸憧憬地看着秦枭。 “那你有过——” “没有。”秦枭毫无感情。 “我还没问诶。”男人不满。他的脚已经包扎起来了。秦枭为了知道他想干什么就给他松了绑,但在此之前有给他的身上下封印。 他能随时引爆那道封印,让男人在瞬息之间死亡。 但男人丝毫不知,还在不满地看着秦枭。 见秦枭没反应,只能泄气地撇撇嘴,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啊?” “你叫什么?”秦枭并没有回答,反问道。 “我先问你的诶。”男人皱眉,像个小孩似的撇起了嘴。 “……秦枭。” “诶?好巧诶,我也姓秦。”男人突然眼睛一亮,笑道,“我叫秦云鞍。” 秦枭对此并不感兴趣,随意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你好冷漠啊……”男人有些失落,“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你说你一个小孩怎么这么冷淡?” 见秦枭不理他,男人继续说道:“你是刚进来的吧?这里真的超级危险的,我有好几次都差点死掉了,幸好命大……” 男人又说了许多。秦枭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火上的鱼,感觉时候到了,就取了下来。 没有添加任何调料的鱼肉,嚼在嘴里像在咀嚼一团纸屑,嚼着嚼着又有些许甘甜,反过味来,总的来说算不上太差。 男人见秦枭这样,也拿起自己的开始吃,一嘴下去发现里面没熟。 男人:…… 男人这才回想起自己这条是秦枭架在火上烤了一会儿之后才弄到的。 男人迟疑了下,还是三下五除二地囫囵入肚。 秦枭坐在火堆旁,微微侧头,盯着在河里洗澡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他,脱下衣服后能看到其后背结实的肌肉,还有那狰狞的数条伤疤。 男人微微俯身,后背肌肉隆起,水流滑过,闪着晶莹的光芒。这身材、这肌肉,仿佛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他好像很放心他。 秦枭能清楚的感受到。 即使在不久之前他还把刀架在男人的脖子上,还给他造成了伤害,但这个男人在恐慌过后却表现的如此不设防,为什么? 秦枭眼神微微下沉,手不自觉地摩挲着玉滴。 男人察觉到目光,回身上了岸,光裸着身大大咧咧地站在秦枭面前:“你在看什么?” “你多大了?”秦枭问道。 “诶?” 男人没有看到秦枭露出异样羞涩的神情,有些失落,听到他的问题,思索了番。 “我也不太记得了……大概有四十多岁?” 秦枭没有再说什么,一手虚握着刀鞘,一手搭在膝盖上自由垂落,低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你叫什么?” 待男人穿好衣服,秦枭再次问道。 “……”男人露出难以形容的目光,“我不是说了吗?我叫秦云鞍。” 秦枭有注意到男人身上的衣服是好几件拼成一起的。 想想也是,在这里这么多年,发的衣服应该早就不能穿了,能这样缝缝补补做成一件合适的衣服,看得出他手工应该不差。 “你是因为什么,才没有出去?”秦枭好像没有注意到他异样的眼神,继续问道。 “……因为找不到路。”秦云鞍说着,好像也有些无奈,“明明答应了会出去的……” “你好像很放心我。”秦枭说着,握紧了刀鞘。 “啊……那也没办法嘛。”秦云鞍笑笑,有些无奈,“你也看到了,你的实力那么强,我根本不是对手嘛,哈哈……与其对抗,还不如直接放弃挣扎,毕竟你现在也不会杀了我,是吧?” 秦云鞍看着秦枭的神情,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那你现在有找到出口吗?”秦枭没有理会他的眼神,继续问道。 “当然……没有。”男人哈哈干笑,“你都不知道这些山有多少,里面还有很多危险的生物,稍不留神就没命了,而且还会发生很多怪事!” 秦云鞍说着,紧张起来,整个人都变得惴惴不安。 “比如?” “我之前就看到了一个,长了八条腿的猪!”秦云鞍说着,用手比了个数字,“这不算什么,关键是我见到他之后,那东西就看了我一眼,我就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下子从山脚跑到了山顶!” “本来我的周围都是一些怪蛇……那个东西救了我,把我移到了个安全的地方,真的好神奇。” 秦云鞍表情激动,眼睛发着光。 秦枭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地听他说话。 “而且你都不知道,那个宝藏……”秦云鞍想到什么,露出惊异的表情,“我之前明明看见了,但过了一段时间想去的时候,发现找不到了。” 秦枭:…… 秦枭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个说漏嘴的男人。 “所以你也没办法肯定那个宝藏在哪儿。”秦枭拇指微启,看那架势像要拔刀。 “啊,不不不………你听我解释!”秦云鞍见状,连忙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挪了好几步。 “它是在那里,但我进不去!”秦云鞍害怕他做什么,连忙说道,“你知道吧?就是像是有层看不见的东西一样隔开了,我进不去,但我知道它在里面,我——” 秦枭盯着他的脸,没说什么,拇指摩挲着刀柄,像在盘算着什么。 “你的属性是什么?”秦枭并不打算陪他演戏,这惊慌的样子他也已经看够了,“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 秦云鞍的话卡在了嗓子里,他呆呆地看着面前闪着寒芒的刀刃,嗓子有些干涸。 “不要装了。”秦枭冷声道,“你明明一点都不慌,是因为笃定我不能给你造成伤害吗?” 秦云鞍眨了眨眼,嘴角本能微微扬起:“我……不知道你什么——” 一道雷光突然从刀刃中迸发,朝着秦云鞍袭去。 电光火石之间,秦枭突然主动收回刀刃,回手向头部上方格挡。 面前的男人突然化作一滩泥水,随即在后方浮现出身影,死死握住秦枭的刀刃,鲜血顺着手心流下。 “……怎么发现的?”秦云鞍开口,仍不敢放松,心里暗叹这小孩劲真大,但凡他刚才再晚一秒就被砍了。 “你的属性是什么?”秦枭另一只手突然拔出刀刃,自下而上向他下颚挑去。 秦云鞍连忙抬头,不得不松开手后退几步,与秦枭保持了较为安全的距离。 秦枭左手反握格挡在颈部,右手正握放与腰际,刀尖朝向男人。黑色的刀刃上闪着令人心惊的冷芒。 “作战经验很丰富啊,比我遇到的一些下手还要狠。”秦云鞍看看自己受伤的手,评价道。 秦枭没有回答,冷冷地注视着他。 “……不要这么紧张嘛,我又没有恶意。”秦云鞍见状,露出个和善的笑容,“是你一直在砍我,我刚才也只是被迫反击罢了。” “被迫反击?”秦枭突然笑了下,“那为什么你的脚好了?” 秦云鞍愣了下,随即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笑容。 “你还真是有意思啊……” 秦云鞍没有穿鞋,虽然脚上沾了些泥垢,但完全不影响观察其全貌。 只见他的脚上没有任何的血渍,好像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 周围光线昏暗,秦枭只能隐约看到秦云鞍的身影,他静静地看着秦云鞍笑,没有回答。 “天生邪修吗?还真是罕见啊……”秦云鞍想起秦枭方才放出的雷光,嘴角勾勒出一道惊心的笑容,“哪怕是在这里,我遇到的也是一张手就能数过来。” “你叫秦枭对吧?”秦云鞍笑道,“我的属性是泥偶,经过我的开发,可以用它捏造出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来,操作起来就像演木偶戏一般,还能让它像真的人一样流血断肢。” “当然,我觉得不说这些,你也应该意识到了,毕竟当时你下手那么狠……让我光是看着都有些心惊呢。”秦云鞍微笑道。 秦枭没有说话。 和人一样吗?那他刚才下的封印如果引爆的话,破碎的是泥偶,还是他自己呢? 秦枭有些好奇。 秦云鞍觉得此时的秦枭眼睛很吓人。因为是背着火堆的,在后方火焰的映衬下,那双眼睛好像闪着诡异的光芒,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像是猛兽突然发现了什么奇特的东西,正打量摸索着。 “……我真的没有恶意的。”秦云鞍直觉现在和他打起来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摊手笑了笑,做出无害的动作,“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你骗了我。”秦枭想到什么,目光沉了下去。 所以,他之前感到的那些气息都是这个人的属性吗?……不对,他的气息有一瞬间的错乱,只是当时以为是感觉错了,才没过多在意,现在看来应当是在那一瞬间替换掉了他自己吧。 “不不不,我之前说的,那个宝藏我可是认真的。”秦云鞍表示无辜,“说实在,我其实就是因为找不到出去的路才想着和你一起的,因为我发现你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遇到什么都没露出什么意外的眼神,所以……” 秦枭冷冷地盯着他,没说话。 “拜托,你小小年纪不要杀气那么重啊,会让人害怕交不到朋友的哦。”秦云鞍还在打着哈哈。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直到现在才露出真身,却想让我相信你?”秦枭冷声道。 “怎么可能是到现在?”秦云鞍大呼冤枉,“我明明是在刚才替换的,我刚才就说了吧?我的属性是泥偶啊,刚才在河里洗澡的可是我自己,不然早就化成泥了。” 所以他是可以随时替换掉自己和属性吗? 秦枭微微皱眉,感觉有些麻烦。 这样看来,即使把他的头砍下来,也不能确定是否是本人…… 不,也许可以直接看灵魂确认。 秦枭心思一动,运转起元气,眼睛逐渐变得血红。 “……你是缚尸者?”秦云鞍心中一惊,终于脸色变了变,往后退了一步。 “告诉我你的目的。”秦枭没有回答,以脚下为中心突现灰色法阵。法阵范围之广,直接将秦云鞍包含在内。 秦云鞍久违地感觉到生命受到了威胁。 他想退出,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想要用属性替换,却发现这个东西好像直接囚禁了他的灵魂,让他没办法做任何事情。 在这种威胁之中,秦云鞍竟然还能笑出来。 “我说了,杀气不要这么重嘛,这样可不招女孩子喜欢的。”秦云鞍还在不着调地说着。 “好吧好吧,其实我就是在观察有没有人有那个实力,可以把宝藏带出去。”秦云鞍观察秦枭的表情,知道他要再多说一句废话,这小孩就要把他头炫飞了。 他可是看到了,这小孩杀人都是直接斩首的。 “你们进山前也有人和你们说了吧?只要带出那个宝藏,一切都结束了。”秦云鞍提起这个,沉下了眉头,“所以我想让一个能活着从那个地方走出来的人去拿到那个宝藏,这样的话,只要那个人一出去,这一切都结束了。” 秦云鞍说着,抿了抿嘴:“我知道我没机会了,所以我想把希望寄托在其他小孩身上……我之前也杀了不少人,一心只想出去,但最后我想通了。只要找到一个能把那东西带出去的人,就有可能解放。” “我在想一个假设,你说他们都说找到那个东西就结束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只要那个东西被人带出去了,这些山里的一切,包括那个强大的封印,都会烟消云散……这样的话那这些困山里的人是不是都可能出去,包括我……” 秦云鞍说着,眼中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他嘴角勾出一抹吓人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秦枭:“我有这个想法已经快十年了,我也带过一些孩子去到那里,但他们统统没有出来……但你是我遇到过所有进来的小孩中最强大的,况且你的时间也剩余很多,所以……” “我想让你去试试,去把那个所谓的宝藏拿走,怎么样?” 秦云鞍说着,眼中遍布血丝,目光恐怖地盯着秦枭。 “你不是也想要吗?我们合作吧,你拿到那个宝藏,而我,会在你拿到之后帮助你逃离这里,而最后的结果……会在你出去的那一瞬间出来。” “你也是知道的,你现在动动手指就能把我杀掉,我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 “怎么样?这很合理吧?你本来不是也想要那个东西吗?就算有危险你也还是会去的吧?我不觉得你会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 “如果你出去了这里的封印还没解除,我也就可以彻底死心了……” “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秦云鞍说完,正正地盯着秦枭,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他的想法。 第44章 穷奇 秦枭沉默了许久,最后,微微站直,将刀收了起来。 “既然合作,你总得付出诚意。”秦枭说着,微微抬手。地上的灰色法阵顿时悬空缩小,聚拢并融入进秦云鞍的脖颈,留下了一圈诡异的灰色纹路。 “……你对谁都这样吗?”秦云鞍摸了摸脖颈,他能感觉到自己脖颈皮肤正像火烧般的疼痛,这东西好像直接烙在了灵魂上。 秦云鞍试图故技重施。 “你无法替换的。”秦枭看出了他的意图,冷声道,“这是直接印在灵魂上的,如果你不信,可以试一下。” “……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秦云鞍发现秦枭状态有些放松,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种灵魂契约。”秦枭垂下眼帘,没有看他,“如果我死的话,你也会死。如果我知道了你在算计我,我就能控制它,让你在顷刻间魂体脱离肉体,失去行动能力,或者,也能直接让你灵魂爆炸,直接永无来世。” 秦云鞍听着这平波无澜的话语,只觉得自己汗毛直立,后背发凉,不知是气愤还是恐惧,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你是疯子吗?你——” 秦云鞍双唇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你要和我合作吗?为什么又这个表情。”秦枭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你——”秦云鞍看着他这样,气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试试看。”秦枭并没有理会他的心情,淡声道。 秦云鞍简直不可思议到了顶点,这个小孩谨慎地过度了吧?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解开?”秦云鞍脸色难看,强忍着心中沸腾的情绪。 “出去时,或者合作终止时。”秦枭想了想,回道。 “……疯子。”秦云鞍忍不住骂道,但终究怕刺激到他,只是颤抖着身体坐在了地上,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 “那你呢?我都把命交到你手里了,你就没有一点表示吗?”秦云鞍捂着有些疼的心脏,看着他道。 秦枭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表示?为什么要给你把柄?” 这句话在秦云鞍的意料之中,也十分理解他是怎么想的,毕竟现在主动权在他手里,但他没想到秦枭竟然这样的理直气壮且毫无愧意。 ……不过想想也是,他能指望缚尸者有什么心。 秦云鞍咬着牙,对于陷入这种被动的境地显然很是恼怒。 “你很奇怪啊。”秦枭注意到后还主动发声,“是你跟了我那么长时间,也是你一直在和我玩心眼,最后提议还是你先说的,为什么你现在要那么生气?” “……我有选择吗?我要是说错一句话你不得直接杀了我?”秦云鞍几乎冷笑出声。 “从最初的交手开始,你起码有三次逃离的机会。”秦枭对他的愤怒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很平静,“是你选择没有走的。” 秦云鞍咬牙,却对他无可奈何。 “……你是不是没朋友啊?所以才对每一个靠近你的都这么谨慎。”秦云鞍半嘲讽道。 秦枭没理他。 等到深夜,秦云鞍还在瞪着秦枭。 秦枭没有看他,一直盯着还剩些许火星的柴堆。 “你到底啥时候睡觉?”秦云鞍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不睡。”秦枭回答。 “你不睡觉?”秦云鞍再次惊讶,“不是你这也太谨慎了吧?你都给我下这个了你还担心我不会守好夜?” 秦枭扒了扒灰烬,让最后的火星熄灭:“万一你想和我同归于尽呢?我还不想死。” 秦云鞍:…… 秦云鞍快要崩溃了,他都怀疑这小孩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了。 “那你不睡我睡了。”秦云鞍放弃挣扎,头一歪躺在了地上。 秦枭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秦云鞍闭上眼,偷偷观察着秦枭,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等了半天发现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什么都没干。 秦云鞍无语。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谨慎的人,这都让他怀疑这小孩是不是沾点病了……虽然他们缚尸者神经本来就不正常,但看上去他也就八九岁那样子啊,这也太不正常了。 秦云鞍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秦枭瞥了眼呼吸平稳的秦云鞍,闭了闭眼,盘腿坐着,开始修炼。 晚风瑟瑟地吹,身边的溪水中偶尔传出水流拍击石头、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树叶被风刮的发出哗哗声响。 夜晚就这么过去了,当太阳的第一缕光照进山林中时,秦枭睁开了眼睛。 修炼了一晚上的秦枭有些疲惫,总得算下来他已经一个月没有长时间睡眠了,最多就是在中午阳光璀璨时躲在树荫下小憩一会儿。 秦枭闭了闭眼,揉了揉眉心,缓慢站了起来。 待洗漱过后,秦枭才看向一旁的秦云鞍,拾起旁边的一块石头,向他扔去。 果然,还没等石头靠近,人就已经睁眼躲了过去。 秦枭没说什么,在小溪里捞了些虾和小鱼,准备烤烤吃。 待一切弄完之后,太阳也才刚刚露头。 “该走了。” 秦枭起身,目光清冷。 睡了一晚上的秦云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影,顿了顿,没说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秦云鞍就感受到了和秦枭一起走的便利。 这小孩是真靠谱啊!除了认路有些毛病外几乎是全能。 不知是不是因为秦枭不信任他,每次遇到敌人的时候都是选择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几乎不用他出手,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他都没见过其睡觉,最多就是在中午时靠着树小憩一会儿,但一旦出现什么风吹草动,他就马上睁开眼警惕起来。 秦云鞍在前几天还有些警惕,后面就直接放弃抵抗安然入睡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像这样熟睡是什么时候了。 “……你真的不用休息的吗?”秦云鞍终于忍不住了,出言问道。 秦枭看了他一眼,态度依旧很冷淡:“和你没有关系。” 秦云鞍已经对他的冷漠习以为常了,无奈地耸了耸肩。 “还要多远?”秦枭问道。 “还早呢。”秦云鞍估算了下,叹了口气,“要去那座山可是很麻烦的。” 秦枭垂下眼帘,没再说什么。 两人正在一座没有半点草木的山上,山中唯一的植被就是溪水边上的小片青苔。 秦枭突然感受到什么,抬头看了看四周。 “怎么了?”秦云鞍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他感觉到什么了。 “……”秦枭微微皱眉,突然脸色一变,“走。” 说着,抬腿向山上跑去。 秦云鞍不解,却还是跟了上去:“怎么了?这座山没什么东西——”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整个人都愣了下。 秦枭正想攀上岩壁,手一顿,立刻收了回来。 手刚远离岩壁,就见其缝隙中冒出一诡异的头颅,像是条蛇。 秦枭没说话,抬头看着那黑影。 黑影吐了吐芯子,钻了出来。 秦枭想退,发现后路被刚才那道巨大的黑影拦住了去路。 秦云鞍这才看到这东西的真面目。 是条红色大蛇。 但面前岩壁的那一条有两个身子…… “这什么东西?之前来这里时没有的啊?”秦云鞍奇怪。 “肥遗。”秦枭罕见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秦枭目光微沉。面前岩壁上的那条光是一条身子就有秦云鞍腰那么粗,更别说两条并一块了。 后面的那条显然已经活了相当长的时间,光是那光滑的额头就比秦枭还大,身上长满了又短又细的毛发,身形巨大,红色的蛇身盘起,扬起脖子。两条蛇双双吐着芯子,睁着那暗金色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秦枭抽出双刀,随时准备出手。 秦云鞍来回看了看,为难地挠了挠下巴。 气氛逐渐凝沉,双方都没有率先出手。 就在这时,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天空出现一道黑影,它那巨大的翅膀拍打着,掀起一阵飞沙走石。 那条巨蛇一看,缩了下脖子,掉头想跑。 而那道巨大的黑影已经笼罩在了地上,抬起它那庞大锋利的爪子狠狠按住了巨蛇的脑袋,身影落地,掀起一阵飓风,剧烈的狂风直接将两人掀翻在地。 秦枭眯着眼,双手紧紧握住刀柄,想要看清来者。秦云鞍猛地拉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离开。 光是那一条巨蛇他们对付起来都费劲,更别说这一爪子就解决的生物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啊。 秦枭眯眼看着那巨大的身影,总觉得有些眼熟。 来者浑身通黑,背部长着一双巨大的翅膀,羽翼朝天伸去,俨然一副威猛的模样,身形如虎,身上长着老虎一般的白色条纹。那条巨大的长蛇挣扎起来竟然还不到他的肩部。它一爪子勾住长蛇的身体,抬爪往自己嘴里放。 秦枭被秦云鞍拉的一踉跄,回头又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生物。 那生物好像注意到什么,一尾巴抽在秦云鞍前方,直接把地面抽出个深坑。 秦云鞍不得不停住了步伐。 那粗壮的尾巴挡在前方,头还没回,就能感受到一股腥热的气息从后面扑来。 秦云鞍僵硬着脖子,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回头,刚回过头就和那双暗金的瞳孔对上了眼。 秦枭回头,看着光是眼睛就赶得上他整个人的生物。 那头型酷似老虎,只是头顶并没有“王”字斑纹,长长的胡须微微抖动。红色的长蛇还有半条身子露在外面,正疯狂扭动着。 那生物吸溜一口,将长蛇吞了下去,又俯首看着两人。 秦云鞍在这山里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凶兽,要不是顾忌着脖子上的咒印,早就丢下秦枭跑了。 周围气息越发凝重,几乎只能听见面前凶兽粗重的呼吸。 岩壁上的肥遗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凶兽只盯着他们两人,显然目标很是明确。 秦云鞍动都不敢动,紧紧盯着它的眼睛。 “……穷奇?” 一片寂静之中,秦枭突然开口。 听到声音,暗金色的瞳孔猛然看向秦枭,压迫感扑面而来。只是在秦枭旁边站着,秦云鞍也能感受到从野兽身上传来的铺天盖地的威压。 秦枭仰头看着它,越发觉得熟悉,他好像听人提起过…… “你不是应该在……”秦枭说着,想到了什么,顿住,小声喃喃道,“不对……” 凶兽顿了顿,头颅往秦枭凑了凑,嘴唇几乎要挨到秦枭了。 秦枭看着张嘴就能把自己吃下的巨口,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仍有些疑惑。 凶兽打量着他,歪了歪头,突然从鼻中呼出一口热气,险些将秦枭吹倒。 “你认识我?” 一道粗犷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回荡在山谷之中。 秦云鞍愣了。 他眼睁睁看着面前巨大的凶兽体型开始缩小,一直缩到仅有人高。 想想它刚才一爪子就能把他拍死的样子,秦云鞍放弃了偷袭的念头。 穷奇收回翅膀,低下头直勾勾地盯着秦枭,再次开口:“你认识我?” “……不,听说过。”秦枭觉得它离得有点近,又往后退了一步。 穷奇见他的动作,不由冷哼一声:“人类。” 秦枭听着它不屑的声音,没说什么。 “你从谁哪儿——”穷奇话说一半,顿了下,像是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又凑过去使劲闻了闻。“你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 秦枭见它开始围着自己乱闻,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它,握紧了手中的刀。 “你的刀对我没用。”穷奇好像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先出声道。 闻了半天,穷奇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是中部那里的吗?……不对,你的身上还有一股味儿,好熟悉。” 穷奇说着,仔细凑过去闻,鼻尖都挨到了秦枭身上。 “古科午安……(好像中部那边的……)”穷奇突然用和奢比尸同样的语言喃喃道。 秦枭点了点头。 穷奇猛然抬头:“(你能听懂我的话)?” “……是的。”秦枭垂眸,看着他。 穷奇眯了眯眼,往后退了几步,前肢微曲,看样子像是想发起进攻。 秦枭握住刀柄,紧紧盯着他。 穷奇却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扑过来,而是微微扭头,周身掀起黑雾。 黑雾散去,一个身材魁梧高挑的男人出现,瞳孔暗金,皮肤小麦色,野性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上的肌肉随着呼吸一紧一缩,带动着皮肤上的白色纹路舒张,十分性感。 就连脸上也出现了白色纹路,那白色条纹顺着双眼在脸颊上蔓延,一直垂直下颚与脖颈上的纹路联合。 “你叫什么名字?”穷奇微微眯眼,眼敛上的白色斑纹映着暗金的瞳孔越发明亮。 “秦枭。”秦枭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穷奇看着这只到自己腰腹的小孩,微微俯下身,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危险的气息开始蔓延:“你的——” 话没说完,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穷奇抬头,见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上突然布满阴云,闪电在云层中闪过,其中隐约闪现什么影子。 穷奇皱起了眉,瞥了眼暗处躲着的一条肥遗。 开什么玩笑呢?浑夕山有肥遗在,还会下雨? ……不对,是出现了更厉害的东西。 谁来了? 穷奇微微眯眼,决定先不理,继续低头看着秦枭。 “(你所在的山归谁管?)” “(邙灵。)” 穷奇皱起了眉,皱脸打量着他。 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凑到秦枭胸前,仔细嗅着他的颈间。 粗重灼热的气息打在秦枭颈间,有些痒,不由想避开。 “诶?”穷奇挑眉,露出惊讶的目光,伸出手想去摸他脖颈上的绳子。 秦枭刚想躲过,却被捏住肩膀不得动弹。 秦枭皱眉,他没有在穷奇身上感到敌意,但他的距离太近了,让他感到不适。 穷奇顺利地扯出一直贴在秦枭胸膛上的玉滴,将它放在鼻子前闻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穷奇抬头看看秦枭,又看看玉滴,又看看秦枭,毫不遮掩自己不可置信的神情,眼都瞪大了几度。 秦枭:…… 穷奇只是扯着绳子,没有直接碰到玉滴。秦枭伸手想拿,这一次很顺利地从穷奇手中拿了回来。 秦枭看着穷奇的目光,突然想起邙灵的那些问题。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秦枭问道。 穷奇直起身,开始上下左右来回打量秦枭,这一次眼神中显然多了些什么。 秦枭有些不适地皱眉。 这时,天空开始下起了雨,长年干旱当然浑夕山好不容易迎来雨水,开裂的土壤被雨水打湿,生活在地下的一些生物试探地露出头来。 穷奇的目光像见了鬼,嘴都要撇到地上了。 “……这个是什么?”秦枭心思一动,取下玉滴,将其拿在手里,向前伸去,“这是我从出生就一直戴着的,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出乎意料地,穷奇像是躲瘟神一样避开了玉滴。 “这……这东西挺重要的,你戴着就行。”穷奇含糊其辞,扭过了脸。 “是对你很重要吗?那你要拿着吗?”秦枭目光微沉,试探地伸出手。 “我不!你的东西当然是你戴!你给我干啥?!我和你说你这东西你拿好,听到没?别摔了碰了!”穷奇又退了一步,神色有些紧张,语速飞快。 秦枭微微眯眼,没说什么。 【穷奇!】穷奇脑海中突然浮现一道声音。 【计蒙?】穷奇抬抬头,【这雨你下的?】 【不然呢?本来想拦着你来着,没想到来晚了……】 计蒙声音带着几分悲伤。 穷奇:…… 【这人类谁啊?和邙灵有关系吗?怎么还有那个——】 【邙灵他徒弟啊,他之前不是救了个人类小孩吗?就是他,之后出了点事儿……】 穷奇看着秦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不对劲。 【你们这群那家伙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的吗?】穷奇惊讶。 秦枭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了望天。 【……回头再和你说。】计蒙看到了秦枭,隐藏身形回到了秦枭的魂海。 【我回来了。】计蒙和秦枭打了个招呼。 秦枭应了声。 这一幕都落入穷奇的眼中,穷奇眯了眯眼。 “你要去哪里?人类。”穷奇问道。 还没等秦枭回答,穷奇又自顾自说道:“我同你一起。” 秦枭:? 秦枭有些不解,看着他逐渐缩小体型,变回兽身,又变作巴掌大小。 秦枭蹲下,看着穷奇顺势跳上了他的手臂,并顺着往上爬。 这个样子的穷奇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危险,甚至很是可爱。 “我说了我要和你一起走。”穷奇张嘴,露出他那尖尖的牙齿,抖了抖翅膀。 “……为什么要跟着我呢?”秦枭问道。 “你别管。”穷奇不和他解释,扭过头,“你就走你的就行了。” 一边说着,一边和计蒙传音。 【我现在就要听,你赶紧说。】 计蒙:…… 秦枭疑惑地看着顺着自己胳膊爬到肩膀上,还直接坐下的穷奇,十分不理解。 但穷奇才不管他怎么想,就这么我行我素地趴在秦枭肩头,软乎乎的毛蹭到秦枭皮肤上,让秦枭感到些许痒意。 【快点说!】穷奇还在和计蒙交流。 秦枭虽然疑惑,却也没有拒绝,见他没什么事,周围原本的那些危险又消失了,就准备继续赶路。 秦枭回头,才发现旁边的秦云鞍的表情十分丰富多彩。 秦云鞍目光复杂地盯着秦枭,他的脸上浮现了包含但不限于恐惧、惊讶、佩服等多种情绪。 这些复杂的情感混在一起,让秦云鞍心中五味杂陈。 “……你俩认识?”秦云鞍看看秦枭颈侧的穷奇,试探问道。 秦枭摇了摇头:“今天第一次见。” “那——”秦云鞍还想问。 穷奇抬眼看了下他。 秦云鞍闭上了嘴。 最后,秦云鞍还是接受了这诡异又不合常理的事实,朝秦枭竖了个大拇指。 秦枭:…… 第45章 夜晚 “你们要往哪儿去?” 听完计蒙说的那些,穷奇伏在秦枭肩头,懒洋洋地问道。 “……听闻这山里有个宝藏。”秦枭迟疑了下,说了出来,“我想去看看。” “宝藏?”穷奇嗤笑一声,“那些人类是这么说的?” 秦枭听穷奇语气不太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现在刚下浑夕,正顺着溪流往北去。随着计蒙回到秦枭魂海之中,天上的乌云也逐渐散去,露出已到半山腰的太阳。 天空像是被人劈开了,一边燃烧着火红色云彩,一边挂着稀松的阴云。火烧云那一边极其耀眼,几乎不能直视。 “那不是什么宝藏。”穷奇抬了抬爪子,看了秦枭一眼,“除了他——除了你和他以外没人能拿走。” “我和他?他是谁?”秦枭微微皱眉。 “墨泽。” 秦枭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不禁皱紧眉头。 “……为什么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我?”秦枭问道,“你认识他吗?” “准确来说是他的转世。”穷奇舔了舔爪子,慢悠悠道,“他早就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为何秦枭的心脏突然猛地一缩,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悲伤令他不禁脚步一顿,手指微微颤抖。 秦枭停了下来,不适地按了下心口,呼吸不自觉地加重。 “你怎么了?”秦云鞍第一次见他这样,刚想靠近,就见秦枭往旁边移了一步,冷淡而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不,没什么。” 秦枭放缓呼吸,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穷奇感觉他不太对劲:“你不认识墨泽?” “……我应该是认识的。”秦枭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恢复了平静,抬步继续向前。“但是记忆被封印了。” “被谁?”穷奇挑眉。 “我师父,邙灵。”秦枭想到什么,看向他,“你有办法解开吗?” 穷奇听到这名字时顿了下,显然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我肯定是没有,他给你下的封印你只有找同水平或者高于他的家伙帮你。”穷奇说着,想到什么,突然嘿嘿一笑,“是吧计蒙?” 【……您能帮我解开吗?】 秦枭问道。 计蒙:…… “这家伙虽然和邙灵还差那么一点,但要解开还是绰绰有余的。”穷奇说着,勾起嘴角。 【……那个,我来的时候受伤了,你知道吧?所以我现在就……有点困难。】 计蒙吞吞吐吐。 秦枭明白这是不想帮忙了。 这也能理解,秦枭记得他和邙灵的关系还不错,邙灵已经表明了态度,他自然不会站在邙灵的对立面。 准确来说,正常的反应应当都是像武罗那样,不愿意招惹事端。毕竟谁也不会想为了一个人而和邙灵结怨。 秦枭合了合眼帘,没说什么。 这终究是他自己的事,计蒙不愿意,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怨怼,只是有些遗憾。 穷奇对他找的借口嗤之以鼻:“受伤?呵……” 见秦枭这样,穷奇动了动鼻子,瞥了那玉滴一眼,想了想,还是指了个:“你可以去找烛阴试试。” “……烛阴?”秦枭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你们人类好像也会叫他烛九阴什么的……”穷奇歪头想了想,“不过他个性挺冷的,不知道会不会答应。我们都不咋喜欢跟他说话。” “为什么?”秦枭问道。 “他比我们年长很多,也没怎么来往过。”穷奇说着,皱了下眉,“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北边被隔开了,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秦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实秦枭并不怎么着急,这种事情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到人解决的,而且他现在对这种事情也不怎么在乎,能短期解开最好,解不开那他日后再想办法就是了。 秦枭毫不怀疑邙灵对他说“不给他解开让他自己想办法”这句话的分量,邙灵既然说出来了,那他再怎么恳求也是无济于事的。 于是秦枭没有多想,继续跟着秦云鞍赶路。 因为他们交流起来用的都是那种古怪的语言,所以前面的秦云鞍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听见一堆“叽里呱啦”的细碎声音。 晚上休息时,再次选择了有水的地方,只不过这一次是在半山腰上,一处瀑布旁边,周围尽是高大的树木,茂盛的树冠投下一簇簇阴影,在燃烧的火焰四周投下晦暗的黑影。 秦枭刚钓上来两条大鱼,看了看穷奇,用眼神询问。 穷奇趴在火焰旁边,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用。 秦枭便分了一条给秦云鞍。 秦云鞍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之前秦枭一直都是自顾自地做事,虽然他也有注意到是那长着翅膀的老虎不要才给他的,但还是忍不住意外。 秦枭没有想那么多,抓都抓了,总不能浪费了。 等到吃完后,秦云鞍再次看了穷奇一眼。 他们每次在晚上歇息,决定不再赶路的时候都已是深夜。今天也不例外,在垫完肚子后本该是休息睡觉时间。但秦云鞍看着穷奇迟疑起来。 穷奇知道他在看自己,但对他的想法并没有多少兴趣,只是盯着秦枭,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已经很长时间没休息了吧?”穷奇能从秦枭的气息中感觉到些许紊乱。 按照常理来说他是不会理睬这种事情的,但望着秦枭已经失去光彩的瞳孔,穷奇眯了眯眼。 “……还好。”秦枭并不准备和他说自己在这里是如何警惕不安,又是如何猜忌怀疑秦云鞍的,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不信任秦云鞍是一方面,担心会突然出现别的状况是另一方面。不可否认他无法放心地在秦云鞍面前睡着,但更重要的是怀疑会不会突然出现新的、从未见过的危险。 秦枭说着,看了眼有些忐忑的秦云鞍:“你不睡吗?” 秦枭记得他每天晚上都是吃完就睡。 秦云鞍看看穷奇,干笑着摆摆手:“……没事,今天不怎么困。” 秦枭听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穷奇看看秦枭,看看秦云鞍,突然变大了身躯,变成有一头牛那么大,卧在地上,点点下巴示意秦枭过来。 秦枭见状,往他那里移了移。 “你们人类不是一个人守夜就行了吗?你为什么不休息?”穷奇看出他没有休息的意思,翅膀张了张,将秦枭揽到自己羽下。 秦枭猝不及防被翅膀揽过,一头扎进穷奇的侧面腰间。穷奇身上的毛并没有多软,反而有些扎。秦枭撑起胳膊,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你睡吧。我给你看着。”穷奇知道他不放心另一个人类,扫了眼他脖子上挂的玉滴,道。 秦枭有些受宠若惊,目光带着几分不解。 “……”穷奇想想秦枭还没记起墨泽,顿了下,敷衍过去,“我和邙灵有些交集,你睡吧,反正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秦枭听言,感觉到穷奇的翅膀又往下压了压,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躺下,靠在他毛发厚实的身上。 穷奇翅膀下压,在秦枭蜷缩起来后,才发现这小孩的身形并不大,和几岁大的幼崽差不多,便回想了下其他野兽怎么照顾崽子的,学着将翅膀盖在他的身上,几乎将他全身遮了起来,只给他露出那毛茸茸的脑袋。 秦枭感到周身热哄哄的,心底知道自己就算反抗也没什么用,便将头顺从地枕在穷奇的肩臂,闭上了眼睛。 秦枭入睡很快,闭上眼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旁边的秦云鞍都看愣了。 在穷奇刚变大他就站起来了,不自觉将神经绷到最紧,大气不敢出地盯着,生怕它一脚把他踩死。穷奇这番动作确实有让他惊讶,但相比起来秦枭的反应才更让他震惊。 他真切地怀疑秦枭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虽然他没听懂秦枭和这妖兽说了什么,但他俩不是今天刚认识的吗?而且这是头凶兽啊!之前这小孩不也看到了吗?那么凶猛的一只怪兽,他就这么放心的睡了? 睡了??? 这正常吗? 好歹他俩都是人,这都走那么些天了,也没见他还是对自己放下警惕,还是睡不敢睡的。结果今天刚遇到这野兽,他就敢这么放心地倒在它怀里睡觉了? 啊?? 要不是不敢,秦云鞍非得揪着秦枭的耳朵问他是怎么想的。 穷奇突然抬眼,暗金色的瞳孔与他四目相对,紧紧盯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秦云鞍心中一惊,强行将心绪拽了回来,缩着脖子,在穷奇灼热的目光下转移了视线。 穷奇一口气吹灭了已显颓势的火焰,周围霎时暗了下来。 秦云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随着火焰熄灭,警惕心提至最高。 他仔细感知着四周,只听见那阴风漱漱,掀起草叶、瀑布上水流飞溅拍打石块的声响,并没什么其他值得特别在意的。 穷奇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 他只是觉得这火有点碍眼,就吹灭了,况且他在这里,根本就没多少东西敢靠近,就算有,也打不过他。这个人类在慌什么? 穷奇不解,却也没问的心思,将头搭在爪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秦云鞍双眼缓缓适应了周围黑暗的环境,见穷奇闭上了双眼,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吊起了心,望着四周,不敢放松警惕。 他不知道的是,他所警惕的那些野兽,在以他们为中心的方圆几十里内,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于从上古时期开始就一直存在于世的那些灵兽而言,他们甚至都不需要专门释放威压,光是站在那里,就能令一众生灵颤抖,乖顺着俯首卧地,起不得半分反抗冒犯的心思。更别说是穷奇这种随心所欲恶名昭着的凶兽了,有些胆小的光是隐约闻到了他残留的气息,就会被吓得仓皇失措闻风而逃。 穷奇特意收敛了自身携带的压迫气场,没有让气息扩散得太远,只是在这一面山腰上划了区域,禁止其他生灵靠近。 穷奇没有理会秦云鞍,围着秦枭闭上眼就睡了。 …… 秦枭这一夜睡的很是安稳,一夜无梦,全身都被温暖的气息包裹,如果不是自己的生物钟令他睁开了眼,他很可能会睡过头。 秦枭缓缓从穷奇翅膀下钻出来,发现天色大白。璀璨绚丽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在地上透出一片片斑驳阴影。 秦枭看了看还在呼呼大睡的穷奇,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 这就是他告诉自己的他会守夜? ……不过想来也不应该将这种事交给他。 秦枭揉了揉太阳穴,听到动静,转眼看向对面的秦云鞍。 秦云鞍憔悴地盯着他,目光复杂。 他紧张了一整晚,不光是警惕那些神出鬼没的怪异野兽,还要警惕近在咫尺看上去毫无威胁的穷奇。 尽管穷奇一晚上都没干什么,只是偶尔抖抖翅膀,甩甩尾巴。但他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都能令秦云鞍紧张不已。 秦枭莫名看着紧张兮兮地秦云鞍:“你怎么了?” 秦云鞍神色疲惫地看了他一眼,朝他招招手。 秦枭走过去,却见他转身要去瀑布那里洗漱,便跟了过去。 “……我冒昧问一下,你这里是不是不太正常?”秦云鞍看着捧起水洗脸的秦枭,忍不住指了指头,问道。 秦枭微微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你是怎么放心在那个魔兽怀里睡的啊?我光是看着它就觉得心惊,而且不是昨天才刚见到吗?你怎么就这么放心地睡了呢?不怕它把你吃了?” 秦云鞍一连问了好几句。 秦枭将脸上的水渍擦净,才看了看他,有些疑惑:“那又如何?” “什么?”秦云鞍一时没懂他的意思。 “他如果想吃我的话,我是没有办法反抗的。而且他现在对我并没有展现出有食欲的样子,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担心那么多。”秦枭又洗了洗耳朵,平静道,“我觉得他没什么恶意,也拒绝不了他,就这样。” “那你是觉得我有恶意呗?咱俩都这么些天了,你还是对我不放心?”秦云鞍惊异道。 秦枭站起身,目光清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掩盖的意思:“这可说不准。” “不是,我们都这么些天了,你就不能——” “刚开始本来就是你想来接近我。”秦枭不为所动,“你这一直以来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坏事,只是因为我给你下的封印会危及到你的生命。我们从刚开始就没有讲过什么情分,相处中也从未有过信任,我为什么要对你放心?” 秦枭说出的话可谓是冰冷到了极点,秦云鞍听得都感觉心惊。 这家伙是真的没感情吗? “难道你对我很信任?”秦枭反问道,目光明亮透彻,“不会吧?你只是担心穷奇发起狂来会殃及到你,所以你才把我叫过来和我说这些,不是吗?” 虽然道理是这么说没错……但每次听秦枭说话总有种被刺破的难堪。 在秦枭眼里,好像人和人是不会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对彼此产生亲近的。 而且其实说起来,在这些天的相处中秦云鞍或多或少对秦枭也是松动了几分心的,有时也会想,如果到时候封印解除了,要是再遇到生命危险,他也很有可能会看在这几天的好感去救秦枭。 可秦云鞍没想到秦枭和正常人的思维完全不一样,他好像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相当不信任,总觉得任何的接近和行为都是有目的的。 秦云鞍总怀疑秦枭活的是不是太累了。 这种理念要是出现在一个三四十岁的成年人身上那还正常,但他不是还不到十岁吗?秦云鞍回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些比秦枭年龄大很多的人,感觉和秦枭比起来,那些人都显得有些天真烂漫。 ……真是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教他的。 秦云鞍望着秦枭的背影,摸摸后颈,想道。 第46章 追杀 秦枭回去的时候发现穷奇已经醒了,正缓慢舔着爪子。 穷奇瞥了秦枭一眼,他知道他们两人说了什么,但他对人类之间的交流不感兴趣,于是什么都没问。 他们并没有再在这里耽误多久,简单地垫完肚子就起身出发了。 …… 夜晚,尹玺晦独自坐在篝火边,烤着刚扒了皮的兔子。 他暂时和仇璞玥分开了,因为一起乘舟时不小心掉河里了…… 幸好尹玺晦水性不错,没淹死在山间湍急的河流之中。 仇璞玥见他落水,本想下去。但因为水流湍急高涨,被尹玺晦喝止。虽然仇璞玥会游泳,但她仅仅是不会淹死的程度,这样急促的河流她要是下来是会出意外的。 没办法,尹玺晦在匆忙之间对仇璞玥说的最后一句就是在下座山等他。 在从河水中湿淋淋地出来之后,尹玺晦确认了方向,便顺着河流一路往北。 他们先前已经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水路了,因为这一边水流汹涌河床坎坷,再加上自己做的木筏简陋不靠谱,所以就在一个颠簸之中他一个没抓稳就掉河里了。 险些被淹死。 尹玺晦甩甩头,想到什么,眉头微紧。 他顺着河流走了近百里,又遇到了流沙,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了山,但是他并没有在这里碰见仇璞玥。 是直接走了吗? 尹玺晦微微敛眉,闭了闭眼。 火舌舔舐树枝的“噼啪”声在耳边回响。尹玺晦已经习惯了树林中古怪的叫声,声音听上去离他很远,索性不理。 远处的草丛突然发出细微的声响,尹玺晦抬头,伸手唤出弓箭,红色的箭矢对准了阴暗的树木之间,随时准备动手。 一只白皙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抓住了树干。 尹玺晦愣了下,有些迟疑:“……墨寒羽?” 白发少年从树后走了出来,目光不明地看着他。 尹玺晦看到他的状况时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 墨寒羽嘴角留着血迹,身上一片一片的印着血痕,头发凌乱,沾了很多灰土,身形狼狈,冰蓝色的瞳孔惊疑不定地盯着他,像是在迟疑什么。 尹玺晦见状,微微眯眼,确认了是墨寒羽本人后便放下了弓。 墨寒羽见他这样,才松了松手,走了过去。 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孔。尹玺晦这才发现他脸上也有几道类似刀刃割出来的伤口,但已经结痂了。 “尹玺晦?”墨寒羽一手捏着手肘。尹玺晦看到他的小臂正往外溢着血。 墨寒羽看看火堆,微微松手,拿出一根正在燃烧的树枝,吹灭后看着焦黑冒着火星的部分,一咬牙将其贴在了自己伤口上。 灼热的木炭贴在微亮的手臂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尹玺晦看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墨寒羽咬着牙,硬是忍着没叫,只是呼吸加重了几分,手臂微微颤抖。 伤口止住了血,墨寒羽将其又扔回了火堆之中。 “仇璞玥呢?”墨寒羽盘腿坐下,看向尹玺晦。 “我和她走丢了,秦枭呢?你怎么没和他在一起?”尹玺晦问道。 “……分开之后不久就走散了。”墨寒羽听到问题,沉了下眉头,“过程有些离谱。” 尹玺晦停留,虽有疑惑,但没多问:“那你现在要去哪儿?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我要去洹山。”墨寒羽没有隐瞒,道,“这些当然是遇到对手了。” “是吗……”尹玺晦点了点头,“洹山是哪儿?” “不知道,但应该就在这边。”墨寒羽轻声道,“你有找到出去的位置吗?” 尹玺晦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没有。” “算下来都快一年了。”尹玺晦掐指算了算,“我们最多还有三年的时间。” “那么长时间没见,我看你还挺顺利的。”墨寒羽道。 “……害。”尹玺晦笑笑,“运气好而已,而且我和仇璞玥刚分离不久,我都是靠着她的。” 墨寒羽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气氛安静下来。 尹玺晦看看架在火上的兔子,看看时间感觉够了,就将其取了下来,还分了两条后腿给墨寒羽。 墨寒羽道谢接过,啃了起来。 “……你出去之后准备做什么?”墨寒羽咬着骨头,突然发声。 “啊?回家啊。”尹玺晦不解,边啃边看着他。 墨寒羽却没再说什么,避开了尹玺晦的目光。 “——呦,在这儿呢?”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炸开,墨寒羽瞬间起身,寒冰自脚下扩散,眨眼间覆盖近百米远。 火焰瞬时熄灭,周围猛地一暗。 尹玺晦眯起眼睛,刚准备说什么,被墨寒羽拽起来,扭头就跑。 “走!”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在树林之间穿梭。尹玺晦搭起弓,射出一白色箭矢,那白色箭矢没入树中。与其他箭矢不同,白色箭尾链接着一极细的丝线,尹玺晦运炁,丝线自动锁紧,带着他飞到了树上。 突然,尹玺晦前方出现了一道黑色冰线。尹玺晦一惊,本能躲了过去,张望四周,一道道冰线复杂地交错在这树林之间,稍有不慎就会撞到。 “墨寒羽?” “不要撞到那些线。”墨寒羽急促地呼吸着,言简意赅。 尹玺晦便没有迟疑,身手敏捷地穿过层层障碍。与此同时墨寒羽挥手,向身后发动攻击。 尹玺晦突然注意到地上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正追赶着自己,那影子很大,像是一条蛇。但尹玺晦抬头却并未发现蛇的踪迹。 这一会儿尹玺晦也明白过来这就是打伤墨寒羽的人了,看样子墨寒羽并不是对手。 “他们是为了什么?”尹玺晦望向旁边的墨寒羽。 “戒指。”墨寒羽脸色有些差。 因为逃的太过慌乱,两人并没有注意方向,其结果就是刚从树林中出来,就差点没冲下悬崖。 幸好墨寒羽反应快,用冰连接着悬崖往外延伸了几米,没让两人一脚踏空直接摔下去。 尹玺晦只能止步,握紧了手中的弓。 墨寒羽皱紧眉头,面色不明地看向身后。 一颗巨大蛇头从树木之间漏了出来,看看两人,吐了吐芯子。随后一道人影从树林中走了出来。那条蛇顺势变小爬到了那人身上。 “戒指,交出来。”那人冷声道,微微伸出右手。那条乌黑的蛇便沿着手臂缠绕,脖子仰了起来,盯着两人。 墨寒羽精神紧绷,眼睛眨都不眨。 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仿佛一道惊雷穿过身体。墨寒羽猛地扭头,却还是晚了一步。 “闪开——” 尹玺晦后背一凉,刺骨的寒意如同一根根冰针扎进了自己的脊髓,随后,一到近乎看不见的丝线轻轻缠到了脖子上。 身后传来声音,竟还带着几分笑意。 “我劝你现在不要动。” 尹玺晦听到声音,刚想扭头,那道柔软轻盈的丝线便在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说了,别动。”身后的人语气轻佻,听起来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我们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要两位的戒指而已……” 墨寒羽目光冰冷地看着身边的少年。他确实是在笑,但笑容透露着危险。 “你的属性已经透支了吧?尽管你是先天邪修,但这么长时间的拉锯战还是会让你体力耗尽的,就比如现在我们所站的这处冰,你最多还能撑多久?” 少年面容青涩,看上去身材单薄,弱不禁风,短发留到耳根,身上穿着的墨绿色衣服破破烂烂十分不合身。 夜里看不清他的眉目,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清他尖削的下颚。 墨寒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莫名其妙地回头望着悬崖。 “我们也没有想要你们性命的意思,把戒指留下,你们可以离开。”手持丝线的少年再次开口,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墨寒羽。 树林前的少年收回手。黑蛇像道影子似的在他的手臂上盘旋。 墨寒羽不知怎么想的,好像着了魔一样,脚一抬身一提跳下去了。 跳下去了…… 跳崖了??? “我去!” 没等尹玺晦反应,他身后的少年率先一步惊呼出声,迈步想要拦阻,手指尖伸出数根丝线向下极速伸展,却还是捞了个空。 尹玺晦感觉到他的动作,刚想趁着这一瞬逃出,却先一步被脚下的影子缠住,重重绊倒在地。 什么东西?! 尹玺晦心底暗惊,他刚抬起步想要解开脖子上的丝线,脚下突然就出现了一道墨色影子,那影子竟然顺着自己的脚向上爬。同时自己也感到脚上好像爬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紧紧缠住了他的脚踝,让他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随着墨寒羽纵身一跃,脚下的冰块有碎裂的迹象,在碎之前,那少年拎着尹玺晦后颈给他扔到了同伴旁边。 “他跳崖了?”那少年听上去还有几分不可思议。 他的同伴没有回应,见尹玺晦身上缠上了丝线,便松开来。尹玺晦脚踝的异感瞬间消失了。 尹玺晦抬头,发现这个人面容也是相当年轻,看上去他们之前年纪都差不多,很可能是这一届或者前一两年的。 这人穿着短袖,右手手臂上不断有阴影游动,那阴影不止在他胳膊上移动,还包括脖子和脸上——当然其他地方也看不到有没有。和另一个不一样,这个人的脸上绑了绷带,缠住了一只眼睛,不知是否有意,那侧的刘海也比另一侧长一些,刚好盖住了眼睛。 尹玺晦正思索该怎么办时,面前的树林又发出声响。三人同时看去,见来者身背两把刀鞘,一把刀握在手上,一把还藏在背后的刀鞘之中。来者微微抬头,目光不明地盯着三人。 “秦枭?”尹玺晦喜出望外,随后想到什么,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秦枭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尹玺晦察觉到旁边的两位几乎同时警惕起来,很明显他们注意到了秦枭身上狰狞的血迹。 “……你——”手持丝线的少年刚一开口,就见秦枭将什么东西扔了过来。 “路上捡的。你们是要戒指对吧?”秦枭看了看尹玺晦,乌黑的瞳孔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情。 并没有感觉到秦枭的杀意,少年接过秦枭扔来的东西,刚一接手,就有一种粘腻冰冷的触感。 旁边的同伴侧头去看,发现那是两枚染了血的戒指。 两人神色一变,并没有放松警惕,依旧定定地看着秦枭,没有说话。 “既然拿到想要的了,不走吗?”秦枭说着,握紧了刀柄,意图显而易见。 听到秦枭这话,少年神色一松,与同伴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秦枭,朝他笑了笑,道了声谢。 少年收起尹玺晦身上的线,扭头和同伴离开了。 一直到两人走后,秦枭才将目光转向尹玺晦:“怎么回事?” “……墨寒羽引来的。”尹玺晦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抬头看着秦枭,“他和我说你们走散了,你——” “你跑的真他娘快啊!哥们救人去呢?” 尹玺晦一惊,就见又一个人从树林中钻了出来,一边掐着腰一边气喘吁吁朝秦枭道。 尹玺晦见他的体型,不禁紧张起来。 秦枭看了他一眼:“是你太慢了。” “……”那人好像被气住了,扶着树开始喘气,显然累着他了。 尹玺晦看看大喘气的男人,又看看从容淡定的秦枭,不解地眨了眨眼。 男人注意到了尹玺晦,挑挑眉吹了个口哨:“这你兄弟?” 秦枭没理他,看着尹玺晦:“他叫秦云鞍,路上碰到的。” 尹玺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秦云鞍笑笑,突然想到什么,扭头冲秦枭道:“完了!墨寒羽跳崖了!” 秦枭:……? 秦云鞍:“跳崖?” 尹玺晦指着悬崖边,冰块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刚跳下去。” 秦枭:…… 秦枭走到悬崖边,往下看了看。 乌漆麻黑、深不见底。 “他说的也是你朋友?”秦云鞍见秦枭这个反应,不禁好奇问道,“他跳崖了?被逼无奈?嗯……” 秦枭听言,侧头看他,以为他要说什么。 “……那个姓墨的是不是拿的主角剧本啊?”秦云鞍突发奇想,冲秦枭兴致勃勃道,“你知道我来之前听的那些话本,都是主角遭遇追杀,跳崖之后就有奇遇,会碰见什么绝世高手或者绝无仅有的秘法,出来后就老厉害了!一个打几百个不是问题——” “你和我说的那个宝藏在哪儿?”秦枭问道。 秦云鞍高昂的劲头一下子就被这盆凉水浇没了一般,缩了缩脖子,撇着嘴:“就在这悬崖底下——诶?等等??!” 秦枭:……? 尹玺晦:? 尹玺晦暗暗打量了眼秦枭。 秦云鞍偷偷看了眼秦枭。 最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感到了些许尴尬。 秦云鞍:完了!被人抢先了!! 尹玺晦:完了!这俩不会反目成仇吧? 尹玺晦听到秦枭他们的交流,立刻就明白了秦枭留这个男人在身边的目的,也瞬间就明白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宝藏什么的更毫无疑问了…… 能让这么多家族趋之若鹜,这宝藏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利益之大足以晃动人心。更何况秦枭从一开始就表达了自己想要这个东西的意向,万一墨寒羽拿到了…… 尹玺晦眼珠再次转向秦枭。 这俩不会打起来吧? 第47章 救助 尹玺晦偷偷打量着秦枭的脸色。 秦枭脸上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下面有什么?” “……很多怪蛇。”秦云鞍一时间惊心动魄,生怕自己哪一句话刺激到他,“但那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下面有条小溪,但那是死水,里面都是死在那里的人的尸体……所以其实他也有可能——” 秦云鞍还没说完,就见秦枭的脸色已经阴沉地能拧出水了。 秦枭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走到悬崖旁边,思考了片刻。 “我下去找他。”秦枭对尹玺晦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啊,啊?”尹玺晦指指自己,指指秦云鞍,“……我和他吗?” “你们随便。”秦枭说着,纵身跳了下去。 秦云鞍心中一跳,连忙凑上前,却已经不见了秦枭的身影。 秦云鞍眨眨眼,挠了挠头,看看尹玺晦:“你觉得他能回来吗?” 尹玺晦看不清面色,听到他说的话,笑了笑:“我也不太清楚,准备去下面看看,你知道路吗?” “啊啊,当然知道,正好我也想去,咱俩一起吧?”秦云鞍也咧出一个笑容。 尹玺晦点点头,毫无提防似的,露出个单纯灿烂的笑容。 “不过说起来,你和他是朋友吗?”秦云鞍走着,他对这一片有些熟悉,知道该去哪儿等人,便率先一步走到了前面。 “是的。”尹玺晦跟在他后面,笑着说道,“你和他也是吗?” “啊……大概算是吧?”秦云鞍摸了摸脖颈,那咒印刚印上时的灼烧感好像又燃了起来。 ……那小孩不会要把我支开然后直接弄死我吧? 秦云鞍真的很怀疑,毕竟这些天秦枭给他的感觉就是阴沉、冷漠。 秦云鞍将尹玺晦带到山下的一片树林,笃定地和他说:“他们如果出来绝对会走这条路,我们在这边等着他们就行。” 尹玺晦张望着四周,不知思考了什么,笑了笑:“那就在这里先等等吧……” 尹玺晦说着,猛然间感到自己身后传来一股不可明说的危机,在察觉到的那一刻,寒毛直立,背后瞬间布满了冷汗。 尹玺晦没有轻举妄动,他能感受到身后恐怖的侵略性气息,心里很清楚清楚自己不是来者的对手。 “果然是这里。” 身后传来雄浑又危险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草叶间隙摩擦的“簌簌”声。 尹玺晦缓缓回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发光的暗金色眼瞳。身形庞大的野兽从树林间缓缓走出,瞳孔微转,看向他。 尽管穷奇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但尹玺晦在瞬时间宛如置身冰窖,四肢竟有些发麻。 穷奇看出他的异样,但他并不关心,缓步走来,看向秦云鞍:“你之前竟然还找了人带过来?呵。” 穷奇一声冷笑,随即转换成身材健硕的男人,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秦云鞍看着比自己还高一头的穷奇,暗暗咽了口唾沫,即使相处了这么些月,他还是不太敢直视穷奇,特别现在秦枭还不在这里。穷奇要是突然发作一爪子把他拍死,可没人能拦着。 穷奇一看这人类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虽然不知道想了什么,但肯定是一些无聊的猜想。 穷奇看了看旁边的尹玺晦,眯了眯眼。 尹玺晦慢慢往后退了一步,这一会儿他有些缓过来了,嘴角微扯,两眼一眯冲穷奇露出个乖巧的笑容。 尽管这一出大变活人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但尹玺晦什么都没问,见穷奇看向自己,还朝他笑了笑。 穷奇见他这个反应,眼中划过一丝意外。 “有什么不妥吗?”秦云鞍听得穷奇的话,硬着头皮问道。 穷奇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因为那些人类都会死啊。” “……什么?” “啊?” 尹玺晦不禁发出惊呼,眉头皱了起来:“那秦枭他们——” “哦,他们没事。”穷奇继续淡淡道。 “为,为什么这么说?”秦云鞍心脏狂跳,眉头紧缩。 “那个东西本来就不是给你们人类的,是你们人类自己非要,死不是应该的吗?”穷奇提起这个的时候毫无感情,甚至有些厌恶,“非要去争一些本就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自顾自揣测了一番后就以为那是什么宝藏。” “那不是吗?!”尹玺晦诧异地挑起眉,这几句话之间他没有感觉穷奇对自己的杀意,便放松了些,“但来之前——” “我说了,那是你们人类自己揣测的。”穷奇冷冷看了他一眼,“那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宝藏,对你们人类来说价值还不如敦头山的那些黄石头。” 黄石头?他是在说那些金矿石吗? 尹玺晦暗自思索,他这一路走来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些没有提纯的金矿,还有一些铜铁矿石。 “……那就算拿出来了,这里的封印也不能解除吗?”秦云鞍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那谁知道……”穷奇感觉到他的情绪很差,但依旧没有在意,扭头看向远处的山洞。 他们与那个山洞之间隔着一条活水,小溪从山底滑过,两边的树木茂盛,有的甚至长到了百米。山洞前方也长了几棵高大茂盛的树木,树枝微微弯曲,叶片浓密宽大,隐隐遮住了山洞的上半部分。 “那个山洞是通的,往里走最里面就是那个东西。”秦云鞍对尹玺晦道,“那个山崖下对应的就是山洞另一边,那边潭死水,里面泡着很多尸体,有的都成骷髅了,都不知道在这里死了多少年。那水一股子腐尸的臭味,我第一次去哪儿的时候都受不了。” 秦云鞍说着,想到了什么,连连摇头。 “既然你见到了那宝——那东西,为什么不去拿呢?”尹玺晦问道。 “我当时年纪到了,不想冒这个险。”秦云鞍含糊了过去。 尹玺晦见他这态度,便没有再多问,只是又向他确定了一遍:“你确定他们会从这里出来?” “当然。”秦云鞍确定的点了点头。 尹玺晦看了眼不说话的穷奇,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提出要去对面,山洞外那边等人。 穷奇不知是什么心态,也跟着两人去了,看着他们坐在河旁边的草地上,缓缓化成兽身卧了下来,半眯着眼,像是在想什么。 尹玺晦和秦云鞍不约而同地都选择避开穷奇,装作没看到。 尹玺晦是因为和穷奇不熟,害怕有什么地方惹到它。秦云鞍经过了这么些时间,还是不敢像秦枭那样与穷奇熟稔的对话。 要问原因,就不得不说穷奇对人的态度了。 秦云鞍一直觉得在穷奇眼里,他们好像就是一群会说话的食物,或者说——是用来取乐饱腹的玩意儿? 他从穷奇身上感受不到一点善意,这一路上碰到的绝大多数人都进了穷奇的肚子——虽说就算没有穷奇,他们也不一定能活下来。穷奇喜欢吃人,还喜欢从头开始吃。秦云鞍能从他的微表情中看出,穷奇看到那些被吃的人眼中的恐惧时,会出现些许兴奋的情绪,好像被吃的人越害怕越恐慌,他就会越开心一般。 他在享受那些人临死前的挣扎。 这个认知让秦云鞍毛骨悚然,他试图从秦枭身上找到共鸣,却发现秦枭对这种事情几乎可以算得上完全不在乎。 秦云鞍真的想不明白,明明都是人,为什么秦枭看到那些场景就不会感到半点不自在,或是兔死狐悲的担忧。 他就不害怕哪一天穷奇也会像吃那些人一样,吃掉他吗? 这个问题在秦云鞍与秦枭这几个月的相处中也逐渐得到了答案。 他是真的不害怕,甚至都没有任何感觉。 秦云鞍有注意到,秦枭好像十分吝啬于感情的付出,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也许对于他来说,同类死在自己面前的刺激还没一份好吃的烤肉大。 起码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他还会眼睛亮一亮。 秦云鞍想着,瞥了尹玺晦一眼。 所以他真的很好奇,能引得秦枭反应如此剧烈,这么快赶来的同伴究竟是什么样的。 说实在的,在看到之前他还以为要么是和秦枭一样的冷石头,要么是热烈亢奋的小太阳,没想到是这么个小孩啊……看上去也挺正常的啊? 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秦云鞍拖着腮帮子,再次瞄了尹玺晦一眼。 “您有什么事吗?”尹玺晦扭头问道。 这个男人已经看了他不下五次了。 “……不,没什么。”秦云鞍撇过脸,挠了挠头,想想还是问道,“你和他是在这里认识的吗?” “当然。”尹玺晦虽然疑惑于他的问题,还是笑着回答了。 “啊,那我——” 秦云鞍话说一半,感觉到了什么,顿住了。 尹玺晦看了看漆黑的山洞。 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平稳沉重,听动静似乎只有一个人。 穷奇抖了抖耳朵,缓缓睁开了眼。 一道身影从山洞中缓缓走出,看到他们后顿了顿,像是确认了身份,才提升了速度,向他们走去。 “秦枭,你有——”尹玺晦刚出声像问什么,转眼看到趴在他肩膀上昏迷不醒的墨寒羽。 秦枭刚走近,一股极其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气味仿佛能凝聚成实体,刺的尹玺晦眼眶发酸,没忍住侧过头屏住了呼吸。 “我——我的天哪!”秦云鞍还在好奇,一转头就闻到了这股腥臭到了极致的味道,脸上的五官瞬时扭曲成一团,往后倒退几步。 秦枭看出了他们的不适,便没有再靠近,而是后退几步走到了溪流旁边,将墨寒羽缓缓放下。 如果靠近他们,就会发现秦枭和墨寒羽身上都沾着一层粘稠半透明的液体,其中还掺杂着黄色脓液和其他的不明软物。 两人身上的气味难闻至极,简直比在暑天中发酵数十天的旱厕还要在难闻十倍,几乎到达了嗅觉感知的顶点。 尹玺晦不禁对秦枭肃然起敬。 这种气味都能面不改色,还得是他。 秦枭看了看墨寒羽发紫的脸色,见秦云鞍他们没有靠近的意思,便用溪水简单洗了下手臂,再舀着水捏着墨寒羽的鼻孔,将他脸上的黏液什么冲掉。 尹玺晦皱着眉头,强忍着不适,走进秦枭。 “怎么弄成这样?”尹玺晦刚一开口,就恍惚觉得这股腥臭味仿佛在通过他的口腔直接入侵到他的肺中,让他身体的内脏也沾染上了这股味道。 “下面很多尸体。”秦枭言简意赅,摸了摸墨寒羽的鼻腔下方,没有感觉到呼吸,便扒开了他的嘴,将他嘴里不慎呛入的异物清理出来。 尹玺晦看着他抠出的那团可疑的黄色粘稠物,想发问,却又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便顿住了。 秦枭没有理会尹玺晦眼中的异样,双手交叉在墨寒羽胸膛上用力按了几下,便俯下身捏住他的鼻子,与他嘴唇相接,往里吹气。 尹玺晦再次受到了冲击,不禁再次感慨秦枭内心的强大,这都能面不改色…… 尹玺晦换位思考,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看上去掉进那尸水中比掉进粪池还要恶心啊。 尹玺晦越想越歪,随着脑海中画面不断闪现,一个没忍住侧头干呕出声。 “要是受不了可以站远些。”秦枭松开唇瓣,继续按压墨寒羽的胸膛,在某一次用力中,墨寒羽胸膛传出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尹玺晦听到这声音,没忍住抖了下,偷偷打量了他一眼。 秦枭却没有意外的表情,面色如常地继续交替做着急救,直到看到墨寒羽头一歪一口腥水吐了出来,才停下。 墨寒羽猛地咳了好几声,随着咳嗽又吐出好几口腥臭的液体,显然呛了不少。 墨寒羽微侧过身,捂住腹部,像是有些难受。 秦枭又毫不嫌弃地将手放在他的胸腔下方一些,帮着按压。 尹玺晦自觉帮不上忙,就在旁边一直静静地看着。 不知墨寒羽吐了多久,直到吐的其脸色煞白,睁开了眼,才缓缓停止。 墨寒羽刚一睁眼,就想撑着胳膊坐起来。 “先别动。”秦枭想到他断了肋骨,制止了他的动作。 墨寒羽听到声音,愣了下,神情茫然地看向秦枭。 秦枭刚想说什么,就见他神色一松,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秦枭及时接住了他倒下去的肩头,才没让他落在自己的呕吐物中。 秦枭盯着面容平静的墨寒羽,微微聚起眉头,啧了声。 第48章 墨泽 “我没有看到你说的东西。” 秦枭在溪水中洗漱干净,又和尹玺晦配合将墨寒羽身上也洗干净后,找了片干净茂密的树林,和秦云鞍坐下说话。 秦枭再次闻了闻手指。 尽管尹玺晦说味道淡了很多,但还是感觉那味道在缠绕着自己。 秦云鞍看了看躺在秦枭身后的墨寒羽,不禁“啧”了声。 今天晚上算是让他开了眼了。 真没想到他能为了那小孩做出这事。 秦云鞍并不惊讶于秦枭救人,而是惊异于他在救助的过程中竟没有出现一丝不耐或是厌恶。 要知道,沾染了那种恶心的东西,就算是他也要迟疑好久,没想到在他看来感情单薄为人冷漠的秦枭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做的这么干脆。 秦枭没有听到秦云鞍的回答,皱了皱眉头。 “啊……啊?” 秦云鞍见秦枭变了脸色,想说什么,猛然意识到他说的话。 “什么?里面没有?”秦云鞍也变了脸色。秦枭一时之间看不出他的真假。 “不可能啊,我在这儿这么多年,他也没变过位置——” “他已经拿到了。”穷奇突然开口,目光晦暗不明地看了眼墨寒羽,不知在想什么,“你们人类说的所谓的“宝藏”,已经被他得到了。” 穷奇说完,场地一片寂静。 尹玺晦阴晦地看了秦枭一眼,没有说话。 秦云鞍一愣,微微皱眉。没想到真的会被那个小孩得到……那秦枭—— 秦云鞍不由看向秦枭,却见他面色平静,竟没看出有什么负面情绪。 秦云鞍不禁再次意外。这些天他们之间的交流全部都建立在“宝藏”的基础上,而且看秦枭那马不停蹄的赶路态度,秦云鞍便理所应当地认为秦枭对这个“宝藏”十分看重,而且他也能看出秦枭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对于这样的人,自己看上的东西被别人得到了,怎么看也应该生气吧?更何况这个白头发的小孩是他的同伴,看他的态度他们关系肯定不错,这白头发的大概率也知道秦枭对这“宝藏”的想法,即使这样还是自己拿了…… 这小孩不会恼怒吗? 秦云鞍垂下眸子,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上面下心思。 他和秦枭的协议是他帮秦枭找到并得到宝藏,秦枭负责得到之后尝试能不能解除这里的封印。但他们晚到了一步,秦枭并没有得到,所以他们的协议按道理来说已经破裂,他没有和秦枭一起的必要了。 可是…… 秦云鞍不自觉抚了抚脖颈。 现在的决定权并不在他身上。 秦枭听到穷奇的话,愣了下,看了看墨寒羽。墨寒羽紧闭眼睛,眉头紧缩,好像做着噩梦。 穷奇说完,将目光转向秦枭,暗金色的瞳孔中闪着不明的光。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类会怎么做。 秦枭伸手,摸了摸墨寒羽的额头,发现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体温却依然低的吓人。 秦枭微微皱眉,将手放于墨寒羽额顶。 “看来是因为力量太大了,他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穷奇为秦枭解惑。 “……力量?”秦枭侧头,看向穷奇。 “那里面放着的是他的一缕魂魄和力量。尽管这些都是属于他自己的,但毕竟现在他只是个幼崽,肉体强度达不到,在融合时会支撑不住这强大的灵魂和力量,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穷奇慢悠悠地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懂的话说着。 “他初次融合,估计是理不顺灵魂和力量。不过我也不懂灵魂什么的,只能看他自己了。”穷奇虽是这么说,余光却时刻注意着秦枭,不想错过他一分一毫的表情变化。 秦枭听了,将目光移了回来,注视着墨寒羽。现在不知是不是情节加重,墨寒羽的呼吸急促起来,眉头皱的更紧了。 所以他身体那么凉,是因为缺少魂魄。秦枭看着墨寒羽,若有所思。 秦枭的手静静放在墨寒羽额前。听了穷奇的话,他想帮墨寒羽梳理——毕竟在场的几个好像只有他可能做到。 穷奇看出了他的想法,突然靠近。嘴唇边的胡须几乎要贴在秦枭颈边,随着嘴唇的蠕动而轻轻抖擞,隐隐约约扫过脖颈。 “你要帮他?如果你帮他梳理了这番力量,那他的实力肯定会远远超过你。你也许对墨泽的力量没有多少概念,但我可以告诉你,即使这力量不到他巅峰时期的三成,那也是你们人类遥不可及的存在。” 穷奇温热的气息一段一段地吐在秦枭颈间,声线低沉朦胧,仿佛能蛊惑人心,让人的思维顺着他的话走。 “这份力量你不是想要吗?虽然它本属于墨泽,但你也一样可以拥有它。有了它,你就能成为最强的人类,没有之一——这应当是你们人类想要的最重要的原因吧?可惜除了你和他没人能得到。” 穷奇说着,又呼出口气,温热的潮气洒在秦枭耳根。敏感的皮肤不由颤抖几下。 秦枭揉了揉耳根,看了眼穷奇。穷奇那双暗金色的瞳孔中尽是诱惑。 “他现在还没完全融合,你完全可以把这份力量单独剥离出来不是吗?并且不会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穷奇因为嘴唇后裂扯出的笑,让几颗森白的尖牙露了出来。 秦枭眨了眨眼,好像确实听进去了,对穷奇道:“帮我注意下四周,谢谢。” 说完,便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墨寒羽身上,手指微微滑落,找到头顶出的百会穴,而后闭上眼睛,将灵魂分出一缕,顺着指尖从百会注入,进入到更深的领域。 穷奇没有回答,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暗金色的瞳孔时不时地抖动,像是在审视什么。 墨寒羽呼吸一滞,眉头逐渐有了松的趋势。 秦枭进入到墨寒羽的魂海,发现这里一片混沌,甚至连天地都没分开——不,或许是灵魂的融合,让这里被搅成这副混乱不堪的模样。 在秦枭帮墨寒羽疏导的时候,墨寒羽还沉陷在不知是不是幻觉的领域里。 墨寒羽跳下崖后,在空中飞速下落时,才后知后觉地懊恼。 他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持他空中结冰或是停在崖壁上了。如果下面是平底或是土刺堆,他没有任何办法避免自己的死亡。 墨寒羽不禁回忆起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像着了魔一般跳下来。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不管下面是什么,墨寒羽只能坦然接受。 终于,在一片漆黑之中,他看到了水面的反光。 谢天谢地,他的运气不算太差。 那抹微亮泛白的月光发散着光芒,让墨寒羽能隐约看清周围的景象——特别是那一具具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 那些浮尸像是被泡肿了,涨的极大。身上的脂肪因为时间原因而腐烂呈一团一团的黄绿色凝块。外露的骨骼半浮在水面,泛着森白的光。 没有给墨寒羽思考观察的时间,墨寒羽能做出的反应仅仅是在落水之前旋转身子,让自己接触水的面小一点,不至于像落在平面一样直接被砸烂。 墨寒羽屏住呼吸,在落水前一秒吸了一大口气,紧接着毫无停缓地向水底沉去。 在落到水里后,那墨寒羽才恍惚感到这水里竟泡着数不清的尸体,有些浮在水面,有些直直地漂在水中,只剩副骨架。 大团大团的不明组织混在水里,哪怕只是蹭擦而过,都能引起墨寒羽的一阵恶寒。 墨寒羽没有动作,准备等下落的力散后浮上去。未曾想自己入了水后竟持续垂直下落,穿过足足距水面堆了有几十米的尸群,直直地往水下不知道的地方沉去。 墨寒羽想要上浮,却感到有股力量在拉着他,阻止了他的动作。 墨寒羽想要看清对象,却并没有发现自己周身有任何类似活着的生物,但他确实感到了拽扯的力道。 怎么回事? 墨寒羽感到不妙,想用自己最后的一点余力将水冻结,却好像被发觉了般,那股力道更大了,一直将他拽到漆黑的水渊。 墨寒羽不知道这水下到底有多深,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浮上去,就要坚持不住溺水身亡了。 不知道秦枭要是看到了自己溺亡的尸体会不会嫌弃。 墨寒羽这个时候突然胡思乱想起来了。 毕竟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地告诉秦枭自己绝对不会淹死。 没等墨寒羽多想。在这不知水下多少的深渊中,突然射出一道耀眼的光,速度极快范围极大,几乎是瞬间,将墨寒羽完全包裹。而墨寒羽只感到眼前一白,随即失去了意识。 再有意识的时候就是这里了。 墨寒羽面色复杂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满头银丝,如太阳般璀璨的双眸微微垂着,白皙紧致的皮肤从看上去随时可能脱落的雪袍中隐约浮现。男人支着头,侧躺在这一望无际的山坡上,身下是青葱嫩绿的草地,往远处望,能看见数不清的树木和各种各样的花。 这靓丽的景色,在远处看就仿佛是在一片深浅不一的绿布上挥洒下的繁星,如混了油彩的印象画,鲜明的颜色在眼前绽放。 墨寒羽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他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久到仿佛过去了几年,但明明这里的天一直是亮的,没有一点变化。 墨寒羽终于忍不住了,缓缓向前,伸出手想引起男人的注意。 说句实在话,这个男人的出现让墨寒羽极度不安,在意外的同时心底又莫名地出现几分道不明的悲伤。 因为这个男人,和自己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墨寒羽眼神复杂,见男人对自己的动作没有反应,便试探地往前又探了探,想要触摸他的面孔。 他刚才已经试过了,自己不管是走哪边,都没办法从这里出去,每次他刚下山坡,下一步落下时,自己回到了原地,回到了这个男人的身边。 就好像是将附近的空间嫁接起来,形成了鬼打墙。 墨寒羽指尖直直地从男人的脸上穿了过去,不禁一愣。 他没办法触碰到他。 “你想怎么样?” 墨寒羽忍不住问道。 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微微支起身,坐了起来,抬起脸直视墨寒羽。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是谁。” 男人轻轻开口,冰冷的声音从口中倾泄而出,清晰地传入到墨寒羽的耳中。 墨寒羽愣了下。 男人眨了眨眼。狭长的睫毛轻轻扑闪着,宛如洁白的羽翼。 “浪费了那么长时间,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男人继续说道。 “……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不贸然招惹才是正常的吧?”墨寒羽不由回道。 “呵。” 男人轻提嘴角,像是不屑。 墨寒羽见他这样,皱了皱眉。 “我等你很久了。”男人没有再等墨寒羽开口,率先道。 “我叫墨泽——这也是你的名字——准确来说是前世,这是你分化出来的一缕魂魄,我随后会和你融合,所以你不用这么敌对地看着我。” 男人开门见山,慢悠悠地说着,看上去还有几分心不在焉,显然并不把墨寒羽的警惕放在心上。 “除我以外,还有两个灵魂碎片要会让你融合,我这里主要是你的力量,待我和你融合之后,你就能感受到了——虽然不是马上就能拥有的,你需要将自己的身体磨练到能接收这份力量才可以。再然后就是最重要的是掌管记忆的碎片,剩下那个随你的便,虽然我这里也分了一些记忆——” “记忆?”墨寒羽皱眉,感觉他说的十分荒谬。 “先不提你说的什么分魂,光是这记忆就很不可理喻好吗?更何况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 墨寒羽说到一半,看看男人的脸,突然有些说不下去。 男人见他顿住了,便再次开口,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但那些记忆你现在并不能接收,一个是因为你现在灵魂不够强,另一个是那些记忆只是碎片,没有任何的意义。如果想完全恢复,你就要找到那个灵魂碎片,明白了吗?” 墨寒羽没有回答,表情一时之间很是复杂,像是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 “等……等一下。”墨寒羽捂着额头,皱紧了眉,像是想梳理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叫墨泽,我死之前把我的本领、魂魄和记忆分开了,如果想要找回来需要我去一个一个找,是吗?” “就剩俩了……也不是那么需要。”男人摸了摸脖子,神情一直是淡淡的。 “看你吧,如果你想找回来,那就找。要是不想就算了。”男人并没有表现出像墨寒羽想象当中的严肃,更多的是淡然,好像墨寒羽怎么选他都无所谓一样。 “那你和我融合完了之后呢?如果融合完我又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呗,那能怎么办?”男人揉着脖子,像是很疑惑,“不过你灵魂已经融合了,在没有外来因素的干扰下是不会剥离的,所以如果你死了下一次转世就只用找两个就行了,因为我这个你已经有了。” 墨寒羽:…… 墨寒羽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能问一下,你知道这水里的尸体——” “哦,都是我杀的。”男人淡漠道。 墨寒羽:? “不对,有些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直接摔死的。” “我都说了,死之前就说了,这东西只有我能拿,他们人类不听,还要一个劲的试探,我能怎么办?”男人理所当然道。 “人类?你不是人吗?”墨寒羽提取到了他话里的关键字,问道。 男人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哦对,忘了你这辈子是人了。” 墨寒羽:…… “当然不是,我是天生地孕的浊物,只是吸了口混沌之初的气息,化成了这样而已。”男人表情淡然,说话时没有半点停顿,像是真的在交付一切。 “你有通晓万物的本事吧?你长到现在了,也应该发现你可以随便看穿万物的想法,很多事情,只需在心中想一下,就能得到答案吧?” 男人一言点破。墨寒羽心中一紧,这件事他从未和人说过,就算是秦枭他们,也没有。 虽然他隐约觉得秦枭已经发现了。 墨寒羽听到这,心中已经有了九分相信。 “这就是你的本事啊,和白泽一样的本事。” 男人说着,突然间,不知为何,眼睛好像亮了一下。 “你刚才在想枭?他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这名字,墨寒羽猛然抬头,这才发现。墨泽的眼睛,因为这个名字,正闪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光芒。 像是听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 第49章 又见 “——他现在怎么样了?” 墨泽说着,饶有兴趣地盯着墨寒羽。 “你……在说什么?”墨寒羽却是十分不解。 “你早就死了,秦枭现在的岁数还不到十岁,你怎么会认识他?”墨寒羽撇着眉,问道。 “秦枭?”墨泽听到全部名字后,眼睛暗了下去,又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样子,“那是我想错了,他不姓秦。” 墨寒羽不解,还想说什么。墨泽却已失去了兴趣,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猛地靠近,“赶紧吧,弄完赶紧出去。” “等,等一下,我没有说要答应——” 墨寒羽肩膀后移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墨泽离自己越来越近。 墨泽撇眉,没理他。 “如果我不是呢?为什么你能这么笃定?你……你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吗?这力量什么的不是很重要吗?为什么——” 墨寒羽大脑飞速旋转,不停地问着。 “你话真多。”墨泽不耐,终于还是停下了,撤出半步。 “你只是拿回你应有的东西,为什么需要做事情?至于未来怎么样是你自己选择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不用我给你报仇吗?就算你是我的前世,那你死了——” “报仇?你也说了,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那些人估计早就死了……就算要报,也要是你恢复所有记忆之后才能下的决定。”墨泽说着,虽然眉头微皱,但墨寒羽能从他的面上和语言中听出他并没有恨的情绪。 为什么? 墨寒羽有些惊讶,他不恨那些杀了他的人吗? “人类嘛……不都是这样的。”墨泽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转移目光,“恨什么的太麻烦了,没有必要。” 墨寒羽微怔,一时间没有接话。 “不过应该也有例外。”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这一笑极其温柔,是墨寒羽见到他以来第一次见。 墨泽没有想要细说的意思,看看墨寒羽,准备继续。 墨寒羽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终于在某一瞬间反应过来了,大惊,但因为两人距离太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什么反应。 融合?怎么融?他不会就打算这么硬按着融吧? 墨寒羽没再抵抗,只是有些疑惑,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胡思乱想起来。 还没等墨寒羽过多的思考,男人猛然化成一堆雪白的荧光,分开又聚拢,将他围住,而后那些荧光便缓缓融进了他的身体。 在荧光进入身体的那一刹那,墨寒羽只觉得一阵寒冷,这些光点像是要把自己冰冻住一样,针扎般的冰冷从皮肤开始,随着剩余的荧光越来越少,寒冷刺入的程度也越来越深,最后终于到达了骨髓腑脏。 墨寒羽恍惚以为自己整个人都被冻住了,幻觉连睫毛都结上了冰碴,毫无知觉地瘫倒在地,只能尽力地抱住自己,想要从自己身上汲取些许温暖。 这能反悔吗? 墨寒羽迷迷糊糊间,这么想到。他本来就对这没什么兴趣,但看墨泽那样又感觉自己拒绝不太好,毕竟听人说等了那么长的时间呢…… 话说自己就这么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他说谎了呢?但他能这么清晰地说出自己的事情,还能看穿自己的想法,感觉也不像啊…… 墨寒羽意识越发模糊,眼皮越来越重,只觉得自己体内仿佛有轮看不到的旋涡,在脉络间横冲直撞,但因为太过冰凉又没有太疼的感觉。 就在他即将沉陷在这冰冷的旋涡之中时,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注入,顺着经脉游走于四肢百骸,一时间只觉得舒畅无比。 墨寒羽闭上眼,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要舒张开了。这温暖的气息缓缓浸入脏腑,将冻到失去知觉的腑脏层层包裹住,缓缓渗透进去。 秦枭看着墨寒羽额头舒展,身体不再冒冷汗,经络什么也无恙后,才缓缓将元气收了回来。 秦枭松手,又转而摸了摸墨寒羽的脖颈,察觉到温度后,终于放下了心,缓缓收回了手。 秦枭擦了擦额头的汗,舔了舔嘴角。 还是有些吃力啊…… 一旁的穷奇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不禁撇了撇嘴。 好吧,他收回他的怀疑。 穷奇移过脸,想着。 他自身对人类没什么好感,这些天也只不过是看在墨泽的份上才对秦枭关照有加,碰到这种情况,他自然要去试探一下这个人类。 真没想到,这个人类竟然直接放弃了墨泽的力量,全程在给他舒张筋脉疏导混乱,让他能更好的容纳自己的灵魂和力量。 穷奇微微眯眼。 好吧,他承认。墨泽看人的眼光确实不赖。 天知道他在刚知道墨泽找了个人类给心头血的时候有多震惊。 那可是心头血啊,同生共死,除非收回,不然绝不更改。对于他们来说,这就相当于是把自己的命给出去了,这让他怎么能不震惊呢? 这种东西他们一般都是给自己的伴侣的,将心头血互换作为誓约,也是因为相互信任。心头血拥有感知对方生死的能力,只不过是单方面的。所以只有当双方互相拥有对方的心头血时,才能互相感知。如果其中一方死去,另一方就会心脉大损,更严重一点的直接殉情。 但给人类就不一样了。 墨泽给了人类,就代表他死的时候人类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人类死的时候他就要跟着死,这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何况人类无常,他凭什么相信? 就算这个人是邙山的也不行。 穷奇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看了秦枭一眼。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人类还是可以的,起码在今天的选择上,他选对了。 穷奇想道。他刚才其实骗了秦枭,因为灵魂就是力量的一部分,两者是无法割舍的,所以他刚才时刻盯着秦枭,一旦发现秦枭有将两者分开的举动,他就会立刻吞了他。 反正现在墨泽转世了,还没找回全部的碎片,这个人类死不死也影响不到他的状态。 不过…… ……这么说,他当时真的是被人类杀死的吗? 穷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眸色猛地一深。 他知道秦枭这一辈子是转世,听说死的还挺惨,所以说,墨泽的死,会不会是这个人类的原因呢? 穷奇直勾勾地盯着秦枭,脑中疯狂旋转着。 因为这个人类死了,所以导致墨泽心脉大损,直接伤到了命脉,不然的话,按理来说不管多少人类,应该都无法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的。 只有这个人可以。 秦枭感到了什么,回头去看,发现穷奇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目光盯着自己,像是愤怒,又像是无奈。 “怎么了?”秦枭问道。 穷奇复杂地看了看墨寒羽,终究闭了闭眼,吐出口杂气:“没什么。” 秦枭看看他,没再问什么。 他感觉到了,刚才那股浓烈而阴晦的杀意。 但秦枭没有问,直觉告诉他就算问了他也得不到答案,况且穷奇没有动手,现在气息也变得平稳多了,便没有发问的必要。 秦枭盯着墨寒羽平静的面孔,不知想了些什么。 “对了。”秦枭突然回头,看向穷奇,“你之前告诉我,那里面的东西只有我和墨泽可以得到,那么也就是说……” 穷奇顿住了,暗金色的瞳孔在秦枭和墨寒羽的脸上缓缓扫过。不知为何,秦枭竟从他满是毛的脸上看出些许心虚。 “——他就是墨泽?”秦枭微微眯眼,“那他有能力解开——” “这我怎么知道?”穷奇移开了脸,“再说了,就算可以,那他现在也不会啊。这种事情你肯定得问他自己啊。” 穷奇说完,也没去看秦枭的反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秦枭眯了眯眼,没再说什么。 尹玺晦见秦枭他们没事,便松了口气。方才那气氛凝重的让他大气不敢喘一声。 “对了。”秦枭看向秦云鞍,“虽然那个东西不是我得到的,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和他一起,所以你还是要跟着的,那个咒印就先不解了。” 秦枭这番话在秦云鞍的意料之中,便没有多说什么,干笑着点了点头。 “……什么?那宝藏已经被得到了?”尹玺晦好似才听到般,惊异道,“啊?” 秦枭听到他这语气,疑惑地看向他:“你才知道?怎么了?” 之前听他的话,不是完全对宝藏没兴趣吗?怎么这个时候失落起来了? 秦枭想着,盯着尹玺晦略显失落的面孔。 “啊……不是。”尹玺晦转过头,摸了摸脖颈,声音小了几分,“我听那东西那么重要,还以为被得到时会有什么特殊的异象呢。” “比如?”秦枭不解。 秦云鞍倒是懂了,“就是就是,我一开始也以为会比如有什么天降惊雷啊,地动山摇啊,飞沙走石什么的……” 秦枭:…… 秦枭看了看尹玺晦,知道秦云鞍说的也是他想表达的了。 秦枭:…… 秦枭一时有些无语。 穷奇听懂了,也是面色复杂:“你们人类的想象力还蛮丰富的。” “这才应该是正常的吧?!”秦云鞍罕见地不服,像是在争取什么,“按理来说这种什么高深的力量啊、密境珍宝什么的……天地不都会出现异象昭示的吗?” 穷奇本是听秦云鞍的语气有些不爽,但看了看他表情,张张嘴又合上了。 穷奇瞄了秦枭一眼,万分庆幸秦枭和自己一样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目光。 秦枭张张嘴,和穷奇一样又闭上了。 “真让人失望。”秦云鞍简直悲痛欲绝。 秦枭发现尹玺晦竟然在旁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秦枭:…… 别太离谱。 就在气氛古怪之时,身边的草丛传出清晰的响声,这让秦云鞍瞬间正色起来。 “谁?” “我听到了你们的声音。” 秦云鞍话音未落,草丛中走出一女孩,用她那浅棕色的眸子扫视了众人,眼神出现了些许意外。 “秦枭?” 仇璞玥微微侧首,嘴角露出意外的笑容:“我说他在和谁说话。” 秦枭看了看她,发现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于是秦枭没有出声,开始回忆起仇璞玥的名字。 仇璞玥见秦枭没回话,也不觉得尴尬,看看尹玺晦和墨寒羽,自觉坐到秦枭和尹玺晦中间,望向秦云鞍,“他们是?” “他们是秦枭认识的。”尹玺晦小声道。 仇璞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啊,我叫秦云鞍。”秦云鞍见秦枭没有介绍的意思,主动开口,朝仇璞玥微微一笑。 仇璞玥看看秦枭,看看秦云鞍,笑着点了点头:“你好,我叫仇璞玥。” 说着,上下打量秦云鞍了一番,试探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大概五十岁?”秦云鞍眨了眨眼,像是在思索,而后哈哈一笑,“我也记不太清了。” “你先前不是说四十?”秦枭看了他一眼。 “……嗨,我不都说我记不太清了吗。”秦云鞍倒没紧张,只是挠了挠头。 “你是哪里人?”仇璞玥问道。 “我雨华的,说起来和他是一个国家的嘞。”秦云鞍指了指秦枭,笑道。 仇璞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你为什么和他一起?】 秦枭脑海中突然响起仇璞玥的声音,他看了她一眼,见她垂着头看着火堆,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秦枭便把经过和仇璞玥说了。 【是吗……】 仇璞玥听完没有评价,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的交流完全是在脑海中,没有惊动在场其他任意一人,且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便没人怀疑。 秦云鞍看了仇璞玥一眼。这个女孩的声音好别扭啊,是故意的吗? 但他看秦枭和另一个小孩又没什么异样的表情,所以还是天生这个样子的吧? 仇璞玥看看墨寒羽,有些疑惑:“他怎么了?看上去不太好。” 尹玺晦看看秦枭,见他没有反应,便将事情大概和仇璞玥说了。 仇璞玥听完,好似也有些惊讶,歪头看了看墨寒羽,又看了看秦枭,突然皱了皱眉。 秦枭不解,见她突然往这边靠了靠,耸耸鼻子。 秦枭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味道影响到了她,便往旁边去了去。 “你是受伤了吗?”仇璞玥突然问道,皱着眉头,“你身上有股血腥味。” 此话一出,除了还在昏迷的墨寒羽外,在场人都将目光转向了秦枭。 “受伤了?”尹玺晦惊讶地重复问了一遍,上下打量着秦枭。 说起来因为秦枭身上的味道太重,当时和他配合给墨寒羽洗漱时又没有仔细去看,确实不知道秦枭身上的状况。 “不是很严重。”秦枭轻描淡写道,“就是落崖时刀断了。” 说着,将身边一直合在鞘里的刀拔出来给他们看。 刚一抽出就发出金属片碰撞的声音,随后只剩不到手掌长的断刃出现在仇璞玥面前。 “那——” “只断了一把,还能接受。”秦枭没等仇璞玥问,自动说道。 仇璞玥皱眉,看了看秦枭。 她问的明明是他哪里受伤了。 但看秦枭这样子,明显是不想回答。仇璞玥顿了顿,没有再问。 尹玺晦在一旁眨眨眼,没说什么。 “对了,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小魔兽。”仇璞玥静默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和秦枭他们讲道。 秦枭:“小魔兽?” 尹玺晦:“可爱?” 见两人有些不解,仇璞玥往后颈被头发覆盖的地方摸了摸,双手合拢抓着什么东西伸到了前面。 “它还会说人话,说想拜托我送它出去。”仇璞玥说着,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一回头,发现穷奇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手。 仇璞玥不解地眨了眨眼,还是摊了摊手,将手上的东西展示给他们看。 穷奇刚看清就发出低吼,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低头将仇璞玥手里的东西叼在嘴里,又“呸”地一声用力吐到一边。 “诶——” 仇璞玥本能想要阻拦,又像是顾忌什么,扭头看看秦枭,却发现他面色很是古怪。 秦枭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脑海中还在回忆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个怪兽的模样。 被穷奇吐到地上后,那小东西还慢悠悠地滚了几圈,最后软趴趴地瘫到了地上,像是一潭烂泥。 秦枭又看过去,见那东西即使离篝火近的不得了,也没有出现像平常野兽一样害怕躲闪的行为,还是那么软绵绵地趴着。 这小东西第一眼看会以为是只迷你小羊羔,长着尖尖的嫩角,水润粉红的鼻头微微抖动着,小嘴闭着,整体看上去还毛绒绒的。 唯一不和谐的就是它没有眼睛。 但如果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是长在了腋下。 长相如此古怪的生物,秦枭却没有半点惊异,只是神情有些复杂。 穷奇已经吼出了它的名字。 “饕餮,你最好和我说说你在干什么?!” 第50章 守夜 “饕餮,你最好和我说说你在干什么?” 穷奇皱着眉,目光不善地盯着那一小滩灰色不明生物。 听到穷奇的话,那小东西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穷奇一眼,伸了个懒腰。 “好久不见啊,穷奇。”稚嫩的声音从娇小的身躯中发出,结合起来确实很可爱。但穷奇看的一脸扭曲。 腋下的眼睛挤了挤,像是努力让自己清醒似的,但最终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露出尖尖的牙齿。 “……你命真大。”秦枭忍不住和仇璞玥道。 仇璞玥:? 见仇璞玥还是一副不解的神情,秦枭没有解释,面上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尹玺晦歪了歪头,因为好奇,忍不住斜身去看,第一眼以为是只小羊,第二眼才发现不对。 它的眼睛呢? 尹玺晦上下打量了半天,才发现其眼睛竟然长在腋下。那生物好像注意到了他,一侧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和这人类在一起?)”穷奇用那古怪的语言问道。 饕餮再次打了个哈欠,前爪用力伸了伸,做了个懒腰,头上的角只短短冒了点儿头,并不明显。 “(我想出去。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没办法自己出去,所以我想试试让那个人类带我出去)。”饕餮回道,说着又懒洋洋地趴下了。 “(出去之后你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先到处转转吧)。” “……” 穷奇和饕餮在那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仇璞玥因为没搞懂秦枭说的话,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这么说?” 秦枭看了穷奇他们一眼,又看向她,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小魔兽呢?” “因为他刚出现就是这么大一点点啊。”仇璞玥指了指巴掌大的饕餮,说道。 “它不是魔兽吗?那它是什么?”尹玺晦也凑过来问道,“说起来在这里遇到的生物都是魔兽书上没有的。” “他叫饕餮,就——”秦枭顿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他,毕竟自己也没见过,只是从传闻中听说过。 “……你听说过我?”正和穷奇交流的饕餮突然扭头,问了句。 “……是的。”秦枭看看他。 穷奇一爪子又把饕餮扒拉回来,和饕餮介绍:“(他是邙山的人,是邙灵带来的)。” 饕餮听了,眨了眨眼:“(中部那边的吗?)” 穷奇点点头。 饕餮若有所思,又看了墨寒羽一眼。 “(好熟悉的味道……墨泽吗?)”饕餮直接说了出来。 穷奇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瞥了秦枭一眼,勾着饕餮跑到树后的阴暗处说小声话。 秦枭:…… 虽然但你这个态度几乎都把答案写出来了啊。 穷奇探出头看看秦枭,见秦枭没看他们,才对这饕餮点了点头:“(应当是他的转世)。” 饕餮对他这姿态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话?” 穷奇将自己先前发现的和饕餮说了。 “……应该不会吧?”饕餮却不认可他的观点,“你是觉得墨泽把心头血给那个人类,所以就是看上他了吗?不可能的。” “我当然不是这意思。”穷奇皱着眉头,“当时听说那小孩也就几岁,墨泽怎么可能看上一幼崽?他又不是变态。我的意思是这个人类应该对墨泽很重要。” 饕餮听了这话,才点点头:“听你这么说确实哈……” “但那又怎么样?”饕餮伸出后蹄挠挠耳朵,“墨泽已经死了,就算有转世又怎么样?他终究不是他。” “——除非他恢复了记忆。”饕餮停了停 又补充道。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呢?穷奇。”饕餮盯着他,“你是想帮邙灵吗?” “我?我谁也不帮。”穷奇冷笑一声,“一个两个都那么麻烦……虽然我先前和邙灵没有交集,但也没有必要和他交恶。至于墨泽……我准备再跟着看看。” “所以你也想出去呗。”饕餮一听,嘿嘿一笑,“那正好咱俩一起。” “不过说起来……不知道他能不能把这禁锢解开。”饕餮想着,看了眼墨寒羽,“既然他恢复了力量,应该知道解开的办法吧?” 穷奇也看了眼还在沉睡的墨寒羽,眯了眯眼:“那谁知道。” “他很厉害吗?”这边,仇璞玥还在问秦枭关于饕餮的事,“为什么这么说?” 秦枭回想了下有关饕餮的传闻,沉默片刻:“就……他什么都吃,包括人。” 仇璞玥:? 仇璞玥惊讶地看了饕餮一眼:“什么都吃?” “现在的他缩小了体型,他原来不长这样。”秦枭简略道。 仇璞玥好像听懂了。 “哇偶。” 仇璞玥道:“那这么说我确实命挺大。不过——” “你的伤真的没事吗?”仇璞玥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秦枭顿了下。尽管只有一瞬,还是被仇璞玥捕捉到了。 秦枭看看仇璞玥,对上她关心的眼神,沉默片刻,抬手掀起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 仇璞玥见状,知道秦枭妥协了,转眼去查看他的身体,看到其后背时顿住了。 “……这可不是小伤啊。”仇璞玥眉头皱起,盯着秦枭后背的伤口。 伤口像是被断刃划出来的,从左肩头一直向下,蔓延到了右腰,又深又长,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翻过来的皮肉。 尹玺晦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看到情况后也没忍住“嘶”了声。 “不是很重,只伤到了皮肉。”秦枭道。 “那也不能放着啊,你也不包扎一下,也不说话,我还以为就是蹭破了皮呢。”尹玺晦说着,将缠在腰上的一圈圈布条解下。 “我在路上有看到衣服啥的,就给它们撕成条当绷带用了。”尹玺晦见秦枭看着自己手上的布条,笑着解释道。 “不用这么麻烦吧?”仇璞玥看看秦枭,“你不是会吗?为什么不直接恢复?” 她记得血术中有个办法可以快速恢复伤口,代价是抽取生物的生命力,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都可以。 “没有必要。”秦枭垂着眼,“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种方法,虽然很便利,但会增加走火入魔的概率。” 仇璞玥一愣,她都不知道这事。 尹玺晦看看她,又看看秦枭,还是从火堆中抽了根木棒。 秦枭看他动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没有说什么,便是默许了。 尹玺晦便直接用冒火星的木棒贴在那狰狞的伤口上。仇璞玥看得忍不住“嘶”了声。 秦枭皱紧眉头,扣着膝盖的指节微微泛白,冷汗自额头流下,呼吸重了些。 “要是有针线就能缝起来了。”尹玺晦说着,手又往下移了一寸,“可惜没有,你这伤口太深了,到底怎么搞的啊?” “刀断在崖上了。”秦枭声音有些哑,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时没注意,就划过去了。” 仇璞玥拎起秦枭染了血的上衣,见后面确实有道利刃划破的痕迹。 “这衣服也破了。”仇璞玥抖了抖,“还能穿吗?” “应该没问题。”秦枭看着她。 “……要是你忍不住就叫出来,都能理解。”尹玺晦见秦枭唇色发白,身上又出冷汗,忍不住道。 秦枭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尹玺晦便没再说什么,简单给秦枭止过血后就给缠了起来。 “话说今天谁守夜?”仇璞玥将秦枭的衣服挂在火堆旁,问道。 秦枭刚开口:“我——” “我来吧。”尹玺晦叹了口气,拍了拍秦枭的肩膀,“你好好歇着就行。” 秦枭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你还不放心我吗?”尹玺晦失笑。 秦枭摇摇头:“不是。” “那你就先休息吧。”仇璞玥劝道,“就算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秦枭看看她,看看已经聊完从树后走出来的穷奇饕餮。 “看我干嘛?又不吃你。”饕餮趴在穷奇头上,还想说什么,被穷奇甩了下去。 秦枭见状,便没再担心,刚一闭眼就昏睡了过去。 尹玺晦虽然有些忌惮穷奇他们,但没有发现他们有攻击的意图,便稍稍安心了些。 仇璞玥看看侧躺着的秦枭,叹了口气。 “真是的……”仇璞玥看看尹玺晦,二者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放心。”仇璞玥再次叹了口气。 尹玺晦表示赞同。 他早就发现了,秦枭从不把受伤的事情告诉他们,今晚要不是仇璞玥问,他肯定又什么都不说。 想到这,尹玺晦有些头疼。 其实光是想想也应该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肯定不会安然无恙,但好像因为秦枭先前展示出的实力太强势,导致他下意识认为只要秦枭不说,便是没有受伤。 但秦枭这个性着实麻烦,不光不说,还表现的和没事人一样,在没说破之前他的一举一动简直毫无破绽,所以尹玺晦才一直没有关注。 饕餮被穷奇甩下后,懒懒看了他一眼,也不生气,慢悠悠地爬到仇璞玥脚边,像是要抱抱。 仇璞玥虽听了秦枭那么说,但因为这些天相处的都挺和谐,也从未见过饕餮有什么危险可怖的举动,便没怎么放在心上,熟练地将饕餮抱在怀里,挨着秦枭坐了下来。 尹玺晦坐在旁边,看看饕餮,看看躺在地上熟睡的秦枭墨寒羽。 “说起来……今天还真让我吃惊呢。” 半天没开口的秦云鞍突然道,他坐在对面,冲着二人笑笑。 “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伙伴。” “为什么?”仇璞玥感受到怀里的饕餮翻了个身,像是找到了舒服的姿势,马上打起了呼噜。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秦云鞍挑眉,“就他那性格……” 秦云鞍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仇璞玥回想起自己刚见秦枭时的样子,并没有和秦云鞍产生共鸣。 “他性格很好啊,就是不怎么笑。”仇璞玥道。 秦云鞍听到这话,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很好?”秦云鞍怀疑仇璞玥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他和你们是什么样子的啊?他和我在一起时整天喊打喊杀的,那模样简直吓死个人。”秦云鞍说着,又想到了脖子上的那个咒印,忍不住啧了声。 “嗯……就是挺好的啊,他和你那个样子可能是因为你还没有得到他的信任。”仇璞玥显然很容易和人聊起来,顺着秦云鞍的话走。 “……你这话也太扎心了。”秦云鞍说着,露出受伤的表情。 仇璞玥像被逗笑了,又和秦云鞍左聊右扯了几句。两人间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在秦云鞍摆手说要休息后,仇璞玥便结束了对话,见秦云鞍倒头睡着了,才后知后觉地转头想和尹玺晦说什么,碰上他的眼神时却愣住了。 尹玺晦注意到仇璞玥的停顿,顿时收敛了神色,面色如常地冲她笑了笑。 此时篝火旁清醒的就只有他们两人。 穷奇早就闭上了眼睛、饕餮放松地瘫在仇璞玥怀里、秦枭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的原因,睡得格外沉、墨寒羽昏迷未醒。 “怎么了吗?”仇璞玥问他。 “什么怎么了?”尹玺晦不解地笑笑。 仇璞玥皱起了眉头。她方才明明看到了,那尹玺晦的目光沉的吓人,那眼神分明就是有事,结果一问他就装不知道。 每次都这样。 而且她方才乍一看都被吓住了。 他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瞳孔一片漆黑,没有一点亮光,瞳色浓重得看不清里面的色彩,幽深的可怕。 尹玺晦见仇璞玥不满,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没什么,刚才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仇璞玥不依不饶。 “就是——”尹玺晦转了转眼眸,像是有些迟疑,又冲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仇璞玥配合地将屁股往他那方向挪了挪,把耳朵凑了上去。 尹玺晦看她这姿势,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无奈,轻轻凑到她的耳边,轻声细语的,像是在说悄悄话。 “你有没有觉得,秦枭和这个叫秦云鞍的,长的有些像?” 第51章 出去之后 “……,长的有些像?” 仇璞玥:……… 仇璞玥:??? “哈??”仇璞玥眼睛猛地瞪圆,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枭。 接着,又看了看远处的秦云鞍。 想到尹玺晦说的话,仇璞玥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你确定吗?”仇璞玥扭过头,满脸疑惑。 尹玺晦好笑道:“所以我在问你,你觉得像不像?” 仇璞玥大脑有些混乱,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不下五次,脑海中回响着尹玺晦的问题。 像不像…… 像不像…… 还真别说,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 仇璞玥艰难地在心里回道。 许是看出了仇璞玥心中所想,尹玺晦轻笑一声:“只是隐约有点罢了,也许是巧合吧。” 仇璞玥觉得没这么简单。 不过…… “……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仇璞玥突然扭头,蹙着眉问道。 尹玺晦:…… 看尹玺晦笑得一脸良善,仇璞玥又扭过头,没再回话。 她就知道会这样。 每次都这样,她明明就是感觉到他心里有事,但每次一问他就装糊涂…… 仇璞玥轻哼一声,抱着饕餮背对着尹玺晦躺了下去。 “那你好好守夜吧。”仇璞玥说着,闭上了眼睛。 尹玺晦看着孩子气的仇璞玥,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应了句好。 仇璞玥听了,嘴唇撅的更高了,闭上眼睛偷偷听了半天动静,想看尹玺晦会不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动静什么没听到,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在火舌舔砥木枝的噼啪声中,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睡着了。 尹玺晦见状,好笑地轻笑两下,摇了摇头。 一夜无事,在夜幕退去,天空微亮时,突然下起了雨。 细雨滴在早就熄灭的木炭上;滴在浓绿细长的草叶上;滴在女孩怀中那毛绒绒的小野兽身上。 当第一滴雨落到尹玺晦的指尖时,尹玺晦便睁开了眼,有感觉似地抬头看了看天,恰好一滴雨水落到了眼睛上。 尹玺晦站起来,叫醒了仇璞玥。 “下雨了?” 仇璞玥醒来第一句话便问道,她能感觉到雨线落到了脸上。 尹玺晦应了声,想去叫秦枭,手还未碰到后者,便看到他睁开了眼。 秦枭起身,好像也感觉到了雨滴,伸手仰头,望向昏暗的天空。 “……走吧。” 在简单的收拾之后,秦枭见墨寒羽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便想背着他走,刚伸手却被穷奇拦住了。 穷奇没有说话,将墨寒羽甩到自己背上,目光沉沉地看了眼秦枭,意思很明显。 秦枭见状,便没有插手。 听到那边的动静,饕餮睁眼瞄了眼穷奇,没有说话,继续趴在仇璞玥的怀里假寐。 墨寒羽一连昏迷了三天,直到第四日的凌晨,才悠悠睁开了眼。 “醒了?” 墨寒羽刚一睁眼,身边就传出了声音。 墨寒羽扭头看去,见秦枭就坐在自己身边。明明周围一片灰暗,只能隐约看见其轮廓,但不知为何,他能清楚地感知到周围的环境,甚至每一块石头的动向都了如指掌。 他们正处在一座没长任何草木的山中,山里尽是乱石。中间的篝火已经熄灭,周围的人也早就睡了过去。墨寒羽这时发现自己那天赋确实强了许多——他甚至不需要仔细想,就确认了周围所有人的身份。 这里应当是半山腰,墨寒羽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旁边坐着秦枭,其余人零零散散的,或倚或躺在其他石头上,墨寒羽扭头看去,夜色昏暗,看不清对方的脸色,却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墨寒羽想起身,却因身体还没完全苏醒,一时没使上力,又跌回到了地上。 “嘶——”墨寒羽皱眉,感受了下全身,惊讶地发现身上不仅没伤,运行炁来还比先前舒畅了许多。 “你睡了四天。”秦枭在一边开口道,“路上又碰到了田淼,他帮你疗了伤。” “秦枭……”墨寒羽刚一出声,便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厉害。 墨寒羽最终还是支着身子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四周的人都在睡觉,所以才那么安静。 “现在准备出山了,田淼他们找到出口了,所以——” “你不是要去——”墨寒羽一怔,有些意外。 虽然墨寒羽话没说完,但秦枭已经懂了他的意思。秦枭目光平淡,脸上看不出端倪:“那个东西已经没有了。” “?被人抢先了吗?”墨寒羽蹙眉。 “是的。”秦枭仔细观察着他,并没有从墨寒羽面上看到异样,“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还可以……”墨寒羽听了这话,摸了摸脖子,“总感觉有种莫名的舒畅,脑子里好像多了些什么,筋脉也扩展了。” “所以那宝藏到底是什么啊?”墨寒羽依旧很好奇。 “不知道。”秦枭似是疲惫地闭了闭眼,“听说是力量。” “力量?”墨寒羽刚疑惑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瞬时间方才的疑问都得到了答案 。 知道原委的墨寒羽顿住了,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而后低下头,不安的同时有些愧疚。 “……对不起。” 秦枭转头,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不在意,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没有道歉的必要,那东西本就属于你,而且其实我并不是很想要,只是对它感兴趣而已。” 墨寒羽听了,才试探地抬眼瞄了秦枭一眼,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却还是有些不自在:“可你毕竟找了那么久……” “也许你可以和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秦枭像是笑了下,“愿意吗?” “当然。”墨寒羽这才打起精神,张口前看了看四周,确认周围的都睡着了后,才凑到秦枭边上,靠近他的耳边道,“说起来真的很神奇,我……” 墨寒羽将他看到的事无巨细地同秦枭说了,但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隐瞒了墨泽询问自己“枭”怎么样的片段。 秦枭在听到他说墨泽时眯了眯眼,听着他的描述,在脑海中大概描绘着墨泽当时的动作形态。 “……事情就是这样,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我只感觉是自己睡了一觉,没想到竟然昏迷了那么长时间。”墨寒羽说着,像是又感到了疲惫,倾身倚在秦枭肩头,闭了闭眼。 秦枭回想起见到墨寒羽时,就看见他面朝下,在周围那群浮尸的衬托下格外亮眼。 说起来他本是准备捞上来后就进行急救的,但当时他听到了周围若隐若无地“嘶嘶”声,怀疑有蛇,便带着他一直走了出去。 “那你觉得你的属性有提高吗?”秦枭问着,就看见这小孩见他不阻止,直接倒了下去,枕着他的大腿仰头看着他。 “不知道,但我觉得我的感知敏锐了很多,对周围呼吸什么……也能感到炁充盈了很多很多。”墨寒羽说着,看着秦枭把上自己脉搏,也没反抗。 秦枭见墨寒羽没有阻拦的意思,便注入一丝炁,顺着他的筋络游走一番。不看不知道,这一游走,只觉得自己的炁像是从小河汇入大海,广阔充裕的筋脉大方地接纳了这一小丝外来炁,并任由它游走试探。 秦枭松开手,刚刚低下眼帘,便对上了墨寒羽明亮的目光。 “怎么样?”墨寒羽微微一笑。月光撒在他的眉间,显得格外柔和。 “挺好的。”秦枭揉了揉他的脑袋,“等到有机会了可以试一下。” 墨寒羽嘿嘿一笑,闭了闭眼,像是还有些困。 “困的话再睡一会儿吧,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秦枭说着,又抬头看了看月亮。 墨寒羽应了声,放心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在陷入梦境前,墨寒羽梦呓似地开口道:“那么长时间没见,还好你没什么变化。” 秦枭听了,看看已经睡着的墨寒羽,失笑。 他确实没什么变化,但墨寒羽却长的越发靓丽了。 小孩子正在发育期,又已经几乎一年多未见,墨寒羽的五官有了张开的趋势,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料想的一样,这张脸越来越像他梦里的那个人了。 秦枭回想墨寒羽方才说的那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秦云鞍从梦里惊醒,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天已经微微亮了,虽然其余人还在酣睡,只有秦枭看了他一眼。 秦云鞍对上秦枭的目光,也没多想,梦境对他的影响还没结束,有些癔怔地喘着气,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片刻后,秦云鞍收敛起自己的异样,重新抬起了头。 见周围人还未醒,便主动去找秦枭说话。 “他是醒过了吗?”秦云鞍注意到趴在秦枭腿上的墨寒羽,半是惊疑道。 秦枭点了点头。 墨寒羽忽然皱了下眉,猛地睁开眼,锋利的目光扫向秦云鞍。 秦云鞍霎时感到背后一凉,好像整个人都被看透了。 “额……嗨?”虽然秦云鞍在墨寒羽昏迷时也打量过他,但这还是第一次在他清醒的时候同他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秦云鞍只能试探地打了个招呼。 墨寒羽看着他,皱起了眉。 “路上遇到的。”秦枭和他介绍。 “是的是的,我叫秦云鞍。”秦云鞍说着,笑着向墨寒羽伸出了手。 墨寒羽支起身,目光不明地盯着他。 就在秦云鞍以为他不会搭理,正想讪笑着缩回手时,墨寒羽握住了他的手。 “你好,墨寒羽。” 墨寒羽说着,冲他微微一笑。 秦云鞍因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干笑几声就地坐了下来。 秦枭看看秦云鞍,像是想到了什么,附在墨寒羽耳畔同他嘀咕了几句。 墨寒羽看秦云鞍的眼神又变了变。 “你想出去?”墨寒羽此话一出,不仅秦云鞍愣了下,秦枭也顿住了。 “……这是当然的吧?”秦云鞍扯出一个笑容,“我已经在这鬼地方几十年了,我在来之前还和我——还和人有约定来着,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你有办法吗?”秦枭问道。 墨寒羽听出他的语气有些不对,扭头去看,却依旧没有听到任何秦枭的心理活动。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可以。”墨寒羽说着,摸了摸脖颈。 “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解开了。” 身后冷不丁传来声音,三人皆是一惊,秦云鞍还哆嗦了下。 同时回望,见穷奇不知何时盘腿坐在他们身后,用着人形,目光灼灼地盯着墨寒羽。 墨寒羽碰上穷奇暗金色的眼眸,愣了下,眼神不经意间有了几分变化。 “穷奇……” 秦云鞍一挑眉,目光莫名地看了墨寒羽一眼。 这个小孩应该是第一次见这个怪兽吧? 穷奇架着肩,乌黑浓密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一直垂到膝盖。穷奇没有回话,神色莫名地盯着墨寒羽。 “(虽然我看你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但你的力量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吧?直接把封印解开吧,当时你封印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不随便让人类夺走你留下来的东西吗?现在你既然已经拿到了,那封印也该解除了。)” 穷奇用那种古怪的语言说着,墨寒羽皱起了眉头。 他先前明明听不懂的,但现在他竟然能完整地知道穷奇想表达的意思,以及他说的每一句话…… 秦枭不动声色地看了墨寒羽一眼。 他能感觉到,穷奇是在用和墨泽说话的口吻和方式与墨寒羽沟通,也就是说他现在是用一个平等的态度去对待墨寒羽的,不管他有没有恢复记忆。 这让秦枭感到意外,毕竟无论墨寒羽前世是谁,今生、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而已,更何况他也没恢复记忆。尽管穷奇说墨寒羽的实力差不多恢复到之前,但他依旧不认为现在的墨寒羽有实力能打赢穷奇。 穷奇是凶兽,这个名头显然不是像现在这样和善沟通出来的。 墨寒羽也有些意外。 他能听出穷奇实际上是想和另一位说话,他所谓的“前世”。但很可惜,他的前世并没有交给他任何关于之前的记忆,理所当然的,他没有一丝与穷奇交往的回忆,只是对穷奇感到有些熟悉。 “……我会解开。”墨寒羽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穷奇,但灵魂深处的那一丝熟稔骗不得人。于是墨寒羽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半是试探道,“你在解开后,准备做什么?” 墨寒羽并不知道,他问出这话的一瞬间,眼中有金色闪过。 时间很短,但足够穷奇捕捉到了。 “……”穷奇眼神变了变,歪头细细地打量着他。 穷奇目光锋利灼热,有些令墨寒羽不适,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打起鼓来。 他有说错什么吗? 忽然间,穷奇呲牙,露出个奇怪的笑容。 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利牙,又好像只是单纯地笑笑。 “我会和你们一起出去。”穷奇眯起眼睛,笑容越发灿烂,带着几丝玩味。 墨寒羽见状,侧过头,不自然地抚上脖颈,随口应了两声。 秦枭在一边看着,没有插话。 第52章 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你受伤了?” 等到众人醒来,秦枭他们简单收拾了后便再次踏上出去的路。墨寒羽活动了几下,并没有发现身体有什么不妥,就和他们一起走。 中途想到了什么,突然扭头问秦枭。 “啊,是啊。”秦枭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已经被田淼治好了。” 墨寒羽听言,扭头看去,见田淼有意识般和自己对上了眼睛,还朝他笑了笑。 墨寒羽回之一笑,扭头对着秦枭又拉下脸来:“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 “为什么要和你说?”秦枭莫名其妙。 墨寒羽有些怄气,盯着他不说话。 他知道秦枭不是故意气他。秦枭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和他讲,毕竟他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反而会影响心情。 墨寒羽将目光转向秦云鞍,悄无声息地打量着他,忽然间,眼神一凝,神色有些古怪。 秦云鞍不明所以,刚转头,就见墨寒羽已扭回了脑袋。 秦枭见墨寒羽半天没回话,看了看他,见他没什么想说的,便收回了目光。 这路上无波无澜,不知是不是因为穷奇饕餮两个的缘故,一路上连小型动物都很少见。 等到了夜晚,几人坐在篝火旁,盯着自己面前串着树枝的烤肉,闲聊起来。 秦云鞍这几日不少跟田淼仇璞玥聊天,和两人很快熟悉起来。他脾气不错,就算田淼连基础常识性问题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也能笑容晏晏地同他讲解,没有半点不耐。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出去啊?”仇璞玥将自己面前的烤兔翻了个面,看向秦云鞍。 “什么?”秦云鞍对她的问题感到诧异。 “我的意思是……”仇璞玥对上秦云鞍疑惑的目光,突然有了些不自在,摸了摸后颈,“这一路我也碰到了几个在这里结合过日子的……毕竟困在这里很多年了,出去的希望已经很渺茫,而且自己也与世隔绝了那么多年,出去的话真的能适应外面的生活吗?” “……这我倒是没想过。”秦云鞍眨了眨眼,摸了摸下巴,“我这几十年一直就想着要出去,毕竟山里那么危险。” “但对于你这种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几十年的人来说,这些山才是你最熟悉的地方吧?为什么这么执着呢?”仇璞玥问道。 “嗯……”秦云鞍面对仇璞玥疑惑的瞳眸,沉默顷刻,笑了下,“因为我在进来时答应了一个人,告诉他我一定会出去的。” “虽然不知道这么多年他过得怎么样,但还是想试试啊,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应该放弃。”秦云鞍笑笑,“毕竟我答应过他的。” “那个人是谁?”秦枭突然发问。 “我弟弟。”秦云鞍惊讶于秦枭的反应,“当时他还不到五岁,走之前我还骗他说离家出走呢。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过得怎么样了……” 秦云鞍说着,眸色有些黯淡。 “他叫什么名字?”秦枭问道。 “?你怎么这么好奇?”秦云鞍突然警惕起来,望向秦枭,“你该不会是打算出去后报复吧?” 秦枭:…… “你有什么可值得报复的?”秦枭眉头抽了抽,像是有些无奈。 “那你怎么这么反常?”秦云鞍仍是惊疑不定地盯着他,“你之前不是对我说的这些都不感兴趣的吗?” 秦枭:…… 秦枭:“不说就算了。” 秦枭扭过头,啃着刚烤好的兔子。 “他要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尹玺晦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就凭你脖子上的那道咒印,他想弄死你不是分分钟的事吗?何必等到出去?” 秦云鞍转了转眼睛,看了看不再吭声的秦枭,又看了眼面露赞同的仇璞玥,思索片刻。 算了,雨华那么大,怎么会那么巧呢? 秦云鞍笑着叹了口气:“他名修云。” 秦枭动作一顿。 旁边的墨寒羽看了他一眼。 “诶?叫秦修云吗?很好听的名字啊。”仇璞玥没感觉有什么不妥,夸赞道。 “是吧,我弟和我的名字都挺好听的。”秦云鞍笑道。 秦枭停下了咀嚼,仰起头,望向天空。 秦修云…… 好熟悉的名字。 “你爹。”墨寒羽还是没忍住,附在秦枭耳边轻声提醒道。 秦枭:…… 秦枭:??? 秦枭瞳孔微缩,猛地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沉重地点了点头。 趴在他们中间的穷奇抬眼,目光扫过两人,最后将其停留在了秦枭脸上。 秦枭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眸缩地紧了些,眼睛瞪大了些。 秦枭转头看向秦云鞍,头未动,眼睛将其上下仔细扫视了番。终于,露出了个古怪的神情。 “……你怎么了?”秦云鞍还有些不解。 秦枭立刻回复:“不,没什么。” 面对秦云鞍不解的眼神,秦枭面无表情地扭了过去,却又不知道看哪里,只能盯着墨寒羽看。 墨寒羽冲他微微一笑:“刺激吗?” “……你早就知道?” “见了面想了想……就知道了。”墨寒羽垂了下眼帘,“你和他长的有几分像。” 秦枭面色复杂,回想了下自他见到秦云鞍后所做的一系列事…… 要是他出去后告诉了秦修云…… 秦枭捂住额头,画面太美,他有些不太敢想。 秦枭猛然想起,来之前他爹确实给他说过有个伯父在这里没回去。 “……你,和你弟关系怎么样?”秦枭扶着额头,眼眸一转,看向秦云鞍。 “那……还是挺好的。”秦云鞍像是想到什么画面,笑的很开心,“哎呀,我弟他软乎乎的,每次叫我哥哥都叫的可甜了,笑起来左边还有个小酒窝,而且还很听话。” 话开了口,剩下的秦云鞍便没那么紧张了,想到他弟弟,秦云鞍眼中都带着笑,嘴角也勾起温柔的弧度。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之前我说我要走的时候他还哭鼻子,一直拽着我不让我走……最后我和他约定一定会回去他才勉强止住。”秦云鞍笑笑,看向秦枭,“想想他的年纪,现在应该成家了吧,估计孩子都好大了。” 秦枭:…… 秦枭莫名有些心虚,侧过头捂住了嘴。 “也不知道他的小孩会不会像他小时候一样乖啊……毕竟他就是那种温温柔柔的小孩。”秦云鞍还在止不住的遐想。 秦枭:…… “那这么一说,你弟弟很可爱嘛。”尹玺晦笑道,注意到秦枭的表情有些不对,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测,轻轻扫了他一眼。 秦枭捂住嘴,还在回想秦云鞍刚才说的话,并试图从这一世的兄妹身上找到符合秦云鞍遐想的身影。 乖乖的,温柔的…… 秦玖鸢? 不对,那小孩很闹腾。 秦季尘? 不,太沉稳了。 秦瑾逸? 不对…… 秦枭思索半天,发现光是秦父的形象也和秦云鞍描述的大相径庭啊。 软乎乎……温柔…… 秦枭眯起眼,根据秦云鞍的描述,想象了下秦修云扯着秦云鞍不撒手的样子。 秦枭:…… 救命。 秦枭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要是他养,绝对不会养出你这种凶巴巴,一心只想砍人的小孩。”秦云鞍想到什么,还冲秦枭哼了声。 秦枭:…… “……你是容城出来的?”秦枭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你怎么知道?”秦云鞍惊讶,“你也是?” “我……听说过他。” 秦云鞍莫名觉得秦枭这话有些虚。 秦枭故作镇定:“他现在是族长,有四个小孩,我都见过。” “是吗?那看来过得还不错嘛,哈哈。”秦云鞍又惊又喜,笑问道,“那他最小的孩子几岁啊?” 秦枭回想了下秦玖鸢的年纪:“四五岁?” 墨寒羽突然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秦枭:? “啊?那还有一年就要来了啊……”秦云鞍有些失落。他下意识认为秦修云会让最后一个孩子过来,毕竟做这种事的要么是第一个,要么最后一个,中间的极少。 她不用来啊? 秦枭眨眨眼,还是没把真相说出口。 “那修云现在怎么样?”秦云鞍明显对秦修云的现状很感兴趣,追问道。 秦枭:“……他,挺好的吧?” 秦枭回想起走前秦修云的话语和神态,不知该怎么形容。 “是吗……那就好。”秦云鞍松了口气,笑容有些温柔,“他现在应该很焦灼吧?因为当上了族长,所以一定要选出个孩子来这里……但如果我们成功的话,就可以避免这一切了。” 秦云鞍说着,想到什么,眼中又发出光,看向墨寒羽的眼神中满是希冀:“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啊,要是能打开封印就更好了。” 正看热闹起兴的墨寒羽:…… “我,我会努力的……”墨寒羽干笑两声,侧过了头。 “所以,你是为了实现那个约定,才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出去的方法吗?”尹玺晦笑着,两只笑弯的眼睛仿佛月牙般,闪着晶莹的光亮,“听上去真感人啊。” “其实也没什么啊?虽然外面也危险,而且不是那么熟悉……但相比起山里,我还是更加心怡外面,因为外面可能还有人在等我。”秦云鞍摸摸后脑勺,笑道。 “所以,我才那么紧张的,你个小屁孩。”秦云鞍话题一转,幽幽看向秦枭,“刚见面时真的要把我吓个半死,杀气那么重,还那么冷血……” 秦枭:…… “关键是本事还不小。”秦云鞍越想越悲愤,“你说你们天生邪修天赋怎么就这么高?都不给人留活路的。” 秦枭:…… 秦枭和墨寒羽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无奈。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看我?” 秦枭见秦云鞍没再聊这方面的话题,扭头问墨寒羽。 “……你妹不是比你差两岁吗?现在怎么来说都应该六七岁了啊。”墨寒羽瞥了眼秦云鞍,小声和他嘀咕。 “……你怎么知道我妹和我差两岁?”秦枭疑惑。 墨寒羽:“……你和我说过的。” 秦枭恍然:“是吗?” “所以你是故意的吗?” “啊,那倒没。就是回忆了下我走时她的岁数,没想太多。” “是吗……” 墨寒羽若有所思,忽然大松口气:“我还以为你连算数都不会呢。” 秦枭:…… 一直躺在仇璞玥怀里的饕餮终于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 饕餮从仇璞玥身上下来,慢悠悠地走到穷奇身边,靠着他的脑袋又趴了下来。 “滚远点儿。”穷奇抬起爪子弹了他一下。 “别这么凶嘛。”饕餮浑然不在意穷奇这恶劣的态度,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对上墨寒羽的眼睛。 “……饕餮?”墨寒羽皱眉,盯着这神似羊羔的巴掌大小兽,眼中露出几分意外。 饕餮咧起嘴,朝他嘿嘿笑了两声。 秦枭看向这两个趴在自己和墨寒羽中间的凶兽,没说话。 “你还吃吗?不吃给我。”饕餮终于说出来他跑过来的目的。他看秦枭半天没再啃一口,正好他饿了。 秦枭看看手上的烤肉,递给饕餮。 饕餮嘴一张,连树杈都没放过,直接囫囵吞了下去。 “你真能解开这里的封印吗?”秦枭想到什么,转头问墨寒羽。 “……不用解的。”墨寒羽看了他一眼,“这个封印本就是为了保护他留下的东西而存在的。现在东西没有了,封印过几个月自己就淡化消失了。” 穷奇猛地坐起来:“那你之前和我说什么会解开——” “也能手动解开啊……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墨寒羽弱声道。 穷奇眉头挑了挑,眼睛微微眯起了,盯着他不说话。 秦枭在两者中间来回扫了扫,而后扭回了头。不远处的秦云鞍还在和田淼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秦枭听着,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办啊…… 秦枭扶着额头,黑色的瞳眸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不定。 …… “你怎么了?这几天沉沉闷闷的。” 又过了几日,在江边捕鱼的尹玺晦突然凑到秦枭身边,低声问道。 秦枭卷起裤腿,看了他一眼。 这日在江边不远处歇脚,墨寒羽他们负责捡柴打火捕猎,他们和田淼则看着舀些水,顺便看着能不能捕些鱼虾。 “你不是差不多都猜到了吗?”秦枭下了水,河水淹到了小腿。 尹玺晦瞥了眼不远处玩水的田淼,微微一笑:“猜对了吗?他真是你的亲戚?”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我的伯父。”秦枭轻声道。 “哦?”尹玺晦有些意外,“和你关系这么近的吗?” 他原先只以为是秦枭的旁系亲属。 “嗯。” “所以你在纠结什么?不想和他相认?”尹玺晦坐在岸边,看着秦枭。 秦枭顿了顿:“……现在没有这个必要,只是……” 秦枭迟疑了下,还是将自己的纠结说了出来:“我和他……相处的不是很愉快,他对我应该也有较大的成见。如果出去后不怎么接触还好,主要就是——” 秦枭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想让秦修云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所作所为。 先前在他面前杀那个邪修的时候他都那副样子,对缚尸者什么的也那种态度…… 秦枭眼中滑过几分困惑。 他现在,好像不太想让秦修云知道自己这副模样。 为什么? 秦枭自己也很疑惑,他之前和秦修云坦白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感,只是安然等待秦修云听完后做出的选择。但现在他开始在意秦修云对自己的看法了,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他好像……也有些想家了。 ……应当也不是想念,只是单纯地想回去告诉秦修云他还活着、报个平安。 秦枭没有把这些想法告诉尹玺晦,只是和他说不想让秦父知道他在这里的所作所为。 尹玺晦听了,沉下眉头,思考着什么。 秦枭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尹玺晦的回答,便继续用简陋的草编的筛筐捞着附在岸边的小虾小蟹。 田淼还在玩。 在尹玺晦捞上条手臂长的鱼后,秦枭的筛筐也装的差不多了,准备上岸回去。 尹玺晦和田淼打了声招呼,便向岸边移动。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呢?” 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连蛙鸣声都听不见的河边格外清晰。 秦枭扭头,见尹玺晦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位置,笑容晏晏地望着他。 对上秦枭的眼神,尹玺晦眼眸弯的更深了,黑眸中闪着不知名的光芒。 “杀了他,不就没有那么多事了吗?” 第53章 暴走 “——你觉得呢?” 尹玺晦看着秦枭,问道。 周围一片昏暗,只有身后的月亮在不断地发出晶莹璀璨的白光。 “……你之前不是还说他挺感人的吗?现在却建议我杀了他?” 尹玺晦看不清秦枭的表情,只听他如此问道。 “确实很感人啊。想想看,哥哥为了一个和弟弟的承诺,在这样的大山里坚持了几十年,直到现在也从没放弃过……”尹玺晦笑道,“但那又怎么样呢?” “活到现在的人,谁没有经历过厮杀?他坚持那么多年确实值得赞赏,但像他这样的也不止他一个,也许之前我们随手杀掉的那些人里,也有像他这样坚持几十年还没放弃的。那些人,不照样死掉了吗?” “你担心你的父亲会为了他说的话对你改观,担心他出去后知道了你的身份会和你父亲有隔阂?或者担心他出去后会挑唆你和你父亲的关系……这些数不清的变故,不都是他一个人引起的吗?换句话来说,只要让他死在这里,那些变故都会消失,你也不用再担心他哪一天会把这些东西说出来、或者做出这样的事了,不是吗?” 尹玺晦笑道:“他和你父亲的关系确实很亲密,但毕竟已经相隔几十年了,况且那时候你父亲年纪还小,这些年也一直认为他已经死了,情感什么应当已经淡了,那些不舍的情感只是秦云鞍一个人的念想吧?你父亲早就有了更重要的家人,小时不舍的念想早就应该在这几十年间消磨干净了,而你也不过是落实了你父亲多年来的猜想而已。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真相呢?” 尹玺晦眼中的光芒像是被冻成了冰,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你杀他很容易吧?我不认为你下那个咒只是为了单纯地吓吓他,所以——他的命现在不就在你的手上,只在你一念之间,不是吗?” “……但我答应过他——” “那又怎么样?”尹玺晦的笑容有些不屑,“现在的主动选择权可不在他的手上。只要你想,就算食言了又能怎么样?他总不能自己死而复生跑到你爹身边告状吧?” 秦枭定定看着他,没说话。 实不相瞒,他心动了。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尹玺晦看。 “……不回去吗?” 田淼上岸扑腾扑腾,把身上的水甩干,套上衣服后,见两人还在河里,不禁疑惑问道。 他旁边的水妖呲牙咧嘴,听到他说话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的嘴。 二丫见尹玺晦看过来,连忙钻进田淼体内,自动回去了。 “马上。”尹玺晦冲田淼笑了笑,走了过来,一手拎着鱼,一手拍了拍秦枭的肩膀,“当然,我就提个建议。至于怎么做……还是遵循自己的想法吧。” 尹玺晦抬腿上了岸,挥挥手示意田淼和自己走,回头又看了秦枭一眼:“想不想做是你的自由……就是别和别人说哈。” 说着,不等秦枭反应,扭头带着田淼往回走。 “你方才有听到什么吗?”路上,尹玺晦不经意似的问田淼道。 “嗯?”田淼疑惑扭头,对上了尹玺晦晶莹的黑眸。 没有没有!! 说没有!! 体内的水妖只恨自己不能附身。 “啊,听到了。”田淼无知无觉地笑道,“你和他说要杀了那个人。” 水妖:…… 救命。 你没看到对面那个笑容藏着的杀意吗? “是吗?” 出乎意料,尹玺晦听了田淼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周身的气息反而淡了许多。 “那你是不是也听到了要保密?”尹玺晦笑眯眯问道。 田淼立刻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所以你不要和他们讲这些事哦。”尹玺晦将食指竖着贴在唇中,做出个禁言的手势。“秦云鞍也不可以。” 田淼没有半点犹豫,点了头。 “……二丫怎么说呢?” 水妖听到尹玺晦温柔的声音,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她不会说的。”田淼向他保证。 尹玺晦对上田淼单纯水亮的眸子,微微一笑:“那就好。” 田淼抱着舀的水,见他不再说什么,便也不说话了,看到了墨寒羽,立刻乐颠颠地跑了过去。 …… 秦枭刚上岸,旁边漆黑处突然传来一道压抑着兴奋的低沉音。 “那小子果然是个人才。” 秦枭:…… 秦枭扭头,和趴在草丛里当时穷奇对了个正眼。 穷奇和他对视一眼,语气十分欣慰:“我很欣赏他这种人。” 秦枭:…… “那你准备怎么做?想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那简单得很,杀了他再喂给饕餮。你放心,保证尸骨无存。”穷奇眼睛发亮。 秦枭:…… “我现在还没这个想法。”秦枭抚了抚额头,无奈道。 穷奇大失所望:“我看你刚才那神情,还以为你想通要杀了他呢。” “想是想过……再看看吧。”秦枭避开了目光,又筛了筛筐里的水。 穷奇撇撇嘴,漆黑的夜色都遮不住他失望的神情。 秦枭有些无奈,这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他也曾听过穷奇的几则事迹。最着名的就是有两人在吵架,穷奇心血来潮跑去旁听,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一口将占理的那方吃了,冲着腿软跌倒在地的没占理的人招了招手,而后大大咧咧地飞走了…… 穷奇跳到秦枭肩膀上,和他一同回去的时候,就见尹玺晦面色如常地和秦云鞍说笑着,如果不是刚才亲耳听见,都要怀疑刚才出那主意的人是不是他了。 秦枭也注意到了,但他没说什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将筛筐递给墨寒羽后便坐下来看他弄。 “怎么了吗?”墨寒羽感到秦枭情绪有些不对。 秦枭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墨寒羽见状便没有多问,将筐里的虾蟹简单地处理过后垫着田淼舀的水上火蒸起来。 “……是因为他吗?”墨寒羽闲下来后看了看不远处的秦云鞍,问秦枭道,“你这两天不太对。” 秦枭顿了下,对上墨寒羽透亮的蓝眸,思索片刻将这些天的纠结说给他听。 “……所以我也不确定,应该怎么办。”秦枭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不想让我父亲知道这些。” 墨寒羽静静听完了他的话,思索片刻:“所以其实你是在纠结要不要遵守约定,是吗?” “你这个想法也能理解,毕竟我做错事的时候也不想让我父亲知道。”墨寒羽摸了摸鼻尖,“虽然你这也不算做错事……” “你有这种想要遮掩的想法,证明你在乎你父亲吧?”墨寒羽笑了笑,“因为在乎他对你的看法,所以才不想让他知道你这一面,害怕他知道的话,会疏远你……” 在乎吗…… 秦枭没说什么,但墨寒羽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自己大可能说对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他这作风,他的父亲不知道吗? 对于秦枭表现出的这种种成熟淡定的姿态,墨寒羽一直以为是他的家人有专门给他训练过,很可能是因为从小就被家长带着磨练,看惯了生死惨烈的场面,才在遇到事情时那么冷静,但现在听起来,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墨寒羽微微撇眉,不动声色地盯着秦枭。 真好奇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秦枭还在思考墨寒羽刚才的话,他在在乎秦修云吗?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这两年也没有接触,为什么会这样? 秦枭摸着后颈,感觉到什么,眼神一凝,看向墨寒羽。 “怎么了?” 秦枭觉得这小孩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啊……没什么。”墨寒羽干笑着挠了挠头,“就是有些好奇,你父亲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吗?” 墨寒羽刚才想要知道秦枭之前的事情,却不知为何,没有像之前那样顺利地知晓。 墨寒羽敷衍地笑了几声,想再试试,在收回目光时,眼神不经意间和秦枭的眼神发生了碰撞。 原本墨寒羽想迅速避开,却不知为何,和他对视了眼。 刹那间,意外横生。 周围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墨寒羽呆呆地盯着秦枭漆黑的眼瞳。四周一切都模糊扭曲起来,只剩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瞳眸。 那双眼睛像是突然间拥有了巨大的引力,一下子将他的意识吸引了过去,黑色猛然扩张,几瞬间占据了他所有视线,周围一切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开了,连秦枭最后的声音都好像蒙上了纱,模糊不清。 “墨寒羽?”秦枭接住突然倒下的墨寒羽,抓住他的手腕,探寻一周后不禁疑惑。 没有什么异样啊? 秦枭皱眉。墨寒羽像是发怔似的,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怀里,眼睛直直地盯着上面,蔚蓝的眼睛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白纱。 “怎么了?”尹玺晦注意到这边的变故,走过来问道。 秦枭捏着墨寒羽的手腕,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知道,突然就这个样子了。” 说着,突然愣了下,捂住自己的额头。 尹玺晦见秦枭这样,又看了看墨寒羽:“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又晕倒——” “不。”秦枭眼神突然冷了下来,“不是晕倒。” “那——” “没什么事了。他过一会儿应该就醒了。”秦枭没有多说。尹玺晦便没有多问,观察了秦枭的表情,自觉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秦枭眼神阴翳,这种感觉……他记起来了。 这是被探寻记忆的感觉。 在秦枭印象里,在上一世好像也有人对他做过这样的事,所以在刚才有那种感觉的时候,他立刻就想到了。 秦枭捂着额头,面色苍白,墨寒羽做了什么?! 他又会看到什么? 秦枭猛然不安起来,他从未想过将自己两辈子的事告诉墨寒羽,但墨寒羽现在看到了什么明显不是他能控制的。 秦枭心绪不宁。他不能强行将墨寒羽从回忆中拉出来,否则会对他的灵魂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这是怎么了?” 在秦枭纠结之时,秦云鞍突然出现在面前。他大咧咧地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墨寒羽的额头。 “也不烫啊,他睡着了吗?”秦云鞍看看秦枭的脸色,“感觉不像啊。” “……” 秦枭现在不是很想理他。 秦云鞍见状,挠了挠脖颈。 两人沉默片刻,秦云鞍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墨寒羽手指一颤,马上示意秦枭去看。 秦枭刚将目光转向他,便听到怀里的小孩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墨寒羽猛地从秦枭怀中坐起,大喘着气,瞳孔不受控制地反复收缩着,眼泪不知觉地从眼眶滑出,很快便落到地上。 墨寒羽满脸泪痕,用手捂住了脸,浑身颤抖着。 秦云鞍见状,又看了看秦枭的脸色,虽然好奇,但直觉自己不能知道太多,便悄悄离开了。 “……你看到了什么?”秦枭目光沉沉地盯着墨寒羽,声音冰冷。 墨寒羽身形一顿。 不行,不能让秦枭知道。 虽然墨寒羽此时思维乱成一团,但这个想法格外清晰。 “我没——” 墨寒羽刚开口,便被秦枭一把扼住喉咙,几乎是被强制扭了过去,和他对视。 “我在问你,看到了什么。” 虽是问句,语调却格外阴沉,隐约藏着杀意。 墨寒羽猝不及防和秦枭对视,对上那锋利的黑眸,愣了下,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秦枭皱眉,有些不耐。 “有什么可哭的?不要想蒙混过关。”秦枭冷声道。 墨寒羽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还是一个声音打断了这僵局。 “你欺负他做什么?”饕餮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中间,奇怪地盯着秦枭,“你和他一个十岁都没有的小孩计较什么?” “……我也才不到十岁。”秦枭虽是这么说着,手还是松开了。墨寒羽喉口一松,立刻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边哭边咳,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虽是那么说啊……” 饕餮伸出后腿挠了挠头,瞥了秦枭一眼。 你到底多大自己没数吗? 秦枭相对无言,扭过头,看了看还在哭的墨寒羽,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 “别哭了。”秦枭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哭,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 未经允许探查别人的记忆,还哭成这个样子…… 秦枭眼神微沉。 墨寒羽哭的甚至打起嗝来。 “……这是咋了?”穷奇这时也跑过来凑热闹,半是嫌弃地瞥了墨寒羽一眼,问秦枭道。 秦枭:“……” 秦枭:“不知道。” 谁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第54章 回忆1 墨寒羽在失去意识后,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周围极其陌生。 这种感觉,与之前和那个墨泽接触时的感觉很像。 是幻境吗? 墨寒羽有些疑惑,回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心中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这该不会是秦枭小时候的记忆吧? 墨寒羽张望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破旧的屋子里。 这屋子虽然破旧,但空间很大。四周房壁上稀稀疏疏地悬挂着蜘蛛网,蜘蛛不知所踪。屋子中只有一扇狭窄的窗户,昏暗的阳光仿佛照不进这间屋子般,总是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窗户挂在墙壁的顶端,下面放着一架铁笼。这铁笼呈方形,腕口粗的铁柱间只留下三指粗的缝隙,笼子底部的四个角各有一个铁扣,是用于固定的,上分围绕着粗长的铁链。 因为处在窗户正下方,所以看不清笼子里的东西,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而窗户的对侧,放着一张长方形木桌,桌子上放着许多瓶瓶罐罐。墨寒羽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里面竟泡养着各种毒蛇,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 墨寒羽看着罐子里五颜六色的液体,和某些干燥陶罐中蠕动的种种虫子,不适地皱起了眉。 墨寒羽想拿起一条看看,却发现自己的手呈半透明状——不仅是手,他全身都是半透明的,触碰不到任何的物品。 所以……应该就是记忆吧? 墨寒羽尝试从墙中穿过看看外面,不出意外的发现他无法出去。 所以这就是记忆吧? 墨寒羽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有人的踪迹。 正疑惑着,铁笼中突然发出金属碰撞的我声响。 墨寒羽心思一震,猛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缓步走到笼子前,试探地往里看去。 只见笼子里并没有像他猜测的那样,困着什么野兽,而是人。 准确来说,是两个小孩。 两个孩子畏缩在一起,一个孩子趴在另一个孩子的腿上,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眼神黯淡无光,目光穿过墨寒羽的灵魂,麻木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墨寒羽伸手,想去触碰他们,却像之前一样,手指穿过了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太瘦小了,墨寒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这体型看上去只有三四岁,但看五官明显已经五岁偏上了。 一个孩子不知经历了什么,身上满是结痂,像是被什么利刃割了无数次,身上痂结的程度不一样,能看出伤口不是一次性割出来的。 墨寒羽惊讶的发现那竟然是个女孩。 女孩搂抱着趴在她腿上的小孩。那个小孩散着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孔,只看得见一只呆滞的眼睛。 这是记忆。 记忆是无法修改的。 自然,也无法干涉。 墨寒羽握起拳头,神色复杂地望着两个小孩。 两个孩子身上没有穿任何衣服,像两只牲口般赤身裸体地困在这架铁笼里,眼神中流露出的麻木令墨寒羽心尖一颤。 忽然间,趴在膝上的小孩抬起了头,瞳孔开始颤抖。 墨寒羽一愣,还没等他多想。厚重的铁门外便传来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大,在门口停止,紧接着,门开了。 一个头发散乱,穿着奇怪衣袍的女人走了进来,边走边将自己头上的布扯下来放在一边。 墨寒羽盯着女人身上五彩斑斓的衣袍,觉得像是哪个原始部落里的祭祀。 女人扭头,目光和墨寒羽对视上,那双眼睛美丽却又透露着疯狂。 墨寒羽差点就以为她能看到他了。 女人抿嘴,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你们有没有乖乖在家啊?” 女人长的美艳,浅棕色的瞳孔勾人似地闪着光芒,嘴角的笑容让她显得有些疯狂——或许事实正是如此。 她长的实在美丽,在隐隐透露着癫狂的脸上竟还能显出几分病态的美感。 女人穿过墨寒羽,走到笼子前,蹲下身打量着两个孩子,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的宠物。 被她看的那个孩子开始颤抖,尽管被女孩握住手,却还是忍不住蜷缩起来。 墨寒羽终于从那孩子身上看到了情绪,却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种。 是恐惧。 女人笑眯眯地和那个孩子对视片刻,打开笼子将那个孩子拽了出来。 真的是拽。 女人一手抓住小孩的头发,直接把他拎出来扔到地上,反手关上了笼子。 那是个男孩。 男孩狠狠摔到地上,却并没有发出任何痛呼声,好像已经习惯了,只是咬住了嘴唇,像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来,你告诉我,你姐姐有没有乖乖的啊?” 女人蹲下身,掐住男孩的脖子,强迫他抬头。 墨寒羽这才看清男孩的面孔。 男孩脸上布满了一道道焦黑的痕迹,不知是怎么留下的,奇怪的是,他的皮肤下好像有什么的东西,呈线性蠕动着。 墨寒羽忍不住后退几步,捂住嘴。 ……有些恶心。 那女人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反而用欣赏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小孩的脸。 “已经成了呢。”女人轻笑,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足有小臂长的针,针的另一头有个小铁环。 女人慢条斯理地用尖端划破了小孩的脸廓,而后—— 墨寒羽眼睁睁看着女人将有圈的那一头,顺着皮肤划开的痕迹,硬生生伸了进去。 那针撑起的弧度,让他幻觉她要把小孩的脸皮硬生生剥下来。 长长的针在小孩皮肤下不断滑动,鲜血不断从那道滑出的伤口汩汩流出。男孩想挣扎,想尖叫,却被女人死死摁住。 喉咙深处发出尖锐的低吼,像一条砧板上任她宰割的鱼。 “乖一点……” 女人笑着,动作却越发狠厉,甚至惩罚似的捏紧了他的咽喉。 终于,在看到女人真的从男孩皮肤下抽出一条条蠕动的黑色长虫时,墨寒羽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 墨寒羽大喘着气,灰暗的环境扭曲起来,不知是否因为那个男孩的意识开始模糊,周围的一切也跟着扭曲起来。 “不准哭哦。” 在一切模糊之时,女人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耳边,周围一切恢复正常。 不,这不正常。 墨寒羽紧靠墙壁,他不止一次地想去阻止,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次次穿过那疯狂的女人。 他什么都做不了。 墨寒羽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自己根本无法改变。 无法干涉,无法改变。 小孩想要尖叫,眼眶中汇聚起眼泪,汹涌的泪水眼看就要流出。 “不准哭哦。”女人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你知道我最讨厌人哭的吧?我当时也是这样,苦苦哀求着你的父亲不要离开,但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个女人跑了,那个女人——” 女人说着,眼中流露出惊人的恨意:“你、你姐姐、还有你父亲,你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无情!” 女人将最后一条虫子拉出来时,男孩已经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眼神无神地望着墨寒羽那个方向。 墨寒羽捂着脸,对上孩子的眼睛时险些崩溃。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 男孩的脖颈处鲜血淋漓,他半睁着眼睛,那原本闪烁的泪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终究将那眼泪强行憋了回去。 女人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墨寒羽抬头,见她不知何时从罐子中取出了一只带有粘液的蜘蛛。那蜘蛛身上沾着奇怪的粘液,在女人的夹子上胡乱舞动着,令人毛骨悚然。 墨寒羽意识到了什么,挡在小孩面前想要阻止,却只能看着她从自己的身体穿过,将蜘蛛轻轻放在了男孩脸上。 “我怀着他的骨肉,他竟然还要对我刀剑相向,凭什么?!”女人蹲下身,眼神癫狂,“他就是那么无情,那么……凭什么?我和那个女人到底差在了哪里?为什么不能离开那个女人……” 女人说着,目光又冷了下来,冰冷的目光像看垃圾似的看着男孩:“既然他不喜欢你们,那你们也就没什么用了。” 墨寒羽没有理会她的话,他的眼中只有那个男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湿漉漉的蜘蛛钻进了男孩嘴里。 小孩猛然间颤抖起来,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最终从腹中吐出大量黑水,无用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男孩的七窍开始流血,腥臭的黑色粘液不断从男孩的眼睛、耳朵、嘴中流出。 小孩呕吐之剧烈,简直要把内脏吐出来般,眼上蒙了层水雾,和黑色液体混在一起,近乎将眼膜染成黑色。 墨寒羽终于受不了了,他想出去,想逃离这个地方,但不知为何,他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脱离这个宛如地狱一般的地方。 凄惨的尖叫声在耳边回响,墨寒羽受不住地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断显现着方才看到的一幕幕。 声音刺穿了手掌,清晰地传进墨寒羽的灵魂深处。 他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墨寒羽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勇气去直视那个男孩。 不知过了多久,小孩的声音消失了。 墨寒羽颤抖地抬起头,碰上那黑洞洞的眼睛。 眼膜被染上黑色,眼睛没有半点光彩,呆滞地看着墨寒羽的方向。 “对不起……”墨寒羽捂住脸,坐在地上,只能不断地向他道歉,“我……什么都做不了。” 蜘蛛缓缓从男孩的嘴里爬了出来,刚爬出来就被女人抓住塞到了罐子里。 墨寒羽眼神麻木地盯着女人。看着她拿出那根针,放在火上烧了烧,对着男孩的手臂划下一道长痕,又拿出一个陶罐,往伤口上撒了些白色幼虫。 那些虫子一碰到血液,便发了狂似的顺着伤口钻进了皮肤,在男孩皮下游走。 救命…… 墨寒羽捂住眼睛,无力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女人好像是看到了小孩眼中的泪,笑眯眯道:“不要哭哦,不然你知道的。” 于是,小孩面无表情,硬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 女人将那些拽出的长虫密封在一个罐子里,像是有什么用处。 但墨寒羽对那所谓的用处不感兴趣。 女人随手将男孩扔进笼子,将女孩拽了出来。 女孩脸上并不像男孩那样满目疮痍,但神情是一样的麻木。 女人没有像对待男孩那样,只是让女孩去给几个罐子里的虫子喂食。 女孩面无表情地走到桌前,不管自己身上的疤痕,拿起桌子旁边的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疤痕堆积的手臂上又填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中流出。女孩打开罐子,往每个陶罐中都滴了些血。 女孩做完一切后,手臂上已经血肉模糊了。 女人站在旁边,欣赏美景般看着女孩做完了这一切,等女孩一瘸一拐地走到面前时,还好心情地拍了拍女孩的头。 “比你弟弟乖多了。”女人笑着把女孩扔进笼子后便拿着那罐子离开了。 女孩没有说话,抹了下脸,脸上顿时血糊一片。 女孩伸手抱着男孩,泪水不断落下,打在男孩脸上。 男孩疲惫地睁开眼,安抚似的摸了摸女孩血淋淋的手,安静地靠在女孩怀里。 女孩抚摸着男孩的脸,颤抖着抱紧了男孩,泪水不断落下。 墨寒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没有感到半分宽慰或是感动,他从未像此时似的那么想杀掉某个人。 为什么呢? 这是秦枭的过往吗? 墨寒羽捂住脸,无力至极。 如果是,那也太…… 墨寒羽找不到词来形容。 可怜? 秦枭不会喜欢这样形容他的。 墨寒羽突然后悔起来。 如果秦枭知道自己看到了这些,会不会讨厌自己?以他那样的性子,是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伤口的吧? 但墨寒羽真的没有想过会看到这些。 他一开始真的只是好奇,如果提前知道他会看到这些,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做的。 墨寒羽看看自己的手。 有可能是刚融合灵魂的缘故,他现在并不能自由打断,也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很好控制力量的能力,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不起。” 墨寒羽坐在昏暗的角落,喃喃自语。 屋中一片寂静,没有能听到他的话的人。 第55章 回忆2 墨寒羽在这个屋子里接连呆了好几个月,不知外面如何,但他每日看着太阳升起,看着月亮下落,从一开始的崩溃难受,也逐渐变得麻木起来。 墨寒羽坐在角落,蜷缩着,目光呆滞地盯着旁边笼子里的这对姐弟,脑中一片空白。 他也大概摸着规律了,太阳落山之时,女人便会回来,折磨就会开始。 两个孩子没有说过话,也许是因为没有人教过他们。女孩每次结束,都会用肢体动作去安慰弟弟。男孩安静地不像个人,空洞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光芒,一片死灰。 墨寒羽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有一天,意外发生了。 那天,女孩在睡醒后格外兴奋——尽管只是眼神亮了些,但墨寒羽还是看出来了。 “梦……仙!”女孩子手脚比划着,胳膊上狰狞的疤痕被扯开,往外汩汩流着鲜血。但女孩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仍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男孩温顺地看着她,认真理解她的意思。 墨寒羽从女孩的肢体动作和嘴里蹦出的字得知,女孩梦到了神仙,可以到一个地方许愿,可以救他们。 男孩轻轻摇了摇头,不明白女孩想做什么。 女孩对男孩笑了笑。 这是墨寒羽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笑容。 墨寒羽微微抬头,双手已经抱着后颈,眼神出现了一丝变化。 女孩想逃出去,找神仙来救他们。 墨寒羽有些明白了。 男孩犹豫不决,显然是害怕女人发现后的后果,但看到女孩发亮的眼睛,还是点了点头。 墨寒羽能看出,男孩其实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甚至可能只是镜花水月一场,但男孩在看到女孩希翼的眼神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但他们一出生就在这间屋子里,根本没见过外面是什么样的,要怎么应付? 墨寒羽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们,心不自觉揪了起来。 第二天,女人走后。在她脚步消失了好一会儿后,女孩用手指扣进手臂上的伤口,在鲜血淋漓之中扯出了一把沾满血的钥匙。 干瘦的手臂轻而易举地从铁柱的缝隙中穿了过去,打开了铁链。 女孩打开笼门,试探地伸出脚,从笼中跨了出来,出来后张望四周,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才转头看向笼中的男孩。 女孩想让男孩和她一起走。 男孩刚迈出笼门,便跌倒在地,抽搐不止。皮肤下一条条蛊虫游动地飞快,在他身上蔓延,浑身都是黑色鼓起的线条,让人看了既恶心又有些怜悯。 女孩毫不嫌弃地扶起男孩,隔着皮肤都能感到那凸起游动的蛊虫。 男孩撑着身子,想强行出来,却一口血吐了出来,最后无法,只能自己退回了笼子。 女孩潸然泪下,一颗颗豆大的泪水从脸庞滚落,目光饱含悲伤。 男孩停止了抽搐,目光平静,握了握女孩的手指,像是在安慰她。 女孩亲吻了男孩的额头,闭了闭眼,一瘸一拐地走了。 女孩走过之处皆留下醒目的血痕。 男孩一个人坐在笼里,抱着膝盖,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墨寒羽捂住额头,无知无觉地流下两行眼泪。 接下来的事情墨寒羽不想再看,也不想再听,但他还是自虐似地盯着女人手下的男孩,面无表情满脸泪痕地看着,女人将男孩身上的蛊虫取下后又一次性在他身上划下数十道血口,将罐子中幼小的蛊虫尽数倒在他的身上。 虫子扭动着身躯,疯狂钻入男孩的身体。男孩痛苦地蜷缩着,张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怎么可以不乖呢?”女人掐住男孩的下巴,指甲深入皮肉,“怎么能想着从这里逃离呢?幸好我早就在你身上下了蛊……本想着你若是无法逃出,你姐姐肯定会跟着留下来的,没想到啊……你们姐弟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嘛。” 女人说着,露出嘲讽而又疯狂的笑容,欣赏着男孩被蛊虫折磨得生死不能的样子。 墨寒羽终于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冰冷麻木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惊人的杀意。 但是,有杀心又能怎么样呢? 墨寒羽自嘲地低下头。 他什么都做不了。 …… 夜里,男孩安静地坐在笼子中,抱着膝盖,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那女人划的太用力,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筋骨。 男孩像是想哭,但眼泪一次又一次咽了回去,一滴泪都没有流下来。 墨寒羽不止一次想要劝说,想哭就哭吧……那个女人不在,没有事情的。 但他清楚地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男孩统统无法感知,最终只能无力地靠在笼子边上,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女人方才不知做了什么,地板升了上去,从地下爬出几只半人高的蜘蛛。女人丢出沾有女孩气息的衣服,让它们把女孩带回来,生死无论。 墨寒羽不知道这些蜘蛛能否听得懂人话,但看到那些蜘蛛爬出去,心还是忍不住地揪了起来。 墨寒羽看看男孩。他感觉到了,这里是男孩的回忆。 所以……这是秦枭的记忆吗? 但这里不是秦家啊。 墨寒羽脑中倏然滑过一束灵光——他想到了前世今生。 如果说,这是秦枭的前世记忆,可能就说的通了。 墨寒羽闭上眼,脑中一片混乱。 ……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男孩所经历的折磨并没有减少。 墨寒羽曾眼睁睁看着女人近乎剥皮似的将男孩的皮肤掀起一片,用那根长长的铁针刺入皮下的血肉、筋络和骨缝,从中挑出一条条恶心的蛊虫。 男孩除了充当养蛊的工具外,还做起了女孩的工作——将自己的血滴进养蛊的坛子。 男孩不止一次地想要流泪,但每当这时,就会想到什么,便会睁大眼睛,硬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哪怕憋的浑身颤抖,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为此,男孩好几次差点把自己憋死过去。 墨寒羽猛然觉得,男孩好像就这么死了也挺好,起码不用再受这么多折磨。 终于,女孩回来了。 但女孩并没有带回她所谓的神仙。 可她还是回来了。 女孩回来当天,差点没被女人切成肉片。 女孩的身上仿佛遭受了凌迟一般,尽是裸露出来的血肉。 女孩坐在笼子里,见男孩看她,朝他笑了笑。 墨寒羽不知道女孩到底是怎么笑出来的。 “别怕。”女孩喑哑的声线像一架破旧的木琴,“会……来的。” 男孩盯着女孩身上的伤痕,不敢碰她。但女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盯着他皮下蠕动的蛊虫,不知想了些什么。 女孩看看男孩身上的痕迹,目光悲切,却猛然坚定起来。 墨寒羽看着女孩坚定的目光,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会……好起来的。” 墨寒羽没有想到,这是女孩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女孩死了。 被女人活活砍死的。 女孩忤逆了女人。女人扭曲着脸,拿起了隐藏在角落里的斧头,眼神恐怖地盯着她。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见。”女人恐怖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屋子中,男孩不安地抓着铁柱,眼睛不敢有一丝的错开,死死盯着女孩。 “不……” 墨寒羽终于听到男孩开口,蹦出个字。 铁柱上流下醒目的血痕,男孩紧紧握住,血液从指缝中溢出,一路向下,最终在地上汇集起来。 女孩没有说话,抬起头,露出她那极具嘲讽的眼睛。 “呵。” 女孩扯了扯嘴角,露出极度的讽刺。 女人顿时失去了理智,抡起斧头向她砍去,一斧头便砍下女孩的手臂。 男孩尖叫着,挤破了头想出去,皮肤下的蛊虫疯狂扭动着,但他却没有理会,满身是血的夹在铁柱缝隙之间,浑身颤抖地扒拉着铁柱。 斧头落到女孩脸上,在女孩脸上砍出一道狰狞的裂痕。血液顿时喷射而出,将女孩的脸糊成一片。 女人紧接着又是一斧子劈下,将女孩半个头砍了下来。 那一瞬间,时间好像停止了。 男孩的尖叫,女孩颈部泵出的血液,在墨寒羽的脑中格外清晰,灰暗的世界被女孩的血渲染出一抹惊人的艳色,那喷射而出的血液将墨寒羽的视线牢牢抓住。 世界安静了。 墨寒羽眼中只剩下那抹惊人的血色,周围好像被灰暗隔开一般,男孩的尖叫小了许多。 最终,女孩的血洒在地上,染红了她的颈部,顺着身体淌下。 男孩崩溃地发出刺耳的叫声,这凄惨的声音简直要穿透墨寒羽的灵魂。 女人又接连砍了好几下,将女孩的头颅砍了下来。 血液染红了女孩身下的地板,以她身体为中心,蔓延起来。 女人掂起斧头,一步一步地向男孩走去,她的脸上染上了女孩的血,眼中的疯狂与凶狠几乎要将她的瞳眸一同染成红色。 男孩抬头,对上了女人的视线,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恨意。 女人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对着男孩抬起了斧头。 就在此时,意外横生。 女孩身下突然绽放出血红色的法阵。阵法光芒大放,缓缓升到半空。 “契约完成。” 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墨寒羽猛地抬头。 女人回头,朝着那发光的阵法丢去斧头。 光芒中伸出只苍白修长的手,两指轻轻捏住了沾血的刀刃。 女人的表情先后出现了惊愕、愤怒、惊慌,最后狂笑起来。 那只手轻轻一捏,斧头碎成几段掉落在地。 卡着男孩的铁笼突然往外展开,像是被人扯开一般。 男孩跌落在地,连滚带爬地爬到女孩身边,跪坐着,不知该拿女孩的尸体怎么办。 最后,颤抖着抱住女孩的头颅,还毫不在意身上的血迹,又拉着女孩的身躯,将两者拼到一起,好不容易合上了,刚松手,女孩的头颅又骨碌碌地滚到地上。 男孩浑身都在颤抖,这样拼了几次,都没办法再让它们回到先前的位置。 在头颅不知多少次滚落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精神忍不住崩溃了。 男孩满手是血的捂住自己的脸,绝望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像是从肺腑间生撕硬拽扯出来的般,光是听着就带着一股血气。 “原来……你们真的存在,哈哈……你们——” 女人疯狂的笑声在屋中回响。听得墨寒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光芒散去,一个男人出现在屋中,身穿一袭灰袍,银灰色的头发垂至腰间,手腕和脚腕皆缠有绷带,脚上没有穿鞋,手指根骨分明,纤细苍白。 男人没有理会女人发疯似的狂笑,转身看向男孩,看到男孩身上凸起的痕迹后皱起了眉头。 “(……脏死了。)” 墨寒羽能听懂,男人用的这奇怪的语言。 男人弹了弹手指。 男孩突然倒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开始尖叫。数条黑色的虫子从男孩深长的伤痕中爬出,满身的蛊虫在顷刻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男人屈指弹出一灰色小球,弹进男孩额心。 男孩一顿,仰面吐出几口黑血,眼睛鼻孔中不断流出浓稠腥臭的黑色液体,同一时间,男孩身上的皮肤开始飞速愈合,皮肤上坑坑洼洼的伤口竟在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脸上的伤痕也愈合完成,露出几分稚嫩的面孔。 墨寒羽蹲在男孩身边,看到这个样子,终于有了几分轻松。 墨寒羽抬头,看到男人面孔时愣了一下。 男人五官立体,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灰白,长相俊美,眉间还有一道血色印记,左眼下印着奇怪的血色图案。 邙灵…… 墨寒羽脑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名字。 邙灵淡淡看着男孩,丝毫没有理会还在狂笑的女人,俯身道:“这个人类找到我,和我立了契约。她死了,我帮她救你,她的灵魂归我。” 男孩睁大眼睛,嘴唇不停颤抖。 邙灵不耐烦地“啧”了声:“没听懂?” 男孩眼中满身泪水,眼看就要落下。 “不准哭。”男人烦躁地皱起眉。 小崽子哭了还要哄,麻烦。 墨寒羽奇迹般看懂了邙灵的意思。 但男孩并不知晓,便像之前一样,咽了回去。 邙灵顿了下:“倒是蛮乖的。” 男孩伸手想扯邙灵的衣袖,却又缩了回去,像是害怕把他衣服弄脏惹他不快。 “救她……求你。”男孩祈求地看着邙灵。 “没听懂吗?”邙灵像是嫌女人太吵,抬手一阵风将女人拍进笼子,顺带缩紧了笼门,“这个小孩——应该是你姐吧?你姐她让我救你。我答应了,但是有条件,就是她去死。你要是想和我说用你的命去救她那是不可能的,要是想死就去死吧,但你要想清楚,你要是死了那她就白死了。” “救活是不可能的。” 邙灵面对男孩呆滞的目光,没有半点动摇。 “一命换一命,很公平。”邙灵说着,抬抬手让女孩的尸首升了起来,拎起头颅随意地拼在尸体上,“如果我不答应,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男孩伸手想去抓住女孩,却见男人像拼玩具似的将女孩的头随意按在尸体上,随手一丢,空中出现一灰色法阵。女孩的尸体顿时和那个法阵一起消失了。 邙灵没有再理会男孩,可能是想让他再想想,转身走到女人面前,眼前出现一团黑雾。 邙灵盯着那团黑雾,用着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声音道:“巫族蛊女,曾用蛊毒杀百人,又用蛊操控一男子和你结合,事后想利用怀中骨肉做要挟强迫其和你联合,却被其妻子险些反杀。” 邙灵嘴角扯出一嘲讽的笑容:“也就是说这两个小孩本来就不该存在喽。” “那本就是她的错!如果没有她,他们的父亲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就是因为那个女人!他们的父亲也是,明明和我有了肌肤之亲,为什么还要离我而去?!是他们的错!”女人血红着眼,厉声嘶吼道。 “你是来批判我的吗?”女人又笑了起来。 邙灵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黑雾。 看完了女人生平,邙灵淡漠的眉眼终于出现了几分讽刺。 但邙灵没说什么,顷刻间眉眼又淡了下来,转头看向男孩。 “你想让她如何?” 听到这话,墨寒羽和女人都是一愣。 “死……”男孩没有犹豫,抬起头,眼中满是恨意,怨恨近乎要化成火烧了起来。 “我想让她死。”男孩嘴中吐出的话比女孩要流畅许多。 邙灵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男孩和邙灵对视,从邙灵灰色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狰狞的面孔。 邙灵笑了笑,扭头对女人道:“其实那女孩说不知道该让你怎么办,她心里只是想救她的弟弟。所以我问了下你儿子的意见,真是太好了,他给了个极好的建议。” 女人盯着男孩,又笑了起来:“你和那个女人一样,恶心至极。明明心思比你姐姐要多得多,却就是憋在心里不说。你姐姐死了,难道你真的很伤心?那为什么一滴泪都没有流出来呢?也就是看到有人给你撑腰了,才敢对我呲牙,真是个见风使舵的狗东西。” 男孩大概能明白女人是在骂他,但他没有反驳,只是死死盯着她。 邙灵看了看男孩,见他没有想改变想法的打算,便向着女人随意挥了挥手。 女人的皮肉突然开始融化,像水似的从骨缝中滑落,一时间血红一片。 女人一愣,而后痛的尖叫起来。 女人张嘴,舌头从口中滑出,瞪大了眼睛想要呕吐,眼珠又从眼眶中滚落,抬起手想将其塞回去,手指的血肉又滑落得只剩下深白的骨头,连连接骨头的筋络都融化了,骨头便跟着掉落下来。 过程很快,转瞬间,原本靓丽的女人化作一副深白的骨架。 墨寒羽盯着地上那滩血水,不知在想什么。 “你可以和我走,去邙山。” 邙灵没有再看那副骨架,转头看向男孩。 男孩垂下头,看着地上已经结块的血液,沉默顷刻,点了点头。 第56章 回忆3 墨寒羽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伤心。 女孩死了。 尽管男孩还活着,有救了,身体也变好了,但他还是不开心。 墨寒羽双眼无神,却还是跟着男孩走出了这间屋子。 出了这间屋子,才发现,外面竟是一个部落。 墨寒羽睁大双眼,看着围到男孩和邙灵身边的人们。 那些人有骨瘦如柴的老人,也有面黄肌瘦的成年人,无论如何,他们中有个共同的点,便是瘦弱。 “什……什么?蛊医死了?怎么会?那我们该怎么办?” 眼窝深黑的老人抓住男孩,死死地盯着他。 “是因为你吗?蛊医和我们说过……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孩已经跑了,就剩一个男孩了……就是你吧?你害死了她,是吗?” 老人靠的很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孩。 残阳如血,将老人阴森的面孔映照得更加诡异。 男孩不知该怎么办,手腕被铁钳似的手掌抓住,没有办法挣脱,自己又虚弱的很,只能眼睁睁看着老者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死了你们再找一个不就行了。”邙灵冰冷的声音响起。 “没……没办法的。”老人猛然抬头,绝望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恨意,“都是因为你们……所以我们都要死了。只有她愿意收留我们,给我们治病……都是因为你们。” “为什么你不能乖乖听蛊医的话,为什么要杀了她?”一个脸色蜡黄的男人抓住男孩的脖颈,死死盯着他,“我们怎么办?没了她的那些蛊虫……我们很快就会死的。” 蛊虫? 墨寒羽猛然间懂了些什么,脸色难看至极。 男人说着,不知从何地方拿出一条正在扭动的蛊虫,向男孩的方向扔来。 男孩一见那蛊虫便浑身一颤,本能想要逃避,却被男人强按着扔到身上,感受到那又长又细的虫子在自己的皮肤上游走,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了让你们再找,你们听不到吗?”邙灵见状,嫌恶地皱起眉头,一巴掌将男人带那虫子打飞好远。 “没有人会来救我们的!只有那个蛊师——” 周围的群众呐喊着,愤怒着,悲切着。 那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险些将墨寒羽淹没。 “为什么不能为了我们牺牲一下呢?” “就是说啊……明明只是个小孩,他的日子还在后面,我们还没活够啊……” “蛊师说的没错,她的孩子果然都是白眼狼,竟然联合外人杀了她……” “没有了蛊师,我们也活不了多久了,怎么办?” “你问我,我也……” “男孩……那个男孩,抓住那个男孩!我们可以像蛊师一样,用他培养蛊虫,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 嘈杂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寒的信息刺入墨寒羽的耳中。在这些人的话语中,墨寒羽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 这些人明明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对待这两个孩子的,却没一个人反对过,恰恰相反,他们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用两个孩子的血肉培育出的蛊虫,事到如今竟然还想继续如此—— 墨寒羽简直无法忍受。 就算是为了自己,就算是为了自己…… 也不能这样啊…… 墨寒羽垂下头,心中万分纠结。 如果说离开了用血肉培养的蛊虫这些人就会死的话……不就是要在男孩和这些人中间做出选择题吗? 这么多人的命……和一个孩子的命…… 不,不是命。 那孩子不会死。 但会生不如死。 墨寒羽仓惶着,忐忑不安地盯着邙灵,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邙灵明显也从群众的口中得到了这些消息,只见他皱起眉头,面上有了几分阴沉。 “如果没了那些虫子你们就无法存活的话——” 墨寒羽的心近乎提到了嗓子眼。 “那你们就去死啊,说那么多干什么?” 邙灵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墨寒羽听得一愣。 显然不止是墨寒羽,还有围在他身边的人,甚至包括他身后的男孩。 邙灵不为所动:“再围着就把你们都杀了,反正据你们所说,都要死,那我现在正好可以给你们个痛快。” 邙灵说着,抬起手,手心中出现了灰色光芒。 “要试试吗?” 邙灵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出现了一大片空地。 邙灵见状,冷嗤一声,抬步向前。 男孩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没想到便是这副模样,一时间有些踌躇。 “跟着我。” 邙灵头也没回,脚步未顿,冰冷得好像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回响在男孩耳中。 男孩愣了下,畏缩地站着,好像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墨寒羽猛然间记起男孩并没有学习过语言的意思,他很可能并不知道邙灵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周围人的恶意,和邙灵冰冷的语气。 周围人见男孩站住了,经过刚才不知是谁的提醒,几只粗糙的手向男孩抓去。还没等碰到,一阵黑气掠过,伸出手的几人瞬时跌倒在地,没了生息。 周围群众大惊,又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地瞪着男孩。 “听不懂话?”邙灵不知何时站到了男孩面前,蹙着眉头,像是有些不耐。 男孩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刚才朝自己伸来的,那些恶魔似的爪牙纷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愣愣地看向邙灵。 邙灵朝他伸手,骨节分明、纤细苍白,乍一看宛如死人一般。 男孩却没有害怕,试探性伸出手,见邙灵没有露出厌恶的神情,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好冷…… 墨寒羽脑中突然浮现这么个念头,应当是男孩感知到的。 眼看邙灵和男孩就要离开,那些人又不怕死地围了上来。 “你们不能走!” “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反正都是要死的……如果成功了,起码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人群嘈嘈杂杂,在极度的恐惧中猛然爆发出一股愤怒,一只只手指向两人。 “把那个男孩留下!” 看着如此激烈的人群,墨寒羽又担忧起来,犹豫地看向邙灵,如果那么多人一起…… 这个群落的人纷纷走了出来,不再仅是老人和壮年,墨寒羽在从中看到了女人和小孩的身影,其中甚至有还处在母亲襁褓之中的婴儿。 这么多人…… 大大小小……老老少少…… 墨寒羽不知为何,心中猛然掀起一抹凄凉。 人们拿着火把,火光烧红了天际,将残阳下的黑色山峦照耀的宛如幽火乍现,好似将人们心中绝望的怒火实体化了般。朵朵跳耀的火炬映红了墨寒羽的瞳孔,他呆呆看着水泄不通的人群。 他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看见他们手中高举的火把。 他听不清他们的话,却能听见他们此起彼伏的呐喊。 ……怎么办? 就在墨寒羽茫然之间,一道冰冷的声音直直穿过他的灵魂,直达他的耳畔。 “确实病得不轻。” 邙灵无动于衷,神情没有半点变化,望着满山火束,轻轻一拉,将男孩拉进自己的怀抱,单手将他抱了起来。 男孩呼吸一滞,浑身一僵。 邙灵挥手,火把顿时熄灭。 熄灭的不止有火把,还有那些人的生命之火。 声音、生命,在这一瞬间清零。 一切暗了下去。 太阳夕沉西山,黑暗笼罩大地,只剩下月亮升起前那猩红的昏暗。 ……都死了。 包括……那刚出生的小孩。 墨寒羽抽搐着嘴角,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邙灵眉也没挑,夺走完这些嘈杂的生命后便抱着小孩回去了。 墨寒羽眼前一花,周围的环境又变了。 这一次是在黑漆漆的山里,不知为何,这片草木茂盛的山中,却透着深入灵魂的寒意。 邙灵随手把男孩丢在半山腰,嘱咐几句后便消失了。 ……这么随便的吗? 墨寒羽刚从方才的震撼中脱出,见到此景便忍不住吐槽,转身看了看四周,霎时全身一寒。 只见在漆黑的树木之间,燃着一股股蓝绿色的鬼火。那鬼火忽闪忽闪,忽远忽近,悬在半空中,浑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男孩眼神茫然,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画面中回过神,呆呆地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诶?小孩?” 一个尖锐的女音传来,带着些许意外。 墨寒羽扭头,见一打着红伞、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蹲下身盯着男孩。 男孩终于有了反应,眼神微微聚焦,看向女人。 墨寒羽看到女人的面孔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女人眼眶漆黑,两道血泪凝在脸上,青白的面孔没有半点血色,撑伞的手面都是苍白,指甲泛着黑色。 墨寒羽这时发现女人并没有脚,而是悬在半空中的。 女人伸手,手指直直穿过了男孩。 女人愣了下,猛然尖叫起来:“小孩?!!活的小孩!!” 刹然间,尖锐的声音险些刺破墨寒羽的耳膜。 “什么什么?小孩?” “走丢了吗?半夜跑邙山来?” “和父母走丢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父母呢?” “邙山好久没见过活人了,话说周围的镇子把这座山说的那么可怕,怎么会有人带着孩子来这儿?” 随着女人的尖叫,一道道奇怪的声音在周围响起,本来远在树后的鬼火倏然出现在男孩周围,化作一道道人影。 “吵死了。”一个高大的鬼影道。 墨寒羽看向他,却见那个鬼影身穿磷光铠甲、胸前的护心镜血渍斑驳、腰间束着猩红色宽带,绸带无风自动、下身鳞袍闪烁、抬步间甚至能听到他身上鳞片“哗啦啦”的响声。 鬼影没有头颅,颈部冒着黑气,浑身煞气弥漫,近乎要凝集成实体。 墨寒羽不禁后退几步,挡在男孩面前,但那鬼影直直地穿过了他,在男孩面前停下步伐,蹲了下来。 “我们要把他送出山吗?”旁边打伞的女人停下了尖叫,幽幽问道。 ——她正常说起话来,竟婉转如夜莺,轻声细语地问道。 周围鬼影围着男孩思索着,顷刻,一个被砍掉半个头的男人伸出手指,突发奇想。 “要不我们养他怎么样?” 男人刚说完,旁边吊着长舌头的女人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 “人家有爹妈,肯定要把他还回——” “他没有。” 邙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众鬼影身后,淡声道。 “山神……” 众鬼影连忙给他让路。 邙灵没有动:“以后你们养了。” “……” “???” “啊??” “我,我们??” 撑伞的女人指了指自己黑洞洞的眼眶。 无头鬼影没有说话,但浑身气场明显有些虚。 “可……我没养过小孩。”女鬼摊手。 “对啊,我们都没养过。” “我到死都没有过心怡的对象。” “我……我连未婚妻都没有。” “我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 “我,我也……我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 “没事,来咱俩正好凑一下,牵一下。” “好嘞。” 然后,墨寒羽眼睁睁看着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和一个独臂女人牵了牵手。 墨寒羽:…… “虽然我也想过要小宝宝……但没生过啊?”撑伞的女人抬手捂住嘴巴,只露出黑洞洞的眼眶。 邙灵看着他们,面色平静。 “那你们的意思是……我生过?” 霎时间,一片死寂。 气氛突然就喜感起来。 无头男鬼抬了下他不存在的头:“倒也不至于……” “那就这么决定了。”邙灵一锤定音,转身要走。 “对了,这孩子是什么人啊?您捡回来总要有个名分吧?还是和我们一样?”撑伞女鬼问道。 邙灵顿了顿,看了眼自他出现便一直盯着他的男孩:“你们人类怎么说?” “可以叫师父!有道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全身都是被砍的痕迹的男鬼开口,露出他血淋淋的牙齿笑着。 “没文化,那师父是说——” “那就这个吧。”邙灵随意地挥了挥手,并不在意这些虚名,也不在乎这名称后面的意义,“那他就是我……徒弟,是吧?” “是的是的。”刚刚被吵的男鬼马上仰起脸,露出个骄傲的笑容,但看上去异常恐怖。 邙灵淡然扫了男孩一眼,摸了摸他的头:“你以后跟着他们。” 男孩微微歪了下头,目光转向努力露出和善笑容的众鬼魂,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第57章 回忆4 “他怎么长这么大的啊,连个粥都不会喝。” 经过鬼魂的剧烈讨论,让邙灵为他们中的两个开了个例外——让其可以接触实物。 这两个分别是红衣女鬼和那个穿着铠甲的男鬼。 因为那个男鬼没有头颅,只能让红衣女鬼装扮了番,跑到旁边的镇上讨了些吃食。 几个不知几百年没吃过饭的鬼魂凑到一起试验了数次,终于端出了一碗白粥。 女鬼拿着勺子,舀了勺浓稠的白粥抵到男孩嘴边:“啊——” 男孩顺从地张开嘴,白粥入口,他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咽下,而是含在了嘴里。 “为什么不咽啊?”女鬼皱着眉头,纠结地看着他,“他不是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吗?” “是啊,今天再不吃估计就被饿死了。”男鬼在旁边附和。 女鬼:…… 女鬼捂住脸:“这是我养的第一个小孩,不会就这样被我养死了吧?” “他是不是不会吞咽?”男鬼分析道。 “不应该啊,长那么大了,而且吞咽不是天生就会的吗?”女鬼托着下巴,虽是这么说,却还是教了起来,“来,跟我学,这样仰起头,然后——咽下。” 女鬼一边做一边指着自己煞白的咽喉,给男孩做示范。 男孩见状,皱着眉头,学着她的样子,终于咽下了第一口白粥。 女鬼欣喜若狂:“好诶好诶!不会被饿死了!” 说着,将一碗的白粥一勺一勺地全部喂给了他。 男孩吞下最后一口粥,轻轻舔了下唇。 “诶?会舔嘴了,真不错。”女鬼又欢喜道。 墨寒羽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欣喜。这些天,除了这些鬼魂让他做什么的时候,其余时间里这个男孩便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静静地发呆,除了眨眼呼吸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男孩听到女鬼的新奇的话语,畏缩了下,以为自己做错了,眼睛流露出畏惧。 “诶我不是在吵你啊……为什么他这么害怕我?”女鬼想要辩解,却见男孩眼中害怕俞深,连忙后退半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这次看到男孩神情放松起来。 女鬼挠挠头,疑惑地看向男鬼。 “你这么凶他都不怕,为什么怕我?” 无头男鬼没有回话,对着男孩伸手,果不其然,男孩虽然没露出什么欣喜,却也没有畏惧。 “可能是你笑的太瘆人了。”男鬼回道。 “啊?”女鬼撑着伞,不可思议,“我瘆人?那你个没头的就不瘆人了吗?” 不,你俩都挺瘆人的…… 墨寒羽心中暗道,是在夜里无论碰上哪个都会尖叫出声的那一种。 墨寒羽虽是这么吐槽,心中对男鬼的看法却很是认同。也许是因为男孩的母亲在做那些可怕的事的时候都会笑着,所以男孩在看女鬼笑时总会格外紧张。 但偏偏这个女鬼又十分喜欢笑。 尽管乍然看确实吓人,但熟悉了也还好。 “是不是之前有人冲他那么笑 ,给他留下阴影了?”旁边的鬼魂猜测。 墨寒羽:…… 猜的那么准,你们不去破案都可惜了人才。 ……不,是鬼才。 “这个小孩和其他小孩确实不一样诶……太安静了。”女鬼摸着伞把,盯着男孩皱眉思索着。 “之前过的不好吧?”旁边一个掉了半个头的男鬼摸了摸下巴,“我小时候那叫个爬高上低,满树乱窜,我娘整天拿着棍追着我跑……哈哈。” 男鬼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女鬼:“……这很值得骄傲吗?” “对了,这个孩子还没名字吧?”独臂女鬼抱着头,倚在树上,“咱山神也没取。” “……这也不干那也不干为什么还把他捡回来啊!”女鬼忍不住捂住脸。 “邙山这漫山的鬼魂已经够热闹了,这又来了个小孩……”吊着舌头的女鬼幽幽道,“是为了给我们找点事儿吧?” 红衣女鬼捂住脸,片刻下定了决心:“走,带你找他取名去。” “等等。”无头男鬼阻止了她要拉男孩的手,“你不觉得到时候他会让我们取名吗?” “怎么可——”女鬼刚想说不可能,突然想起“师父徒弟”的事,愣了几秒转头看他,“你说的有道理。” “那不如我们先起几个好听的名字,到时候让他选。” 几个鬼一拍集合,讨论了半天,终于选出两个好听的名字。 “我叫叶兰淑,这个孩子跟着我姓叶好啦,叫叶青云。”红衣女鬼指着地上的名字道。 “为什么不姓柳?柳更好听。”无头男鬼反驳。 这两个谁也不肯退步,最后决定看邙灵怎么选。 然后—— “叫什么?”邙灵有些意外,看看男孩。 女鬼点点头,都做好邙灵接下来说让他们起,然后她就比那个男鬼先一步说出名字的打算了。 谁知邙灵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大手一挥让他们起,而是盯着男孩看了片刻,又看了看停在枝头的乌鸦。 “叫枭。”邙灵指着停在枝头的乌鸦,对他们道,“那个字会写吧?” 女鬼:…… 她从未这么失望过。 “……会。”无头男鬼也是有些失落,却还是回复道。 “那他就叫枭了,无姓。”邙灵淡声道,“你们正好教一下他识字什么的。” 说完就又消失了。 “……真让人伤心。”女鬼拉个脸,两道血痕像从她心里流出的泪。 无头男鬼叹了口气。 “我叫叶兰淑,是这三个字,你叫枭,是这个字。” 失望归失望,字还是要教的。 墨寒羽看着叶兰淑用树枝在地上划下的字,这字和他们那个世界的确实不同。 “来,跟我读,叶兰淑。”叶兰淑很有耐心,用树枝指着地面,一字一句地教他。 男孩学的很快,不到几天就认识了几百个字。 “……我有个问题。” 旁观的半头男鬼冷不丁道:“你死了多久?” “真是个冒昧的问题。”叶兰淑闭了闭眼,“我也忘了,有几千年了吧?” “几千年了,人类的字……会不会改了呢?”男鬼问出了致命的问题。 叶兰淑:…… 在一边看着一直觉得没有问题的无头男鬼:…… 叶兰淑恍然大悟:“哇偶。” “而且他们还分很多语言啊,文字也有不一样的——” 男鬼还想说,但看了看叶兰淑的脸色,闭上了嘴。 叶兰淑沉默半晌,扯出个笑:“没关系,我先教他一种,总比一种都不会的好。” “那——” “闭嘴!!”叶兰淑暴怒,“再说话把你骨头扒出来给枭煲汤喝。” 男鬼:…… 墨寒羽:…… 这倒不至于…… 这时,男孩突然笑了下。 虽然笑容很浅,声音也很小,但传进了叶兰淑的耳中。 叶兰淑猛然回头,盯着男孩。 男孩笑容一顿,立刻收了起来,垂下眸子。 “低什么头?”谁知叶兰淑捧起他的脸,大拇指一滑,拉着他的嘴角强行勾出一个笑,“笑起来多好看?不准哭丧个脸。” 男孩看着她,顷刻,扯出个难看的笑容。 “你吓着他了。”无头男鬼慢悠悠道。 叶兰淑:…… 枭不仅要学习文字,还要学习武艺。 “单有思想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只能沦为被欺凌的对象。”无头男鬼这么说着,不知从哪儿找来了长枪短剑,要教枭武艺。 于是乎,每天天未亮枭就要跟着男鬼跑山,跑完后又按照男鬼的指令做一些训练的动作。 墨寒羽看着那些动作,莫名感到几分熟悉,仔细一想才发现那就是秦枭带着他们做的训练动作。 无头男鬼显然没有思考过这么小的孩子,他搞那么大的运动量,却没有摄入足够的营养会是什么后果。 没过几天,那孩子就步伐发虚、神情恍惚、唇色发青了。 “体质那么弱吗?”那无头男鬼还在疑惑。 旁边的叶兰淑也是疑惑:“为什么会这样呢?” 墨寒羽看着都替那孩子叫冤,你们每天就给人吃一顿饭,还就一碗白粥,还让人孩子整天饥肠辘辘地跟着你们学这学那,这不折磨人吗? 但即便如此,枭都没有一句反对。 终于有一天,枭在跑山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值得庆幸的是,那男鬼虽然神经大条,但反应灵敏,在枭刚倒下时便一胳膊揽住了他,将他一只手抱了起来。 “怎么了?”那男鬼还在疑惑,看着枭苍白的面色。 枭晕过去后,墨寒羽也眼前一黑,再明亮时便发现自己处在医馆里,周围尽是药香。 “大夫,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墨寒羽扭头,见那熟悉的红伞上挂了一圈黑纱,将叶兰淑的面目遮了起来,不仅如此,还在身上围了身黑色披风,隐约遮住了里面的嫁衣。 “……你是这孩子的母亲吗?”留着胡子的老头眼神奇怪地盯着她。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匆匆忙忙地赶来。”叶兰淑抬起衣袖,“为什么这么问?” “这孩子一天几顿饭?”老头问道。 “一顿。”叶兰淑不假思索地回道。 老头:…… 墨寒羽看懂了老头的眼神:他也许是没见过把虐待小孩这么光明正大坦然自若说出来的女人。 枭醒了后,看看身边奇怪的男人。 说他奇怪,是因为这男人的头和身子像是被拼起来的一样。 ……不,就是拼起来的。 墨寒羽眼神中透露着震惊,因为他发现那大夫到现在还没骂人的原因就是这男鬼的形象太过恐怖。 这男鬼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一个还没怎么腐败的人头,随便地按在了自己的颈上,缠了几圈布条,又穿了个高领宽大的衣袍。 那人头半睁着眼,脸色铁青、唇色深紫、脸上甚至还有几处尸斑。 ……说实在的,这大夫敢让这样的人进来,真的已经是对得起正对着大门上挂的“医者仁心”这四个大字了。 “……”老头沉默片刻,看了男鬼一眼,像是强行咽下了骂人的话,耐着性子道,“这孩子才不到六岁,血气虚弥、脾胃虚寒、寒气沉入少阴,心肾阳衰,再加之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什么?!”叶兰淑发出一声尖叫,“他要死了?!” 老头:…… 老头连忙看了眼男孩,见男孩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又嘴唇颤抖地瞪着叶兰淑。 “你……” 墨寒羽都没眼看了。 叶兰淑还满是惆怅地看了看枭:“那要不咱抓紧时间选个坟?先占个位等回头——” “你果然不是这小孩亲娘!说!从哪儿偷的?!”老头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叶兰淑厉声道。 男鬼:…… 墨寒羽:…… 明明这么严肃的场景…… 他怎么这么想笑呢? 墨寒羽捂住了眼睛。 “那……大夫能和我们说一下该如何调理吗?”男鬼将叶兰淑按在枭身边,自己走上前和大夫沟通。 大夫见他过来,连退几步:“你就在哪儿站着,不许过来!” 男鬼见状,只能停下步伐。 老头绕了好几圈,从药柜中抓药包成数十份,捆起来。 “这是治他心血虚的。”老头指了指右手边的一摞,“一日一副,用中火慢烧……算了,要不你们每天带着孩子过来吧,我给你们煎制。” 老头说着,将面前的三摞药草收了起来:“你们每天晚上,等月亮升起,带着孩子过来喝药。孩子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吃些肉鸡蛋什么的,每日三餐。一定要多吃肉!一天三顿饭!如果小孩饿了可以再加,现在他太瘦小了,懂了吗?” 老头在说一日三餐时简直要把舌头咬下来,用的力道像是在磨牙,着重看着叶兰淑。 叶兰淑还不理解,但老实地点了点头。 老头看看枭,沉默片刻让他们等着。 叶兰淑和男鬼不知所以,在空荡荡的药馆等了会儿。老头出去又回来,拿着一碗豆浆和一盘大肉包,将其递给枭。 “吃完再走吧。”老头说着,没有理会叶兰淑诧异的目光,背着手走到柜台前,在书上写下什么东西。 枭看看叶兰淑,得到肯定后慢慢吃了起来。 男鬼对着枭的方向,好像在看他,却因为不是他自己的头看不出他到底在干什么。 枭先是小口小口咬,见他们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开始大口大口地往里塞了起来。 老头本来没想干什么,直到看到了这小孩把自己塞得脸都青了,旁边那俩大人还没阻止。 老头:…… “你们在干什么啊?!” 老头快步走到男孩面前,用力拍着男孩的后背。男孩嘴里满满的,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吐出来。 叶兰淑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老头见状,只得伸手按压男孩颈部穴位,同时往他嘴里灌豆浆,折腾片刻,才让枭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了下去。 “这小孩不会咀嚼的啊?”老头抓着男孩的手腕,气冲冲地瞪着叶兰淑,“在旁边看着他脸色不对了都没想着拦一下吗?” “啊……?” 叶兰淑语气满是迷茫。 男鬼:…… 男孩目光畏畏缩缩地在三人中间移动,好像知道了是因为自己叶兰淑才挨训,不禁害怕的蜷缩起来。 男鬼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手指动了动,安慰似地将手放在了男孩的肩膀上。 枭浑身一颤,满身僵硬,手足无措。 老头深吸口气,没好气地瞥了他们一眼,自己掰开肉包。又白又软的外皮被掰开,里面的鲜肉馅料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老头掰了一小半放在嘴里,动作夸张地咀嚼给男孩看:“像我这样,嚼烂了再咽。” 说着,将剩下的一大半放到男孩手上。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第58章 回忆5 听了老头的话,枭试探地打量着叶兰淑的脸色,却见她一袭黑纱遮住了面孔,根本看不见。 枭又看向男鬼,男鬼用着那死人头颅,全黑的眼珠中没有半点光彩。 但男鬼懂了他的意思,放在他肩膀的手指紧了紧:“吃吧。” 男孩这才学着老头的样子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起来。 老头盯着他打量片刻,没有发现问题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到柜台上继续写着什么,写到一半又忍不住偷瞄这边的情况,生怕一个没看稳又出现什么新幺蛾子。 这次枭很顺利地吃完了所有东西,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叶兰淑新奇地打量着枭:“哇,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心情很好啊。” “小孩都是这样,吃饱喝足心情就好了,他一直没吃饱过,情绪自然很低落。”老头头也不抬。 “啊?你一直没吃饱?怎么不说啊?”叶兰淑十分诧异。 老头这个时候倒是很淡定:“也许他也不知道一天只吃一顿是不正常的吧。” 叶兰淑:…… “真抱歉啊……我死太久了,早不记得吃饭——”叶兰淑突然顿住,后知后觉不太对,僵硬地看向老头。 老头低着头,像是没注意到这边。 叶兰淑悄悄松了口气。 在叶兰淑他们带着枭要离开时,老头突然开口。 “下次来的时候不用戴那么多东西,自己来就好了。” 叶兰淑一时间没有明白老头的意思。 “怎么知道的?”男鬼倒是没意外,平静问道。 “传言邙山上死灵遍地,灵魂皆呈现出死时的模样,但没想到竟然有可以做到这样程度的。”老头掀起眼皮,混浊的眼珠闪过一丝利光,“二位身上死气弥漫,特别是你——” 老头看向男鬼:“杀气过重,你浑身的煞气几乎能肉眼看到了。” “再者说……”老头闭了闭眼,“你头顶的那颗头颅,不仅尸斑露出来了,那浓重的土腥气和尸臭是多少鬼气都遮盖不住的。” 男鬼:……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老夫今日也是第一次见,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看出你不是活人。”老头看着男鬼,“但这孩子又确实是活人,我也是害怕是孩子招惹了厉鬼,这才让你们进来的。” “那你人还怪好嘞。”叶兰淑嘿嘿一笑。 “你们既无恶意,那往后来便是了……就是别顶着别人的头颅来了。”老头看看男鬼的颈上,有些不忍,“人都死了,何必如此折辱。” “啊?”叶兰淑疑惑,“这头的主人答应了啊。” 老头:……? “我们可是告诉他了的,他自己说可以我们才洗干净用的。”叶兰淑无辜道。 老头:…… 老头不理解,但老头很震撼。 墨寒羽能理解,因为他也很震惊。 这头的主人心要多大啊…… 老头围着男鬼打转几圈,最后还是送了他一个斗笠,几乎遮盖了其首。 “现在天已经亮了,街上不少人,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儿,要是被发现了得引起多大的恐慌。”老头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两鬼连连点头,带着枭走出了门。 不消一会儿,墨寒羽便见到了那心大的鬼魂。 男鬼被拦腰截断,肠子内脏在腹部吊着,血糊糊一片,悬在半空中,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怎么样?”只剩下上半身的男鬼幽然问道。 “被认出来了。”叶兰淑叹着气,取下了黑纱和披风,“那老头说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说话间,无头男鬼取下了颈部的头颅,想递给他,却忘了普通鬼魂是无法触碰实物的——即使是自己的尸首——那头颅直直地掉在地上,滚了两周。 半截鬼:…… “你是故意的吗?”从尸首的腐烂程度可以看出半截鬼是新死不久的,应当和他们并不熟悉。 “……并不。”无头鬼将头颅捡起,“要和你尸体一起埋起来吗?” “……算了,就地埋了吧。”半截鬼却摇了摇头。 “不,别埋这儿。”叶兰淑反对,一手把伞递给无头鬼让他帮自己拿着顺便抱过那鬼的头颅,一手揽住那鬼的肩膀,“你新来的不知道,这儿有个到处刨坟的白痴,还是给你尸首埋一起吧。” 半截鬼:…… “……山上还有这种鬼吗?”那鬼眉头挑了起来。 “……奇葩的多了去了。”叶兰淑扯了扯嘴角。 …… 叶兰淑和无头鬼第一天什么都没遮掩去找那老头的时候,那老头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 叶兰淑对老头这个反应很疑惑。 “他不是都知道我们是鬼了吗?怎么还这个样子?” 叶兰淑扭头问无头鬼。 无头鬼也不明白。 墨寒羽很明白。 毕竟他是旁观者。 想象一下。夜晚,弦月挂在半空,散发着黯淡的光芒,天上也没什么星星,昏暗笼罩大地,街道上的摊贩都已收摊,人们走进家门,正是睡觉的时候,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亮着昏暗的烛光。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叶兰淑身穿红色嫁衣,撑着红伞,一袭黑色乌发拖至小腿,她今日还专门幻化了一双绣鞋,走进医馆,留下鲜红如血的痕迹。在昏暗的烛光下,惨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鲜红色口脂染在她乌紫的嘴唇上,透着股凄森森的味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厉鬼索命来了。 叶兰淑满脸笑容地看着老头,刚准备说什么,身后发出铠甲碰撞的声音,扭头一看,见无头男鬼也走了进来。 这男鬼身上寒光粼粼,血渍狰狞斑驳,再加上他没有刻意遮掩身上的杀气,刚一进屋,森寒的杀气顿时布满整间屋子,连烛火都弱了不少。 老头还没从叶兰淑的形象中缓过神,便再次受到这强大的冲击,差点吓得晕过去。 “诶诶诶,怎么了这是?” 还好叶兰淑及时出声,老头哆哆嗦嗦地认出了他们。 “你……你们——”老头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游荡。 “我们听了你的话,给枭做了烤肉什么,他吃的确实很开心。”叶兰淑笑容晏晏地向老头道谢,“我记得看病是要钱的,但山上没有金银,就跑了好几座山给你拔了点儿草药。” 反正她是鬼,飘的快。 说着,将袖里的东西递给老头。 老头明显还精神未定,神情恍惚地看去,却是瞬间清醒了:“这是——雕棠?鬼草?还有……荣草?这……这些都是给我的?” “是啊是啊,就当作诊费了。”叶兰淑笑道。 “这……这太贵重了。”未曾想,老头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能收。” “这有啥贵重的?山里还有很多呢。”叶兰淑不解。 “……这些草药生长的山势奇特,鲜少有人前往,即使碰见了也极少有人能回来,所以价值昂贵,荣草便罢了,这雕棠和鬼草当真——” “你要不要那我就拿回去当肥料了。”叶兰淑道,“反正无论如何都会用掉,与其交给我浪费,不如你拿着,去救人。” 老人一怔。 叶兰淑笑了笑:“也好让世上少些我们这种无处可去的灵魂。” 说话间,寒风吹进门内,化作穿堂风一闪而过,风吹乱了老头柜台上的零散药材,却未能掀起叶兰淑的一片衣角。 “邙山亏待你了?”无头鬼突然幽幽问道。 叶兰淑:…… 老头:…… “不要打断这感人的气氛好吗?”叶兰淑没好气道。 “是你自己说话有问题。”无头鬼冷声道。 叶兰淑撇嘴,将枭扯了过来:“来,给这孩子喝药吧。” 老头好像才缓过神,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到里屋将熬好的汤药拿了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平波无奇,枭每日白天跟着无头鬼和叶兰淑学习,晚上过来喝药。 过了几个月,像是终于相信了叶兰淑他们对自己的善意,枭不再像刚来时那样局促,在和他们相处时放松了许多。 “挺直背。” 墨寒羽正想着,听到无头鬼冲枭道。 “挺直你的脊梁。”无头鬼又重复了遍,“教你武艺,是为了让你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虽然这么说,但刀剑什么做出来就是为了杀人的,无论目的是什么。” “你日后很可能会出去闯荡,所以我希望你能记住。无论何时,不要被心中的杀意遮盖住了双眼。”无头鬼蹲下身,将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做人,要明事理,辨是非,知善恶。用你的理智去控制自己的行为,不要被一时的情感淹没,做出可能会令自己后悔的事。” 无头鬼说着,摸了摸枭的头:“我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不懂,但你要知晓,如果单有武力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思想,被人稍微一弹拨就顺着人走的话,只能成为一件毫无思想的兵器。” “——而不是人。” 无头鬼顿了顿:“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任人摆布的工具。” “你现在和他说这些太早了吧。”叶兰淑挂在旁边的树上,冲他道。 “这种事情说的越早越好。”无头鬼直起身,“虽然不知道他之前经历了什么,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教孩子当然要从小教,现在和他说已经有些晚了。” 无头鬼说着,又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像是笑了下:“希望他能懂吧。” 说罢,刚抬起手,便感到一股热热软软的东西覆盖在了自己的手上。 无头鬼愣住了。 叶兰淑也愣了。 枭第一次主动伸手,握住了无头鬼的手掌。 无头鬼的手很大,即使枭两只手都攥住,也还只是覆盖了不到一半。 “你……叫什么?”枭仰起头,黑色的瞳孔中闪着晶莹的光芒,微弱却足够耀眼。 墨寒羽忽然全身一寒,他猛地发现男孩和那个女人长的很像,也许是这些天养起来了,脸上的肉变多了,原本的样貌便露了出来。 男孩五官精致,除却眼睛外其余几乎和那女人长的一模一样。那双眼睛眼型偏细,眼尾下垂,眉峰锐利,深邃的瞳孔中闪着微亮的光芒,宛如夜空中闪亮的星光。 枭静静地望着无头鬼,等待着他的回答。 尽管男孩面色平静,但墨寒羽能感受到他颤抖不安的心跳。 无头鬼半晌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因为没有头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想干什么。 但枭直觉他在盯着自己。 许久没有得到答案,男孩终于垂下了眼眸,手指被染上了几分寒气,指尖微微颤抖,轻轻松开了无头鬼的手。 不曾想刚刚松开,便被无头鬼大力抓住,紧紧握在手里。 “抱歉,刚才在想事情。”无头鬼说着,语气染上几分笑意,“我叫柳鸿玉。” 哦,柳鸿玉。 柳鸿…… ……??? 墨寒羽猛然抬头,看向无头鬼。 他就是秦枭和他们说的,教他东西的那个? 虽然之前早有感觉,但当答案揭开的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惊讶。 “柳……鸿宇?”枭微微歪头,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头。 “鸿玉。”柳鸿玉很有耐心,随手拿过旁边的长枪,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叶兰淑教过枭这几个字,所以他轻而易举地记住了柳鸿玉的名字。 “……既然把他俩的名记住了,那顺便记一下我们的呗?” 幽幽鬼音从树缝间传出,一扭头,发现不知何时周围又围了一众鬼魂。 “我叫张三。” “我我我,我叫李四。” “我还王五呢!一边玩儿去,我,我叫李渡。” “………” 柳鸿玉:…… 叶兰淑:…… 两鬼很快被一拥而上的众鬼挤出了枭的身边,只能站在外围望着被一众鬼魂团团围住的枭。 叶兰淑:“……他们别太离谱。” 柳鸿玉保持沉默。 …… 自那天后,枭终于开始主动和那些鬼魂接触,听那些鬼魂给他讲自己生前的故事。 “我和你说啊,想当初我也是将商铺开遍靖国国土的男人,可惜最后被手底下的人背叛杀掉了。” “我是因为父亲找外室,宠妾灭妻,让我和我母亲流落街头,母亲病重又没钱治疗,我一气之下把那两个狗东西都宰了,然后就上了通缉令,嘿嘿……我就自报官府,把悬赏金全部给了我娘,然后我就被砍死了。” “我是因为媳妇跟人跑了,一怒之下去参军,运气不好正碰到开战,被人乱枪捅死了。” “啊,我倒没多惨。”之前借头的那个心大的鬼魂幽幽道,“也就是从小和破庙里的乞丐抢吃的,长大后偶遇机遇有了钱,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和一小姐看对了眼,但没想到她是官宦世家,家里人根本看不上我,她家给她安排了未婚夫,她不愿意,想和我私奔,结果前脚刚说完后脚跟踪她的人就到了我家把我砍成两半。说我能因她的爱恋而死是我的福气。” 鬼魂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但我根本没想和她私奔,本来想给她哄走后告诉她家人的……倒也用不上了。” ……跟人孩子讲这么阴暗的故事真的好吗? 墨寒羽捂脸。 而且这故事怎么越听越心酸啊? 第59章 回忆6 奇怪的是,无论这些鬼魂说的多么慷慨激昂,叶兰淑和柳鸿玉从未和他们一起谈过自己的过往。 这天,几个鬼魂又聚在一起和枭揪着自己的生前过往娓娓而谈。 “那……柳鸿玉呢?”枭突然发问,转头看向谈论这个话题时一直沉默旁观的柳鸿玉。 他周遭的鬼魂皆是一愣,也跟随他看了看柳鸿玉。 “是啊,话说你从没给我们说过你生前的事。”只剩了半个头的李源道。 “你老早就在邙山了吧?应该比我们辈分都大,为什么一直到现在还没去投胎啊?”长舌女鬼温鸢莺问道。 这里的鬼魂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有些只是路过,短暂的交集一下,有些就算在邙山安了家,也会在某一时刻突然想通去投胎。 温鸢莺在这里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山上魂魄来回更替,只有这两位一成不变。 “……无意再投。”柳鸿玉没有想要多说的欲望,只是模糊回道。 他这态度,但凡有些眼色的都不会再问。 可惜李源没有。 如果他有的话也不会因看不懂别人给他使的眼色而被劫匪砍掉半个脑袋。 “所以是因为什么啊?” 柳鸿玉看向他,望着李源仅剩的那一只眼里闪烁着清澈的愚蠢。 柳鸿玉:…… “你为什么不去投胎啊?”在一旁的叶兰淑笑着问李源道,“我记得你也在这儿好多年了吧?怎么不去?” “啊,我准备过几年再去。”李源笑了笑,成功被转移了话题,“因为我看这些年这几个国家一直在打仗,我想等到局势稳定,休战了再投。” 说着,摸了摸头顶森然露出的白骨:“毕竟被人砍死那么疼。” 叶兰淑哼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不过我很好奇啊……”温鸢莺苍白着脸,问道,“周遭那么多山,为什么只有这座山有那么多鬼魂啊?按理来说死后不是应当哪座山都可以吗?为什么你们大多都会选择栖息在此?” “你不也选择在这里吗?”独臂的文淑萍道。 “我是因为看这里那么多同类,才留在这里的。”温鸢莺幽幽道,“不过我也去过其他山,感觉都没有这座山舒服,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温鸢莺问完,看了看周遭,却见其他鬼也是一脸茫然,显然并不知道其原因。 “因为邙山一开始是不存在的。”叶兰淑收起她的伞,靠在树干上,“这座山和其它山都不一样,而所谓那个的山神……也和其它山有天壤之别。” “你们不是现在大概都知道,其它山也有神居住,他们是因为人类和山间栖息生灵的信仰而存在的。”叶兰淑幽然道,“但邙山并不同。” “在很久之前,这里是个巨大的乱葬岗。” “——不,说乱葬岗应当并不准确。”叶兰淑纠结地皱起眉,像是在思索应当如何描述。 “这里曾是战场。”柳鸿玉突然发声,“那是很久之前了,诸国纷争,战乱频发。一场激烈的战争过后,积累在这里的尸体如同山一般高,血流成河,流血漂橹。将周遭的山上的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那场战争极其惨烈,因为这里曾是一个国家最后的防线,负责驻守抵抗的将军没有退路……也可以说是有无能,最终虽然守住了城邦,却几乎让全部的将士战死沙场,唯一值得宽慰的是也将敌国的将领尽数歼灭了。” “但余下的人太少,根本无法处理众多尸骨,加上混战时敌我的尸体混在一起,要一个个分开太难了,当时也并没有这样的精力,便索性全部摞在了这里。随着日渐腐烂,尸体散发的腥臭让越来越多的人远离,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乱葬岗。数十年后周遭山洪爆发,大量的泥石流倒灌进这里,掩盖住了已经全部化成白骨的尸首。又经数百年演化,才形成了这座山。” “这座山从未有人祭拜过,但因为山上尸骨众多,后来的尸体所蕴含的怨祟逐渐凝聚,这座山的山神便出现了。” 柳鸿玉说着,看了枭一眼。 “便是你的师父——虽然我也不知道他除了挂名还干了什么。” 柳鸿玉说完,周围一片寂静。 风刮过疏疏草木,寒风穿过众多鬼魂,全部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你说感觉这座山比起其他山上舒适,可能是因为这里鬼气太强了吧。”柳鸿玉看向温鸢莺道。 温鸢莺:…… “稍等一下,这个故事有些惊悚,你等我缓缓。”李源说着,摸了摸脑袋。 “所以这座山下面都是尸骨吗?”文淑萍低头看了看身下茂盛的草木。 “你们不知道吗?不然你以为那个白痴为什么整天挖坑?”叶兰淑奇怪道,“他就是一直在找自己的尸骨啊。” 文淑萍:…… “但其实都这么多年了,不一定还有没有呢。”叶兰淑摸了摸自己乌黑的发丝。 柳鸿玉感到有人在拽自己,低头发现是枭。 “那……那个国家,怎么样了?” 枭问出的话让墨寒羽愣了下。 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还在邙山是如何形成的震撼中思索着什么,倏然听到枭问柳鸿玉的问题,才发现柳鸿玉似乎情绪不太对。 “那个国家还是灭亡了。”柳鸿玉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在那场战争后的几月后。” 枭听罢这个消息,低头不言。 柳鸿玉却好似释怀了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为此惋惜,生于乱世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持其的生存,毁灭是早晚的事。” 听到这话,叶兰淑格外看了柳鸿玉一眼。 “其实我很好奇你啊……叶兰淑。”文淑萍突然问道,“你这副样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啊?” “在大婚之夜被人算计了?” “说什么呢?”叶兰淑捂嘴笑了笑,“我可没嫁过人。” “啊?” “什么?” 李源和温鸢莺都为此感到惊讶。 李源:“我还以为你是丈夫死后心死如灰和他一起走的呢。” 温鸢莺:“我还以为你是新婚之夜突发奇想逃婚,但相好的没那胆量,偷偷告知他人后被你知道你哭瞎了眼,新郎看不下去一怒之下将你斩杀。” 文淑萍:“……我是以为你所嫁非人,被暗算,知晓时哭瞎了眼,却被那薄情人一剑穿心。” 叶兰淑:…… 叶兰淑抽了抽眼角:“你们的想象还蛮丰富的。” “……我就是一唱戏的,穿嫁衣是因为当时正在演一场倩鬼情缘的戏码。”叶兰淑闭眼笑了笑,歪着脑袋,“当时正唱着戏,敌国军队便闯了进来,斩杀了当时所有的王公贵族,却将我等戏子留了下来,要我等伺候他们。” 叶兰淑说的是“伺候”,但就连李源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文淑萍示意停下,走到枭身后捂住了他的耳朵,而后冲叶兰淑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叶兰淑:…… 叶兰淑笑道:“你们想到哪儿了?我若是服从了也不会这模样死掉了。” “所以你到底怎么死的?”温鸢莺问道。 “被她猜中了一半。”叶兰淑笑道,“被人一剑穿心。” 叶兰淑轻笑着,嘴角流露几分讽刺:“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啊……” 柳鸿玉安安静静地听她说着,不知为何,紧了紧手指。 “这也没什么可说的,比起你们那跌宕起伏的人生,我的简直平波无澜。”叶兰淑耸了耸肩,“我自幼跟着师父唱戏,每日枯燥的练习,出名了便给那些贵族们唱,一直唱到了死。” “……不,你这比我的精彩。”李源竖起了大拇指,“我才是,人生最激烈的时候就是被劫匪砍死的时候。” 叶兰淑:…… 又和这些人东扯西扯了许多,到了教枭识字认经时,这些鬼魂才发现作鸟兽散。 李源:“不行不行,我一听这脑袋就疼。” 温鸢莺:“我学了一辈子,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了。” 文淑萍:…… 文淑萍什么都没说,但走的是最快的。 叶兰淑好笑地摇了摇头,拿出了最近刚和一小孩换的书,看了半晌,最终确定了。 “这字确实和我那时候相差甚远。”叶兰淑无奈地抚起了额头。 但既然要教人,还是要先自行学习一番的。 在叶兰淑自学时,枭便跟着柳鸿玉习武。 等到叶兰淑学会后,每日的事情便变得简单规律了。 偶尔邙灵也会出现,教枭一些奇怪的东西。 时间像是按了快进键,眨眼间,枭来到邙山已经三年了,身形也从刚开始的瘦小变得健壮,稚嫩的皮肤下已隐约有了肌肉的轮廓。 墨寒羽隐约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浅,他有种预感,自己马上要脱离了。 望着日渐往方向好的地方去的男孩,墨寒羽由衷替他感到开心。 在某一日,山上的魂魄突然起了波澜,比起之前格外浮躁。 “你知道吗?有其他山上的要过来。”李源和叶兰淑咬耳朵。 “过来就过来呗。”叶兰淑不满于他的大呼小叫,“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是,这个不是鬼,也不是那些山神。”李源道。 叶兰淑依旧不怎么放在心上:“那又怎么样?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李源还想说什么,但仔细一思索发现也是,便不再言语。 这一日仍像平常一样,枭跟着叶兰淑学习到太阳下落。 残阳似血,照的天边一片猩红。 就在叶兰淑说完最后一句话,像往常一样准备一撒手让枭找柳鸿玉玩去时。一阵寒风袭来,枭猛然一颤。 骤然回首,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雪白色巨兽。 这巨兽身高数十米,两只宽大的前爪分开站立,一只落到男孩身边,长相如狼,头上顶着一只黑色的角,全身长着雪白色的长毛,微风拂过,身上便如同雪浪翻涌,光滑细腻。 巨兽俯下头颅,璀璨的金瞳打量着男孩,像是在思索什么。 “什么东西?!” 叶兰淑一惊,连忙挡在枭的面前。 “周围的山上也没这样的野兽啊?” 枭愣愣地盯着巨兽的眼睛,像是被惊到了。 巨兽听到叶兰淑的话,眼眸微转,看向她。 “……这不是野兽。”身后传来柳鸿玉的声音。 叶兰淑刚想询问,眼前的巨兽倏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待光芒散尽,出现了一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的男人。 男人雪白的发丝直垂地面,额头闪烁着黑色纹路,微微抬眸,金色的瞳孔仿佛能看穿世间的一切,目光穿过叶兰淑,直直照向她身后的男孩。 墨寒羽看清他的面貌时愣住了。 眉间染雪,眼如秋水,白皙光滑的皮肤,一切都相当完美,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墨泽…… 墨寒羽盯着他额上的印记发愣。 他怎么会……? “你就是邙灵收养的崽子?” 墨泽开口,声音宛如冰雪般凛冽,不带有任何感情的询问道。 “你……你是谁啊?”叶兰淑紧紧盯着他,灵魂不自觉的抖动。 方才在看到他时,她的心中便猛然升起浓烈的畏惧,不知在害怕什么,但就是不自觉地感到恐慌。 墨泽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不用紧张。”一道渺然的黑气升起,邙灵出现在枭身边。 叶兰淑猛然回头,看向邙灵。 邙灵冲墨泽抖了下眉,将手按在了枭的肩膀上。 “就是他。” 枭茫然地看向邙灵,不知他要做什么。 “什么时候还?”邙灵没有理会他的疑问,向墨泽问道。 “不确定,应当也就两年。”墨泽淡声道。 “……什,什么意思?您要把这孩子送出去吗?”叶兰淑有些慌张。 “不是送。”邙灵看了看墨泽,像是要让他说。 “白泽想要见见这孩子,你邙山收养了一个孩子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墨泽看向叶兰淑,冷淡道,“他们都挺好奇的,说想看看。” 叶兰淑:“……啊?” “他们都那么无聊的吗?”叶兰淑疑惑。 “为什么会传开?”柳鸿玉问道。 墨泽将目光转向邙灵:“英招说的。” 邙灵:…… 邙灵听到这名字,面中明显划过几分不耐。 “那我将这崽子带走了。”墨泽说着,似乎是看叶兰淑面色纠结,顿了顿,接着道,“只是带他出去逛逛,不会有危险的。” 叶兰淑仍皱着眉头,似有些不舍。 就在这时,墨寒羽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撕扯开一般。 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听的声音也仿佛隔了层水膜,模糊不清。墨寒羽挣扎着想再看看,却在下一瞬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满脸泪痕,见到秦枭的那一刹,眼前的面孔猛然之间和那昏暗小屋里的男孩重合,心中一酸,止不住地流泪。 虽然到了邙山之上好了许多…… 但幼年时也太惨了吧。 墨寒羽鼻尖一酸,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别哭了。” 听到秦枭略带无奈的声音,墨寒羽哭的更惨了。 与先前的发泄情绪不同,墨寒羽的大脑疯狂转动。 一会儿如果秦枭再问,他该如何和他说呢? 隐藏下来?还是实话实说? 墨寒羽不知道。 第60章 领胡 “你到底在哭什么?”穷奇不耐地盯着墨寒羽,看着他这脸上布满了泪痕,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我,我做了个噩梦。”墨寒羽突然伸手,抓住了秦枭的胳膊,漂亮的眼睛中满是脆弱,“好可怕啊……那个孩子……我,我真的,到底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梦? 秦枭眉头一紧,来回打量着墨寒羽。 墨寒羽求救似的盯着他,像是在寻求他的安慰:“为什么我会看到那些?那些是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饕餮问道。 墨寒羽一顿,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立刻低下头,单手捂住头,眼中又积攒起泪水。 “没什么可哭的。”秦枭收敛起眼中的猜疑,将他脸上的泪水抹去,“你也说了,只是个噩梦而已。也许是你融合后心绪不稳,做的一个梦魇罢了。” “真的吗……可是感觉好真实啊。”墨寒羽眨了眨眼,他知道秦枭在怀疑,“我睡了多久?” “……不到十分钟。” “啊?”这次墨寒羽真的有些惊讶,“可是我梦里都过了三天了。” “……这不是很正常?梦境往往是毫无规律的。”秦枭扭过了头,扒下他的手,站起了身,“我去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别的猎物。” 说着,转身向树林深处走去。 墨寒羽见状,迟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穷奇望着墨寒羽的背影,突然嗤笑一声。 “装的不错……既然都决定要骗了,怎么还这个时候跟过去呢?”穷奇眼中尽是嘲讽 ,“还是不够坚定啊。” “啊?他在骗他吗?”饕餮茫然问道。 穷奇:“……你没看出来他方才在干什么?” “看出来了啊。”饕餮挠了挠脖颈,“可是他不是以为是噩梦吗?” 穷奇:…… 穷奇眼神慈祥,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你事了,玩去吧。” 饕餮:…… “……他们这是怎么了?”仇璞玥望着两人先后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 “那谁知道呢。”尹玺晦往火里添了些柴火,让其烧的更旺了些。 “你不好奇吗?”仇璞玥扭头。 尹玺晦神色淡然:“这是属于他们的事,他想说自然就说了,刚才秦枭那副样子……很明显并不想和人多说。” “既然他不想说,那好奇了也没什么用。”尹玺晦笑了笑,看向好奇纠结到抓耳挠腮的秦云鞍,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田淼蹲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正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副沉溺于自己的世界的模样。 “枭……你——” 等到远离众人,墨寒羽跟着在昏暗的夜色中走了片刻,终于受不了似的拉住了他。 谁曾想刚一碰到秦枭的手臂,秦枭反手扼住他的喉咙,用力将他抵在树上,身子压了过来。 “你在骗我。”秦枭眼瞳很黑,“你甚至不愿意想一个好点的来。” “……当时就那几十秒,我来不及。”墨寒羽再次感到咽喉被人捏紧的窒息感,不禁握住他的手腕,艰难道。 “那你既然决定要骗我了,又跟过来干什么?”秦枭没有理会他略显痛苦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你明明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做了什么、看到的东西又会是什么,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地来问我?搞笑吗?” “你冷静一点……”墨寒羽直觉秦枭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努力想让他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秦枭冷着声音,“我到现在都没有捏死你。” ……他对冷静的判定到底是什么? 墨寒羽闭了闭眼,感觉到脖子上越发收紧的手指,轻轻松开了手,没有再反抗。 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秦枭见他这样,手指又紧了紧,现在单手拧断墨寒羽的脖颈,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秦枭死死盯着他,指尖颤抖片刻,猛地将他摔在一边。 “你每一次都这个样子,墨寒羽。”秦枭压抑着怒火,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你每次做了这种事情,还要做出这种无辜的表情,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般。” 墨寒羽喉咙骤然一松,便止不住地咳嗽,眼前逐渐清晰,听到秦枭的话,握紧了拳头。 “我没有这样想过。”墨寒羽抬头,看着秦枭站了起来,捂着喉咙,“抱歉,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应该先问过你的意见的……对不起。” 墨寒羽低下头,郑重地向秦枭道歉:“一开始我确实想要隐藏下来,因为我觉得你知道了这些会怪我、埋怨我……所以我有些害怕。” “但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知道我瞒不住的,这件事好像对你造成了伤害,而且事情确实是因我而起。是我未经允许偷看了你的过往……对不起。” 墨寒羽闭了闭眼,握紧了手,向秦枭坦白:“我刚开始只是好奇你的曾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我没想到会变成那个样子……” 墨寒羽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值得辩解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他的目的如何,他都切切实实地给秦枭造成了心理上的伤害。于是他抬起头,正视秦枭的眼睛。 “非常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不会反抗的。” 墨寒羽说着,都做好被秦枭打一顿的准备了。 谁知秦枭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抬步要走。 “你去哪里?”墨寒羽再次拉住他。 “打猎。”秦枭想要挣脱他的手,“捞的那些鱼虾是不够吃的。” 墨寒羽听言,神色刚有一松,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抓着秦枭的手紧了紧。 “枭……你认识墨泽吗?” 墨寒羽问这句话的时候喉咙都在发干。 “……” 秦枭停下步子,抬眉看向他。 墨寒羽神色莫名,见他这种反应,心中那突如其来的猜想顿时填满了整个心脏,不祥的感觉越发浓烈。 猛然间,脑中一道精光闪过,不假思索地向秦枭问出那个问题。 “你是觉得我和他很像,才对我这样的吗?” 墨寒羽说完,自己都愣了下,眼眸微张,露出几分慌乱。 他明明知道答案的。 墨泽和枭之前就认识…… 虽然他在幻境中有了这种预感,但当时没有确切的依据,便自动忽略了过去,直到进入秦枭的记忆,在最后那里看到了墨泽,这个想法得到了证实。这个念头便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并且越来越重。 最终,墨寒羽还是问了出来。 你是觉得我和他很像吗? 从刚认识起,你见到我便开始发愣,是因为从我脸上看到了他吗? 墨寒羽很有自知之明,他这张脸和墨泽越长越像,他自己都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也正是这一点,让他有了极度的不安。 说到底他并不是墨泽,尽管拥有一样的脸,一样的灵魂…… 墨寒羽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答案几乎已经揭晓,却还是抿住了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秦枭的回答。 “……啊?” 秦枭愣了下。 “你和他除了脸以外哪里像了?” 秦枭感到莫名其妙。 秦枭虽然还没有恢复与墨泽之间的记忆,但也能从几个片段中大概知晓墨泽的脾性,那样高冷到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和墨寒羽哪里像了? 为什么会这么问? 墨寒羽愣住了,心中不自觉绽放出一朵开心的小花,却又忍不住怀疑:“可是……不管是在你的回忆中,还是那个幻境……墨泽都和你相识,你就不会——” “哦,是这个啊。”秦枭了然,随即摆了摆手,“也许吧,他对我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但现在有关他的记忆都被人封印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和他经历了什么。但他已经死了,不是吗?” 秦枭刚说完,便觉得心中一痛。 这痛意让他不自觉捂住心口,半边身子都在发麻。 “……枭?”墨寒羽连忙上前,想去检查他的身体,却被秦枭拒绝了。 “没什么事……看来确实挺重要的。”秦枭说着,略带自嘲地笑了笑,“你和他不一样,尽管用的是一个灵魂,但你现在不还是灵魂未全吗?” “……记忆也还没回来,有什么像的?”秦枭说着,拉下墨寒羽的手,“小孩子不要想太多。你是你,他是他,我分的很清楚。” 墨寒羽怔怔地望着秦枭浅笑的面孔,半晌没回过神。 而秦枭看着他的表情,已经完全收起了笑容,像是想到了,冷哼一声,扭头继续走。 墨寒羽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还在生气,连忙提步跟了上去。 “你……别生气了嘛。” 墨寒羽揪了揪秦枭的衣摆,小声嘀咕道。 “呦,怎么?在我没想告诉你时私自查看了我的记忆,现在我还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了?”秦枭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语气格外刺耳,“你还挺霸道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墨寒羽想要说什么。秦枭已经挣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墨寒羽跟在秦枭后面,几次纠结,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枭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还是等等再说吧。 墨寒羽默不出声地跟着秦枭,看着他将一头领胡放倒,单手拖拽着趴下就比他俩加起来还高的野兽要回去。 墨寒羽想帮忙,被秦枭冷冷看了一眼后又不敢动了。 思索片刻还是选择默不出声地帮他在后面推。 回去的路途中,墨寒羽几次想开口,全都咽了回去。 一直到他们将这头如小山似健壮的领胡拖回去,秦枭还是没有说话。 看到他们拖来的东西,尹玺晦挑了挑眉。 “……我说你们干什么去了。” “是觉得不够吃吗?”秦云鞍问道,打量着面前这头巨大的领胡,“所以又去弄了这个?” 秦枭点点头,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冷眼看着秦云鞍弄。 不得不说,秦云鞍别的不知道,对玩金蝉脱壳这一戏码和料理食物这一块还是相当熟练的,也能从他这几方面看出这几十年他都在山里着重了哪些。 秦枭盯着秦云鞍,像是在发呆,又想只是单纯地看着他。 秦云鞍能感觉到那令人不适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转,几次看向秦枭,却见他眼神呆滞,并不像在看他,反而像在思索什么。 秦云鞍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想和秦枭说什么,却又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只能顶着那目光接着做。 “我们吃不了那么多啊。”仇璞玥托着下巴,“两条腿就足够了吧?” 秦云鞍打量了番体型,认同地点了点头:“但如果剩下的话不是很可惜吗?又不能带走。” “谁说可惜的?”饕餮不服,“你把这些给我留着,我吃。” “你不是吃的差不多了吗?”穷奇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没好气道。 “没有!”饕餮神色激烈,“我这些天啥也没吃好吗?” 穷奇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秦云鞍看了看其余人的态度,大概明白了,便只切下几块够他们吃的,将剩下的全部给了饕餮。 秦枭面无表情地剥着刚刚蒸好的虾壳,慢悠悠地弄好后放进了嘴里。 墨寒羽见状,将手里的虾剥好后主动递到秦枭嘴前,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秦枭瞥了他一眼,扭开了头。 墨寒羽:…… 墨寒羽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秦枭看着没心没肺还在大口大口吃肉的秦云鞍,眼中滑过一丝暗芒。 期间无意识与尹玺晦对视一眼。尹玺晦冲他笑笑,而后两人心照不宣地移开了目光。 秦枭望着手里剥好的虾,思索着。 要怎么办呢…… 墨寒羽在一旁闷闷地填塞着,将一边脸颊都塞的鼓了起来,再次纠结地看了眼秦枭,低下头又狂塞一口。 秦枭回想起这些天的接触。他能感觉到秦云鞍对他确实没什么恶意,对于“宝藏”这种事他们也只是相互利用,他们之间发生没有太大的冲突。 秦枭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算了。 墨寒羽终于将嘴里满当当的肉食咽下,刚张嘴想继续,猝不及防地被一旁的秦枭塞了个虾。 墨寒羽:…… 墨寒羽含着虾肉,疑惑中带着试探地看向秦枭。 秦枭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向前,却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叹息似的说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墨寒羽愣了下,喜笑颜开,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秦枭瞥了眼笑容灿烂的墨寒羽,心底叹了口气。 罢了,回头看看能不能将秦云鞍的记忆清除掉吧。 第61章 出来了 “所以……我们到底怎么走啊?” 仇璞玥问道。 “直接出去就可以了。”秦枭很有耐心,“之前说什么出口,那是因为这些山脉的边缘覆盖着屏障,只有一处固定的地方可以出去,但现在不一样了。周围的屏障消失了,所以可以随便出去了。” 秦云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尹玺晦见仇璞玥还是有些不明白,便道:“举个例子,这些山脉就是一片地,而屏障就是从地上垒起的墙壁,原本的出口就是墙壁上开的一扇门。现在墙塌了,我们就可以随意进出了。” “啊……”仇璞玥明了,“那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太好……这里不是很危险吗?”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墨寒羽奇怪,“我们觉得这里危险一个是因为我们的资历和实力不够,另一个是这里面囚禁了太多想要出去的人,大家会为了出去而拼命厮杀。现在不一样了,屏障打开了,可以随便进出,不需要为了区区几枚戒指而相互残杀。” “……但你这么说,他们会信吗?而且就算可以出去了,这里很多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适应不了外面的环境,该怎么办?”仇璞玥迟疑。 “他们可以不出去啊。”墨寒羽笑了笑,“你也遇到过吧?这些山里有一些村落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些山里曾经都是住过人的,现如今当然也可以居住。” “可是山里不是有很多魔兽吗?” “难道外面就没有吗?” “……” 仇璞玥沉默了。 “其实这里和外面没什么两样,只是中间隔了道屏障,让人恍惚以为是与世隔绝了而已。”墨寒羽笑了笑,“实际上两者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墨寒羽说话时,秦云鞍一直在看着他。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分开了吗?”仇璞玥紧了紧手指。 “你们随便。”秦枭道。 仇璞玥皱着眉,似乎在纠结。 秦云鞍看了秦枭一眼,没说什么。 在那天晚上白头发的小孩哭过前,他就感到不对了。 秦枭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明明眼神依旧很淡漠,但给他的感觉却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疑惑在昨天晚上加重了。 昨天晚上,他一如往常地倒下睡觉,但因为心从昨天下午就开始莫名的慌张,所以他做了个替身。 经过之前的教训,他这一次甚至分割了一片灵魂塞进去。 秦云鞍控制替身在离众人较远的地方睡了——他之前也是这个样子,不会让他们起疑心。 秦云鞍做完之后便用泥偶将身形隐藏起来,大气不敢喘一声,在外面套上一层泥偶,再模拟周围的环境,他的气息便会和环境融为一体。 在周围都安静了后,秦云鞍又等了很久,久到他都以为自己想多了,要迷迷糊糊睡着时,终于有了动作。 秦云鞍当时眯着眼,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盯着那道身影。 那人向这边走来,摸到了“他”的头顶。 霎那间,一道红光闪过。秦云鞍能感到那人直接触摸到了自己的灵魂。 他在做什么? 秦云鞍皱眉,他认出那个人是秦枭了,但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如果想要杀了他,那不是只用动动手指就好了吗?为什么要等到他熟睡之后。 而且他并没有攻击或者破坏,好像只是动了些手脚。 秦枭刚刚松手,“秦云鞍”便猛地睁开双眼,直直盯着他。 秦枭面色不改,扭头要走。 “你不睡觉,在干什么?”“秦云鞍”疑惑问道。 秦枭脚步未顿,头也不回:“解决了下生理问题。” ? “秦云鞍”皱眉,显然还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不安地换了个位置,离他更远了些。 秦云鞍在暗处躲了一夜都没敢动。 今早回收,发现替身的魂魄中,有记忆被删除了。 是他和秦枭相遇时的那一段摩擦,还有有关秦枭是缚尸者的记忆,都被删除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秦云鞍不明白,但他直觉自己不能表示出来。于是,在今早秦枭问他有关被删除的记忆中的问题时,他神色茫然,佯装思索,半天摇了摇头,打了个哈哈。 “忘了……我这记性怎么突然不行了……”秦云鞍笑着,疑惑地看向秦枭,“你昨晚到底干啥了?你不也不是缚尸者吗?” 秦枭淡淡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仇璞玥倒是先一步开了口。 “你在说什么?记忆是很麻烦的,如果想要摘除记忆却不损伤灵魂,那需要极其强大的控制力和准确度。你的灵魂没有出现半点损伤,这种程度我是做不到的。你与其猜疑秦枭,不如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健忘了。” 秦云鞍听言,只能干笑着道了歉。 秦云鞍整理了下他全部的记忆和秦枭动过的记忆,发现秦枭将他们之间的摩擦也轻微改动了。所以按照秦枭给他捏造重塑的记忆来说,他和秦枭的关系应该不错,而且没有他脖子上的道咒印,他是因为突发奇想才和秦枭合作的,合作过程也很愉快。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云鞍越发疑惑了。 不过…… 秦云鞍摸了摸脖颈。 秦枭虽然给他删除了有关咒印的记忆,却并未给他的咒印解除。所以现在他不能问任何有关咒印的问题,也不能对秦枭表现出任何忌惮…… 这小孩该不会是早就发现他是装的,现在在考验他的演技吧? 秦云鞍仰头望天。 那按照道理来讲,他现在是不是应该笑着和他们挥手告别了? 但咒印没有解啊! 屏障有没有解除也不确定啊! 可按照记忆来说,他是很信任他们的,不应该怀疑他们的话。 秦云鞍有口难言,满嘴苦涩混着心中的泪水咽了回去。 饕餮在仇璞玥怀中深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滚坐了起来。 仇璞玥害怕饕餮掉下来,微微扶着它的腰,看向尹玺晦,像是想询问尹玺晦的想法。 尹玺晦眸色微深,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们要出去?”饕餮突然开口。 “出去是肯定的。”仇璞玥道,“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屏障如果真的消失了,那肯定会有人察觉……”尹玺晦说着,皱起眉头,“之前凤耀山说的,所谓结束这一切,就是这个吧?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他和申浩应该都有所察觉。” 尹玺晦说的没错,筑住在“出口”的凤耀山确实感觉到了。 “你已经转悠好几圈了。”申浩道,神色有些不耐。 “你知道我为什么,你不是也感觉到了吗?”凤耀山猛然回头,眸子中闪着从未有过的光芒,只是这光芒下又覆盖了些许阴霾,“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拿走了,但这些山脉的封印在逐渐变浅……也许很快就会解除,这些山也会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而一直以来在山里与世隔绝的那些孩子也会——” “这些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吧?”申浩不以为意,“这不是实现了你的愿望吗?宝藏被拿走,封印解除,一切都要结束了……只是还剩了些善后工作。” “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不是吗?” “……那那些孩子……估计不会再来这里了吧?毕竟山脉和外面的屏障已被打破,随时可以从任何方向出去。” “说的是啊。”申浩嗤笑,“那你还要在这里等吗?那些老家伙已经开始召集人了。” 凤耀山思索片刻:“我留在这里,你去吧。” 申浩没有半点意外,耸了耸肩,扭头离开了。 凤耀山坐在山峰,目光所处皆是延绵不绝的山峦,一眼望不到尽头。 凤耀山眼神复杂。 那个东西是谁拿到了?这场延续了近千年的闹剧……这些世家中,到底谁才是赢家? 凤耀山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守在这里的意义。 “你也没去啊。” 身边传来一声轻响,凤耀山扭头,见一身穿白衣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冬沐琦?你怎么——” “哎呀,沐玲去了,每组去一个就好了吧?”冬沐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熟稔的走到凤耀山身边,将胳膊搭了上去,“说实在的,你觉得会是谁拿走了?我觉得我那组有两个孩子很厉害,但他们去年没有出来。” “不知道。”凤耀山摇了摇头,“不过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说,他们不一定会从这里出来。” “真没想到……竟然真的结束了。”冬沐琦说着,眼底神色郑重,“这山里藏着那么多危险的东西……不仅如此,这一次那些老家伙叫人过去的绝大概率就是为了找到那个拿到宝藏的人。” “他们还没死心啊……都这么多年了。”凤耀山眼中划过一丝厌恶。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冬沐琦叹了口气,“这些事不一直是为了得到这山里所谓的宝藏吗?他们当然要知道这个所谓的宝藏到底是被谁拿走了。” “那宝藏……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冬沐琦摇了摇头,“都近千年了,虽然有些流言,但都太离谱了,当不得真。” 凤耀山蹙眉,没有再问。 “我的意思是,先去找到凤耀山他们。”尹玺晦道。 “为什么?不是说都开放了吗?都已经可以出去了。”秦云鞍不理解。 “那我们怎么出去呢?”尹玺晦笑道,“用走吗?走出山林然后呢?当时我可是在咕叽鸟的背上足足呆了两天,那么远的距离,让我徒步回去吗?” 秦云鞍:…… 秦云鞍讪笑:“确实是没有考虑到……” “嗯嗯,我当时来……也坐了好几天。”田淼点头认同。 “我认为还不如再多花些时间,他们既然会负责我们来山里前的训练,那就表示他们的目的并不是看着我们去死,所以在屏障解除之后,定然会派人来善后。” “现在这山里那么多人,屏障消失的消息一旦放出去,应当有家族来这里寻人,他们的善后工作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所以我的意见是去原本的出口找他,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尹玺晦说完,看向秦枭:“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意愿,具体还要看你们。” 秦枭看向墨寒羽,想听听他的意思。 墨寒羽蹙着眉头沉默顷刻,点了点头,看向尹玺晦:“我赞同你的想法。” 既然墨寒羽点了头,秦枭便没再说什么。仇璞玥思索片刻后也同意了。田淼一切听从他们的指挥,连连点头。 秦枭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秦云鞍:“你呢?” 秦云鞍闭着眼沉默片刻。 他能怎么办?他又感受不到封印到底撤没撤,又不确定秦枭到底要干什么,他能怎么说? 秦云鞍点头答应下来。 算了,反正他也不缺这点时间。 都在这儿这么多年了。 秦枭见状,便决定下来:“那就继续走吧。” 说着,又想到什么,看向一直没吭声的穷奇。 “你——” “我跟着你们就好。”穷奇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趴在墨寒羽肩头,“反正不缺这一会儿。” 饕餮也表示自己都行。 秦枭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 “真的……真的出来了?!” 瘦骨嶙峋的男人颤抖着趴在地上,望着自己的手。 “是的。” 听到头顶的声音,男人抬头,见一身穿鲜红色衣袍的男人正俯身看着自己。 凤耀山微微合眼,冲他笑了笑:“封印解除了。” “凤……导师?”男人愣住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 凤耀山眼中划过几分自嘲:“是啊……恭喜,能出来了。” 男人苍老的眼中顿时溢满了泪水。眼泪顺着消瘦的脸庞滑落,滴在地面的野草上。 “我——” “看来就是这里。” 身后传来动静,男人一怔,缓缓扭头。 一白发男孩微微合嘴,显然方才的话是出自他口。 凤耀山见到这一行人,不禁愣了片刻。 秦云鞍盯着趴在地上的男人,面色复杂。 “试试?” 耳畔传来声响,回头,见秦枭正正盯着自己,下巴微抬,意思很明显。 秦云鞍碰上秦枭的目光,有些发怔,望着前方。 之前自己如何尝试都跨不过去的屏障在这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云鞍直到走到那个男人身前时还在发愣,他呆呆地看着前方茂密的树林,大脑一片空白。 凤耀山一看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转目看向秦枭。 “恭喜啊,出来了。”凤耀山笑道。 秦枭愣了下,“啊”了一声。 凤耀山将目光缓缓移向墨寒羽,刚打算说什么。 “导师,之前不是说只有12岁以下的才可以出来吗?既然他这样的都能出来……是不是就代表那个宝藏被人拿到了?” 没等墨寒羽反应,尹玺晦先一步问道,好奇地看着凤耀山。 秦枭看了他一眼。 凤耀山愣了下:“是的,你不知道吗?” “嗯……虽然路上有听说,但还是不确定嘛。”尹玺晦笑了笑,“这个人一直说他要出去,就想着来看看,竟然真的可以出去了,还真是令人惊讶啊。” “………你们没有去找吗?那个宝藏。”凤耀山将目光移向秦枭。 秦枭面色不改:“去了,但没见到。” “在他去之前,那个东西就被人拿走了。”尹玺晦说起来似乎也有些遗憾,叹了口气,“真令人伤心。” “诶?你们也没拿走吗?” 凤耀山身后突然走出一个男人,他眉头一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在封印解除的这半年内,所有出来的人都说自己没有得到,那是被谁得到了呢?” “这我怎么知道啊。”尹玺晦失笑,苦恼地摇了摇头 ,“不过……为什么说所有出来的人呢?既然说屏障解除了,那不是四面八方都可以出去吗?” 冬沐琦笑眯眯道:“那当然是因为我们这些人把所有能出去的地方都包围起来了啊,这里是我们三个负责。” “……三个?”秦枭目光转向凤耀山。 凤耀山刚想说什么,一道伶俐的女音突然响起。 “是的,三个。” 女音正说着,众人身后突然出现一蓝衣女子。墨寒羽回头,发现这女子和凤耀山身旁的男人长的有些像。 女人冲墨寒羽露出个十分假的笑容,看向冬沐琦。 “勘察过了,这几个小孩身上并没有出现异常反应,应当不是他们。” 第62章 小孩子不要那么小气 “什么异常反应?”秦枭扭头,眼神不善。 “据我们得知,宝藏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东西,是要和人融合在一起的,虽然不知道是和灵魂还是什么,但毕竟是外来物质与本体结合,必定会出现排异反应。”凤耀山道,“所以——” “凤耀山!”女人忽然竖眉怒视,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你说的太多了。” 凤耀山只得闭嘴。 女人说完,看向秦枭:“你们不用知道这么多,只用知道我们相信你们的话就可以了。” 秦枭没有说话,眼神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看向秦云鞍。 秦云鞍终于缓了过来,恢复了往日不着调的模样。 “那这么说我们可以走了是吧?”秦云鞍笑眯眯地跑到女人面前。 “不。”女人瞥了他一眼,“还要经过几位探测,才能出去。” “你们搞那么麻烦的目的是什么啊?”秦云鞍纳闷地抱起臂,“不是说宝藏谁拿走是谁的吗?现在又检查这检查那的……” “总不会是玩不起吧?把各家小孩聚集到这,说是为了什么宝藏,现在有人得到了又要检查,该不会是想利用人带出来后私吞吧?”秦云鞍笑眯眯的,凑的很近。 “你说什么?!”女人大怒,手中瞬时出现一道利鞭。 秦云鞍看着朝自己挥来的鞭子,眼中尽是冷芒。 “哎呀哎呀,终于赶到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掠过,飞到半空顿了下,不受控制地朝女人砸去。 “诶诶诶,闪开!” 女人冷哼一声,挥动鞭子朝那黑影袭去,却不想分明先前还不受控制的身影竟侧身躲过,直直砸到了地上。 “哎呦……”那黑影灰头土脸地从地上坐起来,摸了摸脑袋,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是你?!”墨寒羽看清此人面目的一瞬间,寒气陡然散开,周围空气倏地降至冰点,令人浑身一寒。 那人抬头,看清墨寒羽后却朝他嘿嘿一笑,招了招手:“呦,好久不见啊。” 尹玺晦看清此人面貌后不禁一怔。 秦枭不明所以,看了眼浑身冒寒气的墨寒羽:“你和他认识?” 那人听言,又转头看向秦枭,又哈哈招了招手:“你好,咱俩见过啊。” 秦枭:? 秦枭正思索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见又是一人走了出来。 那人神色冷淡,头发遮住一只眼睛,被遮住的那只眼睛看上去似乎还缠上了绷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黑瞳微转,看到秦枭时愣了下。 “还有你?!”墨寒羽面色越发难看了。 秦枭依旧很疑惑。 尹玺晦倒是明白怎么回事了,无奈地扶了下额。 “哎呀不要这样嘛,当时也是逼不得已,现在出来了就让这梁子过去吧?如何?”坐在地上的男生嬉皮笑脸,冲墨寒羽打着商量。 墨寒羽眼神冰冷,没有说话。 “你们终于舍得出来了?”冬沐琦突然发声,看到两人后明显舒了口气,“怎么会这样?以你们的实力应该早就出来——” “导师——”先出来的男生叹了口气,“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啊,我们可是好几次差点死在这里。” “他把戒指弄丢了,所以出来晚了。”神色冷淡的男生幽幽道。 坐在地上的:…… 那遮住眼睛的男生说完,看向秦枭,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秦枭定定看着他,终于恍然大悟:“哦,是你们啊。” 说着,扭头看向墨寒羽:“这不是把你逼到跳崖的那俩——” “你说话前能不能动动脑子啊?”墨寒羽简直匪夷所思,“你非要当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话吗?” 秦枭:…… 秦云鞍没忍住,噗嗤笑了声,见墨寒羽扭头,立刻止住了笑,咳嗽两声正色起来。 藏到仇璞玥头发中的饕餮不禁笑了起来。 “……啊,抱歉。”秦枭被墨寒羽说的怔了下,说完扭过头,不说话了。 墨寒羽见状,气立刻就消了,心里又打起鼓来。 他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坐在地上的少年笑着看完了戏,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转头看向冬沐琦:“导师,按理来说出来就没事了吧?” “不。”女人冷声道,“你们还要经过检查。” “检查?” 冬沐琦和他们解释:“你们没有感觉到吗?宝藏被人得到了,现在要知道宝藏是被谁拿走的,需要一个个排查……怎么说,就按照现在来说,你们就算没有戒指也能出来。” “啊?”少年露出失望的神情,“那早知道就不用费心费力了这么多天了。” “怎么排查?”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问道。 “具体我们也不太清楚。”还没等冬沐琦说话,女人先一步说道,“9号、27号,恭喜你们出来,但你们要和他们一起,接受排查。” 9号是那个遮住眼睛的男生。听完这话,他淡淡看了女人一眼,没再说什么。 “冬沐玲,他们刚出来,你这么凶,这不太好吧?”凤耀山笑着。 “我怎么说话需要你来教吗?”女人眉头一竖,语气不善。 凤耀山笑着,眼神格外凉。 “哎哎哎,好了好了。”冬沐琦及时夹在两人之间,一手挡一个,“别吵别吵——你们几个随便找个地方歇哈,咱等接班的人过来就走。” 一直趴在地上的男人终于缓过神,看到这么复杂的场景,没有说什么,按照冬沐琦的指示老老实实走到旁边的树下坐了下来。 秦枭几人对视一眼,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 “……哎呀,终于出来了。”仇璞玥大松口气,直接躺在了地上,完全忘了趴在她脑袋后面的饕餮。 饕餮动也没动,仇璞玥刚躺下便感觉头底一片柔软,立刻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将饕餮拉了出来。 “对不起啊……我忘记了。”仇璞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饕餮懒懒看了她一眼,不和她计较。 “你被那俩人逼到跳崖?哈哈哈……”穷奇从秦枭衣领处冒出,兴奋地看向墨寒羽,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哎呀哈哈哈……” 墨寒羽:…… 墨寒羽握紧了拳头。 “那两个人挺强的。”尹玺晦瞥了眼远处挂在树上荡秋千的少年,轻声道。 27号在脚腕上缠了几周丝线,丝线的另一端系在高高的树干上,就这样像个“吊死鬼”一样来回荡,还越荡越高。 墨寒羽看到他这模样,有些一言难尽。 9号坐在那棵树下,静静地盘起腿闭上眼开始修炼,与刚出来的那些浮躁的人们完全不同。 穷奇看了他一眼,突然皱起了眉。 饕餮也像是感觉到什么,抬起头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扭头看向9号,皱起脸。 “怎么了?”仇璞玥小声问道。 饕餮与穷奇对视一眼,纷纷摇头,没有说话。 倒吊着的少年有意识地看了他们一眼。此人满头碎发,头发散在半空,露出他偏细的眉峰。 27号荡着荡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用力,荡到最高点时直直落下,脚跟勾着树枝,一屁股坐在了树杈上。 “喂,你们是哪里的啊?”27号冲秦枭眨眨眼,笑眯眯的。 秦枭看了他一眼:“雨华。” “哇,那离这边很近啊。”27挑挑眉,嘴角笑容玩味。 “你是哪里的呢?”尹玺晦抬头,也是笑着问道。 “我?我星辰的。”27神色坦然,并没有说谎的意思,“他是亡丘的。” 说着,指了指树下的9号。 “星辰?”田淼抬起了头,看向他,冲他毫无恶意地笑了笑,“……我也是星辰的。” 27像是有些意外,眨眨眼,顺着树干滑下来,脚腕上的丝线不知何时消失了。 “那咱们还是老乡啊……你叫什么?”27自来熟地跑到田淼面前,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墨寒羽眉头紧皱,不自觉往旁边移了移,手指微紧,警惕十足地看着他。 “田淼。”田淼只是单纯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没什么恶意,便老实回道。 “是嘛?哈哈我也来自田家,跟你还挺有缘的呢。”27笑呵呵。 来自?他不姓田吗? 秦枭看了他一眼。 27说笑着,余光看到趴在仇璞玥怀里的饕餮,诧异地眨了眨眼。 “还能从里面带出来吗?” “啊……”仇璞玥一怔,不知怎么回答。 “应该没问题,我们找到时它的母亲已经死了,只剩个崽子感觉活不下去,就带出来了。”尹玺晦说着,突感手上一痛,低头发现饕餮一口咬在他的手上,血瞬时流了出来。 尹玺晦依旧笑呵呵的,抬手托起饕餮,似乎一点也不疼:“说起来这里有很多从没见过的魔兽呢。” 27迟疑地看了眼他鲜血淋漓的手,再看看他面不改色的笑,呵呵敷衍着:“是啊,这两个看上去也不大,看上去出生没几天的样子。” 穷奇和饕餮为了好隐藏,故意化成巴掌的大小。 穷奇抬头。在27的眼中就是一团毛绒绒的黑色圆球伸出头,用他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好可爱…… 27心里感慨。 “你和那个人很熟吗?” 下一秒,雄浑的男低音从那娇小可爱的躯体中发出。 27:…… 27思维都停顿了片刻。 穷奇见他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呆呆地看着他,不禁皱起了眉。 “怎么了?” 刚才不是还挺灵光的吗? 尹玺晦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反应,看了眼还在咬自己的饕餮,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歉:“错了错了,松口吧,再不松手就断了。” 尹玺晦没有夸张,饕餮轻轻一口便咬到了他的手骨,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口看上去稚嫩的尖牙刺穿自己的皮肉,咬住自己的手骨。饕餮只需再加一点力,便能直接将自己半只手咬下来。 饕餮懒懒抬了抬眼皮,见他脸上毫无痛色,甚至还挂着笑。 饕餮腋处的眼睛眨了眨,随后松开了他的手,掉在他双腿折叠之处。 尹玺晦立刻用破烂的衣裳捂住伤口,扯下腰上的布条,想要缠起来。 田淼看了他一眼,轻轻伸手。一团水蓝色柔光闪烁,像水团似的包裹住尹玺晦的手,渗进他的手掌中,不消片刻,那深可入骨的牙印便完全愈合了。 尹玺晦笑着冲他道了谢。田淼连忙摆手,示意没什么。 饕餮再次瞥了尹玺晦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没有理会旁边仇璞玥忐忑的目光,直接趴到尹玺晦腿间,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27虽然有些发怔,但看到田淼这一手时便回过了神,意外地看了田淼一眼后将目光转向穷奇:“关系还行,怎么了?” 穷奇盯着他,不知又想了些什么,摇了摇头,却不再发问。 仇璞玥有些担心地看着尹玺晦血糊糊的手,尽管现在伤口已经愈合,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不疼吗?”仇璞玥轻声问道。 尹玺晦原本在擦手上的血,听到这话,顿了下,随后笑了笑:“还可以,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 仇璞玥看了似乎毫无威胁的饕餮一眼,情绪有些低落。 也许是因为饕餮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种懒洋洋的态度,让她放松了对他的态度。 秦枭曾对她说过的,饕餮是只很凶的野兽,和穷奇相差不差,但她因为两者日常的行为姿态下意识地将两者分别开。毕竟饕餮从未在她面前显露过凶相,也没变成过人,而对于她的摆弄也从未生过气,所以她一直以看待小猫小狗的眼神看饕餮。 方才饕餮突然一口咬上去,仇璞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看着尹玺晦血淋淋的手,一股寒意终于顺着脊梁骨向上爬。 饕餮刚才的动作她完全没有看清,甚至没有意识到是什么时候从她怀里消失的,反应过来时便发现他已咬到了尹玺晦的手。 如果他咬的不是手呢? 如果他咬的是脖子呢? 饕餮没有一口将尹玺晦的手咬掉,并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不想,如果……他哪一天想了呢? 万一他哪一天突然腻了要吃了他们呢? 尹玺晦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见仇璞玥还是皱着眉发愣,笑了笑,在她眼前摆了摆手:“都说了……你看,没事了吧?” 仇璞玥终于回神,看着尹玺晦轻松的笑容,没有说话,伸手握着他的手,又仔细看了看,轻轻捏了捏:“疼吗?” 尹玺晦失笑:“都已经好了,当然不疼。” 饕餮听到他们的话,终于抬起眼皮,疑惑地看了仇璞玥一眼。 他就轻轻咬了口,这崽子怎么这个表情? 他还专门控制着力气,谁知道这小孩手那么嫩,明明就是叼住的力道,却直接咬穿了。 不过他肯定是不可能道歉的,不就是被咬了一口,小孩子不要那么小气。 饕餮想着,再次偷看了仇璞玥一眼。 所以这小孩到底为什么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他也没干啥啊? 第63章 闹起来了 注意到饕餮的眼神,仇璞玥冲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话说你们准备怎么把这两个带出去啊?他不是要检查吗?”27话题一转,问秦枭道。 秦枭刚准备开口,墨寒羽先一步冷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也没有问你吗?”27依旧笑盈盈的,没有半点尴尬生气的样子。 墨寒羽嘴唇微动,像是被气到了,暗暗咬了下牙。 秦枭没有看他,对27道:“你问这些是干什么呢?” “就是好奇嘛。”27嬉皮笑脸的。 穷奇突然睁开了眼,看向他:“他自己有办法,不用你操心。” 27顿了下,转目看向穷奇。 穷奇对上他暗藏锋芒的眼神,打了个哈欠,没有再说话,又闭上眼假寐。 27深深看了眼穷奇,没有再聊关于这方面的话题。 等到太阳落山,终于来了人。 期间又零零散散来了几人,皆是一脸不可思议,身形狼狈。秦枭几人也散开,各自做各自的事。 田淼坐在地上数着蚂蚁,时不时和秦云鞍说上几句。 原本闭目养神的秦枭睁开眼睛,转目看向突然出现的三个男人,眼神淡然地扫了一眼。 不认识。 秦枭收回了目光。 27号早就跑到9号那边,再次倒挂在树上来回晃悠。 见到这三人,27一个挺身坐到树干,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们。 “好了,我们该走了。”凤耀山和他们打招呼。 秦枭起身。穷奇突然跳到他肩膀上,顺着松松垮垮的衣服钻进了怀里。 饕餮又缩小了体型,仅仅只有拇指那么大。尹玺晦轻而易举地将其收进袖子,隐藏起来。 “话说,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路上,27围着冬沐琦啰啰嗦嗦。 “什么时候才能走啊?导师我真的很饿,检查完后管饭吗?不会要过夜吧?但我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要是过夜还不给饭那不是……” 真的好吵。 秦枭闭了闭眼。 其他刚出来的人也都一脸难以形容地看着他,仿佛不能明白他到底哪儿来的活力。 而9号好像早就习惯27的行为方式,面不改色。 冬沐琦像是被他唠叨烦了,眉头紧皱:“你到了就知道了。” “啊?那到底管不管饭啊?”27好像看不见冬沐琦难看的脸色,“话说我已经好几年没吃过一顿完整的饭了,好不容易出来了那第一件事肯定就是——” “你少说两句吧。”冬沐琦实在被他说的头疼,忍不住道,“你这几年在里面很闲吗?你看看人家都一脸愁眉苦脸的,就不能学着沉淀一下?” “沉淀?沉淀什么?”27莫名其妙,转目望向周围。似乎是为了验证冬沐琦说的,除了秦枭几人外,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 “……我在里面也不闲啊,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天被吃——或者被杀?掉陷阱里?真的一点都不闲诶,导师你是不知道那里面有多……” 冬沐琦眼神逐渐麻木,看着他张了张嘴,插不进话,最终还是闭上了。 秦枭看了墨寒羽一眼:“他一直这么吵的吗?” 墨寒羽显然也被念叨的有些烦:“……不。” 凤耀山好笑地看了27一眼,似乎对他有些兴趣。 最终,众人被带到了一个山洞里,望着黑漆漆的山洞,墨寒羽不知为何,皱起了眉。进到山洞,陷入了漆黑的环境中,但这些对于能出来的人们算不了什么,依旧能有条不紊地跟着冬沐琦几人。 墨寒羽不自觉摸了摸脖颈,猛然进入漆黑的领域,他却没有半点不适,甚至能直接看清洞穴中的状况。 洞穴中温度很低,像是被寒气覆盖。墨寒羽走到某处时猛然顿住,低头看向地面,在上面看到了斑驳狰狞的血迹。也许是因为时间过长,经历多年各种摩擦,已经变成黑漆漆的颜色,和岩石融为一体。 但墨寒羽就是能感觉到那是谁的血,洒在了这里。 秦枭感觉到墨寒羽的停顿,微微侧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在山洞中,任何声音都会碰撞山壁后发出回音,最终被扩大。秦枭虽然声音很轻,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是很清晰的。 不过还好,那个27依旧在絮絮叨叨说什么,相比起来秦枭的声音简直不要太小。 “……没什么。”墨寒羽摇了摇头,跨过了那道血迹。 又走了片刻,在踏出某一步时,眼前一切都变了。 强烈明亮的光芒险些闪瞎众人的双眼。凤耀山几人有经验,所以只是微微一顿。身后的这些人猝不及防接受到这敞亮的灯光,有几人甚至被刺激到流出了眼泪。 墨寒羽依旧没有半点不适,他和其余人不同,并没有任何的过渡期,直接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煞白的墙面将四周方方正正地包围起来,一进入这个领域,便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周围太过整洁了。 墙面一尘不染,地上铺着大块大块的瓷砖 ,头顶的白花花的一片,琉璃铺的顶,煞白的灯光从中洒出,照到每个人的身上。 似乎是因为周围太过洁白,众人有些局促。刚从山里出来,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染了污渍,乍然来到这干净到不可思议的地方,心情不自觉紧张起来。 连27都停顿片刻,看看周围,没有再发声。 这空间并不是很宽阔,约莫着有当时住宿的地方那么大,前方摆着一张方桌,几个穿着花里胡哨的人坐在方桌四周,不知是否有意,在窄边留了个位置,听到众人的脚步声,扭头向这边看来。 “刚走一批,又来啊?” 一个男人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背倚,披着黑色的袍子,却不好好穿,帽子歪歪斜斜地塌在头顶,红色头发落到腰间,身上没穿多少衣服,露出他那小麦的肤色,健硕的胸肌随着呼吸而一抖一抖,松松垮垮挂着紫色的纱袍,上面零零散散系着些暗金色的装饰品,看上去很是华丽。 “还好了,这是今天最后一批。”坐在他对面的紫发女人慢声道,将目光投了过去。 女人身上的装饰和男人差不了多少,只是相较而言更加保守,纱裙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隐约露出诱人的锁骨,就只是坐在哪儿,就能不自觉吸引众人的目光,带给人几分诱惑感。 女人围着紫色面纱,头上戴的珠帘微微垂下,闪出金色的光芒,眼波流转,将目光停留在墨寒羽的脸上。 墨寒羽对上女人的目光,不适地皱起了眉。 正对众人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人雪鬓霜鬟,长长的胡子一直垂到桌子下面,眉毛很浓,整张脸皱在一起,像挤了水的橘子皮。 老头伸手,苍白的皮肤显出:“别发牢骚了,既然来了,就开始吧。” “我,我有个问题。” 没等冬沐玲等人点头,27突然举手,看着老头。 “什么问题?”老头抬眼,混浊而锋利的目光精准的锁定了他。27顿时感觉像被无形的剑锋穿过,浑身被刺透了。 27满脸认真:“我们怎么检测啊?时间长吗?如果检测出来,需要干什么啊?”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这么多人就你话多?”男人冷眼看他,很是不悦,“你只能问一个。” “不要那么凶嘛。”27笑笑,并未惧色,“刚从那个鬼地方出来,我害怕一点也是能理解的吧?” “你害怕还那么多话?”男人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这么多人就你当这个出头鸟?” 27还想说什么,被9号拉住了。 “别说了。”9号开口,稍显喑哑的声音从喉中发出。 27眼色微变,笑容淡了下来,不再说话。 “所以怎么检测?”秦枭突然开口,看着老人。 “呦,怎么?刚压下一个又来一个?”男人像是被气笑了,站起身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秦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只问了一个问题。”秦枭面色不改。 “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有什么现在非要知道的必要吗?”男人神色阴郁,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既然一会儿就会知道,那为什么不能提前告知一下?” “一开始说什么要找宝藏,现在有人找到了,好不容易能出来了,又要做什么检查搜索……有闲心做这些搜查,为什么不在宝藏没找到前把那些困在山林中的人接出来呢?” 秦枭目光寸寸结冰,到最后简直就像凝集而成的冰刃,朝面前的男人刺去。 “是因为没这个本事吗?” 男人怒极,刚想开口说什么,又听秦枭道。 “因为你们解不开墨泽留下的封印,但又想得到那所谓的宝藏,所以才会联合那么多家族一代又一代的寻找,现在有人得到了,你们想找到那个人,是为了分析那个人的实力,好观测那个人是否有抗衡你们的能力,是吗?” “如果那个人没有这个能力,那你们就会剥夺,如果他有,你们也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恭喜。” “是这样的吗?” 秦枭问完,周围一片死寂。 各色的目光从四周聚集而来,惊异的、看热闹的、甚至是惊恐的。 “这个名字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老头突然起身,神色竟有些惊恐,“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秦枭冷着脸,没有回答。 “原来……是你找到的,对吧?”老头眼睛猛然发出炙热的光芒,“你看到了他的记忆,对吧?所以你才会在这里如此失控,是因为这里就是他死去的地方,而你受到了影响,所以尽管你隐藏了那么久,在这里还是失控了,你——” 老头一边说,一边大步向这边走来,伸手要去抓秦枭的肩膀。 秦枭躲过。老头却不依不饶,连抓三次,终于抓到了他的肩膀。 “你可不能相信啊,他那样的人,只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只是不想让别人得到他的力量,他——” 老头似乎也有些魔怔,眼中泛着诡异的光,口不择言,根本就没有任何思考地将这些不应该被人知道的话说了出来。 “他只是不甘心会被人类杀死——” “被你们杀死?那确实是天大的笑话。” 穷奇突然从秦枭的颈领中钻出,伸出爪子,一巴掌将老头的手割了下来。 “你们也配?” 老头猛然惊醒,连忙松开另一只手,捂住自己汩汩流血的手腕后退,惊疑不定地看着秦枭肩上的穷奇。 “你——” 穷奇像扔垃圾似的将老头的手撇下,在众目睽睽下变作一健壮男子,一把钳住老头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你也是当年的参与者吧?你也参与了那场围剿,对吧?”穷奇暗金的瞳孔闪烁着怖人的光芒,“真是可笑,要不是和他绑定的人类死了,他根本就不会死。” 秦枭猛地愣住,瞳孔微缩。 这一变故让众人惊呆了,原本坐着的女人也站了起来。离老头最近的男人立刻向穷奇发起攻击。 穷奇看也不看,竟一巴掌将其扇飞,继续盯着老头,皮笑肉不笑道:“现在竟然又利用他死的这个地方,来检测?真是好大的脸啊……” 男人重重倒在地上,胸部凹陷,吐出一大口血。 冬沐玲见状,刚想上前阻拦,被冬沐琦拦下。 “你不是他的对手。”冬沐琦死死拉住冬沐玲的手,低声道。 穷奇发怒的相当明显。一股蛮横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出,仿佛大荒中怒揽黄沙的狂风,又像是风雨欲来时划破天空的闪电,震撼的压迫感毫无区别地袭击在场的每一个人。 心中不受控制地狂跳,像是极度惊恐发出的尖叫,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般,膝盖颤抖,恨不得立刻跪倒在地。 有稍弱的直接仰面吐出口血,倒地晕死过去。 秦枭皱紧眉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快跑!”秦枭面色大变,拉着离自己最近的墨寒羽扭头就跑。 墨寒羽也像是感觉到什么,没有挣扎,扭头冲尹玺晦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穷奇生气了,你们最好赶紧跑。”饕餮突然从尹玺晦衣服里钻出来,淡淡道,“如果不想成为肉酱的话。” 饕餮还没说的时候9号便已拉了27一把,示意他跟上秦枭。 “……我的天哪。”27眯着眼睛,像是对这离谱又惊奇的一幕相当感兴趣,“真是太吓人了。” 虽然这么说,眼中却没有半点害怕的神情,反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兴奋归兴奋,跑还是要跑的。 但奇怪的是,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却并没有像来时那样直接穿过,反而像是撞到了真正的墙上。 不,如果撞到真正的墙上,墙会被直接撞裂开。 “这是什么?”秦云鞍一惊。 “领域而已。”秦枭伸手,这一次他成功穿过了墙壁,“就是在这山洞里建立一个领域似的空间,在领域中,空间能随着所有者的想法而变化。” 秦枭说着,直接将这空间撕开一道口子。 “走吧。” 第64章 虽然他很好 “……我的天哪。” 山洞外,27仰头惊叹道。 整座山都开始剧烈震动,山林中不断飞出各种各样的飞禽,扇动翅膀拍击树木发出的声响在寂静夜中格外震耳。月光洒在山林之间,照亮了山林的每一寸土壤。 尹玺晦一个踉跄,被旁边的仇璞玥险险搀扶住,向她道了谢。 秦枭冲出山洞后没有迟疑,简单辨别了下方向就往山下跑。 在跑的时候他碰见了凤耀山。 秦枭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凤耀山朝他微微一笑:“听人劝,吃饱饭。” 秦枭:…… 但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出爆炸的声响,一股气浪扑来,将众人打翻在地,而后又是一阵飞沙走石。 墨寒羽抬手。寒风席卷,在一瞬间将尘土重新压了下去,地面树梢结满了冰,不过刹那间,周围便全部覆盖上了冰霜。 墨寒羽回头望去,见结上冰的山洞再次发出爆炸声,像是什么打斗,洞口再次扬起一阵土石。 秦枭顿住脚,看了看墨寒羽的神色,扭头向尹玺晦道:“你们先下去,我们在这里再看看。” 尹玺晦疑惑地皱起了眉,似乎不能理解他的意图。 “回去解释。”秦枭没有多说,在墨寒羽身后停了下来。 尹玺晦便没有发问,拉着旁边望着墨寒羽踌躇的田淼扭头就跑。 不知为何,9号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和秦枭他们一样站住了。 27顿了下,最终也停了下来。 秦枭有些疑惑,但不准备发问,静静望着山洞。 地动山摇,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似乎随时会崩塌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洞口,穷奇从中走了出来。 暗金色的眼睛泛着血色,黑色的爪子和背后翅膀上的羽毛均沾染上了暗红色,血液从吸饱了的毛发中渗出,滴在地面。在寂静的夜幕中格外瘆人。 黑色凶兽羽翼怒张,凶相毕露,一双暗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散发着灼热的光芒,仅仅只是目光之间的无意碰撞,就能感到渗入体内的寒冷。 恐怖的气场宛如潮水般倾泄而出,被气息包裹的一瞬间,便能感受到刺入骨髓的寒意,以及深入灵魂的威压。 许多山间的生物在感受到的那一刹那选择跪趴在地,做出顺从的动作。 穷奇走出山洞,看了眼高悬于天幕的月亮,而后低下了头,一眼就看到那头扎眼的白发。 “你为什么不跑?” 穷奇咧开嘴,露出其中森白尖锐的牙齿,直直地盯着墨寒羽。 “饕餮不是说了吗?” 墨寒羽对上穷奇的目光。 很奇怪,他本应该感到害怕的,但不知为何,他的心却并没有因畏惧而颤抖,正正地对上穷奇的目光,开了口。 “我看他们没走,就留下了。” 墨寒羽说着,指向27和9号。 27:…… 明明是你们先停下的好吗?! 面对27不可置信的目光,墨寒羽面色不改,坦然自若。 秦枭瞥了他一眼。 27见穷奇转过头了,刚想笑着说什么,身边的9号却突然扭头,指了他一下。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27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眼睛便已然失去色彩,意识瞬间消散,直直瘫软在地。 9号做完,又将目光转向秦枭。 秦枭目光一凝,后退半步。 他从他的身上感到了危险。 9号浑身的气场都变了,可见的黑气从他身上溢出,不仅如此,他的站姿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改变,像是换了个灵魂。 ……不对,就是。 秦枭眼眸泛红,他看不清9号身上的灵魂,甚至无法看见他的全貌。强大的黑气扩散到四周。秦枭抬头,依旧无法观其全貌,几瞬之间,见此人向自己抬起了手指。 秦枭本能想反抗,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气越来越近,自己仿佛是被定在了地上一样,时间好像变得很慢。 一股寒意袭来,打断了这道黑气。 墨寒羽伸手,挡在秦枭面前,让这道黑气消散了。 “9号”一顿,似乎有些意外。 墨寒羽也愣了下,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成功。 虽然有点累。 墨寒羽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瞥了下眉,不善地看着“9号”:“你是谁?” “你果然拿回你的力量了。”“9号”开口,声音却变得喑哑幽转,似乎路过偌大的空谷,在中经历了数次回响,才进入到了众人的耳中。 “我就知道你在这崽子身上!”穷奇呲牙,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笑。 “烛阴。” 听到这个名字,秦枭目光一凝,凝集在眼上的红色霎时散去。 墨寒羽听到这个名字,倒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皱着眉头。 “嗅觉还挺灵敏。”烛阴面色淡漠,瞥了他一眼,“你把那些人类都杀了?” 穷奇一听这个,面色阴郁下来:“不然呢?真是恶心。” 他们全程用那种古怪的语言交流,墨寒羽没感到半分不对,脑子很自然地将他们的语言翻译成自己能懂的话。 “话说你为什么会在这个人类身上?”穷奇想到什么,问着,同时左右打量起9号,“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烛阴没有说话,撩开头发扯开绷带,露出了另一只眼睛。 穷奇和秦枭不禁一怔。 “……天生阴阳瞳?” 9号一直遮住的眼睛,与正常人的眼睛完全不同,本来应该是眼白的地方被墨色渲染,瞳孔呈现诡异的白色,与另一只眼的颜色完全反了过来。 “他比较特殊,只有一只眼睛变异了。”烛阴淡淡道,松开了头发,“我的力量日渐衰弱,甚至不能维持自己的形体,人类的魂海有助于休养……他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类。” “所以你选择了他?”穷奇挑眉。 “不,是他选择了我。”烛阴淡淡道,“当日他想救一个人类,但当时只有4岁,力量不够。我看他心地善良,年纪虽小却勇敢,便出手帮了他。” “我没有现身,他却看见了我。发现我身形恍惚,便主动提出帮我……我便在他体内沉睡了数年,直到今天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我才苏醒。” 说着,看了穷奇一眼。 “你的杀欲还是那么重。” 穷奇嗤之以鼻:“那是他们活该,本来都已经没什么了,非要找点事让我不爽……” “你杀了他们,那剩下的人类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让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穷奇冷声道,“里面的人我都杀完了,别告诉我他们没了领头人还要接着做。” “说的确实。”烛阴转目看向秦枭,“你身上有故人的气息。” 秦枭一愣,还没说什么,一道身影从身后浮现。 “烛阴,好久不见。” 身影还没展现,天上便凭空聚攒了大片乌云,雷电闪过,刹那间下起倾盆大雨。 猝不及防被淋了透彻的众人:…… 烛阴看了来者一眼。来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手一挥,暴雨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忘记了哈哈哈……” 计蒙挠挠头,哈哈一笑。 烛阴神色淡然,穷奇强忍着什么,闭了闭眼。 秦枭看了眼这个半年不说一次话的神,沉默地后退半步,想要离开了。 虽然他本想请求烛阴帮忙解开封印,但听他这么说,似乎自己也很虚弱,在这种情况下再请求显然不是很合适了。 谁知秦枭刚想转头离开,烛阴突然看了过来。 “你是想让我帮你解开封印?” 秦枭顿住了步伐,看向他。 墨寒羽看向秦枭。 “……是的。”秦枭犹豫片刻,还是点头道。在他看来,在烛阴面前说谎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再说他一开始确实有这个打算。 “9号”漆黑的瞳孔望着秦枭。烛阴半垂眼帘,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什么。 顷刻,呵呵一笑。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 秦枭疑惑,还在思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陡然间,眼前白光一闪,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墨寒羽正关注着这边,一见秦枭有倒下去的趋势,立刻转身接住了他。 “你把他怎么了?”墨寒羽扶着秦枭,一膝跪地,将其颈部垫在自己腿上,看向烛阴。 “别激动,我只是答应了他的请求。”烛阴对上墨寒羽的目光,似乎笑了下,“你可要注意一些,他记忆解封了,你可就遭大罪了。” 墨寒羽不解:“什么?” 烛阴却不理会他的疑问:“和他说一声,我帮他解开封印是有条件的,不要对这个孩子出手——你也不行。” 烛阴说着,看向墨寒羽:“你们之间似乎有些冲突,但我希望你不要和这个孩子交恶,这就是我的条件。” “但你解除的是枭身上的封印,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受到你的恩惠,为什么要答应你的条件。”墨寒羽皱眉。 “你当然可以不答应。”烛阴并不恼怒,甚至呵呵一笑,“这是你的自由。” 虽是那么说,但墨寒羽看着他的神色,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心眼,似乎如果不答应,他就会做什么恶事般。 墨寒羽无法得知烛阴的想法。而面对墨寒羽将信将疑的目光,烛阴面色不改,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墨寒羽沉下眉头,思索片刻:“我可以答应,但有个条件。” “既然你不让我同他交恶,那么相对应的,他也不要对我出手。不然我还是会反击的。” 墨寒羽的这个条件并没有什么不妥,烛阴答应下来,但又加了个前提。 “要在他没受任何外界的干扰下,证明他的攻击是发自本心,这样是可以的。” 墨寒羽应了:“当然。” 烛阴做完调解,便不再同他们交流,浑身黑雾泛起,包裹着他和躺在地上的27,消失在众人眼前。 穷奇挑眉,没说什么。 计蒙早就回到秦枭体内。墨寒羽看向秦枭,捏住他的脉搏,向内注入一丝炁,刚想探寻一番,指下的手腕猛然一翻,翻转过来反抓住他的手腕。 秦枭倏地睁眼,眼中冷芒闪烁。 “你骗了我。”秦枭捏住墨寒羽的手腕,冷声道。 墨寒羽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却不想下一刻,秦枭先反应过来,看着他的目光一寸寸暗下去,随后,竟流出两行泪来。 墨寒羽吓傻了。 墨寒羽大惊失色,半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他是怎么了,只能手足无措地盯着他,被秦枭捏着的手都不知道该摆什么样的手型了。 秦枭松开他的手,坐了起来,双手掩面,将头深深埋进手心,似乎在哽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穷奇会那样说了。 因为他曾经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和墨泽签署了生死契约——他接受了他的心头血,却浑然不知这代表着什么,而墨泽也从未对自己说过。 这代表着,如果他死了,墨泽便会心脉大伤,极大可能死去。 可是他却一直都不知道…… 墨泽会死,很大可能是因为他。 秦枭一手遮住双目,想要拦截泪水。 太可笑了,他凭什么把这东西给他,却什么都不说? 他还骗了自己。明明说好会等着他来找他的,却一声不吭地跑了……他就那么找了一辈子。 而自己终于和他到了一个世界,他却早就死了。 秦枭吸了下鼻涕,抹去眼中的泪水。 旁边的墨寒羽一脸纠结地盯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看到他的表情后又闭上了。 墨寒羽本想安慰秦枭,但对上秦枭的眼睛,看到他眼中怎么都掩盖不住的悲恸后,心突然揪疼起来。 “……为什么那么伤心?”墨寒羽试探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墨泽吗?” 秦枭没有抵触,深吸口气,闭上了眼:“是。” 墨寒羽纠结万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秦枭。 说没关系,你还有我?虽然我和他性格不太像,但好歹一个灵魂一个长相,你将就下把我当成他? 还是说虽然他很好,但我可以学? 墨寒羽正胡思乱想着。秦枭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 “走吧,可以回家了。” 秦枭没有再提墨泽的话题,而是选择整理好情绪,直接略过他。 还沉浸于自己世界里的墨寒羽:“啊?” 一旁的穷奇眼神又深了几分。 第65章 睡觉的正确方法 “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在下山的路上,秦枭问墨寒羽道。 墨寒羽迟疑了下,将烛阴的条件说了出来。 秦枭听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墨寒羽犹豫地盯着他,似乎在纠结什么。 秦枭看了他一眼,笑了下:“我没什么事。” 墨寒羽纠结地眉头都起来了。 他都笑成这样了,还没事呢? 墨寒羽瞥了眼跟在后面的穷奇,轻轻凑近:“真的没事吗?你记起了什么?” “……一些事而已。”秦枭显然不想细说,摇了摇头。 墨寒羽蹙眉,知道自己不该再往下问,但他还是止不住的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说我骗了你,又是什么呢?” 墨寒羽对这个很是纠结:“是我前世对你做了什么坏事吗?” 秦枭一顿:“……不。” 秦枭侧过头,挑开挡在眼前的藤蔓:“就是……没什么。” 秦枭闭了闭眼:“是我的错。” 墨寒羽:? 墨寒羽依旧不解,还想细问,见秦枭神色着实难过,便闭上了嘴。 秦枭倾身,从土坡上滑下,下去时胸口的玉坠贴在胸前,发出冰凉的气息。 像是想到什么,秦枭将玉坠摘了下来,冲刚滑下来的墨寒羽伸出手:“这个给你。” 墨寒羽一愣:“这不是你的东西吗?” “……不。”秦枭手指紧了紧,“是你的,你前世托我保管,但还是损坏了……现在还你。” 墨寒羽盯着月光下闪烁冷光的蓝色玉坠,在莹白的月光下甚至能看清上面的一道道裂痕。 穷奇一听这话,立刻冷下了脸,翻眼去看秦枭。 “……不用了。” 穷奇还没开口,墨寒羽先他一步拒绝了。 “你都说了是我前世给你的,那么我现在又没记忆什么的,你给我做什么?”墨寒羽推着秦枭的手推了回去,“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但你似乎很在乎他,这件东西对你来说也应该很重要。既然如此,你就继续拿着吧,不用给我。” 墨寒羽说完,笑了下:“就算要还,也要等我恢复记忆吧?” 秦枭皱眉,迟疑地看着他。 墨寒羽顺势拿过项链,给他挂上,还摸了摸秦枭的胸口:“拿着吧。” 说完,扭头赶路。 秦枭望着他的背影,眼底黑色越发浓郁。 “现在这东西已经没用了。”穷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枭扭头,见穷奇正歪头盯着自己,那暗金色的瞳孔犹如利剑般刺穿他的灵魂。 “你是在愧疚吗?” 秦枭一顿,垂下了眼帘:“你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死。” “他的生死是自己选择的,你不必为此伤心。” 出乎意料的,穷奇安慰了他。 “他在送给你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了结局,这是他做出的决定,并不怪你。” 夜风吹起穷奇的毛发,羽翼随着微风轻轻颤抖。穷奇将翅膀收起,背上出现两道发光的翅膀纹路,看上去仿佛只是个普通的黑虎。 “人类寿命很短,这是我们的共识。他在明知道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了你,就代表他自己愿意接受这样的后果。”穷奇说道,也许是刚杀完人,让他发泄了些,语气很是平静。 秦枭沉默片刻,轻声道:“谢谢。” “我只是把这些和你说清楚,你没必要这样。”穷奇扭头,并不理他的谢。 秦枭没有管他的别扭,跟着他向前走:“那你以后要做什么?我要回家了。” 穷奇一听这个,眼睛滴溜溜一转,金瞳微带笑意:“我相信,你是不会拒绝一只无路可去的猫的,对吧?” 说着,身躯缩小,变成猫崽大小,将翅膀隐藏起来。只看样子的话,确实是一只刚出生几个月大,黑毛中夹杂着几道白色纹路的小猫。 但知道真相的秦枭面色复杂,充满迟疑地看着他。 穷奇装不到三秒就原形毕露:“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子不可爱?不像猫?” 秦枭:“……如果你不说话的话,还是有些像的。” 穷奇冷哼一声:“你别管这么多,左右我也没什么事。怎么?我跟着你你很不满吗?” 秦枭哪里敢说是,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不……怎么会,就是您这种传说中的——” 秦枭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用什么称呼穷奇,只得略了过去:“——跟着我,让我很是受宠若惊。” 穷奇眯了眯眼,挥了挥手,抬起下巴:“行了,你也别说那么多,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你转转。” 秦枭并不会傻到穷奇说什么就信什么:“但……我们要做个约定。” “什么?” “出去之后,不能随便吃人。”秦枭蹲下身,认真地盯着坐到地上的黑猫。 穷奇转了转眼睛:“行吧。” “……” 秦枭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虽说本就没想他会这么轻易答应,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这样,你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这样可以吗?”秦枭退而求其次。 这次穷奇答应的很爽快,脸上还挂着笑。 多大点事啊…… 穷奇咧嘴露出一个笑容。 “枭?”在前面走的墨寒羽终于意识到什么,从树后探出脑袋,疑惑地看着他们。 穷奇一个弹跳跳到了秦枭肩头:“走。” 秦枭:…… 秦枭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加快步伐跟了上去:“来了。” …… “……都死了?”冬沐琦靠在树上,目光在秦枭身上扫射。 穷奇钻到秦枭的衣服里,毛绒绒的身子乱蹭。 秦枭面色不改:“是啊,那黑色巨兽说完就飞走了。” “如果我没记错,那东西是你带进去的吧?”冬沐玲抱着手,质疑的目光落在秦枭身上。 “并不是。”秦枭看向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突然冒了出来。你也看到了,他会长大和缩小,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东西?” 面对冬沐琦和冬沐玲怀疑的眼神,秦枭面色淡漠:“所以我们能走了吗?” “你说里面的人都死了,那证据呢?我们还要去验证。”冬沐琦皱眉道。 冬沐玲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么厉害,自己走啊?非要等我们说可以走干什么?” “不是。”秦枭终于微微移开目光。 “嗯?”冬沐玲怀疑地看向他。 “太远了,跑不到。”秦枭摊手,“我们来的时候不是有那什么魔兽吗?” 冬沐玲:…… 冬沐琦:…… “感情你就是为了让我们出魔兽带你呗?”冬沐琦没好气道。 秦枭皱眉:“没有吗?” “管来不管走吗?”尹玺晦大惊失色。 凤耀山难以形容地看了他一眼:“……那倒不是。” 尹玺晦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冬沐琦有些头疼:“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再去上面看看……你确定那个黑色的魔兽已经走了吗?”凤耀山看向秦枭。 秦枭点了点头。 “那我去看看。”凤耀山说着,红色衣衫瞬间燃烧起来,整个人化作一团火,朝着山上去了。 冬沐琦和冬沐玲对视一眼,也跟着凤耀山上去,走前还不忘留下一句“你们愿意等就在这儿等着”。 看着这三个身影消失,一直没说话的秦云鞍刚准备开口问什么,却见秦枭抬起手掌,示意他噤声。 秦枭感知放开,知道还有一人没有离开,正静静地站在远处的树枝上,望着这边。 秦枭没有看那边,转头和墨寒羽说话:“那就在这边等着吧。” 墨寒羽愣了下,他也发现了树上滞留的人影,但并不明白秦枭说这话的意义。 “说起来,你们的家乡在哪儿啊?”尹玺晦主动开口,挑起话题。 “在雨华。”秦枭主动接话,和尹玺晦闲聊起来。 秦云鞍不明其意,疑惑地看着他们,却也没开口。 过了顷刻,那人影似乎是观望完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两人同时止住话题,安静下来。 “……所以,怎么回事?”尹玺晦背靠树干,看向秦枭。 秦枭将早已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我在来这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长的很奇怪的魔兽,那个魔兽受了伤,我帮了它,它听说我要去的地方,和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故事。墨泽就是它说的那些事里的其中一个主角,因为我只记住了这个名字,并且之前和墨寒羽说的时候有听他提起,所以才在刚才问他们。” “没想到那魔兽说的竟然是真的。” “那魔兽说了什么?”尹玺晦问道。 “说很久以前……”秦枭皱眉,作思考状,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具体事情我忘记了,但它说最后墨泽死在了这里,就在这座山。” 秦枭说着,一想到这里是墨泽死去的地方,眉间不禁染上几分杀意:“死在了方才的山洞中。” 尹玺晦听了,并没有说信或是不信,只是深深看了秦枭一眼,侧过头去:“如此说来,倒也是碰巧了。” “他现在还和你在一起吗?” 众人都知道尹玺晦指的是谁。穷奇从秦枭衣领中钻了出来,看向他:“你有事?” 尹玺晦想到他方才洞中的表现,不是很敢惹他,摇了摇头,又想到什么,将手伸进衣服里,从中挖出一团毛绒绒肉乎乎手掌大小的饕餮。 “他怎么办?我们不出意外的话要回家了,他——” “你问他啊。”穷奇嫌弃地看了饕餮一眼,“他又不是没嘴,你问我干嘛?” 尹玺晦:…… 尹玺晦抿嘴,闭了闭眼。 他是看着穷奇和饕餮那股亲密劲儿,想着穷奇或许要把饕餮带走,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尹玺晦有些头疼。 他肯定不能用对待小羊羔的态度去对待饕餮,但关键是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一天到晚想的啥,带回去万一哪天爆了雷霆可就要重新洗牌了。 旁边的仇璞玥看出尹玺晦的迟疑,主动想承担此等重任:“要么我来……?” 饕餮终于挣开他那迷离的双眼,懒懒地瞥了他们一眼:“你们家有钱吗?” 仇璞玥:……? 仇璞玥:“不……不是很有。” 饕餮打了个哈欠,将目光转向墨寒羽。 墨寒羽毫不迟疑:“没有。” 又看向秦枭。 秦枭伸出手:“穷奇已经决定跟着我了。” 缓缓看向秦云鞍。 秦云鞍一脸茫然:“……我?” 扭过脸,这个算了,看上去不太聪明。 饕餮自动略过了还傻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田淼,再次看向墨寒羽。 “你家不缺宠物吗?”饕餮努力睁大他那双水亮的大眼睛。 很可惜他眼睛长的位置实在不对,不仅不会让人有半点怜爱,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墨寒羽迟疑片刻,由衷道:“我家真的不缺能把山吞下去的……宠物。” 最后两个字墨寒羽说的尤其艰难。 饕餮失落地耷拉下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仇璞玥心一软:“我也许可以——” 仇璞玥话都没说完,肩膀上就多了个沉甸甸的小东西。 饕餮笑的开心,露出他那尖尖的一口白牙:“那就这么说定了。” 仇璞玥看着饕餮的表情,神色复杂。 她感觉自己被骗了。 但她话都说了,又不能拒绝,万一因为拒绝饕餮生气发狂了呢? 仇璞玥笑容苦涩,余光看到穷奇,猛然想到他那可怖的模样,虽然饕餮一直以来都是这副可爱的样子,但是看穷奇那样……万一哪天饕餮生气,将他们都杀——哦不,以他的性格应该是都吃了呢? 仇璞玥一想到这,脸都青了。 尹玺晦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但嘴边的笑容又透露着几分幸灾乐祸。 仇璞玥瞥了他一眼,抖开了他的手。 饕餮这时像是后脑勺长眼了似的,安慰地拍了拍仇璞玥的肩膀:“你放心,我只要不是太饿,是不会吃你的。” 这个承诺一点都不会令人放心好吗?! 仇璞玥苦涩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拍拍他的头。 “别喂他太多。”穷奇这个时候说话了,“不要什么都答应他。” 仇璞玥一愣,意外地看向穷奇:“……可以吗?” “当然。”穷奇没觉得什么不对,“他都睡几百年了,再饿个几十年也没什么。” 饕餮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饿得不是你是吧?竟然这么说……” 穷奇没好气地扭过头,不理他。 穷奇面上闭嘴,心里悄悄和秦枭传音吐槽。 【你都不知道,我他娘找了他几百年都没找到,明明味道就在附近,却怎么也看不见……最后才发现是这傻子害怕有人打扰他睡觉,挖个坑给自己埋地底了……】 秦枭嘴角微微抽搐,没忍住看了眼满脸委屈的饕餮,侧过头笑了下。 第66章 再次分别 冬沐玲姗姗来迟,来到时才看到,洞口已经塌了。凤耀山和冬沐琦正站在洞口,面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冬沐玲上前问道。 “……上面的那些老东西,都死了。”凤耀山看了她一眼,面色发白,“都是一击毙命……有的甚至是被气势碾碎的。” “那个魔兽那么强?!”冬沐玲惊呼,想到什么,“不对,它真的是魔兽吗?变成了人……是人吧?” “之前你带的那个小孩说什么魔兽,但他明明变成了人,一般人想到的都是属性吧?为什么那个小孩会第一时间想到魔兽?”冬沐玲冷着脸。 “……你的意思是,他和那个魔兽认识?”冬沐琦问道。 “可能不止是认识。”冬沐玲厉声道,“但我方才逗留了会儿,他们完全没有提那个魔兽的事情,只是在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们心态这么好的嘛?都这样了还有心思闲聊。”冬沐琦意外。 “他们那一队,心态算是顶尖的了。”凤耀山倒是很了解秦枭平时的作风,主动替他们说话,“当时在培训时,他们不管是完成的质量还是时间,都是那一批顶尖的。” “就算是这样,那这些小孩也太诡异了。”冬沐玲抱臂,“你看他们哪里像小孩?特别是那个秦枭。那个眼神,比我见到的绝大部分邪修还可怕。” “……还好吧?”凤耀山倒没这么觉得,“那孩子平常挺有礼貌的。” 冬沐玲:…… 冬沐玲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别吵了,现在怎么办?他们上层的都死完了,也没人发号施令了。”冬沐琦头疼地夹在中间,阻止他们的对话继续恶化。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凤耀山移开目光,眺望向山林,“之前我就想问了,明明这一切都该结束了。但他们还是这样不依不饶,非要找出那个得到的人。说实话,这到底真的是为了什么确保得到人的安全,还是仅仅是上面的想要得到那份力量。” “凤耀山!”冬沐琦半是警告地厉声提醒,“你——” “我什么?”凤耀山冷眉看他,“反正我不干了,明明一开始说好的。现在上面的人死了自然要按照一开始说好的来。我问你,一开始说好的是什么?” “……”冬沐琦移开目光,“一旦被人得到,无论背景,无论强弱,不可群起而攻之,也不能关注其后续发展。协约解除,日后世家不用再将孩子送来,这个组织也就此解散,将山里能出去的孩子全部送回——这一点在一年前就开始了。” “所以呢?”凤耀山冷声道,“既然那些发号施令的人已经死了,那应该按照协议办事,明天早上,便将那些孩子送回去吧。” “至于那什么检测……说到底也只是为了确定得到的人。但确定了又能怎么样?毫无意义。” “你这么说,是因为得到的是你那边的孩子吧?”冬沐玲突然开口,目光冷厉,“那个小孩,是你带的吧?” “是又怎么样?我说的难道有错?”凤耀山并不惧她,态度冷硬。 冬沐玲直直盯着他,突然冷笑:“凤耀山,你为了个小孩,要和我结仇?” “沐玲——” “冬沐玲,请你搞清楚。”凤耀山目光冷下来,“是你要和我结仇。我只是在实话实说罢了。我厌倦这种事情已经很久了,这场闹剧延续了近千年,还不够吗?现在好不容易结束了,上面的那些白痴又说什么东西……” 凤耀山浅棕的瞳孔发散着寒气,明明是火类属性,浑身却散发着冰冷的气场:“如果你觉得我的决定或者话语有错,就请你指出来,然后根据你的想法进行反驳,而不是揪着所谓什么是我指导出的人得到的,就开始胡搅蛮缠。” “你——” “说不过就闭上你的嘴。” 凤耀山罕见的,态度十分强硬。这样的他让冬沐玲愣住了。 直到凤耀山离开,冬沐玲才缓过神来。 “他……”冬沐玲指指凤耀山离去的方向,张了张嘴。 冬沐琦无奈地看着她:“都和你说了,不要整天那么强硬,你看,把他逼急了吧。” “谁逼他了?!”冬沐玲怒道,“简直是莫名其妙。” “你准备听他的?”冬沐玲扭头,问冬沐琦。 冬沐琦耸了耸肩:“我都可以,现在也没人发号施令了,既然他有想法,就按照他说的做呗。” 冬沐玲还有些迟疑:“万一……” “就算到最后,那些家伙有活下来的,要问罪 ,也可以把他推出去……毕竟不是我们的主意,对吧?”冬沐琦眼眸一转,笑了笑。 冬沐玲会意,便不再多说:“那我去牵咕叽鸟。” …… “对了,那两个去哪里了?”尹玺晦突然注意到,自那两人停留后 ,便没有再看到过那两人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 秦枭没有多说:“不知道,应该是自己走了。” 尹玺晦一顿,半是迟疑:“但星辰和亡丘离这边可是很远——” “……那我就不知道了。”秦枭面色复杂,他也没有说谎。自己的确不知道烛阴将那个小孩带到了哪里,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尹玺晦没有纠结太久,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互相都不熟悉,他问也是出于好奇。 秦枭他们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等到天亮。 在深夜时,尹玺晦实在有些熬不住了,打了声招呼就睡了。秦枭见状,主动提出守夜,让其余人先睡了。 一直等到天大亮,所有人都醒了好一会儿后,才隐约见几只庞大的鸟类身影,向这边飞来。 冬沐琦摸摸身下的咕叽鸟。魔兽会意,仰头拍拍翅膀,稳稳地降落到秦枭身边。 “雨华的,上来。”冬沐琦冲下面喊道。 转目间,尹玺晦见到之前送自己来的那位也骑着一只咕叽鸟,停在自己身后。 “走吧,我们送你们回去。” 冬沐琦将秦枭他们各自送回刚见面的那座山。秦云鞍惊讶地发现自己和秦枭是同一座。 “他这个到底是按照什么分的啊?”秦云鞍见秦枭要和自己一起下来时还在疑惑。 秦枭:…… 秦枭隐晦地瞥了他一眼。 “还挺巧的,哈哈。”秦云鞍没怎么放在心上,挠挠头哈哈一笑。 ……过不久你可能就会发现巧合多的很。 秦枭心想,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往山下走去。 冬沐琦将他们送到的时候已临近傍晚,太阳微微泛着红光,天边的云彩泛着橘红色,看着便感到温暖。 此时已入秋,天气却依旧有些炎热,秦枭他们到了山下发现自己和周围人穿的截然不同,衣衫褴褛满面污垢,像是要饭的。 秦云鞍对上路人异样的目光,不自在地挠了挠头,看向秦枭。 秦枭面色不变,很快就在转弯处碰见了墨寒羽。 “……这么一对比感觉咱们像刚从深山老林出来的。”墨寒羽欲哭无泪。 秦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咱们不是吗?” 墨寒羽:…… 确实,是他狭隘了。 “但我们不能就这么晃悠啊。”墨寒羽头疼,“总不能一直在这里。” “上来。” 穷奇突然从秦枭衣领中钻出,众目睽睽之下变作牛般大小,背部翅膀向天伸展。众人纷纷躲闪。 这突然蹦出的魔兽显然吓到了不少人,人群的目光又古怪了几分。 穷奇扭头对墨寒羽重复:“上来,我带你们去。” 墨寒羽先是一喜,而后又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 穷奇不耐地甩了甩头:“快点,早到早结束。” “可是……我和秦枭的家并不在一个地方。”墨寒羽迟疑道。 “那肯定是我送他回去,你到时候再走回家。”穷奇没有半点迟疑,说道,“我跟着他,你自便。” 墨寒羽:…… 行吧。 墨寒羽也没太失落,毕竟他要回家也是要路过容城的,这也算顺风车了。 秦云鞍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迟疑了很久,最后十分自觉地扭头准备自己走回去。 等秦枭和墨寒羽坐稳,穷奇一抖翅膀,爪子随便一抓,勾住秦云鞍的衣领,直接将他挂到半空中。 “——诶诶诶!!”秦云鞍猝不及防被倒拎数十米,呼吸一滞,险些被吓得喘不过气,连忙喊停。 “叫什么叫?”穷奇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再叫唤把你扔下去。” 秦云鞍再往下一望,好家伙,已经飞入云层了。 在这儿扔下去就直接砸成酱了。 秦云鞍果断闭嘴。 因为穷奇是用指甲勾着他的衣服将他硬勾起来的,在空中又有各式的气流风向,而他又是整个人悬空的,导致秦云鞍的心脏一直在狂跳和停止的边缘来回试探。 秦云鞍甚至丧失了往下看的勇气,一路闭着眼,心脏不停颤抖。 秦枭两人则安安稳稳地坐在穷奇背上,给他指路。 穷奇速度很快,路上偶尔碰到骑着飞行魔兽的炁修,都是一掠而过,对方连穷奇的残影都看不到。 到容城时,太阳还没什么变化。 穷奇选择停留在城外的一座小山坡上,刚把秦云鞍放地上,就见这人类软着腿跪趴在地上,颤颤巍巍地伸着手,哇地一声干呕起来。 穷奇:…… 穷奇嫌弃地往旁边移了移,并望向天边。 秦枭和墨寒羽也是第一次那么快的在天上飞,虽然虽然有些不适,却也没秦云鞍那么夸张。 穷奇见两人下来,便缩小趴到秦枭肩头,自顾自地朝墨寒羽挥挥手:“再见。” 墨寒羽:…… 墨寒羽面色复杂:“这么迫不及待赶我走吗?” “不然呢?”穷奇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对。 墨寒羽没理他,看向秦枭。 “夜路不好走。”秦枭看了看天,摸了摸他的脑袋,“路上小心。” 墨寒羽看着他,摸了摸鼻尖:“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 “怎么会?你要是想见他自己过来不就行了吗?”穷奇疑惑。 墨寒羽扯了下嘴角,像是想笑,最终却没能笑出来:“……情况有些复杂,不过我相信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当然。”秦枭说着,转身想走。 墨寒羽见状,想叫住他,却又不知道叫住后应该说什么,只能抬步又止,最终抿了抿嘴,望着秦枭的背影发呆。 倒是秦枭,走到半路又想到什么,跑回来问墨寒羽:“你有钱吗?” 墨寒羽一愣,摇了摇头。 他哪里有钱? 枭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墨寒羽想着,有些遗憾地看向秦枭,耸了耸肩。 谁想秦枭却拿出自己的刀,在刀柄处轻磕两下,刀柄盖弹出,从中倒出几枚金币。 “在路上花吧。”秦枭将金币全部给了墨寒羽,“我估计你今天是回不去了,这些钱应该够住宿的。” 墨寒羽愣住了。 秦枭看其没反应,便将金币塞在他手里,重新冲他摇了摇手,和他道别:“走了,拜拜。” 墨寒羽看着他,眼中突然蓄起泪水,猛地抱住秦枭。 秦枭身体一僵,不明所以。 穷奇没眼看地扭头走到一边。秦云鞍在旁边摸了摸脖颈,皱着眉思考着什么。 “再见。”墨寒羽轻声道,气息打在秦枭耳边,格外清凉。 秦枭思索片刻,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没有说什么。 气氛在这一刻恰到好处。徐徐吹来的海风,天边橘红的晚霞,四周辽阔的草地,都完美地融入进这一片柔和之中。 “……谢谢你。” 墨寒羽轻声说着,松开了他。 多大点事。 秦枭摆摆手,示意不用。 见秦枭再次转身,这次墨寒羽没有什么想说的,目送他远去。 直到背影消失,墨寒羽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忍不住叹了口气。 “……墨寒羽?” 一阵突如其来的旋风刮过,一道声音随之传入耳中。 墨寒羽浑身一僵,这个声音很是陌生,但他依旧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来者的身份。 墨寒羽缓缓回头,熟悉又陌生的人背着阳光,站在山坡高处,俯视着他。 阳光刺眼,看不清此人的表情,突然掀起的风却能将他的话语尽数传入耳中。 “你竟然没死外面?” 第67章 回不去了 “你竟然没死外面?” 背对太阳的少年如此说着,墨色的衣袍随风卷起,被吹得哗哗作响。 “没死外面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少年说着,站在原地未动。墨寒羽却能感到周围的风有了变化,看不见的风似乎被拧成了一股绳,将他的手腕绑了起来。 墨寒羽只是愣了一下神,便猝不及防被其形成的风绳拎起一只手臂,被迫举起手来。 要反抗很容易,但墨寒羽并没有那么做,移开目光,手臂有些颤抖:“哥……” “别叫我哥!” 少年目光凌厉,好看的眼睛不经意间露出几分邪气,暗红色的薄唇微微抿起,细眉轻压,又为他的面上多添了几分戾气。 少年一身黑色长袍,上衣内里紧绷,勾勒出健美细腻的线条,外袍垂至脚踝,松松散散地挂在身上,暗金色线条勾勒的绸带裹紧纤细劲拔的腰腹,抬手间衣袍抖动,又被风卷起几分袖口。 少年眉眼微动,手指一挑,一道看不见的风刃瞬时将墨寒羽破烂的衣衫割开,露出里面浑是疤痕的身躯,有的甚至还没完全愈合。 少年的面色一下子阴冷起来,森冷的目光在墨寒羽脸上划过:“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吧?” 墨寒羽不禁咽了口唾沫,试探地扯了扯手,想要挣脱:“不,不知道。” “不知道?”少年不屑一笑,“不对吧?我记得你之前本事可大了呢,怎么会不知道呢……” 墨寒羽抿唇,目光暗了下来,眼眶中忍不住再次溢出泪水。 “憋回去。”少年冷声命令。 虽是这么说,控制风的力度倒小了不少。 墨寒羽再次尝试挣脱,这一下很容易就脱离了控制,立刻拉了拉衣服,掩耳盗铃似捂住了胸口。 “……穿件新衣服。”少年说着,随手从戴的戒指中扯出一件长袍,扔给墨寒羽。 “……” 墨寒羽一声不吭地想把衣服套在外面,被少年强硬着把旧衣服扒了下来。 “这都是穿了多长时间的?你竟然还要套在里面?”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控制风,给墨寒羽系上新的衣袍。 墨寒羽低头看了看,发现这袍子有些长。 “将就着穿吧。”少年明显也发现了,但他没有多说,继续冷冷盯着墨寒羽,“你最好在我没问清楚前说出来。” “……说什么?” “你这几年干什么去了?你一个几岁小孩能去干什么?”少年说着,大步走了过来。 墨寒羽想后退离他远一些,却被逼得无路可退。 “我在问你,墨寒羽。”少年眉间划过戾气,“说话。” “……没干什么。”墨寒羽扭过头,“我觉得如果爹不想让你知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墨寒羽?”少年没有大声怒斥,恰恰相反,他用很轻柔的声音叫墨寒羽的名字,慢条斯理的语言中带着几分冷意,将三个字转了几个弯,听得墨寒羽背后直冒冷气。 “我再问一遍,你干什么去了?” 少年的手搭在墨寒羽肩膀上,他比墨寒羽高出一大截,说话时需要弯下腰,低下头,凑到墨寒羽面前,轻声细语地问道。 周身气温降至冰点,有一瞬间墨寒羽以为他才是冰属性的。 墨寒羽牙齿在微微打颤。 “……没什——” 墨寒羽刚蹦出两字,就听“嘭——”的一声,地动山摇,飞沙走石,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又在两秒钟内平息。 墨寒羽僵硬地扭过头,见旁边的地面猛地凹陷进去,形成一个深坑,离这边数百米远的树林也因为方才那一下而倒了一大片。 尽管在山里看过比这还夸张的,但面对他,果然还是忍不住颤抖。 墨寒羽心底叹了口气,抬起眼,见墨寒殇转过身,捂着额头,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 “……你很好,墨寒羽。”墨寒殇猛地回头,指向墨寒羽,指尖都在颤抖。 “你等着。” 墨寒羽心里一咯噔,下一秒,被墨寒殇一把揽住扛了起来。 “你松开我!”墨寒羽大惊失色,抓着墨寒殇的肩头要挣脱。 “老实点儿。”墨寒殇阴仄仄地拧了把他的小腿肉,“等咱回家再说。” “墨寒殇!”墨寒羽气道,“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有腿。” “呦,那可不一定。”墨寒殇阴阳怪气,“这不是害怕您跑了吗?问啥啥不说干啥啥不行,几年下来一身伤还没个信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拐卖了现在才逃出来呢。” “谁知道我把你放下来你会不会再跑啊……我又没你那天赋,什么读心术啊——” “墨寒殇!”墨寒羽气急,“你再胡说?” “我胡说?呵呵……”墨寒殇呵呵一笑,满是嘲讽,“行,就当我胡说。别动,老实点儿,咱回家。” 说着,扛着墨寒羽就走。 “你把我放下来!”墨寒羽实在被颠的难受,捶他的肩膀。 “嘶——你劲儿怎么这么大?”墨寒殇本不想理他,没想到墨寒羽这两拳差点给他捶出内伤,只能一转手揽着他手臂将他单手悬空抱着。 “再和你说一遍,老实点儿。”墨寒殇半是威胁道 ,“再乱动打你屁股。” “你——”墨寒羽张嘴,气到极致不知说什么,只能愤愤闭上了嘴。 墨寒殇很快把他带到这座山的后面,停在了一魔兽面前。 此魔兽浑身雪白,模样似狼,却头上长有两脚,脖颈上像围围脖一样围着一团白金色云彩,四肢肘上分别长了一只翅膀,爪子锋利,足有5米来高。 墨寒殇动作轻盈地跳上魔兽的背,才将墨寒羽往前一扔,让他陷进魔兽柔软顺滑的毛发中。 虽然墨寒羽之前也有像秦枭那样陷进毛里爬不出来的经历,但他现在明显已经不会再这样了,麻利地从魔兽背上坐起,打量着这魔兽。 墨寒羽眼中划过意外。 高级魔兽,云烬。以飞行速度着名,传说它们能日行千里,且进食极少。但因其种族自尊心强,又自视优雅高贵,常对人类表现出不屑,故而难以驯服,就算好运气捕捉到,通常也会选择自尽。 这魔兽墨寒殇显然花了不少心思,按照墨寒殇往日的脾气,早就和他炫耀介绍了,现在这一声不吭,显然是被气急了。 墨寒羽扭头看了眼冷着脸的墨寒殇,又扭回了头。 “看什么?我和你说,少给我打歪脑筋。”墨寒殇威胁地揪起他的耳朵,“别想跑,老老实实和我回家。” 墨寒羽被揪地难受,握住墨寒殇的手:“我知道了……你松手!” 墨寒殇才缓缓松手,又捏了捏墨寒羽的脸,大手顺势而下,把他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怎么那么瘦?”墨寒殇蹙眉,不满道,“你到底去哪儿了?” “哪有瘦。”墨寒羽低头看看,他只是脂肪长的少,摸起来明明还是有肉感的。 墨寒殇不屑一笑,伸手:“比比?” 墨寒羽看向他伸过来的手。算下来墨寒殇今年已经18了,身体基本发育完全,朝他伸来的手臂并没有夸张的肌肉,但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 墨寒羽扭过头:“不比。” 墨寒殇嗤笑,一把揽过他,又捏起他的脸来:“回家先去我房间,我找爹有事。” 墨寒羽一顿,没有回答。 墨寒殇一手揽着他的腰,让其靠在自己怀里,抚了抚身下的云烬,用一种奇怪的语调喝了声。云烬前肢挠地,展开翅膀飞起来。 “它叫白雪。”墨寒殇向墨寒羽介绍,“是一种高级魔兽,种族是云烬。” 墨寒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 穷奇缓缓收回目光,扭身去找秦枭。 他和秦枭方才听到异响,想着来看看,但秦枭跑的没他快,又分不清方向。而他随着气味跑到了这里,看着墨寒羽和那个人类的交流,他大概明白了。 “怎么了?”秦枭终于从后面的树林里钻了出来,看到穷奇,问道。 “没什么。”穷奇打了个哈欠,纵身一跃跳到秦枭肩头,“他哥来了。” “……墨寒羽的哥哥?”秦枭一怔。 穷奇懒懒地点了点头:“是啊,刚带着他走了。” 秦枭愣了片刻,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副场景,皱起了眉。 穷奇以为他在担心墨寒羽他哥打他,刚想说什么,就听秦枭犹豫问道。 “他哥打坏那么多树……用赔钱吗?” 穷奇:…… 秦枭仿佛真的在纠结,眉头都皱了起来:“这——” “你回不回家了?”穷奇没好气地拍了他一爪子,“竟然在这种地方纠结。” 秦枭眨眨眼,只能先略了过去:“那走吧。” 走到山下,才想起来墨寒羽的事:“对了,他哥——” 穷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秦枭哦了声,点了点头。 应是这么应,脑中不禁回想起墨寒羽分离时欲言又止的神色,皱了下眉。 穷奇看着秦枭走的路,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回家的路?” “……啊?” “你已经路过这家店4次了。”穷奇指着旁边一家卖鱼的商铺。 秦枭:…… 秦枭沉默顷刻,还是决定向旁人问路。 路人见他衣衫褴褛,身上却干干净净的,也未散发异味,且年纪看上去不大,不禁多了些怜悯,耐心地将他带到附近才离去。 秦枭向他道了声谢,才继续向前。 时隔四年,再次见到这朴实的大门,秦枭有些恍惚。 刚想进去,却被旁边的守卫拦住。 “你好,需要秦家人的证明。”守卫看他是小孩子,说话声音小了些,低身对他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回家。”秦枭实话实说。 这个守卫应当是新来的,他的印象里并没有他的身影。 “啊?”守卫明显愣住了,仔细打量了秦枭上下,笑了下,“不要开玩笑了,我来这里三年了,并未见过你。” 秦枭:…… 他该怎么和他解释…… 秦枭沉默顷刻:“方才有人来吗?” 秦云鞍比他走的早,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早就到了。 “这个不能透露。”守卫带着歉意笑了笑,拒绝回答秦枭的问题。 “……秦修云在吗?”秦枭再次问道。 “族长?”守卫愣了下,思索片刻,“族近日有事,昨天便走了。” 秦枭:…… 秦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按照现在这个时间点,秦瑾逸和秦季尘都去上学了,秦修云又出去了……算下来认识他的只有秦玖鸢了,但算下来她现在也才8岁,怎么——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秦枭抬眼,问道。 守卫摇了摇头,不再回话。 秦枭有些发愁。 搁家门口,回不去了。 秦云鞍进去了吗? 秦枭想着,转身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 “回不去家了?”穷奇无语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憋屈呢?” 秦枭叹了口气,捂住额头,也是无奈。 “哎呀,终于找到了。” 正思考该怎么办呢,突然传来一熟悉的声音。秦枭抬头,就见秦云鞍大松口气,望着秦家的牌匾。 秦云鞍刚有些激动,余光扫过一似乎很熟悉的身影,顿了下,又扫了一眼,大惊失色。 “你怎么在这儿?!” 秦云鞍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直直盯着秦枭,嘴都要撇到地上了。 秦枭移过目光:“这是我家。” 秦云鞍几步上来,十分娴熟地蹲到秦枭身边,不可思议地发问:“你家?”而后转身看了看大门,再看了看秦枭。 “秦修云是你爹???”秦云鞍仿佛受到了万般打击,兴奋的情绪顿时被这道惊雷劈的蔫儿下来。 “他……竟然,是……”秦云鞍面色复杂,再次看了眼秦枭。 秦枭:…… 秦枭难以形容地瞥了他一眼:“差不多得了。” 秦云鞍经过几秒钟的缓和,又重新提起兴致:“那你怎么不进去?” “需要证明。”秦枭说着,叹了口气,“我已经离家三年了,守卫不认识我。” 秦云鞍一听,愁的直挠头:“我都走几十年了,他肯定也不认我啊……” “话说你爹能不能认出我都不一定呢。” 秦云鞍明显接受良好,很快就接受了对他而言惊天动地的消息,满脸痛苦地捂住脸:“这可怎么办啊……” 秦枭捂着额头,同他一道叹了口气。 两人动作一致,并排坐到台阶上,将胳膊支到膝盖上,一手捂额,满面愁云地望着街道。 第68章 物是人非 “……说实在的,要不你再努力一下?” 秦云鞍望着人群看了片刻,低声道:“你看你个小孩,人家肯定心软,你再撒个娇什么的说不定就让你进去了。” 秦枭:…… 秦枭闭了闭眼:“你为什么不去?” “不是,我都四五十了!搞这个合适吗?”秦云鞍震惊地看着他,“你不才刚十岁,你去试试,万一人家一个心软——” 秦枭痛苦地移开了脸。 秦云鞍在一边吧啦吧啦半天,见秦枭不理,只能撇着嘴扭过头,满脸愁云地托着下巴发呆。 …… “你就没个兄弟姐妹?”秦云鞍不死心,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 “应该都去学院了。”秦枭望着一寸寸下落的太阳,叹了口气。 “那……要不咱们翻墙?”秦云鞍眼神一亮。 秦枭余光瞥见守卫目光顿时锋利起来,目光灼灼盯着他们。 秦云鞍显然也注意到自己说话声音太大,不由郁闷地挠了挠头。 “……你们到底是何人?” 守卫实在忍不住了,上前问道。 “我是秦修云他哥,他是他儿子……你信吗?”秦云鞍话说一半见守卫一脸复杂,便试探问道。 守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枭,目光在两人衣着上扫过,脸上就差写上“不信”两个大字了。 “你不能以貌取人啊……”秦云鞍嘟囔着,撅起嘴有些不满。 “……秦修云是族长对吧?”秦云鞍想到什么,问秦枭。 “在我走之前,是的。”秦枭幽幽道。 “你们族长呢?”秦云鞍又问守卫。 守卫将对秦枭说的话重复了遍。 “那啥时候回来啊?”秦云鞍问出和秦枭一模一样的问题。 秦枭都不用听,就知道守卫要干啥。 果不其然,守卫闭上了嘴。 “……那秦家现在谁管事啊?” “……” 守卫依旧不吭声。 但想想也知道,这种事情怎么会让他一个守卫知晓。 秦云鞍挠挠头,愁眉苦脸:“那咋办啊……我们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吧?我都要被饿死了。” 秦枭一顿,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们已经有近一天没有进食了。刚有这个意识,胃中便自觉传出饥饿感。 见守卫没有让开的意思,秦枭也没想硬闯,倚着石阶旁的柱子闭上眼假寐。 秦云鞍叹了口气,托着下巴,学着秦枭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反正这个守卫也不赶人,两人便这么坐着。 “怎么了这是?”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娇俏的声音传出,秦枭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两名女孩。小女孩正牵着年纪稍大一点女孩的手,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两名少女打扮的花枝招展。小女孩盘了两个丸子头,发带是粉色的,垂到女孩雪白的颈部,脖颈上挂着一个金色铃铛,身上穿着粉色衣裙,宛如荷花般片片绽放,裙摆一直垂落到女孩脚踝。 女孩手里还拿着根没吃完的糖葫芦,水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古灵精怪的眼睛看向秦枭,眼神充满了疑惑。 另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孩则是将头发披散垂下,只勾起了几束在头一侧盘了起来,夹了个假花样式的发卡,看上去温婉大气,穿着墨绿色衣裙,裙身侧边柔顺的线条贴紧身躯,裙边绣着几朵山木蓝。 此时天色已晚,路边已经亮起灯,便也不怎么黑。 秦枭直直盯着那个半躲着、正拿着糖葫芦的那个女孩看。 守卫皱眉,走上前时侧身挡住了他的目光,向两人行礼:“他们说是秦家人,但并未有什么证据,便在此等候。” 女孩突然松开了手,跑到秦枭面前,用那亮闪闪的眼睛盯着他:“你等了很久吗?那是不是饿了?请你吃这个。” 说着,将糖葫芦递到秦枭面前。 守卫阻拦不及,眼看她跑到秦枭身边,见秦枭他们并没有做什么的意思,才轻轻松了口气。 “小姐,这样来路不明的人也许——” 守卫本想劝说。 “跑到陌生人面前,离得那么近。如果我们是人贩子,能在一瞬间把你打晕扛走,信吗?”秦枭突然道,盯着女孩的眼神晦暗不明。 别说守卫了,秦云鞍都愣了下,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人家也是好意啊啊啊——你这是做什么?” 没等守卫开口,秦云鞍先一步叫出声,拖拉着长腔,幽怨地看着秦枭。 “人家多好一女孩啊……” “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就不要发所谓的善心。”秦枭并不改变自己的看法,一伸手,便将女孩拉进怀里,轻松地用虎口扼住女孩脆弱的脖颈。 “你要干什么?!”绿色裙子的女孩突然厉声道,手中顿时出现一道由花朵组成的长鞭。 秦枭没什么表情,手上的皮肤细腻光滑,明显从小娇生惯养没受过什么雨打风吹的苦,纤细的脖颈正贴在他的虎口,四指捏在女孩颈部,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取走女孩的性命。 秦云鞍看傻了。 哥们,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被他挟持的女孩只是愣了下,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还转过头笑嘻嘻地给他递糖葫芦。 “你别生气,是太饿了所以心情不好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枭没有理会如临大敌的守卫两人,看向怀里白乎乎软绵绵的女孩,突然问道。 “我知道啊。”谁想女孩突然笑的更灿烂了,转身便轻松地解开了秦枭的桎梏,不仅没退,反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你冒险回来了?三哥。”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死寂。 秦云鞍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充满质疑的目光在秦枭和女孩之间来回游荡,最终露出个不能理解的神情。 秦云鞍表情变得狰狞。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有这么软糯可爱的妹妹? 秦云鞍恨不得把嘴耷拉到地上。 没有理会如遭雷击的秦云鞍,秦枭漆黑的眼眸带染上几分笑意:“怎么认出来的?” “怎么会认不出来呢。”秦玖鸢笑嘻嘻地蹭着秦枭的脸,抱着他的脖子撒娇,“你和我说过嘛,会回来的。” 秦枭笑了下,摸了摸她的头。 “你是秦枭?”那个持鞭的女孩惊呼出声,打量着他,“你这几年去哪里了?” 秦枭目光转移到她身上,眼神冷淡下来:“你是——?” “我呀,秦莹莹。”女孩捂住胸脯,头上花枝乱颤,“你还记得我吗?” 秦枭眯起眼。 他好像有那么一些印象…… “诶?小猫咪?”秦玖鸢注意到秦枭怀里的穷奇,眼睛一亮,伸手要去抱。 秦枭抬手挡住:“不要碰他。” 秦玖鸢小脸耷拉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枭。 秦枭不为所动。 穷奇见状,好笑地扯了扯嘴角,胡须抖动几下。 秦玖鸢依依不舍地看着穷奇:“这是你路上捡到的吗?好可爱啊,能给我吗?” 面对秦玖鸢水亮的眼眸,秦枭面不改色,残忍地拒绝了:“不行。” 秦玖鸢撇着嘴,不说话了。 穷奇盯着秦玖鸢,眼中划过几分笑意,看着秦玖鸢白白嫩嫩的脸蛋,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直直盯着她。 秦枭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秦玖鸢。 “你答应过我的。”秦枭低头,皱起眉头,轻声对穷奇道。 穷奇遗憾地扭过头,没说话。 一旁的守卫看傻了,他认识秦玖鸢,是族长的女儿,如果族长的女儿叫这个男孩三哥…… 那他不就是族长的儿子吗? 守卫想起来秦云鞍对他说的话,一时间迟疑起来。 他们说的难道是真的? 秦莹莹见秦枭那副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大概率是不记得自己了,却没生气,依旧笑靥如花:“那这位是——?” 秦云鞍眨眨眼:“我……我是——” 秦云鞍刚想说自己的身份,想到什么,迟疑起来,看了看秦枭。 秦枭破天荒的从他眼中看到了不知所措。 近乡情怯吗? 秦云鞍心中有些发虚,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明明这想了几十年、令他魂牵梦绕的家门就在眼前,他却有些胆怯。 几十年了…… 虽然他一直表现的大大咧咧,心脏终究还是止不住地狂跳起来,心如雷鼓,仿佛下一秒要从胸腔中蹦出去。 “他……是我路上碰到的朋友。”秦枭看了秦云鞍一眼,“想先借住在这里一段时间。” 秦云鞍僵硬地笑笑,连连点头:“是的。” 守卫皱起眉,狐疑地看着他。 “那我们先回去吧,三哥你也要换一身衣服的吧?”秦玖鸢接受良好,很快便拍掌扯住秦枭的手,要把他拉起来。 “可是需要证明——”守卫想说什么。 “我给他作证,不可以吗?”秦玖鸢问道。 “我也可以。”秦莹莹笑笑,再次看了秦枭一眼。 “这……”守卫难为地挠了挠头,“小姐,您确定吗?万一——” “我哥哥我当然认识。”秦玖鸢笑道,“他就是我哥。” “那……请进。” 秦莹莹刚一进门,就和秦玖鸢笑着道别了,走之前神色莫名地看了眼秦云鞍,像是忌讳什么。 “你的房间爹一直给你留着嘞。”秦莹莹说着,牵着秦枭去他的房间。 一进门,意外的整洁。 秦枭环顾四周,发现和自己走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管是摆设还是什么,全都老老实实一个不落的在原地呆着。 不仅如此。秦枭摸了下桌面,弹了弹床铺,发现上面并没有半点灰尘。 秦枭揉搓着试灰的手指,眼眸微暗。 “爹都不让我们进来,说是如果把这些弄乱,你回来以后看到可能要生气的。”秦玖鸢说着,打开角落里的衣柜,兴高采烈地冲秦枭道。 “你看,这是爹和我们每年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秦枭看去,见柜子上层叠着崭新的衣袍,下面散放着一小堆玩具。 有短剑、不倒翁、玉佩、项链等等,角落里还有个发了霉的糖葫芦。 秦枭将目光移向那已经腐烂呈青灰色的糖葫芦,将它拿了出来。 秦玖鸢一看,连忙抢过去背到身后,一副心虚的模样:“我……我之前学着爹和哥哥弄,不知道会发霉……” 秦枭没说什么,看着柜子里的东西,沉默了很久。 穷奇在一片寂静中钻了出来,看了他一眼,轻轻落地,走出了房门。 “对了,爹说你这几年肯定长个了,专门买比你走之前大一号的衣服。”秦玖鸢想到什么,又指着上面的衣服。 秦枭便将目光移向上面那各式各样的衣服上。 感到眼睛有些干涩,秦枭揉了揉眼。 “感动吧……嘻嘻。”秦玖鸢嘻嘻笑着。 秦枭摇摇头,没说什么。 “对了,看你这样子应该走了很久,先去洗个澡吧,大哥二哥都回来了,正等着吃饭呢。” “秦季尘他们回来了?”秦枭有些惊讶。 “是啊,你不知道吗?过两天是渔糈节,再过一个多月就有比赛了,所以他们学院放假了。” “比赛?”秦枭疑惑。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你赶紧去洗澡换衣服,我把你回来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秦玖鸢说着,转头跑了出去。 秦枭本想拦住她说什么,伸到一半顿住了,望着她跑出去,又看了看衣柜,从中挑出几件衣服,选择听秦玖鸢的话,先去洗个澡。 将衣柜的门关上后,秦枭才后知后觉发现秦云鞍不见了,皱起眉头跨过门槛,刚想去找他,余光便瞥见了个可疑的黑影。 秦枭回头,见秦云鞍缩坐在他房门口,偷摸着抹眼泪。 秦枭:…… 看到秦枭嫌弃的眼神,秦云鞍仍不悔改。 “太令人伤心了……你爹你哥哥还记得给你留衣服送礼物,我呢?”秦云鞍越说越伤心。 “几十年了……修云肯定以为我早就死了吧,我也没其他的兄弟。”秦云鞍抽泣着,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缝的破衣服,更伤心了,“物是人非呜呜呜……” 看着掩面而泣的秦云鞍,秦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回到屋里扒拉扒拉,找到一件秦云鞍勉强能穿的衣服,跑到外面扔到他头上。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吧,你不是饿了吗,先去洗澡吃饭吧。”秦枭干巴巴地留下一句,先他一步。 秦云鞍将头上的衣服扯下来,更伤心了:“去哪儿洗澡我都不知道……” 秦枭:…… 秦枭面色复杂:“那你跟着我啊,我大概知道。” 他的屋子后面有一处天然温泉,还蛮大的,去的时候四周阴暗静谧,只听得见周围鸣虫的叫声。 温泉热气氤氲,只是靠近便能感到一阵热浪。 秦云鞍跑到这儿哭的更狠了:“我小时候就喜欢带着修云在这个地方玩,没想到这个地方还在——” 秦枭刚下了水,好不容易放松一下,又被他哭的脑瓜子嗡嗡响。 秦枭:…… 秦枭头疼地扶起了额头。 第69章 吃了个人 “……别哭了。”秦枭忍不住道。 秦云鞍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泪:“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我真的太难过了呜呜呜……” 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还好现在是晚上,月色朦胧,周围一切都看不太清,不然秦云鞍光是触景生情都能哭好大一会儿。 秦枭闭了闭眼,决定不理他,自己背靠在岸边,微微沉下身,将肩膀以下全部没入水中 ,感受从水中往上翻腾的热浪。 很久没有泡过热水澡了。 秦枭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感觉周围有人靠近,秦枭顿时警惕起来,看向黑暗的角落。 “老三?” “秦枭?” 听到这两个声音,秦枭顿了下。 青春期男生音线变化太大,他一时之间没有听出是谁。 直到来者走到自己身边,凭借着白皙的月光,他才隐约认出来。 他走的时候秦季尘便已16,这几年变化不是很大,就是身材高大了些,长相硬朗了些,声音沉稳成熟了些。 秦枭一眼便认出秦季尘,至于秦瑾逸,他辩识了几秒,才勉强从他的口吻中认出。 “你……真的回来了?”秦瑾逸刚一现身便看到了秦枭,先是一怔,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似乎生怕他一移开秦枭就消失了。 秦枭打量着秦瑾逸,这几年秦瑾逸变化极大,身材高挑,比秦季尘稍瘦一些,相貌有些阴柔,应当是随了母亲,做出表情时更加柔和一些。 秦枭看着他们,他们盯着秦枭。 秦枭沉默下来。 原谅他真的不知道要在这种场景说什么。 幸好这个时候,秦云鞍从水里冒出头,瞪大两只眼睛看向秦瑾逸和秦季尘。 “……这是?” 秦季尘愣了下,主动问道。 “玖鸢说你从外面带了个男人回家,是他?”秦瑾逸蹲下身。秦枭这才发现他的眼眶有些红。 “啊……他是——”秦枭卡顿了下,“一个朋友。” “是吗……朋友……”秦瑾逸缓缓点头,目光移到波澜骤起的水上,又移向秦枭,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伸手,抱住了他。 刚碰到秦枭,泪水唰地下来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秦瑾逸的泪水顺着脸庞流下,落在秦枭背颈部。秦枭只觉得如火烧般灼热。 “都知道和玖鸢道别,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呢?”秦瑾逸轻声说着,泪水翻涌而出,忍不住将头埋在秦枭湿漉漉的颈窝,吸了下鼻涕。 秦枭皱眉,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僵直着身,努力让秦瑾逸靠的舒服点。 “我……”秦枭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对上秦季尘复杂的目光,又闭上了。 “……” 秦枭沉默顷刻,拍了拍他的后背:“都过去了。” “这句话应该对你说吧?”秦季尘终于忍不住,道。 “不应该是你来安慰他的吧?”秦季尘的目光移到秦枭胸口的伤疤上,冷着声音,音线却有些颤抖,“这应该是我们对你说的吧?” 秦枭愣了下,紧了下手指。 “他说的没错,秦枭。”秦瑾逸抬起眼,脸上满是泪痕,“应该是我们宽慰你的……抱歉,是我失态了。” 说着,抹下脸上的泪水,像是想清理干净。 秦云鞍沉默地看着,又将自己沉到了水底下。 他还是挺想他弟弟的。 秦云鞍心口发酸。 为什么他不能像秦枭这样,在10岁就走出大山呢? 为什么他会被困在山里几十年呢? 秦云鞍不知为何,突然感到心口发麻,这份感觉感觉一直传达到了半个身子,明明全身都泡在热水中,心中却阵阵发凉。 太晚了啊。 秦云鞍无声叹息,闭了闭眼。 一切都太晚了。 秦瑾逸看着秦枭身上的伤疤,目光越发悲切:“真的,对不——” “你不用和我道歉。”秦枭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向他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走之前确实应该和你们说一声的。” “更何况……”秦枭顿了下,“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结束了?”知道些许内幕的秦季尘轻声问道,还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结束了。”秦枭目光平静,“下一代不用再去那个地方了。” “那这还真是个好消息。”秦瑾逸说着,面上却没半点开心。 “你这几年,一定很辛苦吧。”秦季尘叹息似的说道,目光饱含悲伤。 “倒也没有。”秦枭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就是有些累。” 他并不习惯被人关心,也许是从未接受过如此热烈的情感,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在风雪中被麻痹的旅人,在松下装备,泡到热水中时,第一下感受到的不是温暖,而是疼痛。 疼痛会随着热水覆盖到他的全身,冲击着饱受寒冷的皮肤,渗入他的神经,将感觉传到大脑。 秦枭的第一反应是躲避,这炙热的感情让他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又该说些什么,露出纠结迟疑的目光。 心口有些酸涩,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秦枭不适地皱起眉头,侧过脸,躲开秦季尘和秦瑾逸的目光。 秦季尘像是看出了什么,轻拍了秦瑾逸一下。秦瑾逸抹了眼泪,站起身走到一边。 秦枭看看秦瑾逸,又看了眼潜到水里不知做什么的秦云鞍,有些纠结。 这是……侄子随伯? “你在想些什么?”秦季尘盘腿坐下来,毫不在意泉水打湿自己的衣衫。 “……不,没什么。”秦枭矢口否认,转而问道,“爹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秦季尘轻声说着,摸了摸他的头。 秦枭没有反抗,感到那温暖的手掌放在自己头顶,温度透过湿漉漉的头发,明明是温热的,他却感到头皮发麻。 不适的感觉让他皱起了眉。秦季尘以为他不喜,便放下了手。 “……真好,回来了。”秦季尘目光温和,轻笑道。 “……嗯。”秦枭低声应道,转移了目光。 “那你先洗着吧,一会儿好了来吃饭。知道在哪里吗?”秦季尘见秦枭有些不自在,自觉要给他一些空间,冲他笑道。 “……之前那个地方吗?” “是的。” “那我记得。”秦枭想到什么,看了眼还在潜水的秦云鞍,“他——” “他也有饭,你们一起来吧。”秦季尘语气平稳,没什么变化。 秦枭点点头。 秦季尘似乎还想说什么,却顾忌地看了眼秦云鞍,没有说出来,只是转头把秦瑾逸拉走了。 “你拉我干嘛?” 秦瑾逸不满,却拗不过秦季尘,直到走远了才轻声抱怨。 “你就让他一个人呆呆吧,一会儿不还能见吗?”秦季尘轻声说着。 两人话语传到秦枭耳中,秦枭一顿,再次看了眼他们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直到秦季尘他们离开,秦云鞍才缓缓从水中露出半个头。 “你准备潜到什么时候?”秦枭淡淡看了他一眼。 “……你瞅瞅人家。”谁想秦云鞍望着秦季尘他们离去的方向,缓慢开口,“同样是修云的孩子,你哥的性格怎么这么好?” “我性格不好吗?”秦枭淡声问道。 “你整天——”秦云鞍说到一半顿住了,猛然想到秦枭做的事,再看秦枭冷淡的眼神,冷汗唰地下来了。 秦枭自从那天删除他的记忆后,便对他格外宽容,一路也没什么摩擦。按照他被删除的记忆来说,他不应该再记得他们原先刚见面时秦枭做的那些事,他也不应该再说出这句话。 秦云鞍有一瞬间感到秦枭淡漠的眼神中藏着淡淡杀意,他没有看秦枭,只是话语卡顿了下便接着道。 “你整天都冒险做那么多事,结果你看,就算你强,不还是会受伤?”秦云鞍没好气道,“而且路上碰见什么人都是杀气腾腾的,你那两个哥哥都不会这样……” “所以去的人是我。”秦枭收敛了目光,眼睫微微颤抖,遮住眼中几分怀疑,淡声道,“如果是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也不一定啊,你看我就——” “你在哪里呆了多久。” 秦枭一句话呛得秦云鞍闭上了嘴,尽管面上不满,心中却松了口气。 还好,混了过去。 秦云鞍想着,后知后觉背后有些发凉,又泡到了水里。 秦枭没有再洗多久便上了岸,上岸后本应去吃饭的他却顿住了,外面的衣袍就那么扯到手上,望着一个地方像是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秦云鞍扯了扯衣领,有些紧的难受。 “穷奇呢?” 秦枭冷不丁回头,眼中一片死寂。 秦云鞍:…… 秦云鞍倒吸一口凉气 。 “我的天哪。” 秦云鞍都不敢想象穷奇要是像刚见的那样会是什么后果。 “我去找他。”秦枭当机立断,对秦云鞍道,“你去我房间看一下,他有没有回来。如果我哥来问就糊弄过去,不要和他们说穷奇的事。” 秦季尘他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世,他也没想要和他们说,原本是想和秦修云说一下的,没想到他没在家。 “啊?……哦。”秦云鞍刚应下,就看着秦枭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秦云鞍纠结地挠了挠头,还是决定按照秦枭的话去做,毕竟这个家里他除了秦修云谁都不认识,秦修云还没回来,他们又几十年没见了,现在就算说实话他们也不会相信,还不如按照秦枭的指令去做。 秦云鞍到了秦枭房间,找了一圈,果不其然,没有看见穷奇的身影,想到秦枭的话,便想坐在他的床铺上等着,谁知刚一坐下,一张血盆大口就闪现到他的面前。 秦云鞍头发都竖了起来,连忙躲过,再定睛一看,这不穷奇吗? “我我我——”秦云鞍连忙举手投降,乱蹦地躲过穷奇的嘴。 穷奇约莫着有老虎大小,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看清来人后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你啊。” 秦云鞍:…… 穷奇脸上遮不住的失望:“还想着能吓他一跳呢,结果是你……” 秦云鞍:…… 够了,我们的气息难道你闻不出来吗? 也许是秦云鞍的神色太过明显,穷奇翻了个白眼:“你穿着他的衣服,身上染了他的气味,你们方才又一起洗澡,味道当然混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秦枭便出现在屋中。 秦枭看到穷奇,面上显然松了几分:“你去哪里了?” 穷奇无所谓地坐下来:“我饿了,吃了个人。” 秦云鞍:??! 秦枭心脏一停,猛地看向他。 “不是你秦家的人,我专门跑到外面去吃的。”穷奇想到他们的约定,又多了嘴。 “你……”秦枭张了半天说不出责备的话,只能轻声问道,“饿了怎么不和我说呢?” “我看你们还要叙旧——话说你们人类就是麻烦,见了面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死了呢……”穷奇嘟囔着,撇嘴表示不屑。 秦云鞍有被内涵到。 “……你吃的是哪家的?”秦枭揉着眉头,纠结问道。 “不用那么担心,他们没有跟到我。”穷奇却并不在乎,“追查不到你家头上。” “不是这个问题……你们有发生打斗吗?” “没啊。” “……”秦枭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没有殃及到其他人。 “以后你要是饿了,可以和我说,不要一声不吭地出去,可以吗?”秦枭单膝跪地,矮着身子,害怕穷奇感到冒犯,还特地加了个询问词。 穷奇不明白秦枭为什么这个样子,但见秦枭放低了姿态,便也没什么不满,轻轻哼了声,算是答应了。 秦枭叹了口气:“那你现在还饿吗?” “还行吧,回来时又吃了点其他的——” “……其他什么?” “就是你家后山上的鱼啊,那叫什么……魔兽?你们人类好像是那么叫的。”穷奇盯着自己的爪子,漫不经心道。 秦枭松了口气:“不要被人抓到就行。” “哎呀,你在担心什么?”穷奇并不理解他的担忧,“我会被人类抓住?” “这里有些东西也许你并不清楚,万一出什么意外——” “不用担心。”穷奇挥了挥爪子,暗金色的瞳孔微闪,“我自己有分寸。” 听到这话,秦枭只能不再说什么,嘱咐穷奇待在他的屋里,不要乱跑。穷奇敷衍的点点头,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秦枭虽然不放心,却也没什么办法,将信将疑地看了眼卧在他床上呼呼大睡的穷奇,关上放房门,带着秦云鞍去吃饭。 第70章 过几天 饭桌上,秦枭盯着这一桌有荤有素、丰富异常的菜,差点哭出来。 实际上因为是晚饭,做的菜算不上丰盛,只炒了几盘家常菜,做了海鲜粥,唯一的主菜清蒸鱼还是看到秦枭回来临时加的。 但秦枭看着这一桌饭菜,感慨了许久。 因为山林条件有限,他们也急着赶路,一路上吃的东西并没有多好,只是堪堪做到熟了的程度,烹饪方式也只有烤和煮,勉强再加个蒸。山林中没有什么调味料,他们也没心情去特地寻找 ,吃的都是生物本身的味道。 吃了几十年那种东西的秦云鞍看着这一桌菜,还有些不适。 菜刚一入口,秦枭便忍不住皱眉。 味道好重。 秦枭忍不住吐舌头,想喝一口粥涮涮,喝粥却也觉得味道重。 也许是长时间没有吃加调味料的东西,秦枭一时之间无法习惯这个味道。 “怎么了?”一直注意这边的秦季尘问道。 在他身边的秦云鞍比秦枭更夸张,刚喝一口汤就差点吐出来。 “……天哪。”秦云鞍硬是咽了下去,难受道。 他所在的时间比秦枭更久,早已习惯那种没有味道的食物了,乍然一吃这些,感受比秦枭要强的多。 “……味道有些重。”秦枭盯着一桌菜,难受地皱起眉。 明明看上去是那么好吃,吃起来却这个样子。 “?味道不重啊?”秦玖鸢奇怪地又夹了个菜,尝了尝,有些不解。 “……吃不惯吧。”秦瑾逸想到什么,走了出去,拿回来瓶热水。 “你们涮着吃吧?能冲淡一些。”秦瑾逸说着,给秦枭和秦云鞍一人倒了一大碗水。 秦枭没有拒绝,试探地涮了涮,再吃,果然比之前好了许多。 秦云鞍虽然还是感到不适,却也能咽的下去了。 秦瑾逸看着两人,不禁叹了口气。 菜还是被几人吃的干干净净,秦枭还特地将粥加到装大碗的热水里,喝的干净。 秦瑾逸看着却觉得心酸:“多少天没吃过好的了……竟然连这么清淡的菜都吃不了。” “会好的。”秦枭擦了擦嘴,并没有多在意。 “哎呀,吃几天习惯就好了。”秦云鞍学着秦枭的样子将粥喝完,附和道。 秦季尘将目光转向他:“对了,还没问,尊名——” “我叫秦云鞍。”秦季尘观察秦云鞍的同时,秦云鞍也在打量秦季尘,目光从秦季尘眉眼间扫过,微微一笑。 “秦……云鞍?”秦季尘想到什么,面色微变,目光凝重起来。 秦云鞍冲他笑笑:“是的。” 秦季尘眼神微沉:“我们家有一处屋子空闲的,在我们父亲屋旁,您可以住那里,但那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住,可能有些——” “没事没事,我不挑的,有的住就行。”秦云鞍摆摆手,毫不在意。 “那我去给您找衣服吧,秦枭的衣服对您来说还是太小了。”秦季尘说着,站起了身。 秦云鞍看看被自己穿成紧身衣的袍子,干笑着应道,跟着秦季尘起了身。 走到门口,像是想到什么,扭头看秦枭,却见其并没理会自己,依旧看着碗筷发呆。 秦云鞍顿了下,扭头跟着秦季尘走了。 “他到底是谁啊?” 待秦云鞍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秦瑾逸才低声问秦枭道。 “什么是谁?” “他的身份,我总觉得……你和他算不上朋友。”秦瑾逸皱眉,试探问道,“他为什么会和你一起回来?” “他说他是爹的哥哥。”秦枭拿起手旁的茶,轻抿一口。 好苦。 秦枭说的很淡定。秦瑾逸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出来。 “哥,哥哥?!” 秦瑾逸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咱爹有哥哥?” “应当是有的。”秦枭记得秦修云曾和秦季尘提起过。 “我还没听说过呢。”秦瑾逸有些感慨。 “正常。”秦枭合敛了下眼帘,睫毛在眼睑处洒下一片阴影,“他去的时候6岁,爹不多大,总归不会超过这个岁数,孩童时期的印象不深,又没回来,自然不会和我们提起。” “去哪里啊?是和三哥你一样去冒险吗?”秦玖鸢好奇地问道。 秦枭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脑袋:“是的,但他出了些意外。” 秦玖鸢不解,但秦枭并没有和她解释,只是轻声道:“你不和你的伙伴去玩吗?”他记得在和秦莹莹分别时那个女孩说了回头见。 “哦,对,我和他们还有约定呢。”秦玖鸢听到这个兴奋起来,兴高采烈地和秦枭二人道别,“我晚上9时前回来。” 说着,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在秦枭目送秦玖鸢远去时,秦瑾逸一直盯着他,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是在秦枭走的几个月后,回家过寒假时才知道的。当时他知道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气秦父没有告诉他,也气秦季尘瞒着他,甚至生气秦枭没有和他说过这事。 他明明给秦枭留了通讯工具的,秦枭明明可以随时联系他,但他没有。 过年那天,秦瑾逸闯进秦枭房门,进屋便看到桌面上放着的他送给秦枭的联系工具。 那是一块石头,名叫闻声石。此石两块为一对,在注入了炁后可以互相传达声音。他走之前害怕秦枭寂寞,专门花钱买了一对,自己拿走了其中一个,留给秦枭另一个,好让自己能随时联系他。 但因为刚刚进入学院,炁修学院中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有吸引力了,琳琅满目,他迅速吸收着有关炁修的一切知识。学院开阔了他的眼界,每天都有新的人和事在等他,一时之间他应接不暇,将在家里原本应该平安无事的秦枭抛在脑后,没有过多关注。 自然也不会在意为何闻声石会几个月都没有声响。 他也曾疑惑过,但想想秦枭淡漠的性格,便以为是秦枭在那边过的很好,毕竟在大哥上学的那段日子秦枭也不曾主动联系过。 直到回家,他才感到些许不对。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秦父才将一切说了出来。 当时秦瑾逸大脑一片空白,他戒指中还藏着给秦枭带的礼物。 那礼物最终没有交到秦枭手上,而是放进了他的柜子里,想着有一天,万一秦枭回来了,也能给他个惊喜。 想到这,秦瑾逸眼色微变,光芒暗了些许:“你……看到柜子里的东西了吗?” 秦枭刚回过头,冷不丁听到秦瑾逸的问题,愣了下,随即意识到他说的是秦玖鸢给他看的那些,便点了点头:“看到了。” “你觉得……怎么样?”秦瑾逸手指微紧,声音中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紧张。 怎么样…… 秦枭回想起那一柜子玩具,昧着良心道:“挺好的,我很喜欢。” “真的?”秦瑾逸喜出望外。 秦枭看向他的眼眸,意识到什么,有些无奈,却仍点了点头:“是的。” 秦瑾逸还想说什么,眼前却闪过一道黑影,再定睛一看,一只黑猫轻飘飘地落到了秦枭颈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而秦枭似乎因为这猫的到来紧张起来。 “这是……?”秦瑾逸看向秦枭。 “啊,他……”秦枭不知道穷奇想做什么,纠结地看了他一眼,“他叫穷奇。” 穷奇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那么趴在秦枭颈肩上。 “是你取的名字吗?”秦瑾逸微愣,并没怎么在意,“路上捡的吗?想养便养吧,也没什么。” 秦瑾逸看穷奇的体型,估摸着他也吃不了多少,左右是多张口的事。 秦枭:…… 秦枭欲言又止,看了穷奇一眼,见他没反应,便点头答应下来。 “话说……你竟然那么骗玖鸢。”秦瑾逸没有在意这一段小插曲,又回忆起来,“你都不知道我和爹听到玖鸢说的话后有多惊讶。” 秦枭虽然没有见到,但能想象出来那个场景,点了点头:“当时没有太好的理由,便这么说了。” 秦瑾逸笑了笑,垂下了头。 不止是惊讶。 秦瑾逸知道真相后大受打击,沉郁了许久,见秦玖鸢每天吃了睡睡了玩完了吃,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你三哥不见了,你不担心吗?”在秦瑾逸和秦父的一次争执中,秦玖鸢路过,秦瑾逸看她那疑惑的表情,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 旁边秦父不语,像是知道了什么,扭过头去。 “嗯?没什么担心的啊。”秦玖鸢反倒对他的表现很吃惊,迟疑地看了眼秦父,冲他招手,小声在他耳边道,“你不要担心,三哥都和我说了。他要出去玩玩,要看看这些什么……大山大海……什么的。” “他都和我说了,不会有事的。”秦玖鸢说着,看到旁边的秦父,又连忙小声补充,“你可不要让爹知道啊,我答应过三哥要保密的。” 秦瑾逸听完后面色阴沉至极,他瞥了眼旁边沉默的秦父,一看秦父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听到秦玖鸢的话。 最终秦瑾逸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一脸茫然的秦玖鸢和沉默不语的秦父,甩袖离去。 秦瑾逸眸色微深,目光复杂,垂着眼,本不想被秦枭看到,却不想秦枭肩上的猫突然跳下来,放低身子歪着头,用一种莫名的目光对上了他的眼睛。 秦瑾逸一愣,随即收敛了神色。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只猫不一般。 “……我先前听秦玖鸢说,过几天有比赛,所以你们放假了?”秦枭瞥了眼穷奇,问道。 “啊,是的。”秦瑾逸怔了下,笑道,“你可能不知道,过两天要过一个叫渔糈的节日,其实也就是祭祀。至于那个比赛……回头再和你说。” 秦瑾逸冲他挤了下眼,做出神秘的表情。 秦枭挑眉,见他有意卖关子,便识趣地没有再问。 “祭祀是什么?”秦枭对所谓的渔糈节比较感兴趣。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拜神的,祈求风调雨顺,海上平安的。”秦瑾逸说道,“毕竟这边一般都是做的海捕生意……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秦枭有些疲惫,又和秦瑾逸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便要回去睡觉了。 秦瑾逸没有阻拦,目送他远去。 秦枭走到半路想到什么,又回头把盯着秦瑾逸的穷奇拎走了。 穷奇一路上没有反抗,幽幽盯着秦枭。秦枭面色不变:“你不休息吗?” “不用你管。”穷奇甩了甩尾巴,想抽秦枭,被其躲过。 “那你要怎么办?”秦枭回到屋里,把他放在地上,自己脱鞋上床,抻开被子准备睡觉。 “你这就睡了?”穷奇单挑起眉毛。 秦枭点了点头,低头闻了下被子的味道。虽然上面没多少灰尘,但有一股长时间放在屋里的味道。 秦枭皱了下眉,一边想着明日去晒被子,一边躺了下去。 穷奇见状,眸色变了变,轻盈地跳上床,变作老虎大小,围着秦枭卧在内侧。 秦枭被挤了下,睁眼,带着些许疲惫地看向他。 穷奇一伸爪子,像抱玩偶似的抱住他,翅膀微展闭眼就睡,似乎没什么别的意思。 秦枭便又闭上了眼,刚要睡着,又听穷奇在自己耳边发问。 “你就这么放心我?也不担心我在你睡的时候把你吃了。” 秦枭迷迷糊糊地皱起眉头,呢喃道:“没办法,如果你铁了心要吃,就算我是醒着的也没什么办法,何必要那么担心……” 秦枭说着说着没了声。 也许是躺到柔软的床铺上,或者是陷进舒适的被褥中的原因,秦枭睡的格外安心。 又或者,是因为知道自己在家,不用再每天绷紧神经,一刻不敢放松了。 穷奇听到回复,眼中闪过惊讶,挑眉看着他,思考半晌伸出下巴,放到秦枭肩膀上,跟着睡着了。 秦枭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看着窗外大亮的天,秦枭皱眉,遮住自己的眼。 生物钟让他醒来,身体却告诉自己还要继续休眠。 想到什么,伸手摸了摸床铺,果不其然,身边一片冰凉。 秦枭有些头疼,坐起身,大脑还没完全清晰,意识先一步放开,寻找起穷奇来。 找了一圈都没有,秦枭只得从床上爬了起来。 第71章 死人 秦枭咬着发带,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扭头看去,见穷奇正慢悠悠地迈过门槛。下一秒,便出现在了秦枭的桌子上。 穷奇皱眉看着秦枭换的新衣服:“你这是什么打扮?” 秦枭换了件,上身穿着黑色短袖,胸前几道白色花纹,棕色的皮带紧紧束在腰间,短袖似乎有些小了,在抬手时会上提露出皮带,衬得腰肢纤细有力,蓝白色的牛仔裤包裹住又长又直的双腿。 裤腿仅到小腿下沿,露出白皙稍长的脚踝。 穷奇没有见过这样的打扮,不禁有些好奇。 虽然一路上经过不少地方,但大部分是在天上飞,也没过多在意路上旁人的服装。直到今日看到秦枭穿,才感到有些怪异。 “衣服有些小。”秦枭扯了扯衣服下沿,没忍住皱了下眉,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白色长袖外套。 长袖遮住了手臂上狰狞的伤疤,秦枭感到刘海有些遮住视线,便用发带给自己扎了个冲天揪,露出光洁的额头。 穷奇打量秦枭的发型,一时有些无语。 “本来准备去找你的。”秦枭说着,又扯了扯衣服,总觉得不自在。 “找我干嘛?”穷奇皱眉,纠结地看着秦枭。 “没,就看到你不在了,有些好奇你去哪儿了。”秦枭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小揪揪,觉得有些松,又将旁边的头发也扎了进去。 穷奇表情更复杂了。 秦枭的头发在出来前削过,削到了颈部的位置,但因为技术不好,削的很难看,零零碎碎跟狗啃了一样,最长的险险披到肩膀,刘海也是分层式的,现如今将刘海扎起,微长的头发仰到了后面,再加上头发是昨夜刚洗现如今还有些蓬松,便显得格外滑稽。 面对穷奇复杂的眼神,秦枭毫无感觉。 饭桌上,秦季尘等几人见到秦枭盯着的造型,一时间表情也有些复杂。 秦枭依旧毫不在意。 在早饭时,秦枭得知了穷奇去干了什么。 “你们最近小心一点。”秦季尘道。 秦枭看向他,不知是不是有意做淡,今天的饭菜吃着比昨日好了些:“怎么了?” “昨天晚上,还有今日凌晨,有人目睹有魔兽出没,那魔兽吃人,一共吃了三个。” 秦枭筷子一顿,看了眼穷奇。 “……然后呢?” “有人目睹,说是一黑色魔兽,身上长着翅膀,因为晚上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那魔兽身形巨大,面上的獠牙在夜幕中闪着冷白的光,吃进去的时候那个人还在动弹,却一点用都没——” “你说书呢?”秦瑾逸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示意秦玖鸢还在这儿,“挑重点。” “这就是重点啊。”秦季尘无辜,“你想想,那魔兽要多强大,才能让几人连反抗都没有,就进了它的腹脏。” 秦云鞍听到描述,筷子也顿了下,悄悄看向穷奇。 穷奇打了个哈欠,甩了甩尾巴,一副懒洋洋毫无威胁的模样。 秦云鞍又将目光移向秦枭。 秦枭面不改色,甚至明知故问:“那魔兽有什么特征吗?没有被抓到吗?” “听旁观的人说就是全黑,然后就很奇怪,那魔兽吃完人后,就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了,连个影都找不到,你说奇不奇怪。”秦季尘说起这事也奇怪,“所以街上有人猜这是谁的魔宠,或是属性,不然怎么会突然消失。” “死的是谁?”秦瑾逸问道。 说起这个,秦季尘面色复杂,看了他一眼:“林家和黄家的人。” “谁?”秦瑾逸面色微动,想到什么,脸色凝重起来。 秦枭和秦云鞍不明所以,疑惑地盯着他们。 “林家三公子和他的父亲,还有黄家的长子。”秦季尘面色沉了下来,扭头看他,“不知是凑巧,还是……算了,不说这个了。” “什么意思?”秦枭问道,“他们怎么了?” 秦瑾逸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不要打听……算了,回头和你说。” 秦枭听到,便没再发问。 秦云鞍也想知道,但秦瑾逸的样子显然是不想和他多说,便眼巴巴地看着秦枭。 秦枭略显嫌弃,却没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秦云鞍放下心来,又笑嘻嘻地夹起了菜。 秦瑾逸看着他们,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嘱咐道:“出去路上要是遇到他们两家人了,躲远些,别惹上麻烦。” 秦云鞍能听出秦瑾逸是好意,跟着秦枭点了点头。 秦枭再次看了穷奇一眼,暗自腹议。 吃的还挺巧,这三人竟然还有联系。 刚吃完饭,便听见有人拜访。 秦修云还没回来,本想让代理长老上,来者却非要见秦修云,还只见秦修云。长老无法,只能让他们坐在客厅先行等候。 在等候期间,秦季尘曾不止一次的劝说,让他们回去先等消息,等秦修云一回来便通知他们。 但不知为何,几个却像是铁了心一定要见到秦修云一样,屡次摇头拒绝,到了最后秦季尘也不劝了,和秦瑾逸他们一起猫在后堂说话。 当然,对于谈论这种事,他们已经先把秦玖鸢支走了——虽然就算不支她也会自己跑出去玩。 “他们其实也就是怕了,害怕是那个人出的手,害怕下个对象是他们,才这个样子。”秦瑾逸说起来,似乎对这些人的行为有些唾弃,带着几分嫌弃道。 “这也正常,之前他们不管怎么骂,那个人也不理,现在林家他们突然死人了,自然就害怕了。”秦季尘道。 “现在搞这些不就是想拉着咱家下水吗?真是的……之前爹就劝过他们,他们自己不听,现在出了事又害怕。”秦瑾逸低声不满。 秦季尘摇了摇头,没有发表看法。 “那个人是谁?”秦枭听得云里雾里,疑惑问道。 秦瑾逸看了他一眼,勘察四周没有旁人 ,才拉着他,和他轻声解释。 “我们说的那个人,叫王霁。他是帝都世家的家主,是如今国家中地位权力最高的人。现在雨华的大小事宜基本都是他来掌控。” “那皇室——” “现如今的皇帝是三年前刚刚登位,你不知道很正常。”秦瑾逸和他详细介绍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如今的皇帝年仅18,是个女人——” “18?年纪很小啊。”在秦枭的印象里,最小年纪的皇帝也有30多了。 秦瑾逸点头,继续道:“老皇帝三年前去的世,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还是老来得女。皇帝当时年幼,还未接触过政事。当时割据反动的势力并不少,看着继承人仅仅是个年幼无知的少女,有些野心勃勃家底雄厚的便坐不住了,想要取而代之。一时间各地均有起战火的趋势。” “就在这个时候,王霁放出话来,表明自己站在皇帝这一边,并第一时间调动手下的人平息各地的躁动。王霁年纪轻轻,但手段高明,在不知不觉间竟掌握了皇室的权利,并成功打压下想要反动的那些人的心。” 秦枭听到这,眼眸微动,看向秦瑾逸。 “是的,你也应该知道,能无声无息地将皇室的势力拉拢到自己身边,一定不是什么善茬。虽然明面上压下了,但暗中还有很多人盯着他,毕竟当时对于他来说,皇位唾手可得,就算他真的自己登基,也不会让任何人意外。”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真的拥护皇帝上位,全程没有出现一点想取而代之的意思。” 秦瑾逸说到这,喝了口茶。秦季尘便接着道。 “但其实皇帝也就是个名头,现在的皇帝手上并没有多少实权,反而要处处倚仗着王霁。” “皇位在谁手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秦枭淡声道,“王霁不可能放权,就算放了皇帝也不一定能接的住。” 秦季尘点头:“是这样的,所以现在一直都在传现在的皇帝就是个傀儡,说是被王霁玩弄的工具,等哪天王霁玩腻了,就会将其撇下,取而代之。” “……”秦枭听这传言,颇有几分无语。 “实际上因为王霁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有些古怪,所以现在都在传王霁逼迫皇帝做一些……”秦瑾逸说到半路卡壳了,看着秦枭淡然的眼眸,总觉得不应该和他讲这些带颜色的传闻。 “……就奇怪的事情。”秦季尘接下后半句。 秦瑾逸连忙点头:“是的,就是奇怪的事——什么事你别问。” 秦枭:…… “所以,他们是……”秦枭看向前厅的方向。 “他们就是反对王霁专权的……说是看不惯王霁持掌大权,但实际上谁知道呢。”秦瑾逸说起这个又有些嫌弃,道,“他们一直在传王霁的流言。这一次死的那些就是跳的最欢的,但说句实在话,咱这穷乡僻壤的,王霁都不一定知道这个地方,而且他们一直蹦弹几年了,现在才下手也有些太晚了。” “……反正我觉得应该就是个巧合。”秦瑾逸嘟囔,“咱家一直都不掺和到他们这些政事上,爹也从没站过队,现在他们明显就是病急乱投医。就算咱家算得上容城第一大家,那对到帝都那些大家族也是完全不够看的,更别说咱爹还完全不参政了。”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秦季尘表示认可,“而且那魔兽行迹诡异,按理说如果是有意刺杀,不应该时隔几个小时再去杀人,所以我还是觉得巧合的可能性更大。” “但他们可不这么觉得啊……非要等爹回来,真的是……”秦瑾逸捂着额头,语气带着嫌弃,“也不想想就算是真的,王霁真想杀他们,他们跑到哪儿也躲不过啊。” “就街上传的那些流言来看,那魔兽显然本事不小,说不定就一口把他们吞了再消失呢?”秦季尘抱臂道。 秦枭:…… 秦枭默默看了穷奇一眼。 然后顿住了。 因为他发现,穷奇两眼放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想法。 秦枭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觉得你哥说的很有道理欸,你看我去把他们都吃了,反正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正好有人背黑锅,咱也不用——】 穷奇没说完,但秦枭已经听完了。 秦枭头疼地捂住了额头,无奈地看着他。 【求你,安生一会儿吧。】 穷奇撇嘴,对他这种作风显然很是不屑。 【你很饿吗?】秦枭问道。 穷奇扭过了脸。 【也没有,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秦枭:…… 秦枭痛苦地捂住了脸。 “哎呀,反正……等爹回来再说吧。”秦瑾逸不想多说,摆了摆手,像是想到什么,和秦枭道,“你最近出门可小心一些,那魔兽还未找到,别出什么意外了。” 秦枭:…… 秦枭神色如常,点了点头。 “现在的皇帝叫什么?”秦枭问道熟悉。 “南宫化雪。”秦季尘说起这个,来了兴趣,“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她出生那年,整个雨华下了场超大雪,大雪足足下了一个月,老皇帝因为祈盼大雪早日融化,便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那为什么不叫融雪?”秦枭问道。 秦季尘:…… “为了避免起融雪的时候有人问为什么不叫化雪。”秦瑾逸瞥了他一眼。 秦枭:…… 穷奇在一旁懒洋洋地甩着尾巴。周围安静下来,秦季尘目光转向他,突然向其伸出手:“这猫还挺——” “别碰他。”秦枭冷声喝止。这命令般的语气让秦季尘立刻缩回了手。 秦季尘看看秦枭冷凝的面色,讪讪一笑:“有些好奇嘛……不好意思,就是觉得这猫挺好看的。” 秦枭没有说话。穷奇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悠悠看向秦季尘。 秦季尘回之一笑。 穷奇突然朝他笑了笑,微微露出尖尖的牙齿。 秦季尘一愣,似乎有些惊讶:“这猫还会笑?” “……它比较特殊。”秦枭着实头疼。 他也感觉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重,但他也没办法向秦季尘他们解释,只能看着气氛沉寂下来。 …… 秦瑾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看了看跳到自己身边的黑猫。黑猫眼眸暗金,身形娇小,却并不像普通猫咪那样可爱,反而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寂静了没一会儿,外面传来声音。 “族长回来了。” 第72章 找到你了 华丽宽阔的宫殿中堆积着千年来积蓄的财富。地面由价格高昂的暖玉铺成,即使在冬天,光脚踩在上面也并不会觉得寒冷。 宫外左侧的梁柱上镶嵌着金光闪闪的五爪龙,右边镶嵌着五彩斑斓的凤凰,凤凰与龙对望。雕刻师手艺极佳,雕像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会从柱子上飞走一般。 不仅如此,雕像上还镶嵌着各种颜色的宝石,很明显每一颗宝石都是经过精心打造,找准角度镶嵌的。宝石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显得宫殿格外辉煌华丽。 相较于殿外,宫殿中的柱子并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装饰,光溜溜的,但反射出的光微暗,显得其庄严沉静。 一位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的男人正坐在大殿左侧的书房中,手上拿着金属做的面板,像是在看什么重要的东西。 男人的手边堆着成摞的金属面板。面板上带有金色字体。男人手指轻划,像是翻书似的翻过一页,字体变动的同时,又出现了插图似的图样。 男人面容清秀,眉宇间隐隐有股藏不住的戾气,狭长的眉峰微微弯曲,嘴角挂着几分薄凉的笑容。 男人身材匀称,穿着青色外衫,另套着淡紫色衬衫。青色的衣摆拖到了地上,衣摆边上绣着朵朵雪莲,袖口收紧,内里用蓝色丝线娟秀出一个“霁”字。 男人衣领整洁,显然是特地打理过。 “……欸?” 一位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语中藏不住的疑惑。 女子长发蓬松,显然刚刚睡醒,见到王霁有些意外,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薄的睡裙,睡裙边上绣着牡丹。 男人抬头,目光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番,最后落到了其光秃秃的脚上。 “陛下。”王霁笑了笑,似是有些无奈,“地上有凉气,不要光着脚走。” 与其外貌相反的,是他低沉喑哑的声线。 女人一顿,没有说话,眼神垂了下来。 王霁摆手,示意女人过来。 南宫化雪迟疑了下,走了过去,顺从地被他拉进怀里。 王霁动作熟稔,仿佛做过许多次。 变戏法似的从手里变出一把梳子,挽起她的头发,轻轻将其束了起来。 女子皮肤白皙,长相妩媚,眼中却有着与面容不相匹配的纯澈。 “你这么早来,做什么?”南宫化雪问着,低头看到了桌上的面板。 南宫化雪顿时知道了。 “当然是替陛下批阅啊。”王霁语气轻松,“这些已经批完了,要看看吗?” 说着,顺手抽出旁边的一个面板,要递给她。 南宫化雪皱眉接过,看了两眼,目光夹杂着痛苦,又递了过去。 “怎么了?”王霁面色微动,不明白为什么她每次看各地送来的折子就这样的表情。 南宫化雪侧过头,沉默片刻,语气微冷:“你都审阅完了,还问我做什么?” 王霁一愣。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你说是辅佐我,但从未让我自己接触过这些。每一次都是你来替我……什么时候这个皇位也来替我坐就好了。”南宫化雪冷声道。 听到皇帝说出这话,本应紧张万分。王霁却淡淡一笑,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陛下说笑了,雨华自成立开始便姓南宫,这一次也不会意外。”王霁笑容温和,但眼神淡然,“皇位您好好坐着就是,不必如此试探我。” “你想多了,我并没有试探你。”南宫化雪抿唇,自嘲似的笑了下。 她能试探他什么?皇权在握,世家底子丰厚,无论是王家家事,还是皇室政事问题他都可以料理的井井有条…… 心思被打断,猛地被男人抱紧,桎梏在怀中。 “怎么生气了?明明这些天我就回去了一天,今天一大早就来宫中陪你了……”王霁笑着,捏起南宫化雪的下巴,微微低头,垂着的眼眸中带了些审视,“是有人说了什么……” “你想太多了。”南宫化雪猛地转头,想推开他,却被其紧紧拉住了手。 “真是我想太多了吗?”男人笑容淡了,目光微转,刚想再问什么。 “家主,容城来报。” 空气一滞。南宫化雪连忙挣脱男人的怀抱,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裙。 王霁漫不经心地起身,让南宫化雪坐下,自己又拉了个凳子坐到旁边:“说。” 书房外的人没有进来,用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说道:“昨晚8时,黄家长子黄宁宇,今日凌晨3时,林家家主林散,其子林文,相继遇害,没有留下尸骨。” “因为什么?”王霁慢条斯理地挽起女人的发丝,把玩起来。 “具现场人报道,是被一黑色、长有翅膀的魔兽吃了。” “吃了?”王霁眉头一挑,直起身来,“林散捕了一辈子的魔兽,到头来却是被魔兽吃了?” “真是讽刺。”王霁像是感到好笑,“他们父子不睡觉,晚上瞎逛什么?” “回家主,情报说是参加了当地王家的宴会。” “整日倒是比我都闲。”王霁低笑,唇角带着几分嘲讽。 “然后呢?” “现在容城那些世家怀疑是您出的手,毕竟……” “说来也巧,我刚看完他们的话,转眼他们就死了,还真挺称我心意的。”王霁玩弄着女人的发丝,慢声道。 南宫化雪恰好翻到那篇文册,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下面的批注,沉默了。 “那只魔兽呢?” “当时事发突然,本想追上去,却凭空消失了。” 王霁手一顿:“凭空消失?” “是的。”外面的人声音依旧没有半点波澜,“今早消息刚出,容城林、白、齐三家便联系了秦家,秦家家主如今未归。” “秦修云不会和他们瞎胡闹的。”王霁说着,有几分不屑,“说起来,那魔兽出现了两次,容城的那些人竟一个都没有盯住?” 外面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停顿:“……是的。” “要么是手下太废,要么是那魔兽太厉害,你觉得会是哪样?”王霁笑着,问他道。 “……属下不知。” 王霁哼笑一声,没再发问:“继续盯着,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家主。”外面的人像是想到什么,“有人称秦家三少爷出山以后,身边似乎出现过类似的魔兽。” 王霁顿了下:“秦家?” “是的,但那魔兽只是形态相似,大小有很大的区别。” 王霁眼神微动,眸中的笑意淡了下来:“盯着他。” “是。” 门外不再说话,南宫化雪感觉到那人已经退下了,看向王霁,等着他说什么。 “吃过饭了吗?”没有想到王霁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南宫化雪眼中的光暗了几分。 “你不和我说说吗?” “没什么可说的,你想听什么?”王霁重新揽过她,这一次拉着她,让其坐在自己腿上。南宫化雪本想反抗,却被按了下去。 “……你是觉得秦家在搞事情吗?”南宫化雪反抗无效,便不再挣扎,想了一会儿,问道。 “那谁知道呢……”王霁轻笑,“那要看他们这一次的态度了。” “出山……又是什么?” “是各国家族之间签的一个协约,但听闻雷霆皇室也签了,他们约定要在每一代世家家主膝下的孩子中选出一个,在其六岁的时候进山,似乎是要寻找什么宝藏?这件事皇室资料中有记载,你可以去看看。”王霁漫不经心地揽着她的腰,似乎并不觉得皇室资料让他一个外家主知道有什么不对。 “六岁?”南宫化雪关注的却是另一个点,“那些孩子能活下来?” “当然不能。”王霁嗤笑一声,“但听说在前几年这个协约就解除了,说是宝藏找到了,但是谁拿的不知道,他们那边本想测出来,却好像出了什么意外。” “那个容城的秦家……那个……”南宫化雪露出纠结的表情。 “秦家三少爷?是的,他的家族在几百年前签了那个协议,他去到了那里,昨日刚出山。” 南宫化雪听言,合了下眼帘。 容城离皇都不算近,今日凌晨的事能以这么快的速度传到他的耳中……看来他的眼线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刚出山就搞出这事啊……”王霁眼中划过一丝冷芒,唇边笑意却温和至极,“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孩。” 南宫化雪没有回话。王霁也没有沉默太久,再一次问道:“吃早饭了吗?” “当然。”南宫化雪闭了闭眼:“我只是吃完饭又睡了一觉。” “气势还挺足。”王霁失笑,“你若是不补那个觉,早来些时辰,可能就能亲自批上几个了。” 谁知道你会来那么早…… 南宫化雪瞥过目光。而且就算她早来了,王霁也不会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批阅,肯定会在旁边指手画脚,让她按照他的意思来的。 王霁见女人不再说话,身体前倾,把握住女人的腰,将女人转了过来。 南宫化雪不解,对上男人的目光后,顿住了。 女人反手扶住桌沿,后背却还是被压了下去。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女人颈肩,令其不禁一顿,细嫩白皙的皮肤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南宫化雪察觉到周身危险的气息,身体僵住了。 “不……” “为什么不呢?”男人手掌下移,游走在白皙柔嫩的大腿上,轻声问道。 因为离的太紧,呼出的气息尽数洒在耳根,长着薄茧的手掌微微掀起裙摆,揉捏着向上移动。 感觉至此,女人不禁颤抖起来。 男人柔软温热的舌尖轻轻舔砥着富有弹性的颈窝,时不时吮吸着稚嫩的皮肤。 一手揽住纤细的腰肢,盈盈细腰不堪一握,一手顺着滑嫩的肌肤向上。 空气似乎变得格外干燥,令人口干舌燥,想做些旖旎的事。 “就……就是不行。”南宫化雪浑身颤抖,突然伸手挡在王霁胸前,深呼口气,不让他继续下压。 似乎听出语中的害怕,男人停下了动作。 女人抬眸,对上男人那充满暴戾与欲望的双眼,抿了抿唇。殊不知这种表情在男人眼中更像一种邀请。 王霁轻轻吸气,重的吐出,抽出裙底的手,支在桌沿上,微微低头。 南宫化雪能感觉到他浑身肌肉都紧绷着,此时的他更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随时会扑上将她撕扯入肚一般。 但王霁只是闭了闭眼,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欲望。 空气中的燥热因子缓慢褪去,气氛一变,寂静的让人害怕。 王霁突然靠近,在女人颈边狠狠咬了一口,却连咬痕都没留下。 “当时明明说好的,我等你到成年。”王霁吐出口气,直起了身,“雨华十六算成年,成年后便可以自行婚配,但你非说十八岁才算成年,于是我又等了两年……” 南宫化雪有些心虚地转移了目光。 “如果我没记错,你三月便十八了。”王霁暗沉的声音在女人耳边响起,“这么多年,你若真不想那也就说一声,何必一直吊着我?” “……我没——” 王霁深深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整了整衣袍。 “你要做什么?”南宫化雪跟着站了起来,腰靠桌沿,见状,有些迷茫。 “陛下的文册臣都已经批阅完毕了,这里也没臣什么事情了。臣还有私事要去解决,便不打扰陛下了。”王霁说着,后退半步,微微低头,模样十足地朝她行礼。 南宫化雪张张嘴,想说什么。王霁没有给她机会,转头向门外走去。 一直目送王霁消失在视野之中,女人都没有说话。 感觉到王霁走远,南宫化雪突然松了口气,坐到椅子上,神色渐渐淡漠下来:“进来。” “陛下。” 书房中突然出现一黑衣男子,男人单膝跪地,全身漆黑,除了眼睛没有一个地方露出来。 “查的怎么样了?” “王家家主眼线众多,分布广泛,调查有些困难。”男人语气平稳,“最近和天羽城墨家长子来往较多。” “我记得,墨家也有人去山里。”南宫化雪看了他一眼。 “是的,墨家二少爷在昨日和容城秦家三少爷一同出的山,模样似乎有些亲密。” “名字。” “墨寒羽,秦枭。” “秦枭?”南宫化雪顿了下,眼神变了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那个墨寒羽长什么样?” 男人递上来一块方形金属块,似乎注入了炁,金属块上方开口出便投影出一个白发小孩。 那小孩侧着头,目光直直盯着这边。 “只是留影时被察觉了。” 南宫化雪没有听到男人补充的话,死死盯着面前的屏幕,握紧了拳头。 像…… 太像了。 女人的呼吸变得沉重,她在看到影像的那一瞬间,就能确定——那个所谓的宝藏,是被他拿走的! 墨泽…… 南宫化雪心中反复念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心中五味陈杂。 “那个秦枭……他的模样呢?” “……抱歉,那个孩子感觉太过灵敏,距离达不到留影范畴。”男人低下了头。 南宫化雪却兴奋起来:“不……没关系,是的,他就是这个样子……” 女人瞳孔因为兴奋不停地收缩,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又很想露出平静的神色,拉扯片刻后面上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就是这样。”南宫化雪小声念着,收起装有墨寒羽影像的炁器,喃喃说着,似乎着了魔一般,不断嘀咕着。 “枭……真的是你……” 女人垂下眸子,眼中闪过稀碎的光芒,唇边的笑容变得温柔,像是眷恋,又像是悲恸。 “终于……找到你了。” 第73章 相认 “对了,王霁那边不要放松,他那里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在男人退下去前,南宫化雪想到什么,随口交代了下。 “也不要让他察觉。” 男人一顿,点头称是。 男人走后。南宫化雪仍兴奋着,高昂的情绪迟迟落不下来,甚至激动到围着书桌打转。 “是他……真的是他?”南宫化雪握紧拳头,眼中闪烁着光芒,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停下了步伐。 “不,不对……万一不是呢?”一想到这种可能,南宫化雪的脸色立刻就差了起来,蹙起眉头,不安道。 “只是确认了他而已……”南宫化雪小声说着,强按耐下自己激动跳跃的心,沉着声,“不能……确认,他就是枭。” “还需要一个契机……”说着,神色暗了下来。 南宫化雪重新坐到椅子上,盯着面前的金属块,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是的,还需要一个契机,才能确认。” “……不急,已经十八年了。”南宫化雪睁开眼,眼神微暗,“不差这一点时间。” …… “查的怎么样?”王霁走出宫门,顺着长廊,同身侧的人说话。 “已经汇集清楚了。”身侧的人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念道,“容城秦家,秦枭。” 王霁脚步一顿:“秦枭,是秦修云的第三个儿子?” “是的。” 王霁面色阴沉下来。 三年前,国师曾与皇帝有过一次秘密谈话。那次谈话后,皇帝便让他私下寻找当时的七年前出生,名字中带有“枭”字的小孩。 王霁并不知道皇帝找这个有什么用,也许下一次可以问问。 王霁正思索着,余光瞥见身边的人手一抖,原本短短的一截纸顿时从内侧翻开,一直垂到了地上。 “还有青城凤禄枭、周城黄家旁氏黄枭杰……” 王霁:…… 旁边的属下平静地念完了整张纸后,面无表情地看向王霁:“家主,雨华所有在十年前出生、名字中带枭的小孩,一共三百九十二位。” 王霁:…… …… 王霁出了宫殿,轻车熟路地到了花楼。见到他进来,里面花枝招展的美女顿时迎了上来。 “老规矩。”王霁掏出一袋金币,淡声说着,抬头看了看房顶。 花楼中,艺妓拨弄着琴弦,有些属性便是乐器,演奏起来听的赏客如痴如醉,如梦似醒,香气浓郁却不刺鼻,各色的花瓣偶尔从高空洒下,随着乐师的演奏而满天飞舞,迟迟不肯下落。 二楼包间中,王霁半倚在软榻上,手上拿着一金属面板,在还在翻看着什么,偶尔拿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一口,花酒淡淡的甜味混合着酒的醇厚,喝入口中有番特别的滋味。 听着门外弹奏的舒缓音乐,王霁终于放下面板,叹了口气:“怎么跑这里了?” “你发现了啊?”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一个身影出现,一屁股坐到旁边的软榻上,皱眉看着他。 “不然呢?”王霁放下杯中的酒,淡声道,“墨寒殇,我记得你现在应该在容城。” “哎呀……出了点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墨寒殇挠挠头,有些烦恼地往后仰去,靠在柔软的抱枕上,“我弟回来了。” “……真是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王霁扫了他一眼:“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墨寒殇一拍大腿:“当然是高兴啊,你想,我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长大了——” “依旧不懂事。”王霁淡淡道。 墨寒殇:…… 墨寒殇:“……不是,我哪里惹到你了?” “昨天容城出事了,你不知道吗?”王霁抬眼。 “听你的人说了,好像是出现了什么魔兽,死了几个人。”墨寒殇看他给自己倒酒,“那又怎么样?他们死了你不开心?” “那你知道那个魔兽和秦家有关系吗?” “……什么?”墨寒殇一顿,猛然转头。 “准确来说也不是秦家……”王霁眸色微暗,“你弟回家怎么样?” “……还行吧。”墨寒殇一提这个,情绪顿时消沉了,“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啥时候去的……他现在就感觉整个人冷冰冰的,问啥啥不说,身上还那么多伤,幸好没有后遗症——” “他能从那个地方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性格什么可以日后再培养。”王霁这话没有说谎,有些进去山里的出来后性情大变,有的胆怯懦弱,有的则嗜杀成性,仿佛着了魔一般。 墨寒殇没有接话,情绪不是很高,但转念又想到什么:“别转移话题,那个魔兽到底是——” “我怎么知道?”王霁没好气道,“那只魔兽吃完人就消失了,出现两次在场却没有一人跟踪到,你还在此之前跑了。” 听到这,墨寒殇有些心虚。 “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什么去容城有事,我还专门让你去盯容城那边的事情,你是怎么盯的?”王霁声音淡漠,墨寒殇却从中听到了几分杀气。 “我——”墨寒殇刚要说什么。 “你不用再过去了,容城那边先放放,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去走一趟……” …… “家主回来了。” 门外,有人通报。 “人呢?”秦瑾逸问了声。 “现在正在前厅和客人说话。” 秦瑾逸点了点头,想到外面的人看不见,便开口道:“知道了,下去吧。” 门口阴影渐去,秦枭转向秦瑾逸:“那个渔糈节是什么时候?” 秦瑾逸想了想:“半个月后吧。” 秦枭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穷奇抖了抖耳朵,跳到秦枭肩膀上坐下来。 秦枭不解,看看他,却见他只是用后爪挠了挠痒,什么都没做。 秦修云回来了。 不知为何,秦枭竟有些忐忑。 微微皱眉,不解地按了下心口,感受到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在不安着什么。 秦枭皱眉,不得不端起一旁的茶水,轻抿一口,热乎乎的茶水似乎熨平了不稳的情绪,微苦的味道在口腔蔓延,不禁伸起舌尖舔了舔上颚,想要压下这番复杂的滋味。 周围似乎安静了好一会儿,又仿佛只是一刹那。 木门发出轻微的响声,一人推门而入,与此同时身边的两人同时叫对他的称呼。 “父亲。” “爹。” 秦枭抬头,看向门口处正迈步进来的男人。 只过了几年,秦修云竟有了白发。 男人面色沉稳,脸上出现了浅显的皱纹,眉宇间沉着,全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秦修云依旧束着高马尾,黑发自高处垂落,中间夹杂了几绺醒目的白色。 秦枭放下了茶杯,同秦瑾逸一起站了起来,向秦修云问好:“爹。” 听到他的声音,秦修云明显顿住了,缓缓转头,目光复杂难言,染水的双眸似乎藏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干巴巴吐出一句:“你回来了。” 秦枭微微颔首:“是的。” 秦修云在进家门后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一路都恍惚着,即使在与前厅那些各家的派来的人谈话时意识也是模糊的,精神始终集中不起来。 站在门前时,他踌躇了许久,来回做了好几次推门的动作,又扶了扶头发,整了整衣袍,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妥。 推门之前,他将修改了千遍的草稿在心底念了几遍,估算了好几种重逢的景象,和与之对应的方法。 推门而进,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秦枭跟着秦季尘和秦瑾逸一同唤他,平静地起身,向他点头。 一切都是那么平淡,平静地让人不可置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秦枭没有出走四年,他也从未提起让秦枭去那危机四伏的山里。 与秦枭平淡如水的目光对视,秦修云陡然有了几分狼狈。 他之前所准备的道歉和安慰仿佛是个笑话,秦枭并不需要他假惺惺地补偿,也不需要他装模作样地用那怜悯的目光来安抚。秦枭平静的眼神似乎在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了不起,他不需要那些所谓的弥补。 秦修云面色复杂,迟疑顷刻,只能从发干的喉咙中吐出一句:“你回来了。” 秦枭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四年前一模一样,在山里的这几年经历似乎并没有让他发生任何改变。 秦修云不知为何,心突然落了下来。 穷奇眼神有些古怪,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突然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秦修云看着秦枭,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说什么,张开嘴却像被什么噎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秦枭并不是什么喜欢说话的人,见秦修云不语,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就这么凝固住了。 “那些人终于走了……对了秦——” 门外突然传出一欢跳的声音,说到半道看见秦修云的背影突然顿住,一个急刹车在险险停在秦修云旁,整个人离秦修云就差那么一点点—— 秦修云刚扭头,余光中突然跳出的那人便猛地扭过身捂住脸,像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其面容。 秦修云:…… 秦修云后退半步,上下打量来者一番,发现其身形诡异,遮遮掩掩,不禁有些疑惑。 “你是——?”秦修云皱眉,看看秦枭。 秦枭:…… 秦枭难以直视地扭过脸,真真切切在嫌弃秦云鞍。 “不知道诶。”秦枭一脸平静地看向秦修云,“他和我一道来的,他说他叫秦云鞍。” 秦云鞍听到秦枭前半句就感到不妙了,有心想要阻拦,却分身乏术,只能听着那小孩用无比平静的声音说了出来。 秦修云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般,先是愣了下,而后猛地扭头,目光犹如闪电般,直直落到秦云鞍身上。秦云鞍顿时感到后背一片灼热。 秦修云沉默了。 秦季尘有些担心。秦瑾逸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地看了几人一眼。 知情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气氛一致降到冰点。 秦修云静默片刻,突然一大步迈出去,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秦云鞍:? 秦枭:…… 秦修云确定太阳还是从东方升起,又一步迈了回来,一把将秦云鞍拽进来,“哐”的一声将门关住了。 “秦云鞍???”秦修云脸上甚至出现一丝扭曲。 秦云鞍顿了下,像是决定了什么,猛然将手当下,转过身冲秦修云呲牙一笑:“是的啊哈哈哈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说到最后秦云鞍的笑容都撑不下去了,强扯着嘴角,却还是落了下来。 秦修云瞳孔不断收缩,面上终于露出不可思议的:“你——” 秦修云张张嘴,想说什么,对上秦云鞍复杂的眼眸,不知为何,一直稳稳呆在眼眶中的泪水倏地落了下来。 秦瑾逸的眼“唰”地睁大了。 秦枭很有眼色地一手揽着穷奇,一手拉着秦瑾逸走了出去。 秦季尘出门后还贴心地关紧了门。 秦瑾逸身体顺从地跟着秦枭,眼睛直直地瞪着秦云鞍,恨不得将不可思议刻在脸上。 “他……到底——?”直到出门后走出好些距离,秦瑾逸才恍惚扭头问秦枭。 “爹曾经有个兄长,名为秦云鞍。”秦季尘向他解开这一疑惑。 “兄,兄长?”秦瑾逸更震惊了,“但他看上去比爹还年轻啊。” “……也还好吧,爹每天都劳神忧虑的,近几年更是破事一大堆,经历不同自然面相就不一样。”秦季尘低声道。 秦瑾逸不说话了。 穷奇轻松从秦枭怀里脱出,坐到他肩膀上,睥睨一眼。 秦枭保持沉默。 “怎么……这么可能?” 屋中,秦修云蹙着眉头,阴晴不定地盯着秦云鞍:“你还活着?” 秦云鞍对上秦修云的目光,本能呲出一个笑容。 虽然秦修云和他印象中的相差甚远,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那你怎么不回来?!”出乎意料的,秦修云突然怒声道,扯紧他的衣领,“你知道这些年……这些年——” 秦修云说到一半,便因哽咽而说不出话。 秦云鞍与其对视,陡然明白了什么,反踏出一步,张手抱住了他。 “对不起。” 秦云鞍没有解释,轻轻拍了拍秦修云的背。 “是我没有遵守约定。” 话音刚落,秦云鞍的衣领上留下一道浅显的湿痕。 第74章 询问 不知两人在屋里说了什么,吃饭时见两人皆是眼眶微红,有什么心事般沉默着。 不过这些秦枭并不在意,只是在一旁看着秦瑾逸他们说话。 不知是不是缓过劲儿了,秦枭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异常疲惫,浑身提不起劲。也许是因为神经紧绷的时间过长,导致现在刚将状态调整过来,就感到无尽的疲劳。 除了回家的前两天出了几次门,剩下的时间秦枭一直呆在床上,将自己陷在柔软的床榻中,闷头睡了个昏天黑地,好几次都是秦玖鸢将饭送到他的屋里。 甚至穷奇有几次出去他都没有在意,只是睁开那双疲惫的眼睛,看了穷奇一眼,就抱着被子接着睡了。 新奇的是,穷奇并没有再吃人,只是化作猫的大小在容城中闲逛。 秦修云见状,虽然有很多事想问秦枭,但在看到秦枭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后又咽了回去。 算了,不急…… 秦云鞍并没有出现秦枭这样的症状,秦修云回来的第二天就抓着他和长老们开了个会,看到活着的秦云鞍、得知了秦枭也回来的消息后,秦傲的表情明显不对了。秦修云重重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目光深处泛着寒意。 “秦云鞍回来了,祠牌便可以撤了……黄家他们提出的联合我也已经拒绝了,过两天是渔糈节,希望族中不要再有意外。”秦修云沉声道。 秦傲避开了秦修云的目光,没有说什么。 “照你说的,秦枭也回来了?”倒是秦艳笙问道。 秦修云和秦云鞍看向她。 “是的,有什么事吗?” 秦艳笙眼眸微转:“那是不是应该叫那个孩子来我们看看呢?毕竟刚从那个地方出来……听说那个地方还挺诡异的,不要带了些奇怪的东西。” 秦修云先是皱眉,后又想到了什么,微微放松:“现在他正在休息,等他休息完我自会询问。” “那……就没事了。”秦艳笙便不再说什么。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秦郁行却突然开口:“需要我陪同吗?” 见秦修云将目光移向自己,秦郁行面上依旧保持笑容:“毕竟我的属性可以辨别真假,对于询问这类事情十分擅长。” 秦修云刚想拒绝:“不——” “就让郁行跟着吧。”那已经老到满脸褶皱的老人却是这么说,“以防有人议论,说你偏袒自家。” 秦修云顿了下,目光扫过其他几个沉默的长老,还有秦云鞍。 秦云鞍想到什么,看了秦修云一眼,像是想问,但硬生生止住了。 “……可以。”秦修云最终答应了。 强硬的气氛陡然一松,秦傲的面色都好了不少。 等到散会,秦云鞍确认周围只剩下他和秦修云后,才开口问:“你知道秦枭是缚尸者吗?” 秦修云顿了下,目光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不是缚尸者。” “什么?” “他和我解释过,他不是缚尸者。”秦修云垂下眼眸,“也已经验证过了。” 秦云鞍一顿,似乎想说什么,对上秦修云的目光后闭上了嘴。 这几天的交流中,他也发现了。秦修云很明显并不怎么信任他。 想想其实也能理解,任谁来说,以为在几十年就死了的哥哥,突然有一天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还活着,只是被困了出不去,都会怀疑。 秦云鞍垂下眼。 更别说是当上族长的秦修云了。 现在的秦修云和他记忆中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孩简直判若两人。况且过了那么多年,秦修云能接受他回来已经很不错了,而秦枭是他的儿子,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多相信秦枭一些,而并非自己。 所以秦云鞍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秦修云似乎看出他的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你要来吗?” 秦云鞍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用了,正好我这也刚出来,这几十年挺累的,我也就不瞎跑了,歇歇……”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秦修云望着秦云鞍的背影,目光复杂。 秦枭一连睡了十几天。有时秦修云会来看他,却并没有和他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到他的床边,看着他。 秦枭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到后来实在太困就照旧睡了,迷迷糊糊间似乎感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但因为气息熟悉,又感觉不到恶意,便没有搭理。 秦修云缓缓将炁注入秦枭的体内,探寻一周,皱起眉头,面色复杂地盯着熟睡的小孩,半晌叹了口气。 余光秦枭身边的黑猫,秦修云怔了下,试探伸出手。那猫只是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没有理睬,一副高冷的模样。 秦修云也不尴尬,见它没有亲近的意思也不强求,安静地在秦枭身边坐了一会儿后便离去了。 下一次来的时候便带了一碗鱼干,放到秦枭的桌子上,告诉它可以吃,但不要吃太多。 黑猫坐在桌子上,暗金色的竖瞳直直盯着他。不知为何,秦修云感觉它能听得懂人话。 突然间,黑猫扯出个类似嘲讽的笑容,像是有些不屑。 秦修云感到它不是普通的猫,有心和秦枭了解,却因秦枭一直在昏睡,只能先行作罢。 倒是秦云鞍和自己提到过这黑猫。 秦云鞍当时找他喝酒,说是一直好奇酒是什么味道,却从没尝过,回来了定要尝一下。 结果喝了还没两杯就醉了。 秦云鞍虚虚持着酒杯,杯里的酒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洒出来。 喝醉了后,秦云鞍眼神迷离,身形七歪八倒,扭靠在桌子上,面上一片红霞:“我和你说,不要去招惹他身边的那个穷奇……真的,你儿子还真厉害啊。” 秦云鞍睡着,下巴支到了桌子上,醉醺醺地把玩着酒杯:“我在那里呆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孩子。” 秦枭先前有同秦修云坦白,秦修云自然知道他和其他小孩不同的原因,没有接话,眼眸微转,看向秦云鞍。 “如何不同?” 秦云鞍已经醉了,却还是往嘴里倒着酒,一直将杯中的酒一滴不剩地灌完,才摇晃着瘫在桌面:“就是不一样啊……可吓人了……” 秦云鞍嗫嚅着,又说了什么。但秦修云已经听不清了,只是用他那深邃的目光盯着秦云鞍。 秦云鞍最终闭上了嘴,趴在桌上睡着了,在进入梦乡之前,还小声嘀咕了句:“真好啊……你还认我。” 秦修云持杯的手一顿,酒液瞬时从杯沿滑落,冰冷的液体沁透了他的指尖。 望着秦云鞍安心的睡颜,秦修云不知都想了什么,沉默地坐了很久。 直到秦云鞍耍起酒疯。 秦云鞍耍起酒疯来倒也真疯癫,自顾自地挽着他的脖颈,伸手捏上他的脸。 “我看看……这些年你瘦了不少啊。”秦云鞍嘴中吐出的酒气让秦修云头疼。 秦修云想要阻拦,却拗不过秦云鞍,只能维持着这半拉半扯的架势。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才这么大一点吧,当时跟在我屁股后面天天哥哥哥哥的叫……” 秦云鞍说着,伸出手指比了个拳头大小,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嘿嘿笑了起来。 “真好啊……你那个时候多可爱,像你的女儿一样,也不会每天沉着脸,用那猜不透的眼睛看人,我说什么你信什么……” “多好啊……” 秦云鞍说着,眼中露出几分伤感。 “为什么变了呢……” “人是会长大的。”秦修云闭了闭眼,轻声道,“就像你,曾经也不是这个模样。” 说实话,他对秦云鞍的回忆并没有多少,但孩童时追逐的那道身影总是格外令人深刻,即使当年的面孔已然模糊不清,但仍会想起那道总是背对着自己,却会顿步等待自己跟上的背影。 尽管他不太记得当时相处的细节,但在印象中,秦云鞍是个稳重的兄长,是绝对不会用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和自己说话的。 母亲在世时还和自己调侃过,说秦云鞍长大后一定会是那种古板呆正的人。 秦修云瞥了眼闭上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秦云鞍,思绪复杂。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呢…… 是时间,还是经历呢。 秦修云不知道,但他后来又被秦云鞍拉着说了很多。他还没问,秦云鞍就一股脑地把自己这些年的苦说了出来,又哭又笑,最后埋在秦修云怀里哭得沉沉睡了过去。 秦修云目光沉沉,每每想到秦云鞍的话,都会忍不住叹口气。 因为进山的时候年纪太小,很多孩子根本就没有基础的是非善恶观,就算有,在常年的凶残经历下也会被影响着迷失本性,最终面目全非。 秦云鞍没有变成那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恶魔 ,已经很好了。 秦修云想着,竟有些失神。 望着杯中残存的酒液,顷刻后,一饮而尽。 等到秦枭某一天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勉强打起精神接受了秦修云和秦郁行的询问。 询问很顺利,秦修云他们并没有问些过于隐秘的事情,只是简单问了下山里的经过和最终的结果。在秦郁行问那大闹一场的黑色巨兽他是否熟悉时,他否认了,那张符依旧静静躺在桌面上,没有爆炸的意向。 等到和秦修云两个人时,秦枭才和他说了穷奇的事。 听完后,秦修云面色复杂,再三询问真的没办法拒绝吗。 秦枭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和他并不熟悉,也不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很厉害,远比我要强,所以……没办法阻止他。” “那你觉得我——” “你当然也不行。” 秦修云话没说完,就被一陌生男音打断了。 猛然回头,见一陌生小孩站到自己身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小孩看上去和秦枭差不多大,身穿一袭玄色长袍,毛绒绒的衣领遮住了白皙的脖颈,暗金色的花纹秀在袍边,脚上踩着黑色长靴,整个人都是黑色调。 小孩五官立体,眼窝深邃,乌黑的卷发垂过肩膀,碎乱的刘海遮不住眼中的凶光,暗金色的瞳孔阴森冷漠,看人的目光似乎在看食物一般,总是带着股侵略的意味。 穷奇左脸上有几道亮白色花纹,诡异的纹路顺着眼敛一直向下,直到藏进毛绒绒的衣领中。 望着看上去稚嫩却面露邪气的小孩,秦修云愣了下。 “不用担心,我答应过他,不会吃了你们的。”穷奇暗金色的眼睛微弯,露出两边森白的虎牙,“更何况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人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望着他充满邪性的眼眸,秦修云感到很是棘手。 只是被这个看上去是个小孩的凶兽看着,后背竟不知不觉被冷汗浸湿了。 危险。 这是穷奇带给秦修云的第一印象。 “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跟着秦枭?”秦修云皱眉,不禁握紧拳头,强撑镇定问道。 “和你没有关系。”穷奇目光微动,瞥了他一眼,又看向秦枭,嘴角的笑容加深,“说起来,我还帮过你呢……怎么总是对我这么警惕呢。” “并不是。”秦枭眼神淡漠,并不紧张,“他是我的父亲,自然有权利知道跟着我的你。” “你可没和你的哥哥说过啊。”穷奇轻蔑一笑,像是想到什么,眉头一挑,看向秦修云,“莫不是……他告诉你了,他的曾经?” 穷奇眼睛眯起,上下打量秦修云一番。 “秦枭确实和我提起过,他的以前。”秦修云不禁挺直脊梁,正色道,“但这些和你似乎没有关系,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 穷奇眼神一变,嘴角的笑更深了,哼笑一声,没再多说什么:“那你们就看着办吧。” 说着,消失在了原地。 秦修云不放心地盯着他消失的地方,还想说什么。 “他回我房间了。”秦枭淡声道。 秦修云一松,却突然想起自己前些天对他的态度,猛地看向秦枭:“他……” “应该没什么事。”秦枭起身,准备回去睡觉了,他还是有些困意,只不过看在前几天秦修云一直欲言又止的,才打起精神来配合秦修云问话。 “真的……没事吗?”秦修云目光复杂。 秦枭应了声:“他一般情况下情绪还挺稳定的。” “那不一般呢?” “……不一般我们也阻止不了啊。” “……” 第75章 集市 “……等等?!”秦修云猛然意识到什么,“也就是说黄家和林散他们是被他吃的?” 秦枭顿住了,转动了下他那迟钝的大脑:“……是的。” “……你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吗?”秦修云面色复杂,“他毕竟吃人。” “但人也会杀人。”秦枭眼神淡然,“我也会。” 秦修云沉默了。 “不管是吃还是杀,结局不都是一样的吗?”秦枭抬步,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秦修云不再说话,沉默地目送他离开。 秦枭刚进门,果不其然看到穷奇正趴到自己床上,庞大的兽身占据了整张床。 见秦枭回来,穷奇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会不敢回来。” 秦枭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坚韧的腰腹:“让一下,睡觉。” 穷奇:…… 穷奇罕见有些无语:“你就不担心我会生气一口吃了你?不觉得我会因为这恼怒?你就不能表现的慌张一点???” 秦枭:…… 秦枭难以形容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是啊,我好慌张啊,求求你,不要杀我。” 穷奇:…… 穷奇感觉被嘲讽了。 “你——” 穷奇刚想发威,猛然间,一股强大蛮横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秦枭体内迸发,一瞬间竟让穷奇有些心慌。 穷奇猛地起身,前肢微屈,紧紧盯着秦枭,翅膀怒张,看上去随时会扑上去。 秦枭不知所以,一股凉气从身后散出,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终于冻的他一个激灵清醒起来。 回头,见一身白衣的邙灵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面色不明地盯着穷奇。 穷奇惊疑不定:“邙灵?!” 秦枭大喜:“师父!你……可以显形了?” 邙灵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淡漠的目光盯着穷奇:“你怎么在这儿?” “你管我?”穷奇全身毛都要炸起来了,怒目圆睁,死死盯着邙灵,“我告诉你,我可是一口都没有咬过你徒弟,他——” “封印解开了?”邙灵目光落到秦枭身上,眼神冷了下来。 秦枭顿了下,垂着眼眸:“是的。” “那是烛阴搞得啊,可不是我。”穷奇连忙撇清关系。 “我也没说和你有关系。”邙灵冷声,随即心烦地瞥了秦枭一眼,“她醒了,就在你的魂海中,可以随时唤她出来。” 秦枭一顿,意外地看向邙灵:“你不问——” 话没说完,看着邙灵的脸色,硬生生咽了回去。 邙灵见他识相地没有继续问,面色缓和了些,伸手点了下他的额心:“再睡一会儿就好了,你灵魂太疲惫了。” 秦枭顿了下,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息顺着额心缓缓流入体内,顺着干涩的筋脉游动,温暖浸润着他疲惫的神经。 秦枭只觉浑身一松,身体的疲惫感顿时卸下不少,刚闭上眼皮,倒头便睡着了。 邙灵揽住他倒下的身躯,单手将他抱起来,瞥了眼穷奇。 穷奇老老实实让出了床,看着他把秦枭放到床上。 “别吓他。”邙灵消失前,又和他道,“我还要再睡一段时间,但计蒙一直醒着,你还是注意一点。” 穷奇:…… 他都忘了秦枭身上还有计蒙了。 ——别说穷奇,秦枭都忘了自己魂海中还住着这么个神。 所以他之前做那些的时候计蒙就一声不吭地看着是吧? 【是的!】 想法刚出,脑海中就浮现计蒙干脆利落的应答。 穷奇:…… 穷奇愤愤咬住了下唇,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邙灵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邙灵消失,穷奇浑身的肌肉才放松些许,眼球转了转,确定周围没有他的气息后,才缓缓坐了下来。 【……话说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谁怕了?我才不怕!】听到计蒙的询问,穷奇呲牙,但更像是色厉内荏。 【真的吗?】 计蒙的语调明显带了揶揄。 穷奇:…… 【年少轻狂,听说祂是怨气聚集而成,强的离谱………但我不信,就去找事。】 穷奇讲起之前,有些不自在。 【然后被揍了一顿?】 穷奇听着就憋屈,没好气地应了声。 【祂就是离谱,谁能想到——】 【哈哈哈哈哈,你就是活该。】计蒙幸灾乐祸。 穷奇哼了声,没再说话。 何止被揍了一顿,他差点死在那里。 穷奇目光瞥了秦枭一眼,想了想,还是将身躯化的小了些。 他当时也不知道邙灵这种可以直接触摸灵魂啊,谁能想到会形成他这样一个怪胎。 邙灵的攻击从来都不是对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而是直接从灵魂进行攻击,甚至能直接掠夺他人的灵魂。 但穷奇当时并不知晓,或者说并不知道他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直到邙灵穿过身躯,捏住他的灵魂时,穷奇才后知后觉地从灵魂深处感到颤栗。 要不是白泽来的及时,向邙灵调解一番,他可能就直接被揍死了。 太丢人了…… 穷奇每每想到都是一阵忸怩,自那次后他就没怎么再去过邙山,还好邙灵也并不喜欢闲逛,便没有再碰过面。 今日见到邙灵的那一刹,他浑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邙灵淡漠的神色一如当年,似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令他改变。 穷奇实在不自在,下床又转了几圈,直到屋中那股不正常的微凉气息消散干净,才重新卧回了床上。 这一次秦枭没有再睡多久,翌日清早,便睁开了眼睛。 睡了那么长时间,秦枭刚刚坐起,便感到浑身都在酸痛。 秦枭不适地揉了揉肩膀,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早,便准备出门活动一下。 出乎意料的,穷奇也跟着他出了门。 面对秦枭不解的神情,穷奇没有解释,只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秦枭看着猫般大小的穷奇,也没过多在意,像四年前一样,出了家门便向后山跑去。 这些年他的速度增加不少,来回跑的效率自然也提高了,只是穷奇一直挂在自己肩头,不知为何还加了重量,让秦枭跑完后感到肩膀一阵酸麻。 “我师父又说了什么吗?”秦枭揉了揉酸涩的肩膀,问穷奇道。 穷奇撇过脸:“没什么,就是说他再睡会儿。” 秦枭听言,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今日渔糈节,你就不要再睡了。” 坐到饭桌上时,便听秦季尘道。 秦枭也知道自己这一觉睡得太长了,自觉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那我们一会儿出去玩吧?”秦玖鸢打量着秦枭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道。 这些天她也曾想和秦枭亲近,但每次敲开房门得到的都是拒绝,有几次门板差点打到她的脸。 秦枭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莹莹姐也一起。”秦玖鸢补充。 秦枭筷子一顿:“秦莹莹?” 秦玖鸢小鸡琢米似地点头:“是啊,就是你回来时见到的。” 秦枭回想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 “哥,我想买这个!” “这个也好好看,我也想要……” “你看这个怎么样?” “这个糕点看上去好可爱,我想……” “哥你觉得……” 秦枭:…… 秦枭神情有些麻木。在出门前秦修云给了他一袋金币,让他看着些秦玖鸢,还特地叮嘱不要什么都顺着她。 但秦枭看看秦玖鸢发光的眼眸,沉默片刻还是掏了钱。 索性集市上的东西也不贵,只需几枚铜钱,一枚金币便能买很多了。 秦莹莹被秦玖鸢拉着走在前面,两个女孩时不时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只有在掏钱时秦玖鸢才想起跟在身后的秦枭。 集市靠近海岸,海边也有不少摊位,一旦埋没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很难再找到对方。秦枭只能在拥挤的人流中穿梭,努力跟上秦玖鸢的步伐。 小姑娘看到各种好玩的东西,一时间看花了眼,兴奋之余什么都顾不上了,还是秦莹莹拉住了她,让她等一等身后的秦枭。 秦枭见秦玖鸢实在高兴,便只给自己留了几枚金币,将装钱的袋子给了秦莹莹,拜托她照顾一下。 秦莹莹没有要,笑着同他说了声举手之劳,便被秦玖鸢拉走了。 秦枭便没有再追上去,而是避开人群,走到了一空闲处,大大喘了口气。 祭祀的地方在海滩,金黄的沙滩上摆满了各种摊位。祭祀的神像靠在沙滩边上的山崖下,看上去足有百余米高。见其周围空旷,秦枭便想往那边走,走到半路却被一个摊子吸引去了目光。 这个摊子并不像周围商贩,卖的尽是些珍珠宝石,或是什么魔宠,而是一只只娇小怖人的蜂。 奇怪的是老板并没有做什么遮拦物,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让蜂群落到指定的地方。那蜂群也奇怪,就那么老老实实地呆着,有些还落到老板的身上。 再说那老板地打扮也是奇怪至极:棕色宽大的袍子遮住了全身,头上顶着巨大的斗笠,斗笠还挂着漆黑的布巾。布巾又宽又长,圆筒似的模样笼罩住整个头部,让其看上去很不协调,似乎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十分诡异。 这个摊位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就算有,也是把他当成怪人,匆匆扫一眼后迅速走开。 秦枭步伐一转,走到了摊位前,看着一只只黄黑斑白的蜂,又看看坐在面前的人,质疑地眯起了眼。 那老板并没有注意到秦枭,黑布下不断地传出稀稀古怪的声音,似乎不停地说着什么,语气变化非常明显。 “(人好多啊)。” “(我就说这样不行,都没几个人来)。” “(没人就没人呗,反正也不想卖给他们……)” 秦枭轻咳两声。这似乎吓到了摊主,一时间头顶巨大的斗笠正正旋转了180度。 秦枭:…… “你,你是……”摊主说起话来似乎并不流畅,大舌头地想问什么。 “——来买东西的?”另一个声音从斗笠下传出。 “(闭嘴我知道怎么说)。”第一个声音低声呵斥,另一个便没了声。 秦枭:…… 也许是秦枭的面色太过古怪,忙解释道:“就是……刚才说话的,他是我的……叫什么来着?” “属性。”那个声音小声道。 “咳咳咳。”摊主重咳几声,“对,就是那个属性!” 最后的两个字说的那叫个铿锵有力,秦枭差点笑出声来。 秦枭连忙掩饰似地蹲下身,微微低头,指尖伸出。蜂群齐刷刷地看向他,却都没有发起攻击,任凭他轻轻点了点它们的脑袋。 “你这个做的是什么生意?”秦枭轻咳两声,故作淡定。 “就是……卖蜂啊。”摊主见他没有探究的意思,连忙略了过去,“你看它们都多可爱,要是想买就回去好好养着啊,这些都是……” 摊主说着,从麻布袍子中伸出一只如枯枝般削瘦的手,手指又细又长,棕褐色的皮肤皱巴巴地贴在手上,乍一看十分吓人。 摊主握住秦枭的手腕,轻点了下。周围的蜜蜂顿时围了过来,纷纷停到秦枭身上,将其包围,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团。 秦枭:…… 秦枭听着周遭“嗡嗡”地响声,似乎实在觉得好笑,嘴角微扯,硬是忍住了笑意。 摊主倒是感觉到什么,低头看了看秦枭白皙柔弱的手。 摊主那枯瘦如柴的手与皮肤接触之时就仿佛是被人拿枯枝在手上乱划一般。 摊主看着自己和秦枭的手对比,沉默了一瞬,默默把手伸了回去,还掩耳盗铃似的遮掩了下。 “那个……就是我这手吧,就天生这样,哈哈……”摊主干笑着,想看秦枭是否相信,却见秦枭被蜂群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看不清模样。 摊主:…… 秦枭感觉自己就这个样子再回到人群中,肯定周遭三米之内没人敢靠近。 摊主似乎也觉得离谱,挥挥手让蜂群又散开了。 “这蜂很听你的话啊。”没等摊主开口,秦枭率先说道。 “啊啊……是的。”摊主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万一我买完后你一叫它再回到你身边,这怎么办?”秦枭垂下眸子,问道。 摊主一顿,似乎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这……” “卖了再叫回来,回来后再接着卖……以此循环能赚不少钱啊。”秦枭浅笑着。 “空手套白狼?” “你胡说!”这次摊主激动起来,“我还一个都没卖出去呢,也没人来买……” 说着,不禁失落起来。 “这种方法怎么会有人买啊……”秦枭想到方才那一大群蜂围着自己的模样,没忍住轻笑两声,“就算有也要被吓跑了。” 摊主听此,沉默不语,片刻后小声嘀咕。 “(不买就不买,谁稀罕……)” 那奇特的语言又从斗笠下冒了出来。 第76章 挟持 “你来这里是来体验的吗?”秦枭笑着用同种语言问道。 “就是看这边热闹,想看看啊。”摊主一时间没有转过劲,回了句后才反应过来,“不对。” 说着,斗笠转了转。 “你认识我。” 这句话说的格外肯定。 秦枭笑了笑,没有隐瞒:“那你还记得我吗?” 摊主沉默下来,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秦枭低头,见玉坠不知何时露了出来,不禁轻啧一声,塞了回去。 “枭啊。”摊主缓慢开口,这次多了些笑意,“不过我记得你长的可好看了,怎么在这儿生成了个男的?邙灵怎么给你投的胎?” 秦枭:…… 秦枭没忍住,轻扶住额头,低声道:“我先前也是个男人。” 摊主:…… 摊主大惊失色:“什么?英招那犊子又骗我?” “我就说他不可靠。”另一个声音恨恨道。 秦枭:…… 秦枭不想再这个话题上纠缠,转移话题:“你现在过的怎么样?” “还行。”摊主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比之前好多了。” 秦枭微微一笑:“那就好。” 摊主拍了拍斗笠的左边,顿了下,正色道:“谢谢。” 秦枭愣了下,转而笑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送死而已,来到这里也是多亏了我师父。” “……”摊主静默一瞬,“你不用这么妄自菲薄,如果不是你死前自爆毁掉了大部分阵法。邙灵也不会那么轻松地大杀四方。” ……这词用的。 秦枭静默。 “我们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做的这么绝。”另一个声音轻声道。 “明明,当初那么喜欢过我们。” …… 摊主长舒口气:“不过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哈哈。” “对了,你找到他了吗?”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秦枭敛眉,心情糟糕起来,“他的转世并不具备记忆,就算找到又如何。” “我听白泽说他在临死前将魂魄分开,应当还是能找的。”摊主像是想安慰,想了想道。 “我知道。”秦枭闭了闭眼,“他的转世和我说了这些,也融合一个了。” “那还挺好。”摊主说着,却觉得秦枭情绪有些不对。 “……我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秦枭想说什么,垂着头,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悲伤,唇瓣不停颤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哪有什么如果。 摊主沉默顷刻,另一个声音开口:“你现在纠结也无济于事。不过我说你们人类搞得这些还真热闹,卖的也是五花八门,为什么我这里人就这么少?” 秦枭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垂眼遮住眸中的思绪,在抬眼时已收敛了情绪:“也许是害怕被蛰吧。” 说实在的,人家摊子上卖的魔宠都是什么长相可爱,身形娇小的魔兽,虽然有那种长相奇特的,但和人的互动性很高,也能感到亲切,和骄虫卖的这种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骄虫:…… 骄虫撇下嘴:“是他们有偏见。” 秦枭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像是想到什么,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心思一动,试探地唤了句。 没想到身前真的出现一缕黑烟,随即形成一个人形。 “你叫我?”一个清脆的女音同时传进两人耳中,面前站了个娇小的身影。 如果墨寒羽在此,能瞬间认出这个身影就是秦枭记忆中的那个姐姐。 女孩的脸上、脖颈、乃至四肢都有缝合线,灰白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有些反光,右边脚腕上套着铁环,上面系着一个铃铛,却并没有跟着女孩的动作发出响声。 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裙边垂至膝下,显得腿上的缝合印记格外狰狞。 也许女孩在正常情况下会像秦枭当初那样可爱,但终究只是假设,她永远地死在了五岁那年,脖颈上环绕一周的缝合线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秦枭她已经死去的事实,她永远都不会长大,也永远不会拥有人类的体温。 “……姐。”秦枭顿了下,轻声叫道。 女孩原本面对骄虫,听到呼声,扭头看向秦枭,面上立刻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女孩眼眶中的眼珠乌黑,和平常的死人没有一点不同,眼珠黑白分明,根本没有活人的光彩。 因为契约,女孩将自己的灵魂给了邙灵,也就是说邙灵可以随便处置她的灵魂。邙灵并没有选择让女孩投胎,而是把她的身体用乌黑的怨气缝补了下,将灵魂又塞了回去。 原本邙灵也就是测试一下尸体到底能不能接收原本的灵魂,达到所谓借尸还魂的地步。结局不尽人意,尽管尸体可以像活着一样动弹,但并不会随着时间而发生长大,和奢比尸操控的尸体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不会腐烂。 邙灵算不上多失望,左右也就是个测试,做完后便随手将其扔到山上,反正她也不会再死一次了。 秦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时险些疯掉,还是在女孩慌乱的解释下才放弃找邙灵质问。 骄虫看到这女孩,似乎有些意外:“这是你姐?” “是的。”秦枭将手搭在女孩肩膀上,不出意外的冰冷僵硬。 女孩笑了笑,跟着看向骄虫,笑道:“你好,我叫倩。” “我听说过你。”骄虫点头,一边的斗笠歪了歪,“邙灵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恨祂吗?” 秦枭一顿,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女孩。 谁知女孩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脸上仍扬着笑意:“没有啊,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而且我也能一直陪着弟弟,再者说……邙山上的大家都很好啊。” 倩笑着,并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枭现在也有自己的家庭了,一切都很好啊。” “姐……”秦枭想说什么。 倩先一步挡住他伸出的手,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你不用感到内疚,我很好。邙灵一定会回邙山的,我也会跟着他一起,什么时候想我了就回邙山看看。” 秦枭欲言又止,眉头纠结地皱了起来。 倩这古怪的身体逐渐引起不少人的关注。感到周围奇异的目光,秦枭脱下外袍,将其披在倩的身上,遮住了古怪的印记。 “……要不我回去吧,在这里也挺扎眼的。”倩倒也有自觉,外袍上还残留着秦枭的体温,却在和她接触的一瞬间被凉气沾染,变得格外冰冷。 秦枭刚想拒绝。倩却不等他反对,直接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外袍顿时掉落在沙滩上。 这时,一只蜜蜂不知从哪儿飞来,围着骄虫转了两圈。骄虫一顿,冲还在盯着地上衣服看的秦枭道:“那边有人正挟持一个女孩当人质,听说是和你之前一起来的,你要去看看吗?” 秦枭一愣,道了声谢就往那边跑。 秦玖鸢现在很懵,不到一分钟前她还在寻找秦枭和秦莹莹的路上——秦莹莹是被人群冲散的,她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眼前白光一闪,脖子上架了把刀。 “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这小姑娘可就要和我一起死了。” 挟持她的人低声邪笑,男人一只手便将秦玖鸢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拿着把寒光铄铄的长刀,抵到秦玖鸢纤细的脖颈上,用力一压,白皙稚嫩的皮肤顿时出现一道血迹。 少年脚步一顿,不得不停了下来,冷冷地注视着男人:“刘木,放开那女孩,我能让你死的舒服一些。” 男人不屑地吐了口带血的痰:“呸!墨寒殇,你他娘追杀老子五天了,从天羽城一直到这儿,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个性?” “你要在这儿杀了我,我总要拉个垫背的,你瞧——”说着,刀刃微微抬起。秦玖鸢顿时感到下颚一片冰凉。 “这小姑娘水灵水灵的,细皮嫩肉的给我当陪葬品正合适。” “玖鸢!!”一道惊慌的女声从人群中迸发。两人回头,秦莹莹正从人群中挤出,望着男人的目光中满是惊异。 冰凉的刀刃贴到秦玖鸢脸上,到底是个没经历多少风雨的小孩,心中忍不住地发慌,身躯不由颤抖起来。 “你,你想要什么?”秦莹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和你们的恩怨没有关系,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 “钱?”男人古怪一笑,“不,当然不是钱的问题……” 说着,不理会秦莹莹,抬眉看向墨寒殇:“天羽城第一大家的天才少爷,竟然甘心做王霁的一条狗,真是让人恶心。” 墨寒殇阴沉着脸,抿紧嘴唇,死死盯着男人。 “墨寒殇,你可是知道我这刀有多毒吧?你最好站在那儿别动。不然,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秦家小姐要是因你而死,你猜秦家人会怎么想呢?” 墨寒殇眼中顿时迸发出惊人的杀意。 他果然知道…… 秦莹莹握紧拳头,看了眼墨寒殇,又看了看男人,见两者没时间注意自己,忍着慌乱思索片刻后跑开了。 她的属性没有办法进行偷袭,那个男人很厉害,她不是对手,况且贸然出手很可能会激怒对方。秦玖鸢的哥哥肯定就在这儿附近,她要去找帮手。 秦莹莹咬着嘴唇,内心慌乱,连带着握着拳的手都有些颤抖。 秦莹莹刚走,秦枭便找到了秦玖鸢。 “玖鸢?”秦枭从旁边看戏的人群中挤出,看了看双方,大概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秦玖鸢一看到秦枭,一直忍着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金豆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哥……你,你小心。” 男人一看来者,笑的更深了。 “小朋友,你妹妹现在在我手上,你是不是该求求我放了你妹妹啊?”男人挑逗的语气并没有让秦枭感到不适。 墨寒殇瞥了秦枭一眼,手指微动,对面的男人手中的刀立刻又压了一压。 “我说过,你再动一下,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男人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秦玖鸢的皮肉,这一次比先前更加深,鲜红的血液顺着光滑的脖颈流下。 墨寒殇咬牙:“刘木,你——” “墨寒殇,我再说一次。”男人很明显清楚墨寒殇的手段,刀刃陷进皮肤,冷冷盯着他,“我要是感觉到你有半点动作,就割断她的喉咙。” 秦枭听到这个名字,目光闪烁了下,看了眼墨寒殇。 “说起来,你年纪轻轻,杀起人来倒是眼都不眨啊……”男人咬着牙,嘴角强撑一抹笑容,“真不愧是王霁的狗,反正我是肯定死定了,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你说,要因为你,这个小姑娘死了。王霁会不会因为你而得罪秦家呢?” 墨寒殇有些担忧地看了秦枭一眼,却见秦枭左看看,右看看,根本没往这边看,心情不禁更差了。 早知道这个傻逼那么能说就应该先割了他的舌头。 墨寒殇烦躁地想着。 秦枭看看周围那么多人,觉得当那么多人面杀人应该不好,但又觉得反正都是看热闹的,见不见血好像无所谓。 不过……秦枭看了墨寒殇一眼,好像不能用那种方法了呢。 他自身又是个邪修,这里的本事好像也不太能用。 秦枭有些纠结。 【枭,你需要帮助吗?】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秦枭顿了下。 …… “喂,小朋友。” 两人僵持不下,男人眼眸一转,看向秦枭。 秦枭微愣,像是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和自己搭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面前一道黑光闪烁,秦枭后退半步,见自己面前凭空出现一把长刀,刀刃闪着冷厉的光。 “这样,你如果能用这把刀在旁边的那个人身上捅两个窟窿,我就放过你妹妹,怎样?”男人充满恶意的笑让墨寒殇由衷感到恶心。 人群发出惊呼,看热闹的众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 秦枭看了看面前悬浮在空中的刀,沉默顷刻,将它拿了起来。 墨寒殇瞳孔一缩,警惕地看向他:“你如果听了他的话,不仅救不了你妹妹,反而会害了她。” 男人嘴角的笑容扩大:“你若是出手,我可以让这小孩体内的毒素散发的更快一些。” 秦枭终于顿了下,看了看手上的刀。 墨寒殇咬牙,余光瞥见秦枭向自己走来,连忙出声:“你自己想想,他——”话音未落,突然看秦枭背后正悬着把一模一样的刀,刀尖正正对准秦枭。 墨寒殇猛然看向刘木,看到男人脸上恶心的笑,有些反胃。 秦玖鸢现在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脸上出现黑色的印记,浑身都软绵绵的,连眼下都出现了青黑的颜色——这也是墨寒殇如此焦急的原因。 墨寒殇看看秦枭。他知道,如果他提醒秦枭,下一秒刀刃就会穿过秦枭的身体。 到那时,场面会更加棘手,他也无法和那人交代。 秦玖鸢看到秦枭身后的东西,瞪大了眼睛,咬着牙硬是逼自己发出了声:“哥……小心——” 墨寒殇大脑飞速旋转,刚想说什么,就听秦枭缓慢开口。 “墨寒羽是你什么人?” 第77章 救下 墨寒殇愣了,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小孩。 他脑子是怎么长的?现在是问人的时候吗? 但小孩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复。 “……是我弟弟。”墨寒殇还是回答了。 秦枭了然,点了点头。 看来带走墨寒羽的应该就是他了。 秦枭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 “代我向他问好。” 话音未落,手中突显雷光,将手中背后的刀刃一瞬间劈的粉碎。 属性的感觉反应到男人身上,男人浑身一颤,惊异地看向秦枭:“邪修?!” 没等男人有所动作,后背猛地一沉,竟有人在不知不觉间靠近了他! 刘木大惊,刚想割断秦玖鸢的咽喉,却被人死死捏住,猛然回头,却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下一秒,后颈传来挤压的痛感,随着“咯嘣”一声,鲜血喷了出来,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视角猛地一转,看到了自己喷血的脖颈,和—— ……没有头颅的身体。 倩捏断男人的颈骨后直接扯着男人的头将其撕了下来。血液从无头尸体中喷射而出,染红了倩的半边白裙。 秦玖鸢见下巴处的属性陡然消失,自己身体也跟着好转,先是一喜,而后猛地下落,一时没有准备,落到沙滩上后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一只冰冷的手从后方环抱住她,将她扶稳站好。 秦玖鸢刚想回头道谢,却被那人捂住了眼睛。 “小孩子不要看到这些。”女孩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在秦玖鸢耳边响起。 秦玖鸢顿时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人群迸发出尖锐的叫声,有的甚至翻了个眼晕了过去。 倩一手捂着秦玖鸢的双眼,一手提着男人还在滴血的人头,看了看呆愣的墨寒殇,抬手将人头扔了过去。 乌黑的头颅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腥的抛物线,落到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最终停到墨寒殇脚前。 秦枭也没想到倩做的如此血腥,大步向那边跑去。 秦玖鸢的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染上了血,原本漂亮的小裙子猛然加上几分恐怖感,像是恐怖话本中突然出现在鬼屋中的小裙子。 倩身上染了大片血迹,有些甚至溅到了脸上,加上她面无表情的脸,使之看上去格外阴森。 秦枭跑到两人身前,矮着身将其脸上的血迹擦干净,顺着倩的手将秦玖鸢抱进怀里。 倩看看身上染的血,似乎有些心虚,还没等秦枭说什么,倏地消失在面前。 【姐?】 秦枭顺时在脑海中唤了起来。 【……在。】倩不情不愿地回复。 秦枭叹了口气,余光瞥了将人头收起来的墨寒殇,感到有些棘手。 他最终还是用属性了,本来不想让墨寒殇看到的…… 【你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 把一旁看热闹的计蒙都整无语了。 不是你看看她像是会受伤的样子吗?刚才的哪一环节能让她受伤啊? 无头尸体骤然倒地,喷出的血液渗进沙砾中,将其染成鲜艳的红色。 看热闹的人看到这血腥的场面,顿时走的走散的散,生怕染上是非。也有些偷偷拿出一金属方块,刚想对准这边,便被风卷了起来。 墨寒殇挥手,将那些金属方块尽数割碎:“今日之事,不得有任何人传出去。” 有人想要反对,墨寒殇拿出一暗金色令牌,对着人群亮了亮。人群顿时如同沙盘般散开。 “玖鸢!” 秦瑾逸气喘吁吁地赶到,看到眼前这场景愣了下。 秦枭抱着秦玖鸢,看了看他,向他这边走来。 秦瑾逸只愣了一瞬,便不适地皱起眉头,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有些反胃。 墨寒殇挥挥手,尸体顿时被风刃割裂成上百份,凌空而起被丢入大海。 秦枭又检查了下秦玖鸢的身体,见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墨寒殇深深看了秦枭一眼,尽管那女孩来去突然,但他还是能看出这些和这个小孩脱不了干系。 秦瑾逸面色复杂,有些头疼。 身后的秦莹莹看到这场面,也不禁愣了下。 “玖鸢,你没事吧?”秦莹莹连忙迎了上去,关心道。 秦玖鸢只觉得脖子的伤口有些疼,其他倒没什么,听到秦莹莹的问话,便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还没事呢?”秦瑾逸一把从秦枭手里将其提起,竖着眉,“脖子都被人划烂了,肉都快翻出来了,还没事呢?” 秦瑾逸看到秦玖鸢那血淋淋的脖子都头疼。 “……那不是有二哥你的嘛。”秦玖鸢讨好地笑笑。 秦瑾逸又气又无奈:“我不是和你说过了,让你跟紧你三哥,你呢?一不注意窜的比谁都快。虽然莹莹和我说是你三哥提出的,但我会不知道你?肯定是你一到集市就瞎跑,秦枭一直跟不上你,才和莹莹说的,对不对?!” 秦枭:…… 秦玖鸢:…… 秦玖鸢心虚地转过脸。 秦枭有心想解释:“倒也——” “老三你闭嘴!不要袒护她,就应该让她长点记性!”秦瑾逸越想越气,目光如炬,其中仿佛藏有雷霆一般,怒声道。 秦枭闭上了嘴。 虽然秦枭闭上了嘴,秦瑾逸还是将枪口对准了他:“我先不说她,说你?集市那么多人万一被挟持的你呢?就算你再怎么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你也只是个十岁小孩,万一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该怎么办?!” 秦枭有心反驳。这种实力的人他还是见了不少的,虽然没有经历挟持这种事,但他觉得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他自己就能搞定,根本不需要那么久…… 但看着秦瑾逸的神色,秦枭还是咽下了反驳的话。 秦瑾逸面上除去怒气,还透着些许后怕。 跟在秦瑾逸身后的秦云鞍面色都不对了,惊异地盯着秦枭,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又看看秦瑾逸,总觉得他在说笑。 就他这实力,谁能挟持他啊? 但看这气氛,秦云鞍很有眼色地没有开口,静静站到秦瑾逸身后当个背景板。 秦玖鸢唯唯诺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方才那个女孩和你是什么关系?”一道声音突然加进来,秦枭转头,发现是那个叫墨寒殇的少年。 墨寒殇正正看着他,黑色瞳孔深邃,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认识。”秦枭面色不改,“我也很惊讶。” 惊讶?墨寒殇皮笑肉不笑,他方才可分明没有半点讶异,甚至还淡定得很。 “那她为什么救我?”秦玖鸢好奇地抬起头,对上秦瑾逸的目光后又垂了下去。 “……不知道,如果能再见到应该可以像她道个谢。”秦枭扭过头,语气平稳。 如果光听他的话,看他的神态,还真有可能被瞒过去。 可惜在场除了秦玖鸢,都不是能轻易被瞒过去的。 但聪明人向来都很看得懂气氛,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所以秦云鞍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秦莹莹一直盯着秦玖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古怪的气氛。 秦瑾逸欲言又止,看了眼茫然不知的秦玖鸢,心中叹了口气:“莹莹,你先带着玖鸢去吧,如果想玩就再转转,要是不想就回家去。伯父,拜托您照顾她们一下,我们这边还有点事。” 秦云鞍一口答应下来,不知是不是秦瑾逸那声伯父叫到了他的心里,面上都忍不住扬起笑容来。 秦枭瞥了他一眼,有些嫌弃。 秦莹莹一怔,随后答应下来,牵起秦玖鸢的手。 倒是秦玖鸢弱弱问了句:“二哥……不能帮我恢复一下——” “不能。”秦瑾逸冷声拒绝,冷着脸,“就当是给你长个记性,省的下次逛起来像个小疯子……说起来你觉醒也有两年多了,修炼怎么这么差?竟然——” 秦玖鸢浑身一颤,拉着秦莹莹就想跑:“我,我知道了,二哥对不起……我这次一定长记性。” 说着,想到什么,冲身后的秦云鞍甜甜一笑:“伯父,能先等我们去包扎一下,再出来转吗?” 秦云鞍听到秦玖鸢那软糯可怜的声音,心都要化了,一口气答应下来:“当然可以,我和你们一起……”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秦枭脑中疯狂转动,思考该怎么和秦瑾逸解释。 “你知道,缚尸者中有一种秘术,要取十岁以下儿童的尸体,掏空内脏,将灵魂强行附在其尸体上,以此来制成危险的窟儡。”墨寒殇突然开口,声音只在他们三人耳边响起,“方才那个,并不是活人吧?” 秦枭猛然回头,目光冰冷:“你怀疑我是缚尸者?” “那个女孩身上并没有任何心跳的声音,我想你比我清楚。”墨寒殇面色不变,看了他一眼,“不管是不是,你知道雨华对待缚尸者的态度吗?” 秦枭手指微紧,眼神沉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 一时间,空气都仿佛凝固。 “我只是在提醒你,小朋友。”墨寒殇突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那语气竟是后退半分,“如果方才有人注意到那女孩的异样,完全可以去举报你们家私藏缚尸者,而雨华对于缚尸者对待态度从来都是赶尽杀绝,只要和其有半点联系,都脱不了身。” 秦枭沉默下来,刘海垂下,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我是不是闯祸了?】倩有些忐忑不安,她察觉到不对。 秦枭没有回答,晦暗不明地盯着墨寒殇。 【要不我出来——】 【不需要。】这一次秦枭没有等其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墨寒殇看着他,又道:“我知道你刚从那个地方出来,在那个地方确实可以不择手段,但这里不同。一旦你动用了那样的手段,就会被指认为缚尸者,举报的人可不会看你是因为什么才动的手。” 秦枭没有说话,心逐渐放了下来。 墨寒殇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 秦瑾逸显然也听出来了,原本忐忑的心放下一半,眉头却仍是纠结地盯着他们。 “你的话我会给你带到的。”最终,墨寒殇应道,“但你最好注意一些,哪怕让人知道你是个邪修,也要比缚尸者好。” 秦枭沉默地点了点头。 墨寒殇没有再说什么,看向秦瑾逸。面对墨寒殇的目光,秦瑾逸顿了下,低声对秦枭道:“你先去吧,注意安全不要走太远,我一会儿去找你。” 秦枭的目光在两人间扫过,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问题解决了吗?】倩怯生生问道。 【应该是的。】秦枭回头看了墨寒殇一眼,【他没有追究的意思。】 倩深呼口气【那就好。】 “……学长。”秦瑾逸收回目光,看向墨寒殇,“有什么事吗?” “这一次的事,抱歉了。”墨寒殇自知这件事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起,低头道了个歉。 秦瑾逸望着熙攘的人群,目光一凝:“今天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墨寒殇没有回话。 “刘木有什么特别的,你竟然追不上?”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墨寒殇提起这个,面色阴冷下来,“养了只魔兽,在他逃跑时候缠了我一会,就片刻功夫,就让他溜了。” “魔兽?”秦瑾逸疑惑。 “是亡丘那边的特产,虎爪鹰。” 秦瑾逸眼眸微动,没有接话。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那边的人……但若真有亡丘的参与了刘木的计划,那肯定是无法善终的。”墨寒殇说着,还有些幸灾乐祸,“要真是这样,王霁可有的忙了。” 秦瑾逸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挺高兴?” 墨寒殇倒也自觉:“幸灾乐祸而已。” 秦瑾逸失笑,轻轻摇了摇头,看看周围,并不想让自己成为被围观的猴子,拉着墨寒殇另寻一处说话。 “你这次来这里……刘木死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秦瑾逸话音刚落,便感到一手臂揽在自己肩头,转头便感到耳边一阵毛茸茸。 墨寒殇靠着秦瑾逸的脸,亲昵地蹭了两下,注意到其有些僵硬的身躯,只能无奈收敛了些:“我之前问你的事,你想好了吗?” 听此,秦瑾逸眼神暗了暗,沉默下来。 “……学长,我是个男人,你也是,我们——”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墨寒殇瞥了他一眼,抬起挂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捏了捏脸,“所以我当时说了,我也思考了很久,才找你表白的。” 听到这话,秦瑾逸不禁皱起眉头,浑身有些不自在,低声轻问:“真的不能像之前那样……只做朋友吗?” 墨寒殇笑了下:“你觉得呢?” 秦瑾逸垂下眼,没有回话。 气氛一滞,沉默片刻后倒是墨寒殇先开了口。 “算了,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吧。”说着,手指划过秦瑾逸侧脸,语气中多了些许暧昧,“想好了可以随时告诉我。” 秦瑾逸抿唇,没有回话。 第78章 拉扯 墨寒殇见秦瑾逸不语,话题一转:“最近小心些,你们这里的魔兽还未找到,但能让林散被毫无还手之力地吃下去……等级肯定不低,至少也是个高级。” “都过去快半个月了,这时才说,不觉得晚了些吗?”秦瑾逸四处张望,秦枭那小孩儿又去哪儿了?不是和他说了在附近等他吗? 墨寒殇一顿:“我——” “开个玩笑。”秦瑾逸当然知道他在忙,轻轻将这个话题略了过去,“最近的大赛,你会参加吗?” “不,我又不是训魔师,掺和那做什么。”墨寒殇道,“但到时候我会去,你呢?” “应当也会。”秦瑾逸想到秦枭,“正好带着他去看一下。” “你弟……你最好多注意一下。”墨寒殇也想到方才那个神色冷漠的小孩,“那个小孩不简单。” “我知道。”秦瑾逸从小就知道,秦枭和普通小孩不同。 秦枭刚出生时,他曾和秦季尘一同趴在床边,看着那被棉被裹住的小娃娃。刚生下来的婴儿脸红扑扑的,短小如藕断似的四肢缩在一起,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握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秦瑾逸当时还小,好奇地盯着床上的婴儿,他能从父母的口中得知这个就是他的弟弟。但这个弟弟太小了,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死掉。他拒绝了父母让他抱抱的建议,只敢趴在床边。 婴儿的脸皱巴巴的,头发只有稀疏的几绺。过了几天,婴儿睁开了眼,他也从父母口中知道了弟弟的名字——秦枭。 望着犹如黑珍珠般透亮的眼睛,秦瑾逸总是忍不住去抚摸,他也曾好奇掰开婴儿的嘴,看看他还没长牙,粉嫩的口腔,好奇地把指头伸进去,压住那柔软湿滑的舌头。 秦枭从婴儿时期就很懂事,从来没有哭闹的时候,就连秦瑾逸抠他喉咙,都只是睁着眼睛,挣扎着要把他的手指吐出去。 婴儿的脸又软又弹,像刚蜕壳的鸡蛋,让人忍不住摸了又捏,捏了又拧。秦瑾逸成功在秦枭白皙的脸上留下青紫色的印记,这个事情的结局就是被他母亲追着抽了一顿。 但秦瑾逸小时也算顽皮,次次被抽,次次不长记性,还是会趁母亲不在时摸摸捏捏,还嘱咐秦枭不要告诉母亲。 然后秦母就会在喂奶时发现秦枭身上的印记,都不用想,拎着棍子就去了秦瑾逸房间。 等到秦枭再大一些,秦瑾逸看着也不那么紧张了,就会把他抱起来,还央求母亲和秦枭一起睡。秦母拗不过他,便答应一星期睡一次,这些秦瑾逸当然都欣喜地答应了。 一开始秦母害怕秦瑾逸睡觉时会不小心压着秦枭,或者在秦枭憋着气的时候呼呼大睡,总是夜起悄悄去看,每次都看见秦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静静看着她,不哭也不闹,秦瑾逸在旁边睡得很香。 秦母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帮他们盖好被子后悄然离去。 秦枭说话和走路都比普通孩子快的多。秦母在世时,总喜欢坐在院子里,看着秦瑾逸逗秦枭玩。 秦瑾逸喜欢做各种搞怪的动作给秦枭看。秦枭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有时会扭过头找秦母,看那样子似乎有些无奈。 秦母还曾说秦枭像个小大人,似乎能听得懂他们说话。 秦瑾逸对秦母这番话感到不满,秦枭当然能听懂他们的话,他每次和别人吵架或者闹矛盾,第一时间并不会去找父母,而是拉着秦枭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像倒垃圾一样。 秦枭有时会闭上眼睛装睡,有时会静静盯着他,甚至像长辈似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 秦瑾逸本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幸福,直到秦母去世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秦玖鸢的生日,也是秦母的忌日。 也许是这个原因,导致秦瑾逸一开始一点都不喜欢秦玖鸢,总觉得是她带走了母亲。 所以秦瑾逸在秦玖鸢婴儿时期,一直都看她不顺眼。看着被父亲精心照料的妹妹,秦瑾逸陡然生出几分不忿。 在母亲灵堂上,他哭的很惨,一想到那双温柔的眼眸,止不住地落泪。 事后,他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天空正好下起了雨,他坐到角落里,雨水打湿了他的发丝,他却没心理会,哽咽着哭了很久。 没有人会来找他,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就连最亲近的父亲和大哥都在因母亲的丧事而忙碌,要么就是要照看刚出生的秦玖鸢。秦瑾逸明白的,但他不知为何,心像被人拧起来一样,揪着疼。 不知哭了多久,头顶的雨突然停了。 秦瑾逸抽泣着抬头,却倏地撞到了伞沿。 年仅两岁的秦枭站在他面前,吃力地拿着伞,神情却很平静:“爹和大哥在找你。” 不知为什么,秦枭眼中并没有任何伤心的情绪,他像是误入这场悲剧的过路人,不知他们在难过什么,也并不为此感到伤感。 秦瑾逸这时才发现秦枭的瞳色真的很深,宛如深不可测的大海,无论发生什么,都能被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 轻柔却残忍。 此时的秦枭比起人,更像一个会活动的娃娃,秦瑾逸竟感到了一丝害怕。 “那你呢?”秦瑾逸不禁轻声发问。 “我找到你了。”秦枭似乎真的吃力至极,将伞塞进了他的手里,“为什么在这里哭?” “因为……娘走了啊。”秦瑾逸抽搐着嘴角发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你不觉得难过吗?” 秦枭愣了下,扭过头,露出几分茫然的神情。 “……大概,有的吧。” …… 不知是不是受那件事影响,秦瑾逸后面几天的恶梦都是秦枭背对着雨雾,给他撑伞的场景。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睛布满了整个梦境,让他光是看到,就止不住地发抖。 秦瑾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害怕看到秦枭的眼睛,那双本来如同黑珍珠般莹亮的眼睛不知何时变得深邃起来,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秦瑾逸缓过神后感到有些可笑,自己小时候思维太过发散,又整天胡思乱想的,那雨中的一切恐怕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秦瑾逸现在突然又不确定了,那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吗? 回想起曾经的秦瑾逸不禁失了神,直到身侧的墨寒殇拍了下自己,才恍然回过神来。 “发什么呆呢?”墨寒殇看出他的异样,蹙眉问道。 秦瑾逸回过神,微微敛眉遮住自己眼底的神色:“没什么……我会注意的。” 墨寒殇点了点头,目光微移,又凑到秦瑾逸身边,小声道:“告诉他就算要用也别被人看到,不要被别人抓住把柄……” 秦瑾逸:…… 秦瑾逸有些无语地看了墨寒殇一眼,无奈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突然,目光被什么吸引,顿住了步伐。 秦枭正无奈地和骄虫拉扯。骄虫的劲实在太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你就看一下吧,要不是没人看管我肯定自己养啊,这不是还没找到山找到山我就把它带回去。”骄虫坐在地上,拉着秦枭的手臂,竟没有让秦枭拖动一点。 “不可能。”秦枭死死拽着自己的手,“穷奇现在还跟着我呢,不可能再养一个它。” 骄虫身边的蜂群已全然散去,只剩下一个比他又还大的蜂王。 那蜂王瞪着乌黑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们,身后的翅膀飞速颤动,根本看不清形状,六只乌黑的脚如倒刺般锋利,身上黑黄交织的毛尖点着黑点,弯刀型的身躯底部的刺尾甚至闪着寒光。 “什么?你都养穷奇了还差这个??”骄虫眼神一亮,抓得更紧了,“你看它会自己找吃的自己照顾自己,还能采蜜!可乖了,你就收养它——” “不可能!你就不能把它放回山间?非要让它跟着我?回头被穷奇一巴掌拍死了你肯定还要找我。”秦枭断然拒绝。 “怎么可能,我像这种不讲理的吗?”骄虫叫怨,“穷奇你都能忍这个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秦枭死死挣扎着。他好歹也是见过这种蜂的,能随时召唤蜂群不说,尾尖的刺是会重新长出来的,蛰着人都要长个头大的肿泡,能把半条命折腾没。 “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都说了最多照顾两年,两年我就接走了。”骄虫信誓旦旦。 秦枭信他个鬼!之前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肯定接走,结果他养了十几年那蜂都正终寿寑了骄虫都没接。 “你就体谅体谅我这个可怜的老人吧……”骄虫另一个声音苍老着嗓音道。 秦枭额头青筋暴起。墨泽都比你大个几万年你是怎么有资格说老的? 不行,冷静。秦枭一掌拍在自己脸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先松手,咱们这样拉拉扯扯不好。”秦枭试图和骄虫讲理。 “我一松手你就跑,这一招我见过了。”骄虫拒绝。 秦枭:…… 秦枭忍不住磨牙。 那蜂王似乎是累了,落到骄虫肩膀,瞪着它那圆溜的复眼看秦枭。 “你看它多可爱……”骄虫试图劝秦枭放下偏见。 秦枭不可置信地仔细打量了那蜂王一眼:三对长有斑点翅膀正缓缓收起,毛绒绒的脸对着他,甚至转了转头。 “你看,这不就是属于你们人类说的那种毛绒绒,听话又可爱的小宠物吗?” 秦枭都忍不住气笑了。 骄虫的审美果然没变。 冷静,打不过他。 秦枭深吸口气,大脑飞速旋转,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我能送人吗?” “谁?”骄虫一愣。 “就……”秦枭想了半天,见骄虫有松手的迹象,一咬牙道,“墨泽的转世。” 谁知骄虫一个激灵握得更紧了:“不行!就他那个性小蜜在他手里活不过一个时辰。” “他现在脾气真的好了很多,你相信我。”秦枭试图劝解骄虫放下偏见。 “不可能!”骄虫斩钉截铁,话都说利索了不少,“要么是他只对你这样,要么是你对他有那什么……滤镜?反正他不可能这样。” “你这话就不对了,他现在人真的不错。”秦枭想想墨寒羽对尹玺晦他们的态度,猛然提起辩驳的心,“你不能因为之前的一些事就对他抱有偏见。” “哈,那是你不了解他。”骄虫冷笑,“就算有偏见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你就是偏袒他!” “我明明很客观。”秦枭想要解释。 “哈哈哈。”骄虫毫无感情地大笑三声,“你客观?你对你邙灵客观你都不可能对他客观!” 秦枭:…… “他对其他人也很好啊?”秦枭不禁面色一红,连忙道。 “那是装的。”骄虫坚定异常,“肯定……都是装的。” 秦枭:…… 骄虫死不悔改:“他就是装的。” 秦枭:…… 秦枭嘴唇微动,还想说什么。 “不信你去问问其他的,看看他们是不是也是这个反应。”骄虫还生怕他不信,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天,“你不信去问问于儿,正好你们祭祀的是祂。你去问问,祂是不是也这么想。” 秦枭:…… 秦枭也是犟,扭过头:“那是刻板印象。” “哈。”骄虫都气笑了,“于儿那是被他打出来的刻板印象。” 秦枭:…… “等等,祭祀的是于儿?”秦枭猛然注意到骄虫话中的重点,“这一次祭祀?” “是啊……”骄虫奇怪,“你不知道?那雕像不就是祂吗?” “我没去看。”秦枭和于儿也没见过几面,提到也就略了过去,“但他现在人确实还不错。” 骄虫一听他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嘴一撇,哼笑几声:“你要是收养小蜜我就信。” 秦枭:…… 秦枭嘴一撇,爱信不信。 “不是,你就不能——” “不能。”骄虫摇头,“我在这儿也没熟人,好不容易见到了个你,你还对我这么冷淡。” “我哪儿冷淡了?”秦枭都想叫冤,“都说了那么久了,我真的不行,万一穷奇把它吃了——” “我也不是什么都吃的。” 一道凉丝丝的话语传来,秦枭猛地一震,回头,见穷奇化成的小孩站在自己身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秦枭:…… 秦枭一时有些尴尬。 第79章 小说 “不想要就说,别拿我当幌子。”穷奇冷笑一声。 秦枭:…… 秦枭痛苦地捂住脸。 骄虫一听,乐了:“你看穷奇都说了……” “……好吧。”秦枭无奈之下只得同意,耳根发烫地点了点头。 骄虫嘿嘿一笑,指尖碰了碰蜂王,像是完成了意念交换。蜂王颤动翅膀,落到了秦枭肩膀。 ——肩膀落下这种体积的蜂,和驮个鹰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秦枭难受地想着。 就是形态不太一样。 确实,蜂王身上的绒毛是软的,但秦枭并没有想要抚摸的冲动,面对那双瞪圆的双眼,勉强摸了摸它半透明的翅膀。 “……你叫他小蜜就好,我都和他说了,他会老实跟着你的。”骄虫乐滋滋地说着,“对了,他不喜欢下雨天,下雨前他会给你提示,就是跳舞,他还……” 骄虫拉着秦枭说了很多小蜜的喜好和需要注意的点。秦枭不停点头。 尽管秦枭表现的漫不经心,但骄虫知道他会记下来,两个声音来回交替,一口气将要说的说完。 旁边的穷奇都不禁露出难以形容的目光。 穷奇再一次感觉秦枭这耐心是真好,要是他早就撒腿走人了。 秦枭听完,害怕骄虫再推给他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匆忙告辞了。 穷奇看了骄虫一眼,没说什么,点了下头,跟上了秦枭。 骄虫望着秦枭急匆匆的背影,慢吞吞地收拾起东西,准备走了。 秦瑾逸站在不远处,注视着动作缓慢的骄虫,眼神有几分凝重。 墨寒殇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眼神一寸寸冷了下来。 墨寒殇瞥了秦瑾逸一眼:“你怎么看?” “……别说出去。” 秦瑾逸低声道,语气中藏着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不安。 墨寒殇微微挑眉,没说什么。 秦瑾逸本想告别墨寒殇后去找骄虫,但眼看骄虫就要离开,只得先上前和那古怪的人搭话。 骄虫正慢悠悠地将宽大的麻布折叠成一小块方布,将其收进黑袍,正准备起身离开,面前突然洒下一道黑影。 骄虫抬头,见一人类站到面前,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这摊收了。”骄虫以为他是好奇围过来的。 “我并非是要来买东西的。”秦瑾逸抿嘴,朝他笑笑。 骄虫不解,斗笠轻轻转了半圈,看到墨寒殇也在他面前站立。 骄虫慢慢站了起来。秦瑾逸这才发现其身形高大,竟如巨人一般俯视着他们。 秦瑾逸不由后退半步,使目光往下落了落。 “刚才那孩子带走的……是什么蜂王?还有吗?”墨寒殇开口,笑容冰冷。 骄虫摇了摇头:“古那蜂王百年诞生一只,我只培养了三只。那孩子带走的是一只年幼的,没有更多的了。” “那你不应该还有两只吗?我想买一只。”墨寒殇上前问道。 “古那蜂王概不售卖。”骄虫摇头,“我那是送,不是卖。” “既然那蜂王如此珍贵,你为什么要送给他呢?”秦瑾逸按下墨寒殇,轻声问道。 骄虫一个头低下来,斗笠的一侧顿时倾斜下来:“故人之礼。” “怎么个故人法?”秦瑾逸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连忙询问道。 “……和你没有关系吧?”骄虫却突然不说了,准备离开。 “……等等。”秦瑾逸叫住了他。 骄虫步伐一顿:“还有什么事?” 秦瑾逸看了眼墨寒殇,似乎在顾忌什么。 墨寒殇耸了耸肩,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秦瑾逸握了握拳,咬牙刚准备说什么,却听骄虫突然开口。 “你是不是认识他?”古怪的斗笠中发出另一种声音,问他道。 秦瑾逸听到这声音,愣了下,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叫什么?”骄虫问道。 “你不是说你和他是故人吗?怎么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墨寒殇拉了下秦瑾逸,问道。 骄虫不说话了,静静看着墨寒殇。 墨寒殇仰头,看着这用巨大斗笠将自己整个头遮的严严实实的怪人,黑漆漆的布里什么都看不见,语言又一会儿一变,属实让人怀疑。 “他姓秦。”秦瑾逸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对骄虫道,“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骄虫扭过头来,斗笠顿时旋转了180度,以正常人根本做不到的扭曲角度看秦瑾逸 秦瑾逸顿了下,显然也发现斗笠的古怪,但他没有开口,静静等等骄虫的回答。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骄虫指了指他们方才所在的地方,“就在那儿。” 瞬间,周围的气氛像死一样寂静。 秦瑾逸眼神顿时变得冷厉,浑身弥漫出一股瘆人的寒意。 骄虫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又扭了扭头:“你要是没听见我就再说一遍吧,我叫骄虫。” “那你知道穷奇是什么吗?”墨寒殇见秦瑾逸沉默着,突然发问。 骄虫很奇怪:“穷奇就是穷奇,还能是什么?” 秦瑾逸拉了拉墨寒殇,不想让他再问下去。 但墨寒殇直觉这里有问题,想继续问下去:“就是刚才那个小孩吗?你们方才那态度,明显认识那个穷奇吧,那方才那个叫秦枭的小孩为什么会说自己家里有这个?” 骄虫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没那么容易死,穷奇也不会对他动手。” “死……动手?”墨寒殇眼神微动,“穷奇很危险吗?” “应该吧,对你们人类来说确实挺危险的。”骄虫淡淡道。 你们人类? 秦瑾逸皱眉,瞬间捕捉到这一关键词。他不是人类吗? 骄虫好像看到了什么,缓缓走到一摊子前,盯着摊前挂着的一个个小巧玲珑的蜂笼。 骄虫看了看,发现周围有很多好奇地小孩看着蜂笼,不禁有些疑惑。 所以为什么他那里就没人看? “欸,这可都是极品的魔蜂种。”摊主见到骄虫,笑着介绍,“这里有中级的迅蜂和低级的翼蜂,在市场上可是十分难见。” “他们快死了。”骄虫伸出枯枝般的手指了指面前笼中略显蔫势的蜂虫。 “欸你这人说什么呢?”摊主一听就不高兴了,“我做了那么多年的买卖,就没做过一场亏良心的交易,更不卖什么快死的魔蜂。” 骄虫没有理会摊主的气愤,语气平静:“这几种是不能放在同一个位置的。这些蜂你应该是这两天才收集的。原蜂喜欢采集一种叫紫荷花的花粉,而花粉散发出的气味如果被翼蜂吸入,会导致神志不清。翼蜂发出的叫声能使迅蜂处于高昂兴奋的状态,不到几天就会应激而死。” 骄虫说话很慢,似乎每说一句都在思考下一句要怎么说。 摊主一愣,惊疑不定地看向骄虫:“你是训魔师?” 骄虫不知道训魔师是什么,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对这些蜂这么了解?”摊主疑惑。 骄虫一顿:“是他们自己告诉我的。” 那困于笼中的蜂在无力的呻吟,渴望得到帮助。 骄虫站着,想了想:“这些如果我都要,需要多少钱?” “啊?都要?”摊主一愣,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 他方才都以为这人是故意跑来找事掀摊子的了,听了听又觉得有道理,但他突然提出的这个请求摊主不禁恍惚一瞬,随后大喜。 “你要是全要就便宜点,五枚金币。”摊主伸出手指,道。 骄虫找了找,发现自己没带那些金块。 骄虫一顿。 秦瑾逸倒是伸出了手,递给摊主金币:“我帮他付了。” 骄虫看了看他,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但事情是好的,骄虫向他道了谢,轻轻挥了挥手,不知做了什么,所有蜂笼全部划开一道缝隙,里面的蜂钻了出来。 “?诶诶诶??”摊主先是一愣,而后惊慌地后退几步,手上光芒大显,警惕地盯着蜂群。 骄虫伸了伸手指,似乎洒下了些许金莹的亮光,落到蜂群身上,顷刻间翅膀震动的声音似乎越加有力。 骄虫挥了挥手,蜂群四散开来,片刻间没了踪迹。 望着蜂群消失的方向,骄虫沉默着,不知想了些什么,转身继续向前。 这一次他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等,等一——”秦瑾逸想叫住他。 “你知道墨泽吗?”墨寒殇身形一闪,站到了骄虫身前。 骄虫很明显身形顿了下,似乎扭头看了看他:“为什么要打听这些?我并不了解。” “可你方才明明和那个孩子聊的很开心,不是吗?”墨寒殇眼中闪着莫名的光,直直盯着骄虫。 “你们打听这些有什么意义吗?”骄虫声音猛地冷下来,“知道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 说着,身形一闪,竟直接在众目睽睽下凭空消失了。 秦瑾逸:?! 秦瑾逸望着骄虫消失前的地方,瞳孔不停收缩。 墨寒殇沉下眉,面上阴沉下来,看看秦瑾逸,刚想说什么。 “你说那么多干嘛?”秦瑾逸突然扭头,蹙着眉冲墨寒殇道,“我还想问他……” 说着,似乎有些委屈,扭过头不说话了。 墨寒殇一见,“欸”了一声,连忙揽住了他:“我就是想问他……唉。” 墨寒殇想解释,转念一想又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可解释的,叹了口气:“抱歉。” 秦瑾逸感到遗憾,却也没有过多责怪,叹了口气:“你……为什么问墨泽这个名字?” 墨寒殇一愣:“你知道他?” “我之前翻古籍时见过这个名字。”秦瑾逸抿了抿唇,轻声道,“说墨泽生性凶残,嗜杀成性,还擅长蛊惑人心,千年前蛊惑雷霆当时的皇后——也就是雨华的开国皇帝,和雷霆当时的皇帝决裂,叛离雷霆,开创了雨华。” 墨寒殇皱眉。 秦瑾逸说着,似乎也觉得这故事有些离谱,摇了摇头:“我当时看只以为是之前的人胡乱编排的小说,没怎么在意。你也知道,雨华的开年史一直模糊不清,都知道是千年前从雷霆分裂出来的,但具体情况却没有流传下来。” “那在那本书中……墨泽是怎么死的?”墨寒殇面色有些不对。 “嗯……”秦瑾逸回忆,“说是由于墨泽罪孽深重,罄竹难书,引发众怒,被多国联合讨伐……结果墨泽见情形不妙,又蛊惑缨帝收留自己……最后元炁耗尽,被肢解烹尸了。” 秦瑾逸从没见过墨寒殇这么难看的神情,不禁问道:“怎么了?” 墨寒殇回神,对上秦瑾逸有些担心的目光,笑了笑:“没事。” 墨寒殇微微敛眉,躲过秦瑾逸探究的目光。 在他追杀刘木之前,曾去找过墨父,因为墨寒羽不知为何被关了禁闭。他本是想找墨父要个说法,便不出声响的飞到墨父窗前——也是为了在墨父唤出属性时能跑的快一点。 刚到窗前,就听墨父在和什么人说话。 “我已经确认过了,他不可能是墨泽 你们别再来逼我!” 父亲声音有些出奇的愤怒。 “不可能,他身上的各种现象,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墨泽的影子。”一个喑哑的声音道,“墨镰,你知道,如果墨泽回来了,整个墨家会怎么样。” “我再说一遍,他不可能是墨泽的转世 你所说的现象只不过是无稽之谈!就算几年未见,我也清楚他是什么样的,别再对我指手画脚。他小时候不小心跑出去时你们没能杀了他,现在就更不要想了。” 父亲的声音明显泛着浓郁的杀意:“说到底你们也只是害怕控制不住他吧?” 那个奇怪的声音“咕咕”笑了起来:“墨镰,你能护他一时,护不住他一辈子。既然那个时候没能杀了他,那咱们就等着瞧。” “看他能活到什么时候……” “都过去近千年了,墨泽早就死透了,你们又何必这么执着?” “我们不会允许一个随时可能对墨家造成威胁的人活着。”那个古怪的声音阴森森道,“你——谁在哪儿?!” 后面的话墨寒殇没有再听,扭头就跑,脚踩着风一路狂奔,差点没跑掉 第80章 云兔 秦瑾逸见墨寒殇不想说,也不逼他,慢悠悠地走在热闹依旧的集市。 “诶?那是不是你弟?”墨寒殇倒是突然拍了拍他,指着前方庞大神像下的小孩。 秦枭站在神像前,向上仰望。神像脚趾前跪着一群祈祷德文,正前方搭着精致的祭祀台,台前炉中插着数十支高香,台的两边挂着奇形怪状的冷兵器和各式用毛编织的装饰品。 秦枭耳朵尖,依稀能听到祈祷的人中还有人祝愿自家孩子能成为炁修之类。 旁边的穷奇后退两步,仰望着神像的长相,不屑地笑笑:“拜他不如拜麒麟,实在不行拜个泰逢也行啊。” “也不能这么说吧。”秦枭敛眉,轻声道。 穷奇翻了个白眼,哼笑一声。 神像雕工精细,从掌心中垂下的人蛇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毒牙,衣服的绸缎精细无瑕,修长的手指向前展开,甚至脖颈上的鲛绡都刻画的丝滑精细。 “他啥时候长这样了?”穷奇越发嫌弃,“整天不就光个膀子满山窜……” 穷奇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看这个雕像就像普通人看到整天和自己损的朋友突然摇身一变被其他物种当成高不可攀的神明敬仰崇拜的感觉差不多。 穷奇心情复杂地吞下刚才秦枭给他买的肉肠,脆爽的肠衣包裹着劲道多汁的鲜肉,咬一口鲜香的滋味便在口腔中爆开,十分美味。 但穷奇嚼也没嚼,直接囫囵吞了下去。 “拜他不如拜只猪。”穷奇诋毁道。 秦枭:…… 秦枭全当没听见。 “抢钱呐!!”身后倏地传来一声尖叫,一道黑影掠过。秦枭本能伸了下脚,顿了下,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不关他的事。 秦枭想着,收回了目光。 还是不要管这些闲事了。 秦枭转眸发现自己手上拎的零食没了。 秦枭:…… 秦枭看向那洋洋得意的背影,闭了闭眼。 这人手怎么还挺欠? 没等秦枭出手,穷奇突然变作一道黑影跟上,眨眼间将那黑影按在了地上。 穷奇一爪子就按的那人不得动弹,乌黑的羽翼微微收敛,轻轻俯首,凑到了男人头边,暗金色的眼睛陡然一动,和一只惊恐的眼睛对视。 “穷奇!”秦枭担心穷奇在这大庭广众下闹出人命,连忙叫他。 穷奇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撇化成人形,脚还是踩着男人,双臂抱了起来,不满地盯着秦枭。 男人感觉自己背后接触面积减小,先是一喜,刚想用劲,却猛然感到一阵蛮横的威压,像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压的他动弹不得。 “你觉得我很像傻子吗?”穷奇目光不善地盯着小跑过来的秦枭,幽幽道。 “我没有这个意思。”秦枭想要解释,却猛地被一个女人推开,踉跄两步险险站稳了步伐。 女人气势汹汹地走来,看到穷奇脚下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抬起脚,一脚踩在了男人的手上。 看着女人足有十几厘米的高跟落下,那一瞬间,穷奇隐约听到骨裂的声音。 “我让你偷我钱袋!狗东西!”女人又是一脚,这一次直接将男人的手碾烂了。 穷奇默默收腿,看看女人,看看秦枭,像是想询问他的想法。 秦枭却没有任何表情,被女人推开后只是拍了拍方才被女人触碰到的地方,走过去,见男人拿着偷东西的手已经血肉模糊,不禁皱了下眉。 女人嘴里还在叫骂,秦枭置若罔闻,将男人手上抢的属于他的东西抽走,果不其然,买的那些吃的沾了血。 秦枭心情不太好,没有再理他们的矛盾,扭头就走。 女人那边的矛盾很快吸引了一群人围观,在此之前秦枭便已脱离出去,低头翻看着买的吃食,看着看着撅起了嘴。 虽然动作很轻,但还是被穷奇捕捉到了。 “咋不开心啊?”穷奇身形一闪便出了人堆,一屁股坐在秦枭肩膀,手臂一折趴在秦枭头顶,奇怪道。 “……你吃吧。”秦枭将沾了血的小吃递给他,感到头顶的压力,有心反抗,手刚握住穷奇的小腿,肩上猛地一沉,压力随之而来。 “……” 秦枭无奈,只能任他动作。 穷奇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秦枭的投食,还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欸你脸还挺软。” 说着,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般,新奇地又捏了捏。 秦枭:…… 穷奇下手没轻没重的,捏几下就泛起了红色。 穷奇见秦枭一旁的脸红了,丝毫没有自觉,还加了只手,左右一起揉了揉。 “你们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啊?” 穷奇一边兴致勃勃地盯着秦枭不怒不言的脸,一边话头一转,倏地问道。 秦枭一顿,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想到他会直接揭穿。 “什么时候发现的?”墨寒殇新奇地看了穷奇一眼,挑了下眉。 “为什么要和你说?”穷奇一把将秦枭手中的东西全都拿了过去,一口全吞了,“这做的花样还不少。” “不是让你等等我吗?”秦瑾逸看着秦枭。 秦枭瞥了眼吃东西说话两不误的穷奇,移开了目光,看向秦瑾逸,解释了下:“看到这边有吃的,买完后想着去看看神像,就过来了。” 秦瑾逸目光复杂,像是心中藏着什么事,却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你还看吗?”秦瑾逸问道。 “不用了。”秦枭淡声道,“我已经看完了。” 秦瑾逸抿了下唇,欲言又止。 “你叫穷奇?”墨寒殇打量了下穷奇,“刚才你是变成了一只野兽吧?那是你的属性?” “并不是。”穷奇淡淡看了他一眼,突然皱了下眉。 味道有些熟悉…… 穷奇想起把墨寒羽带走的那个人。 应该就是他吧? 小蜜可能是累了,一直围着秦枭打转。秦枭伸手,那六只细长的脚紧紧抓住他地手,柔软的腹部贴了上去。 秦枭就当是给自己找了个挂件,没太在意,随意地垂下手臂像之前一样该走走该停停。 墨寒殇还在看穷奇,突觉兜里一震,掏出一金属小球,戴到耳上听了片刻,微微变了脸色。 “我就先离开了。”墨寒殇冲秦瑾逸说道,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保重。” 秦瑾逸点点头。墨寒殇转身,几息之间便消失了踪迹。 “……”秦瑾逸转头对上秦枭乌黑的眼眸,顿了下,总感觉他好像看出了什么,“你认识他的弟弟?” “墨寒羽吗?”秦枭看了他一眼,“认识。” “是……在那里认识的吗?”秦瑾逸提到这个,声音轻了些,似乎害怕刺激到秦枭。 “路上认识的。”秦枭回想了下自己和墨寒羽的初遇,没有说太多。 秦瑾逸点了点头,忍不住看了眼坐在秦枭肩膀上的穷奇,墨寒殇走了,之前不好问的问题也能问出来了:“你就是……那只……猫?” “是啊。”穷奇毫不犹豫,甚至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很意外吗?” “你……是什么?”秦瑾逸话音刚落,自己先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像是也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 “是……”出乎意料的,穷奇露出思索的神情,“生物。” 秦瑾逸:…… 秦瑾逸看看他,他看看秦瑾逸,还眨了眨眼。 “祭祀什么时候开始?”秦枭突然打断他们,问秦瑾逸道。 “傍晚,大概六小时后。”秦瑾逸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道。 秦枭看了眼秦瑾逸手腕的表,黑色的表盘上镶嵌着十二颗白色小萤石。指针细长,滴滴答答地走着。 “祭祀的时候于儿会来吗?”秦枭觉得秦瑾逸应该参加过这些。 秦瑾逸愣了一秒后才明白秦枭口中的于儿是谁,听到他的问题,有些匪夷所思:“出现?这些神……不是精神寄托吗?” 秦枭:“那这神像的原型是从哪儿得到的吗?” 秦瑾逸一怔:“难道不是凭空想象杜撰的吗?” 秦枭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是吗,那就是吧。” 秦瑾逸:…… 秦瑾逸总觉得秦枭那个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秦瑾逸不禁回头看向那高耸的神像:“你……认识他?” “不认识。”秦枭摇摇头。 “怎么,你想见他?”穷奇饶有兴趣地盯着秦瑾逸,问道。 “……不,那倒没有。”秦瑾逸只是听秦枭他们的语气很熟稔,才问了句。 “说起于儿啊,他还和邙灵打过架呢。”穷奇倒是想到什么,兴致勃勃地冲秦枭道。 邙灵?又是谁? 秦瑾逸心有疑问,却没发问,只是定定看着他们。 “因为什么?”秦枭没有听说过这种事,不禁问道。 “因为祂欠啊。”穷奇不屑一笑,“当初祂知道邙灵的存在后非要作死去和祂打一架,结果被按着打。” 说着,穷奇嘿嘿一笑,有些幸灾乐祸。 【你笑啥呢,当时于儿被打完之后你不就去了吗?你看于儿被打的那么惨愣是一点儿记性不长。】 计蒙突然幽幽说道。 穷奇:…… “你闭嘴!”穷奇呲牙。 秦瑾逸一愣,看了看周围,确定旁边没有其他人,不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祂很厉害吗?”秦枭问穷奇。 “……还行吧?”穷奇撇眉,“当时祂闲的没事就整天跑着找人打架,打的过的大部分对祂没兴趣,打不过的又不服,就一直和祂打。” 穷奇说着,耸了耸肩,又想到什么,猛地拍了拍秦枭的脑袋:“你是不知道,于儿有时闲的慌老是去找白泽他们,墨泽一开始还可听白泽的话,贼有礼貌,结果次数多了直接笑着让于儿滚,哈哈哈……” 穷奇像是想到那个场面,笑的前仰后合:“每次都是白泽出来打圆场。” 墨泽?秦瑾逸看了穷奇一眼,目光微动,想到了墨寒殇的问题。 在穷奇看向他时,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面色如常。 穷奇并没在意,伸手揉了揉秦枭的脸:“当时墨泽还小,不会控制力量,险些将两座山弄塌,最后还是白泽叫着烛阴急忙忙地赶过去收拾那烂摊子。” “……是吗。”秦枭垂下眼帘,没说什么。 秦瑾逸像是在听哑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扭过头选择装聋作哑一声不吭。 穷奇见秦枭反应这么冷淡,自觉无趣,撇了撇嘴。 秦枭眼神一凝,只见秦玖鸢正蹲在一个卖魔宠的摊子前,旁边站着秦云鞍。 “老四。”秦瑾逸叫了声,秦玖鸢满眼闪光地望了过来。 小姑娘记吃不记打,脖子上还缠着绷带,人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生龙活虎的。 “哥!”秦玖鸢笑着冲他们摇了摇手,示意他们过来。 秦云鞍看着秦枭走近,看了看他脖子上的穷奇,露出疑惑的神情,而当他把目光移向秦枭手上时,面色变的狰狞。 “……你玩的还挺花。”秦云鞍面色复杂。 秦枭:…… “怎么花了?”穷奇终于从秦枭脖子上下来了,瞥了他一眼。 秦云鞍并没有见过穷奇这个样子,不禁疑惑:“你是——” “穷奇。”穷奇似笑非笑。 秦云鞍:……!! “那真抱歉,没认出来。”秦云鞍迅速扭头望天。 穷奇嗤笑一声,没说什么。 “哥,我想养这个。”秦玖鸢看到秦瑾逸,兴冲冲地抱起一只兔子,还将其举了起来。 秦瑾逸一眼便认出这摊上的云兔品色不纯。云兔是一种中级魔兽,速度快反应灵敏,却以长相可爱闻名,性格也相对温顺,饲养的性价比也高,毕竟是中级魔兽,很多家族里的小姐会因为其毛绒绒的模样饲养。 但这品相一看就不纯。 秦瑾逸看了摊主一眼:“多少钱?” 这摊子旁边的人还挺多,摊主在匆忙中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指:“两枚银币。” 秦瑾逸挑眉。 这是纯种的价格。 “这么贵?”秦枭轻声嘀咕了下。他方才买的那些吃的加一起还不到一银币,买个这小东西要两枚? “怎么贵了?”谁想摊主耳朵尖,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买不起就说贵?这是云兔看不出来吗?大家小姐都会养的魔宠,你嘴皮子一碰就说贵了?” “云兔?”秦枭一愣,看向秦瑾逸。 “就是中级魔兽的一种。”秦瑾逸低声向他解释。 秦枭目光平淡地看了眼秦玖鸢手上的兔子。那兔子和普通兔子没什么两样,只是额上有条竖着的粉色印记。 正常云兔额间的那道印记都是血红色的,像个一团烈火,这印记色彩都变了,一看就知道不是纯的。 “老板,为什么这印记是粉的啊?” 旁边也有看出来的,问道。 “哎呀,这云兔还小,这才是绒毛嘞,等到它褪毛长大就变红了。”摊主毫不犹豫地胡咧咧。 秦瑾逸:…… 秦玖鸢看看秦瑾逸的神情,觉得他可能不会同意了,便有些失落。 “你有零花钱吗?”秦枭却问她。 秦玖鸢一愣:“有啊。” “零花钱攒了吗?” 秦玖鸢连连点头:“有啊,三哥你要吗?” “不用。”秦枭看看她:“你要是想买,可以用自己的零花钱买。” 秦玖鸢一喜,看向秦瑾逸。 秦瑾逸却有些迟疑:“老三——” 他知道秦枭能看懂他的迟疑。 秦枭看看他:“既然她喜欢,也能接受用自己的钱来买,为什么不可以?” “主要是不划算……” “她喜欢就好,她花的钱,划不划算是她来定的。”秦枭依旧很平淡。 秦瑾逸听了,看看一脸希翼望着他的秦玖鸢,抿了下唇:“你真的想养?” “嗯嗯。”秦玖鸢连忙点头。 “那我们约法三章。”秦瑾逸矮下身,平视她,“你买了之后,就要对它负责,不要三分钟热度,懂吗?” 秦玖鸢想了想,点了点头。 秦瑾逸见状,便同意她去买了。 看着抱着兔子喜滋滋的秦玖鸢,秦枭想了想,冲秦瑾逸道:“其实也不用担心她始乱终弃,等到不想养了也能杀了吃肉。” 秦瑾逸:…… 秦玖鸢顿时一惊,满脸惊恐地看向他。 穷奇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同:“就是说嘛。” 秦云鞍:…… “我我我不会这样的!”秦玖鸢看秦枭那一脸平静的神情,是真的害怕哪一天她不在秦枭把兔子杀了吃肉,虽然她和秦枭不熟,但看秦枭那眼神,是真的能下得去手的,连忙保证道,“我才不会厌弃它呢,不准吃它!” 秦枭看了她一眼,态度依旧是淡淡的:“是吗,那就看你了。” 第81章 于儿 因为秦枭说的那句话,秦玖鸢抱着兔子都躲着他走。 “这样好吗?”秦枭问秦瑾逸,“既然都是中级魔兽了,还是有攻击能力的吧?” “不……应该没事吧。”秦瑾逸看了看秦玖鸢怀里的兔子,思索片刻,“好歹她也是修炼了两年,这么个幼崽应该还是打的过的。” 秦玖鸢抱着怀里的兔子,手指轻轻抚摸着:“三哥,你看它多乖,你就不要想着吃它了嘛。” 说着,又对秦瑾逸道:“哥你看它那么白,不如叫它小蓝吧。” 秦枭:……? 秦瑾逸:……? “长的白,叫小蓝?”秦枭确认了遍,见秦玖鸢点头,一时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逻辑能力。 “挺好听的。”秦瑾逸扯了扯嘴角,笑道,“是因为它的眼睛吗?” 秦枭这才注意到那兔子的眼睛是蓝色的。那是一种浅蓝,宛如晶莹的宝石。 那一瞬间,秦枭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双类似的蓝眼睛,但那双眼睛比这兔子的好看太多,颜色也深邃许多。 秦枭只短短愣了一瞬,随即错开目光,面上表情不变。 游玩的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天边从金灿变成血红似乎并没有过多久。残阳如血,天边燃烧的太阳将云彩尽数引燃,天空都仿佛燃烧了起来,红光漫布。 “开始了。”秦瑾逸带着秦枭他们挤到前排,示意他们看祭祀台。 台上两边站满了人,围着中间祭师打扮的人幽转。这些人赤裸着上身,穿上那古朴简陋的编织品,像一只只毛色杂乱的鸟。祭师半身围着羽毛编织的裙,古铜色的皮肤画满了粗细不一的白色油彩,黝黑的脸上绘制着诡异的图案,头戴一银色坠链,红色的链坠垂在眉间。 祭师眼睛瞪大,炯炯有神。 秦枭看着他们跳的舞,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祭师一边念叨着古涩不清的祭文,一边拿起桌上的牛刀,高高举了起来。 秦枭面色越发复杂了。 “怎么了?”秦瑾逸感受到周围气氛的沸腾,想看秦枭的反应,却发现他这番表情,不禁奇怪。 “……确定祭祀的是于儿——哦是的。”秦枭看看后面的雕像,确定了是于儿,又看了看穷奇。 却不想穷奇一脸疑惑:“你咋了?” 秦枭:…… “你没看出来吗?”秦枭面色纠结,“他们祭祀好像走错流程了。” 穷奇:“哦,这样啊。” 秦瑾逸:“哦,这样……不对?!走错什么流程了?” 秦瑾逸惊异地看着秦枭,目光诧异。 秦枭挠挠头,用不确定的声音慢慢道:“祭台两边的人站反了,台上物品乱了、祭祀于儿应该用的五谷只剩下稻了、玉也用错了,而且这祭祀用的鸡——” 祭师一刀划断鸡的脖子,鲜血似喷泉般呲洒出来。 “——要活埋,不用杀……”秦枭说着,自己也纠结起来,“我记得是这样的……难道变了吗?” 秦瑾逸:…… “对,他祭文也念错了。”秦枭看看秦瑾逸,“一直是这样祭祀的吗?” 秦瑾逸:“实不相瞒,我也是第一次来,之前也是听说,还没参加过。毕竟这个节日其实也不算大节,是近几年容城内举办的节日。” “……那搞错了会有什么后果?”秦瑾逸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应该也没什么……”秦枭眨眨眼,“但我看着他们这流程好像是祭祀另一个神的……他们是不是建错雕像了?” “或者我记错了?”秦枭小声疑惑。 【你没记错。】计蒙突然出声。【这是祭祀那只猪的。】 “……所以是建错雕像了吧。”秦枭点了点头。 秦瑾逸:…… 在一边听呆了的秦云鞍:…… “不是你清醒点,怎么可能出现这么重大的失误。”秦云鞍忍不住道。 “那这些年祭祀的是……”秦瑾逸皱眉,“什么邪神吗?” 如果老三说的是真的,这些神如果真实存在,而那些祭师又搞错了……会不会是什么邪神故意要这些来做什么—— “不,祂应该没这个脑子。”秦枭淡声道,经计蒙提醒,他想起来祭祀流程祭祀的是哪个了,他还见过,那神挺纯朴的。 秦瑾逸松了口气:“那——” “秦瑾逸!”突然,人群传来一声怒喝,同时一道火光向这边袭来。 情况突然,中间的人群不免有些慌乱,纷纷向后撤,给他们留出一大片空地。 看着袭击而来的火焰,秦枭本能想出手,却被秦云鞍抓住了手腕。 “你不是知道?邪修的下场。”秦云鞍低声提醒。 秦枭一愣,身体放松,手上微弱的黑光瞬时散去,轻轻点了点头。 气势汹汹的火焰朝着秦瑾逸面上袭去,秦瑾逸轻轻抬手,一团清水凭空出现,轻而易举地熄灭的火焰。 “黄宁致?”秦瑾逸盯着眼眶通红的男人,蹙眉道,“不去给你大哥守灵,跑到这儿来发什么癫?” 秦枭不禁多看了秦瑾逸一眼,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来者看上去15岁左右的模样,少年身穿素白色衣袍,头戴洁白的丧帽,胸前别着黑色五瓣花,一看便知家中出了丧事。 “他是谁?”秦枭问秦瑾逸道,“有矛盾?” “一个智障……”秦瑾逸面色有些难看,像是实在嫌弃,小声嘱咐道,“你带着玖鸢离远些,别被殃及到——” 话未说完,又是几团火焰飞来,秦瑾逸挥手,周围瞬时升起水雾,几瞬之间形成一道由水形成的长鞭。 黄宁致双眼微红,眼下泛着青黑,整个人阴森森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秦瑾逸,其中泛着怨恨。 秦枭看看四周,尽管动静很大,祭台上的祭师也没有停下动作,飞快地走完流程,才堪堪停下。 “秦瑾逸,是不是你?”黄宁致冷冷盯着秦瑾逸,声音有些喑哑,“我大哥和你关系向来不好,现如今出了事,你们秦家又像推皮球一样,是不是你做的?” “脑子不好使就多去吃点核桃。”秦瑾逸毫不客气,“你大哥是死于那魔兽,和我有什么关系?疯狗乱咬人也要有个尺度吧,照你这么说,那林家呢?” 秦枭忍不住看了穷奇一眼。 “咋了?”穷奇毫无自觉,甚至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秦枭:“……不,没什么。” 看看两人的打斗,感觉秦瑾逸应该没什么事,秦枭单手拉住要冲过去的秦玖鸢,将她甩给秦云鞍。 “他不需要你帮忙。”秦枭冲面色紧张的秦玖鸢道,“老实在这儿呆着,就已经是帮忙了。” 秦玖鸢听此,不禁失落地低下头:“三哥,我是不是很弱啊?” “我又没和你打过,怎么知道?” 秦枭没有多么细腻的心思。这边人太多,秦瑾逸不想殃及无辜,身影一闪向远处飞去。 看看消失在夜幕中的两人,秦枭又看看台上的祭师,发了会儿呆,突然问道:“咕噜嗦……(你们都是这么祭祀的吗?)” 祭师一愣,看看他,眼神惊异,没有开口。 秦枭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回答,望着祭师清澈疑惑的口中,心中有了猜测:“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这句话明显祭师听懂了,他沉默片刻,缓缓扭过了头。 秦枭:…… “……那你知道祭祀错了吗?”秦枭试探性问道。 祭师眼神瞬间变得惊恐,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我们已经做了十余年了,怎么会连这种基础的东西都搞错?你这小孩不要乱说话!”祭师身后的一个壮汉忍不住上前,怒声呵斥道。 秦枭用余光打量了周围,见已经有不少人将目光重新聚集到这里,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了声抱歉后退几步,混入人群之中。 还是去找秦瑾逸吧。 秦枭左右观望,想寻找两人的身影。 祭师望着那逆着人群离开的小孩,神色凝重,似乎在想什么。 “祭,祭师?”旁边的人试探唤他,才缓缓回神,看向刚才呵斥的那个壮汉。 祭师没说什么,将最后的祭文念完,祭祀结束了。 秦枭刚刚挤出人群。穷奇早就化作猫趴在他的肩上,懒洋洋地甩着尾巴。 “你怎么走这么快?”身后传来秦云鞍的声音,回头,见秦云鞍单手抱着秦玖鸢向他走来。 “我挤了半天才挤过来。”秦云鞍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冲秦枭道,“你不看了?好像后面还有。” “没什么值得看的。”秦枭扭头,神色淡漠,“人那么多,不想挤来挤去的了。” 秦云鞍点点头:“那你要去找你哥?” “嗯。”秦枭摸摸脖颈,点了下头,“有些不放心。” “我也要去。”秦玖鸢自告奋勇。 “你和他在这儿呆着。”秦枭瞥了她一眼,“早上刚被挟持,不长记性吗?” 秦玖鸢听了,耷下头,一副失落的模样。 “你语气也不要那么凶嘛。”秦云鞍看看垂头丧气的秦玖鸢,不禁对秦枭道,“这也不是她想遭受的。” 秦枭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你要找我?” 身后突然炸出一道声音,秦枭扭头,秦瑾逸站在他身后,拿着一兜吃的。 “夜市还开着,要是饿了还能去买点东西。”秦瑾逸对上秦枭的目光,冲他笑了笑。 “二哥。”秦玖鸢向他伸手。秦云鞍便把她放到地上,看着她朝秦瑾逸跑去。 “你没事吧?”秦玖鸢一头扎进秦瑾逸的怀里,关心地看着他。 “当然没事。”秦瑾逸笑笑,冲秦枭解释,“他爹就在附近。” 秦枭明白了,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你们不去看了吗?”秦瑾逸看看拥挤的祭台,问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在那里看完呢。” “没什么可看的了。”秦枭淡声道。 “那……”秦瑾逸刚想说什么,余光中突然出现一道耀眼的光芒。 秦瑾逸不禁眯起眼,向光源处看。海平线突然霞光万道,无数道光线四散开来,一时间竟犹如太阳初升一般,光芒万丈,璀璨夺目。 “……什么东西?”秦瑾逸眯着眼,眺望海面,想看清来者。 与此同时,穷奇睁开眼,不耐烦地看向海面,眼中明晃晃写着嫌弃。 “如果没有猜错……”秦枭扭头看看祭台方向。那边的人显然被这光吸引了目光,纷纷看向海面。 “于儿。”穷奇语气有些嫌弃。 “他还是这么花里胡哨。” 光芒逐渐显形,一条青蛇从光团中探出头。青蛇吐着红芯,黑色竖瞳冷冷盯着海滩上惊异的人群。 紧接着,一直削瘦的手从光中伸出,露出头的青蛇正缠绕在这支手臂上,粗壮的身躯一直盘踞到其肩膀上。来者的模样从光中显现,微微敞漏的衣领露出精瘦的古铜色胸膛,微长的指甲上缠绕着几丝红线,经脉分明的脚踝各套一青色圆圈,似乎是由玉石打磨而成。 人从光中走出,腰间系着几条松松垮垮还微微透明的青色丝带,下身穿着纱裳,看上去轻飘飘的,实际上也确实如此,风一吹大腿就漏了一半。此人脚尖朝下,悬浮在空中,两手各持一蛇,歪头看着祭台那边。 竟和祭台后的雕像一模一样。 “神?” “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真的有神?” 这祭祀来看的人虽然多,但绝大多数只是来看个热闹,实际上还是不相信有这东西的,现在猛然看到这番模样的于儿,震惊之余便有了质疑。 “而且还和雕像一模一样……” “不会是假扮的吧?” “那这也太过分了。” 于儿没有理会议论纷纷的人群,身形一闪到了祭台,半垂着眼皮,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冷漠,眼神淡然,看了祭师一眼。 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眼远离人群的穷奇。 但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向面色激动的祭师。 “……”于儿看着激动到要跪下去的祭师,沉默顷刻,迟疑开口,“你们是在祭祀我……没错吧?” “……啊?”即将落泪的祭师被他这一句问懵了。 于儿看看雕像,又看看祭台上摆的东西,再看看祭师,欲言又止。 “……” 于儿看看台下的人,似乎顾及什么,直接给祭师传了音。 【祭文什么搞错了啊。】 祭师:…… 于儿微微蹙眉,似乎很失望。 【我还以为终于有人肯祭祀我了呢。】 于儿叹了口气,扭过头。 【把雕像改了吧,这不是在祭祀那只猪吗……】 于儿又叹了口气,看了祭师一眼,似乎失望至极。 祭师如遭雷击,连忙上前想说些什么。 “你竟然敢冒充神?这是对我们的侮辱!”身边的那个壮汉再次出声,怒道。 祭师:…… 祭师难以形容地看了他一眼,已经在回忆自己当时是怎么选中他的了。 于儿看了那壮汉一眼,没什么表情,又看向穷奇。 “竟然如此——” “退下!”祭师喝止他,连忙看向于儿,“神,我们——” 还未说完,就见于儿身形逐渐透明,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祭师:??! 穷奇拍了拍秦枭。秦枭眼神一凝,扭头冲秦瑾逸打了个报告。 “我还有些事,你们先玩吧,等我事情做完就回家了。” 说罢,扭头离开了。 第82章 驯魔师大赛 秦枭速度很快,跟着穷奇向山里跑去。 周围一切逐渐变得暗淡,在奔跑时那只蜂王便自觉从手上下来,在天空跟着飞。 直到跑到一座山脚下,才停了下来。 秦枭微微喘气,望了下四周,发现这座山离家中的后山不远,平时都没有人来。他和穷奇正站在山脚下的一条小溪旁,隐约能看到小溪流水,听到溪水拍打石头的声响。 耳畔传来嗡嗡声,回头见小蜜在自己耳边飞行,小蜜眼睛一转,身子一歪,六只爪子牢牢抓住秦枭的头发,停在了他头顶。 秦枭:…… 算了。 秦枭懒得和它计较,看向前方已经恢复到庞大身躯的穷奇。穷奇翅膀张满,翅尖朝天,顺滑的毛发包裹着饱满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其中蕴含的能量。 “于儿。”穷奇开口,前肢微屈,一副准备进攻的模样。 “没想到你会和人类混在一起。”于儿的声音突然响起,光束一闪,凭空出现在秦枭面前。 于儿坐在一块巨石上,因为祂身上散发的光芒,周围一下子亮了许多。 “我怎么样和你没有关系吧?”穷奇后肢缓缓屈起,似乎想了什么,窝了下来。 “骄虫在这边?”于儿注意到秦枭头上的蜂王。 “没……”穷奇简单和于儿叙述了下。 于儿听完,深深看了秦枭一眼:“邙山的?” 秦枭点点头,应了下来。 “唔……(你怎么带着墨泽的东西,他在哪儿?)”于儿知道秦枭会说这种话,直接用他们通用的语言说了起来。 秦枭愣了一下,刚准备说什么,被穷奇抢了先:“你这几年干什么去了?墨泽早几千年就死了。” 于儿愣了,皱眉:“那白泽呢?” “墨泽死的时候白泽刚活。”穷奇说着,不禁皱起眉头,“我和你说我真服了,他俩闹个矛盾能闹几万年。这就算了,白泽还不好好教,就墨泽那叛逆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结果就这么放心的撒手了,你看,他把他自己作死了吧。” “你知道详情?”于儿支着脑袋,挑眉看他。 穷奇摇头:“不知道,那些年我没怎么见过他,但烛阴常去,之前见他了,正附身在一人类身上,没说两句话就跑了。” 于儿皱眉,似乎有些烦躁:“那邙灵呢?他也没了?” 说着,看向秦枭。 秦枭:“我师父在休息,应当没有性命之忧。” 秦枭此话一出,于儿眼神都不对了,嫌弃地盯着他。 “你们人类说话怎么都……那叫什么?文绉绉的。” 秦枭:…… “不对,你这些年干嘛去了?”穷奇忽觉不对,狐疑地看向于儿,“我这些年和饕餮在北山那边都知道这些,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于儿沉默片刻,道:“其实,我记得在我睡之前墨泽还什么事都没有。” 穷奇:…… 秦枭:…… 所以你是一觉睡了几千年是吗??? 穷奇:“……你要知道,饕餮也才睡了几百年。” 于儿:“……你的意思是我连饕餮都不如吗?” 穷奇扭头:“我可没这么说。” 秦枭:……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睡几千年很正常好吗?”于儿不满他们异样的眼神,“我本来就没什么事,之前没事也就睡睡觉,找找人什么的。” 于儿撇起嘴,面色纠结:“所以当年那顶尖的几位死的死丢的丢?” 穷奇伸了个懒腰:“看来是的,这个世界安稳了那么长时间,那些个牛鬼蛇神可不该消停了。” “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没见凤凰他们出来瞎逛。”于儿道。 穷奇嗤笑:“你才醒了多久,能知道什么?要真的想知道自己去找啊。” 于儿瞪了他一眼:“那我走了。” 说着站了起来,毫不留恋地扭头就走,眨眼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秦枭:…… 看看懒懒摆手的穷奇,秦枭有些迟疑:“就那么走了吗?” 穷奇看了他一眼:“他就那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找他也就是想问问白泽在哪儿,既然他啥也不知道就让他赶紧滚,这有什么不好?” 秦枭:…… “话是那么说……” 秦枭望着于儿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等秦枭回家时,秦瑾逸他们早已洗漱完准备睡觉了。 秦枭本以为秦瑾逸会问些什么,但秦瑾逸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问,只是让他早些休息。 夜深了,惨白的月光照进屋中,在男人脸上洒下大片阴影。 之前祭台上的祭师正俯身趴在床前。床上躺着个瘦如枯槁的老人。老人头发只剩稀疏的几缕,浅薄地贴在头上。 在有炁导照明的时代,屋里却依旧点着油灯。 灯火忽明忽暗,跳动着令人心惊的舞蹈。 “师父,今日……”祭师趴在床前,有些犹豫,“您说的那个人找到了。” 老人干瘪的眼皮微微抬起,用那双混浊的眼球看了他一眼。 “有个孩子,说我们一直以来都错了。”祭师俯首轻声道,“我打听到了,那个小孩叫秦枭。” “而且……今天神也到了。”提起这个,男人眼神一亮,但随即暗了下来,“他也说我们祭祀错了,说让我们换个雕像……说要换一只猪。” 说起这个,祭师有些难以启齿。老人却突然张嘴,发出漏气般的笑。 “……师父?”祭师不解。 老人伸出干瘦的手臂,指了指床前的柜子。祭师回忆,将柜子拉开,看到里面放着几本书。 “三……”老人开口,声音就像破旧的风琴。 “第三本吗?”祭师数着,拿出第三本书籍,旧黄的纸书还有些破损,似乎只要轻轻用力,书就会碎掉一般。 “37页……”老人缓慢说着,瘦弱的胸膛起伏不定,“以后……用这个。” 祭师依言翻到第37页,泛黄的书页上写写画画,如果秦枭在此,便能认出这是于儿的画像和正确的祭祀流程。 老人交代完后,便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恢复了先前的死寂。 …… “什么比赛?”饭桌上,秦枭疑问。 “四年一度的驯魔师月光大赛!”秦季尘伸出四根指头,双眼发光地看着他,“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 秦枭:……并没有。 驯魔师月光大赛简称魔月,后面月光两个字并没有什么实际含义,纯粹是为了让名字听上去更好听而已。 吃完饭后,秦瑾逸他们又详细和秦枭介绍了这个比赛。 驯魔师,顾名思义就是专门负责驯服魔兽的炁修。有些炁修因为属性特殊,便只能靠这个生存。而每届的魔月赛都会开赌盘,许多驯魔师便是专门靠这个挣钱。比赛限期一个月,除此之外比赛还会设置丰厚的奖金,第一名还会获得几千万的金币奖励和其他罕见的珍宝。 这个比赛对于绝大部分散修驯魔师来说就是四年不开张,开张吃四年。 驯魔师年纪不限,只要能和魔兽一起作战,哪怕是个刚出生的婴儿,那也是能上场的,在上场前会签订生死契约,事后不得寻仇。 每人限制三头魔兽,单人对打每场三回合,三局两胜,当然也有驯魔师靠着一头魔兽从头打到尾的,只要足够强,每次同一只也是可以的。 魔月赛范围广,全大陆的人均可参加,地点在四大帝国轮流举办,今年正好轮到雨华。 “不知道今年会在哪个城市举行。”秦季尘看上去似乎对此很憧憬。 秦枭见状,用眼神询问秦瑾逸。 “他就是赌钱的那一波。”秦瑾逸小声道。 秦枭了然,点头收回了目光。 “场地已经出了啊。”秦修云掏出一圆柱样金属物件,按了下圆柱的两头,那东西便裂开一道缝隙,微微用力,拉着向两边伸展,中间便出现一道半透明的琉璃样东西。 “这是灵幕,有很多消息都能在上面看。”秦父向秦枭讲解,摊给他看。 秦云鞍也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东西。 “上面写的什么?”秦枭和秦云鞍看了半天,还是一无所知,抬头看向秦修云。 秦修云:…… 忘了他们一直在山里,也没怎么识过字。 “上面写这次大赛在落云举办。”秦修云说道,顺便解释了下,“落云就是帝都,好像说雷霆的二皇子也要过来。” “雷霆二皇子?”秦季尘诧异,“就是那个几年了从没在大众露脸的那个皇子?” 秦枭看看秦季尘。秦季尘了解了他的意思,给他解释了番:“雷霆皇室有两个皇子和一个公主,二皇子从没在大众面前露过脸,特别神秘,倒是大皇子经常随着雷霆皇帝出现在大众面前……但主要是大皇子并不是皇后所生。” “啊?”秦枭挑眉。 “……这种事情也不好说,毕竟是皇室秘笈。”秦季尘挠挠头,哈哈一笑,“不过也不是咱国家的,雨华和雷霆的关系向来不好,说说也没啥。” 本来以为他都要闭嘴的秦枭:…… 秦修云无奈地看了秦季尘一眼,却没有阻止。 秦季尘见状,便放心地同秦枭说了起来。 “算起来那个皇子应该和你差不多岁数。”秦季尘看着秦枭道,“他的母亲是雷霆的皇后,但皇后似乎并不受宠,连带着她的儿子也一同不受待见,雷霆大皇子和公主是一母同胞,也就是龙凤胎,比二皇子要早出生近一年了……” “那大皇子他们的生母是谁?”秦枭问道。 “这……不知道。”秦季尘摸摸下巴,摇了摇头,“他们挂名在皇后名下,虽然皇后不受宠,但毕竟是个身份。皇帝把他们挂在皇后名下,就代表他们和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一样,有资格去争取皇位。” “那那个二皇子岂不是很憋屈吗?”秦云鞍挑眉,“父亲不待见就算了,连兄妹都不是一家,还要和自己争抢资源……” 秦云鞍说着,忍不住啧啧起来。 “惨啊。” “……其实有一种传言。”秦瑾逸看了看秦枭,轻声道,“说是二皇子自幼体弱,因为皇后在怀他的时候曾动过胎气,所以身体一直不好,而皇后因为皇帝的原因,对儿子的态度也一直不怎么好……好像说是因为不满二皇子的无能……” 秦瑾逸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停住,抿了下唇:“但这次为什么会让他来?按年纪算二皇子还是个孩子,难道是为了澄清传闻吗?” “不止是二皇子。”秦修云淡淡道,“他的长姐也会来,因为常见所以刚才没说。” “算了,不说这个了。”秦父摇了摇头,看向秦枭,“正好这次比赛,你也跟着去看看吧。” 秦枭一顿,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那……爹,这次你去吗?” 秦季尘有些忐忑。他知道秦修云很忙,但他着实想让秦父陪着。从小到大秦父还从未有一次是陪他从头到尾的,每一次都会出各种意外。 秦季尘还小时,曾期盼着能够像其他孩子一样,有父亲陪着出游。幼时在街上看到将孩子扛在肩头的父亲时,秦季尘都很羡慕,虽然父亲也会陪着他和母亲一同看灯、游玩,但往往不到一半就会因为各种事情离开,在离开前都会对他抱歉地笑笑,摸摸他的头,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秦季尘曾经在看人表演时,总有些小孩因为身高原因被父亲高高举到肩膀上,而他只能拼尽全力往前挤,拼命让自己蹦哒地再高一些。 慢慢长大,秦季尘不会再有这些可笑的念头了,以他的体型,能轻而易举地挤到前排,不需要有人帮他让他变得高一些了。虽然有些时候心里会空落落的,但每个人都有要忙的,不是吗? 秦修云顿了顿:“今年家里没什么大事,可以带你们去。” 秦季尘一愣,猛地扭头,双眼发光:“真的?” 秦父:“……不然呢?” 秦季尘顿时笑了出来,看向秦云鞍:“那你也去吗?” 秦云鞍一愣,作思索状,用余光扫了眼一直沉默的秦枭,顷刻笑道:“要是方便的话我也想去走走,嘿嘿……” 秦云鞍眼睛笑成一条缝:“毕竟我对这些都还不熟嘛,出去转转也挺好。” 除秦修云他们外,族里也有不少要去那边看热闹的,但这些都和秦枭无关,等待秦云鞍他们走后,秦修云又问了他几句,秦枭一一回过。 和秦父谈完,去秦枭便去了后山的小溪边。 穷奇正慵懒地溪石边上,一只爪子垂在水中,随着清澈地水流来回摇摆,冷不丁地伸爪抓住一条鱼,甩进嘴。 还挺悠闲的。 秦枭走到他身边,坐下。 穷奇听到脚步声,耳朵一抖,头也不回:“这里鱼还挺多的。” 秦枭嗯了声,不远处传来声响,扭头望去,见小蜜带着蜂群朝这边飞来,也许是注意到秦枭神色的异样,在空中停顿片刻,挥散了蜂群,自己飞了过来,停到秦枭肩头。 “噪音真大。”穷奇掀起眼皮,嫌弃地扫了眼小蜜。 秦枭表示赞同,但看看蜂王垂下的头,还是选择安抚地摸了摸,却摸了一手花粉。 秦枭将驯魔师大赛和穷奇说了:“你去吗?” “……这对饕餮来说不就是自助餐吗?”穷奇迟疑道。 秦枭:…… “你说他要听说了会不会拖着那人类要参加?”穷奇问道。 “……也许会的吧。”秦枭闭了闭眼。 “我能去吗?”穷奇突然看向秦枭,“对于你们来说我也算是魔兽吧?” 秦枭:“……报名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啊?”穷奇露出失望的眼神,“那好吧。” 穷奇趴在水边,望着清澈的溪水,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也跟着你去看看吧。” 穷奇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顺便变成了那副小孩模样。 穷奇抬头,暗金色的瞳孔微微散发着荧光,勾唇一笑,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明明笑容阳光灿烂,却莫名有一股瘆人寒意。 第83章 有自保能力吗 “……老三,你确定这孩子的父母同意了吗?”秦季尘怀疑地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大腿的小孩,忍不住向秦枭反复确定。 秦枭第五次回复:“是的。” 秦瑾逸拍了拍秦季尘的肩膀,笑道:“老三都说那么多次了,肯定是知道的。爹都同意了,你怎么还问?” 秦季尘皱眉:“主要是这个孩子太小了,落云现在应该会比较乱,到时候跑丢了怎么办?” 穷奇眼神复杂,有些无奈:“你这人类话怎么这么多?” “啊?人类?”秦季尘一愣。 秦枭伸手捂住穷奇的嘴,拉着他往旁边走:“好了好了,准备走了。” 穷奇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倒也没反抗,跟着他走到一头火红色的鸟前。 烈驹,一种高级魔兽,头上顶着一朵类似彼岸花的鸟冠,黄色的喙又尖又长。烈驹没有咕叽鸟大,通常只有两人多高,腿便占了身高的一半,翅膀展开能容纳五人。 “……还不如找驺吾带。”穷奇被秦枭抱到怀里,跟着他坐在烈驹背上,淡声道,“他窜的挺快。” “……”秦枭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坐在他身后,小蜜飞过来,被穷奇一巴掌揽到怀里。 烈驹两人一头,但因为秦枭穷奇两人都是小孩模样,而烈驹又是性格比较烈的魔兽,便有些不服地晃起来。 “那烈驹怎么回事?”秦修云注意到什么,向秦枭他们那边看。 秦云鞍和他共坐一头,听言,随之眺望,见秦枭身下的魔兽神色急躁,动作狂野,不解地眨了眨眼。 烈驹的脖子上都有像马鞍似的皮带,秦枭轻轻拉了下,勉强平息下来。未曾想等到上了天,这魔兽突然开始翻起了跟头。 秦枭:…… “不好!”一直注意这边的秦修云惊道,刚准备做什么,就见那烈驹身形一歪,脱离了队伍。 秦修云心都提了起来。 此时正在云霄之上,掉下去那必然是凶险万分。 正在浅寐的穷奇睁开眼,不耐地看了眼不知死活的魔兽,威压陡然放出。 烈驹浑身一抖,强大的气息在一瞬间让它臣服,连忙身子一歪摆正了姿态,跟上了队伍。 “欺软怕硬的东西。”穷奇低声冷道。烈驹能听懂人话,却不敢表现出半点不忿,心虚地轻轻抖动了下翅膀。 穷奇抱着胳膊,下面躲着小蜜,微微一仰,靠在秦枭怀里,重新闭上了眼。 “落地就杀了吧,回来再找。”穷奇冷声道。 烈驹浑身一抖,不禁扭过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秦枭。 穷奇眼睛眯出一条缝,不悦地看了看它。那烈驹瞬间扭回头,老老实实地看着前方。 “没有必要。”秦枭轻声道,“这种算高级魔兽,应该也挺贵的,杀了不值当。” 穷奇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你们没事吧?”秦季尘和秦瑾逸飞过来,关切地看着他们。 “没事。”秦枭回应了下。 秦玖鸢这一次没有跟来,主要是因为这小丫头自己不想来,说是要和小伙伴一起在家里玩,秦父思索了下也就答应了。 烈驹的速度很快,只花了一白天便到了落云。 落云不愧是帝都,整个城市的布局建筑都无比豪华,街道宽阔平坦,路上时不时能看的体型庞大的魔兽在街道大摇大摆地行走,或是作为交通工具背着香车在特定得道路上行走。 街道两侧的植被是足有十米多高的宽叶树,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棵。 夜晚的落云灯火辉煌,花花绿绿的灯光闪烁,闪的处于天上的秦枭他们都看不清地上的景象。 这边人穿的基本都比较开放,漂亮的姑娘们穿着短裤短袖,露出肚脐,成群结队地在路上游走,十分赏心悦目。 穷奇盯着那白花花的皮肤,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不就是—— 穷奇都没想完,便被秦枭遮住了眼睛。 “不要想。”秦枭沉重道。 穷奇:…… 秦父找了家旅馆。这旅馆从外面看着就十分豪华。秦枭盯着门前烫金的字体看了很久,最终放弃识字。 旅店大厅的灯光呈温柔的橘黄色,前台的金属桌子到人的胸前,前台姑娘笑着和秦父介绍。 秦季尘站在秦父身边看看有没有要用到自己的地方。秦云鞍自觉帮不上忙,和秦枭穷奇一起坐下旁边的沙发上。穷奇大开着腿,往后一瘫陷进柔软的沙发中。 小蜜老老实实地卧在他肚子上,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一只玩偶。 “……”穷奇看着前方,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冲秦枭道,“我饿了。” 秦云鞍:…… 秦枭:“……” 秦枭心中陡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我看之前路过的那条街不错。”穷奇一本正经,伸出根手指,“就今天一晚。” 秦云鞍眼神瞬间变得惊恐。 秦枭:“……不行。” “我认真的。”穷奇道。 秦枭:“我也是认真的。” 穷奇撇嘴,扭回了头。 “走了。”秦修云走过来递给几人几张卡,“一共六个人,开了三间房,你们自己看着组。” “我想和老三——”秦瑾逸话都没说完,就见穷奇拿过一张卡,看了看,递给秦枭。 “我俩一间。”穷奇说着,冲秦瑾逸笑了下。 秦瑾逸:…… 秦枭看了穷奇一眼,没有异议。 秦瑾逸目光在秦季尘和秦云鞍之间扫过,最终和秦季尘一拍即合。 秦云鞍看看旁边的秦修云,心情有些复杂。 穷奇起身,拿着卡看着上面的号码先行离开了,秦枭看他离开,跟了上去。 秦父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迟疑问秦瑾逸:“秦枭知道门怎么开吗?” 秦瑾逸:…… 秦修云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秦枭站在门口,捣鼓半天都没进去。 秦枭和穷奇仰头看着这实心木门,面色充满了纠结。 “撞开。”穷奇坐在地上,朝门的方向点了点下巴。 秦枭:“……没这个闲钱。” 秦枭翻了翻卡片,确定了就是这个房间的卡。 为什么打不开? 秦枭歪头思索。 “需要帮忙吗?”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双皮鞋缓缓出现在秦枭的视野中。 秦枭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抬头,正好碰上来者的眼神。黑色的眼睛中充满了莹莹笑意,目光温润如水,比起之前明显温和了许多。 “我住在你们附近,有听到你们的声音。”来者轻笑道 “……尹玺晦。” 秦枭眨了眨眼,叫出了来者的名字。 尹玺晦轻轻一笑,一双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眼角挑起,似乎心情不错。 “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雷霆的吗?”秦枭问道。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家不在落云吧?”尹玺晦反问道。 “来看比赛。”秦枭道,“你呢?” “我当然和你一样。”尹玺晦笑笑,“你不知道吗?魔月大赛是面向全大陆的,我当然也可以来。” “……你和谁一起?”秦枭看了下他身后,按理来说一个10岁小孩家里人不可能放任他单独行动。 听他提起这个,尹玺晦的眼神似乎暗了暗,笑容不变:“家里的长姐。” 秦枭见他心情不好,便没有持续这个话题,看了看门,意思很明显。 尹玺晦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卡,向他展示:“这是炁导的一种——你知道炁导是什么吗?” 秦枭摇摇头。 尹玺晦笑了笑:“那回头和你细说。你看这个卡片上左上角有五边形亮片……” 秦枭低头看去,果不其然,上面有个金色的五边形金属片。 “你看,门把上也有这样的印记。”尹玺晦指指门把手,将卡片上的五边形贴到了门把手上的黑色圆形屏上,只听几声类似铃铛的响声,而后便传来开门的声音。 “这样就好了。”尹玺晦看看开了的门,将卡片递给秦枭。 “谢谢。”秦枭向他道了谢,还想问什么。 “找到你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回眸,见仇璞玥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尹玺晦的后面。 尹玺晦笑容淡了些,侧头没说什么。 “他们在找你。”仇璞玥说着,注意到了秦枭,不禁眼睛一亮,“你也在这里啊。” 秦枭点了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将房间的门开的大了些:“进来说吗?” 尹玺晦看了仇璞玥一眼 。两人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一前一后点了头。 穷奇一进房间就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秦枭打量着这个房间,发现和之前住的那种完全不同。 橙黄色的灯光照明,挨着墙边放了两张蓬松柔软光滑的床铺,被褥铺在床上是会微微鼓起的,一进门的侧手边便是厕所,是用半透明的玻璃做的,里面装了很多秦枭没见过的设施。 穷奇霸占了其中一张床。尹玺晦自觉坐到了正对着床铺的小沙发上,仇璞玥则轻轻靠近穷奇,将怀里的饕餮抱了出来。 秦枭在仇璞玥将手伸进领子里时才发现她前胸鼓鼓的,原来是装了东西。 穷奇掀起眼皮,嫌弃地看了饕餮一眼,伸脚想把他踢下去。饕餮扭身一躲,轻而易举地躲掉了。 “……你们闹矛盾了?”秦枭看着尹玺晦脸色有些不好。 听秦枭如此问,仇璞玥手上一顿,尹玺晦却突然一笑:“并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秦枭看了看他:“气氛不太对。” 尹玺晦轻声笑了下,轻轻合拢手指,往后一仰,轻靠在沙发背上。 “所以你是偷跑出来的?”秦枭听仇璞玥方才语气,问道。 “?怎么会?”尹玺晦惊讶一笑,“我在走之前和他们说过了。” “他们现在在找你。”仇璞玥突然开口,面色凝重,“你准备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不是和他们报备过了吗?”尹玺晦轻笑道,“等他们到了落云自然会去找他们。” “……这不像你做出来的事。”仇璞玥抿唇,“万一再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如果出了意外,不是正好合了他们的意吗?”尹玺晦侧首,明显不想说太多。 秦枭看看他,又看看面色纠结的仇璞玥,沉默片刻。 “你是雷霆的二皇子,对吧?” 秦枭看向尹玺晦,平静问道。 尹玺晦一顿,抬眼看他,神色明显多了些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吗?”秦枭面色不变,平和地看着他。 尹玺晦指尖微动,目光变了变,看着秦枭,似乎在衡量什么。 “是。” 尹玺晦最终笑了下,神色坦然地盯着秦枭。 “怎么看出来的?” “服装、还有反应吧。”秦枭得到答案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摸了摸后颈,轻声道,“之前在那里,她听到你的姓氏后反应太大了,而且你对很多东西都很熟悉,而且你方才也说了,你和你长姐来的……” 秦枭声音缓缓变小,顷刻眨了眨眼:“主要还是直觉。” 尹玺晦听完,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掩唇轻笑起来。 “哈哈……猜的很对呢。”尹玺晦眼睛眯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所以你准备说什么吗?” “……没什么好说的吧?”秦枭不明所以,“就是问一下。你是故意和你们那边的人走散了?” “是的。”尹玺晦点点头。 “为什么要这样?”秦枭和仇璞玥一样,对他的行为感到惊讶,“万一路上出什么意外了怎么办?你才多大?有自保能力吗?” 尹玺晦:“……我好歹也一个人在那山里活了几个月,不至于一碰就碎。” “话不是这么说的。”秦枭皱眉,“她说的没错,这样行事可不像你。之前不是和我我们说要好好活着出来吗?这种冲动作死的举动可不像是你做出来的。” 秦枭说着,突然一顿,想到了什么:“是给你的打击过大了吗?” 秦枭想到秦季尘他们和自己讲的事情,打量起尹玺晦的神色。 不过确实,就算这个小孩再怎么早熟,实际年龄也不过十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心性不稳,又有这样复杂的家庭背景,再在来的路上闹点矛盾…… 确实容易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第84章 你选谁? “……” 尹玺晦听了秦枭的问题,沉默了。 微微低头,刘海顺着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睛,在头顶昏沉灯光的照射下,面上洒下大片阴影,只看的清那抿起的嘴唇。 “……不。”尹玺晦开口,嘴唇轻抿,重新扬起了弧度,抬起头,露出平和的目光。 “意料之中的事情。” 尹玺晦笑了笑:“只不过……确实有点失望。” 秦枭没有说话。仇璞玥看了看他,像是想说什么,却还是低下了头。 “说起来,你对这些不是没什么兴趣吗?而且你也并不了解我家的情况,为什么还会这样子呢?”尹玺晦笑容很浅,但一直没有落下。 “关心?”秦枭并不是很明白他所说的“这样子”具体是指什么,便半是猜测回道,“这没什么吧?顺嘴问几句而已。我也没有切实做什么。” 尹玺晦听言,顿了一下后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你还真是直白。”尹玺晦眯起眼,笑声终于染了些许温度,“我当时果然没看错人啊。” 仇璞玥看着尹玺晦的笑,眉头微松。 “那你们是怎么又遇到的?”秦枭看看仇璞玥,“你不是皇室的人吧?” “哦,我算是他的玩伴吧?”仇璞玥看看尹玺晦,见他没有不悦,才继续道,“我们家族和皇室来往比较密切,我回去后我爹听说我和他年纪差不多,就拜托人把我送到这边……说是要陪着他。” 仇璞玥说完,想起离别前那个男人对自己说的话,眼神覆盖了些许阴霾。 “那你要注意一点。”秦枭淡声,“你爹知道你是缚尸者吗?” “……知道。” “那他不应该让你来雨华。”秦枭眼神有些冷,“你知道雨华对缚尸者的态度吗?” 仇璞玥摇摇头。 “我知道。”尹玺晦十指合拢,眼神微凉,“我会和她说的。” 仇璞玥一愣,看向他。 尹玺晦没有看她 ,继续说道:“她这次来也不仅是跟着我,她报名了比赛。” 秦枭一愣。 穷奇猛地坐起,难以置信地看向饕餮,眼神充满了鄙夷。 饕餮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舔了舔嘴角,握起爪子:“这不就是他们人类说的免费的午餐吗?” 秦枭:…… “……其实就算没有饕餮,我也会参赛的。”仇璞玥笑着为饕餮说话。 “你知道这个比赛可能还要自己出手吗?”秦枭面色平静,“你到时打算怎么办?你有修炼过属性吗?” “当然!”仇璞玥连忙道,“我现在就可以——” 看她似乎马上要显出属性,秦枭毫不迟疑地打断了她:“不,现在不需要。” 仇璞玥:…… 尹玺晦不禁偷笑。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让饕餮上的。”仇璞玥挠挠头,笑笑。 “什么?!”饕餮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嘴角要撇到地上,“为什么?!” “……主要是我父亲交给我了两只魔兽……实际上他是打算让我全部用他挑选的那几只,但我请求他给你个机会,好不容易才有个名额……所以主要还是让另外两只上。” 饕餮表情逐渐塌了下来,垂着头不知想了什么,突然摇身一变,化作和穷奇模样差不多大的小孩,抬眼看他们。 饕餮化成的人头发呈现棕色,乱糟糟地垂到耳根,微微翘起几个角。他脸颊有些婴儿肥,五官并没有给人穷奇那样的侵略感,眼神相较平和,没有出现穷奇那样给人锋利不适的感觉。 饕餮学着像秦枭那样给自己化了身衣服,皮衣外套里面套着黄色衬衫,下半身也是紧致的皮裤。 秦枭第一次见饕餮化人,不禁有些新奇。 不止是秦枭,尹玺晦和仇璞玥也有些惊讶。 “你们人类真是麻烦啊……”饕餮抬起眼皮,蔫蔫地瞥了仇璞玥一眼。 饕餮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靠在穷奇身上,双手交叉抱于腹上。 “……抱歉。”仇璞玥也不知为何,向他道了声歉。 饕餮闭了闭眼,淡声道:“又不是你的问题。” 仇璞玥不知为何,看到饕餮这副模样,心跳突然快了许多,想到自己之前还总把他揣怀里…… 尹玺晦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饕餮,欲言又止。 饕餮冲他挑眉:“怎么——” 话还没问完,穷奇猛地起身,一巴掌给他推下去了。 “还没完没了了?让你躺躺你还瘫我身上了?!” 穷奇嫌弃地拍了拍饕餮刚才躺的地方。 饕餮:…… 饕餮看看穷奇,坐在地上向仇璞玥伸手。 如果他还是兽身,仇璞玥肯定就抱了。 看着饕餮的模样,仇璞玥有些迟疑。 饕餮疑惑,不明白她怎么不像之前那样抱自己。 “老三,你在吗?”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仇璞玥一个激灵,眼神有些慌张,忙看向尹玺晦和饕餮,却发现他们一个比一个淡定。 “怎么了吗?”秦枭先是一愣,朗声问道。 “你不去吃饭吗?”秦瑾逸站在门口,冲屋里问道,“刚才爹和伯父他们先去了,我说和你一起来着……我能进去吗?” 秦枭沉默顷刻,看看尹玺晦。 尹玺晦满脸无辜:“你总不能让我们从这儿跳下去吧?” 说着,指了指窗户。 秦枭:“……让你们躲起来。” “哪儿有地方躲啊……” …… 秦枭叹了口气,起身要带着穷奇出去:“那我们先走了。” 反正这里没什么紧要的东西,也不怕他们拿。 “……等等。” 秦枭转身接住尹玺晦抛过来的东西,定睛一看发现是一金属圆球,愣了下,回想起那个叫墨寒殇的似乎拿出过这个东西。 “这是一种炁导,可以用来联络。”尹玺晦笑道,“只用往里面注入炁就可以了,如果我联系你,圆球的那个灯会亮红光,你要是接听就按那个按钮就可以。和闻声石差不多,但可以选择是否接受声音,也要比它复杂……不过我给你的这个是最简单的,只在你和我之间联络。” 秦枭应了声,扭头准备走。 “你咋不给我?”穷奇突然问道。 秦枭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尹玺晦也是一愣,几分不解地看着穷奇:“……啊?” “我这里有。”仇璞玥忙道,从兜里掏出一个和秦枭那个差不多的金属球递给穷奇,“这个是三方联络,能在我和他之间任意选择,或者同时联络,你想联络谁就按哪个按钮。” 仇璞玥说着,给他指明了球上两个颜色的按钮对应的人:“如果同时联络一起按就行。” 穷奇点了点头,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显然不是很在意,随手装兜里跟上了秦枭。 秦枭开门,并没有打开太大的空隙,只能容纳他和穷奇通过。 “怎么这么神秘?”秦瑾逸挑眉问道。 “没什么。”秦枭等穷奇出来关上了门,“要去哪儿吃?” “爹挑好饭店了,正在等我们呢。”秦瑾逸拿着一块金属板,看着上面的消息,“走吧。” …… 感受到门外的人远去,尹玺晦看了仇璞玥一眼,目光淡漠。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追上来的意义。”尹玺晦开口,语气有些疏离。 “你给他们发消息了吧?” “没有。”仇璞玥一听他这语气,便忍不住皱眉,“你就这么想我?” 尹玺晦将头一扭,看着窗户,没说话。 “……” 两人沉默着,气氛有些诡异。饕餮就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再次跳上穷奇刚才躺的床,还报复似地把被子什么掀得一团糟。 “……”仇璞玥本来还想说什么,看到饕餮这样不禁出声,“你这样就不怕他回来——” “怕?我才不怕他呢。”饕餮相当兴奋,在穷奇的床上蹦来蹦去,“反正他生不生气都一个样,嘿嘿。” 仇璞玥:…… 尹玺晦瞥了他们一眼,起身准备离开。 “你又要去哪儿?”仇璞玥问道。 “回房间。”尹玺晦淡声道,“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我在这里开了间房,今晚就睡这儿了。” “……那你明天跟我回去吧。”仇璞玥觉得他这个样子明显是不能更改了,便道。 尹玺晦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出了门。 仇璞玥紧随其后。 饕餮看两人都离开了,看看穷奇糟乱的床,自觉满意,便跟在仇璞玥后面。 “……你要干嘛?”尹玺晦微微用力,被仇璞玥用力挡住。 “今天那么晚了,我回不去的。”仇璞玥一手掰着门,诚恳道,“就凑合一晚嘛,我又不动手。” 尹玺晦:…… “自己去再开一间。”尹玺晦手臂用力,“我记得这里空房还挺多的。” 仇璞玥一听,表情越发诚恳了:“没带钱。” 尹玺晦:…… “我这只有一张床。”尹玺晦盯着她。 “我睡椅子就行……地板也是可以的。”仇璞玥丝毫不挑。 尹玺晦:…… 饕餮看着他俩,面色逐渐不耐:“你不让她进让我进可以吧?” 仇璞玥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饕餮没有丝毫感觉:“反正你是不让她进,又不是我。” 仇璞玥:…… 仇璞玥对饕餮很失望。 尹玺晦目光幽暗,余光看向仇璞玥掰着门的手,沉默顷刻还是让开了。 仇璞玥松了口气,拉着饕餮兴冲冲地进去了。 尹玺晦缓缓关上了门,眼神晦暗不明,看着仇璞玥拉着那两个小沙发将其拼到一起,还坐上去试试软硬。 仇璞玥感觉到什么异样,扭头看去,却见尹玺晦微微低头,收敛了目光。 “……你吃晚饭了吗?”尹玺晦问道。 仇璞玥一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有。” 尹玺晦看看眼神充满希冀的仇璞玥,又看看一听吃饭就两眼发光的饕餮,没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钱不够吗?”仇璞玥见状,不禁问道。 尹玺晦还未开口。饕餮听了,连忙表示:“没关系,我也是可以吃几十个人垫垫的。” 尹玺晦:…… 仇璞玥:…… “……不。”尹玺晦看着饕餮软糯可爱的外表,想到他方才那与形象完全不符的话,不禁有些无奈,“没什么。” 就凭刚才饕餮说的话,他也不能说不够啊。 “等我换一套衣服。”尹玺晦说着,从袖子下的手腕中取出一件袍子。 “我还以为他是看到我这标识呢。”尹玺晦脱下身上的外套,看着胸前的皇室胸标,小声道。 尹玺晦掀起上衣。仇璞玥完全没有要避嫌的意思——或者说她不明白为什么要避嫌,就那么直直盯着他,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等着。 而在山林中时,尹玺晦便习惯了她这样子,自然而然地当着她的面脱换衣服。 饕餮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要换衣服?”饕餮趴在大床上,盯着尹玺晦问道。 “我这身衣服上面有标识,不适合穿出去闲逛。”尹玺晦解释,“万一有人看到了挟持就不好了。” “话说你们的岁数还小吧?”饕餮突然意识到什么,坐了起来,纠结地看着他们,“还是幼崽啊……” “有什么问题吗?”尹玺晦不解。 “出门在外难道就不会没安全吗?万一被拐跑了怎么办?”饕餮挑眉。 尹玺晦一愣,笑了下:“所以换衣服也是为了防止这个的。” 饕餮摇摇头:“不,你们人类拐孩子可不止为了勒索。” “那还能是什么?”尹玺晦笑道。 “嗯……”饕餮露出纠结的神情,“我记得之前有人会把小崽子拐跑,把他们的皮扒了披上其他野兽的,让他们装作那些野兽的样子摆摊赚钱。” 尹玺晦听了,手上一顿。 “哦,还会把腿骨打断让他们要钱。”饕餮摸着下巴思索,“但好像最终都是为了钱啊……” “……听上去还挺可怕的。”尹玺晦笑笑,面上却没有害怕的神情。 倒是仇璞玥,听了饕餮的话,脸色微白。 “所以你们人类幼崽出去还是需要长辈的吧?我看枭回家了也要有大人跟着。”饕餮托着下巴。 “是啊。”尹玺晦整理好衣领,将宽大的袖子收紧系于手腕,“可惜没有。” “不是你非要先走一步的吗?”仇璞玥听到这个,不禁道,“不管怎么说都太出格了。” “……” 尹玺晦沉默着,没有回答。 仇璞玥见他这样,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就那么盯着他,抿着嘴不说话。 气氛沉郁下来。 尹玺晦突然扭头,眼中没有任何笑意,直直盯着她。 那一瞬间,仇璞玥只觉浑身发毛,一股寒意顺着脊梁垂直向上,过往之处皆是针刺般的麻痹,半个身体都仿佛要冻僵一般。 她突然发现,尹玺晦不笑的时候,还挺吓人的。 “……你选谁?”尹玺晦突然发问。 这问题砸的仇璞玥一时没明白过来。 “什么?” “我问你——”尹玺晦盯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嘴角的笑容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我和他们起了冲突,你选谁?” 第85章 你就不想我? “……”仇璞玥看着尹玺晦幽深的瞳孔,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选谁? 仇璞玥眨眨眼,发冻的大脑勉强旋转起来,回想尹玺晦的那个问题。 他和那些人…… 那些人是谁?跟他们一起来的吗?还是他的兄姊? 仇璞玥不知道,但她沉默下来,仔细想了想,点了下头:“选你吧。” 不知是不是幻觉,尹玺晦的眼中的黑色好像更深了些。 “……确定吗?” “嗯嗯。”仇璞玥点点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尹玺晦没再说什么,扭头看向托着下巴的饕餮,“走吧,去吃晚饭。” 尹玺晦估摸自己手里的钱,盘算着一会儿要不要去找秦枭借一点。 “我刚才问你们啊,你们是不是需要大人陪着。”饕餮盯着他们。 “……一般是需要的。”尹玺晦面色如常地笑了笑。 饕餮歪歪脑袋:“那我就带着你们去吧。” 尹玺晦:? 没等尹玺晦猜测是什么意思,饕餮已经身影一晃,变作一成年男人的模样。 男人一头棕色的头发,暗金色的眼睛透露着几分沉稳 ,面上的和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难以抵御的压迫感,仅仅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说实话,饕餮的模样并不犀利,相比起穷奇甚至透露着一股子清秀,笑起来会露出尖尖的虎牙,光看外表是十分的开朗可爱,但从骨子里不觉间散发出的那一阵阵威压令人胆寒。 尹玺晦本能后撤一步,手指一紧几乎要显出属性了。 仇璞玥也不禁紧张起来。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饕餮挑眉,微微扬起下巴,哼哼一笑,“我这样子算大人了吧?” “……是这样的没错。”尹玺晦瞳孔微动,“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呢?你不是习惯用缩小的兽身吗?” “也没有习惯啊。”饕餮摸摸下巴,“就是觉得那样比较方便……哎呀,穷奇维持着那个姿态是因为那个小孩身边有大人,他不需要做什么。你们两个小崽子身边也没个长辈,我自然要变成这样子了啊。” 听言,尹玺晦紧了紧手指,眼神微动,似乎被饕餮的话触动了,但很快收敛了神色。 “……是吗,谢谢。” …… 秦枭这顿饭吃的还算舒心,也没出现什么意外——除了穷奇光夹他盘子里的菜。 “……餐桌上还有。”秦枭看向穷奇,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肴。 “我知道啊。”穷奇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秦枭:“……”知道你还夹我碗里的? 吃完饭后,秦云鞍想在城里走走,毕竟刚来到一个新的地方。秦修云同他一道。秦枭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逛,便和秦瑾逸他们说了声自己出去了。 秦枭走出餐馆,冷风扑面而来,不禁抖了下。 街道两边的灯还在闪烁。现在已经半夜,路上还有零零散散的人在赶路,身旁形形色色的店铺外的灯光汇在一起照亮了整个街道。 现在已是入秋,街道两旁的树上叶子微微泛黄,随着瑟瑟冷风而自由摆动。 秦枭在拐过第五个弯后成功忘记了怎么回去。 秦枭:…… 秦枭再次对比辨识了下街道两旁的建筑,但仍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秦枭停下脚步,默默看着人群从身边经过,在第六个街角停了下来。 秦枭思索了下,决定原路返回。 半个小时以后,秦枭放弃了这种办法。 又过了十分钟,秦枭确定自己迷了路。 秦枭:…… 秦枭低下头,忍不住双手掩面:说说自己闲的没事拐什么弯……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店铺也陆续关上了门。 秦枭沉吟片刻 ,笃定地向一个方向走去。 然后他就拐进了死胡同。 秦枭要被自己气笑了。 思索半天,实在想不明白这条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窄的。 站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中,秦枭叹了口气,甚至有了要么自己在这里过夜的冲动想法。 秦枭突然一顿,猛地扭头,正巧对上一双血淋淋的眼睛。 那眼睛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他,距离很近,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吐出的血腥气息。 秦枭后退两步,打量着这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来者满头是血,胸前大片湿泞,呼吸沉重,潮湿的气息在瞬间散发出来,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朝秦枭袭来,险些将他淹没。 男人捂住胸口,恐怖地盯着他,突然向秦枭伸手,不知是想求救还是什么。 秦枭再次后退,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没有半点波动。 下一秒,地面突然冒出一根长刺似的东西,刺穿了男人的胸膛,甚至将他整个人顶的垫起了脚尖,险险离开地面。 男人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发出痛苦的呻吟,颤抖着想要握住胸前的长刺,却再次被从地面冒出的东西刺穿了腹部。 男人气若悬丝,不甘地伸手,却没有力气再去做些什么了,只能双眼瞪直,咽下了气。 秦枭在男人被穿透前就往后退了,避免了鞋子衣服被血渍弄脏。 刺穿男人的东西陡然消失,估计是什么人的属性。 秦枭刚这么想,前方便传来了脚步声。 面前倏然出现一道黑影。黑影身形修长,因为背对着街道,秦枭看不清他的模样。 黑影在男人尸体前停下脚步,似乎注意到了秦枭,发出几声轻笑。 “这么晚了,应该回家了。” 黑影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听上去竟还有些性感。 秦枭看着他,思索了下:“你知道——” 说到一半卡壳了。 秦枭突然想到自己不知道那旅馆叫什么。 秦枭情绪顿时沉了下去。 完了。秦枭不禁扶额 ,问路都不知道怎么问。 “知道什么?”那黑影还挺有耐心的,竟然还主动问他。 “……不,没什么。” 秦枭叹了口气,决定再看看。 “你先忙。”秦枭说着,跨过了那具尸体。 这里是帝都,杀了人应该还挺麻烦的。 秦枭心想。不过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 黑影意外地看着他,直到秦枭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他就是秦枭?”黑影出声,另一道黑影落下,低声应是。 “……杀个人都那么麻烦,竟然还要我亲自来。”黑影冷冷看了下属一眼。 那人低头,没敢说话。 黑影不再理会,脚尖一点跳出了小巷。身后的下属自觉善起了后。 黑影身形一闪,落到街道上,借着灯光打量了下鞋尖,见没有染上血渍,才抬起了头。 在灯光的映衬下,男人俊美的容颜显出几分邪气,玫紫色的衣袍没有染上一点血迹。 男人整理了下衣袍,向路边街角走去。拐弯之处站着一女子,静静看着男人走过来。 “去干嘛了?”没等男人说话,女人率先发问。 王霁笑了下:“办了个小事,遇到了个孩子,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小孩?”女人狐疑地挑起眉头,凑近闻了闻,“你身上有血味。” “血怎么会有味道?”王霁失笑,摇了摇头,摸了下女人的脑袋,“别诈我了,真没去做什么,倒是你,再不回去就宵禁了。” “那咱们赶紧走。”不知是否有意,女人将“们”咬的格外重。 “哦?咱们?”王霁垂下眼帘,揽过女人的肩,微微凑近,笑着在其耳垂呼气,“回去做什么?” “你脑子里能不能想些别的?”女人嗔怒地推了他一把,扭过头去。 王霁不出意外,嘴角扯出抹讽刺的笑,在女人扭头看他时又恢复了正常:“好……那我们想些别的。” 说着,手臂突然用力,将女人揽在怀中,温柔地看着她。 南宫化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见他凑的那么近,不禁面色微红,紧张起来。 “陛下……” 男人灼热的气息吐洒在耳根,南宫化雪止不住一抖,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文册批完了吗?” 男人吐字清晰,温柔的语气将话一字一句地传送到了她的耳中。 南宫化雪:…… “——亡丘的请柬看了吗?雷霆的队伍到哪儿了了解吗?他们在雨华险些遭遇的袭击背后调查有眉目了吗?容城那边出现的异象调查澄清了吗?” ……别念了别念了…… 南宫化雪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最好再加点耳塞什么的。 王霁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低沉的声音在女人耳边回响,一字不漏地钻进她的耳朵。 “好了,我们回去吧。”南宫化雪猛地推开他,面上扬起毫无感情的笑,心中泪流满面。 王霁有些好笑:“陛下,之前您可是自己——” “宵禁的时间好像要到了呢。”南宫化雪顾左右而言他,四处张望着,小跑着离开了,“要赶紧回去了呢。” 王霁:…… 望着女人步伐轻快的背影,王霁眼中阴翳越发浓重。 他好像……有些看不透她了。 …… 王霁能不能看透不知道,但秦枭是真的看不透。 最后再相信一次。 秦枭想着,一咬牙拐进了死胡同。 秦枭:…… 秦枭很是痛苦。 为什么这些个街道能长成这个样子? 秦枭望天,摸了摸兜,终于想到了尹玺晦给他的东西。 秦枭正望着天,其结果就是没有看到前方飞奔的人。直到对方即将撞到他时才反应过来,猛地一侧身,把人家绊倒了。 秦枭:…… 秦枭迟疑地看向人影,刚想说什么,看清来者时愣了下。 “墨寒羽?” 满头银丝的小孩正捂着脑袋,坐在地上低着头,眼眶中闪烁着即将掉下来的泪花。 秦枭一看这情况,顿时愣住了。 “……你怎么了?” 墨寒羽一听这声音,抬头一看,认清人的那一刻眼泪哗地掉了下来。 “枭……” 墨寒羽泪眼婆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注意到秦枭略显嫌弃的眼神,撇着嘴似乎想压下,抽抽鼻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欸——”秦枭没想到他会这个样子,蹲下身伸出手刚想说什么,便被猛地一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墨——”秦枭身子一僵,感觉到墨寒羽那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一股清冷的气息渗了进来,将他团团包裹。 秦枭手足无措,两只胳膊僵硬地举着,腰间一紧,怀里的小孩又用了些力,紧紧贴着他。 “……”秦枭感觉到这小孩情绪有些不对,没说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顺着脊梁上下抚摸。 过往的人很少,有些注意到的投来异样的眼神,秦枭没有理会,看看怀里抽泣的人,仰头看天。 说实在…… 他有点嫌弃。 秦枭叹了口气,那鼻涕眼泪都往他身上抹……是真的脏。 墨寒羽感到贴着的胸腔传来一阵轰动,抽着摸了摸眼泪,小心翼翼地看向秦枭。 秦枭没说什么,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弃挣扎似地又把他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你继续哭。” 墨寒羽:…… 墨寒羽突然不想哭了。 从秦枭怀里钻出来,刚要抬起袖子擦擦脸,便被秦枭拦住了。 “用纸。”秦枭从兜里掏出一团纸,将他抬起的爪子拍下,半是嫌弃地给他擦了擦脸,“别动。” 说着,又拍了下墨寒羽想抬起的手。 墨寒羽听言,便不再动了,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等着。 秦枭收着力气,仔细将墨寒羽脸上的泪水什么擦拭干净,最后还隔着纸张捏了下他的鼻尖。 墨寒羽眼眶通红,哭的鼻尖也泛着粉色,白皙的皮肤染上了几抹红晕,细长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残余的泪珠,灯光洒下,衬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泛着股易碎的光辉。 “为什么哭?”秦枭将纸团攥成一团,看看四周,没有发现垃圾箱,只能先放在兜里。 “……”墨寒羽撇嘴低眉,不吭声。 秦枭见他不想说,也不勉强,拉着他的衣领往后一扯,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自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这么多天不见,你就不想我?”墨寒羽看着神色淡漠的秦枭,忍不住抱怨道。 秦枭:? 秦枭微微弯腰,掰着他的脑袋,让他看自己领子胸前的那片污渍,一句话没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墨寒羽面色微红,扭过头不吱声了。 第86章 如果他是 “……我知道了嘛,回头给你洗洗。” 墨寒羽避开秦枭的目光,小声嘀咕。 “你给我洗?”秦枭呵呵一笑,又拿纸将身上的水渍擦掉,“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墨寒羽瘪嘴,不说话。 “你家大人呢?”秦枭问道。 墨寒羽一听,眼神暗了暗:“……不知道。” “闹矛盾了?”秦枭一把将他拉起来,顺便帮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土。 “……不算。”墨寒羽微微低头,眼神黯淡无光,“是我自己想不开。” “……”秦枭看看街道,沉默顷刻拍了拍他的头,“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这里不太安全。” 毕竟刚刚目睹了一场凶杀案。 墨寒羽看看他,眼睛微亮:“你是不是迷路了?” 秦枭:…… 秦枭不说话,扭过头。 墨寒羽一看他这样子,扬起了笑容,映着灯光都亮了几分:“散个步都能跑丢啊……” 秦枭:…… “……不用你管。”秦枭不看他。 墨寒羽见状,会心一笑,也不逗他:“我们是一个旅店的,我是故意跑到外城来散散的,你……” 墨寒羽微微眯眼,面色复杂了些:“为什么你吃完饭遛弯都能跑到这儿?” 秦枭:…… “难道你就没发现你越跑越偏僻吗?”墨寒羽忍不住发出疑问,“你难道和你父亲他们走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主城里是不会有这种小巷子——” 墨寒羽话没说完,碰上秦枭的目光,顿住了。 秦枭目光幽暗,眉头皱起,盯着他不说话。 “……反正你这太夸张了。”墨寒羽无奈道,“知道自己不认路好歹找个人陪你啊。” 秦枭:…… 墨寒羽见他一直不说话,便不再持续这个话题,拉起秦枭的胳膊:“走吧,我带你回去。” “再不回去就宵禁了。” “宵禁?”秦枭疑惑。 “啊,你不知道。”墨寒羽拉着他的手,看着街上寥寥无几的路人,道,“是前几年下的指令。从午夜12点至凌晨四点,所有落户落云者皆不准出户……这是几年前政变时颁布的。” “政变?” “就是新老皇帝交替的时候。” “但不是没有成功吗?” “是的。”墨寒羽望了望天上闪烁的星星,“虽然那些势力倒了,但依旧有不服的人……这个指令也算是试探吧,看那些人的服从度。所以在刚开始实行便规定违令者必诛,和那人预料的一样,果然有些暗地不服的故意在这个时间点出来……” “然后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了。”墨寒羽眼神平静,望着空荡荡的街道。 一股寒风吹过,带着寥寥无几的落叶一掠而过。 “自那以后,便无人再敢明地里伸脚试探了。”墨寒羽的声音在这般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但这两年好了很多,再加上这段时期要举办大赛,那道必杀指令在前年除夕便已撤消,这几天正逢外地人来的高峰期,应该会松一些。” “还是不要赌的好。”秦枭淡淡道。 墨寒羽点点头:“说的也是。” …… “……老三他是不是迷路了?” 旅店大厅,秦瑾逸坐在沙发上,想到什么,忍不住问秦父。 秦修云:…… 很有这种可能。 秦修云捂住了额头。 秦云鞍和秦季尘出去找秦枭了,剩余两人便在这边等候。 大厅中不止有他们,一旁沙发上坐的三人气氛也是有些阴郁。 “继续吵啊 ,吵完有本事把你弟带回来啊。”全身黑衣的男人看向旁边面色难看的青年,冷声道。 男人身穿黑色劲装,长发垂到胸际,抱着胳膊,明眸如炬,墨眉似剑,面容冷厉,薄唇轻抿,整个人犹如镰刀般散发着锋利的气息。 青年旁边的女人墨色长发盘起,面容旁有些人几绺垂下,白皙的面庞上娥眉如翠,目若柔水,身上穿着青色衣袍,整个人看上去温婉平和。只是眉头微蹙,似乎在为什么事担忧。 青年的火马上就上来了:“我吵什么了?不是你——” “寒殇。”身边的女人拉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当是安抚。 墨寒殇挣脱女人的手,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自己去找。” “等等。”秦瑾逸拦住了他,“先等我大哥回来再说吧。” 半小时前,秦修云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回来了,却始终没有秦枭的影子,便感到不对,把事情说了后秦季尘当场就出了门,秦云鞍想想也帮着去找了,让他们在这边等,如果秦枭回来了也好和他们说。 “……对了,我弟不知道宵禁的事。”秦瑾逸拦住了墨寒殇后,又想到什么,面色难看起来。 墨寒殇也是面色阴沉:“墨寒羽也不知道。” “他知道。”墨父突然开口。 “你和他说了?他去哪里知道?”墨寒殇冷笑道。 “……如果他是,他就知道。”墨父移开目光。 秦修云听到这话,抬起了头,和墨父对视一眼:“……确定了?” 墨父没有回答,将头扭到一边。 墨母安抚地拍了拍墨父的肩膀,冲秦修云抱歉地笑了下。 如果是以前,墨寒殇必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现在他只能将头撇过,装作不知。 门口传来动静,众人望去,却见是一陌生男子带着两个小孩走了进来。 男人棕发齐腰,看了看他们, 似乎注意到什么,眨了眨眼。 “我们先上去了。”他身边的小孩似乎看出什么,冲他笑了下,又看了秦修云他们一眼,走了。 男人点点头,就那么看着秦修云。 秦修云皱起眉,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倒是他身边的穷奇懒懒抬起了眼,看了那男人一眼,抬起了头。 “你在这儿干嘛?”饕餮挑眉,看着穷奇。 “那小孩迷路了。”穷奇熟稔的语气让秦瑾逸愣了下。 “说是有什么宵禁……”穷奇看了眼墨寒殇,又收回了目光,“他拿着房卡,没他我进不去门。” “本来说明天就要解除的……”墨寒殇皱眉嘀咕。 “你又和王家的混在一起?”墨父猛地看向他,眼神冷厉。 “什么叫混?我交朋友你也管?”墨寒殇不服。 “你那是交朋友吗?”墨父血压一下子就上去了,“我和你说了多少次,政事你少管, 你就非给我当耳边风!” “我哪里掺和政事了?!你少在那——” “……抱歉,各位。请不要在这里吵架,还请谅解。”前台姑娘朝两人无奈地笑了下。 墨寒殇深吸口气,硬是挤出了个笑:“不好意思,我们知道了。” 墨母拍拍墨父的背,帮他顺了顺气。 饕餮眨了眨眼,觉得反正没自己的事,便冲穷奇摆了摆手,转身要走。 “你认识他吗?”秦瑾逸问穷奇。 “认识啊。”穷奇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不,没什么。” “诶对了,你要和我睡一间吗?”饕餮想到什么,脚步一转又跑了回来,眼睛亮亮地看着穷奇。 “你自己蹭人小孩的房间就算了,还要拽着我?”穷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滚。” “你现在不也是在蹭人地盘。”饕餮不满,撇撇嘴走了。 墨父看了穷奇一眼。穷奇察觉到什么,和他对视一眼,挑了下眉。 “……你小孩?”墨父看向秦修云。 秦修云揉着眉心,摇了摇头,想到秦枭和自己说的话,简略道:“枭的朋友。” 说话间,门口再次传来动静,是秦云鞍和秦季尘回来了。 “哪儿都没有啊。”秦云鞍刚进门就忍不住道,“我都化了十几个分身了,转遍了都找不到。” 秦季尘神色难看,和秦修云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秦修云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这两个孩子能跑哪儿?”墨母蹙眉,“也没有看见我家寒羽吗?” 秦云鞍摇了摇头。 墨寒殇坐不住了:“我去找——” “找什么?” 秦枭走进旅店,疑惑地看着他们。 跟在他身后的墨寒羽神色莫名,幽幽看了墨寒殇一眼。 “你去哪儿了啊?!”秦季尘大步走来,拎着秦枭后领子像拎鸡崽似的给他揪了起来。 秦枭猝不及防,本能挣扎:“诶——” “他逛到外城去了。”墨寒羽看看秦枭,嘴角一抽像是想笑,“真的很神奇。” “我去找你们也没见人,你们藏哪儿了?”秦云鞍抱着胳膊,疑惑地打量着墨寒羽。 墨寒羽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那些属性是你的啊。” 秦云鞍:…… 也就是说是你们故意躲着走呗? “墨寒——”墨寒殇走进,想说什么。 墨寒羽看了他一眼,唇边的笑容淡了:“哥。” 墨寒殇欲言又止,眉头皱起。 秦季尘拎着秦枭看了遍,没有发现异样,才给他放到地上:“你怎么跑到外城去了?不是说了在附近转吗?” “……”秦枭侧过头,不是很想说。 “迷路了呗。”穷奇走近,嘿嘿一笑,伸出手指勾了勾,“走吧,回去睡觉。” 秦枭看看秦父,冲他点头:“抱歉。” 秦修云摇摇头,站起了身:“无碍,早些休息去吧。” 说着,看了墨父一眼,转身上了楼。 秦枭看看墨寒羽,问道:“你在哪个房间?” 墨寒羽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411。” 秦枭点了点头:“320。” 说完,跟着穷奇上了楼。 望着秦枭的背影,墨寒羽眼中神色微变,在秦家人走完后,气氛陡然变得沉重。 墨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走到墨寒羽身边,拉着他的手,语气温和:“你也跑到外城了?” “……嗯。”墨寒羽看着母亲,眼中寒冰微动。 “胡闹。”墨父冷冷地看着他,“你对这边很熟悉吗?就敢胡乱跑。” 墨寒羽抿唇,没有回话。 “好了,你也别生气了。”墨母安抚地摸了摸墨寒羽的脑袋,冲他轻柔一笑,“那么晚了,和你哥哥去休息吧?” 墨寒羽看了一言不发的墨寒殇,点了点头。 “我们也该休息了。”墨母又走到墨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墨父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跟她一同上了楼。 …… “……对不起。” 回到房间,墨寒殇坐在床上,双手按在膝盖上,冲墨寒羽低头道歉:“我不应该说的这么过分。” “没什么。”墨寒羽神色淡漠,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你说的也没错,是我赌气。”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墨寒殇还想说什么。墨寒羽已经躺在床上侧过了身,背对他,显然不想再听了。 墨寒殇望着他的背影,皱着眉头,面色纠结。 …… “那是他的家人?”秦枭那边,穷奇刚进门就问他。 “嗯。”秦枭点了点头,感觉穷奇语气有些不对,不禁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那个人类有古怪。”穷奇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去秦枭,“我感觉他知道墨泽。” 秦枭关门的手顿了下:“为什么?” “他们聊天的内容。”穷奇半躺在沙发上,光着脚将腿折起,踩在上面,黝黑的眼睛倏然一变,呈现暗金色,“很不对。” 秦枭听着穷奇和自己说墨寒殇与墨父之间的话,一声不吭地脱下外衣,拿着浴巾等物品走进了浴室。 秦枭看着浴室里的东西,捣鼓了没一会儿,就大概知道了东西是怎么操作的。 听着盥洗室水声漱漱,穷奇撇了下嘴,目光转移,看到自己床铺的那一瞬间,眼神锋利起来。 “……饕餮。”穷奇怒极反笑,咬牙切齿地念道。 秦枭一出来,就看到穷奇在自己床上躺了下去。 “你睡那张。”穷奇指了指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张床。 秦枭看看被子褥子混成一团的床铺:…… 秦枭叹了口气,没有反对,将床铺重新铺整干净。 “你不去洗澡吗?”秦枭看看呈“大”字躺在床上的穷奇,问道。 说起来…… 秦枭顿了下。他还没见过穷奇洗过澡。 秦枭看穷奇的眼神不对了。 穷奇敏锐地感觉到什么,对上秦枭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他在想什么,脸上嫌弃:“我就算几百年不洗澡身上也不会脏……不要用你人类的思维来看我。” 秦枭一声不吭地扭回了头。 穷奇望着天花板,不知想了些什么,停顿片刻后猛地起身走到了洗漱间。 “这玩意儿怎么弄的?” 听到浴室中的声音,秦枭只得坐了起来。 第87章 出去玩 “……别生气了呗?” 墨寒殇隔空点了点邻床上背对着他的墨寒羽。 墨寒羽没有反应。 “喂——” 墨寒羽深吸口气,忍无可忍地坐起来看他:“你有完没完?我都说没什么了。” “但我觉得你误会我意思了啊。”墨寒殇无辜地眨了眨眼,“总要让我解释清楚的吧?” 墨寒羽握紧拳头,强忍什么:“来,你说。你什么意思。” 正正看着气冲冲的墨寒羽,墨寒殇沉默顷刻,突然笑了下:“真是罕见啊,你竟然这么生气。” 墨寒羽:…… 他就不应该对他抱有希望。 墨寒羽抿紧嘴唇,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刚想躺下接着睡,便听墨寒殇道。 “我只是有些不安而已。” 墨寒殇没有看他,低着脑袋,瞳孔没有聚焦,似乎在发呆:“你们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什么、又代表着什么……你莫名其妙消失了四年,这似乎是你和爹娘心照不宣做出的决定,而我却完全不知道。” “为什么?我难道不是墨家的人吗?”墨寒殇抬眼,看向墨寒羽,深邃的眼眸中倒映出白发孩童的身影,“你似乎什么都知道,但你什么都不和我说,爹和娘也是,一问就是你不需要知道……” “为什么?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但你不是我弟弟吗?难道不是从出生就在我身边的吗?为什么你总是表现出莫名其妙的疏离呢?” 墨寒殇说完很久,墨寒羽都没有说话。 “我并没有疏离。”墨寒羽闭了闭眼,眼神平静,“是你的错觉。” 墨寒殇与他对视,眼神越发深邃,眸中似乎掀起滔天巨浪,翻涌着,似乎随时会冲破桎梏。 气氛诡异,房间内落针可闻。 “……”墨寒殇闭了闭眼,轻轻伸手。开关响起清脆的声音,灯光瞬时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但墨寒羽并没有任何不适,在陡然陷入黑暗后没有半秒的缓和,就适应了这昏暗的环境,能看清黑暗中的任何一个细节。 自然也看得见墨寒殇闪烁的眼眸。 “……睡觉吧。”墨寒殇没再说什么,躺下转过了身。 墨寒羽手指微紧,眼神暗了下,却始终没有发声。 …… “你王家没有事的吗?”南宫化雪忍不住了,猛地看向旁边托着下巴眯眼笑的男人。 “陛下大可放心,早就处理好了。”王霁笑容明媚。 南宫化雪微微咬牙,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咬牙切齿。 “陛下这又是怎么了?”王霁看上去还有些惊讶,“不是您说想自己来处理事务吗?虽然陛下刚刚接手不太熟练,但臣相信您一定能克服困难的。”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看着手边积累成山的金属板,嘴唇微微颤抖,闭了闭眼,沉默半晌,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再睁眼时眸中一片温柔。 “你看……夜色已经这么深了。”南宫化雪冲王霁轻柔一笑,“要么先行休息,明天再——” “明日复明日,陛下。这个道理您应该比臣清楚。”王霁不为所动。 南宫化雪:…… “反正也就剩几十件了,一会儿就弄完了。”王霁估摸了下桌案上的数量,道。 南宫化雪深吸口气,放弃挣扎,埋头苦干。 王霁就在旁边看着,等到她批完一板,便会拿起看看,觉得没有问题才放下。 “……对了。”南宫化雪批完最后一板,递给王霁,忍不住趴伏在桌子上,将脸颊贴于手臂,歪头看着王霁。 “容城那边听说有什么神仙现身,消息确切吗?” 王霁大眼一扫,见没什么问题,才放到旁边,看向她。 “来人说是在祭祀时突然出现的,自海面奔来,好像和那祭师有什么交流,而后消失在了原地。” 王霁漫不经心地靠在座椅上,垂眼看她。 “那……祂现身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比如刮风下雨什么的?”南宫化雪眨眨眼。 王霁垂下的手指抖了下,眼中眸色微动:“有人说祂出现时有光闪烁……为什么这么问?” “话本中不都是这么说的嘛。”南宫化雪毫不迟疑,笑道,“那什么神仙现身就打雷啊,刮风啊,下雨什么的……天降异象。” “装神弄鬼而已。”王霁笑容很淡,“应该是属性作祟。” 南宫化雪眼睛微动,点了点头。 属性确实挺神奇的。 王霁见她实在感兴趣,便拿出一乌黑的金属小方块,让有孔的那一面朝上,放在桌子上,按了下侧面的按钮:“有录下来,你可以看看。” 南宫化雪本是随意一扫,在看到投影时忍不住愣了下,直起身。 投影的影像很清晰,甚至可以看清周围人群的长相,数清旁边人的头发丝。 【你们是在祭祀我……没错吧?】 于儿迟疑的面孔倒映在南宫化雪眸中,听到这声音,看到这个打扮,不禁愣了下。 她似乎听那个人提起过,是有这么个神…… 人身而手操两蛇,出入有光…… 好像叫于儿。 “祂叫什么名字?”南宫化雪沉默地看完录像,扭头问王霁。 “……不知道。”王霁看着她,双眼在灯光的照耀下似乎闪着莫名的光芒。 “我认为是有两人合作,一人露面,另一人配合。”王霁垂眸,慢声道,“陛下还是不要把话本和现实搞混了。说白了那些神像就是所谓的精神寄托,如果真的存在自我意识……” 王霁扯了下嘴角,露出个半是嘲讽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这么确定?”南宫化雪微微皱眉。 “那陛下是觉得这是真的吗?”王霁笑容柔和,看不出端倪,“陛下见过吗?” ……她也曾是见过的。 南宫化雪没有回答,眸子垂了下来。 王霁知道她并不同意自己的观点,却也没有和她争论,只是笑了笑,将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夜深了,陛下早些休息吧。” 南宫化雪跟着站起身,似乎在想什么。 …… “你不相信吗?” 南宫化雪坐在床上,看着门口的男人,终于再次说话了。 “……我不信神。”王霁似乎有些意外,却还是回答了她,冲她笑了笑,“晚安。” 说着,关上了门。 南宫化雪眼神还有些发愣。诺大的寝宫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华丽宽大的床榻上,望着空荡荡的寝殿,鼻尖传来熏香散发的温和气息,现已入秋,寝宫中却暖洋洋的。 南宫化雪抬起头,看看上方垂下的玫紫色纱帘,不知想了些什么,裹起被子躺了下去。 …… “你个小崽子……” 秦枭一大早便被吵醒,看了眼不知何时跑到他房间和穷奇扯毛的饕餮,心累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秦枭坐起来,疲惫地看了眼被穷奇压在身下的饕餮。 两只都是人形幼态。穷奇一胳膊抵着饕餮的下巴,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开扯。 饕餮嘴中叼着穷奇的毛发,听到秦枭的问题,将刚拽下来的毛吐了出来,嚷嚷道:“我怎么知道?我就来告个别,他就这个样子——” “你少给我装。”穷奇咬牙,揪着他的脸颊不放,“我床上是怎么回事?啊?” 饕餮听到这话,才后知后觉想到昨晚自己干的事,有些心虚地避过目光,抿着嘴不说话了。 实际上穷奇也没那么生气,按着饕餮薅了顿毛后便把他放开了。 “我走了,就过来说一声,看你凶的。”饕餮揉着被揪红的脸,有些委屈。 “赶紧滚。”穷奇没好气地拍了他下。 饕餮看看秦枭,朝他挥了下手:“走啦。” 秦枭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而后一头扎进枕头里。 “我再睡一会儿。”秦枭说着,倒头就睡。 穷奇:…… 秦枭想要继续睡的打算终究还是没有成功,饕餮刚走不久,秦瑾逸就敲响了他门。 “下来吃饭了。” 秦枭:…… 秦枭下楼时碰见了墨寒羽,冲他打了声招呼。 “你们要出去?”墨寒羽看了看他身后的秦瑾逸,问道。 “去吃饭。”秦枭淡淡道。 “正好我们也要去,一起吗?”墨寒羽身旁的墨寒殇听了,眼睛一亮,看向秦瑾逸。 秦瑾逸顿了下,避开他的视线:“……不了吧。” 墨寒羽看看墨寒殇,又看了看秦瑾逸,微微皱眉,眼中划过几分疑惑。 墨寒殇得到回答,有些失望,却没再纠缠,带着墨寒羽走了。 这家旅馆有专门的餐厅,还包早餐。秦枭跟着秦瑾逸来到餐厅,看到有很多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 “这是曲奇饼干,很好吃的。” 也许是看秦枭站在面前的时间过长,戴着帽子的厨师冲他介绍。 “这里还有奶油蘑菇汤、银耳莲子羹……那边还有你这个年纪应该喜欢的小蛋糕,可以尝尝。” 厨师冲秦枭笑了笑,徒手从高达几百度的烤炉中取出刚烤好的饼干,拿小铲子将其铲入筐中。 秦枭看了看,最后挑了几个味道清淡的回去了。 “这里和容城差别好大。”秦枭回到位置,冲秦修云道。 “毕竟是帝都嘛。”秦瑾逸笑笑,“话说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看到这些下巴都合不上了呢,你倒是挺淡定的。” “还好吧?”秦枭说着,余光看到穷奇拿着几十叠、比他还高的吃的走了过来,放到了桌子上。 看看摞起来的吃食,秦季尘抽了抽眼角,看向穷奇:“这些是要吃完的,不能浪费。” 穷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啊,那边人已经说很多次了。” 穷奇拿了很多肉食,基本看都不看就往嘴里塞。秦枭感到周围有很多隐晦的目光在看着他们,一时间有些无奈。 “吃完饭都出去转转吗?”秦云鞍双眼放光,“我还挺感兴趣的呢。” 秦修云看了他一眼:“我和季尘去宠市有些事,瑾逸你带老三他们逛逛吧。” 秦瑾逸应了下,看看兴致勃勃地秦云鞍,又看了看面上毫无波动的秦枭,笑了下。 回到大厅,正巧遇到要带着墨寒羽出门的墨寒殇。 “欸?好巧啊,要一起吗?”墨寒殇看到秦瑾逸,眼睛一亮,笑容灿烂地同其打招呼。 “你们要去哪里?”秦瑾逸没有看到墨父两人,问道,“叔叔他们呢?” “去云市那边逛逛。”墨寒殇笑着回道,“我娘说要和我爹过二人世界,就让我带着我弟啦。” “对了,这位是……?”墨寒殇没见过秦云鞍,昨晚看到就想问了,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啊,你好。我叫秦云鞍。”秦云鞍冲墨寒殇笑了下,“算是他们的伯父吧。” “哦……”墨寒殇点点头,面上挂着体面的笑,“幸会。我叫墨寒殇。” “你要去哪儿?”墨寒羽走到秦枭身边,问他。 “不知道,还没决定。”秦枭看看还在寒暄的秦瑾逸他们,觉得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便走到旁边的沙发前坐了下来。 “云市是什么?” “就是类似集市的地方。”墨寒羽挨着他坐下,“这里有两个大的集市,分别是宠市和云市。宠市中大多都是售卖魔兽宠物或者魔宠医院,以魔兽为主体。云市就是吃喝玩乐,以娱乐为主。” “那云市一般都有什么?”秦枭半躺在沙发上,看着他。 墨寒羽将秦枭头顶的皮绳扯下,揪着他的头发示意他往自己这边靠。秦枭没有反抗,就这么枕到墨寒羽腿上,睁眼看他。 “有赌场、也有街边小吃……花样很多的,一时说不完。”墨寒羽轻梳发丝,将秦枭的头发分成几束,编了起来。 “你到时候看了就知道了。”墨寒羽说着,手指灵活地穿过发梢,不稍一会儿便编好了。 秦枭懒得理他,等着墨寒羽将皮筋扎好便坐了起来,脸庞顺势垂下一小撮辫子,混在松散的发丝之间,若隐若现。 阴影洒下。秦枭抬头,秦瑾逸蹲下身问他:“你要和他们一起吗?” “无所谓。”秦枭对这个并不怎么在意,却不知为何,看了墨寒殇一眼,“你想一起吗?” 秦瑾逸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反问,再加上秦枭看向墨寒殇的眼神,整个人顿了下,在秦枭将目光重新转回来时,强按着胸腔中突然激烈跳动的心脏,笑了下:“我也都可以。” 说着,站起了身,看向墨寒殇:“但学长经常来这边吧?我对这边不太熟,能有劳学长多关照一下吗?” 墨寒殇意外地挑了下眉,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当然可以。” 秦瑾逸重新看向秦枭,见其眼中没有什么异样,才渐渐放下心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秦枭看出了什么。 秦瑾逸想到秦枭看他和墨寒殇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安。 第88章 玩飞镖 但秦瑾逸不能问,也没办法问。 墨寒殇打了辆魔兽拉的客乘车。秦枭望着黑紫相间的魔兽,看了很久。 直到墨寒羽拉了他一下,才回过神。 “这就是魔兽吗?”秦枭问道。 墨寒羽点了下头:“低级魔兽。” 秦枭打量身下这庞大的魔兽:整体像狼,有足足4个人那么高,皮肤裸露在外,表面乌黑,某些褶皱中闪着荧紫色,橙黄的眼睛微微发亮,额头似乎长着角,但被人锯的只剩下一个底座,紫色的花纹顺着两边的眼角下滑,于下颚处汇合。 魔兽似有所觉地抬头看了秦枭一眼,眼睛神采奕奕,很有精神的样子。 秦枭能感受到这魔兽饱满的肌肉和充沛的活力。魔兽背上按着圆形座椅,能承载至少五人,座椅的前方,靠近头颅的位置放着一方形座椅,驾驶者坐在此处。 秦云鞍坐在边上,新奇地张望着四周,一副没见识的模样,还时不时拍拍旁边的墨寒羽。 “你看那是什么?” 墨寒羽顺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只姿态倨傲,步伐优美的长毛银狼。 “应该是参赛的吧。”墨寒羽注意到它额上的印记和脖子上挂的标签,回道,“银狼,中级魔兽。” 秦云鞍哦了声,不一会儿又被其他东西吸引过去了。 墨寒殇坐在秦瑾逸身边,姿态放松,一条胳膊搭在靠椅上,身体倾斜,朝身边人方向靠。 秦瑾逸感觉到身边异样的气息,心神不宁,不经意与对面的秦枭对上眼后如坐针毡。 穷奇直接坐到秦枭怀里,闭上眼睛假寐。 “对了,你知道吗?”墨寒羽想到什么,冲秦枭道,“魔兽的等级其实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秦枭挑眉,看向他。 “魔兽的实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强,像那种活了几千年的魔兽基本都有幻化成人类的能力,能力也会远超种族中的平均水平。”墨寒羽说着,凑了过去,“就比如刚才的银狼,那种体型的应该有几百年了,它的实力就不再是中级魔兽的水平……应该到高级了。” “魔兽低中高的判断水准是什么?”秦枭本来没什么兴趣,但看墨寒羽一脸期待,便意思性问了句。 “就是能力的强弱。”墨寒羽道,“高级魔兽通常都会产生自我意识,大部分都有幻化成人的能力;中级魔兽虽然会出现自我意识,但没有幻化成人的能力;低级则并不会有自我意识的存在,基本靠本能行事。” “但高级魔兽都很难捕捉,就算捕捉到了也很难驯服,大多还是合作的。”墨寒羽看了看穷奇,“这一届大赛恐怕有很多高级魔兽,混在人群中一般人都很难分辨。” “……点我呢?”穷奇睁开了眼。 “……你又不是魔兽。”墨寒羽扭过了头。 秦云鞍一顿,回头莫名看了看他们:他不是吗? 穷奇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对了,中等及以上的魔兽是有元素属性的。”墨寒羽想到什么,又加了句,“可以像人那样操控某种元素。” “那还挺厉害的。”秦枭一只手搭在穷奇腰腹上,望着繁华的街道,淡淡道。 “对了,你知道他的身份吗?”秦枭想到什么,扭头问墨寒羽。 墨寒羽愣了下,对上秦枭的眼睛,懂了他的意思:“大概知道。” “今天他们的队伍应该到这里了。”墨寒羽笑了下,“你见到他了?” “昨晚见到了。”秦枭漫不经心道,扫了眼神色如常,眼神躲避的秦瑾逸,眸色深了些。 秦云鞍又拉着墨寒羽说了很多,秦枭他们便在一旁听着,顺道看看路上的风景。 …… “到了。” 穷奇到地方后便化作猫般大小,围在秦枭脖子上,伪装成围巾的样子。 秦瑾逸他们因为先前见过,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墨寒殇看了好几眼。 秦枭没有理会墨寒殇奇异的眼神,抬头望着上方大气烫金的两个大字——他一个都不认识,但能猜出是什么。 云市中人满为集,街道上人流拥挤,路旁两侧卖什么的都有:各种各样的小吃、卖艺、卖宠物……杂七杂八的,应有尽有。 云市说是市集,实际上也就是几条纵横交错的街道,这里建筑和其他地方大不相同,更像容城那边,古香古色的木制楼房,飞起的檐角下挂着青铜色的风铃。 微风拂过,清脆的铃声被鼎沸的嘈杂人声埋没。 “墨……您今天怎么来了?” 秦枭他们刚走进集市,身边的小贩突然看着墨寒殇来了这么一句。 秦枭看了墨寒殇一眼,有些疑惑。 墨寒殇刚看向小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那人已经跳了起来。 “今天没有接到闭市的通知啊?我……” “姓墨的来啦!” 那小贩没说完,另一个看到墨寒殇就跟看到鬼一样,手一挥将自己的摊子收入囊中,扭头跑着叫起来。 墨寒殇:…… 墨寒羽默默看了他一眼。 随着那人的叫声响起,街道顿时像炸了锅一样。街道两边的摊贩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东西。有些老玩家看到墨寒殇的瞬间掉头就跑,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秦瑾逸挑眉。 “……厉害啊。”秦云鞍看看耳根发红的墨寒殇。 墨寒殇:…… 墨寒殇捂住脸,手掌一挥,平地掀起一阵狂风,卷着那些摊贩的东西让其原封不动地回到原位。 “跑什么跑!”墨寒殇看着周围近乎凝固的气氛,强忍着暴起的青筋,一手捂住半张脸,咬牙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望着一众熟悉的面孔,墨寒殇闭了闭眼,旁边的几束目光简直如芒在背,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我今天是来玩的,没什么事。”墨寒殇一字一句和他们解释,“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两个月魔兽大赛怎么想都不会让闭市啊……你们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墨寒殇说到最后都不敢相信了:“只要不搞事谁管你们怎么玩啊,我平常也没做什么事,你们这搞得像我怎么你们了一样……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 墨寒殇说完,整个街道都静了静,确定他没什么事后,才逐渐重新热闹起来。 “……”墨寒殇看看墨寒羽,有被他的眼神伤害到,“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个鬼样子啊。” 秦云鞍和秦枭只觉得好尴尬,恨不得马上挤出这片人群。 墨寒羽欲言又止,看着墨寒殇的眼神极其复杂:“……没事,你开心就好。” 墨寒殇:……??? 墨寒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想说什么。墨寒羽已经扭回了头,轻轻叹了口气。 墨寒殇:…… 墨寒殇看向秦瑾逸。 “你要相信我啊。” 秦瑾逸看看面露委屈的墨寒殇,强压下嘴角边的笑意,点了点头:“嗯,我相信学长。” 墨寒殇顿时被安慰到:“还是你了解我。” 秦瑾逸猛然被墨寒殇抱住,愣了下,随即笑着拍了拍墨寒殇的背。 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碰上了秦枭深邃乌黑的眼眸,不知为何,秦瑾逸浑身一僵,连忙推开了墨寒殇。 墨寒殇猝不及防被推了下,往后撤了半步,倒也没什么不悦,只是有些奇怪。 随着秦瑾逸的目光看去,却见那沉默寡言的小孩已扭过了头,跟上墨寒羽的脚步。 “怎么了?”墨寒殇感觉秦瑾逸的状态有些不对。 “……”秦瑾逸抿了抿唇,不安地望着秦枭的背影,手指一紧。 听到墨寒殇的问话,秦瑾逸皱了下眉,轻声道:“……学长还是不要突然做这些动作了吧。” 墨寒殇一愣,想说什么。秦瑾逸却明显不想听他再说话,抬步跟了上去。 “你怎么了?”墨寒羽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不由问道。 “……你了解你哥吗?”秦枭想了想,问道。 “……”墨寒羽眼神一暗,扭过头,“不是很了解。” 秦枭“哦”了声,不再发问了。 墨寒羽半天没有等到后半句,不禁看了他一眼,见秦枭不说话,眼睛一转问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秦枭听他这话,想了想方才:“……不,没什么。” 墨寒羽虽然疑惑,但见秦枭不想多说,便不再发问。 “我看那个飞镖挺有意思的,去看看吧?”一直走在前面听他们动静的秦云鞍突然说道,指着不远处的摊子。 在那摊子上,摊主会在一圆形大模板上画十几道圆,圆心涂实,仅有一指宽。 “这个就是纯靠指力,不能用炁和属性。”摊主见秦枭他们过来,向其介绍道,“如果连中三刀扎进最中心,可以得到本店的最高奖品。” “有一共十三道圈,圆心是一等奖,储物戒一枚;第二道到第五道是二等奖,可以获得任意宠物一只或是手表一只;第六道到第十二道就是三等奖,一个陶瓷杯。”摊主指了指旁边的奖品柜,道。 “那你说的连中三刀的最高奖是什么?”秦云鞍兴致勃勃。 “啊,是活物储存戒。”摊主笑道,“就是可以放活物,任何级别的魔兽都可以放进去,里面有一个大约五十平方米的空间。” “但至今还没有人拿到过欸。”摊主又笑道。 “为什么?”秦枭有些疑惑。听上去这并不难啊。 墨寒羽看了他一眼:“因为炁修并不需要练习指力和准头,更多的是念力,就是精神上控制属性的攻击目标……” “主要是就算有那种高手,一般也不会到这样的摊贩来玩。”秦瑾逸在旁边补充。 “你能做到吗?”秦枭看向他。 秦瑾逸顿了下,默默扭头:“……不行。” “啊?”秦枭一愣,真的惊讶了,“你做不到?” 秦瑾逸:…… 不要用这种惊讶的眼神看我啊!! 秦瑾逸本来觉得这种事很正常,但在秦枭的注视下,竟然有了几分羞耻。 秦云鞍看了他一眼,没敢笑。 因为他也做不到。 秦枭这种体术属性双修的还是少数,大多数炁修如果拥有强势的属性就会不自觉忽略体术的修炼,毕竟就算体术有所不足,只要加倍专心修炼属性,那也还是有可能弥补回来的。 秦云鞍在那个山林中活了那么多年,主要就是依靠属性,体术什么……能跑就行了。 墨寒羽也暗暗看了秦枭一眼。 其实说实话,如果不是当时答应了秦枭要和他和尹玺晦一起练,墨寒羽也不会怎么练体术。 “那你可以吗?”墨寒殇笑着问秦枭。 秦枭看了看木板,点了下头:“可以啊。” 他是真的觉得这种事很简单,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这个是5枚铜币一次,一银币30次。”摊主见他们有这个意向,主动道。 墨寒殇大拇指轻压食指,将一枚银币弹到摊主手上:“来三十次。” 说着,下巴轻点,示意秦枭他们随便。 秦枭刚想拿一把,被墨寒羽拦住。 “……你让我们先试。”墨寒羽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秦枭不解,刚想问为什么。 “不然你第一个万一百发百中让我们压力多大啊。”秦云鞍沉重道。 秦枭:…… 秦枭难以形容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主动退开半步,点点下巴,示意他们自己不会出手。 墨寒羽看向秦云鞍:“你先?” 秦云鞍哈哈一笑:“我不,你先。” 墨寒羽:…… 看着互相“谦让”的几人,墨寒殇无奈地,笑了下:“我先来。” 出钱人发话了,其余人自然没有意见。墨寒羽退开一步,给墨寒殇让位。 墨寒殇掂量了下,随意丢了5把,果不其然,两把在2道圈内,三把在3到5道圈中。 摊主看到结果,眼神微变,看了墨寒殇一眼。 “……5个都是二等奖。” 墨寒殇对结果并不怎么在意,点了下头,挥了下手:“先不用了,看看后面的吧。” 本来已经最好大出血准备的老板愣了下,意外地看向墨寒殇。 墨寒殇退到旁边,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着墨寒羽他们。 “我也来吧?”秦瑾逸看墨寒羽两人还是没有上的意思,笑了下。 秦枭挑了下眉,盯着秦瑾逸看。 秦瑾逸也丢了五把,他的结果比墨寒殇还差,有一柄甚至脱了靶。 秦瑾逸避开秦枭的目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躲在墨寒殇身后。 被墨寒殇遮住没办法再看到秦瑾逸身影的秦枭:…… 秦枭眸色微深,搭在大臂上的手指轻点几下,似乎思考了什么,片刻后扭头看向站在摊前的墨寒羽。 和墨寒羽剪刀石头布成功输掉的秦云鞍冲其嘿嘿一笑:“加油。” 墨寒羽:…… 看了眼比完后才说输的人靠后这个规则的秦云鞍,没好气地扭过了脸。 第89章 那你问我干什么? 墨寒羽看着前方的木板,眼神复杂。 说实话,他对这种事情也没有半点把握。墨寒羽擅长的是近身搏斗,对于这种抛掷器具类基本没有接触过,因为他属性原因,可以直接制造出冰块等物品凭借念力袭击,完全没有必要练习这种抛物技巧。 墨寒羽偷偷看了秦枭一眼,发现他正在看自己后更紧张了。 “加油。”旁边的秦云鞍还冲他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墨寒羽:…… 在墨寒羽抛掷的那一刻,秦枭挑了下眉。 不出所料,只有一个扎到了三等奖,剩下三个脱靶一个出界。 墨寒羽的脸随着抛掷的数量逐渐偏红,到扔到第五柄的时候耳根脸庞已经红的彻底。看看最后一把插在了十三道界外,墨寒羽抿了抿唇,连额头都变粉了。 秦云鞍看到这个结果,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墨寒羽:…… 墨寒羽没理他,侧过脸,默默退后几步,一声不发。 墨寒殇见状,似乎觉得有趣,凑过来弯下腰打量着墨寒羽的表情,甚至还明知故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 墨寒羽:…… “没有。”墨寒羽努力绷着脸,避过他的视线,顿了片刻终究忍不住捂着脸道,“你就别看了,本来我也就没怎么扔过这些。” 听到这话,墨寒殇哈哈一笑,眼都笑成了月牙。 墨寒羽实在受不了了,躲在秦枭身后避开墨寒殇的目光。 墨寒殇见状,便不再逗他,扭过头冲秦瑾逸眨眨眼,那模样似乎真的觉得墨寒羽这样很有趣。 秦枭看了眼扒着他肩膀的人,有些无奈:“你……” “我知道,扔的不好。”墨寒羽抬眼,脸上红扑扑的,像是染了胭脂,嫣红一直蔓延到了脖颈,羞涩的蓝眸水亮水亮的,狭长的睫毛微动,恍惚间以为那白羽般的睫毛也染上了些许绯红。 墨寒羽抿了下唇,与秦枭对视,脸越发红了。 “……”秦枭看着他,面色看不出思绪。 顿了片刻,认真道:“扔的很好啊。” 墨寒羽:? 墨寒羽惊讶地看着他,刚准备说什么。 “你看,这不是帮他找到了自信。”秦枭轻点下巴,示意墨寒羽去看,“没有比这更快的方法了。” 只见秦云鞍自信满满地抛下最后一个,看看靶上的结果——五个全在靶上,冲墨寒羽嘿嘿一笑。 墨寒羽:…… 墨寒羽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幽幽看向秦枭:“你为什么不能嘲讽的隐晦一些?” 秦枭面不改色地扭过头:“这不是怕你听不明白嘛。” 墨寒羽:…… 墨寒羽:“秦枭。” 秦枭:“嗯?” “你最好能五个全在二道之内。”墨寒羽面色微冷,认真道,“不然我真的会嘲笑你的。” 秦枭:…… “……其实也不是——” “加油。”墨寒羽不等他说完,微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 秦枭:…… 秦枭看着墨寒羽如同翻书一般快的变脸速度,有些哭笑不得。 一直卧在他颈部的穷奇不禁哼笑一声,睁开眼,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 秦枭走到摊前,看看余下的十把,拎起其中一把,望着已经被清空的木板,思索了下。 木板到摊子大概有十几米那么远,飞镖应该是空心的,很轻,普通人的腕力大多无法扔到目标地点。 飞镖的形状是很典型的棱形飞镖,边缘很钝,应该是避免被划伤的。 秦枭估摸着抛了下,望着前方的木板,双指夹住,手腕猛地用力,用抛暗器的标准反手横甩势,将其甩了出去。 飞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正正扎在了圆心。 墨寒殇挑了下眉。 秦枭连扔三镖,无一例外,都是正中圆心,三柄飞镖像是仿佛绽开的花,前后扎在了同一点上。 秦枭扔完三把后,顿了下,后面的两把扎在了第二道圈上。 “……差点过二道呢。”秦枭看看墨寒羽,冲他笑了下,“好险啊。” 墨寒羽:…… “……”秦云鞍迟疑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发自肺腑道,“你好装啊。” 秦枭一时没忍住,扯着嘴角扭头笑了下,掩饰性地捂了下嘴。 秦瑾逸望着靶子,他方才掂量过飞镖,知道这个的重量,是店家故意做轻的,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做生意也需要点套路,正常小孩不用属性的话,别说抛到靶子上,就是扔到那个距离都困难。秦枭扔的那几把不仅精准,飞镖刺入的深度也刚刚好,五柄没入的深浅完全一致,很明显是专门训练过的。 秦瑾逸看看轻笑的秦枭,眼眸微深,却没有说什么。 最后五把也就一人再投一次,秦枭主动放弃自己的那一次,将其给了墨寒羽。 墨寒羽没有推脱,这一次直直扎进了五道内。 投掷结束,墨寒殇和秦瑾逸并不在意那些礼品,自己也没有投到圆心,索性不要了。秦云鞍见他们这样,沉默片刻选择忍痛模仿,自己也不要了。墨寒羽看看自己投的,还是要下了那块手表。 秦枭选择都要。 店主忍痛拿出那个已经落灰的特等奖,将其递给秦枭。 秦枭观摩了下,是枚镶嵌着水蓝色宝石戒指,而且还能改变尺寸。 手表是那种颜色鲜艳的幼儿手表,看上去挺幼稚的,但秦云鞍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时不时地看上一眼。秦枭索性就给他了一块。 “给我的?”秦云鞍惊喜。 秦枭点点头,将那块梅红色带贴画的手表给了他。 墨寒羽看看秦枭,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为何收回了目光。 秦枭又翻看了下戒指,老板将这个活物戒指的使用说明详细地告诉了他,在确认过没问题后秦枭随手给了墨寒羽。 “这颜色和你挺配的,送你吧。”秦枭说着,眼神看着老板,语气清淡,似乎只是不经意的一说。 墨寒羽愣了下。 “那我中了三刀,按理来说不是应该有三个普通的戒指吗?”秦枭看着老板,语气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只给一个活物的吗?” “当然……是的,你想要也可以。”老板刚想反对,不经意对上墨寒殇的笑容,话到嘴边改了。 秦枭似乎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拿着三枚戒指回去了。 墨寒羽看着手心的戒指,不知在想什么。 “哎,老板,我们要来30次,这一次我肯定能拿走那个戒指。” 秦枭他们刚准备离去,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欢快的女声,扭头看去,见一个身穿制服的女生拉着一个同样穿着制服的男生,走到摊子前。 女生还挽着男生手臂,侧着身子道:“哥,你一定要帮我赢下来啊。” 男生轻笑着,头发应该是有意染成了金色,脾气似乎很好,外套都要被女生拽下来了,还笑吟吟地和女生轻声说着什么。 “额……不好意思,小姐。”摊主见到女生,眼睛一亮,随即暗了下来,“那个戒指已经被人赢走了,真是抱歉,因为之前一直没有人赢过,所以没有多准备。” 那女生似乎是这里的老客户,听到这个,细眉一挑:“被赢走了?谁?” 老板看看秦枭,刚准备说话。墨寒殇看着男生道:“白书衡,你怎么在这儿?” 男生闻言,愣了下,看向墨寒殇,似乎有些惊讶,随即笑了起来:“寒殇?” 听到这个称谓,秦瑾逸看了他一眼。 那男生也看到了他,冲他微微一笑:“啊,秦学弟你好,你又跟着寒殇来玩啊。” “主要是为了和我弟弟。”秦瑾逸冲他笑了笑,面色温和。 “哦?”那个男生又将目光转向秦枭他们,似乎才注意到,面露惊讶,“你弟弟?” 男生有着秦瑾逸相似的发型,都是短发到耳,细碎的刘海三七分,露出光滑的额头,只不过白书衡的头发是金色的。 秦枭与其对视一眼,不禁皱了下眉。 不知为何,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 白书衡和秦瑾逸平时的气场神色都很相似,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白书衡天生眼角上扬,看起人来会比秦瑾逸多了几分精明。脸上整体看下来都是平和阳光的,但右边眼角下的泪痣为其增加了几分性感。 “是啊。”秦瑾逸将手搭在秦枭肩上,等到手心传来毛绒绒的触感,才终于注意到穷奇。 “你呢?陪这小丫头来玩?”墨寒殇看向白书衡身后的女生,挑眉道。 那女生看到墨寒殇,面上的笑容明显灿烂了许多:“那可不嘛,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又好不容易放了假,我可不愿意呆在家里。” “这丫头整天恨不得住在外面。”白书衡笑着点了点那女生的额头。女生捂住脑袋,嗔怒地瞥了他一眼。 “不过,我还没听说过,学弟你还有弟弟呢。”白书衡话题一转,看向秦枭,“看上去也不大啊。” “是,他今年刚过十岁,还小。”秦瑾逸笑着回道。 “你好,我叫秦枭。”秦枭突然发声,主动道。 白书衡有些意外,迎着他乌黑的瞳孔笑了笑:“我叫白书衡,这是我妹白书彤。” 秦枭看向白书彤,却见她直直盯着他身边的墨寒羽看。 “……你叫什么名字啊?”白书彤眼睛闪闪发亮,弯下腰问墨寒羽。 “……墨寒羽。”墨寒羽看着她,回道。 “她是你妹妹吗?”白书彤看了一会儿,突然看向墨寒殇,笑道,“好可爱啊,你妹怎么这么好看啊。” 墨寒殇:…… 墨寒殇:啊这。 秦枭瞄了眼墨寒羽的神色,扭过头扯了扯嘴角。 “……我是男生。”墨寒羽笑着,但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心情有些不好。 “啊,你是男的吗?”白书彤意外,撇下眉,“好可惜啊,这么好看竟然是男的。” 墨寒羽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面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不悦:“为什么要说可惜?” “那还用说吗?生成女孩子多好啊,可可爱爱的……”白书彤似乎很失望,撇着嘴,对他的兴趣都少了很多。 墨寒羽微微握拳,眉头又紧了些。 秦枭感觉到身边寒气的加重,心底叹了口气,左跨一步挡在了墨寒羽面前,看着不解的白书彤,顿了下,嘴角轻扯,扬起了个温和的笑容,没有说话。 看到他这个笑,秦云鞍就跟看见鬼了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墨寒殇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墨寒羽明显是生气了,便打算打个招呼就走。 “不过……竟然有人能扔的那么准,把这个奖品都拿走了。”白书彤没等他开口,自顾自地琢磨了下,又道,“墨哥哥,你有看到是谁吗?” “啊,是我拿的哦。”墨寒殇面色不变,笑眯眯道,“怎么了吗?” “欸?是你?”白书彤惊讶。 白书衡也有些惊讶:“你怎么想起玩这个了?” “我不是说了嘛。”墨寒殇笑道,“看着有趣就玩了下。” “以你的脾气,竟然会对这种游戏感兴趣?”白书衡语气熟稔,似乎对墨寒殇很了解,“真让人惊讶。” 墨寒殇没有反驳:“害,就是玩一下,有什么惊讶的。” 秦瑾逸听着他们说话,看了看秦枭,不知想了什么,冲墨寒殇打了个招呼:“秦枭对那些好像还挺感兴趣的,我先带着他们去那边桥头看看了。” 秦枭:? 秦枭疑惑地看向秦瑾逸。 秦瑾逸面色不变,笑容依旧很温和。 “……啊,那也行。”墨寒殇看看墨寒羽,应了声。 秦枭看看微微低头的墨寒羽,握住了他的手,发现凉的吓人:“走了。” 墨寒羽点了下头,轻应了声,跟着他向前走。 秦枭一手被秦瑾逸拉着,一手拉着墨寒羽,走到一半似乎想到什么,回头看去,见白书衡一手揽过墨寒殇的脖颈,很熟稔地凑近,在其耳边说了什么,似乎察觉到什么,冲着这边抬眸,与秦枭对视,朝着他笑了下。 墨寒殇对他这亲密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排斥。 两人显然关系很好。 秦枭回过头,抬头看看秦瑾逸,眨了眨眼。 “……你生气了吗?” 秦瑾逸带着他们挤出人群,走到桥头一片空地,突然问墨寒羽。 “白书彤她说话比较直,一直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小被宠到大,说起话做起事就有些……”秦瑾逸想了下该怎么形容,最后轻声道,“不过脑子。” 墨寒羽还是低着头,发丝垂下,遮住了他的脸色。 “……不,没什么。”墨寒羽抬头,冲秦瑾逸轻柔一笑,“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她多大了?”秦枭突然问道。 秦瑾逸一愣,随即明白了他所指对象:“今年应该十四五了吧?” “那也不小了。”秦枭淡声道。 “嗨,正值青春期嘛。”秦瑾逸笑了下,突然觉得自己这对话有些诡异。 仔细想想,不是有些,而是相当诡异。 秦瑾逸不禁扶了下额:他似乎在对只有十岁的小孩表达了要让着一个比他们大了四五岁的人的意思 。 秦瑾逸捂住嘴,思绪沉了下去。 是这两个孩子太早熟了,还是白书彤太幼稚了…… “他们和你是一个学校的吗?”秦云鞍问道。 “啊,是的。”秦瑾逸思绪被打断,笑着回道,“他们都来自帝都的世家,因为他哥哥放假时会时不时地来帝都办点事,再加上白书衡是和他一届的,又是朋友,一来二去自然就熟悉了。” “那你呢?”秦云鞍眨眨眼。 “我?”秦瑾逸笑了下,眸色有些复杂,“我和他们不熟,只打过一两次照面。” “……消气了吗?” 秦枭带着墨寒羽和秦瑾逸他们拉开了些距离,站在河边,问他道。 “……不都说了,没生气。”墨寒羽垂着眼,轻声道。 秦枭:…… 但你就差把“我心情不好快来哄哄我”这几个字写脸上了啊? 秦枭叹了口气,闭了下眼:“你和她一小孩计较什么?” 墨寒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我比她还小啊?” 秦枭:…… 他确实有点忘了。 秦枭扭过脸,望着河面,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那你想怎么做呢?” 墨寒羽蹙眉怒视他:“我想揍她。” 秦枭闭了闭眼:“这不可能,你也知道,咱是邪修,不能动手。” 墨寒羽一听,更生气了:“那你问我干什么?!” 秦枭:…… 秦枭和他对视,眼眸中写满了疑惑和不解。 穷奇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90章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望着秦枭不解的眼眸,墨寒羽原本没剩多少的火苗噌噌地往上蹿。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吗?”墨寒羽没有理会看戏的穷奇,问道。 “……你现在不是就在吗?”秦枭依旧一头雾水。 墨寒羽:…… 墨寒羽张了张嘴,咬着牙后根:“明明是她说话不好。” “……”秦枭看着他,眉头轻蹙,似乎在想什么。 看着这样的秦枭,墨寒羽又委屈又生气,刚准备说什么,就听秦枭用一种很认真的声音道。 “那要么今天晚上把她引出来,套麻袋打一顿?”秦枭抱着胳膊,有些迟疑,但语气异常认真,明显是真的这么想的。 墨寒羽:…… 墨寒羽突然消气了。 没办法,他看着秦枭眼睛,感觉他要是点下头,秦枭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你真的是。”墨寒羽想了半天找不到词形容。 “你是觉得她冒犯到你了?”秦枭想了想,问道。 “当然啊。”墨寒羽想到方才,皱眉道,“什么叫是女孩就好了?难道我是男的就不可爱了?嗯?你说!” 墨寒羽目光如炬,看向秦枭。 秦枭:“……” 秦枭被他这跳跃的思维惊到了。 “……那你觉得我可爱吗?”秦枭觉得以前自己可能还会说是的,但现在…… “当然不。”墨寒羽毫不迟疑。秦枭都不是能和可爱沾着边的。 “那我也一样。”秦枭点点头。 墨寒羽:…… 墨寒羽:“那我觉得你很可爱。” 秦枭看向远方:“那你也还是不。” 墨寒羽:…… 墨寒羽嘟起嘴:“为什么?” 秦枭有些头疼,他真的很不擅长哄小孩。 扫了眼气呼呼的墨寒羽,秦枭思索片刻,抬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一本正经道:“生气了当然就不可爱。” 墨寒羽一愣,鼓起的脸松了下去。 秦枭在脑中又想了想,冲他温和一笑,语气温柔:“为了这点小事,没必要大动肝火,你看刚才气的手都冰凉冰凉的,对身体不好。” 墨寒羽:…… 墨寒羽瞳孔呆呆地看着秦枭,似乎被他说的话震惊到了。 秦枭学着叶兰淑哄他的样子哄了下墨寒羽,却发现对这小孩好像并不管用。 秦枭笑容淡下,在墨寒羽眼前挥了挥手:“发什么呆?” 墨寒羽恍惚梦醒,突然一把扯住秦枭的脸,力气很大,还用力往外扯:“你真的是秦枭?不是被人夺舍了吧?……不,不可能啊?” 秦枭:…… 秦枭脸上吃痛,想要躲开。墨寒羽手上的劲却很大,整个人都贴了上来,近在咫尺的蓝眸直直盯着他,好奇中带着质疑。 秦枭扯了半天也没把墨寒羽的手扯下来,最后终于烦了,手臂自下向上一挑,脚下一绊,拽着墨寒羽的手臂突然向后一仰,用巧劲将墨寒羽扯着在空中抡了半圈,狠狠将其摔在了地上。 “我说过了,疼啊。” 墨寒羽猝不及防,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后便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秦枭正缓缓直起腰,揉着脸没好气冲他道。 后背传来一阵疼痛,墨寒羽“嘶”了声,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因为扶不上后背只能扶着腰,撇嘴看秦枭:“你竟然打我?” “我说了半天你也没松手啊。”秦枭揉着脸,感觉有一边似乎已经肿起来了。 “……怎么打起来了?” 墨寒殇刚到这边,就看到秦枭将墨寒羽摔在地上,感叹这小孩身手真好的同时连忙跑过来做调解。 墨寒羽听到声音,转头看去,见到墨寒殇不自觉地收敛起来,抿唇转过头:“……没什么。” 倒是秦枭,盯着墨寒殇一路跑过来,一言不发。 墨寒殇对上他的目光,愣了下,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秦枭似乎想说什么,瞳眸微动,余光瞥见秦瑾逸走了过来,便闭上了嘴,没有开口。 “怎么了?”秦瑾逸看看捂着脸的秦枭,又看看扶着腰的墨寒羽,关心道,“闹什么矛盾了吗?” “不,没什——”墨寒羽刚想笑着回复。 “他拽我脸。”秦枭放下手,只见其面上一片通红,明显是被揪的。 墨寒羽:…… 墨寒殇:…… 秦瑾逸一愣,看看墨寒羽,迟疑了下:“……所以是有什么矛盾吗?” 墨寒羽面上的笑不自觉沉了下去,看向秦枭,发现其脸上看不出喜怒,还是那个淡淡的表情。 “……”秦枭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大事。” 墨寒羽听到秦枭的回复,松了口气,但同时感觉到了异样,偷偷看向秦枭,发现其神色莫名,很明显在想什么事。 墨寒殇见秦枭也没计较也没说什么,便放下心,笑着打圆场:“小孩子嘛,闹矛盾也正常……话说你们要坐船吗?” 秦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河上漂着几支小船,岸边有人撑着桌子,应当是按时间租船的。 话题就这么被转了过去,墨寒羽感觉秦枭有些异样,在墨寒殇同船家商量时,走到秦枭身边,刚想和他说什么,就听秦枭冲秦瑾逸道。 “我想和你单独坐一艘。” 墨寒羽伸出的手顿住了,看向眼前人,见其神色淡然,依旧和之前一样,看不出半点波动。 秦瑾逸听了秦枭的话,先是一愣,而后欣喜,根本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点头同意了:“当然可以了。” 这里的船和秦枭之前见到的也有些不一样,这里的小船上装上了类似船舵的东西,用来控制方向,有两种船,一种是输炁就能为其提供动能,另一种则是脚蹬型。墨寒殇他们当然选择了输炁的。 一共租了两艘。墨寒殇一边输炁,一边望着不远处的船只,不解地眨了眨眼。 墨寒羽坐在秦云鞍旁边,看着墨寒殇,又看看旁边船上的秦枭,不知想了什么,周围空气都冷了些。 在他俩身边的秦云鞍本想好好看风景的,结果硬是被墨寒羽身上的寒气逼着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你说秦枭是不是生我气了啊?”墨寒羽突然轻声问道。 秦云鞍:…… 他生不生气我不知道,但你要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秦云鞍想着,看看这小孩,终究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秦云鞍露出诚恳的笑容。 墨寒羽看看他,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算了。” 秦云鞍:…… “你不懂。”说着,还露出复杂的神情,紧接着又叹了口气。 秦云鞍:…… 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还好,墨寒羽说完,周遭的冷气瞬间散地无影无踪。 “你一直看那边干什么?”墨寒羽收回注意力,问墨寒殇道。 “……啊,没什么。”墨寒殇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冲两人笑笑,开始指着江岸上的东西介绍起来。 “咱们在的这条河啊,是通向护城河的,而后再顺着一处活水流与外界联系。那边是放花灯的地方,每逢过节都会有人来这边祈求……” 秦瑾逸和秦枭对坐着,不知是否有意控制,和墨寒殇那边隔了好几条船,两人顺着河水,正在一片稍微空一点的地方,望着水面漾漾波纹,阳光照在水面,形成稀碎的粼波。 “……其实我也没来过几次,主要是跟着你那个朋友的哥哥来的。”秦瑾逸提起这个,摸了摸鼻子,笑道,“我看那个叫墨寒羽的孩子还挺可爱的,他也还小,虽然和你是一个年纪……但朋友间有时还是需要一些包容的。” 秦枭能听出秦瑾逸是害怕他和墨寒羽有嫌隙,便道:“我没生气。小孩闹一点很正常。” 听到这话,趴在他脖子上的穷奇睁开了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是——?”秦瑾逸有些疑惑。虽然和那个叫墨寒殇的孩子相处时间不长,但他能看出来秦枭和那孩子的关系很是亲近,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 而且根据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孩的习性,应该喜欢和朋友粘在一起才对,如果不生气,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 “我就是想问问你。”秦枭正正看着秦瑾逸,瞳眸乌黑深邃,一眼望不到底,经太阳光的照耀甚至泛着些许光亮。 “你是不是喜欢他?” 空气似乎凝固了那么一瞬。 秦瑾逸愣住了,看着秦枭幽深的眼眸,浑身僵直,寒毛都立了起来,甚至有一瞬间想要马上逃离这里。 但很快,秦瑾逸便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秦枭还没有说出对象,就算说了,小孩子说的喜欢肯定也就是那种交朋友之类的喜欢吧?是他太敏感了。 “你是在指谁?”秦瑾逸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笑着问他。 “那个叫墨寒殇的啊。”秦枭神色依旧很平静,完全没有恋爱的那种羞涩。这让秦瑾逸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不管怎么说小孩子提起这种事情都会有些不好意思的吧? “啊,他是我学长嘛。日常又有接触,当然会喜欢。”秦瑾逸心落了下来。 未曾想,秦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说的是那种以结婚为目的,想要谈恋爱的喜欢。” 秦瑾逸笑容一僵。 他竟然真的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秦瑾逸扯了扯嘴角,强装淡定。 “因为我觉得你喜欢他啊。”秦枭平静道。 “但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啊?” “……那也没什么吧?”秦枭之前也不是没见过同性相恋,对于这种接受程度明显很高,“你喜欢不就好了。” “但是我们不会有孩子,到了那个时候万一——” “见异思迁?”秦枭顿了下,歪了下脑袋 “那确实挺令人害怕的。” “但就算是男女情侣不也会面临这种风险,也没什么不同啊。”对于秦枭来说,同性和异性相恋没什么区别,“而且有些异性情侣也会选择不要小孩啊。” “……不要和不能还是不一样的。”秦瑾逸垂下眼,轻声道,“况且虽然都有风险,但面临的困难肯定还是不同的吧?” “……” 秦枭打量着他,似乎在琢磨什么。 秦瑾逸看向河面,见秦枭不再开口,也不说话了。 “所以你不就是喜欢他吗?”秦枭突然开口,“你刚才说的那么多只是在担心那些不确定的事情啊。” 秦瑾逸:…… 秦瑾逸抿唇,避开了他的目光。 静寂良久,才轻声道:“那我能怎么办?” 听言,秦枭看向他。 “爹会怎么看我?他的父母呢?就算喜欢,又能怎么样?喜欢又不一定要在一起,也——” 秦瑾逸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沉下目光,思绪混乱。 “……我也没说让你们在一起啊?”秦枭疑惑。 秦瑾逸猛地抬头,看向秦枭。 “我就是确认一下。”秦枭神色很淡,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在不在一起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秦瑾逸手指微紧,神色复杂。 “……你不觉得失望吗?” “对什么?” “对我。”秦瑾逸再次垂下头,有些不敢看他,“毕竟我喜欢男人……”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秦枭奇怪,见秦瑾逸这个样子,便想了下他的年纪,“你也16了,能谈恋爱了啊。” 秦瑾逸:…… 听着秦枭老成的话,秦瑾逸一时竟有些恍惚,真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你担心爹的话……”秦枭点点手指,“我帮你问一下?” 秦瑾逸:…… 这你要怎么问啊? 也许是秦瑾逸面上的异样太过明显,秦枭轻松地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当然是直接去问啊。” 秦枭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得秦瑾逸有些害怕。 “不,你就不用了。”秦瑾逸连忙制止了他这想法,“如果我真的决定的话会自己和爹说的。” 秦枭见他这副紧张的样子,虽然不解,却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秦瑾逸擦了下额头,抹去并不存在的冷汗。 这交流太吓人了。 直到下船时,秦瑾逸都没敢再说一句。 墨寒殇注意到两人诡异的气氛,故意落后半步,好奇地跑到秦瑾逸身边:“怎么了?闹矛盾了?” 秦瑾逸心累地看了他一眼,推开了他凑过来的脸:“没什么事……学长,请不要离我那么近。” 墨寒殇:? 第91章 千年以前 ……不对!! 秦瑾逸突然顿住,死死盯着秦枭的背影,念头仿佛雷霆轰鸣闪过。 老三怎么会接触到这些?? 秦瑾逸瞳孔一缩,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小孩子早熟很正常,但秦枭这种反应和状态显然不对啊。 秦瑾逸低下头,思绪混乱起来。 是从那个地方学的吗?是谁和他说的? 电光火石之间,秦瑾逸猛然想起渔糈节时,秦枭和那个打扮古怪的人的交流。 莫非…… “瑾逸?” “先别说话。”秦瑾逸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想清楚了,忙打断身边人的话语。 但那灵感却仿佛流星,在脑中一闪而过,秦瑾逸错过了那一瞬,便怎么也追不上了。 “……怎么了?”秦瑾逸叹了口气,只能先行放弃,问道。 “他们进赌场了。”墨寒殇指着不远处的华丽建筑,慢悠悠道。 秦瑾逸:…… “你怎么不拦着些?”秦瑾逸皱眉。赌场那地方鱼龙混杂的,还乱,秦云鞍也没什么经验,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墨寒殇无辜地摊了下手:“我刚才想和你说来着。” 秦瑾逸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走进华丽高大的建筑。只见偌大的屋中摆着一张张方桌,其四周都围着一群人,人群嘈杂喧闹,大声吆喝着,钱币砸在桌上的声音“叮当”作响。 迎面的桌上一人手中拿着骰盅,手掌一掠,将桌上摞成一串的骰子尽数揽入筒中,举起来不停地摇晃,骰子碰撞的声音不断传出。 “……”秦瑾逸看着秦枭拉着墨寒羽趴在桌子上,有些无奈,“你在干什么?” “看看。”秦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刚才秦瑾逸一直盯着他,那眼神怪怪的,让他有些不自在。 “你有本钱吗?”秦瑾逸笑着问道。 “之前爹给的,剩了些。”秦枭说着,掏出一袋金币,“你要吗?” “不了。”秦瑾逸摇摇头,“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吗?” 他其实不是很想让秦枭来这种地方玩。秦瑾逸余光瞥见角落中吞云吐雾的一众,不禁皱了下眉。 秦枭见秦瑾逸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没有再理他,拉着墨寒羽问他是大是小。 墨寒羽先是一愣,骰子停下,便出了答案:“小。” 秦枭在秦瑾逸他们来之前便确认过了,可以直接用金币押,便押了小的。 开盘,一二二,小。 秦枭又让墨寒羽猜了几场,都毫无意外地赢了。 秦瑾逸一直注意着周遭氛围,见没什么异样,渐渐地放下心来。没一会儿被墨寒殇拉着去了其他桌。 在一张桌子上赢了几把,秦枭主动换了桌子,旁边有几个看出猫腻地跟了上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 秦枭没什么反应,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动作,索性不理。 又来到一张桌子,这个上面的玩法秦枭并没有见过,便没有再让墨寒羽看,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观摩。 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抬头向桌角看去。只见坐在那边的男人紫衫薄衣,绣着金色的细纹,衣衫上隐约闪着宝石般的华光,从这个角度看如同金丝玉衣一般。 男人手持云色骨扇,修长的手指根骨分明,扇子上雕刻的镂空花纹中镶嵌着各色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华丽的光芒。 怎么说,一看到这个男人,就觉得他很贵。 而且不知为何,这个男人身后架着张似乎镀了金的座椅,他半坐半靠在椅子把柄上,姿态慵懒放松,眼皮微垂,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桌面。 明明坐在赌桌旁,手边的金币已堆积成小山,却感觉他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 很奇怪啊。 秦枭看着他,有些出神。 男人似乎感觉到什么,抬眼,正对上秦枭直愣愣的目光,顿了下,冲他轻轻一笑。 男人唇红齿白,剑眉明眸,笑起来如沐春风,甚是动人。 “怎么了?”旁边的墨寒羽感觉到秦枭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男人时愣了下,在男人笑意盎然的目光中扯出个笑,点个头当是打招呼了。 见男人移过目光,秦枭才缓缓开口:“他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墨寒羽轻声问道。 秦枭伸手,隐晦地指了下男人手中的扇子:“这天气扇扇子,不冷吗?” 墨寒羽:…… 不经意间听到的男人:…… “……有可能人家是火有关的属性呢。”墨寒羽抽了抽嘴角,小声道。 秦枭听了,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是吗……” 这一趟赌场下来,赚了不少,中间秦枭将赚的钱分给秦云鞍一些,让他也能玩。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胜率实在太高,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都跟着押,到最后根本挣不了钱,只能放弃。 从赌场出来,走了好一大段路,秦枭突然顿住脚步,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 那个男人,他好像见过来着。 秦枭看了看天,想起了之前那个巷子,虽然他没看见那个人的具体长相,但刚才那个男人的身形和气息都很像。 “怎么了?”秦瑾逸见秦枭停下,不禁问道。 “……不,没什么。”秦枭回过神,看向他,“你赚了吗?” 提起这个,秦瑾逸面上有了几分不自在:“没……输了一些。” “你们呢?”墨寒殇方才有注意到他们那边的热闹,笑问道。 “赢了一些。”秦枭说着,将储物戒给了秦瑾逸一枚。 正有些郁闷的秦瑾逸接过,随便一扫不禁有些惊讶:“那么多?” “还好。”秦枭接过秦瑾逸递回来的戒指,给了墨寒羽,“喏。” 墨寒羽受宠若惊:“给,我的?” “你赚的,当然给你啊。”秦枭莫名其妙。 墨寒羽一怔,而后嘿嘿一笑,也不客气,接了过来。 秦瑾逸看着两人之间的交流,会心一笑,余光注意到一言不发的秦云鞍,思索了下,主动和他搭话:“伯父呢?” “我?我还好啦……哈哈。”秦云鞍一怔,挠了挠头干笑道,“还真是没想到啊,竟然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 秦瑾逸在此之前便向秦父他们了解过了,听到秦云鞍的话,看到他这不自在的模样,心不禁软了下来,又和他说了几句。 “……话说,你知道今天那个男人是谁吗?”秦枭故意落后几步,见墨寒羽很有默契地与自己同步,便轻声问道。 “怎么了吗?”墨寒羽一怔,看向他。 秦枭迟疑了下,将自己昨天晚上见到的和他说了。 墨寒羽沉默顷刻,目光复杂:“你能活下来还真是厉害啊……” 秦枭:? “他就是王霁啊。”墨寒羽轻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啊,我还有些事,抱歉啊要先走了。”墨寒殇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秦瑾逸歉然一笑,随即和墨寒羽道,“你跟着他们回去,我还有些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完,你们不用等我。回去要是爹问起来你就顺着他的话说。” 墨寒羽看看他手指的秦瑾逸,一时有些无语。 秦瑾逸刚刚点头,墨寒殇便迅速消失了。 秦枭望着墨寒殇的背影,慢悠悠道:“我好像知道了。” 墨寒羽看了他一眼,想到什么,皱了下眉。 “知道什么?”秦云鞍好奇地凑过来。 秦枭:“不,没什么。” 墨寒羽:“不,没什么。” 两人突然变得很有默契。 秦云鞍:…… …… “找我做什么?”墨寒殇推开纯木的门,对正坐在窗前往下看风景的男人道。 男人轻倚在窗前,身上的紫色长袍被瑟瑟秋风吹动,粼粼珠光闪过,看上去很是飘逸。 寒风凛冽,男人似乎并不觉得冷,还扇了扇扇子。 身前桌面上摆着茶壶,两只茶杯冒着,氤氲热气,清淡的茶香被风吹散,在屋中蔓延开来。茶壶座下燃着炉火,壶盖微微抖动,不停冒着热气。 “你弟弟倒是挺有意思的。”王霁像是想到什么,两眼轻眯,嘴角抿出一抹笑。 “为什么这么说?”墨寒殇在他对面坐下,寒风吹来,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他好像认出我了。”王霁坐正了身,目光移了过来,“你和他提过吗?” “……当然没有。”墨寒殇皱眉,“但你的事稍微有了解的都知道。” “但他不是刚从那个地方出来吗?”王霁对上墨寒殇的目光,笑容不变,“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做什么。” 墨寒殇抿唇,没有回答。 “所以你来这里干什么?总不会是为了那一点钱吧?”墨寒殇端起茶杯,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 “当然不是。”王霁想到什么,看了他一眼,“你之前拜托我找的,有了消息。” 墨寒殇听言,愣了下,抬头看他。 “千年前的很多东西都遗失了——想来这也正常。皇室中保存的古物也是屈指可数。而且当年流传的许多事情都经不起考量……”王霁晃动着茶杯,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过在我查的时候,国师那老东西不知为什么也起了兴趣。” “说是帮我找,但帮的都是些倒忙。”王霁想到这,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悦,“那老东西整天神神叨叨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说起来,国师这个身份在雨华建立时便存在了吧?一直留着这个职位到现在……但好像每届国师都挺神秘的。”墨寒殇思索了下,道。 “那可不。”王霁想到什么,冷笑一声,“几年前落云乱的时候这老家伙就跟没事人一样,谁都找不到,平乱结束了他跳出来了。” “那你就没找他事?”墨寒殇想到他的性子,笑道。 “……”王霁眼神一暗,“说是国师,实际上跟个吉祥物一样,也不管事也没实权。我和他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而且他也识相的很,不会在我面前转,没有费心的必要。” 墨寒殇挑眉:“你这么确定?” “我查过他。”王霁眉眼淡漠,但眼神总是透露着阴郁,“早在老皇帝死之前便查了,因为当时害怕他出什么问题。” “结果呢?” “查了他的家人、同学……却没半点发现。” “为什么?很厉害吗?” “不。”王霁侧过脸,看了看窗外,“是都死了。” 一阵寒风吹过,皮肤有些泛凉。 王霁伸手关上了窗户。 “他的父母在三十年前老死;他出来的那个乡镇在28年前因为一只失控的魔兽而毁灭,现在那个乡镇里的人全部都是非原住民;他没有娶妻,也没小孩,上任那么多年从未有过绯闻,也没有人见到他和某个人走的很近——哦对,他之前多次去找过你的父亲。”王霁说着,看了墨寒殇一眼。 墨寒殇一愣:“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能看出来。”王霁淡然回眸,继续道,“他的学校早在50年前倒闭,教过他的老师和他的同学基本不是死了就是丢了。” 王霁蹙眉,似乎有些烦躁:“这要说不是故意的我是不信的。” “这玩意谁会信啊……”墨寒殇喝了口茶,面色复杂,“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 王霁闭了闭眼:“自那以后我也就放弃了,反正和他没什么冲突,他既然这么有心,那就依他。” “……”墨寒殇见他这样,也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便拐回了正道,“所以你查的怎么样?” “只查到了点皮毛。”王霁想到这,点了点手指,“大多都是雷霆那边记载的。估计混进了很多的个人情感。” “说是墨泽在雷霆呆了几百年,有过多件绯色传闻——这就纯扯了,因为他们记载的地方是在皇宫,那地方他要是真和那么多女人有过关系雷霆的皇帝能忍那么多年?”王霁嗤笑一声,“然后说是蛊惑雨华初代皇帝叛离,这件事惹得雷霆大怒,便联合众国讨伐,最终取得成功,被斩首分尸了。” 墨寒殇皱紧了眉,这个故事和秦瑾逸和他讲的竟大差不差。 “雨华没有记载这件事吗?”墨寒殇问道。 “有,在皇室密卷中。我托她去找了,只找到几卷碎片,上面是缨帝口述,说是她和墨泽被困在一座山洞,最后墨泽牺牲自己帮助她逃脱,所以才死的。” “要真是这样,那还真是感人呢。”王霁眼中浮现一抹嘲讽,“舍己为人啊……” 墨寒殇没说话,低头似乎在想什么。 “……那墨泽和我们家有什么联系吗?”墨寒殇想到那天听到的,问道。 “不知道。”王霁轻倚在窗前,像是想到什么,补充道,“不过有提起,说墨泽曾经救了个没有姓氏的人,那人为了感恩便以冠以墨姓……” “好巧不巧,我找了许多,在那个地方找到了传闻,说杀了墨泽的也是个姓墨的,于是墨泽在临死前说了句如果他还有转世定会屠他满门。”王霁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和你们家有关啊。” 墨寒殇听了,整个人都不好了,忍不住扶额倚在桌上。 王霁见状,缓缓收敛了眼中的笑意。 第92章 带她出去玩 ……不过,化雪那小丫头看到那些消息的时候反应很奇怪。 王霁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水,眼神微暗。 还有那个画像…… 王霁目光微转。那个所谓墨泽的画像,和那个叫墨寒羽的小孩,真的很像。 王霁抬眼,看面前整个人都阴郁下去的墨寒殇,眸中神色变了几遍,最后轻笑一声,抿了口茶水,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思绪:“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会突然让我去调查这些?” “……之前听到了点传闻。”墨寒殇撑起手掌,面色复杂,“那个墨泽……有什么特征吗?” “这个倒是没有写。”王霁目光微转,轻笑道,“你也差不多得了,千年前的事我查出那么多已经可以了,这个人有没有还不一定呢,大多都是三言两语口头记载,就连仅存的画像都是听描述简画出来的。” 墨寒殇眼睛一亮:“那那画——” “因为一个意外,被皇帝不小心烧了。”王霁提起这事,眼神暗了暗。 “啊?”墨寒殇大失所望,而后又不死心问道,“你没有看到吗?” “看了一眼。”王霁瞥了他一眼,“只记得是白头发……眼睛金色,长的挺好看,其他没有了。” 墨寒殇眉头紧皱,抿唇缓缓低头。 “……话说,你弟是邪修吧?” 王霁此话一出,感到对面人的目光瞬间锋利起来。 “你怎么知道?”墨寒殇神色淡了下来。 “我为什么会不知道。”王霁姿态放松,显然不怎么当回事,“提醒你一下,他应该还有两年就上学了吧?” 听到这话,墨寒殇一愣,随即意识到王霁的意思。 雨华所有的炁修学院,没有一个会录取邪修。 甚至有很多炁修学院的第一条就是不能和邪修有关联。 “但他是天生的啊?”墨寒殇皱眉。 “他们可不会管这些。”王霁嘲讽一笑,而后收敛了笑容,“最近,我听到了些传闻。” 听他突然转移话题,墨寒殇有些不解,抬头看他。 “说是容城那里,有出现窟儡。”王霁语气平淡,甚至透着几分温和。 墨寒殇手指一顿,寒毛瞬时立了起来。 “前段时间的事了吧。”王霁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僵硬,笑了下,拿起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满,又抬眼看向对面的人,“你要吗?” 墨寒殇嘴角微扯,推了过去:“请……” “这么紧张干什么?”王霁呵呵一笑,面色温和地给他也添了些,直到茶杯盈满后才堪堪停手。 墨寒殇看着再加一滴就会溢出来的茶杯,眼神微动,不知在想什么。 “真的很奇怪啊。”王霁放茶壶的声音很轻,声音依旧平缓,“因为听来人说,那个时候,你似乎也在,但是我却没听你提起过这件事呢。” 王霁说到这,轻轻笑了下。轻柔的笑让墨寒殇的心都颤了下。 “好歹我帮你搜集这些东西也花费了不少的力气……”王霁露出纠结的神色,“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呢?” “……”墨寒殇低着头,顿了片刻,才轻声道,“因为我还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王霁笑容晏晏,完全看不出有生气的倾向。 “那个……窟儡,和我之前见的有些不一样。” “哦?” 墨寒殇抬眼,见男人温和的笑着,心中暗啧,只能说了出来。 “你应该有了解,窟儡中虽然有原主的灵魂,但行为都是经所有者操控,每具窟儡都会被所有者打上标记,只能听从一人指挥,并且完全不具备思想能力。”墨寒殇说着,抿了下有些发干唇,“但那个不一样。” “我觉得……她有自我思考的能力。” “何以见得?”王霁面色没有半点变化,笑容如沐春风。 “……眼神?”墨寒殇迟疑道。 王霁:…… 王霁笑容不变,语气淡了许多:“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证明自己的想法——把那个窟儡带到我面前证明给我看。另一个……” 王霁语气微顿,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笑意完全消失了:“我想你不会想知道的。” 墨寒殇揪紧眉头:“我现在又找不到那个——” “秦枭。”王霁语气微凉,“是叫这个名字吧?” 墨寒殇:…… 这都知道了吗。 “这样,我也不难为你。”王霁微微眯眼,语气微缓,“毕竟他是秦家的小孩,爱屋及乌,你有这个私心我也能理解。” 墨寒殇听到他这话,心不仅没有放下,反而悬的更高了。 “你把我的话带给他,告诉他在大赛结束后到这里来找我。”王霁淡淡道,“大赛要持续近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也够他思考的了吧?” “就让他一个人?”墨寒殇一愣,不可置信,“为什么?” “你把话带到就可以了。”王霁似乎不想说那么多,语气淡了许多,“而你在这段时间内最好看好他,如果在大赛中有什么差池——” 王霁眼神微凉,看着他:“你应该也知道这个大赛的重要性吧?” 墨寒殇当然知道,这是自新帝上位以来第一次举办比赛,看热闹的、想搞事的可多了去了,王霁整天明地暗地所要提防的人和事太多,不想再分精力去管这个了。 仔细想想,墨寒殇也能理解王霁的心情,点头应了下来。 …… 秦瑾逸带着他们又转了一会儿,出集市的时候碰到了墨寒殇,正巧也到了中午,便带着一起去吃饭了。 秦枭在路上总觉得墨寒殇在看自己,扭头去看却又看他扭过头张望着四周,见状不禁疑惑地皱了下眉。 “怎么了?”墨寒羽见他总是看墨寒殇,问道。 “没什么。”秦枭摇摇头。 …… 一直到晚上和秦枭分开,墨寒殇还在纠结。 墨寒殇盘腿坐在自己床上,半裹着浴巾,皱眉思索着。 “……你到底怎么了?”墨寒羽从浴室中走出来,见他还是这个仿佛失了魂的样子,不禁问道。 墨寒殇看了他一眼,想起秦枭是他的朋友,神色越发复杂了。 墨寒羽:……? “……”墨寒殇纠结很久,看着墨寒羽也坐到床上后,终于开了口,“你觉得秦枭是个什么样的小孩?” 墨寒羽:? 墨寒羽先是一愣,而后看向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问问嘛……”墨寒殇干笑道。 “……”墨寒羽虽然不解,但还是想了想,回道,“虽然性格有些古怪,脾气有些暴躁,下手没个轻重,情感有些淡漠,长的也很普通……但除此之外他还挺好的。” 墨寒殇:…… 不是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啊? 在你眼中他那么差劲的吗?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做朋友啊?? 也许是墨寒殇眼中的异色太过明显,墨寒羽皱眉思考了会儿,艰难补充:“……其实他心还挺——” 墨寒羽刚想说好,倏地想起他杀人不眨眼的样子 ,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 “——还,还挺……单纯的。” 墨寒羽说完就扭过头,一副昧了良心的样子。 墨寒殇:…… 真的那么夸张的吗? 墨寒殇想想那小孩的样子。他也只不过觉得那孩子可能孤僻了些,怎么听墨寒羽这话说的好像是个无恶不作自私自利的什么魔鬼一样。 “……那你为什么会和他成为朋友呢?”墨寒殇抽抽嘴角,问道。 墨寒羽想了想,沉重道:“现在想想,如果我当时不和他玩他就真的没朋友了啊。” 墨寒殇:…… “阿嚏——”正在洗漱的秦枭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有些疑惑。 “你感冒了?”门外的穷奇嘴里叼着一棒棒糖——回来时秦瑾逸给他买的——漫不经心问道。 “应该不是。”秦枭关上水,抽出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头发,走了出来。 “嗨——惊喜!” 秦枭刚打开浴室门,就见倩穿着她那身白裙子正正方方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看到他双眼一瞪就要扑过来。 秦枭慌忙接住了她,摸到她毫无弹性还寒冷如冰的皮肤,不禁抖了下。 倩扑到秦枭怀里,摸着他滑溜溜的皮肤,才发觉他没有穿衣服,连忙从怀里跑出来,捂着眼睛装作害羞的样子跑到了床边。 秦枭:…… “你怎么出来了?”秦枭拿起旁边的外袍,简单地系了下,坐到她身边,问道。 “想你了嘛。”倩哈哈一笑,伸手抱住了他,钻到秦枭怀里,“以前因为你总是出去,都没有时间和我玩。” 秦枭想到之前,眼神一暗有些难过:“抱歉……” “啊?没事啦。”倩看出他的异样,摆了摆手,手脚并用爬上了床,环抱住秦枭的腰,下巴一抬枕在他的小腹,热意透过毛绒绒的浴衣传来,让她惬意地眯起了眼,“我在那里过的很好啊,大家都很好,邙灵也很好,我说话都是他教的呢。” “……他教的吗?”秦枭惊讶。 “嗯嗯。”倩点了点头,又猛地坐起来,笑道,“所以啊,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过的很好。” 秦枭手指微紧,不知说什么。 倩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好,望着他笑道:“你不用总觉得亏欠我什么,我过的很好,你也不需要想那么多,过好自己的就可以了。” 说着,观察着秦枭的神情,眨了眨眼,思索片刻道:“实在不行,过两天你带我去玩玩,就是今天你们去的那个地方,我看着很多我也感兴趣,就我们两个人,怎么样?” “好。”秦枭几乎没有思考。 “不过……如果我要出去那还是需要打扮一下的吧?”倩思索着,“这个样子还挺惹人注目的呢。” “那可不嘛。”穷奇瘫在沙发上,懒洋洋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鬼魂成精了。” 秦枭皱眉看他。倩哈哈一笑。 “是嘛。”倩毫不在意,“确实啊,身上这些伤口什么的……” 倩看看自己满是疤痕的手臂,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上的缝合线,在她能看到缝合疤痕中源源不断泄出的黑气。 “是不是可以涂点粉什么的?”倩挠挠脑袋。 “……”秦枭看着她,迟疑片刻,“我今天看到有卖那种模拟动物的服装——” “那叫玩偶服。”穷奇冷眼看他,“之前那个人类和你说过了。” 秦枭:…… 秦枭扭过头,见倩还有些不解,冲她解释到:“那种东西就是以动物为原型模拟人类做出的一种服装……穿上去后也能听到看到外面。” “我明天去买。”秦枭估算了下自己的钱,应该是够的。 秦枭说做就做,翌日清晨就敲响秦修云的房门,把自己的打算和他说了。 秦修云听完要多紊乱有多紊乱:“所以……你是想……?” “我就是说一下后面两天我要独自行动。”秦枭面色认真。 秦修云:…… 秦修云闹心,却没办法,给了他个定位传话的手镯,让他随时随地带着。 秦枭答应了,当天买完第二天就带着倩出去玩了。 一路上也很顺利,因为落云这种大城市本就包容性很强,再加上这几天全大陆过各个地方的人都有来,一路上各种奇行异服都能看见,区区一圆滚滚的粉色小熊自然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秦枭带着她转悠了一天,回去听说墨寒殇找了他一天。 秦枭:? 面对秦枭不解的表情,穷奇耸了耸肩:“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闲的没事跟着那人类走了走——不过你放心他肯定没发现我,我也是最后才知道的。” 秦枭:…… 秦枭不能理解,却也没打算问。问的话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倩跟着他玩了一天,直到回去的时候依旧很兴奋,欢天喜地地和他道别完后回到魂海便睡着了。 墨寒殇在得知了秦枭回去后又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旁敲侧击地去问一问。秦枭听了半晌也差不多听明白了,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看着墨寒殇大舒口气,思索片刻便问了出来。 墨寒殇迟疑片刻,在秦枭疑惑地目光下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秦枭听完后不知想了什么,没有回答墨寒殇“准备怎么样”的话,扭头进了秦修云的屋,将事情给他说了。 刚把心放下的秦修云:…… “……你打算怎么办?”秦修云揉着眉头问他。 “不知道。”秦枭实话实说,“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还有那么长时间。”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秦枭看秦修云眉头都要皱一起了,安慰了下,“他既然这么明晃晃说出来了,就代表他现在没什么恶意,问题应该不大。” “……你就没有听过有一种叫阳谋吗?”秦修云扶额。 秦枭:…… 第93章 宗门 等待大赛开始的日子并不长,几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几天秦枭并没有再收到关于尹玺晦他们的各种消息,他们给的所谓的炁导也没有亮过。直到大赛开幕式,才听说雷霆的队伍要来观看。 不过就算他们去大概率也是见不到的。毕竟以他们的身份肯定会给他们定制特殊的坐席。 驯魔师大赛在雨华最大的比赛场举办。大赛开幕式初日,人声鼎沸,高大威猛的魔兽在场地周围盘旋。斗兽场外观是个向下凹陷的圆台,地面的圆形场地半径足有千米,场地圆壁上的八扇大门往外敞开,坐席围着场地形状层层叠加。 南宫化雪早在前几天就接待过各个势力的代表了,现在正坐在最豪华视野最好的席位上——在这个角度可以观察到整个场地——看着一个个观众落席。 身边传来动静,南宫化雪还没扭头,一道声音传入脑中。 【雷霆的二皇子。】 南宫化雪扭头,果然见一正装小孩站在门口,像是在找什么。 “雷霆的座位席在那边。”站在门口的王霁笑道,弯下腰轻声道。 “啊,真是抱歉。”男孩一愣,随即点头道了歉,转身离开了。 王霁见其离开,轻轻关上了门。 “他们都去看了吗?”南宫化雪见房间里没有旁人,姿态放松,盘着腿坐了起来。 “请您稍微注意一下。”王霁坐在一边,拿起旁边的金属板看了起来。 “人物关系和长相都记住了吗?” “……”南宫化雪移过目光,“记了……吧?” 王霁:…… “不是都接待完了吗?今天看完开幕式我就不用坐在这儿了吧?”南宫化雪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撇眉看他。 “……不,还要看决赛。”王霁手指不断地在金属板上滑动,“如果有人要来你还要陪着。” “就是说他们可以不来,我是必须要到吗?” “是的。”王霁垂眸,声音悠闲,“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我们自己要做好。” 南宫化雪皱眉,扭头看向场地。 这个房间建立在中层,建造用的是能控制的单面镜,现在从场地观众席那边是看不到这里的,这也是为什么南宫化雪能放心地躺下去。 南宫化雪捂住脸,深深叹了口气。 “雷霆那几个关系是不是不好啊?”南宫化雪想到什么,问道,“我前两天见的时候那个女孩好像一直在呛刚才那个小孩。” “……”王霁目光复杂,“我记得这个我和你说过。” 南宫化雪:“……啊对对对,是因为不是一个母亲是吧?哈哈。” “不仅如此。”王霁无奈地闭了闭眼,“那个孩子不受他们皇帝待见,你也知道,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捧高踩低的大把,再加上有人挑唆,结仇是再正常不过的。” “谁挑唆啊?”南宫化雪好奇问道。 “那谁知道。”王霁抿了口桌子上放的茶水,看了她一眼,“你不如自己想想。” 南宫化雪想了下。 如果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一直以来她爹都对那个兄弟不好,还把那个兄弟送到九死一生的地方,在此期间她一直享受着独宠,之前也对那个兄弟贼不好,但那个兄弟最终从那个地方活着回来了,那她…… “先下手为强杀了他。”南宫化雪毫不犹豫。 王霁:…… “……这就是刺杀的真相。”王霁闭了闭眼,缓慢道,“据我猜测,应该是雷霆皇室那边的内讧,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那这么说那个小孩也太惨了吧?”南宫化雪想想之前站在门口的那个小孩,“看上去还挺乖巧的,结果爹不宠娘不爱兄姊还想着杀自己……” “他能活到现在真的挺不容易啊。”南宫化雪感慨。 王霁轻笑一声:“那陛下有想过如果他在雨华境内被杀会有什么后果吗?” 南宫化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如果他死了,不管雷霆皇帝到底喜不喜欢他,都有理由和雨华交恶,虽然两个国家已经几百年没打过仗了,但这事谁说的准呢…… “那他打的什么主意啊?”南宫化雪蹙眉,“他既然不喜欢他那二儿子,为什么还要把他送过来?” 王霁摇摇头,没说什么。 尹玺晦一进门就看到他那打扮光鲜亮丽的皇姐正满脸笑容地喝了口茶,看到他来,笑容顿时淡了许多。 “你迟到了。”尹方昀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刚才认路,花了些时间。”尹玺晦笑容温和,关上了门。 房间中除去他俩,还有一个短发女子,女子看了他一眼,向他弯腰行礼:“二皇子阁下。” “娘,我不是都说了吗?这里又没别人,你又为什么——” 尹方昀不满,话还没说完,被女人的眼神噎了回去。 “真是抱歉,因为这些年有些放纵她,所以——” “没什么。”尹玺晦笑着,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方昀姐说的也有理,您确实有不向我行礼的资格。” 尹玺晦笑容宛如春风拂面,看着面露担忧的女人,眼底一片冰冷。 如果真的担忧,为什么不在今天之前告诉他位置,而是在今天早上才托人转告?现在做出这个姿态又做什么呢?如果真的担忧,就算自己不来,那也是可以拜托下属去找的吧?但他来到这里后一直一个人,除了雨华这边安排的几个护卫以外再无他人。 雷霆这一次来的人并不少,如果有心自然会安排几个来保护他,但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人在活动,特别是刺杀当天。 就算是前几天的出走,虽然在他回去后表现出十足的后怕和担忧,但依旧没有提出要派人跟着他。 尹玺晦真的有些想笑。作为雷霆前任武将,他不信她连这样简单的事都想不到。 不过算了。 尹玺晦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望着下方场地。此时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人,开幕式要开始了。 “……你在这儿都能睡着啊?”秦瑾逸推了下秦枭,“开始了。” 秦枭揉揉眼睛,还有些迷茫:“比赛吗?” “……开幕式。”秦瑾逸没忍住弹了下他的脑门,指了指场地:“亏我抢了这么个好位置,正好可以看清比赛状况,你却在这里睡觉?” 秦枭:…… 身边的墨寒羽轻笑一声。 “开幕式有什么好看的……”秦枭说着,到底是坐直了看向场地。 场地四周安着扩音炁导。突然间,宛如巨大的爆破声,炸裂的声音吓得秦枭一哆嗦,猝不及防,转过头张望四周,面色复杂。 紧接着,响起了欢快的音乐。周围礼炮炸响,漫天的彩条飞舞,与此同时头顶掠过几头高大的长着翅膀的魔兽,魔兽飞得很低,几乎抬手就能碰到,有些小孩直接站起来触摸魔兽身上光滑的鳞片。 “你要摸吗?”秦瑾逸指着往这边来的魔兽,问秦枭。 秦枭婉拒:“不。” “为什么要有这个环节?”秦枭问旁边的墨寒羽,“不怕突然吃人吗?” 墨寒羽看了他一眼:“这些魔兽都是高级,是经过严格筛选、再加以训练,才让他们这样的。主要是普通家里的孩子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这种魔兽,也当是福利吧。” 秦枭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魔兽们盘旋几圈,最后轻轻落到场中,化作人形。 接下来又是几场魔兽表演,而后便是来自各个国家的驯魔师入场,带着自己的魔兽在场地展示一圈。许多魔兽都可以化成人形,跟着报名的驯魔师,仿佛散步般慢悠悠地走。 也有些故意施展自己健硕的体格,以高大的兽形入场。 还有以自己名义,不代表任何国家出赛的。 秦枭盯着场中看了一会,看得眼花缭乱,受不住地闭上眼睛往后一仰,却意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周围人好多啊。)” “(说的就是,还怪热闹的。)” “(听说参加这玩意还有奖励呢。)” “(真的吗?那我——)” 秦枭猛地回头,和后上方的人对上了眼。 “呦?”于儿挑眉,朝他笑了下。 秦枭:…… “(你怎么在这儿啊?)”旁边的骄虫新奇道。 他们怎么在这儿啊? 秦枭也想问。 秦枭张嘴想说什么,余光看到骄虫手上那缩成一团的可疑蜂王,眯起了眼。 他说怎么这几天不见影呢…… 骄虫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欲盖弥彰地往身后藏了藏:“孩子就是想我了,你别怪他。” 秦枭:…… 他这话让秦枭莫名有种亲妈在和后妈说话的感觉。 再这么聊下去自己这个后妈估计就要破防了。 骄虫头上套了个巨大的玩偶头套。两人都换了身衣服,似乎是为了融进人群,穿的五颜六色缤纷多彩的,特别是骄虫,穿着身绣满蜜蜂和花的外袍。 于儿手上的蛇不知道去了哪儿,但两边的袖子上一左一右绣着栩栩如生的青蛇,似乎下一秒就会从袍子上钻出来一样。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墨寒羽扭头,看到于儿时疑惑地皱了下眉。 于儿看到他这脸,表情丰富起来。 旁边的骄虫“呦”了声,显然有些看热闹。 墨寒羽对他们的态度有些不能理解,却也没有问。旁边的墨寒殇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神色微变,深深看了眼秦枭。 “怎么了?”秦瑾逸听到秦枭在说话,回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了下。 骄虫看见他,又“欸”了声,脑袋一歪刚想说什么,头套差点掉。 周围突然热闹起来,再加上那嘈杂的音乐,话语被淹没在一片震声中,秦枭便不再说话,回头看向场地。 等到流程走的差不多了,南宫化雪整理下衣服,轻轻嗓子站了起来。 王霁按动旁边的按钮,那单面镜缓缓落下,周围嘈杂鼎沸的声音传了进来。 南宫化雪望着场中望着自己的人们,有些紧张,但到底之前在这里模拟过许多次,僵着脸完成了宣布大赛开始。 鼓掌声传来,南宫化雪面色不变。王霁再次按下按钮,那单面镜又缓缓升了上去。 确定无误后,南宫化雪长舒口气:“好多人啊。” 王霁笑了下,没说什么。 “话说……为什么还有代表宗门的啊?”南宫化雪望着下面的场地,不解。 “宗门和世家差不多。”王霁坐在她旁边,淡淡道,“宗派的目的就是求同存异,目前较为出色的就是琴宗。他们吸引同种属性的,制定规则并加以管理,在那么发展下去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南宫化雪露出复杂的神情。 这种比江湖流派还要夸张啊。 “毕竟属性人人都有,只要有这个实力,就没什么不可能的。”王霁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轻笑道,“再加上宗派属性都有较多的共同点,如果团结一致相互帮助共同发展,平均实力便会提高。那些世家总会注重于培养那些潜力的发展,容易忽视那些天赋普通的人。相比起来宗派比家族更容易发展。” “但大大小小的宗派那么多,就没有所属国家吗?”南宫化雪看着一个个独立于国家的标牌,问道,“照你这么说,那他们那么厉害,为什么国家不去强迫他们成为附属呢?” “宗派是有双面性的。”王霁笑着解释,“他发展起来确实很厉害,但如果某一环节走歪了呢?” “确实,让他们成为附属确实可以提高自己的力量,但与此同时就要承担他们所带来的风险。”王霁道,“而且要想让他们快速发展,需要大量的钱和资源,但能融进宗门的,大多都会随着宗派里的大名走,而不是皇帝。” “太难控制了,万一再惹事走错了道,成为邪修派系,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王霁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又出钱又出力最后名声还臭了,这得多难看啊。” “……说的也是啊。”南宫化雪点头。 王霁看了她一眼:“实际上之前星辰曾经做过这样的事,当时的皇帝花了重金和众多资源去培养他看好的一个很有潜力的门派,结果……” 王霁点了点手指,轻笑一声:“那个宗门有个缚尸者,这件事被门主瞒下,听说原本以为没什么事,到了最后却因为大多都无法拒绝这种高风险,却高收益的修炼方式成为了缚尸者。等到皇帝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宗门中已经没有几个正常人。” “最后星辰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个门派剿灭,却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逃到了各地。”王霁嗤笑,“这只是众多风险中的一个,却要因为这个而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所以从那以后,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重蹈覆辙,便没有再去搞过这些事情了。” 南宫化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第94章 第一次出场 每届驯魔师比赛的场地不同,规则也是大不相同,有一届在雷霆举办的甚至做了场大乱斗,将所有的驯魔师分成三场,每场近千头的魔兽,也亏的雷霆场地够大,能容下那样的群魔乱舞。 相比起走野路子的雷霆,雨华历届的规则还是正常许多的,这次也不例外。将所有的驯魔师平均分成十组,每组的随机抽签进行抽签,每一轮的比赛后会进行再次分组抽签,每人有三次机会,在第三轮比赛过后,三败者淘汰,第四轮三败一胜和四败者淘汰,第五轮四败者淘汰……以此类推,直到剩余十六人进行抽签后分成两组,两个组分别决出最强者进行最终决赛。 在裁判宣布完比赛规则后好一会儿,秦枭还在思考到底是怎么算的。 旁边看出他心思的墨寒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看比赛就行了,反正你也没有支持的人。” “怎么会?”秦枭撇眉,“你不支持她吗?” “……但她也不需要担心吧?”那是饕餮欸。 “万一出现了什么厉害的呢?”秦枭刚说完,扭头碰到穷奇的目光,顿了下。 “你说的没问题。”谁知穷奇认真点了点头,但眼中都是看好戏的打算,“那就看看呗,反正那小孩说了不会让他轻易上去。” 比赛开始了,看着入场的人,秦枭兴趣不是很大,一连看了几场都没什么感觉,倒是看秦季尘激动地很。 “……他为什么这么激动?”秦枭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他赌钱。”秦瑾逸说着,有些嫌弃,“每逢大赛都会开赌盘,他每次都参加。” 秦枭又看了几场,还是觉得很没意思。 “这几场的魔兽都不是很强,他们的驯魔师也是。”墨寒羽在旁边低声道,“下午有一场,我听说双方都挺强的,有兴趣再来看看。” 秦枭点了点头:“我看刚才雨华参加的驯魔师很少啊。” “很正常。”墨寒羽笑道,“雨华出炁修出的多,普遍都注重自身修炼,很少有人去专心研究魔兽。只有帝都的柳家算是顶级的。” “四个帝国中,星辰发展的是最均衡的,虽然没有哪一项是拔尖,但也没有哪一个是垫底的。羽国鲜有战争,也没什么重武轻文轻文重武倾向,各项人才都有发展。雷霆那边重武轻文,驯魔师和炁修拔尖,崇尚武力治国,近乎每届都是雷霆拔取头衔,今年应该也不例外。”墨寒殇和他们说道。 秦枭看看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道:“那亡丘呢?” “……这我不太知道。”墨寒殇摇摇头。 秦枭又把目光移向墨寒羽。 “亡丘那边……炁修比较好,他们似乎更注重于宗派发展。”墨寒羽笑道。 “对了,我刚才看她好像并不是作为雷霆出场的。”秦枭又想到什么。 “……一会儿可以问问。”墨寒羽轻声道,“今天没有她的比赛。” 扩音的炁导现在安静下来,只用来介绍对场的驯魔师和对决结果。 即便如此,还是很吵。 秦枭揉了揉眉心,周围加油打气的声音不断入耳,有些困了。 “……咱们国家打的好差啊。”南宫化雪托着下巴,“基本都是被碾压啊。” “雨华管理魔兽的条款太多,又没多少人有精力花钱调教那些太过凶残的魔兽,自然不是很出彩。”王霁扫了眼场地中伤痕累累的魔兽,没什么表情。 南宫化雪虽然在此之前了解过,但这种不如别人的认知还是让她有些挫败。 “不过听说柳家那边养了几头魔兽,说蛮厉害的,准备在这次大赛中露脸。”王霁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还有白家。” “白家不是注重炁修吗?”南宫化雪疑惑。 “谁知道那老婆子又在想什么……”王霁垂眸,“前几天白书衡才打败徐青云,现在又在这上面露脸。” 落云中,白家和徐家都是注重于培养炁修的发展,年轻一辈的徐青云算是新一辈徐家中最为出众的一个。 “说不定是针对你呢?”南宫化雪盯着下面,淡淡道。 王家近几年人才频出,却都没有像徐青云那样太耀眼的炁修或是柳家那种顶级驯魔师,不知是有意收敛还是确实是那个程度,王家在帝都的几大家的任何排名中只能位于上流,算不得顶尖。 王霁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其面色如常,不禁嗤笑一声。 “说起来……白书衡和墨寒殇确实走的很近。”王霁笑道,“如果他们两家联合起来我还真有些扛不住呢。” 虽然这么说,但他脸上没有多少惧怕。 南宫化雪也能理解他的意思。就算白家他们想做什么,那也是家族之间的矛盾,这几个顶尖世家对政事不感兴趣,对他手里的权力也没什么兴趣。 这边,于儿盯着墨寒羽,面色复杂。 他还记得自己初见墨泽时的场景——忘记了是多久之前,反正就是很久。 那天他正闲的无事找白泽聊天,去到昆仑后却并没有见到白泽的身影,只在他经常在的地方见到了一个小孩。那小孩一个人坐在寒潭边上,四周清冷寂静,水面一丝波纹都没有。 于儿还没靠近,那小孩就看了过来,灿金色的眼眸散发着冰冷锐利的光,仿佛一眼将他看穿了。 于儿感觉古怪,刚想问什么,就听一道冰冷清脆的声音响起。 “他不在这儿。” 声音传入耳中,小孩的嘴唇却并未张开。 “那他——” “给人类送书了。”小孩似乎总能先一步知道他要问什么,还没等他说什么,便回答,“还顺带教给他们辟邪驱鬼的方法。” “那——” “半个月回来。” “你——” “我不是他的子嗣。”小孩说着,站起来,脚尖悬空,眨眼到了于儿眼前,与他平视,“你可以走了。” 于儿打量着面前的小孩:面上稚气未脱却布满了阴郁之色;纤细白皙的脖颈如藕段般,似乎轻轻用力便能折断;雪白的发丝如同瀑布汗般垂至腰间;松散的白袍虚虚垂至大腿,露出笔直白皙的双腿;肌肤宛如白玉般光滑细腻;不知为何,细长的脚踝交叉缠上了白色的绸带。 于儿面露迟疑:“你——” “我确实不是他的小孩。”小孩皱眉,隐隐有些不耐,“你可以走了。” “那你——” “墨泽。”墨泽回答,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面色毫无表情。 于儿一愣,随即想到白泽似乎和他提起过…… 在混沌之初便存在的浊气,一直到近几千年才凝集成型,想来也存在了几万年了吧?听说和白泽一样拥有通晓万物的本事,但好像是煞气太重,所以白泽一直将他束缚在身边来着…… 于儿心思刚动,眼前的小孩神色阴沉下来:“想够了吗?” 于儿:…… 不是你自己偷看我想法竟然还那么理直气壮。 于儿不想和他起冲突,便离开了。 半个月后,于儿再次到来,和墨泽大眼瞪小眼。 “……他路上改主意,又去了巫咸。”墨泽面不改色。 于儿:…… 于儿又等了一个月,再来时还是没有见到。 “他去中部了,那里新出现了座山,山上怨气冲天……”墨泽面无表情。 于儿反复找了几次,没有一次见到的,不禁有些恼怒:“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墨泽依旧是那种气定神闲的样子,“你如果不想等,可以自己去找。” 但于儿先前找过,却没有任何发现。 “那我也没办法。”墨泽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于儿盯着他,不知想了些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就在这儿等了,反正人类那边我该做的都做完了,我看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墨泽似乎不喜欢这样,但最终没有反对,只留下一句“你自便”就自顾自地睡觉去了。 于儿实际上是闲不下来的性子,烦了墨泽许久,终于在一天,墨泽忍不了了,指着让他滚出去,于儿又不依,两者便打起来。 那一次打的……怎么说呢—— 于儿闭了闭眼。 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于儿撇嘴。要不是白泽终于跑回来圆了下场,他就要被揍散形了。 看着笑容阳光的墨寒羽,于儿心情很是复杂。 秦枭盯着场地,看着看着看困了,身子一歪靠在墨寒羽身上便睡了。 这一觉睡到了比赛结束。 中午休息,但因为场中人太多,走动什么太过麻烦,大多都选择在场中吃喝,秦枭看看周围流动的人群,挣扎片刻决定放弃出去,和秦父说了声自己留在这儿。 秦修云看看他:“烈驹会过来接我们的,不用和他们一起挤。” 秦枭这才注意到天空盘旋的魔兽。 “……那好吧。” 秦修云和墨父显然是旧识,中午约着在一起吃了饭。 “听说这一届比赛,白家也参加了。” 吃饭时,几个大人坐一桌,剩余几个小孩一桌。 秦云鞍挤到了小孩桌上。 “害,前几天白书衡赢了徐青云这件事到现在还沸沸扬扬的,这有什么的。”秦季尘托着下巴。 “白家这是要和柳家争吗?”秦瑾逸问道。 “那谁知道。”墨寒殇给他夹了满满一筷子,扭头又给墨寒羽夹了一筷子,“多吃青菜。” 墨寒羽:…… 秦瑾逸他们对这些事情也不感兴趣,随口问了几句便止住了,而后谈论起学校里的趣事。 秦枭对他们说的大部分都听不懂,便没有插话,只是偶尔和墨寒羽聊上几句。 “下午有她的比赛?”秦枭问道。 “是。”墨寒羽点点头,“你到时候可以看看了。” 秦枭嗯了声,不再说话。 旁边的秦云鞍哪一边都插不上嘴,便一个劲埋头吃饭。 吃完饭秦枭他们也没什么事,直接返回比赛场地坐着等比赛了。 秦枭两眼一闭往后一靠开始睡觉,直到场地中响起的声音将他惊醒。 “她是第二场。”墨寒羽见他睁开眼,道。 秦枭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比赛开始,下午的比赛明显比上午的要精彩,有可能是因为实力差距,两只魔兽扭打在一起,身上鲜血淋漓,皮肉炸开,模样十分恐怖。 墨寒殇看着看着有些顾忌地看了眼墨寒羽,却见其面色冷淡,没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 “……如果在比赛中,魔兽死了,会怎么样?”秦枭突然问道。 “在比赛前会签订协议的。”墨寒羽回道,“死生勿论。” 眨眼来到了第二场,果不其然,场地中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小妹妹,那么小就来参赛啊?” 仇璞玥抬头,对手是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男人面容温和,笑容明媚阳光,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是……是的。” 观众席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吓得仇璞玥腿有些软,现在看到对手,本能扯出个难看的笑容,不知道说什么。 对手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朝她轻柔一笑:“不用紧张,这主要还是魔兽之间的对决,我不会对你出手的。” “……那,谢谢?”仇璞玥试探性道。 “她怎么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秦枭问道。 “你就宽容些吧。”墨寒羽闭闭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 “欸?你们认识?”秦瑾逸一愣。 “嗯。”秦枭点点头,面容平静,“在那里认识的。” “好逊啊!” “快点把她打下去!” “加油!” 人群的喊声冲破云霄。仇璞玥几乎要被声音淹没,头垂得更低了。 按照流程和男人握了手。期间仇璞玥手抖得不像样,手心满是汗渍,朝男人露出的笑容十分诡异。 对手:…… 不是你真的还好吗?脸都白了啊。 按照规程,仇璞玥握完手后退后两步,又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对……对不起。”仇璞玥甚至给凹凸不平的地面双手合十弯腰道了个歉。 对手:…… “我记得那个女孩是你身边的人吧?”观众席的独立房间中,尹方昀看着台下的仇璞玥,冲尹玺晦笑道,“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被吓得站不稳也是正常的嘛。” 这么说着,眼睛直直盯着他。 “幸好不是以雷霆的名义出场,不然那可太丢人了呢。”尹方昀呵呵一笑。 尹玺晦不理她,望着场地中抖个不停的仇璞玥,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下。 第95章 柳卿风 怎么办怎么办…… 仇璞玥心乱如麻,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有些纠结:“额……我是说——” “让开,人类。”男人冷冷瞥了她一眼,态度高傲,眼神透露着轻蔑。 仇璞玥抿紧唇,紧张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些配合——” “你在教我做事?”男人的眼睛顿时化成尖锐的竖瞳,语气甚至有些威胁。 “我不是这个意思……”仇璞玥连连摆手,还想说什么,那魔兽却已扭过头,不再理她。 这魔兽虽然化成人形,但还保留了兽形的部分,比如他额头两边的角,眼敛和身上若隐若现闪烁着乌黑的鳞片,手肘到腋下长着黑羽一直垂到地面,细长的双腿上长着锋利的爪子。 仇璞玥紧张地扣起手来,说实在的,她其实对这头魔兽一点都不了解,这魔兽态度恶劣,又一副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样子,还动不动就拿年龄压人…… 她只知道这个魔兽叫羽烬,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在比赛开始前她也曾想和他谈论配合一下,没想到他根本不屑和她交流,语气还十分恶劣。 这头魔兽和另外一头是她父亲交给她的,说什么是家族几百年来最出众的两只,让她好好照看…… 不然…… 仇璞玥想到什么,脸色又差了些,万分纠结地看着前方趾高气昂的羽烬。 “……这小姑娘根本压不住这玩意儿啊。”对手身边的魔兽形态是个浑身洁白的女人,像鸟类似的浑身裹满了羽毛,手臂的位置长着宽大的翅膀,在自己的主人旁边轻声嘀咕。 “不要管别人的事,白霄。”男人看了手足无措的仇璞玥一眼,轻声道。 白霄耸耸肩,拍拍翅膀飞到空中,朝羽烬挑衅一笑。 魔兽间的交流远比人类直白的多,两双眼睛一对,火从心起,没有任何的预兆,直接扭打起来。 虽然没有任何准备,但仇璞玥在他们出手前还是感觉到了异样,主动后退为其让开空间。 这比赛不仅是魔兽的比赛,也是考验驯兽师和魔兽的配合、以及驯兽师的实力。仇璞玥在此之前便有听说,紧张兮兮地望着远处的男人,却见那男人就像他方才说的一样,只是朝她笑了笑,完全没有攻击过来的倾向。 仇璞玥看了一会儿,放下心来,重新将目光放在两只魔兽的打斗上。 “他是谁?”秦枭问墨寒羽。他们都能看出来,仇璞玥带的那只魔兽虽然高傲,但比起之前那些是有些实力的,而现在却被那个男人的魔兽压着打。 “他就是柳家的人。”墨寒羽轻声道,“没想到她第一场竟然就碰到柳家的人了。” 见秦枭有些不解,墨寒羽解释道:“他叫柳卿风,柳家年轻一代最出色的驯兽师,没有之一。” “那她不完蛋了吗。”秦枭看看场上,已经决出了胜负——柳卿风胜了。“还挺倒霉。” “……虽然这么说,但你好歹对她抱点希望啊,就算赢不了好歹态度在呢?”墨寒羽笑道。 “是三局两胜吧?”秦枭确认。 “是的。” 仇璞玥迟疑地看着瘫在地上无法维持人形的羽烬,思考片刻让人帮忙把他拖下去了。 明明那么有自信来着…… 仇璞玥无奈扶额,却也没办法,朝柳卿风鞠了个躬后想着场下走去——根据规定,会有五分钟的休息商讨时间。 柳卿风目送仇璞玥走远,看着有些喘气的白霄:“还能坚持吗?” “一口气打完吧。”白霄摸了摸脖子。羽烬最终只给她留下了几处皮肉伤,根本没有伤及内里。 “他不行了,我去!”仇璞玥刚一进准备室,就见饕餮举个小手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她。 “……抱歉,因为之前说好了的,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能上场。”仇璞玥歉意地笑了笑。 饕餮不满:“什么嘛……” “那……第三场让你去好不好?”仇璞玥笑着哄他。 “……行吧。”饕餮看看身边一言不发的魔兽,答应了。 仇璞玥看向赤枫,面色复杂。 怎么说,如果说上一只是狂傲,那这一个就是冰冷。 明明是火系魔兽,但他们见面以来,就和她说了一句话。一句“赤枫”外就再也不开口了。 仇璞玥有些时候真的想和这两只魔兽拼命,但没办法,因为是她父亲要求的,不能冒犯他们。 ……但刚才被打的那么惨,这要比冒犯还严重吧? 仇璞玥不禁想到。 仇璞玥看看赤枫,见其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上场,比赛开始时,仇璞玥搞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因为他看了看对面的白霄,沉默顷刻坚决地吐出三个字。 “我认输。” 仇璞玥:??? 仇璞玥猛地看向他,满头的疑惑都快溢出来了。 对面的白霄和柳卿风也是一脸疑惑。 “等,等等……”仇璞玥连忙拽住他,却被突然窜出的火焰惊到,不得不松手后退几步。而那魔兽看都不看她一眼,走了下去。 仇璞玥:…… “这是在搞什么啊?” “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呢……” “哈哈哈,她是来搞笑的吗?” “喂,别丢人了,下去吧!” “……哈哈哈,这是什么?”尹方昀看向尹玺晦,嘴角扬起的笑容满是嘲讽,“不战而败,真是丢脸呢……” 尹方昀本以为会看到他怒极强忍,却惊讶地发现他还是笑着,面色没有丝毫改变,眼中柔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说的是呢。”尹玺晦低头笑了下,“我突然想起有些事,出去一下。” 说着,站起身,略过眼神古怪的女人,走出了房间。 秦枭看着场中手足无措的女孩,突然看了下墨寒羽。 墨寒羽正巧也在看他,两人眼神对视,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我先出去一下。”秦枭起身,冲秦父打了声招呼。 秦修云很惊讶,要知道先前去吃饭他都不愿意花力挤出去,现在却—— 秦云鞍也举了下手,冲他哈哈一笑:“我和他一起去?”说着,看了眼场中几乎要哭出来的仇璞玥,心里有些感慨。 墨寒羽和墨父打了招呼。墨父皱眉,看了眼要跟着去的秦云鞍,似乎不想让他去,但身边的墨母点了点他,笑着让墨寒羽早去早回。 仇璞玥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脸,观众席的嘘声清晰地传入进她的耳中,她茫然地看了看柳卿风。 在柳卿风以为她下一秒要哭出来时,便听仇璞玥压着声音,小心翼翼问他。 “这……是不是就没有下一场了?” “……不。”柳卿风一愣,随即笑着回她,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脑袋,见其没有排斥,缓声道,“虽然你对我是输了,但三天后的抽签你还是可以参加的,需要连败三个大场才会淘汰。” 仇璞玥嘴唇都快咬出血了,听着柳卿风温和的声音,连忙冲他点了点头,道了谢后跑着离开了。 “……好抽象啊。”南宫化雪看着那姑娘跑出场,感慨道。 王霁淡淡看了一眼:“那魔兽明白打不过,所以直接认输,虽然很难看,但结局并不会因为他的选择而改变。” “所以说很抽象啊。”南宫化雪皱眉道,“连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虽说试的话成功可能不到两成,但如果不试就真的一成都没有啊。” 王霁看看她,没有回答。 “是不是该我了?”饕餮满怀希望地看着走来的仇璞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抱歉,因为输了,所以……没有第三场了。”仇璞玥低着头,握拳的胳膊都在颤抖。 饕餮很失望:“啊?” “……为什么要直接认输啊?”仇璞玥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赤枫道,“怎么能试都不试试就认输?” “我不是她的对手。”赤枫神色依旧很冷淡,并没有因为仇璞玥的话而起半点异样,“结局都是一样的,与其这个时候被打,不如留着力气打下一场。” 仇璞玥撇眉看着他,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眼瞳微微泛红。 “所以说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已。”赤枫冷冷地看着她,“他被打成那个样子,你毫不在乎,只想着能不能赢。” “我之前和你们交流过了,是你们一直——”仇璞玥话说一半被气的喘不过来,深深呼吸两口,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 赤枫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 仇璞玥被气的眼泪直流:“他怎么能这样……明明是他们看不上我,现在却说的像是我把他们当成工具一样……” 饕餮坐在旁边,纠结地看着她。 他该说什么?他要做什么?把那俩吃了吗? “……还真哭了啊?” 幸好,没有给饕餮纠结多久,一道男声传来,饕餮猛松口气。 尹玺晦走进来,看着捂脸坐在角落的仇璞玥,笑的有些无奈:“怎么了?” “丢死人了……”仇璞玥委屈巴巴地闷声回道,“本来就是他们不想和我说话,还说这些……” 越说越委屈,眼泪哗哗地流,直到下一个驯魔师来了都没发觉。 尹玺晦和眼神异样的男人对视一眼,歉意地笑了笑,走过去挽住仇璞玥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我们去外面说吧?” 仇璞玥抹着眼泪,闷着嗯了声,跟着尹玺晦往外走。 走出门发现秦枭他们在门外等着她。 仇璞玥只觉脸上烧的慌,嘴角一撇又要哭。 “唉别哭了别哭了……”秦云鞍一看,连忙上前想说什么,但想想刚才的场景,觉得自己会越说越糟。 “这地方还挺难找的。”秦枭看看四周。 等候室是圆壁中的空间,圆壁是由巨大的石块构成的,中间的空间很多,因为要走魔兽,底层有数十米高,并没有过多繁杂的装饰,底色简朴。 现在正比着赛,走道里空荡荡的,特定的距离会站一个侍卫用来防止突发意外。驯魔师的出口有三处,空间也是和大门相通的,因为出入口众多,所以找起来比较麻烦。 秦枭差一点就和他们走散了。 “……你们来找我真是太令我感动了。”仇璞玥眨眨眼,睫毛还挂着泪水。 “不要伤心。”墨寒羽看着她,“你对上的是我们这最好的驯魔师,输了很正常。” “是……是啊。”仇璞玥叹了口气,“也不是因为输的问题啦……” “那你要看比赛吗?”秦枭问道。众人因为他突然转变的话题而愣了下。 “不,不看。”仇璞玥抽了下鼻子,想了想,“我去看看那个羽烬,他应该受伤不轻。” “……你心还挺好。”秦枭感慨,他可注意到那魔兽心比天高的高傲态度了。 仇璞玥叹了口气:“没办法……” “那你这几天没比赛,回头一起吃个饭?”墨寒羽倒是明白了秦枭的意图,问她道。 “欸?可以啊。”仇璞玥一听,双眼一亮,“就是我没多少钱……” “我请。”墨寒羽笑道。 “真的吗?”秦云鞍双眼一亮。 秦枭:“没有你。” “为什么?!” “我们都是同龄人,你一个大人就别掺和了。” 看着秦枭面无表情的脸,秦云鞍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你不正好和我爹他们多交流一下。” 秦云鞍想了下,不说话了。 “我明天中午有时间。”仇璞玥眼睛亮闪闪的,心情好了起来。 几人顺势约好了时间,便准备各奔东西。 “……你还好吧?”在各自告别之后,身后突然响起意外的声音。 仇璞玥回头,见柳卿风带着他那魔兽朝这边走来,先是愣了下,而后笑道:“没事,恭喜你啊。” “不,这没什么……” 这场比试的结果在预料之中,没什么可开心的。柳卿风看着仇璞玥,皱眉想了下,掏了掏口袋,将什么东西给了她。 仇璞玥疑惑,低头一看,是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 “别太难过。”柳卿风挠挠头,似乎想安慰她,“你那魔兽也可以,下一场肯定能赢。” 仇璞玥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也没说什么丧气话,朝他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 柳卿风也许是看她年纪小,行为举止也是文文弱弱的,输了也没有见到她的家长,不禁起了几分怜爱:“你叫什么名字?” “仇璞玥。”仇璞玥感觉他眼神怪怪的,却还是乖巧回道。 “我叫柳卿风,你要是遇到麻烦了,可以来找我。” 柳卿风没忍住,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96章 父亲 “你家大人呢?是一个人来的吗?”柳卿风见仇璞玥没有排斥,顺着聊了起来。 “不是……我和我朋友一起来的。”仇璞玥同他一起走在路上,抱着饕餮,注意到男人有故意放慢脚步等自己。 白霄看看饕餮,有些好奇:“这是你的魔宠吗?” “不,不是。”仇璞玥连忙摇头,“他是——” “我也要参赛。”饕餮冲白霄呲牙一笑,嘿嘿乐着,“可惜今天没机会啊。” “欸?”白霄意外,秀气的眉头一挑,“真令我惊讶。” “他也是吗?”柳卿风也有些意外,看看仇璞玥怀里小巧玲珑的饕餮,从其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威胁。 仇璞玥点头,看看柳卿风,目光下移落到其宽大的手上,似乎想到什么,又低下了头。 “你是想走驯魔师的路吗?”柳卿风看着仇璞玥,笑问道。 “不……没有。”仇璞玥摇了摇头,“我是想走炁修的。” “那为什么要来参赛呢?”柳卿风侧头。 “……”仇璞玥抿了抿唇,听他问这个,情绪低落下来,“我……我也不知道。” 柳卿风见她如此,自觉不再问下去,安慰地揉了揉她的头:“接下来的比赛加油吧,希望能再见到你。” 感觉到头顶传来的温度,仇璞玥眼中神色柔和几分,冲柳卿风温和一笑,郑重向他道谢:“谢谢你的鼓励,我会继续加油的。” 虽然加不加油都没什么用…… 仇璞玥心中暗道。 柳卿风看着她,越看越喜欢。他就喜欢这种文静乖巧的姑娘,心思一动,随手掏出个炁导戒指递给她:“如果遇到危险,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仇璞玥对此很意外,轻轻接过,指尖触摸到温热的手心,心中一热。 “你怎么哭了?” 头顶传来男人惊异的声音,仇璞玥抬头,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眼眶一热,两道不知名液体倏然落下,才知道自己不知为何落泪了。 “……不,没什么。”仇璞玥揉了揉眼,冲他明媚一笑,“希望我们会再见。” …… “你父亲对你不好吗?”在和柳卿风告别之后,去看望羽烬的路上,饕餮突然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他的眼神。”饕餮移开目光,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眼神淡漠,透露着几分看穿世俗的漠然。 “你们人类总会这样,在某个人身上得不到什么,就会想要在其他地方汲取到类似的东西。我不太明白,你们到底想要的是感情本身,还是某个人,还是某个人的感情。”饕餮的语气很陌生 ,有一种仇璞玥从没听过的淡漠。 “……” 仇璞玥沉默了许久,最终也没给出答案。 …… 翌日上午,没等比赛结束,秦枭和墨寒羽便先行离场了,和他们一起找了个火锅店坐了下来。 “……我记得这东西叫古董羹。”秦枭盯着红油油的热汤,轻声道。 “什么咕嘟?”尹玺晦疑惑。 这家店生意火爆,应当味道不错,几人身边还坐着一对男女,打扮长相都很普通,但骨子中有股贵气。 南宫化雪看了眼尹玺晦,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出门前易了容。 王霁看了尹玺晦和秦枭一眼,又看了看南宫化雪,将锅中熟透的肉片夹给她:“我再和你说说炁修——” 南宫化雪听着王霁的话,神色隐隐有些痛苦。 “没什么。”秦枭摇头,看了眼仇璞玥,“他呢?” 仇璞玥知道他是在说饕餮,笑着回道:“在睡觉呢。” 秦枭突然扭头,看了王霁一眼,举起了手—— “你好,能再加一份蛋羹吗?”秦枭冲店内的伙计道。 “好的,您稍等。” 王霁与秦枭对视一眼,脸上笑容不变,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同南宫化雪讲话。 倒是南宫化雪看了秦枭一眼。 秦枭看看她,没什么表情。南宫化雪却在看到他身边的墨寒羽时愣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一瞬间的波动,但很快收敛起来。 “你学了驯魔兽吗?”墨寒羽和秦枭坐在一边,与仇璞玥面对面,问她道。 “完全没有。”仇璞玥没有一丝的犹豫。 “那你为什么要来?”秦枭在等锅沸腾,支着手臂问道。 “……因为我父亲。”仇璞玥神色暗淡,“我觉得……他想杀我。” 几人的话语很轻,但旁边的两人若是用心还是能听清的。 南宫化雪筷子一顿。 秦枭面色不变:“理由?” “……他告诉我,让我必须在这次大赛上争取到名次,不然就杀了我——” 这都明示了吧? 王霁颇为无语。 “——他还告诉我,如果我犯了事,他也绝对不会姑息,说那两只魔兽是我们家族以来最好的两只,让我伺候好他们,不要惹怒他们……” 听着仇璞玥的话,秦枭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你信了?”秦枭问道。 仇璞玥一愣:“什么?” “这不明显是在诓你吗?”秦枭神色复杂,“只是想找个正当理由而已。” “他觉得你为了活命肯定会拼命赢下比赛,而且也不和你说雨华对待缚尸者的态度,报名时也是用私人名义,很明显不就为了等你在大赛上犯错,被通缉,到时候他也能摘得干净,毕竟他是雷霆的世家,雨华无法越国审判。”秦枭淡淡道,“如果你成功了,那就更好了,一个是证明了那两只魔兽的价值,也为他带来了名利。” 秦枭移过目光,语气冷淡:“我本来还以为你是家族文化,现在看来并不是。” “仇家并没有出过缚尸者的先例。”尹玺晦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应该是觉得你很棘手,想快点解决掉吧。” “那他为什么要把你送到他身边?”秦枭又看了看尹玺晦,“说是玩伴?” 尹玺晦笑道:“这不是很好理解吗?我和她来往那么密切,到时候她若是犯了错,自然会联系到我的身上。或者再严重一些,万一我和她起了冲突,她一气之下把我杀了,那对我的哥哥姐姐,和她的父亲都是个好消息啊。” “那他父亲不会被牵连吗?”墨寒羽不解。 秦枭看了他一眼:“当然不会。出门4年的女儿突然回家,作为父亲为她的前途着想没问题吧?把她送到皇子身边,听着就很光鲜亮丽前途无量,谁会想到她把皇子杀了呢?这个消息为父也很痛心啊,恨不得自裁谢罪,但是——” 秦枭眼神微凉,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犯人不还活着吗?作为父亲,杀女谢罪,难道会有人说对他有意见吗?那可是亲生女儿啊……” “反正那个皇子对皇室也是可有可无,再加上他和皇室亲近,随便罚点钱出点血也就过去了。”秦枭看向尹玺晦,“你怎么想?” 尹玺晦沉默顷刻,慢慢伸出手,鼓起了掌:“精彩。” 尹玺晦笑道:“太精彩了。” “配合的天衣无缝啊。”尹玺晦眼中划过讽刺,用开玩笑的语气冲仇璞玥道,“所以你要争气啊,为了我们的性命。” “你觉得这是仇家和皇室的人联合谋划的吗?”墨寒羽皱眉。 “那谁知道呢……”尹玺晦笑着喝了口水,突然发现自己的盘中多了些烫好的肉片和青菜,“缚尸者本来就疯,再加上才10岁,心性不稳,又是从山里出来的。被人挑唆或是一气之下做出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仇璞玥在他们聊的时候已经吃了起来,咽下口中的菜叶,看看秦枭,又看了看尹玺晦,面色复杂:“……你们好可怕。” 秦枭:……? 墨寒羽认同地点了点头,五官都皱了起来:“太黑暗了。” 尹玺晦:…… 墨寒羽捞起锅中的血块放到秦枭盘子中,又将剥好的虾放到了他的碗中:“这个还挺好吃的。” 秦枭尝了口,点了点头。 旁边的南宫化雪都要听呆了。 这才几岁啊,这么阴暗的吗? 虽然想想雷霆皇室历史上的那些离谱的操作,还真的有这个可能。 但是—— 这么小的孩子都能想通这么黑暗的事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那怎么办啊。”仇璞玥叹了口气,“就算我这才真的争取到了名次,那回去了不也还是……” 想到自己的父亲,仇璞玥眼神又暗了些。 尹玺晦看看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墨寒羽见状,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几人安静地吃了会儿,秦枭吃完碗中的最后一个虾,突然开了口:“全杀完不就好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仇璞玥:“什么?” “你找个办法,把他们都杀了,就行了吧?”秦枭抬起头,神色很认真,“既然没办法改变他的看法,也没办法解决他的问题,那把他杀了,不就不用面对这些了吗?” 仇璞玥听愣了。 尹玺晦顿了下:“但那是她亲生父亲啊。” “那又怎么样?”秦枭疑惑,“是他先想要杀她的,她只不过是自保而已。” “杀了之后怎么办呢?”墨寒羽无奈地看着他,“被发现然后被通缉追杀致死吗?” “当然要先了解一下啊。”秦枭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墨寒羽,“先了解她父亲日常的行事思维,在杀了后将尸体炼制一下,就能控制他像往常一样做事,就算被发现那也是很久之后——” “求求你,别说了。”墨寒羽猛地握住秦枭的手,诚恳道,“太恐怖了。” “这个在话本里是要被写成反派的。”尹玺晦捂着额头。 仇璞玥眼神复杂。 墨寒羽突然想到什么,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可不要听他的学坏啊。” 秦枭:…… “不是,我——”秦枭刚想辩解。 “你闭嘴!” 墨寒羽和尹玺晦同时发声,看那架势恨不得要把他嘴捂上。 旁边的南宫化雪听呆了。 王霁放下筷子,幽幽看向那边。 这小孩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南宫化雪眼神复杂,看向秦枭。 本来坚信的心突然动摇起来。 墨寒羽注意到两人异样的眼光,连忙赔笑道:“他看话本里……瞎胡说的,哈哈。” 看着墨寒羽脸上的干笑,南宫化雪扯出个笑容,点头回应了他:“理解,孩子嘛……” 墨寒羽见她似乎信了,又连忙转过头看秦枭:“你就不能说点正常的。” “那我不是——”秦枭刚开口就被墨寒羽按下。 “好好吃你的吧,别说了。”墨寒羽将锅里吸满了辣汁的白菜放到他的碗中,没好气道。 秦枭对他们的反应很失望,低头刚咬一口,就被呛得连咳几声,最后咳的脸都红了。 墨寒羽见状,连忙给他倒水,帮他拍了拍背。 “你看,这就是不好好说话的报应。”尹玺晦用筷子指了指秦枭,教训仇璞玥道。 仇璞玥:…… 秦枭不可置信地抬头,刚要开口,便止不住地又咳了好几下。 “你看,老天爷都肯定了。”尹玺晦又冲仇璞玥道。 秦枭:…… 秦枭:“你就说管不管用吧。” 仇璞玥看着他认真的双眼,觉得他那么为自己着想,自己不回复有些不太好,于是纠结了片刻,回道:“我不会那种炼制尸体——” “你还真想啊?!”墨寒羽匪夷所思。 仇璞玥:…… “我这不是……” “好了你也吃饭。”墨寒羽又给她夹了片吸满汤的白菜。 仇璞玥不出意外地也被呛着了。 尹玺晦拍了拍她的背,一边递水,一边道:“你看,报应来了。” 仇璞玥:…… 仇璞玥看了墨寒羽一眼。 感情他就是“报应”是吧? “但就算你们这样说……”仇璞玥擦了擦被呛出的眼泪,看向墨寒羽,“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啊?”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在我身边。”尹玺晦看着她,轻声道。 仇璞玥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 “每个皇子公主身边都会有玩伴的。”尹玺晦笑道,“可以要求其住在自己的宫殿里,但男女有别,你应该可以住我隔壁。” 看着仇璞玥感动的双眼,尹玺晦却道:“你不用这样,我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毕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有露出任何野心的想法,却还有那么多人看我不顺眼。所以让你跟着我主要是想让你保护我。” 看着尹玺晦认真的双眸,仇璞玥还是很感动:“你明明知道可能以后还会有各种计谋,控制我杀掉你,却还把我放到身边,真是令我感动。” 尹玺晦却愣了下:“这我倒没想到,要不你等我再想想?” 仇璞玥:…… 仇璞玥看他,却见他眼中笑意正浓,便知他是在开玩笑,扭过头没有回答。 秦枭看看他俩,犹豫顷刻,有些不死心:“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墨寒羽一把将他搂到怀里,眼中一片复杂。 秦枭不解,刚准备问就听他轻声开了口。 “你爹能活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秦枭:………… 第97章 打服了不就听了 “说什么傻话呢?”秦枭挣脱墨寒羽的桎梏,甩了下头发,皱眉看着他,“这根本不是一件事……” “好了好了,这么纠结下去也没什么用。”尹玺晦笑着打了圆场。 秦枭听言,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 “对了,比赛前会给你们场地训练吗?”墨寒羽倒是又想到什么,问仇璞玥。 “会的。”仇璞玥先是眼睛一亮,点点头,而后又想到什么,神色暗淡下来,“但他们都不配合……” “……”秦枭抬头看她,眉头皱着,似乎不明白她在纠结什么,“那你到底想干嘛?” “我是想拿到名次的……”仇璞玥见他这样,有些畏缩,弱弱回道。 未曾想秦枭听到这话,眉头更紧,盯着她看了半天,就在仇璞玥要忍不住发问时,说话了:“那就让那两只魔兽服从你。” 秦枭语气冷厉,周身散发的气场与先前截然不同,像是终于睡醒了的雄狮,声音冰冷沉稳:“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服从。” 没有理会墨寒羽惊讶的目光,秦枭声音中明显带着戾气:“如果让他们乖乖听话都做不到,我想你还是直接自我了断比较快一点。” “枭——”墨寒羽拉了他一下,“你说的有些过了。” 秦枭毫无感情地看了他一眼:“不,并没有。” 墨寒羽皱眉。秦枭却并不理他,继续朝仇璞玥道:“你想要得到名次?说的很轻松,但这难道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了的吗?虽然这两天我对他们的比赛看不出一丝兴趣,但能参加这个比赛的,不管是以国家、学院、还是宗门,哪一个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家有天赋有经验也肯努力,为了在比赛中拿到名次,不知道在此之前和魔兽一起训练了多久,又配合了多久……” “你拿什么和他们比?”秦枭眼神冷淡,半抬眼皮看她,“凭那两个自我意识过剩、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的魔兽?” “而且你有想过吗?驯魔师只是他们参加比赛的身份,并不代表他们不是一名优秀的炁修——”秦枭凉凉看着她,“你第一场只是运气好,那个男人性格比较和善,所以没对你出手。你看过比赛规则吗?最后一条,就算魔兽还没有输,但只要驯魔师被打败,失去意识,一样算输。” “说白了,这就是两者配合的比赛,而你对你所带的魔兽一无所知,又毫无交流,还想要得名次?”秦枭扯出讽刺的笑,“是不是有些看轻对手了呢?” 话语落下。墨寒羽和尹玺晦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意外的眼神看着秦枭。 “……我没有这么想过。”仇璞玥听了秦枭的话,沉默顷刻,抿唇回答,“我知道要是想完成就要付出努力,但我不知道——” “所以我说了。”秦枭看着她,眼神像在看一个顽笨的学生,“让那两个魔兽服从你,这是最快的方法。” “可是我父亲交代——”仇璞玥话没说完,碰上秦枭的眼神,本能噤了声。 秦枭喝了口茶,冲下口中的辣意,看向窗外:“如果你要听一个想杀了你的人的话,那就没什么说的了。” 说完,便开始自顾自地往锅里下肉丸子。 四人安静着,周围陆陆续续来了许多顾客,耳边不断传开嘈杂的声音,谈论声、笑骂声、吆喝声……种种声音在耳廓回响,却什么都没有听清。 尹玺晦的目光在两者间穿梭,不知想了什么,眸色深了些。 “……”仇璞玥看着锅里沸腾的红汤,沉默顷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重新抬起头看秦枭,眼神变得坚定,“请教教我。” “我不会驯兽。”谁料,秦枭却这么道,“只能告诉你大概思路而已,我也没和人合作打斗过。” 墨寒羽听到这,突然捣了他一下,转目看去:“我们没有过吗?” “那叫合作吗?”秦枭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那不叫吗?”墨寒羽不服。 秦枭嗤笑一声,不理他。 “那你能帮我训练吗?”仇璞玥听了秦枭的话,并不气馁,“虽然这会占用你的时间……” “……那我试试?”虽然秦枭表情不是很愿意,却还是答应下来。 仇璞玥得到他的回答,重新笑了起来。 几人交流期间,南宫化雪一直看着秦枭,眼中光色流转,在秦枭似有所觉看过来的时候又扭回了头。 “吃完了吗?我们走吧。”南宫化雪冲王霁笑道,面上看不出端倪。 王霁没说什么,起身时再次看了秦枭一眼,同南宫化雪离开了。 “那边两个人……”尹玺晦看看旁边的空位,若有所思,问秦枭道,“你认识吗?” “不确定。”秦枭又夹了一筷子,看看仇璞玥,“那你最好在今天就搞定他俩,明天早上开始,反正你没比赛。” 仇璞玥点点头。 …… “……伤势还好吗?” 仇璞玥和秦枭他们告别后,便来到了羽烬疗伤的地方,看着蜷缩着卧在房间的巨兽,仇璞玥心中叹了口气。 魔兽不理她。 雨华给他们每个人提供了一栋住房,房内空间很大,足以容纳三只魔兽。 仇璞玥想到秦枭的话,深吸口气。 “我在和你说话。”仇璞玥走到巨兽面前,看着他。 羽烬的原型类似长有翅膀的狼,但身上并没有长有毛发,而是黑漆漆的铠甲,头上长着两只朝天扭曲的利角,眼睛呈现血红的竖瞳,冷冷看着她。 仇璞玥闭了闭眼,烦恼地挠了挠头,想到秦枭的话,强耐着坐了下来听他交谈:“我父亲也和你说了吧?要在这大赛上得到名次,但你也看到了,只凭你一个是不行的,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说,让我了解你呢?” “滚。”魔兽低沉的声音响起,显然拒绝沟通。 仇璞玥揉了揉眉心,垂头捂着脸:“我父亲说了,如果我没有得到名次,就会杀了我……你就听听我的话,可以吗?” 羽烬听到这话,眼色微变,却还是扭过头不说话。 仇璞玥深深叹了口气:“明天早上我会带你去训练场,我朋友说会帮我们训练。” “不需要。”羽烬侧着头冷道。 “你最好适可而止!”仇璞玥终于忍不住了,抬头厉声道,“开什么玩笑?你要是真的厉害,就去赢过那只魔兽啊?她的主人没有出手吧?不是全程是你们一对一吗?既然都输了还在这里狂什么啊?” 羽烬猛地睁眼,猩红的眼瞳猛转,直直盯着她:“你在怪我?” “不然呢?难道还能在夸你吗?”仇璞玥越想越气,咬牙道,“自从我接手后,你们就这样半死不活,没有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比赛也是,全程没有半点沟通。你不愿意让我了解你、支配你,那你倒是赢啊?现在又在这里说什么?” “你——” “你什么你?我说的不对吗?”仇璞玥站起身,余光看到旁边人形的赤枫,猛地一转,“就这样,你竟然还说我,说我只顾着比赛?你们不要太搞笑好吗?我要是只顾比赛就不会一结束就跑过来,就不会在你们每次给我脸色的时候还要赶着上趟!” “开什么玩笑?输了就好好练,可能下场还会遇到,你不是自尊心很强吗?你不是很狂傲吗?难道连这些挫败都接受不了吗?”仇璞玥怒声道,“我知道,你岁数不知道是我的多少倍,我也相信你有狂傲的资本,但这些不是你屡次忽视我的原因,不管你曾经跟着谁,你们现在的主人是我,好吗?” 仇璞玥与那双血红的眼睛对视,没有丝毫胆怯:“怎么,难道听从我这么个弱小的人类让你很没面子吗?那你倒是拿出不听我话的实力来啊?如果那场比赛你赢了,我不会说什么,但你输了,懂吗?” 仇璞玥皱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败犬还吠起来了,真是难以想象。” “你——!”羽烬气急,抬起爪子要同她动手。 “所以你也就欺负欺负我这样的小孩了,你怎么不去和白霄狂呢?废物!”仇璞玥骂道,抬手掀起一阵白气,冷冷盯着他。 羽烬死死盯着她,气的颤抖,胸腔大幅度起伏,愈合的伤口隐隐泛出红色,眼瞳红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溢出血来。 羽烬表情狰狞,露出森白的牙齿,似乎马上就会扑上来。 仇璞玥紧紧盯着他,已经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巨大的利爪落下,仇璞玥周身气场波动,却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没有出手。 出乎意料,羽烬狠狠将爪子拍在仇璞玥身侧。落地一瞬间仇璞玥感觉整个楼都摇了摇。 羽烬屈身向前,尖锐的牙齿离仇璞玥只差毫厘,森然开口:“好……” 热潮随着气息呼出,仇璞玥一愣。 “明天是吧?你等着……”羽烬微微用力,指甲硬生生在地上抠出一个个坑来,“我看看你的朋友会怎么“训练”我。” 羽烬后半段说的格外用力,语气阴森,浑身散发着戾气,话语结束,猛地收敛气场,化作人形冷冷地看了仇璞玥一眼,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仇璞玥目送他远去,直到身影消失在视野,才转目看向赤枫。 赤枫在她方才骂他的时候就沉默着,眼神冷淡毫无波澜,现在见她看自己,还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明天早上你也要去。”仇璞玥看着他,冷声道,“你之前说我只顾比赛?你很搞笑,但凡你在开场前有和我解释,我都不会那么失态。” “你和他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他更糟。”仇璞玥也冷冷看着他,“他好歹会和对面战斗到最后,你呢?” “注意你的措辞,人类。”赤枫歪头,目光终于出现一丝波动——却是十足的戾气,“他方才没动手,不代表我不会。” 赤枫声音冰冷,隐隐藏着暴戾:“不要得意忘形了。” “这是在说你自己吧?”仇璞玥丝毫不怕,面色冷淡,“只会对自己人动手的杂种。” 话音未落,周身气温突然升高,空气灼热似乎马上就要燃烧起来。 仇璞玥在火焰出现的前一秒倒退几步,避免了自己被烈火点燃。 “怎么逃了?”赤枫站在原地,眼神带着嘲弄,“不是很会说吗?” 仇璞玥看向他,周身气息变了。 熊熊烈火在她方才所站的地方燃烧,如果她方才再晚半秒,便会被火焰吞噬,在一瞬间烧成碳灰。 赤枫盯着她,突然笑了,笑容没有半点温度:“那我就去看看吧。” “那个朋友似乎给了你很大的底气,敢这么和我们说话。”赤枫一直以来模拟的棕瞳逐渐褪去颜色,露出原本的红光,“希望他明天多多注意一下,不要突然自爆而亡——” 说着,扯了下唇角:“那样就无法给你撑腰了……” 仇璞玥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咬起了牙,怒视他。 火焰已经消失了,气氛却越发灼热,似乎在中间放根火柴就能立刻点燃。 “怎么了这是?”饕餮的声音突然响起,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睡眼朦胧地看了看赤枫,又看了看仇璞玥,声音迷茫,“要吃饭了吗?” “……我刚刚吃过。”仇璞玥气息一滞,恢复了正常,目光温和地看向饕餮。 “什么?你去吃饭竟然不叫我!”饕餮大失所望,一脸不可相信地看着她。 仇璞玥语塞:“我……不是看你睡觉——” “睡觉哪有吃饭重要?”饕餮嚷嚷,随即无奈地垂下头,无精打采起来,“饿了。” “那我再带你去吃东西吧?”仇璞玥是真害怕到时候一个没看住他出去吃人,连忙笑道。 饕餮顿时来了兴致:“好好好……” 说着,似乎想到什么,看向赤枫。 “你也没吃饭?” 赤枫与其对视,没有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真是嚣张啊……”饕餮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语气未变,“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没有必要啦。”仇璞玥笑着看他化成身型高挑健美的成年男人。 饕餮原本也就是问问见她没有这个倾向,便不再提起。 仇璞玥感到兜里的小球震了震,连忙拿了出来。 “挂了吧,我大概知道他们的性格了。”金属小球中传来秦枭略显沙哑的声音。 仇璞玥先是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开口:“好的。” 秦枭看着手中的小球光芒熄灭了,看向墨寒羽:“这就是挂断了吧?” 墨寒羽点了头:“是的。” 秦枭正坐在旅馆的床上,墨寒羽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将小球塞回兜里。 “……所以,你们要帮那小孩驯兽?”躺在另一张床上的穷奇侧着身,奇怪道,“这有什么好驯的?” “算不上。”秦枭回道,“我也不会这个,就是当个陪练和他们交交手而已。” “你这么说……是有什么经验吗?”墨寒羽听穷奇语气那么轻松,有些意外。 “这有什么经不经验……”穷奇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理所当然:“把他打服了不就听你的了吗?” 墨寒羽:…… 确实是他的风格。 第98章 断奶了吗 “……你能多教教我吗?99。” 深夜,两人站在瀑布旁,涛涛河水从高空降落,四周并不安静,甚至有些喧嚣:惊叫的虫鸣、河边的蛙声、以及山中不时传来的野兽的嚎叫。 仇璞玥看着对面的半垂着眼皮、半晌没开口的秦枭,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刚想再问一遍—— “教什么?”秦枭声音有些哑,眼神淡漠,似乎有些睡意。 “我……那天打斗,输给了11。”提起前不久的事,仇璞玥眼神一暗,声音带了些不甘,“你是知道的,但我不想这样,我想变得更强……你们都很厉害,33是,你也是,所以我觉得仅仅白天的训练是不够的,所以……我想请你帮帮我,我想变强。” “但是你不是会那种血术吗?用那种办法,自保不是很简单吗?”秦枭看着她,道。 “但是我万一哪一天不能使用了呢?而且就算活下来了,那肯定是要出去的,出去之后……我肯定不能随便用血术,到时候我该怎么保护自己呢?”仇璞玥绞尽脑汁地组织话语,急切道。 “虽然尹玺晦那样说……但是我大概也能感觉出来,我属性用的并不好,这里也没什么乐谱来练习……所以我想多学学体术,而你是最厉害的,所以……” “那不一定。”秦枭揉了揉脑袋,看向旁边,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耐。 仇璞玥见他这样,紧了紧手指,心中隐隐知道了答案。 “……如果勉强的话,就算了吧。”仇璞玥低下头,闭了闭眼,“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 秦枭看着浪花翻涌的瀑布,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什么。 顷刻,突然开口。 “你知道,这天地间,还有种气息吗?” 仇璞玥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气息?” “还有一种,我把它叫元气。”秦枭淡淡看了她一眼,轻轻抬手,手心朝下,空中突然出现一团白气。像是晨间的雾气,又像大人吞云吐雾的烟。 “这个也是可以修炼的。”秦枭手指微张,白气顺势散去。 仇璞玥怔怔看着他,隐隐有种预感。 她即将接触自己、甚至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从未触及到的领域。 她没有问秦枭是怎么知道的,也没有问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熟练,只是静静听秦枭讲话。 “但这个和炁不同。炁是融进筋脉中,游走于身体各地,最终汇聚于心脏,它是一种突破性气息,在你积攒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后会经过上阶梯似的突破,当你突破后,所能吸收转化的炁会远高于从前。”秦枭指了指心脏,突然朝她伸出手。 仇璞玥一惊,却没有动作,看着秦枭将手放在她的额头。 “元气是汇聚在这里的。”秦枭手指未动,仇璞玥感到有一股暖暖的气息渗入脑门,但随着秦枭手掌离去,那股气息也消散了。 “头?”仇璞玥摸了摸肚子,问道。 “丹田。”秦枭说着,又伸手分别在她的胸前、腹上,同样有暖意流动。 “丹田分为三点。印堂、膻中、关元。”秦枭慢悠悠道,“一般情况下指的都是下丹田,就是你的腹部,肚脐下面三寸。” “元气顺着经脉游走,最终汇聚这三个地方,但通常都会选择让其沉着于下丹田处,用来稳定自身。”秦枭盘腿坐下,给她做示范,“这两种气息是不一样的。修炼炁,是要将周围自由的炁炼化,让其顺利地融进属性中。而元气是吸收,将其直接吸收进体内,在用的时候再转变,让其发挥不一样的作用。” “炁是单一的,因为你的属性是固定的,所以你所只能炼化出和你属性相同气息的炁。但元气不是,它是可以多变的,它是一种能量,同水有些相像,可以柔和,也可以锋利,这些全在你一念之间。” 秦枭双手合十,再缓缓展开,手心处出现一阵白色气团,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 仇璞玥经秦枭示意,缓缓靠近,试探地伸手触摸,结局就像触摸晨时缭绕的雾气一样,直直穿了过去,手指感到一阵温热的湿意,但仔细去看,却没有发现半点水光。 “很温和吧?”秦枭问道。 仇璞玥收回目光,看他,点了点头。 秦枭食指轻轻绕了个圈,那团白气便在他指甲上方盘旋,轻轻弹指。白气宛如利箭般飞射而去,顷刻间冲到了奔腾的水流处,在接触到水的那一刹,倏然炸开。 水面顿时被炸的支离破碎,浪花四溅,巨大的冲击力险些让仇璞玥摔倒在地。摇晃两下站稳了身形,紧接着就看到随之而来的白色水花。 顷刻间,仇璞玥被淋了个彻底,转目去看,发现秦枭还坐在那里,但向着瀑布的那一面凝聚起一片薄薄的白气,将水花全部挡住,滴水未沾。 仇璞玥:…… 秦枭面色未变,依旧眼神淡然地看着她,似乎这样的事就像吃饭睡觉那样轻松。 “你觉得怎么样?” 望着秦枭在月光下乌黑微亮的眼眸,仇璞玥内心突然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激动。 …… 仇璞玥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张血盆大口。 仇璞玥一抖,还没来得及惊慌,耳边传来饕餮的鼾声。 仇璞玥:…… 望着面前张个大嘴打呼噜的饕餮,仇璞玥微微推了他一下,没推动。 倒是饕餮似有感觉地动了动腿,舔了舔嘴唇,闭上了嘴。 仇璞玥看了看窗外,发现月亮还在空中挂着,便知还没到时间。 仇璞玥坐起来,小心翼翼地迈过饕餮,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咽了下去。 她的屋子在第三层,这栋房子的最高层,选这房间是为了防止饕餮他们把房子闹塌时被埋到最下面。 仇璞玥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床上的饕餮,挠了挠头,抱着被子跑到隔壁沙发睡去了。 梦到那个时候了…… 仇璞玥拿着杯子,将其一饮而下,舔了舔唇角。 说起来…… 当天晚上她热血上涌,一激动跪下就要拜秦枭为师,被秦枭强拖站起来后还不死心,直到被按水里呛了半天才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太残暴了…… 仇璞玥每每想起心中都会一阵悸动。 要不是那天之前她学会了游泳,就真被秦枭按死在水里了。 ……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钻进房间,仇璞玥睁开了眼。 雨华会给他们提供免费的早餐,而且相当不错。 仇璞玥吃完饭,看看时间,去叫了羽烬。 刚一脚踏进房间,便闻到股淡淡的血腥味,看着卧睡的羽烬,想来是伤还没好。仇璞玥还未细想,一阵狂风刮过,巨兽消失了,男人冷着脸看她。 “要走了呦。”仇璞玥看看他,从背后拿出手环。 为了区别魔兽,雨华这边要求魔兽在外出时要有特定的标志,考虑到许多高级魔兽强烈的自尊心,便选择用手环的方式当成标记物。 手环上是一种炁导,只要输入炁,就会显示出主人的姓名,联系方式,以及居住地点,防止魔兽走丢或是闹事。 羽烬冷冷看了她一眼,一把夺过手环,没有丝毫的犹豫,戴在了手上。 这让仇璞玥有些惊讶,但看羽烬冷漠的面孔,没有说话。 “你们不用来的。”秦枭看看身边打瞌睡的墨寒羽,无奈道。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仇璞玥事先说好的训练场。训练场在外城区,建在远离城市人群的地方,地域宽广,场地中有山坡有水池,几乎包括了所有的地形,一眼望不到头,能容纳各种魔兽。 秦枭到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有了几个带着魔兽来训练的参赛者,有两个似乎是约好的,到地方就开始试手打斗起来。 秦枭看看身边打哈欠的穷奇,有些无奈:“为什么要跟着来啊?” “昨天那个叫……赤枫的魔兽不是说了吗?”墨寒羽揉揉眼睛,嘴唇微嘟,不满地看着他,“我担心你,万一你真被点着了还能帮你降个火。” “你睡傻了吧?”秦枭皱眉看着他,“你不是邪修吗?在这儿用属性是生怕自己太闲?” 墨寒羽:…… 墨寒羽扭过头,虽然没说话,但那撅起的嘴明显还是觉得不服。 秦枭也没理他,看向穷奇:“你呢?” “饕餮会来。”穷奇懒洋洋道,“我过来瞅瞅。” 秦枭:…… 秦枭有些心累。 “你那是什么表情?又没碍你的事。”穷奇不满。 “……是是是……”秦枭闭了闭眼,想到了之前那个姓尹的小孩和自己的对话。 “加油啊,可惜我因为某些原因没办法去看,但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正好我有些钱,下一场抽完签我就直接押她赢了……你们一定要加油啊,我可是要把身家赌上了。” 尹玺晦说着这些话,语气却十分放松,似乎是在和秦枭谈论自己中午吃的饭有多么美味。 秦枭:…… 谁让你押了? 秦枭烦躁地挠了挠头。他本来就是一时兴起,看着仇璞玥那样子怪可怜的,就多说了几句,哪知道会这么麻烦…… 秦枭皱紧了眉,心烦意乱地看了墨寒羽一眼。 墨寒羽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还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将手搭在秦枭的一边肩膀上,下巴支在另一边,另一只手穿过腰间和肩膀上挂的手扣紧,环抱住秦枭,整个人虚虚地挂在秦枭肩上。 “……站好。”秦枭本来没打算理他,谁想这小孩力气越来越大,都要将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了。 “困。”墨寒羽仿佛没看见注意到秦枭不满的神情,闭了闭眼,将头轻轻靠在他的颈间。 “困就回去睡觉。”秦枭抖了下肩膀,想甩掉他的头。 “让我抱一会儿嘛。”墨寒羽不依,死死扣着手,不让秦枭把自己的手掰开。 “……墨寒羽?” 直到秦枭用充满威胁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墨寒羽才不得不放弃,老老实实松开了手。 “小气……”墨寒羽小声嘟囔,扭头到穷奇身边坐了下来。 穷奇用着兽身,感受到墨寒羽的温度,睁开一只眼瞥了下他,而后闭上继续浅睡。 看着靠一块儿几乎要睡着的两只,秦枭有些嫌弃:“你们就回去睡呗。” 穷奇都不理他。墨寒羽也懒得理。 秦枭:……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秦枭,直直朝着穷奇奔去。 秦枭一惊,刚想做什么,穷奇已经先一步张嘴叼着墨寒羽的后领拍拍翅膀飞了起来,躲过黑影的飞扑。 墨寒羽迷茫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脱离了对面,看着地上的黑影,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饕餮。 “饕、饕餮!”仇璞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见这一场景,愣了下。 秦枭转身,冲她挥了下手。 “秦,秦枭。”仇璞玥朝他灿烂一笑,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你怎么也来了?”饕餮直起身,仰头看着穷奇。 穷奇看了他一眼,牙齿微松。墨寒羽落在地上。 “跟你没关系。” 穷奇说着,缓缓降落,收起了翅膀。 秦枭正想和仇璞玥说什么,突然向后跳了一大步。在脚尖离地的那一瞬间,所在的地面窜起一束火焰。 穷奇挑眉,饶有兴趣地笑了下。 饕餮没有任何意外,淡淡看了那边一眼。 墨寒羽倒是被惊到了,连忙跑到秦枭身边,左右打量看看他有没有事。 “没事。”秦枭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不让他拍自己的后背,刚抬起头,就对上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 “哎呀,是个崽子啊。”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秦枭面前,微微弯腰,巨大的阴影洒下,将其笼罩。 男人俊美的面孔几乎要贴到秦枭脸上,修长的手指想要握住他的脖颈,却被轻轻躲过。 “听说你要来训练我们?”赤枫瞳孔微缩,眼神轻蔑,“断奶了吗?” “还没啊。”秦枭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他的眼神恼怒,淡淡回道,“你叫赤枫是吧?” “是,又怎么样?”赤枫微微歪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似乎随时都会动手。 秦枭感到抓着胳膊的手指紧了紧,安抚地拍了拍,往后又退了一步,脱离了赤枫的阴影覆盖,转头看向紧张不已的仇璞玥。 “那个受伤的呢?” 第99章 为什么? 秦枭绕过赤枫,冲仇璞玥问道。 “怎么了?” 背后传来冷戾的声音,秦枭扭头,见同样高大,衣服化成黑色的羽烬正冷冷盯着他,目光充满了侵略性。 秦枭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对他的身体状况大概有了一些了解。 墨寒羽看看羽烬,又看看赤枫,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满他们的态度。 身边传来阵阵凉意,秦枭无奈地看了眼墨寒羽,拍了拍他的脑袋:“找穷奇玩去吧。” 墨寒羽:…… 墨寒羽没好气地拍下他的手,转头气冲冲地去找饕餮了。 秦枭看着他远去,突然向左一歪,躲过了后方袭来的火束。 “……有些失望。”秦枭回头,看了眼笑的顽劣的赤枫,轻声道,“只会偷袭。” “你说什么?”赤枫看着他,不怒反笑。 秦枭没有理他,看向羽烬,绕着他转了一圈,而后看向仇璞玥。 仇璞玥会意,小跑着过来,侧身听他问话。 “他是什么元素来着?”秦枭将那天场上的打斗忘了个彻底。 仇璞玥愣了下,看向羽烬,有些迟疑。 羽烬和她对视,本来没什么表情,但随着仇璞玥迟疑的时间越来越长,脸上出现几丝裂纹:“……你不知道?” “……你没和我说过啊?”仇璞玥撑起一个笑,笑容有些无奈。 羽烬:…… “我不说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吗?”羽烬怒道。 仇璞玥抿唇,冲他无辜一笑。 答案很明显了。 “主要是……你和那个魔兽,不是很快就输了吗?我也没看出有什么——” 仇璞玥看着羽烬越来越差的脸色,眨眨眼,闭上了嘴。 “既然你没看出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羽烬冷声道,转头要离开。 秦枭没有阻止,看向仇璞玥。 仇璞玥眨眨眼,不明所以。 “阻止他啊。”秦枭点点下巴,“这不是你的魔兽吗?” 仇璞玥恍然大悟,望着羽烬的背影,有些迟疑。 “怎么阻止?” “我怎么知道。”秦枭双臂一抱,悠然看着她,显然不准备管这件事。 仇璞玥:…… 仇璞玥抿了抿唇,小跑到羽烬面前,伸手拦他:“等等——” 羽烬不正眼看她,直直略了过去。 仇璞玥紧张地握了握拳,一咬牙又跑到他前面:“你为什么要走?不是说好了吗?” “连所属我的元素都没看出来,我不觉得你有实力能和我联手。”羽烬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把我们叫来不就是想试试像其他人类一样,一起联手对抗吗?” “但你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元素。”羽烬语气冷淡,“要么是根本没注意,要么是实力不够看不出来,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准备和这样的人联手。” 仇璞玥听到他的话,步伐一顿。 “是风吗?”仇璞玥想到什么,道,“你和白霄的对抗,场中变换的只有风。我一开始以为那只是白霄的元素,但你既然这样说了,就代表你当时也有控制,所以……是风吧?” 羽烬步伐一顿,多看了她一眼,却依旧没有停下。 “你不回答,就代表我说对了吧?”仇璞玥见状,眼睛一亮,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等等——” 羽烬被扯住,皱眉盯着她。这样的拉扯,他可以轻松挣脱,但不知为何,他没有第一时间这么做,只是冷冷看着她。 “再多等一会儿嘛,这比赛也是很厉害的。”仇璞玥见他终于停下脚步,一喜,笑道,“以后肯定还会遇到厉害的魔兽和驯魔师的,虽然现在可能已经晚了,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仇璞玥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羽烬沉默顷刻,看了眼远处和墨寒羽说话的饕餮,又看向仇璞玥:“为什么?” “什么?”仇璞玥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羽烬却不再说话,直直看着她,似乎想了很多。 仇璞玥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但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好吧。”羽烬点了头,收敛了眼帘,“最后一次。” 仇璞玥大喜,连连点头。 “……我还以为她会把他揍一顿拖回来呢。”饕餮无聊地甩了甩尾巴,“这脾气太好了。” 穷奇瞥了他一眼,看了看又走到秦枭身边的墨寒羽,轻声问道:“还没玩够?” 饕餮微微扭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仇璞玥此时在这儿,会惊讶地发现饕餮周身气息平淡,眼神有着股说不出的淡漠,这种状态是前所未有的。 “你逗着那人类玩了那么多天,还没玩够?”穷奇又问了遍。 “什么叫逗啊……”饕餮看了穷奇一眼,声音冷淡,“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因为一句饿了就慌急慌忙地带着去吃饭,又因为钱不够而窘迫,却又害怕我会饿到吃人,不得不轻声和我商量……” 饕餮嘴角露出抹顽劣的笑:“真的很有意思啊。” “他们只是不知道那么点东西根本不够你吃的,所以才会那么不安。”穷奇瞥了他一眼,移过目光。“还是那么喜欢玩。” 饕餮漫不经心地笑了下。 实际上,仇璞玥给他投喂的那些,连塞牙缝都算不上,他也不会整天都饿。他是可以吃很多,但大部分时间他是感觉不到饥饿感的,只是单纯的喜欢吃而已,他没有饥饿感和饱腹感,每次跟着仇璞玥吃完做出的满足样是为了观察仇璞玥会做出什么样的神情和动作。 他只是觉得这很有趣,才会做出这副无害的模样。 如果哪天他觉得无聊了…… 饕餮看着冲秦枭歉然一笑的仇璞玥,眼神淡了许多。 仇璞玥突然像是有感应似的,扭过头和他对视一眼,笑容温和。 饕餮回应一笑。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呢?”仇璞玥重新看向秦枭,问道。 秦枭挠挠头,思索片刻,坐了下来:“那你们先说一下所属的元素和自己擅长的东西?” 仇璞玥看看羽烬:“我先说吧。” “我的属性是笛子,没有元素附属。”仇璞玥说着,手中光亮一闪,瞬时出现一碧色长笛,“擅长击杀。” “就你?”羽烬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仇璞玥不太好意思,完全没听出其中的轻视,嘿嘿笑了下。 “他是风。”仇璞玥伸手示意羽烬,又点了点赤枫,“他是火。” “原型呢?”秦枭看看赤枫,“你之前的对手是风系的吧?你一个火系的打不过她?” 赤枫没有说话。 “所以你们来这儿干什么?”墨寒羽疑惑地看着穷奇饕餮。 穷奇懒懒瞥了他一眼:“看个热闹。” 饕餮嘿嘿一笑,没说什么。 “那你来干什么呢?”穷奇反问道。 “我……”墨寒羽一愣,“我又没事,就过来看看啊。” 穷奇嗤笑一声。 那边,羽烬深深看了秦枭一眼,听从他的话,显出原形。 秦枭坐着看比自己不知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巨兽,眼都未眨,目光平静:“能飞吗?” 羽烬没有说话,直接用动作回应了他——拍拍翅膀,地面掀起一阵狂风,混着石沙四处狂卷,飞到了天上。 “下来。”秦枭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羽烬的耳中。 羽烬依言落了下来,扫了眼旁边乖巧的仇璞玥,将目光落在秦枭身上。 秦枭皱着脸,将头埋在手心,似乎在纠结。 羽烬化成人形,抱着臂盯着秦枭。 场地中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魔兽,远处尘沙飞扬,魔兽切磋时的怒吼声传进秦枭耳中,想了很久,终于下了决定。 “要不……你们两个一起来吧。”秦枭站了起来,叹了口气,看向仇璞玥和羽烬。 “什么?”羽烬以为自己会错了意。 仇璞玥一时也难以相信。 “我说,你们两个和我对打,我看看怎么样。”秦枭面色平静,似乎只是在谈论今天要去吃什么。 “我,我们两个……?”仇璞玥指指自己,指指羽烬,满脸疑惑。 “对了,你不能用血术。”秦枭给她做了规定,“其他任意。” “……什么都可以吗?”仇璞玥听出秦枭的话外音,应该是想让自己用那元气。 她还没有实战过呢…… 仇璞玥想着,她只和秦枭切磋过。 秦枭点了头:“是的。” “太狂傲了吧?人类。”羽烬话音未落,便到了秦枭面前,宽厚有力的爪子向他拍去。 秦枭身形后仰,轻松躲过。 羽烬眼神一变,又连抓几次,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只能看见几道残影。 秦枭身影一掠,地面裂出几道狰狞的爪痕,最深处达到了约近一米。 羽烬几次扑空,便停下了动作,看秦枭的眼神变了。 秦枭面色依旧平静,看了看仇璞玥:“你不出手吗?” 仇璞玥一怔,看向四周,发现墨寒羽穷奇他们不知何时连退数百米,给他们让出巨大的空地。 就连赤枫都退到一边,见仇璞玥看他,冲她挑眉一笑。 仇璞玥抿了抿唇,后撤半步,做出预备动作,眼神变得锋利:“那我上了。” 秦枭“嗯”了声。声音未落,眼前便出现一道残影——仇璞玥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右手成爪向他头上抓去。秦枭伸手抵住,同时转身借力一推,另一只手掌泛起白光,一掌拍在仇璞玥腹部,将其击退数十米。 仇璞玥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重锤猛捶了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倒飞出去,腹中像被炸了一样,剧烈的疼痛直接让她白了脸。 羽烬翅膀一挥,数片羽毛犹如利箭般朝这秦枭刺去,秦枭看了一眼,甚至没有躲避,就那么站在那里,周身形成一堵白气形成的墙壁,利羽刺来,被全部挡下。 秦枭手掌一挥,白气仿佛有生命般,变化起来,先是拧成一团,而后朝着羽烬的方向缓缓散开,犹如一片薄物。但随着秦枭手掌张开,从中突然爆发出一阵轰天震地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冲击力,其中所蕴含的能量排山倒海地卷袭四周,冲击着一切所能触及到的事物,一直到了很远。 羽烬猝不及防,被一股强烈的震感波及,整个身体都仿佛被震碎一般,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隐约感到灵魂都受到了晃动。 仇璞玥刚站起来,便被这股冲击力震飞,喉口泛起腥甜的铁锈味。 墨寒羽的头发被这股狂风吹的乱七八糟,但他没有在意,只是定定盯着远处的身影。 秦枭捂了下胸口,有些发闷。 还是有些勉强吗? 秦枭轻啧一声,看向不远处的羽烬,右手握了下,突然想念起那把刀来。 想来那把刀应该留在了那个世界。 秦枭想到这里,有些许难受。 胸前的玉坠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一如既往。 “你们这不叫联手。”秦枭看着爬起来的仇璞玥,淡淡道,“只是两个接替而已。” “……那应该怎么做?”仇璞玥虚心请教。 “应该再更有默契一些。”秦枭看着她,“了解自己的缺点和优点,扬长避短。” 望着和仇璞玥他们解析的秦枭,墨寒羽欣然一笑。 “你笑什么?”穷奇问道。 墨寒羽摸了摸脑袋,笑了下:“没什么。” 墨寒羽看了一会儿秦枭,逐渐放下心来,开始和穷奇他们交谈,正兴致勃勃地说着分开后的琐事时,突然背后一凉,一股浓郁的杀气将他包围。 这冰冷粘腻的杀气宛如蟒蛇缠绕在身,有股说不出的窒息感。 墨寒羽瞬间起身,望向四周,心中隐隐有股不祥。 他的预感没错,不远处另一对正在切磋的魔兽突然有一只发了狂,红着眼睛向他奔来。 望着宛如一座小山般飞驰而来的魔兽,墨寒羽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在魔兽靠近的那一刹本是打算用属性解决,但转念想起秦枭说的话,不得不放弃属性,选择避开。 但那魔兽好像瞄准了他一样,见他离开,马上调转了方向,两眼直直盯着他,通红地宛如地狱而来夺人性命的恶兽。 为什么? 墨寒羽有些疑惑,看着越来越近的魔兽,他不是很想打断秦枭他们的训练,打算将魔兽引开。 看着魔兽身后慌忙失措的驯魔师,墨寒羽几步错开,跑到他身边,刚想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冰冷将他淹没,窒息的杀气犹如利刃般划破他的咽喉,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从自己颈中飞溅而出的鲜血。 墨寒羽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开半步,就是这半步,避开了眼前人手上的刀刃。 看着眼前人身上泛起的杀意,感觉到身后飞奔而来的魔兽,墨寒羽不禁迷茫了一瞬。 为什么? 第100章 他是我父亲 下一秒,飞驰而来的利箭刺穿了眼前人的肩膀,那人吃痛,不可置信地向后看去。 墨寒羽也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即反应过来,迅速躲开身后魔兽的冲撞。谁知这只魔兽突然步伐一转,宽大的四方形脚掌踏入地面,地面登时犹如沼泽一般,将他深深吸了进去,一直淹没到了腰际。 墨寒羽双手撑在地面,地下的身体被土壤吸实,一时间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如同斗牛般脊梁高耸的魔兽朝自己奔来。 可恶…… 墨寒羽心中暗啧,眉头皱紧,手指无意识地握紧,抓了把地上的草。 要用属性吗?但如果用的话,以这样的动静,肯定会吸引很多人的,怎么办…… 就在墨寒羽下定决心时,意外发生了。 墨寒羽并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周围突然暗了一瞬,一道黑光从魔兽侧面穿过,锋利恐怖的气息向着四面八方飞旋,仅仅是在墨寒羽耳边掠过,就留下了一道血痕。 下一秒,魔兽直直倒地,那如小山般的身形缩起水来,片刻间变成两人多高的大小。 “墨寒羽!”身后传来尹玺晦紧张的声音,墨寒羽没有回头,直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男人站在他面前,盯着倒下的魔兽看了会儿,确定其不会再起来后,才缓缓扭头,看向墨寒羽。 “爹……” 墨寒羽看着男人冷凝的面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秦枭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看着深陷在地里的墨寒羽,又看了看不远处倒地不起的魔兽,没等墨寒羽回答,自己便有了答案。 “这就是你说的,可以保护自己?”墨父冷冷盯着墨寒羽,声音冷的吓人。 秦枭看了他一眼,朝墨寒羽伸手,凭蛮力将他从地里拉了出来。 “怎么回事?那个魔兽突然暴走了。”仇璞玥也跑了过来,看看墨父,又看看墨寒羽,直觉气氛有些不对。 “不是暴走。”秦枭道。他看到了,那个驯魔师…… 秦枭心思微动,转头望向四周。 “你在找他吗?” 听到声音,秦枭扭头,见尹玺晦正握着箭尾,拖着个人朝这边走来。那支箭刺穿了那个人的肩胛骨,箭呈红色,只需尹玺晦心思一动,便会将其引爆。 但秦枭看看那个男人,发现他的两个手腕已经被拧断,还被一支箭挑出了筋串在一起,脚掌软趴趴的,裤腿满是暗红,似乎被人踩碎了脚腕。 尹玺晦一靠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飘了过来。 “他有些难弄。”尹玺晦对上秦枭的目光,温和一笑,并不觉得自己的处理有什么问题。 秦枭也不觉得。 “他不是参赛者吧?”仇璞玥看看被疼到面目扭曲的男人,迟疑道,“我记得参赛者都会在手上戴牌。” 说着,向秦枭展示自己手腕上的牌子。 那是个被细绳串起来的小金属片,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手上没有这个东西。”尹玺晦刚才已经检查过了。 墨寒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垂着头不说话,想着什么。 刚才那头魔兽明明是在和其他魔兽对打,怎么突然朝他奔来了?不对,这个男人也对自己出手了,明显目标就是自己…… 不对。 墨寒羽突然抬头,扭头看向方才魔兽站着的场地,那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和这个魔兽对打的那一只呢? 墨寒羽陡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墨父盯着狼狈不堪的男人,眼神有些复杂,又看了看四处张望的墨寒羽,心情很糟,刚准备说什么,突然被旁边一直沉默的秦枭推了把。 “让开——”秦枭说着,一把将墨寒羽扯了过来。 与此同时,墨寒羽所在的位置的地面倏然冒出一张血盆大口,朝着尹玺晦的方向咬去。 尹玺晦一惊,连忙避过,却发现来者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瘫在地上的人。 突然冒出的嘴猛地将男人吞下,像是游泳一般,一个猛扎钻到地下,地面瞬时恢复,方才出现的东西似乎只是一个幻觉。 但在场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方才那些是自己的幻觉。 尹玺晦暗啧一声,心思一动,引爆了那支箭。 脚下一晃,眺目望去,却始终找寻不到那魔兽的踪迹。 “那是魔兽还是属性?”秦枭皱眉。 墨寒羽心思一转:“是属性。” “啊,您是……”仇璞玥看看墨父,她没见过这个大人。 “他是我父亲。”墨寒羽站稳了身形,定了定心思,因为有些不敢看墨父的神情,便朝仇璞玥介绍。 “啊……您就是墨寒羽的父亲啊,您好您好。”仇璞玥听了,连忙朝着墨父鞠了几躬,还要继续,被墨父握着肩膀拦了下来。 “……不用这样。”墨父看了眼墨寒羽,转目看着仇璞玥,“你是墨寒羽的朋友吧?不这么拘束。他昨天和我说要来这边,所以我过来看看。” 仇璞玥听着,想到方才那惊现的一幕,有些心虚:“抱歉,刚才没有注意到——” “不。”谁料墨父却摇了摇头,“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我在此之前已经和他说过他可能遇到的危险了,是他自己依旧选择过来。那么他理所应当承担这个风险。而且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 仇璞玥愣了下,不知做什么表情。 墨父看了墨寒羽一眼,冲秦枭道:“我找墨寒羽有些事,先把他带回去了。” 秦枭看着垂头不言的墨寒羽,又看了看墨父,点了点头:“好的。” 墨寒羽听到秦枭的应答,唇抿的更紧了,握紧拳头,却没有说什么。 “但刚才出来那样的事,不需要和这边人说一下吗?”尹玺晦突然问道。 墨父看了看他,解释:“不,这地方虽然说是落云,但实际属于三方交界处,而且在进入这个场地前应该已经告知过你们了吧?在这里出了事是自行承担的。” 尹玺晦眉峰一挑,没再说什么。 墨父说完,又看向秦枭:“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秦枭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我天黑前会回去的。” 墨父见状,便不再发问,看了墨寒羽一眼,见他会意,转身带他离开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仇璞玥依旧不解,“有人要杀他?” 秦枭眸色微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向尹玺晦:“你刚才拉的那个人,觉得他实力怎么样?” “就那样吧。”尹玺晦想想,摸了下后颈,“不是很厉害。” 秦枭点点头,若有所思。 “对了,你怎么来了?”仇璞玥问道。 尹玺晦微微一笑:“因为没人跟,正好对比赛没什么兴趣,就过来找你们了,谁想到会看到这个场景……” 尹玺晦说着,看向秦枭。 “有你在,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啊。” “我不是万能的。”秦枭面色平淡,但内心起了变化。 确实,如果刚才他要是再早一点赶到,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也不会要等到墨寒羽父亲出手…… 秦枭有些懊恼,但面上不嫌,淡淡看了仇璞玥一眼:“刚才交手时,你下盘不稳,运用也是完全没有做好。” 仇璞玥:……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仇璞玥闭了闭眼,没忍住抹了下并不存在的冷汗。 他这两年,还是一点没变。 话题转变的还是那么迅速,毫不留情。 感觉到秦枭皱眉,仇璞玥连忙抬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秦枭目光不明地盯着她,直到仇璞玥背后出了些冷汗,才将目光移向尹玺晦:“你就这么在这儿待着?” “我相信和你们在一起比我一个人安全。”尹玺晦微微一笑。 秦枭:…… 秦枭不再说什么,勾勾手指又和仇璞玥去训练了,而尹玺晦自觉跑到穷奇那边,坐下来看他们。 饕餮抬起眼皮看看他,见他半天没出声,不禁道:“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我们不出手呢。” “啊?什么?”谁料尹玺晦一脸疑惑,看了他一眼,“不出手?” 刚问完便反应过来,“哦”了声,笑道:“墨寒羽啊……那不是很正常嘛,你们有自己的想法,做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干预什么的……” 尹玺晦笑容明媚:“总之,这很正常吧?” 饕餮眼神变了变,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 穷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戏谑,又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打算。 【没想到吧……嘿嘿。】 饕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目光深沉地盯着远处的仇璞玥。 他之前也和人类接触过……应该说他常常这么玩,先是做出一副无害的面孔,让那些听闻他名声的人类放松警惕。人类是种得寸进尺的生物,当他们的警惕心放下之后,自认和他成为了朋友,相处起来便会熟稔很多…… 直到有一天,他们会忘记他的厉害,把他看成自己的朋友,理所应当的认为他应该为自己做些什么,或者会在遇到自己解决不到的事情时寻求他的帮助。 饕餮在这个时候,会选择帮助他们,为他们清理掉碍眼的阻力、争取到耀眼的名誉……将那些人类的身份提高到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层次。 而后……那些人类便会得意忘形,渐渐的,便会被那些金块、珠宝、美色等等事物迷失了双眼,开始对他吆五喝六、趾高气昂。 这个阶段少的三四年,多的几十年。 那些人类最终会因为各种因素沦陷,迷失掉自己,毕竟在他们眼里,他是不会丢下他们的,毕竟在他们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这么跟着了,也一直陪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突然翻脸,丢弃他们呢? 但他们想错了。 饕餮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些人自以为是的表情破裂时候的样子。 那种绝望、愤怒、无力…… 那种豁然醒悟,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太令他开心了。 每每看到那副样子,饕餮便会产生一股莫名其妙的满足,他的心会在看到这些人类临死前一秒的表情时兴奋不已,有种不可言说的满足和高兴,那种戏弄、毁灭掉他们希望的心情,会在吃掉他们的一瞬间达到顶峰。 饕餮眯起眼睛,抿了下唇角。 其实在他活的那么长时间里,也确实会出现几个例外。 总有几个特别的,他们不会被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现在唾手可得的东西打动,依旧我行我素、万般事物皆不入眼,不因得到喜悦,也不因失去沮丧,将这个信念贯彻一生。 但那样的人太少了。 那样的人活的太难受了。 要时时刻刻地保持清醒,贯彻自己的理念…… 道理谁都明白,但不是谁都能做到。 绝大多数还是那些妄图攥紧沙砾的俗人,明明知道越攥沙石会流出的越凶,但因为那手上的“沙粒”太过珍重,而迟迟不肯放手,最终只能看着它们尽数溜走。 饕餮的目光在仇璞玥和尹玺晦的身上时不时地转移。 人是多变的,他也曾见到少年时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中年落魄黯淡、流离失所,最终晚年沦为执念与欲望的奴隶。 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那些不因外物改变的人类才会被奉为所谓的“圣人”。 饕餮打了个哈欠,阖上眼皮,有了困意。 他和穷奇不同。穷奇不屑于隐藏,他喜怒于表,性格狂傲骄横,做事随心所欲。而饕餮更倾向于隐藏,一直会等到他想要的猎物出现,才会露出獠牙,一举将其吞噬。 仇璞玥正烦躁地看看身边的羽烬,突然背后一凉,扭头向尹玺晦那边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好奇怪啊…… 仇璞玥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秒,便被秦枭踹飞出去。 “相当精彩。”秦枭突然鼓了下掌,面露嘲讽,“竟然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分神,我还真是被看不起了呢……” 仇璞玥:…… 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秦枭心情十分不好,连带着下手都重了些。 …… “觉得委屈?”墨父斜眼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墨寒羽,冷声道。 “……不。”墨寒羽垂着头,紧了紧手指,“应该的。” “应该什么?”谁知墨父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舒眉,反而越发紧了,“方才我但凡再晚来一步,你就死了。” 那倒不会…… 墨寒羽对自己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盯着地面。 第101章 一劳永逸 “你到底想怎么样?!” 墨父终于忍不住,冲墨寒羽冷声道。 “……啊?” 墨寒羽茫然抬头,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来自哪里。 “是你之前和我保证说什么自己可以保护自己,结果就是这个?你方才被那只魔兽困在地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墨父劈头盖脸的一顿问给墨寒羽整懵了一瞬,随即老实回答。 “我……因为是邪修,那边人多,肯定会引起很多人注意的,如果暴露了就有麻烦啊。”墨寒羽满脸无辜。 墨父一哽,随即道:“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那魔兽朝你跑过来?你就老老实实等着他踩碎你的脑袋?!” 说着,似乎更生气了。 “你这个样子是怎么从那里活下来的?” 墨寒羽:…… 墨寒羽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父亲到底想让自己做什么,他一开始他以为墨父是因为害怕自己给他带来麻烦,但现在他又说出这个话…… 墨寒羽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突然冒出的念头让他有些颤抖,整个人像是被敲了一棒子,因为突如其来的想法而生出几分希冀。 “那……如果被人知道了,没关系吗?”墨寒羽手指一紧,僵硬地转过头,仰望着墨父,目光落在墨父冷硬的嘴角上,眼神微微波动,“不是会麻烦吗?” “麻烦确实麻烦。”墨父冷冷瞥了他一眼,见他做出这副表情,不禁皱眉,“所以你就想直接一死了之?那还挺好的,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担心这些麻烦了。” 墨寒羽:…… 墨父说着,扯了下唇角,带着几分讽刺的笑:“下辈子投胎记得找个好点的人家。” 墨寒羽:…… “我没这么想……”墨寒羽声音弱了下来。 “你当然没想,你就是那么做的。”墨父嗤笑。 墨寒羽:…… 墨寒羽有些委屈,但他不说,嘴唇无意识地撅起,看着前面,泪腺止不住地分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眼眶流动。 “怎么不说话?”墨父许久没听到回答,扭头一看。墨寒羽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了下,眼泪瞬时掉落。 有了第一滴泪,剩下的就格外顺利了。 墨寒羽想止住,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只能胡乱抹着泪水,想和墨父解释,又因哽咽而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我没想这样。”墨寒羽一只手抹不干净,两只手揉起来,将两只眼睛揉的通红,也没起半点作用。 没有听到墨父的声音,低眼看着男人黑金相间的长靴,极力想止住哭声,却事与愿违,甚至打起嗝来。 墨寒羽手忙脚乱,大脑一片空白。自他有意识起,便没在父亲面前这么失态过。 因为墨父在他的记忆里,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模样,冷着脸,浑身的气场也格外冰冷锋利,让墨寒羽不敢在他面前做出撒娇等任性的动作。 所以墨父让他呆在家里,他也一直是乖乖听话,从来没有忤逆过。觉醒都是墨父带着乌素来给他做的,没有任何外人参与。 他当时看着全黑的水晶球,又看看面色难看的墨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但他没有问,像以往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乖巧地看着墨父。 接下来的几天,父亲对他不再冷着脸,虽然依旧不让他出门,但会多在他房间陪他——虽然他并不是多想面对一身煞气的父亲。 但墨寒羽还是很开心,这是不是就意味着父亲看重他了呢?他是不是就能像大哥一样四处走动,交那些好朋友了呢? 当父亲教他如何识路、看地图的时候他是这样想的; 当父亲教他战斗,将他一只手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直到父亲将那张羊皮地图交给他的时候,他还是这么想的。 他以为父亲只是不善于表达,终究还是爱自己的,但他在听到尹玺晦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不禁动摇了。 什么叫来到这里的基本是做好孩子死亡的准备?他的父亲难道不想让他活下来吗? 墨寒羽以为这是无稽之谈,在脑中拼命回想,想以此来找到些证据。 但他找不到。 墨寒羽手脚冰凉,眼睛失神。 他发现他找不到父亲爱他的证据。父亲一直都是那样,高大、沉着、冰冷…… 墨寒羽恍惚想到,父亲好像还从没抱过他。 唯一的亲密接触好像就是挨打的时候了。 等到墨寒羽回家,他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他可以站在父亲的面前骄傲的告诉他自己有了朋友,有了可以信任的伙伴,可以反对父亲将他关起来的这个行为…… 但他错了。 在墨寒殇将他领回家门的那一刹,父亲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感觉到的不是重逢的喜悦与温馨,而是冰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呢?父亲…… 墨寒羽想发问,他不想凭借自己脑中时不时跳出的想法来得到答案,他想站在父亲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他这个问题,而后得到答案。 但他没有这个勇气。 在目光与父亲相对的那一瞬,他只感觉到无尽的惶恐,冰冷窒息的感觉将他包围,面对父亲的话语,他起不出半分反驳的心思。 墨寒羽此时是无法形容的慌乱。 他从未在父亲面前如此失态过,以至于他都不敢去看父亲的眼神,只能不停地擦拭脸庞的泪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就在墨寒羽即将止住的那一瞬间,墨父弯下腰,轻轻将他抱了起来。 “怎么哭了?”墨父皱着眉,面色依旧不好看,但动作轻柔,将他单手抱在怀里,仅用一只手便将其圈住,让他牢牢地坐在臂弯处。 墨寒羽整个人都愣住了,先是有些不安,而后哭的更加凶了。 墨父看着怀里哭个不停的孩子,眉头都要拧在一块儿了。 是为了不让他和伙伴玩?但他也看到了,要不是他出手,指不定就被那个魔兽撞成两段了。 墨父嘴角冷硬,黑色眼眸微转。 不过说起来这孩子从小确实没什么朋友,能过去交到朋友确实不错,寒羽应该对他们挺珍重的,那些小孩看上去也挺在乎他的,特别是秦家那个…… 墨父想着,脑海却突然浮现尹玺晦方才拖着那个男人走过来的画面。 但那个男孩看上去有些不太正常…… 墨父思索着,谁家十岁小孩—— 不对。 好像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那这样说好像也正常。 短短几秒钟,墨父心思转了好几个大弯,看怀里的墨寒羽还在哭,最终只能放弃决定,无奈道。 “别哭了,让你回去。”墨父冷着脸,皱眉看他,“但我要在旁边。” 墨寒羽这下真的很意外,眼泪都不流了,呆呆看着墨父。 第102章 不是实话吗? 墨父的决定出乎墨寒羽的预料,但他没有解释,咬着嘴唇靠在父亲怀里,没有说话。 墨父心中叹了口气,觉得麻烦,却还是几瞬之间带他回到了训练场地,想着小孩的面子,便把他放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尹玺晦有些意外地看着眼眶通红的墨寒羽,刚准备说什么,一道黑影飞过,重重摔到了地上。 仇璞玥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猛地握住墨寒羽的胳膊,眼眶布满血丝,面色狰狞:“救救我……” 墨寒羽:? 我就离开一会儿,怎么就看不懂了。 听到秦枭走来的脚步声,仇璞玥浑身一僵,面色煞白。 没等墨寒羽说话,又倏然转回了头,轻轻拨弄了下头发,抿唇一笑:“……怎——” “你很累吗?”秦枭有些疑惑,轻轻拍了拍手。 仇璞玥笑容勉强:“没——” 秦枭目光微转,看到了墨寒羽和他的父亲,有些意外,却没说什么,继续看着仇璞玥:“那继续吧。” 仇璞玥悲愤地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等到仇璞玥走后,尹玺晦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墨寒羽看向他,有些疑惑。 尹玺晦侧头,眼睛眯成一条线:“当然是被揍了啊。” 墨父盯着远处的打斗,慢慢皱起了眉。 他没有感受到炁的波动,秦家那个小孩用的是什么手段? 而且仅用那个手段,就能打成这样…… 墨父意外于秦枭过于成熟的作战能力和他的手段,同时面对三个对手,不仅不落下风,甚至还有些游刃有余的感觉。 这对于一个小孩来说,算得上相当优秀了。墨父看了眼墨寒羽他们,却发现他们并不为此感到惊讶,似乎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 墨寒羽看看墨父,见其坐到一边,隐隐放下了心,和尹玺晦坐到一起,聊了起来。 “她进步很快啊。”墨寒羽记得当初比拼的样子,再看看现在,进步速度十分明显。 “秦枭确实不太会教人啊。”尹玺晦笑了下,单竖起条腿,半身侧着,同墨寒羽道,“或者他比较喜欢实战练习。” “这样正常吧?”墨寒羽盯着远处,掀起的尘沙漫天飞舞,时不时闪着熊熊火光,战局十分复杂。“基础已经差不多了,她也没怎么练过属性,也只能这样了吧?” “……确实。”尹玺晦目光沉了沉。 墨父就在旁边看着,他们坐在这里看了半天。 终于等到秦枭说停,仇璞玥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直躺在了地上,大喘着气。 “……好累。”仇璞玥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秦枭也有些乏累,但没有像她那样奔放,站在她旁边,在他背后躺着两只已经昏过去的魔兽。 “……挺好的。”秦枭看了眼身后紧闭眼睛的羽烬,评价道,“他确实有些实力。” 仇璞玥咽了口唾沫,坐了起来,盘起腿塌下腰,看着他:“赤枫呢?” 秦枭提起这个,却顿了下,语气冷淡许多:“不怎么样。” “怎么会?”仇璞玥有些惊讶,盯着秦枭不慎被烧穿的衣服,她不觉得秦枭是那种不敢承认自己不足的人。 秦枭却没有多说,朝她伸出了手:“休息会儿,去吃饭吧,下午继续。” 仇璞玥:…… 仇璞玥咬着下嘴唇,用力捏了捏秦枭的手,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不禁撇了撇嘴。 “辛苦你了。”仇璞玥冲他弯了下腰。 “没必要。”秦枭摸了摸脖颈,侧目去看,见墨寒羽向自己跑来,“如果真的想谢,就努努力,拿下名次吧。” 仇璞玥眼睛一亮,重重点了点头。 “我会努力的!” 墨寒羽跑来,给两人一人递了条纸巾,又仔细打量了下两人,确定只是皮肉伤后,舒了口气。 “练得怎么样?”墨寒羽看向秦枭,见其眉角沾了些纸屑,伸手将其抹了下去。 “……还好吧?”秦枭歪了下头,没有反抗。 “时间不早了,你们要去吃饭吗?”尹玺晦慢悠悠走过来,避开凹凸不平的地面,停到不远处。 “正商量着。”秦枭擦了擦鼻尖,回道,“有什么建议吗?” “我对这边又不熟。”尹玺晦失笑,看了墨寒羽一眼,“你父亲说可以带我们去附近的饭馆。” 墨寒羽愣了下,将目光移向尹玺晦身后,正缓慢起身的墨父,愣怔片刻,点了点头。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 几人正打算离开,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仇璞玥回头,见柳卿风就在不远处,惊喜地看着她。 仇璞玥愣了下,意外地转过身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啊,我和朋友约好了,来这边切磋一下。”柳卿风冲她温和一笑,看向秦枭他们,“这是……你的朋友?” “啊,是的。”仇璞玥迟疑地看向秦枭,不知该如何介绍。 而秦枭的目光落在了柳卿风的身后。 “嗨,又见面了。”一脸明媚笑容的白书衡朝秦枭他们挥了挥手。 墨寒羽看看他,想到什么,点了下头:“你好。” “你们认识?”柳卿风有些意外。 “之前见过。”白书衡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朝墨寒羽眨了眨眼,笑道,“你不知道吗?他是寒殇的弟弟。” 柳卿风听了,看了墨寒羽一眼。他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个长相惊艳的小孩,但因为仇璞玥没有介绍,便没有同他说话。 白书衡抬头,又看到什么,笑着同墨父打招呼:“叔叔好。” “……墨家主好。”柳卿风见到墨父,连忙规矩地同他行了礼。 “不必如此。”墨父看了眼柳卿风,又看了看白书衡,“来这里训练?” “是的,虽然下一轮还没开始,但还是要提前准备一下的。”柳卿风应道。 “书衡这次也参加了吗?”墨父看向白书衡。 “是的。”白书衡干脆地认了下来,“墨寒殇最近还好吗?” “他不就那样,什么好不好的……” 见几个大人聊了起来,秦枭和尹玺晦对视一眼,悄悄拉着墨寒羽两人离开了。 仇璞玥看看柳卿风,想到什么,走到羽烬身边,刚想拍拍他把他叫起来。 “这魔兽很帅啊。”一道女声响起,仇璞玥扭头,见一身穿白色绣花裙的姑娘凑到这边,伸手要摸。 “不可以!”仇璞玥想到羽烬的脾气,连忙制止,“你……他脾气不太好。” “嗯?你是它的主人?”女生扭头,看向仇璞玥。 “是的。”仇璞玥点了点头。 “哦,你就是那天输给卿风哥哥的女孩。”那女生突然露出了然的笑,又看了看羽烬,“它就是第一场的那个吧?好好笑哦,明明一点也不强……” “啊?”仇璞玥愣了下,想为羽烬说话,“但他已经很努力了,而且秦枭也说他可以啊?” “秦枭?”那女生挑了下眉,“那是谁?很厉害的驯魔师吗?” “不,不是……”仇璞玥手指微紧,“是我朋友。” “哦,那正常啊。”那女生哈哈一笑,“毕竟谁会说朋友的魔兽是个废物啊,就算这是真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仇璞玥撇眉,有些生气,“秦枭不是那种什么都夸的人。” “啊?我也就是说说啊,你不会生气了吧?”那女生却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你这孩子还挺小气啊。” 仇璞玥:…… 仇璞玥被她的话惊呆了。 “不是你先说——” “我只是说了实话啊?”女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它不是输给了卿风哥哥吗?你难道会直接告诉朋友朋友的东西是个废物吗?” 仇璞玥有些生气:“你——” “我觉得随便评价别人是件很不礼貌的事。”尹玺晦突然出现在仇璞玥身边,冲那女生笑道,“特别是对一个陌生人来说。” “呦,她是你朋友?”那女生意外地挑了下眉,笑容不变,“小小年纪就要学英雄救美啊。” “我只是在说事实,不是吗?”尹玺晦并不恼怒,笑容依旧明媚,语气丝毫未变,“就像小姐你一样,如果我对您说您的裙子十分土气,而且皮肤又不是那么白皙,穿着这条土气的白色裙子,在它的映衬下就显得格外蜡黄——您在生气吗?” 尹玺晦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惊讶:“我只是说了实话呀?小姐您怎么这个表情?” 女生胸膛起伏不定,比起之前笑容僵硬了许多。 尹玺晦笑容温和,似乎感觉不到她的情绪:“您……不会是在生我一个小孩的气吧?那真是抱歉,我也没想到您竟然会因为这个——” “我……”女生似乎咬了牙,强撑着笑容,“我怎么会生气呢?” 仇璞玥有些怜悯地看着她。 你说你惹他干嘛。 “没有生气?那真是太好了。”尹玺晦笑容晏晏,却没继续惹怒,“那现在我们要将魔兽带回去了,您是要留在这里帮我们吗?” 女生抽了抽嘴角,嗓中发出几声类似呵呵的冷笑,语线未变,看了仇璞玥一眼:“那你们继续加油,我相信你能凭借这“厉害”的魔兽在大赛中胜利的。” “谢谢您的祝福。”尹玺晦笑着目送她远去。 突然,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他的肩膀上,尹玺晦猛地一抖,猝不及防扭过头,就见墨寒羽双眼发光地看着他,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还得是你啊。”墨寒羽笑容明媚,似乎很开心。 尹玺晦有些不解,一直旁观的秦枭有些无语,看了看墨寒羽,又看了看身形微颤的白书彤,眼眸微深。 尹玺晦不明所以,但被墨寒羽拍的有些疼,笑容有些变形:“怎么了?你和她有梁子?” 墨寒羽听到这个,撇了下嘴:“就是不喜欢。” 尹玺晦意外挑眉,看了看秦枭。 秦枭提起这个,有些无奈:“……她说话有点不动脑子。” “听出来了。”尹玺晦想到方才,眼神暗了暗。 仇璞玥刚想将羽烬叫起来,便见他自己睁开了眼,深深看了自己一眼,化成了人形。 “……为什么?”羽烬看着仇璞玥,却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什么?”仇璞玥不明所以。 然而羽烬却没有解释,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了句“下午会来”,就拍拍翅膀离开了。 “……他要去哪儿啊?”仇璞玥望着离去的羽烬,有些不解,却也没有阻拦。 至于赤枫,仇璞玥叫了几下都没有叫醒,皱眉看着他,思索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没有再管。 穷奇见他们过来,化成人形懒洋洋地倚在饕餮腹部,单竖着腿:“练完了?” “要去吃饭。”秦枭回道,“你要一起吗?” 穷奇歪了下脑袋,静默片刻,却是拒绝了:“不了,我再在这边玩会儿。” 饕餮也冲仇璞玥点了点脑袋,当是赞同了穷奇的话。 仇璞玥秦枭见状,也不勉强,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和寒暄完的墨父离开了。 “你不和你的魔兽多交流一下吗?”路上,墨父问仇璞玥道。 仇璞玥面对墨寒羽的父亲,还是有几分紧张的,怯怯回道:“不……他们不是很想和我交流,就……让他们去啊。” 仇璞玥说完,似乎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又加了句:“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应该互相尊重来着,勉强他们有些不太好。” 墨父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惊讶这样的年纪能说出这种话。 “对了,你和白家那丫头关系不好吗?”墨父想到什么,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一怔,手指紧了紧,本能想否认:“没……” 话说一半,又顿住,顷刻道:“就是不太喜欢她。” “这样啊……”墨父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 “卿风哥哥,刚才那个女孩你很熟悉吗?”白书彤见秦枭他们离去,问柳卿风道。 “上一次的对手嘛。”柳卿风笑了下,不以为意,“挺文静一姑娘,性格还挺软的,怎么了?” “是这样吗?”白书彤挑眉,露出怀疑的神色。 “你又怎么了?”白书衡见状,摸了摸她的脑袋,虽然这么说着,但话语间满是宠溺。 “……她刚才是和墨家他们一起走的吧?”白书彤转了转眼球,看向柳卿风,神色单纯,“我看她和寒殇哥的弟弟走的蛮近的呢,但我上次和他们接触,觉得……那个弟弟和寒殇哥差别好大啊。” “怎么说?”白书衡没听她说过这个,有些疑惑。 “就是怪凶的,明明长那么好看……”白书彤说着,眼睛一转,又道,“对了,那个和她走的很近的是雷霆的二皇子吧?我曾经和奶奶见过。” “什么?”柳卿风对此很意外,听白书彤描述,想到了那个看上去很温和的男孩,“他是雷霆那边的?” “应该是的,他们关系还怪好的呢,刚才我只是说了几句,那个二皇子就要替她出头……”白书彤说着,似乎有些委屈。 “说了什么?”白书衡问道。 “就是……她不是输给卿风哥哥了吗?我就说了她魔兽不太行,她就恼了。”白书彤垂下眼,似乎有些伤心。 “你这话确实很唐突。”柳卿风却道,“我赢她是我的事情,而且赛场输赢都是常事,你怎么能用这种事去说别人呢?” 第103章 也不好指望你什么 r 第104章 我也有些害怕啊 在仇璞玥他们训练时,柳卿风因为白书衡的建议,便跟着他们去其他地方训练了。仇璞玥望着柳卿风的背影,似乎在想什么。 “你很在意他吗?” 训练完,尹玺晦陪她一起回到住宿地,打量了下整个环境,坐到她晚上睡的沙发上,拿起旁边的玻璃杯,问她。 “啊?谁啊?”仇璞玥一时没反应过来,拿着刚烧开的水给他泡茶,“你要喝红茶还是绿茶?” “开水就好。”尹玺晦并不怎么讲究这些,“那个叫柳卿风的。” “你很在乎他吗?” 仇璞玥手一顿,扭头看他,有些惊讶:“为什么会这么想?” “当然是因为你的态度。”尹玺晦看着她朝开水中倒了些早已晾好的凉水,混合好后给自己倒了些。 “……”仇璞玥听言,歪了下头,似乎想了什么,轻轻一笑,“还可以吧……” 见尹玺晦做出随时准备聆听的模样,仇璞玥便说了起来。 “我就是觉得他人很好。”仇璞玥想到柳卿风摸自己头的样子,笑了,“嗯……比较喜欢吧。” “我觉得他挺温柔的。”仇璞玥眼中划过笑意,“想和他交个朋友。” “如果他知道你缚尸者的身份呢?”尹玺晦轻轻一笑,抿了口水,“他会怎么样?” 话音刚落,仇璞玥便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了尾,不由手指一紧,握住茶壶的指节微微泛白。 笑容顿时消失了。 “我……” “我听饕餮说。”尹玺晦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神色,“他听说你和我很熟稔后,才会像下午那样古怪地看着你——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吧?” 仇璞玥想到柳卿风的眼神,面色一白,紧紧握着壶壁,不知说什么。 而尹玺晦就像没看到一样,轻言慢语地将自己问饕餮所得到的答案重复了遍——他们中午离开后场地中的那几人谈论了什么。 “……她怎么这么说话?”仇璞玥眉头皱了起来。 “她也只是实话实说。”尹玺晦却不这么觉得。 “所以你怎么看?”尹玺晦半倚在座椅上,身体放松,轻飘飘地看着她。 “……”仇璞玥抿了抿唇,低下头,没有回答。 “我……可以瞒着?”仇璞玥绞着手指,满脸纠结,“只要我不露破绽?” “很好啊,然后呢?”尹玺晦欣然。 “然后?” “如果真的如你所愿,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你交了朋友,那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段关系是在谎言的泡沫上建立的,而泡沫从来是不稳固的,但凡哪一天被戳破,你有想过这个后果吗?” 尹玺晦说这些话的时候依旧是笑吟吟的,丝毫不见怒气。 但仇璞玥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虽然这么觉得,但仔细想想他的话,又的确如此。 看出仇璞玥的纠结,尹玺晦直了下身,接过她手中的茶壶放到旁边的桌上,又懒懒地倚了下去。 “而且缚尸者在雨华又是这么严重的一个罪名,甚至只是有些关系都要被通缉,而从他的言行举止看来他又是那种较为正直的人,你觉得……”尹玺晦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仇璞玥已经听懂他的意思了。 “……但我没做过什么恶事啊?除了在那里的时候杀了些人……而且也是一招毙命,也没有故意折磨过啊?”仇璞玥想要反驳。 “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尹玺晦笑着看她,目光温和包容,话语却令仇璞玥背后发凉,“就像秦枭和墨寒羽,他们的父亲都可以为他们作证他们是天生的,但有用吗?今天墨寒羽在面临那头魔兽时不是依然没有使用属性吗?他在迟疑什么?又在顾忌什么呢?” 仇璞玥:…… “你看,其实你都知道答案。”尹玺晦笑容明媚,眯起了眼,“所以,就算你没有做过,那又能怎么样呢?人们的目光是不会改变的,就算你拼命向他们证明,他们就算面上不说,心中也会暗自嘀咕,等待你“暴露本性”的那一天……” “我不觉得他是那样的人。”仇璞玥想要反驳。 “那你要试试吗?现在和他说明?”尹玺晦看向她食指上的戒指——是柳卿风交给她的联络器。 “要赌一下吗?” 气氛有些紧张,仇璞玥攥紧拳头,抿着嘴,整个人都有些阴郁。 尹玺晦目光很平静,但落在仇璞玥身上就像两道灼热的光,烧的仇璞玥站立难安。 “……你说这些,到底想表达什么?”仇璞玥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带着自己都不知为何的愤怒。 “提醒你一下,仅此而已。”尹玺晦闭了闭眼,轻笑道,“我无法干涉你的选择,只能在此之前将风险什么和你说明,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仇璞玥目光复杂。 实际上,就在刚才,在仇璞玥感觉到自己在迟疑的那一刻,就知道了答案。 她不敢赌,也不敢试。 仇璞玥闭了闭眼,有些难过。 尹玺晦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了她的想法,笑着叹了口气,将杯中的水饮尽。 突然间,一股陌生的气息突然将他包围。尹玺晦倏地一愣,浑身一僵,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仇璞玥突然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浑身都在颤抖。 “……”尹玺晦心跳漏了一下,有些僵硬地看向怀中的女孩。 “我好难过啊……”仇璞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明明可以不和我说这些的,你非要说的这么明白,为什么啊?明明可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他交朋友,你非要说的这么清楚,你好烦人啊……” 尹玺晦听言,先是一怔,而后有些想笑。 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顺着脊梁上下抚了抚,轻轻回抱住她。 “没办法啊……”尹玺晦轻轻开口,语气有些无奈,“我也有些害怕啊。” “你有什么可怕的……”仇璞玥闷着声音,眼泪抹了他一肩膀。 尹玺晦笑了下,没有解释。 “真抱歉啊,和你说了这么多废话。”尹玺晦叹了口气。 “……”仇璞玥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尹玺晦从兜里掏出两张纸递给她,等到仇璞玥情绪安稳下来,又道:“所以……我这次,是想让你收留我的。” 仇璞玥:? 伤感的思绪一顿,仇璞玥抬头,眼眶还是红的,疑惑地看着他。 见她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尹玺晦干咳两声,诚恳道:“我不想住那个旅店了,主要是那边真的一个人都没,在那边简直就像在坐牢。” 仇璞玥:…… 仇璞玥面色复杂。 “而且说起来……我前两天刚遭到一场刺杀,真的还挺慌的。”尹玺晦说着,轻轻一笑,“秦枭墨寒羽又不方便,所以就来拜托你了。” “……我怎么就方便了?”仇璞玥缩回了手,在他旁边坐下,“我这里——” “你这里又没有其他人,那两只魔兽又都有自己的房间,剩余的地方大,怎么不方便了?”尹玺晦眨眨眼。 仇璞玥语塞,但思索了下,尹玺晦帮了自己那么多,而且也就是住在这里,又不是多大的事,就点头应下了。 接下来几天,仇璞玥在训练的时候没有再遇到柳卿风他们,便在休息时随口问了句,墨父告诉她那些世家都是有自己的训练场地的,而且能参加这种比赛,肯定都是有专人培训的,甚至会有专门负责观摩解析其他对手的人员。 仇璞玥听得一愣一愣的,从墨父的话语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不同。 “像柳卿风那样的天才,他们家族给予了他很大的期望,定然会私人培训,还要最大限度地隐藏自己的能力……这个场地主要是提供给没有那么强的支持的人使用的。”墨父这么告诉她,还说其实这个场地里也有人在暗自观察其他的参赛者和魔兽,问她有没有发现。 仇璞玥:…… 完全没有。 她在来到后就聚精会神地同秦枭训练,练完又累的要死,根本就没功夫注意。 但仇璞玥刚这么想,余光便看到秦枭点了点头。 “但人并不多,也没人看这边。”秦枭注意到她的目光,同她解释,“所以就没理。” “这种比赛开了又不止一届,除非有那种特别强劲的黑马,不然的话很多人的重点观摩对手其实是已经决定好的了。”尹玺晦倒是能理解这种行为,“而且你表现又不亮眼,没人看很正常。” 仇璞玥:…… 虽然但是你说的太露骨了。 墨寒羽轻笑两声。 “话说今天就是第一轮最后了吧?今晚就要抽签公布第二轮对战表了。”秦枭想到什么,看向仇璞玥。 仇璞玥愣了下,点了点头:“是的,按照比赛规矩,我应该是和输掉的人抽签比试。” “嗯……”秦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尹玺晦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当晚,仇璞玥便和其他参赛者来到了抽签室,在这里她再次遇到了柳卿风和白书衡。 柳卿风还是那副和善的样子。白书衡看见她,冲她笑了下。仇璞玥听了尹玺晦说的事,虽然对他不喜,但还是礼貌性地回之一笑。 “吃过饭了吗?”柳卿风走过来,和她打招呼,笑着问道。 仇璞玥有些意外,但随即点了点头:“吃过了。” “和你那些朋友吗?”白书衡插进来,笑着冲她挤了挤眼。 仇璞玥不解,但她的确是和秦枭他们一起吃的,便点了点头。 “是吗?你和寒殇他弟弟很熟吗?”白书衡突然问道,面色笑吟吟的,看不出想法。 “寒殇?”仇璞玥有些疑惑。 白书衡呵呵一笑:“他的弟弟叫墨寒羽。” “啊,墨寒羽啊……”仇璞玥听到这个名字,笑了下,“他人很好啊。” “欸?是吗。”白书衡意外道,“上次见到他,感觉冷冰冰的……你和他相处起来不会觉得难受吗?” 仇璞玥不解:“不会啊。” “哦……是不是因为他长的很好看呐?”白书衡突然露出了然的笑,眯着眼睛道。 仇璞玥本想反驳,但想到墨寒羽的脸,顿了下,面色微红:“没,没啊。” 白书衡哈哈一笑,还想说什么,被柳卿风拉了下。 “别逗她了。”柳卿风淡淡道。 “怎么逗了?”白书衡反驳,随即看向仇璞玥,“我难道说的不对?” 仇璞玥感觉脸颊有些烧,扭过脸:“不,是因为他人很好。” 白书衡挑眉,还要继续说什么,被柳卿风拽走了。 “你闲的没事揶揄人家小姑娘做什么?”柳卿风皱眉问道。 “我可没有啊。”白书衡眼睛一转,笑道,“你不是也对墨家人和雷霆二皇子的关系感兴趣吗?明明刚才再聊几句就能问出来的……” “我还没有无聊到要去问一个小姑娘。”柳卿风眉头紧锁,冷冷看了他一眼。 白书衡见状,撇了撇嘴,耸耸肩:“好吧好吧,我的错,以后不问了。” 柳卿风对他的打算不感兴趣,看向前方台子上组织抽签的人,根据指示站到了相应的那一方。 仇璞玥摸着脸,感受到手心的温度,眉头却逐渐皱起。 那个人问她这个干什么?他知道自己是雷霆的人吗?如果知道,那他应该知道自己和尹玺晦走的也很近,但他方才却问的是墨寒羽…… 仇璞玥大脑飞速旋转,但她终究没有像尹玺晦那样的脑子,而且这也只是她的假设,只能有些不解地疑惑了会儿,而后便把这些抛到脑后,专注地盯着上面抽签的人。 望着一个个上去下来的参赛者,有些春风满面,有些愁云惨淡,而仇璞玥注意到几个人缠着绷带,显然是在比赛中受的伤。 看到他们,仇璞玥不禁有些庆幸,幸好自己第一场遇到的是柳卿风,不然她就可能像他们一样,缠着绷带上去了。 等到自己上台,仇璞玥看着下方的参赛者,明明知道他们没在看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地紧张。 握着签的手有些颤抖,仇璞玥哆哆嗦嗦地拿出来,看清签上的时间和场次,将其递给了旁边的人。 他们将时间场次做成数列写在后面巨大的白板上。仇璞玥走下台后扭头,发现自己的对手在此之前就已经抽了出来。 仇璞玥眯了眯眼,暗暗记下对手的名字。 第105章 打一架吧 仇璞玥挤出人群,发现柳卿风正站在前方,见她出来,便将目光转向她。 仇璞玥对上他的眼神,还有些紧张:“你,你好。” 柳卿风看出她的局促,笑了笑:“你刚才很紧张啊,这要是到了场上该怎么办?” 仇璞玥想起自己第一场的表现,抿了下嘴唇,干笑两声。 “你……抽完了吗?”仇璞玥见柳卿风一副放松的姿态,问道。 柳卿风点了点头:“现在就等对手出来了。” 说着,示意她看白板。 胜者组的比赛都安排在下午,败者组则相反。仇璞玥眯眼,发现柳卿风抽到的时间和自己正巧是同一天。 柳卿风同样也发现了,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啊。” 仇璞玥连连点头:“我会的。” “会什么?”令人不爽的声音再次插了进来。仇璞玥扭头,见白书衡站在不远处,笑呵呵地看他们。 “你是和谁打?”柳卿风见他过来,挑了下眉。 白书衡耸了耸肩:“徐家的人。” “徐家?”柳卿风一愣,看向白板,皱起了眉,“是他?” 白书衡哈哈一笑:“那家伙……自从他哥哥败给我后,就看我很不爽,万一这一次再输给我,不会直接气疯了吧?” “不要轻敌。”柳卿风皱眉。 白书衡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那肯定啊,你就放心吧。” 抽完签基本就没什么事了,等到柳卿风的对手出来后,仇璞玥便听着他们聊天,同他们一起出去了。 刚出大门,就见白书衡忽然浑身气场一变,脸上挂上了温和的笑容。 “寒殇。”白书衡朝一个方向挥了挥手。 仇璞玥抬头,果不其然见到一个黑发青年。青年面容俊美,头发稍长,身穿蔚蓝色风衣,微紧的衬衫将他结实匀称的身躯完美地展现出来,修长的双腿微微分开,懒散地站在那里,双眼微动,目光落到这边,竟不自觉地给人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柳卿风见到他也是愣了下,随即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看啥呢?”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响,仇璞玥忽的一颤,猛地扭头,见秦枭和墨寒羽正一脸莫名地盯着自己。 “啊……没什么。”仇璞玥愣了下,“你们在等我吗?” 墨寒羽:“不然呢?” 秦枭:“难不成是闲的没事出来吹冷风吗?” 仇璞玥:…… 墨寒羽瞥了眼秦枭,暗暗捣了他一下:“说的太锋利了。” “怎么会?”秦枭丝毫不觉得。 仇璞玥:…… 仇璞玥有些无奈,摸了摸头发:“他呢?” 秦枭知道她是在问尹玺晦:“他说怕冷就先回去了。” 仇璞玥:…… 这两天落云温度回暖,别以为她没感觉出来。 于是仇璞玥看向墨寒羽。 果然,墨寒羽嘴唇微动,用仅二人听到的声音回她:“被他姐叫走了。” 仇璞玥一听皱起了眉:“不会有什么事吧?” “应该没有……吧?”秦枭回道。 仇璞玥无语地看着他:你刚才不还说是怕冷回去了吗? “抽的签怎么样?”墨寒羽扭回了话题。 “对手是个叫于允皓的人。”仇璞玥提起这个,问道,“你们了解吗?” 秦枭没有一丝犹豫:“完全没有。” 仇璞玥:…… 仇璞玥:“没问你。” 说完,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 墨寒羽也有些无语,无奈地笑了下,沉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抱歉,没有他的印象。” 仇璞玥有些失望,却也没有抱怨:“没事,很正常,毕竟这两天你们都在陪我训练,也没看过比赛……抱歉啊。” 说起这个,仇璞玥又不禁道一句歉。 墨寒羽连忙摆手:“不,不用这样,我又没帮什么忙,还是比较抱歉,一时竟想不到那个人。” “不不不,你们能陪我已经很好了,是我抱歉才对,你们本来是来玩的,竟然还要为了我浪费时间……” “不是,你不用这样——” “你们要不要互相磕个头?”秦枭冷不丁道,“以示歉意?” 墨寒羽:…… 仇璞玥:…… 墨寒羽表情复杂:“你这张嘴怎么变得这么……” 虽然墨寒羽没说出来,但仇璞玥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站在一起嘀咕啥呢?也不叫人。” 墨寒殇突然给了墨寒羽一个脑瓜崩,他向来没个轻重,直接给墨寒羽崩的恍惚脑子都晃了下。 “你有病吧墨寒殇?”墨寒羽捂着脑袋,难以理解地看向他,“下手不知道轻重吗?” “怎么和你哥我说话呢?”墨寒殇不满,伸手揪住他的脸颊,往外一扯—— “松手——”墨寒羽挣扎着,用力想要逃离他的魔爪,“我真服了,你给我松开。” 墨寒殇挑了下眉,不仅没松,反而越发用力。墨寒羽只觉自己像是被铁钳夹住一般,又扯又疼。 看着墨寒羽狼狈的模样,仇璞玥没忍住笑了下,刚笑出声便有意识地收敛,偷看了秦枭一眼,见秦枭也在看热闹,便放心地笑了起来。 “好了,你和他个小孩计较什么?”白书衡失笑,上前想要阻拦。 墨寒殇闻言,瞥了他一眼,松开了手:“他是我弟,为什么不能计较?” 墨寒羽一挣脱,马上躲到秦枭身后,呲牙咧嘴地揉着脸。 秦枭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疼不?” “你试试?”墨寒羽没好气地看着他,他可注意到方才他俩那看戏的表情了。 秦枭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怎么了这是?”听到声音,秦枭扭头,见秦瑾逸拿着几串糖葫芦走了过来。 没等秦枭开口,墨寒羽先摇了摇头,撇嘴说了句“没事”。 秦瑾逸见状,笑了下,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他:“你要吗?” 墨寒羽眼睛一亮:“要。” 说着,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向秦瑾逸道谢。 秦瑾逸笑着摆了摆手,注意到秦枭身侧的姑娘,也朝其笑了笑:“你喜欢吃吗?” 仇璞玥一愣,手指一紧:“我……” 面对秦瑾逸温和的笑容,仇璞玥眨了眨眼,不知为何,突然说了句:“我没钱。” “不需要钱的。”秦瑾逸失笑,将其递给了她,“你是秦枭的朋友吧?我是他哥哥。”说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仇璞玥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秦枭,突然有些感动。 秦瑾逸看了秦枭一眼,笑容未变:“我知道你不吃,就没给你买。” 秦枭:…… 秦瑾逸心满意足地看到秦枭露出无奈的表情。 下一秒,一只手臂搭了上来。 “我的呢?”墨寒殇突然凑过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都18了吧?”柳卿风突然道,有些嫌弃地看着他,“怎么还和小孩抢吃的?” 他注意到秦瑾逸手上只剩下一个了,不出意外应该是给那个男孩准备的。 墨寒殇丝毫不害臊:“那又怎么样?我也只是个218月龄的小孩。” 柳卿风:…… 柳卿风从没这么无语过。 “你要是喜欢,可以再去买啊?”秦瑾逸看了他一眼,转目注意到白书衡,明显顿了下,随后笑着朝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你就是秦瑾逸吧?有听他提起过。”柳卿风看着秦瑾逸道。 秦瑾逸一愣,意外地看了眼墨寒殇,却突然发现他不知何时将糖葫芦拿走了,还已经咬下了一颗山楂,叼在嘴里无辜地看着他。 秦瑾逸:…… “你哥哥好温柔啊。”仇璞玥看了看秦瑾逸,小声对秦枭道,“和你完全不一样。” 秦枭:…… 秦枭看向她,什么话都没说,但仇璞玥背后一阵凉意。 仇璞玥连忙将糖葫芦递给他,态度十分虔诚: “请。” 秦枭:…… 秦枭摇摇头,又给她推了回去:“我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为什么?明明很好吃。”墨寒羽咬下一颗山楂,听着嘴里传出糖衣破碎的脆响,疑惑地看他。 “就是不喜欢。”秦枭没有解释。 仇璞玥见他确实对这个没兴趣,便咯吱咯吱吃了起来,边吃边和他们一起看墨寒殇他们的交流。 “说起来,你竟然对这感兴趣?”白书衡笑着看墨寒殇,“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 “还可以了。”墨寒殇嚼着山楂,口齿有些不清,“你们抽签抽完了?” “嗯,和徐青云他弟。”白书衡笑道。 “哦?”墨寒殇挑眉,“那小子不是一直看你不爽吗?” “小孩子嘛……”白书衡笑笑,似乎不是很在意,“徐青云前不久又输给我了,你也是知道的,那小孩一直把他哥视成神一样的存在,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正常。” “你要是把他揍了,不知道徐青云会是什么心情啊……”墨寒殇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场景,眯眼一笑。 柳卿风听他们提这些,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看了仇璞玥一眼,却和她对上了眼睛。 仇璞玥听他们说的云里雾里的,反正也听不懂,就发呆地盯着柳卿风看,突然和其对上眼,愣了下,而后笑了笑。 “徐青云不知道。”白书衡温和一笑,“但徐君屹恐怕要更生气了呢。” 仇璞玥听言,看向白书衡,皱起了眉。 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个人有些不对。 他在墨寒殇面前,和在柳卿风面前,似乎有些不一样。 为什么? 仇璞玥有些疑惑,目光看向墨寒殇揽着的秦瑾逸,越发困惑了。 仇璞玥看向秦枭,见其没有异样,又看向墨寒羽,发现他也是一脸平静。 墨寒羽感觉到什么,扭头看她:“怎么了?” 仇璞玥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秦瑾逸听着墨寒殇和白书衡说话,不知为何,总觉得白书衡在用余光看自己。 秦瑾逸为自己的感觉惊讶,突然想到什么,看向秦枭,果不其然,对上他平淡如水的目光。 秦瑾逸:…… 秦瑾逸顿时有些不自在,摆脱了墨寒殇的手臂。墨寒殇还在和白书衡聊着天,没怎么在意。倒是白书衡瞥了他一眼。 秦瑾逸也没注意到,转身蹲下来看着秦枭。 秦枭也看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秦瑾逸拉着嘴角,明知故问。 “什么干什么?”秦枭莫名其妙,“你不是自己要跟过来的吗?说是不放心我。” “你这不废话吗?你整天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我都不知道爹是怎么放的心。”秦瑾逸蹙眉道,甚至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还是我主动问你才说,你怎么不等比赛完再告诉我你去给人当了陪练呢?” 秦枭:…… 你们当哥的这么喜欢捏人脸的吗? 仇璞玥见状,想解释:“对不起,是因为我——” “这件事和你无关。”秦瑾逸冲她温和地笑了下,转头对秦枭变了脸,“你多厉害啊,一天天什么事……” 秦枭痛苦地闭上眼,扭过头:“我又不是故意瞒着你。” “那你就一声不吭?” “我给爹说了。”秦枭解释。 秦瑾逸提起这个就生气:“那又怎么样?我也是服了,爹也真就那么放心——” “我,我爹也在。”墨寒羽眨眨眼,还是想替秦枭说几句,“所以不用担心。” “那他万一被魔兽抓了挠了呢?他不是直接面对魔兽吗?万一出什么意外呢?魔兽突然暴走了怎么办?” 墨寒羽:…… 仇璞玥:…… 比起秦枭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魔兽的安危。 仇璞玥默默想着。 秦瑾逸见他们不说话,也没继续,没好气地点了下秦枭的额头,站了起来。 墨寒羽见秦枭那无奈的模样,笑出了声。 秦枭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秦瑾逸见墨寒殇还在和白书衡聊天,想了下,提出建议:“要么我们找个地方坐吧?现在风大了。” 白书衡看了他一眼,抿着嘴角笑着点了点头。 “我就不了,要回去准备了。”柳卿风摇头拒绝了。 听柳卿风这么说,仇璞玥才猛地想到什么,扭头对秦枭道:“我比赛在后天上午。” 秦枭挑眉:“时间那么紧?” 仇璞玥点了点头,挥手向他告别:“那我也先回去了。” 秦枭点了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刚要冲她摆手,就被秦瑾逸拍了一巴掌。 “人家一姑娘,你怎么让她一个人走?”秦瑾逸撇眉看他。 秦枭:…… 秦枭刚想说什么,柳卿风笑道:“我送她回去吧,正好顺路。” 秦瑾逸听此,便没什么意见。秦枭多看了柳卿风一眼,冲仇璞玥摆了摆手。 仇璞玥听到柳卿风的话,不禁愣了下,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到白霄的面前。 白霄听了柳卿风的话,挑眉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化作兽形背着他们上了天。 白霄的兽形是只雪白色巨鸟,尾羽仿佛长长的裙摆,夹杂着几根金色翎羽,十分好看。 仇璞玥见到第一眼便忍不住赞叹,真的好漂亮。 一路上柳卿风都没主动说话,仇璞玥便安静地坐着,俯视着落云灯火阑珊的景象。 仇璞玥看见这样的景色,不禁有些欣然。 柳卿风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嘴角扬起的笑容,不知想了什么,又收回目光看着前方。 白霄落在仇璞玥居住的庭院中。刚一落地,便和卧在角落里的羽烬对上了眼。 羽烬看看她,又看看从她背上跳下来的仇璞玥,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顾及什么,欲言又止。 柳卿风看着羽烬,有些意外于他的态度,他可还记得之前他那高傲的模样。 实际上,仇璞玥见他这个样子,也有些疑惑,但没多想,笑着向柳卿风道了谢,挥手同他告别。 柳卿风回应着摆了摆手,手还没放下,就见仇璞玥身后的大门开了。 随即,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身上,让柳卿风瞬间察觉到了危机,看着似无所觉的仇璞玥,刚想提醒,却见她已经转过了身,看见了身后的人。 尹玺晦冷冷看了柳卿风一眼,随即收敛起浑身的煞气,朝他轻笑了下,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侧身让仇璞玥进去。 仇璞玥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煞气,一如既往地朝他笑了下,再次回头冲柳卿风道了别,走了进去。 尹玺晦关上了门。 看着紧闭的大门,柳卿风感到一丝异样。 直到回到家,想到方才所看到的那个男孩的眼神,还是感到一阵不适。 柳卿风皱眉,回想起尹玺晦的眼神,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 仇璞玥回到屋里,见尹玺晦走进来,便问他:“今天怎么样?”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尹玺晦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声音有些冷,“不要和他走太近。” “……是他自己要送我回来的。”仇璞玥和他讲了抽签的过程,挠了挠头,“你今天去见你姐姐了?” 尹玺晦没说话,点了下头,显然心情有些不好。 整个屋里都弥漫着阴郁的气息。 仇璞玥见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静静看着他。 半晌,似乎想到什么,给他倒了杯水。 “今天秦枭的哥哥给了我根糖葫芦,很好吃,他还挺温柔的。” “你还挺容易被拐跑的。”尹玺晦冷冷道。 仇璞玥一顿,看向他。 仇璞玥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气恼,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又过了半晌,尹玺晦突然重重叹了口气,垂头掩面,开了口:“抱歉……我心情有些不好。” “方才的话不过脑子,对不起。”尹玺晦皱紧眉头,心绪有些混乱,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没关系。”仇璞玥摇了摇头。 “真的抱歉,我现在很难受,感觉心里有股气,想发泄一下。”尹玺晦却接着道,抬头看向她,眼神阴郁,“你能帮帮我吗?” 尹玺晦的目光阴郁冰冷,带着股说不出的味道。仇璞玥并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他,但不知为何,心中没有一点害怕,几乎没怎么想,便点了头:“可以啊,要怎么做。” 尹玺晦听她答应,长舒口气,似乎放心下来,起身,将外衣脱掉了。 仇璞玥静静地看着他。 尹玺晦想了下,又将里面的衬衫脱掉了,露出还有些稚嫩的胸膛。 “来。”尹玺晦向她招了招手,目光幽暗,“我们打一架吧。” “只用体术的那种。” 第106章 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仇璞玥并不为他的话感到意外,看看他的样子,思考了下,也跟着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只剩下一件轻薄的短袖和短裤——按照以前她会和尹玺晦一样脱的只剩短裤,但经过这段时间尹玺晦的反复强调,已经学会了多留件衣服。 两人到了大厅——这里的房间是可以添加布置的,但由于仇璞玥没钱,也没这个精力,所以大厅一直是空荡荡的,而且铺的还是木板,基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仇璞玥看着对面的人,后撤一步摆好架势,紧紧盯着他。 尹玺晦面色冷淡,同她一样,但不同的是他直接冲了过来。 一开始,仇璞玥想着他心情不好,让他几下好了。但随着一次抱摔,仇璞玥趴在地上,恍惚觉得自己的内脏跟着晃动了下,再看尹玺晦时眼神有了几分杀气。 …… “……你的意思是,你们互相切磋,然后一个不小心把对方的肋骨勒断两条,一个把对方手臂掰脱臼,导致谁也没办法给对方按好,是这个意思吗?” 面对秦枭平静的眼神,仇璞玥心虚地不敢对视,甚至不敢说话。 “是。”尹玺晦平淡回道。 墨寒羽和仇璞玥瞬间朝他看去,像是在看一个走向刑场的猛士。 秦枭被气笑了。 仇璞玥听着秦枭的笑声,头低的更低了。 墨寒羽已经帮她把胳膊按好了。秦枭看着尹玺晦平静的面孔,闭了闭眼,想了下:“你想找人发泄?她确实不行,我来。” 听言,仇璞玥一脸惊恐,欲言又止。 墨寒羽猛地扭头,想说什么。 “……好。” 尹玺晦答应了。 仇璞玥又满脸惊恐地盯着他:你真被气傻了? 墨寒羽也有些感慨。 看来这一趟真给他气的不轻。 秦枭给墨寒羽一个眼神,墨寒羽顿时领会,看了看仇璞玥,有些迟疑,顷刻还是劝了句:“他还有伤,别下手太重。” 说完就把仇璞玥拉走了。 仇璞玥有些担心地回头,尹玺晦垂头坐在地上,看不出表情。 墨寒羽带她进屋后还把门关上了。 “……不用这样吧?”仇璞玥担忧道。 “枭有分寸。”墨寒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觉得还好吗?” 我觉得很好,你要不还是去看看他吧。 仇璞玥很想这么说,话到嘴边又回去了,只犹犹豫豫地说道:“他断了肋骨,还没包扎呢……” “那不是你打的吗?怎么还心疼起来了?”墨寒羽抱着胳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仇璞玥羞愧地低下头,一想到外面,急得抓耳挠腮。 秦枭看着坐在地上的尹玺晦,目光平静:“你准备一直坐着吗?” 尹玺晦猛地起身,冲秦枭扬拳轰去。 秦枭侧身躲过,同时一脚踹到他大腿上,将他踢出几米。 尹玺晦狠狠摔在地上,但不到一秒,便又爬了起来,不知疼似的向秦枭撞来。 秦枭没有再躲,挡了几下拳头,并没有还手,而是尽数挡下他的攻击。 尹玺晦察觉到了,狠狠咬牙,一个勾拳迅速打在秦枭下颚,将他打倒。 见秦枭摔倒,尹玺晦顿时停下,张了张嘴:“对不——” “没吃饭吗?”秦枭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需要再等你吃个饭补充一下?” 尹玺晦顿时懂了他的意思,咬紧牙根,冲了上去。 不知宣泄性地打了多久,直到尹玺晦脱力停下,秦枭才放下一直格挡的手臂,垂眼看他。 尹玺晦喘着粗气,无力地跪倒在地,弓着腰,双手扶在膝盖上,汗如雨下,不知怎地,水珠不断地从眼角滑落,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哈……抱歉。”尹玺晦垂着头,抓着膝盖的指节泛白,抹了下眼睛,“竟然还要因为这点小事麻烦你……” “也不算小事了。”秦枭卷起袖子,发现胳膊的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泛起了青紫色,“等会儿我给你固定一下。” 说着,进门把墨寒羽叫了出来,让他去买些药。 尹玺晦刚想拒绝:“不用……” 墨寒羽看了尹玺晦一眼,没理他,看看秦枭,知道他主意不变,便找到羽烬让他带着自己出去了。 尹玺晦咬牙:“真的不用,一会儿就——” “你又不是恢复性的属性,装什么?”秦枭打断了他,有些心烦地看了躲在门框后只露半张脸的仇璞玥一眼,摆了摆手。 小孩真麻烦。 秦枭想着,看向一直看戏的饕餮。 饕餮装作没看见,闭上眼接着睡了。 仇璞玥一路小跑,将尹玺晦扶了起来。 “啊……抱歉啊。”仇璞玥讪笑着扣了扣额角,眼珠滴溜溜地转,“下手有点狠。” “……不。”尹玺晦摇了摇头,垂着眼睛,“抱歉。” 仇璞玥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也跟着摇了摇头,嘿嘿笑了一下,对上秦枭的目光后顿时收敛起来。 秦枭没好气地瞥了他们一眼,找到房中的医疗箱,掏出绷带夹板,冲尹玺晦招了招手。 帮尹玺晦固定了后,墨寒羽回来了。 将瓷瓶装的药丸递给秦枭,墨寒羽便盯着尹玺晦。 秦枭看了看份量,抓着尹玺晦下巴强迫他张嘴,手一翻直接将瓶中的全部药丸倒了进去。 尹玺晦一口气没咽下去,险些被活活噎死。 “这样,伤应该两三天就好了。”秦枭将瓷瓶一扔,又看向仇璞玥。 仇璞玥连忙表示自己已经痊愈了。 秦枭便看向尹玺晦:“说说吧,怎么了?” 尹玺晦咳了两声,感到那两根断裂的肋骨发出的剧烈疼痛,动作不禁轻了些。 墨寒羽看着他,目光复杂。 当时他们刚和墨寒殇他们坐到茶馆中,凳子都没坐热呢就接收到仇璞玥支支吾吾传来的消息,无奈只能找理由先走了。 在路上又遇到了穷奇,他听饕餮说了仇璞玥的住所,带他们来到了这里。 穷奇懒洋洋地躺在边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路上买的零食——秦父先前给了他几袋子金币,告诉他只要不惹事怎么花都行。 所以穷奇这几天闲得无聊去将落云逛了逛。 尹玺晦像是在思考,又像已经睡着了,垂着头不说话。 秦枭见状,便知道他是不想说。左右也不勉强,看看没自己什么事了,刚想起身走,就听尹玺晦轻声开口。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尹玺晦闭了闭眼,扯了下嘴角,“就是传来消息,我母亲不让我学习炁修,说如果我要坚持的话,就会想办法阻止我两年后的入学考试。” 尹玺晦目光阴晦,散发着冷光:“只要是雷霆皇室的人,只要选择了炁修,都会随机安排他们去雷霆顶尖的几个炁修学院……但我的母亲说了,说如果我要成为炁修,她会向这几个学院申请,禁止我入校。” “为什么?”墨寒羽不解,“这样她能得到什么?” “你的母亲?”秦枭皱眉,看着他,“雷霆现在的皇后?” “啊?为什么啊?”仇璞玥也有些傻眼,“你又不是邪修又不是缚尸者,她为什么要这样拦着你啊?” “……我不知道。”尹玺晦冷着脸,气场阴郁,“也许是我父亲和她说了什么。” “不应该。”秦枭却摇了摇头,“他作为一国的君主,都能让你兄姊光明正大的出生,不应该会在这件事情上拐弯抹角。”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墨寒羽看着他,问道,“不然不会这么失控。” 尹玺晦沉下目光,面色前所未有的阴沉,杀意起伏:“……是有一个猜想。” 尹玺晦说着,咬紧牙根,说着话,竟显出几分惊人的恨意:“她……是为了讨好那个男人,我父亲……因为他喜欢尹方昀他们,所以我要给他们让道,不能成为他们路上的绊脚石,所以……她妥协了。”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竟掐出一丝血痕。 “这一次也是……她明明知道尹方昀看我不顺眼,如果放任我一个人出来,肯定会有危险的,但她还是同意了。”尹玺晦说着,身上不禁泛起森然的杀气,让仇璞玥吃了一惊。 仇璞玥面色复杂,看着极度难看的尹玺晦,竟不知说什么。 墨寒羽也一样,目光复杂,没有说话。 “尹方昀是谁?”只有秦枭还一脸平静,甚至还有心去问这种问题。 “……就是这次和我一起来的……皇姐。”尹玺晦听到秦枭的问题,气息一顿,但随之想起前不久尹方昀脸上耀武扬威的表情,气息不禁又沉了几度。 “……既然我那么让她失望,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尹玺晦咬着牙齿,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甚至带了些哭腔。 墨寒羽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劝。 仇璞玥倒是有些感悟,却又不好附和。 “不是失望生下你,是生下你后才失望的。”秦枭依旧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面色平淡,丝毫不受气氛影响。 “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爱过你,对你的出生有所期盼是期望能用你来栓住你爹的心,但你没有,你的出生和成长并没有带给你娘关于你爹一丝多余的注视和爱意,甚至自己也没有得到你爹多余的目光,所以这样的你让她很失望。” 秦枭的话毫不留情,无情到让墨寒羽仇璞玥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 尹玺晦阴冷地盯着他,却没有出言反驳。 “在她的预想当中,应该是生下你,让你引起你爹的几分父爱,甚至能得到你爹的宠爱,而你爹在爱你的时候自然会爱屋及乌,对你娘也多加宠爱。” “但结果并没有。你并没有得到你爹的喜爱,自然你娘也没有得到。而没有得到你爹喜爱的你,对你娘来说是无用的,懂吗?”秦枭定定看着他,语气平静,整个说下来平铺直叙,没有半点波澜。 “对于无用的人,自然也就不需要多少关注。”秦枭淡淡道,“但如果你的毁灭,能衬托出你的兄姊,让喜欢兄姊的父亲开心,从而让导致这一切的母亲得到关注,对你母亲来说,是件很值的事。” “所以她在知道了你父亲不喜欢你、想让你快点消失后,在看出尹方昀他们想杀你的同时依旧让你只身前来——她就是在给他们这个机会啊,包括不让你进炁修学院。只要你的修炼停止,无论现在再怎么厉害,你也毕竟只是个十岁孩童,也只修炼了四年。” “总有一天,你的兄姊会追上你,会把你踩在脚下,你会成为映衬他们最好的——” “秦枭!!” 仇璞玥突然打断,呼吸急促,甚至有些喘。 “别说了……” 仇璞玥无力道,抬头看了尹玺晦一眼——他依旧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秦枭说的只是一种假设,不是吗?”仇璞玥开口,音线中带着不知为何的颤抖,想要安抚他,“也许并没有那么糟,可能她只是——” 没等仇璞玥说完,一直沉默的尹玺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开心的笑声让仇璞玥瞬间呆愣在地,怔怔地看着他。 尹玺晦止不住地笑着,仿佛听到了个万分好笑的笑话,笑的差点摔到地上,笑的没一会儿就溢出了泪花。 “秦枭哈哈哈……你,你——”尹玺晦捂着额头,喉咙中止不住地泄出笑声,“你还真是个天才。” 秦枭没有回答,静静看着他。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吗?”尹玺晦笑着,抬起头,眼眶中布满了泪水,衬得他那乌黑的眼睛晶莹澈亮。 “我说呢,为什么,一直这么奇怪……” “原来如此。” 尹玺晦笑着,眨了眨眼,抹去眼中的泪水,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弯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尹玺晦嘴角最终还是耷拉下来,带着几分悲切,话语染上了几分哀伤,声线也跟着颤抖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说的通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却早已没了力气去擦。 “我一开始,还以为,如果我再努力一些,再争气一些,她就能看到我,以我为傲呢……”尹玺晦说着这些,又轻轻笑了起来,“现在想想,好可笑啊。” 仇璞玥难过地看着他,想上前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能告诉我吗?秦枭。”尹玺晦抬头,眼中闪烁着破碎的莹光,“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秦枭看着他,并没有露出仇璞玥那样哀伤的表情,也没有像墨寒羽那样纠结,只是这样平静地看着他。 “大概……因为我之前的母亲就是这样的吧?” 秦枭的语气,至始至终,都没有半点起伏,眼神平静地像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第107章 你有了解吗? “什么?”尹玺晦一愣。 秦枭转移了目光:“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 “你之前的母亲?”仇璞玥也问道。 “很久之前的事了。”秦枭摇了摇头,显然不想提起。 不知为何,尹玺晦和仇璞玥不约而同地看向墨寒羽,却发现他面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 尹玺晦见秦枭不想说,也不勉强,闭了闭眼,又想到什么,一时都给自己气笑了。 “那我这还活个什么劲啊……爹不疼娘不爱还那么多看我不顺眼的……”尹玺晦扶着额头,苦笑,“我这还有什么可活的啊……那么难,还那么多事。” “也许我现在自杀再投胎还来得及。”尹玺晦扯着嘴角。 仇璞玥皱眉,刚想说什么。 “你想重新投胎?投去哪儿?”秦枭挑眉。 “谁知道……总不会比现在差了吧?”尹玺晦眼神黯淡,将头靠在手臂上。 “那不一定。”秦枭却道,“万一——”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仇璞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墨寒羽也这么说着,伸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 秦枭没好气地将其拍下。尹玺晦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什么。 墨寒羽看看自己被拍红的手,恨铁不成钢地凑在秦枭耳边道:“你就不会安慰人?非要那么说话?” 秦枭:…… 秦枭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沉闷阴郁的尹玺晦,思索片刻叹了口气,开了口:“难道你活着是为了你父母吗?” “……难道不是吗?”尹玺晦闭了闭眼,将头埋在手臂。 “……”秦枭沉默顷刻,转移了目光,“活着不是应该为了你自己吗?” “父母生下你,抚育你、爱着你长大,你应该回于他们相同的爱和后来的抚养义务。但如果他们没有,那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啊。”秦枭揉了揉头发,似乎有些烦躁。 “在我看来这个是双向的,因为他们对你好,所以你才会爱他们、为了他们的期望而活……但如果他们虐待你、像这样把你当成工具,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了他们而去做事呢?” “这不合理吧?虽然没了他们就没有你,但这不代表他们有权利对你施加完全的恶意。你首先是个人,而后才是他们的孩子。”秦枭闭了闭眼,“没有人有义务无底线的包容某个人,就算是父母也一样。”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呢?按照她的话放弃修炼吗?”尹玺晦自嘲一笑,“如果真的按照她说的,那雷霆内的学院定然不会收我,而自学和学校是不一样的,我该去哪里呢?” “……你还别说。”墨寒羽突然一拍大腿,看向秦枭,“咱俩都找不到学院。” 秦枭:…… 墨寒羽又想到什么,看了眼仇璞玥:“哦对,是咱仨。” 仇璞玥:…… 这怎么还有我呢? 尹玺晦一愣:“为什——”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明白了。 尹玺晦皱起了眉:“……这么一说,好像确实。” “……”仇璞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话题被墨寒羽岔歪了。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尹玺晦看向秦枭。 秦枭不假思索:“完全不知道。” 尹玺晦:…… 倒是墨寒羽闭上眼思考了会儿,开了口:“听闻……今年有个人,要开一个可以收留邪修的学院。” 秦枭:“哦?” “但并不顺利。”墨寒羽皱眉,摸了摸后颈,“毕竟这个决定太匪夷所思了,遭到很多势力反对,但因为那人手续都完成了,只能承认有这个学院,但因为他说要收邪修,所以根本没人敢把孩子送进去,而除开天生邪修外,其余的都有自己的组织,天生的又少的可怜,所以那个学校并没有招到人。也没有国家承认这个学院的归属。” “没有国家承认……”秦枭眼睛微动,“那是否代表他不需要听从任何国家的政策。” “按理来说是的。”墨寒羽眨了眨眼,“但现在是因为规模小,招不到人,那些势力才懒得管的,万一哪一天……” 话语未尽,但众人都听明白了。 屋中寂静,都在思考着什么。 仇璞玥看看墨寒羽,迟疑地眨了眨眼:“那他会不会收……” “这个不知道。”墨寒羽摇了摇头,“毕竟还没人问过。” 仇璞玥闭上了嘴。 “我到时候会去看看。”尹玺晦在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发声,看向仇璞玥,“你和我一起吧?” 仇璞玥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那个学院在什么地方。”尹玺晦看向墨寒羽,问道。 墨寒羽顿了下,皱眉思索了好久,才到:“在星辰和雨华交接的那片山脉附近。” 尹玺晦一愣:“嗯?” “就是两国之间。”墨寒羽看了他一眼,“毕竟哪个国家都不承认,自然不会给他们提供地方。而那里不属于任何一国家的地盘,虽然很乱,但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尹玺晦眼珠转了转,没说什么。 “不过你去那里不一定是一个好的选择。”秦枭突然发声,看向尹玺晦,“你母亲不是和你说只限制雷霆的顶级学院吗?你可以想办法找其他不是那么顶尖的学府,甚至可以想办法考入其他国家的学院,完全没必要选择这样的学校。” 秦枭说着,顿了下:“加入这个学院,对你的名声会造成影响,也不一定有助于你的修炼。” “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出选择。” 秦枭看着他:“虽然他不属于任意国家,听起来似乎很自由,但这同时代表他的背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作为依靠,而他的录取又这样特殊,极大可能不会有那种优秀的炁修去那里当教师。” “所以他的资金、靠山、教学质量全部都是没有保障的。”秦枭点了点手指,“而且听起来他才是刚起步,离入学还有两年,这两年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情,那个学院随时有倒闭的可能,甚至有可能因为邪修太多,思想变得偏激,最后成为组织而被剿灭。” “你不用听墨寒羽这么说,就将全部的心思放在这上面。” “这应该是你最差的选择,而不是第一,懂吗?”秦枭面色冷凝,目光有些严厉,“你可以用这两年的时间去说服你的母亲——毕竟方才只是我的猜测,也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也可以另辟蹊径去寻找雷霆其他的学院;甚至可以去找关系拜访其他国家的学院……” “你有很多的选择,尹玺晦。不要把那个学院当成你唯一的选择。” 尹玺晦正正看着他,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些。 墨寒羽也看着秦枭,却并不感觉意外。 “你应该冷静一下。”秦枭把该说的都说完了,见这里也没自己的事,便站起身,准备离开,“我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以你的脑子,不应该想不到我说的这些,但你似乎被一些事扰乱了思绪。” “我只能把我能想到的风险和选择都告诉你,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看你自己。”秦枭说着,拾起旁边的外衣,“这事不用着急,还有两年。” 秦枭也许是想安抚他,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热度从手心传来,尹玺晦垂着眼睛,抿了抿唇,低声道了句谢。 秦枭摇了摇头,看看墨寒羽。 墨寒羽明了,和他们道了别,准备和秦枭一同离开了。 在旁边听了半天的穷奇站起身,打了个哈欠,瞥了尹玺晦一眼,跟着他们离开了。 直到秦枭他们离开,而后又过了许久,屋中还是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仇璞玥先开了口。 “嗯……你要吃东西吗?”仇璞玥看看扶额垂头的尹玺晦,看不清他的神情,“吃饭吃的有点早了,我……有点饿了?” 仇璞玥试探道:“你要一起吗?” 还是沉默。 仇璞玥挠挠头,就在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尹玺晦说话了。 “走吧。” 尹玺晦抬头,面色平静,似乎前不久的失态只是一场错觉。 仇璞玥盯着他略显冷淡的面孔,眨眨眼,又想了想,缓缓伸手,一边观察他的神情,一边抱住了他。 尹玺晦一怔,并没有露出排斥或意外的表情。 他知道她在安慰他。 仇璞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学着像他先前一样,手掌顺着背部抚摸几下:“……其实,应该也没秦枭说的那么严重。” “他不是也说了吗,只是猜测。”仇璞玥眨眨眼,绞尽脑汁地思索该如何劝慰,“也可能还没那么糟,你好好去和你母亲谈一下,实在不行撒个娇?” 尹玺晦没说什么,揽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将脸埋在发丝之中,闭上眼睛深呼吸,片刻后吐出口杂气,放开了她。 “你说的对。”尹玺晦笑笑,虽然面上隐隐有些倦意,但比起先前好了许多,“你不是饿了吗?走吧,去吃点东西。” 仇璞玥看着他,缓缓笑了出来。 “你还有钱吗?”尹玺晦顺着摸了摸她的头,身体微向她那边倾斜。 “嗯。”仇璞玥点了点头,“原本是没多少的,但是秦枭之前给了我一些。” “秦枭?”尹玺晦有些意外。 “嗯嗯。” …… “去干什么了?” 等到秦枭他们回去的时候,秦瑾逸他们还在聊天。 秦枭看了白书衡一眼,罕见有些烦躁。 “没什么。”秦枭淡淡回了句,想到什么,顿了下,打了声招呼又出去了。 墨寒羽不解,但跟着他拐了个弯走了出去。 “……喂?” 墨寒羽走出去时,便看秦枭手中捏个小球,球上光芒闪烁,从中传出仇璞玥的声音。 “明天早上还是一样,别忘了。”秦枭同她说道。 小球光芒一闪,随即传来声音。 “好的,我知道了。” 仇璞玥给了回复,秦枭挂断了通话,转头看他:“怎么出来了?” “看你出来,有点好奇。” 秦枭应了声,没说什么。 墨寒殇他们找了个茶楼,点了两壶茶便聊了起来,见秦枭他们来,又点了几盘点心。 “你们先吃着。”秦瑾逸看看秦枭,将点心推到他身边,“喝茶吗?” 说罢,还没等秦枭回答,自己先摇了头。 “不行,万一喝完晚上睡不着了。” 秦枭:…… 墨寒殇还在和白书衡说着这么,秦枭和秦瑾逸坐在一旁,听着听着聚起了眉。 秦瑾逸刚喝下口茶,突然感到腿上一重,愣了一瞬后看向趴在自己大腿上的秦枭。 “……我困了。”秦枭面对他意外的眼神,面色不变,懒懒抬眉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角,轻声问道,“我们回去吧?” 秦瑾逸:…… 秦瑾逸见他这样子,一时间吓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茶杯。 他怎么了? 秦瑾逸有些不可思议,这行为但凡是秦玖鸢对他做他都不可能那么吃惊。 他,他在撒娇吗? 受到什么打击了? 秦瑾逸回想了下之前,秦枭和自己说他想去看看一个朋友,就去了……是他的朋友做了什么吗? 秦瑾逸看看墨寒羽,却发现墨寒羽也有些诧异。 没有等到秦瑾逸的回答,秦枭抬起头,沉下了眉,有些失望:“不可以吗?” “不。”秦瑾逸本能性回道。 “什么?”突然听到秦瑾逸说话,墨寒殇看向他。 秦瑾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墨寒殇身边的白书衡,冲他们笑了笑:“我弟弟有些困了,就先带他回去了。” “嗯?现在就困了吗?”白书衡有些意外,“现在才……7时多一点啊。” “嗐,孩子嘛……”秦瑾逸冷静下来后便有了猜想,看了秦枭一眼,一手将他旁边的穷奇抱起,另一手牵起了秦枭,“那我们先回去了。” 秦枭看了墨寒羽一眼,动了动手指,冲他告了别。 …… “怎么了吗?”秦瑾逸看了看自动爬到自己脖子上的穷奇,低声问秦枭。 “什么怎么了?”秦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说呢?”秦瑾逸并不气恼,眼神莫名,“你是故意要把我叫走的吧?如果你真的那么困应该早就和墨寒羽那孩子回去了,不应该再过来。” 秦枭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我为什么把你叫走?”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问你的。”秦瑾逸看了看四周。天色渐晚,城中的灯光亮了起来。 “……那个白书衡,你有了解吗?”秦枭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 第108章 真不要脸 “白书衡?” 秦瑾逸先是一愣,而后摇了摇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和他不熟。” 说着,想到什么,又笑了笑。 “不过墨寒殇和他挺熟悉的,你要是想了解我帮你问问?” 秦枭看了他一眼:“你和墨寒殇很熟吗?” “还,还行吧……”秦瑾逸想起秦枭先前的问话,脸色微红,察觉到什么,轻咳两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秦枭单刀直入,没有半点遮拦。 “关,关系的话现在还是……朋友?”秦瑾逸第一次听秦枭如此强硬的问题,不知为何结巴了下,说起来也是有些迟疑。 不出意料,秦枭听了他的话,露出难以形容的神色。 “怎,怎么了嘛?我之前不是都和你说了,而且——” “你和我解释这些干什么?”秦枭没有理会秦瑾逸的慌张,转过了头。 “那你这个表情?”秦瑾逸恼羞成怒。 “……”秦枭沉默片刻,又开了口,“秦瑾逸。” “嗯?”秦瑾逸本能应下,而后才发现秦枭叫的是自己大名,顿时撇眉看他,“你怎么——” “感情这种事是拖不起的。”秦枭没有理他,继续道,“与其犹犹豫两边晃,不如果断选择一边,就算错,也要明白自己是怎么错的。” 秦枭语气有些沉重,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要等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还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秦瑾逸顿下脚步,低头看他。 秦枭眼神平静,与他对视。 “……你和我说这些,是发现了什么吗?”秦瑾逸对上他的目光,喉咙竟有了几分干涩。 “也许是,也许没有。”秦枭垂下眼眸,“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现在的迟疑而日后感到后悔。” “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就大大方方地追求;如果真的觉得你们不可能,就不要做出朋友之外的事情。”秦枭声音有些冷,眉头也皱了起来,“方才墨寒殇有好几次都想同你说话的吧?但都被那个叫白书衡的打断了,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坐着,难不成是喜欢当背景板吗?” 秦瑾逸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正常情况下,无论是否是朋友,在那种环境下走掉都是很正常的吧?为什么还要在旁边陪着?你明明也想说些什么的吧?但因为某些原因只能在旁边陪笑,你不觉得有些难看吗?” “你说的太难听了,秦枭。”秦瑾逸皱眉,面色有些难看,“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哥?” “我难道说错了吗?”秦枭冷道,“秦瑾逸,你不要以为只要你不表现出来就没有人能看出来,墨寒殇他们确实看不出来,但——” “你说够了吗?!”秦瑾逸突然发怒,目光宛如雷霆,声音重了几分,“不要总是以这样的态度来对我指手画脚。秦枭,你不是我的长辈,就算是,也没有对我的行为说三道四的资格。” 秦瑾逸似乎很是生气,连带着周围气息都变得潮湿起来。 “这样说话难道会显得你很聪明吗?秦枭,你这样子只会让人感觉讨厌!”秦瑾逸说罢,气的扭头就走。 秦枭没有跟上去,他站在原地,看着秦瑾逸迅速消失的身影,有些发怔。 ……他似乎,说错了。 秦枭垂下眼帘,闭了闭眼,顷刻,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不知为何鼻尖有些酸。 “……吵架了?” 耳边倏然传来一道声响,秦枭一惊,猛地扭头,却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那双眼睛长在一个巨大的兔子头上,兔子头做成了可爱的模样,三瓣嘴下还露着两颗板牙。 “……骄虫?”秦枭迟疑。 “还有我。”兔子头的后面又露出一穿着相当精彩的于儿。 秦枭:…… 骄虫看着秦枭的表情,伸出了手:“走,找个地方说话。” 秦枭看了眼秦瑾逸消失的方向,将手搭了上去。 一瞬间,这三道身影消失在了街上。 秦枭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清时,发现是在一片湖泊前。 “这是……?” “离刚才那个地方几百里外的山谷。”于儿抱臂回答。 秦枭:…… 那我怎么回去? “会给你送回去的。”骄虫摘下头套,深吸口气,放松下来。 在月光的照耀下,能看清骄虫头部的状况——他长有两个头,不仅如此,也许是为了区分,一个头将头发盘起,另一个则没有头发。 骄虫整体都很干巴,衬得他面相有些狰狞。 秦枭听此,便不再说什么,看看面前宽阔的湖面,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虫鸣,一时有些恍惚。 “说起来,你到哪儿去了?”于儿挑眉,“这几天不见你人。” “去教一个孩子了。”秦枭将这些天的事情简单和他们说了,说到最后揉了揉脑袋,“是我说话太过火了。” “正常啊。”骄虫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你的岁龄本就比他高,听从更有经验的不是很正常吗?” “不……我对这些没什么经验。”秦枭摇了摇头,面色复杂,“现在想想,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感情什么确实不是一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但你对他说的那些也没错吧?”于儿跟着他们席地而坐,懒懒地瘫在旁边的石头上。 “……”秦枭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你们这次找我,是——?” “哦,其实也没什么。”骄虫挠了挠脖颈,“就是几天不见你,有点好奇,小蜜他已经回去了。” 秦枭点了点头:“那你们还要在这里吗?” “应该吧?”骄虫另一个脑袋道,“反正我们也没事干,你们人类这边弄的这个还怪热闹的,正好在这里看看。” 秦枭便不再说什么了。 突然,耳边惊现一道轰鸣。几人抬头,却见天空一片澄澈,月明星稀,甚至没有一片云朵。 “差点就招出来了。”计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后怕,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计蒙?”骄虫一愣。 “你怎么在这儿?”于儿嫌弃。 计蒙对他们的表现很受伤:“这叫什么话?我在这儿怎么了?” 于儿撇嘴,没说什么。 计蒙看向秦枭,因为他身形过于庞大,于是缩起了身子,蹲下来和秦枭平视:“我要走了。” “你已经恢复了吗?”秦枭一愣。 “差不多了。”计蒙摸了摸脖颈,暗金色的眼眸盯着秦枭,郑重道了句谢,“如果没有你,我不一定恢复的那么快。” “没有这个必要。”秦枭笑了下,摇了摇头。 “嗐,主要是当时看你被雷劈有点愧疚,所以——”计蒙话没说完,便感觉秦枭的眼神正以飞快的速度降温。 “啊?被雷劈?”骄虫不明所以,看向秦枭,“你发誓了?” 秦枭:…… 秦枭简单地同他解释了下,于儿看计蒙的眼神更嫌弃了。 “竟然去搞一个人类小孩……” “欸什么叫搞?”计蒙无辜,“那分明——” “但凡换个同龄人类可能就直接被那三道雷劈死了吧?”骄虫点了点头,同样对计蒙发出了谴责,“你看你。” “我……”计蒙还是觉得自己无辜,“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还往人小孩身上躲?”于儿扯着嘴角,眼神都有了几分鄙夷,“匪夷所思。” 计蒙:…… 骄虫应和地点了点头,转念又想到什么:“结果现在借人小孩魂海养完了就溜……” 于儿啧啧两声:“真不要脸。” 骄虫另一个头:“竟然欺负小孩。” 计蒙:…… 秦枭:…… 秦枭有心想解释什么,但计蒙已经先一步被于儿眼神搞毛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行,我不走了行吧?”计蒙半是发怒半是心虚,主要是之前也没细想过这些事,现在听骄虫于儿一提好像还确实挺那么…… “有事你叫我,我就再等两年。”计蒙给秦枭留下这句话后便消失了。 秦枭:…… “什么叫等啊?好像人求你一样。”骄虫那颗没有头发的又说了句。 【报答,报答可以了吧?!】 计蒙的声音同时出现在几人耳中,带着几分恼怒。 “这玩意儿……还是那么不经说。”于儿听言,掏了掏耳朵,撇嘴道。 秦枭:……… 骄虫嘿嘿一笑:“但你看他刚才那样子,不是很好玩吗?” 秦枭:…… 精彩,相当精彩。 …… 秦瑾逸这边,刚走没几步,在第一个岔路口便后悔了。 秦枭不识路,他还把他丢到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帝都…… 秦瑾逸止住步伐,回首便去寻秦枭。 却并没有找到他。 秦瑾逸站到方才他们吵架的那个岔路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绪乱成一团。 怎么办……秦枭呢? 自己先回去了吗?毕竟他这几天自己逛都没事,现在也——不对,这几天他都是有同伴的,但方才那是只有他一个啊? 秦瑾逸强按住心中的不安,回到旅店,打听知道了秦枭并没有回来。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秦瑾逸不安的情绪几乎要到达了巅峰。 这时,一直被忽略的穷奇从他肩膀上挑了下来,变成人懒懒看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躺在了床上。 秦瑾逸先是一愣,而后一喜:“你能——” “不能。”穷奇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 “可是他……” “那什么宵禁不是已经解除了吗?”穷奇难以形容地看了他一眼,“他又走不丢,你管他干嘛?” 秦瑾逸皱起了眉,见他如此不在乎,没有再说什么,自己出去找了。 但找遍了落云,甚至去了外城,都没有见秦枭的身影。 秦瑾逸实在不安,再次回到旅店的时候秦枭还没回来,不禁有些慌乱,片刻的踌躇犹豫后还是敲响了秦父的房间。 “父亲,老三他……”秦瑾逸将他和秦枭闹矛盾的事情说了,但还是将他们的话题隐起来,“……现在怎么办?” “他不是那么冲动的人。”秦修云否定了秦枭一气之下出走的想法,又在心中排除了被人贩子拐跑的选择,“你不用那么慌。” “可是父亲……他已经消失好几个小时了。”秦瑾逸看了看手表,面色又差了些,“我整个落云都找了,找了不下三遍,就连训练场也去了,但哪里都没有。” 秦父听了,也是皱起了眉头,想了下,拿出了一个圆形手盘,大概有手掌那么大,将其握在手中:“我给了他定位手镯,可以大概知道他的方位和距离。” 秦瑾逸见状,才稍微放下了心,凑过去和秦父一同去看。 秦父注入炁,那黑色的金属圆盘外周闪烁两下,而后,中间的那一方形屏幕便亮了起来。 紧接着,就从屏幕中得出了结果。 “东南方753里??”秦瑾逸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他怎么可能跑到这么远的位置?那是哪儿啊?” 秦父:…… 秦修云一时也愣住了,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看错。 “……这个手镯是可以联系的。”秦父说着,刚想按下传音的按钮。下一秒,屏幕一闪,变了。 “……正北方,4里?”秦瑾逸抽了抽眼角,终于忍不住破门而出,向着屏幕所指的方向位置跑去。 果不其然,不到一会儿,便在岔路口见到了秦枭。 “你去哪儿了?!”秦瑾逸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厉声问道。 秦枭被他吓了一跳,茫然地看向他,本能想隐瞒:“没去——” “刚才爹看了你的位置。”秦瑾逸抓起秦枭戴手镯的手腕,那细镯还闪着红光,“显示你离我们足足几百里。” 秦枭:…… “这几个小时你去哪儿了?我在哪儿都没找到你。”秦瑾逸察觉到秦枭吃痛的神情,微微松了些,没有松开他的手,拽着他回去。 “我就一转眼的时间,你就直接消失了,啊?”秦瑾逸越想越觉得诡异,“你去哪儿了?” 秦枭:…… 他也不知道啊。 秦枭也很无奈,他也不知道被骄虫带到了哪儿,只知道是一个山谷,说是那边人烟稀少,不怕有人看见。聊完天就把自己带回来了,他就知道那边有个湖,其他一概不知。 秦枭面对秦瑾逸质问的眼神,思索片刻只能叹了口气:“一个山谷。” “在哪里?你是怎么去的?” “……瞬移?”秦枭试探道。 秦瑾逸:…… 最终秦枭还是在秦瑾逸的逼迫下同他解释了番,秦瑾逸在听完后似乎更不好了,但最终没说什么,面色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秦枭听他提起秦父,想了下还是决定去和秦父说了声。 秦修云又问了他几句后便点头表明知道了。 “见到于儿他们了?” 回到房间,穷奇悠哉悠哉问道。 秦枭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是啊。” “唠嗑竟然还要去几百里以外的山上?怎么想的。”穷奇耻笑。 秦枭:…… 他也不明白。 第109章 徐君屹 翌日,秦枭吃早饭时,碰见了秦瑾逸,想到昨日晚上,不禁有些不自在。 “……抱歉。” 秦瑾逸刚坐到秦枭身边,便听他说道。 “昨天是我说话过火了。”秦枭垂下眼帘,冲他道歉。 秦瑾逸一愣:“不……” “是我的问题。”秦瑾逸揉了揉眉心,想到昨天有些无奈,“抱歉,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 秦枭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气氛有些诡异。 “嘿。”吃到一半,墨寒殇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身边的墨寒羽坐到秦枭对面。 “你一会儿就走吗?”墨寒羽问他。 秦枭点了点头:“你爹呢?” 先前这个时候墨父会和墨寒羽一起来的。 “我爹今天要陪我娘。”墨寒羽说着,似乎有些嫌弃,看了墨寒殇一眼,小声道,“今天咱们两个人去。” 墨寒羽话没说完,被墨寒殇搂住脖子,凑到耳边阴仄仄道:“我不是说了,我也要去吗?” 墨寒羽:…… 秦枭与他对视,看着他那无奈的神情,笑了下。 “对了。”秦枭想到什么,看向旁边埋头吃饭不知在想什么的秦瑾逸,“你知道于允皓吗?” “好像有印象。”秦瑾逸见秦枭问他,顿了下,在脑海中想了想,“但我对这些不是很了解,你去问问秦季尘。” 秦枭点了点头,迅速完结了后上楼去找秦季尘了。 现在还早,秦季尘还没醒,屋中拉着窗帘,昏暗不清。 秦枭打开了灯:“哥?” 秦季尘迷迷糊糊睁开眼,大脑还未清醒,迷茫地看向秦枭:“老三?” 秦枭进来后便关上了门,坐到秦季尘身边:“你知道于允皓吗?” “于允皓?”秦季尘坐起来,被褥顺着动作滑落,露出结实健壮的胸膛,“哦,他还挺厉害的,怎么了?” “我想向你了解一下。”秦枭看秦季尘又倒在床上,揉了揉脸。 “你们怎么都起的这么早?”秦季尘嘟囔了句,看了下时间,“才6时……” 说着,泄气似地叹了口气,捞起旁边的外袍披在身上,起身洗漱去了。 “你说那个于允皓啊……”秦季尘一边刷牙,一边含糊地对秦枭道,“他是亡丘的人,但他不是代表国家,而是宗门。” 秦季尘吐了口沫子,漱了漱口:“之前我听墨家人和你说过了,亡丘那边宗门比较多,虽然名义上不属于国家,但在亡丘和其他国家起冲突的时候还是会站在亡丘那边的。” “于允皓出自一个叫御兽的宗派,你一听名字就知道他这个宗门就是专业弄这个的,这一次他们宗门来了三个,他好像是最弱的。”秦季尘坐回秦枭身边,拉了拉被子,“但也是相对而言的,他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对上了徐家人,徐君屹。” “徐君屹是徐青云的弟弟,这两个是双胞胎。徐青云主要是炁修,徐君屹则是驯兽——当然这个不重要,我听说他这一场和白书衡对上了,估计还挺热闹的。”秦季尘笑笑,“于允皓和徐君屹打足了三场,最后是因为自身实力略逊一筹被徐君屹打败,他们御兽宗好像更注重于和魔兽的关系交流,对于自身的修炼就不是那么看重。” “但这次他对上的是那个小女孩吧?就是你朋友,那个小朋友应该实力不错吧?”秦季尘想到秦枭去的地方,道。 “……他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招式吗?”秦枭问道。 “现在才是第一轮,很多人都没尽全力。”秦季尘摇了摇头,“除非万不得已,一般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祭出杀手锏。” “如果想知道某个人的全部实力,至少也要等到第三轮。”秦季尘摸摸秦枭的脑袋,“你最近是和你那个朋友在一起吧?那个女孩虽然第一场表现不好,但还是希望她加油啊。” 秦枭对视秦季尘温和的目光,沉默了。 “……你这一场压的谁?” 没等气氛起来,秦枭突地问道。 提起这个,秦季尘眨眨眼,轻咳两声,转移了目光。 秦枭:…… 秦枭有些无语。 “这也不能怪我啊?”秦季尘对上他的眼神,很是受伤,“主要是她的魔兽都不听她的,我能怎么办?” 秦枭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啊。”秦季尘猛地用被子将自己包起来,闷着声音,“我精神上还是支持她的……毕竟你朋友嘛。” 秦枭:…… 秦枭有些好笑,扯了扯被子:“那他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卷成一团的被子顿了下,从中冒出个头,“他有只魔兽,有点奇怪。” “那个魔兽和寻常魔兽不同,好像并不能变成人,也没有元素附属,但肉体强度很大,仅仅凭借肉身就将徐君屹的风蛇打败了。”秦季尘提起这个,面色有些凝重,“你提醒你的朋友注意一下,当时要不是徐君屹及时认输,他那魔兽就被直接撕碎了。” “那么厉害吗?”秦枭挑眉,“那最后为什么输了呢?” “不是说了吗……”秦季尘提起这个,抽了下嘴角,“那个魔兽是第二场出来的,第三场继续打,但还没开始多久,徐君屹直接把人揍了。” 秦枭:…… “那小子脾气和他哥完全不同。”秦季尘摸了摸脖颈,“一点就爆,那蛇又是他第一只魔兽,就生气了。” “但你们别这样。”秦季尘想到什么,嘱咐道,“徐君屹这样是因为他自身实力就很强,在没沉迷于驯魔前和他哥并称为徐家双星,而且他并没有放弃修炼。他本来就是个天才,又肯努力,才能这么赢的。” “那个于允皓的身法有些古怪,他的属性好像是冰雕。他实力还是挺强的,只是运气不好。”秦季尘严肃道,“和你朋友说一声,如果可以就和对方谈谈,像第一局那样只是魔兽对决可能会好一些。” “对方会答应吗?” “她年龄不大,又长的娇小,一般都会答应吧?”秦季尘也不确定,“你看柳卿风不是主动提起的吗?不过他本身就比较喜欢包容弱者……还是要看运气吧?能避开就避开。” “因为他第一场只用了两只,所以我只能告诉你这两只的特性,有一只已经和你说过了。另一只是烈焰火龙,但那只火龙似乎有些异化,火焰是紫色的,我听徐君屹说那火焰的温度比绝大多数火属性的炁修都高。” 秦季尘说着,见秦枭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想了下又强调道:“记得提醒你那朋友,能避开就避开。” 秦枭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 …… “……他是这么说的。” 到了地方,秦枭将秦季尘的话复述了遍。 “也就是说他自身实力不强,主要依靠魔兽,是这个意思吗?”仇璞玥若有所思。 “这种宗门一般都是朝着某个方向努力,基本不会有那种全能的。”尹玺晦打了个哈欠,半耷拉着眼皮,“简单来说就是偏科。” “一个是火龙啊……”仇璞玥若有所思,看向赤枫,“你有把握吗?” 赤枫微微一笑:“完全没有。” 仇璞玥:…… 仇璞玥转目看了看羽烬,似乎想问,但犹豫片刻扭回了头。 “……你什么眼神?!”羽烬不满,“想说什么就说啊。” “不是……他是火,你是风,除非有那种碾压形的,不然对你不利。”仇璞玥笑着解释,“上场的顺序都是比赛前就定好的,也不能看着来选……好麻烦啊。” 仇璞玥苦恼地挠了挠头。 “做好自己的吧。”秦枭说着,捋起了袖子。 一看他这个动作,主兽三个同时一抖,缩了缩脖子。 “开始吧。” 尹玺晦笑着看了会儿,扭头问穷奇:“怎么没看见墨寒羽?” “他和他哥出去了。”穷奇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本来要来的,但他哥非要跟着,他想了想就不来了。” 尹玺晦意外:“是吗……” 出乎意料的,秦枭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只练了几个小时,还不到正午,就让休息了。 “不……不练了?”仇璞玥从地面抬起脸,试探问道。 秦枭点了点头。 “今天?”羽烬将信将疑。 “是的。”秦枭活动了下肩膀,淡淡道,“明天早上要比赛,今天就练那么多了,简单维持一下状态就行,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仇璞玥先是一愣,而后狂喜:“真的?那我下午能去玩了?” 秦枭:…… 秦枭迟疑:“有人不让你去吗?” “我从到这儿之后还没去玩过呢。”仇璞玥握拳。 光挨打了…… 仇璞玥愤愤想着。 秦枭将自己外衣捡起来,抖了抖:“那就去呗。” “也别玩的太疯了,注意休息。”秦枭嘱咐了句,叫了穷奇一声,问他走不走。 仇璞玥还兴奋着:“那我们一起吧?我对这里也不熟,尹玺晦也还没转过……对吧?” 对上仇璞玥希冀的目光,尹玺晦扯了下嘴角,笑了笑:“确实,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 秦枭看了看两人,摸了摸脖颈,皱眉想了片刻,终究没有拒绝。 中午吃饭时,秦枭将这事和墨寒羽说了,墨寒羽欣然表示他也要去,于是几人下午就一同跟着墨寒殇转了转。 墨寒殇来落云的次数多,对这边很是熟悉,一边带着他们逛一边和他们讲一些风景有关的趣事,气氛一度轻松和谐。 从这一趟能看出来,仇璞玥还是属于那种喜欢玩的,整个下午眼睛闪闪发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对什么都感兴趣。 准确来说,是除了秦枭以外,其他几人玩的都挺疯,包括墨寒殇。 实际上秦枭并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没有他们表现出的那样夸张而已,他还是挺喜欢这样的氛围的。 太阳落山,墨寒殇又给他们找了一间听说很着名的饭店。饭店外的牌匾质朴无华,但店内的一切似乎都是闪闪发光,在这里吃饭的人不少,但大部分都衣冠楚楚,说话做事都是轻言细语,十分有格调。 仇璞玥一开始都迟疑该如何下脚。 墨寒殇轻车熟路地给他们找了张大圆桌,正好够他们几人坐下。 “想吃什么就点。”墨寒殇将桌子上的菜谱给了尹玺晦。 尹玺晦看了一眼,又推了回去:“您照顾了我们一下午了,我不是很挑食,对这边也不熟悉,要不您先点点?” 墨寒殇愣了下,对上尹玺晦微笑的面容,不知想了什么,突然笑了下,点了两道自己喜欢的菜又将其转了过去。 这一次尹玺晦没再推脱,看着点了几道感兴趣的便递给了墨寒羽。 “你这孩子还挺聪明啊。”墨寒殇饶有兴趣地笑笑,盯着他,“年纪这么小就懂这些了。” 尹玺晦一愣,疑惑地笑了下,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墨寒殇没有解释,看向墨寒羽。 秦枭也凑过去看了看菜谱,发现尹玺晦点的那几道菜都没有超过墨寒殇点的价格。 “嘿,怎么在这儿?” 等到菜上了后,秦枭刚准备动筷,突然被拍了下,扭头发现秦季尘正笑着将手搭在自己肩膀。 “……吃饭啊。”秦枭反应到他的问题,有些无语。 “是我傻了。”秦季尘反应过来后也笑了笑,转目看了看,看到墨寒殇的时候笑容淡了。 墨寒殇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秦枭不解地看了他们几眼,最终决定吃自己的。 “不和我介绍一下吗?” 一道明朗的声音传来,秦枭刚低的头又抬了起来,看向秦季尘身后的青年。 青年明眸皓齿,鼻梁高挺,嘴唇微粉偏厚,留着稍短的头发,穿着朴素,拍了秦季尘一下,嘴唇勾起的笑让其看上去十分阳光。 青年说着,看向桌上,看到墨寒殇后嘴角迅速拉了下去,似乎很是不爽。 “你怎么在这儿?”青年再次开口,多了几分火药味,“怎么不去陪着你那小白莲花?” “你说话放尊重些,徐君屹。”墨寒殇放下筷子,面色不善。 “我有说错吗?”徐君屹挑了挑眉,笑容重新扬了起来,但相较之前多了些挑衅,“哦,对,那小莲花后天有比赛,暂时不需要你陪,人家要柳卿风——” “你脑子有病就去看,怎么?徐青云有钱疗伤没钱给你看脑子?”墨寒殇冷笑。 “你说什么?!”徐君屹手指一紧,面色瞬间冷了下去。“墨寒殇,你个狗——” “咳咳——!”秦季尘连忙拍拍他,示意有小孩在,不让他说这些粗话。 “这是我和你提过的,我弟弟。”秦季尘见徐君屹面色不悦,转移了话题,拍了拍秦枭。 为了避免惹火烧身所以一心吃饭的秦枭:…… 第110章 徐青云 徐君屹闻言,看了却秦枭一眼,面色稍缓:“你是秦季尘三弟?你好,我叫徐君屹。” “你好。”秦枭看着他伸出的手,握了上去。 “多寒碜啊,就请人几个小孩吃这。”徐君屹大眼一扫桌上的菜,冷笑着讽刺道。 “你一天不找事是不是心里难受啊?”墨寒殇笑容带了些火气,“你这话是要你来请吗?” “我——” “不好意思,这些菜是我们点的。”墨寒羽突然抬头,露出个乖巧温和的笑,看向徐君屹,“只是觉得会比较好吃。” 徐君屹顿了下,眼神扫了过来。 秦枭看着他,本以为他会恼怒,没想到他面色又缓了些,声音都降了几分。 “你是——?” “我弟,怎么了?”墨寒殇眼神不善,看了墨寒羽一眼,心情越发烦躁了。 徐君屹没再说什么,看着墨寒殇难看的脸色,眼中划过一丝不解,又看看笑容温顺的墨寒羽,霎时明白了什么,不怀好意地冲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墨寒羽的头。 “长的蛮好看的,想必天赋也不错……”徐君屹顶着墨寒殇要杀人的目光,笑的越发灿烂,声线都变得温柔了,“加油啊,日后你肯定能超过你哥。” 说完,又朝墨寒殇丢了个挑衅的眼神,转身离去了。 秦季尘则看了看秦枭,又给了他些钱:“这几天赢了些,你拿着花吧。” 秦枭接了过来,看着他离去。 看了看气的青筋都要爆出来的墨寒殇,尹玺晦仇璞玥很有眼色地埋头苦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冲他笑什么?”墨寒殇忍了半天,还是觉得气,冲墨寒羽道,“还让他摸你脑袋?这是不收钱能摸的吗?回去洗他个十遍头。” 墨寒羽:…… 墨寒殇越想越气:“你也不看看他那表情,就是来挑事的,你还冲他笑,他凭什么?你都没冲我这么笑过!” 墨寒羽:…… 秦枭:…… 墨寒殇越说越气:“……天杀的老子今天就要把他那只手剁下来!什么玩意本来都不准备理他了还在那儿嘚吧嘚,就他长嘴了?!” 尹玺晦:…… 仇璞玥:…… “……你别闹了。”墨寒羽有些受不了,轻声说了句。 “我闹?”墨寒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明明是他先挑衅的!” 墨寒羽:…… 也许是墨寒羽神色实在打击到了墨寒殇,接下来他一言不发,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一声不吭地结了钱,静默地送他们回去…… 望着刚洗完澡、背对着他擦头发的墨寒殇,墨寒羽有些无语。 “你别告诉我就因为那句话——” “什么叫“就因为”啊?”墨寒殇倏地扭头,扯着嗓子道,“你是我弟,你都不向着我,你还说我!” 墨寒羽:“……” “……他今天说什么小白莲花,是什么啊?”墨寒羽揉了揉眉心,按耐下心中烦躁的思绪,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话,“是哪个人吗?” “哦,白书衡啊。”墨寒殇手指轻挥,炁流转于指尖,将头发吹干 ,“也不知道他整天犯什么毛病……” “为什么这么叫他?”提起白书衡,墨寒羽还有些印象。 “我怎么知道?也不知道白书衡哪里惹到他了,说话整天还阴阳怪气的。”墨寒殇甩了甩头,终于扭过身看向墨寒羽,“极大可能是因为白书衡赢了徐青云吧,毕竟那小子崇拜他哥,而白书衡还赢了。” “竟然还输不起了。”墨寒殇提起这个,撇嘴道。 墨寒羽没接话,微微皱眉。 他觉得并不是这个原因。 不过墨寒羽也没有细想,见墨寒殇态度有所回暖,便不再说什么,又说了几句便睡着了。 …… “她的比赛是第几场来着?”秦枭睁开他那疲惫的双眼,无精打采地看了眼身边的墨寒羽。 “第三场,最后一场。”墨寒羽低声道。 秦枭“嗯”了声,揉了揉眉心。身后于儿和骄虫你一嘴我一嘴谈论着,时不时点评几句。 “这什么魔兽还挺帅的。” “还好吧?感觉都差不多。” “哪儿差不多啊?差太多了好吧?” “……” 墨寒殇没有在这儿,听墨寒羽说是去找白书衡他们了。 听到这个消息,秦枭看了眼秦瑾逸,见其面色不变,发现他看他还有些疑惑。 对着秦瑾逸疑惑的目光,秦枭没说什么,看向场中的人。 “……” 第一场结束,看着场中被拖走的驯魔师,秦枭似乎有些烦躁。 第二场开始,看着下面对打的双方,秦枭似乎心情又差了些。 感到身边的人正不断散发着冷气,秦瑾逸疑惑地看着他。 墨寒羽倒是理解了,拉了拉他的袖角:“去看看她吧?我也有些担心。” 秦枭手指一紧,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走吧。” “深呼吸,深呼吸……”尹玺晦再次拍拍仇璞玥的肩膀,还给她做手势,“来,跟着节奏,呼——” 仇璞玥深深呼出口气。 “吸——” 又深深吸取着空气。 羽烬:…… 羽烬抱着胳膊,难以形容地看着他俩。饕餮打了个哈欠,哈哈一笑。赤枫抽了下嘴角,没说什么。 “……干什么呢?”秦枭走进来时正看着仇璞玥抱着尹玺晦胳膊吐气。 “她紧张,让她放松一下。”尹玺晦看了看秦枭,笑了下。 秦枭:…… 秦枭看了看仇璞玥,发现她双腿有些抖。 “秦,秦枭……我,我今天右眼皮一直跳。”仇璞玥哆哆嗦嗦,说不出个完整话,“会不会不好——” “不要迷信。”墨寒羽一本正经,“相信自己。” “你不用这么紧张,这一场没多少人看。”秦枭眨了眨眼,道,“因为上半场是败者组,本来就没多少人,有些人看完自己想看的就会离开,你第一场表现并不出色,到时候人会更少。” “真,真的吗?”仇璞玥眨了眨眼,松了口气,“那就太棒了。” “不要有压力。”秦枭绞尽脑汁想出几句安慰,说着还有些奇怪,“之前也没见你这样紧张啊?” 当时几次生死存亡之际,都没见她露出这种表情。 “那能一样吗?”仇璞玥嘴角下扯,眉头呈八字撇下,露出个十分嫌弃的表情,“那打不过大不了就死了,这个你打不过还要被那么多人看见,那么多人看着你一举一动……” 看着仇璞玥的神情,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她身上爬一样。 “多恶心啊……” 秦枭:…… 尹玺晦:…… 尹玺晦:“什么叫大不了就死啊……” 尹玺晦说着,有些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就把那些人当成山里的树好了,不要看不要想。” 仇璞玥抿了抿唇,绞紧手指,低着脑袋不知想了些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 “真难得,比赛前不去练习,还来这里看败者组对决。” 包间内,柳卿风喝了口手边的茶,听到声音,抬了抬眼皮,没有开口。 “还有闲心喝茶。”身后人影一闪,坐到他身边,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也很闲?”柳卿风终于看向来者,面色冷淡,“你弟和书衡对上了,不担心吗?” 身边的青年相貌堂堂,有着和徐君屹一样的面孔,但右边下唇边有枚红痣,为其增了几分性感,可由于其主人面色太过平淡,再加上周身冷漠的气场,硬是将这份天生俱来的轻浮感压了下去。 “担心?”来者反问,“比赛向来强者胜之,既然他们的目标都是冠军,那迟早会碰上,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担心?” “真是冷漠啊……”柳卿风给他倒了杯茶 。温热的茶水水汽氤氲,呈现清淡的绿色。 “所以你为什么来这儿?我本以为你会去和白书衡训练。”徐青云抿了口茶水,淡漠的目光洒下,看着场中缠斗的魔兽和其主人,面色没有一丝波澜。 “不用你管。”柳卿风瞥了他一眼。 “下一场比赛,是你上一局的对手吧?”徐青云却淡淡道,“那个小姑娘。” 气氛一滞,突然有些犀利。 “真是稀奇,你竟然会注意这些。”柳卿风放下茶,看了眼站在角落的白霄。白霄目光微动,看向徐青云。 “君屹和我说,墨家的人和那个小姑娘走的很近。”徐青云面色不变,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白霄散发的气息。 “……你想说什么?”柳卿风看他。 “你不是也知道吗?”徐青云突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白书彤和你说了吧?或者应该说是“无意间”说的?说那个女孩和墨家还有那个所谓的雷霆二皇子走的都很近。” 柳卿风手指微紧,目光微动,眼眸深了些。 “你在怀疑墨家和雷霆的人联系,不是吗?”徐青云眼神有些讽刺,“看来白家的人挑火确实有一手啊。” “……但如果他们没有事,也不怕旁人探究,不是吗?”柳卿风微微皱眉,“而且我并没有怀疑他,只是单纯对这女孩好奇而已。” “好奇?”徐青云扯了下嘴角,“她身上有什么魔力,能引起你的注意?难不成是看她年纪小起了怜悯?” “这不用你管。”柳卿风不善地看向他,“我知道你看白家兄妹不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墨寒殇对他们还是很亲近的,你和寒殇关系不差,为什么——” “墨寒殇?”徐青云嗤笑一声,“那是他眼神不好。” “……你什么意思?”柳卿风面色沉了些,“外界有人传言,说是你输不起,徐君屹才屡次找白书衡的茬,你非但不辩解,还任凭徐君屹说话做事,为什么?” “传言?”徐青云咬着两字,看向柳卿风,下颚微扬,“那种风言风语,有什么值得在意的?闲话并不能给人任何有价值的建议,无论是我还是君屹,都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墨寒殇信了,你也知道,他把白书衡看的还是挺重的。” “那只能证明他脑子不好。”徐青云面色冷凝,丝毫不改变自己的想法,“我徐青云行得正坐的端,不怕任何怀疑。他如果因为一些传言就对我产生偏见,那只能证明他听风是雨。” “……他对你倒是没有偏见。”柳卿风提起这个,有些纠结,“主要是徐君屹……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脾气。” “……君屹的性格确实有些暴躁。”徐青云提起这个,倒是语气缓了些,“能交到朋友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柳卿风:…… “说起来,秦家人脾气都很好啊。”徐青云眼中寒冰微融,“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身世的原因,但表现出来的性格还是不错的。” “……也不确定。”柳卿风本想点头,想到什么,有些迟疑。 “你对秦瑾逸的弟弟了解吗?” “弟弟?”徐青云扭头,“我没听说过他还有弟弟。” “他有的,叫秦枭,似乎比他的妹妹还要早出生两年。”柳卿风垂下眼帘,“听墨寒殇提起过。” “那又怎么样?你对他感兴趣?”徐青云没什么感觉。 “……我觉得有些古怪。”柳卿风皱着眉,“他……” 想到之前看到的,又闭上了嘴。 这件事情还不确定,还是不要说了吧。 柳卿风目光复杂。 先前他送仇璞玥回到住所,回到家中越想越不对,忍不住回去看了看,却正巧碰到墨寒羽和秦枭出来。 不知为何,柳卿风看到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躲了起来。那个秦枭正和墨寒羽说着什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竟然直直朝着他躲避的方向望了过来。 有一瞬间他觉得那个小孩知道了他的存在。 但那个男孩什么都没说,似乎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便扭回了头。 望着他们离开,柳卿风想了想,还是准备敲门。 刚伸出手,还没接触到门面,大门就开了。 他和仇璞玥在惊愕地对视两秒后同时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 柳卿风不知说什么,目光下移,却看到仇璞玥包着绷带的手臂,顿时变得犀利:“你——” 话还没问出,就见那个先前目光阴沉的男生走了出来,穿着整齐的衣服,看到他的一瞬间也有些疑惑。 “你有什么事吗?”仇璞玥看着他,眼神水亮纯粹,没有一点阴霾。 “……你们准备去做什么?”柳卿风语塞,转移了话题。 “哦,准备去吃饭。”仇璞玥提起这个,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肚子有些饿了。” “你有钱吗?我知道有一家餐馆,可以请你们去。”柳卿风看着她明媚的笑,顿了下。 仇璞玥眼睛一亮,刚想点头答应。 “不了吧。”那个男生却开口拒绝了,笑着开口,“天色不早了,就不麻烦您了,您来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啊……就是想来问一下。”柳卿风一愣,开口撒了谎,“你有见到我的玉牌吗?” “啊?玉牌丢了吗?那肯定不少钱吧?”仇璞玥一愣 ,随即也有些着急,“我,我这里没有,你——” “那没事了,我就是来问一下。”柳卿风没等她说下去,匆忙告辞了,“既然没有,那我便去其他地方寻了。” …… 现在结合徐青云的话,那个男孩应该就是雷霆的二皇子,但墨寒殇的弟弟和秦枭为什么会和他们走的那么近呢?当天又发生了什么?让她受了伤?如果遭到了迫害,为什么眼神里却没半点阴翳和求救呢…… 柳卿风眼神明暗不定,思绪有些混乱。 “比赛开始了。”旁边的徐青云冷不丁道,看了他一眼,“你刚才说,什么古怪?” “……不,没什么。”柳卿风没再说什么,定了定心神,看向场中。 第111章 蛊雕 当他们是树…… 都是树…… 仇璞玥深吸口气,等着场地中土属性的修复师将场地恢复原样。 还是做不到啊! 仇璞玥捂住脸,忍不住哀嚎。 “……你够了没?”羽烬颇为无语,抱着胳膊看她,“上场被打成那样我都没这样。” “我紧张嘛……”仇璞玥声音本就偏向尖锐,加上有些紧张,声音不由软了几分,说起话来像极了撒娇。 羽烬面色复杂。 等到裁判让双方进场时,羽烬发现她已经紧张到同手同脚了。 羽烬:…… “你,你好。”仇璞玥走到场中,看着前方面无表情,气场强大的男人,双腿有些抖。 仇璞玥对上男人冰冷的目光,想了半天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男人侧脸有一道歪十字伤疤,疤痕一直蔓延到了眼角和下颚,让其看上去多了几分凶狠。 男人浓眉大眼,面容硬朗,穿着长袍,胸前有块圆形徽章,应当是宗门的标识,腰间绑着一节节的铁鞭,看着就很重。 仇璞玥看着铁鞭,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腰上别的西瓜刀。 这个是秦枭推荐自己弄的,按照他的说法是因为她还做不到随心所欲地控制元气,需要用一个载体来配合发出,像是话本中的那些剑士,发出类似剑气什么的。 秦枭说完后,仇璞玥便买了这把刀,能看出来秦枭对她这把刀有些嫌弃,但什么都没说,练了半天感觉还行,又教她练了些基本的身法。 “你好。” 在仇璞玥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于允皓一直在关注她,见她眼神乱飘,似乎有些不满。 “于允皓。” 男人声音雄厚,仿佛要震穿她的耳膜。 “仇璞玥。”仇璞玥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凶,也没敢问,抿了抿唇想到秦枭和自己说的话,挠挠头有些纠结。 “那个……”仇璞玥看看裁判,知道比赛还处在双方打招呼的阶段,绞着手指,试探性问道,“就是……我修炼不是很好,能不能……就是只用——阿不,就是只看魔兽的对决,我们双方不介入,可以吗?” 仇璞玥咬着牙壮着胆子说了出来,说完后也许是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些荒谬,脸色微红。 “……啊?”于允皓听言,越发嫌弃了,“这个都没准备你还来比赛干什么?直接认输不就好了。” “我——” “来这里的驯魔师哪个不是各个地方顶尖的,你修炼差那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于允皓说着,嫌恶的目光仿佛钢针般扎进仇璞玥的身体,令其浑身一抖,“我还有些新奇,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来到这里比赛的,真是令人反胃。” “真是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参加这样的比赛。简直拉低了大赛的档次。”于允皓言语犀利,丝毫没有觉得这样的话对她说有什么不好,“魔兽训不好,又说自身修炼不好,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搞笑的吗?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小孩所以每个人都要让着你?” “我,我没有……” 仇璞玥抿紧嘴唇,面色通红,看那样子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要哭就滚下去哭,别在这儿恶心人。”于允皓垂下眼帘,声音冰冷,没有半点动容。 “人类,你说过了。”羽烬突然发声,眼神冰冷,凉凉地看着他。 “我说的有错吗?那么多观众来难道是看你哭的吗?”于允皓嗤笑一声,眼神轻蔑,“身为驯魔师,竟然还要魔兽来为自己出头,真是够奇葩的。” 仇璞玥嘴唇都要抿成一团了。 “还有你这只魔兽,你主人都没说什么,你就敢随意接话,还真是没规矩。”于允皓瞥了羽烬一眼,呵呵一笑,“不过也正常,有这么个主人,宠物这样也是正常的嘛。” “你——”羽烬眼皮微抽,浑身气场变得锋利起来,目光不善,张开嘴,刚准备说什么。 仇璞玥扯了扯羽烬的手指,垂着头摇了摇。 羽烬回头看她,没有说话。 仇璞玥深吸口气,对于允皓鞠了个躬:“抱歉,是我唐突了。” 仇璞玥直起身,揉了揉眼睛,鼻尖微红,拉着羽烬退到规定的位置。 羽烬看着她,有些迟疑:“你……” “那这也是没办法了嘛。”没想到仇璞玥轻笑一声,抬头看他,眼眶微红,眸光闪烁,“那就加油吧。” “……嗯。” 于允皓这一场带的是第一场出现的火龙。在他们交流的时候,那只火龙一直站在于允皓的身后,冷冷地看着他们。 “……这个人好凶啊。”尹玺晦摇了摇头。 “她还行吗?感觉要哭出来了啊。”墨寒羽迟疑道。 秦枭看着裁判手掌落下:“看比赛吧。” 哨音落下,比赛开始。 仇璞玥聚精会神地盯着对方,本以为会马上冲过来,却发现他们就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仇璞玥有些疑惑,歪头看了看裁判,确定比赛已经开始了,刚准备问,突然面色一变,身影一闪躲过了从后上方袭击而来的黑影。 “……反应还挺快。”于允皓见她躲过了这一击,有些惊讶,挑了下眉,随即点步上前,迅速朝仇璞玥奔来。 羽烬见状,刚准备上前挡住。灼热的气息顿时布满了整个场地,周身的空气似乎马上就要燃烧起来一般。 一簇烈火自右边袭来,羽烬无奈只能先行躲过。 仇璞玥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男人,拔出别在腰间的刀,反手握住,却没有正面对抗,脚步一点跑开了。 于允皓见状,手指微展,发动属性。一只只巨大的雕出现在空中,盘旋片刻便朝着仇璞玥的方向飞速刺下。 仇璞玥没有回头,就像全身长了眼睛般,每次都能在被刺的前一秒精准躲过。 羽烬瞥了眼被追的满场乱跑的仇璞玥,没有理她,转心和对面的魔兽打,出手什么也是完全没有避着她,甚至几次险些将火苗拍到她身上。 于允皓本来对仇璞玥的躲闪不屑一顾,但随着时间推移,目光逐渐凝重。 仇璞玥感到后方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没有回头,就在于允皓倾身扑过来的那一刹,脚步一转,身体后仰,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躲开了他的攻击,并顺势掉头往回跑。 “……怎么跟个泥鳅一样?”于允皓不禁暗骂。 仇璞玥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心中暗暗握拳。 真不枉她先前挨得那些打啊。 …… “好痛!”仇璞玥耳边掠过一道雷光,在她侧脸留下一道血痕。 “你是反应最慢的一个。”秦枭站在她的面前,漫不经心。 仇璞玥摸了摸脖子上的血迹,眸光闪烁,有些心虚。 这是他们轮流负责偷袭的时候,每次轮到秦枭偷袭,仇璞玥都会有些瘆得慌。 主要是秦枭那与其说是偷袭,不如说是暗杀,每一次都是悄无声息的,在不知不觉间靠近,当感觉到他存在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晚了。 仇璞玥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摔在树下。 “好痛啊……”仇璞玥呲牙咧嘴地抱着肩膀,秦枭不仅会暗杀,还会时不时地投些石子来砸他们,只要被砸到,就是一片青紫。 “你们应该庆幸这是石子,而不是刀刃。”秦枭是这么说的,“如果这些变成飞刀,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失血而亡了。” 说完,又看了她一眼,想了想。 “哦对,你不会。” 仇璞玥:…… 也许是实在被打的受不了了,他们三人最后决定组队,绝不落单。 然后…… 被打的更狠了呜呜呜…… 仇璞玥每每回想起当时的遭遇,都忍不住哀嚎。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秦枭玩阴的时候是有多么可怕。 她根本就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每一次都是在他出手的那一刻才察觉出不对,但那已经晚了。 “很多时候,眼睛并不能观察到所有,就算真的很灵敏。因为如果全部依靠眼睛来看,那么如果在战斗时的某一刻,眼睛受了伤,你们该怎么办呢?”秦枭当时皱着眉,似乎在考虑怎么组织语言,“所以不要过分依赖于眼睛,明明还有那么多可以感知的地方……” …… 仇璞玥倾身一闪,再次躲过飞驰而下的冰雕。 那冰雕展开翅膀足有她人那么高,又是从高处借势冲击,一旦被其击中,那都不是闹着玩的了。 仇璞玥这个时候不禁再次感谢起秦枭来。 这砸在身上都不是出血了,都直接碎了。 于允皓盯着前面闪动的身影,眉头逐渐压下,暗啧一声,有些烦躁。 仇璞玥硬生生拖到了羽烬打赢。 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火龙,仇璞玥看看面色难看的于允皓,眨了眨眼。 羽烬一条胳膊被烧的焦黑,简直像是一条焦炭,但他仍站在那儿,冷冷盯着于允皓,随时做好继续战斗的准备。 “……我认输。”于允皓瞥了眼浑身被风刃割出裂口的火龙,握着拳,浑身气场阴郁。 仇璞玥刚松口气,便后背一凉,转目看去,正巧碰上于允皓阴冷的目光。 但仇璞玥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还冲他笑了笑。 仇璞玥注意到羽烬烧伤的胳膊,连忙要让他退场休息,但羽烬拒绝了。 “我还可以……”羽烬看了看手上的手臂,语气淡然,“一场就下的话休息时间也太长了。” 仇璞玥听此,便不再劝说了,看着对面将倒在地上的魔兽拖回去。 突然,仇璞玥眼神一凝,皱了下眉。 她看到于允皓在退场的时候猛地踢了下昏迷的火龙,力气很大。 “……第二次了。”于允皓看着伤势严重的火龙,声音阴沉,“没用的东西。” “他为什么要踢他?”按照规定,如果不换魔兽便留在场中。仇璞玥便和羽烬小声道。 “……这不是很正常吗?”羽烬却面色冷淡,像是看惯了这样的场面,“他觉得这场失败是因为那只龙——虽然事实的确如此,所以就把怒气撒到它的身上。” “……可是输赢不是很正常吗?”仇璞玥不解,“又不是生死。” 羽烬听了她的话,面色复杂,眼神深邃,深深看了她一眼:“弱肉强食,他们要的是能赢的,不是输的。” “你不也一样吗?如果不能赢下比赛,对你来说也就不重要了吧。” 仇璞玥听了,没有说话,低头盯着他烧伤的手臂,眼睛微沉。 “呦,不换啊。”饕餮挑了挑眉,皱起了眉,“他要干嘛?” “……你想干嘛?”秦枭面色复杂。 饕餮“啧”了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开饭啊。” 秦枭:“……” “你还没放弃啊。”秦枭揉了揉眉心,“我看你也不饿啊。” “那又怎么样?吃着玩嘛。”饕餮嘿嘿一笑。 “下一场要开始了。”尹玺晦微微皱眉,“那只魔兽还可以吗?感觉他不太行啊。” “刚才最后一下他将那火龙喷射的火焰全部用那条胳膊挡住了。”墨寒羽开口,眼神凝重,“火气应该渗进了骨头,他需要治疗。” “所以他行不行啊。”饕餮懒洋洋道,“不行下来。” “你要注意。”场上,羽烬低头对仇璞玥嘱咐道,“他刚才最后已经有改变作战方式的倾向了,下一场应该会很棘手。” 仇璞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时间转瞬即逝,秦枭看着于允皓登场,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巨大阴影。 如果秦季尘说的没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那个古怪的—— 秦枭思绪刹然断裂,盯着于允皓身后的巨兽,瞳孔猛缩。 饕餮直起身,眼神一凝,罕见有些正色。 “……蛊雕?” 观众席上,于儿和骄虫听到穷奇轻喃的话语,互相看了看。 “等会儿,我记得蛊雕没那么大吧?”于儿皱眉,望着场中足有数十米高的巨兽,看向穷奇。 “我记得没有。”穷奇和他说话用的都是那种古怪的语言,“而且他不是活在水里吗?” “……不,蛊雕是可以上岸的,但他们在水中会更自在。”骄虫摸了摸头套,有些疑惑,“他们离鹿吴很近吗?” 包间内,南宫化雪倏地坐了起来,皱起了眉。 她好像听那个人提起过这个…… 长的像雕而有角,声音如同婴儿…… 蛊雕吗? 南宫化雪眼睛微眯,望着场中的巨兽,似乎在怀念什么。 王霁除去开赛前两天跟着她转了转,便去忙什么事了,这两天她都是一个人坐在这里。 “……这个人的资料呢?”南宫化雪思索片刻,开口道。 屋中寂静一片,但她面前的桌子上突然多了个金属板。南宫化雪拿起来,看着看着皱起了眉。 没什么特别的。 南宫化雪将板子随手一放,继续看了。 “真奇怪,蛊雕没那么大的吧?”饕餮又耷拉下眼皮,“来到这儿变异了吗?” 说着,又有些疑惑:“但我没这样啊。” “对了,你应该见过这玩意儿的吧?” 秦枭点了点头:“之前见过。” 饕餮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什么蛊雕?他的名字吗?”尹玺晦好奇。 “不是,是物种。”秦枭看了他一眼,“看比赛吧。” 比赛开始,随着于允皓的一声令下,那庞大的蛊雕直直冲着仇璞玥奔来。宽大的翅膀展开足有其身高的两倍不止,其身躯自胸部往下长着密密麻麻的鳞片,仿佛鱼鳞一般。 羽烬刹那间化成兽形拦在仇璞玥面前,抬起锋利的爪子朝其抓去。 同一时间,场内狂风大作,掀起的尘沙几乎要迷乱人的眼睛。蛊雕翅膀猛地一扇,卷起的狂风便要将人吞没一般。 仇璞玥揉了揉眼睛,皱起了眉。 羽烬的攻击并没有给对方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蛊雕胸前的鳞片犹如铠甲般,任何形式的风刃都无法对其造成破坏。那高耸的翅膀上长的羽毛又厚又大,外部的羽毛在因受到击打而掉落,那一片就比仇璞玥整个人要大了。 仇璞玥望着眼眶通红的蛊雕。锋利的犄角突然一低,自下向上朝着羽烬的腹部挑去。 羽烬一惊,瞬时变成人形躲过了这一击,却因为掀起的风太过猛烈,在空中滞留片刻。 就在这时,一直藏在蛊雕身后的于允皓突然有了到动作——一只巨大的冰雕出现在空中,朝羽烬抓去。羽烬抬起手臂想要格挡,却在接触到的那一瞬被冻的失去了知觉。 寒冷的爪子缓缓用力,想要刺穿他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道锋利的气息传来,刀光掠过,将那只爪子砍了下来。 羽烬顺势落到地上,将胳膊上的爪子扯落扔到地上。 仇璞玥看着他鲜血直流的手臂——那条手臂本就被那只火龙烧的透彻,再加上刚才的冰冻,现在僵硬的不得了,似乎不用外界施力,只需自己稍一用力,就会直接碎掉一样。 “你现在不能再继续了。”仇璞玥看看面色难看的羽烬,道,“你不是火元素,没办法解除这个冰冻,如果再继续手臂会碎掉。” “我还没那么柔弱。”羽烬冷硬地瞥了她一眼,拒绝了。 仇璞玥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就在此时,冰雕从空中迅速冲下,而那庞大的蛊雕也绕到了两人身后,宽大的翅膀犹如带着小山崩塌的架势朝他们扇来,寒风凛冽,危机四伏。 羽烬反应迅速,一手将仇璞玥抱起,点脚化成兽形飞上天空,躲开了这次夹击。 仇璞玥有注意到他起飞前停顿了一下,抓住羽烬的前臂,突然运起炁,渗入到他的体内,巡视一周。 “你干什么?!”羽烬感觉到她的查探,猛地一抖,抬头再次躲过那冰雕的冲击。 仇璞玥没有回答,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羽烬见她不理,又看看半空中飞舞的数只冰雕,眼神一厉,翅膀扇动,刚准备掀起旋风攻击,就听仇璞玥开了口。 “我认输!” 第112章 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啊 “你在说什么屁话?!!” 仇璞玥话音落下。羽烬先是一愣,而后发出一声怒吼,双眼布满血丝,怒气冲冲地盯着她。 仇璞玥没理他,举手向裁判示意。裁判吹哨,比赛结束。 羽烬刚落到地上,扭头一把掐住仇璞玥的后颈,直接将其单手举了起来。 “为什么认输?!” 羽烬双眼通红,火气简直要凝成实体将空气点燃。 此番动作引得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裁判见到这场面,并没有阻止。 羽烬只要没有攻击对手,便不需要他出手。 而于允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仇璞玥猝不及防,双脚悬空,不禁握住羽烬的手腕,盯着他殷红的双眼,没有说话,食指中指合并,轻点他的手臂,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按了下去。 羽烬一瞬间失去了知觉,手臂一麻无力地垂了下去。 仇璞玥落到地上,看着捂住胳膊、惊愕盯着她的羽烬,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个。” 羽烬咬着牙:“我和你说过了,我——” “省些力气吧。”仇璞玥没等他说完,手掌一挥打断了他,点点下巴示意他下场。 羽烬还想说什么,对上仇璞玥淡漠的眼神,突然噎住了,闭上了嘴,沉默地跟着她下了场。 仇璞玥摸了摸脖颈。羽烬并没怎么用力,甚至没有留下红痕,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你不用这么拼。”候场室,仇璞玥冲羽烬道,“这才是第二场,如果你把身体拼坏了,或者留下了病根,就太不值了。” “日后的比赛越来越紧,如果你在这一场受伤过重,甚至缺胳膊少腿,我接下来要怎么办?让你残着上吗?”仇璞玥摸了摸脖颈,闭了闭眼,“这又不是什么决赛,努力了就好,如果为了这个比赛留下残疾,没有必要。” 羽烬沉默地听完她这番话,眸光微动,眼神有些复杂,盯着她,没有说话。 “她说的没错。”秦枭看了看时间,淡淡道,“这才第二大场,没必要那么拼命,而且第一局你也赢下来了。很多人都会藏着掖着,就算拼命也要等到第三场吧?” “……如果第三场也输了呢?”羽烬看着仇璞玥,“这样你不就淘汰了吗?” “……那这也是没办法的吧?”仇璞玥挠了挠头,“怎么说……拼尽全力就好了,我其实对这个比赛不怎么感兴趣,其他参赛者都是为了奖品奖金什么的,但我就是想拿个名次,钱名声什么的无所谓啦。” “你看其他参赛的都有专业的医疗团队,那些魔兽比赛完都有专门负责疗养的,所以他们可以放心的拼命,但我啥也没……你就不用这个样子了啊。”仇璞玥挠了挠头,哈哈一笑,“如果为了这个比赛你残了死了,都挺不值得的,而且这才刚开始,你要是今天废了条胳膊赢了,那后面又该怎么办呢?” 羽烬手指微动,顺着仇璞玥的目光看向自己焦黑的手臂。烧伤的疤痕下隐隐透着血光。 “……我说了,我没那么柔弱。”羽烬捂住臂膀,沉声道。 虽是这么说着,态度很明显松缓许多。 仇璞玥的见状,知道他听进去了,笑了笑,扭头看向沉默不语的赤枫:“走吧?” 赤枫慢慢看向她,眼神有点复杂:“他上去了。” 仇璞玥一愣:“谁?” 刚问完,便反应过来,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扭过头,看向场中。 “他什么时候上去的?!”仇璞玥瞳孔一缩,猛地看向秦枭。 秦枭也有点懵:“不知道。” 墨寒羽抽了抽嘴角:“在你们讨论比赛意义的时候。” 尹玺晦补充:“走之前还专门看了你一眼。” “——虽然你没发现。” 仇璞玥:…… 仇璞玥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什么不提醒我呢?”仇璞玥看向尹玺晦。 “我以为你知道。”尹玺晦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看起来很像知道的样子吗? 仇璞玥撇着嘴,怨念地盯着他。 尹玺晦无辜地笑着。 “该上场了。”秦枭提醒她,点了点下巴,想到什么,嘱咐道,“你小心点儿,别被一起吃了。” 仇璞玥:…… 你瞅瞅,这说的是什么话?! 仇璞玥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想把饕餮叫回来,但没办法,有规定说上去了便不能撤回,只能叹了口气,拖着脚步向场中走去。 仇璞玥盯着小孩模样的饕餮,脑海中不禁浮现穷奇当时大杀四方的模样,神色越发复杂。 他不会一上头也这样吧? “你那是什么表情?”饕餮一看仇璞玥那眼神就知道她又开始想那些不着边的东西,嫌弃道,“就这玩意儿你觉得能激得起战意?” 仇璞玥:…… “那谁说得准呢……”仇璞玥看了看对面的巨兽,弯腰对饕餮道,“对面的魔兽好奇怪啊,他确实没有任何元素,但身体素质很强横,还——” “强横?”饕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他是什么吗?” 仇璞玥一愣,摇了摇头,实话实说:“不知道。” “他的种族是蛊雕。”饕餮淡声道,“以他这样的体型,在水里基本没对手。” “……水里?”仇璞玥疑惑。 饕餮点了点头:“他们一般都栖息在水里,你看他现在的状态,很明显是长时间没接触水,鳞片什么都硬了。” “……啊?”仇璞玥疑惑,“原本是软的吗?” “嗯……跟鼍差不多。”饕餮点了点下巴。 “坨?”仇璞玥越发疑惑了。 饕餮:…… 饕餮看了她一眼:“没听说过吗?” 仇璞玥诚实地摇了摇头。 饕餮有些嫌弃。 仇璞玥有些受伤。 ……… 裁判看着凑到一起咬耳朵的两个,咳了两声。 仇璞玥一抖,马上直起腰,看向裁判。 “他就是你的魔兽?”裁判看着手上的牌,看看饕餮,“没有录入他这个模样。” 仇璞玥一愣:“是要确认一下吗?” 裁判点了点头:“是的,为了防止替代。” 仇璞玥点了点头,看向饕餮。 饕餮甩甩头,摇身一变成了小小的一只。仇璞玥将他抱起来,举给裁判看:“这样子行吗?” 裁判眯起眼,看看饕餮,看看卡片,欲言又止。 仇璞玥:? 饕餮也跟着歪了下头。 裁判看着这两个仿佛是来游玩的小不点儿,扯了扯嘴角,轻咳两声:“确认准备好了吗?” 仇璞玥看看饕餮,将他放了下来。 饕餮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他真不要脸啊!!”于儿看清饕餮的那一瞬间脱口而出,“来这儿欺负人来了?” “依我看是进食。”骄虫冷静道。 “哎呀我真是服啊。”于儿受不了,嫌弃道,“还装可爱,真不要脸啊,都多少岁的兽了……” “对了,饕餮都能上,你怎么没去啊?”骄虫另一个声音传出,问穷奇道。 穷奇:…… “我没他那么不要脸。”穷奇停顿片刻,决定诋毁饕餮,抬高自己。 于儿点了点头,毫不怀疑:“是吗……” “……那不是饕餮吗?!”南宫化雪惊愕道,大脑疯狂旋转,“传说中的凶兽?” 南宫化雪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面色复杂起来。 在传说中,这只凶兽,曾经吃掉了一个国家……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毕竟她也没见过。 南宫化雪挠了挠头,迟疑地盯着场中。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裁判见双方都点了头,便吹哨示意开始。 “上来博同情的吗?”于允皓看到饕餮那巴掌大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饕餮看了他一眼,就地滚了滚:“这土还挺软的。” 挖个坑睡进去肯定很舒服。 饕餮不正经地想着。 “……他是不是想刨个坑给自己埋了?”穷奇看着饕餮的动作,眯起眼睛。 于儿:“……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穷奇没回答。 于允皓见饕餮如此,看看蛊雕,发下指令。 蛊雕大步流星地走到饕餮面前,阴影笼罩,看上去饕餮竟还不如他的指甲盖大。 饕餮睁开眼,看了看蛊雕,眼中划过一丝怜悯:“真可怜啊。” 蛊雕抬起爪子,朝着饕餮踏去。 仇璞玥见饕餮没有要躲的意思,连忙一个滑步捞起饕餮就地一滚跑到了旁边。 “你想做什么?”仇璞玥看着怀中缩成一团的小兽,低声问道。 饕餮没说话,淡漠的目光扫向朝这边飞来的蛊雕,似乎叹了口气。 仇璞玥手掌一重,眼看着饕餮化成人形,掀起眼皮看向冲击而来的蛊雕。 “滚。” 刹那间,一股凶猛蛮横的气息从饕餮身上迸发出来,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里站着,淡淡地看着前方,但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戾气压在蛊雕身上,恐怖的威压让他喘不过气来。 蛊雕一个急刹,硬生生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盯着饕餮,想执行于允皓的命令,却又因本能的恐惧而踌躇。 饕餮盯着他通红的眼睛,皱了下眉。 “你在干什么?撕碎他们!”于允皓见蛊雕停下,怒斥道。 蛊雕回头看看他,又看看饕餮,顿了片刻竟呼着翅膀在场地中打转起来。 “他怎么了?”仇璞玥见状,小声问饕餮道。 “在犹豫而已。”饕餮淡声道,看了愤怒的于允皓一眼,低声问她,“如果我把他吃了——” “这次大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过参赛者死亡。”仇璞玥无奈地笑了下,“我们还是不要开这个头了吧?” 饕餮挑眉,撇了撇嘴。 终于,于允皓忍不住了,掏出一个类似控制器的东西,按下上面的按钮。 蛊雕停止了旋转,像是被突然冻住一般,但紧接着,猛地转头,直勾勾地盯着饕餮二人,目光凶狠,煞气十足。 饕餮看着于允皓手上的东西,皱了下眉,又看了看一脚下去场地都在震的蛊雕,眼中神色变淡了。 “……你是不是不想吃他?”仇璞玥看着饕餮这几番动作,隐隐猜到了饕餮的意图。 饕餮瞥了她一眼:“把那个男人手上的东西踩碎,能做到吗?” 仇璞玥一愣:“不确定,应当是可以的。” 饕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是想让我去破坏掉吗?”仇璞玥试探问道。 饕餮看着冲过来的蛊雕,神色淡然:“不,算了。” 仇璞玥:? 还没等仇璞玥疑惑,就见饕餮朝蛊雕张开了嘴。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仇璞玥甚至没有看清发生什么,只是看到饕餮张嘴,伸手,然后—— 那巨大的蛊雕便消失了。 仇璞玥:? 仇璞玥愣住了,眨了眨眼。 饕餮鼓着腮帮子,里面似乎装了什么东西,还在动,但随着他的两下咀嚼,便没了动静。 “这样算赢了吧?”饕餮咽下嘴里的东西,问仇璞玥。 仇璞玥的大脑似乎刚刚解冻,慢半拍地看向他,嘴边微张:“应该……是的吧?” 于允皓显然也懵了,看着空荡荡的场地,扭头看了看四周,发出一声惊愕的“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裁判,吹哨确定胜者。 仇璞玥看着于允皓手中的控制器,想到饕餮说的,手指微动。那白色的控制器突然碎成几块,露出里面的金属片。 “你看我帮你赢了这场比赛,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顿饭啊?” 饕餮懒得走路,便变作幼兽样,让仇璞玥抱着他下了场。 “……你还要吃吗?”仇璞玥迟疑,“不过也是可以的。” 饕餮嘿嘿一笑,瞥了眼还在发愣的于允皓,眼神淡漠。 不知为何,仇璞玥觉得饕餮心情不是很好,到了候场室,饕餮便从她怀里蹦了下来。 “好快啊,我都没看清。”尹玺晦看着饕餮。 仇璞玥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我也。” 秦枭看着饕餮,和他对上了眼睛。 “有点失望。”饕餮开了口,让全屋都寂静了。 “竟然是被控制的。”饕餮蹙眉,说起来带了几分嫌弃,“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看到了吗?”包间中,徐青云看向柳卿风。 柳卿风没有说话,眉头蹙了起来。 “那头魔兽甚至没有还手之力。”徐青云看向场中失神落魄着离场的于允皓,眼神一凝。 “那到底是什么?” 柳卿风想起了当日比完,饕餮呲牙冲白霄笑的画面。 “……不知,从未见过这样的魔兽。”柳卿风看了眼白霄。 第113章 真贵啊 饕餮的表现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有人将场面录了下来,反复琢磨,却还是看不透他的实力。 这场比赛完后,仇璞玥和他们一同吃了顿饭,第一次邀请了羽烬和赤枫。两个魔兽不知想了什么,点头答应了,但吃的时候只吃了一点,说是不合胃口,而仇璞玥问他们的喜好,他们只是摇头,没有回答。 “说起来,刚开始和你们交流,觉得你们很麻烦呢。”仇璞玥抱着茶杯,杯子里装的是橙汁,“都不愿意交流……” 为了说话方便,仇璞玥还特地选了个包间。 “为什么呢?”仇璞玥看向羽烬,她能感觉到最近一段时间,他的态度有所缓解。 羽烬侧过头:“不为什么。” 仇璞玥蹙眉,见他们不愿说,便不勉强,又歪头想道:“不过……确实啊,我们也没有医师,如果想得到名次,那么就要进前16名……还要打三轮。” “下一轮开始淘汰,而我们还需要赢两大场,才能保证有名次……”仇璞玥说着,叹了口气,“但现在羽烬受伤了,也没办法调理,我对魔兽也一窍不通……怎么办?” “……”赤枫静静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尹玺晦安慰道,“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 仇璞玥将下巴支到桌子上,撇嘴思考着:“回去给羽烬买点丹药,我看看人用的可不可以,然后再问问有没有专业的医师——” “应该可以去宠市看看。”秦枭想到什么,建议道,“那里很多魔宠,应当擅长治疗魔兽什么的。” “那我们下午去看看吧。”仇璞玥一喜,看向羽烬,“你跟着去,看看胳膊。” 羽烬看看缠满绷带的手臂,没有反对。 “你是不是和你家里人关系不好。”赤枫突然开口,问仇璞玥道。 仇璞玥一愣:“我……” “我一开始以为挺好的。”仇璞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垂下眼帘,“但事实好像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 秦枭尹玺晦看向赤枫,听出他有事情想说。 果然,赤枫顿了下,似乎决定了什么:“你知道你有个弟弟吗?” “弟弟?”仇璞玥一愣,“我爹新娶的那个女人生的吗?” “啊,是他的母亲和我说的。”赤枫眼神平淡,桌下的脚趾蜷缩起来,有些紧张,却依旧强行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让我在这一个月里杀了你。” “……欸?”仇璞玥眨眨眼。 尹玺晦眸色微深,眼神莫名地盯着他。 “要不然就在比赛中故意输掉,让你排不上名,或者挑唆你和这个人类的矛盾。”赤枫没有理会仇璞玥惊讶的目光,垂下眼,盯着面前的碟子,“总之就是添些乱。” 赤枫说完,没有看她,只觉喉咙有些发紧,手指合拢,抿了下唇,不知为何,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反应。 “……哇偶。” 仇璞玥沉默顷刻,感叹道:“竟然不是我爹,真是让我惊讶啊。” “所以这就是你第一局认输的原因吗?”仇璞玥问他。 “………那倒不是。”赤枫惊讶于她的反应,喉咙干涸,“那是我真觉得打不过。” 仇璞玥:…… “……不过还是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仇璞玥笑笑,“不过你和我说这个,那后面准备怎么办呢?” 赤枫:“什么?” 仇璞玥:“你都这样说了,那后面比赛是准备明着来,还是准备帮我赢下来呢?” 仇璞玥并没有出现想象当中的惊愕不安,反而笑的很灿烂,似乎并不觉得这算个事:“你都把这个告诉我了,证明你对我起码不是很排斥的吧?而那个女人让你为她这么做,所拿出的筹码又是什么呢?” 赤枫:“……她给我下了那个叫什么蛊的东西,如果我不同意,就不给我解药。那个东西会让我在月圆时浑身疼痛失去意识,无法化成人形,只能依靠本能行事。” 仇璞玥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连忙看向羽烬:“你也有吗?” 羽烬:“不我没有。” 秦枭低声发出疑问:“蛊?” 墨寒羽立刻便想到他的曾经,担忧地看着他,握住他的手,想要给他些安抚。 谁知秦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想起自己的过往,只是神色有些阴翳:“你害怕?” 墨寒羽一愣,缓缓摇了摇头,没有提起:“不。” 但秦枭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了他的想法,笑了下,捏了捏他的手指:“很久以前的事了。” 墨寒羽见他这样,并没有感到任何的舒心,反而揪了起来,目光有些难过。 仇璞玥和尹玺晦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细微交流,还在思考怎么办。 “那这样你会很难受的吧?”仇璞玥皱眉,“怎么办呐……” “你不用这样。”赤枫见他们如此反应,放下了心,淡声道,“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帮我解除,只是为了证明我的诚意。”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向我表明诚意呢?”仇璞玥不解。 赤枫瞥了眼秦枭:“我只是不想和你为敌。” 仇璞玥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秦枭,刹那间明白了,也不纠结了,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吗……” 羽烬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的手伸过来一下。”秦枭开口,让赤枫伸手。 赤枫愣了下,没有反对,顺从地伸出了手臂。 秦枭扣住他的手腕,将炁送了进去,探寻一周便收了回来。 “怎么样?”仇璞玥希冀地看着他。 秦枭面对众人期望的目光,抽了抽嘴角:“不知道。” “啊?” “术业有专攻。”秦枭扭过头,坐了下去,“我对蛊这种东西不了解,虽然有认识的人,但他也不一定在这里……我就是试试能不能用炁探出来。” “所以答案是不行喽。”尹玺晦摊手。 秦枭点了头。 “连你都不行啊……”仇璞玥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却也没纠结多久,安抚了赤枫几句便说去问问,落云这样的大地方肯定会有听说过的,说不定能找到方法。 吃饱喝足后,又休息了片刻,便让赤枫带着饕餮回去了,仇璞玥准备和秦枭他们去宠市转转,正纠结怎么走时,墨寒殇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爹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让你一个人乱跑?”墨寒殇刚出现伸手拽着墨寒羽领子单手把他拎了起来。 “我又不是一个人!”墨寒羽猝不及防,立刻反抗起来,“你把我放下来。” 墨寒殇瞥了秦枭一眼,目光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墨寒羽反抗太过激烈,只能无奈将他放了下来。 “恭喜你,今天赢了。”墨寒殇看向仇璞玥,没有看到那只在一瞬间吞食的魔兽,还有些奇怪,“那只魔兽呢?” “他先回去了。”仇璞玥笑着回道,“我们准备带他去宠市看看,听说那里主要便是魔宠,就想着会擅长魔兽的治疗。” 说着,指了指羽烬。 墨寒殇微微点头:“那我带你们去吧,宠市离这边还蛮近的。” …… 宠市是建在外城的,比云市范围更宽广,人流量大,喧闹嘈杂,各种魔兽的吼声和说话吆喝的声音混在一起,格外喧嚣。 秦枭走马观花般浏览了下街道两边的魔兽,这里的魔兽种类比容城那边要多。看得仇璞玥眼花缭乱,不一会儿揉了揉眼睛。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呢。”仇璞玥新奇地盯着路边的一笼洁白的小魔兽,眨了眨眼。 墨寒殇带着他们到了一家颇有名气的魔宠医馆。仇璞玥将自己的需求和他们说了后,几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围着羽烬看了看,做了些简单的检查,和她说了价钱。 仇璞玥听到价钱,脸都青了。 “……好贵。”墨寒羽咋舌道。 秦枭赞同地点了点头。 “首先,这里是帝都,价钱本就比那些小城小乡的贵。而且他是要比赛的魔兽吧?你也不希望他会落下病根,影响后面的比赛吧?”一个脸上有道伤疤的男人和她解释,“就算用丹药治疗那也肯定是要那种好的吧?而且他受了内伤,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还不留病根,肯定是要钱的。” 这个道理仇璞玥也懂,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纠结地抿着嘴,没有看羽烬,思索着什么。 秦枭回想了下男人说的价钱,估算了下,发现就算加上自己带的钱,那也是不够的。 墨寒殇听到价钱,也皱了下眉,看向仇璞玥:“你钱够吗?” 话没说完,看着仇璞玥的神情,便知道了答案。 那个刀疤男明显习惯了这样的踌躇,也没催促,转身离开了。剩下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孩和他们说具体的药物价钱和治疗方案。 秦枭对于这种完全听不懂,也没勉强自己,听到一半就出去了。 站在医馆门口,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秦枭眼神淡了许多。 “怎么了?”墨寒羽走出来,问他。 “听不懂。”秦枭实话实说。 墨寒羽失笑,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声响。秦枭刚扭头,就看羽烬像拎鸡崽一样拎着仇璞玥就走了出来。 秦枭:…… 仇璞玥想要挣扎:“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羽烬打断她,看了秦枭墨寒羽一眼,“你也没这个闲钱。就算今天你借钱治疗了,那下一场呢?下下一场呢?你要借多少?又怎么还?” “这……”仇璞玥语塞,“这不用你管。” “我也没想管。”羽烬没好气地把她放了下去,“我回去了。” “你回哪儿去?!”仇璞玥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你听我说,就借点钱,没什么大——” “我看你是脑子抽了。”羽烬有些气恼,点了下她的额头,没估摸好力气直接把她点到了地上,“不用再说了,我自愈速度很快的,下一场前会好的。” 说着,拍拍翅膀跑了。 “诶——”仇璞玥捂着脑门,手还没伸出去就看不到羽烬的身影了,“我们可以再去其他家看看的啊……” 仇璞玥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有些委屈,抹了把眼,小声嘟囔:“万一只有这一家贵呢。” “……他那条胳膊受伤太重,去哪一家治疗都差不多。”墨寒羽迟疑着,还是说了出来。 仇璞玥掀起眼皮,阴仄仄地看了他一眼。 墨寒羽闭上了嘴。 “上一次不是也没治疗吗?”秦枭不解。 “上一次是因为受伤不重,都只是皮肉伤。”仇璞玥摸了摸脖颈,站了起来,叹了口气,“我再转转想想办法吧。” 墨寒殇从屋中走出,看了墨寒羽一眼:“爹刚才和我说,找你有事。” 墨寒羽皱眉:“什么?” “准确来说是娘找你。”墨寒殇摸了摸脖颈,看向他,“走吧,先和我回去一趟,一会儿再把你送回来。” 墨寒羽不解,看了秦枭一眼,想说什么。 墨寒殇给了秦枭一个青色手镯:“你带着这个,如果有事就按这个按钮,我会来找你。” 秦枭一愣,虽然不明白他的意图,还是接了过来,刚准备问,就见墨寒殇挥挥手,带着墨寒羽告别了。 “……那我们接着看看?”尹玺晦看看仇璞玥。 几人又逛了会儿,问了好几家,果真像墨寒羽说的,价格都大同小异,光是一些外用的药膏就贵的离谱。 “如果田淼在就好了呢。”仇璞玥再次从医馆出来,突然有些感慨。 “他还没有治疗过魔兽吧?”尹玺晦道。 “那也可以试试嘛。”仇璞玥耸耸肩,叹了口气,“真的是……” 秦枭漫不经心地看着路边的摊贩,突然眼神一凝,质疑地眯起了眼,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尹玺晦走了几步,发现秦枭没有跟上,便返了回来,见他这样,忍不住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很像田淼?”秦枭伸出手指,问道。 尹玺晦:“啊?” 尹玺晦匪夷所思,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却见那里人流涌动,根本看不清他指的是哪里。 “那条河边上卖蝎子的摊上。”秦枭见他疑惑,说的更细了些。 尹玺晦再去看,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了秦枭所说的那个摊子,离他们足有十里远,那边的人就像一粒粒芝麻,根本看不清。 尹玺晦神情复杂。 秦枭没有解释,一把扯住还想向前走的仇璞玥的后领,冲他摆了摆手:“去看看。” 仇璞玥猝不及防被勒住后颈,差点没喘过气,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便被拽着拖到了地上。 尹玺晦看看面目狰狞的仇璞玥,眼神不由流露些许怜悯,脚步未停,跟了上去。 第114章 你竟然找替身? 青草河畔,人流涌动,男人坐在河岸的一块石头上,和面前的小孩说着什么。 “……说了,这不是魔蛛,是魔蝎。”男人豹头环眼,身形魁梧,气场凶狠。在这样的天中穿着宽大的短袖短裤,饱满的肌肉隐隐显现,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其充沛的能量。 “它是一种蝎子,尾尖可以分泌出剧毒,一旦毒液进入到血液,人便会在顷刻间毙命。”男人声音深沉,宛如鼓声震震,清晰地传到男孩的耳中。 “欸?”男孩眨了眨眼,挠了挠头。 “这不是给孩子玩的。”男人摇了摇头,“你应该去那边的摊子,那边的虎伶很受孩子喜欢。” “……我想把这个送人。”男孩眼睛很亮,水汪汪的,宛如黑珍珠般,“他会喜欢的。” “……你的朋友吗?”男人一顿,问道,“你不会是想用这个吓他吧?” 男孩摇了摇头:“他会喜欢的。” 说着,似乎想到开心的事,眼睛都弯了起来。 “……”男人盯着他看了会儿,再次拍下他伸出的爪子,“说了,不要碰他们。” 虽然这些蝎子还小,但蛰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男孩缩回手,微微低头,似乎有些委屈。 “……你父母呢?”男人见男孩蹲这儿半天了也没人来找,便问道。 男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歪了歪脑袋,似乎不能明白他在问什么:“我和他们在一起啊?” 男人看了看四周——只有些许的几个人在其他摊子前,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大人。 男人迟疑地看向男孩。男孩低着头,又伸出了指头要去点蝎子的钳子。 男人再次拍开他的手:“说了,小孩别乱动。” 小孩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眼看就要哭出来。 男人:…… 男人抽了抽眼角,没办法随手捞出只大的,挽住尾刺,让他摸了摸,其中故意没有限制钳子,想让其夹一下长长记性,却发现这蝎子出乎意料的温顺 ,就这么让男孩摸了下。 “田淼?” 男孩身后传来呼声,扭头看去,见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人在他身后停下。 田淼愣了下,随即笑了出来:“枭——” 男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孩子,眯了下眼,而后,便看到一个女孩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地看向其中一个男孩。 男人:…… 不过看这架势,导致女孩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有任何的愧疚,反而疑惑地看向她,理直气壮地问了句“为什么这么看我”。 仇璞玥抽了抽眼角,颤抖着手,将自己的衣领整了整,深深呼了口气,忍住自己想骂人的欲望。 “你怎么在这里?”秦枭问田淼道。 田淼看看仇璞玥,又看了看尹玺晦,挠了挠头:“欸?为什么?” 秦枭:…… 秦枭:“我在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你家不是在星辰吗?”尹玺晦笑着补充。 田淼愣了下,似乎他们问的问题超过了理解范围,皱起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和爹娘一起来的。” 秦枭一愣:“那你父母呢?” 田淼看了看四周,疑惑地眨了眨眼:“刚才……就在这里。” “怎么可能在这里?”男人终于忍不住了,道,“你从刚过来就是一个人。” “……啊?”田淼迷茫地看向他。 秦枭:…… 秦枭瞥了眼男人摊上的东西,问田淼:“你对这些感兴趣?” “我……我想送给朋友。”田淼说起这个,面色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秦枭:“朋友?” 仇璞玥:“朋友?” 尹玺晦没有说话,挑了下眉。 “嗯……虽然他很冷,但我很喜欢他。”田淼提起这个,笑的很开心。 秦枭面色复杂。 “那你那个朋友——?” “就在这里。”田淼伸手一指,指向河流。 秦枭:…… 仇璞玥欲言又止。 秦枭看了看不远处的河流,确实看到了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 “……是哪个啊?”仇璞玥问道。 田淼望着那堆小孩,挠了挠头,纠结半晌,嘿嘿一笑:“好像……不在这儿。” 仇璞玥:…… 男人有些感慨,这几个小孩脾气还挺好。 “对,你们怎么在这里?”田淼终于想到了什么,欣喜地看着他们问。 秦枭:“我来看比赛。” 尹玺晦:“我看热闹。” 仇璞玥低头:“我参赛。” “参赛?”田淼歪头,表示不解。 “就是一个比赛。”秦枭问道,“你不知道吗?” 田淼眨眨眼,摇了摇头:“爹娘说带我看热闹。” 说着,又问了句。 “什么是热闹啊?” 尹玺晦笑着掰过他的肩膀,让他看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指着道:“看,那就是热闹。” 男人:…… 田淼歪头:“嗯?” 仇璞玥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你父母在哪里?我们带你去找。” “啊?哦哦……”田淼点了点嘴唇,思考片刻,灿烂一笑,“不知道。” 仇璞玥:…… “我还要买这个。”田淼锲而不舍,扭头看向摊上的蝎子。 “这魔蝎很危险的……”男人和他们解释了番,“小孩还是不要养这种。” 秦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看向田淼。 “可是……”田淼还是不甘心。 “你那个朋友多大?如果真的想送,我送你一本手册,上面写了怎么饲养这些魔蝎,以及注意事项。”男人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一小圆球,“你看看想买哪一只?” 田淼一听,大喜,连忙蹲下来看了又看,终于锁定一只手掌大小的魔蝎。 那蝎子和其他不同,身上布满紫色的纹路,尾刺呈现红色,背甲上还有一白色印记。 男人看了眼,按下了圆球上的按钮,将蝎子收了进去,递给田淼:“你看,这个红色的是收取,蓝色的是释放,你不要随便按,好好的放起来,这是手册,你记得交给你朋友。” 田淼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傻笑着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记住什么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去,见一身穿青色长袍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眼神淡漠,看着田淼。 “无,无间。”田淼见到他,更激动了,笑容灿烂,献宝似地将小球展示给他看,“我给你买了个蝎子,想着你会喜欢——” “那你想多了。”少年冷淡的语气将田淼的嘴角压了下去。 田淼有些无措:“我……” 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十岁出头,但气场强大,给人种莫名的压迫感。 少年将前额的长发卷成一团,后面的长发披着,垂至肩膀,半垂着眼,看人时都是扫着过去,给人种疏离的感觉。 这惨绿少年轻飘飘地看了秦枭他们一眼,眼神毫无波澜,看向田淼:“该走了。” “哦……哦哦。”田淼虽然有些失落,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看看秦枭,挥手向他们告别,“拜拜……” “你现在是在落云住吗?”仇璞玥挥挥手向,随口问道,“如果方便可以再联系。” “好啊。”田淼一听,又笑了起来,“我们在……” “在——”田淼顿住,茫然看向少年。 那少年对上他的目光,似乎有些烦躁,皱了下眉,没有开口。 田淼见状,只能纠结地扣着圆球,拼命回忆着。 少年一把将田淼手上的小球拿走,语气中多了些不耐:“在云海霄桥。” “主城西南角的一个旅馆。”尹玺晦小声道。 仇璞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不禁又看了少年一眼。 总觉得他和秦枭气场上有些像…… 仇璞玥想着。只是秦枭比他随和很多。 秦枭自从少年出现,便一直没有说话,也没做什么,就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眉头轻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少年感觉到什么,不适地看了秦枭一眼,眉头皱起,似乎很是不耐,再次看了田淼一眼,示意他该走了。 田淼老老实实地点了点,乖乖跟在他的身后,准备离开。 “……青衣?” 秦枭终于开口,语气有些疑惑。 秦枭声音很轻,像轻拂吹过的风,淡淡地掠过少年的耳边,仅仅只有一瞬,声音淡的仿佛一缕挥散而过的青烟。 但少年听到了,顿住了步伐,猛地回头,看向秦枭。 田淼还低着头走着,一时没注意,撞上了少年的胸膛。 “欸?” 少年没有理会揉额疑惑的田淼,直直盯着秦枭,目光闪烁不止,眯起眼睛。 “……枭?” “欸?你知道他的名字嘛?”田淼惊喜,和他介绍,“他是我的——” 少年冷冷看了他一眼。田淼瞬时闭上了嘴。 秦枭看了眼听话的田淼,又看了看少年,扯了下嘴角:“真是你啊……” “竟然还活着……”秦枭难以置信。 少年冷笑一声:“这不是很正常吗?你死了我都还活着。” 秦枭听到他说这个,抿了下唇,目光微暗。 “你们认识?”仇璞玥疑惑地看看秦枭,又看看少年。 秦枭微顿:“认识。” 少年:“不认识。” 秦枭:…… 秦枭静静看着他。 少年冷嗤一声:“少给我来这套。” 秦枭无辜:“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当然。”少年冷笑两声,“哑巴一个。” 秦枭:…… 尹玺晦仇璞玥头一次见秦枭吃瘪,惊讶之余起了小小的兴奋,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看起了热闹。 “你脑子好像有病。”秦枭沉着脸。 “就算有病也比你强。”少年冷笑,手指一指,“下次遇到事别找我。” 秦枭:…… 秦枭看着他,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怔,而后眼神一变,嘴唇一抿,眯起了眼:“你这么说起来……” 少年一看他这表情,都被气笑了:“你可真是个……” 少年张张嘴,似乎想骂,瞥了眼田淼,还是没骂出来,呵呵冷笑着。 “……”少年扭了下脸,似乎气消了些,看向他,“什么事?” 秦枭轻咳两声:“有两只魔兽……” “你——”少年猛地揪住他的衣领,笑容有些狰狞,一字一句道,“你让我,去医兽?” “这不显得你医术高吗?”秦枭无辜地眨了眨眼,微微移开目光,有些心虚。 “——枭?”少年眼神恐怖,阴恻恻地叫他。 秦枭干咳两声,思索片刻,见他这模样,叹了口气:“你想要什么?” “你给多少,我都不会去。”少年松开他,冷声道。 田淼这时探出了头:“医什么?你们有人受伤了吗?” 秦枭看向他:“啊是有两只魔兽有点问题。” 田淼眨了眨眼:“我能去看看吗?” “……要不算了吧。”仇璞玥听他们聊这个话题,抿了抿唇。虽然之前确实有想如果田淼在就好,但到了这时候还是不好意思的。 少年听他们这两句,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意外地看了秦枭一眼:“你竟然会为了个小孩……” 秦枭说起这个,有些心累:“你也知道是小孩……” 说着,将仇璞玥他们的事简单轻声说了下。 少年皱眉,露出狐疑的表情。 “……墨泽死了?” 秦枭:“……我说了那么多,这个就提了一口,你就抓到了?” 少年嫌弃地看着他:“你有资格说这话?闭上嘴吧。” 秦枭:…… “……你叫什么?”少年终于想起问秦枭的姓名了。 “……秦枭。” “花无间。”少年回道。 秦枭点点头,想到什么,有些不死心:“青衣……” 花无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跃跃欲试的田淼,烦心地揉了揉眉。 “无间,我想去看看……”这个时候,田淼还拉了拉他的衣袖。 花无间不耐地甩开袖子,瞥了仇璞玥一眼,眼神阴沉:“明日,我去找你。” 仇璞玥一愣,面对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秦枭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点了头:“我在,在……” 秦枭刚想说自己住的旅馆,猛地顿住,皱眉思索起名字和方位,想了半天发现自己一个都不知道。 秦枭:…… 花无间一看他那表情,就猜了个七七八八,轻蔑一笑。 “呵。” 秦枭:…… “我回来啦!” 随着一声喜悦的呼声,秦枭双肩一沉,鼻尖一凉,周围弥漫着清冷的气息。 墨寒羽猛地扑到秦枭后背,笑着说完,落到了地上,注意到对面的花无间和田淼,愣了下。 “田淼?你怎么在这儿?”墨寒羽和田淼打了声招呼,看向花无间,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问道。 “你是——?” 花无间怔怔地看着他,瞳孔不断收缩,呆愣片刻,眼神转向墨寒羽搭在秦枭肩膀上的手,目光复杂,难以置信地看向秦枭。 “你竟然找替身?!” 第115章 离他远一点 墨寒羽:……? 秦枭:…… 秦枭:“你在说什么啊?!” 秦枭难以置信,盯着花无间:“你这些年当小孩当傻了吗?” “你才傻了!”花无间指着墨寒羽道,“你已经疯狂成这个样子了?” 秦枭额头暴起青筋,强忍着不耐,咬牙道:“是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我看是你做少了。”花无间嘲讽一笑,眯着眼仔细打量了墨寒羽,啧啧两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墨寒羽眨眨眼,看看花无间,看看秦枭,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枭的朋友吗?”墨寒羽问道。 花无间瞥了他一眼,眼神淡了许多:“不是。” 墨寒羽一顿,没有理会他冷淡的态度,笑道:“我叫墨寒羽,方才我听你们说要明天见,但是不知道位置。” 花无间没说话,平静地看着他。 “我们住在……”墨寒羽将居住的旅店位置和名字告诉了他,见他态度实在冷淡,便看向田淼,和他寒暄几句聊了起来。 花无间看了眼墨寒羽,眼睛微眯,似乎有些不悦。 “位置告诉你了,明天见。”秦枭见他没什么要说的,便要和他告别。 花无间蹙眉,刚想说什么,后方人影一闪,顿了下,随即被人抱了个满怀。 “哎呀,无间呀,可算找到你了。”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把将他抱住,态度热烈亲密,还揉了揉他的脸,“有找到我家阿淼——田淼?!” 女人眼眸一转,看到田淼后目光一凝,厉声叫道。 田淼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在傻乎乎的乐,扭头看去,见到女人后灿烂一笑:“娘——” “呦,还知道我是你娘啊?”女人挑眉,几步走到田淼身前,轻点两下他的额心,“一转眼就跑没影儿了,还好无间细心发现了,把你找着了,要不然……这么多人,被拐了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田淼吃痛,捂住额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女人。 女人撇嘴,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哎呦呦,好难过,好委屈呀……” 田淼撅起嘴,眼眶水汽弥漫,眼看眼泪都要落下。 女人挑起一边眉,蹲下来,模仿田淼的表情,晃了晃脑袋,和他同时从喉咙中发出哽咽声。 “呜呜呜……好难过啊,怎么办呢……” 女人歪头,眼巴巴地盯着他。女人面容明媚,化了淡淡的妆,眼线上挑,眼眸犹如盈盈秋水,杏眼柳眉,唇瓣殷红,神情灵动,颇有少女姿态。 女人皮肤洁白,身材娇小,行事说话都透着股天真烂漫的味道。 女人故意夹着嗓子,原本如同银铃般的声音变得尖细,但并不刺耳,看着田淼眼泪涌出,露出个满意的笑。 “又哭了又哭了,哎呦……” “……伯母。”最终还是花无间看不下去了,开了口。 “都说了,不要叫我伯母,多显老啊。”女人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再逗田淼,一把将其抱了起来,一手挽着双腿一手拍着后背,哄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女人像哄婴儿似的,声音变得温柔,“不就说说你嘛,万一被人抱跑了怎么办啊?” 田淼埋到女人胸前,搂着女人脖颈,摇摇头没说话。 女人失笑,安抚地拍摸两下他的后颈,将目光转向墨寒羽:“你们是阿淼的朋友吗?” 问着,想到什么,看了眼花无间,笑着补充。 “或者是无间的朋友?” “我,我的。”田淼一听这话,从怀里钻了出来,兴奋地指着自己,眼神发亮,泪水还没干,就笑了起来,“我的朋友。” 尹玺晦看看女人,点了点头。 “是的,您好。”仇璞玥冲她鞠了个躬,“我叫仇璞玥。” 随后尹玺晦他们也向女人说了自己的名字。 “哦……阿淼的朋友呀。”女人眨眨眼,惊喜道,“那真是太好了,阿淼这孩子从小就找不到伙伴,还好有无间陪着,你们……是在山里见到的吧?” 女人笑容晏晏,声音温和:“谢谢你们的照顾。” 仇璞玥:“啊不……田淼也帮过我们不少的。” 尹玺晦应和着点了点头。 “我们这次来雨华,主要还是看比赛。阿淼说今天天气不错,想来这边看看,才带着他来这边,没想到走到半路人丢了……” 女人说着,笑着叹了口气:“也怪我,没及时注意到。” “欸,对了,我想起来了。”女人突然眼睛一亮,看向仇璞玥,“你也是这次大赛的参赛者吧?” 仇璞玥一愣:“是,是的……您知道我?” “哦,我看了你的一场比赛。”女人笑道,“看的还蛮生气呢,那两个魔兽真是太过分了。” “啊……没有关系,现在他们已经改了。”仇璞玥想到当时,忍不住干笑两声,“当时确实不太熟……” “是吗?改了就好。”女人笑笑,“说起来只有你们几个孩子在这里吗?你家大人呢?” 仇璞玥被问的愣了下,张张嘴不知怎么回。 “家里人忙,没来。”尹玺晦笑着解释。 女人见仇璞玥的神情,大概也猜到了,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 “对,你哥呢?”秦枭终于想到了,问墨寒羽。 墨寒羽皱了下眉:“他——” “这儿呢。”身后传来墨寒殇的声音,回头,见墨寒殇意外地盯着他。 墨寒殇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看看这架势,又想了下刚才听到的,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着和女人打招呼。 “你好,我是他的哥哥,这些小孩我带着呢。” 女人打量了墨寒殇几眼,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我还担心要是几个孩子走散了遇到危险了该怎么办呢。” “哈哈,这个我觉得还是不用担心的。”墨寒殇笑道。 两人寒暄几句,女人便打算离开了。 离开前将田淼放下,让他和秦枭他们告别。 墨寒羽和田淼说完“再见”,本以为会就此结束,没想到那个叫花无间的少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眼神幽暗,直直盯着他。 墨寒羽不解,还是对他露出礼貌的笑。 花无间盯着墨寒羽的脸,不知想了什么,嗤笑一声,猛地凑近,用仅他二人听到的声音问道:“对你来说,枭是你什么人?” 墨寒羽一愣,有些莫名其妙:“朋友啊。” 花无间听了这话,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眼神,似乎是讽刺,又似乎是怜悯。 “这样的话,给你个忠告。”花无间突然伸手,搭在墨寒羽的肩膀上,手指微紧,用了些力。 墨寒羽只觉肩膀一紧,并没有什么疼痛,却突然像被看不见的蟒蛇紧紧缠绕一般,呼吸紧促,甚至有些困难。 “……什么?”墨寒羽皱眉,目光冷了下来。 “离他远一点。”花无间似乎看出他的紧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离枭,远点儿。” “这对你们都好。” 花无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明没用多少力,墨寒羽却仿佛感觉到有万吨重的东西落在了肩头,这几下落在了心尖,掀起阵阵涟漪。 “凭什么?”墨寒羽莫名多了些怒气,眼神冰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气氛愈加紧张,灵敏的感官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紧促的呼吸和激烈跳动的心脏。 花无间望着他湛蓝的瞳眸,扯了个嘲讽的笑:“爱听不听。” 说着,放下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略过了墨寒羽。 墨寒羽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那僵硬的手指似乎还在肩头放着,喉咙的紧绷感良久未消,周围寒气愈重,刺的旁边人皮肤都有些疼。 “怎么了?”秦枭看到花无间似乎对墨寒羽说了什么,又见墨寒羽这样,便问道。 “……不,没什么。”墨寒羽看看秦枭,周身的气息平缓下来。 花无间走到半路,似乎想到什么,又回首望了眼秦枭,见他正和墨寒羽说着什么,忍不住冷笑一声,眼神多了些嫌弃。 “没出息的东西。” “怎么了,无间?”女人听到花无间的声音,侧身问道。 “不,没什么。” …… “……他是谁啊?” 和仇璞玥他们又转了会儿,便去她居住的地方坐了坐,却意外地发现柳卿风站在门前,看到墨寒殇,迎上前,要和他说什么。 仇璞玥见状,便邀请他进来。柳卿风和墨寒殇在外厅说着话,羽烬和赤枫都待在自己的屋里,仇璞玥带着秦枭他们到了自己房间。 墨寒羽看看说着什么的尹玺晦和仇璞玥,还是忍不住,问秦枭道。 “谁?”秦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青衣吗?” “他叫青衣?”墨寒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秦枭的神情。 “不,他叫花无间。”秦枭淡声道,“怎么了吗?” “……你和他,是朋友?”墨寒羽抿了下唇,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算不上吧。”秦枭看他,有些疑惑,“你问他干什么?” “我就是好奇嘛……”墨寒羽扯了扯嘴角,笑了下,“他是医师吗?” “嗯。”秦枭点了点头,“他是蛊医。” “蛊医?弄蛊虫的吗?”墨寒羽想到什么,面色有些难看。 秦枭似无察觉,点了点头:“是啊。” 墨寒羽纠结地看着他:“你——” “他医术很好的。”秦枭以为他不放心,解释道,“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个样子,但他是我见过最好的蛊师,不管是救人还是……都做的很好,我认识他时他已经将近两百岁了,容貌却像是二十左右。” “那你拜托他办事,是需要报酬的吧?”墨寒羽听了,还是有些担心,“那你——” “一般是不需要的。”秦枭回忆起来,“他其实和我师父是旧识,对我没什么感情,我们都是互相有事找一下,没事就不找。” “不过他还没怎么找过我……”秦枭声音突然小了,“倒是我拜托他好几次。” “那个人,真的很厉害吗?”仇璞玥扭过头,看着秦枭。 “对我来说是很厉害。”秦枭实话实说。 仇璞玥听此,便不再发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 “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柳卿风在外厅,顾及着什么,压低了声音,同墨寒殇道。 “怎么了?”墨寒殇挑眉。 “你不觉得你弟和这个女孩走的有些近了吗?”柳卿风皱眉,他手上缠着绷带,还隐隐透着血色,显然是刚比赛完就跑了过来。 “你在说什么啊?”墨寒殇皱眉,眼睛一扫,也注意到了他的手,“忘了问,比赛怎么样?” “赢了。”柳卿风本能答道,随即啧了声。 “那还挺——” “你不要转移话题。”柳卿风抿唇,“你这些天也应该看出来了,这个女孩和雷霆皇室的关系。” “有什么关系?不就是玩伴吗。”墨寒殇漫不经心,“虽然他们是走的过近了些。” “那你还任凭你弟和他们来往?”柳卿风似乎有些急躁,“你不觉得你这态度有些不妥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墨寒殇眼神沉了下去,声音也冷了些,“白书彤那小孩和你说了什么吧?比如这个女孩和雷霆皇室的关系、和寒羽多么亲密什么的……” 柳卿风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些。 “看你这表情,是确有此事了?”墨寒殇笑了下。 柳卿风手指微紧,轻轻点了下头。 “她之前也对我做过类似的事。”墨寒殇提起这个,语气淡了许多,“虽然像是争风吃醋,但会在话语中故意藏着些事,只要你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发现。” 墨寒殇说着,不禁嗤笑一声:“真把我当傻子了。” “她不就是想暗示寒羽身后的墨家和雷霆二皇子有什么联系吗?把这个女孩当烟雾弹什么的……”墨寒殇眼神微冷,“我也是真服。” “徐青云之前来找过我。”柳卿风点了点手指,轻声道,“他也猜到了。” “他猜到不是正常?”墨寒殇看了他一眼,“徐君屹那小子整天去找白书衡的茬,“无意”间听说了也正常。” “……”柳卿风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徐青云怎么说?” “……没说什么。”柳卿风想到徐青云的问题,眼神一暗,“不过他倒没怀疑。” 墨寒殇嗤笑一声。 “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柳卿风想到什么,皱眉,“你既然都知道了,怎么还任由——” “没有的事就是没有,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看法而遮掩?”墨寒殇淡声道,“就因为一些隐秘的传闻,便突然禁止和那个两个孩子交往,不觉得这样更像欲盖弥彰吗?” “……那王霁会这么想呢?”柳卿风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你在他手下做事吧?我们怎么想不重要,但他那样多疑的性子,难道不会怀疑吗?” “他如果光听这些就怀疑试探,他也走不到这一步。”墨寒殇神色淡然,丝毫不慌。 见柳卿风还想说什么,墨寒殇啧了声,“哎呀”了句:“我早就和他打过招呼了,他说他理解。” 柳卿风:“……他说理解就真的理解吗?” “那我也没办法啊,能做的我都做了。” “你就不能和你弟说说?” “我不是说了,没必要啊。” “……” 第116章 花无间 翌日,花无间按照约定,一大早便来到了秦枭所在的旅店,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旁边的田淼坐到地上,自顾自地玩起纸杯里的水。 水流从杯中升起,在空中变成不同的形状,一会儿是兔子、一会儿是老虎…… 花无间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喝了口清茶,微微皱眉。 不好喝。 花无间想着,抬起头,见到秦枭。 “真是够慢的。”花无间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开口道。 秦枭看了看表。 五时二十分。 “你来的挺早。”秦枭看了眼自娱自乐的田淼,“你也要去?” 田淼抬头,点了点头:“嗯嗯,我想去看看。” 花无间扫了眼秦枭:“他呢?” 秦枭顿了下:“不用叫他。” 花无间挑了挑眉。 秦枭没有解释:“先走吧。” …… “真是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恨不得整天贴在他身上呢。”路上,花无间讽刺道。 秦枭看了他一眼,没有生气:“我说过了,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的多吗?”花无间挑眉,看向他,“说的好像你曾经没有着了魔似的整天寻他一样。” 秦枭沉默着,没有说话。 “怎么,到了这儿突然转了性子?”花无间说起这个时,眉眼间尽是嘲弄,“算起你的年龄来也不过短短十余年,之前几十岁了还那么犟……说起来你这辈子交到的人比你上辈子加起来的还要多。” 花无间说起这个,垂下了眼帘:“……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说呢?”花无间看他,“你不打算帮他找记忆?” “……这些还是要看他自己的吧。”秦枭摇了摇头,“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不管他曾经是谁。” 花无间听言,愣了下,随即嗤笑出声,有些不屑。 “那你还真大度。”花无间冷笑,“照你这性格,到嘴的鸭子都能飞了。” “……什么意思?”秦枭听他说这话,有些不解。 “……你之前为什么追他那么长时间?” “因为他说,我可以去找他啊。”秦枭说起这个,有些茫然,“我当时问他会不会再见面,他说如果我长大了还有这样的想法,可以去找他。” 花无间:…… 花无间表情逐渐变得复杂。 “……那你找他是想干什么呢?”花无间似乎有些无语,揉了揉眉心,“他说可以来找他,但他已经不在了,你还一直坚持。你找到他了又要干什么呢?” 秦枭听他这问题,却是沉默了。 花无间打量着他的表情,心中突然有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该不会压根就没想过吧?” 秦枭:…… 秦枭扭过了头。 看秦枭这个样子,花无间立刻就肯定了这个想法。 花无间:…… 花无间嘴唇微颤,笑容越发讽刺:“你还真是……” “没必要想那么多吧?”秦枭忍不住道,“反正到最后也没找到……也没见最后一面。” 花无间不说话,斜眼看着他,直到秦枭浑身发毛,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秦枭他们到的时候,仇璞玥才刚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打开门,看到秦枭的一瞬间有些迷茫。 “秦枭?”仇璞玥大脑还未苏醒,不假思索道,“这么早干嘛?” 说完后,看到花无间,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没等秦枭回答,“哦”了声。 “我差点忘了!”仇璞玥一拍脑袋,清醒过来,转头往屋里跑,“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收拾。” 秦枭目送仇璞玥小跑离开,突然眯起了眼。 “……你和她睡一个屋?”秦枭看着从仇璞玥房间走出来的尹玺晦,问道。 尹玺晦衣装整洁,明显比仇璞玥起的早,正卷着袖子,听秦枭如此问,头也不抬:“是啊。” “怎么了吗?”仇璞玥三下五除二将衣服套好,咬着牙刷,一溜风地跑出来,留下问题的同时敲响了羽烬的门,“起来了。” “来的很早啊。”尹玺晦看着秦枭,笑道。 “洗漱了吗?”秦枭打量了下尹玺晦的打扮,问道。 尹玺晦点了点头。 仇璞玥将羽烬叫醒,又返回房间将口中的沫子吐了出来,刷完牙洗完脸才下了楼到一楼大厅。 “这房间很多吧?怎么你们睡一间?”秦枭看着仇璞玥毫不在意地拍拍屁股,跟着他们坐到了地上,问道。 “嗯?还好吧。”仇璞玥不解,“饕餮要睡一间,就没有空房了,总不能让他睡大厅吧?想着两个人挤一挤,就睡一个床了。” 尹玺晦听她说这个,似乎有些不自在。 秦枭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羽烬打着哈欠,从二楼跳了下来,看了眼花无间:“你——” 花无间看了他一眼:“用原形。” 羽烬一顿,似乎对他的态度有些不爽,却还是乖乖变了。 花无间大眼一扫,手上的扳指光芒一闪,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木箱,足有半人高。 花无间慢悠悠地从中翻出把胳膊长的尖刀,走向羽烬。 “……这真是治疗吗?”尹玺晦盯着花无间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刃,忍不住问道。 秦枭倒是很放心:“是的。” 花无间看看羽烬受伤的臂膀,抬手将上面的纱布全部割开,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前臂。 花无间简单扫了眼,有的皮肉和纱布粘在一起,“啧”了声,抬手连皮带肉一起割了下来。 “嘶——” 仇璞玥倒吸一口凉气。 花无间将纱布摘除,打量了下伤势,用尖刀扒拉着皮肉,了解了下伤势,转身回去从箱子里翻翻找找,拿出数十根半人高的长针。 长针并不硬,能扯出弧形,但长度实在有些吓人,看的仇璞玥有些不自在。 “这……不是扎进去的,对吧?”仇璞玥不禁问秦枭。 秦枭望着她希冀的眼神,有些迟疑:“……是的。” 仇璞玥:…… 仇璞玥看看那些针,突然对羽烬起了些许怜悯。 “不用麻醉吗?”尹玺晦问道。 “不用。”这一次回答的是花无间,只见他又翻出一卷足有几米长的套子,展开一看,全是二指粗的长针。 尹玺晦:…… 你这箱子是怎么装下那么长的东西的? 羽烬刚从撕裂的疼痛中缓过来,看到他掏出的针,顿时眼前一黑,曲着胳膊肘就要往后退。 “不用紧张。”花无间听到动静,转过身似乎是想安慰他,“我听说要医魔兽,昨日连夜找人打出来的针,长度绝对是够的。” ……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吧? 羽烬磨着爪子,想要后退。 “不用着急。”花无间不紧不慢道,“不一定用的到,还是要先检查一下的。” 随后,花无间给羽烬简单检查了下,还让他变人形把了个脉。 而后,让他恢复兽形,说要检查他的颈部有没有损伤,跳到魔兽的脖颈上蹲下来摩挲着,手指用力按压着,终于,找到了什么,并起四指猛地用力,按了下,见羽烬没有反应。 下一秒,一根长针从手心窜出,直直插进他的后脑。 羽烬感觉不对时已经晚了,想要甩开,却浑身无力,甚至手臂都抬不起来。 “深呼吸,有些晕是正常的。”花无间淡淡道,看着他轰然倒下的身躯,自己稳如泰山地站了起来。 “我还是研究了些魔兽的。”花无间慢条斯理地将袖子挽起来,和他解释道,“不过你没力气不是因为针,是我下了蛊——你也不用紧张,死不了。” 羽烬:…… 花无间说着,看了呆滞的仇璞玥一眼:“你没意见吧?” 仇璞玥眨眨眼,闭上了微张的嘴巴连忙摇头:“不,没事的,您请。” 花无间扭过头,看他那样子似乎也并不在意仇璞玥的回话,只是礼貌性地问了句。 花无间拿出几根半米长的针,捏着那受伤的臂膀,探寻着筋脉,将其刺了进去。 羽烬都闭上眼做好准备迎接剧痛了,等了会儿却并没有任何疼痛,只是感觉手臂酸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花无间又掏出根手掌长的针,刺进他的爪子,放了些血出来。 约莫着过了数十分钟,花无间撤了针,顺便将自己的蛊虫收了回来,踢了踢田淼,点点下巴示意。 田淼看看他,随即懂了他的意思,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羽烬身边,将手贴到其皮肤上,发出炁。温润的炁渗进羽烬的筋脉、骨髓,将热腾的火气浇灭,外伤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田淼帮着治好后,仔细打量了下,又颠颠儿地跑到花无间身边,冲他笑,似乎想听些夸奖。 花无间正给针消着毒,头也没抬,拍了拍他的脑袋,随手变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他的嘴里:“一边玩去吧。” 田淼又开心地跑开了。 在一边看的秦枭:…… 羽烬还是浑身泛软,软绵绵地趴在地上,抬着眼皮,看他将那几米的针收起来:“……你这不是没用到吗?” “我并没有说要用。”花无间淡淡道,“只是拿出来而已。” 羽烬:…… 不用你这么吓人? 仇璞玥见状,便走到羽烬面前,问他怎么样。 羽烬看了眼花无间,微微点了点头:“感觉好了。” 仇璞玥松了口气,笑了:“那就好。” “另一只呢?”花无间将针收起来,问道,“不是有只被下了蛊吗?” 仇璞玥一愣,随即将赤枫叫了出来。 这一次用的时间还不到羽烬的一半。 “简单的厉蛊而已。”花无间将掉落在地的蛊虫碾死,淡声道,“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赤枫看着自己咳出来的蛊虫,还有些不可思议:“……这么简单?” “不然呢?”花无间又将针消了毒,依旧淡淡的,将箱子收起来,“最简单的蛊,制作也不麻烦。” 花无间说着,看了眼秦枭:“你要吗?” “我要那干什么?”秦枭莫名其妙。 “如果遇到麻烦的人,就下蛊啊。”花无间面无表情说着令人发寒的话,“我还研究出了应声蛊,子虫会在七日内将人的腑脏蚕食干净,只剩一层外皮,那个人还拥有自己的意识,但你可以随时控制他的言语,行为,还要生死。” “我觉得还挺方便的。”能从花无间的面色看出他很认真,“你要吗?” 秦枭听到这个,突然想到了王霁,立刻甩了甩脑袋,将这个危险想法甩了出去。 “不要吗?”花无间似乎还挺失望。 “……”秦枭沉默顷刻,冲他挥了挥手。 花无间纹丝不动,秦枭无法,自己凑了过去,轻声问道。 “会被检查出来吗?” “不会。”花无间看了他一眼,无奈还是降低了音量,“一般也不会提前察觉。” “……给一个?”秦枭还是选择要了个,“如果不想要了怎么销毁?” “直接用火烧就行。”花无间递给他个拇指大小的瓶子,“我记得你会下蛊,小的是子虫,注意点。” 而后又顺便把解药给了他。 “这个是解药,要吞下去,不要嚼。” 秦枭不动声色地将其收了起来,冲他点了点头:“谢了。” 花无间扯着嘴,没说什么。 仇璞玥就看着这两人悄咪咪的动作,有些无语:“他是不是觉得他的做法很隐秘?” “不要这么说。”尹玺晦啧了声,轻声劝道,“毕竟这种事大大咧咧的也不太好。” 仇璞玥一想,也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花无间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仇璞玥提出要请他吃个饭——当然也带上田淼,几人又坐着聊了聊。仇璞玥了解了下田淼最近的情况,花无间听了秦枭这些年的经历,扯扯嘴角似乎想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饕餮醒来后也见到了花无间,先是挑了下眉,而后蹦到他身边仔细嗅了嗅:“怎么有股熟悉的味道?” 花无间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别碰我。” 说着,用力扯出被饕餮踩住的衣角。 “你是谁啊?好熟悉的感觉。”饕餮还在纠结,盯着他。 “青衣。”花无间盯着自己被踩的衣角,似乎有些嫌弃。 饕餮呆愣片刻,仔细回忆了下,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人类。” 花无间没有理会惊讶的饕餮,似乎对一切都不太感兴趣。 事实也正是如此,仇璞玥他们聊天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一个方向发呆,要么就是闭上眼假寐,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直到田淼拽了拽他的衣角。 “无间……我——” “松开。”花无间瞥了眼他揪着的衣片,冷声道。 田淼连忙松开,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表情。 “为什么他们叫你青衣啊?”田淼见他一个人坐在远处,凑过来问道。 “……”花无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竟然还能听出这个信息,这是让我惊讶。” 不知是否因为习惯,花无间说话总是带着股嘲讽的意味。 第117章 看戏吧 但田淼听不出来,还傻呵呵地乐着。 “嘿嘿……” “我没在夸你。”花无间觉得这傻笑很是碍眼,闭了闭眼,淡声道。 田淼这才缓缓收起了笑,忐忑而委屈地看着他,像只不知自己错在哪儿的小狗。 花无间想着,抬起手掌。 “抬手。” 田淼乖乖将手伸了过来,他知道花无间不喜人碰,便放在了桌上,熟练地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稚嫩的手腕。 花无间目光落在其上的疤痕时顿了下,将手搭在他的脉搏,按压几次便收了回去。 “多喝水,不要熬夜。”花无间扫了眼他的脸上,淡声道。 “我……我有喝水的。”田淼连忙开口,想辩解什么。 “呵。”花无间冷笑一声。田淼立刻闭上嘴,一声不吭地开始倒水喝。 “……好乖啊。”仇璞玥看着乖乖喝水的田淼,感慨道。 秦枭看了看那边,没什么表情。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尹玺晦看看秦枭,问道。 秦枭提起这个,语气淡了:“脾气不好,缺乏共情能力,很自我……你别惹他,万一哪一天惹了他,你自己还没意识到,不知不觉就没了。” 尹玺晦听出秦枭话中的警告,挑了下眉,不再说什么了。 “……你是要把自己撑死吗?”花无间看着田淼匡匡下第十杯水,面露痛苦似乎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田淼苦着脸,水汪汪的眼睛略带委屈地看着他,抿着嘴不说话。 花无间麻烦地“啧”了声,捏着他的手给他揉了揉某个穴位,不一会儿,田淼难受的表情消失了。 “让你一天内多喝,不是直接撑死。”花无间语气不好,拿出纸巾仔细将手擦了个遍。 田淼心虚地转着眼珠,没说话。 …… 不知是否缘分,在吃饭的地方又碰到了白书衡等人。 仇璞玥他们吃饭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上午的比赛也应该结束了,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直到白书衡突然声音提了一大段,才注意到他们。 秦枭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吃。 因为顾及花无间,这一次用的公筷。花无间听到动静,皱起眉头,看了那些人一眼,没说什么。 “那是你……额……”尹玺晦一时也不知道白书衡和秦枭是什么关系,迟疑片刻还是决定专心吃饭。 然后那边就把桌子掀了。 饭菜汁水四溅,差点一碗盆扣仇璞玥脑袋上。 还好仇璞玥机灵,钻桌子底下躲过这一劫。 看着掀桌布矮身钻进去一气呵成的仇璞玥,尹玺晦颇为无语。 花无间突然伸手,在那些东西还没落到桌上时挡住了。 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把巨大的伞,这把伞同普通的不一样,伞面是一片片长方形青色半透明琉璃连接而成,伞柄是一根墨绿色长枪,伞珠处垂着一条条绸带。 第一眼看上去,便给人惊艳的感觉,此伞精致优美,展开宛若翩翩裙摆,美丽优雅。 但随即,伞面便沾染上了污渍,还有几个瓷碟。 虽然桌上的菜并没有遭殃,但花无间还是皱起了眉,闭了闭眼,似乎很是不耐。 这店里没多少人,也许是因为贵的原因,所以即使味道不错,周围还是没多少人的。 仇璞玥撩开桌布看了眼要打起来的几人,一边哆嗦一边后悔:“早知道订个包间了……” 尹玺晦:…… 尹玺晦好笑地将她拉了出来:“别躲了。” 仇璞玥撇撇嘴:“本来是看没多少人……”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你——” “……你们不要吵了可以吗?”田淼突然大声喊道,“都打到这边了!” 周围顿时安静,几双眼睛直直看了过来,气氛一度凝固到了顶点。 仇璞玥注意到柳卿风的目光,默默捂住了脸。 好尴尬……… 田淼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还大声抱怨:“真是的,要打出去打嘛!就知道浪费东西,还那么大声吵架……” 田淼说完,撅着嘴,看着面前的菜,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花无间将伞缩小,用力将伞上的东西抖了下来,拿出消毒的液体开始使劲擦,甚至倒了点酒点燃看着它烧。 “我……要不回去给你洗洗?”仇璞玥见状,连忙起身。 “不用。”花无间头也不抬,“这个是属性,有自洁功能。” 仇璞玥:…… 有自洁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刷啊? “真是抱歉,打扰到你们了。”还是柳卿风走过来,扫了眼桌上的餐食,“我出钱,再买一份,请你们去包间坐吧。” 柳卿风笑着,言行举止也十分有礼貌,仇璞玥没什么意见,便想顺着其走。 “为什么?”田淼突然抬起头,不满道,“我不想走。” “啊,不是走。”仇璞玥解释道,“我们可以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不用担心被打扰。” 田淼撇着嘴,盯着她,似乎不是很情愿。 “就在这里吧。”花无间看看他,用力擦着手指,看那架势似乎想撸层皮下来。 “你们安静点就行。” “都让你们走了,怎么这么多事呢?”一道骄横的声音突然响起,白书彤掐着腰过来,看到秦枭时顿了下,又看向田淼。 “你们好好去包间不就好了吗?也不会听见什么吵闹声了。” “可是我想在这里吃。”田淼道。 “那你就只能忍着了。”白书彤抬抬下巴。 “为什么?” “说了,你——” “好了书彤。”白书衡走过来,挽住她的肩膀,虽然面色不好,还是冲秦枭等人点了下头,“抱歉,我们现在就离开。” “哥,为什么——” 白书彤不满,刚想发问,碰上白书衡阴郁的眼睛,顿住了。 白书衡没说话,手指用力,拉着她离开了。 “装模作样。”余下的那个冷哼一声,似乎很是不屑。 秦枭看向来者,发现是那晚和秦季尘一起的徐君屹。 徐君屹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想到了他是谁,道了声歉,丢下一袋金币离开了。 柳卿风似乎有些头疼,又和几人道了好几声歉,赔了些钱,才匆忙追了上去。 “……这还挺赚钱的。”尹玺晦望着柳卿风离去的背影,轻声道。 仇璞玥看看钱的份量,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们这边人都这么癫的吗?”花无间终于擦完了伞,看向秦枭。 秦枭:…… “我记得,今天下午是他们比赛吧?”仇璞玥倒是想到了什么,说道。 “谁的?” “那个白书衡和徐君屹的。”仇璞玥回想,“我记得他们是下午最后一场。” “那这场不得往死里打?”尹玺晦道。 仇璞玥耸了耸肩,想到什么:“那我们下午去看看比赛吧。” 秦枭看向她:“你想看热闹?” “什么话?!”仇璞玥义正言辞,“我只是想观摩下强者的对决,寻找自己的不足,瞧你这话说的……” 秦枭:…… “田淼他父母也去看了。”花无间突然道,“我找他们也有事,正好顺路。” “你父母呢?”仇璞玥听他说这个,有些好奇,“没一起来吗?” “他们死了。”花无间语气没有半点起伏,轻描淡写道,“我是被田家收养的。” 仇璞玥听了,顿住了,自觉揭到了他的伤疤,张了两下嘴,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了。 花无间没有再动筷子,等着田淼吃完。 “……要不我们出去再吃一顿吧?”仇璞玥看看收拾残局的店员,建议道,“我记得有条街上有很多吃的。” “不必。”花无间拒绝了,“我已经饱了。” “是吗……”仇璞玥打量他的神色,想从中看出些端倪,但花无间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 到了比赛场,几人便分开了。秦枭刚找到秦父他们在的位置,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枭……” 秦枭一个激灵,回头,见墨寒羽正满眼幽怨地盯着他。 秦枭:…… “怎么了?”秦枭毫不心虚,似乎还有些疑惑。 “你说呢?”墨寒羽伸手揪了揪他的脸,也没继续挡路,拉着他走到了座位上。 “你可真是个忙人。”秦瑾逸看着秦枭坐下,不禁吐槽,“一消失就是几天。” “没……”秦枭扯了下唇,想到什么,轻声凑到他耳边将中午的事说了。 “白书衡和徐君屹打起来了?”秦瑾逸双眼一亮,似乎有些兴奋。 秦枭对他这反应感到疑惑。 秦瑾逸注意到秦枭的眼神,干咳两声,轻声道:“你知道,下午有他们的比赛,正好有的看了。” 他当然知道。 秦枭点点头。他就是因为这才来的。 突然,手臂一痛,秦枭不解地看向墨寒羽。 “你怎么不找我?”墨寒羽蹙着眉,冷眼看他。 “我找了。”秦枭面色不改。 “你胡说。”墨寒羽气道,“我五时三十便醒了,一直等着你来找,你一直没来。” “……我们二十分就走了。”秦枭目光诚恳。 墨寒羽气笑了:“那你也没找我啊?” “……这不害怕打扰到你吗。”秦枭理直气壮。 墨寒羽扯扯嘴角,撇着嘴扭过头,不想和他说话了。 秦枭见墨寒羽不说话,也不主动开口,扭头继续和秦瑾逸聊天。 墨寒羽面色越来越差,瞥了秦枭一眼,闭上眼准备小憩一会儿。 “嘿!”墨寒殇一巴掌拍到他肩膀,神情止不住地兴奋,“你知不知道,中午——” 墨寒殇说到一半,对上墨寒羽杀人似的目光,顿了下:“你咋了?” 墨寒羽抿唇,闭了闭眼,揉了下隐隐作痛的肩膀,没好气道:“你想说什么?” “中午白书衡和徐君屹吵了一架——你知道徐君屹是谁吧?哦对你见过,他俩……” 墨寒羽痛苦地揉了揉眉心,疲惫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开心?你不是和白书衡玩的很好吗?” “你应该叫书衡哥哥吧?”墨寒殇挑眉,弹了下他的额头,又把墨寒羽弹的脑门子生疼。 墨寒羽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下去,跨两个座位跑到墨母身边告状:“娘,他打我。” 墨寒殇:? 墨母在旁边有听他们的谈话,笑着一手挽住墨寒羽的手,一手摸摸他的脑门,笑靥如花:“什么?让娘看看,伤到哪里了?” 墨母扒开墨寒羽的刘海一看,发现确实红了一片,变脸似地沉下神情,两束利光直直射到了墨寒殇身上。 “……寒殇?” 墨寒殇听着这话都带了些寒气。 “娘,我没有——”墨寒殇想解释,在墨母严肃的目光下噎了回去。 墨母一巴掌拍在墨父身上:“去和寒羽换个座,让他坐我旁边。” 被无辜殃及的墨父:…… 这次轮到墨寒羽慌了:“不是,娘,我——” “没事没事。”墨母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正好这两天一直不见你,你也陪陪娘。” 墨寒羽听言,不说话了。 墨镰缓缓起身,看了眼墨寒羽,坐到了他的位上。 秦枭猛然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回头看了眼,发现换了人,不禁有些奇怪,却没问什么,继续和秦瑾逸聊天。 秦瑾逸看看墨父。墨镰看他,冲他礼貌点了下头。秦瑾逸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忙笑着回应,攥紧手指,手心沁出了汗。 秦枭感觉到他的紧张,更加疑惑了。 墨寒羽看看眼露柔光的母亲,没有办法,只得坐了下来。 秦枭又说了两句,发现秦瑾逸局促得很,便自觉终止了话题,正身看向场地。 离比赛还有三十分钟,秦枭准备小睡一会儿。 身后的骄虫突然往他头上放了个毛绒绒的东西。 秦枭睁眼,和趴在他头顶的蜂王对上了眼。 秦枭:…… 秦枭心累。 秦瑾逸看看宛如恶作剧成功的骄虫,扯了扯嘴角,将秦枭头上的蜂王抱了下来。 小蜜乖乖待在秦瑾逸怀里。秦瑾逸却耸了耸鼻子,突然打了几个喷嚏。 “它身上沾花粉吗?”秦瑾逸揉了揉鼻头,抬手一看,果不其然见手心一片粉末。 “你花粉过敏?”秦枭将小蜜接过来,问道。 “不。”秦瑾逸将手上花粉拍掉,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呛。” 秦枭听言,回想了下,确实没有见秦瑾逸有对花粉过敏的经历,放下心来,将小蜜静静放在膝上,避免它抖出更多的花粉。 第118章 那不还是喜欢? “寒羽,能看懂比赛吗?”墨母看着下方打斗的魔兽,摸着墨寒羽的手,轻声问道。 “……可以。”墨寒羽其实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知道秦枭会来,才在这里坐下的,没想到最后还换了座位。 墨寒羽这么想着,墨母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问道:“你和那个秦家的孩子关系不错吧?我记得……他是叫秦枭来着?” “是的。”墨寒羽听母亲提起秦枭,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他是我的朋友,我第一个朋友。” 墨寒羽反握住墨母的手,似乎回忆起什么有趣的事,眼中散发出温和而璀璨的光,神采奕奕:“一开始我见到是有些害怕的,但他人确实很好……我很喜欢。” 墨母轻笑:“这点你昨天已经和我说过了……真是的。” 昨日夜晚墨寒羽如约去到父母房间,同母亲说话。虽然当时墨母害怕墨寒羽紧张,让墨镰藏了起来,但墨寒羽还是在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墨寒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和母亲说话,说着说着放松下来,一股脑将秦枭他们的事都说了——当然,墨泽的那些一个字都没有提起。 墨母听了他的描述,似乎对秦枭也起了兴趣,还问他能不能向她引荐一番。墨寒羽自然满口答应,兴奋之余半夜都睡不着觉,所以第二天起的稍微晚了点,结果秦枭还不叫他,自己就带着那俩走了…… 墨寒羽想到这儿,神色又沉了下来。 “那今天比赛完,邀请秦枭一起吃个饭怎么样?”墨母笑问道,“虽然你们经常在一起,但娘还没有和他说过话。” “不用了。”墨寒羽想到方才的事,越想越气,摇头道,“不用叫他,这两天我都不和他玩了。” 墨母:? “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墨母失笑。 墨寒羽心中气闷,将今早的事同她说了:“他都不叫我,我问他他还说谎,说什么害怕打扰我……真的是。” 墨寒羽想到这,嘴唇微撅,似乎很不高兴。 “那你准备怎么办?”墨母眨眨眼,问道。 “嗯……”墨寒羽仔细想了想,“那我今天一整天都不要和他说话。” 墨母听到墨寒羽这孩子气的话语,被逗笑了:“那好,那我们就不去找他,让他知道自己的错误。” 墨寒羽用力点了点头:“就是。” 墨母望着墨寒羽生动的神情,觉得有趣,满眼都是笑意。 实际上,墨寒羽很少露出过笑容。 也许是小时候墨镰禁止他出门,而她当时又忙,只能让墨寒羽一个人在屋里,时间一长,墨寒羽的话少的可怜,甚至三天说不出两句话。在看到他们来时也不会笑了,他似乎比其他小孩早熟,知道他们来了最后还是会走,将他一个人留在屋里。 墨母曾告诉墨寒殇让他多陪陪弟弟,但墨寒殇那闲不下来的性子,又上了学院,结交了朋友,时间基本都用在和他那伙伴玩的路上了,半年左右才回一次家,回了家也是两三天才找墨寒羽一次。 果然,虽然墨寒殇对墨寒羽每次都表现很热烈,但墨寒羽对墨寒殇还是淡了下来,无论是神色还是态度,全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墨母曾问过他原因,墨寒羽沉默了半晌,在墨母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开了口。 “他会讨厌我的。” 墨母当时并不理解墨寒羽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直到现在也是,她不明白墨寒羽为何如此笃定,柔声劝导了许久,墨寒羽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转过身背对她,显然不想再交流了。 墨母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疏离,这种感觉让她心慌。于是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解决了自己的事,而后便泡在墨寒羽的房间,同他聊天玩游戏。一开始墨寒羽并不想和她交流,只会默默坐在床角,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墨母花了好几个月才让墨寒羽能和人正常交流,她教他识字读书,耐心地去了解他的内心,却并不顺利。 墨寒羽像是在心里建立了一堵墙,拒绝任何人的探究,将自己隔离在内。他像是脱离在外的旁观者,冷眼看着她忙活来忙活去,始终站在墙内,不予回应。 有些时候墨母都怀疑他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墨母问他想做什么,他永远只有一个回答: 他要出去。 墨母耐心地告诉他暂时不可以,再等等,再等等…… 等到你有足够的力量,能保护自己时,再出去。 但墨寒羽还是没有忍住。 他在五岁那年的冬天跑了出去。漫天飞雪的冬天,凛冽的寒风似乎要骨缝刮开一般,刺的人生疼。 墨母发现后整个人都不好了,马上通知了墨父。墨镰动作很快,在出事前将他寻了回来。 看着墨镰手里无力垂首,双眼失神的孩子,墨母心里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但墨寒羽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被墨镰吵了一顿后,他沉寂了一晚上,第二天墨母去看他时发现墨寒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乖巧的吓人。 墨母怀疑是不是让他和同龄人相隔太久,便提出让族中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和他一起玩耍,但那些孩子似乎因为墨寒羽的长相,对他很是排斥。 小孩子藏不住事,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都表达的相当直白。而墨寒羽又是个敏感的孩子,能轻而易举地从对方身上感知他们的态度和情感,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墨母能从他的细微表情中得知,和那些孩子的交往,让他觉得痛苦。 墨母本想再寻寻有没有能和墨寒羽交往的孩子,但墨寒羽的状态明显不支持她这么做,无奈只得放弃。 再而后,便是觉醒之后了。 得知墨寒羽是天生的邪修后墨母神情同墨镰一样差,却很快整理好情绪,想去和墨寒羽说什么,却被墨父阻止了。 “……我要让他进山。” 虽然墨镰神情沉重,显然做出这个选择让他也很艰难,但他还是这么说了。 墨母听了,先是一愣,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 “我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去那种地方,墨镰,你明明把他关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又让他一个人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你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墨寒羽不是你的孩子吗?” 墨父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等她发泄完,轻声说着,似乎在解释:“他最终还是要去的……我问过国师了,他说那里有他的东西,需要他去那个地方。” “让那国师见鬼去吧!”墨母生气道,“他对寒羽又了解多少?” “……比你想象中还要了解。”墨镰神情难看,从旁边的书柜中拿出一件东西,递给她。 是一幅画。 “这是国师画的,从寒羽的出生,一直到现在。”墨镰说着。虽然不用说,墨母也看到了。 那幅画中有分别画了不同年龄的墨寒羽,刚刚出生的、一岁、两岁……六岁。 “这能说明什么?可能他只是——” “凝栀,你明明知道的。”墨镰似乎很累,揉着额心,无力地看着她。 “反面,是墨泽的画像。”墨父又道。墨母翻转过来,看到人物的那一刻,愣住了。 这幅画水平极高,栩栩如生,如果不是方才弄出了折痕,墨母都要怀疑下一秒他会不会从画中走出来。 “这是墨泽?”叶凝栀狐疑道。 “和墨家传下来的画像一模一样。”墨镰捂着额头,闭了闭眼。 尽管还有很多事证明国师确实很了解墨寒羽,但叶凝栀还是不同意,甚至提出要和墨镰决斗。 “你赢了我就听你的。”自从在一起就没和他再打过架的叶凝栀这么说道。 墨镰当然没有同意,表示自己不会动手。如果单方面动手又肯定会伤到他,到时候叶凝栀自己也心疼。叶凝栀看了他半晌,留下句“那墨寒羽什么时候回来你再什么时候来找我”后就走了。 墨寒羽走的时候,叶凝栀在被窝里哭了半宿,第二天眼睛肿了,后面连续好几天没有见到墨镰,虽然疑惑,但因为还在气头,便没有理会。 墨父回去之后,她开始单方面冷战,无论墨父怎么说,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不想理他,直到墨寒殇回来后和墨镰大吵一架,飞离了家,望着房间内疲惫叹息的墨镰,叶凝栀终究狠不下心,叹了口气,走进去抱住了他。 说是四年时间,但能不能回来谁说的定。就在叶凝栀等的不安到要去打探那个地方在哪儿去拆了的时候,墨寒殇拎着墨寒羽走进了家门。 望着四年没见的孩子,墨母激动到要哭出来,紧紧抱住墨寒羽,抚摸着他稍长的发丝,感觉到他似乎有了肌肉,长高了,身板也更硬了些。 她曾无数次想象墨寒羽回家会对她是怎么一副表情,埋怨、冷漠、失望……甚至怨恨。但墨寒羽通通没有,他很高兴地回抱住她,和其他孩子一样,笑着和她说他很想她。 叶凝栀感动不已,眼泪哗哗地流,完全没有注意到又吵起来的父子俩。 墨寒羽这一趟回来变了很多,性格变得开朗,笑容也多了。墨母甚至起了让他走这一趟似乎并不是那么差的念头。 这一想法在看到墨寒羽身上的疤后被消磨的干干净净。 虽然墨寒羽说没什么,但叶凝栀心疼地半夜睡不着,把墨镰揪起来一顿说。 尽管墨寒羽变了很多,但叶凝栀总觉得他还是在压抑着什么,直到到了这边,发现墨寒羽在和秦枭交往时眼中都是发着光的,笑的次数比从小到大加起来都多,墨母才对秦枭起了兴趣。 叶凝栀温柔地注视着墨寒羽,再次摸了摸他的脑袋:“还疼吗?” 墨寒羽微愣,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其实没什么。” 墨寒羽看向她,小声道:“我觉得……他应该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了,要不,我……” 墨母有些好笑,明明离他方才说的话还不到十分钟,这就把自己哄好了。 墨寒羽抿了抿唇,看向秦枭,却发现他倒头睡着了。 也许是习惯的原因,秦枭不自觉靠在墨父那边,睡着后脑袋便放松地倚在墨父的手臂上。 墨寒羽看到后忍不住咬牙,瘪着嘴又转了回来。 墨母明显也看到了,憋着笑,见墨寒羽这副表情,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怎么了?要我让你父亲回来吗?” “不用了。”墨寒羽声音压抑着几分怒气,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在意,“还是这边看比赛好。” 墨母忍不住轻笑。 墨寒羽面色微红,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被气的。 …… 墨镰感觉到手臂的异样,看了眼,发现是秦家的小孩睡着了,便没怎么管。直到几场过后,那小孩依旧纹丝不动,睡的很香,墨镰才终于有了些许疑惑。 这小孩睡眠这么好的吗? 周围的声音都恨不得把场地掀了,场中还不定传出威压,虽然有隔离,但对于稍弱的人来说还是会有心悸的感觉,就这他还能睡的这么香…… 是几天没睡个好觉吗? 墨镰想起秦枭最近的事,也能理解。这么小个孩子,成天操心还要当陪练,累成这样也是正常的。 墨镰想着,转眼看见秦瑾逸一巴掌给人拍醒了。 “起来看比赛了。”秦瑾逸揪着秦枭脸颊把人揪了起来,“你靠了人家几个小时了。” 秦枭睁开眼,无奈挣脱,看看墨父,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墨寒羽,冲他低头道了个歉。 墨镰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秦瑾逸搂过他的脖颈,轻声在他耳边道:“这就是最后一场了,别睡了。” “……知道了。”秦枭疲惫地扫了眼场地。果不其然,白书衡和徐君屹正从两边的入口进场。 秦枭看了眼他们的魔兽,又是完全没见过的。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墨寒殇看到这也不禁有些激动。 墨寒羽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喜欢白书衡吗?现在不是应该担心的吗?” “我说了,你该叫他哥哥的吧?”墨寒殇伸手想弹,墨寒羽长了记性,直接向墨母身边躲。墨寒殇见了只得伸手揪他的耳朵。 “还有不要乱说,我和他只是朋友,还没到喜欢的地步。”墨寒殇见他挣扎的起劲,便松开了手。 “那不还是喜欢。”墨寒羽瞥了他一眼,“如果不喜欢还做什么朋友。” “……你要这么说也对。”墨寒殇顿了下,决定还是不和墨寒羽解释他俩说的区别。 第119章 你还真敢点评啊 不出众人所料,徐君屹和白书衡的这场比赛打的相当精彩,能看出双方都是朝着对方的死穴去的,但凡对方有一点失误就可能直接归西了。 白书衡的属性是一柄长枪,枪尖划出火焰,枪若游龙,身法轻灵敏捷,总能在紧要关头躲开攻击。 徐君屹的属性是一柄巨大的斧头,斧刃上缠绕着丝丝雷光,招式大开大合,速度极快,破坏力也是极强。 这两人直接把魔兽对决打成炁修比拼,雷电与火光不断闪烁,所发出的恐怖气场甚至让周围失去了色彩。 秦枭打了个哈欠,手上的小蜜似乎感到了不安,往他怀里钻了钻,将头埋在他的胸前。 秦枭漫不经心地拍了两下,看看秦瑾逸,却发现他面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秦枭的声音险些被掀起的声浪吞没。秦瑾逸看看他,似乎有些失落。 “没什么。”秦瑾逸勉强笑了下,“只是觉得和他们差距有些大。” 秦枭看看场中,第二场已经分出胜负,徐君屹赢了,第一局是白书衡,正要准备打第三场。 “……”秦枭不知该说些什么,还好秦瑾逸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安慰,很快想通似的笑了,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修炼的如何?”秦瑾逸想起秦枭,“话说我还没见过你出手,但想来应当也很厉害吧?” “还好。”秦枭想了想,“自保应该是可以的。” “和他们比呢?”秦瑾逸眨眨眼,打趣问道。 秦枭看看场下,眼帘微垂,摇摇头没说什么。 秦瑾逸以为他对自己的实力没信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还小,日后有的是机会。” 秦枭看到他眼中的忧郁,没有吭声。 秦瑾逸似乎有些不对。 秦枭看看场中的白书衡,想了什么,眸中光影闪烁。 最后一场打了很久,最后还是徐君屹的魔兽没有撑住,吃了白书衡一枪后受了重伤,率先倒地失去了意识。 徐君屹虽然不甘,却也没有办法,喘着粗气,冷冷看了白书衡一眼,带着魔兽迅速下了场。 秦枭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终于结束了。 秦瑾逸望着场中轻笑的白书衡,不知想了什么,竟有些发怔。 秦季尘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虽然疑惑,但因为徐君屹的原因,还是先行离开了。 比赛结束,场中的人逐渐离去,直到墨寒殇走到秦瑾逸面前,冲他摆了摆手,才终于缓过神来。 秦瑾逸抬头,看向墨寒殇:“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墨寒殇挠挠头,转了个眼,“书衡这场赢了,我们明天中午要庆祝一下,你来吗?” “……不了。”秦瑾逸先是一愣,摇头拒绝了,看看已经空旷了大片的场地,站起了身,“明天我和伯父约好了,你好好玩。” “啊?那好吧……”墨寒殇有些失望,眼巴巴地看着他,显然试图让他改变主意,但秦瑾逸移开了目光,全当没看见。 “我们走吧?”秦瑾逸看看还在原地坐着等自己的秦枭,笑道。 秦枭应了声,看了眼墨寒殇,起身要同秦瑾逸一起离开。 “枭?” 一直没吭声的墨寒羽还是没忍住,一把拽住了他。 “?怎么了?”秦枭疑惑。 墨寒羽对着秦枭不解的目光,一时间噎住了。 “……晚上——” “哦对,我一会儿有事。”秦枭想到什么,冲他道,“想一个人转转——你想说什么?” 墨寒羽:…… 墨母站在后面看着连连吃瘪的墨寒羽,忍不住偷笑。 墨寒羽面色微红,难以形容地看着他:“我娘想请你吃个饭。” 秦枭一愣,看向他身后的叶凝栀。 叶凝栀偷笑的动作一顿,马上整理表情,一脸温和地看他:“是的,我听闻你和寒羽关系很好,想请你和我们一起吃个饭,你看方便吗?” 叶凝栀微微俯身,让自己与秦枭的视线保持水平,面上挂着体面的笑,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秦枭愣了下,有些意外:“当然可以,今天吗?” “嗯……如果你有急事的话等到有空也可以。”叶凝栀笑着,轻声道,“只有我和寒羽我们三人。” 秦枭眨眨眼,虽然不解,还是点头答应了:“可以,大概什么时间?” “那就订到七时三十分吧?”叶凝栀看了看表,“还有两个小时,你要去忙吗?” 秦枭点了下头:“那我们到时候在旅店大厅见吧。” 说完,冲墨寒羽摆了摆手,要同秦瑾逸一起离开了。 还没走多远,墨寒殇追了上来,突然伸手一把揽住秦瑾逸的脖子,猛地凑近,微促的呼吸洒在脸上,秦瑾逸身体一僵,大脑一片空白。 “你今天怎么了?感觉怪怪的。”墨寒殇问道,完全不在意秦枭还在旁边。 “……没什么。”秦瑾逸听他提起这个,闭了闭眼,扭过头道。 “怎么没什么?我看你——” 秦枭自觉地和秦瑾逸道了声别,扭头走向另一条路。 “诶——”秦瑾逸想拦,被墨寒殇拉了回来。 “我问你呢。”墨寒殇拉住他的手臂,轻声问道,“这几天我想找你,你一直推脱,到底怎么了?就算你不想……就算你还没想好,也不用这么避着我吧?” 秦瑾逸顿住,垂下眼,似乎在想些什么。 墨寒殇见他如此,看了眼不远处的父母,拉住他的手肘往外去。 “……你不去找白书衡吗?”秦瑾逸顺从地跟着他,走到半路突然问道。 墨寒殇一愣,他还没听秦瑾逸叫过白书衡的全名:“不去啊,他比赛刚打完肯定还要疗伤什么的,估计在忙,去找他做什么?” 墨寒殇说着,突然想到秦瑾逸好像是在那天和白书衡一起聊完天才不对劲的,于是直接问道:“是书衡惹你不高兴了?” “……如果我说是呢?”秦瑾逸脚步一顿,躲开他的拉扯,侧目看他。 墨寒殇一愣,也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怎么惹你了啊……”墨寒殇撇眉,回忆起来。 秦瑾逸见他这样,似乎有些失望,闭了闭眼,收回了目光:“我说了,只是如果。” “那你是因为什么?”墨寒殇盯着他,想从他面上看出些蹊跷。 “没什么。”秦瑾逸别过脸,摇了摇头,“我没有不开心,也没避着你,是你想多了。” 墨寒殇沉默下来,眯着眼打量着他。 秦瑾逸没看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你——” “你和你父母提过这件事吗?” 秦瑾逸和墨寒殇同时开口,双方皆是一愣,看向彼此。 墨寒殇听到秦瑾逸的问题,明显愣了下,眼睛微微一转。 秦瑾逸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没有,叹了口气,想让他知难而退:“学长说喜欢我,却从未和父母提起,还一个劲地来找我——” “我没想逼你同意——” “那学长有没有想过,就算我同意了,那然后呢?”秦瑾逸没理他,自顾自说着,“然后我们再一起到你父母面前,再去劝说吗?你明明自己都不确定你父母的想法,难道你确定伯父伯母会同意吗?如果不同意,那他们会怎么看我?我又该怎么办?” 秦瑾逸一口气说完,闭了闭眼,尽管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还是冷着声音道:“你看,你明明自己都没有做好,还一直来和我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不觉得这样会给人很轻浮的感觉吗?” 墨寒殇听到他的话,愣住了。 秦瑾逸说完这些话,自己也有些忐忑,不知墨寒殇会有什么反应,面色丝毫不显,扭过头淡声道:“还是学长一开始就打算隐瞒起来,在背地里谈恋爱,反正也没人知道,到时候不想继续了也能直接另找,不管我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是这样的吗?” 秦瑾逸说完,便不再开口,任凭墨寒殇沉默。 秦瑾逸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答,不得不说是有些失望的,却也可以理解,长舒口气,终于放下了心中晃动不安的巨石,抬步想要离开,却被墨寒殇拉住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墨寒殇抬起头,全然没有想象当中的阴郁,眼睛出奇的亮,嘴角几乎要压不住,“如果我去给我爹娘说,你就同意和我交往?” 秦瑾逸:……? 你是怎么总结出这一点的? “早说啊。”墨寒殇一拍掌,欣喜若狂,“我现在就去——” “你先等等!”秦瑾逸突然慌了,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你到底想清楚没啊?这又不是什么——” “什么什么啊?”墨寒殇拍拍他的肩膀,“你刚才不是都说了吗?就是因为我没和别人说,所以你没安全感,那我现在就去和我爹娘说一声,哎呀没事,最多就是被打一顿,问题不大……” 这问题太大了好吧? 秦瑾逸被他吓得都要冒汗了:“那你有想过如果旁人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呗,管他们做什么?”墨寒殇无所谓,“又不当面说,没事——要是遇到当面说的打一顿就老实了。” 秦瑾逸:…… 不是你这什么脑子? 秦瑾逸都有些稀奇了,他之前也没发现墨寒殇思考问题这么简单直白啊? “那万一伯父伯母对我——” “不用担心。”墨寒殇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脸上遮不住地笑,“我爹最多把我打个残废,休息几个月就好了,他肯定不会对你出手的,你就放心好了。” 秦瑾逸:…… 你真的不觉得你这话有些吓人吗? “那伯父打你——” “哎呀没关系。”墨寒殇提起这个,笑的更加灿烂了,“我从小就挨他的打,经过这些年的修炼,现在我跑的可快了,他都追不上我。” 秦瑾逸:…… 秦瑾逸还想说什么,却见墨寒殇突然靠近,在他脸上响亮地“吧唧”了声,一瞬间人都懵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哈,等我好消息。”墨寒殇笑着,转身就要走。 谁和你说好了啊?! 秦瑾逸想拉他,拉了个空气,眼看墨寒殇就要跑,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可算找到你了。” 白书彤忽然出现在眼前,气喘吁吁地看着墨寒殇:“寒殇哥哥,我哥找你。” 秦瑾逸暗暗欣喜的心突然沉寂,眼神淡了下来,看向白书彤。 “他找我干什么?”墨寒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让他等着,我明天再去找——” “真的有急事!”白书彤一咬牙,拉着墨寒殇的袖子,跺脚急道,“我哥他受的伤很重,他——” “啊?”墨寒殇挑眉,似乎有些动容。 白书彤见状,一喜,还打算说什么,就听墨寒殇道。 “那赶紧去找医师啊,找我干什么?”墨寒殇越发奇怪,“你别扯我,我真有事。” 说着,想把自己的袖子拉出来。 “哎不是……”白书彤见他这样,很是焦急,“寒殇哥,我——” “你去看看吧。”秦瑾逸突然发声,看向墨寒殇。 白书彤听他这么说,猛地一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啊?”墨寒殇看向他,似乎有些不满。 “刚才的比赛确实很激烈。”秦瑾逸笑道,“白学长和你不是很好的朋友吗?还是去看看吧。” 墨寒殇皱眉,盯着他看。 秦瑾逸没有理会,又看了眼白书彤:“真的很着急吗?” 白书彤一愣,连忙点头:“是啊,真的很急。” “……那好吧。”墨寒殇深深看了眼秦瑾逸,点了头,“我去看看。” 白书彤笑了,感激地冲秦瑾逸点了头,和墨寒殇离开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秦瑾逸眼神淡了许多。 “你闹什么别扭呢?” 一道声音突然从耳边炸开,秦瑾逸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看去。 “老三?” 秦枭正坐在上面的位置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有些嫌弃。 “你——你什么时候在的?”秦瑾逸心中惊悚,完全没有感觉到秦枭的气息。 “在你问他是不是方便另找的时候。”秦枭淡淡道。 “……你就这么看了半天?!”秦瑾逸脸色微红,又气又羞,手指都有些哆嗦。 “我看你们在聊,不好意思打断。”秦枭毫不脸红。 秦瑾逸都被气笑了。 “那怎么样?看的满意吗?”秦瑾逸没好气道。 “……还行?”秦枭迟疑。 “你还真敢点评啊。”秦瑾逸目光阴森。 秦枭:…… 第120章 或者,你希望我做什么吗? “你不是说先走?又回来干什么?”秦瑾逸没好气道。 “没带钱,也没带烈驹。”秦枭老实回答。 秦瑾逸:…… “你为什么让他走?”秦枭从座位上跳下来,问他。 “白书彤不是说了吗,有急事。”秦瑾逸见他那动作,有些心惊。 “但你不是不想让他去吗?为什么不说?” “……万一真的有急事呢?”秦瑾逸垂下眼,叹了口气,“这种事又不急……” 秦枭默默打量着他,突然发声:“所以你就是默认了,他要说你就同意呗?” 秦瑾逸:…… “我,我还没给爹说……”秦瑾逸提起这个,忍不住捂脸,“万一爹知道了,要把我腿打断怎么办啊?” 秦枭:…… “……我会帮你找个好医师的。”秦枭郑重道。 秦瑾逸:…… 秦瑾逸:“你就不能祝福我成功吗?不能希望爹开明一点吗?” 秦枭:“那你的意思是如果爹不同意就不开明了?” 秦瑾逸:…… 秦瑾逸目光复杂:“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秦枭转移了目光:“向来如此。” 秦瑾逸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和他往外走,出去后看着人流逐渐减少的广场,突然问道:“你有没有觉得白学长有些不对?” “不对在哪儿呢?”秦枭扫了眼人群,同秦瑾逸一起坐上了烈驹。 “就是,觉得,他……”秦瑾逸皱眉,似乎也很疑惑,“他好像对我总有些敌意,好像害怕我和墨寒殇走的太近一样……是觉得我抢走他的朋友了吗?” “有可能他也喜欢墨寒殇吧。”秦枭漫不经心道。 “怎么会?”秦瑾逸却不认同,“又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这种事。而且他和墨寒殇相处了这么久,中间也没发生什么……” 秦瑾逸摇了摇头:“还是不要这么揣测别人了。” 秦枭听此,便不说话了。 …… “这就是你妹说的,急事?”墨寒殇强忍着什么,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倚着桌子,盯着白书衡看。 “你就对我有点耐心吧。”白书衡抬起缠满绷带的胳膊,挥了挥,“我都这样了……” 他们正在竞场的医疗室,白书衡躺在床上,全身包满绷带,一条腿还做了夹板,一条手臂挂着,无奈地看着墨寒殇。 “这不还活着吗?”墨寒殇翘着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比赛你也赢了,你就偷着乐吧。” 白书衡听他提起这个,笑了下:“这才哪儿到哪儿,才第二场,就这个样子……” “好歹你两场全胜,第三场就算不打也还是能晋级。”墨寒殇淡声道,“找我来什么事?不是说明天聚的吗?” “怎么火气这么大?书彤去的时候影响到你和秦瑾逸了?”白书衡垂下眼,“说起来也真伤心,明明我比他更早认识你,结果你现在对他比我还上心,怎么?喜新厌旧啊。” “你跟他不一样。”墨寒殇转移了目光。 “有什么不一样?”白书衡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要和他谈情说爱?” 墨寒殇本想应和两声敷衍过去,脑中却突然想起方才秦瑾逸的话,顿了下,应了声:“是啊。” 这下轮到白书衡愣了:“什么?” “我说我想和他谈情说爱。”墨寒殇勾唇一笑,笑容泛着邪气,“怎么,你也要和我谈?” “……说的跟真的一样,表白了吗?” “早就说过了,他一直不同意。”墨寒殇提起这个,眼睛闪着微光,“但今天他和我说,如果我给我爹娘说,他就同意……嘿嘿。” 看着这样的墨寒殇,白书衡手指微颤,不知想到什么,目光暗了下来。 墨寒殇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画面,嘿嘿两声:“都和他说好了……结果你妹把我扯过来了。” 说起这个,墨寒殇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白书衡扯扯嘴角,勉强笑了下:“我的问题,耽误说事了……” 墨寒殇轻哼一声:“知道就好。” 说完,不知为何,气氛突然沉郁下来,静默片刻,白书衡再次开口。 “那伯父伯母会同意吗?” “那不知道。”墨寒殇挠了挠头,“不过那也无所谓吧?我爹身子硬朗着,上次要打我追了足足几十里呢。” 白书衡:…… “虽然这次可能打的有点重,但我会做好事先跑的准备的。”墨寒殇说着,点了点头,“啧,这次绝对不会让他捉到我。” 白书衡:…… “那……他和他的父亲说了吗?”白书衡嗓子有些发干,紧声问道。 墨寒殇一愣,想了想秦父对自己的态度,迟疑道:“应该……没有吧?” “那他为什么要求你去和伯父伯母说?明明他自己都没有做到。”白书衡像是找到了什么漏洞,抬头问道。 “但现在是我在追求他啊。”墨寒殇奇怪道,“既然是我在追他,当然是他提出要求我来满足啦,如果是他追我那肯定是我提要求啊。” “再说了,他现在不说也好,省的被他爹打,他爹虽然看着沉稳,谁知道会不会像我爹那样,整天追着小孩打呢?毕竟他俩年轻时候玩得好。 ”墨寒殇像是想到秦瑾逸被追着打的场面,忍不住呲牙。 “到时候我去和他爹说,正好要打也追着我打了,他就不用挨骂挨打了。”墨寒殇哈哈一笑。 白书衡面色越来越差,笑容几乎要撑不住了。 最终,还是放弃笑容,看着墨寒殇。 “你们才认识几年?为什么这么肯定你喜欢他?万一只是朋友的——” “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弄混。”墨寒殇笑道,“白书衡,其实我最近也发现了,你在有意排挤他。” 白书衡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我?” “那天晚上,我带着我弟的那个晚上,你表现的很明显。”墨寒殇双手交叉,笑容依旧,眼神淡了许多。 “我没说,不代表不知道。”墨寒殇看着他,“我知道我自从喜欢他后确实和你相处的时间少了,但因为我一直没和你解释,觉得你可能是有些吃醋,毕竟我们关系那么好,一直以来交往的伙伴,突然有个新来的朋友插在中间,我也会有些吃味,所以我今天和你说清楚了。” “我一开始确实把他当成低年级的学弟,一个小朋友,但渐渐我的感情有了变化,我喜欢上他了,那我对我们的关系就不会再满足于朋友了。”墨寒殇歪着头,说着如此温柔的话,却眼神淡漠,浑身散发着戾气。 “你和他是不一样的,你不用吃他的醋,毕竟你也不会想和我谈恋爱吧?”墨寒殇轻笑一声,白书衡却从中感觉不到任何情感。 白书衡听他的话,手指一紧,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没说出来。 “我不想再发生类似的事了。”墨寒殇松开手,站起身来,“我不管今天你和书彤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你还想和我继续做朋友,就别再这么做。” “我个人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的,白书衡。”墨寒殇向门口走去,打开门,回首淡淡看了他一眼,“选择权在你手上,你自己看吧。” 说罢,走出房门。 屋门打开闭合,室内一片寂静。白书衡盯着一个方向看了许久,逐渐,胸膛开始激烈起伏,深呼吸了几口,最终还是忍不住一拳捶在床上。绷带很快泛起了血色。 “……哥。” 白书彤走进门,见白书衡如此,目光有些复杂。 “我以为他不懂的。”白书衡垂着头,看看血色弥漫的手掌,嘴角扯出抹讽刺的笑,“原来他早就意识到了……” “那他都知道了,你就告诉他——” “他已经和秦瑾逸表白了。”白书衡咬牙,“秦瑾逸也说了,如果他和他的父母坦白,就同意。” “那就阻止他啊,那不是——” “……不。”白书衡闭了闭眼,握紧了拳,“错过就是错过了……算了。” “什么算了,你之前不是还和奶奶——” “那你什么意思?让我现在告诉他我喜欢他?让他和秦瑾逸反悔?”白书衡猛地抬头,目光锋利阴森,“我不会这么做的,他也不会,如果他这样……那他就不是墨寒殇了。” “但是……”白书彤张张嘴,似乎有些难过。 “不用再说了。”白书衡声音淡了下来,似乎有些疲惫,“就这样吧。” …… “……你再说一遍。” 秦修云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秦瑾逸,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秦瑾逸咬了咬唇,心一狠:“我说我喜欢男人!” 秦修云:…… 秦修云像是被雷劈了般,看着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下的秦瑾逸,有些不敢相信他是那个意思。 “……对不起!”秦瑾逸突然一头磕在柔软的床上,颇有一头撞死的气势。 刚洗完澡下半身围条浴巾就出来的秦云鞍看到这一幕人都傻了。 “……怎么了这是?”秦云鞍走过来,一屁股坐到自己床上,边套衣服边问道。 秦瑾逸听到秦云鞍的声音,越发羞愧,将脸埋在被褥中,不敢抬头看秦父的脸。 秦修云:…… 秦修云看看秦云鞍,又看了看秦瑾逸,想了半天,还是先和秦云鞍解释了下:“他说……他喜欢男人。” 而后,又看向秦瑾逸,张了张嘴。 “你现在和我说这个……是出了什么事,或者说,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秦瑾逸听到这个,耳朵根都红了。 秦修云见他这样,顿时明白了,摸摸额头,叹了口气。 “喜欢男人?”秦云鞍愣了下,擦着头发,“还好吧?喜欢谁啊?” 秦云鞍这话让两人皆是一愣。秦瑾逸抬起头看向他,通红的脸上浮现几分茫然。 “……啊?” “你……能接受?”秦瑾逸眨眨眼。 “哦,还可以啊。”秦云鞍对他们的反应也很疑惑,“我也见到过几个……怎么了?” “那……你也是?”秦修云带着几分怀疑。 “啊?我不是啊。”秦云鞍一愣,矢口否认,“……也不确定吧,我也没喜欢过啥人。” “你山里那么长时间,没遇到喜欢的人吗?”秦瑾逸有些好奇。 “怎么说……”秦云鞍眨眨眼,“遇到的大部分都是想要我命的。” 秦瑾逸:…… 好惨啊。 秦云鞍握紧了拳,闭了闭眼,还有几分骄傲:“所以我逃跑一流。” 秦修云:…… 秦修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看看脸色依旧晕红的秦瑾逸,叹了口气:“所以,你喜欢哪个男人?” 秦瑾逸听到话题骤然转了回来,顿时有些不自在,别扭地转了转头,小声嘟囔:“就……墨家的。” “什么?”秦修云一时没听清。 “就……”秦瑾逸踌躇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看到秦父的那一刻又不禁泄了气,声音不自觉放轻,“墨寒殇。” “墨寒殇?墨家的?”秦修云一愣,“你们差两岁吧?” “是……是的。”秦瑾逸咬了下唇,点了点头,忐忑不安地盯着秦父,不知道他会有何反应。 “你确定你是喜欢他吗?”出乎意料秦瑾逸意料,秦修云并没有表现出排斥厌恶等过激反应,而是认真地看着他,问道。 “我——” “你确定不是什么依赖、慕强……或是什么吗?”秦修云盘腿坐着,“你现在还小,很可能将其他的感情误认为喜欢,特别是在同性身上,因为同性之间的关系和边界要比异性亲密模糊的多,有些事做起来是不会感到异样,但喜欢终究是不同的。” 秦瑾逸眨眨眼,面上依旧很红,但耳尖的红色已经逐渐褪去,认真听父亲的话。 “你也许可以接受和他一起逛街、游玩、切磋,甚至牵手,但……”秦修云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在一起不仅要做这些,还会做那些更加亲密过分的事,你能接受吗?” “更加亲密过分?”秦瑾逸有些不解。 “就是亲吻羞羞。”秦云鞍突然插嘴,直白地说了出来,“你觉得你要是和他接吻,有什么感觉?” 秦瑾逸一愣,想想那个场景,刚褪下的红色再次涌了上来,甚至更加夸张,看上去似乎都要冒烟了。 秦修云:…… 秦修云和秦云鞍同时看明白了。 秦云鞍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拍了拍秦修云的肩膀。 “不,不是。”秦瑾逸看着秦修云脸上的神色,慌忙解释道,“我没有想那些,我,我就是……” 秦瑾逸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却越描越黑,最后捂住了重新低下了头。 “对不起……爹。” 秦瑾逸垂着头,声音充满愧疚。 他也知道秦修云这些年不容易,自娘走后,秦修云又当爹又当娘,还要忙族中的事,每天早起晚睡,操心的事一大堆,还要照顾他们的心情。现在好不容易出来要放松一下,却还要操心老三和他的事…… 秦瑾逸越想越难过,他能理解秦修云的任何反应,于是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秦修云的回答。 面前人又叹了口气,似乎很是疲惫。 秦瑾逸抿着唇,没有说话。 接着,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头上。 随即,一道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选择在今天和我坦白,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或者你希望我做什么吗?” 秦瑾逸猛地一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对上秦修云温润包容的目光,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 “爹……” 第121章 什么时候发现的 秦修云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身体一僵,望着怀中的秦瑾逸,一时竟有些恍惚。 秦瑾逸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埋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秦修云叹了口气,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这件事很麻烦吗?” “……不是。”秦瑾逸擦擦眼泪,从怀里钻出来,撇着嘴哽咽着和秦修云说了之前的事。秦修云听了事情的缘由,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你是觉得如果只要他一个人说对他不公平,所以才向我坦白的?”秦修云说着,有些好笑,“那你有想过,如果他没说,那你要怎么办?” “那——”秦瑾逸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迟疑片刻,轻声道,“那就不在一起了……” “那你有想过,既然你们不在一起,那你今天和我说的这些又算什么呢?”秦修云语气中没有半点责怪,反而有些柔和。 “如果他没有告诉他的父母,如果我不接受这一切,那么你该怎么办呢?要一直坚持想法吗?可是他没有做到,那要放弃吗?那你和我说你的喜欢又算什么?” “你说是他先向你表白的,那么本来选择权应该在你的手上,但是你先一步告诉了我,倘若你又在他之前告诉了他,不就表示你又将选择权丢了回去吗?” “……我没有想那么多。”秦瑾逸垂下眼帘,实话实说,“实际上我一开始本来是想告诉您我可能会和墨寒殇谈恋爱的,因为他自顾自说的那些话……还有我确实对他有些意思。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如果他真的做到了,也可以接受和他在一起,只是害怕你不同意,才过来提前说的……” 秦修云点点手指,打量着他,顷刻,笑了下:“你要这么说,那确实可以理解。” 秦瑾逸抿了抿唇,笑了下。 “那现在您知道了……是——” 秦瑾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眨了眨眼,试探发问。 “我……”秦修云拉长了声音,似乎在思考,而后开了口,“不同意。” “……啊?”秦瑾逸怔住了,没想到父亲会是这样的回答。 “不过你们依旧可以在一起。”秦修云轻声道,“我是不赞同你们在一起的,你们年纪还小——特别是你,见到的人还太少,怎么能保证这时的喜欢就是一辈子?而如果你们连过一辈子的打算都没有,那又为什么要在一起?感觉好玩吗?” “当然不——”秦瑾逸想反驳。 秦修云抬手,止住了他:“所以,我目前是不赞同的。当然,你可以选择和他在一起,这是你的自由。我希望,如果你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可以用行动来向我证明,用时间来让我信服,而不是凭借现在的三言两语。” “你觉得呢?”秦修云认真看着他,“时间会证明一切,不要凭借这一时的热血上头,就想和我在此发誓说些什么,我是不会,相信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不赞同,也不会阻止,是吗?” “是的。” …… 秦枭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吸轻缓,显然已经睡着了。 穷奇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懒懒看了他一眼,继续瘫在床上,咬着前不久买的一大袋肉干,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像叼着磨牙棒一样。 秦枭微微皱眉,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轻喘着气,似乎有些不安。 “做噩梦了?”穷奇瞥了他一眼。 “……不。”秦枭垂着眼,摇了摇头,看了眼时间,“……到时间了,你最近——” “我过段时间就走了。”穷奇突然道,“出去看看。” 秦枭微愣,应了声:“准备去哪里?” “不知道,先转着吧。”穷奇伸了个懒腰,松散道,“好久没有逛逛了,正好出去转悠一圈。” 秦枭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沉寂片刻,穷奇侧目看他。 “你呢?” “我?” 穷奇应了声:“我最近转的时候听说了,你这种在你们这里也是相当不受待见的啊,你没什么准备吗?” “……暂时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秦枭愣了下,实话实说,“按理来说再等两年应当是要去上学的,但我还没上过学,又有可能没学校肯收……情况有些复杂,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现在纠结也没什么用。”秦枭说着,起身换了件衣服,洗了洗脸,又看了看表,“我要出去了,你有什么东西想让我帮你带吗?” “没有。”穷奇目不斜视,盯着天花板,似乎在发呆。 秦枭见状,便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 穷奇望着天花板,半晌,突然嗤笑一声,笑容习惯性带着些许讽刺。 “……还挺好。”穷奇声音放轻,喃喃道,“这次的,还不错。” “墨泽……” ……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听寒羽说你胃口比较好,就点了这么些菜,你看还可以吗?需不需要再添一些?”叶凝栀看着秦枭,笑眯眯的,模样很是和善。 叶凝栀订了个包间,还是价格很昂贵的那种,在一家古式的水上楼阁中,楼上的位置,坐在屋中便可以观察到屋外的景色。 屋外的树叶依然变黄,半枯的叶子险险挂在树枝,似乎随时可能掉落,一阵微风吹过,刮落了许多叶片,模样各异,零落飘散在水上,颇有些韵味。 水潭大概是中了莲花,但此时已经深秋,便只剩下孤零零的枳干,突兀地竖在水面。 这顿晚餐叶凝栀只叫了墨寒羽,带着秦枭来到了这边,进到已经准备好的包间,看看陆续上来的饭菜,期待地看向秦枭。 “因为这家店是要提前预购的,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秦枭看着上来的菜,只是凉菜便有4种,“只有我们吗?” “寒殇说有话和他爹说,就不和我们一起了。”墨母说着,热情道,“你尝尝,我觉得这里的饭菜还是不错的。” 秦枭应着,夹了一些,点了点头:“确实很不错。” 转而想到墨寒殇准备说的事,多看了叶凝栀一眼。 墨寒羽看看秦枭,想到今天的事,抿了下唇,扭过脸,没和他说话,只低头吃自己的。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叶凝栀还给两人点了些饮料,将橙汁给墨寒羽倒满,看向秦枭。 “……没有。”秦枭顿了下,老实回道,“能吃就行。” 秦枭说完,看着叶凝栀的神情,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秦修云虐待你了吗?”叶凝栀心酸地捂住嘴,“能吃就可以。” “不,没有。”秦枭连忙解释,“我只是不挑食,我爹对我也很好……” 听着秦枭解释的话语,墨寒羽突然想起那天所看到的记忆,比起那些蛊虫,似乎其他无论什么都可以接受了。 墨寒羽倏地感到心尖一颤,原本就硬撑的冷色瞬时散去,手指微紧,看了看秦枭。 秦枭看了他一眼,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切有些奇怪,倒也没特别在意。 叶凝栀点了十几道菜。秦枭已经很努力地在吃了,吃到最后实在咽不下去,只得放弃。 看着桌上残留的菜肴,有些甚至还没有动。秦枭觉得有些可惜,想带回去,但因为是叶凝栀请客,便有些犹豫。 还好叶凝栀看出秦枭的想法,主动提起,让店中的人打包。 “我还想去转一下。”临走时,秦枭婉拒了叶凝栀要一起回去的建议。叶凝栀也没强求,欣然同意,让墨寒羽先上魔兽上等自己。 “我家寒羽性子有些沉,这几年……谢谢照顾了。”叶凝栀蹲下身,微微仰视,轻声说着,眼帘微颤,“其实说实话,我有些时候都看不懂他,但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很开心,谢谢你。” 秦枭听到叶凝栀的话,愣了下:“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道谢?”秦枭有些疑惑,“先不说我和他的关系都是他先主动的,我只是顺着他的意思而已。就只是……我和他的行为都是出于自己的本心,你完全没有必要和我说谢谢。” 叶凝栀愣住了。 “如果我对他不感兴趣,我是不会帮他的——虽说可能也没帮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的感谢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是因为我而改变的,我也没有意识到他哪里有变,但我觉得,他对你们的改变很可能是因为你们自己。” 秦枭说完这些话,见叶凝栀还是一副没缓过神的样子,冲她点了点头,扭头要走。 叶凝栀没有阻止,静静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笑了下。 “不对。”叶凝栀说着,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说的不对。 并不是因为他们,墨寒羽才改变的。 叶凝栀缓缓起身,收敛起眼底的神色。 这个孩子确实很不一样。 “你和他谈了什么?”墨寒羽看着母亲轻巧落到自己身边,问道。 “没什么。”叶凝栀笑着摇了摇头,“让他——” “对了!他不认路。”墨寒羽突然一拍大腿,慌忙从魔兽上跳下来,“我去和他一起,娘你先回去吧。” 说着,扭头要追。 叶凝栀一愣,连忙提醒:“那你小心,记得你爹给你的东西,遇到危险了就按。” “好的!”墨寒羽头也不回,匆忙向着秦枭消失的方向去了。 …… “娘!娘,你看他……” 叶凝栀刚回旅店,就见墨寒殇飞奔而来,一闪躲到自己身后。墨镰随后出现在面前,面色不善地盯着墨寒殇。 “墨寒殇,出来。”墨镰开口,声音冷的要掉冰碴,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杀气。 “我不!”墨寒殇扶着叶凝栀肩膀,往她身后缩,“你肯定要打我,我才不。” 墨镰突然冷笑一声,像是被气着了,手上黑光浮现,眼看就要拿出属性。 “好了,先别打了。”叶凝栀握住墨镰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看了墨寒殇一眼,“别在这挡着路,还让人看笑话,去屋里说。” 墨镰看了他一眼,气场微缓,看看墨寒殇,像是想到什么,又冷了下来。 墨寒殇见状,转身想跑,被叶凝栀一把拉住手腕。 “去房间说吧。”叶凝栀冲他笑着,不顾他的反抗,轻松将他拽上了楼。 到了房间,墨镰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胸膛起伏,似乎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墨寒殇打量着叶凝栀的脸色,畏缩着想跑。房门闭合的一瞬间,领域开启,锁住了他的去路。 “所以怎么了?”叶凝栀面上依旧和和气气的,丝毫不见怒气,笑着看向父子二人,“我刚和秦家那孩子吃完饭回来,你们就要打起来了?” 墨镰一听秦家二字,似乎更气了,扶着额头不说话。 “秦枭吗?墨寒羽呢?”墨寒殇眨眨眼,问道。 “那孩子说要出去走走,寒羽害怕他迷路,要跟着。”叶凝栀倒了杯茶,递给墨镰,让他顺顺气,还自上而下抚摸着他的头发,“不要转移话题,什么事把你爹气成这样?” 墨寒殇提起这个,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尖。 墨镰瞥了他一眼,接过叶凝栀手上的茶水。 “那个……就是……”墨寒殇面对叶凝栀的目光,不知为何开始结巴,眼神躲避,转了两圈,一咬牙,“我要谈恋爱。” “嗯?”叶凝栀一愣,有些意外,“那可以啊,你也18了,过了婚配的年纪,是哪家的姑娘?” “秦家的。”墨镰突然发声,说着忍不住冷笑一声,“就是秦修云的小孩。” “……啊?”叶凝栀眨眨眼,微微颔首,刚准备问看上了谁,突然想到什么,眼神微凝,不可思议地看向墨寒殇。 “秦玖鸢才8岁啊!你——” 墨寒殇一愣:“啊?” 墨镰思维一顿,茶水灌进气腔,猛烈咳嗽起来。 “她还是个小孩——” “不不不,不是她。”墨寒殇连忙摆手,制止了叶凝栀惊人的话。 “不是你们说秦修云的吗?”叶凝栀看看两人,见都是被惊到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不是吗?” “……是。”墨寒殇抬了抬手臂,张张嘴,想要解释,顿了顷刻,“但不是秦玖鸢。” “可……秦家不是就一个女孩……吗?” 叶凝栀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语气上扬,歪头看他。 “……你,喜欢瑾逸?” 墨镰和墨寒殇皆是一愣,齐齐看向叶凝栀,不知她是怎么想到的。 “我见你和瑾逸走的很近。”叶凝栀看出两人的疑问,解释道,“那看来事情就是这样了?” 墨寒殇沉默,点了头。 墨镰瞥了他一眼:“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什么真爱吗?怎么不和你娘说说?” 叶凝栀:“真爱?” 墨寒殇:…… 墨寒殇看向父亲,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只能愤愤咬住下唇,嘴角下撇。 “……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墨寒殇沉默顷刻,突然发声,看向父母,“我几个月前就向他表白了,他一直不回答,好不容易今天说了那些,我当然——” “人家在婉拒你,你听不出来吗?”墨镰气道,“你觉得谁都像你一样吗?” “我怎么了?!”墨寒殇不服,“我——” “说什么了?”叶凝栀打断他们的争吵,问墨寒殇道。 墨寒殇撇嘴,将下午秦瑾逸和自己说的又重复了遍:“他就是对我有意思!” 墨镰被气笑了:“你动动你的脑子?脑子放你头里可以不用,但也不能当摆设,知道吗?” “你看我爹!他整天就知道嘲讽我。”墨寒殇委屈喊道,“那明明是……” 叶凝栀被他们吵得耳朵有点疼,揉了揉太阳穴,沉下气来。 “都闭嘴。” 两人顿时噤声,周围落针可闻。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男孩子,什么时候发现的?” 叶凝栀在脑中捋了捋思绪,缓声开口。 “……十五岁的时候吧。”墨寒殇沉默顷刻,“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周围,感觉这好像不正常,就也没说……” 墨镰听他说这,目光微动,看向他。 第122章 突然发现你还挺会说话的 实际上墨寒殇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自己和旁人有太大的区别,以为就像有人喜欢吃肉,有人喜欢吃素一样。 青春期的少年总会对同性做出些亲密的举动,就像秦父所说,因为同性之间朋友的界限相比起异性要更加模糊。好兄弟一起揽肩扯怀是最常见的,有些性情开放的少年会做出出格的动作,比如扒衣服光着胳膊拉拉扯扯之类的……这些动作让墨寒殇屡次感到不适,总觉得太亲密了。 但当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时,那人却一脸诧异,感觉那不是很正常吗?反正他们都是男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墨寒殇在那之后,才隐约感觉到自己和周围人的不同。 但他并没有和父母谈论过这件事,也没有什么恐慌,他很冷静地思考观察了一段时间,决定隐瞒下来。 反正他还没什么喜欢的对象,没必要让父母为这劳心费神,更何况当时墨寒羽还不知所踪,这件事便没那么重要。 直到现在,墨寒殇听到秦瑾逸的话后,才决定告诉父母。 叶凝栀听了墨寒殇的叙述,眼神有些复杂。 墨镰刚准备说什么,叶凝栀便开了口。 “我发现,你们墨家人是不是都属于闷嘴葫芦类型的啊?” 墨寒殇:? 墨镰:? 两人同时看向叶凝栀,不明所以。 叶凝栀闭了闭眼:“寒羽什么事不喜欢和我们说便罢了,也许是因为从小对他的态度被伤了心。寒殇你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你是在我们身边长大的,却连自己的事都不愿说吗?” “不是……”墨寒殇一愣,连忙解释道,“我是觉得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事情,只会徒增烦恼——” “你的意思是不准备改了呗?”墨镰冷不丁道。 “当然。”墨寒殇提起这个,硬声道,“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错……你就算把我打死我也这么说。” 墨镰:…… 看着仿佛即将慷慨赴死的墨寒殇,墨镰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给他留了什么糟糕的形象。 叶凝栀看看哽住的墨镰,笑着叹了口气:“但我听瑾逸那话,似乎对你们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看好啊。” “那又怎么样?反正说好了。”墨寒殇往旁边扫去。 叶凝栀盯着漫不经心的墨寒殇,突然眼神一厉:“你不会就想谈着玩玩吧?” “当然不会。”墨寒殇意外,“娘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没有就好。”叶凝栀闭了闭眼,缓下气来,“我和你讲,不管男孩女孩,如果真的喜欢人,就要一始而终,不要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如果你做不到从一开始就不要去祸害人家,明白吗?” “……娘你在说什么啊?”墨寒殇唇角微抽,“在你心里我这么差劲的吗?” “我就是告诉你。”叶凝栀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成天看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秦家家风好,瑾逸那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温和的性子。你若真的有心,就好好对他。如若这次不成,也不要勉强人家。” “这怎么就勉强了?”墨寒殇撇嘴,有些不满,“娘你就一直贬低我。” “不是我贬低你。”叶凝栀叹了口气,“你比他年长,但到底你们都还年轻,同性相恋又不是条好走的路。你也许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瑾逸呢?你舍得他遭受异样的眼神、那种流言蜚语吗?” 墨寒殇听言,沉默下来。 “我觉得,只要实力够强,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顷刻,缓缓开口。 墨寒殇抬起头,眼神格外锋利:“只要实力足够强,就不会有人敢对这些说三道四。” …… “你跟过来干嘛?”秦枭看了墨寒羽一眼。 “害怕你迷路啊。”墨寒羽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拉住了他,“准备去哪儿?” “过两天就要抽签了,去看看她。”秦枭实话实说,“顺便问问他们有没有吃饭。” “你准备把这些给他们?不太合适吧?”墨寒羽迟疑道。 “要是嫌弃就算了。”秦枭淡声道。 墨寒羽看看他,打量了下他的神情,抓住他的手:“我又没说嫌弃……” 说着,叹了口气,突然一把抱住他,双脚猛地离开地面,挂在秦枭背上。 秦枭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前进一步,站稳了身形,看看趴在自己肩头的小孩,皱了下眉:“你做什么?” “为什么今天早上不叫我?”墨寒殇手脚并用,调整了姿势,让他背着自己,伸手勾着秦枭的脖颈,将下巴支在他的肩头,抬眼看他,却又不敢看他的脸色,只能将目光落到微圆的下颚。 “……不是都说了吗?”秦枭有些不自在,却也拿他没办法,“觉得没必要。” “骗人。”墨寒羽手指一紧,沉下目光,“明明是因为那个花无间。” 秦枭脚步一顿。 “说对了?”墨寒羽感觉到秦枭的僵硬,心情不禁又阴了些,将自己想的全说了出来,“你就是因为那个人说的话,所以才想和我避嫌,对不对?” “因为那个人知道墨泽,也知道你和墨泽的过往,知道你对墨泽很痴迷……或者是喜欢?所以才会在看到我的那瞬间说我是他的替身,而你想向他证明你现在没那么看重墨泽,所以才会特地和我保持距离,觉得这样就能证明你已经不在乎他了,对不对?” 墨寒羽说完。气氛顿时降至冰点,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了。 墨寒羽抿着唇,目光幽暗地盯着他,没说话,但心中有些难过。 “……” 秦枭没有回答,甚至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着。 周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墨寒羽缓缓回头,垂着眼睛,无意识地盯着某个方向,手指微紧,心中仿佛压了几千斤重的石头,呼吸越发沉重。 终于,忍不住开口。 “就算真是这样……我不会生气的,你……你就——” “墨寒羽。” 秦枭终于开口,叹息似的说道:“太聪明只会让自己难受。” 墨寒羽一怔,难过地看着他,用一种很伤心的眼神,开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承认了?” 秦枭叹了口气:“实际上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不想让你和他接触而已。” “为什么?你害怕我害他?” “你还动不了他。”秦枭瞥了他一眼,“我只是感觉你想探究我的过去,而我不想让你从他嘴中知道。” 墨寒羽愣了下:“我,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墨寒羽想到那次意外后秦枭失望的神情,不自觉地感到揪心:“我当时真的只是想试一试……抱歉。” “我说过了,没事的。”秦枭摇了摇头,“我也有些害怕他对你出手,而你还不知道。” “我和他之前有仇吗?” “应该没有。”秦枭感觉到墨寒羽往下滑了下,便将他往上颠了颠,“但不是很放心。” 墨寒羽紧紧抱住秦枭的脖颈,凑到他耳旁,清凉的呼吸洒在耳廓,能看到秦枭的耳尖抖了抖:“那你不害怕田淼他们吗?” “他们和你不一样,对于他来说。”秦枭感觉耳朵实在有些痒,伸手挠了挠,“只要不惹他,他也不会对小孩出手。” “那我也是小孩啊。” 秦枭看了他一眼:“是的,但在他眼里可能不是。” 墨寒羽撅起嘴,将下巴支在秦枭肩膀上。 气氛缓和回温。 “所以你还是很在乎他,是吗?” 墨寒羽停顿半晌,还是开了口,虽然知道他这话可能让气氛再度僵冷,却还是说了出来。 “在乎墨泽。” “……是。”秦枭看了他一眼,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冷漠,“但我没办法再见到他了……只能算了。” ……其实,是有办法的。 墨寒羽眼神一寸寸暗了下去。 秦枭明明知道的。 如果他愿意寻找灵魂,是有可能恢复到以前……那个样子。 墨寒羽看向秦枭,发现他面色丝毫未变,似乎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种可能。 他在想什么呢?在想他能否想到还有这种可能?还是在等他主动提起这事,自己再佯装刚想到顺势答应下来? 墨寒羽本能往坏处猜测秦枭的想法,但想法刚跳出几个,便被自己抹杀了。 如果秦枭是会这样想的人,他早在山里便强制他接受了,根本没必要等到现在。 墨寒羽抿了下唇,目光晦暗,没再说什么。 …… “给我带的吗?真是令我感动。” 秦枭两人到的时候,仇璞玥正准备和尹玺晦出去吃饭。 “你这些天有修炼吗?”秦枭摸摸戒指,从中取出打包好还没动过的饭菜。 “有啊有啊。”仇璞玥将碗盘翻了出来,摆到桌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和他都有修炼,今天下午看完比赛还和羽烬比试了下。” “怎么样?有收获吗?”秦枭跟着坐下来。 尹玺晦坐在旁边,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拿起筷子来。 “嗯……还好吧?”仇璞玥想到什么,瘪着嘴,“今天看比赛,那两个都好厉害,没想到那个白什么的这么强。” “他们都是炁修世家,又是家主直系,本身条件就很丰厚,又有天赋肯努力,这很正常。”秦枭淡淡道,“也许你到他们这个年纪能比他们还强。” “我,我就算了……”仇璞玥低着头,“我没这个自信……” “你怎么没有?”墨寒羽突然笑了下,“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还和他们在同一赛事竞争呢?” 仇璞玥:…… 仇璞玥听他这么一说,手指一顿,猛地抬头:“不对!” 仇璞玥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一样,豁然看向秦枭:“那个徐君屹今天输了,总场是一胜一负,那我也是……那后面我们就要在一起抽签了啊!” 秦枭:…… 秦枭:“你才意识到吗?” 仇璞玥整个人都不好了:“第三轮就要淘汰了,如果我下场再输就没了啊……不行,不能和他抽到一块。” 仇璞玥看着盘中尹玺晦给自己夹的菜,不禁咬起了指甲:“我看他魔兽这么强,如果他要和我打那我肯定是打不过的,怎么办……” “想那么多干什么?”尹玺晦见她这样,不禁失笑,“第三轮抽签还要过两天,与其现在这么紧张,不如去看看还有谁是和你一样的,万一抽完签后的第二天上午就打,收集情报都来不及。” “其实我是觉得没必要收集的。”秦枭看看仇璞玥,“上一轮她和那个于什么的,你看她场上有针对那个男人或者魔兽去打吗?不就靠羽烬打,她只管跑。” 仇璞玥听到秦枭这话,羞愧地低下了头。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才第二轮,太扎眼会被关注针对的,而且你们说的什么手段,我觉得暴露在那么多的人面前,太冒险了。”尹玺晦摇摇头,“能不用就不用吧。” “但我上一轮已经用过了啊。”仇璞玥看他。 尹玺晦有些心累:“我的意思是不要太明显地展现出来,你上一次也没做什么,大部分都会觉得你用的属性,懂吗?” 仇璞玥望着尹玺晦无奈的双眼,有些不好意思,扭回了头。 “我赞同。”墨寒羽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还是自己修炼好吧……实际上我也不太喜欢收集情报什么的。”秦枭轻声道,“觉得太麻烦。” “主要听人说和自己见到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吧?”尹玺晦支着下巴,“从别人嘴中听得到底还是片面的,只有自己面对才会有那种实感。” “确实。”秦枭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四周沉寂下来。仇璞玥低头专心吃,吃完勾着头想了会,又看向秦枭。 “还有吗?”仇璞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眯起眼睛抿着嘴笑了笑,“还挺好吃的。” “啊,还有些。”秦枭愣了下,“但被动过了。” “没事没事。”仇璞玥连忙表示自己可以。 秦枭见状,便将剩余的拿了出来。 尹玺晦吃好后拎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便倚在一边看着仇璞玥吃。 仇璞玥将嘴塞的满满的,不经意间对上尹玺晦的目光,顿了下,感觉脸有点烧:“我……是不是吃的有些多?” 因为脸颊中堆着东西,仇璞玥话语还有些含糊不清。 盯着像仓鼠似的女孩,尹玺晦突然笑了下,摇了摇头:“并没有,长身体呢,多吃点以后长得高。” 仇璞玥听言,乐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那你吃那么点儿是不是就不长了?”秦枭冷不丁道。 尹玺晦:…… 墨寒羽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秦枭。”尹玺晦笑容未变,语气还是那么轻缓,但空气中莫名多了几分凉意,“突然发现你还挺会说话的。” 秦枭点点头,面色未变:“是这样的。” 第123章 明天再去 两天的时间眨眼过去,又到了抽签的时候。 仇璞玥站在抽签的大厅,看着熙攘的人群,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 “你……叫仇璞玥吧?” 突然,一道人声传来。仇璞玥闻言望去,发现是于允皓。 男人身上的气场比起之前缓和许多,神情微松,甚至给了仇璞玥一种他人很和善的错觉。 但也许是见过他之前踢骂自己的魔兽,还对自己那么凶,导致仇璞玥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听他突然发问,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学着尹玺晦的样子冲他微笑。 “是的,怎么了吗?” 仇璞玥笑着回道。 于允皓盯着她的脸,看着她娇小的体型,全然一副毫无威胁的模样,想到她赛中的表现,明明也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自己却输了…… 于允皓眼底阴郁越发深邃,面上却丝毫未显,还冲她笑了下:“你知道徐君屹吗?” 仇璞玥听到他的话,愣了下:“那个很厉害的人吗?我看过他的比赛,怎么了吗?” “那你知道你朋友的兄弟和他是朋友吗?” 仇璞玥一怔,不知道他在说秦枭还是墨寒羽。 不过都无所谓。 “所以……怎么了吗?”仇璞玥不解问道。 于允皓看她这迷茫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满,却强压下这负面情绪,耐着性子,装作惊讶道:“他没和你说过吗?你和徐君屹不都是一胜一负,有可能会抽到的。” “……所以呢?”仇璞玥还是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望着仇璞玥疑惑的面孔,于允皓陡然升起一股烦躁:“当然没有……只是我很可能要淘汰了,毕竟都是两负,我前些天看到你和那个小孩走的挺近,就想提醒你一下,毕竟你也不是雨华人……” 仇璞玥听着于允皓的话,似乎听懂他想干什么了。 “……想想提醒。”仇璞玥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 站在远处一直听他内涵的徐君屹看了他们一眼。 对自己名字相当敏感的徐君屹在于允皓提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对仇璞玥有些印象,但不多,听着于允皓的话,大概猜出了男人的心思和所指对象,听着听着手就痒了。 现在看到仇璞玥还冲他道谢,不禁皱起了眉。 仇璞玥感觉到一束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扭头看去,却并没有发现谁,也没多想,和上一次一样,站在原地等待叫到自己上去抽签。 仇璞玥还是有些忐忑的,惴惴不安地将签拿了出来,发现自己的对手还没有出,便一直等到自己的对手出来,见不是徐君屹,微微松了口气,离开了。 “……我就是觉得他有问题。” 回到住所,仇璞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将此事和尹玺晦说了,说着还有些不解。 “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无非是想挑拨关系,内涵秦枭对你有所私藏。”尹玺晦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接过她手中的毛巾,示意她坐到床上,自己缓缓将她还在沁水的发丝擦拭干净。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秦枭?”仇璞玥不解,感受到头皮传来的阵阵暖意,不禁惬意地眯起了眼。 尹玺晦运转起炁,缠绕在自己的指尖,不一会儿毛巾下微长的发丝便被烘干了。 “很明显。”尹玺晦将毛巾放到一边,看着仇璞玥身子一倒躺在床上,解释道,“之前见到的墨寒殇对徐君屹之间明显关系不好,我记得墨寒羽曾说过自己有个哥哥,也就是说他只有一个哥哥,就是墨寒殇,那他们很明显不是朋友,所以我猜测是秦枭。” 仇璞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想让我猜忌秦枭吗?” “大概是的吧。”尹玺晦漫不经心道,“这局对你来说还挺重要的,有把握吗?” “……完全没有。”仇璞玥实话实说,翻了个身趴到他身边,看到他又拿起手中的书,不禁有些疑惑,“你在看什么?” “看书。”尹玺晦将书摊开,给她看。 仇璞玥凑过去,发现书的上面很多标记符号,还有许多自己从没见过的语言记述。 “你知道,曾有人猜测,我们进的那些山,还有其他的一些,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尹玺晦见仇璞玥趴到他手肘去看书,也没阻止,缓声道。 “因为住在那些山里的生物和外面的有很大的区别。而有一项,便是山里的那些魔兽并不蕴含魔晶。”尹玺晦笑着,看了眼书,叙说道,“你应该也发现了,山里杀掉的那些生物体内没有出现像之前提到的魔晶,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不属于魔兽。” “有人曾去探测过其他几重山脉,发现了许多诡异的遗迹,出现了许多无法解释的现象。”尹玺晦指着书上枯涩难懂的文字,“这便是从那些遗迹印刷回来,进行翻译的某些文字……” 仇璞玥垂眼,听着尹玺晦的声音。男孩的声音清晰干脆,仿佛悦耳的铃声,徐徐叙说着书中的内容和自己的见解,听着听着,眼皮逐渐沉重,仿佛涂了胶水般,越来越难睁开,最终一合眼头一歪睡了过去。 倏然察觉到身边人熟睡的气息,尹玺晦一愣,看着靠在自己腰腹,已经陷入梦乡的仇璞玥,目光微暗,不知想了什么,突然笑了下,缓缓伸手,将其拉上来枕到枕头上。 仇璞玥梦呓了声,自觉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身朝尹玺晦的方向蜷缩起了身子。 尹玺晦见她没有要醒的意思,看了眼时间,放心地拿起书,安静地翻阅起来。 …… “你说什么?”墨寒羽皱眉,疑惑地盯着墨寒殇。 “我说你哥我谈恋爱啦。”墨寒殇一想到这,不禁眯起眼,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朝墨寒羽呲牙一笑。 墨寒羽:…… 墨寒羽看看墨寒殇犯傻气的脸,有些嫌弃:“是哪家姑娘?你和爹娘讲了吗?” “都说了。”墨寒殇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刚想回答第一个问题,便顿了下,“等你大了再和你说。” 墨寒羽:? 墨寒羽不解,微微歪头,看着他。 墨寒殇侧过脸,态度十分明显了。 见他如此,墨寒羽便没坚持,左右不关自己的事,自己也没有非要探究到底的必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实际上墨寒殇是想同墨寒羽说的,但因为墨镰不想让墨寒羽这么小就接触到这些东西,就禁止墨寒殇对他提起。 墨寒殇本是想拒绝的,但注意到墨镰蠢蠢欲动的手,硬是将反抗的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墨寒殇想起这个,不禁撇嘴。 早知道还不如扛顿打,他还是想把这个事告诉墨寒羽。 …… “你和谁?!!” 秦瑾逸看着对面床上的秦季尘,突然有些慌张。 秦季尘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几丝破绽,但并没有,想到秦瑾逸方才对自己说的话,火气渐渐燃起,微棕的眼眸浮现几分怒火。 “你没在开玩笑?!” 望着秦季尘愤怒的模样,秦瑾逸掀起几丝不安来。 他还没见过秦季尘这个模样。 哪怕是小时候,一起玩上头惹急了,他也没这样生气过。 “……是的。”秦瑾逸喉咙有些发干,艰难回道。 秦季尘猛地撩起自己湿漉漉的刘海,刚刚冲洗过的身体水渍瞬时风干,瞪着眼不可思议地盯着秦瑾逸。 秦瑾逸被他这样盯着,想到什么,面上一红,不自在地扭过了头。 秦季尘伸手,拽着他的耳朵又给他拽了回来,新奇地盯着他:“呦,还脸红了。你还真好意思,你脑子没病吧?” 听言,秦瑾逸心中一疼,鼻尖猛地一酸,突然有些委屈。 虽然秦季尘的话在他的意料之中,但面对时还是不可免地感觉到了难过。 “你怎么就看上墨寒殇了呢?”秦季尘百思不得其解,“你跟他一起玩也没什么——就是说你就算看上柳卿风我都能理解,你怎么看上他的啊?” 秦瑾逸:“……啊?” “脾气差的要死,性格也不咋地,自负得很,还和王霁那边有扯不清的关系……”秦季尘一条条地盘点,“你看上他什么了?不就是长的好了点,有些实力吗,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秦瑾逸听着秦季尘的疑问,一时有些恍惚。 “……不行,天杀的我要去找他——” 秦季尘说着,猛地站起身就要开门去找墨寒殇。 “等等——”秦瑾逸连忙拉住他,“他,他对我挺好的,我……” “他真不是逼迫你?”秦季尘怀疑。 “……真不是!”秦瑾逸硬拽着将他按到了床上,解释道,“我就是……还是他先说的。” “我和你说,你别被他骗了。”秦季尘皱眉,担忧道,“你可不知道,他那恶劣的性格,整天还一副花枝招展的样子,跟谁都没边界——要是他要喜欢你应该和其他男的保持距离吧?你看他——” “不是的。”秦瑾逸想要帮墨寒殇解释,将事情的始尾同他讲了,“……然后他就真的和墨家主说了。之后爹和墨家主他们谈了会儿,便答应了……所以我也就是和你说一声,反正爹同意了……” 盯着秦季尘的表情,秦瑾逸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近乎如同蚊蚋,嗫嚅着闭上了嘴。 “……哈。”秦季尘像是被气笑了,“说的也是,反正有什么事你们都谈论完了,我就算反对又有什么用?” “不是,这不是在和你说嘛。”秦瑾逸半是讨好道。 秦季尘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坐下来,似乎在思索什么。 秦瑾逸见他这样,也不敢说话,坐在对面,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四周一片死寂,甚至掉根针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算了。”秦季尘叹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秦瑾逸一愣,抬头看他。 秦季尘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如果他以后欺负你了,告诉我。” 秦季尘剑眉微沉,目光却泛着柔和,声音也轻了下来。 “……为什么?”秦瑾逸突然开口,怔怔看着他,眼眸失神,“为什么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你们还这样……支持我?” “……” 秦季尘正正看着他,沉默顷刻,笑了下,冷硬的面庞柔和下来,目光泛着温柔:“因为是一家人啊。”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你纠结了很久吧?毕竟你从小就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个决定对你来说也很艰难吧?和我们说之前,也想了很多吧?” 秦季尘嘴唇微扬:“你都表现的这样难过了,我怎么能再呵斥怒骂呢?” 话音落下,静寂了许久,秦瑾逸都没有再开口,微微垂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别影响到修炼。”秦季尘见他沉默,顷刻后又提醒道,“暂时先不要和老三说。” “……他早就知道了。”秦瑾逸想到当时秦枭的表情,眼神一暗,“在还没开始前,就看出来了。” “什么?”秦季尘有些惊讶,“他看出来了。” “是的。”秦瑾逸顿了下,将秦枭当日同自己说的话告诉了秦季尘,“……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你和爹都不知道。” “所以……”秦季尘目光微动,眯起了眼。 秦瑾逸听到动静,抬头,对上秦季尘的目光,突然掀起抹不祥的预感。 “秦枭知道了这事,谁也没告诉,还撺掇你同意?”秦季尘“嘶”了声,猛地站了起来,“这小子在这中间还起到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秦瑾逸:…… “真没看出来啊,平时一声不吭,背着人做大事……”秦季尘抽了抽嘴角,“不行,我非得去找——” 秦瑾逸刚想拦他,还未起身。秦季尘自己在门口顿住,回头看他。 “——现在几点?” 秦瑾逸一愣,不明所以,还是老实地看了看表:“9时30。” “……那算了,太晚了。”秦季尘扭头坐回了自己床上,“他应该睡了,明天再去。” 秦瑾逸:…… 第124章 打探情报 “今天不去训练了吗?” 仇璞玥坐在床上,嘴里还叼着牙刷,捏着那金属小球,有些吃惊。球中传出秦枭的声音。 “嗯,我去那边看了一下,人太多了。” “那我们去哪儿?”仇璞玥蹙眉,跑到洗漱间吐了口沫子,将嘴漱干净。 “我先过来找你吧。”秦枭说完,灯便灭了。 仇璞玥洗漱干净,看向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旁边沙发上看灵幕。 “有什么消息吗?”仇璞玥问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看到了些消息。”尹玺晦手指轻划,翻过一页,“你的对手叫什么?” “嗯……好像叫风如棠。”仇璞玥回想起昨日抽签时,“是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生。” “哦?”尹玺晦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仇璞玥见状,不明为何:“怎么了吗?她有什么特殊的吗?” “你不知道?”尹玺晦看她,“她也是雷霆的。” 仇璞玥:“……哦?” “我记得她实力好像还挺强。”尹玺晦笑了下,“只可惜第二轮对上了柳卿风,败了。” “是吗……”仇璞玥微微颔首,眼球转了周,试探地指了指自己,“那你觉得……我和她——” “不是太行。”尹玺晦没有半点犹豫,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 仇璞玥:…… …… “风如棠?”秦枭拎着给他们带的早饭进了门,看看刚吃饱饭回来的羽烬,和他打了声招呼,“你好。” 羽烬望着面色平缓的秦枭,突然不知为何,浑身打了个颤,面色复杂,朝他点了点头。 仇璞玥搓搓手,一脸期待地盯着秦枭带的早餐。 秦枭带了两碗甜粥和几袋包子。掰开那又香又软的外皮,就能看到诱人的泛着油光的馅料,一口咬下去香气四溢,鲜香的气息弥漫到整个口腔。 “好吃好吃……”仇璞玥满足地眯起眼,大口大口咬着肉包,差点被噎到,连忙顺了口温热的甜粥,“你在哪里买的?好好吃。” “中心大街的第五家。”秦枭看了眼身边入座的墨寒羽,“他推荐我去的。” “因为之前看到很多人排队,想着味道应该不错。”墨寒羽笑笑,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怎么样?” “嗯嗯!”仇璞玥双眼发光,“很好吃。” 墨寒羽看着她这么捧场,不禁轻笑一声,看向尹玺晦:“你觉得呢?” “挺不错的。”尹玺晦颔首,轻呼着搅动的粥,将话题扯了回来, “风如棠也算得上我们那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现在已经五十多岁,却依旧保持这样的形象——” “五十多岁?!”仇璞玥眼都瞪大了,惊愕道,“可是我之前看她……明明只有二十开头的样子。” “所以我在说,她如今还能保持这样的形象,是因为她的修为很高。她和柳卿风的那场比赛我看了,只能说人外有人,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用全力,但展现出的实力值得肯定。” 尹玺晦倏然被打断,也不气恼,缓缓说着。 “你现在还差几局?” “不是说了,三局……”仇璞玥谈起这个,叹了口气,有些苦恼。 “是还要打三局,还是要赢三局?”秦枭问道。 “赢。”墨寒羽看了他一眼,回复道,“现在她是一胜一负,如果这把输了,下一把就算赢,也要加赛——加的比赛应该是不算在三场之内的。” “是这样的。”仇璞玥苦着脸,“好麻烦啊……如果不想加赛,要连胜两场。今天就开始了,我的比赛在两天后的下午。” “如果连胜三场,那我就算后面场次都输,也可以混进16强。”仇璞玥想到还要赢,手中的包子都不怎么香了。 “那你混进去之后准备怎么办?”秦枭问道。 “混进去之后?”仇璞玥一愣,随即璀璨一笑,“抽完签我就认输。” 秦枭:…… “你这样让没进的看着多痛苦啊。”墨寒羽笑笑。 “现在还说不准呢。”尹玺晦将他们拉回现实,“风如棠很强的。” “是啊,那怎么办?”仇璞玥愁眉苦脸,低头喝了会儿粥,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抬头,眼睛发亮,“那要么我们在赛前把她弄的上不了比赛,怎么样?” 秦枭:…… 墨寒羽:…… “清醒一点。”尹玺晦一巴掌拍到她的头顶,叹了口气,“如果真的这么容易让你做到了雨华还举办什么比赛啊。” “……哦。”仇璞玥只得蔫蔫低下头,继续吃。 “也不一定要把她怎么样吧?”秦枭却这么说,“在比赛前往她饭里下点东西,闹点肚子不可以吗?” 仇璞玥听到他这话,希望又燃起来了:“是啊,我就说——” “她这次来,带了专门的团队。”尹玺晦再次无情打破了她的幻想,“吃喝全权由他们自己人做,甚至出去玩都会跟两头高级魔兽,你们没机会的。” 仇璞玥:…… “而且最近可能会有人跟踪你,小心点。”尹玺晦看了她一眼,提醒道,“他们那边也有观察对手的,这两天很可能会盯上你。” “……哦。”仇璞玥老实点了点头。 墨寒羽突然想到什么:“饕餮呢?” “啊?”仇璞玥一愣,“他没和穷奇在一起吗?” 秦枭顿了下,猛地看向她:“什么时候说和穷奇一起了?我没看到过他。” 仇璞玥:…… 尹玺晦慢慢坐直。 几人面面相觑,气氛越发死寂。 “我去找找。”秦枭倏然起身,扭头想出去找。 “找什么?” 饕餮懒懒地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几人望天,发现饕餮不知何时坐到二楼的栏杆上,懒洋洋地看着他们。 “……吓死我了。”仇璞玥大大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 “……看你们那样子。”饕餮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纵身跳了下来,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这两天睡了一觉,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两天没见,有些想念。”尹玺晦笑道。 “拉倒吧。”饕餮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不就是害怕我出去乱吃人?说的像真的一样……” 尹玺晦:……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怎么了?有麻烦?”饕餮挑眉,歪笑盯着仇璞玥看。 “没,就是比赛的事。”仇璞玥揉眉,望着桌上剩余的包子,看看尹玺晦,“你不吃了?” 尹玺晦一对上目光,就知道她想干什么,无奈地笑了笑,将包子推到她那边:“你吃吧。” 仇璞玥闻言一笑,乐滋滋地接了过来。 秦枭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了番,冷不丁问尹玺晦:“你跟着她一天饿几顿?” 仇璞玥:……? 仇璞玥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枭:“你这叫什么话?!” 尹玺晦听了也有些无奈,有些好笑,想替她说些话:“也没——” “我刚才看你就吃了两个。”秦枭看看他,“就这包子秦玖鸢都能吃四个。” 尹玺晦:…… 墨寒羽没忍住笑出了声。 仇璞玥顿时面色通红,看看尹玺晦,又将那袋包子硬塞进他手里,自己夹着这边仅剩几个的一袋吃。 “……也不用这样。”尹玺晦无奈,“话说秦玖鸢是谁?” “我妹。”秦枭说着,看看饕餮,“这次没来,说是要和她的小伙伴一起玩。” “是吗。”尹玺晦有些意外,“你兄弟姊妹几个啊?” “四个。”秦枭没觉得这有什么可隐瞒的,“怎么了?” “不,没什么。” “昨天那个于允皓和我说,你哥和徐君屹关系不错。”仇璞玥突然发声,嘴里还塞着包子,鼓囊囊地说道。 “于允皓?”墨寒羽皱了下眉。 饕餮见没人理他,刚想发作,墨寒羽从戒指中掏出一大袋鱼干,饕餮坐了下来。 “嗯。”仇璞玥点点头,想到昨天尹玺晦和自己说的,看了秦枭一眼,和他说了这事,“……他是在挑拨吗?” 秦枭听到她的问题,抽了抽嘴角:“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仇璞玥对上眼神,顿时懂了,“哦哦”两声。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尹玺晦皱了下眉,阴晦地瞥了眼饕餮,“比赛还是不要随便杀对面的魔兽了,容易结仇。” “是吗?”仇璞玥一愣,眨眨眼。 尹玺晦点了点头。 “很简单,对于他们大部分驯魔师来讲,魔兽基本相当于他们的朋友,你杀了魔兽就基本相当于杀了他们的伙伴,有些极端的甚至可能不死不休。”墨寒羽见仇璞玥有些不明白,便和她解释。 “但大赛规则不是——” “规则是一回事,人性又是另一回事。”秦枭淡声道,“做事还是留一线的好。” 听言,仇璞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偷瞄着看了眼饕餮。 “看我干嘛?”这一眼引起饕餮的不满,“我也就吃了一只,还是你们实在打不过的,你们这什么眼神?” 仇璞玥默默低头,不吭声了。 “对了,柳卿风上一局对的不是她吗?你可以去问问他啊。”秦枭想到什么。 “啊?不太方便吧……”仇璞玥有些迟疑。 “这没什么吧?”秦枭疑惑,“就是问问她的魔兽什么的。” 仇璞玥抿了抿唇,看向尹玺晦,想看看他的面色。 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和柳卿风走太近…… “我觉得可以。”尹玺晦却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以先去打探一下,反正就两天了。” “柳卿风比赛什么时候?” 骤然听到尹玺晦发问,仇璞玥愣了下,随即回道:“和我同一天,他是在上午。” 尹玺晦点了点头:“那正好今天他没比赛,你不是有联络工具吗?要问问他吗?” 仇璞玥望着他的脸。也许是被她看的有些久,尹玺晦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仇璞玥收回目光,确定他没有出现之前的阴郁后点了点头:“好啊,那我今天就去问问。” “那这两天……”秦枭像是想到什么,皱着眉有些纠结。 “怎么了?”仇璞玥不解,“是场地的问题吗?” 秦枭点点头:“是有一些……要么你这两天还是多修炼吧,到时候打听到了了解下她的特点,针对她做些训练,怎么样?” “可以啊。”仇璞玥没什么意见。 决定之后,仇璞玥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早餐,一擦嘴拿出柳卿风给的戒指,注入炁,等待对方的应答。 戒指闪烁的灯突然一顿,随即停止闪烁,开始持续散发光芒。 “喂?”柳卿风沉稳的声音从戒指中传出,“你是那个孩子吗?” “是……是的。”仇璞玥有些紧张,秦枭他们还坐在旁边,一同听着他们对话,“我叫仇璞玥。” “我知道。”柳卿风似乎轻笑了下,“那我叫你璞玥可以吗?” “……可以。”仇璞玥眨眨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 秦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有什么事吗?遇到了麻烦?” “不是……”仇璞玥抿了下唇,“就是,我听说上一轮你的对手好像是我这一次的,叫风如棠是吗?” “啊,是的。”柳卿风一愣,明白过来,“你是想向我打听?” “是的。”仇璞玥听他了解自己来意的速度,忍不住捂额,“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听别人说她挺厉害的,所以想要了解一下……” “哦,是这样啊。”柳卿风明了,笑了下。 “她的属性是一种紫色的花,可以在顷刻间遍布场地,发出的香气可以麻醉人的神经,让其浑身无力,也能使人产生幻觉……” 柳卿风并没有保留,将自己知道的和对战的细节全部告诉了仇璞玥,说了足足一个时辰。 “……实际上我觉得你大概率不是她的对手,但怎么说……”柳卿风说着,也许是不想打击她的信心,还是加了最后一句,“还是加油吧。” “好的,谢谢你。”头脑麻木的仇璞玥强行转动了下大脑,向对方道了谢,“也祝你能取得连胜。” 柳卿风听言,愣了下,随即一笑:“谢谢祝福。” 仇璞玥点了点头,大脑还是有些麻木,顷刻后才感觉对方看不见,又张嘴开了口:“那我先挂了,真是谢谢你。” “没关系。” 柳卿风说完,看到戒指的灯熄灭了。 柳卿风盯着戒指,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笑了下。 “想什么呢?等你半天了。”坐在旁边的徐君屹不满,嚷嚷道,“本来约了你切磋,你和谁聊这么半天呢?耽误时间!” “我的问题。”柳卿风笑笑,“下午还有时间吗?补偿你一场。” 徐君屹听言,眼珠一转,浓重的不悦才稍稍减轻:“这还差不多。” …… 仇璞玥挂断了通讯,眼神呆滞,看向旁边若有所思的尹玺晦和眼皮耷拉着差点睡着的秦枭,微微开口: “你们……听懂了吗?” 第125章 是你的妻子吗? “差不多都记住了。” 尹玺晦笑着回应,停下了手中的笔。 秦枭缓慢移过目光,这才发现尹玺晦一直在记东西。 墨寒羽无奈地看了眼昏昏欲睡的秦枭,将冰凉的手伸到他脖子里,缓缓发动属性。 乍然被冻得一哆嗦,秦枭坐直了身,捂住脸搓了搓,想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都记什么了?” “风如棠和她魔兽的配合,以及一些组合技。”尹玺晦说着,抖了抖写满字的白纸,给他看,“你觉得怎么样?” 秦枭接过,眯起眼来看。 墨寒羽凑过去,看了几眼挑了下眉,意外地看了尹玺晦一眼。 这份资料写的相当不错,能从那么长的话中总结出重点信息,还做上了标记。在墨寒羽看来,已经相当出色了。 墨寒羽想着,看向秦枭,却发现他皱着眉,面色凝重,不禁心中一沉。 为什么这个表情?是自己有哪些地方不好没看出来吗? 于是墨寒羽又仔细看了遍,还是没任何发现,整张纸上基本没有半点瑕疵,字体虽然有些歪但毕竟还是小孩,能写成这样已经算得上完美了。 但墨寒羽看了看秦枭的神色,不明白为什么秦枭会是这个表情。 尹玺晦显然也注意到了,有些不解:“怎么了?有哪里漏了吗?” 秦枭听他说着,缓缓抬头,眉头紧锁,在一众或紧张或疑惑的目光中开了口—— “你这写的什么啊?” 尹玺晦一愣:“啊?” 尹玺晦以为他不满意,刚想说什么。 “我不认识字。”秦枭面色复杂,看看密密麻麻满纸的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尹玺晦:…… 墨寒羽:…… 仇璞玥:…… ——不是,你不认字你早说啊! 秦枭也很无辜,他来到这里后还没人教过他认字,他自己这些年也没注意过这个,导致现在一个字都看不懂。 墨寒羽没好气地一把夺了过去,再次扫了眼,还给了尹玺晦:“我觉得写的不错,可以试着看看。” 尹玺晦接过,看看墨寒羽的神情,又看看一脸无辜的秦枭,有些好笑。 “你吓我一跳。”尹玺晦看着秦枭,失笑道,“我还以为写的很差劲呢。” 秦枭没什么反应,扭头看墨寒羽:“他写了什么?” “和他说的一样。”墨寒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就是风如棠和她魔兽的资料。” 秦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尹玺晦看看仇璞玥,想让她看一下,却被拒绝了。 “不要让我看到这些。”仇璞玥痛苦地捂住脸,“我脑子里都是这些东西,太难受了。” 天知道柳卿风刚开始说的时候她听得那叫个认真,但随着后来越来越多,脑子越转越慢,似乎到了承载的极限,无尽的疲惫感翻涌而至,逐渐麻木,听到最后便只剩下机械性地重复了。 尹玺晦:…… 尹玺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无奈地笑了笑,想收回去。旁边一直坐到桌子上看戏的饕餮却伸出了手:“给我看看。” 尹玺晦一愣,有些意外,将其递给了他。 饕餮砸吧着嘴,一把接过来,抖了抖,眯着眼睛看了一秒,砸吧两下,又重重抖了抖,递了回去。 “看不懂。” 尹玺晦:…… 尹玺晦:“是字不认识还是我写的太模糊——” “字不认识。”饕餮不假思索,毫无羞耻。 尹玺晦:…… 秦枭揉着太阳穴,也有些痛苦:“听他说了半天,你有总结出什么吗?” “嗯……”尹玺晦看看自己写的,“我觉得……如果用正常手段,她不是对手。” “半天就总结出个这?”墨寒羽抽抽嘴角,苦口婆心,“不要长他人气势灭自家威风,你看,虽然她花香飘的浓传播的快……但咱璞玥的笛声传的不是更——” “哈——”秦枭突然捂脸笑出了声。 仇璞玥:…… 饕餮想起仇璞玥的笛声,脸顿时沉了下来:“不要提那种恶心的玩意儿。” 仇璞玥:…… 你们成功伤害到我了。 真的。 仇璞玥耷拉着眼,垂头丧气,额头抵在桌面,叹着气。 “那怎么办啊……” “听天由命吧。”秦枭淡淡道。 仇璞玥:…… “真的一个字都不认识吗?”墨寒羽想到什么,拎起纸问他。 “不认识。”秦枭摇摇头,“没学过。” 墨寒羽蹙眉,看看纸张,托起了下巴,垂下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办啊……” 仇璞玥望天,毫无形象地倒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就说我当初就该一刀攮死我自己,哎呀……” 旁边的尹玺晦:…… 尹玺晦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脑袋:“别说傻话。” 仇璞玥长叹口气,不吱声了。 “怎么了?这个样子。”羽烬从房间走出,落到这边,看看半死不活的仇璞玥,疑惑。 仇璞玥看看他:“认字吗?” 羽烬莫名其妙:“认啊。” 仇璞玥将尹玺晦写的递给他:“这次的对手。” 羽烬大眼一扫,皱起了眉。 “从哪儿知道的?” “我问柳卿风,他说的。”仇璞玥老实回答,“要不你把赤枫叫出来,我们一块研究一下。” 羽烬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正打算转身去找,身边突然窜出一簇火,赤枫从火中走出。 “什么事?”赤枫一屁股坐到桌子上,问道。 仇璞玥将此事同他说了。 “主要是这个风如棠有个很麻烦的能力,就是可以在一瞬间将对手拉进自己制造的幻境。”仇璞玥托着下巴,苦恼道,“而且她有一只魔兽,可以吞噬炁修的炁,他们配合好像还挺默契的。” “如果陷入幻境,那就糟了。”尹玺晦轻声道, “一旦陷进去,就很麻烦……甚至可能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就是说啊。”仇璞玥皱眉,“我还没遇到过这种的呢。” 之前在山里遇到的都是要么正面刚要么背后捅人,从没遇到过这种对手。 ——不对,也许遇到过。 仇璞玥揉了揉眉心,漫不经心地想着。 只是还没怎么样就直接用血术把他们杀了。 “柳卿风是怎么赢的?”赤枫问道。 “嗯……说是白霄及时用风将花香吹散了,才能从中脱出。”仇璞玥眨眨眼,看向羽烬,“你——” “我也可以这样。”没等她问,羽烬主动道。 “在想什么?”墨寒羽见秦枭半天不出声,凑近去,轻声问道。 秦枭看看他,眉间有些沉郁:“没什么……就是觉得好麻烦。” 墨寒羽听言,轻笑了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的也是。” “……然后她还有一只魔蛛。”尹玺晦指着纸张,道,“那魔蛛能在顷刻结出幻梦网,应该能用火烧。” 仇璞玥连连点头,听着他们讨论。 最终秦枭和墨寒羽也加入进来,合力商讨该如何面对这一对手。 等到制定好一个差不多的计划时,太阳已然西沉,天空燃起了火红的晚霞。 “竟然说了这么久……”秦枭暗啧一声,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尹玺晦饮下已经凉透的茶水,润了下嗓子,轻叹息了声:“那明天再按照这个来试试吧。” 几人没有意见,魔兽也纷纷同意,事情便这样定下了。 “为什么明明没干什么,却还是好累?” 墨寒羽和秦枭走在街上,松了松筋骨,问秦枭道。 “脑子累吧。”秦枭半垂着眼,无精打采似的,“我第一次制定这种东西。” “感觉怎么样?有兴奋吗?”墨寒羽凑过去,几乎要贴上他的颈侧。 秦枭看了近在咫尺的墨寒羽一眼,摇了摇头:“只感觉累。” 墨寒羽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毕竟你是怕麻烦的性子……” 此时太阳已然落山,街道张灯结彩,五彩缤纷,墨寒羽看看街道两旁的饭店,想和秦枭去吃一顿。 “忙了半天,还没吃上饭。”墨寒羽嘀咕着,拉着秦枭,进到一朴素的小餐馆,点了两碗面。 秦枭跟着坐了下来,同墨寒羽聊着天,突然,感觉到什么,向一个方向看去,那个地方坐着一位身穿灰色长袍,将自己包个紧实的人。 那人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扭了过去。 秦枭感觉古怪,却并没有见那人做什么,也就没有率先提起,继续和墨寒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等面上来,秦枭将自己的那一碗端了下来,却看到碗下压了张纸条,顿了下,将其拿了起来。 墨寒羽显然也看到了,好奇地伸头问他:“这是什么?” 秦枭摇摇头,有些疑惑地展开纸条,看到纸上字迹的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瞳孔猛地缩紧,浑身血液近乎沸腾。 秦枭嘴唇微颤,扫过零星的几行字,目光落到最后的注名时,只感到心尖一颤,整个人都像被冻僵似的,直直愣在了那里。 墨寒羽见他反应这么大,更好奇了,想要将纸条拿过来:“你不是不识字吗?怎么——” 秦枭突然攥紧,警惕而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这尖锐的态度明显不想让墨寒羽看。 墨寒羽对上他的眼神,再次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没什么。”秦枭握紧了拳,想到什么,看向之前的方向,那个位置已经空无一人,想想纸条上的内容,脸色差到了极致。 怎么会…… 她,怎么可能…… 秦枭想到某种可能,瞳孔一颤,闭上了眼,似乎有些痛苦。 “……怎么了?枭。”墨寒羽见秦枭这样,越发不安,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安慰地抚摸着他的后颈,“我不看,你冷静点。” 他看得出秦枭现在精神很不稳定,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 墨寒羽看了眼秦枭手上的纸条,越发奇怪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会让秦枭有这么大的反应。 实际上,纸条上并没有写什么有用的内容,只写了时间和地址,似乎是想将秦枭约出来。 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内容,对方似乎并不担心秦枭会不去,但最后可能还是有些犹豫,便在末尾留下了署名。 令秦枭感到惊异的是信中所用的文字——是上一世的,而令他惊疑不定的,是那个署名。 梦梨云…… 她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枭浑身颤抖,仿佛周遭的温度突然降至冰点,冷的他止不住的打颤。但墨寒羽看得出,他在不安,又或者……是难过。 “枭。”墨寒羽将手放到他后颈,想要让他冷静些。 “为什么……她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秦枭抬头,面色复杂,思绪乱成一团,目光波动不明,甚至带着几分求助。 墨寒羽第一次见到秦枭这个样子,手指微微收紧,心中一痛:“谁?是女孩子吗?” “是……”秦枭颤抖着嘴唇,似乎马上就要倾诉而出,下一秒,却突然冷静下来,眼神一定,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不……没什么了。”秦枭停止了颤抖,声线恢复平静,“吃饭吧。” 秦枭这副模样并没有让墨寒羽感到放心,反而更加担忧,强行忽略不知为何阵痛的心脏,问他:“不能和我说说吗?”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秦枭摇了摇头,“抱歉,失态了。” 墨寒羽看着秦枭。秦枭已经拿出旁边的筷子,要准备开饭了。 “……我很担心你。”墨寒羽并没有放弃,反而绕了一下,原本坐在秦枭对面的他在秦枭身边坐了下来,“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枭挑面的动作顿了下,看向他,目光莫名:“你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我看你的样子,有些担心。”墨寒羽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湛蓝色的瞳眸宛如近靠海岸的海水,其中流动着动人的光芒。 秦枭眼眸深邃,定定看着他,不知想了些什么,伸出手,向他的方向摊开。 墨寒羽打量着他的面色,慢慢接过纸张,打开看了下,发现自己也能看懂上面的字:“两日后的未时,云海路茶烟梧月见……梦梨云。” “这个梦梨云是谁?”墨寒羽抬头,问秦枭道。 “……上一世的人。”秦枭眼神阴晦,提起她,似乎有种别样的情感,“不知为什么会有她的名字。” “上一世?”墨寒羽一愣,看向秦枭,见他似乎对这个名字的感情很复杂,手指一颤,突然浮现出一个可怕念头。 “她……是你的妻子吗?” 第126章 梦梨云 “……啊?” 秦枭一愣,看向他。 墨寒羽不知为何,想到这个可能,心突然跳的很快,有些不安,甚至不敢直视他:“我就是……看你好像对她很在乎,就有些好奇。你不是也说了,你之前活了那么久,总不会没有娶妻吧?” “……”秦枭看着他,皱起了眉。 墨寒羽迟迟没有听到秦枭回答,狂跳的心逐渐平静,忽然难过起来。 “并没有。”秦枭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嫌弃,“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虽然秦枭的话很不客气,但墨寒羽在听到后却猛地放松下来,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喜悦。 “那,她是谁啊?”墨寒羽重新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一个故人。”秦枭微垂眼帘,“所以仇璞玥的比赛我可能不去看了。” “你要去吗?”墨寒羽有些惊讶,“万一是——” 墨寒羽说到一半,自己也觉得这种诈骗的可能太小,闭上了嘴,纠结起来。 “你还是去看比赛吧,不用管我。”秦枭仿佛看出他的纠结,道,“我那天自己去就行。” “你要自己吗?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墨寒羽担心。 “比起我,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秦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在,跟着你父母,不要落单,我也不想看到那天的事重演。” 说罢,墨寒羽也是想到了那天训练场的事,神色沉郁下来。 “知道了……但你真的要一个人吗?” “是的。” 墨寒羽望着秦枭的侧脸,知道他已经决定了如此,不会再有更改,他也知道秦枭对已经决定的事多么坚决,便只得放弃。 …… “送到了吗?” 南宫化雪半靠在床头,隔着帘子问外面站着的男人。 如果秦枭他们在此,便能认出那是面馆遇到的那个人。 “已经送到了。”男人单膝跪地,答道。 “他有什么反应吗?”南宫化雪盯着膝上的金属面板,眼神有些飘散,显然心不在那上面。 男人顿了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好像有些惊讶。” “只是惊讶吗?”南宫化雪低声轻道,蹙起眉头,叹了口气,“下去吧。” 男人应了声是,便消失在了原地。 “还是那么冷漠……吗?”南宫化雪将金属板随手放到旁边,翘着二郎腿,轻点两下下巴,闻着房间的熏香,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 “真是让人期待啊……枭。” …… 翌日,秦枭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带着墨寒羽到仇璞玥的住所,和他们一起训练。 墨寒羽的目光总是往秦枭身上飘,似乎想从他的身上看到什么,却发现秦枭就和往日一样,面色行为没有半点不同,昨日那么大的反应似乎只是场梦。 墨寒羽想起昨日,秦枭在他看完便撕碎了那纸条,甚至回去后用属性劈的只剩一摊灰烬。 “能带我去那个什么茶月一趟吗?”一天训练结束,在回去的路上,秦枭突然问墨寒羽。 墨寒羽看看他,点头同意了。 两人便去了云市一趟,那是座茶楼,看上去全是由上好的圆木搭建,外表古朴醇厚,只是站在外面,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茶香。 “……好昂贵的感觉。”墨寒羽沉默片刻,幽幽道。 秦枭看了一眼,没有评价:“走吧。” “你不准备和仇璞玥他们说吗?”墨寒羽跟着他的步伐,问道。 “不了。”秦枭摇摇头,瞥了他一眼,“本来都没打算和你说的。” 墨寒羽听他这么说,嘿嘿一笑:“那不是你对我好嘛,能和我讲这些。” “你不准备介绍给我认识吗?”墨寒羽眨眨眼,就像看不到秦枭的排斥一样,凑上去问他。 “不准备。”秦枭无情地推开了他。 “真让人伤心啊。”墨寒羽反握住他的手腕,也不气馁,捏着他的手指,“枭……她是你的朋友吗?” “……不算。”秦枭想到什么,眼神微暗,转移了话题,“你还是先多关心一下仇璞玥的比赛吧。” 墨寒羽听他说这个,顿了下,叹了口气:“这也没办法啊,能做的都做了,努力也努力过了,只能到时候看了。” 秦枭也跟着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知道会这么麻烦,当时我就不提醒她了,就不用整天这样了……本来就是想来看个热闹的。” 墨寒羽好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 两天眨眼过去,到了比赛那天,仇璞玥一大早喝了三大杯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仇璞玥和他们约着,上午看了柳卿风的比赛。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彩,也毫无悬念地赢了下来。 仇璞玥望着场地中长身玉立的柳卿风。狂风呼啸,掀起微长的衣袍,卷起稍长的发丝,却始终无法撼动那挺拔的身影。 比赛结束,柳卿风朝对手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下了场。 “精彩啊。”吃饭时,仇璞玥还双眼发光,感慨道,“他果然很厉害。” “那你呢?”旁边的尹玺晦冷不丁道。 仇璞玥:…… “下午就要到了啊。”墨寒羽看她表情,也是觉得有趣,故意逗她。 “……别念啦。”仇璞玥捂住额头,一想到下午的比赛,连吃的胃口都没有了。 “好了好了,吃吧。”尹玺晦给她夹了一筷子,“吃饱了才有力气。” “也别吃太饱。”秦枭幽幽开口,“万一吃撑了直接睡过去了。” 仇璞玥:…… “呜——”仇璞玥捂住脑袋,受不住似的 “别说了……” 墨寒羽见她压力实在太大,也不逗她了:“没有关系,就算这局输了,不还有机会吗?压力不要太大。” “就算没拿到名次也没什么。”秦枭夹起一片肉,慢悠悠道,“大不了就像我说的那样,回去把他们都杀了,再——” “吃饭,别说话。”墨寒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同时庆幸他们坐的是包厢。 秦枭:…… 秦枭瞥了他一眼,真的不再说什么了。 仇璞玥越吃越没胃口,最终放下筷子留下句“我去看看羽烬他们”便离开了。 “你没给她做心理辅导?”秦枭靠在椅子上,看向尹玺晦,“我还以为你会安慰她。” “说过了,没有用。”尹玺晦慢悠悠地说着,抬起眼看他,“你下午有事?” “嗯。”秦枭点点头,“是有些事。” 尹玺晦见他没有想说的意思,识趣地不再问,又吃了几口,也放下筷子要去找仇璞玥。 “你和他一起吧。”秦枭看向墨寒羽。 “啊?”尹玺晦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墨寒羽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站起了身:“我和你一起,走吧。” 尹玺晦有些意外:“那秦枭——” “他想多吃点。”墨寒羽面无表情,拿起旁边的外套,看向尹玺晦,“一起吧。” 尹玺晦看看面色平静的墨寒羽,又看看淡然的秦枭,眨眨眼,没再说什么。 …… “您好,请问您的名字是?” 秦枭掐着时辰,在未时中间去的,刚到茶楼,便有身穿素色裙袍的女子向他迎来,笑靥如花,并没有因为他的年幼而有所请示,颔首轻声问道。 “秦枭。” 女子梳着古时的十字髻,发簪由光滑的桃木制成,化着清淡的妆,嘴唇轻点一抹嫣红,笑起来宛如桃面含春,眼波流转,犹如一汩清泉。 “已经约好了是吗?”女子听到秦枭的名字,眼眸一动,拿起旁边的书册翻了下,笑着对他道,“跟我来。” 秦枭跟着她上了楼。楼中弥漫着浓郁的茶香,路过几个房间,能隐约听到其中弹奏的乐曲。 女子将秦枭引到一处独立的房间,只是房门,便和其他的有所不同,两扇推拉的宽大木门,上面雕刻的花纹繁杂秀丽,一看便知这房间与其他的不同。 很高级。 秦枭想着。 “她已经在等您了。”女子为秦枭拉开房门,等到秦枭进去,再慢悠悠地关上。 听到身后闭合的声音,秦枭没有回头,打量着房间的装饰。 这房间很大,还设置了玄关,绕过放着花瓶盆栽的架子,引入眼帘的是一展巨大的屏风,紫红色的木板上似乎刻了很多图画,但秦枭没有兴趣仔细看,只是顺带扫了眼,便绕了过去。 宽阔的厅中摆放着方形茶几,旁边便是一张宽大的木床,床前垂着纱帘,里面似乎躺着人。 秦枭看看面前的茶几,盘腿坐了下来。 茶几旁点着炉火,上面坐着茶壶。茶盘上摆着一小巧玲珑的紫砂壶,还放着两个茶杯,里面的茶水还冒着烟,显然刚倒进去不久。 秦枭看看面前的床,等了片刻,没有听到说话,起身走了过去。 刚走到床边,便看到里面的人猛地坐了起来,一撩帘子,和他对上了眼。 那人见到秦枭,愣了下。 “你走路怎么还是没声啊?”南宫化雪看着眼前面色复杂的小孩,眨了眨眼。 秦枭盯着她,目光复杂,眼中掠过什么东西:“你……” 南宫化雪见状,想到什么,轻咳两声,正色问道:“你叫什么?” “……”秦枭没有回答,静静地站在那里,眸色变化莫测。 南宫化雪见他不回答,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傻,又想了想:“你……来这里,是因为——” “梦梨云。”秦枭开口打断了她,“你在搞什么?” 南宫化雪听到这话,眼睛猛地一亮,惊喜地看向他,笑容越发灿烂:“我就知道是你,枭——” “我问你怎么会来到这儿的!”秦枭突然声音一厉,迈步上前,刚做出抬步的动作,就见面前的女人猛地窜了出去,躲到床的另一边,警惕地看着他。 “……你过来,我不动手。”秦枭强忍下额角暴起的青筋,缓慢道。 “我不信!”南宫化雪没有半点迟疑,嚷嚷道,“我一过去你肯定该打我了,我还不知道你?笑话。” “我说真的,你过来。”秦枭耐着性子。 “哈哈!”南宫化雪毫无感情地大笑两声,斩钉截铁,“我不!” 秦枭:…… “我和你说,现在你是在雨华落云!”南宫化雪瞪着眼,扒着床框,“你知道我什么身份吗?啊?竟然想对我动手……我告诉你不要太放肆。” 秦枭突然笑了下,扭过脸。 南宫化雪觉得他是被气笑的。 “那我过去。”秦枭说着,想迈步上前。 “不用!”南宫化雪眼一瞪,手一指,“你就给我站在那儿,不准过来。” “男女授受不亲,保持距离。”南宫化雪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秦枭:…… “我不做什么,你和我说你是怎么来的。”秦枭深吸口气,看着她说道。 “我就这么来的呗……”南宫化雪转了转眼球,想到什么,理直气壮起来,“我还没说你骗我呢,你牛什么?明明是你先骗我的,现在搞的我还挺心虚,你——” 南宫化雪似乎想到什么伤心的事,说着说着泪唰地掉了下来:“你怎么能骗我啊?都被人削成那个鬼样子了,你还和我说你没事……” 南宫化雪哽咽两声,终于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个狗东西就知道骂我,整天骗我说没事没事,都他娘被人砍成那狗样子了还没事呢……” 秦枭听她这话,顿了下,眼神有些复杂。 南宫化雪像是找到了个发泄口,泪水鼻涕涌了出来,边擦边道:“你还和我说什么……说你好得很,有办法逃,你倒是跑啊,娘的骗我给你送刀,好家伙我走到半道听说你要死了,马不停蹄地跑过去,结果就看到你那个鬼样子……我难道就不会伤心、不会愧疚吗?呜呜……” 秦枭见她这样,心软了些:“我早和你说过了,不是因为你……” “你说的几句有真的啊。”南宫化雪擦着眼泪,一屁股坐到地上,冲他喊道,“搞得像真的一样……你不是要找墨泽吗?怎么就甘心那样死啊……” 秦枭走近,刚准备说什么,猛地被其抱在怀里。南宫化雪埋到他的胸前,哭的越发凶了。 “我都害怕我认错了呜呜,吓死我了幸好认对了……” 秦枭:…… 秦枭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给她些安慰。 南宫化雪抽泣着,视线早被泪水模糊。转世后,午夜梦回,每每想起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身影,心中都会一阵刺痛,懊悔的情绪将她包围,压的她喘不上气。 不知哭了多久,南宫化雪才慢慢从秦枭的怀中钻出来,看到自己留下的印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抽出旁边的纸巾给他擦擦。 “……”秦枭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似乎有些无奈,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阻止她的动作,“所以,你怎么来了?” “那天……你师父不是来了吗?”南宫化雪坐在地上,给他擦着衣襟,回忆着,“我就拜托他带我过来了……” “就这么简单?”秦枭怀疑。 “当然,我骗你干嘛?”南宫化雪撅着嘴,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我又不像你……我有什么说什么。” 听着她内涵的话,秦枭揉了揉眉心,闭了闭眼。 “传纸条的是你什么人?”秦枭想到先前的那个人,问道。 “我亲卫。”南宫化雪提起这个,自豪地抬起下巴,“没想到吧,嘿嘿……” 胸前的污渍差不多擦干净了,南宫化雪便随手将纸巾丢进垃圾桶。秦枭看着她这张脸,突然感觉有些面熟。 “怎么——” 南宫化雪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刚想发问,猛地被捏住下巴,被强迫抬起了脸。 忽略南宫化雪疑惑的眼睛,秦枭捏住她的下颚,捏的两边的脸颊都陷进去了些,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容。 “你……”秦枭怀疑地眯起眼。 南宫化雪以为他看出来了,有些紧张,眼怀期待地盯着他。 “那天吃古董羹……你是不是坐在旁边易容了?” 第127章 你也来 南宫化雪:…… 不是,当初宣布大赛开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一点妆都没化,你没认出来,我出去吃个饭,易了全容你倒是认出来了? 南宫化雪虽然无语,却也了解他,知道他一般都不会关注皇帝什么的,便只是撇了下嘴:“是我。” 秦枭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松开了手:“你是那天认出来的吗?” 南宫化雪:“不。” 秦枭:? 南宫化雪嘿嘿一笑:“我是让人搜集消息,看到那个墨寒羽,猜出来的。” 秦枭:…… “你如果在这儿,肯定还是会找他的吧。”南宫化雪说起这个,眼神微暗,“所以看到他的脸,再听说你的一些事迹,大概就猜出来了。” 秦枭看着她的神色,大概知道她想了什么,摸了摸她的脑袋:“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南宫化雪道,“我听说了。” “听谁说了?” “皇室秘笈中讲了。” 秦枭点点头,突然感觉有一点不对劲,看向她:“什么秘笈?” “皇室秘笈。”南宫化雪贴心地重复了遍,面对秦枭吃惊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自得,摇着脑袋,“没想到吧……” “你今年18?”秦枭从头到尾扫了她一眼,坐了下来,眼神有些奇怪。 “是的。”南宫化雪抿着唇,骄傲地抬起了脑袋,“没错,我就是本国的皇帝陛下。” 秦枭:…… 秦枭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你那是什么眼神?!”南宫化雪对上秦枭的目光,有些炸毛。 “不……没什么。”秦枭说着,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雨华能存活到现在不容易啊……”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够了。” 南宫化雪受伤地扭过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荒诞无度的人吗?” “倒也不是……”秦枭看着桌上的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那王霁呢?我听到些传言。” 秦枭说着,看向她:“你和他什么关系?” 南宫化雪听他提起这个,猛地一顿,眼珠乱动,似乎有些心虚。 秦枭见她这样,慢慢眯起了眼。 “就是……挺复杂的吧?”南宫化雪抬头望天,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怎么说,我还挺喜欢他的,他是真的厉害啊……我的天,那人,真的是……” “所以,你们现在什么关系?”秦枭不为所动。 南宫化雪:…… “就,我感觉就是他馋我身子我也有点但目前还什么都没发生的关系?”南宫化雪眨眨眼,试探道。 秦枭:…… 秦枭:“你也馋自己的身子?” 南宫化雪:“……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的表达问题。”秦枭冷色道,支起了脑袋,“他有欺负你吗?” “那倒没。”南宫化雪挠挠头,“他对我还挺好的……其实一直到三年前,他在我眼里还是个有些凶狠的小孩儿。” “小孩?”秦枭突然扯了下嘴角,“你现在也还是个小孩。” “诶诶诶——”南宫化雪打断,瞪着眼睛看他,不满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今年——十八了!” 秦枭:…… 南宫化雪特地将“十八”咬重拉长了音,抬起下巴看他,伸手点了点他的头顶:“而你呢?现在是个仅有十岁的小屁孩儿,按理说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你应该跪地上磕头叫我声陛下,痛哭流涕地感谢我能召见你呢……” 南宫化雪特地夹着嗓子,摇着脑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秦枭:…… 秦枭看着故作傲慢的梦梨云,突然笑了下,勾起唇角:“那么……陛下,能——” “诶诶诶,算了算了。”南宫化雪听他这么叫自己,只觉得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连忙抖了抖,“就说说,别当真。” 南宫化雪看了眼秦枭的神情,知道他想了解,咳嗽两声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顺着说了下去。 “提起我和他的初见啊……那应该是我七八岁的时候吧?”南宫化雪回忆起来,拿着茶杯慢慢抿着。 “当时是晚上,我在皇宫的花园里,一个人蹲在那草丛里挖知了猴——” “等等,你挖什么?”秦枭听着感觉不对,打断她,有些不可思议。 “挖知了猴啊。”南宫化雪没有感觉丝毫的不对,还兴致勃勃的,“你是不知道,那皇宫里树木可多了,每年都有很多蝉,我那年就想着挖桶炸了尝尝……” “……好了,你继续。”秦枭不想听她说这些,示意她继续。 “嗯嗯。”南宫化雪点点头,继续回忆着。 因为她那皇帝爹不允许她做这种事,所以那天晚上,她谎称睡觉后,避开侍卫,一个人拿着一小铁铲子和一小桶跑去后花园中挖。 因为害怕被发现,她专门跑到花园深处,草木横生,某个不起眼的树下,开始挖坑。虽然一铲子下去就感觉那地方的土有什么不对,但当时以为是自己还小,对这些感知有所误差,就没多想,继续挖了下去。 挖了一会儿,没挖到一只知了猴。南宫化雪当即就有些奇怪,又是一铲子下去,铲子的触觉不太对劲。 她皱了下眉,将土里的东西扒了出来,发现那是个沾满泥巴的人头。 “——人头?” 秦枭坐直,质疑道:“皇宫里面?” 南宫化雪点了点头:“是啊,但当时我没多想,就又铲了几下,才发现不对。” 秦枭点了点头,虽然慢了半拍,但能意识到有人将尸体埋到花园也是可以—— “那人头明显是新的啊!我还能闻到血味呢!”南宫化雪提起这个,情不自禁地重重拍了下膝盖,激动道,“那肯定就是新挖的坑,那我在别人新挖的坑里怎么可能挖的到知了猴?” 秦枭:…… 秦枭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嗯?你说对不对?我觉得我说的没错啊?”南宫化雪看看秦枭的脸色,依旧无知无觉。 “……”秦枭心累地看了她一眼,将满肚子话咽了回去,放弃似的叹了口气,“没事,你继续。” “是吧,我当时就想到了——”南宫化雪得意一笑,继续和他说。 南宫化雪感觉到不对后,想了想,将人头埋了回去,还拍平了土,又换了个角度,继续挖,这一次没挖多久就挖到了一只手。 秦枭:…… 她看着露出土壤、青白交错的手,依稀还能看到隐藏在土下的小臂,因为刚才没注意,一铲子下的有点狠,还铲掉了两根手指。 南宫化雪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按理来说,这里,大概,似乎,不应该出现尸体来着。 南宫化雪盯着自己铲子里的指头,想着。 但怎么说,毕竟她还是个年仅几岁的小孩,这种事情不是她能管的。 所以南宫化雪并没有想要怎么样,只是又将其土推了回去,拍平了。 她只是想挖个知了猴,怎么就这么难? 南宫化雪现在提起,还不禁叹了口气。 秦枭:…… 但是她没有放弃,大概估摸了下,提着自己的小桶,想要跑去另一棵树下看看,还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了脚步声,同时似乎踩到了什么,旁边草丛倏然传来沉重呼吸声。 南宫化雪顿了下,往那边看了一眼,本来没打算管,但是那边藏的人似乎已经意识到她发现了自己,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脚下,还没等南宫化雪做什么,迅速缠绕到她的脚脖,一把将她拽进草丛。 南宫化雪还未来得及惊呼,便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掐在她的脖颈,只需稍稍用力,便能拧断她的脖颈。 “别出声。”一道充满狠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身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也不知是谁的。 听声音,年纪似乎并不大,攥着她的手还有些颤抖。 南宫化雪不知来者是谁,但极大可能是凶手,她也没想出手,自己被他紧紧箍在怀中,那手指十分用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南宫化雪思索了下,伸出舌头舔了下那人的手心。 那人似乎受到了惊吓,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手指一颤,松了些。 南宫化雪趁着这个机会,连忙扭头,瞪大那双单纯好看的眼睛,试探勾起凶手的恻隐之心,装傻充愣混过去。 “我……就是想挖点知了猴,你别告诉别人。” 没办法,她不想动手,这凶手好像还挺小,傻不愣登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话惊呆了。 那人的整个身影都隐藏在黑暗中,她看不见其神色样貌,只觉得那凶涌的杀气似乎淡了些。 见其顿住,南宫化雪眼神微暗,察觉到脚步越来越近了,想要叫人,还未有所动作,突然眼前一黑,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醒过来,便看到几个侍卫围着自己,目光关切,周围还有许多人,似乎在做什么。 “殿下,您没事吧?”服侍她的侍女拉着自己,眼中满是惊恐。 南宫化雪起身,发现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刚想往那树下看,便被人挡住了视线。 “那边没什么……殿下,您身体还好吧?” 南宫化雪站起身,知道那尸体被发现了,没说什么,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侍女将她带回宫,皇帝爹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问她知道什么。南宫化雪不想沾染事端,做出被吓傻的样子,一问三不知。 但尽管这样,她爹还是知道了她半夜不睡觉跑出去挖知了猴的事,气的直接关了她三个月的禁闭,等到她可以出门了,知了猴已经挖不到了,周围也早已没人再提当日晚上的事。 南宫化雪说完,秦枭还捂着额头,久久回不过神。 “那你……现在当了皇帝,挖到知了猴了吗?”秦枭沉默片刻,迟疑问道。 南宫化雪:? “——不对。” 南宫化雪还未开口。秦枭自己便发觉了问题的荒谬,抬手制止了她:“你先等会儿,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知了猴。” 南宫化雪:…… “……所以,那个挟持你的人,就是王霁?”秦枭回想着她的话,皱眉,“你是怎么确定的?” “当时我爹还在,临终前叫过他。”南宫化雪说道。 当日事情过后,南宫化雪本以为那凶手早就被捉住杀掉了,没想到几年后又见到了。 那是12岁的冬天。落云下了雪,雪花漫天飞舞,将周围的一切都银装素裹,花园的池水也结了冰,冰厚到可以在上面踩着走的程度。 当时皇帝爹的身体出了点状况,医师什么大把大把地找,成批成批的来。 虽然南宫化雪对她爹要走没什么特别的想法——那老头都活几百岁了,但因为他爹对她确实不错,便一有空就帮着那些医师熬药找药材搓丸子,其他时间就陪在他的身边。 那天应当是初雪,足足下了两天,她爹正巧那几天状态转好,便不用她陪着,她便自己在皇宫溜达。 看到湖面结冰,便想着跳上去滑,尽管身边的侍卫拼命阻拦,却还是没拗过她,只得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生怕她落水。 南宫化雪对他们的担心很不理解,好歹她属性觉醒了那么久,自己也有修炼,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落湖里淹死。 南宫化雪玩了会儿,便感觉有道莫名的目光落到身上,有所感觉地朝一个方向看去,见一从未见过的青年正站在湖边,正正盯着自己。 如此冷的天,即使是火类属性的她都裹了一层薄薄的袄。那青年却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一般,穿着垂到脚踝的墨青色长袍,寒风吹过,掀起他的袍边,能看到他里面只穿了件单衣。 青年容貌昳丽,唇红齿白,睫毛染上了几片雪花,能从中看出他很大可能不是火类的属性。 南宫化雪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那个青年,而是站在他身边的皇帝。两人身边站着几名侍卫,她的侍卫低头站到皇帝身后,一声都不敢吭。 南宫化雪:…… 她爹定定看着她,缓缓的,深深吸了口气。 南宫化雪见状,一个激灵,没等她爹开口,立刻要跑到他的身边,却因为太着急一个没注意释放出些许炁,火热的炁顺着脚尖一绕,脚下的冰瞬间融化,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掉下去。 幸好她反应及时,一个前扑紧紧抓住面前的冰层,将湿透的脚踝从冰水里抽出,头也没敢抬,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面对父亲复杂的神情,南宫化雪扬起一个泛着傻气的笑:“我就是……看看那冰冻的结不结实……” 看着皇帝越发黑的脸色,南宫化雪缩着脖子,说话声越来越小,最终轻轻跺了下脚,自己烘干了自己的鞋袜,闭上了嘴。 “那……结实吗?” 父亲身边的青年突然开了口,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南宫化雪一愣,看向他。 她有些惊讶。 一个是因为他敢在父亲面前用调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一个是因为他的声音。 虽然他的声音变了很多,但她还是听出来了,那晚挟持的人……就是他。 “你是谁啊?”南宫化雪想知道他的身份,便问了出来。 那青年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直白,顿了下,两眼微眯,露出一个笑容:“臣王霁。” 王霁? 南宫化雪一愣,还未说什么,就听身边的父亲开了口:“他是如今王家的家主,自从你父亲死后,这么些年也是辛苦你了,干的很不错。” “陛下谬赞了。”王霁微微低首,眼帘微垂,遮掩住眸中的思绪。 南宫化雪看看他,又看看父亲,感觉其中有所事情,但她不想接触这些,便想找借口离开。 “跟我到书房吧。”皇帝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对上了父亲浑浊而锐利的眼睛。 “化雪,你也来。” 第128章 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南宫化雪一顿,想要拒绝,但对上父亲的眼神,还是点头答应了。 进到暖洋洋的房间,皇帝让王霁先在外面等着,将她带进了里间。 “化雪,最近学习怎么样了?” 她爹刚坐下,就开始考量她的功课。 南宫化雪一顿,低下头,实话实说:“属性一直在修炼,那治国什么……也在学?” 提到后半句,明显声音虚了不少。 皇帝不出所料,叹了口气。 南宫化雪眼珠一转,笑着打哈哈,刚想抱着他胳膊撒娇:“爹,我下次肯定——” “你这已经是这个月第20次这么说了。”皇帝长叹口气,目光带着浓重的失望,“这个月才过不到10天。”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对上他的眼神,顿住了,老老实实缩回了手,低下头。 “化雪,我死之后,该是你继承皇位的,知道吗?”皇帝开口,语气带了些许沉重。 “知道……”南宫化雪开口,“但我想着爹你不是身体还硬朗——” “不行了。”皇帝闭了闭眼,“我若冲不去这一关,便是到大限了。” “……”南宫化雪沉默下来,没有回话。 “化雪,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一直以来都隐藏的很好。”皇帝握住她的手,将其放在手心,温声道,“你从小就知道躲避是非。但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你逃避就能解决的,到时候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明白吗?” “……明白。” “你觉得,外面的王霁如何?”皇帝突然话头一转,问她。 “……很年轻?挺好看的?”南宫化雪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眨了眨眼,试探道。 皇帝看着她,目光有些复杂,不知想了什么,摇了摇头,叹息了声:“罢了,你去吧。” 南宫化雪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向外面走去。 走到外厅,王霁正拿着热腾腾的茶杯,轻抿着茶水,看到她出来,朝她轻笑了下,行了个礼。 南宫化雪看看他。青年五官青涩,眉间却隐隐藏着戾气,目光深邃,看人时似乎总带着审视,整个人杀气很重,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 只有仅仅一瞬,南宫化雪恍然间,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尽管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未显,回应着点了下头。身后有人叫他,王霁便起身走了进去。 两人只打了个短短的照面。南宫化雪几乎就肯定他就是那晚的人,为此,还专门派出了人去查,但一切并不顺利。 南宫化雪隐隐感觉到是皇帝故意阻挠,便没有再继续查下去,就让这个命令搁浅下来,开始专心修炼。 渐渐的,她会时不时地从各种渠道接收到有关王霁的信息。大部分是讲他多么冷血,似乎因为叔叔觊觎家主的位置,便将他们一家杀绝,还不允许任何人反对,如果有所抗逆,同样用以武力镇压。 南宫化雪听到这个消息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当日见到的样子,那彬彬有礼的模样,始终无法和传闻中那凶残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虽然南宫化雪上一世也只活了二十多年,但加上这辈子的年岁,导致她看王霁总是会不自觉代入长辈的视角。 而实际上,南宫化雪对这种做法并没有产生什么反感,只是感叹这小年轻还挺厉害,能一个打那么多…… 也有一部分前世的原因,让她并没有全部相信所谓的传言。她曾听父亲提起过,王家本是帝国第一大家,无论是家族底蕴还是实力,都算得上顶尖,人才层出不穷,甚至一度有人拿他和其他小国相提并论,也不知是否暗中提醒当权者。 但就在王霁的前前任家主时,出现了意外,当时家主上位时太过年幼,无法镇住旁系的成员,几次反动,想要取而代之。 虽然那任家主拼尽全力保住了位置,但家族还是被分割裂成几小支,其中留在落云的主支受到此次事件的影响,一下子从云端跌至泥沼。其他姓氏的家族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发展起来,分据地位钱财,从原本的一家独占鳌头变成了几家鼎立。 此次事件对王家的影响太大,近乎到了断臂断腿的程度。后任家主韬光养晦,逐渐恢复元气。而这一任家主,王霁,行事张狂不顾后果,上任时年仅十岁出头,但手段狠戾做事果断,从不给自己留半点余地。 甚至仅仅因为一些不确定的传闻,将他父亲那一辈的兄弟姊妹赶尽杀绝,直到没有可以再威胁到他家主地位的人,才肯罢休。 随着时光飞逝,王家的名头越来越响,甚至有希望恢复当初的鼎盛时期。但就在这时,王霁突然沉寂下来,没有半点要往前一步的打算。 有关王霁的传闻源源不断地传进她的耳中,南宫化雪当然不会认为只是凑巧,特别大多还都是负面消息。 南宫化雪隐隐知道是谁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也能明白皇帝的目的——他在给她上眼药,告诉她王霁不是什么善茬,甚至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南宫化雪并不明白其原因,她隐约察觉王霁似乎在和皇帝做什么交易,有些家族想来弹劾王霁,会被皇帝三言两语劝退,而正顶风口的王家,也没有再前进一步的打算。 终于有一天,放置许久的命令被重新提起——那天晚上,后花园的人,就是王霁。 南宫化雪对这个早就知道的猜想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没过一段时间,她爹便病倒了。 听医师说是她爹年轻时和人争斗受了重伤,落下了病根,这一次又没冲破这一关,已然到了极限。 望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南宫化雪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就要死了? 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自己似乎才刚刚睁眼,看到这一世的父亲…… 这一世,发生的一切都恍如昨日。 只是几天的时间,原本神采奕奕的父亲此时犹如干枯的老树,伸出他那瘦弱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想寻找几分慰籍。 南宫化雪坐在床边,回握住他的手,静静看着他。 “我知道……这些年来,对你有所忽视。”老皇帝开口,目光似乎已经失焦,直直盯着天花板,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 “没有将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皇帝……是我的失责。” 听到这话,南宫化雪心情很是复杂。 按照常理来说,她在12岁的时候就应该去到那些顶级的炁修学院进行修炼,本有机会接触到更广阔的人脉,结交更多地方的人,见识更多强者。 她本可以比其他同龄人拥有更加丰富的青春。 但因为老皇帝的身体、还有一部分的忽视,她一直以来都藏在深宫,从小到大没有过什么伙伴朋友,一直都是一个人。 从她觉醒后,除了修炼就是学习什么治国理政,而皇帝越来越重的病又时刻缠绕着她……很长一段时间她过得又忙碌又痛苦,看到那些东西就烦,感觉自己根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料,甚至一度想要逃离。 但最终她还是坚持下来,用着极其平庸的表现。望着失望的父亲和老师,南宫化雪有些伤心。 而她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可难过的,难过的应该是担忧自己后继无人的皇帝、是怎么都教不出优秀学生的老师。 南宫化雪望着面容苍老的父亲,抿了下唇,没有接话。 其实她之前也有劝过他,让他放弃自己,再生个或者再找个旁系的其他有天赋的孩子,但皇室血脉本就稀薄,她的父亲只有一个弟弟,还失踪几十年了。其他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中间也实在找不出比她还厉害的,只能作罢。 南宫化雪沉默下来。皇帝仿佛很是疲惫,闭上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 四周一片寂静,寝宫空旷宁静,落针可闻。 听着轻的不能再轻的呼吸声,南宫化雪怀疑面前的人随时会撒手人寰。 “化雪。” 突然,皇帝开口,像是终于做出决定,睁开了眼。 “您说。”南宫化雪有种预感,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对话。 皇帝倏地用力,握紧了她的手,眼睛已经无法聚焦,看不出眸中的任何神色:“……抱歉。” 南宫化雪愣住了,定定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还没等她想明白,身后传来开门声,回头,还没看清来者,倒是先听到了他的声音。 “抱歉,陛下。有些事耽误了。” 青年的声音有些低沉,走到床前,似乎才看到她,微微颔首,打了招呼。 “……化雪,出去吧。”皇帝开口。南宫化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王霁,没说什么,像往日一样,听话地走出了寝宫。 望着周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虽然还未绽放,但欣人的香味已幽幽传出。看着眼前宜人的景象,闻着清淡的花香,人的心情会不自觉地好些。 但南宫化雪并没有,微风吹过,倒是感觉了些许冷意。 她伫立在寝宫外,毫无感情地扫过周围的侍卫,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房门开启的那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有可能是几个小时,门终于开了。 “……殿下?”王霁出了门,看到她的那一刻,有些惊讶。 南宫化雪回头,看向他,没有开口。 王霁对上她的目光,明白了什么,颔首低眉,肯定了她的想法:“现在,或许应该称呼您为陛下了。” …… 对于王霁会帮自己,南宫化雪一开始也有些疑惑不解,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陛下,在自己还没有能力独当一面时,寻求援助是很正常的。”男人笑着,轻轻伸手,帮她挽起脸庞掉落的发丝。 冰凉的手指暧昧地划过脸颊,男人眼神幽暗,慢条斯理地说着。 “但是需要报酬的……” 南宫化雪看着面前微微低头的男人,这次的低头并不是出于礼节,而是出于一种俯视的姿态,凝视着她。 南宫化雪这才从长辈的视角脱离出,仔细打量着充满侵略气息的男人。 之前一直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此时轮到自己切身接触,听到他的话,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也许是她沉默的有些久,王霁有些不耐,轻挑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说实话,王霁长的不能说可以,甚至能说的上完美,身材也是很好,虽然不知道他的修为,但能从那些传闻中推测出绝对不弱。 而且从父亲去世后,他也确实帮了自己不少,能力什么也值得肯定。 南宫化雪想着,脑中却突然间浮现一个念头。 他帮自己,是不是也有一部分皇帝的原因? 她之前有调查过,那天晚上的尸体并不是宫里的人,而是王家旁系的某个长辈,都调查到这个程度了,她不认为皇帝会不知道是谁干的,而后面放任王家发展,又让她故意听说王霁的事,见到他…… 这不会就是她爹和王霁的交易吧? 南宫化雪倏然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如果这么来说,那王霁手上有那么多皇室的权利,似乎就说的通了。 “当然,陛下感到冒犯也是正常的。”见她许久不说话,王霁倒是退了一步,笑道,“陛下当然能决定是否接受臣的协助,若是无法忍受,便——” “……我知道了。”没等王霁说完,南宫化雪开口,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但现在她也没什么好的选择。虽然她修为还行,但面对各方压力,还是有些撑不住。 更别说她对势力的拉扯实在一窍不通。 这种情况下,找一个有能力撑住的人,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你帮我。”南宫化雪说完,扭过了头。 这个时候,南宫化雪想到父亲去世前说的最后那句“抱歉”来,也是有些明白了。 其实就算皇帝真的是拿她换取王霁在他死后的扶持,她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没有哪个皇帝能忍受在自己死后,自己那延续千年帝国分崩离析。 于是她答应了王霁的要求,也答应了让他一同入住寝宫的请求,看着他成天为了维持政权而奔波劳碌,从他入住以后,时常在半夜被满身煞气的他惊醒,从他的贴近中,能闻到抹淡淡的、怎么都洗不净的血腥。 等到事情结束,南宫化雪舒了口气,同时也感慨老皇帝果然慧眼识珠,这人办事是真厉害,让她自愧不如。 而经过她的观察,发现王霁不喜欢被质疑,也不喜欢强势的人。于是她顺着他的喜好,整天无所事事,修炼也不敢让他发现,藏着掖着,扮演着一个无能却不甘的傀儡皇帝——虽然现实可能确实如此。 本以为在事情结束后,他会强制收取那所谓的“报酬”,但没想到的是,他似乎对这种事有什么执念,她不愿意就真的不强迫,几年下来连亲吻都很少。 她也会试探地说出一些酸话,听着阴阳怪气却在他的容忍范围内,让他觉得自己对权利还是有所不甘,却又无力做什么,以此来让他安心。 但不知怎么,今年他突然就变了,开始让她接触政事,让她学着批改各地各家的文册,了解她的修炼进程,时不时地还会和她切磋。 对于王霁的这番动作,她感到毛骨悚然,不知道他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有想放权的意向,但她是真的不想接触这些。可是想想自己之前演的那些权欲熏心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学。 她觉得王霁不喜欢比他强的人,虽然自己也确实没他强,但感觉暴露修为还是会引来麻烦的猜疑,所以总是在切磋时演戏,表现出明明很努力却始终没有进展的样子。 王霁看到她这个样子,并没有什么安心的神情,反而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南宫化雪捂住脑袋,话语带着几分崩溃,盯着茶盘:“我是真不想再看到那些炁导了,我的亲娘那些人什么都写,有些连自己今天吃了几个桃、邻居打了什么架都写,你说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病啊?还是有什么暗语?那我改完王霁也没说啥啊?” 秦枭:…… 第129章 万一他忘了…… 南宫化雪提起这个,越说越来劲:“诶我是真不明白,有些连离婚改嫁都和我说,我记得有个人一个月娶两个了,真绝啊。” 秦枭:…… 秦枭感觉再让她说下去,她能说一天,便打断了,换个话题:“那他看你看的紧吗?” “一开始看的挺紧,几乎不让我出皇宫一步。”南宫化雪似乎说的嘴有些渴,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事情结束就好多了,这两天他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我就正好把你约出来了。” 秦枭:“……所以,你其实对他有意思……你喜欢他什么?” “厉害啊。”南宫化雪眨眨眼,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个梨,开始咔嚓咔嚓啃,“干事利落,对我也好……长的,也好看……嘿嘿。” 说着,似乎想到什么画面,嘿嘿傻笑两声。 秦枭:…… “你不担心他哪一天背叛你吗?”秦枭揉了揉眉心,闭了下眼。 “嗯……不知道。”南宫化雪实话实说,“但我觉得如果他有这样的野心,早在前两年就该这么做了,没必要给我演这一出戏。” “人是会变的。”秦枭说着,垂下眼帘,“如果他哪一天想对你做什么,你有能力反抗吗?” “我有能力逃跑。”南宫化雪认真道,“虽然我打不过他,但以我的实力,跑还是可以的。” 秦枭:…… 也许是看秦枭有些无语,南宫化雪顿了下,试图解释自己的行为:“主要是我也没啥野心,当皇帝不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强吗?这些年王霁推行政策,让普通的家庭也有条件觉醒,不只是那些世家,还掏钱资助创办各式的学院——虽然还是比不上那些老牌的顶尖学院,但也给了更多小孩上学的机会,有了除炁修外有更多的选择。” “雨华确实也在进步不是吗?”南宫化雪咬着梨,眼神淡漠,“所以我觉得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好了。一个帝国需要的是能如太阳般照耀温暖子民的帝王,只要能让这个国家富强安康,谁来都无所谓吧?” “如果他要当皇帝,或者找到个比我厉害的人要推举那个人当皇帝,我觉得也行。”南宫化雪对这些东西看的很开,“只要能维持现在安稳向前的步调,谁当都无所谓。” “害怕的就是没本事还要硬撑,最后搞得这么大的帝国割裂,战火四起,皇帝没做好,民众活的也不咋地,那才是真的失责。”南宫化雪将梨核扔进垃圾桶,又掏出个苹果,“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啊?这次的大赛策划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呢。” “真的吗?”秦枭挑眉,有些怀疑。 “……好吧,一点点。” 秦枭:…… 看着心虚移开目光的梦梨云,秦枭有些无语,想着她的话,目光暗了下来。 “你看的还挺开。” “那没办法嘛。”南宫化雪开朗一笑,“其实我巴不得不当这个皇帝,去到处走走呢。我这十几年都没怎么出过落云,也没去过那种学院……希望以后有机会吧。” “我的说完啦,你呢?”南宫化雪不想看到秦枭为自己皱眉的神色,转移话题,眼睛亮闪闪的看他,“你和那个墨寒羽,还有那两个小孩什么关系?” 秦枭对上她希冀的目光,顿了下,没有隐瞒,将这些年的经历说了出来,包括和墨泽有关的宝藏。 南宫化雪听了,眼神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先从右手中指的戒指中拿出一幅卷起来的画,递给他。 “你看看这个。” 秦枭接过,展开,看到画像的那一刹,血液近乎凝固。 “这是……” “皇室残留下来的,墨泽的画。”南宫化雪看着他,眉尖不受控制地颤了下,面上平静,“皇室秘笈中有记载有关他的事迹。” 说着,想到秘笈中记载的事情,眼神暗了下来,似乎有些厌恶。 “记载什么了?”秦枭看她,问道。 南宫化雪想到那些事,又看看面前的秦枭,陡然生出几抹不忿:“上面说……他和雨华的开国皇帝,似乎很是亲密。” 秦枭手指一顿,却没说话,似乎在等她往下说。 南宫化雪见他这样,一咬牙将自己从王霁那边打听到的事情同他说了,末了还有些愤怒:“他怎么是这样的——” “不是因为缨帝。”秦枭垂下眼帘,嗓子干涸,“是因为我。” 南宫化雪一愣,意外地看向他。 秦枭将心头血的事同她讲了,说到最后话语有些颤抖:“……但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绝不会要的。” 南宫化雪神情复杂,见秦枭如此,连忙安慰道:“不是你的问题,是他的,你不用这样……” 秦枭没有听进去,脑海中还回忆着她口中的结局—— 肢解烹尸…… 秦枭闭上眼,甚至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如果不是我……他绝不会被那样对待……” 秦枭垂下眼,眸中流露出的悲切令人担忧。 “……” 南宫化雪看着陷入自责的秦枭,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来:“其实……我好像见到过他。” “——什么?” 秦枭猛地抬头,目光宛如利光,照射过来。 南宫化雪嘴唇微干,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又被烫了下,轻轻将杯子放下,看着面前的秦枭,犹豫道:“但我不确定,好像是的。” “那是在上一世,你死后……”南宫化雪提到这个事,眼神又暗了下去,“我本来抱着刀……当时哭的挺凶,就没注意,旁边突然伸出个手。” 南宫化雪回忆起当时,还是忍不住一颤:“他就突然拽着那把刀,我就赶紧抱住,本来想看是谁,但……就没人。” “就只有手在空中,不知道它从什么地方来的,好像有空间裂痕一样,拽着那把刀就消失了。” 听到这,秦枭皱起了眉。 “我本以为是你师父或是其他……但不是,那把刀就消失在了那个世界……要说我为什么肯定——” 南宫化雪说着,从另一只戒指中拿出一用布条包裹的物件,将其递给他。 秦枭刚一接过,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颤抖着手指,缓缓将布条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把三指宽的长刀。 刀身通黑。刀柄用布条包裹,和刀刃连在一起,用于方便拿握,与刀刃相连的地方有一侧凸起。当将它放于太阳光之下,能隐约看到蓝色的花纹,绘制的似乎是什么野兽。 刀的材质很奇怪,摸起来并不像铁,也不像什么瓷器,触感温润如玉,却透着丝丝凉意,其刀刃轻薄,犀利锋锐,似乎能削断世间所有东西。 “——这是我这辈子从国师那里拿的。”南宫化雪看着刀,轻声道,“那老头说是年轻时喜欢收集东西,看到感觉有意思就收起来了,我看到的时候确实在一堆杂物里放着,都落灰了。” 秦枭轻轻抚摸着刀刃,仔细打量着,神色复杂悲伤,眼中蕴着盈盈泪意,似乎随时会掉落。 南宫化雪见他这模样,心里堵得慌,转过脸去:“不过说起来,这把刀到底是什么做的啊?感觉也不是什么金属。” “……我也不知道。”秦枭察觉到自己失态,抹了把眼,摇了摇头,“他给我时没有说明——” 【这是他的骨头。】 一直沉默的计蒙突然开口,声音在脑海中浮现。 【这恶骨应该是当初白泽给他取出来的,没想到给你了。】 “什么?!”秦枭听到计蒙的话,眼眸一缩,不可置信地问道,“骨头?” “什么什么?什么骨头?”南宫化雪见他这样,眨眨眼疑惑道。 【这应该还是他亲自削成的吧?真是没想到。】计蒙嘟囔了句,察觉到秦枭情绪不对,后知后觉地想到邙灵,连忙闭上了嘴,任秦枭怎么问都不吭声。 秦枭又问了几句,见计蒙没有反应,愣愣抬头,对上同样懵的梦梨云,嘴唇轻启:“他说……这是墨泽的骨头。” 南宫化雪:“啊??” 南宫化雪吃惊:“这骨头这么硬的吗?” 秦枭同样懵,回想起那人交给自己时的样子,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东西,他就随便地丢给自己了。 当初,他将自己带到昆仑,那时的他们相处只能说有些融洽,还道不上熟。某一日,墨泽突然问自己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因为自己之前一直跟着柳鸿玉,又被其他事物影响,决定了自己要注重练刀法,便仔细想了下,告诉他想要把刀。 墨泽问他缘由,听他说完,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聊起了其他的。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几天过后,墨泽找到他,像扔破烂似的扔给他一把刀,神色要多随意有多随意。他问起来,告诉他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喜欢就扔了。 虽然听着墨泽的话,感觉这刀好像真是什么没人要的破烂,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之后用起来发现很是厉害,也顺手,便这么一直用了。 ——现在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秦枭都有些佩服他了。 现在想想,当初给他心头血的时候,也是这么随便,拿着这心头血凝成的似玉状东西问他想不想要,想要就给你。 当时秦枭也以为是他不知道从哪儿捡的小石子,毕竟一路上见到那么多玉石,只以为他是从山上哪条河中捡的,就点了点头。 墨泽也就随便地扔给了他,还差点扔到地上。 秦枭想到这个,心情很是复杂,连带着面上都纠结起来。 什么人啊是…… 不对,他不是人来着…… 秦枭痛苦地揉了揉眉心,看看画纸上栩栩如生的人像,叹息了声。 虽然这画的很不错,已经是他见到过最好的了,但还是没有记忆中的那样惊艳。 秦枭将纸卷了起来,想要还给梦梨云,却被拒绝了。 “你拿着呗,我给你就是让你那种做个纪念的。”南宫化雪摆手摇头,“当初我给王霁找到后,为了给你,还专门烧了张假的。” “他找这个干什么?”秦枭感谢之余,有些奇怪。 “不知道,好像是因为一个叫墨寒殇的人吧?诶,他好像是墨寒羽他哥来着。”南宫化雪像是想通了什么,猛地一拍手,“是不是和他墨家有关系啊?” “……不知道。”秦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的是……” 南宫化雪看看他,也是有些无奈。 秦枭垂着眸子,终于喝了口茶,想到什么,问她:“你觉得王霁是什么样的人?” “嗯……我说不上来。”南宫化雪挠挠头,纠结道,“就是你也知道,我不习惯给别人下定义,我就是觉得和他相处起来挺舒服的,就是他脑子里光想那种东西……不过也正常,毕竟他也是个男人嘛。” 说着,叹了口气。 秦枭看看她,还是决定不管他们之间的事了:“那你如果遇到麻烦,可以找我。” “嗯嗯。”南宫化雪笑着点了点头,给他一个戒指,“喏,通讯的。” 秦枭接过,想想自己攒下来的戒指手环,感觉都能开个店了:“和平常的一样?” “当然不是。”南宫化雪手把手教他,“这个可以留影,就是注入炁后可以选择是说话还是留影,你留完影可以给对方传送过去。” 说着,还给他做示范。 秦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你问我他是什么人干什么?是有什么事吗?”南宫化雪看他捣鼓东西,问道。 秦枭犹豫了下,还是将事情和她说了:“我之后可能要去见他,就是……” 南宫化雪听完,表情都不对了:“等会儿,我之前好像听你提到,你和青衣要了蛊,是吗?” 秦枭猛地一顿,回忆自己一开始的打算,别过了目光:“没有。” 南宫化雪质疑地眯起了眼。 秦枭:…… 秦枭僵着脸:“之前不知道,听你这么说了,那就不会了。” 南宫化雪这才半信半疑地收回目光。 “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南宫化雪想想秦枭的事,有些纠结,“要不我去旁敲侧击一下?” “不,你如果主动提起,他会起疑的。”秦枭摇头拒绝了,“算了,到时候再看吧。” 南宫化雪听此,有些愧疚:“抱歉……又帮不上你的忙。” “不用如此。”秦枭倒是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过得好便好。” 听他这么安慰,南宫化雪越发郁闷了。 “要不……比赛结束后我给他下点药,你就赶紧跑,怎么样?”南宫化雪眼珠一转,伸出手指问道。 秦枭:…… 你还挺会想。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秦枭摇了摇头,“总是要面对的。” “那万一到时候他忘了……” 南宫化雪话没说完,对上秦枭难以言表的目光,自己也觉得这可能小的可怜,只能撇嘴点点头。 “哦……” 南宫化雪垂头丧气:“我知道了……” 第130章 很久之前…… 秦枭又和她说了会儿话,看着面前阳光开朗的梦梨云,神色微动,染上一丝笑意。 南宫化雪兴奋地和他说完,望着他的眼睛,突然道:“你变了好多。” 秦枭一愣:“我?” “……嗯。”南宫化雪笑容渐渐消失,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变了太多了。” 秦枭一怔,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不过很快,面前的人自己又笑了起来,眉间染上暖意,温柔地注视着他。 “太好了……你现在。”南宫化雪笑着,却垂下了眼帘,“和之前比起来,真的好了许多。” 秦枭没有接话。 “希望你越来越好。”南宫化雪抬起杯子,轻轻前伸,像碰酒杯似的碰了下,“祝福你。” “……谢谢。”秦枭看着她,将茶水饮下。 …… 望着从楼中走出的秦枭,南宫化雪趴在窗户口,目送他离去。 秦枭似乎感觉到什么,扭过头,直直看向她,朝她笑了下,摆了摆手。 南宫化雪立刻热烈地回应他,笑靥如花,精心梳好的发型微微松散开,发丝一绺绺地垂了下来。 望着逐渐离去的身影,南宫化雪神色微松,目光流露几分怀念,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放松。 “真好……”南宫化雪喃喃道,“他过的不错……就好。” 梦梨云眨眨眼,害怕旁人看到自己的脸,没过一会儿就缩了回去,坐回茶盘旁,自己慢悠悠地喝着温热的茶水。 她盯着对面的床,坐了会儿又躺到了床上,半倚着枕头,思绪却飞到了之前。 很久之前…… 上一世,她的家庭算不上穷苦,却也没有多么富裕。 她的父亲从商,没念过什么书。她母亲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小姐,只是她父亲在经商中认识的一卖花的姑娘。 依稀记得她母亲提到过,说那是一段十分老套却又美好的故事,虽然故事已经记不清了,但现在回想依旧能从中感觉到他们的恩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父母都没读过几个书,给她起了梦梨云这个名字。 梨云梦远,很伤感的名字。 而她的家庭也正像她的名字那样,如同梦境破碎般,毫无征兆地破碎了。 也忘了那到底是几岁,似乎是六岁。那天,他们像往常一样。因为父亲经商,生意不是很景气,所以他们时常跟着父亲奔波,但在那一天,出了意外。 明明父亲找了地图,仔细钻磨,避开了山匪的活动范围,但不知为何,还是碰到了那些凶恶的匪徒。 马车被骤然掀翻,她和母亲弟弟受了不小的惊吓。母亲将她和弟弟紧紧抱在怀里,拼命护着他们,车外刀光剑影,惨叫声不绝入耳,分不清是自己人还是山匪。 掀开帘子的那一刹,答案出来了。 满脸是血的匪徒兴奋地盯着他们,像是看到了什么值钱的货物,嘴角扯着,诡异的几乎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那张脸就仿佛恶魔一般,毫不遮掩的欲望顺着眼睛飘到了他们的身上。男人笑着舔了下嘴边的血,伸出手,动作粗暴地将他们拉了出去。 “还有两个小孩和一个女人,头儿,这女人长的真他娘不错,给我看的都硬了!” 男人兴奋的话在耳边响起。年幼的她听不懂话中的含义,只见母亲突然白了脸,紧紧抱住了她。 而她,在看到满是鲜血的父亲时,尖声叫了出来。 那个早上还笑着和她开玩笑的父亲、那个几个时辰前还哄她睡觉的父亲,如今却静静地躺在那刺眼的血泊中,没了生息。刀口从脖颈一直延续到右腰,近乎要将他砍成两半。 父亲死死瞪着眼,看着天空,不知是否因为死前听到了什么,神色狰狞,似乎很是不甘。 弟弟突然哭了起来,要从母亲的怀中挣脱,想去奔向父亲,却被母亲死死拉住。 母亲也许是害怕她突然爆发,紧紧抱住她,将她和弟弟一同按到怀里。明明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却不停地恳请劫匪饶命。 “车,车上的钱都可以给你们……求求了,放我两个孩子走吧。” 向来怕疼的母亲朝劫匪下跪,冲他们磕头,几下将头磕出了血,却依然无知无觉般,哭泣着请求道。 她静静地看着母亲。 她不明白,明明是这些山匪的错,是他们杀死了的父亲,为什么母亲还要去恳求他们,为什么不去为父亲报仇。 弟弟在一边哭的不成样子,她看看母亲,看看弟弟,最终决定拉住弟弟,不让他去找父亲。 “什么?放过他们?”那领头的男人挑眉,头上狰狞的疤痕告诉他们他并不好惹。 男人勾起母亲的下巴,目光下流地在其胸前打转:“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把兄弟们伺候好了,爷自会放了他们。” 她不明白男人在说什么,但母亲似乎听明白了,神情更加悲切,满脸血污交杂,哭着谢男人放他们一马。 在母亲给他们交代下山路的时候,她一直很恍惚,傻傻看着母亲,大脑似乎被冻僵了,根本运转不起来。 “梨云!!”母亲突然哭着吼了声。她一个哆嗦,惊愕地看着面前。 “照顾好弟弟……”母亲哭着抱住了她。她能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她要干什么? 梦梨云看着五大三粗的劫匪们将母亲带走,看着他们将自家拉送的货物一箱又一箱地搬走,看着残留在原地,满身血渍的父亲和一众护卫的尸体。 她要干什么? 梦梨云不知为何,流不出来一滴眼泪,怔怔看着父亲的尸体,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想起母亲说的话。 她说,要赶紧出去…… 她说,要赶快下山…… 她说,不要管父亲的尸体了…… 梦梨云僵硬着拉起弟弟的手,将他从地上拽起。弟弟哭个不停,但他们没有时间,他们要下山…… 但没等她回头,便被人捂住了口鼻,骤然晕了过去。 再醒时,便是在一处漆黑的地方。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她也不知道在哪里,刚想坐起来,便听到母亲哭喊的声音。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顺着声音摸索,终于找到了一处缝隙,透着缝隙看去,她看到了令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她看到那些男人赤裸着身子围到母亲身边;看着他们拽扯着母亲,像摆弄玩偶一样,肆意地玩弄;他们按倒母亲,不容她的挣扎,狠狠捏着她胸前的肉,让她哭的泣不成声。 那一瞬间,从头凉到了尾,她死死盯着那些欺辱母亲的男人,手指扣着缝隙,想要从这不知是什么的地方出去。 她的指头抠出了血,止不住的流,但她没有停下。她的指甲缝扣满了木屑,木屑扎进皮肉,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令她更加疯狂。 “不要!!!” 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声音一度盖过母亲的哭喊。 那一瞬间,她仿佛要炸开一样。 但随即,她被一只粗糙的手臂揽住,被紧紧抱在怀里。 身后的人喘着粗气,似乎很是兴奋。 “你醒了……怎么不早说呢?害得我等这么久……” 惊恐犹如潮水将她淹没,她拼命挣扎着,要摆脱男人。 “嘘,嘘……不要出声,我这人最喜欢孩子了,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孩子……” 面对她的挣扎,男人更加兴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滚,滚开啊!!”她拼了命的推搡,在男人眼中却仿佛根本不是问题。 男人将她压在地上,粗重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却能感觉到他那恶心的眼睛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扫射。 “不要着急……慢慢来。” 男人似乎想到什么兴奋的事,力道越发大,几乎要将她的胳膊拧断。 她绝望了。这时,耳边传来母亲的尖叫声。 “你们不是答应过我要放走孩子的吗?!为什么!!!” 尖锐刺耳的叫声穿透屋子,清晰地传进她的耳中。 “你们这群禽兽!!杀千刀的!” 母亲的声音似乎滴着血,仿佛在用最后的生命诉说着,怒吼着。 “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会遵守才应该奇怪吧?” 陌生的男人用着漫不经心的声音说道。 “只能怪你自己太蠢了,会相信这样的话。” 身上的男人扒光了她的衣服,粗糙宽大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尽管自己已经拼命挣扎,却依旧无济于事。 梦梨云眼神逐渐麻木,就要放弃挣扎的那一刻,身上的男人突然一声闷哼,倒在了地上。 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姐!” 听到这声呼喊,她才渐渐回神。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朝声源看去,见弟弟扑了上来。 “姐!”弟弟扑到她的怀里,泪水浸染了她的胸脯,“我好怕。” “不……”她想说什么,却发现周围静的可怕。 刹那间,有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中浮现。 随即,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切,又死了一个。这女人真不禁玩儿,一晚上都撑不了。” 这一刻,梦梨云心都死了。 四肢仿佛被冻上了,浑身使不上劲,母亲的死讯像把刀子般刺穿她的心脏,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害怕心脏会承受不住直接炸开。 抱着怀中的弟弟,梦梨云有些呆愣。 她要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母亲临死前的祈求还在耳中回响,但她——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灯光突然照了进来,一扇不知什么方向的门,打开了。 长相凶残的匪徒扫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男人,饶有兴趣地吹了声口哨。 “妈的,真有意思,谁把他杀了?” 听到男人的话,她恍惚看去,发现倒下的男人后脑正插着一根铁棍。 她看向怀中抖个不停的弟弟,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我。”梦梨云抬头,眼神呆滞,却坚定异常。 匪徒瞥了她一眼,轻蔑地笑了下。 男人的死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那些匪徒似乎经常面对这些事,只是将他们扔进装有一群小孩的铁笼。 望着周围瘦小的同龄人,梦梨云却没有半点害怕,她甚至在想自己会怎么死去。 不行,她不能死。 梦梨云突然想到什么,直起了身。 她不能现在死。 她的弟弟还活着。 梦梨云用颤抖的手抱住了因害怕而不断颤抖的弟弟,眼中燃起了生的火焰。 她弟弟……还活着。 母亲说,要照顾好弟弟。 她要听话。 梦梨云抱着昏过去的弟弟,麻木地想着。 这些山匪把人劫持收集起来,每天只给他们一顿饭。梦梨云看着全是水的粥,将其给了弟弟。 “我饱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她知道。 但弟弟要活下去。 梦梨云这么坚定地想着,如果弟弟不吃,就硬灌。 她要让他活下去。 但没过几天,变故再次出现。 那天,笼中的人们惶恐不安,连她都感觉得到。但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便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没有反应。 到了中午,她知道了。 这些山匪信奉山神,他们相信只要每个月活煮三个小孩,就能得到庇护。 梦梨云看着男人的手伸向自己的弟弟,立刻挡在了前面。 “我……” “你太大了。”男人冷冷看了她一眼,一巴掌将她扇倒。 许多天没有吃东西的她被扇的眼冒金星,耳鸣眼花,瘫软在牢笼中,半天缓不过劲。 等她眼前终于又亮了时,弟弟已经被拉了出去。 “姐姐……”弟弟惊慌失措,拼命挣扎着,扭头看她,要来找她,却被男人一脚踹到地上,吐出口血。 她整个人都崩溃了,掰着面前的铁笼,甚至挤着头要出去。 旁边看守的人看到,给了她一棒,将她打回牢笼,这一下直接让她失去了知觉,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但她只要想到如果她这时晕倒,她的弟弟会遭遇什么,她的心就和要被人挖出来一样疼痛,疼得她无法昏迷。 “求求你……” 她扒着铁笼,气若悬丝。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不是是不是又有棍棒落在了身上,她感到头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她死死握住铁笼,挤着身子,因为这骨瘦如柴的身板,竟真的挤过了一半。 但随即一棍铁棒朝胸前打来,她隐约听到了骨头的断裂。 但她不能放弃,她的弟弟,还…… 梦梨云挣扎着,手脚并用,冒着头的往外钻。 那人似乎又找来几个,他们一起踩她的手,踹她的脸,吐着唾沫,用恶心的话语羞辱她。 随着后颈传来剧痛,她失去了意识。 第131章 没有什么报酬 再睁眼时,眼前一片漆黑。 缓了不知多久,才终于恢复了视线。 映入眼前的,是一个身穿黑袍的人。那人举着什么东西,问铁笼旁边的男人。 “这是你们的吗?”那人说着,目光看向她。 这时她才发现,山寨中禁闭的大门被打开,那些匪徒紧紧盯着那人,握着手上的兵器,似乎在衡量什么。 “弟弟……”梦梨云随即想到什么,不顾虚弱的身体,缓慢地爬到间隙之间,想要挤出去,“我的……弟弟。” 他们都被这个人吸引了,那她就可以去找她的弟弟了。 她这么想着,挤出了半个胸膛。 旁边的男人看到了,刚想对她动手,手上的棍棒刚举起来,头就突然飞了出去。 梦梨云迟钝地看向他,还没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周围突然暴动,所有人向那个黑人涌去。随即,一个个头颅飞了起来。 血花四溅,血流成河。 有些见状感到不妙的人,想要逃跑,刚要走,便被斩断喉颈,倒下了。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梦梨云眼中突然燃起了希望。 如果…… 如果他能把这些人杀完…… 弟弟就安全了。 梦梨云看着一地的尸体,这么想道。 没过多久,那人好像真的将山寨的所有人都杀完了,回到这边来,看着他们。 还没等她有别的想法,那人轻轻挥手,斩断了铁笼。 “逃吧。” 这声音犹如神只般,轻轻传入她的耳中。 呆愣片刻后,她像其他人一样,挣扎着爬了起来。 不同的是,她是向里去的。 弟弟,弟弟…… 梦梨云呢喃着,似乎着了魔,不顾自己指尖流出的血,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那小小的身影。 她想告诉他,有人把这些禽兽都杀掉了,他们得救了。 他们可以…… 下山了。 但随即,她就看到了弟弟的头颅。 那被煮熟的头颅,挂在了祭祀台上。 那一瞬间,她强忍颤抖,瞪大眼睛,仔细看了又看。 最终,确定了。 那就是她的弟弟。 她终于崩溃了。 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到了陌生的地方。 “醒了?”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她浑身一抖,受到惊吓,头也不敢回,手脚并用着想要逃离。 但男人的下一句话,将她钉在了原地。 “那是你的弟弟吧?” 她停了下来,颤抖着扭回头,发现是那个将山寨杀完的男人。 男人指了指身边的坑,示意她去看。 梦梨云看着他,颤抖着身子,缓慢地爬到坑边,在看到坑中尸体的那一刻,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手一滑掉了进去,但她完全没有在意,滚进去抱住弟弟的头颅,泪水大滴大滴地从脸颊掉落,自己就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她甚至,连嘶吼都做不到。 全死了…… 全部,都死了…… 父亲、母亲、弟弟…… 为什么,她还活着呢? 梦梨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如刀子般锐利的空气,泪水不断滑落,鼻涕顺着嘴唇往下滴……她完全感觉不到,甚至想将旁边的土扒下,让自己和弟弟一同埋进坟墓。 她真的这么做了,男人也没有阻止她,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她将自己和弟弟一同埋进土里,泥土覆盖住她的鼻子、口腔、耳朵…… 她的全部。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冰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透过土壤,带给她窒息的感觉。 沸腾的血液终于逐渐平静。她静静躺在土中,感受着身旁尸体传来的冰冷——那个男人,把他弟弟的身体也找到拿了过来。 梦梨云闭上了眼,感受着凉下来的血液。土壤逐渐下陷,周围的空气被压缩着渐渐减少,窒息感越来越重,就在她以为自己能顺利接受这窒息带来的死亡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细响。 那是虫子的蠕动。 在土壤之中,在她的耳边钻洞。 她死后,或者将要死时,那些虫子会爬满她的全身,啃食分解她的残躯、她的眼珠……它们会顺着鼻腔钻进肺中,顺着气,啃噬她的心脏、她的肝脏、她的肠胃…… 梦梨云猛地睁开眼睛,张嘴想要喘气,却呛了一大口土。 她将手伸出土面,想要抓住什么,却因为过分的虚弱,只能就这么眼看着窒息感将她吞没…… 不…… 救救我…… 求你—— 突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从土里拽了出来。 剧烈的咳嗽将她淹没,她跪在地上,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咳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趴在地上无力地干呕着。 最终,她像失去了语言能力般,趴在地上,目光呆滞,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不想知道。 “你家在哪儿?” 男人似乎是见她安静下来,开口问道。 她没有说话,也不想回答。 “你还有家人吗?”男人见她不理,又问道。 她还是没说话。 实际上,她心中是有些希冀的,她希望这样的行为能惹怒这个男人,也许这个男人在一怒之下能将自己就此斩杀……这样,她就能和父亲母亲团聚了。 想到母亲,泪水又流了出来。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看到那个地方,有很多尸体。”男人又开了口,“那两个应该是你的父母吧?” …… 他说什么? 梦梨云浑身抖了一下,像是被关键词击中,缓缓抬头,看向男人。 男人下巴轻点。她顺着其目光看去,缓缓的,眼睛终于聚焦,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她看到,父亲和母亲的尸体并排躺在一起,母亲身上裹了布,尽管如此,还是遮不住那青白交错的伤痕。 “娘……”她终于哑着嗓子,颤抖着开了口。 父亲身上卷了张草席,同母亲放在一起。她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毫不在乎此时的父亲面上已经满是尸斑 ,浑身散发着恶臭。 “本来是想和他埋到一起的。”男人在她身后,缓声说着,“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梦梨云看看他,想问他。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他们是自己的父母,想问他为什么会将弟弟的尸体带出来,想问他从哪里找到的尸体…… 也许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男人缓缓开口:“那些人都跑掉了,只有你昏倒在那里,我听你先前提过你的弟弟,就去看了看,发现了他的尸体……你父母的尸体就丢在山上,你和他们有血缘关系,很好找的。” “欺辱你们的人已经死完了,那个寨子不会再存在了。”男人神色平静,对她说道,“被劫持的那些人都走了,只剩你一个。所以就问你,你家在哪儿?我可以把你送回去。” “我……”梦梨云张了张嘴,目光呆滞,大脑终于迟钝地运转起来,“没有家了。” 男人听她这话,眼神微动,没有开口。 梦梨云又低头看了看闭上眼的父亲,仿佛放下什么重担般,塌下脊梁,垂下了头。 但很快,她自己又抬起了头,站了起来,握住父亲冰凉的脚,想将他们拖进坑中,和弟弟葬到一起。 但刚一用力,眼前一黑,手指不受控制地松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没有力气…… 梦梨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头是汗。 她没有……这个能力。 男人看出了她的意图,走过来,却又止步停到了三步以外:“要我帮忙吗?” 梦梨云转着脑袋,眼前一片漆黑,迟钝地理解他的意思,慢慢点了点头。 等到眼前清明,便看到男人单手拎着母亲,将她扔到了坑中,发出一声沉闷地重响。 …… 梦梨云意识到自己穿了衣服的时候,已经吃完了一条鱼。 是男人烤的,主动递给了她。 腹中有了东西,她才终于像个活人,行为不再僵硬,也注意到了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 应该是黑夜,男人在河边支了火堆,又从中捕了几条鱼,溪水汩汩,时不时传出鱼跃水面的声音。 身上的衣服很不合身,应该是男人从什么地方扒的,身上还是脏兮兮的,应该没有洗涮过,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团。 将父母弟弟安葬好后,梦梨云呆坐着,机械性吃下一条烤鱼,又到河中洗了个澡,穿着那身破烂的衣服,坐到了男人对面。 男人又递给她碗温热的水,应该是烧好后晾的。她接过,缓缓喝了下去。 腹中一阵绞痛,她却并不在意,抬起头看他。 她想问男人,准备把她怎么办。 她也听娘说过,有些人会将小孩的腿打断,让他们去向路过的人乞讨;也有些会将小孩卖给那些官宦世家,让他们成为奴隶;更有甚者,会将他们卖到青楼…… 她不知道男人准备怎么做,却也没心情问,缓缓捂住肚子,闭上了眼。 她有些困了…… 这么想着,失去了意识。 实际上,她并不在意之后自己的处境,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毕竟,再怎么痛苦,都不会比那犹如身处地狱的几天严重了吧? 所以,等到她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时,没有半点反应,掀了掀眼皮,连手指都没动。 抱着她的男人却不知为何,发现了她的苏醒,脚步一顿,开了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梦梨云没有接话,头无力地从他的肩膀垂下,双眼无神,像毫无思想的娃娃般,盯着地面。 参差不齐的草木从眼前掠过,却不曾在眼中留下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她僵硬的大脑终于给出了答案。 “我想……要个家。” 她想像以前一样。虽然她在每个地方都待不长,虽然父亲经常忙着生意,虽然弟弟总是哭闹…… 但她,还是想回到以前。 那偶尔厌烦却无比幸福的时候。 梦梨云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听到,只知道他没有说话,而自己也没有再说一遍的精力,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 男人花了好多天,带她走出大山,到了一个陌生的都城。里面繁华似锦,是从未见过的华丽。 梦梨云拉着男人的手,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四周。 男人的手和他的外表不同,是温热的。 她的手还不到男人的一半,只能虚虚握住男人的后三根指头,跟着他走。 她感觉到有许多目光落到了身上,各色各样的……她没有精力分辨那些都含着什么感情,只感觉肚子有些饿。 他们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吃过东西。 梦梨云抬头,看看男人。男人带着斗笠,完全看不清脸。 随后,男人带她来到一家面馆,点了两碗面,吃了起来。 刚吃第一口,她的泪水不禁涌了出来。 她之前还以为……自己再也吃不到了呢。 男人这些天带着她,刚开始完全按照他的习惯来,走路没一会儿就会因为走的太快消失,但没过多久便会自己走回来。 她跟着男人,一路上朝饮露水晚喝溪泉,吃着山中奇怪的野兽。男人烤肉时并不会放任何东西,仅仅做到能吃的地步。她也没什么可挑剔的,跟着他一同这么吃了。 如今再次喝到这美味的汤面,眼眶突然一烫,泪水便不自觉地滚了下来。 男人见状,停下了筷子:“怎么了?” “……没什么。”她擦了擦眼泪,重新挑起面条,将滚烫的面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尽管上颚被烫出几个泡,却还是用力塞着,拼命咀嚼着,仔细回味这汤面的味道。 男人似乎是被她这行为打动,等她将汤底全部喝尽,又开口问她:“你还吃吗?” 她有些意外,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于是男人又叫人上了一大碗,将其递给她。 似乎是注意到她身上穿着带来路人的注视,男人吃完饭后带她买了件新衣服。 身上的衣服舒适温暖,看看床边的男人,梦梨云有些恍惚。 男人随便找了个客栈休息,只订了一间单床房,这意味着今晚他们要睡同一张床。 梦梨云坐在床上,看着盆中洗浴的男人。 男人并没有避着她,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避人的意识,当着她的面脱下衣服,迈进澡盆。 梦梨云的目光缓缓落到男人身上,发现他身上有很多道疤痕。 像是之前被什么东西划开过一样,细细的。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梦梨云还是问了出来,定定看着男人。 “我没有什么能当做报酬的东西。” 第132章 洛清尘在这里吗 男人听言,动作一顿,扭过头看她。 直到和男人对上目光,她才发现,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 被救出去后,一直浑浑噩噩的过着,直至今时才终于有种乍然清醒的感觉。 她开始仔细打量男人的面容,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的年轻,看上去和之前邻家只有十几岁的哥哥很像,但他的眉宇要更加平静,黑瞳中倒映不出任何影子,直直看着她,宛如死寂的池水。 但随即,她便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气质。 男人的气场令她有些不舒服。 不同于母亲的柔和,父亲的慈祥,这强烈的气场,更像是把尖刀,狠狠冲击着她的神经,明明只是和他对视,就仿佛自己随时会被撕碎一般。 像是感到她的不适,男人收敛了目光,垂下眼,盯着水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男人说着,长臂一伸,捞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头发,从水中站了起来。 她看着男人穿上内袍,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你不睡觉吗?”男人看着她,没有躺下去的趋势。 梦梨云顿了下,手指微紧,面对男人的目光,垂下了眼,缓缓躺了下去:“嗯……” 感觉到男人熄灭了灯,对周围的一切似乎更敏感了,她能察觉到男人上了床,靠在旁边的床框上,呼吸平稳,没有半点波澜。 她还是第一次和父亲弟弟以外的男人同睡一张床,不免有些紧张,更何况这个男人的实力比那些山贼更厉害,如果他想对自己做什么,自己是根本无法反抗的。 想到这里,梦梨云放缓了呼吸。 说的也是。 如果想做什么,她也阻止不了,不如就这样算了。 听着男人轻缓的呼吸,梦梨云轻轻闭上眼,逐渐进入梦乡。 …… 男人来到这个地方,似乎是为了某个人。 梦梨云跟着他,走进了一座青楼。 说实在的,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进到这种地方。浓郁的香气飘过鼻尖,悠然的琴声回荡在耳边,看着花枝招展、浓妆淡抹的姑娘们,梦梨云陡然生出抹不安。 他是想将自己卖进这里吗? 这么想着,握着男人的手不禁紧了紧。 男人感觉到了,却只以为是她紧张,没有过多在意。 “呦,公子。还带了个娃娃啊。” 身材曼妙的女人围了上来,一个嘴唇侧边点痣的女人搭上男人的肩膀,笑靥如花,指若无骨。 男人看了她一眼,开了口:“我找你们这儿的头牌。” 女人顿了下,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刚想说什么,猛地被一个年龄稍大的女人推开了。 “小丫头们一边玩儿去。”女人挥着手中的纱巾,让周围的女人散开。正好门口又进来一位,姑娘们重新有了目标,围了过去。 “公子,还点雨薇啊。”听女人的话,男人似乎来过这里很多次。 “她有空吗?”男人点点头,问道。 “有,当然有。”女人眼珠一转,眸中多了些精明,“您是不知道,在您没来的几天里,雨薇可是整天盼望着您啊……” 女人说着,扭着腰在前面带路:“话说公子也是真宠她,雨薇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能遇到公子这么专情的人。不仅花大价钱拍下她的初夜,这些天还买断了她,真是用情至深啊……” 梦梨云听着,却感觉有些讽刺。 用情至深? 她看看男人,发现男人就好像没听到一样,面色平静,没有楼中其他男人的享受和兴奋,淡淡看着前方引路的女人,路过袒露胸脯的姑娘,眼瞳也没有半点移动。 女人将他们带到一间华丽的屋前,敲了敲房门:“雨薇,那位公子来了。” 说完,笑着冲男人道。 “您请自便。” 要走时,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看向男人。 “要奴家先将这位姑娘——” “不用。”男人拒绝了。 女人微怔,随后露出温婉的笑:“那奴家便明白了。” 男人看着女人,没再说什么,推开了房门。 一进门,她便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屋中半昏半暗,映入眼帘的是极其香艳的画面。 一张古朴的木床,床顶的纱帘放下,从中露出一条修长白皙的腿,那腿犹如白玉一般,光滑细腻。女人半趴在床边,身上穿着丝绸做的衣裳,衣裳很薄,几乎没多少布料,半遮半掩,身上大片大片如脂玉光滑的皮肤裸露出来,加上鼻尖飘散的香味,隐隐透着诱人。 女人发丝犹如瀑布般垂落,根根分明。抬起头,绝世美颜隐藏在纱帘之中,让人忍不住想要掀开帘子,狠狠爱抚她。 “公子,这么早便来了。”女人声如清泉,却带着莫名的媚感,声调婉转,带着几分笑意。 “我去了你说的地方。”男人坐在离床远远的茶桌前,开口道,“将你的话带到了。” “那真是多谢公子了。”女人起身,掀开帘子,绝美的容貌显露出来,微微将衣服往上拉了拉,半遮半露,似引诱般。 梦梨云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站在角落,希望两人不要注意到自己。 女人确实没有看到她,走到男人身边,轻轻贴在男人身上,勾住他的脖颈,姿势暧昧亲密:“那么,公子想——” “那个人,在哪儿?”男人看向她,没有半句废话,单刀直入。 “公子这态度可真令人伤心。”女人微微蹙眉,明眸含泪,娇艳欲滴,“莫不是奴家不够美丽,入不了公子的眼?” 即使知道女人是装的,但看她这模样,还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想上前安抚。 但男人就跟看不到一样,非但没有软下心,反而拧起眉头,目光冷了下来:“你在骗我?” “公子为什么会这样想?”女人动作一顿,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杀气,不禁收敛了动作,往后移了移。 “为什么顾左右而言他?”男人没有半点动容,冷声问道。 女人微怔,嘴角似乎抽了下,闭了闭眼:“奴家只是想和公子亲热一番,毕竟公子花了那么多钱,不做什么——” “那你告诉我,那个男人现在在哪儿。”男人打断她。 “我若告诉公子,公子能否答应我一件事?”女人垂下眼,轻声问道。 “说。” “如果公子顺利找到那人,能否为我赎身?”女人声音很轻,靠在男人肩头,呼吸洒在男人颈肩,“如果可以,奴家愿为公子——” “要多少?”男人问她。 “不知,大概……千两?” 梦梨云注意到女人垂在男人身后的手有些抖,似乎在紧张。 男人和她对视,似乎想了什么,点了点头:“可以。” …… 女人将地点同他说了,说完之后,终于注意到角落里的她,眼眸微睁,看向男人:“这是……” “路上遇到的。”男人没有多说,知道地点后起身向她告别。 “这孩子不如先放到我这边吧,带个孩子一定不方便……” “不用。”男人摇了摇头,要带她走。 梦梨云大概看得男人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了,看了眼坐在床前的女人,刚要离开,女人又说话了。 “不如……先在这里留宿一晚,明日再去,如何?”女人声音温婉,看着男人,“你留在这里时间这么短,会被怀疑的。” “怀疑什么?”男人脚步一顿,看向她。 “……”女人似乎有些无语,但随即调整好表情,微微垂眼,面带含羞,“主要是……妈妈会责怪我没有留住客人,而您出的钱也是够晚上留宿的。” 男人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静了片刻,点头同意了。 “那好吧。” 男人说着,又转身回来了。 听这女人说,这里的吃食是免费的。梦梨云看看男人,经过他的同意,才拿起桌上的水果点心开吃。 在她吃的时候,女人坐在她身边,身体柔软地轻轻靠在桌案,捧着下巴看她。梦梨云以为她要说什么,扭头看她,却没有等到任何话语。 女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男人自顾自地坐到床上,没理她们,倒床上闭眼就睡。 梦梨云看看男人,又看看女人,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啊?”女人给她倒了杯茶,笑问道。 “梦……梦梨云。”梦梨云怯怯回道。 “嗯?”女人微怔,微微垂下眼帘,“这个名字有些不太好呢。” 梦梨云不解:“我父亲给我起的。” “父亲?”女人将目光缓缓移向男人,似乎有些怀疑。 “……不是他。” “哦哦,那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呢?”女人看着她将茶缓缓喝下,轻声问道。 梦梨云抿了抿唇。这茶有股浓浓的花香,还带着甜味,喝起来却不觉得腻。 “他……救了我。”梦梨云想到什么,目光黯淡下来。 “哦?”女人观察着她的神情,发现她的悲伤,便没有继续发问。 周围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女人像是又想到什么,冲她笑道:“要听我弹琴吗?” 梦梨云微愣,不好拂了她的意,点了点头。 女人从旁边拿出一架琴,手指轻抚。悦耳的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恍惚间看到那夜间高悬的明月,照耀着倾流而下的山泉,月光凝聚于山谷之间,虫鸣于耳畔回响,宛若—— 背后突然一凉,梦梨云一抖,扭头看去,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阴森森地看着她们。 梦梨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看着她,有些畏缩。 女人微笑着:“怎么了,公子?” “……能安静些吗?”男人目光冰冷森然,说出的话语却完全相反。 “公子是觉得奴家弹琴很吵吗?”女人看上去有些受伤。 “是的。”男人面无表情。 女人闭了闭眼,嘴角似乎抽了下:“如此,奴家便明白了。” 男人见她明白,又躺了回去,闭上眼开始睡觉。 女人笑着回首,碰上梦梨云佩服的目光,顿了下,失笑,小心对她道:“你不要看他凶巴巴的,实际上他很好说话的。” 梦梨云一怔,眨了眨眼,想了想接触以来男人的行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梦梨云问女人。 “他?他告诉我他叫枭。”女人抿唇微笑。 枭…… 梦梨云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眼中充满了错愕。 “他……他就是——” 梦梨云看着女人点点头,应了下来。 “是吧,一开始我也觉得他不像。”女人低声附议。 梦梨云忍不住看了男人一眼。男人躺在床上,眉头微紧,似乎睡的有些不安稳。 枭…… 她听爹娘提起过,是如鬼魂般神出鬼没的男人。传说他青面獠牙,为人阴冷暴戾,常年与鬼魂做伴,是跟着冤魂长大的,所以做事也比较极端,喜欢自说自话,还时常发疯,经常有人看到他自己一个人对着树啊草啊什么的说话…… 梦梨云想此,不禁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 怎么说…… 和传言不怎么像啊? 晚上梦梨云和女人睡在外间的硬榻上,原因是枭说自己不喜欢和别人睡一起,而且自己也掏了钱,让她们打地铺,被雨薇婉拒了。 “不必,旁屋有榻。” 雨薇是女人的字,她似乎不想告诉自己的姓氏,便只说了名。 翌日一早,枭便出发了。 梦梨云迷迷糊糊地跟了上去。雨薇说的地方是郊外的一个村落。枭为了照顾她,特地放缓了步伐,等到他们到的时候,已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 此时的天还泛着金色,太阳有些耀眼。进入村庄,顽皮的小孩跑过他们,有几个小男孩注意到了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但也只是短短看了几眼,便急着去玩了。 他们顺着河边走,稀稀落落的房子在坐在旁边,河边的草丛偶尔传出明亮的虫鸣。 终于,他们在一家简陋的房屋前停下脚步。房屋外周围着腰高的篱笆,木门破破旧旧,还缺了一块儿。 枭推开吱吱呀呀的木门,进到院内,一条拴着链子的黄狗站起来,冲他们叫了几声,旁边鸡窝中从传出“咕咕”的声响。 梦梨云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的狗,不禁往枭身后躲了躲。 房屋中的人听到声响,推门走出一个女人,女人头发用筷子似的东西别了起来,虽然女人穿着素朴,但眼睛很亮,与村落的其他姑娘不同,浑身泛着温和淑婉的气质。 “你是——?”女人打量着男人,目光有些疑惑。 “……” “洛清尘在这里吗?” 枭沉默顷刻,开口问道。 第133章 阿水……是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女人眼眸微动,刚想摇头,像是注意到什么,顿住了,死死盯着男人,眯起眼,似乎在辩识什么。 终于,女人的面色冷了下来,声音冰冷,气场犀利。 “你是那个杂碎的小孩儿?” “她竟然还真把你生下来了。”女人放下手中的东西,紧紧盯着枭的脸,似乎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呵呵冷笑起来:“那个女人让你来的?” “我听闻……洛清尘在这里。”枭神色微紧,黑色的眼中情绪很是复杂,“你是如何认出的?” “你和她很像。”女人冷声开口,瞥了眼梦梨云,眯起眼,“这是你女儿?” “不。路上遇到的。”枭抿了下唇,半合眼帘,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梦梨云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迷,看看枭,又看看女人,却始终没有发问,将存在感放到最低,心中猜测他们的关系。 看上去关系好像不好……是仇人吗?但又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是朋友?但气氛那么古怪…… “所以,你来是做什么?认亲?”女人嘴角一扯,讽刺一笑,“那你最好滚远点儿,看到你这张脸就恶心。” 梦梨云一愣,看看枭,却发现他没什么异样的神情。 梦梨云不解地打量着枭的脸。他长的很好看,虽然身为男子,但脸部线条柔和,并没有什么锋利感,只是因为神情太过淡漠而显的有些冰冷,长相称得上俊美。不知道女人在嫌弃什么。 “……我想打听一下……他的事。”枭嗓子似乎有些干,听到女人这样冒犯的话,也没有半点怒容,眼帘微颤,轻声道。 “他?那个女人没和你说过吗?她之前做了什么……”女人说着,似乎想到什么生气的事,目光如炬,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她死了。”枭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但眼眸中波动的黑色似乎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只剩下一副骨架。” “哈?”女人一愣,却是笑了起来,“如此说来,那还真是苍天有眼啊——不对,让她这么死还真是便宜了她,就应该把她的肉刮成鱼鳞一样,让她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死去。” 女人语气阴森,眼中流露出痛快的神情。这听的看的让梦梨云心中有些不舒服,不禁看向枭,有些不解。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这个女人不是在骂他的母亲吗?为什么他可以这样无动于衷? “……所以,洛清尘在吗?” 枭淡漠的样子让女人也成功皱起了眉,怀疑地看着他:“我这么说她,你不生气?” “……”枭顿了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又问道,“能告诉我当初发生了什么吗?” 这下轮到女人顿住,质疑着仔细打量了枭一番,才终于让开门,让他们进去。 屋中没什么特别,和其他农户一样,墙上挂着几把农具,烧火的灶房中的角落堆着柴火。女人拿出一盆玉米,要将它们一粒粒地全部剥下。 枭和女人坐在对面。入座前,女人扫了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梦梨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是两柄剑。 长剑一红一蓝,一宽一窄,似乎是一对的。 “你想知道什么?” “……她说,是他不要我们——” “不要你们?”女人嗤笑一声,“笑话!” 枭闭上嘴,静静看着她,明显要听她来说。 “你们本就不该被生下来。”女人眼神冰冷,想到什么,眼中带着阴霾,“如果不是她跪地上求我说什么有身孕,我早就一剑把她杀了。” “……” “……我和清尘是从小定下的婚约。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遇到机会,一起拜入仙门,一同修炼。我们之间很是亲密,因为我们都肯定会和彼此在一起……”女人回想起曾经,眸色似乎又深了些,“直到一次外出,遇到了她。” “一开始我也就是把她当妹妹看待——清尘也是,遇到危险了会第一时间保护她,她如果遇到了麻烦,我们也会用尽所能去帮她,即使听旁人说她心术不正,我们也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直到那一天——” 女人说到这里,手指用力,不经意间将玉米杆子捏成碎末。 “她知道了我和清尘的婚约,从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一开始是离间我和清尘之间的感情,故意挑唆事端,让我和清尘起矛盾……但我早在许多年前就告诉过清尘矛盾的解决办法,所以我们每一次都会将一切解释清楚。所以,在几次之后,我们察觉到了不对。” “虽然感觉到她有些不对,但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于是我开始观察她,发现她总是对清尘说出那种暧昧不清的话,她的话语很是厉害,既不会让清尘感到不适,又能产生莫名的亲近。” “我发现了这件事,便和清尘说了。我们商量过后就打算将事情说清楚,让她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谁想到——” 女人说到这里,咬紧牙关,声音猛地阴森起来,目光恐怖。这样的她让梦梨云大气都不敢喘,只能低头扣着手指。 “她竟然对清尘下蛊。” “下的是情蛊……要么有解药,要么就爱上她。” “清尘不愿,我本想去找她逼她交出解药,她却藏了起来。我们无计可施,清尘本打算最后一天毒发赴死。却没想到她主动将解药给了我们。” “当时的她哭的那叫个梨花带雨,说是要痛改前非,说是求和……” “我们看她这副模样,又是主动给了我们解药,就相信了。”女人说着,自己也不禁嗤笑一声,“现在想想,还真是蠢得可以。” “后来,过了近两年,她都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行为也变得正常。我们就慢慢放下了心……没想到,在一次历练中,清尘受了重伤,而我当时并不在,她……竟然再次给清尘下蛊,控制着他的身体,让他在无比清醒的时候和她发生了关系……” 女人说到这儿,眼神更加冰冷,语气带着浓浓的厌恶。 “等到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在那山洞中看到衣衫凌乱失去意识的清尘还有她的里衣——她先前特地和我展示过的,所以我认得——她的人却消失了。” “后来,等到清尘清醒过来后,因为羞愧难当,几次要割腕刎颈自裁,都被我拦住了——你若觉得我说话有假,可以等他回来看看那些伤痕。” “直至现在,我看到那些伤,都恨不得让它们成倍出现在那个女人身上。”女人激动起来,一把攥着枭的衣领,冷冷盯着他,“现在知道了吗?你是怎么来的。” “那天事情过了几个月后,我终于找到了她,本想把她一剑击杀,没想到……她竟然哭着告诉我她怀孕了,让我放过她,还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女人咬着牙,手指不禁又紧了紧,眼神恐怖:“懂了吗?你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你的生命对清尘来说就是个污点、一个噩梦!清尘听到后当场便失去理智,要将她斩杀于剑下,是我拦了下来,不想让他脏了手,挑断了那女人的手筋脚筋后,废了她的修为,让她滚的,明白吗?!!” “我告诉你,如果你今日来,是为了认什么父亲,最好赶紧滚蛋!我和清尘都不欢迎你,你——” “……我就是,想来看一下他。”枭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我,就是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能让我见见他吗?” 枭问完,便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女人本想拒绝,但看了眼枭,似乎因为他的神色,顿住了,沉默顷刻:“他差不多日落后回来,到时不许你和他讲任何有关于那个女人的事。” “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女人杀气盎然地威胁着他。枭却像感觉不到一样,轻轻点了点头,还向她道了个谢。 梦梨云两边都看不清楚,这个时候的她也听不太明白他们说的话的意义,只感觉听起来枭的母亲有些坏,没什么太多的感触。 女人松开枭的衣领,坐下来又开始剥起玉米。 枭也坐下来,静静看着她剥。 周围一片寂静。那条黄狗卧在一边 抬着它那乌黑水亮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撒娇似的呜咽两声。 “……你这些年,跟着那个女人?”女人垂着眼,静默片刻再次开口。 “不,在我小的时候她就死了。” “因为什么?仇杀?”女人漫不经心道。 “因为我。” 枭的话让女人手指顿了下。 枭却好像没有看到,继续道:“她把我和姐姐当成养蛊的工具,姐姐负责放血,我负责让那些蛊虫寄生。我们住在一个铁笼里,平时不让出去,只有需要放血、或者取出已经发育好并放入新生的蛊虫时才会被放出来。” 女人抬头看他,眼神变了又变,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有一天我姐姐忍不住了,要出去找人帮忙……最终一命换一命。她死了,我活下来了。” 枭的语气平静的让人害怕,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没有多么激烈的情绪,也没有什么触动,语言用的也是相当普通,完全没有那种经历过痛苦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么说来,你们也就是被她当工具了呗。” 女人静默顷刻,嗤笑一声,眼中带上了嘲弄。 “果然,我没看错人。”女人嘀咕了句,张开嘴,朗声道,“她当时就是把你们当做筹码,想以此来赌一把罢了。” “我本以为她会好好对待她千辛万苦算计来的小孩……真是的,感觉用你们拴不住清尘了,就直接将你们舍弃,这行事方法还真像极了她那狼心狗肺的个性。” 女人讽刺道,似乎完全没有想过枭听到自己这样的话会不会伤心。 “所以,她也是从来没爱过你,你也不用为此伤心。她生你们也就是想用你们来打动清尘而已,见你们没办法为她争取到任何利益,利用起来便是相当不手软了。” 枭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女人将手中的苞米剥完,起身走向灶房。不一会儿,灶房传出微热的青烟,滚滚气浪很快暖热了屋子。 因为急着赶路,中午只稍微吃了一点。梦梨云有些饿,但看了看枭,没敢说,看看门口抬眼看她的黄狗,想了想,慢慢靠近,见狗没有露出排斥的样子,才试探上前摸了摸它的脑袋。 黄狗眯着眼睛舔了舔她的手,粗糙的舌头舔过她的手心,温热的温度传至心底。梦梨云放松下来,冲它笑了笑。 吱呀一声,门好像开了。 “来客人了吗?” 一道温和的男声传来,朝声源地看去,见一小麦肤色的男人拎着筐竹篮向这边走来。黄狗见到男人,立刻殷勤地摇起尾巴,还热情地叫了几声。 男人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挠了挠它的下巴。在男人冲狗垂手伸颈时,梦梨云看到几道狰狞的长疤交错,从他的手腕一直延伸到小臂,从耳后横斜着蔓延到衣领深处。 想到女人说的话,梦梨云目光微动。 男人将目光转向她,眼睛一弯,笑容晏晏,眸中泛着星光:“你是——?” 梦梨云乍然听他与自己说话,不知该作何反应,正发怔思索时,便见男人从怀中掏出几颗糖果,放到她的手心,顺便摸了摸她的脑袋。 “倾云?”男人没有听到女人回话,疑惑地抬起身,却与正对着门口坐着的枭对上了目光。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屋中燃着几盏灯火,微风吹过,在灯火闪耀下,洛清尘看不清少年的神色,但看着他的眼睛,陡然有种不可描述的危机感浮上心头。 这个少年……很危险。 洛清尘眼神微凝,手指一紧,直起了身,看看身旁的女孩,顿了下,嘴边笑容不减:“这是你家孩子吗?” 枭看着男人,顷刻,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女人拿着锅铲从灶房中走出,看了看枭,又看了看洛清尘:“先去洗手,要吃饭了——阿知呢?” 洛清尘刚要说话,从他身后走出一满身污泥、眼圈深红的男孩,男孩抿着嘴,怯怯地看着女人,没敢说话。 梦梨云这才发现男孩,新奇地看了他一眼——男孩的岁数应该比她还要小一些,手和脸都红彤彤的,身上沾着泥巴。注意到梦梨云的眼神,男孩的脸更红了。 “怎么弄的?”女人愣了下,问道。 洛清尘听她问话,无奈地看了男孩一眼,走到一边将东西放下,明显不准备帮他解释。 “我……我和他们打赌,说输的人要去挑战阿水,我,我输了……” 阿知支支吾吾地将事情说了出来,眼神四处飘,就是不敢对上女人的眼睛。 “……去把衣服换了,洗洗脸过来吃饭。”女人倒是没发脾气,将做好的饭端上桌,看了枭一眼,“你们也一起吧。” 枭一愣,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梦梨云听了,喜出望外,连忙向女人道谢。 枭见她这样,便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下来。 洛清尘帮着女人布置好饭菜。一切弄好后,阿知也换好衣服,洗完手过来了。 女人多拿了两个板凳,让阿知和梦梨云坐在一边。餐桌是正方形,对面坐着枭,洛清尘看了看,只得坐到他们中间。 洛清尘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女人介绍,刚想发问,就听旁边陌生的少年开了口。 枭开口,第一句却是问的阿知。 “阿水……是什么?” 第134章 谢谢您 “啊?” 不只是阿知,洛清尘和阮倾云也愣了,诧异地看着枭。 阿知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两只眼睛宛若泛着水光的葡萄,黑的有些发紫:“阿水是我们村口老大家的大水牛,可凶了,都不让人骑。” 大水牛…… 梦梨云筷子一抖。她曾听母亲提到过,说是又大又黑,力气很大,角也很锋利,还会游泳………在她的印象里牛一直是种可怕的生物,但听男孩刚才说和那水牛决斗…… “大什么啊。”阮倾云没好气地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阿水就是只刚出生几个月的小牛犊,还没长成呢。” “但它明明很大。”阿知反驳着,还用手比划起来,“有那——么大!” 洛清尘看他这活泼的劲儿,轻笑了下,摇摇头没说什么。 在阿知说话时,枭一直在观察洛清尘,看到他手臂与颈部露出的伤疤,也看到了他看阿知时温润柔软的眼神,不知想了什么,低下头继续夹菜。 “话说……你来自哪里?是路过吗?”洛清尘注意到少年的视线,转过头问道。 “我来自邙山。”枭倒是没有隐瞒,“不是路过。” 洛清尘顿了下:“那是……?” “他迷路了,说是要问路。”阮倾云打断了枭张口要说的话,半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对洛清尘道,“我看天色晚了,就说留他们吃个饭。” 洛清尘听言,没有怀疑,点了点头:“说来,确实……不如你们今日在这里留宿一宿,天已经黑了,不宜赶路。” “不必。”这次,没等阮倾云开口,枭率先拒绝了,“我还有地方要去。” “是吗……”被人干脆拒绝,洛清尘倒也没什么遗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今年多大?我看你岁数年轻,这位应当是你的妹妹?” “不知道。”听男人问话,枭却愣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不知道?” 枭点了点头:“我没过过生辰。” “这样啊……” 洛清尘顿了下,以为提到了他的伤心事,便不再提起。 梦梨云看看他,却发现他在看自己身边的阿知,顺着目光看去。阿知不知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但看到异性关注自己,不由有些局促,面上微红,紧张地看着她:“怎,怎么了吗?” “……没什么。”梦梨云扭回头,看向枭,发现他已经收回了目光,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似乎有些失落。 女人做的饭很好吃,梦梨云和阿知都吃了两碗。阿知眯着眼笑着称赞女人的手艺,男人轻声附和着,笑容温润,眼神轻柔。 梦梨云这时突然发现枭和男人的眉宇有些像,但似乎比他再柔和一些。男人眉锋略显锋利,但周身气场平稳柔和,所以并不会注意到这一点。枭虽然相较于男人要柔软许多,但因为气场冷厉,反而会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嘴角突然传来触觉,梦梨云被吓了一跳,发现是枭递给自己张手绢,让她擦擦嘴。 梦梨云这才发觉自己嘴角沾了些饭粒,赶忙接过手绢,低头擦擦干净。 …… “打扰了。” 吃饱喝足后,枭率先起身,向他们告辞。 “啊?” 没等阮倾云说话,阿知倒是先“啊”了声,看向梦梨云。 梦梨云不懂为何,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跟着枭站了起来,跟着向他们告辞。 “不歇息一下吗?”洛清尘看上去有些意外,跟着起身,问道。 “不了,还有路要赶。”枭摇头拒绝了他,深深看了他一眼,拉起梦梨云的手,向他们点头告别。 阿知似乎有些不舍,却没再说什么,低头收拾起了碗筷。 “那你去送送他们。”阮倾云看了洛清尘一眼,又看了看枭。 枭对她的决定很是意外,却没拒绝,就这么沉默着跟着洛清尘走了出去。 “你们要往哪边走?”洛清尘出了家门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们的去向,便问道。 梦梨云闻言,看向枭。 “……和山。”枭回答的倒是很快,似乎早就决定了。 “和山?那离这边很远啊,是想去拜见泰逢吗?”洛清尘问道。 “是的。”枭点点头。 “求个好运啊……也是挺好的。”洛清尘笑着应和。 他们一同走在乡间小路上。月光很亮,照亮了整个天空,也照亮了周围的景色,将四周蒙上层薄薄的白纱。 路上遇到了些体型各异的犬,在路过时总会朝着他们叫几声,但并没有冲过来的趋势。偶尔还会碰到收工回家的人,见到了总会向洛清尘打声招呼。 “阿洛,出来转转?” “是的,顺便带着给他们指下路。”洛清尘在和他们说话时会带上些口音,不知是不是习惯。 在路过一棵大槐树时,洛清尘突然指着树旁边拴的牛,和枭道:“这就是阿水。” 梦梨云听了,扭头去看,发现那牛果然如自己想的那般大。那牛似乎听懂了洛清尘的话,抬头看看他们,还朝他们甩了甩头,哼哧两声。 见牛的蹄子抬起,梦梨云连忙往枭的方向躲了躲。枭有所感觉,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倒是洛清尘开口安慰道:“它很温顺的,平日会帮着驮粮食什么的。” 枭还是没说话。梦梨云看了看他,被他的笑容安抚到,轻轻点了点头。 走到村口,男人便停下了步伐。 “那么,就送到这里吧。”洛清尘朝枭笑了笑,突然开口问道,“你娘还活着吗?” 那一瞬间,周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梦梨云再迟钝也感到了不对,滴溜溜转着眼睛,偷偷看了眼枭的反应,大气不敢喘一声。 “死了。”枭好像并不意外,“怎么发现的?” “你和她长的确实很像。”洛清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容淡了很多。 “那还真恶心。”枭语气平缓,没有半点波澜。 “……你恨她?恨她把你生下来?”洛清尘顿了下,问道。 “……不。” 枭闭了闭眼,似乎不想再说什么了,转身拉着梦梨云要走,似乎又想到什么,回头轻声冲洛清尘道:“告辞。” 洛清尘没有再接话,也没再有什么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远去。 梦梨云时不时地回头,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梦梨云想想之前听到的那些,突然感觉不对。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不会把她灭口吧? 梦梨云想着,偷偷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她呆住了。 只见枭眼眶突然滑下一滴晶莹的液体,水珠顺着脸庞滑落,在月光的反射下格外透亮。 他哭了? 梦梨云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见那双微红的眼睛突然转动,看向这边。 本能低头错开他的目光,不敢再直视他。 枭似乎抬手擦了擦泪水,呼吸缓缓加深,没有说话。 梦梨云的心突然跳的很快,看着枭这般反应,也是有些伤感。 如果那个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枭他岂不是…… 梦梨云垂下眸子,想到他们说的话,不禁有些同情他。 又想想刚才看到那一家温暖和谐的模样,更难过了。 梦梨云不知道枭在想什么,反正她自己是越想越伤心,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一代,更是难过不已,转念又想到父母和弟弟,更加悲痛,没忍住哭了出来。 听到她的哽咽,枭似乎顿了一下,不解地看向她。 梦梨云注意到他的目光,有心想解释,却抽抽着说不出话,只得打着嗝抹着泪,脑中疯狂转动。 枭叹了口气,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 梦梨云扒着他的肩膀,埋头哭的更狠了。 ……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绝美的面孔。 梦梨云一惊,猛地坐起来。身边的人被她的动静吵醒,半支起身来揉了揉眼,看向她:“起来了?” “雨,雨薇……姐?”梦梨云试探说道。 雨薇见她开口,仰唇笑了笑:“是我。” 梦梨云扭头,发现她正在之前住过的青楼中。见她转醒,雨薇也缓缓起身,收拾起来。 听着雨薇说话,梦梨云知道了昨晚是枭将自己抱回来的,因为看她睡太熟,就让雨薇陪她一同睡在了床上,自己则去睡了硬榻。 “……不过看起来他好像很不开心。”雨薇说着,还有些不安,“该不会没见到吧?” 见是见到了…… 梦梨云想到昨天,眉头微皱,心事重重地洗漱完,才见枭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的卖身契。”枭开门见山,没有一点过渡,抬手向雨薇展示,声音清冷,“东西一上午能收拾完吗?” 雨薇一愣,反应了两三秒,才明白他的意思。 明白后紧随而来地便是狂喜,双眼瞬时发光,一拍手转身跑向梳妆柜。 “能!可……可以的。” 雨薇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没等一柱香的功夫,便拎着包袱出来了,衣服也换成普通少女穿的服装,除手以外,脖子以下便没有露出来的。 枭对她这速度也有些惊讶,倒也没说什么,轻点了头,看了梦梨云一眼,示意她跟上。 出了青楼,雨薇身上的气质都变得欢脱起来,看她那眼神,似乎街上再熟悉不过的景象都变得陌生起来,到处都是值得欣赏的景色,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欣喜。 看着这样的雨薇,梦梨云的心情也不禁好了许多。 习惯性地看向枭,却发现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看着雨薇,似乎在想什么东西。 雨薇一直跟着他们出了城,本以为她会陪他们一同走下去,却没想到枭主动提出了分离。 “这是你的卖身契。”枭将雨薇的契约还她,又掏出了些金银,“路上的盘缠,记住不要露富,会招来祸患的。” 雨薇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你用些钱买几个护卫,不要一个人走山路,山上很危险的。”枭还对她叮嘱了番,将这些塞进一个荷包,放到她的手上,“就此别过。” 雨薇愣愣接过,看看手上满当当的荷包,又看了看枭,嘴唇微微颤抖,眼中光芒闪烁,神情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看上去有些呆。 直到他们走出几步,雨薇才像突然惊醒般,高声喊了句“枭”。 枭止步,回头看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梦梨云也跟着回头。见那原本妖娆动人的女人突然挺直了脊背,深深向他们——准确说是枭——鞠了一躬。 “谢谢您。” 雨薇声音很轻,却仍清晰地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枭“嗯”了声,没再说什么,摆摆手便扭回了头。 梦梨云顺从地跟着枭继续向前,眼睛还是盯着雨薇。雨薇站在那里,目送他们远去,对上她的目光,还冲她笑了笑。 那笑容很是轻松,但若是仔细看,又能感觉到其复杂难懂,甚至夹杂了些许离别的悲伤。 直到雨薇消失在了视野,梦梨云才缓缓回头,重新看向枭。 “你想和她一起吗?”枭明显注意到她方才的目光,主动问道。 “……不。”梦梨云摇了摇头,手指微紧,牢牢握住了枭的手掌。 枭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 现在想起,还是会有所触动啊…… 南宫化雪伸了个懒腰,闭上了眼,想睡个午觉,思绪却又飘回了从前。 说起来,她确实是见过墨泽的。 只是并非本体…… 他们与雨薇告别后,又过了大概几天,便在山中遇到了个女子。 女子穿着华丽,美艳动人。只是初见时,那身昂贵的衣服被撕扯弄脏,那漂亮的脸蛋也是一片污秽。 女人抬起那明亮好看的眼睛,几乎哀求地看着枭:“求求你,救救我……” 听女人说,她是某个国家的公主,因为联姻的地方很远,所以要翻越众多山脉,去到远方的大漠,和另一位国家的皇子结亲。 但不幸的是,他们在这座山中遇到了犀渠,侍卫为了保护她死了。 她和他们说,自己一个人很是害怕,想让他们陪她去最近的一座城池,将她交给守城的将领。 枭看她这般狼狈的模样,没有多想,答应下来。 于是枭不得已临时改道,转身去了那女子口中叙述的城池。 但没想到,那是个陷阱。 他们一同走了数天,梦梨云和那公主也熟悉起来,互相叫着姐姐妹妹。公主会给她梳辫子,告诉她如何打扮自己,和她讲她先前的趣事。 而梦梨云这时会抱着膝盖,将头放在手肘处,静静听着她的生动描述,也会和她说自己和父母的一些趣事。 但说着说着,总会忍不住伤感。这个时候女人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轻轻抱住她,让她依偎在她的怀抱中,温暖而柔软。 梦梨云每在这时,都会幻觉自己的母亲,如果母亲还在,定会这样抱着自己的。 …… 但有多么温暖,到揭开的时候便有多么残忍。 枭成功将那公主送去了城池,但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温和的笑脸,而是一群冰冷森然的军队。 枭感到不对,刚想离开。梦梨云的脖颈上多了把刀。 “你若反抗,我就割断她的喉咙。”女人冰冷无情的话在梦梨云耳边响起。梦梨云惊慌失措地看向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城池禁闭,将领站于城墙,女人一手将她提起,刀刃紧贴她的咽喉,一路拉扯着她上来,同将领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沉默的枭。 将领抬手。军队布成圆形,让枭四周出现一片空地,但周围密不透风,将其团团包围。 将领紧紧盯着枭,拿起弓箭,拉满弓,张开嘴,用洪亮的声音说出冰寒的话。 “要么归顺,要么死。” 第135章 要来试试吗? 即使在这样危急的环境中,枭还是满脸淡漠,抬头看了看直指自己的箭尖,又看了眼有些害怕的梦梨云。 “你们想做什么?”枭望着城墙上的将领和女人,朗声问道。 “方才便说过了,让你归顺。”将领看了眼身边的公主,经过许可,才继续说道,“我们调查过你,幼年便联合那所谓的山神屠了幺儿村数百口性命,其中包括你的母亲和姐姐;一年后又和一男子于华城街口、众目睽睽之下刺杀我国安国公幺子……消失十几年后又重新出现,虽然不知道你使的什么妖法,但今日我方在此布下天罗地网,让你插翅难逃!” 将领举起手,数百弓弩对准了枭。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将领重新开口,紧紧盯着他,“一个,是归顺于我们,为我国效力,将功赎罪。另一个,便是死在这里。” “我可以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考虑。一柱香后,若还没答案——” “不必。”枭沉默顷刻,终于张开嘴,回答道。 将领面色一凝,看他从颈后不知什么地方拔出把黑色长刀。不知为何,看着那长长的刀身,会幻觉刀上缠绕着几束阴冷的煞气,光是看着,便忍不住心底发寒,隐隐不安。 “放箭!”将领当机立断。 话音刚落,便见枭消失在了原地。 随即,出现在城墙之下,双脚点地,一跃而上,朝着将领冲来。 将领一惊,乍然松弓。箭矢宛若流星飞去,却被其轻松斩落。顷刻间脚尖再次抵壁而上,眨眼到了面前。 枭反转刀柄,用刀背朝将领劈来。这时将领已从腰侧抽出短剑,抵住了他的进攻。 枭似乎并不想和他多缠,只是短暂的交了个手,便身影一晃消失了。 梦梨云正四处张望,骤然感到后颈一紧,衣领被拉扯着提溜起来,呼吸一滞,落到一个臂弯之中。 枭单手将她抱起,同时用另一只手抵住那女人的攻击。 女人见一刺不成,连忙后撤,挥手让身边的士兵迎上。 枭似乎并不想和他们缠斗,看着涌跃而上的士兵,一跃而下,又落到了墙下,旋转刀身,要从这人海中冲出去。 梦梨云被他护在怀中,眼前刀光剑影飞速掠过,应接不暇,还有时不时穿插着冷箭。 不知为何,梦梨云看着枭的动作,总觉得他好像留手了。 他对上那些士兵,并没有下杀手,要么用巧劲将其弹开,要么斩断他们的手臂或是腿部,这让许多士兵倒下后无法站立,但即使这些看上去如此血腥残忍,梦梨云还是感觉不对。 他似乎在刻意避开他们的头部。 这就是最重要的一点。 梦梨云依稀记得初见时,他将那群山贼头颅砍飞的模样。 在她模糊不清的记忆中,枭如果杀人,都是冲着头去的。 但现在他并没有袭击周围士兵的头颅,在他们的脖颈上留下光滑的切痕,而是一刀一刀劈开他们的铠甲,斩断他们的手臂,使他们失去作战能力。 梦梨云眼看就要突破重围,突然间,一个身形巨大的士兵在周围人的刻意隐藏下,毫无征兆地撞了过来,直接将他们撞开。 梦梨云狠狠摔在地上,顾不上疼痛,立刻爬了起来,四处张望着,寻找枭的身影。 她很快便看到了他,但随即而来的是周围汹涌的士兵。那身穿铁甲的士兵朝着枭的方向涌去,没有看她一眼,却让她狠狠地撞在他们的铁片上。 梦梨云不慎被撞倒,眼冒金星,耳边不断传来巨大的脚步声,出于本能,她抱着脑袋蜷缩在地面,忍着身上不断踏过的人群。 终于,她从摩肩接踵刀光剑影下爬了出来,回头想去查看枭的状况,却根本无法从那些人中看出任何东西。 听到周围传出的动静,梦梨云很是不安,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又被旁人发现,要将她抓起来。 梦梨云只得抱头逃窜,似乎因为太过恐慌,脚步绵软无力,整个人都在颤抖,只能眼睁睁看着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将手伸向她—— 梦梨云突然被绊趴,倒在地上,那人因为惯性冲了过去,侥幸躲过一劫。 梦梨云起身,刚转头要跑,扭头望见城墙上那几日前还亲昵地叫着自己小妹妹的公主,冲着旁边的将领说了句什么。那将领拉开弓,将其对准了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你看着那寒光烁烁的箭矢,看着那朝自己袭来的箭只,盯着箭尾划出的弧度…… 明明是想躲开的,脚却像被粘在地上一样,抬不起来,整个人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已,整个世界都好像变慢了,可你却依旧找不到脱困的方法。 梦梨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极速飞来的利箭,双脚像是灌了铅,整个人都呆住了,根本来不及躲闪—— 突然间,一道黑影闪过,挡在了她的身前。 箭只穿过黑影的后背,直直刺穿了他的胸膛。 箭尖穿过身体,染上了血丝,血液缓慢从胸膛流出,顺着箭杆,缓缓滴了下来。 血液滴到梦梨云脸上,因刺激而不断缩紧的瞳孔还在颤抖着,目光紧紧锁在男人因疼痛而略微扭曲的脸上。 梦梨云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枭,那一瞬间甚至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她在愣神,枭却没有,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喘息声在她耳边回响。 他的呼吸很重,似乎很是疲惫。梦梨云看他,发现他脸庞颈上全是汗水,抱着自己的手臂也不像之前那样有力,她紧紧抱住他,张嘴想说什么。 她想和他说对不起,告诉他她很抱歉,她—— “他们只是要杀我,应该不会动你的。”枭的嗓子似乎被刺穿般嘶哑,呼吸急促,想极力说什么,“你跑远一些,我会帮你争取时间的。” 什么意思? 梦梨云突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了。 什么叫争取时间?难道不是要一起走吗? 似乎看懂了她的眼神,枭扯扯嘴角,嘴边溢出血丝,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士兵已经到达他们周围,看着朝枭劈来的长枪,梦梨云刚想提醒,枭便已经起身迎了上去。 一击将那长枪斩断,又一斩斩落了那人的手臂。 枭在起身前松开她,还推了她一把,似乎在催促她赶紧走。但梦梨云紧紧盯着他,怎么也不肯走。 万一,因为她走了,他死了怎么办? 梦梨云整颗心都在颤抖,她不停地哆嗦着,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虽然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可能也只是他的累赘,但如果她走了,他死了后又该怎么办呢? 她的命是他救的,如果他死了的话,那她还不如和他一起去死。 反正自己在这世上也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梦梨云想着,眼神悲切,但心中的想法格外坚定。 望着被众人围殴的枭。她能看出,他的动作越来越慢,似乎刚才为她挡下的一箭在源源不断地抽取他的力气,让他越发虚弱。 终于,在一次挥刀中,他骤然失手,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般,倒头栽向地面。 梦梨云瞳孔猛地一缩,刚想上前,却一下子被定在了原地。 她看见,“枭”又重新站了起来。 面对朝自己劈来的刀刃,“枭”并没像之前一样迅速反击,而是伸出手指,像做慢动作般,轻弹了下刀刃。 霎时间,周围的士兵似乎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全部倒飞出去,摔倒在地,让他身边空出一大片地方。 梦梨云见状,却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无助的颤抖起来。 不对…… 这个人—— 不是枭。 梦梨云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明明一模一样,明明没有半点差别,为什么—— 未等梦梨云多想,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便看了过来,用着枭的身体。 对上那璀璨如金阳的眼睛,梦梨云一下子呆住了。 面前的男人浑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息,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让她行站不稳,腿脚发软,最终忍不住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浑身颤抖。 “枭”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感觉到什么,低头看了看插在胸前的箭,撇了下眉,随手将其拔了出来。 血液汹涌喷出,但那家伙不知道做了什么,血在眨眼间止住了,脸上不慎留下的血痕也在顷刻间痊愈。 看了看四周还想爬起来的士兵,“枭”颔首撑起下颚,似乎在想什么。 “枭”并没有停顿太久,只思索了短短几秒,便抬起头,看向周围的人,微微蹙眉,露出厌恶的神情。 “……人类。” 听着充满厌烦的语气,梦梨云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只见那人轻轻挥了挥手,没有去看那高站在城墙上的将领,也没有去看周围前赴后继的士兵,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下一秒,一切都安静了。 视野之中除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同时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挤压了般,脑袋一歪身子一软,鲜血从脖颈中喷出,瞬时倒了下去,没了生息。 梦梨云看傻了。 呆呆看着面前突然多出的数百具尸体,梦梨云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到那人在看她,才反应过来。 这双金色的瞳孔几乎让人不敢直视,本应如太阳般温暖的眼眸中尽是冰寒,他毫无感情地扫了她一眼,瞳中流露的神色让她感觉他好像在看什么虫豸。 他什么都没说,除了那声充满厌恶的“人类”外再没留下任何的话语。金色逐渐褪去,那熟悉的黑色又回来了。 枭身形一晃,稳住步伐,不适地弯下腰,捂住一只眼睛,似乎有些痛苦。 “……枭?”梦梨云试探地叫他,对上他的眼睛,确定是本人后,才放心下来。 但枭却突然惊慌起来,慌忙从里衣中掏出一根项链,项链挂着的水滴状玉块正散发着冰蓝的光芒,看上去很是古怪。 枭盯着发光的玉块,眼睛散发着从未有过的亮光,神情充满了忐忑与紧张,张嘴想说什么。 “我——” 可惜刚说了一字,底下的话甚至还没做出嘴型,那玉块便以最快的速度暗了下来,光芒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色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枭愣了下,眼睛中的光跟着一起,迅速消散,黯淡下来。 枭垂着瞳眸,眼中流露出让人心碎的失落与悲伤,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最终,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神情,垂着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梦梨云缓缓走进,担忧地看着他,虽然不了解,但直觉告诉她应该是与先前那个金瞳的人有关。 想想那危险的气息,梦梨云垂下目光,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轻声问他:“你……还好吗?” 枭没说话,停了好一会儿,好像才终于听到她的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神情隐隐有些疲惫:“……没什么,我们该走了。” 梦梨云看着他,察觉到他的悲伤,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看着他,主动牵起他的手,想给他些安慰。 枭明显感觉到了,冲她轻轻笑了笑,刚想说什么。那禁闭的城门突然开出一道缝,从中出来了个老妇。 那老妇拿着筐蔬菜,不知是要做什么,走到原本应该站有士兵的位置,想说什么,却并没有像从前一样看到那些士兵,浓烈的血腥味飘进鼻中,终于意识到什么,缓缓看向城外的方向。 乍然看到那么多血腥的尸体——尤其是先前枭还特地斩断一些的手臂大腿——又看到远处站立的男人,顿时懂了什么。 老妇的浑身开始颤抖,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哆嗦着看他。 枭目光淡漠下来,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微紧,拉着梦梨云想要离去。 “怪、怪物!” 老妇突然失声尖叫起来,恐惧的声音尖锐刺耳。 梦梨云回头,见那老人不断地颤抖,手脚并用地往后撤,却因为巨大的刺激而迟迟没有成功,最终因为惊吓过度翻着白眼仰过去了。 似乎是听到了老人的尖叫,从城门中又陆续冒出许多人,看到城外这番炼狱景象,极大多数都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这些士兵大部分是出自本地,看到自己的邻户的孩子、教过的学生、表舅的兄弟……这些再熟悉的人倒在这片血泊之中,绝大多数都忍不住痛哭起来。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从门中走出,步履蹒跚地跑向一个个尸体,哆嗦着翻看有没有自家或是熟悉的孩子的人,梦梨云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似乎是有些害怕,但又有些愧疚。望着哭喊着叫着知名知姓亲属名字的百姓,心中倏地酸涩起来。 但他们也很无辜啊…… 梦梨云抿了抿唇,望着悲恸的人群,突然好像明白为什么之前枭没有下死手了。 她忍不住看向枭。枭正看着那些人群,在她的角度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见他唇瓣轻抿,似乎在想些什么。 顷刻,枭扭回头,拉了下她的手,要同她一起离去。 这时,那原本晕过去的老妇醒了过来,一眼看到了他们,指着他们——准确来说是枭——哀嚎起来。 “就是你!是你杀死了他们!!” 老妇带着浓重的口音,带着十足的恨意,咬着牙道。 周遭的人听到老妇的喊声,纷纷看向他们。 望着这一双双怨恨阴冷的眼睛,梦梨云有些害怕。 感觉到她的不安,枭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指,没说什么,回看了那些人一眼,抬步想要离开。 “你为什么不说话?” 突然,一片死寂中,有人开口问道。 “难道阿嬷说的是真的?” “是你杀死了我的孩子?” “是你杀掉了我的丈夫?” “是你吗?” “是你杀了他们吗?” “是。”出乎意料的,枭没有躲闪,反而扭过身正对他们,手指微伸,掉落在地的刀飞回他的手中。 “你们要来试试吗?” 枭盯着面前怨念的人群,眼神平静,甚至透着股冰冷。 “要试着给他们报仇吗?” 手倏然用力,刀刃黑光一闪,缠绕上微薄的白气。杀气惊现,冰冷锋利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到每个人的身边,如同蟒蛇缠绕般的窒息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此时的枭杀气大放。但凡看到他这杀气盎然的模样,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便会毫不犹豫地相信面前这数百具横尸皆是出自他一人之手。 第136章 跟踪 众人汹涌的怒意突然被这浪涛般的杀气尽数浇灭,仿佛一下子置身于冰窖,被冻的遍体发寒。 这阴冷的杀意像是桶冰水,从头顶一直浇到了尾,生命受到的威胁,让沉溺于仇恨悲愤的人们清醒过来,惊恐不已地打量着他。 枭冷冷看着众人,等了顷刻,见无人敢上,扭头便走,这一次没有看梦梨云一眼,也没有和她说话。 直到枭走出数米,梦梨云才缓过神来,哆嗦地站了起来,看看还在原地的众人,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枭走的很快,并没有等她的意思。梦梨云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 “枭……” 梦梨云喘着粗气,想让他慢点,等等自己。枭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向前。很快又遁入山林,行走于高山林里之间。 终于,梦梨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掌被划破,流出了血。 梦梨云这时才感到自己浑身都在疼,缓缓坐起来,似乎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又似乎因为一点点莫名的委屈,忍不住小声哭泣起来。 梦梨云擦着泪,哽咽着,想重新站起来,却因为浑身迟来的疼痛与后怕而发抖,无力站起。 耳边传来脚步声,一双黑色布鞋映入眼底,抬头看去,男人清冷的神色中又藏着些许无奈。 “你不该跟来的。”枭蹲下身,轻声道,“如果他们看到,认为你和我是一伙儿,会通缉你的。” 梦梨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方才走的那么快,心稍稍放下些。 幸好,他没生气。 幸好,不是觉得她累赘…… 梦梨云擦着眼泪,眨眨眼,试探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手指,观察他的神情。 枭眼神复杂,沉默顷刻叹了口气,将她拉了起来,捋起她的袖子和裙摆。这时她才发现身上多了许多淤青,想来应该是之前那些人踩踏出来的。 又抓着她的手腕,看了看她手上的擦伤,枭从怀中掏出张手绢,让她按压着,防止出更多的血。 梦梨云老老实实地听着他的话,跟着他走。 枭这次放缓了速度,一边走一边张望四周,时不时掐些路边的草,放在手中揉烂,或是放在嘴里嚼嚼。 将咀嚼过的草药与那些揉烂的草泥混在一起,来到最近的小溪清洗过伤口后,俯下身将其贴在她破皮的地方,冰冰凉凉的,闻起来还有股花草的清香。 贴好后又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掏出一卷绷带,给她缠好,又将染了血混着泥的手绢洗净,指尖缠绕上几丝白气,顷刻间将其烘干,放了回去。 枭有条不紊地做完后,将她拉起,拍了拍她身上沾染的沙土:“不能在这边停留太久,我们赶紧离开。” 梦梨云点点头,强忍痛意站了起来。 枭带着她又在山麓中走了好些天,才进到一座城镇,路过街口的通缉令,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的,又仔细查找了番,并没有看到梦梨云有关的信息,才轻轻松了口气。 枭又带着给她买了几件新衣服,给她买了一直心心念念想吃的沾糖,带她去看热闹的集市、放花灯…… 俯下身,轻轻将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塞入莲花状的灯中,将其放在水中。它从岸边离去,与其他花灯汇聚一起,一同缓缓流向外河。 月光洒在河面,映起涟涟波纹。 梦梨云回头,发现枭正看着自己,与平时别无二样。 但不知为何,望着他的眼睛,梦梨云心中倏地升起抹不祥来。 入了这座城,枭便寻了一处旅店住下,让她待在房间中,自己一个人从早晨出去,夜晚才回来,不知在做什么。 梦梨云自己也害怕拖他后腿,便就这样老老实实呆在房间,等他回来。 逐渐的,梦梨云有了盼头,每天都在期盼着,等待枭回来,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在这世上似乎又有了在乎的人,这样日复一日地等待已然成为习惯。 枭偶尔会受伤,但都不是很重。她会帮着给他包扎,将药粉敷在血淋淋的伤口处,再用绷带将其包上。 梦梨云对此有些担心,但自己又不能为他做什么,只能后来在每天他回来前准备好药物,预备他受伤。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终于有一天,枭要带着她离开了。 他们一同出了城,来到城郊的一处山里,又走了将近两天,到了一座山的山脚,站在一家房门前。 这家和之前去到的那个村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家门户是孤零零的一只,周遭并没有什么别的邻居。挨着山泉,木头稻草搭建的房子,半人高的木板围成的栅栏。枭带她站在门前,敲响了门。 梦梨云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却也没问,只以为他又要寻人,便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房门打开,从中走出一对中年夫妻。 这对夫妻模样略显苍老,看上去是三四十岁的模样,打扮也很朴素,和先前去过的村子中路过的百姓并没什么不同。 “就是她。” 枭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冲对面的夫妻轻声道。 梦梨云一愣,随即明白了枭的意思,有些不可思议。 “你——”梦梨云张嘴想问什么。 他还是觉得自己累赘,不想要自己了吗? 梦梨云还没问出口。那夫妻听到枭的话,马上迎了上来,十分热情地给他们打开门,拉住了她的手。 乍然被暖烘烘的双手握住,梦梨云僵硬异常,不知所措地看着妇女慈爱的双眼。 “是个好孩子……”妇女轻轻挽起她垂落脸庞的头发,上下打量着她,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满意与欣喜,“漂亮、又文静……多好的姑娘。” 旁边的壮汉附和地点点头,也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最终做出结论:“这姑娘看上去底子不错……你确定这不是你拐来的?” “……不。”枭听到问话,似乎有些无奈。 梦梨云不解地望向他,想得到他的一个解释,或是回答。 “你们觉得可以吗?”枭却没看她,问这对夫妻道。 “可以,相当可以。”妇人连忙点头,双手抚摸着梦梨云的脸颊,指腹上结了老茧,摸起来有些粗糙。 枭见壮汉也回复相同的答案,这才点了头。 面对梦梨云的不解,枭蹲下身,同她解释:“我要去寻人,你跟着我太危险了,不可以。” 梦梨云撇眉,刚想说什么。 “你之前告诉过我,你想要个家。”枭轻抬下巴,示意她身后的夫妻,“我打听过,也观察过了。他们结婚数年,一直想要个孩子,却始终未能如愿。我询问他们,正好他们也有领养的意愿。” 梦梨云微微睁大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便跟着他们吧。”枭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跟着我太危险了,况且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家吗?” 梦梨云没有说话,有些难过。 说实在,她能从这对夫妻的神情中看出他们确实很欢迎自己,也不是什么尖酸刻薄的人,夫妻之间气氛很是融洽,而且以他们的年纪,做自己的养父母也恰好合适。如此看来,她应该没什么点可反驳的。 但是…… 梦梨云看着枭,目光充满了失落。 如果她留下来了,他不就又是一个人了吗? 她光是想到这一点,就很是哀伤。 他将她救了出来,这一路照顾她的吃穿住行、替她挡箭、给她包扎……一路照顾着她,如今还帮她找到了一个适合她的家庭…… 她是可以留下了,那他呢? 他还要继续奔走于山林之间吗?还要继续逃避那些通缉追杀吗?……他又要一个人面对这些了吗? 梦梨云既纠结不舍,又很是无力难过。 她不想和他分开,却没有任何办法。他说的对,如果她继续跟着他,不知哪一天危险会再次来临,到了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像之前那样拖累他吗? 眼睁睁看着他挡在自己面前? 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受伤? 梦梨云不能接受。 她只能接受他的好意,这个选择对他们都好。 只是…… 她还是会有些不舍。 也许是感觉到她的不安,枭又出声安慰道:“我将扶养你的钱给了他们,应该足够了——” 梦梨云没等他说完,倏地上前抱住了他。 感觉到面前身躯一顿,他明显对这种亲密接触很是不适。 “……谢谢你。”梦梨云眼眶干涩,鼻尖发酸。 枭盯着她的眼睛,顷刻,缓缓摇了摇头,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站起了身。 “那么,告辞。” 看着枭转身,梦梨云踌躇顷刻,忍不住再次发声。 “如果,我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了,可以去找你吗?” 梦梨云鼓起勇气,希冀地望着他。 枭顿了下,明显因为她这句话出现了几分恍惚,回过头来看她,对上那双小心翼翼又充满期盼的眼睛,慢慢地,却是摇了摇头。 梦梨云的心一下子凉了彻底。 “不要来找我。”枭看着她,这话说的格外认真,“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说完,转身离去。 望着男人逐渐远去的身影,梦梨云缓缓撅起了嘴,眼眶越发酸涩,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哭了出来。 “哎呀,怎么哭了?”妇人感到动静,忙弯下腰来看,轻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哄道,“不哭不哭,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要经历的,你就算现在跟着他,也不能跟他一辈子。” 梦梨云当时并不能理解妇人话中的深意,只是依偎在她的怀抱中小声哭泣。妇人的怀抱很是温暖,宛如母亲的臂膀,温柔而安全。 为了迎接她的到来,这对夫妻特地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据说本是想和枭一同坐下来聊聊吃吃的,但没想到枭走的如此干脆迅速,他们还没来得及想起,就已经走远了。 望着餐桌上长相奇特的鱼,长得像鲔鱼,又长着红色如同鸟类的喙,听他们说是豪鱼,吃下去可以治疗白癣。 虽然她没有得癣病,但还是可以正常吃的。 吃饭期间,妇人不断给她夹菜,不让她碗中有空;那壮汉也是频繁问她味道怎么样。 梦梨云逐渐有些不自在。这夫妻好像看出来了,对视一眼止住热情,虽然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来对她的来到还是很欣喜的。 吃完饭,妇人带她去看了自己的房间。应该是听闻她要来,两口子特地收拾出来的,房间虽然简陋,但很是干净,能从暖烘烘的被褥闻出是刚晒过太阳。 被褥是粉色的,应该是特地挑选过。枕头也是柔软蓬松,摸上去很是舒服。 梦梨云很感谢他们,但两人却都摆摆手,告诉她这没什么,还和她说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他们。 刚开始的几个月,梦梨云与他们间总像着一道看不见到屏障,虽然双方都表现的很友好,相处起来却总是带了些客气。 过了好几个月,梦梨云才算是和他们熟悉起来,平时会帮着妇人上山采摘野菜与野果。她发现妇人身手很是麻利,有些她走都要踉跄的山地妇人走时却是如履平地,眨眼间便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养母也教给了她许多有关山中的技巧,虽然之前跟着枭的时候也会时不时跟着他认些草药,但妇人对这些明显比枭更擅长,特别是在识别方向和认别痕迹上面。 在一次采野菜中,养母凭借身边几处压低的草植看出附近藏着的野兽,带她逃过一劫,又根据几处不起眼的痕迹判断周围是否有人或野兽经过。 在梦梨云的请求下,养母答应了教她如何从痕迹跟踪和判断目标。 养母教导的很详细,梦梨云学的也很快。 梦梨云一开始以为养母如此擅长,是因为在山中长大,熟悉这片地方。 但不久之后,她发现了异样。 倒不是夫妻俩对她的态度改变了,夫妻对她依旧很亲近,但她发现夫妻两人会时不时的在晚上出去,直到快天明才回来。 为了验证自己这一猜想,她连续熬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一天,在装睡后,听到他们小声出了门。 梦梨云害怕被他们发现,特地等了许久,才顺着他们的脚印跟了上去——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她跟着妇人学会了很多,特别是如何观察人走过的痕迹。 她顺着痕迹跟去,许是两人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跟来,只稍稍掩盖了踪迹,并不是很深,她还是能隐约从压低的草杆中看出。 回想起来,当时的她真的很胆大,无知且无畏,她从没有想过当时要是在山中遇到了野兽,或是捕猎的陷阱会怎么样,只是为了那一丁点好奇心,不计后果地跟了上去。 她于夜间树林穿梭,顺着那若隐若现的痕迹走着,随着时间增长,发现痕迹也在加深,在一棵大树下又多了些许砍伐的痕迹,似乎是有什么人加了进来。 但周围没有血迹,应该是约好一起的。 这让梦梨云越加好奇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簇光亮。 梦梨云缓缓靠近,眼看离那火光越来越近,拨开眼前的枝叶,视线逐渐明了,马上就要看清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把扯住后领,拎了起来。 第137章 盗墓 连惊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被狠狠摔在地上,摔得五荤八素,脸还差点扎进燃烧正旺的火堆。 梦梨云险险避过燎动的火焰,从地上爬起,顾不上手掌的疼痛,抬起头张望四周。火堆旁围着数十个人,有几个面目凶煞,眼皮嘴角上有狰狞的疤,还有的疤痕从脖子后面一直延续到胸膛。 同时被这么多人注视,梦梨云既紧张又惶恐,不安地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养父养母的身影,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 “这小丫头一直跟着,不知道是什么人。”方才将她摔在地上的男人出了声,嗓音粗重喑哑。梦梨云回头看他,他的脸上有道从额角一直蜿蜒到下巴的刀疤,似乎整张脸被斩成两段过一样。 “弄死算了,荒郊野岭的,保不成有鬼。”一个头上围着布巾的女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眸一片死气,好像在说“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松自然。 “看她这打扮,不像搬山的,是不是跑丢了?”坐在她旁边的男人打量着梦梨云,说道。 “管她是什么。”女人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 “都干这行这么多年了,还留着善心呢?”其中,一个看上去50左右的老人古怪地笑了两声,讽刺道。 “能大半夜在这野岭出现的,还没被狼叼跑,运气不错。”男人看了老头一眼,解释道,“再者——” “她是跟着脚步找过来的。”刀疤脸冷声道,“不是碰巧。”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女人说着,站起身拔出腰间的弯刀,大步走向梦梨云。 梦梨云感到不妙,往后退着,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却还没来得及站起,便被女人摁倒在地。 梦梨云心中一慌,拼命挣扎起来。 女人显然不把她的挣扎当回事,轻蔑地勾起嘴角,慢悠悠道:“别乱动,小妹妹,万一这一刀没把你头割掉,那你可要遭大罪了……” 女人的话让梦梨云更加慌张了,挥舞着手想要反抗,却被女人轻松地压在膝盖下面,一只手抱住她的脑袋,拿着弯刀的那只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脖子底下。 梦梨云想要求救,周围却要么是一脸趣味地盯着她,想看热闹;要么避开目光,眼不见为净。 想想也是,他们是一伙的,怎么可能会帮自己呢? 一股冷气顺着刀刃窜了上来,梦梨云死命挣扎,却毫无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刃缓缓贴紧,割开皮肤—— “做什么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梦梨云双眼一亮,而身上的女人毫无停下的意思,明显是打算做完再回话。 死亡的恐惧笼罩下来,梦梨云来不及思索,本能发出求救的呼喊。 “救命——” 喊声话音未落,身上一轻,转头见那女人被谁一脚踹了下去,还滑了一段距离,来不及思索,便被人拉了起来。 梦梨云吓得满身大汗,还在惊魂未定喘着粗气,猛地被掐住下巴,来回扭动。 等到眼神重新聚焦,便看到自己的养父,正一脸诧异地盯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猝然被踹飞,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不善地看向男人。 养父没理她,直直盯着自己:“你怎么在这儿?” 说着,目光下移,打量着梦梨云。突然间,目光一凝,停留在脖颈处血淋淋的伤口上。 “你干的?”养父侧过头,目光阴沉下来,看向不远处的女人。 “怎么了吗?这个丫头片子。” 有人见气氛不对,忙站出来问道。 “怎么了?不妥吗?”女人旋转着手上的弯刀,紧紧盯着男人,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梦梨云感受到从养父身上传来的杀气,虽然并不觉得害怕,却还是缓缓拉紧了他的衣袖。 养父感受到了,看了她一眼,伸出粗糙的手安慰地摸摸她的脸颊,没说话。 “怎么了这是?” 听到声音,梦梨云转头看去,见养母手上拿着一柄铲子,铲子上还沾着几捧红土。 “那要问你家那口子啊,谁知道他发什么疯。”那个女人揉了揉被踹疼的肩膀,没好气道。 养母顺着她所知的方向看去,也是成功从养父怀中看见了她。 养母明显愣住了,眼眸尽是意外。 梦梨云躲闪着目光,这两人的目光像两束热烈的阳光般,照的她有些脸颊发烫。 “你怎么在——哪个杀死人的做的?!”养母走过来想问,看到她颈上伤口的那一刻话头猛转,没忍住骂出声。 “哪个做的?”养母似乎很生气,平日里都是温声细语地同她说话,现在说话带上了些方言,语气也有些粗暴。 “我,怎么了?”没等梦梨云开口,那女人便承认了,“本来想杀了的,怎么,你和她认识?” “……杀了?”养母重复了遍女人的话,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骂道,“我杀恁八辈祖宗嘞,多稀罕人,跟钻死人洞嘞一样,你咋不去杀恁亲儿子啊。” “啊?”女人被骂愣了,眨眨眼,有些不解又有些生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养母对上梦梨云诧异的目光,想到在孩子面前这样不好,才收敛了些,眼神中的嫌恶却依旧明显,“一天到晚想着杀人,本来干的就是损阴德的买卖,还不给自己积点德,哪天掉死人洞里我也不捞你。” “你认识她?”方才将她摔地上的男人问道。 养父拿出卷绷带,先是给她捂住伤口止住了血,再小心翼翼地给她包起来。 梦梨云扫过旁边的人,发现不知不觉间又多了几个。那几个人和养父养母一样,身上沾了些湿泥,有两三个拿着铲子,支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盯着这边,显然都在看热闹。 “看撒子,这是我女儿。”养母挡在她面前,面色不善,目光来回扫射,整个人像只蓄势待发的花豹,紧紧盯着这群人。 “我告诉你,你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再这样对俺妮儿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养母威胁地看向之前那个女人,语气阴森,像极了护犊的母兽。 听到养母的话,众人好像很是吃惊。 “你什么时候有小孩儿了?”方才为她说话的男人问道。 “和你们没关系。”养母回过头看她,“你半夜不睡觉怎么在这儿?” 听这问题,梦梨云有些心虚,躲闪着目光,迟迟不敢说话。 “这娃子是顺着印迹找来的。”那个刀疤脸再次说道,“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带着你的娃去吧?” “下面的路已经探的差不多了,只要不深入就没什么意外。”养母听他说话,明白了什么,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旁边其他人,思索片刻下了决定:“老祁和你们一起下去,我和她在上面放哨。” 老祁是指养父,梦梨云不知道养父的名字,只知道养母一直称呼他为老祁。 养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们很快商议完走了,只留下她们守在火堆旁。梦梨云本是想看看,碰上养母的目光便缩了缩脖子,老实地坐了下来。 “怎么跟过来了?”养母拉着她的手,没有训斥,反而温和问她,“睡不安稳吗?” 梦梨云一愣,随即顺着说道:“……是,我醒来叫你们,但不见人,就……有点害怕,想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养母听着她的话,目光柔和下来,轻轻抱住她:“没事的,我们在这里……就是——” “您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吗?”梦梨云眨眨眼,眼眶一红,眼泪倏地掉了下来,“刚才……那个人,要杀了我……我好害怕,她还说让我安稳点儿,不,不然……说要是一刀没割下来就——” “那个杀千刀的。”养母低声骂道,随即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我在这里,她不敢的。” “所以……您真的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梦梨云忽然抬头,哭的梨花带雨,眼眶通红,眼中闪着哀伤,“那,我爹没事吧?我,我好担心,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不不,他们不敢的。”养母连忙解释,“他们还要靠老祁出来,不敢对他做什么的。” “那万一——”梦梨云还是很担心,微微垂头,语气有些无力,“我也帮不上你们……之前也是这样,我……我呜——” 梦梨云话说一半,便止不住地哽咽起来,捂住脸不再说话。 养母见状,蹙起眉头,眼帘微垂。 “……不要想那么多,孩子。”养母温柔的话在她耳边响起,“你还小,甚至都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一味的自责只会让自己痛苦。不管是我们,还是那个带你来的那个孩子,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但是……我——” “况且,我和老祁做的这些子事本就风险很大,要我说还是我们对不起你。”养母叹了口气,轻声道,“想来那个男人也没想到我们会干这种事……” “什,什么事情?”梦梨云听到这话,眼眸微敛,瞳孔轻移,问道。 “……”养母张张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梦梨云等了顷刻,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微微抬头,眼眸夹杂着悲伤,轻声道:“是……担心我会揭发您——” “不不不,当然不是。”养母连忙摇头,面色纠结,看着她这模样,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咬牙道,“本不想告诉你的……其实这个我们现在也不常做了,今天这次是还欠下的人情……” “就是……”养母艰难道,“曾经,会有那些王侯啊什么的……就死之前会在山里或是什么地方建造坟墓嘛,里面的陪葬品也蛮多的,就……” 养母说着,避开她的眼睛:“我们就会找到那些地方,然后就看风水……把里面值钱的拿出来……” 养母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害怕她听到后嫌恶,又连忙道:“我和老祁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们是从小接触这些,跟着父母下地,没什么选择。我年轻时便是因为这个受了伤,没有办法生孩子了。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你,我们不希望你走我们的老路,就没和你提起过……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等今天这一单做完,我们就搬家,再也不做了。”养母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想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什么,又害怕看出嫌恶来,“好不好?” “……” 梦梨云沉默顷刻,抬起头,眼中并没有她想象的厌恶或恐惧,而是深深地关心:“那您年轻时受的伤……好了吗?” 养母一愣:“什么?” “您说你年轻时受了伤,身体还受到了这么严重的影响……当时肯定很痛吧?对不起,是我不懂事,因为好奇才跟了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梦梨云说着,也是有些愧疚,低了脑袋轻声道。 静寂许久,也没听到养母说话。梦梨云不仅有些疑惑,也有些不安,抬头看她,却发现她的眼中闪着盈盈泪光,似乎很是感动。 梦梨云稍有不解,还没来得及发问,便被猛地抱住。 养母将她按在怀里,揉着她的后脑:“多好的孩子啊……那个人怎么就舍得把你给我们了呢……” 听到养母的话,梦梨云一愣,感动的同时又有些伤感。 梦梨云垂下眼,没再说话。 …… 等到养父他们回来,天已经有些白光。随着人群走近,发现那群人中少了几个,身上沾满了土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气氛有些古怪。养母起身走到老祁身边,关切地看着他。 养父摇了摇头,轻描淡写:“没事,就是穴塌了,死了几个。” 养父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梦梨云能感觉出,他对这些人的生死并不在乎,甚至可以说是漠视,而她发现那个弄伤她的女人没有回来。 养母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却没多说什么。一旁的浑身是血的男人突然开口:“不是说没危险的吗?为什么会塌?” “这话你不是应该问鹞子吗?”养父冷冷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把火药带进去,还炸了棺材。”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养母阴晦地拉住她的手,向自己这边扯了扯,让她躲在自己身后。 “这和刚开始说好的不一样。”男人沉声道,目光紧紧盯着养父。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 “刚开始也没说要翻堂,本就是取些小的。”养父不甘示弱,冷冷注视着他。 男人手中突然滑出把刀,刀柄微转,盯着养父,不再说话。 “想砸炉子?”养母发声,扫了眼其他沉默不语的人,眼神冷了下来。 梦梨云躲在养母身后,露出一只眼来看着他们,呼吸都放轻许多。 第138章 记得回家 最终还是没能打起来。养母带着她回到家中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这里不能再住了。”养母同她解释,“他们很可能已经摸索到了这边,万一出事就晚了。” 梦梨云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养母养父早就选好了地址,就像养母之前说的,准备做完这一趟后搬过去。 新家远在百里开外的一座小山中,里面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离河流很近,人烟稀少,不会被人打扰,就是听说这座山的山神会时不时出现,吓人一跳。 梦梨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反正她没见过。到了新家,安定下来后,梦梨云请求养母养父教她本事。 养母一开始并不同意,觉得他们练得东西太难了,舍不得让她吃苦,但梦梨云早就想好了理由,劝说她自己不能依靠他们一辈子,长大后终究是要靠自己的,甚至将父母弟弟遭遇的苦难同她讲了,说到最后哽咽着恳求她,告诉她自己不想再让这一切重蹈覆辙了。 养母听了她曾经的经历,十分气愤,在听到那些山贼已经被枭全部杀死后,才稍微有所好转。 在她说完后,养母又思考了一天,才终于答应下来,要将她的一生所学交给她。 养父早就同意下来,只等养母点头,便带着她开始训练。 某一次,她看到养父扭曲着肩膀,“咯吱”几声便改变了自己的体型,从高大变得矮小,但动作什么却是如同往常的灵活。 梦梨云想要学这个,却被养父拒绝了。 “这个不适合你。”养父摇摇头,对她道,“你身形本就纤细,没必要再练这个功夫,练这个很痛苦的。” 但梦梨云坚持,养父纠结许久,还是决定将风险和痛苦告诉她,想将她吓退。 “练这种功夫,要能灵活控制自己的关节,所以需要屡次松动脱臼,直到你可以自由使其脱节合上,过程是很痛苦的。” 为了让她主动放弃,老祁故意说的很吓人,但梦梨云听了,只是稍稍抿了抿唇,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没办法,她一直坚持,而且年龄也确实很合适,只得答应下来。 在最初的几次脱臼中,梦梨云每次都疼得满头大汗,但想着是自己主动要的,咬牙忍了下来。与此同时还喝着苦涩的草药,每天还要跟着养母一同学习。 养母很是博学,基本什么都懂一些。教她识字念书,教她认草药、看地貌,甚至寻龙定穴、阴阳八卦等等。 梦梨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每天都是刚沾到床就倒头昏睡过去,尽管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 养母养父不仅教她生存的方法,还教她如何与人相处。 “在我那地方,有个老话,叫见人三分笑,麒麟跟着到。” 养母看着近乎要扭成方块的她,笑着道:“意思就是你要待人和善,不要轻易与人交恶,你的运气就不会太差。” 梦梨云学着养母的模样,抿唇眯眼微笑起来。 养母他们并不是一直呆在荒山野岭,他们也会时不时地去市集城镇中游走。她在深山中练了几年,将基本功扎牢后,才跟着他们出门,去周遭的大城镇中长长见识,学学他们的待人处事。 又这样过了许多年,在她十五岁生辰不久,不知从哪里走漏了风声,养母年轻时的同行知道他们多了个女儿,但不敢找养父养母,只能背着他们偷偷找她商议,想要拉她加入。 梦梨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点头就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也是瞒着养父养母,她第一次下了地,也是第一次见到养母口中那些古怪神秘现象的具象化,新奇不安的同时又有些兴奋。 虽然在墓中很顺利,但上来后那些人因为分赃产生了矛盾,一怒之下开始刀剑相对,死了一半还多。 梦梨云回到家,迎来的是养母劈头盖脸的责骂。梦梨云自知是自己的问题,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挨骂,接受应有的惩罚。 “……你娘也是担心你。”老祁看着在树上倒挂了一天的她,似乎不希望她们的关系因此闹僵,调解道,“知道你去的这些天,她都没睡个好觉。” 梦梨云心虚地移开目光,也是有些愧疚。 “我们开始不希望你练,就是因为这个。”养父说着,叹了口气,“就是害怕你会恃才傲物,天不怕地不怕,年轻气盛,最后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梦梨云抿抿唇,自知不对,也低下头老实认错了:“是我的错,应该提前与您说明的。” 养父目光复杂:“所以,你还是要继续吗?” “……我就是想长长见识。”梦梨云挠挠脑袋,垂下眼,“这一次去,我见到了很多之前没见到的事,真的感觉挺新鲜的……我向您保证,绝对不做危险的事,成吗?” 梦梨云说着,冲他讨好一笑,向他保证。 养父目光复杂,没再说什么,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 梦梨云不懂他的态度,但也做到了她的承诺,几次下来都是稳中再稳,也没出过什么意外。 就这样,又过了两三年。虽然期间她受了几次伤,却也只是骨肉之伤,未曾伤及根本。 某一天,在轻车熟路地出山口,回家的路上,与几次合作的人闲谈中,得到了个意外的信息。 “你知道枭吗?”那人突然提及这个名字。梦梨云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声。 那人以为她不知,便和她说了起来:“就是十年前吧?还是多久,那个要闯边关屠杀几百将士的那个疯子,现在传出消息说可能到你们那边了,你最近注意一点。” 梦梨云顿住了,思维仿佛被某个关键词定住,大脑停了下来,无法再进行思考。 “虽然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但他悬赏金额出奇的高,就算只提供行径就有几两的赏银,提供三次都比得上咱下一次地的了。” 梦梨云没有再说话,心中一直想着什么,直到到了家中,与养父母闲聊时提起此事,心有些颤抖。 “我……想去找他。”梦梨云迟疑顷刻,还是说了出来,低下头,不敢看他们,“抱歉,我还是想去看看他。” “……你有想过,你找到他之后,要做什么吗?”出乎意料,养母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对,而是轻声问她。 “我……我想跟着他。”梦梨云垂下眼,睫毛不断地颤抖,“我就是想去看看他,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我……” 梦梨云想起曾经的事,心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但想想这些年养父母对自己付出的心血,不禁愧疚起来。 “……” 养母静静看着她,顷刻,吐出口杂气。 “去吧。” 什么? 梦梨云一顿,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随即,养母重复了遍。 “去吧。”养母看着她,轻柔地笑了,“说起来,你这样时不时地下个地也够令我们担心的了。” “其实我和你娘早有感觉,你可能会离开。”养父开口,神情沉稳平静,一如既往,“我们能从你身上感受到,你不是那种沉溺于平静生活的孩子。” 梦梨云一愣,看向他。 “我们已经不缺钱财,你也知道这一点,却还是会跟着他们去做那些事,虽然不能十成肯定,却也肯定有一部分想要找刺激的关系,对吧?”养父眉头微松,注视着她,“所以我们一直以来都没有阻止,也是想着让你去见一见世面,看一看人情冷暖,总是好的。” “现在你提出要离开,其实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养母接过话,轻声道,“只不过没想到会是因为他。” “既然你的离去无法改变,那我们便希望你走之前要知道。梨云,你是我们的孩子,永远都是。” 养父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这个沉稳少话的男人总是用温柔包容的眼神看她,让她无一时不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爱意。 养母也是一样的。他们身上散发的爱宛如坚定厚重的大山,想来父母若有在天之灵,看到她的现状,也会感到欣慰吧。 “记得我说的话吗?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也一样,梨云。”养母轻叹了口气,“我们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而你现在也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那就去吧。” “如果你哪一天累了,或者受到委屈,就回来吧。”养母摸摸她的侧脸,缓缓抱住她,就像小时候那样,“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如果累了,记得回家。” 第139章 一路平安 梦梨云吃完在家的最后一饭,带上养母给她收拾的行李盘缠,便出发了。 “回去吧,不用送啦。”梦梨云摇着手,朗声笑道,“还不一定呢,万一找不到或是出什么意外我就回来啦!” “好,好……”养母笑笑,听言停下脚步,朝她摆摆手,“过两天变凉,记得多加衣服,不要感染风寒……” “好的好的!” 梦梨云扬起明媚的笑,不厌其烦地回应着,连连点头,向养父养母告别。 等到了山下的小镇,梦梨云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突然握紧了拳,做了个加气的动作。 梦梨云转转眼珠,目光露出几分狡黠。 其实……虽然是有一部分枭的原因,但很大一部分的还是因为她想自己出去闯闯,闯个几年,却又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正好碰上这个机会,便顺势说了出来。 梦梨云看看街边卖的小吃。这座城镇她已经来了无数次了,街坊道路早已了熟于心,先买了碗糍粑糖水,一边走着,一边张望着寻找记事栏,看看上面有没有新的告示。 在记事栏上,她看到了那个人所说的枭的悬赏令,但上面画的男人神情阴冷,面色冷漠,再加上旁边记述他做的一些事,看上去简直就像个冷面阎罗。 ……不像啊? 这画像太抽象了吧?梦梨云拿起竹签,扎起碗中最后一个糍粑,这么想着,仔细寻找有没有那个男人的行踪。 失望的是,上面并未记述。 那家伙的消息也不知靠不靠谱…… 梦梨云想着,注意到旁边的一张纸。上面说什么附近的熊耳山上出现了一帮匪徒,时不时地烧杀抢掠,让村民注意远离那座山。 山匪? 梦梨云咽下嘴中的糍粑,喝尽糖水,随手丢到旁边的渣桶中,思索片刻,决定去看看。 因为去那边的路很远,于是她决定买个小马车,自己驾车去,路上又在山野林的路边遇到个瘫坐在地的老太太,听她说是要去熊耳山旁边的一个小山丘,去那边找她的女儿。 梦梨云简单思索了下,反正也顺路,看她那腿脚不好的样子,熊耳山又在闹山匪,就正好捎着她去了。 在将老太太扶到车上后,梦梨云突然发现这老太太裹得还挺严实,手上带着手套,除脸以外还没露出来的。 梦梨云想着,也就问了出来。老太太一愣,便笑着解释说她年岁高了,腿脚也不利索,走两步都喘,所以想着裹严实点,到时候就算不小心摔倒了也不用担心哪里磕了碰了。 梦梨云点点头,赞同她的想法,又想到什么,问她:“那你去找女儿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看她过得好不好。”老太太说话带着严重的口音。幸亏梦梨云近几年下地,有了解附近的方言,才能听懂。 梦梨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您年岁这么高,您女儿应该也有孩子了吧?” “诶……”老太太摇摇头,“她还未嫁人嘞。” “啊?”梦梨云有些意外,“是吗?” 要算起来,她这个年纪也到了结亲的时候,但因为她一直没这个意向,养父养母便也从未提过。 “孩子没这个想法,就算了。”那老太太轻笑了下,眯起了眼,似乎困了。 梦梨云见状,想着老人觉少,便没再说话打扰。 顾及车上的老人,梦梨云减慢了车速,让马慢走起来。 因为梦梨云已经事先买好了吃食,便直接顺着连绵山麓下的树林走,沿着修好的小路,看着风景,不急不慢地走着。 梦梨云买的是那种小马车,车中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因为空间小,装饰起来也方便,于是买了软毯,铺在上面,又买了几个香囊挂在车中。 梦梨云坐在驾马的位置,淡淡的清香传入鼻中,惬意地眯起眼,单垂条腿晃悠着,叼着养母给自己准备的小鱼干,抱着行囊靠在车框上。 路上碰到几丈宽的溪河,梦梨云下车装了些水,又拔了几颗草药备着,上车时发现那老太太已经醒了。 “喝水吗?”梦梨云伸出水壶,问她。 “不,不必了。”老太太摆摆手,似乎还有些迷糊,眯了眯眼。 梦梨云见状,也不勉强,坐上车继续走,路上老太太估计终于缓过来了,与她闲聊起来。 “你也要去那边吗?” “是啊。”梦梨云点点头,“听说那边出了山匪,想着去看看。” “看……看看?”老太太一惊,连忙拉住她的手,“你这闺女怎么想的?那边闹山匪还要去?又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您不是也要去那边吗?捎您完后我也就走了。”梦梨云笑了下。 “那,那你把我放下,我自己走过去。你就不要去了。”老太太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才去,慌忙要起身,“小闺女不要这样,俺个老婆儿烂命一条,死就死了,你可不能——” “别这么说。”梦梨云拍拍她的手,把她硬按了回去,“没什么大事,咱们又没进山,从这边绕过去就好了,能不能遇见还不一定呢。” 老太太纠结地盯着她,欲言又止。 梦梨云安抚完后,便一直走到了晚上。期间老太太嫌坐得时间长背疼,还下去走了一会儿。 梦梨云找了个靠近溪流的地方停车,将马拴在旁边吃草,自己拾些树枝拿出火折子生起火来。 先把老太太安顿好,梦梨云便去河里抓了条鱼,熟练地将其开膛破肚架火上烤了起来。 梦梨云还分了老太太几个鱼干。 “这是我娘给我准备的,还挺好吃的。”梦梨云嘿嘿一笑,又往嘴里塞了几个。 “嗯……很好吃。”老太太咬了口,点头认同,却将剩下的还给了她,“就是我这口牙不好,不敢用劲,孩子你自己留着吧。” 梦梨云听了,只得自己又收了起来。 吃饱喝足后,便准备让人老太太上车睡觉,自己守夜。 梦梨云将火熄灭,坐在车顶,听着四周隐约的虫鸣,看着马匹采食,缓缓躺了下来。 突然,耳尖一颤,猛地坐了起来。 梦梨云眼神一厉,伸手握住腰间的弯刀,盯着某一处矮树丛,缓缓站了起来。 树丛叶片抖动,从中钻出一道黑影。 梦梨云定睛一看,发现是个小孩。 那小孩看上去有七八岁,他拨开树丛,看看火堆熄灭的灰烬,挠挠脑袋,似乎有些疑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梦梨云突然发声,吓得那小孩一哆嗦。 小孩倏然抬头,才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辆黢黑的马车,马车顶上的黑影正冷冷盯着自己,那眼神足够让他做好几天的噩梦了。 “我——”小孩张张嘴,似乎被吓傻了。 梦梨云质疑地眯起眼睛,刚想再问什么,却见他突然哭了出来。 “娘……爹!!”小孩哭喊的声音像一把把尖刀,向她耳膜刺去。 梦梨云跳下车,刚要跑过去捂住他的嘴,便被一道银光拦下了去路。 梦梨云脚步一顿,险险躲过,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把手掌长的飞刀。 “你是什么人?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一个男人举着火把出现在视野中,厉声询问道。 梦梨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那小孩一溜烟地跑到男人身边,抱住男人的大腿就是一顿哭。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梦梨云没好气道,“是你家孩子跑到了这边,这荒山野岭的不管是谁都会紧张吧?竟然还恶人先告状……” 男人眯起眼,显然对她的说辞很怀疑。 但梦梨云没有耐心和他耗下去,摆摆手示意他离开:“既然没什么事,就请离开吧。” 说着,转过身朝马车走去。尽管梦梨云姿态放松,但手一直贴着刀柄,随时准备出手。 “发生什么事了?”又是一道声音传来,同一时间,火光映了过来。 梦梨云扭头,被火光闪到了眼,不禁抬手遮了一下,眯着眼看向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女人。 男人看了她一眼,同身边的女人说了此事,抱住怀中还在哽咽的孩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嗯……小姐。您是一个人吗?”未曾想,男人的同伴听了,将目光转向她,轻声问道。 梦梨云看了说话的一眼。女人长发齐腰,长相艳丽,五官立体,看上去不太像这边的人。 “出什么事了吗?”马车中传出老太太的声音,梦梨云回了句“没事”。 “你们也听到了,我有同伴了。”梦梨云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是想的,便没有轻举妄动。 “嗯……看姑娘这途径,是要往熊耳山走吗?”那女人没有放弃,继续问道,“我们也是要去那边的,听闻那边山匪很多,想着多个朋友多个照应,所以想问问姑娘您是否要去那边,如果去的话正好顺路,要是遇到山匪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对手,但总归人多力量大嘛。” 女人和善地朝她笑笑,看上去没有恶意。 梦梨云闻言,眉头稍缓,打量起他们的着装来:“你们去那里做什么?除了你们还有别人吗?” “哦,除了我们一家三口外,还有一对夫妻、一位镖师和一位游侠。”女人见她态度缓和,声音越发柔和,“我看你带着老人也不方便,何不与我们一同?” “我们是要去远方做生意,熊耳山是必经之路,也没有多余的选择。在路上碰到了那对夫妻,又过了不久就遇到了那镖师和流浪荒野的侠客,就邀请他们加入。” 女人笑道:“所以现在就想问一下你们的意见,我害怕万一到时候匪徒抓落单,看到您二位,会对您出手,所以想问问您的意见。” 梦梨云挠挠头,眨了眨眼,思索片刻让她等一会儿,自己钻到车里将此事同老太太说了,问她的意见。 “这不是很好吗?”老太太没多想,欣喜道,“正好你我二人也没什么自保能力,现如今遇到如此的好心人,何不借此与他们一同?” 梦梨云听了,没说什么。 老太太以为她是不死心,还要去看看那山匪的模样,苦心劝说道:“你还小,莫要这般年轻气盛,到时候会栽大跟头的。” 梦梨云本没有那个意思,她一个人照顾这老太太确实不太方便,听了这番话,思索片刻便点了头:“我了解了。” 说罢,出车应了下来。 “这孩子跑的还挺远。”走在路上,梦梨云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周围有别的火光。 “嗐,小孩顽皮。”女人笑笑。男人怀中的孩子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看过来,又连忙躲进男人怀中。 梦梨云与那女人又寒暄了几句,绕过几道弯,终于看到了火光。 女人所说的那群人正围着火堆,听到动静,纷纷朝这边看来。 梦梨云扫了他们一眼,发现正如女人所说,三男一女,周围还拴着三匹单马与一辆稍大的需两匹马拉动的马车。其中那对年轻的夫妻坐在一起,女孩已经靠在丈夫身上睡着了。 梦梨云先前注意到女人三口衣着绸缎十分华丽,这边的夫妻二人就比较普通,粗布麻衣,只有妻子身上的衣服稍微艳丽些,带了几分花纹;一个男人劲装灰服,抱着胳膊坐在一边,脸庞有道交叉的刀疤,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凌厉,目光如刀般刺过。梦梨云不适地皱了下眉。 梦梨云见那灰衣男人胸前挂有镖局印迹,料想他就是那位镖师,将目光转向最后一个。那人很是神秘,一身黑衣还戴着帽子,似乎感觉到自己在看他,微微抬首,面孔仍然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出端倪。 女人简单同几人说明,那个年轻的丈夫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知道,倒是镖师皱起了眉,眼神挑剔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嘴唇微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梦梨云隐隐感觉到自己不怎么受欢迎,但对这些也不怎么感兴趣 ,看着邀请自己来的那对夫妻抱着孩子走上马车。 “到了吗?”车中传来老太太迟疑的声音,梦梨云应了声,走进去同她讲明了现状,让她先行休息。 老太太对她的做法很是感动,并建议她一同睡在车中。梦梨云拒绝了这个建议,从车中找出买的被褥给老太太披上,自己翻车上顶,坐在上面看着底下的几人。 “你也要去熊耳山?”镖师看了眼梦梨云,问道。 “是啊,你不是吗?”梦梨云挑挑眉。 “最近那边闹山匪,你一个弱女子去那边干什么?”镖师皱起眉,明显对她轻佻的语气感到不悦。 “不做什么,顺路而已。”梦梨云不想多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黑衣人,转目问道,“你呢?走镖?” “当然。”镖师见她目光所向,也跟着看了眼那个黑衣男,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向她介绍,“我是恒通镖局的镖师,目的地在那山上;他们二人是要路过那边;邀请你的那一家是做生意;至于他……他也不说,只说要去那边。” 梦梨云再次将目光转向那人。那人垂着头,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依旧一言不发。 “我名李衡,这是我的妻子苒苒,我们是要去厘山的,因为路途遥远,又一时找不到别的路线,只得从熊耳路过,希望运气好吧。”男人挽住妻子的肩膀,叹了口气。 梦梨云点点头:“那祝愿你和你妻子一路平安。” 李衡一愣,随即笑道:“多谢。” 第140章 会不会重演呢 梦梨云又同他们闲聊了一会儿,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虽然李衡告诉她镖师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会守夜,但梦梨云只是笑着点点头,依旧熬了一夜。 翌日清晨,天际微白,四周寂静。沉寂了一夜的黑衣人突然站了起来,转身走了。 梦梨云看看他,还未发问,旁边的镖师便解释道:“他去洗漱了。” 梦梨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熬了一晚的她精神有些憔悴,但毕竟之前干的那些活计也都通过宵,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要去清醒一下,便跟着黑衣人走到河边。 蹲下身挽了把冰凉的溪水,用力揉搓着脸,梦梨云清醒过来,深深呼吸了口,转头看去,见那沉默不语的黑衣人脱下连衣帽,露出了面貌—— 有一瞬间,梦梨云以为在做梦。 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本以为这张脸早在久远的记忆中模糊不清,如今倏然出现在眼前,却依旧一眼认了出来。 男人又挽了捧水,拍在脸上,揉了揉眼睛,感觉到她的目光,扭过头来看她。 梦梨云怔怔地盯着他,眼眶一热,不知为何,鼻尖有些发酸。 多年未见,男人面貌越发成熟俊美,面若桃花,色若春雪,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眼中寒光烁烁,深邃的黑瞳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还是有些不同的…… 梦梨云想着。 男人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与先前的锋利不同,此时的他内敛沉稳,已然没了先前那时不时散发的戾气,整个人仿佛藏锋入鞘的古剑。 男人见她还是这样看着自己,似乎有些不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枭?”梦云轻声叫他,虽然话尾微扬,但能从语气听出来她还是挺确认的。 “你是枭吗?”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眼神微变,没有回答,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微微眯眼,似乎在确认什么。 “你,你可能不认识我了……我——” 梦梨云还想说什么,突然顿住,向身后看去。身后草丛微动,先去邀请她的那个女人抱着小孩出现,看到他们似乎有些惊讶,笑着同她打招呼。 梦梨云笑着回应,余光瞥向男人,却发现他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梦梨云见状,冲女人摆了摆手后连忙跟了上去,想同他说些什么。 但刚离那女人远点,又迎面走来李衡与他的妻子,那个叫苒苒的女子应该是听了李衡说了,但对此有所意见,便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斜了一眼后直直地走了。 梦梨云对此没什么反应,她看出枭没有认出来她,便想跟上前问,但又因不想让旁人听见,便有些迟疑,最终一直到上路,都没有机会和他说话。 那三匹马分别是镖师和那对夫妻的,枭明显是要徒步前进,梦梨云见了,便邀请他上自己的车,虽然车内空间不大,但车头挤挤还是能坐下两人的。 “别浪费心思了,小姑娘。”那个带孩子的女人同她说道,“他性格很孤僻的,从不与我们交流,之前说要加入也是因为李公子的热情邀请……” 梦梨云听了,顿了下,想想他的性格,也是,但没说什么,冲她感谢地笑笑,回头再次问他。 “我看路途挺远的,你这么一路走过去也挺麻烦的,不如就和我们一起吧?” 枭侧头看着她,目光微动,依旧没有说话。 这番反应不出女人意料,刚想再同她说什么,就见他点了头。 “可以。” 男人的声音与他的样貌截然不同,浑厚磁性,平稳地宛如一潭死水,惊不起半点波澜。 枭的选择明显让一众人感到惊讶,纷纷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女人看看枭,又看看她,眼神变了些,多了几分揶揄,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意思地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转身回到自己的马车。 实际上,梦梨云对枭的这番决定也是有些惊讶,但没多说什么,转头上了车,等到枭坐在自己侧边,便甩鞭架马跟上了队伍。 梦梨云想到什么,从怀里拿出昨日买的饼,掀开车帘问车中的老太太:“你吃吗?” 老太太一愣,点点头接了过去:“吃……谢谢闺女,你早上也没吃吧?还有吗?” “当然。”梦梨云笑着摆摆手,从袋子中又拿了个咬在嘴里,转身问枭,“你要吗?我见你也没吃东西。” 枭摇头拒绝了。梦梨云也不强求,将剩下的包好放进袋子里,拿着嘴里咬的开啃。 马车逐渐步入正轨,队伍的速度比之前她的要快许多,车上的颠簸也是强烈了许多,想眯一下都会被颠醒。 梦梨云吃完一整张饼,又眯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想起什么,扭头看枭:“对了,你去熊耳那边干什么啊?” “我不去那边。”枭回答道。 “嗯?”梦梨云吃惊,“那你为什么在这队伍里?” “李衡。”枭看了眼前方不远处骑马与妻子并排的李衡,轻声道,“他说要我护他去到那边,他会告诉我……些事情。” 梦梨云想到女人说是李衡邀请他的,明白了什么,哦哦两声,看了眼李衡,感觉不太对,又看了看他搭在马上的行李,有些奇怪。 “他有告诉你他是去那边干什么的吗?”梦梨云问道。 枭摇摇头,看了她一眼:“你认识我?” 梦梨云一顿,干笑两声:“是啊……你没认出来吧?” 枭轻皱了下眉头,摇了摇头。 梦梨云抿了下唇,想到自己将要说的话,有些紧张,指头无意识地攥紧,望着他清冷的瞳眸,张开了嘴: “我——” “前面有个城镇,进去买些东西吧?”李衡的声音突然传来,猛地扭头,见他正笑着看他们。他的妻子在他的身边,面色不明地盯着他们。 “一大早就开始,奔波了一上午,正好进城休息一下,中午吃完饭再上路,如何?”前面马车中的女人也是附和道,“我们约定未时在城门见,怎么样?” 梦梨云是想直接走的,但看这三口人和李衡他们都已经点了头,便不再多言,跟着答应了。 进了城,梦梨云想到在车厢中的老太太,连忙拉起帘子看,发现她紧闭着眼,不知是昏了还是睡着了。 “醒醒。”梦梨云将缰绳交给枭,自己钻到车里,晃了好一会儿才醒。老太太迷茫的睁开眼,颤颤巍巍问道。 “到……到了?” “没。”梦梨云见她这样,有些奇怪,同她解释,“我们准备在这边休息一下,吃个午饭,再在城门外汇合。” 老太太顿了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您是昨晚没睡好?”梦梨云问道。 “啊……路上太过颠簸,本想叫你来着……还没叫就睡着了。”老太太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梦梨云:…… 你那是被颠晕了吧? “您有什么要买的吗?”梦梨云问道。 “啊……”老太太想了下,撩开帘子,“已经进城了啊……让我这老婆子下地走走?这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梦梨云一听,连连点头,出去和枭说了声,便扶着老太太下车了。 “你们走,我慢慢跟着。”老太太刚下车就腿一软,差点跪地上,松开手又这么说道。梦梨云哪敢放心让她走,摆摆手道:“没事,咱慢慢走吧,又不着急。” 说着,想到一旁坐的枭,扭头问他的意思。 枭没说话,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午饭时,想着老太太人老了牙口不一定好,便选了一家生意不错的面馆,三个人坐一张桌上等着。 梦梨云看看周遭嘈杂的氛围,又看了看枭,又起了心思,抿了抿唇,张嘴想说话。 “你也要去熊耳山呐。”老太太看着对面的枭,同他说话,“听闻那山上土匪正闹得凶得嘞,你们这年轻人怎么还往哪儿跑?” “一味的躲避并不会让山匪消失。”枭开口,拿起桌前的茶水,抿了一口,兴许是觉得烫,又放回去了,“我是跟着李衡他们去厘山,只是路过。” “哦……”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正巧这时,几人的面上来了,便拿起筷子开吃。 梦梨云夹了两筷子,见老太太和枭没有说话的倾向,才开口问他:“那你是想问什么事啊?” 话落,见枭看她,思索两下又补充:“你说李衡同你说……那他是认出来你了吗?” 枭神色莫名,点了下头,并没有回答她的前半句。 梦梨云见状,便知他是不想说,也不勉强,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面。 说起来……那个李衡要是凭借着通缉令认出来的,也算是神人了。 梦梨云想着。这两者长的明明一点都不像,非要硬扯那也就是神韵有些相似。 梦梨云抬眼看枭,犹豫着什么,面条在嘴中嚼成糊了才回神,喝口汤顺了下去。 终于,她深吸口气,正了正神色,看向枭。 “你还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吗?” 话音落地,周围的响声似乎被隔开,梦梨云盯着他,嗓音干涸,却始终无法让目光在他脸上汇聚。 “就是你从山匪手中救出来的那个……”梦梨云咽了口唾沫,眨眨眼,眼中带了些期待,“然后把我交给一对夫妻收养……你还记得吗?” 梦梨云说完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应,以为是他忘了,不禁垂下眼眸,有些难过地抿了下唇,将目光转向拿着筷子微微颤抖的手上。 就在梦梨云以为得不到回应,扯扯嘴角想扬起笑容略过这话题时,枭开口了。 “啊……” 听到声音,梦梨云抬眸看他,见他神色微怔,星眸轻颤,目光凝聚到她的身上,表情有些松动。 “是你啊。”枭眉头展开,将她上下打量几番,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你怎么在这儿?” “……”梦梨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从未想过与他重逢后要说什么、做什么,当年与他分别时确实有想过要一直跟着他的想法,但如今十几年过去,如此顺利的相认后发现她以为会激烈跳动的心脏实际上很是平和,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如愿见到了他,也同他相认了,那然后呢? 梦梨云不知道,但听枭这么问,意识到自己长时间不做答不太好,没有多想便开了口:“我听闻那边闹山贼,所以要去看看。” “看看?那然后呢?”枭听她说这话,皱起了眉。 不知为何,旁边的老太太像是听不见一样,自顾自地吃着碗中的面。 “我……是想先将这位老太太先行送到她女儿家,而后再去看的……”梦梨云笑容有些僵硬,像是害怕枭露出反对的神色,又解释道,“主要是想着那山匪猖獗,万一有像我曾经那样受到他们伤害的人……” 不知为何,明明先前与那些同行交流时她可以谎话连篇眼都不眨,但对着枭这双清冷深邃的瞳眸,却没有半点说谎的念头。 枭听言,明显愣了下,似乎想到当年她的经历,没有提出反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以前?闺女你以前咋地了?”老太太听了,倒是放下筷子转头问她。 梦梨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碗已经空了,有些惊讶于她吃饭的速度,同时笑着回道:“没什么,就是遇到拦路打劫了。” “是吗……那是把钱给他们了?”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 “……是啊。”想到那些事,梦梨云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笑容依旧。 “所以你现在有自保能力了?”枭冷不丁问道,瞥了眼她握紧的手。 梦梨云将手反扣住,遮住了手掌的茧子,笑着回道:“是有一点点。” 枭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吃饭了。 直到梦梨云将碗中的汤喝尽,他才再次开口。 “那你有想过,如果你的实力不够,当年的事会不会重演呢?” 梦梨云猛地顿住,抬头看他。枭面色平静,不躲不闪。 “如果你失败了,会怎么样?”枭的声音很轻,却穿过喧嚷的环境,清晰地传进她的耳中,“你有想过后果吗?” “是啊闺女,这太冒险了,还是算了吧。”老太太也劝说道。 “……” 梦梨云沉默顷刻,闭了闭眼。 “你先前闯入那山匪窝时,有想过万一没打过的后果吗?”梦梨云看了看枭,问道。 枭一愣,没说话。 “……而且我就是去那边看看,如果没遇到就算了,我又不可能把山翻过来找。”梦梨云嘴唇微动,避开了他的目光。 第141章 山匪 虽然梦梨云这么说了,但她仍从枭的神情中看出他不怎么相信。 可枭没有再问,她也没有再说,两人相对而坐沉默顷刻,最终还是老太太开口打破了僵局,问他们走吗。 梦梨云看看她,又看了眼枭,点了点头。 路上,李衡不知什么心理,总是若离若即地靠近她的马车,还时不时地同她搭话。 “说起来,梦姑娘去那里是做什么啊?”李衡看着前方,似乎只是无意发问。 “不是说了吗?顺路而已。”梦梨云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下他身边沉默寡言的妻子。 “哦……”李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枭,“说起来,你和他是旧识吗?” 梦梨云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我们与他相处数天,也未见他有所松动,姑娘只面见了短短一夜,便能让他与你同行……” 李衡话没说完,眯着眼睛笑了笑,留足了空白。 “哦……这样啊。”梦梨云跟着眯眼笑了笑,没有回答,扫了眼他马上的行李,不经意似的问道,“那您二位去厘山做什么呢?” “是这样的,我是从医的,我听闻那边有种像牛的怪兽。与古书记载的很像,说是如牛苍身,音如婴儿,是食人。” 李衡眨眼笑道:“古书上说这种怪物叫做犀渠,皮囊可以入药,所以便想去看看。” 梦梨云点点头,若有所思:“但那怪物不是吃人吗?你还带着你的妻子。” “嗐,内妻自幼习武,身手了得,不说我了,有时连那八尺壮汉都能制服。”李衡说起妻子,眼睛一亮,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是吗。”梦梨云看了眼苒苒。正巧苒苒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一眼收回了目光。 他在说谎。 梦梨云基本能确定。 从昨夜他妻子熟睡的反应看,应该警惕不高,而今早与她擦肩而过,没有看到她手上有茧,步伐轻慢缺稳,不知是否伪装,但大概率是没有的。就算有,也绝不是像李衡说的那样自幼习武。 梦梨云回想起方才镖师来找自己说的话。 当时他们刚到城门,便与镖师汇合,仅有他们四人。镖师见到她,先是忌讳地瞥了眼枭,招招手让她单独凑近,才同她说上话。 “你与那人一起走,有什么异样吗?”镖师再次看了眼不远处的枭,轻声问道。 “异样?没有啊。”梦梨云不假思索,目光疑惑清澈,“您是知道什么吗?” 镖师皱着眉,似乎有些顾忌,却还是同她讲了:“你不要与那个男人走太近,他同李衡是一伙儿的。” 梦梨云有些意外:“你不喜欢李衡吗?” “……他不是正经人。”镖师提起这个,似乎有些厌恶,声音都压低了不少,“他是下地翻粽的。” 梦梨云一愣,心中一咯噔,面上表情却未变,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翻粽?那是什么?给人包粽子的?现在也不到端午啊?” 听了她这话,镖师眼中神色变了三变。梦梨云能感到他眼中的猜疑与锋利,仍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的答复。 镖师眼神逐渐复杂,微微垂眸收敛了其中的思绪,转开眼睛:“你若不懂,便算了。这种事你一小姑娘知道了也不好……” 梦梨云不解:“到底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要不我去问——” “你傻啊?!”镖师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反正不是什么好活计,你离他们远一点就行了。” “我不。”谁料梦梨云摆出一定要把事情搞明白的态度,“你不说我就去问,反正你也给我打哑迷……” 说着,转头要走。 镖师连忙一把给她拽了回来,指着她,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好心告诉你这些,你就这么对我?” “我怎么了?”梦梨云莫名其妙,“我真不知道,哎呀放心我不会告诉他是你告诉我的……” 这话要是镖师信了才有鬼,手指抓得更紧了:“我和你说,你别到处张扬了!” 梦梨云听言,才停下折腾,嘿嘿笑着:“说吧。” 镖师没好气地瞥她一眼:“翻粽就是盗墓的意思,就是把地底下的陪葬品挖出来卖的。” “……啊?”梦梨云大吃一惊,“什么?这……这多缺德啊。” 镖师看她这神色,似乎终于相信了她对此一无所知,眉头微微松了些:“所以离他们远点儿,他们那群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让他们知道了你知道这件事肯定没你好果子吃!” “那……那我们怎么办啊?”梦梨云全然是副慌了神的模样,惊惶失措地看着他,“要告发他们吗?” “别别别!”镖师连忙拦着,“这件事他们隐瞒下来,明显是不想让别人知道闹大,你要再告发,万一他们破罐子破摔,咱们估计还没遇到山匪,就要先有此一难了。” “哦,哦……”梦梨云这才强稳心神,深呼几口气,“那,那我们就当不知道?” 镖师:“嗯。” 梦梨云看着镖师,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不过……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他们的行李不对。”镖师简略道,“还有,李衡他脖子上挂了根绳,如果我没猜错,他绳底下挂的应该就是摸金符。” 梦梨云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转头问道:“摸金符又是什么?” 镖师:…… 镖师似乎有些无语,望着梦梨云疑惑的眼睛,彻底相信她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没什么,你就和他们离远点就行了。” 梦梨云见他实在不想说,才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 梦梨云扫了眼李衡颈部的红绳,从她的角度能隐约看到红绳的上的挂坠。 确实是摸金符。 梦梨云收回目光,又看了眼苒苒,想到她出门前干的最后一票,确实同行中有人说过这些天厘山那边大雨倾盆,地势动荡,露出些端倪,可能有大墓。 那如果他真是要去厘山盗墓,那他带着不会武功的妻子做什么? 梦梨云微微皱眉。她所接触到的一般都是拉十个人左右一起支锅下地,虽然有听过摸金那边一向人少,但只有两个也太少了。 梦梨云心思一动,看向旁边闭目养神的枭。 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些…… 正思绪乱飘时,前方马车突然一顿,两匹马同时发出嘶叫,停了下来。 梦梨云一愣,随即拉停了马,伸头看向前方。 “怎么了这是?” 还没等到回复,就见前方白光一闪,兵器交错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不好。”李衡面色一变,迅速朝她道,“快躲起来,是山贼——” 话未说完,骑着高大骏马的山匪便出现在眼前,前后左右将他们围了起来。 “全部下马!”山贼粗着嗓音喊道,拿着他的那寒光烁烁的钢刀举过头顶。前方交手的声音停了。 前方是那三口人和镖师,听动静应当是镖师在与他们交手,但现在没了声音,也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梦梨云想着,依言下了车,余光瞥见枭也跟着下来了。 老太太听到动静,颤颤巍巍地掀开帘子,小心翼翼地扶着梦梨云的胳膊下了车。 “把所有行李,都放在地上!”山匪再次喝道。 梦梨云本身就没带多少东西,听言便将包裹放在了地上,用余光打量着枭。 枭没有动作,毕竟他也没带任何东西。 至于那一家三口,倒是从车里翻出不少珍贵的珠宝。 真不愧是通商的。 梦梨云心中暗道。 女人抱着哭泣的小孩,兴许怕山贼嫌烦,明明自己都怕的不行了,还是颤抖着双手轻声慢哄着。 所幸这些山贼并不在意这些,只把目光放在了那些珠宝上,看到裸露出来的金条,更是两眼发光垂涎欲滴。 山贼将他们一众赶到一处,清点着看他们的行李中有没有宝贝。梦梨云注意到镖师身上有打斗的伤痕,看来就是他出的手,只是没有打过而已。而翻到李衡他们时,李衡突然上前,笑着和他们打起商量来。 一开始山贼并不想搭理,但似乎是他同他们说了什么,山贼脸色一变,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将行李还给了他。 作为交换,李衡往他们手中塞了什么东西。 梦梨云眼尖,瞅见了塞的是玉。 估计是贿赂吧。 梦梨云想着,却又有些疑惑。 如果他们不受这点贿赂,那这东西不都是他们的了?为什么要放过他? 梦梨云感到李衡似乎并不像他们想的这么简单。 山匪这趟来,随便搜刮了下财物,看着那三大箱珠宝,却是只搬走了两箱,甚至在得知镖师手上的镖是必须送达的时候,还通情达理地表示可以理解,只收取几两的过路费就行。 而梦梨云的行李中除了些碎银盘缠就是吃的,也没什么值钱的。山匪随意扫了下便还给了她。 这一伙儿好像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穷凶极恶…… 梦梨云想着,拿起袋子里的肉饼吃了起来。 感觉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梦梨云干笑着解释道:“饿了,饿了……” “这么紧张,亏你这闺女吃得下。”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额头。 梦梨云嘿嘿笑了两声,小声向她道:“那这么说这就是熊耳山的山匪,咱们到地方了。” “是的呀。”老太太点点头,若有所思,“那就是翻过这座山头,就到了我女儿的家了。” 梦梨云应和着点了点头,刚准备说什么。 “不要小声嘟囔!”山匪突然拿着大刀在她们眼前威胁地晃一晃,而后喊道,“还有什么没?” “没了,头儿。”正清算抢夺财物的人回道。 那山匪瞥了他们一眼,大手一挥:“放行!” …… “……说是结伴而行,刚才怎么就我一个人在那边反抗?!”镖师气道,看了眼女人怀里还在哭的小孩,更气了,“她们女人就算了,你们这两个男人也是动也不动,奥你李衡倒是给他们打点好了,那我们呢?” 镖师越想越气:“幸好他们愿意放镖,不然我可怎么交代……” “说的就是,三个男人一点用都没。”苒苒出声,瞥了眼梦梨云身边坐的枭,特地加重了语气,眼神泛着几分嫌恶,“也不知那些骇人听闻的谣言到底从哪儿传出来的,现如今看也不过如此。” “你说谁呢?”镖师敏感问道。 苒苒哼了声气:“你管我?” “现在都过去了,就不要内讧了嘛……”老太太想劝和,“这不人平安就行——” “我们家的财宝被抢了那么多,这怎么活?!”那女人突然流了泪,“本想着凑多了人能避免此难的……” “人不是还活着吗?”梦梨云看了她一眼,突然出声,“财物什么还能再挣,人没了就全没了。” “没了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女人依旧哭道,“我家孩子还小,日后可怎么——” “不还给你留了一箱吗?”镖师也瞥了她一眼。 “那也就只——” “好了好了!”李衡阻止了他们继续争吵,道,“反正现在山匪也过了,不如就此分开,也是抱歉,我方才只顾自己了,主要也是——” “算了,能理解。”老太太摇头叹道。 “能理解?你方才拿出的那是什么?你又与那山匪说了什么,竟然让他们放了过去。”女人突然将矛头指向李衡,怨怒道,“你明明有办法的,却这般隐瞒,到底——” “要是说起来,你们不也隐瞒了吗?”李衡显然也不是个好招惹的,起唇反击,“之前找你们借些钱财,还说什么没带多少财宝……况且就算那山匪取了两箱,你那剩余的一箱,肯定还值不少钱吧?至少买张房契是没问题的。” “你——” 梦梨云不想听他们吵架,凑到枭身边,同他小声嘀咕:“对了,我怎么没见你那把刀啊?你藏起来了?” 枭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找他说话,愣了下,看了她一眼,轻点了头。 梦梨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思索片刻问道:“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我觉得这李衡不简单啊。” 她可还没忘那年他们被那什么公主欺骗,迎战数百将士的场面。 万一这个李衡骗他呢? 说实在的,梦梨云对枭是有些不放心的,而且那个苒苒对他好像还有几分恶意,便对他有些担忧。 但枭明显很不理解她的决定,摇头道:“不了,我答应过他的。” 梦梨云看着他,有些发愁,虽然理智告诉她枭一个人可以应付,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蹙眉想了会儿:“那要不这样,你们等等我,我把那老太太送到城里就去找你们,行吗?” 第142章 是你以前的客人吗 枭并不明白梦梨云的意图,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梦梨云只觉两道利光将自己从上到下刮了个遍,如芒在背,待枭收回目光,良久没有得到回复,不禁有些紧张。 说起来她突然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好像确实是有些逾矩了,毕竟才刚相认不久…… “可以。”枭终于开了口,扫了眼天,“到那时,我会和李衡等你一个钟头,若是没来,就走了。” 梦梨云闻言,连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答应:“好的好的,那我们一言为定。” 两人说定后。梦梨云便不再理会还在争吵的几人,带着老太太先走了。 不出所料,一直到过了熊耳山,到了周边的小镇,再也没看到山匪,只是有几个长相奇怪的怪兽。 梦梨云带着老太太进了城,问她的女儿在哪里,按照她指的地方走,到的却是一家酒楼,里面也没她的女儿。 “不,不可能啊,俺闺女和额说了,她就是搁这儿嘞。”老太太不可思议地看着酒楼进门的账房,急切道,“是不是搞错了?” “大娘,搞错的应该是你吧?”账房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无奈道,“我们一直在这边开店,您——” “不对,不对!”老太太连连摆手,似乎有些失神,扶着柜台想了片刻,又伸出手指来,“我记起来了,俺前些年来过这儿,那时候俺闺女还在这儿嘞。” “那是……多少年啊?”账房无奈道。 “也不多……也就是个,七八年?”老太太伸出手指,比划道。 账房听到这话,顿时恍然大悟:“啊,我们老板就是在七年前搬过来的,当时买这楼时,主人确实是个姑娘,姓什么……姓——” 老太太:“姓秦。” 账房:“对对对,就姓秦!” “哎呀,那你女儿应该早就搬走了。”账房拍拍老太太的手,“这楼是低价卖的,说是当初有什么事……” 账房没有说完。老太太微微垂头,眼睛闪着些许晶莹,虽然还是笑着,但不知为何,面上的每一道深壑皱纹都透着浓浓的失落,看着人心中也不禁有了几分道不明的伤感。 “那……”老太太开口,略显混浊的眼珠泛着泪光,“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这……”账房看她这模样,有些为难地看向梦梨云。 梦梨云听到这事,也是感觉有些棘手,看看伤心的老太太,犹豫片刻向账房打听:“那她有说去哪儿吗?” “这确实……没有。”账房摇摇头,抱歉地摊了下手。 “罢了,罢了。”老太太连连摆手,悲切道,“自五年前,俺家闺女给俺寄过最后一封信,因为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这两年摔着腿了,如今好不容易好的差不多了,才过来的……” 老太太说着,捶了下腿,重重叹了口气:“罢了,我再看看吧。” 走出酒楼,梦梨云看着老人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便建议要么跟着她一同,路上可以帮着打听一下。 沉浸在失望之中的老人没有立刻回答。两人沉默着在路上转了会儿。望着来往的行人,老太太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 “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老太太坐在马车上,抱歉道。 梦梨云刚想摆摆手说没什么,旁边的女人冷不丁的开口。 “知道是麻烦还跟着干什么?说那么多废话。” 梦梨云看向苒苒。苒苒骑着高头大马,似乎感觉到她在看自己,斜了她一眼。 梦梨云与她对上眼神,不禁挑了挑眉。 坐在她身边的枭闭着眼睛,似乎完全没有注意他们那边的冲突,不动如山。 老太太闻言一愣,神色黯淡下来,缓缓缩了回去,神色有些不安。 “您就坐着吧。”梦梨云看出她一些想法,又按着将她按回车中,笑道,“等回头我们事儿办完了,再把您送回去。” 老太太有些意外,连连点头,眼中起波,似是有些感动:“诶,好嘞。” 苒苒不屑地嗤笑一声,却没再多说什么,一抽马鞭加快了速度。 刚出镇没多久,便有了问题。 这个问题主要是对枭来说的。 事情也很简单,就是刚钻进山林,枭突然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我没钱了。”枭看看梦梨云,面不改色。 梦梨云:…… 梦梨云:所以呢? 梦梨云有些懵,她感觉自己可能知道枭的意思,但又怕会错意,只能愣愣盯着他看。 “你想说什么?”苒苒停下马,面带不虞。 “没什么。就是没钱了。”枭看了她一眼,“需要些钱。” “但……这周围都是山,城镇里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差事,你打算怎么搞钱?”李衡拉着马走过来,弯腰问他。 “要不我们匀你一些?”梦梨云试探道。话音未落,便听苒苒开口。 “不可能。” 苒苒目光冷厉,瞥了她一眼,哼笑道:“你还真是大方……我们的钱也是钱,凭什么给他?本来就是约定好的,现在他出问题所以了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这个责任?” 梦梨云知道她说的对,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枭,又看了眼自己剩下的银两,咬了咬牙。 “苒苒说的话难听,您别和她见识。”李衡向枭致歉,“但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而且我们也确实等不太起,要不你将脖子上的玉块当做抵押,我们先帮你垫上,等有钱了再还?” 听他这话,梦梨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枭会拒绝。 果不其然,枭摇了摇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李衡:“我的意思是让你们在这边等我,我去弄些钱。” “弄钱?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以为这儿有什么金山银山,让你随便拿啊?”苒苒忍不住出言讽刺道。 梦梨云不适地皱起眉,冷冷看了她一眼,转目看向下车的枭。 枭就好像没听到一样,和李衡打过招呼后顺着山路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我早就说了,他就不靠谱。”苒苒望着枭离去的方向,抱怨道 ,“你看他在山匪那不敢吭气就算了,现在又有这事,还让我们等他……” “好了。”李衡拍拍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就等一会儿吧。” 梦梨云看了苒苒一眼,迟疑片刻,和李衡说了下后自己驾车跟了上去。 枭的速度还蛮快,明明身影只消失了片刻不到,梦梨云却赶了些时候,才险险在他入山前追到。 “你回来干什么?”梦梨云看着抬步向山上走的枭,很是疑惑,“你不是要搞钱吗?” “是啊。”枭看了她一眼,步伐不停。 “你准备怎么搞?” “剿匪。” 枭轻描淡写地说道。 梦梨云:? “剿匪?”梦梨云一愣,有些不可思议。 “也不算。”枭想了想,道,“就是向他们要些钱。” 梦梨云:…… 梦梨云有些迟疑:“……你要他们会给吗?” 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不会。” 梦梨云:“……那你为什么——?” 枭扭过头:“打一下就好了。” 梦梨云:…… 在我的记忆里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梦梨云眉头微抽,颇有些许无语。 枭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注意她的脸色,淡声道:“回去吧,你车上不是带着个老人吗?” 梦梨云听他这么说,迟疑片刻却是没有回头,反而道:“就和你一起吧,和李衡他们总有些不安。” 这么说着,却也回头问了车中老人的意见。老太太点点头,对她的决定没什么异议。 梦梨云见状,又看枭,见他没再说什么,才放下心来。 “但你说要拦截那些匪徒……但他们的寨子在哪儿,你知道吗?”梦梨云问道。 “大概有个猜测。”枭看了她一眼,听从她的建议,又坐回了车上。 “话说你的钱都是这样来的吗?”梦梨云仔细想想,之前自己好像也没看到过他是怎么搞钱的,只知道他不缺钱。 “有些是捡山上的玉石卖。”枭并无隐瞒的意思,“还有些山上有金矿,可以取一些让人炼。” “你知道金矿?”梦梨云一愣,意外地看着他,“那你怎么不多搞点,雇点人开矿做金银生意?” 见枭有些意外,梦梨云顿了下,又补充道:“虽然这不被允许,但偶尔偷偷做些小生意发些小财还是可以的嘛。” 枭眉头微动,似乎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我对财宝不感兴趣,钱够花就可以了。” “够花也是要有个标准的呀。”梦梨云不怎么赞同他的想法,“够花,是够怎么花了?是一天两个馒头衣衫褴褛风餐露宿节俭省食的够花、还是每日大鱼大肉穿金戴银住酌金馔玉的够花?要知道这两者的标准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梦梨云本是想稍微反驳一下枭说的“够花”,却不想他歪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抱歉,我也无法说明。”枭神色平淡,语气却很是认真,“只是觉得够了就好……” 梦梨云眼看枭的眼眸耷拉下来,连忙摆摆手:“我也不是要责备你的意思,就是有些疑惑嘛。毕竟一般都会选择开矿、或者上报朝廷……因为会得到一大笔钱。” “开矿……”枭顿了下,似乎回忆起什么,眼神有些阴霾,“太伤山了。” 伤山? 梦梨云有一瞬间疑惑,随即想到之前一次下地遇到的一座近乎被挖空的山,沉默了。 “……不过,听说朝廷采完后会进行填补修复……”梦梨云想了想,开口道,“虽然我没见到过,但应该还差不多……吧?” 枭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虽然两人都没做声,气氛却也不觉得尴尬。安静地赶了段路,那伙山匪终于再次出现了。 “诶,不是……你们怎么这么眼熟呢?” 那伙山匪刚把车包围住,领头的看了看梦梨云,又看了看枭,疑惑地摸了摸下巴,盯着他俩。 “大哥,我记得他们!”一个小弟对他们有些印象,连忙走上前道,“他们身上没几个子儿,下午刚过去的。” “嘶——”头儿越发疑惑了,“你们闲的没事玩儿呢?” “不是。”枭开口,看着他,面上平静眼神认真,“我想找你们,要些钱。” “什么?”领头的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又问了遍,但周围的山匪却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纷纷握紧刀柄,虎视眈眈地盯着枭。 领头的盯着枭,握着刀的指节微微发白,眼神冷厉:“你要什么?” 面对众多如刀锋般的视线,枭面色不改,重复了遍:“我说,要点钱财。” “你说要就要,把我们当什么了?!”领头旁边的一个脖颈有疤的壮汉喝道,“我看你是不知道咱们的厉害!” 说着,抬起手臂就要动刀。 “——慢着!!” 突然,一道朗利的女声响起,打散了匪徒们即将要炸的气氛。 梦梨云闻声望去,见不远的高树冠上跳下一道黑影,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大,来者的样貌逐渐显现。 “夫人?!”领头的面色一变,惊疑道,“为什么——” 夫人? 梦梨云眉头微挑,眯着眼打量来者,突然眼神一变,总觉得这人的样貌有些眼熟。 “不是说过了吗?不要整天喊打喊杀的,我们要以德服人 。”来人头束马尾,身穿棕色劲装,领肩斜挂着不知什么动物的雪色毛发,腰间缠着几圈红色长鞭,长靴光亮,一看便知是用真皮所制。 女人化了淡妆,叶眉细长,眼尾上挑,眼眸明亮,鲜红的口脂将其映衬的格外明艳。 “可,可是夫人,他们要反过来抢我们的东西!”领头的见了女人,气势瞬时低了下来,看看枭,又不服道。 “哦?”女人挑眉,缓步走近,又停在两人七步之外,打量着枭,“除开朝廷剿匪外……第一次听说要反过来打劫山匪的,你们——” 倏然,女人眼睛一眯,盯着枭的脸,似乎在回想什么。 “你——有些眼熟啊……”女人小声喃喃,声音却是让周围人听得清楚。 “夫,夫人,是您以前的……客人?”那脖颈刀疤的试探问道,很没有眼色。 领头目光一厉,先是刀削似的瞪了刀疤一眼,而后凌厉地看向枭。 女人瞥了刀疤一眼,没说什么。 刀疤后知后觉感觉自己说错了,又找补似的补充:“我的意思是,要么咱宰了他——” “哦!”女人恍然大悟,点了点手指,看着枭,伸手拍了拍刀疤的肩膀,“还真叫你说对了。” 什么? 梦梨云与周围其他山匪皆是一愣,不可思议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 “那要宰了他吗?”领头杀气腾腾问道。 一时间,周围空气都仿佛凝固一般。 “不用。” 不曾想,女人笑容晏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众目睽睽之下,朝着枭大步走去。 第143章 你怎么知道的? “枭,还记得我吗?” 女人挥了挥手,朝着枭大大方方地露出怀抱,像是要抱他。 “不记得。”枭一个侧身躲过,跳下了车,站在三步之远的地方看着她。 “那还真令人伤心。”女人撇眉,眼中却饱含笑意,水润的眼眸似乎闪着光,“你还是这么冷漠。” 周围的山匪面面相觑,也不知该怎么办。 “看这架势……咱夫人……出墙了?”刀疤颤颤巍巍地问领头道。 领头:…… 领头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那咱咋办啊?要不要和大王说……但这是不是背叛夫人啊?但咱夫人这算不算背叛——” 一旁还在试图理解的梦梨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出什么事——”老太太刚准备拉帘子就被梦梨云按了回去。 “现在不好说,先别出来。”梦梨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枭。 枭正皱眉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似乎在努力回忆她是谁。 “这么多年了,你竟然一点儿没变。”女人见他这样,忍不住扶额叹息。 枭眉头微松:“你……” “怎么说呢……”女人摇头啧啧两声,闭了闭眼,“竟然并不怎么意外呢。” “还是老相好啊……”刀疤绝望地方拉着领头的手臂,“你说咱能不能把夫人劝回头啊?” 梦梨云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领头终于忍无可忍:“滚。” 刀疤委屈地撇了下嘴,缓缓松开了手。 枭还在拼命思索。梦梨云盯着女人艳丽绝美的面庞,却是想到什么。 “雨……雨薇?” 听到她的声音,女人扭头看她,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意外。 “你是雨薇姐吗?”梦梨云眼睛微亮,终于想起来了,“我是梦梨云啊。” “梨云?”女人先是撇眉,而后恍然大悟,“梨云啊!都长这么大了啊。” “是啊。”梦梨云连连点头,眼神锃亮,“你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雨薇明艳一笑,瞥了眼还没想起来的枭,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向梦梨云吐槽,“你说他这个人……我也是服了,好歹前前后后给我花了近千两银子,给我赎了身后还送我那么多银子,这也不过十几年,就给我忘的一干二净了……” 雨薇说着,似乎真的觉得枭这番反应很不可思议:“你说你就算不记得我,你总要记得银子吧?啊?那么多钱说忘就忘,别说千两了,我就算为谁花个几十两都得记得清清楚楚。他倒好,一回头忘完了。” 说着,拍了下手,又摊开,无奈到了顶点。 终于,在雨薇说的明白的不能再明白时,枭终于想起来了。 “哦,是你啊。”枭瞳眸微动,若有所思。 雨薇扶着额头,微微扬起下颚:“诶——,想起来没?” 枭点点头,看了圈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山贼,转目看她:“你现在是——?” 雨薇哈哈一笑,豪迈地一把揽住梦梨云的脖颈,冲他点了点下巴:“走,去寨子里说吧。” “还要把人带到寨子里!”那刀疤愤愤不平,“太过分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领头:…… 雨薇突然扭过头,笑容晏晏:“我不理你,不代表我听不见。” 刀疤:…… 刀疤干笑两声,刚想说什么,就被领头的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了。 “整天瞎嚷嚷什么?闭上你那张嘴。” 刀疤委屈地撇起嘴,还想说什么,被领头一指,再加上雨薇的死亡目光,不得不闭紧了嘴,将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雨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他们打道回府。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同枭他们聊天。 梦梨云与枭坐在车两边。雨薇牵着马,慢悠悠不紧不慢地走着,山贼围在周围,跟着他们。 “这些年来,你们过的怎么样?”雨薇看看梦梨云,笑问道。 “还不错。”梦梨云想起自己的养父养母,眯眼笑道,“挺有意思的。” 这时,车上的帘子掀开,老太太从中探出头来。 “这……这是要去哪儿啊?”老太太迷茫地打量着四周,问道。 “哦,要跟我们回山寨。”雨薇笑着道,“正好叙一下旧。” “……叙旧?”老太太像是有些疑惑,看向梦梨云。 “啊,我和她先前见过。”梦梨云笑着点点头。 老太太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坐了回去:“那你们聊,我这老婆子也不打扰你们了。” “怎么会是打扰呢?”梦梨云笑着说了句,又看向一声不吭的枭。 枭察觉到她在看他,扫了她一眼,颔首道:“还行。” “还行是什么?”雨薇嘀咕了下,“刚才我听说你要钱?没钱了吗?” 枭:“是的。” “如果他们不给,你准备怎么样啊?”雨薇眼珠一转,笑问道。 枭眼瞳微动,看向她,实话实说:“杀人取财。” 他这回答……并不出人意料。 但梦梨云还是没忍住扶额“嘶”了声。 “什么?就凭你这小身板儿?”那刀疤又凑了过来,挑剔地打量了下枭,显然很是不屑。 枭没理他,继续看着雨薇:“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雨薇对他这实诚的话也是颇为无语,心累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回去说吧。” 见她似乎不想在路上说,梦梨云与枭便也没再问,跟着她一路回了山寨。 这山寨规模不小,不仅门口竖着一人高的栅栏,还有专人把守,进到寨子里,一路上碰上不少人。那些粗手粗脚的山贼见到雨薇,都会微微弯腰,向她问好。 雨薇笑着回应,刚进山寨便让跟着的那些忙自己的事去了,自己带着他们顺着平缓的土道,来到自己的屋前。 “进来吧。” 雨薇将马拴在屋外的杆子上。屋前坐着的狼狗突然朝他们吠了声,雨薇走过去拍拍它的脑袋,那狼狗尾巴轻摇,不再叫了。 雨薇向他们招手,带他们进到屋中。 梦梨云扶着老太太下车,推进门,打量着这间屋子。 怎么说,这屋子很符合她对山寨的刻板印象。玄关柜上放着是不知什么生物的头骨,绕过玄关,地上铺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墙上挂着些许兵器和几个旱烟斗,右侧贴墙放着张宽大的床,床上铺着棕灰相间的毛毯,窗户在正对门的方向,此时太阳将要落山,光线鲜少入屋,映的屋中昏暗。 雨薇点了几盏油灯,让梦梨云扶着老太太坐在床上,自己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怎么样?这屋子。” “很好啊。”梦梨云点点头,望着四周,发现窗户旁边支着一木架,应当是养鸟用的,“又暖和又好看……听之前他们那话……你与这山寨主结亲了?” 梦梨云说着,试探地看看她。 “是啊。”雨薇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笑道,“你们不是好奇我怎么在这儿吗?说来话长……你们是怎么来这儿的?” 枭:“走来的。” 雨薇:…… 梦梨云:…… 两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相互对视后不约而同地选择略过他。 “我是听说这边有山匪,才过来看看的……”梦梨云眼眸微暗,温和一笑,“他是我路上碰到的,说是要陪一个人去厘山,路过这里。” “嗯?”雨薇疑惑,“你们不是一起?” “啊……”梦梨云看了枭一眼,“不是。” 雨薇看看她,又看看枭,起身给旁边的小煤炉点上了火,而后走出门不知喊了什么,回来时手上多了个茶壶和几个茶杯。 将热腾腾的清茶递给他们,雨薇才又坐了下来。 “当年你给我赎过身,分别之后……”雨薇搓搓手,回忆起来。 “我听你的建议,去到卖奴隶的地方,想着买两个好护身。”雨薇想到什么,目光一暗,“我在那边看到一个受人鞭打、浑身是伤的奴隶。看他可怜,便买下了他,让他跟着我……虽然我也没想让他以死相护,但他是根本就没想护我啊。” 雨薇想想就生气:“但那个人是真能装啊,前两天装的那叫个乖巧,结果进山没两天,遇到了夫诸,啊掉头就跑,一点都不管我死活。” “你说如果是怕死就算了,我也能理解,但他是想让我死啊。”雨薇掐着腰,气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觉得只要我死了他就能自由。我和他走散后,因为要找路出去,就想着登高看看,他就悄咪咪地跟着我,等到我走到山崖上看的时候“哐”地给我推下去了,我的天哪……” 雨薇现在想想还是忍不住摇头咋舌:“真牲口啊。” “然后呢?”枭问道。 “然后……你也应该知道,夫诸这家伙利水,见到后虽然没有攻击我,但不久后便下了近两天的倾盆大雨,雨天路滑,又容易滑坡,河道还涨了不少,我也不敢下山,就被困在山上了。” “等到雨停,我就想识下路,顺便观察一下河道变化。刚上去山崖上,就冷不丁被他推下去了。”雨薇吹了口热气,“幸好下面河道高涨,我掉进河里,正好水性不错,才侥幸活了下来。” 雨薇说着,叹了口气:“但因为事发突然,我也没有防备,行李都在河中被冲走了,只剩下你给的那个荷包——还是因为当初有人提醒,我给挂脖子上了,才留了下来。” “虽然当时活了下来,但你也知道,山路不好走,更何况是刚下过雨、连绵不绝的山。我爬上岸后根本认不清东南西北,也不会捕猎,不过运气不错,遇到了我现在的丈夫——当然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是山匪。当时他和另一座山的寨匪厮杀,受了伤在山林昏迷过去,正好让我碰上了。” 雨薇想到之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当时他长的跟个柔弱书生一样,虽然穿的有些豪放,但我就只以为他是附近的猎户,就帮他包扎了下。他醒了后,就也是那种很有礼貌,我就以为想对了,就跟着他去了当时他的山寨……” 雨薇说到这儿,似乎自己也颇为无语,不禁扶了下额:“我也是没想到他个山匪这么能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进了山寨。本来想休息两天就走的……但他就说看上我了,非要我做他的压寨夫人……” “事情就差不多了……”雨薇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年我也跟着他学了些武艺,后来出了些事,我们就搬来了这里。基本都靠着买路财生计……但说起来这买路财也是应该的啊。” 雨薇说到这儿,似乎是害怕枭起反感,又连忙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刚搬过来的时候这边山上可是一条路都没有。整个山上草木横生枝节错乱的,只有一条几百年前的老路,都破旧的不行了,我就提议修几条山路出来,不管是自己人还是路过的都方便……修了好几年才修好的。” 梦梨云:…… 这山还真是你们开的…… 雨薇打量着枭的神情,见他没多少反感,轻轻松了口气,又笑道:“我这些年在这边,也有教他们识字念书,给他们整规矩。不让他们做那些杀人越货的买卖,尽量不杀人就不杀,路过财如果真是人家有急事就算了,万事留一线嘛……总没坏处。” 枭听此,轻轻点了点头:“确实。” 梦梨云回想之前,确实,她的那个包虽然银两不是很多,但总归是有些份量的,最多的好像也就是那一家三口的两箱珠宝了。 说起这事,梦梨云倒是想起什么来,扭头问:“你知道今天下午和我们同行的那对男女是做什么的吗?今天打劫时他掏出什么东西给你们人看,就放过他们了。” “这我倒不知道……我们都是晚上统计一下,然后月做一次总结,今天下午的事还没听说呢。”雨薇一愣,说道,“他们打劫你们了?” 说着,看向枭,目光带着不可思议。 枭不明所以,和她对视。 雨薇缓缓扭头,语气带着几分庆幸:“他们真是捡回几条命啊。” 枭:…… 梦梨云对上枭无语的眼神,不禁轻笑一声:“我也很意外。” 枭:…… 枭淡淡看了两人一眼。两人顿时后颈一紧,连忙遮掩着干咳两声,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雨薇:“你看这皮毛都是我夫君前几年打猎打的。” 梦梨云伸手摸:“真的诶,哇……” “……别装了。”枭冷声说道,看了梦梨云一眼,“你总是问李衡,是觉得他有什么不妥吗?” 梦梨云被他看得背后一凉,干咳两声正色起来:“是这样的,我觉得他在撒谎,他有给你说他是干什么的吗?” 枭皱眉思索片刻,道:“说是行医的——” “那我觉得他就是在骗你啊。”梦梨云笃定道,“我和你说,我看过了,他指根指腹都有茧子,很明显是经常搬运东西的,他脖子上还挂着摸金符,很有可能是朝廷的人。” “等等,朝廷?”雨薇打断,疑惑道,“这怎么和朝廷扯上关系了?” “摸金符是朝廷派发的啊。”梦梨云眨眨眼,“发丘印也是——欸不说这个,他们说是要去厘山,最近我听说厘山那边可能会出大墓,如果他们是的话肯定是冲着那个去的啊。而且我之前看他拿的行李里面有金刚伞和淘沙铲,但他人手太少,我估计他就是个探路的,确定那边有墓,你们人不敢动他就是害怕动他招来军队……可以去问一下确定一下。” 梦梨云说完许久,都没有听两人搭话,不禁有些疑惑,刚抬头,就对上雨薇欲言又止的眼神。 梦梨云突然明白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会接触到这些?” 果不其然。 枭不知何时直起了身,直直盯着她,问道。 第144章 仙家? 面对枭清冷深邃的目光,梦梨云的大脑“duang”地一下宕机了,愣了顷刻,打起了哈哈。 “啊哈哈……什么怎么知道的啊?”梦梨云直觉不能告诉他养父母的身份,“就是听说的啊?之前的时候听到邻桌的人讨论,我之前看过这种书,那里面有插画,画了那种东西,所以我有印象。” 梦梨云说的十分诚恳,眼露无辜:“我知道这些怎么了吗?” 枭静静看着她,没说信或不信,直到看得她背后发凉,才缓缓收回目光,却依旧一言不发。 雨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是想缓解气氛,但又不知怎么缓解,便迟疑着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粗犷的男音。 “雨薇?听说寨里来客人了?” 人随声至。 一道身影倏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此人身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头上缠着麻花辫,肩上斜披着羽绒皮袄,腰间缠着蛇皮制成的腰带,胯上别着把弯刀,踏着四方步,大马金刀地朝众人走来。 此人容貌硬朗,裸露在外的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浓眉大眼,眼中炯炯有神。 雨薇看到他,突然大松口气,似乎找到了突破口,连忙起身拉着他朝众人介绍:“这就是我丈夫。” 见枭将目光移向男人,梦梨云也是轻轻松了口气。 说来也奇怪,明明就算实话实说了,枭也不会做什么,甚至真的算起来还是枭没有发现养父母的身份才导致这样。但不知为何,总是有种背着长辈做坏事的心虚感。 梦梨云摸了摸脖颈,这么想着。 “这些是——?”男人将目光移过来,定格在枭的脸上,不知想了什么,目光微厉。 “哦,我来和你介绍。”雨薇笑着伸手,“这位是我和你提过的,给我赎身的好心人。” 男人看着枭,目光微松:“是吗?” 说着,抱拳朝他行了个礼。 “雨薇还真是多谢您的关照了。” 枭撇了下眉,微微侧身躲了过去:“不必如此,各取所需而已。” “就算是各取所需,上千两也太过贵重……”男人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公子这次来,是想——?” 枭:“要点钱。” 男人一愣,继而失笑:“要多少?” 枭瞳眸微动,看了梦梨云一眼。 梦梨云莫名其妙,露出个不明所以的笑容。 “去厘山要多远?”枭似乎有些无奈,问道。 “足足上千里啊。”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老太太发了声,用手指比划着。 “……应该没那么远。”雨薇笑道,“我先前曾研究过这边地貌,直着走的话差不多八百多里。” “八百多里也不少了。”梦梨云呲牙。 枭看看她,思索片刻,道:“一百两。” 男人眉头轻挑:“可以。” 枭似乎对他这干脆的答应有些意外,怔了下后轻轻点头,站起了身:“那——” “不过,我想拜托您一件事。”男人笑道。 话音落地,不说梦梨云了,连雨薇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雨薇连忙拉了他一下,冲枭他们笑笑,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嗓音:“你想干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男人见她如此,眼帘微收,瞥了枭一眼,见枭也在看他,便冲其笑了笑。 男人似乎觉得没什么可隐藏的,便转身朗声说了出来:“是这样的,我们搬到这个山头有几年了,前些年听雨薇的,开山辟路,路好走了,现在也是有许多人流来往。之前是走黑的没错,但近几年这种事就越来越少了,想着开荒种地,差不多也能养活一寨子人。” “就是啊……”男人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纠结,“我们的孩子从小跟着我从山里长大,没见过世面,也喜欢撒野。小孩子嘛,成天也就疯跑着玩……然后吧,前两天,这边突然来了两个仙家,说什么我家孩子有修仙的根骨,是块好料子,说要把他带走。” “仙家?”梦梨云一愣,随即皱眉。 她之前一次同这种人打过招呼,是在一座大墓里遇到了,当时她藏在角落里,听那群人说那墓中有什么天材地宝……后来被发现了,那群人看她跟看蝼蚁一般,心气很是高傲,令她十分不喜。 梦梨云看了枭一眼,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结果不出人意料,他神色清淡,黑色的眼眸中并没有透露任何思绪。 “所以?你们让他去了?”枭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问男人道。 男人微愣。雨薇收下眼帘,责怪似地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起这个,也有些担忧:“我们是不想让他去的,但架不住他自己喜欢,那孩子对他们口中的新鲜事很感兴趣,想同他们一道。而那两人都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我们就有些犹豫。” “现在走了吗?” “要是走了也不用这么纠结了。”男人叹了口气,似乎真的感到棘手,“你说像我这样的身份,也确实给不了孩子比这更好的未来——他们说的很棒,什么修仙飞升、得道成仙……我们也想过,万一孩子修好了,能活的久一些,也好啊。” “但……万一是骗人的呢?”男人垂下眼,“而且您不知道,那两人虽然一副仙人姿态,但态度高傲,性情乖僻。我害怕孩子跟了他们,受了委屈。虽说我们比不上那种大富大贵,但让孩子平安长大,不挨饿还是可以的啊。” “倒也不是怕孩子吃苦,哪家的孩子没点苦要吃呢?就是害怕他吃了哑巴苦,到时候我和雨薇也不在他身边,他也回不来,那不就……” 男人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眉头皱着,明显纠结担忧。 枭看看男人,又看看雨薇,轻皱了下眉:“所以,你想让我帮什么?” “我听闻……您功夫不错……”男人看看雨薇,似乎有些迟疑。 雨薇叹了口气,疲惫地看了男人一眼,闭了闭眼:“因为之前我们没有给他们准确的答复,所以他们给了我们几天时间,让我们想想清楚,如果愿意的话,就交够三百两白银,他们明天会过来。” “燕鹰的意思是想拜托你明天试试他们,如果他们有真本事、品行好,我们也放心把孩子交给他,这些钱我们花的也放心,万一不是……”雨薇顿了下,“那肯定就拒绝了。” 雨薇说完。两人便紧张地盯着枭看。 梦梨云若有所思,也跟着看向枭。 枭轻轻皱眉,思索片刻。 “明天什么时候?” 此话一出,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雨薇抿了下唇,朝他笑道:“明日一早。” 枭点头表示知道了,看向梦梨云。 梦梨云也看着他,眨了眨眼。 “你还要跟着我?”枭问她。 “……是呀。”梦梨云眨眨眼,笑道,“反正我现在没事,就跟着你走走呗。” 枭眉头轻皱,似乎有些不愿,却终究没说什么,扭过头看向一直以来一声不吭的老太太。 梦梨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见老太太勾着头,银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垂下,遮住了面上的神色。 “您看要不咱——”梦梨云伸出手想问她,刚碰到就见她一个激灵,迷茫地抬起头,与她对视。 “怎……怎么了?” 这老太太听睡着了…… 梦梨云嘴角抽了下,有些无奈,向她解释:“我们今晚可能要在这边休息了,要耽搁一天。” “哦哦……”老太太点了点头,眉头微动,“我没关系,俺都行。”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梦梨云又看向枭。 梦梨云:“我去同李衡他们说吧?” 出乎意料的,枭拒绝了:“我自己去。” 梦梨云一愣,看他那神色,轻轻点了点头。 枭向燕鹰夫妇打过招呼后,便自己出门去找李衡了。梦梨云在雨薇的带领下来到一间空屋子,里面有几张大床,听雨薇说就是专门的客房,便带着老太太住了进去。 梦梨云又拉着雨薇问了几句,打听到她现在小孩六七岁,也正是当年她们相遇的那个年纪。 “想想你那时,粉雕玉琢的,就是双眼无神,总是看着枭发呆。” 聊起从前,雨薇笑着打趣道:“我本以为你会一直跟着他呢。” 梦梨云干笑着点了点头:“我本来也是这么觉得的……” 梦梨云想起他们分离的时候,笑容逐渐淡了下来,眼神跟着有些黯淡:“不过也不怪他,是我一开始说想要个家的,他也确实给我找到了……我应该谢谢他的。” 梦梨云说着,笑了笑。 雨薇看着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回忆起来:“想当年,我是被拐进那所青楼的……说来也可笑,我本以为我会一辈子记住那个地方的。” “我当年也不过二八年华,在那地方被棍棒饥饿调教成了一个听话的傀儡,那时我的感觉,就好像周围有一堵墙,真正的我在体内,在旁观我身体所做的一切,无法阻止,也没有任何感觉。” 说起这个,雨薇眼帘垂下,声音都轻了不少,提起当年,似乎自己也惊讶于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将这些说出来。 “那晚我本该和妈妈计算的一样,在一位达官贵人的拍卖下卖掉自己……但并没有。” “我坐在屋中,手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什么,兴许也是有些紧张的吧,反正就是不停地揉搓着手指,想让自己保持一个完美的状态。” “就在我将手指搓热时,他开门进来了。我刚笑着要起身迎他,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懵掉了。” 雨薇想起当时的场景,似乎真的觉得很有趣,不禁轻笑一声。 “他问我,知不知道一个人。” “我原先以为他是要玩什么游戏,假意迎合了几句,发现他是认真的后也是真的诧异。” 雨薇摊了摊手:“他是真的在向我打听东西,说听闻我人脉广,所以想问问,又听闻今日要见我需要拍下这夜,才来买的。” “真的是……”雨薇说着,笑个不停,“让人啼笑皆非。” 梦梨云静静看着她,她听得出雨薇想告诉点自己什么。 “虽然隔了这么多年,样貌也变了些,但我今天看他,我一眼便能看出,他还是没变。”雨薇笑笑,“虽然说什么各取所需,但其实他都知道,他只是不计较这些而已。” “如果你想跟着他,你还是要做好打算啊。”雨薇目光微动,眼眸盈盈地盯着她,“会很辛苦的。” “我,其实也没想这么多——”梦梨云刚想干笑着否认。 雨薇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信和不信,只是从眼中流露出柔和的笑意:“现在也长成大姑娘了,事情也懂得多了……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了。” 雨薇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同你说,他的思考方式和平常人不太一样,人也比较轴,如果你想跟着他,最好先做好准备。他这个人……其实也挺纯粹的。” 梦梨云微愣,随即点了点头:“能看出来。” 雨薇看着她,眼中的情感欲出又止,最终复杂地笑了下,拍了拍她的脑袋:“……想当年,你还会叫我姐姐呢。” “现在也能叫啊。”梦梨云笑笑,拉住她的手,“不说他了。你家孩子呢?” 提起这个,雨薇眸中的光又柔和了不少:“跟着他那群叔叔跑山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正好我带你看看。” 梦梨云连连点头。 …… 等到枭回来,雨薇给他安排到梦梨云她们旁边的屋子里,笑着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梦梨云抱壁靠在门框上,盯着屋中铺被子的枭,等到他忙好坐下后,才出声问道:“李衡呢?” 李衡他们并没有跟过来,想来是枭同他们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们,明日下午走。”枭看向她,摸了摸床边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水,“他同意了。” 梦梨云挑眉,有些意外:“那个苒苒没说什么?” 枭思索片刻:“说了。” “怎么说的?” “……”枭顿了下,摇了摇头。 梦梨云会心一笑,走进屋坐到他桌前,托着下巴看他:“那你不生气?” “没什么值得生气的。”枭摇了摇头,还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 “也就是你气量大,要我非得给她使点绊子。”梦梨云扭头打量了番屋内的装饰。这屋比她们的小了许多,是间单床房,墙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挂。也许因为山中的缘故,寨子的大部分房间都是用圆木搭建,包括这间屋子。 “没有必要。”枭明显也注意到她对自己的敌意与轻蔑,听梦梨云提起这个,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梦梨云见他这模样,好像再说下去就是自己小气了,便撇了撇嘴,不说什么了。 太阳西下,窗外红霞连绵不绝,耀眼的金光映衬着延绵不绝的山坡呈现墨翠色。天地之间仿佛有一道明显的界限,将两者隔离开,上方红日耀眼,下方山峦叠翠黯然。 枭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望着远方黯淡的山,静默顷刻,似乎想到什么,站起身来。 “你要干嘛?”梦梨云抬头看他。 “祭拜一下这座山的神。” 枭说着,抬步向外面走去。 第145章 自己的事 “山神?” 梦梨云一愣,起身跟了上去。 “什么山神?你是要去做类似祭祀的事吗?” 梦梨云随枭一同跨过门槛,跟在他身后,微微倾身,凑近问道。 枭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只是去打个招呼。” “那你之前怎么没想着去?”梦梨云疑惑。 “之前只是路过,既然现在要在这山过夜,明天又有那几人来,便去看一下。”枭轻声道,“也不一定能见上。” 见上? 梦梨云皱起眉头,有些奇怪于他的措辞。 山神什么不都是想象出来的吗? 而且…… 梦梨云想起十几年前,那帮山匪所说,用活人祭祀…… 想到弟弟死后的惨状,梦梨云目光一沉,眸中一片阴霾。 “……如果真的有这些神,那世上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悲惨的事。”梦梨云停下步伐,刘海微微下垂,遮住了她的眼睛。 枭一顿,停下步伐,扭头看她。 梦梨云垂着眼睛,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两人站在架在山坡上的一处栈道上,望去便是血红的夕阳。阳光洒在木头堆积的道路上,将两人的影子照的格外的长。 “……因为,世上不只有人一种生物吧?” 枭的声音很轻,这么同她说道。 “在祂们眼中,人与动物应当没什么不同。” “就像人类猎杀狼、圈养猪羊一样。祂们不会阻止人们将为他们干了一辈子的活,最终还要被吃掉的牛杀掉;也不会觉得人类为了利益大肆捕杀其他物种有什么不妥;也不会去阻止某些物种为了兴趣或厌恶去虐杀某种生物。” “同样的,祂们也不会去管被野兽反杀的人的死活。” “祂们不会管人和野兽之间的争斗,自然也不会去管人们之间的互相残杀。” 枭说完许久,都没有等到梦梨云的回答。 也许是见她着实沉默,枭静默片刻,又道。 “我先前认识一位,祂叫骄虫。”枭看着她,轻声道,“祂与祂山上的蜂群相处的很好,那些蜂也愿意听祂的。之前有一伙人,偷山上蜂群的蜜,还将那些蜂的巢穴一把火烧了干净。骄虫得知后,很是生气,便让山上的蜂聚拢起来,将那些人活活蛰死。” “山神不只属于人类。”枭微垂眼睫,轻声道,“而且,那些山匪说是在祭祀,是山神保佑的他们,但在死的时候,山上的神并未出手,这便代表着其实他们并没有收到庇护。” “……但是,你说的那骄虫,不是为祂的那些蜂出头了吗?”梦梨云抬头,盯着他,“为什么你还要说在祂们眼中人类和动物没什么区别呢?” “正是因为没区别,所以才会有远近亲疏这一分。”枭歪了下头,“就像人会为了自己亲近的人而对陌生人出手一样,祂们也会。” “……那这不还是不公平吗?”梦梨云垂着眼,坚持自己的看法。 枭看看她,却是没有再反驳:“那就应该是的吧。” “……你是在不满吗?”梦梨云抬头看他。 “不。”枭摇了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我不可能强迫你去接受我的想法。” 梦梨云嘴唇微抿,没再说什么。 枭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继续走。 梦梨云望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出乎她的意外,枭先去找到了山寨的头儿——那个燕鹰,向他询问这座山的情况。 “……你们这些年,有在山中碰到过吗?”枭看着燕鹰,问道。 燕鹰有些意外于他的拜访,听到他的问题后,思索片刻:“我不太清楚,但之前听手下人提到过,说这山中会偶尔出现一只奇怪的野兽,说它来去无踪,很是神秘。” 枭神色微动:“那——” “哦,对了。”燕鹰像是想到什么,一拍脑袋,“这山顶有座山神庙,我刚来时巡山曾去看过,看上去有成百上千年了,想着也算历史悠久,就没动它。” 枭轻点两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便站起身,要去山顶看看。 “现在去吗?”燕鹰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看枭,又看看他身后的梦梨云,道,“现在天色已晚,寨子里的饭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要不吃完饭再去?而且犬子也差不多该到家了。” 枭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回来。” 燕鹰撇眉,似乎有些踌躇。 枭却没再管他,冲他轻点了下头,转身便走。 出门前,枭顿了下脚步,想了想还是多加了句:“一时辰前回来。” 梦梨云跟着出门,没有听到背后人的回答。 …… “……你慢一点儿。”梦梨云微微喘气,弯着腰,仰望着头顶的枭。 得亏她这些年练了这么多,不然铁定跟不上趟。 梦梨云想着,望着前方巨石上的枭,痛苦地皱起了脸,扒着旁边的石头爬了上去:“你是不是和那些修仙的差不多啊?” 枭看着她爬上来,本想直接扭头走的,听到她的问题,顿了下,莫名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梦梨云缓了下,便跟上了他的步伐:“意思就是,你是不是和那些修仙的一样,在练什么气啊?” “……元气吗?”枭看了她一眼,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吃力,放慢的脚步。 尽管如此,梦梨云还是有些勉强。 原本普通人要走两个时辰的路,被他们又是攀岩又是抄近道的,不到一个钟头便到了。 “差不多吧。”梦梨云看了眼前方,那燕鹰所说的山神庙就离他们不远了。 梦梨云深深呼吸了下,又缓了缓气:“我小时候见你刀上缠绕着白色的气,然后我有一次下墓,遇到那些所谓的修仙的,发现他们也会召唤出白气。” 枭不知为何,突然顿了下,看了她一眼,面上却看不出端倪:“应该有区别的吧?他们用那个做什么了?” “嗯……”梦梨云歪头想想,“好像画了什么阵法?还有法阵什么的……应该是符咒吧。” “那应该就是将元气注入特定的容器内,让其跟随器皿的不同而变换,发出相应的作用。”枭说着,看了她一眼,朝她招了招手。 梦梨云毫无防备地走过去,刚低下头问他怎么了,猝不及防被其一把捏住后颈,忍不住弯下腰。 “你干什么?!” 梦梨云一惊,身子一僵,问道。 枭笑了下,缓缓靠近,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下的什么墓啊?” 梦梨云:…… 完了,说漏嘴了。 梦梨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整个人懵了下,而后慌乱地狂转眼珠子,大脑飞速转动,极力地开始找补。 “那,那不是意外吗?之前有一次出去玩去的那座山上有个山洞,我好奇进去看,就发现几口棺材,所以我——痛痛痛!欸,欸!!” 梦梨云吃痛,终于开始挣扎起来。 “继续编。”枭冷眼看着她,捏了捏她的脖颈,看她那样子,轻轻松开了手,“你和李衡一样,都是盗墓的吧?” 梦梨云:…… 梦梨云揉着脖颈,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顷刻后弱弱地应了声。 “昂……” 枭:…… 枭揉了揉额心:“为什么去做这个?” “倒也没怎么想做……”梦梨云眨了眨眼,打个哈哈,“就是机缘巧合……” 梦梨云想唬弄过去,脑中飞快形成一漏洞百出的谎言,刚想和枭说,就见枭摇了摇头,转身踏进了山神庙。 “不想说就算了,没必要说谎。” 枭说着,抬起脚迈过门槛,走进已经破败不堪的大门。 庙门前左右各摆着只石头雕刻的兽。梦梨云拍下上面的泥土烂叶,想仔细看看,却发现这石雕在经历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后,早已是坑坑洼洼,看不出当初的一点模样。 梦梨云抬头,又看向庙门上的一道烂了的牌匾,牌匾上被鸟筑了巢,也是秽暗不堪。 组成大门的两块木板早已被虫蛀食的糜烂。门板与门框的夹角上还留着几张蛛网,虽然上面的蜘蛛早已不知所踪。 梦梨云迈进门。庙门后面便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在外面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和她在城里见到的那些寺庙道馆相差甚远,无论是大小还是奢简。 枭推开结了不少网的房门,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升起。白皙的月光照亮了山顶这间小屋,让他们能够看清里面的模样。 梦梨云跟着走了进去,发现小屋里要远比外面想象的还要简陋。 里面没有任何神像,正对着门的是一张木桌,上面落满了灰尘、结满了蛛网。木桌上放着什么东西。 枭将其拿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土。顿时,灰尘飘的哪儿都是,旁边的梦梨云还猝不及防地大吸了口,被呛得咳个不止,不得不出门缓缓。 梦梨云捏着鼻子咳了几声,将呛进去的灰尘咳出,又回头看去,见枭已经将那东西上的灰尘抖干净,便伸头去看。 借着月光看了会儿,梦梨云还是没看明白这是什么。 上面灰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 “这是什么?” 梦梨云想着,也这么问了出来。 枭捻了捻,又搓了下指上沾染的灰,倒是明白了:“这是彩帛。” 梦梨云新奇:“这是做什么用的?” “当然是祭祀。” “祭祀啊……”梦梨云若有所思,“第一次听说祭祀需要彩帛的呢。” 说罢,看向枭。 “你是怎么知道的?” 梦梨云看着枭,却不想他正盯着自己,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梦梨云不解,刚想再问,一道声音突然从耳旁炸开。 “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过来了。” 这声音飘渺轻淡,仿佛山间拂过的风,从她耳边轻柔吹过,将话语传达到她的大脑。 梦梨云猛地一惊,本能拔出腰间的弯刀,向背后刺去,却刺了个空。 “什么东西?!” 梦梨云握紧刀柄,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微风吹过,不远处的树林发出“漱漱”的声响,不知什么鸟叫了几声,朝林中望去,一片黑暗。 梦梨云看向枭,想同他说什么,却猛地顿住了。 只见枭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类似山豹的生物。那长长的尾巴在枭的脚边拂过,却并未碰到。那生物足有半人多高,棕色的爪子轻轻落在枭背后的木桌上,没有留下半点踪迹。 待看清它的模样后,梦梨云心中一凉,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生物长了张人脸,眼睛呈圆形睁开,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目中漆黑透亮,宛如山中晶莹的玉石。 梦梨云没有轻举妄动,定定盯着它。枭见她如此反应,也是明白了什么,转过身看向后面。 与其对上眼后,枭愣了下,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顿了下便开口问道:“你是这座山的神吗?” 那生物听他这么说,抖了抖如牛般宽大的绒耳,眨了眨眼,开了口,竟口吐人言:“是啊。” 梦梨云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它。 那玩意儿又凑到枭脖颈边嗅了嗅,眯了眯眼,坐到了木桌上:“我好像见过你。” 枭愣了下:“是吗?” “嗯……见你的时候你还小,当时墨泽和你在一起,说是要去昆仑。”那东西看着他,“记起来了吗?” 梦梨云跟着它,一同将目光指向枭。面对两者各异的眼神,枭皱眉思索了下,恍然大悟。 “哦,我记起来了。” 那东西神色刚松,就又听枭道。 “但我记得你不是玄扈上面的……” “……”它眨眨眼,“不,玄扈那边的爪子是黄色的。” 梦梨云:……? 枭挑眉,轻扶住下巴。 “你们人类不了解也正常,现在基本没有人再祭拜了。”那不知名山神从桌上跳下,坐到了地上,“从玄扈到这儿,我们几个长的都差不多,就是爪子颜色有点不一样。然后再从我这儿到鹿蹄,祂们就又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梦梨云一个没忍住,问道。 那山神看了她一眼:“就身体不一样。” 见梦梨云还是有些不解,枭凑到她旁边轻声道:“鹿蹄山那边是人面狼身。总的来说祂们都属于人面兽身,就是兽的身体不一样。” 梦梨云第一次听到这些,有些新奇:“虽然我之前也有听说有些派别会在下墓前拜一下那座山的山神,但我一直都以为他们祭拜的会是那种像西王母那些。” “那种都是很厉害的,拜也是可以的,主要是看祂愿不愿意理你。”那山神挠了挠脑袋,“像泰逢祂们如果愿意庇佑的话,就算出了祂的山,也是很管用的。” 梦梨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们通常什么时候会理人啊?” “……我也不确定。”这山神似乎也有些纠结,“我主要是保佑这山生灵兴旺的,如果有祭拜的看看要是好的话就会让他运气好一点。” “什么是好?”梦梨云追问道。 “就是不滥杀生灵啊。”山神眨眨眼,补充道,“这只是我的定位,其他的那些我也不知道。” “那如果遇到滥杀的呢?你会阻止他吗?” “嗯……如果有生灵祈求的话,应该会的。” “那如果不向你祈求,你就不会了吗?”梦梨云看着祂,“为什么?” “因为生死是常事啊。”山神看着她,“每一日都会有生灵死去,也会有生灵诞生,如果真的要管,那要管到什么时候?更何况如果真管着让所有生物都禁止杀戮,那它们又该如何进食,如何生存呢?” “那有些人他不是为了生存,是为了玩乐啊!”梦梨云突然激动起来,盯着祂道,“这样也不管吗?” 山神注视着她,那漆黑的瞳孔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她灵魂深处。 静默顷刻,开口道。 “那是你们人类自己的事啊。” 第146章 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你说什么?!” 梦梨云猛地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祂。 “我说,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啊。” 山神看着她,又重复了遍。 “我觉得你们人类很奇怪。发动战争造成生灵涂炭的是你们,因为一时喜恶虐杀滥杀的也是你们,对同类杀戮欺辱的也是你们……这不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灾难吗?为什么要问我凭什么不去救那些人?” “我并没有让谁受到伤害,有些时候还会庇护你们和其他生灵,也从未主动加害过任何生灵,为什么你要这样责怪我?”山神似乎很是不解。 梦梨云面对祂的不解,听到祂的问题,一时噎住了。 “你所遇到的灾难并不是我造成的,也不是自然环境造成的,而是你的同类。为什么你不去质问厌恶那些人类,反而要来厌恶我呢?” “如果是因为洪水天灾,你确实可以指责我的不作为,但……你和你的家人遭受的那些,不是你们人类做的吗?” 山神的话像是一榔头敲到了脑袋上,打的梦梨云半天缓不过劲儿。 “因为……你明明有救助的实力?” 梦梨云沉默许久,说完这话后自己都觉得有些难堪。 梦梨云面色难看,胸膛不断起伏,顷刻,终于忍不住弯下腰,扶住自己的双膝,垂下了头。 “照你这么说,在你们人类随手杀死一只、甚至一窝虫豸时,我也有能力阻止,甚至有能力为它报仇……那我要去这么做吗?” “哦,对。也许你认为我说的有些过分,但在我眼中,你们和那些虫豸并没有什么区别。” 山神的声音依旧那么平稳,没有因为她的冒犯而染上半点怒火。 梦梨云双手开始颤抖,呼吸急促,不知为何,汗水从额头流下,沁入眼中,蛰的眼睛有点难受,看不清脚下的土地。 突然,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梦梨云浑身一抖,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对上枭清冷的目光。 枭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能看出,他是支持山神的想法的。 “……对不起。” 梦梨云垂下眼帘,微微开口。 “你不用这样。”山神却摇了摇头,“在发现明明有可以救助却冷眼旁观的我们时,会产生怨怼是正常的。” 梦梨云抿了下唇,不再说话。 “不过你们人类近几百年,有些也变得强大起来了。”山神又道,“听你们人类说这个过程叫修仙,把修炼元气的人类叫做仙家。” “仙家,是神仙的意思吗?”山神微微歪头。 “……应该,是的?”枭轻声道。 “元气是什么?”梦梨云看看他,问道。 “元气是天地之间的灵气,生物一旦习得灵气,将此吸收进体内炼化,便会与其他有所不同。”山神还同她解释,“你们人类意义上的妖,便是同所谓仙家相对应的另一种得灵气者。” “……你的意思是那些修仙人与妖是一样的吗?” “在我眼中,是这样的。”山神微微点头,“都是偶然有机遇可以修炼元气的生灵。” 梦梨云看看枭,发现他还是没别的表情。 梦梨云不禁有些疑惑:“你也这么觉得吗?” 枭轻点了下头:“我师父之前同我说过类似的话……墨泽也说过。” 枭说着,忍不住垂下眼帘,再抬眼看向山神:“听闻明日有那种人要来。” “哦?”山神歪头,“我记得,你好像也是这种人。” “是的。”枭点点头,“我师父教的我。” “邙灵啊……”那山神似乎有些恍惚,“说起来我还没见过祂呢。” 枭微微侧头,显然准备聆听祂后面的话。 但山神却终止了这话题,摇了摇头:“祂那性子太古怪了,估计见到也说不了什么。” 枭听此,没有表示,看了眼月亮,又看了看梦梨云,见其没有其他事,便向祂告别了。 山神也没有挽留,冲他们摆了摆爪子。临走前像是想到什么,伸出尾巴在两人的额头各打了一下。 梦梨云只觉得像柔风吹过额头,并没有任何实物的拍打感。 梦梨云跟着枭下山。因为赶时间,便没有走那伙山贼修好的路,而是直接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在梦梨云看到枭随便捡了个树皮说要坐着滑下去的时候,心中那道清冷的身影突然出现了裂痕。 “……这真的可以吗?”梦梨云充满质疑地看着枭。 枭面色不改,用力揉了几下树皮,没有破损,显然很有韧劲:“我试过,这样挺方便的。” 梦梨云:…… 听此,梦梨云便不再发问,学着他也捡了张,顺着山坡滑了下去。但不知是不是没有经验,在滑下去的过程中出了意外,脚无意间勾到了旁边的藤蔓,导致直接从树皮上窜了出去,一瞬间人仰马翻像只木桶一样咕噜咕噜地滚了下去。 最后还是枭在一处陡峭的崖壁前拉住了她,不然就直接滚进山谷了。 梦梨云惊魂未定,后面半截路便一直拽着枭的袍子,生害怕再脚一滑滚下去。 一直到了山寨,梦梨云才勉强松开。 吃过饭后,雨薇带着她的孩子来找他们。 面前的孩子看上去有七八岁,也许是经常出门跑,晒的皮肤有点黑。小孩五官很好看,眉眼像他的父亲,嘴和耳朵像他的母亲,眼睛出奇的亮,宛如两束光芒,直直照在她的脸上。 梦梨云不禁眯了眯眼,她也不懂什么根骨,就只看这小孩精气神不错,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子骨不错,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小孩一听,也是骄傲地扬起了脑袋:“那肯定,我从小就跟着爹练武,现在山寨里同龄的都没打的过我的。” 梦梨云一怔,笑笑:“那真厉害。” 旁边坐着的老太太见了,也是笑着眯起了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模样也怪乖巧……” 雨薇坐在一边,听她们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说的夸张了,这孩子顽皮的很……” 枭走了进来,很明显是被人叫过来的,应当是雨薇之前叫了他。进门后便看向那孩子,孩子与他目光相对,僵了下。 梦梨云挑了下眉,不知他这反应是怎么回事。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小孩忍不住了,问道,“跟刀剐似的。” 雨薇拍了他一下:“别瞎说。” 说着,冲枭笑笑,向他介绍。 “这就是我的孩子,那两个说看他很有天赋,但我觉得不像。” “娘,你就光看低我,人家仙家都说了……”孩子似乎有些不满,嘟嘴说着。 “娘哪有?不是放心不下你吗……”雨薇摸了摸他的头,看着枭。 枭轻点了下头,又看了小孩两眼,突然伸手,虎口精准地掐在了小孩脖子上。 众人皆是一愣。雨薇刚想说什么,那小孩便猛烈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你——” 小孩话没说完,枭便松了手。 “是有些。”枭看了他一眼,“那些人有教他引气入体吗?” “……没有。”雨薇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缓过来,“你刚才干什么?” “检查下他的筋脉。”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雨薇:…… “你这有些……太粗暴了。”雨薇轻声道。 枭皱了下眉,有些不解:“我没用力。” 雨薇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梦梨云见状,连忙拍拍她的手,冲她挤眉弄眼,小声议论:“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他那样……” 雨薇兴许也是想到从前枭的言行,神色缓了许多:“那你问这个是做什么呢?” 枭看了梦梨云一眼:“他们不是说他根骨好吗?我看了下,确实有些,而他们所说的修仙第一步就是引气入体,他们没有帮他做吗?” “啊……”雨薇听了,面上有些复杂,“他们确实提到过这个东西,但和我们说要等他拜到他们门下后,再帮他做这个……还是以我家孩子的资质很容易,我也不知道真假。” “筋骨确实不错。”枭轻点了下头,“既然他们这么说,那就等明天再看吧。” 梦梨云挑眉,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他会直接帮他引呢。 雨薇微愣,随即点了点头。 …… 翌日清晨,刚吃过早饭,便听门口传来声响。 梦梨云开门出去,只见两道雪白的身影站在空中,脚踩长剑,长袍飘逸。 梦梨云一愣,上下打量着两人。 这两人其中一个白发童颜,五官冷肃,穿的袍子比旁边那个多了些金纹,另一个黑发齐腰,五官稍显年轻。 梦梨云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皱眉。 她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同之前那几个一样的傲气。 这傲气不同于寻常人的骄傲,而是种居高临下、睥睨的傲慢,似乎在他们眼中,四周的并不是他们的同类,而是一群虫蚁。 梦梨云不禁想起多年前在枭身上见到的那道残影,明明在那双金色的眸中也能看出相似的情绪,感觉却浑然不同。 那双眼眸中,没有任何的轻视,只有无尽的淡漠,那是对周围一切毫不在乎的漠然。 而这两个人,她能清楚的从他们身上感到浓烈的不屑一顾。他们对围上来的那些山贼很是不屑,甚至有股轻世傲物的感觉。 梦梨云皱起眉,心中起了厌恶。 虽然在她心中,修仙的这些人确实和他们这种俗人不同,她也确实对这些仙术有些向往和瞻仰,但她就是不喜欢这种目空一切的人。 “呦,那就是仙家?”旁边传来声音,是那位老太太。 “……是的。” “嗯……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啊。”老太太似乎有些失望,“怎么感觉不到书上写的那种仙风道骨啊。” “……确实。”梦梨云又看了那边一眼。 那两人垂着眼睫,半睁半闭地看着围上来的人,开口似乎说了什么。周围众人如潮水褪去,给他们让开了道。 那白发人先走了一步,突然顿下步伐,看了眼脚上沾的泥土,眉眼一撇,似乎有些嫌弃。 “啊,前些天刚下过雨,这边积水,泥土确实软了些。”燕鹰爽朗的声音清楚地传到她的耳中。 “……嗯,无碍。” 只见那白发人挥了挥手,鞋上的泥泞顿时消失,鞋子恢复了之前的干净。 梦梨云眯了眯眼,一个翻身,从栈道上跳了下去。 “你怎么看?”梦梨云悄无声息地凑到旁边安静观察的枭的身边,问他。 枭看了她一眼:“是真的。” “哦?”梦梨云挑眉,接着又皱了起来,“但我不喜欢他们诶。” “为什么?” “就是他们的气场……就很烦。”梦梨云歪了下头,小声嘀咕,“总感觉他们瞧不起人。” “很正常。”枭微微侧头,学着她也将声音放轻了,“总有些人会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总觉得他们有种凌驾我们之上的感觉……”梦梨云说着,又皱了下眉,“虽然说能修炼确实挺值得羡慕的吧。” 枭望着远方宛如众星捧月的两人,轻轻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梦梨云和枭就跟在人群后面,冷眼看着燕鹰和那两人交流。那两人性情高傲,与燕鹰讲话时甚至不正眼看他。 一直到了大堂,燕鹰一挥手让众人散去,只留下雨薇孩子和他们两人在边上,自己为那仙家倒上清茶,笑着同他们说话。 “这是我们山寨中最好的茶了,请——” 燕鹰给他们准备的茶是一样的。梦梨云抬杯饮了口。茶水刚一入口,清新的气息随之而来,水流润进嗓中,回味带着些许甘甜,鼻尖触及的茶味也是幽香的,就连梦梨云这种不怎么喜欢喝茶的也能心生喜爱。 “确实挺好喝的。”梦梨云与旁边的枭悄悄咬耳朵。 枭也抿了口,闻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梦梨云将目光转向那两位,却见那白发人手未抬起,只有那黑发人轻闻了下,便放了下来。 “闻起来确实不错。”黑发人朝燕鹰笑了下。 梦梨云不禁撇了撇嘴。 真装啊…… 燕鹰也是一顿,手指微紧,面上却笑容依旧:“那便好,您看犬子——” “我不明白。”那白发人打断了燕鹰,开了口。 燕鹰止言。 “我们看中了你的孩子,想将他带入仙门,你之前推脱几次,本就令人不满,现如今又让外人来听我们谈话,不觉得对我们有些轻视吗?” 白发人声音浑厚,一边说着,一边瞟了眼梦梨云,眼睛轻眯,语气带着些许不满。 第147章 幸好,他们失败了 梦梨云与白发人的目光对上,愣了下。 “就是说啊。”白发人旁边的黑发男人似乎忍不住了,听到同伴开了这个口,便跟着道。 “说到底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被我师父邀请意味着什么?你们国家的皇帝、那些达官贵人,屡次请求我师父,想让他们的子嗣拜进我们仙门,都极少成功。” “就算他们摆出几十箱金银,我师父也是根据他们的根骨来挑选,从未半点含糊。而如今,你们,不过区区山贼而已——” 那黑发男人站了起来,语气激烈,似乎感到了强烈的冒犯。 “我师父哪一次被皇帝请着入宫,不是地铺金丝绸缎、路旁百兵开道,如今到了你们这边,不仅要被你们这些人当玩物似的围观,还要被这样轻视,你们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们的身份?!” 此话一出,在座人都愣了下。 “不……我父亲没有这个意思——”孩子看看白发人,也看不出他的喜怒,只得将目光转向黑发男人,“寨子里的大家也只是对你们感兴趣,毕竟像你们这种仙家我们也都只在传说中听说过,还从未亲眼见过,所以都有些激动……真是抱歉。” 小孩说着,冲两人鞠了一躬。 黑发人面色回暖,语气也跟着缓和许多:“那也不能——” 话刚开口,便见旁边的师父抬了下手臂,便止住了话。 “无碍。”白发人轻轻抬眉,看向枭,“毕竟我等修士确实不常出山门,汝等也少有接触,对我们有这种好奇向往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闻言,燕鹰面色一松,刚准备笑着说什么,便见那白发人又开了口。 “只是……不知这二位是你们什么人,可以在我们谈论这种事时出现。” 燕鹰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枭一眼。 梦梨云看了眼雨薇,很明显他们几个被那黑发男人的话吓住了。不过也正常,连皇帝都搬出来了…… 梦梨云心思转了几个弯,瞥了眼枭。 枭面色不变,和白发人对视后,又看了眼雨薇,见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站起了身。 “没什么特别的。”枭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没我们的事,那就先告辞了。” 说着,看了眼梦梨云。 梦梨云意外,倒也没说什么,跟着起了身。 雨薇听言,似乎想阻止,刚抬起手—— “等等。” 不料,白发人却叫住了他们。 梦梨云回头,见他盯着枭,脸上戴的那张淡然的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目中现出几分惊异。 “你……也是修士?” 白发人说着,又眯起了眼:“但你这种修炼方法,和那些山中走兽十分相像,应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导吧?” “……”枭看着他,目光微动,“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那白发人摸了摸下巴。不知是否错觉,在面对枭时,他的那股轻蔑感少了许多。 “你是哪个门派的?”黑发男人猛地站起来,蹙眉道,“竟然这么和我师父说话!” “诶。”白发人摆手,制止了他,又将目光在雨薇燕鹰身上游走片刻,嘴角突然扯出抹讽刺的笑,“原来是这样……” 面对白发人的目光,雨薇面色一变,似乎有些惧怕。 “是他们请你来,探探我们虚实的吧?”白发人的声音笑意正浓,却同时渗出几丝冷意来。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雨薇缓缓站起身,握紧腰间的鞭子,拉过孩子的手。 燕鹰将他们母子拉到自己身后,锋利的目光在白发人与枭之间游走。 “你们……” 寂静一段时间后,枭终于开口。 “知道吉量吗?” ? 梦梨云转头,目光充满了疑惑。 他在说什么。 闻言,黑发男人也和她一样,露出疑惑中带着些许愤怒的神情,厉声道:“我师父在问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吉量?你——” 梦梨云看枭对她的目光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样子,便转回了头,突然发现那白发人面色不太对。 梦梨云挑了挑眉。 “吉量是犬戎国的神马,白身红鬃,目如黄金……你知道吗?” 枭很有耐心地重复了遍,甚至还将吉量是什么给他们说了。 “知……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黑发男人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露出这种古怪的表情,但看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是感觉到了不对。 枭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直直盯着白发人:“我在几个月前路过那里。听闻,几年前,有一伙修士经过那边,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他们帮那伙修士治好了伤,却反被抢走了吉量,他们的神兽。” 枭目光下垂,落在白发人手腕上用红绳系着的玉块:“——只因为那群修士听说,骑上吉量,便能增寿千岁。”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无声。梦梨云惊愕地看着垂眼不语的白发男人,又看了看枭。 “这……这不是传说吗?什么犬戎国?我从未听闻!”那黑发男人顿了下,便道,“骑一下便能增寿千岁?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把祂掠走呢?”枭目光平静,没有因他的质疑而出现半点动摇,依旧盯着白发人看,“你手上的红绳,是用吉量的鬃毛编的吧?” “你说什——?!师,师父……”黑发男人惊愕,扭头看着他的师父,却见其面色不明,不禁顿了下,似乎思考了什么,转头面对枭,“我师父早已突破大限,如今已有百岁有余,怎么可能还需要那种东西?!你就是胡说八道!” “呦,你师父还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梦梨云见枭还是没打算理他,不禁出声道。 见黑发男人将目光转向自己,梦梨云继续道:“你不是修士吗?看你这样子,少说也得五六十了吧?怎么还是这么浮躁易怒?看上去和我也没什么区别啊。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梦梨云说着,失望地叹了口气。 “你——”黑发男人猛地顿住,握紧了拳。能看出他已动怒,但似乎因为梦梨云方才的话,在努力压抑怒火。 “照你的话,我们就应该放任你们造谣污蔑吗?” “嗯?”梦梨云挑眉,“都说了,你师父一句话没说,你倒是帮他推的干干净净。” “也不看看你师父的面色差成什么样了……他还没开口,你倒像个奴才样拼命地替他开脱,怎么,他自己没长嘴吗?” 梦梨云不爽他们态度很久了,现在听他这么说,不禁出声嘲讽。 “你——” 突然,一道锋利而隐秘的气息直冲她的面上。 梦梨云刚察觉到不对,眼前黑光一闪,回神后的第一眼便是那柄漆黑的长刀。 长刀横于眼前,上面的蓝色兽纹栩栩如生,泛着神秘而幽深的光泽。煞白的寒光一闪而过,冷厉的让人不敢直视。 梦梨云不禁一抖,朝刀柄处看去。枭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身边,横臂拦在她的面前,呈保护姿态。 梦梨云目光微动,落在他握着的刀上。 过了这么多年,这把刀还是没变。 不过……他到底把刀放哪儿了? 梦梨云忍不住思维发散了一瞬。 而后,便回过神,目光犀利地看向白发人。 “是你……”梦梨云想说什么,碰上他的目光,顿住了。 白发人眼神阴沉,犹如犀利的秃鹫,冷冷看了她一眼,目光再次落在枭的身上。 “确实有些本事。”白发人说着,站了起来。恐怖的气势在刹那间爆发出来,犹如平地掀起的狂风,又如惊涛拍岸,骇人的压迫感随着他的动作而愈发加重。 梦梨云的呼吸倏地加深,脊梁似乎被一块无形的巨石打压,强迫她俯身臣服。 梦梨云皱眉,心脏突然跳的很快,面色难看,直直盯着白发人。 远处的燕鹰几人像是也有同样的感觉。燕鹰面色凝重,旁边的雨薇已经有晃动的趋向。 燕鹰扶住雨薇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雨薇看看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感受到燕鹰手指微紧,只得一咬牙点了点头。 孩子正被这股气场打压得精神恍惚,猛地被母亲拉住,神情疑惑地看着母亲,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拉走了。 梦梨云看着雨薇两人离去,心底松了口气。 就这威压,要是让孩子继续在这儿,指不定出什么问题。 梦梨云想着,突然觉得身上一松,那恐怖的威压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梦梨云一愣,朝枭看去,发现他还盯着白发人看,手指缓缓收紧,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不是他。 梦梨云不禁看了看四周。 那是谁? 梦梨云正疑惑着,又听白发人开口。 “我无意与你为敌,为何要步步紧逼?” ? 梦梨云猛地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脑子有什么毛病吗?到底是谁在步步紧逼的啊? “我在问你。”枭面色不变,刀刃微转,对向白发人,“是不是你,或者说你的门派中人,带走的吉量?” 白发人定定看着他,突然扯了下嘴角,古怪一笑:“就算是,又能怎么样?” “你要替那些怪物来伸张正义吗?”白发人盯着他,“弱肉强食。你也是修士,不会不知道这个吧?” “修仙本就是一件残酷的事,那所谓的天灵地宝、奇珍异兽,本就是凤毛麟角,光是遇到就近乎要花费全部气运,更别说得到了。”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你有这样的宝物,却没有守护它的本事,那被夺掠也是早晚的事,我们不去做,自有后来者。平心而论,你难道会放过这唾手可得的长生机会?你又凭什么指责我们?!” “首先,我并没有指责你。”枭的目光随着他的话,渐渐沉了下来,“其次,我只是在确认吉量的所在地。” “它已经死了。”白发人声音冰冷,“就算你知道,也没什么用。” 枭眼神一厉:“你——” “是它自己太脆弱了。”白发人没等枭说话,继续道,“只是稍稍放了些血,想着能不能做出延长寿命的法阵,没想到还没几个月,就死了。” “真是可惜。如果法阵成功了,长生的成本和风险会大大降低,甚至可能分享给你们这种凡人,让你们也能感受长生的滋味……”白发人说着,将目光移向梦梨云,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傲,“只可惜失败了,那匹马死了。有尸体在,那些怪物还会地来骚扰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只能将那尸体丢进了深渊。” 枭虽然没有说话,但面色明显阴沉下来,冷冷看着他。 梦梨云突然想起昨夜傍晚,山神和她说的话。 说实在的,如果站在白发人的角度,为了人类整体利益,似乎没什么问题。毕竟如果他们成功了,受益者是自己,受损害的又是别的种族,唯一做错的应该就是恩将仇报…… 梦梨云看向枭。很明显,枭是站在那什么犬戎国的角度来看的,所以对白发人的行为很是厌恶。 他毕竟和自己不同。 他也是修行者,能靠自身的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力量,所以在他眼中,这种行为是不可理喻的。 但绝大多数人是无法拥有这种感觉的,甚至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触到那所谓的元气。对于他们来说,白发人的这番行为,是对他们的恩泽。 毕竟,如果白发人他们成功了,在这件事情中,恶人是他们做的,风险是他们承担的,付出的努力也是他们付出的。他们这些普通人只需要跟在他们后面,等着他们将战利品分割完,从指缝中抠出些许的施舍。 尽管剩下的都是些零星碎沫,但也足够让他们这些凡人满足了。 梦梨云目光微沉,面色跟着暗了下来。 虽然这个结论很昧良心,但事实就是如此。 梦梨云对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些许厌恶,却又没办法改变。 可惜,他们失败了。 幸好,他们失败了。 如果他们成功,不知会受到多少狂热的追捧。到了那时,就算告诉人们他们的法阵是怎么得来的、又是怎么违背道德、伤害帮助过他们的人的,也没有半点用处。 毕竟,他们成功了。 成功的路上少不了失败者的尸骨。只要他们成功,中间哪怕有再多的黑暗,在人们口中也只是不可避免的牺牲罢了。 第148章 玉片 大殿气氛沉郁,几人互相打量着,空气越发紧张。 最终,还是白发人先动了手。 他倏地抽出腰间的利剑,化作一道白光朝枭刺来。 枭推了梦梨云一把,将她推开,同时嘱咐道:“你带着燕鹰离开这里。” 梦梨云猝不及防被他推的一个踉跄,转头看到他和那道白影交错在一起,锋利的剑气从两人身上飞出。 这和之前怎么这么像呢…… 梦梨云有心帮忙,但看了眼,明显不是自己能插手的战局,转头向燕鹰跑去。 “他让我们快点离开。”梦梨云将枭的话带到了。 同一时间,半天不出声的黑发人突然抬手,朝枭的方向扔出好几张黄符。那黄符刚一靠近到枭周身的某个范围,便产生剧烈的爆炸。 梦梨云见此,心中一紧,顿了下步伐,看向枭。 还好,枭周身缠绕着白色气息,仿佛一身坚固的铠甲,将他好好保护起来。 “二打一?这么赖?”本来想走的燕鹰见状,脚步一顿止住了。 “就是说啊。”本来准备乖乖听话的梦梨云点了点头,脚步一转站住了。 燕鹰看向她,和她对视一眼:“帮忙吗?” “万一帮了倒忙怎么办?”梦梨云有些迟疑。 “……”听她这么一说,燕鹰也露出迟疑的神色。 “那就小心一点儿吧。”梦梨云没等他想个所以然来,先一步拔出弯刀朝那黑发人袭去。 正从锦囊中拿符的黑发人一顿,上扬下巴躲过这一击,后退半步,看清面前人的同时,厌恶地眯起眼,想张嘴说什么。梦梨云没给他这个机会,反手再次向他脖颈划去。 眼看刀刃就要碰到他的脖颈,却不想面前突然凌空悬起一张黄色符箓。符箓发出白光,一道看不见的墙出现在黑发人面前,让她的刀无法再进一步。 梦梨云一怔,立刻收刀准备后撤,却见这黑发人再次掏出几张黄符,似乎想要朝她丢来。 想到之前那几张爆炸的动静,梦梨云面色难看起来。 她不是枭,如果这人现在丢符,肯定会被炸的皮开肉绽。 于是梦梨云想要躲开。看着这人举起了手,正准备扔,突然被一道鞭子卷住了手,还被用力扯了下,整个人因为这突来的变故晃了晃。 梦梨云看去,只见燕鹰持鞭站在不远处,面色凝重地盯着他。 “杀了他 。”燕鹰开口,眼中凶光毕露,语气杀意盎然,看了眼梦梨云,目光森然。 “那个白发仙家能将那什么吉量的事和我们说,还说的这么清楚,很明显是不准备留我们活口的。” 燕鹰见梦梨云微愣,咬牙解释道。 “只能杀了他们了。” 燕鹰当机立断,身上蛮横凶狠的杀气一瞬间放了出来。 “哼,倒也没我想象的那么蠢。”和枭对打的白发人突然冷笑道。 梦梨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是想往外跑,但枭明显看透了这点,并不想让他出去,便在不停地逼退他。 神奇的是,白发人的剑已经换了三把了,全部都没有抵过枭的一刀。 枭用的长刀似乎有什么魔力,无论白发人拿出什么东西,都是一刀斩断,甚至不需要多挥一下。 梦梨云见枭不落下风,也就放心下来,开始专心和燕鹰配合来缠住那黑发男人。 男人手上的符很是古怪,而她又看过许多关于那符箓的书,大概能看出是做什么的,便不断地提醒燕鹰。 燕鹰明显也是战斗经验丰富,很快便适应了她的节奏。两人配合的十分顺利,没有留给黑发男人一点缓和空隙。 枭那边的战斗也是有了胜出的苗头。但也许是看出了这一点,黑发人突然拿出一张威力巨大的雷符。那符咒在一瞬间爆发的能量直接将两人掀翻在地。 雷电穿过身体,剧烈的灼烧感让梦梨云近乎喘不过气,眼前一片黑暗,全身的所有感知能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身体被电的根本没办法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只有短短一瞬,又似乎过了几个时辰,焦灼的电麻感突然消失了。 梦梨云单臂撑在地上,想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却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黑暗,耳边一阵鸣音。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一只微凉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紧接着,眉间一凉,似乎有人在额心点了一下,大脑像是被人泼了桶冷水,渐渐冷却下来,眼睛也逐渐清明。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冷的眼眸。 “你怎么样?”耳鸣音过后,枭的话语终于传达到了她的耳中。 “……有点晕。” 梦梨云实话实说,身躯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同时察觉到脚已经没了知觉。 梦梨云抬抬手,发现手上竟出现了类似闪电状的烙印,看向前方,发现用雷符劈自己的那个男人已经倒在地上,身上插着的匕首从后背直接捅穿到前胸,明显是一刀毙命。 枭随手扯了个凳子,让梦梨云坐下。 梦梨云坐下后大松口气,扭头发现旁边的燕鹰也才刚坐下,那原本柔顺的头发被劈成乱糟糟的鸡窝状,扒着桌子的手指还有些颤抖。 那白发人没有死,只是被枭砍掉了胳膊和一条腿,瘫在地上半是恐慌半是愤怒地盯着他们。 梦梨云突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转头看了看四周,猛然发现周围人多了一个。 那一直跟着她的老太太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正静静站在角落,似乎在极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梦梨云还是看到了她。 “你……?”梦梨云开口,发现自己嗓音沙哑的吓人。 老太太对上她的目光,扯扯嘴唇干笑了下:“俺就是好奇……想来看看仙家什么样——” “这个人是她杀的。”枭没有给她说更多的机会,盯着梦梨云开口道,“当时你们被劈倒在地,那人又继续劈了近十秒,而后她突然从房梁上丢出把刀,趁着这人分心的那一瞬间将他杀掉。” 枭说着,看向那老太太:“你的手法熟练,身手矫健,杀人的时机把握的刚刚好……很明显是个老手。” 梦梨云听言,扭头看向她。 “……真的吗?你在骗我?”梦梨云眨眨眼,望着面上纠结的老太太,轻声道。 “也,也没有骗多少……”那老太太垂下眼,面露难色。 梦梨云突然在她身上隐约看到一熟悉的影子。 这种感觉很奇怪。 梦梨云盯着老太太,缓缓皱起了眉,心中突然闪过一惊人的猜想。 但很离谱。 梦梨云想着,主要是这个想法太过天马行空,她自己都有点不信。 梦梨云看看枭。枭正看着她,明显是在问她的意见,毕竟这人是她一路带来的。 又看看燕鹰。燕鹰还扶着额头,杵在桌子上难受着半天缓不过劲。 梦梨云回过头,盯着面色不明的老太太,眨了眨眼,眼眶突然一热,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掉了出来。 “……为什么啊?” 梦梨云哽咽着开口,用那无助中又带着些许委屈的眼神盯着老太太,似乎很是难过。 “为什么要骗我呢?”梦梨云闭眼,眼泪瞬时如同断了的珠帘,不断滚落。 老太太见她这模样,顿时慌了神,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眼中不自觉流出安抚的神色。 “……算了。”梦梨云欲语泪先流,望着老太太顷刻,却只是摇了摇手,扭回了头,“我应该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我恐怕都在不了这里了……谢谢。” 梦梨云说着,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别,快别说了。”老太太终于受不住,一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枭微微蹙眉,却并没有阻止。 “我说,我说……别哭了。”老太太伸手抹去她面庞的泪珠,望着她晶莹易碎的眼眸,突然叹了口气。 “是我。” 面前人伸手,顺着自己的颈部一摸一撕,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便被其撕了下来。 “……我也是不放心你……” 面对梦梨云惊愕的眼神,女人有些不自在,扭过头摸了摸脖子,许是害怕遭到她的责怪,神色有些黯然。 梦梨云微微张嘴,自己这离谱的想法竟然是真的。 面前女人还想说什么,梦梨云突然一抖,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制止了她:“——等一下!” 女人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梦梨云及时制止了女人后面的话,猛地转头看向枭:“还是先解决这个人的事吧?” 说着,冲他灿烂一笑。 枭顿了下,目光在女人和她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这时,燕鹰也算是缓过劲来了,看了眼已无生息的黑发人,看了看女人和梦梨云,最终和他们一样,将目光转向白发人。 看着倒在地上身形狼狈的白发仙者,燕鹰的神色有些奇怪。 也许自己也没想到,真的能凭他们杀掉这些修士。 梦梨云揉了揉有些麻的脖颈,闭闭眼,叹了口气。 “你们……想做什么?”白发男人冷冷看着他们,即使自己已经瘫在地上无法动弹,却还是以一个高位者的态度看着他们。 梦梨云微微皱眉。 即使再怎么高傲,落到这种程度也应该已经认识到自己的结局了啊…… 梦梨云暗暗看了眼枭和燕鹰。 哪怕退一万步,就算枭破天荒大发慈悲地放了他一马,燕鹰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那他到底为什么还能维持这种傲慢的姿态呢…… 梦梨云微敛眼睫,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脸庞,直直盯着他看,目光下移,打量着白发男人。 到底是什么给了他这番底气呢? 还是说他只是单纯无脑的傲慢? 梦梨云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突然,枭毫无征兆地抽刀向她刺来。 梦梨云一怔,看着那把黑刀离自己越来越近。以现在她的身手,是完全可以躲过的。 但不知为何,她没有选择躲闪。空白一片的大脑甚至没有做出基本躲避威胁的决策,只是定定地看着枭。 刀尖在离自己仅有半寸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 刀尖轻轻上挑,刀刃上突然出现了张被刺穿的黄纸小人。 白发人突然喷出口血,面色难看至极。 “你……怎么可能……?” 白发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灵魂替代,我见过。”枭定定看着他,“把一半点灵魂附着在这张小人上——” 枭一边说着,一边将刀上的纸片小人拿了下来:“再将此贴到旁人额心,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能一瞬间完成夺舍——或者说是能控制那个人的身体,对吧?” 枭说着,将小人撕成两半。 梦梨云听着枭的话,暗暗心惊。 那白发人再次吐出鲜血,不甘地盯着枭:“你到底……是什么人?” 枭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半点动容:“你不需要知道。” 说着,挥刀砍下他的脑袋。 看着骨碌骨碌滚地的人头,又看了看颈部冒血的身体,燕鹰突然想到什么,扶了下额。 “看来,又该搬家了。”燕鹰说着,叹了口气。 对上梦梨云的目光,燕鹰顿了下,向她解释道:“他们来的时候可能告诉了他的同门,他们失踪了,一定会有人找上门来,我们需要换个地方。” “再者,听他们的话,似乎和朝廷也有密切的关系,如果朝廷派军队来……” 燕鹰话未说尽,梦梨云已经听明白了。 梦梨云看着他,想到他方才那果断的决定,眼神微动。 “如果你们想找个庇佑的地方,可以去平逢山,那边人烟稀少,只是无草无木,虫豸较多,环境相对而言比较恶劣。” 枭突然开口,对他道。 燕鹰微愣,眼神一变,朝他点了点头:“多谢。” 枭摇了摇头:“你如果要搬,最好快一点。据我所知,他们这些人都会弄一个叫生命石的东西,他们的师门可以看到他们的存活与否。现在他们死了,生命石也就碎了……” “他们门派的那些修士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枭看着他,“这一次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燕鹰笑笑,摇了摇头,“你只是问他们几个问题……最终是他们选择要动手的。” 燕鹰说着,垂下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枭也感觉自己这一趟有些对不起人家。本来说是帮忙看一看是不是真的,结果人是看成了,却死在这儿了。 事还是他先挑起的…… 枭垂下眼,似乎有些心虚。 梦梨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眼巴巴地等着。 顷刻,枭从腰边的包中掏出一块菱形玉片,将其递给燕鹰。 “遇到危险,可以捏碎它。”枭将玉片给了燕鹰,“这是我师父给我的,说这个东西可以联系他。” 燕鹰一愣,刚要开口拒绝。 “我拿了那么多年,也没什么用。”枭看看他,“如果有事我就直接回去了,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你拿着吧,如果路中遇到袭击,就捏碎它,我师父会过去……” 枭说着,眼神微动,又补充道:“但祂脾气不是很好,你好好和祂解释一下就好了。” “不是,这真的——”燕鹰还想摆手拒绝。 枭却已经失去了耐心,皱起眉头,语气带了些命令:“拿着。” 话语一出,燕鹰乖乖接了过去。 枭见燕鹰如此识趣,面色缓了些:“如此,便麻烦了。” 燕鹰看着手中的玉片,嘴角微扯,似乎对自己刚才那本能反应感到无奈:“……也是谢谢您了。” 第149章 也算活着 燕鹰和枭交代完,便匆匆出去料理事情了。 梦梨云和枭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怎么……了?”梦梨云试探问道。 枭:…… 枭似乎有些无语:“你准备怎么办?” “我?”梦梨云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能怎么办?不是和你一起走吗?” “……那她呢?”枭将目光转向她身边的女人,目光平静,“你们认识?” “……” 梦梨云眨眨眼:“你不记得了吗?” 梦梨云看枭那迷茫的眼神,有些无语,却又在意料之中:“还是你找的人啊……” 说着,揽住女人的手臂,冲枭笑道:“这是我娘。” 女人目光微动,看着梦梨云,似乎有些感动。 枭盯着女人,思索了会,才认了出来:“啊……” 梦梨云:…… 梦梨云一看就知道他还是没想起来。 “算了。”梦梨云扶了下额,瞥了眼地上的尸体——燕鹰已经让人来处理了。 燕鹰似乎已经和下面的山匪说了。外面不断传出声响,应当是在收拾东西。梦梨云他们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便起身回屋收拾东西。 “娘,你跟着我做什么?”梦梨云早在起床时便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个大概,现如今只需要将剩下的打包就好了。 “我,我和你爹也是不放心你,本来就想送送你……看到你在那告示面前站那么久,害怕你犯傻遇到危险,就想着过来看看。”养母嗫嚅着,想到什么,又挺直了腰,“就像刚才,多危险呐,他再用那东西劈你几秒你的小命就没了,刚才那个枭也来不及……我听他让你先跑,你怎么不听话呢?” 梦梨云听她说起刚才,眼神一暗。 “……我就是想试试嘛,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梦梨云撇嘴,将收拾好的行李斜挎在肩上,走到养母面前,“您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这——”养母撇眉,还是不放心她。 “哎呀……”梦梨云无奈,握住她的手,轻言道,“路总是我要去走的嘛,您还记得我去家里的第一天,您和我说了什么吗?” 养母眼神微动,面色为难。 “您和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要经历的,就算我能跟他一时,也跟不了一辈子。” 梦梨云扶住她的双手,望着她迟疑的眼睛,轻笑道:“这句话对我不也适用吗?” “但你才不过十几,怎么能——” “当时枭也才十几吧?”梦梨云挠了挠头,眼眸微微偏移,“我也知道,我和他不一样,还是太弱……但我还是想自己闯闯。” “再者说,您这几天不是也看到了吗?他人还是不错的。”梦梨云说着,柔笑道,“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养母静静看着她,眼睛有些失焦。 梦梨云也没催,和她对视,等待她的回应。 “……好。” 养母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去吧。” …… “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啊?” 梦梨云拉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枭。 枭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你应该和你的养母回去。” “为什么?”梦梨云叉起腰,不服道,“我娘都说可以让我自己去走走了。” “因为你不听话。”枭冷冷看了她一眼,“我让你跑你为什么不跑?和燕鹰逞什么能?” 此时他们已经从山寨出来,到了昨日便到的城镇上。 燕鹰他们还在收拾行李,说是会在半天内收拾完搬走,那两具尸体被燕鹰埋在了山坡上,还帮忙插了个碑。也许是梦梨云和他的那场配合让他感觉不错,性格什么也对他胃口,拉着梦梨云要认她做妹妹。 梦梨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惊讶,但看燕鹰那赤忱的模样,想了下也就应了下来。 反正交些人脉对自己也没坏处。 梦梨云抱着胳膊,这么想着。看枭又和燕鹰嘱咐了许多,作为报酬,燕鹰也给了枭许多金银。 看着那金灿灿白花花闪着光的金银珠宝,梦梨云不禁眯起了眼。 “我们要迁徙到远方,带这么多财宝也没什么用。”燕鹰这么说道,也给梦梨云这新认的妹子分了些。 到了城镇,梦梨云给养母又买了辆马车,送她到城门口,让她坐着赶紧回去。 “梨云,我……”养母坐在车上,还想和她说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梦梨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不要着凉,不要胡乱相信别人的话,不要逞强,不要争强好斗,也不要妄自菲薄……对吧?” 养母听言,神色恍惚,似乎有些悲伤。 “好啦。”梦梨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冲她灿烂一笑,“您就放心吧。” 养母盯着她,留恋似地摸了摸她的脸庞,轻轻点了点头。 “帮我向爹问好。”梦梨云望着马车逐渐离去,冲还回头看她的养母摇了摇手。 养母似乎笑了下,也冲她摆了摆手。 望着愈发远去的马车,梦梨云刚要舒口气,却突然又见其拐了回来。 “不对,梨云,这次你得罪了那些仙家,会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梦梨云连忙上前拉住马匹,冲她道,“你忘了?我跟着枭呢,你也看他和那个老头打的了吧?他可厉害呢。” 养母知道她在安慰她,想想自己看到的场景,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当时他也没来得及顾上你,万一——” “哎呀,之前是个意外啦。”梦梨云挠了挠头,虽然不想再说,但看母亲那担忧的神情,还是耐下性子来劝说,“之前我都是直接跑的,您还不知道我吗?遇到危险我跑的比谁都快。” 梦梨云说着,还做出搞怪的表情:“我就是好奇那些人嘛,这次被劈了,算是知道了……以后就不敢了。” 梦梨云又和养母说了许多,又做了保证。养母才不依不舍地离开。 梦梨云刚松下气,去找枭,没想到他又这么和自己说。 “那……那不是好奇嘛。”梦梨云移过目光,撇着嘴,心中暗自感觉他和母亲一样啰嗦。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吧?不要来找我。”枭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她的嬉笑而缓和半分,依旧用冷邦邦的语气道,“你之前说去熊耳是为了看山匪,那现在你已经看过了,是时候分开了。” “那你之前还答应让我和你一起去厘山呢!不算数了?”梦梨云撇眉,力争道。 “那是因为之前没有出这档子事。”枭不为所动,“如果你的养母再晚出手几秒,你和燕鹰就会有生命危险,你想过没有?” 梦梨云语塞。 枭冷冷看了她一眼:“如今又杀了那两个人,如果他们的同伴知道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小时候跟着我的时候,不是也知道吗?那个女人是怎么挟持你的。” 梦梨云听他提起以前,神色黯淡下来。 “但我现在学了本事,已经不会那么轻易——” “那今天上午呢?”枭打断她,“你觉得学了本事,那是你觉得,你并没有向我证明你所说的这些。” 梦梨云听言,沉默了。 枭见她不说话,也停了下来,转头要走。 梦梨云一声不吭地牵着马,跟在他身后。 枭停下步伐。她也跟着停下。 枭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走。 梦梨云继续跟了上去。 枭又停下,转头看她。 梦梨云垂着脑袋,眼睛低着,一言不发。 …… 这样走走停停了数次,枭终于放弃似地叹了口气。 “算了。” 梦梨云闻言,眼神微动,慢慢扬起头来。 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跟着吧。” 梦梨云一顿,眼中暗光褪去,重新笑了起来。 “但是——” 没等梦梨云开口,枭又道。 “这是你自己决定的,所以后果由你自己承担。”枭正正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闪着心惊的冷光,“如果遇到危险,我不会救你。你如果因此死了,那也只能怪你自己无能,明白了吗?” 梦梨云顿了下,望着枭冷厉的目光,良久没有发声。 枭也许以为她被吓到了,慢慢收回目光,转身就要走。 “那就这么说好了。” 枭回头,对上梦梨云闪闪发光的眼睛。 梦梨云看着他笑,眼睛都眯成了两扇月牙。 “……随你便。” 枭说着,转过了身。 …… “真不知道你们在什么?竟然这么慢。” 苒苒望着慢悠悠赶来的两人,忍不住出言抱怨。 “哎呀,对不起嘛,昨天有事耽误了。”梦梨云不知道枭有没有和他们说原因,便就这么模糊地道了声歉。 “这都快晌午了,才刚要出发,又耽误了快一天。”苒苒蹙眉道。 “那你如果嫌慢,咱们晚上也是可以继续赶路的。”梦梨云笑笑,看向一直不出声,只用目光上下打量他们的李衡,“现在能走吗?” “当然。”李衡碰上她的目光,顿了下,冲她笑笑,“但夜间赶路,小姐您车上的那个老人……” “就是说啊,说的怪好听,那老骨头怎么可能受得了……”苒苒自以为小声嘟囔,但实际上她的话全部传入了众人耳中。 梦梨云笑容不变,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啊,我在这时间里给她找了个顺风车,她已经回去了。” 说起来,她在路上还问过养母之前装扮时带她去的酒楼,养母告诉她那是她前几年没洗手前的一个情报点。本来的那个秦小姐和她很熟,也不知道现在的那酒店老板和她有没有关系。 应该是没有的吧。 梦梨云想着,眯了眯眼。 毕竟娘和她说那些暗语那账房完全没有听懂。 “啊,是这样啊……”李衡有些意外,也不觉尴尬,笑了下,“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梦梨云点了点头,看向旁边的枭。 枭似有感应地看向她。 梦梨云冲他眨了眨眼:“上车吧?他们骑马,你溜地奔怕不会累的慌。” 枭:…… 枭似乎对她这古灵精怪的言行很是没办法,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点步上了车。 “话说你和那什么仙家说的,什么吉量和犬戎国,在哪儿啊?”梦梨云看他要主动驾车,也不客气,缩到车厢里,同他悄咪咪地说话。 “……”枭看着她,沉默了。 梦梨云不解,歪了歪头。 “……不知道。”枭扭过头,面色有些不自在。 梦梨云:? 枭也没解释,就这么沉默下来。 梦梨云见状,只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会去,便不再追问。 望着路边的风景,梦梨云不知不觉放松了许多,一条胳膊搭在窗口,盯着身上焦黑的烙印,鬼使神差地将上午她对那老头和吉量这件事的看法轻声说了出来。 “……所以其实,我觉得他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心是好的,就是恩将仇报的行为有些令人不齿。” 梦梨云说完后,神色恍惚地看着外面,突然像被惊醒般,一个激灵,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想到枭面对那老头时的杀气,不禁紧张起来。 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枭的训斥或是不会。 没听到吗? 梦梨云试探地看向他。她不觉得枭会听不到这些,但为什么一直保持沉默呢…… 梦梨云回想起自己从前和他相处的那段日子,想从中找到些能分析枭性情的事情,但回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想起他的幼年似乎很是悲苦。 “……你说的,也没错。” 沉默了许久的枭终于开了口,目光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照你这么说,那些没有办法、或是没有天赋的人确实会对他们感激涕零。”枭重新望向前方,离李衡他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但你有没有想过,吉量祂加的,仅仅是寿命。” “……什么意思?”梦梨云微怔。 枭瞥了她一眼:“半身截瘫地躺在床上活几百年,也算活。” 梦梨云顿住了。 “吉量不能治病,祂仅仅能让你身体发育的慢一些。有什么严重的病,比如瘫痪癫痫什么,祂是治不好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了解地一味增加寿命,只会加重人的痛苦。”枭淡淡开口,“更别说他们根本不可能将长寿的办法无差别地分享给百姓。” “你所想的施舍,对于他们而言是根本不可能的。”枭声音平静,“对于绝大部分修士而言,修炼便是为了长生,而最长寿的一个,也只活到了近一千岁。如果长生的人遍地都是,那对于他们修士而言,他们入道以来所付出的全部努力,难道不像一个笑话吗?” “但他们修炼,不仅能长寿,还有很多法术什么啊……”梦梨云不解,反驳道,“这些还不能满足他们吗?” “那你求长生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枭看向她,“不是看朝代更替、世代相传、沧海桑田?求的难道不是与旁人的不同吗?” 梦梨云一愣:“为什么会这样想?你是这样想的吗?” “不是。”枭毫不迟疑,“我修炼只是因为我师父说要教我这些自保。这些话是我听一个死去的修士说的。” 死去的……修士? 梦梨云奇怪地皱起了眉。 “他说离他的大限还有几百年,但因为和人争夺灵物,被杀掉了……你看,就算增加了寿命,还是有被杀掉的风险。”枭扭过头,声音恢复平静,“而且他们说的阵法是根本实现不了的。” “为什么?” “因为对于很多灵兽而言,他们的身体只是一具容纳灵魂的器皿而已,他们的力量源于魂魄。吉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灵魂深处所蕴含的能量,和他的血肉没有半毛钱关系。”枭淡声道。 “而且吉量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坐上就可以增加寿命的。”枭转了下脑袋,望了眼远处的风景,“所谓的增加寿命,实际上是吉量将自己的零星灵力融入人的体内,改变人的体质……这份灵力吉量是可以随时收回的,只不过他不曾这么做过而已。” 第150章 我和他们不一样 梦梨云愣愣看着枭,第一反应是他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哎呀,算了算了,不聊这个了。”梦梨云摆了摆手,摇摇头,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枭听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过身继续望着前方。 “那你这次答应李衡他们,是为了什么啊?” 梦梨云沉默没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道。 她果然对这个还是很好奇。 “……”枭听她问这个,微微垂首。 从她的视角看不清枭的神色,等了片刻,就在她以为枭依旧不会回答她时,枭开口说话了。 “他们说,如果我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就告诉我有关墨泽的消息。” 墨泽?那是谁? 梦梨云疑惑,看着枭。 枭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给她解答:“他是我幼时碰到的一位……一位……” 枭顿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墨泽的身份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迟疑片刻:“算长辈?……我也说不上来,他们也不计较这些。” “我之前因为某些原因,跟了他两年时间,那两年他带我领略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并且他对我也很好。”枭说着,眼睫微微颤抖,似乎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微微上扬,“我的刀和脖子上的项坠就是他给的。” “我……之前问他——那是和你曾经一样的问题——如果我长大了,能不能去找他。” 梦梨云眼神微动,想到之前,她与枭分别时的心境,多了几分道不明的思绪。 “他告诉我说,如果我长大了,依旧有这样的想法,可以。” 枭说起这个,神色有些恍惚。 “因为他说这话时表情很淡,似乎笃定我会因年纪的增长而改变……我也有些担心他的想法会成为现实,于是在十几岁的时候,便出了山,想找到他。” “……但是我找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找到,虽然之前也有人说有他的音讯,但我到了他们指的地方后,并没有。”枭说到这,眼神黯淡下来,“这一次,就是李衡告诉我,他说他有消息,让我护送他们到厘山,而后便能将消息告诉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是骗你的呢?”梦梨云听他这故事,突然“嘶”了声,问道,“万一他就是随便一指,让你费劲巴拉地去到哪个地方,结果依旧一无所得,那你要怎么办?” 枭听到她说的话,皱起了眉。 “你说是不是?”梦梨云一拍掌,道,“就算到最后你意识到被骗了,那你难道还要回来找他吗?到那时他们人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吧?” “……我想,可以让他们带着我去?”枭迟疑道。 “那你要试试吗?现在问问?”梦梨云挑眉,向李衡的方向点了点下巴,示意他道。 枭看着她,眼神微变,一言不发地扭回头,沉默顷刻,突然叫了李衡一声。 “……怎么了?”李衡听到声音,勒马慢了下来,等到马匹和他们在同一线上,问道。 枭看向他:“到了厘山之后,我想让你带我去找。” 听到枭的话,李衡手指微紧,面上和善的笑容似乎有些变味,但声音听不出差别:“怎么突然这么决定?” 听到声音,苒苒也回头看他们,拉着马慢慢走了过来:“怎么了?” 李衡没有回她,继续盯着枭看,眼神多了些审视,似乎在探究他说这话的原因和意图。 对上李衡的目光,枭面不改色,眼皮没有因他的打量而有半分的变化:“可以吗?” 李衡看着他,没说话,顷刻,突然将目光转向眼中含笑的梦梨云,倏然一厉。 对上李衡的目光,梦梨云丝毫不怕,还冲他呲牙一笑。 枭皱了下眉,微微侧身拦住了李衡的目光,面色因为李衡迟疑的时间缓缓沉了下来。 李衡背后一凉,对上枭质疑的眼神,面色不改,笑道:“也不是不可——” 话未说完,枭突然伸手。李衡脚下顿时升起一灰色法阵。李衡一惊,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便被那法阵牢牢箍住。 那灰色法阵缓缓上升,像烙印般刻在了李衡脖颈之上。李衡面色大变,刚要说什么,旁边马上到苒苒突然出手,朝枭扔出几片飞刃。 没等枭有所动作,梦梨云便已抽出弯刃,眨眼间,将飞刀全部斩落,随后身影一闪,猛地逼近苒苒。电光火石之间,弯刀月牙状的弯弧便贴到了苒苒光滑纤细的脖颈上。 “别动。”梦梨云眼神微凉,拉紧缰绳。 身下的马传出嘶鸣。 “你——!”苒苒咬牙,不甘地回瞪她一眼。 “你脖子上的,是咒印。”枭瞥了这边一眼,见梦梨云没有危险,便不再理会,看着李衡道,“如果你说谎,它就会爆炸。” 李衡:“什——?!” 李衡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整个人紧绷起来,死死盯着他。 “不用担心。”枭歪了下头,眼神微凉,面色平静,“只要你不说谎,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解开!”苒苒厉声道,“我让你解开!” “别乱动。”梦梨云凉凉地看着她,刀刃在她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李衡看了眼苒苒,又看向枭,握紧了拳,沉声道:“有必要搞得这么难看吗?” “难看?”枭不解地歪了下脑袋,“我在问你话,但你总想骗我,我才不得不这样,为什么要说难看?” “也许在死亡的威胁下,你能坦诚一些。” 枭凉凉道。 “为什么说我总是想骗你?我骗你什么了?”因为脖子上的咒印,李衡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镇静下来,微微抬颚,朗声问道。 “从我们见面开始,到现在,我哪一次不是温声细语地和你谈论?我自认对你的态度没什么不妥。而且我们一路上也相处了这么些天了,一直没有出什么问题,为什么自从这个女人加入以后,你就变了呢?” 李衡瞥了眼架在苒苒脖子上的刀,定了定心神,将矛头对准梦梨云:“你说你不信我,那你就这么相信她吗?我知道,你们是旧识,但就算是曾经的友人都可能在背后捅刀子,你又凭什么认为她不会?” 梦梨云挑眉,看了枭一眼,刚想说什么。 “我并没有相信她。”枭没有看她,依旧冷冷盯着李衡,“我只是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并且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几次了,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再次发生,我才这样问你。” 枭说着,掀了下眼皮,眸中神色不变:“所以,你最好说实话。” “虽然你可以尝试一下,看看到底会不会爆炸。” 李衡盯着他,额角流下一滴冷汗。明显能感受到他的紧张和迟疑,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看这姿态,答案已经出来了。 在李衡迟疑的这两秒内,枭眼神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衡看着他,欲言又止。 苒苒死死盯着他,握紧了拳,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但梦梨云的刀又进了一分,刀刃紧紧贴着她的脖颈,眼眸下移。准备着,一旦她有所举动,便会割开她的喉咙。 “我不清楚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听之前的人说,似乎是什么盗墓的?又或者是替朝廷探路的……” 李衡听言,眼神变了又变,抿了下唇,没说什么。 “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枭微微侧头,看了梦梨云一眼,轻轻侧了下首。 梦梨云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皱起了眉。 他想让她放开苒苒。 为什么? “我也无意和你结仇,就这样吧。”枭说着,朝梦梨云摆了摆手。 梦梨云皱着眉,来回看了看,缓缓放下手,身影一闪又回到了马车上。 “你竟敢——” 苒苒一脱离桎梏,便要发作,指尖显出三把尖刀,似乎又要抛掷出。 “住手!”李衡出声,想要制止,面色难看。 “闭嘴李衡!”苒苒终于忍不住了,骂道,“我早就和你说过,这个人靠不住。你非要想着拉拢他,现在好了,你就自作自受去吧。” “你……” “更何况,刚才,那个女人……竟然敢这样对我?你知道我们是谁吗?!”苒苒说着,似乎气到了极致,刚要将什么事情脱口而出,便被李衡打断。 “齐苒玥!!”李衡厉声打断了她,目光锋利,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犀利,“管好你的嘴!” 苒苒猛地回头,刚想说什么,便被李衡的眼神吓了一跳,整个人僵住了。 李衡冷冷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会再说什么,才将目光缓缓转了过来。 “你想做什么?”李衡冷静下来,看着枭,看架势是想和他谈些条件。 “不做什么。” 谁知枭摇了摇头,侧身和梦梨云轻声说了句:“调头。” 梦梨云看了他一眼,有一肚子的疑惑,却强行咽了下去,又看了眼不远处随时可能发作的苒苒,挥了下马鞭,转了方向。 枭可能也是注意到了苒苒,跳下了车,做了下类似挠头的动作,那把黑刀便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 “走。” 枭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梦梨云已将马车转了过来,闻言,不禁伸头看了他一眼,却只看到了漆黑的背影。 梦梨云抿了下唇,一咬牙,用力挥了下马鞭。 “驾——” 梦梨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驾着马车下了山后就在山脚边转悠,同时张望着。 她刚才其实有些迟疑,但并不是因为担心枭的安全,而是害怕他趁机把她甩了。 梦梨云叼着临走前雨薇给她拿的风干肉条,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望着旁边茂盛的草木,不禁出了神。 万一,他真是这样想的怎么办? 她也能看出来,枭其实不是很想让她跟着他。要不是她一个劲地粘他,他一时又找不到理由拒绝,恐怕早就把她甩几座山了。 梦梨云磨着牙,眯起了眼。 幸好,没等她多想,旁边的草丛便传出声响。 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一道身影从中钻出。 梦梨云一愣,嘴中的肉干微微滑下,在掉落前用手掌接住又塞回嘴里。 梦梨云眼睛一亮,喜出望外:“枭!” 枭一愣,看着热情扑上来的她,身子一歪躲了过去。 梦梨云扑了个空,眼看就要一头栽地上,千钧一发之际手掌一撑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 “你干嘛?”梦梨云不满。 “这话应该我问吧?”枭蹙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干什么?” “我在高兴啊。”梦梨云理不直气也壮,“唉,你是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要把我甩了呢,真是担心死我了……” 梦梨云本没有什么抱怨哀叹的想法,就是故作矫情地顺嘴一说。没想到枭先是愣了下,而后,认真同她说道:“如果我想离开,会和你说的。” 听到这话,梦梨云确确实实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 望着枭认真的眼眸,梦梨云静默片刻,突然笑了下:“好的!” 说着,冲他挤了下眼睛。 “所以,我们要去哪儿啊?” 梦梨云看枭上了车,冲他嘿嘿一笑,问道。 “……不知道。” 谁知枭顿了下,这么回道。 梦梨云:…… “那你是去哪儿都可以吗?”梦梨云问道。 枭扭头想了片刻,迟疑地点了点头:“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只能边走边找了。” “那我和你一块儿找吧。”梦梨云爽快地决定了,“墨泽是吧?” 枭:“……是的。” “那就一起吧。”梦梨云说着,挥了下鞭,“正好我也想着四处走走,闯荡闯荡。” 枭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思索片刻却又扭了回去。 梦梨云用余光打量着他,见他没有反对的倾向,不禁笑了笑,转而又想到什么,问他:“对了,李衡他们是怎么了?” “他们继续走了。”枭提起这话,目光微闪。 “我的意思是,那个咒印啊,怎么样了?”梦梨云指了指脖子,好奇道。 枭看了她一眼,神色莫名:“……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啊?”梦梨云没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失笑道,“解了就是便宜他了,没解也还行,就是他以后都得说实话了,嘿嘿……” 梦梨云想到这,不禁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枭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咒印解除了。” 梦梨云:“啊?那还真遗憾。” 说着,还有些失望地撇了下嘴。 枭又看了她一眼:“那个也不是说谎就会爆炸的。” “什么?” 梦梨云惊讶,挑眉看向他。 枭面色不变,语气平淡:“那个没有识认谎言的功效,只会爆炸。” 梦梨云:…… 这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梦梨云扯了扯嘴角,刚想笑着说什么。枭突然扭头看她。 “你不觉得可怕吗?” 梦梨云一愣:“为什么?” “我之前也和人这么说过,他们的反应和李衡的一样。”枭说着,又扭回了头,“觉得这么做很可怕。” “……那说明什么呢?” 枭微愣,听她那莫名的语气,不禁再次看向她。 梦梨云微微抬起下巴,骄傲地哼哼两声:“说明我和他们不一样。” 闻言,枭一愣,随即轻笑一声。 “大概吧。” 第151章 画像 “什么叫大概啊?真是的……”梦梨云微微撇嘴,小声嘟囔着。 枭侧过头,全当听不见。 梦梨云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这模样,也不多说什么,哼笑一声执起了马鞭。 “话说,那个李衡到底什么身份啊?” 枭也没说明确的方向,梦梨云便照着自己的感觉走,漫无目的地在山谷中缓缓行走。 梦梨云望着身边的风景,突然这么问道。 她一开始只以为李衡是那种有组织的那种盗墓贼,但之前听苒苒说那些话,好像不止如此。 “他们似乎是这个夏朝皇室中收养的义子,专门为皇室寻找搜刮前朝皇陵中的财宝。”一直以来闭眼倚在门框的枭轻声回道。 以为他早就睡着的梦梨云愣了下,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猜的。”枭睁开眼,眼眸微动,看向她,“之前听到过一些传闻……” 梦梨云看着他,等着他说后面的话,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后续。 面对她不解的眼神,枭摇了摇头,明显不准备说出来。 梦梨云见状,也没勉强,扭头看向前方,象征性地挥了下鞭子,歪头想了想:“那这么说来,他们两个的身份确实挺不一样的,难怪那个苒苒眼神总那么傲。” 梦梨云回想起苒苒每次看自己和枭的眼神,不禁摸了摸脖颈,扯了下嘴角:“但也没从她身上看到有关皇室的贵气啊……不是说那些贵族什么都很有涵养内涵的吗?” “这种事情因人而异。”枭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再者说对于他们来说,我最多算得上江湖混混,确实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但那个李衡不是很在乎你吗?”梦梨云想起李衡对枭的态度,问道,“我看他对你都毕恭毕敬的。” “并没有。”枭淡淡道,“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去管管身边的人的。” “苒苒吗?” “嗯。”枭移开目光,淡漠的目光看着斜前方汩汩流淌的小溪,“他不可能没察觉到,只是不在意而已。” 梦梨云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这几天看枭那对那些人漠不关心的样子,还以为他不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似乎是感觉到她诧异的眼神,枭看了她一眼:“一开始我就感觉他想利用我,但我只以为这是一场交换,就算没有准确的位置,至少也应该有些消息……” 枭说着,声音平静,最终叹了口气:“算了,也算不上多么失望。” 梦梨云闻言,看着他。 说谎。 梦梨云想着。 明明很失望…… 梦梨云看看前面即将到达的小溪,突然注意到什么,拉停了马车。 “这个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梦梨云眨眨眼,望着小溪对面,不远处正俯首努唇,贴进水流的一匹白马。 那匹马上没有任何的行李和桎梏,像是野马,但身上很干净,细长雪白的毛发犹如翻滚的浪花,火红的鬃毛宛如燃烧的火焰,在这雪浪上尽情燃烧。 俯首抬眉间尽显优雅身姿,流动优美的曲线顺着脖颈胸口蜿蜒而下,碗口大的蹄子轻轻抬起。能看到,在满是泥泞杂草的溪流旁,其中竟没染上半点污泥。 那马像是感觉到什么,微微抬首,和梦梨云对上了眼。 那犹如黄金般璀璨的双眸刹那间吸引了梦梨云的所有注意。阳光洒在身上,仿佛为它披上层金纱,雪白的毛发在金黄的照耀下灼灼生辉,耀眼的很。 梦梨云只看了一眼,便不知觉地被它吸引,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奇怪的是,自家的马看到对面那匹马的一瞬间,就静寂下来,静静地望着对面,微微低首,似乎在膜拜什么。 “怎么——吉量?” 枭见马车停了,又见梦梨云直直望着对面,刚想问怎么了,向着目光看去,先是愣了下,而后叫了一声。 梦梨云一抖,被枭喊的回了神,看向他。 “吉量是什……吉量?!” 梦梨云猛地一惊,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对面的马匹:“那个犬戎国的神兽?” 对面的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也不慌张,抬起蹄子,慢悠悠地下了水,一步一步,悠哉悠哉地朝他们走来。 梦梨云见状,立刻警戒起来,本能摸上腰间的弯刀。 刚要握紧刀柄,就被枭按住了手。 “别这样。” 枭轻声说了句,眼睛依旧盯着向他们走来的吉量。此时吉量已经到了他们面前。梦梨云才发现这马要比普通的马大了将近两倍。 “那个老头不是和我们说……”梦梨云微微侧头,靠近枭的颈部,低声道。 枭没有回答,依旧盯着吉量。 吉量微微颔首,凑近他们。 梦梨云看着近在咫尺的头颅,迟疑着,试探地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顶。 顶上的鬃毛出乎意料的柔顺,并不像普通的马那样发硬,反而柔的像棉线揉成的一样。 吉量感觉到了,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轻轻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与其对视,梦梨云并没有从中感觉到半分恶意。金色的瞳眸温柔如水,宛如清泉般清澈明亮,目光犹如德高望重的长辈,仿佛会包容她所做的一切。 梦梨云一顿,又用了些力,指尖深陷其中,所触皆是一片柔软。 一只宽大的手掌突然伸了过来,轻轻摸了摸吉量的耳根,将其目光吸引了过来。 “咕嘟卢壳……?”枭收回手,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正正盯着吉量。 吉量看向他,轻轻抬起了头,张开了嘴,用同样的语言回答他:“瑜唔,姆姆嘛呢嘛呢嘶……” 梦梨云:? 梦梨云一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以为他们说的是什么方言,便没有开口,就在旁边静静看着他们交流。 但枭和这马只说了几句,便冲其点了点头,看向她:“你有什么要和祂说吗?” 梦梨云一愣,完全没想到他还会这么问自己。 “我……我?”梦梨云指指自己,无措地扭头,和吉量对上了眼,顿了下后连忙摇头,“我没什么说的……我有什么说的啊,哈哈……” 梦梨云说着,干笑着摸了摸脑袋。 吉量看看她,歪了下头。 枭看了她一眼,又对吉量说了什么,似乎同其转达了她的意思。吉量抖了抖耳朵,看了她一眼,冲枭微微低头,表示知道了,而后转身走了。 望着那雪白夹杂着火红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目光之中,直至再也不见。梦梨云大舒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猛地看向枭。 “你方才问我那话,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枭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瞟了眼马匹,见其喝饱了水,便轻拉缰绳,让其下了水。 梦梨云扶紧车框,怕自己掉下去:“就是你问我,说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话……” “哦。”枭抖了下鞭,让马冲着跑了上去,等到颠簸稍缓,才缓缓说道,“之前你看到他后,不是想问我什么有关他的事吗?我想着你能直接问他……” 梦梨云:…… “……我是想问你,那个什么仙家不是说吉量已经死了,尸体被丢进山谷了吗?怎么……还是说这个是他的后代?” “不是啊。”枭看她被颠簸的似乎有些难受,便放慢了速度,“就是他本体,我刚才问他要去哪儿,他说回犬戎,顺便看看路途的风景。” 梦梨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他没死吗?” “没有啊。”枭淡淡说着,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除非他自身心脉衰竭,不然像他这种灵兽是不会因外力死亡的。” 枭也许看她属实好奇,便说的多了些:“他是犬戎国的神兽,先不说天生的灵力,犬戎国的国民那些会为他祈福,是受生灵信奉庇佑的。他只是装死,方才问过了,那些人刚把他扔下去他就跑了。” 听着他的话,梦梨云眨了眨眼,却是有些不解:“那这样的话,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没有死吗?为什么还要杀那两个人?” “我没想杀他们。”枭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地耿直,“我当时只是有些生气,更多的是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杀气,本来就想确定一下,但他们已经起了杀心,就没办法了。” “哦……”梦梨云点了点头,轻轻摇晃着腿,想到吉量的眼神,不知为何,心情有些愉悦,“他还挺漂亮的。” “嗯。” 枭回了声,便不再说话,静静赶着马车。 马车轱轮碾过矮草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山谷之中,能时不时地从旁边的山峦中听到鸟兽的鸣叫,不远处,蜿蜒的溪流传来“哗啦”的声响,长林丰茂,根深叶茂。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却十分融洽。梦梨云半倚在门框上,斜眼望着上方茂密的树冠,发着呆。 在某一瞬间,她好像从叶间看到了条青蛇。 一直到太阳落山后,他们都没有找到城镇,只能在山中过夜。 是枭先提出不让再走的,梦梨云没有异议,和他配合着找木柴生火做饭。 梦梨云盯着火上烤的鱼——是枭下水抓来的——想回想起当年枭的手艺,却不知是不是当时那段时间自己太过阴郁灰暗,完全想不起那鱼的味道,甚至回忆中,那段时期的色彩都是黑白的。 “还不能吃。” 思绪突然被打断,梦梨云一抖,彷徨地望向枭,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漆黑的瞳孔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情绪。 “啊?”梦梨云一愣,和他对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看自己一直盯着鱼,以为她想吃,不禁有些好笑。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梦梨云笑着,轻声道。 “不是才十几岁吗?”枭一愣。 “啊?”梦梨云也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觉得自己还小,不禁撅了下嘴,“我不小了,都能嫁人了……” “是吗。”枭语气平淡,“那有心悦的人吗?” “没有啊。”梦梨云抱住膝头,将下巴支在手臂上,眨了眨眼,“你呢?多大了?” “……”枭听到他的问题,似乎愣了下,微微低头,沉默下来。 梦梨云以为他不想回答,便没再问,盯着篝火,看了顷刻,听到对面人幽幽回答。 “快三十了吧?”枭的头轻轻歪斜,黑发犹如瀑布垂在肩膀的一边,微长的刘海隐约遮住眉眼,若隐若现的眼眸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光。 梦梨云不知为何,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手指一顿。 “三……三十?”过了许久,没有听到回答的枭疑惑抬头,看着她,她才回过神来。 梦梨云又是一愣。 快三十了? “那你……有娶妻吗?”梦梨云问道,问完后便感到自己这个问题有些荒谬。 都快三十多岁了,怎么会没有娶妻呢?他长的又不差,脾气也很好…… “没有啊。”枭回道。 梦梨云点点头:“那她是什么样的……等等?没有?!” 梦梨云猛地抬头,目光烁烁地看着他:“你没娶妻?” “没有啊。”枭莫名其妙,“怎么了?” “不,不是……”梦梨云遮掩似地捂了下嘴,眼神微移,“就是有些惊讶,你不是都二十多了吗?正值壮年,怎么会……?” “没这个意向。”枭摇了摇头,“也没有人和我说过要同我结亲。” 梦梨云连连点头,似乎很认真地在听,但眼神飘移,明显心思飞到了其它地方。 “怎么了?”枭注意到她略显古怪的眼神,问道。 “啊,没什么。”梦梨云突然想到他之前说,一直在找那个叫墨泽的…… “你没娶妻这个念头,是因为那个叫墨泽的吗?”梦梨云心思一动,问道。 枭明显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发问:“当然不是。” 诶? 梦梨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喜欢那个女子呢。” 枭顿了下,目光莫名地看了她一眼:“他不是女人。” “哦哦哦……”梦梨云连连点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是男人啊……那就好。 梦梨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有些庆幸。 “那你有他的画吗?这样找也许会轻松些。”梦梨云起了兴致,凑过去问他。 枭仔细想了想:“有的。” “但并没有画出他的神韵,和他本人只有几分像。” “能画出特点就差不多了。”梦梨云说着,看他从腰间的小荷包中抽出几寸宽、卷着的画像。 “但我觉得和他本人差的有些多。” 梦梨云接过画像,听枭这么说着,拉开了画。 在看清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月光洒在画纸上,与火光相衬下,仿佛为画上的男人蒙上层神秘的白纱。 梦梨云的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太…… 太美了吧?!! 第152章 你想和他说什么? 梦梨云呆呆看着手中的画,嘴巴不自觉微张,完全被画上的人吸引了。 画上的人很美,但最吸引她的并不是那绝美的脸,而是画中透露出的气质。 那人坐在椅子上,盯着前方,金色的眼眸宛若璀璨生辉的金阳,神色淡漠,雪白的发丝如同瀑布般垂落至地,身上的服饰朴素至极,整个人宛如凛冽清新的雪,令人眼前一亮,仿佛鼻尖都能闻到那淡淡的新雪气息。 就这……还只有几分像? 梦梨云看了许久,才缓过神,想到枭方才和她说的话,不禁垂下了眼。 不过说起来……这样的眼睛,她好像在哪里看过。 梦梨云微微皱眉,思索起来。 枭见她看完了,便想将画从她手中抽了出来:“其实也没什么看的——” “诶诶,我还没看完呢。”梦梨云连忙躲过,不让他拿到手。 暂时想不出来,梦梨云也没纠结,继续打量着这幅画。 她也没说谎,确实还没看完。 这画上的人是坐在椅子上的,怀中还抱着个孩子。那孩子比起男人个头很小,还不到他身形的一半,微微屈腿,坐在他膝上,被他扶着看着这边,似乎有些紧绷。 那小孩黑发黑瞳,眼睛很好看,又大又圆,却有些不自在地僵着身,似乎想靠在男人怀里,又忌讳着什么,便这么僵直的坐着。 梦梨云眯起了眼,总觉得这小男孩也好眼熟。 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看枭。 “嘶……”梦梨云挑眉,又低头看了看那画里的孩子,确定了。 “这孩子是不是你啊?”梦梨云指着画中的小孩,笑着问他。 枭一把将画扯了过来,闭了闭眼:“是。” “哦……”梦梨云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着他。 “你有什么事吗?”枭也许是受不了她的目光,问道。 “不不不……没什么。”梦梨云连连摆手,嘿嘿一笑,“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 话音未落,背后一阵阴风吹过。 梦梨云一哆嗦,马上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连忙咳嗽两声正色起来:“咳咳,这墨泽还挺好看的……好了不聊这个了,那以后咱俩一块儿,我也帮着和你一起找找。” 说着,面对枭略显阴冷的眼神,嘿嘿一笑。 枭收回目光,对她似乎有些无奈,轻轻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他们又在山林度过了好些天,才到达一个城镇,期间梦梨云对他突然变出把刀这件事很是好奇,向他询问,得知那把刀是可以用和他的脊柱融在一起的。 听到这个的梦梨云惊愕地看着枭,枭还向她演示了般,真的是从后颈处凭空抽出的长刀。 到了城镇,梦梨云算计着怎么住房,到了旅店,本想着要间双人房,却不想枭主动提要开两间房。 “为什么?”梦梨云看着他,有些疑惑。 就算她现在长大了,也没必要分屋吧?还是说他顾忌她的名声? 梦梨云胡思乱想着,便听到枭回答道。 “我想睡大床。” 枭耿直地说道。 梦梨云:…… 枭歪了歪脑袋,好像看不到她的无语,又加了句。 “最好是软榻。” 梦梨云:……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梦梨云便依着他,各开了一间房。 接下来的日子,便跟着他走南闯北,下过海上过山,路过沙漠闯过深渊。在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终究是有功底的,只跟了一个月的时间,梦梨云便适应了枭的节奏,跟着他一路走啊走。 路上也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梦梨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好骗的孩子了,枭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长了记性,对每个新接触的人都带着几分警惕,两人被骗的次数屈指可数。 值得一提的是,在刚开始几个月后,他们没钱的一次入城中,梦梨云意识到了这一点,想和枭商量怎么办。 就在她以为枭又想去剿匪时,就看枭歪头想了下,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嘴一张就道:“那我们去卖艺吧。” 梦梨云:? “卖,卖艺?”梦梨云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枭看了她一眼,明显是认真的,“可以表演胸口碎大石、吞剑什么的……我记得赚的最多的是上刀山。” 梦梨云:…… 数年前那个清冷疏远的身影,似乎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完全碎掉了。 枭看她那表情,还以为她不懂,正准备向她详细介绍:“上刀山就是架两排刀片梯子,顺着上去……” “我知道我知道。”梦梨云连忙打断,忍不住扶着额头,沉思片刻,还是不忍心看到自己想象中枭卖艺的画面,于是痛心疾首地自荐道。 “我来吧。” “什么?”枭一愣。 “我来胸口碎大石。”梦梨云拍拍胸脯,还是十分有信心的,“表演那么多都是男的,我一个女孩子表演,肯定更热闹。” “但……表演需要脱掉上衣。”枭迟疑道。 “啊?不用的吧,不是只顶着石头让你敲碎就可以了吗?”梦梨云一愣,“话说你之前是怎么表演这个的啊?” “嗯……”枭想了想,眼神平静,“就顶着石板,让路人砸,一锤十文。” 梦梨云:…… 梦梨云:“那大概要砸多少次才能碎?” “一般都是五十多次。”枭道,“次数多了就是上百次了。” 梦梨云:…… 怎么听着这么心酸啊…… 用那什么灵力直接轰碎不就好了吗…… 梦梨云闭了闭眼,心里默默流泪。 最终还是在她的强烈自荐下,让她躺在钉板上,枭拿着锤砸。 梦梨云看着抡起锤子的枭,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不会一锤给她抡死吧? 梦梨云眨了眨眼,突然有些害怕。 幸好,枭还是知道轻重的,在锤子第二次接触到石板时,便用气炸碎了石板。 他们配合的很是成功,如果不是中间官兵来了,还能挣更多。 有了第一次开头,自然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梦梨云也逐渐习惯这种赚钱方式了。 眨眼几年过去,梦梨云在一次舀水时发现自己长的也还不错,唇红齿白的,比起之前成熟了不少,那份独属于少女的青涩在不知何时褪去了。 梦梨云将舀回的水烧在火上,盯着旁边的男人看。 想来枭现在已经三十好几了,却一直没有娶妻的意向。他们走过的路也不算短,中间来来往往结交的人少之又少,也都还是点头之交。 她突然发现她好像是陪他身边最久的那一个。 梦梨云想着,不禁出了神。 这一路上她也没有见到枭对哪家姑娘感兴趣,之前在沙漠时有个姑娘,看上了枭,那边民风开放,便三天两头追着枭弹情郎。 枭一开始不明白她弹的曲子,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后,第二天夜里就带着她偷偷跑路了。 想到这个,梦梨云有些汗颜。 说实话,她没有那个姑娘好看,也没有那个姑娘主动热情,虽然这几年一直跟着他,大概也了解了他的习惯,但对于枭的脾性,她还是没有什么把握。 枭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唯一令他起兴趣的就是那个墨泽,也不知那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他记念这么长时间…… 梦梨云望着枭,有些出神。 枭注意到她的目光,顿了下,迟疑片刻,将手中的水递给她。 梦梨云一愣,笑了笑,摆摆手:“不,我不是想喝……” “怎么了?”枭看着她,“你最近有些不对。” “怎,怎么不对?”梦梨云后颈一绷,干笑道。 枭没说话,看着她,皱起了眉。 那双眼睛仿佛午时刺眼的阳光一样,让梦梨云止不住地流汗,还有些紧张。 “你……”终于,枭又开口了。 “是不是想嫁人了?” 此话一出,梦梨云差点一口口水呛死。 “没……没啊。”梦梨云连连摆手,面色显出红霞,“我,我还不急……你不是都还没娶吗?我……” “我可能这辈子就不娶了。”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如果你哪天有心悦的人了,想嫁给他,就告诉我一声。” “哦哦……” 梦梨云摸摸滚烫的脸颊,涌上的热血被枭的话泼了捧凉水。 这辈子……都不娶吗? 梦梨云想着,看看他。发现枭的相貌还是如先前一样,甚至没半点变化。 跳动的火光落在那清冷的眉眼上,仿佛撩拨心弦的手,时而紧促,时而舒缓,看得人心里痒痒的,又有些莫名的难受。 梦梨云扭过头,闭了闭眼,忽略心中那不知名的情绪,躺地上睡了起来。 隔天,他们进了城,枭一如既往地要去打听消息,梦梨云突然没了心思,在街上闲逛起来。 逛着逛着,就跑到了一家书店,里面的书籍很丰富,从菜谱到周易,几乎无不包揽。 梦梨云翻了几张,往书架的里面走,看着看着,突然看到了几本不一样的书。 避火图? 梦梨云挑眉,没有多想,抽出就翻看起来。 因为心思不在这边,一直翻了十几页,才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书。 梦梨云愣愣地看着画中皮肤煞白姿势诡异的男女,然后猛地一拍,合上了书。 我的神呐…… 这店里还真是什么书都有…… 梦梨云抽了抽嘴角,仰头深吸口气,扭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才悄悄松了口气。 说起来,她也知道这种书里面讲的是什么,只不过当时一时没反应过来,才翻开看的。 梦梨云抽了抽嘴角,想将书放回去,放到一半,鬼使神差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后,又悄咪咪地看起来。 看到最后几张,突然感觉有点不对。 这画上的……好像是两个男人。 还有两个女人的? 这样也可以吗? 梦梨云手指一颤,惊愕地瞪大了眼,一字一句地读着书上的小字。 看完后,不禁皱起了眉。 断袖…… 梦梨云嘀咕着,看这书这么说,好像从前就有…… 等会儿? 梦梨云突然一愣,感到几分古怪。 那枭这些年对女人也不感兴趣什么的……之前在林子里洗澡他都没啥反应的说。 他不会是断袖吧? 梦梨云捂住嘴,因为自己的这个猜想差点没喘过气来。 但仔细想想……枭对男人也不感兴趣啊? 梦梨云疑惑地皱起眉,充满质疑地看着手上的书,迟疑片刻,还是将书悄悄塞到怀里,去找老板结账。 老板一看,心照不宣地朝她笑笑拿出个书皮给她重新包了下,递给了她。 梦梨云感觉老板看她的目光让她如遇针扎,脸上一红将书塞进背包,小跑着就走了。 太刺激了…… 梦梨云出了书店,依旧小跑着,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突然,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 “跑那么快干什么?” 梦梨云猛地一颤,慌忙抬头,见枭就在面前,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想说什么,脑海中又不禁浮现书中的图画,面色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枭见她这样,虽然疑惑,但看她好像并无大碍,也就松开了手:“这边没有消息,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梦梨云捂着自己发烫的脸,近乎要将头埋进手心。 枭微微皱眉,摸了下她的额头:“为什么这么烫?” 谁知,梦梨云像躲瘟神般躲开了他:“没,没什么!” 枭愣了下。 “真,真的没什么!” 面对枭迷茫的眼神,梦梨云狠狠低下头,说道。 “……好吧。”见状,枭便不再问什么了。 直到回到居住的旅店,躺在床上,梦梨云还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 不知过了多久,梦梨云终于冷静下来,揉了揉脸颊,回想自己和枭说的话,突然有些担心自己的态度会不会不太好,让枭伤心。 虽然那家伙很大可能并不会觉得难过,梦梨云还是觉得自己要去说说的好。 于是又跑到枭的房间,同他解释当时是心情有些紧张,所以动作有些慌忙。 枭听着她的解释,听完后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看你那个样子,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 “嗯嗯……”梦梨云连连点头。 枭没再说什么,给她倒了点茶,就继续去看附近的地图了。 梦梨云握着茶杯,看着枭,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 “枭……你喜欢墨泽吗?” “什么?” 枭动作一顿,看向她。 “就是……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梦梨云低着头,扣着茶杯,轻声道。 枭愣了一会,才开口问道:“什么是喜欢?” “啊?”梦梨云意外抬头,“就是心悦啊。”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枭看着她,目光澄澈,似乎真的不明白。 梦梨云语塞,移目想了想,迟疑道:“就是……想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欣喜?想要见到他,哪怕只是跟着他,也会感到喜悦,偶尔遇到事情还会想念他……” 梦梨云说着说着感觉自己还想说偏了,这种事情亲人也会这样,刚想补充,就听枭用充满迟疑的语气说道。 “那……应该不是吧?” 枭皱着眉,眼中有些阴影:“我并不会偶尔想到他,也不想跟着他,只想找到他而已。” “那找到之后呢?你准备做什么?”梦梨云一愣,问道。 “不知道。”枭摇了摇头,“等到见到再说吧。” “那如果你见到他了,你想和他说什么?”梦梨云试探地问道。 听到她的问题,枭彻底愣了,连手中的地图飘下都没有管,正正盯着一个方向,沉默片刻,才轻轻开口。 “应该……会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吧?” 第153章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梦梨云望着枭略显迷茫的神情,突然有些难受。 “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枭看向她,问道。 “没什么,就突然想起来了,问一下。”梦梨云垂下眼帘,顷刻后揉了揉头发,重新抬起头来,笑着回道,“那你有找到他的消息吗?” “……没有。”提起这个,枭神色一暗。 “那我们明天就走吧?”梦梨云笑了下,像往常一样,提议道。 他们从前也是这样,在一个地方留下两天,确定这里没有墨泽的消息或是别的什么事情,就会离开,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梦梨云想着,喝了口茶。 “等两天吧。”枭却这么道。 “嗯?”梦梨云有些意外,“等什么?” “我听闻,明日这里会有个巨大的晚会。还有花灯闹市什么的……”枭微微垂眼,“这几年你也没怎么玩过,就留在这里玩两天吧。” 梦梨云先是一愣,随即就像见了鬼一样。 甚至没忍住出去看了看日落西山的太阳。 这太阳也没西升东落啊?这人怎么转性子了? 面对梦梨云的疑惑,枭没有解释,只是摇了摇头,不作回答。 梦梨云见状,也不勉强,应下了后就回了屋,在自己的床上抱着枕头开始计划明后两天怎么玩了。 到了第二天,果不其然,就像枭说的一样,大街热闹异常,街道的两边站满了摊贩,特别是庙会那边。 这座城名为沧口,城中有一条河为玄扈的分支,直通大海,因此城中每到过节时,都会将做好的花灯放于河中。 据说将自己想说的话放到花灯里,花灯会顺着河道漂流进海,海底的龙王就会收到这些花灯,然后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挑些花灯,给他们回答。 虽然这一路梦梨云也见识了不少神神鬼鬼的东西,但依旧对这龙王抱有浓厚的质疑。 不过毕竟过节,玩个乐呵,也就不需要计较那么多。 梦梨云想着,接过路边刚画好的糖画,将钱递了过去。 “我们晚上也去放花灯吧?”梦梨云看向身后的男人,眨了眨眼,“正好这边有猜灯谜的活动,到了晚上也能过来猜猜看看。” “嗯。”枭接过她给自己递的糖画,神色依旧淡漠。但梦梨云能看出,他实际上并不像他表面的那样冷淡。 梦梨云笑了笑,咬下一点糖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街道的两边挂着各色各样的灯笼,很多摊位都摆上了好看的花灯。一直向前,是一座建在河上的桥,桥的那头是庙会,人群大多都挤在桥上,只有稀稀少少的人在河道两岸的草地上,放着花灯。 梦梨云一边走,一边暗暗观察着枭。 她这几年发现了,枭好像并不认识路。 或者说,他不认识东南西北,并且对走过的道路印象很淡。 梦梨云不知他是没认真记还是什么,和他走散两次后便长了记性。 现在是夏天,夜晚的风从河道吹来,并不怎么凉爽,反而带着股淡淡的热浪。再加上道上拥挤的人,不一会儿便感到汗液沁湿了衣衫。 梦梨云扯了扯领子,微微皱眉,有些热。 再回头看枭,见其并没有什么反应。 “怎么了?”枭见她看他,问道。 “你不热吗?”梦梨云忍不住问道。 枭愣了下,看了看四周:“确实有些。” “那我们快点走吧。”梦梨云隐隐感觉自己的糖画都快融化了,扯着他的袖子就往前钻。 枭没有反抗,任凭她拉着走到桥对岸。 梦梨云最终还是拉着他跑到草地上,望着路上拥挤的人流叹了口气。 “这里还真热闹啊。”梦梨云说着,看看四周,坐到了草地上。 “确实。”枭也跟着坐了下来。 梦梨云看着他,见他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撇了撇嘴,将手上的糖画吃了干净。 枭见她吃完了,将手上的那个递给她。 “……我给你这个是让你吃的,不是让你帮我拿的。”梦梨云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抽了抽嘴角。 枭愣了下,慢慢将手缩了回来:“是吗……” 梦梨云无奈地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枭咬下画上凤凰的头,听到叹息,看向她:“玩的不开心吗?” “没有啊。”梦梨云看看周围没多少人,便直接躺了下去,仰头望着天空,“挺好的,咱一会儿再去庙里头拜拜。” “嗯。”枭又应了声。 梦梨云望着天上滚圆的月亮,静默片刻:“你怎么想着要参加这里的庙会?” 听到她的问题,枭愣了下:“只是想看看。” “之前也没见你有这种心思。”梦梨云失笑,不知为何,语气透着些许惆怅。 枭没有回答,静静坐在旁边看着她。 梦梨云望着天上稀少的星星,沉默片刻,坐了起来。 “走,放花灯去。” 梦梨云朝他摆摆手,笑了笑,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梦梨云感觉自己喜欢他。 因为在望着月亮的那一刻,她想的是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好。 也不需要枭做什么改变,她就这样一直陪着他就好。 不过听说他们这种修士寿命都很长,老的也慢,可能走到最后,她再也追不上他的脚步,只能被抛弃吧。 毕竟之前她也试过,让枭指导着她做什么引气入体,然后发现自己自己确实没这个天赋…… 但想想枭也不像那样的人。 梦梨云看着不远处抱着花灯一字一句写祈愿的男人,想着。 如果他能放弃寻找墨泽,就好了。 梦梨云看看自己手上的花灯,眼帘微垂。 不过这一次这里没有墨泽的消息,他却选择在这里多留几天……是不是代表他的态度松动了呢? 梦梨云想着,垂下眼,叹了口气。 “诶,你听说了吗?有人说在西边那座山上,看到了鬼。” “什么鬼啊?我听的是个人。” “什么人?是不是白头发黄眼睛,长的还挺好看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说是什么山上的精怪?反正是人。” “你都说是精怪了,怎么可能是人啊?要我说就是个鬼,不然他怎么能凭空消失。” “……” 梦梨云看向小声嘀咕的两人,想了想,走过去问他们:“你们说的,是什么啊?” 两人一震,惊讶地看向她。 原本惊吓的眼神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变成了欣喜。 这两个男人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梦梨云看看他们,没有说话,等着他们回答。 “你,你问那个啊……”其中一人摸了摸头,腼腆地笑了下,“就是这两天,有人说在西边的那座山上看到了个奇怪的人,就他长的很奇怪,眼睛是黄色的,明明头发是白的,脸却像二十多岁的一样……听说还挺好看。” “对对对,而且说那人行踪诡异,说之前明明看到他从山顶掉下去了,之后却出现在了山腰,身上还没半点伤痕。”另一人接话道。 “要我说啊,那要么是鬼,要么是修士,怎么可能有普通人做到那种事啊?” 梦梨云眼睛一转:“那有人和他搭过话吗?” “没有,哪敢啊,荒山野岭冷不丁冒出个人……那座山很少人去的,山上都是些野兽,只有那种至少有十几年经验的猎人才敢上山。” 梦梨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嗯……今天吧?”两人面面相觑,不确定道,“今天下午听说的……” “好的,谢谢你们。”梦梨云冲他们笑了笑。 “没,没事……” 两人面色一红,连忙摆手道。 梦梨云笑着,想转身离开,却被他们叫住了。 “等等,小姐……” 梦梨云顿住,有些疑惑地看向两人。 有一人面上微红,紧张地看着她:“就是……您现在有时间吗?” “怎么了吗?”梦梨云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依旧保持微笑的表情。 “就……我想邀请你,去——” “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传来声音,梦梨云回头,见枭提着两盏花灯出现在身后。 枭似乎问完才发现两人,看了两人一眼,将花灯递给她:“你不是说想放花灯?刚才没见你,就看着买了个,如果不喜欢可以再去看看。” 梦梨云看着手上莲花样式的灯,笑了笑:“不用,这个就好。” 说完,看向两人:“不好意思,继续说。” 扭头却见两人都直直看着枭,表情如遭雷击,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甘。 梦梨云:? 还没等梦梨云发问,两人便先后摇了摇头:“没、没什么了……告,告辞。” 说完,便扭头迅速的离开了。 梦梨云望着两人失落的背影,有些不解。 枭也有些不解。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一直到放完花灯,看着花灯与其他灯一样,汇入河流,枭才后知后觉问道。 梦梨云一愣,看看他,又想了下两人略显羞涩的表情,恍然大悟。 “啊……”梦梨云眨眨眼,看向枭,见他摸了摸鼻尖,似乎有些紧张。 “不,没有。”梦梨云回道,“我就是问了些事,他们也没说什么。” “是吗……”枭听她这么说,才放心下来,轻轻松了口气。 梦梨云看看他,对他的反应有些好笑,同时又有些失落。 他好像并不在意别人的搭讪。 所以……他对自己没什么意思的吧? 梦梨云垂下眼。 说不定,他对自己的印象还停留在多年前那个小孩身上,又或者是对她的事根本没兴趣。 梦梨云手指微紧,看看枭,眼神微暗。 如果……不把那个消息告诉他,也是可以的吧? 反正他们明天就离开了,而且那个消息也不一定准确,就这样…… 梦梨云抠着手,跟在枭后面,咬起了唇。 如果这样瞒着,渐渐不在他面前提起墨泽,他会不会就这么慢慢忘却呢? 如果枭不再执着于找他,是不是就能多看看身边的人了呢? 梦梨云直眉楞眼地拜完庙,跟着枭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思依旧不在这里。 望着枭的背影,梦梨云很纠结。 “你怎么了?” 回到旅店,枭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她走了进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她。 “什,什么怎么了?”梦梨云一愣,问道。 枭的眼睛瞳色很深,认真看人时总莫名带着几分压迫感:“是因为我打断你们说话吗?” “啊?”梦梨云怔了下,随即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扯了下嘴角,摇了摇头,“不,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枭似乎意识到了她的不自在,微微垂眼。 “没……没什么。”梦梨云扭过头。 这她怎么和他说啊? 说她不想让他再去找那个墨泽了?怎么可能?她又不是他的谁,他也不可能听她的话就此放弃…… 梦梨云目光飘散,就是不看他。 枭见状,沉默顷刻,突然叹了口气。 “那好吧。”枭站起身,也不逼她,准备离开,“如果遇到什么麻烦,记得和我说。” 说着,向门口走去。 梦梨云手指一颤,似乎被他的哪句话刺激到了,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有喜欢的人了。” 此话一出,梦梨云都愣了。 随后,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她赶忙看向枭,心中紧张不已,见枭在门口顿住了,扯了扯嘴角,刚想说些找补的话—— “是吗?”枭愣了下,看向她,“是今晚遇到的吗?” “不……不是。”梦梨云本能回答。 “……那你要留在这里吗?或者去找那个人?”枭的眼神似乎变了,又似乎没有,问完后就静静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不知为何,梦梨云望着他的目光,心中突然一酸:“不,不会啊,你不是让我和你说嘛?我就说了……没别的意思,就是说说。” “那你没想过和他结亲吗?”枭问道,“不是喜欢他吗?” “只,只是喜欢啦……”梦梨云听他这么这么问,面上不禁一红,也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说起来就是有些莫名的羞耻,“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明天——” “不。” 枭突然拒绝了。 “如果你喜欢,你可以去找他。” 枭看着她,认真道:“你跟了我也有几年了,没有必要为了将就我而放弃自己的生活。如果你确实在这里遇到了喜欢的人,可以留下来,不必顾忌我的感受。” 梦梨云愣了。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应该学会如何选择。说到底我只不过是在你幼时救过你一命,先不说救你是顺手,我救你可不是想让你把放弃自己的生活来跟随我的。” “之前是看你态度坚决,也确实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但现在不一样。”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有自己心悦的人是件好事,也有多样的选择,就不必再跟着我了。” 枭说着,抿了下唇:“而且就算分开了,日后还可以用信联系。” 梦梨云当然知道这个方法,她这几年也会时不时地同养父养母他们写信,尽管很少得到回复,也许是因为他们换地方很快吧。 梦梨云垂下眼,想着枭对自己说的话,心中酸涩不已。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不了。”梦梨云摇了摇头,扭过头不看他,“我早就想好了,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像教小孩一样同我说这些,我做决定肯定是自己想好了。” 枭看着她,皱起了眉。 “还是说,你就是想赶我走?”梦梨云抬眼看他,“我都说了,如果遇到我想嫁的那我肯定会主动去追啊,怎么可能还乖乖跟着你走啊?到时候估计你拉都拉不回来,还想这些……” 梦梨云说着,撇了撇嘴:“你就放心吧,我不是因为顾忌你才留下来的。” 第154章 神经病 梦梨云说完,良久没有得到枭的回应。 疑惑抬头,对上枭的眼睛,不禁一愣。 “那好吧。”枭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你若有一天有这个想法了,就和我说。” “那是当然……你就放心吧。”梦梨云扯着嘴角笑。 枭打开门,走了出去。 “对了,我之前听路边人说,西边的那座山上有个奇怪的人,说什么白头发黄眼睛,长的还好看,我们要不去看看?”梦梨云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问道。 枭步伐一顿,看向她:“西边?” “是啊。”梦梨云不知所以地挑了挑眉。 “我们不是从西边来的吗?” 梦梨云:“……是南面。” 枭:…… “好的,我知道了。” 也许是看她古怪的眼神,枭有些不好意思,应了声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梦梨云眼神复杂,顷刻,叹了口气,回屋关上了门。 真烦人啊…… 梦梨云垂下眼。 果然还是做不到。 梦梨云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就因为自己的这点心思,让他放弃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事,果然还是太自私了。 梦梨云想着,瘫在床上望着床顶绣球样的装饰物,疲惫地闭上了眼。 翌日。 一大早,梦梨云便睁开了眼。 这些年跟着枭走东走西,也算是生活规律了,在没有遇到危险的事情时都是亥时睡卯时醒,也是习惯了。 梦梨云洗漱完,发现枭还是没来找自己,不禁有些疑惑。 敲了敲他的门,听声推开,发现他早就收拾好了东西。 “这么不叫我?”梦梨云问道。 “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枭回道,拎起了自己的行囊,“走吧?” …… “你这两天怎么了?” 出了城,驾车朝西边那座山跑去,路上梦梨云忍不住问道。 “什么怎么了?”枭有些疑惑。 “我觉得你很反常啊。”梦梨云实话实说,掰着指头道,“先是在那座城多留了两天,现在又是晚起……你不会是想把我扔下吧?” “想太多。”枭似乎抽了抽嘴角,“只是觉得没必要那么赶。” 梦梨云挑眉,目光莫名。 他之前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之前听到有关墨泽的消息,哪一次不是急急忙忙颠颠的跑过去,生怕去晚了人跑了,现在怎么说不急了? 梦梨云打量着他,突然伸手拽了下他的脸。 “你没被人冒充吧?”梦梨云质疑道,用力揪了下他的脸颊,不禁感慨,比想象中的还要软。 “……”枭无奈地拍开她的手,自证似地拿出那把黑刀,“相信了吗?” “嗯……现在信了。”梦梨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忍着笑道。 “所以为什么啊?”梦梨云眨眨眼,问他。 “没有为什么。”枭不看她,揉了揉泛红的脸颊,望向远方。 看他一声不吭地揉着脸,眼睛微垂,梦梨云突然笑了下。 怎么感觉有些可爱。 “怎么了?”枭听到她的笑,扭过头看她。 “不。”梦梨云扭过脸,强忍笑意,摇了摇头,“没什么。” 枭疑惑地看着她,等了半晌,也没见她有解释的意思,便重新扭回了脸。 …… 根据传闻,他们在山上寻了一天,就差将那些野兽的巢穴翻个底朝天了,也没找到那传言的人。 梦梨云盘腿坐在树枝上,低头看向下方还在张望的枭:“西南方也没有。我们要再往西边找找吗?” 枭单手扶着树,往山下望了望,听言,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就再走走吧。” 说完,两人便向旁边连绵的山找去。 依旧是毫无所获。 夜晚,梦梨云与枭扎着篝火,坐在河边,还有些郁闷。 “是不是已经走了?还是那两人骗我呢……” “不。”枭喝了口温水,看了她一眼,“我问过此地的鬼魂,他们说昨日确实有个人在这里。” “那我们……” “不过并不是他。”枭说着,闭了闭眼,“他不是人。” 梦梨云:? “不是人?”梦梨云疑惑,“那是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提起这个,枭似乎也有些疑惑,想了顷刻摇了摇头,“总之他不在这里,我们明日便离开吧。” “哦哦……”梦梨云应了声,“好吧。” “那个传闻里的人,可能是修士什么的。”枭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罕见地多说了几句道,“也许是修炼了什么秘法,眼睛才呈现黄色,正常人见了确实会误会。” “嗯……”梦梨云知道他在安慰她,点了点头,很快又打起精神来。 因为今日爬了一天的山,又爬高上低的,弄的衣服脏兮兮的,还浑身汗。梦梨云难受地扯了扯衣领,看向旁边的河,打算吃完鱼下去洗个澡。 “我顺着河边走走,有事叫我。” 枭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梦梨云知道他是想去散散心,便趁着机会,脱下衣服跳进河里洗了个澡。 夏日的夜晚,空气都是灼热的,猛地扎进冰凉的河水,不但不会觉得刺骨,反而有股沁透心肺的凉爽。 这里的河水很干净,也许是再不久就要汇入海里的缘故,这边的水流量很大,河床很深,跳进去根本碰不到底。 梦梨云没有滞留多久,将身上的汗气冲下后便想着上岸,正要扭头上岸,却见从篝火旁的灌木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猛地冲向河岸,一把将她的衣服抱在了怀里。 梦梨云一愣,准备上岸的手轻轻落了下去,将自己沉到水里,望着岸上的黑影,眼神变得锋利。 “谁?” 梦梨云悄悄抓起河岸旁的石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来人。 那是个身高约有七尺的男人,身形佝偻,将自己围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样貌。 “诶?正常女人不是应该害羞的无地自容吗?”那男人愣了一下,调笑道。 “你是什么人?把衣服放下。”梦梨云皱眉,声音加重了几分。 “如果我说不呢?”男人嗤笑一声,不但不听,还挑衅道。 梦梨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先呆在水里,一手拦在胸前,望着他。 男人目光下流地在她胸前扫过,面对她厌恶的目光,非但不觉得害臊,反而笑道:“人人都说我讨不到媳妇,如今我跑到这荒郊野岭,还挺巧,遇到了你这勾引男人的浪蹄子,这不是正是缘分吗?” “你脑子有问题就去看大夫,别在这儿发癫说那些人听不懂的话,把衣服还我!”梦梨云皱紧眉头,双指夹紧石子。 “明明是你自己放荡,在这荒郊野岭随意脱衣下水,我只是路过捡到了这衣服,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 梦梨云:…… 梦梨云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个流氓,估计是被人骂了气不过跑这边生闷气,结果正好遇到她,觉得她是软柿子就将气发到她身上。 “神经病。”梦梨云皱眉,手指一弹。石子破空而出,直直穿过那人的小腿。 男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感到腿一软坐到了地上,随即,腿上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梦梨云看着那人呆愣了下后便抱着腿开始嚎叫,感觉有些聒噪,确定那人无法起身,便上岸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中夺了回来。 “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男人脖子红了一大片,直直盯着她看,眼神夹杂着厌恶和鄙夷,还有几分遮不住的欲望。 “真恶心,竟然随便让男人看自己的身子,是不是被不知多少人看过了……真是淫荡!”男人似乎缓了过来,看着她就开骂,粗俗下流的话不断从他的嘴中喷出。 梦梨云穿好衣裳,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灌木丛又传出动静,扭头一看,发现是枭回来了。 男人看到枭,声音戛然而止,惊疑不定地盯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我听到这边有声音。”枭对上她的眼睛,解释了下,而后看向那个男人。 梦梨云看看突然安静的男人,皱起了眉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男人见枭打量自己,立刻张开了嘴,开始叭叭。 “你是她的丈夫?怎么娶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她当着我的面下水洗澡,还一丝不挂地走出来……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是怎么——” “我不是。”枭突然打断他。 “什么?”男人一愣。 梦梨云看向枭。 “我不是她的丈夫。”枭看着男人,不知为何,他的眼神似乎有了些变化。 梦梨云听着男人说的话,默默捡起了地上的弯刀。 这男的活不过今晚,她说的。 梦梨云眼含杀意,早在那男的拿她衣服时便起了杀心,再加上他这言行,她不把他割了喂狗都对不起他这番话。 梦梨云暗暗咬牙,虽然心底知道男人的话不会对枭有什么影响,但无论是谁在面对当着暗恋之人的面被辱骂这一场景时都不会好受。 “哦?你不是她相公?那这女人真是比我想象的还浪荡啊,先是勾引你一路同行,又下水脱光了勾引我,就这么缺男人?” 听着男人的话,梦梨云脸色越发难看。 男人看到梦梨云难看的脸色,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放肆,话说的越发肮脏。 “我看你身子不仅能给别人看,还能随便睡吧?喂,她跟你睡了几次你才跟着她上这山来的?现如今又被我看完了身子,你还有脸嫁人?谁会娶个被看光了身子的女人?真是——” 这一次,话没说完,便被削去半条腿。 梦梨云一顿,看向枭。 枭收回刀,反握着贴紧了手臂。因为是侧着背对,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你,你要为她出头?!那么脏的女人……都被我看过了——” 男人惨叫着,不可置信地看向枭。 “如果……” 枭看着男人,开了口,声音很轻——特别是在男人惨叫声的衬托下——却仍清晰地传进众人耳中。 “因为被你看了身子,就脏了……那脏的人不是你吗?”枭微微侧首,面上冷若冰霜,“而且,如果你死了,怎么还能叫被“人”看光呢?” 枭特地咬重了音,目光冰冷地打量了他一番,突然,抬手斩断了他的双臂,没等男人惨叫出声,便摸上了他的头。 男人的声音在枭将手放在他额头的那一刹,戛然而止。 男人瞳孔猛缩,嘴巴像忘了闭合一样,痴痴地往外流着口水,浑身开始颤抖,像是感觉不到身上的伤,不顾不断泵出的血液,直直僵在那里,好像突然成了具呆滞的人偶。 梦梨云见状,愣住了,她从未见枭用过这种东西,慢慢凑过去,发现枭的瞳眸变成了奇异的红色,眼眸不断颤抖,似乎在快速翻阅着什么。 终于,枭松开了手。男人瞬时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枭微微扶额,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缓了一会儿,看了梦梨云一眼:“他还活着。” “啊?”梦梨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来决定。”枭没有多说,走到一边坐了下来,扶额垂头,似乎在梳理什么。 梦梨云看看他,又看看倒进血泊失去意识的男人,“哦”了声,走到男人跟前,看着昏迷的男人,思索片刻,踩着他仅剩的那条完好的腿,硬生生将他踩醒。 “嗨~” 梦梨云见男人睁眼,笑着冲男人摆了摆手,弯腰扯下他的面罩,发现面罩下满是泛着白红相间有些粘稠的血沫,也看不清脸,不禁有些嫌弃。 梦梨云见男人看她,笑着冲他摆了摆手:“醒啦?” 男人呆呆地看着她,好像突然变成了傻子。 梦梨云碰上他迷茫无措的双眼,并没有为此心软,脚尖一转,朝着他的裆中间踩了下去。 一旁的枭甚至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声响。 枭手一顿,微微侧目,朝那边看了一眼,看着梦梨云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复杂。 梦梨云很干脆地踩断了他的根,拿着弯刀将他砍成几段,分别绑着石头扔进河里,顺便舀着水冲了冲手上刀上的血迹。 “这男的真神奇。”直到再次坐下,梦梨云还忍不住说道,“就很莫名其妙,自己被说了来这山上找死,他也知道是荒郊野岭,怎么敢这样惹人的?” “无知者无畏,在乡间蛮横惯了。”枭拾了点柴火,看着燃烧的火苗,“我查了他的记忆,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因为父亲酗酒赌博,所以经常殴打他,所以他也跟着学野蛮,自父亲死后,无人扶持,就只能跟着周围的流氓混吃混喝,且一旦不听话就要挨打,凡事只能顺着他们……跟着那些人从欺男霸女到烧杀抢掠,最后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这一次是他被心悦的姑娘拒绝了,就跑来这荒郊野岭发疯,本想猎杀几个野兽撒气,没想到碰到了你。” 枭说着,看了她一眼:“对你来说就是无妄之灾,没必要因为他的过去而怜悯他。” “怎么会?”梦梨云听出他的话外音,不禁失笑,“他童年那么悲惨又不是我造成的,再说听他骂的那些话,就不可能原谅,我还嫌自己下手太轻了呢,给了他个痛快。” 说着,嗤笑一声。 枭看看她,见她确实没什么感觉,才轻轻点了点头。 “衣服穿好。” 枭说着,闭上眼睛侧身靠在树根旁,准备睡觉。 梦梨云疑惑,低头发现自己的衣领都要开到胸口了,不禁面色一红,赶忙拉紧穿好。 第155章 青衣 “不过说起来……你是怎么想着要看他记忆的啊?” 梦梨云顿了会儿,奇怪道。 没有听到枭的回答,抬头一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梦梨云先是一愣,不禁有些好笑。 之前他可不会这么放心地睡着…… 这代表着放心她了吗? 梦梨云想着,轻轻笑了下,垂下目光。 翌日,走在路上,梦梨云又问了遍。 枭倚着车框,顿了下:“我看他那么猖狂,说话什么似乎完全不怕得罪人,就以为他有什么倚仗,又或是受什么人指示……” 枭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似乎自己也觉得无语:“没想到,就是单纯的……” 单纯的遇到蠢货了啊。 梦梨云不禁叹了口气,扶了下额头。 还又蠢又坏。 因为夜里是梦梨云守的夜,走在路上枭便让她去车里睡一觉,梦梨云也没有推脱,躺进去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了下午。 醒来后,梦梨云发现天色变红,马车停了,以为是枭找到了住宿的地方,便拉开车帘看,却是一愣。 只见枭正拿着刀,对准正前方的男人。那男人白发绿袍,眼睛正由黄变白,很是诡异。 男人虽满头白发,但和之前见到的那仙家一样,面容年轻,丰神俊朗,好看到属于那种路过时只一眼便能让人记忆深刻的程度。 但他看起人来轻飘飘的,给人不舒服的感觉,眉间也透露出丝丝煞气,为他的周身添了几分难以接近的气场。 “没了这把刀,你还算什么?”男人看着枭,出言讽刺。 枭皱起眉,没有回话。 男人感觉到什么,看了她一眼,白色的瞳孔近乎要和周围的眼白融为一体,诡异地令人发指。 “你……你是谁?”梦梨云本能感到危险,不禁问道。 没想到那男人根本不理她,又看向了枭。 “再用这玩意儿指着我,你的皮可不一定保得住。”男人嘴角扯出抹笑,再次说道。 梦梨云看向枭,本以为他会如往常一样,说些什么,或是砍上去。 没想到,他只是冷冷看了男人一眼,便收起了刀。 “传言的人竟然是你。”枭说这话时,带着浓浓的失望。 “传言?”男人一愣,随后想到什么,嗤笑道,“该不会想着会是墨泽吧?” 枭顿了下,没有回答。 “我和你说了,他早就走了。”男人扯着嘴角,冷笑道,“是你自己不信邪。” “……但他和我说——” “他说什么你信什么?是没长脑子还是小时候被蛊吃完了?”男人再次嘲讽。 梦梨云:…… 这男的嘴怎么跟淬了毒一样?叭叭的不会好好说吗? 枭似乎也有些不悦,但他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 男人一看就知道他还犟着,冷笑一声,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梦梨云见枭也没挽留的意思,便没说什么,看着他离开。 “你和他旧识吗?” 等到男人身影彻底消失,梦梨云才问他道。 “嗯。”枭应了声,看了她一眼,收起刀回到车上,抬起鞭子驱使着马前进。 “……那……”梦梨云还想说什么。 “他叫青衣。”枭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道,“是个蛊医。” “并不是。” 一道冷音传来,梦梨云一震,一股寒意自背后升起,冰的她汗毛直立,看向不知何时跑到车顶上坐着的男人,嘴角微抽。 “你……” 这人在车顶准备做什么啊? 梦梨云不解的同时有些无语。 枭往上看,目光平静:“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邙山,捎我半程。” 明明是请求帮忙的话语,说起来却没半点求人意思,反而更像理直气壮的命令。 梦梨云看向枭。枭看了他一眼,皱了下眉,却没反对,坐了回去,挥鞭继续向前。 “话说,你多久没回山了?” 那男人见他们不说话,自己又挑起了话题。 “……当有几年了。”枭顿了下,回道。 男人扯着嘴角,哼笑一声:“那还真是……” “我们不顺路。”枭没等他将后半句呢喃出来,先一步说道。 “哦?”男人瞥了他一眼,“这么确定?” 枭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那还真的遗憾……”男人说着,拉长了腔,再次瞥了他一眼,“看起来我好像只能自己走了呢。” “是的。”枭立刻接道。 男人冷笑一声,垂下眼,白色的瞳孔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勾起嘴唇道:“那么,我要走哪个方向,是顺路的呢?”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死寂。 有一瞬间感觉四周的蝉鸣都小了不少。 梦梨云悄悄看着他们,感觉到两人间诡异的气氛,自觉不说话,但同时对男人的话又有些好奇。 他为什么这么问? 梦梨云想着,看向枭,倏然发现在他平淡的神色中藏着抹淡淡的心虚。 梦梨云:? 该不会…… 梦梨云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虽然自己早有察觉,但在这确认时刻还是有些许无奈。 男人看枭半天不吭声,不出意外地嗤笑一声:“知道邙山在哪儿吗?” 枭依旧不说话。 “所以,你这几年,不是不想回吧?”男人眉间扬着明晃晃的轻蔑,语气更是将嘲讽展现的淋漓尽致,“是自己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吧?” 梦梨云:…… 虽然梦梨云对他这恶劣的态度感到不适,但听他这话,又看看侧头不语的枭,不禁抽了下嘴角。 这个男人……好像说对了。 “并不是。”枭突然开口,尽管语气还是如平常般平静,但此时的梦梨云总觉得他在试图辩解。 “哦?”男人挑眉。 “我如果想回了,会问路的。”枭淡淡道。 梦梨云:…… 男人:…… 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回去的路,对吗? 梦梨云扶着额,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忍不住地想苦笑。 “听上去还挺自信。”男人嗤笑一声,嘲讽道。 “你这次……”枭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转移了话题,“去邙山做什么?” “去挖坟。”男人道。 梦梨云挑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盗墓的吗? “……”枭闭了闭眼,强忍着什么,“别说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说笑?”男人反问,面色十分正经,似乎对这件事很认真。 但枭看上去有些无语,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是去找我师父吗?” “呦,这不是知道吗?”男人扯了扯嘴角,用着嘲讽的语气,微微收眼,移开了目光。 梦梨云:…… 这人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好好说话吗? 梦梨云听着他那阴阳怪气的语气,火都要上来了,真不知道枭是怎么忍下来的。 “……你叫什么?” 梦梨云暗自嘀咕着,猛然听到问题,一抬头,发现男人正看着自己,显然刚才的问题就是在问她。 “梦……梦梨云。” “哦?”男人挑了下眉,白色的眼瞳微转——虽然很不明显,“很差的名字。” 梦梨云:…… 这人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礼貌和尊重吗? 梦梨云抽了抽嘴角,僵着笑:“我父亲给我起的,他也没读过多少书……我觉得这名字还挺好的。” 男人嗤笑一声,却是没有再说。 梦梨云见状,摸了摸鼻尖,虽然不太想理他,但还是接了话茬:“那个,您呢?” “青衣。” 出乎意料的,男人这一次没有嘲讽,语气平淡地回道。 “青衣?” 虽然方才枭和自己说过了,但梦梨云还是摆出惊讶的样子,问了句:“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喜欢穿青色的衣服。”青衣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也完全无法从他的话语中听出玩笑来。 梦梨云:…… 你这样说话让我很难搞啊。 梦梨云扯了扯嘴角,为了自己的心脏,还是决定扭回头,不再和他搭话。 因为枭也不知道邙山往哪儿走去,青衣也没说,于是他们便走着自己的路,反正就算最后带错了地方那也不怪他们。 梦梨云望着天上的夕阳。火红的云彩仿佛要将天边点燃一般。那微弱的火星逐渐下落,最终和远方的墨色山脉融为一体,天暗了下来。 一连几天,那个叫青衣的男人都跟着他们,平时很少说话,偶尔会从袖子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似乎很是神秘。 枭感觉她对那些东西感兴趣,就直接和她说了。 “那是蛊。” 蛊? 梦梨云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来刚见面后枭对自己说的话。 但当时那个男人否认了啊? 梦梨云还记得当时枭还没说完就被那男人打断,但现在又看他在摆弄这些东西,不禁有些疑惑。 于是,她在下一次青衣摆弄时,忍不住问他他是干什么的。 “药师。”青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含任何情绪地回答她。 “药师?救人的吗?”梦梨云嘀咕着。 “不。”青衣否认了,“只是感兴趣。” 梦梨云:? 见梦梨云不解,青衣出乎意料地和她多提了嘴。 “研究药材蛊物都只是兴趣。毒和药并没有什么的区别,用简单的“医”来概括太过片面,只是看我想怎么用而已。” 青衣说着,收起了他的那些罐子,将其重新放回了袖子里。 梦梨云看着他的袖子,还有些好奇他的袖子是怎么做的,怎么能容纳这么多东西。 梦梨云最终没有问出来,听到他的那些话也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什么感言。 青衣好像也并不在乎她的态度,依旧我行我素。 这么过了几天,路上又没有墨泽的消息,适应了多一个人的组合后,梦梨云打起了主意。 她还是想试一试。 梦梨云支着下巴,看着对面垂眼吃鱼的枭。 篝火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跳动的火焰仿佛在舔舐他那漆黑无底的眼眸,令人格外心动。 万一成了呢? 梦梨云想着,暗暗给自己打气。 他既然能容忍她在身边呆那么长时间……是不是就代表她对他来说,也是有一点不同的呢? 梦梨云想着,有些紧张地抿了下唇。 “那个……枭。” 梦梨云刚一开口,就不禁咽了口唾沫,想到之后的话,紧张到喉咙发紧。 “怎么了?”枭看向她,问道。 枭的眼睛很好看,特别是看人的时候,当他眸中不含一丝敌意时,眼神会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给人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就,就是……”梦梨云结巴了。 面对枭疑惑的目光,梦梨云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没什么。”梦梨云说着,重新低下了头。 枭:? 枭不解,许是害怕她有什么要紧的事,又问了下:“身体不舒服吗?” “不,不是……”梦梨云移过头,微微扶额,“没什么,我去周边看看。” 说着,站起身要去巡查。 期间不经意碰到青衣的眼神,顿了下,没说什么,迈开步子往旁边草丛钻。 路过时好像听见青衣轻笑了声。 梦梨云感觉面上烧起来了,红着脸在周围转了半天,摸着滚烫的脸,又忍不住瞎想。 那个青衣是发现了吧?他是不是看出她想和枭说什么了?那他会不会告诉枭?万一枭知道了,要等她回去拒绝怎么办?……不不不,万一他能答应呢? 梦梨云胡思乱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深深舒了口气,一咬牙回去了。 听到动静,枭抬头向她看来。在看到她的那一刹,眼神微松,紧张的身子也松弛下来。 梦梨云打量着他的神色,又看了看青衣。青衣一如既往地低头捣鼓着什么。枭面色如常,似乎没什么异样。 梦梨云暗暗松了口气。 …… 经过那天晚上的失败,梦梨云想了几天,打算重整旗鼓,再试一次。 这几天她有空就练习怎么和枭说,脑中幻想了无数次表白过程,从一开始想想就脸红一直到能面不改色地说完一段拗口的情话。 终于,梦梨云下定了决心,准备在当日晚上再试一次。 想着晚上的打算,梦梨云对枭的关注不经意又多了许多,总是时不时地看他。车顶的青衣似乎看出什么,在她看他时会露出几分讽刺的笑。 走了好多天的山路,这一天正巧是树林,周遭没有山脉,路势也相较平缓。走的是小道,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虽然他们之前也常穿梭在这满是树木的丛林之间,但能走这好路还是尽量要走的。 梦梨云正看着天上金色耀眼的太阳,太阳光很是强烈,照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先吃点东西吧?”梦梨云建议道,拿出自己放在包里的干粮,分给枭了些。 枭接过,道了声谢,慢慢地啃了起来。 梦梨云看看青衣,试探地伸出手。 这几天她也没见过他吃东西,每次问他都是吃饱了、不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吃的。 “不用。”不出意外,青衣摇头拒绝了。 梦梨云便心安理得地收回了手,自顾自吃了起来。 “救命啊——” 这时,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叫,随即从中传出声响来。 听声音,应该是个女子。 梦梨云看看枭。 说起来,这种事还是第一次遇见呢。 梦梨云想着,之前他们路上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般都是遇到那些队伍什么的。 枭似乎没有听到,继续低头嚼着干粮。 顶上的青衣盘腿坐着,也像没有听到一样。 第156章 差别 “呃……” 梦梨云嘴角微扯,迟疑地看向枭。 “怎么了?”枭注意到她的目光,扭过头看她。 与此同时,林中的动静又大了些,似乎正发生着一场追逐。女子的声音越发尖锐,其中透露着浓浓的绝望。 “救命啊——有人吗?!” 梦梨云挠了挠脸颊,伸出手指,指尖偏向林中,眼神示意。 枭淡淡看了林中一眼,收回了目光:“不用理。” 梦梨云对他说的有些诧异,看了看青衣,发现他也是满脸淡然,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可是……就这样走掉,是不是有点——” 梦梨云话没说完,一道身影从林中窜出,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个身形狼狈,头发污秽凌乱,穿着朴素的少女。 少女趴在地上,身上沾上了土,听方才那一下,明显摔得不轻,但很快,她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慌忙张望着四周,看到几人时眼睛一亮,冲他们招手跑来。 “求求你们,救救我!” 女子说着,刚迈开步伐,就是一个踉跄,似乎是脚扭伤了,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梦梨云看看枭,见他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愿,却终是没有开口。 一声低沉的呜吼声传入耳中,梦梨云猛地扭头,正巧与林中一双滚圆的眼睛对上。那眼睛冒着红光,杀气腾腾地盯着他们,脸上的花纹诡异而狰狞,似乎会随时扑上来将他们撕碎入腹。 “老虎?” 梦梨云刚发出一道轻呼,余光便看到黑影一闪。那女子冲枭扑了去,神情慌张失措。 枭轻轻移身,躲了过去。女子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但她很快爬了起来,缩在枭的身后,挽住他的臂弯,哆哆嗦嗦地求他:“求求你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我——” 正说着,那老虎突然伸爪,踱步从林中走出。 一边走,一边用那凶悍的眼睛盯着他们。 枭皱了下眉,瞥了女子一眼,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那老虎身形壮硕,却腹部凹瘪,显然已是饥肠辘辘。 梦梨云看了看那一只爪子快顶她一张脸的老虎,迟疑地看向枭。 刚想问什么,目光便落到那被女子重新抓住的手臂上。 梦梨云目光一顿,看着枭再次将手抽了出来。 枭注意到她在看自己,刚想扭过头说什么,便听到前方的老虎一声怒吼,骤然望去,见那老虎屈身弯腰,似乎准备扑过来。 枭微微皱眉,长臂一伸,将梦梨云揽了过去。 “你回车里。” 枭嘱咐着,淡淡看了女子一眼,黑色的瞳孔中并没有别的情绪,似乎只是单纯一瞥。 “啊?”梦梨云愣了下,没想到枭会这么决定,“那你们呢?” “无碍。”枭淡声说着,看向女子,似乎想说什么,张了下嘴,却并未说什么,扭头看向青衣,“怎么样?” 这一句无厘头的问题让梦梨云和女子都愣了下。梦梨云看向青衣,这才发现他正在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看着那老虎。煞白的眼瞳微微抖动,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最终,青衣摇了摇头:“不了。” 梦梨云:? 梦梨云没看懂他们在交流什么。枭见她没有打算听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重新看向老虎。 似乎只是轻飘飘的一眼,明明气场没有半点变化,明明就在他的身边,连最基础的杀气都感觉不到…… 但那老虎猛地一抖,弯膝弓腰,胸部几乎要贴到地上,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致命的威胁。 老虎发出一声呜咽似的低吼,似乎仍有不甘。前爪磨着地面,霎时磨下去一浅显的土坑。 枭旁边的女子被吓得一抖,手又想往枭臂上伸。这一次枭明显有了准备,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最终,老虎磨着牙踱着步走了。 女子大松口气,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枭与青衣就这么冷眼看着她,完全没有要扶的意向。 还是梦梨云将她拉了起来。 “真是……太感谢了。”女子缓过气来,扯着嘴角冲枭笑道。 枭没说话,看向梦梨云,似乎有些不满。 梦梨云对上他的眼神,马上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干笑两声,打了个哈哈。 “哎呀……那不是——” 梦梨云没说完,就见枭叹息着摇了摇头:“算了,你就没有听过话。” 梦梨云:…… 梦梨云有些心虚,强行解释道:“那我都是有自己的判断的,那我刚才不是放心你吗?嘿嘿……” 说着,讨好地笑了笑。 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转目看了眼女子,对梦梨云道:“走吧。” 梦梨云刚听,本以为是要和这女子一起,但枭却并没有这个意思。 “为,为什么?是我刚才的行为引起您的反感了吗?”女子惶恐不安,颤抖着话语问道。 “没有啊。”枭看着她,眼中没有半点情绪。 “那……”女子因为害怕,面色煞白,嘴唇都在颤抖,“为,为什么?”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脸色难看至极,撩了下头发,又揉了揉脸,露出她那如花似玉的面孔。 “我,我……”不知女子想了什么,面上微红,似乎下定了决心,张嘴道,“我可以跟着伺候公子,还请……公子不要抛下我,奴家愿以身相许,可以做妾——” 梦梨云:…… 梦梨云:??? 梦梨云猛地从看戏的状态脱离,目光一厉盯着她的脸,又不禁挑了下眉。 ……确实好看。 梦梨云暗暗磨牙。 尤其是现在,因为陷入巨大的恐慌,那双含情的眼眸噙着烁烁泪花,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易碎模样。 像朵细枝乱摇、又沾满水滴的脆弱花朵。 如此模样,心善的或许会有所不忍,怜悯一番。 但更多的会让人心生邪念,忍不住地想用力碾过,好看看这花朵碎散落地的场面。 梦梨云眼神微暗,看向枭。 “我本来就没打算救你啊。”枭没有半点迟疑,这么说道。 梦梨云:…… 梦梨云看他的眼神染上几点异样,忍不住闭了闭眼。 这么多年了,他这直白的说话习惯怎么一点没变? “……啊?”女子无措地发出一声。 “是你自己跑过来的,如果你没把老虎引过来,我本来打算直接走掉的。”枭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这么同她说道。 “所以你不用什么报恩,毕竟我本来就没想救你。”枭直言不讳,并没有因女子逐渐绝望的眼神而露出半分的动摇,“还有,如果只是救了你,你就要以身相许把后半生随意寄托到一个男人身上的话,不觉得太随便太简单了吗?” “那……应该怎么做?”女子眉头抽动,喃喃问道。 “当牛做马就好了啊。”枭道。 梦梨云:…… 梦梨云一时真的没忍住,叹了口气,移过目光,正巧碰上青衣嫌弃的眼神。 两人对视一番,皆是心情复杂地移开了眼。 “那,那我愿为公子当牛做马——” “啊,那也不用。”枭再次无情拒绝了她,“你手无缚鸡之力,如此脆弱,也干不了什么。” 女子:…… 他几乎将嫌弃写在脸上了啊…… 梦梨云扶着额头,抽了抽嘴角。 最终还是梦梨云给了女子张地图,让她赶紧去离这边最近的镇上。 梦梨云刚把地图给她。枭便失去了耐心般甩了下鞭,拽着她的后领一把将她拉到车上。 梦梨云还没坐稳,马车已经跑了起来。 梦梨云:…… 回头望望还在原地呆愣的女子,梦梨云突然起了几分怜悯。 “……她也挺不容易的。”梦梨云坐回原位,看向枭,“为什么不带她?” “为什么要带?”枭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本就没打算救她。” “……为什么?”说起这个,梦梨云还有些惊讶。 “因为和我没关系啊。”枭回道,“我又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救?” “因为她被老虎追?不救就会死?”梦梨云迟疑道。 “那就死呗。”枭言语之间全是漠视,似乎全无所谓,“敢孤身一人来到这里,难道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吗?要说起来那老虎也是饥肠辘辘,救了她老虎也可能被饿死啊。” “但……老虎不是人啊?”梦梨云皱起了眉,她突然发现枭的思想和她有些偏差。 “……如果两者中有一个要活下来,当然是相对强大的那一个。”枭顿了下,还是将话说完了。 梦梨云看着他,眉头紧锁。 这时,青衣突然嗤笑一声,垂眼看向枭,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轻一摊。 “你和她说这些,她是不会理解的。”青衣的声音很淡,从来如此。 “她和你不一样。”青衣嘴角微勾,又抬眼看向梦梨云,“她善心可大着呢……” 后半句呢喃似的话语,硬是被梦梨云听出几分讽刺。 “我——”梦梨云还想要说什么,却见枭摇了摇头。 “算了,不要再说了。”枭显然不想让他们有冲突,就这么打断了这段对话。 梦梨云抿唇,有些不甘,却还是闭上了嘴。 因为这一段插曲,到了夜晚,梦梨云完全没有想起清早的打算,还在纠结他们之间的差别。 为什么青衣说她和枭不一样?就是因为对这件事的看法吗?虽然确实不一样,但她也没到无法理解的地步吧?他是看不起她吗?还是他们之间真的有无法越过的沟壑? 梦梨云不知道,她也没有机会向青衣问了。 翌日一早,青衣便离开了,这段同行的旅途也结束了。 与青衣告别后,梦梨云发愣似的过了一上午,才又和枭说起了话。 “他……是看不见吗?”梦梨云想到青衣的眼睛,问道,虽然她不觉得能从眼睛中表达那么多鄙夷情绪的人是个瞎子。 “不是。” 果不其然,枭摇了摇头。 “他眼睛那样,好像是幼年时发生的变故。”枭回忆起来,“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他应该看得见,我看他生活什么都挺顺利的。” “应该?”梦梨云提出疑问,“……万一是他习惯了呢?” “……”枭沉默片刻,“确实有这样的可能。” “你就没问问他吗?” “我为什么要问他这种问题?”枭不解,“我又没能力帮他恢复正常。” 梦梨云:…… 梦梨云抽了抽嘴角,转念一想,确实是枭的风格,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但是…… “为什么他说我们不一样啊?”梦梨云对这个果然还是很纠结,看向枭,“虽然我之前也有点感觉……在熊耳山的时候。” 枭默了下,垂着眼睛:“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但……也许是经历不同吧。” 梦梨云一愣,手指微紧:“那咱俩有什么不一样啊?” 说起来,这几年他俩在一起,她闲得无聊就和枭说她的那些事,几乎将分别的十多年中的事翻来覆去说了个遍,但枭还从未和她主动聊起过自己的事。 面对梦梨云的目光,枭迟疑了。 就在梦梨云以为他不会说时,枭开了口。 “我小时候……也忘了具体什么岁数,反正自从有记忆起,是在一个笼子里……” 枭谈论起他的童年,在那间昏暗的屋子中发生的事。 梦梨云听着都心惊胆战,他却说的平淡无比,似乎不值一提。 “……于是,我被那些山上的灵魂教了很多的事,还有我的师父。”枭说着,似乎顿了一下,“墨泽也是,我很感谢他带我出邙山的那两年……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这么觉得。” 因为话题的重点在两人的成长环境,所以枭对墨泽的事一略而过,并没有详细的说,只是提了一嘴。 “……后来,等到我十几岁,我师父认为我能从外面活着回去了,才让我出的山。” “其实一开始,我以为所有人的娘都和她差不多,但在出去之后,看到一些人对孩子的态度,我才感觉,好像……不是这样的。” “我和姐姐,似乎只是运气差了点。” “那天,其实是那山上的土匪骗了我,所以我赶过去,本想问到底怎么回事,本来我是没打算管你们的,但因为那些人想杀了我,所以我在杀完那些人后才将你们放了。” 枭看着她,漆黑的眼瞳并没有任何光亮,幽然的目光似乎并没有定格在梦梨云的身上,却确实在看着她。 “我看你并没有跑,反而往里走,出于好奇,我才跟着你去看……” 枭看着梦梨云明显差起来的脸色,顿了顿,将这事略了过去。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根据那个花魁的指示,找到了我的生父,看到他们三人的相处,我才确定,我和姐姐就是……运气差了些。” “……和你分别之后,我又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还有那些所谓的精怪神灵什么的……” “我觉得,人和他们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因为我是人,就要对人有所偏爱吗?” “如果换一下,将被虎追的女子换成野兔或是野猪,你还会想去救吗?” “……我并不认同这样的观念,所以我不会主动去救那些与我无关的人。” “我不会去干涉任何人的选择,因为在我看来那是他们的生活。他们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不管是否想到这选择之后的风险,都应该为此负责,不是吗?” 第157章 战争四起 听完枭的话,梦梨云沉默了。 她不知该说什么。 枭好像从来就是这样,又好像变了些。 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觉得没有必要救人的话,当初为什么要带着年幼无用的她走这么多路?为什么又要在那支箭飞来时用身体挡住?为什么…… 如果仔细回忆一下,梦梨云发现有很多事和他说的不一样,明明他也救过人,救过自己,为什么还要说出这样冷漠的话呢? 但如果再想想,他说的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自重逢之后,他的确很注重他人的选择,他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去怎么选,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选择而烦恼忧心。每当别人下了决定,他就不会再去干涉。之前她只以为是他尊重他人的选择,现在想想,他可能只是单纯的冷漠。 梦梨云垂下眼,没再说什么。 枭见她不说话,便转过头,不再说什么了。 这一小段插曲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两人的关系,梦梨云只沉寂了短短半天后便恢复了活力。 但好景不长,没过几个月,便在稍显平坦的土路上遇上了一伙流民。 听他们说,是因为打仗。 原先所在的城池边缘突发叛变,几乎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所在的地方开始大规模征兵,年轻的男人几乎都被拉入了军队,开始被迫反叛。 他们一伙是夜里趁乱从城墙边上的土洞中爬出来的,经过这些天的逃亡,已经有几个撑不住死去了。 梦梨云看看队伍中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小孩,迟疑了下,将背包中之前打猎剩下的两条鱼给了他们。 “是因为什么叛乱?”梦梨云问道。 小孩周围的人几乎要将目光黏在那两条鱼上,听梦梨云问,便答道。 “好像是因为上面的人……说是皇家,他们那些人的什么党派,什么……争斗?我们也不太清楚,总之,是要打大仗了。” 一语成谶。 没多久,各地纷纷传来战事,就连常年混迹在山里的两人都被涉及。枭还差点被抓去充兵。 经过多方打听,他们才大概了解这场战争的原因。 是皇帝沉迷于修仙,花重金聘请了位修士,想让其教他长生之术,那修士与门派一联络,便答应下来。 那皇帝也确实有些天赋,不出几月便掌握了些许皮毛,能使得些许法术。 见皇帝精气神确有好转,又有如此神奇之事,那些皇室宗亲、权臣也打起了主意,或是明请,或是暗聘,纷纷招揽起修士。 在各方势力沉迷于修仙之时,便顾不上朝政之事,因为请那些仙门需要大量钱财,于是税款加重,各地的问题得不到解决,经济萧条,民不聊生……便有人起了谋反之心。 随即私下组织了一支百人军队,其中包括修士。趁着其他人还沉迷于修仙的时候,给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的耳光。 本来反叛者是想打个快战,在各方势力还没反应过来前尽可能地占领他们的城邦,扩大自己的势力。 虽然刚开始确实如他所想,一连攻下数十座城池,各路看不惯朝堂中那些高官厚禄的散修好汉也纷纷响应。 但那些高位权臣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地盘,纷纷与其抗争起来,再加上也有些暗地里养着修士的高官,几股势力很快纠缠起来,一时之间分不出高下。 梦梨云有心想躲进深山,但一不注意就可能躲到战争要地、或是与即将开战的军队在同一地方,终究被卷入战争。 那些带队的将领使用计谋攻敌时可不会想着山中会有多少无辜的生灵因此死去。 陪伴了梦梨云两人几年的马也在战乱中被人砍死吃肉,虽说没了马车两人行动方便了些,但每次想起那匹马,梦梨云还是忍不住可惜。 梦梨云看着熊熊燃烧的峡谷,望着林中逃窜的野兽,心中五味杂陈。 因为是一方有意纵火,另一方的修士便和对方浮在半空不断地互炸——倒是有些想拿符灭火,却被对面拦下,剩下零碎发出的都是杯水车薪。那些不会法术的普通士兵只能在燃烧的山林中寻找活路。 梦梨云摸了把脸上的灰,坐在石头上,突然有些难过。 “不能阻止他们吗?”梦梨云弯着腰,说不清是悲伤还是什么。 “怎么阻止?”枭看了她一眼,又望向旁边干涸的小溪,突然皱起了眉。 “那就看着他们这样烧下去吗?”梦梨云看着这原本青翠欲滴的山林被烧成这般暗红相间的色彩,有些不忍。 “他们打仗是因为权利的争夺,是掌权者的无能所导致的。”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就算阻止得了一时,终究也还是要打的,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加残暴。” 梦梨云闻言,垂下头,顺着枭的目光看了眼已经露出来的河床,突然感觉到不对。 “这……溪水不应该这么少吧?”梦梨云突然站了起来,想到什么,眼睛都瞪大了,不妙地看向枭。 “要快点离开这里 。” 枭说着,拉着她往周边的山上跑去。 这正好处于几座高山之间,溪流从高山蔓延至底,又向外延伸,如今水流量明显减少,很可能是周围进的溪流被堵上了,如果这样的话…… 梦梨云还没细想,便看到那燃烧的高山上的火突然灭了。取而代之的浓浓黑烟自上而下不断涌出,林间传来声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那不祥的感觉还是成真了。 梦梨云眼睁睁看着林中喷涌出的水流。几乎是瞬间,水流将她淹没,让她整个人浸没在水流之中,被顺着冲走。 冲的过程还撞到好几棵树,给梦梨云撞的差点没昏过去,硬是憋着那一口气,就在即将失去意识时,终于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 “没事了。” 梦梨云眼前一白,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深呼一口气,剧烈喘息起来。 差,差点死在那边…… 梦梨云想想都有些后怕,突然意识到什么,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处山崖边上,身后便是方才所在的战场。 “这……”梦梨云看向枭。 枭浑身湿漉漉的,似乎也被从头到尾冲了个遍。 “跑出来了。”枭面色有些难看,又看了眼山谷,眼眸多了些阴霾,“他们要用水淹了这里。” 不用枭多说,梦梨云也感受到了。 没有多说什么,梦梨云阴沉地望了眼山谷,看到被熄灭的火焰与所发出的黑烟,忍不住咬牙。 那浓浓黑岩烟向上升起,将天空染成重重的墨色。 乌云盖顶,狂风忽至。 看到那林中隐约漂浮的尸体,梦梨云抿了抿唇。 “走吧。”枭说着,扭过了身,“不一会儿就会有军队过来的。” 梦梨云没说话,点了点头。 …… 战火肆虐,硝烟四起,炮火轰鸣,横尸遍野。 望着路道上糜烂的尸首,不远处的野狗正在啃食着一个看上去仅有五岁的孩子。 孩子的头颅被野狗们撕下,胸膛被咬开,猩红的血浆染在稍长的狗鼻上,格外刺眼。 “……真的,没办法吗?”梦梨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有股气在堵。 “我是没有。”枭显然也看到了这番情景,眼神依旧淡漠,看向周遭麻木的人群,闭了闭眼。 “为什么,这场战争还没结束?”梦梨云叹息一声,垂下眼。 “……” 枭没有回答她的话,她也不需要得到回答。 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战争无法改变,尽管源头是因为那些掌权者,但仅仅将他们全部杀掉是改变不了任何东西的。 她无法阻止这场战争,也根本无力阻止。 血腥的战争几乎将能卷进去的全部卷了进去,大地战火延绵,百姓颠沛流离,山中的野兽也近乎死绝,无一处算得上乐土。 梦梨云跟着一伙流民,奔波在路上。因为战乱,粮食颗粒无收,食粮紧缺,人群饥饿难耐,从一开始的啃食野木,到后来的卖儿鬻女、易子相食,甚至最后根本找不到买卖的地方,只得吃地上稍细的土来充食。 但因为消化不了,很快便出现了腹胀死人的现象。 那些骨瘦如柴的人们,盯着那些尸体,并没有感到多少伤心,反而眼冒绿光,直愣愣地盯着。 听着旁人分食的声响,梦梨云捂住眼,颓废地坐在一旁,心中郁气难安。 “明明,不是什么饥荒年。”感觉到枭的到来,梦梨云喃喃开口,干瘪的唇瓣微微开启,声音有气无力,“到底……多久会结束?” “少的话几年,多的话,百年都有可能。”枭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她。 “……我想我爹娘了。”梦梨云突然带了些哭腔,“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之前听你说,他们很厉害。”枭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们会活下来的。” 梦梨云当然能听出这是枭的安慰,嘴角不受控制地扯着,没忍住反身抱住他的腿,将头埋进他的腰腹,哭了出来。 枭没有推开,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安抚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 最终,他们跟着这伙流民抵达了所谓的帝都。 刚到城门口,便被官兵拦了下来。 梦梨云被饿的两眼黢黑,反应都慢了好多,感觉到前面的拥挤,缓缓抬头,望向城墙上的士兵。 城门是关闭的,城墙上的官兵望着他们,低声议论着什么。 枭看了她一眼,扯了下她的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闪,他们已经到了城内。 梦梨云眨眨眼,看着枭。 “在这儿等着。”枭没有多说,留下这句话便消失了。 其实就算他不说,梦梨云也不会瞎跑。 她都没多少力气了。 梦梨云想着,瘫坐下来。 枭将她带到了城中的一处角落,她也不知是什么地方,也没力气去想,就这么靠着身后的墙坐了下来。 就是她要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声响,睁眼一看发现是几个又高又瘦的人围着自己,不知想干什么。 梦梨云皱眉,手背到腰后,目光盯着他们。 “混进来的流民?” “看上去要么是乞丐,要么就是了。” “城门不是没开吗?” “那就应该是乞丐了吧?” 这几个男人议论着她,粗麻布衣,目光上下在她的身上游走,轻佻无礼,应该是这附近的流氓。 见梦梨云没说话,其中一人突然上前,伸手想要捏她的下巴,被她躲了过去。 “呦,性子还挺烈。”男人挑眉,调笑道。 梦梨云目光阴沉地盯着他们,握紧身后的弯刀,背部紧紧贴着墙。 “看你,也被饿得不轻吧?” “给哥几个玩一顿,包你一个月伙食,怎么样?” “一顿哪儿够?至少要几个月——” “滚。”梦梨云眼神越发凶狠,整个人绷了起来,紧紧盯着几人看。 “诶,别给脸不要脸!” 男人说着,想要动手。 梦梨云侧身一躲,手臂一挥。白光闪过,血浆乍现。 伸手的男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就看到喷射而出的血液将整个世界染红,紧接着自己便倒在了地上,没了生息。 周围静了一瞬,气氛变了。 梦梨云盯着他们。见同伴死去,剩余的开始惶恐起来,惊疑不定地盯着她,两腿开始打颤,对上她的目光,最终还是没忍住跑了。 梦梨云喘着气,看了看脚旁的男人,害怕几人去而复返,将男人身上的财物搜刮干净后便想要离开这边,刚走几步,迎面碰上回来的枭。 “你怎么又想乱跑?”枭一见她这模样,抓着手腕就怪道。 梦梨云还没来得及辩解,枭便塞给她几个脆梨。 顿时梦梨云连解释都顾不上,低下头咔吃咔吃地啃了起来。 枭在她低头啃的时候扫了眼周围,看到地上的尸体后懂了什么,拉着她离开了。 梦梨云顺从地跟着他,边走边啃,啃到一半想到什么,向他伸出手:“你吃。” “我吃过了。”枭看了她一眼,又塞给她个馒头。 梦梨云将梨核塞进肚里,接过馒头道了声谢就开吃。 枭带着她,白天在城里各处躲着,晚上就带着她跑进那些贵族皇室的府上找吃的。 看着厨房中剩下的各种佳肴,梦梨云眼都直了。 就算是在战争还没开始的时候,她也没有见过这种奢侈的美食。 盗走粮食后两人便坐到屋顶慢慢吃了起来。梦梨云看着精致的糕点,想想路途中见到的种种,突然没了胃口。 “……凭什么啊?” 梦梨云这无厘头的一句,让枭看了过去。 枭没有说话,拍了拍她的肩头。 城外的流民至今没有放进来,听路上的人说,似乎还想要剿灭那些灾民。 梦梨云突然感觉好讽刺。 梦梨云看看身边没什么存在感的枭,想到什么,扯着嘴角摇了摇头。 她突然有些理解多年前,在深夜里,那个熊耳山上的神和她说的那些了。 第158章 宝刀未老啊 两人因为都没有什么正经身份,没有办法住什么客栈酒楼,于是晚上要么随便找个屋檐睡觉,要么找个无人注意的小巷。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外的噪杂越发严重,时不时在热闹的地方听人讨论。 城中流言四起,听闻皇帝修仙已经修的走火入魔,听闻叛乱之事,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想着集中兵力剿灭,反而去请教那什么仙家,要突破什么瓶颈了再去。 梦梨云听到的时候满脸问号,对皇帝的决定十分不解。 传言那些皇亲国戚倒是为平反操碎了心,将军将领一再请命出征,但到现在还没有传出捷报。 梦梨云眼眸微转,看向枭。 枭一直都没什么反应,在一旁垂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枭轻轻抬眼,看向她,轻声道:“我们不日便离开吧。” “离开这里?”梦梨云愣了下,“为什么?” “……我觉得,那些叛军打到这里,只是时间的问题。”枭轻声道,“不如回去看看。” 梦梨云皱眉:“回去?” “你不是担心你爹娘吗?我们可以回去看看他们。”枭看着她,“这一路走来也确实没有打听到那边的消息。” 梦梨云微怔,随后反应过来。 她心动了。 于是梦梨云没有迟疑太久,点头同意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再过两天。” “不过……回去的话要很久吧?”梦梨云迟疑道,想着自己离开家的时间,又是一路走来,如果要拐头回去…… “不会很久的。”枭看了她一眼,“我问过,可以抄近路,快的话几个月就能到。” 梦梨云听了,便点了点头。 枭的猜测没错,他们出发还没一个月,便传来首都被突破的消息。 走之前他们特地去那些贵人府上搜刮了好多食物,还差点被里面的修士发现。 走出战乱地,到了被反叛者占领的地盘之中,看到那之前暴露在荒野之上的白骨已被掩埋。百姓身上还是穿着破烂不堪的布衣,身形消瘦、姿态佝偻,但已然拿着锄头开始了耕种——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种子。 “这场战打了多久?”望着旷野中弯腰开垦的人们,梦梨云有些恍惚。 “……五年。”枭看了看四周破旧的房屋。不远处那穿着甲胄的士兵正拉着一车车的粮食货物在这坑洼不平的道路上走着。 期间路过一精神萎靡、邋遢地穿着道袍的男人,士兵刚想朝他行礼。那男人大手一挥,双指中凭空出现一张符咒,顺手贴在了车上。 士兵不解,那男人也没解释,挠了挠乱哄哄的头发,摆摆手继续走了,一步也未曾停留。 士兵只能再将车扶起,刚踏出一步,便像是后方有什么人推一样,轻松地大跨了好几步,还有些不可置信,又试探着拉了拉。 梦梨云随着枭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突然方便的士兵和路过谁都随手贴张符的道士,眉头微挑。 “这就是他们这边请的修士吧?” “应当是散修。”枭淡淡说了声,收回了目光。 梦梨云静静看了会儿,转身跟上了。 …… 战火之下,鲜少有没被殃及的地方。梦梨云跟着枭一路打听,打听的对象不止包括人,还有山中莫名出现的神灵异兽。 等梦梨云跟着记忆到达自己长大的那座山时,只看到山上枯黄的草木,干涸的河床,破旧不堪的草屋。 梦梨云忐忑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进到里面堪视一周,悬着的心并未落下,只轻轻松了口气。 是养父母主动离开的。 梦梨云看到屋里留下的痕迹,可以确认。 枭在外面不知问了谁,进来告诉她养父母是在战争到来前搬走的,并告诉了他们的走向。 梦梨云垂眼看着已经落了灰的桌面,轻轻抹开,还能看到曾经她刻在桌上的画。 桌角,是她和养父母一起坐在门前树下望月的画,抽象又简陋。 不知什么心理,梦梨云扯了扯嘴角,又把灰抹了回去。 “那走吧。” 梦梨云出了门,看了眼自己第一次偷偷跟着别人盗墓,被罚吊的那棵树——那树在战火的侵扰下已经断成两截,狰狞的断口指着满是乌云的天空。 根据道听途说的消息,他们又花了近一个多月,才终于找到了养父母的住所。 养父母居住在一个较为热闹的村落,村落中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因为战火的骚扰而流离失所。 不幸中的万幸,这里并没有被战争侵蚀太久,逃了没几个月便稳定下来,将根扎了下来。 梦梨云见到养父时,他正扛着锄头,一瘸一拐地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和旁边同样黢黑精瘦的男人说着什么。 数年未见,养父满头白发,整个人瘦了一圈,记忆力那双稳健宽大的手掌在握着木柄时会因为疲惫而微微颤抖,腿脚似乎也出了什么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完全看不出曾经宽厚健壮的影子。 养父微低着头,扯着嘴角,似乎在笑,和旁边人说了什么,突然,像是有所感觉,向她这边抬头望来。 梦梨云第一反应是将枭拉在前面挡住,自己躲在了他的身后。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梦梨云的手颤抖得厉害,整个人缩在枭的背后,不敢去看。 枭面对忽如其来地拉扯,只僵了一下,便明白了什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侧身挡住了养父的目光。 她和枭的打扮与这个村落格格不入,在走来时便有许多人投来目光,此时这群收工回家的男人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梦梨云躲在枭的身后,跟着他微微侧身,转了半圈,一直到养父一群人离去,都没有露出来。 老祁在路过时看了这个古怪的人好几眼,似乎觉得他有些眼熟,皱了下眉,又望了眼躲在他身后的什么人,还没看清,视线就被男人挡住,对上男人清冷的眼神,顿了顿,知道对方不好惹,便主动收回了目光,跟着旁边的人一同离开了。 梦梨云望着养父的背影,突然瘪下嘴,眼中荡漾出泪水来。 “哭什么?”枭伸手用拇指抹了下她的脸颊上的泪,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去看看吧?” “……嗯。”梦梨云不知为何,心中猛地涌出无穷的酸涩,让她难受的只想落泪。 悄悄跟着养父到了家门口。望着简陋的大门,梦梨云矮着身子藏在拐角处,悄咪咪地打量着周围状况。 养父母的家在乡间的拐角处,后方即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是由四个小房间围成,中间的露天院子里有一棵杏树。 在房屋前方种着两颗梨树和一串葫芦架,旁边的栅栏里养着几只小猪崽正呼呼酣睡着,大门旁栓了条细瘦的长犬,看上去像是养父母克扣了它食物一样——但梦梨云听说过,这狗就长这样。 那瘦狗像是感觉到什么,卧着的身体突然竖了起来,机敏地看向四周。 梦梨云蹲在拐角,纠结地咬着指甲,身后的枭传来无奈的目光。 “……你在纠结什么?” “不要出声!”梦梨云猛地制止了他后面的话,看了他一眼,“我……我先看看情况再说。” 枭:…… 枭:“要不你——” “哎呀,都说了不要出声啦!” 枭听此,便真的不再说什么。 然后就看着她一直蹲到了大半夜。 望着天边的弦月,枭似乎无奈至极。 “已经晚上了。” “我知道我知道!”梦梨云抠着旁边的树干,那树干都被她抠掉了层皮。 梦梨云还在纠结地磨着牙,瞥了眼地上的碎树皮,随手捡起几块就往嘴里扔,咬着嚼嚼,刚想咽下,就被枭拍了下头,连带着将手上剩余的树皮都拍了下去。 “干什么?!”梦梨云不满地看向他。 “……战争结束快一年了。”枭无奈看着她。 梦梨云不明所以:“所以呢?” “……不要再把这些当小吃了。” 梦梨云:…… 梦梨云略微尴尬地干咳两声,刚想扭头继续看,就被枭硬拽了起来。 “你在怂什么?”枭一手掐着她的后颈,往前推了一把。 “没没没!”梦梨云扭头死死扒着树,就是不出去。 “我这叫近乡情怯,你懂个屁!”梦梨云小声怒道,“我就不信你回去不会这样!” “确实不会。”枭不为所动,还想硬把她推出去,却发现她两手两脚都死死扒着树,根本抠不开。 枭:…… 没办法,枭只得松开了手。 梦梨云继续扒着树,盯着远处的屋子,眉头都纠结在一起了。 “你什么时候去?” “别催。”梦梨云撇着嘴,“我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下午。 枭:…… 枭:“你是觉得这几年没回来愧疚,所以准备在这边给他们当几天的门神吗?” 梦梨云:…… “别胡说。”梦梨云望着扛着锄头回来的养父,畏畏缩缩地躲了起来,“我就是奇怪。” “奇怪什么?” “我这一天怎么没有见到我娘出来啊?”梦梨云说着,还有些担忧,“她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那你就进去看看啊。” “……好吧。”梦梨云只得点了点头,“等晚上我进去看看。” 枭:…… “为什么要等晚上?”枭不解,“你去偷他们的吗?” “胡说八道!”梦梨云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晚上容易行动吗?” 枭:…… 不再理会疑惑的枭,梦梨云扒着树,真的等到了太阳落山。 “对了,你饿了吗?”梦梨云看看升起的月亮,突发奇想,“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枭:…… 面对枭“你再不过去我就把你打晕扔屋里”的眼神,梦梨云干笑两声,缩着脖子,只得慢慢从树上下来了。 “哎呀,走走走,也不知道你在催什么。”梦梨云甩了甩袖子,鬼鬼祟祟地跑到屋外,悄悄绕过熟睡的狗,脚尖一点上了房檐。 但她没想到草房的承重那么差,脚刚一落下就差点没陷进去。 还好枭拉了她一手,没让她直接掉下去把屋顶砸个窟窿。 “……这草怎么铺的这么薄?能防雨吗?”梦梨云纳闷着,整个人扒在枭的身上。 枭无奈,将她放在了院子里的杏树旁边。 梦梨云蹑手蹑脚,身形猥琐地跑到前屋,望着陌生的摆设,抿了抿嘴,又悄咪咪地跑到厨房扒拉了两下。 枭跟着她,看着她这莫名其妙的行为路线,奇怪地皱起了眉。 梦梨云扒了两下,找到了一筐粗面馒头,想了想,拿出明显是吃剩的半块啃了起来。 枭:…… 所以蹲那两天还是饿着她了…… 梦梨云啃着,想到什么,又扣扣搜搜地掰了一点,要递给枭。 枭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 梦梨云便塞到了自己嘴里。 却一下子被噎住了,看到旁边有碗水,没有多想,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才隐约觉得味道好像不太对。 站在门口的枭突然侧身,一把叉子从他的身后冲进半寸,月光照耀下,那尖锐犁地的叉子尖闪着寸寸寒光。 梦梨云身形一晃,扶住桌案,觉得浑身的力气正被快速抽走。 好好好,软筋散加迷魂香。 这量下的还挺大…… 梦梨云抽了抽嘴角,再看去,就见枭已然将叉子夺了下来丢到一旁。 来者见状,没有半点犹豫,拔出腰间的匕首转了半圈向枭的脖颈挑刺而去,却被枭牢牢握住了手腕,不得再进半寸。 在这短暂的交手中,来人就知道了自己不是这男人的对手,却不想放弃,刚想再做什么,阴影中中了软筋散的那人却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他的匕首。 男人松开了手。老祁见状,一把拉住中了招的人,想以此为人质,那人却身手敏捷,如同泥鳅般从手上滑走了。 老祁咬牙,绷紧了身子,还想做什么—— “爹!” 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动作,就趁着他愣神的机会,那人推着他将他从门口推了出来。 脱离那窄小逼仄的空间,他再无胜算,老祁无法,只得打量着从屋中走出的两人。 一男一女,就是昨日见到的那两个。男人看着他,似乎有些无奈。女人握着他的两个手腕,桎梏住,不知道想干什么。 老祁死死盯着两人,目露凶光,似乎随时打算同归于尽。 “……我知道一回来偷吃不好,但罪不至死啊爹。” 女人开了口,声音无力——也有可能是中了软筋散的原因。 老祁闻言,愣住了。 他本以为刚才的那声“爹”是什么计谋手段,但现在他已然没有还手的机会,为什么还……? 老祁怔怔地看着眼前握着他两只手的姑娘。白皙的月光缓缓落下,将其的眉眼逐渐照了出来。 那与离家数十年的女儿有着几分相像的女人正无奈地看着他,眼神中似乎还有些心虚。 女人扯了下嘴角,如同小时候做了错事后摸了摸鼻尖,移开顷刻目光,又扭了回来,干笑两声。 “宝刀未老啊,爹。” 说完,便失去意识一头栽了下去。 第159章 终究不是一路人 老祁一愣,本能接住了昏迷不醒的女人。 想到什么,老祁猛地看向旁边的男人,却发现他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反而一脸淡然地和自己对视。 可突然,男人看了眼昏迷过去的女人,扯了扯嘴角,难以形容地扭过了脸,似乎有些嫌弃,又有些无奈。 “你们……到底是?”老祁看看怀中的女人,惊疑不定。 望着月光下男人清冷的眉眼,老祁脑中一道惊雷劈过,刹那间这张面孔与二十多年前夜里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那古怪的违和感终于有了答案。 “你是……枭?那个男人?”老祁惊异道,看了眼怀里的姑娘,“梦云?” “你怎么……半点变化都没有?你也是修士吗?”老祁皱起了眉。 “算不上。” …… 梦梨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被褥中——虽然和之前比差了不少,但对于这些年经常天为被地为褥的她来说还是非常可以的。 梦梨云缓慢伸了个懒腰,记忆渐渐回归,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整个人清醒了。 望了望四周,是陌生且普通的农户风格,破旧的木桌摆着陶瓷碗,里面盛着水。 出于昨天晚上的教训,梦梨云并没有碰那碗水,光着脚就出了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梦梨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枭和老祁坐在一起说着什么,老祁微微侧首,面容似乎有些严肃。枭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感觉到什么,朝这边看了过来。 “你们……聊什么呢?”梦梨云见老祁也看了过来,没想躲,大大方方地走上前问道,“对了,我娘呢?” “你娘还在睡呢。”老祁说着,看了枭一眼。 “哦哦……”梦梨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这几年,你们怎么样啊?” “挺好的,你不知道……” 老祁和她说起这些年的经历——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和寻常人家一样,战争来临前就在山里自给自足,战争来了便和其他人一起逃命,没有什么离奇新异的冒险,也没什么胆战心惊的遭遇,过的相当平淡。 他们运气不错,在战争来临前便离开了那片土地,一路上虽然各种颠簸,但未被战争涉及,每每都是擦边而过。 梦梨云听着他的叙述,缓缓松了口气。 “那我去看看娘。”梦梨云说着,刚想起身,便被老祁叫住。 “不急,先把早饭吃了。” …… “对了,爹,为什么你们在家里还要备着软筋散和迷魂香啊?还把迷魂香放水里,搅和搅和和面呢?”梦梨云啃着馒头,夹着碗里的丝瓜,不解道。 “之前剩的吗……”老祁聊起这个,有些不自在,“之前看你们在路边站着,也不说话,又跟到了家里来,现在正是萧条的时候,小偷强盗多了去了,自然要防着些……” 梦梨云一想,也是,便不再纠结,狼吞虎咽地吃完后就跑去找养母了。 就像养父说着,养母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真的睡着了。 “娘,娘?”梦梨云叫她,一连叫了几声,才见她微微睁眼。 “……梨云?”养母眯着眼开了口。梦梨云看着她这模样,总觉得她瘦的吓人。 “娘,你怎么这么瘦啊?”梦梨云握住养母的手腕,比划了两下,“是不是这几年过的不好啊?” 梦梨云说着,有些愧疚:“真抱歉啊……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回来过。” “不怪你……”养母似乎有些虚弱,撑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安慰道,“这些年打仗,我听说很多地方都危险的很啊,甚至有吃人的,你没有遇到吧?” 梦梨云回想起跟着的那伙流民,有几个饿到最后想攻击自己,结果被反杀的画面,毫不犹豫地笑道:“当然没有,您还不知道我吗?我跑的多快啊……” “知道你这妮子机灵……”养母笑着,也算松了口气,抚摸着她的脑袋,“这就好……听老祁说,你还是和那个男人一起回来的?” “是啊。”梦梨云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你们……” “……啥事没有。”梦梨云面对养母的目光,知道她想问什么,扯扯嘴角无奈答道。 “为什么?他有心怡的人了?” “可能吧……”梦梨云提起这个,不禁出了神,“反正他没这个意思,我也就没提。” “你这丫头,从小就没皮没脸的,怎么这事这么羞涩?都那么多年了,就算没有结果,怎么不知道换一个呢?” “嗐,这哪儿是说换就换的啊……”梦梨云挠了挠头,“但说实在的,要是遇到了更好的、或对我好的,我也能喜欢上啊,但这不是没有吗?” 梦梨云说起这个也无辜。 “你跟着他,谁还敢对你起念头?”养母点了点她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不成就不成吧,竟然连说都没说过。” “那……不是觉得没必要嘛。”梦梨云撇撇嘴,又讨好地握住母亲的手,冲她笑笑,“哎呀,您就放心吧,我过的好着呢。” “算下来你都二十好几了,都快三十了,还未成亲,你啊……”养母属实担忧,忍不住叹气。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那你看枭不是也没成吗?”梦梨云不服。 “人家是修士,寿命长着呢,要找也不急于一时,你呢?” “那……那我也能等个十几年,直接找个会疼人的老头也行啊。”梦梨云抱臂,“找个老头也不怕他欺负我,等没了还能给我钱花——哎呦!” “谁教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养母一巴掌拍在她头上,没好气道,“去去去,不就是不想让娘催?我不管算行了吧?” “嘿嘿嘿……别动气嘛,我说着玩的。”梦梨云嘿嘿傻笑。 “……出去吧,多和你爹说说话,这些年他也想你想的紧,让娘再睡会儿。”养母摆摆手,示意让她出去。 “哦哦。”梦梨云听言,怕打扰她休息,没有再停留,起身离开了。 老祁要去地里除草。梦梨云跟着他一起去了。 “你在旁边坐着就行,奔波了那么长时间,歇歇吧。”老祁不忍让她干活。梦梨云摆了摆手,拿出自己带着的弯刀,和老祁一起干。 枭坐在旁边的田野上,静静看着他们,似乎在想什么。 “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啊?”老祁拗不过她,也就放弃了,弯下腰一边割草,一边问道。 “不一定。”梦梨云低着头,没有看他。 实际上,她有些犹豫。 看到这样的养父养母,她不想走了。 她担心他们。 但梦梨云没有和老祁说这些,低头割着草,偶尔抬头看看他。 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之前见到和老祁熟悉的几人冲老祁打了招呼,看看她,热情主动地问她是谁。 “我女儿。” 老祁在聊起她时总带着淡淡地自豪,弯着的脊梁都挺直片刻,面上带着笑,和那些村民说着。 梦梨云面对村民们好奇的目光,冲他们微微一笑,打了招呼。 中午休息,那些人围着老祁坐在旁边。梦梨云则跑到枭的身边,望着一望无际的平原,不知想了什么。 “喝水吗?”枭递给她壶水,应该是之前他离开时取的。 “谢了。”梦梨云道了声谢,接了过去,看了会儿和旁人聊天的老祁,突然发声,“我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 听到这话,枭的手指顿了下,看向她。 “我今天看我娘,她状态很不对。”梦梨云说着,有些担心,“是不是生病了?” “是的。”枭给了她肯定的答案,“你父亲同我讲了,在他们奔波途中你母亲受了些伤,和那些陈年旧伤攒到了一处,现在又染了病……找了大夫,说时日无多了。” “怎么可能?” 梦梨云闻言,愣了下,猛地看向老祁:“那他——” “他们不想告诉你。”枭说着,看了她一眼,“你的养父想过两天让我把你带走,说不想让你担心。” “那我娘——” “我给她把过脉了,确实是这样的。”枭说到这,似乎念着她的情绪,声音放轻了不少,“她经脉脆弱,内有流注,劳损久病,心脉衰竭……时日无多了。” 梦梨云听后,沉默了许久。 “我明日便会离开,想回一趟邙山。”枭望着田野,想到什么,掏出一小块玉片,“如果你有危险,就捏碎它。” 梦梨云接过玉片,依旧没有吭声。 “我就能感知到你的方位,会尽我所能赶来的。”枭说着,缓缓站起了身。 梦梨云明白他的意思。他也知道她会怎么选择。 “谢谢你。”梦梨云抬头,冲他扯了个笑容。 枭垂眸看着她,顷刻,摸了摸她的头顶。 “照顾好自己。” …… “什么?他明天就要走?”晚上,老祁看着对面的梦梨云,惊愕道,“那你不是——” “不。”梦梨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想说什么,想到他们瞒着自己的事,不免有些不忿,闭了闭眼,“我不和他走。” “为什么?”老祁看着她,“我们又不是照顾不好自己——” “真的吗?”梦梨云突然扭头,直直看着他。 老祁对上她犀利的眼神,突然语塞,目光锋利的让他不得不避开:“……他和你说了?” 枭说要去转转,也不知去了哪里。此时的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我娘屋里的药味我早就闻出来了。”梦梨云扭过头,说起这个还有些气恼,“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么些年我没回来,你们也没个信……我知道打仗不好联系,那我现在回来了,你们又瞒着我,怎么什么事都不和我说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老祁沉默了顷刻,僵硬地方笑了笑:“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 “说什么屁话呢?”梦梨云没忍住爆了粗,“你不说我就不担心了?还是说你们打算在我出去的时候去个世,想让我再回来的时候愧疚难过?” “我们没这么想过,就是觉得这件事也改变不了……没有必要告诉你,告诉你了也是徒劳伤心。”老祁犹豫着,轻声说道,“别哭了……” 梦梨云这才感到脸颊上有些凉意,胡乱抹了几下脸,却越抹越多,最终扭过头不想看他。 梦梨云撇着嘴,想到之前那些,又委屈又难受,心里一酸啪啪掉眼泪。 “别……别哭了。”老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在她小时候和他们闹矛盾就这样,只知道在旁边手足无措地陪着她,不知道怎么安抚。 梦梨云抽抽鼻子,看了他一眼,继续勾着头哭。 老祁踌躇片刻,轻轻抱住了她。 “你看,就是怕你这样才想瞒着你的……”老祁轻轻拍着她的背。 梦梨云将头埋到他的胸口,抽泣着不说话。 翌日清晨,枭向她告别。梦梨云站在门口朝他挥舞着手。 枭转过身刚走几步,想到什么,又扭回头走过来,叮嘱道:“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捏碎它。” 梦梨云知道他在说那玉片,于是点了点头,冲他嘿嘿一笑:“你就放心吧,你还不知道我吗?遇到危险我肯定说啊。” 枭不放心地看了她两眼,又拍了拍她的脑袋。 “那我走了。” “嗯嗯。” 梦梨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些惆怅。 “舍不得吧?”老祁站在她身后,突然发声。 “……怎么会?”梦梨云扭头笑笑,笑容透着几分复杂,“终究不是一路人。” 老祁没有说话,复杂地看着她。 梦梨云只惆怅了片刻,便重新打起了精神,活跃起来。 “那我留在家里给你做饭,我娘行不方便,你先去地里干活,等我一会儿做好了中午饭给你带过去,正好也帮你分担一下。”梦梨云说着,卷起袖子和他商量。 “……好。” 与枭分别之后。梦梨云早上吃完饭和老祁告别,便帮着养母捏肩揉腿放松身体,和她聊着天,聊到上午又去将饭做好端到养母身前,给养父装了一份带到地里,顺带帮他浇菜种地,一直干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将餐盒带回去洗干净开始准备晚饭。 养母知道了她选择留下的消息,还有些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 “你说什么呢?”梦梨云打断她,给她擦拭着身子,“如果没有你们我哪儿会有这些本事?” 梦梨云安抚着,朝她笑笑。 “……梨云长大了。”养母沉默顷刻,朝她露出个复杂的笑。 梦梨云回来后,时常带着养母出去晒太阳,之前虽然养父也有劝说,但毕竟太忙没空关注到养母有没有听他的话,现在梦梨云回来了,便能强拉着她出去晒太阳。 “走啦走啦,出去晒晒太阳,别闷在这里了。”梦梨云总是笑着冲养母撒娇,握着她的手。 她知道养母总会心软。 第160章 我们都是普通人 尽管梦梨云已经很努力地照顾养母,每天下午都给她熬那苦涩的中药,照顾她的起居,但养母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差。 终于有一天,养母拒绝了喝药。 “……我不想喝了。”养母推开送到嘴边的汤药,摇头道。 “为什么?喝了药身体才能——” “梨云,你知道的。”养母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笑容透露着疲惫,“这药太苦了,我不想再喝了。” 梦梨云端着药碗,听到这话,手指一紧。 “我不想再喝这么苦的药了。” 梦梨云与老祁坐了一个晚上,最终决定遵从养母的决定,不再给她煲药。 “……爹,你和我娘有没有后悔养过我啊?” 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梦梨云望着天上的月亮,问坐在旁边剥豆子的老祁道。 “为什么会这么想?”老祁手指一顿,看向她。 “因为我觉得我完全没有尽到子女的孝心和义务啊。”梦梨云往后仰着,眼睛直直盯着天空,“你们养了我那么多年,我却十几年也没回来一次,再回来却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们也不怎么需要我了。” “怎么会?”老祁摸摸她的头,看着她,“我们怎么会不需要你呢?” “因为……”梦梨云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嘴唇无意识撅起,又有些想哭了。 “你这几年也过的不容易啊。”老祁叹了口气,“那个男人都和我说了,你们这几年。” 梦梨云一愣,看向他。 “你骗你娘和我说这几年没有遇到过危险,但那个男人都告诉我了。”老祁看看她,“我光是听着你这些年的经历都觉得害怕,更何况是身处其境的你呢?” 梦梨云张张嘴:“我——” “不要对自己太严格了,梨云。人总会有到达极限的时候。我们都是普通人,和那些修士是没有办法比的。” 老祁说着,笑了下:“都会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大多时候,我们这些普通人,能认清自己,过好这一辈子,就算最好了。” 梦梨云听着老祁的话,没有吭声。 “我和你娘当初收养你,并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们养老送终。”老祁望着夜空,想到什么,笑了笑,“当时我们看到被那个男人牵着的你,只觉得这小姑娘真小啊,白白净净,又柔柔弱弱的,就是眼睛没什么神采。”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父母,只是想着,能让你快快乐乐地过完一辈子,就算成功了。” 老祁笑着,看着她:“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过得开心、快乐,我们也就满足了。” 梦梨云望着老祁那苍老而明亮的眼睛,许久没有开口。 “……所以,不要想那么多了。”老祁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顶,“放心好了,我们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养你。” “恰恰相反,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我们打心眼里感到开心。” “早点睡吧。” 老祁说完,进了屋。 梦梨云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脚边趴着的瘦狗将下巴放在她的脚上——这两天经过她不断的投喂,他们已经混的不能再熟了。 脚边的狗抬起身子,似乎感觉到她的异样,将头靠过来放在她的膝盖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梦梨云摸了摸它的脑袋,感受到手下温暖柔顺的毛发,笑了下。 这一笑,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梦梨云嘴唇撇起,泪眼婆娑地盯着它看了片刻,嗓中不自觉发出一道尖细微弱的呜咽。 “……呜——” 梦梨云搂抱住它,将头埋到它那纤细的背上。 …… 出人意料的是,在断了药后,养母的精气神反而逐渐好了起来。 梦梨云并没有感到开心,反而有些担忧。 于是她借了辆同村的牛车,带着养母去了城里,看了大夫。大夫在把完脉观望完后将养母支走,一脸沉重地冲她摇了摇头。 梦梨云早就做好了最差的准备,这个结果并不出她预料,只是心中还是不自觉地沉了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回家的路上,梦梨云拉着笑和养母说了很多,告诉她没什么大事。但养母只是用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看着她,不置可否。 梦梨云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想着留在这里给养父母养老送终,而后再去想后面的事。 这天,梦梨云如往常一样,陪养母在庭院里晒完太阳聊完天,去厨房将饭菜做好,准备给养父送过去。 梦梨云将饭菜放到餐盒中,刚准备出门,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猛地冲了出去,面前的一幕让她瞬时红了眼眶。 一个身穿金丝月袍的男人立身站在养母面前,手持长剑架到她的颈上,听到身后的动静,向她看来。 梦梨云并不认识他,见此情形怒道:“你是什么人?!” 那男人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这傲慢的德行让梦梨云感到些许眼熟。 突然,梦梨云侧身一躲,躲过了后方袭来的长刀。几个地痞无赖打扮的男人大马金刀地从大门闯了进来,身上刀上染着刺眼的血。 梦梨云盯着他身上的血,心里倏地升起抹不祥的预感。 “枭在哪儿?” 那手持长剑的男人开口问道。 梦梨云一愣,转头看向他。 “枭是什么?我不知道,你把我娘放开!” 梦梨云皱紧眉头,怒喝道。 男人冷冷看着她,并不买她的账,剑刃在养母的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再问一遍,枭在哪儿?” “你他妈再敢动一下?!”梦梨云握紧了拳,见状气的近乎要疯掉,眼中戾气弥漫,杀气腾腾地看着她。 “你还没这样的本事。”男人显然对她这威胁不屑一顾。身后再次传来声响,梦梨云再次躲过无赖的攻击,反手一拳打在他面门,将他击倒在地。 见同伴倒下,几人纷纷上前要打。梦梨云灵活躲过几人的攻击,手上没有武器,只能将其统统击倒。 就在即将解决最后一人时,身后突然传出养母的呼喊。 “小心!” 梦梨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传来强烈的束缚感。一道发着金光的绳索不知不觉靠近了她,将她死死锁住勒倒在地上。 梦梨云还想挣扎,却发现这绳索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挣扎的越厉害它越紧,于是又想缩骨挣脱,这绳索却像狗皮膏药一般,死死缠着她。 她想用缩骨挣脱,却发现这绳索直接跟着自己的大小变化。 就在梦梨云尝试挣扎时,身边的无赖趁机一脚踹到她的脸上。梦梨云猝不及防,脸上猛地一麻,随后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铁锈味在嘴里弥漫。 “我没心情和你们这些凡人胡闹,枭在哪儿?” 倒地的几人见状,围过来刚想跟着踹几脚,听到男人的话,不由停了下来。 梦梨云死死盯着他,一只眼被踹的出了血,满眼血丝,咬着牙没回答。 那男人皱起了眉,似乎有些烦躁。 “所以说你们这种凡人就是麻烦。你喜欢他的吧?但他却对你爱搭不睬,光看结果就知道了,能把跟了自己数十年的女人扔到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山村,你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 “对于这样一个男人,你竟然想着维护?” 男人说着,剑刃又深了些。 “我再问一遍,枭在哪儿?” 梦梨云眼瞳深的发紫,她仰起头,盯着男人的打扮,突然,一道惊雷从脑中闪过。 他和多年前在燕鹰山寨出现的仙家打扮一模一样。 明白了什么,梦梨云抬着头,拼命地往上看,却只能看到男人腰间的令牌花纹。因为焦急,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如果告诉他们,他们真的会放过养母吗? 梦梨云想到多年前那两人的德行,内心是不信的,然而看看他手上的养母,纠结地咬死了牙。 怎么办…… 梦梨云目光带着不忍,闭了闭眼。 哪怕只有不到一成的可能…… 这家伙应该不是枭的对手…… 所以—— “梨云。” 一声轻唤打断了她的思考。 犹如一捧清水洒在脑中,梦梨云猛然抬头,懵懂地看向养母。 养母坐在椅子上,即使被挟持着,也没有多少惊慌,现在看到她这狼狈的模样,眼神悲切,却坚定异常。 “还记得我是怎么教你的吗?”养母再次开口,面容严肃,就像十几年前教导她时一样。 梦梨云愣愣看着她,心中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男人皱眉,刚打算做什么—— “要遵从自己的心,不要因为我们而受任何人胁迫。” 养母说着,突然向前,顺着剑刃,在一瞬之间,将自己的脖颈深深划开。 看那鲜血喷射出的那一刻,梦梨云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想看到你因我们为难。” 养母嘴中涌出鲜血,不受控制地咳嗽着,倒在了地上。 她的血飙在了梦梨云脸上。梦梨云怔怔看着眼前一幕,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嘁。” 男人厌恶地看了眼倒在地上没了生息的女人,甩了甩剑上的血,似乎染上了什么脏物。 一道金符从半空中飘来。男人接过,指尖金光一闪,声音从符中传出。 那似乎是什么呵斥,声音很大,但梦梨云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只是盯着不远处的母亲,久久未能回神。 男人似乎被吵了,却不服气地“切”了声,随后瞥了眼梦梨云,踩到剑上腾空而起。 “仙……仙家?” 地上的几个凡人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男人无比鄙夷,又因此次未有收获而烦躁,随意摆了摆手。 “作为报酬,这个女人归你们了。” 说罢,化作一道流星离去。 几个男人对视一番,看看被紧紧捆住的女人,眼神达成一致。 直到那令人厌烦的气息贴到自己皮肤,梦梨云才回过神来,缓缓看向拉扯自己腿脚的男人。 死…… 她想让他们死…… 不止是他们。 梦梨云颤抖着,瞳孔因受到的刺激不断收缩,嘴唇溢出血丝,冷冷盯着他们。 “嘿嘿,既然那仙家将你交给了我们……” 男人咧嘴笑着,下流的眼神和那肮脏的手开始顺着她的腿向上摸索。 他的同伴闯进了他们的家,翻找东西的声音哐啷作响。 “别整天想着女人了,过来找找有没有什么宝贝。” “急什么?玩完也不迟嘛。” “妈的,总有天你得死女人身上。” “哎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梦梨云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身上的绳索越收越紧,勒的她浑身发疼。 但这痛楚似乎能让她越发清醒,于是她猛地将头磕向地面,只磕了一下便出了血,眼前发黑。 等到意识回归,便感到男人的手正摸着自己的脸,梦梨云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男人吃痛,想缩回去。梦梨云死死咬着,似乎要把他半只手咬下来。 “妈的,松嘴!” 男人猛地扇了她一掌,让她眼冒金星了好一会儿,但牙齿依旧深深陷了进去。 最终,梦梨云咬掉他三根指头。 嘴中血气味弥漫,梦梨云将指头吐在一旁,看着嚎叫倒地的男人。 “叫什么呢?” 男人同伴过来,见到这场景,不禁惊愕。 梦梨云猛地坐了起来,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们。 “要不……还是直接把她杀了吧?” “这眼神太吓人了。” “不!” 仅剩两指的男人握住手腕,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凶恶,咬牙切齿道。 “把她给我按着,不是不愿意吗?老子就把你腿手都剁了,我看你怎么反抗。” 面对男人暴戾的眼神,梦梨云并没有畏惧,甚至不能让她充满杀欲的心起半点别的感情。 几个男人要来按她,她便就地打滚,不断地踹嚷着。手腕被那绳索勒的鲜血淋漓,她却顾不上半点,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传来鸣音,她只能凭周围的气息进行反抗。 “喂喂,怎么能这么欺负自己的同类呢?” 不知多久,一道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随后身上一松,那紧缚着的绳索顿时松开了桎梏。 梦梨云刚挣脱绳索,扭头给了旁边男人脸上一拳。 这一拳直接将他打晕。 顾不得是谁帮的忙,梦梨云起身跃起,双膝跪在其中一人肩头,腰部猛扭,硬生生将那人脖颈扭了一圈。 梦梨云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完全出于杀戮的本能,将这几人徒手杀完,又发泄似的一脚一脚地跺在他们的尸体上,直到踩的面目全非,才堪堪停下。 梦梨云喘着粗气,身上已经被汗水全部打湿,衣服也因刚才的挣扎近乎破成一片碎布。她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身体因为愤怒而不断颤抖。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看向周围。 不知什么时候,在那杏树上,坐了个奇怪的家伙,正盯着自己看。 “你还蛮厉害的。” 那人盘腿坐在树上,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条长长的尾巴垂落下来,仿佛没完全变成人的猴子。 “你这想法也太冒犯了。”那人瞥眉,看着她。 梦梨云眉头紧锁,和他对视,只觉得这种眼神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叫泰逢,你好啊。” 那人似乎觉得有趣,又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但随即,身形便慢慢淡了起来。 “我还有事,先跑了。” 留下最后一句,便彻底消失了。 梦梨云望着那个方向,看了片刻,不再理会,看向地面。 目光触及到那趴在地上的养母尸体,不由一颤,随即闭了闭眼。 梦梨云颤抖着手,缓缓将母亲抱起来,不顾满身的血,将那尸体慢慢放在床上,让其平躺下来。 还没完…… 梦梨云看着床上的尸体,眼神发直。 愣了片刻,走出家门,想要去找养父。 她浑身是血,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胸前大片的皮肤裸露出来,被血渍沾染,脸上、头发上也全是血迹,看上去十分恐怖。 路过的人纷纷投以异样的目光。梦梨云没有理会,但走着走着感觉到了不对。 她家田里那边,聚了好多人。 出于她的形象,见到她的人群纷纷给她让道,于是她没用多少力便挤到了前面,看到了地里身首异处的尸体。 梦梨云站在坡上,一时不敢向前。 耳边的人声嘈嘈杂杂,梦梨云望了很久,等到发麻的脚终于恢复了知觉,才颤抖着,软着脚步上前去看。 在看清的那一刻浑身失去了力气,腿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爹…… 梦梨云颤抖着手指,缓缓伸向旁边地里的头颅,将其抱了起来。 头颅上沾满了血和泥土,她哆哆嗦嗦地抹开泥土和草屑,抚摸着人头的脸颊。 看着怀里熟悉的面孔,梦梨云呆愣片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第161章 身后事 撕心裂肺的哭吼声回荡在田野,来往的人半是惊疑半是怜悯地望着跪坐在那无首尸体旁的女人。 女人浑身是血,眼中流出的泪和脸上的血迹混杂在一起,仿佛流下的血泪。 梦梨云抱着养父的头颅,哭了很久。 一直到太阳落山,黑夜降临,路岸早就空无一人时,才将将止住了哭声。 梦梨云望着已经开始出现尸斑的脸颊,面上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安静下来,缓缓站起了身。 “……那,那个,闺女?” 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喊,梦梨云看向那边,让那人吓了一跳。 “那,那个……”那人挠了挠头,面露纠结地看着她。 梦梨云知道他,他常常和养父一同下地做活。 “老祁他……是怎么……唉,节哀。” 那人语塞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 梦梨云没有应答,看了他一眼,将养父的尸体扛在了肩上,一手抱住他的头,准备把他搬回家。 “那个,闺女!” 那人又叫住了她。 梦梨云回头,眼中一片死寂。 “……”那人又犹豫起来,扭捏着表情,似乎难以启齿。 梦梨云等了会儿,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转身走了。 回到家,她点起了灯,翻找出针线,坐在灯下,将养父的头颅一针一针地缝了回去。 而后又将养父的尸体和养母放在一起,坐在一边发愣似地盯着,就这么看了半夜。 过了许久,才又有了动作——家里没有纸笔,她就找出燃尽的木炭,在一块略显平坦的石头上了画下了那男人腰间令牌上的符号。 盯着那个符号看了半晌,缓缓起身,洗了个澡,换了件新衣服,将石块塞进兜里,又用被褥将养父母的尸首卷起,想抱到地里安葬。 “那,那个……” 院子里又传来声响,梦梨云出门去看,发现是之前那人。 那人推了辆小车,不住地看着地上糜烂的尸体,看到她出来,又挠了挠脑袋,一咬牙道。 “这边……不能葬人,你得把老祁他俩运出去。” “为什么?” 冷静的声音听着有股渗入骨髓的凉意。 “这边儿……其实都是被人承包了的地,上边管着的人说,安葬埋人啥的都要到指定的地界,不然你埋进去他还要给你挖出来,所以……” 那人说着,难以言喻地望着梦梨云的脸色,却发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你再等等,这两天我托人打两副棺材,后面咱俩一起找地方给老祁他俩埋了,打棺材要不了多久。这天慢慢地该热了,这尸体就先用这车给他运河边,先给他——” “一副就够了。”梦梨云道。 那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打一副棺材就够了。”梦梨云说道,“他们感情好,不用分开埋。” “哦,哦……”那人见梦梨云答应,松了口气,咧出个笑来,“那我明个一早就去找那老王头,让他打副大的,你,你就在这边儿好好等着,啊。” 说着,似乎害怕梦梨云反悔,连忙一瘸一拐地走了。 梦梨云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没有反应。 看了看旁边用木头搭建的简陋推车——一眼就能看出是他们平时运送粮食什么用的。 梦梨云走到大门口,看到了和那些猪崽缩在一起的瘦狗,低头打量了片刻,缓缓走到厨房,给它们做了顿饭,浇到石臼中。 做完这些,又回到屋里,静静坐在床边,一直坐到了天亮。 那个人没有骗她,在清晨找来了做棺材的工匠,量好尺寸后当天下午就将这工赶了出来。 “也亏的是这几年动荡,才有了这么快的手艺。”敲棺材的老王头朝她笑笑,露出缺了豁儿的牙缝。 梦梨云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看开点儿吧。”老王头也许是看她这模样,多说了句,“人这一辈子,终究是要和所有人告别的,只是早晚的事。” “但前提,是不能被杀。”梦梨云静默片刻,说道。 老王头见她这样,叹着气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那人本想和她一起去找埋的地方,但要走时他的妻子儿子都拦着他,似乎不想让他搅进这场是非——毕竟那修士给他们的压迫十足。 梦梨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闹剧,没说什么,默默背起装在筐里的猪崽,将细狗脖子上的绳索系在推车把手上,将这住房的钥匙给了他。 “我爹娘的地、还有这房子,归你了。”梦梨云说完,带着收拾好的行李,将其和那副大棺材一起堆在推车上,走了。 她特地在棺材里铺了几层被褥,确保养父母不会因路上的颠簸而被棺壁磕碰。家里实际并没有多少东西,对于她来说最有价值的就是这段时间的回忆。 养父母早就洗手不再干那些危险的生计,自然没有留给她什么钱——她也不需要他们给她钱。 她原本是打算给养父母养老送终后,再在那个房子里生活,偶尔可能会出去转转玩玩,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也有可能会嫁人,找个喜欢自己、愿意陪着自己的男人生活;也有可能会专心种地,继承养父的那片麦田…… 总之不是像现在这样,拖着两具冰冷的尸体走在土路上。 她不知道哪里可以埋葬人,只能茫然地拉着车,在这一望无际的田野中走着,一直走了好些天。 这些天,她累了就睡,饿了就啃从家带出来的干馍,渴了就随处找人借点水。 终于,在这一天,下起了雨。 虽然她早有感觉,但在这平旷无际的原野中一时找不到躲避处,只能淋着雨走着。 害怕棺材渗水,她还特地用防水布包了起来。 她浑身被淋湿,发丝粘在脸庞,雨水顺着额间流下,顺着滑落,一直落进领中。 “你怎么在这儿?” 一道声音传来,梦梨云惊了下。 明明周围没有人的。 是谁在说话? 梦梨云猛地抬头,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抱着胳膊,不解地看着她。 梦梨云看到他的一瞬间,警觉提到最高,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原因无他,那人悬在半空中,以一个随意的姿态半坐在空中,微微俯身看她。 是修士?还是什么? 那人看出了梦梨云的紧张,摆了摆手,道:“别紧张,人类。我对你没恶意的。” 人类? 梦梨云愣了下,这个称呼有些耳熟。 周身的雨突然被隔开,那人的面孔在她眼前浮现。 是那天帮了她、自称泰逢的人。 梦梨云愣愣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泰逢摸摸下巴,眨了眨眼,“哦,你要找葬人的地方啊。” 梦梨云握紧了把手,皱起了眉,目光逐渐变冷。 又是这样的感觉。 她想着。 之前也是,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他好像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哦,因为我是神啊。”泰逢伸出手指,呵呵一笑。 梦梨云:…… 梦梨云瞳孔微缩,却是松了口气:“那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啊?告诉你一声,你可以把他们葬到和山——离这边不远,往北边再走个一百里就到了。”泰逢冲她笑笑,“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老话,叫帮人帮到底吗?” “那天……谢谢你。”梦梨云知道那捆在身上的绳索是他解开的,向他道谢。 “嗐,顺手的事。”泰逢摆摆手,又点点下巴想了想,在她眉间留下点印记,“这能保佑你走到和山的地界。我走了,有缘再见。” 说罢,便像之前一样,消失了。 梦梨云望着他消失的地方,虽然身影消失了,但雨依旧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她静静望了会儿,认准了方向,便低头拉着车,先找了个地方躲雨。 在她拉着车躲进一棵大树下后,那道看不见的屏障才缓缓消失。从树叶间隙滑落下来的水滴滴到脖颈后方,让她一个激灵往上望了望。 雨停后,梦梨云继续日夜不断地赶路。 按照泰逢说的,她路过了一处城镇,城镇倚靠的北方山麓就是和山。梦梨云没有进城,奔着那座山就去了。 走进叶茂繁青的山林,梦梨云打量了下四周,选择再往上走走。 刚准备走,回头却见到了意外的人。 梦梨云一愣。 “枭……” 梦梨云喃喃开口,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枭形色匆忙,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梦梨云浑身一僵,没有避开。 她看着他,眼中涌出泪水,僵冷多天的心开始融化。 “我——” 她张嘴想说什么。 “别去。” 枭握紧她的手腕,面色严肃,眼神隐隐有些焦急。 梦梨云沸腾的感情一下子冷却下来。 “……你知道了。” “不要去。”枭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一个劲的强调,“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要去找他们复仇。” 梦梨云听言,顿了下,扭过头,突然有些想笑。 “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看着杀了我父母的人能继续好好的活着,是吗?” “你去又能做什么?你明明知道的,他们——” “所以呢?” 梦梨云猛地抬头,直直盯着他。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狰狞,让枭愣住了。 “我不是你,枭。” “我没办法冷静地思考利弊祸吉,我也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尽管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但就像我父亲说的一样,我始终只是个普通人。” 梦梨云扯着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 “所以呢?” 梦梨云眼含泪水,不知是委屈还是什么,心脏又酸又疼,还涨的难受。 “如果你要阻止我,也可以。” “杀了我,我就不去了。” 话音刚落,枭瞳孔猛地一缩。 不知是因为她这番话,还是别的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淡漠冷静的脸上出现了几丝裂缝,微微张嘴,看上去竟有些手足无措。 梦梨云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她一时还有些期待,枭能点头说好。 但枭只是沉默着,用那双复杂的眼睛看着她。 梦梨云等了顷刻,没等来想要的结果,闭了闭眼,努力控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扭过了头。 “……这和你没关系。” 梦梨云开口,她从未用这样冰冷的声音和枭说过。 “——我已经决定了。” 她知道,一旦对方已经决定做什么事,枭便不会再有所阻拦。 果然,枭听了后,握着她的手逐渐松开。 梦梨云抹了把泪,抽了抽鼻尖,转过了身。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这和你没关系。”梦梨云了解他,所以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是我的事情。” “但不是因为我才——”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也杀了你吗?”梦梨云冷笑道。 枭不说话了。 梦梨云重新拉着车要往上走。 枭跟在她后面,默不出声地帮她把车推了上去。 梦梨云找了个视野开阔、又离山路较远,杂草丛生的地方,基本没人会跑来这边。 枭帮着她将坑挖好,和她一起将棺材抬了进去。 梦梨云蹲下身,望着坑中冰冷的棺材。 因为她这番动作,已经有了些许土灰撒了进去。 梦梨云没说话,旁边的枭也没有。 她突然感觉这个场景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和枭第一次见面,好像也是这种情景。 梦梨云想着,不由嘲讽地扯了下嘴角。 她闭了闭眼,站了起来。 …… 在将养父母安葬好后,梦梨云准备将那些小猪崽和瘦狗解决掉。 她给瘦狗找了个猎户人家,听说打猎的都很喜欢这种狗。 看着猎户儿子兴奋欣喜的表情,梦梨云将链绳交给了他。 “这要多少钱?”猎户看看她,问道。 “三十文钱。”梦梨云并不打算免费送,这样可能会导致狗不被重视。 猎户欣然付了钱。 梦梨云看了看筐里的猪崽,犹豫片刻,将它们放回山野。 “送人也要被吃掉,最终还是死。”梦梨云望着几只“哼哼”叫的猪崽,轻声道,“你们自己找路吧。” 小猪崽有感应似的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拱了拱她的手指。 枭早在葬完父母后便离开了。梦梨云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却也没问,想着可能继续去找墨泽了吧。 在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梦梨云想找出之前藏在怀里的石头,却发现找不到了。 第162章 我相信你 不过还好,她在路中遇到过一个书生,将那图案又画在几张纸上,分别放了起来。 梦梨云找到那几页纸,仔细打量着上面的图案,沉默着看了许久,攥紧纸张,抬起了头。 她不断地向路人打听,不断地确认。还好这个图案似乎很出名,就算说不出来具体位置,那些人对这图案所对应的宗门也有所耳闻。 梦梨云赶紧赶慢,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到了那宗门所在的山脚下。 她坐在茶楼中,再次向路人确认,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啊?你说这个宗?”路人诧异地看着她纸上的图案,指了指,撇起眉道,“你新来的吧?” “是的,我仰慕这个宗派很久了,所以想来这边问问,怎么了?”梦梨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笑着看男人,回道。 “……哎呀,别去了。”男人听了这话,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他们搬家了?”梦梨云问道。 “哪儿能啊。”男人声音越来越小,犹豫片刻,眼睛转了转,冲她道,“上面的宗门已经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梦梨云皱眉,问他。 “就是那意思。”男人挠挠头,“嗨呀”一声,又凑过去小声问道,“你知道枭吗?” 梦梨云心中一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不知道啊,怎么了?” “你没听说过?”男人意外,但随即自己便找了个理由,“嗨,你这种小姑娘确实不怎么关注这种人……” “他十天前来到这里,闯进山门,将这个宗派的人杀了个精光。” 梦梨云愣住了。 她似乎有些不明白男的意思,又似乎是不敢相信,愣愣看着他。 “哎呀,你都不知道啊,那个时候这边天雷阵阵,那几座山感觉都要被打碎了,特别吓人……” 男人还在不断地说着。 “山上两千多人呢,那么多修士,他一个人全部杀掉了,多恐怖啊……” “那时的场景简直骇人,天上法阵大开,无数的仙家在上面施展法术。那枭却像是有什么神兵利器一样,将那些仙家全部斩首……” “那是真的狠,后来有人上山去看,发现满山尽是打斗过的痕迹,无首的尸体散落的到处都是……被捉时他浑身是血,像是被血洗涤过一样,简直就是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不过还好,亏得当时别处的仙家到了这边,虽然到的有些晚了,没能救下人。却将那枭围住捉了起来,现在那枭正被囚禁在其地牢之中,料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逃脱不得。” 男人说着,还大舒了口气。 “你也是幸运,但凡再早几天过来,可不得被吓破胆。” 男人看着梦梨云,这么说道。 梦梨云愣愣看着他,一时竟消化不了这份信息。 怎么可能? 梦梨云自诩了解枭的为人,按理说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插手他人之事的,更何况他根本不会一次性杀那么多人。 之前被围剿时,百人军队,他都没有下杀手,怎么可能会一次性屠戮上千人呢? 是不是搞错了? 梦梨云怔怔发问。那男人“嗐”了声,摆摆手。 “这可是我亲眼所见,不信你去问问旁人,他们也都看到了。” 梦梨云看了他片刻,转身走了。 路上她又拉了几个人,问了此事,得到的回答要么是遮遮掩掩支支吾吾,要么就是肯定的回复。 这些人面上流露出的惧怕和恐慌惊人的相同。 梦梨云有些迷茫。 站在路上,发愣似的望着街边来来往往的人。 静静站了会儿,决定亲自上山看看。 山上应该是被人清扫过,她并没有看到像男人所说那满地狰狞的尸体,但确实看到了不少残存的血迹,还有几把兵器。 梦梨云在一处隐秘的草丛中探寻到一块令牌,上面的图案和她记下的一样,低头看了片刻,握着令牌继续向上走。 她到了那所谓的仙门,看到了地上狰狞的痕迹,和到处弥漫干涸的血液。 她能从残败不堪的遗迹中看出曾经的辉煌。 梦梨云转了一圈,只在隐秘的地方见到几具被斩了首的尸体,便再无他物。 根据尸体上的痕迹,梦梨云能确定的确是枭动的手,但她仍不敢相信他杀了那么多人。 清风穿过山林,瑟瑟叶声回荡在耳边,望着眼前这萧条景象,竟不知觉间有几分凉意。 并未在这里徘徊多久,梦梨云在确定了男人所说的后便下了山,打探起将枭带走的门派消息。 她要找到他。 梦梨云想着。 她还有事要问他。 所以……他不能有事。 梦梨云打探许久,终于得知了那个门派的名称和地址,没有过多的思考,直奔那个地方去了。 那个门派不同于寻常仙门,建造在湖水环绕的岛屿之上,周围尽是汹涌的湖水,想进去十分困难。 但好在那所岛屿并不是封闭的,会时不时地同周围的岛屿有贸易往来,也会有像她一样的普通人坐船负责运送货物。 梦梨云在暗处观察了几天,摸清规律后易容成其中一人的样子,将其打晕捆住随便丢在一边,混着上了岛。 幸运的是,那天正好需要向那仙门运送物资,她跟着这伙人,与他们一同进去。 这些人的路线似乎是固定的,日常运送已经习以为常,在进了仙门后并没有好奇地到处张望,一个个低着头只管搬运。 仙门里负责接应看管的修士也是一副随意的模样,似乎对他们很是放心。 但梦梨云能从他们的身上感觉出来,他们不是放心,而是不屑。 他们觉得像她这样的普通人是不会做出什么威胁到他们的事情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梦梨云和其他人一样,垂着头。将东西送到后,找了个理由离开了会儿,装作迷路的样子逛了两圈,虽然没过多久就被抓住带了回去,目的却已经达成了。 等下了山,一伙人聚着吃饭的时候,头目突然问她。 “你今天怎么回事?” “啊?什么咋回事?”梦梨云学着口音,回道。 “你不是都干了几个月吗?怎么还能迷路。”头目似乎对她今天乱跑这件事很不满。 梦梨云闻言,扯着嘴角露出个抱歉的笑。 “这不……紧张嘛,那边也看不到人,我也没咋留意过那边。” “嗐,这有啥紧张的。”旁边的壮汉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大笑着拍了拍,“就算人家厉害,也不至于连路都不认识了吧?” 梦梨云赔笑:“人不一样嘛……” 说着,转眼对上头目深意的眼睛,心中一跳,脸上不露声色,不再说什么。 晚上,夜深人静,她跟着这伙人在船旁边留宿,正守着夜,头目走了过来。 “你把他怎么了?” 头目开门见山,语气平静。 “……啊?”梦梨云还想装蒜。 “别装了。”头目面色冷淡,两只眼睛如鹰般犀利,直直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梦梨云没有回答,手指微紧,眼神有了变化。 头目突然伸手,朝她面上抓去。梦梨云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和他交上手来。 两人过了几招,便明白对方不是什么软货,各自紧张起来。 梦梨云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突然觉得他有些眼熟。 “……燕鹰?” 梦梨云皱紧眉,迟疑开口。 对面一愣,并未放松警惕。 “你认识我?” “……雨薇姐怎么样了?”梦梨云依旧紧张,却开口聊了起来。 “她在家里,身体不错……你是谁?”燕鹰紧紧盯着她。 “……你可能不认识我了。”梦梨云也不清楚那么多年过去,还能不能信任他,但先拉近关系总没坏处,“你还记得,在熊耳那边时认了一个妹妹吗?” 燕鹰一愣,身子一松:“梨云?” 梦梨云见状,将手放了下来,眼睛微转,撕下了脸上的面具,冲他灿烂一笑:“是我。” “……你怎么在这儿?” “……其实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梦梨云见对方没有恶意,跟着他再次坐了下来。 “……之前我们听枭的话,搬了家。但你也知道,没过几年就有了战乱。我们就又收拾收拾,开始躲乱……这不就到了这边,雨薇他们在另一座岛,我带着兄弟们就在这几座岛之间先做着搬运活,挣些钱。” “虽然这些修士看不起人,但给的钱确实多,我们准备先干个两三年,有了积蓄,再另起山头。” 燕鹰说着,看了她一眼:“你到这儿……是因为枭吧?” 梦梨云一愣,意外地看着他。 “本来我们是不接这个岛的活的,但前段时间听说了,之前负责这边的龙头正好有了病,要休养一段时间,我们就先接着干了。”燕鹰解释道。 “……所以,你们是因为——” “你等一下。”燕鹰说着,起身进了船舱,从里面捣鼓片刻,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对了,我伙计呢?”燕鹰走出来,随口似的问了句。 “我给他放岸上了。”梦梨云想了下自己丢人的地方,把地方告诉了他,“怎么了?” “没什么。”燕鹰摇了下头,“接着。” 梦梨云接住他扔过来的东西,发现是一张布。 “这是我们几个画出来的地图,你看看。” 梦梨云愣了,打开就着旁边的灯火看了几眼,又根据今日自己探查的几点,确定了这张地图的真假。 “你——”梦梨云抬头看他。 “根据我们推测,枭应该在这个位置。”燕鹰点了点地图上的位置,和她道,“我们搬到这儿之后,孩子又被路过的修士看上了,这小子不甘心,没和我们商量就跟着进了山门,但到现在还是个看门的……” 燕鹰说着,似乎有些无奈:“他也就是跟着人家学了点儿护身的东西,出了事怎么报告给上面的人……就被扔去看地牢的门了。” 梦梨云听到这儿,心脏开始猛烈的跳动,她盯着燕鹰,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他话中的意思。 “也算不好意思,毕竟儿子还在里面,我们也不能做什么……”燕鹰挠了挠头,说起这个还有些惭愧,“当初枭也算帮了我们,结果被抓住了那么长时间我们也没有去救他……” “……不,没事的。”梦梨云知道枭不会怪他们,看着手中的地图,一时间兴奋地手抖。 “我儿子说,他们门里有法阵,不管是什么,只要有东西进去,里面的人都能知道。”燕鹰又想到什么,“那法阵范围极广,极其敏锐,连一只蚊子都能察觉。” 梦梨云皱起了眉。 “这个……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解决。”燕鹰摇了摇头。 梦梨云沉下眼帘,盯着手看了片刻,想到什么:“那地下呢?” “地下?”燕鹰一愣。 “对,从地底进去呢?”梦梨云问道。 “这……我不太清楚。但挖地道要费很大的功夫吧?”燕鹰迟疑。 “挖个小洞就可以了。”梦梨云练过缩骨,盗洞什么虽然很久没挖了,但基础还在,“我这两天试试。” 燕鹰看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说,转了话题。 “你们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我听说了,好像是因为他杀了一个山门的人……但我并不觉得他会做出这种事。” “我也是……”梦梨云说着, 沉下了眉,声音越发小了,“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傻的事呢……” 燕鹰见状,便知他们中出了什么变故,没有贸然开口,静静等了她一会儿,等她从失落的情绪中透露出,才接着道。 “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把他带出来。”梦梨云早就想好了,“无论如何我也要试试。” 说完,又想了想,扭头冲他道。 “那你的孩子……” “出了这种事,应该算看守不力。”燕鹰移开目光,“最多也就是被逐出来吧?” 梦梨云听此,皱了下眉,刚打算说什么。 “我明天就和他说说,你放心,当天就能得到消息。” “我——” “别担心。”燕鹰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笑了,“好歹我也叫你声妹妹,这哥哥顺手能帮的忙是肯定要帮的。” 梦梨云一怔,眼神微动,泛起水光来。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什么顺手帮的忙。 但梦梨云没说什么,扯着嘴角笑了笑,向他道了谢。 梦梨云收回目光,不敢去看燕鹰面上爽朗的笑。 …… 梦梨云并没有完全信任燕鹰。感动归感动,但万一燕鹰骗了自己,或是和那仙门暗地通了气,那自己就得遭受不可想象的损失。 于是梦梨云留了个心眼。幸好,燕鹰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和她相处的这几天没有任何仙门的人到来,而执行计划时也相当顺利。 她从半山腰打了个洞,挖了两天,期间不停地找位置测距离,在打通的那一刻,一份欣喜不自觉涌入心头。 地牢,潮湿且阴冷。 那无缝不钻的凉气森森扎进皮肉,穿过骨缝,将全身上下冻了个遍。 梦梨云还没从洞里探出头,便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她试探地钻出脑袋,看了看四周。她打洞的动静虽然不大,但在这幽冷寂静的地牢中还是相当清晰。 口打在了两边牢房相隔的过道上,借着昏暗的油灯,她依稀能看到两侧的牢房中不少人探出了头,用一种颓废而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感觉很奇怪。 梦梨云甩了甩脑袋,从洞里钻了出来。 根据情报,她很快找到了枭所在的牢房。 和其他牢房不同,这间牢房是用精铁打造,四周严严实实,只留上下两个滑动的小窗口用来打量递食。 梦梨云轻轻拉动上面的窗户,往里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被绑在架子上的枭。 此时的枭衣衫不整,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头发乱糟糟的,头颅疲惫地垂着,看不清面貌。 这副狼狈至极的样子让梦梨云红了眼,她颤抖着手,拨开房间的门——钥匙是燕鹰的儿子给她的——来到了他的面前。 枭像感觉到什么一样,抬起头,却没有看到她。 梦梨云愣愣地盯着他紧闭的双眼,如鸦羽般浓密轻长的睫毛被鲜血浸染,手指止不住伸向他的侧脸,颤抖着抚摸着。 “梦梨云?” 枭开口,原先清冷的嗓音变得喑哑不堪,喉咙似乎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我……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梦梨云听到声音,才大梦初醒地伸手,去解他手腕上的绳——不对。 梦梨云手指又是一颤,目光颤栗地望向被钉子贯穿的手腕,眼圈红的滴血。 “对,对不起……”梦梨云嘴角扯着,一时竟不敢碰那枚钉子。 枭微微侧头,张张嘴,想说什么。 “快,快走!” 突然有人闯了进来,梦梨云猝然回首,见是燕鹰的儿子。 那小子如多年一样,皮肤还是有些黑,眼神却和他的父亲一样明亮。 少年面露焦急:“这间牢房被人下了禁锢……该死,我竟然不知道这件事——他们现在要来了,你们要赶紧离开,快点!“ 梦梨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回过头,刚准备咬牙将枭手腕的钉子拔出,却见他猛地用力,自己硬生生将一只手从上面拽了下来。 梦梨云愣住了。 枭的手腕被血染成一片,脸上却没有半点变化,微微抬手,从后颈掏出一把黑色长刀,将其塞给了梦梨云。 “拿着它,去邙山找我师父。” “什么?” 枭嘶哑着嗓音,重复了遍。 “拿着它,去——” “要去你自己去啊!”梦梨云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忍不住嘶吼出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枭被她吼的顿了下,却没正面回应,微微侧开脑袋,避过她的目光。 少年见这场景,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会有事的。”枭伸手,用那血淋淋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安抚一般,“相信我。” “我——” “你就听我一次吧,好吗?”枭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他抬起头,睁开只剩两窝黑洞的眼睛,直直盯着梦梨云。 “这么多年了……听我一次,好吗?” 梦梨云像被什么捏住了喉咙般,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有事的。”枭又重复了遍,冲她轻轻笑了下,“相信我,就听这一次话,好吗?” 枭用哄孩子的语气,轻声说着。 “我相信你,所以我把它交给你。你把它带回邙山,找我师父,好吗?” 第163章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 梦梨云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嗓子,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终,她点了头,闭上眼,咬着牙答应下来。 “好,我会把它带给你师父的。”梦梨云死死盯着他,“记住你的话,你会没事的。对吧?” 他本领那么大,会没事的,对吧? “对。” 枭笑了,答应下来。 梦梨云抹了把眼,握紧了手上的刀,扭头拽着燕鹰的儿子跑了出去,在那些修士出现的前一秒跳进洞里,填上了土。 “你也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梦梨云拽着他,一路滑到了半山腰,跑了起来,“回家去,找你的父母,和他们一起再换个地方。” “我们家都快流浪半辈子了。”少年听到这话,才从震惊中脱离,有些不满,又有些难受。 “……没事,我也流浪一辈子了。”梦梨云的手指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你要把我手捏碎吗?” 听到这话,梦梨云才恍惚了下,轻轻松开了手。 “那些修士很可能会迁怒你们,不要在这里待了,今天就走。”梦梨云和他说着,“你要听话。” “……我知道。”少年小声嘟囔着,“我爹身体怎么样?” “你不知道吗?”梦梨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我都好久没见他了。”少年提起这个,有些别扭,“之前因为修仙还和他吵了一架,这些天也只是书信联系……” 梦梨云回头正正看了他一眼,笑着回道:“他身体不错。” 见少年松了口气,又说道:“趁着你爹身体还好,多陪陪他吧。” 梦梨云想起了养父,眼中不自觉又染上几分阴霾。 到了地方,梦梨云惊讶的发现燕鹰自己撑着船在岸边,见到两人,忙向他们打招呼。 “走走走,快点儿。” 两人一上船,燕鹰马上划起了船桨。少年想了下,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贴到船尾。瞬间,黄符爆发出巨大的风旋,一下子将船推出三四里。 “这样更快些。”面对两人惊异的眼神,少年解释道。 燕鹰正正看着他,大笑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也不算白去。” 少年猛然被揽入怀中,不禁一顿,面色红了起来:“也,也没什么……” 燕鹰看出他的别扭,也没指破,望向梦梨云:“他怎么……?” 梦梨云正怔怔望着手中的长刀。黑刀轻长,栩栩如生的蓝色兽纹弥漫着整个刀身。 她曾无数次见枭挥动这把刀,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将它放在她的手里。 “……梨云,梨云?” 梦梨云猛地一抖,看向关切望着这边的燕鹰,回想起他的问题,扯着嘴角笑了下。 “他……不和我们一起。” 燕鹰一愣:“为什么?” “他……有自己的事要做。”梦梨云说着,低下了头,“但他答应我,会没事的。” 燕鹰与儿子对视一眼,不知所措地望向她。 梦梨云握紧了刀柄。 “他答应过我的……” 燕鹰带着他们过了水路。等上了岸,梦梨云才得知燕鹰早就打点好了一切,让雨薇他们先行离开,自己则等着他们归来。 梦梨云望着燕鹰豪爽的笑,嘴角微微抽搐,最终朝他深深鞠了个躬。 “……谢谢。” 梦梨云不知该怎么感谢他,这份恩情实在太重了。 “嗨,又不是什么大事。”燕鹰摆了摆手,毫不在意,“我们本来就想去别的地方,要不是这小子要留在这儿,我们早就走了,你不用这样。” 虽是这么说,梦梨云心头还是一阵沉重。 她本想将自己身上剩余的钱给他,但他坚决不要,还说这是在侮辱他,便只能作罢。 梦梨云也不敢耽误太久,匆匆告别了燕鹰他们,便向着邙山出发。 邙山离她很远,她身上也没可以买车搭车的钱,一路上风餐露宿、夜以继日。而这把刀很是锋利,落发即断,就把它用布条包了起来。偶尔遇到好心人,会顺带着捎她半段。 就这么走了近一个月,在路过一家茶楼时,听到里面正在说枭的事迹。 梦梨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基本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甚至有些根本不是枭做的,是硬按到他的头上的。 这家也不例外,梦梨云毫无感情地瞥了一眼,脚步不停,正走过时,却听到里面传来声喝彩。 “说的太好了,这人真是个祸害!幸好过不久就要被处死了,不然留在这世上还真了不得。” 梦梨云顿住了,缓缓移过头,锁定了开口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说?” 梦梨云走进去,问他道。 那人上下瞥了她一眼,看她这身破烂的衣裳,不屑近乎要溢出眼来。 梦梨云没有听到回答,长时间紧绷麻木的大脑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她失控地拽起他的衣领,死死盯着他。 “我在问你。” 梦梨云自己都没听过这样冷漠的声音。 男人有些慌张,想要摆脱:“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 梦梨云烦躁地将他重重扔在地上,也不在乎被砸坏的桌椅,一脚踩到他的胸口,不耐烦地重复了遍。 “说!为什么这么说?” 男人见她这样,慌乱起来:“这,这消息两天前就传出来了啊?仙家说要当众处决,地点就在刖台,我们还好奇那刖台只斩杀过野兽,这次怎么会是人,所以才让说书讲的……” 梦梨云没有耐心再听他说下去,又问道:“什么时候?” “时候?”男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回她,“就半个月后,在离这百里远的祁山上……” 梦梨云这才松开脚,看着男人从脚边溜走爬起,自己则大喘着气,呼吸越发沉重。 枭…… 他骗了她? 梦梨云不知出于愤怒还是害怕,身体不自觉地抖着,在这盛夏中,竟感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寒冷。 冻的她不停颤栗。 接下来的一切就好像做梦一般。她慌不择路地往刖台赶去,赶急赶忙在处决当天赶到了现场,路上偶遇的妇人在她旁边坐着,她浑浑噩噩地听着一桌上的男人们说话。 直到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那恐怖的身影时,强烈的冲击感直直让她清醒过来,那惨烈的模样深深刻进了她的脑海,心脏一阵又一阵的抽痛让她不禁白了脸。 最终,在那剧烈的冲击下,她和其他人一起倒在地上,望着空中那破碎的法阵,又看了看了无生息的枭,险些晕厥。 她本想抓着那把刀支撑下来,好不让自己晕倒,但在看到那只不知从何处伸来的白皙的手时,不自觉抖了下,那只手便和刀一同消失了。 枭死了…… 刀也没了…… 梦梨云怔了片刻,忍不住嚎哭出来。 哭声淹没在人声鼎沸中,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也许半个时辰,周围安静了。 梦梨云崩溃的神经不知被什么拉了回来,眼前猛地一亮,看清了周围的状况。 四周的人,全部倒在了地上。 无一例外。 哭声戛然而止。 梦梨云望着台上的人——也不知他是不是人。 银灰色长发曳地,白皙的皮肤,周身缠绕的暗灰怨气让她一个普通人都能看得见。 那人站在枭的尸体旁边,手指不断揉捏着什么。 他的身边跟了个娇小的女孩,女孩咧着嘴,正发出和她刚才一模一样的哀嚎,但女孩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是在撕扯着嗓音嚎叫。 梦梨云跌跌撞撞地跑到上面,完全没有在意脚下踩到的尸体,她直直盯着不成人样的枭,张嘴又想哭。 “你骗我……” 语气中带着浓浓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你骗我……” 她无力地想抓住他,却不知将手放在哪里。 到处都是伤…… 他答应过她的…… 她就听了这么一次话。 她就听了他这么一次…… 就这么一次…… 她就不该听他的话!!! 梦梨云猛然掀起抹愤怒的憋屈,可她没办法再和他诉说她的愤怒,她的委屈。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无力地跪倒在他面前,深深佝偻着腰,捂住了脸。 为什么…… 你们都离开了呢?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所以他们要来惩罚她? 梦梨云沉浸在颓废的情感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场景不知什么时候变了。 等她再次抬头时,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禁愣了下。 女孩身上很多缝合线,一看就知道受了很多伤,她的皮肤是灰白的,眼睛没有半点光亮。 “……别哭了。” 女孩说话了。 梦梨云看着她,沉默片刻:“枭呢?” 声音前所未有的沙哑无力。 女孩转了转眼睛,移开了目光:“一会儿要埋掉。” “有棺材吗?” “没有,邙山不需要棺材。”女孩声音冰冷,仿佛没有感情,“他们都是直接葬里面的。” 他们? 梦梨云愣了下。 他们是谁? 女孩没有看出她的问题,而她也不需要回答了。 因为她已经看到了。 一个打着伞的红衣女人凄厉地哭着,一瞬间就到了这边。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那样?!”女人猛地抓住女孩,声音尖锐刺耳。 “不知道……赶到的时候就这个样子了。”女孩回答她。 于是女人又将目光转向她。 “他……”梦梨云张张嘴,“是被那些修士——” “我就知道!该死的!”女人咬紧了牙,乌黑的眼睛猛地展露出厉光。 周身的气温瞬时降了下去,冻的人直发抖。 “他们,他们……竟敢——”女人气到维持不住形体。 ——等等,形体? 梦梨云一愣,才发现她的不对。 仔细看看,女人的脚并没有落地,而是飘在空中的。 梦梨云怔住了,但随即想到什么。 枭好像和她提过…… 邙山上有很多鬼魂…… 所以,这里是邙山吗? 梦梨云环顾四周。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周围不知何时被各种死相的鬼影围住。鬼影说话飘飘悠悠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哪里的修士?” 耳边传出问题,梦梨云一抖,惊慌看去,发现一无头男鬼正站在她的侧面,那闪烁着森森寒光的铁甲硬是让周围又冷了几分。 炎炎夏日,周围竟像冬天般寒冷。 “怎么?想过去后被打散吗?” 冰冷到感觉不出任何情感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是直接传进脑中的,听着无比清晰。 梦梨云看去,发现正是前不久的男人。 “邙灵,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红衣女鬼突然道。 叫邙灵的男人毫无感情地扫了她一眼。 “所以呢?” “那是我看大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就此罢休?!”红衣女鬼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响彻四周。 “我查了。”邙灵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他杀了两千多人。” 红衣女鬼噎了下,似乎有些意外。 “两千多人?为什么?”那无头男鬼问道。 邙灵看向她。 梦梨云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真的杀了那么多人?”梦梨云颤抖着声音问道。 她一直以为那是个谣言。 “但原因不止有你。”邙灵淡淡地扫了众鬼魂一眼,“别围着了,那些人已经死了。” “……你出的手?” 邙灵没有回答,就这么消散在了空中。 红衣女鬼猛地看向无头男鬼:“他这个样子什么意思?!” “默认了吧。” 男鬼幽幽回道。 梦梨云和他们一同将枭的尸体葬了下去,埋到了山顶。 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就在邙山住了下来。 她没有主动和那些鬼魂接触,大部分都是一个人坐着,呆呆地望着远方的山崖。 有一天,她看到了青衣。 原本她都要忘掉了,但看到他煞白的眼瞳,在一瞬间便想了起来。 青衣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匆匆地走着。 梦梨云本来也没想理会,却无意听到了他和邙灵的谈话。 “你疯了?你明明知道那个破阵法让你受了伤,你还敢做这种决定?” 青衣罕见有了几分怒火。 “哦。” “你哦什么?我在问你,当初白泽问你你觉得没必要,现在怎么又想到这个了?” “枭死了。” “什么?” “我徒弟死了。”邙灵语气平淡,似乎并不为此悲伤,“我好像,有点生气。” “……” “也许白泽说的是对的,换个世界可能的确会好一些。” “……” 换个世界? 接下来的梦梨云因为走神没怎么听,只因为这句话起了疑惑。 什么意思? 于是她在青衣走后,问了邙灵。 “哦,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对我们好像很厌烦,所以准备换个世界呆。”邙灵依旧平淡,仿佛这惊世骇俗的话在他看来就像晚饭决定吃面条还是米饭那样普通。 “那……枭呢?”梦梨云怔怔看着他,问道。 “等我找齐他的灵魂,就把他一起带过去。”邙灵没有隐瞒的意思,回道。 “那……”梦梨云看着这样的邙灵,心中一动,起了个大胆的想法,“能把我一起带过去吗?” 邙灵顿了下,终于掀起眼皮看她。 梦梨云的心砰砰跳的飞快,她对上邙灵的目光,不禁咽了口唾沫。 “可以啊。” 邙灵突然笑了下,笑容有些讽刺。 梦梨云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同意而松口气,她望着邙灵脸上讽刺的笑,有些不安。 “但如果你要想带着记忆过去,需要做件事。” “什么?” “自裁在我面前。” 梦梨云一怔。 面对她惊愕的目光,邙灵并没有什么感觉。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提出要求时没想过代价吗?” “不,是……” “对你们人类来说,最珍贵的好像也就是命了吧?”邙灵淡声说着,扔给她一把匕首,“把你这条命给我,我就带着你的灵魂过去,这是契约。” 梦梨云望着手里的匕首。她发现在邙灵说完的同时,匕首手柄开始闪烁青光,青色的字体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刻入刀柄,片刻后结束了光芒。 “用这把匕首了结,契约就算完成了。” 梦梨云看了看匕首,沉寂片刻,突然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天气还挺好。 梦梨云想着。 她其实还挺喜欢这种大风阴天的,凉快。 梦梨云笑了下,翻转了下匕首,看向邙灵。 “一言为定。” 说罢,匕首深深陷进胸膛,一刀捅穿了心脏。 她死了。 梦梨云望着半透明的手,又看看倒在血泊里的自己,总觉得有些怪异。 这感觉好奇怪。 梦梨云摸了摸心口,那深刻的伤口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这么想着,看向前面眼神起了波澜的邙灵,试探地张了口:“这可以吗?” 邙灵看着她,突然笑了下:“可以。” 这一次,笑容没有讽刺,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 梦梨云摸摸胸口,放心下来。 山上的鬼魂看到这样的她,仿佛遭到了惊吓。 “你怎么死的?!” 红衣女鬼惊异不已。 梦梨云哈哈一笑:“自裁。” 不知为何,死了之后,成为整天飘浮的鬼魂中的一员后,她好像轻松了不少。 那沉在心底的那块巨石好像变小了。 在梦梨云不厌其烦地和那些鬼魂讲完自己和邙灵的约定后,疲惫地躺在草地上,望着夜空中的星星。 身边草木微动,之前见到的女孩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梦梨云这些天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倩。 和枭都是单字啊。 梦梨云想着,也是邙灵的徒弟吗? 倩坐下来后没有说话,和她一起望了会儿星星。 “你这样子,枭知道了,会自责的。” 倩看着星空,闲聊似的说道。 梦梨云抱着后脑,表情没有变化,甚至带着几分轻松。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好了。” 梦梨云笑了下,也像唠家常似的回复她。 “能和我说说枭和你的事吗?”倩突然扭头,问她道。 “当然。”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第164章 事已至此 南宫化雪也不知道自己这觉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已经点了灯,夕阳昏暗的光从窗户中泄出,洒在地面一片暗黄。 南宫化雪坐了起来,缓缓甩了甩头,垂着眼皮,还是有些困。 梦到之前了啊…… 南宫化雪眼神呆木,还没完全从梦中脱出。 其实她之前和枭说的,隐瞒了他一些。 比如她并不是一出生就有记忆的。 邙灵刚过来就给她投了胎,但因为一些原因休养了几年,所以她从出生到八岁的那段时间没有以前的记忆,只是不断地梦到那定在十字架上的身影。 也许是那身影给她的冲击过大,以至于刻到了灵魂深处。而她刚开始梦到只觉得恐怖吓人,还有些莫名的悲伤。 直到八岁和王霁的那场意外,她昏过去后,邙灵进入了她的梦。 在看到邙灵的那一刹,她的灵魂便不自觉的颤栗,明明邙灵长的很好看,但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恐惧。 邙灵并没有和她多说,将记忆给了她后便消失了。 从那之后,她才知道那梦里出现身影到底是谁,等到再次梦见的时候,便只剩下悲伤。 南宫化雪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想清醒过来。 “陛下醒了?” 身边传出声响,南宫化雪被吓了一跳,扭过头,发现王霁不知何时坐到了那张小茶桌前,正扭身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陛下说梦话的时候。”王霁轻轻一笑。 南宫化雪听言,却没有半点紧张,只懒懒看了他一眼,下床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 她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他尽诈她。 南宫化雪看着手上的茶杯。从茶杯的花纹上能看出和之前不是同一具。 杯中的茶水温热,南宫化雪轻抿了口,才掀起眼皮看他。 王霁依旧笑容盈盈,似乎在等她的回复。 “陛下不好奇我听到了什么吗?” 南宫化雪不禁叹了口气:“那你说说,我说了什么?” 王霁却又轻笑一声,给自己杯中加上了茶水:“保密。” 南宫化雪:…… 他现在又闲了是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王霁笑道:“这几日忙的我连饭都少吃,陛下倒是清闲的很。” 欸,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南宫化雪暗地撇嘴,默默移开目光。 “我也有批阅各地送上来的文件。” 王霁呵呵一笑,没说话。 南宫化雪觉得他在嘲讽自己。 “陛下今天在这儿接见了什么人吗?”王霁不经意似的问了句。 “啊?没有啊?”南宫化雪茫然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过来时看到了两盏茶杯。” “哦……”南宫化雪点了点头,“我嫌茶热,所以来回澄了下。” “是吗……”王霁笑了笑,没说信或不信,从手上的戒指中掏出一颗红色的果子,将其递给她,“这是臣最近偶然得到的淬炼果,听闻可以淬炼火系熟悉的筋脉,陛下可以试试。” 南宫化雪看着手上娇艳欲滴的果子,“哦”了声。 淬炼果,她听说过。是星辰皇室特供的一种灵树,全大陆也就星辰有几棵,似乎几百年才结一次,一次也就二十来颗。 南宫化雪想着,随手将其放进了储存戒中。 王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没什么反应,轻轻叹了口气,朝她招了招手。 南宫化雪不明所以,走过去,刚到他旁边,便被他一把拉进怀中。 “陛下这态度可真令臣伤心啊……”王霁轻轻凑到耳边,吐出的温热气息洒在耳尖,不禁让她抖了抖。 南宫化雪摸了摸耳朵,眨了眨眼, 冲他莞颜一笑:“那多谢王家主了,王家主最近都在忙什么啊?” 王霁见状,笑了,挽起她垂落在耳边的发丝,轻声道:“见了几个人。” “哦?” “今天刚见完秦修云。” “秦修云?”南宫化雪愣了下,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枭的父亲? “x……容城秦家的家主?”南宫化雪看着他。 王霁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勾玩起她的发丝来了。 南宫化雪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可玩的,微微侧头将其从他手上抽出,盯着他看。 王霁对上目光,无奈地笑了笑:“为他儿子的事。” “哪个儿子?”南宫化雪想起枭和自己说的事,心中一咯噔。 “老三,秦枭。” …… “呜啊啊啊啊啊啊……” “唔哈哈哈哈……” “……她怎么了?”因为秦枭和墨寒羽他们早就约好了饭店,所以直接去了那里,看着将头抵在桌子上不断哀嚎的仇璞玥,疑惑道。 仇璞玥身边的尹玺晦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要变形了吧?” 秦枭:“……看上去像要变异的。” 墨寒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就不能是变身吗?” 哭嚎声戛然而止,仇璞玥抬头,眼神幽怨地盯着几人。 秦枭面色不变。尹玺晦呵呵一笑。墨寒羽移开了目光 。 “比赛输了。”墨寒羽似乎想笑,但觉得现在笑可能不太好,于是表情古怪,“而且还被羞辱玩弄了番。” 听到这话,秦枭才正色起来:“什么意思?” “被人完全玩弄于股掌之间啊。”仇璞玥用下巴抵着桌子,叹了口气,如果是兽耳,早就耷拉到桌子底下了。 “细说一下?”秦枭喝了口茶。 仇璞玥想到这个,眼中泛起泪花来,有些委屈地撇着嘴,没吭声。 尹玺晦见状,给她递了张纸,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那个风如棠有些问题。” 秦枭看他:“怎么说?” 此时餐厅热闹异常,嘈杂声沸,没人会注意他们聊什么。 “你知道,我们之前不就探讨过她父亲的态度吗?” 仇璞玥听尹玺晦这么说,抽了下鼻子,缓缓将头扭了回来,盯着他看,似乎也有些不懂。 秦枭点了点头:“是啊。” “但你知道,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比赛已经打了三轮了,她还是没有崩溃的迹象,这会让有这种计划的人怎么想?”尹玺晦又喝了口茶,轻声问道。 秦枭“哦”了声,明白过来:“你是觉得她爹会买通选手来刺激她。” “是的。”尹玺晦微微颔首,垂下眼帘,“按理来说,我们这个年龄都是最容易失控的阶段,缚尸者则更甚,所以如果想要其暴露,精神上的刺激是最简单有效的,也不需要多大的成本。” “今天比赛……怎么说呢?就是风如棠第一场就碾压下来,第二场她也可以像第一场那样,但她换了种方式,她和她的魔兽编织了一个幻境,让璞玥完全陷入进去,搞的人丑态百出,最后定胜负时还嘲讽耻笑……” 尹玺晦想到比赛的场景,眼神微暗:“当然,我不确定她是只针对她,还是所有比她弱的都这样,毕竟她之前对阵的对手没有像今天这样有明显的差距。” “她真是……很过分。”仇璞玥想想她嘲笑自己、还有观众席那些笑声,恨不得钻进地里。 “既然有这样的疑惑,那就再看看吧。”秦枭看了她一眼,道,“毕竟也不能确定,也确实有这样的可能。” “嗯……” 仇璞玥用鼻腔发出声应答,依旧萎靡不振。 墨寒羽看着她,顷刻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 “我不想再比赛了。”饭吃一半,强撑起来的仇璞玥闷闷开口,声音微弱,但桌上几人都听了清楚。 墨寒羽筷子一顿,看看她,不知道怎么劝。 “那就退赛。”秦枭倒是云淡风轻,没有半分迟疑。 仇璞玥听此,脸又皱了起来,似乎纠结的很。 “但退赛需要理由的吧?”仇璞玥迟疑道。 “应该不需要吧?”秦枭对这些不太知道,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摇了摇头:“不用,如果不想参赛,直接和大赛负责人说就好。” 秦枭点了点头,没说话。 仇璞玥皱眉沉思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刚抬头想说什么,一声异响打断了她的动作。 “呦,这不那个小妹妹吗?” 猛然回头,见今日下午的对手正站在不远处,她的魔兽正化形跟在旁边,也是一脸讥笑地盯着她。 仇璞玥面对他们的目光,眉头皱了起来,想到之前的比赛,面色难看起来。 风如棠模样娇艳,眼型细长,睥睨起人来总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 风如棠微微挑眉,半笑不笑地盯着仇璞玥,艳唇微张:“怎么,难不成真像我说的那样,打不过还要求人安慰?” 仇璞玥看着她,皱紧了眉头,没有说话。 果然还是订包间好。 秦枭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要我说,你这种小孩子还真有意思。虽然魔月赛并不限制年龄,但你这也太可笑了,随随便便找了两只就想参赛,被打输了就只会哭,当这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吗?” 风如棠嘲讽不断。尹玺晦和秦枭的面色却古怪起来。 墨寒羽听着她的话,想想秦枭他们方才说的,眼神微动,看向秦枭。 秦枭恰好看过来,与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扭过了目光。 仇璞玥听着她的话,头微微垂着,看不清表情。 “要我说,没这个能力,就别揽这个活儿。有你这种浑水摸鱼的,简直让大赛水平低了几个档次。小妹妹,知不知道有个词,叫不自量力啊?我觉得用这个来形容你很贴合啊。”风如棠眯眼笑着。 仇璞玥慢慢抬起了头。 风如棠眯眼愣了下。 只见她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委屈和羞愧。 仇璞玥眼中含泪,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站起身冲她鞠了一躬:“对,对不起……” 仇璞玥低头,眼泪吧啦吧啦地往下掉,抽泣着:“真,真是对不起……是我自己不自量力,我的问题。真是对不起……” 风如棠见她这模样,呆愣片刻,刚想说什么,就听她继续说道。 “我,我一会儿就和他们说,我会退赛的……求求你了,不要再骂我了。” 仇璞玥抽着鼻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声腔泛着浓浓的卑微。 秦枭看着这情形,手指微张,缓缓遮住了嘴。 他有点想笑。 不止是他,对面的尹玺晦扯了扯嘴角,似乎也有笑意,却垂眼硬压了下去。 “真,真的对不起……是我不配做您的对手,我,我现在就去退赛。”仇璞玥说着,擦着泪就要起身走。 “诶诶诶!”风如棠反应过来,本能想按住她,拦住了一时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表情有些呆愣,显然仇璞玥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秦枭没忍住笑了下。 墨寒羽轻拍下了秦枭放在桌上的手,示意他收敛一点。 秦枭眼含笑意,看了他一眼,眉眼微弯,泛着几分柔和。 墨寒羽收敛了眼帘。虽然他也有点想笑,但还是强压了下去。 “你……”风如棠张张嘴,咳嗽两声,表情恢复了过来,嗤笑道,“不愧是小孩子,连说都说不得……也难怪,毕竟就算随时退赛,也不会有任何损失——或惩罚。” 风如棠咬重了最后二字,重重看了她一眼,似乎想提醒她,让她想起她父亲的话。 但仇璞玥就像忘记了一样,只知道低头哭。 她哭的声音不大,只是用喉咙轻轻发出呜咽声。但模样太过可怜,再加上她和风如棠都是参赛者,比赛也是刚刚打过。于是这副场景落到旁人眼中便是风如棠在欺负比赛刚刚欺负过的对手。 风如棠抽了抽眼角,有些无语。 这小孩儿怎么这么爱哭? 风如棠又抬眼看向她的同伴,却发现她旁边的小孩也是低头不语,要么就是用惧怕的眼神看她。 风如棠:…… 你们倒是去个人劝劝她不要退赛啊? 风如棠暗暗咬牙,还打算说什么。 “哎呦喂,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风小姐吗?怎么在这儿欺负小孩子?” 一道娇俏的女声传来,语气格外阴阳怪气。 秦枭有些意外,看向不远处挑眉勾唇的少女。 风如棠一愣:“你——” “比赛赢得真精彩啊,这是怎么回事啊?看来是比赛没有打尽兴?”白书彤眯着眼睛笑。 “这有你什么事?”风如棠皱眉。 “没我的事啊?就是过来和您道声贺,真厉害啊,轻而易举就赢下了小几十岁的对手,真是太厉害了呢。” 白书彤说着,还鼓了鼓掌。 风如棠:…… 正哭着的仇璞玥声腔突然变了个调,像是笑了下。 第165章 退赛 “……” 白书彤话音刚落,风如棠便感到周围传来的异样眼神。 “……岁数?只不过是输了的借口而已。”风如棠冷笑道,“既然如此看重年龄的差距,怎么还会不自量力地参加这次比赛?” “对,对不起!” 仇璞玥再次开口,抽泣着冲她低下了头。 “我,我真的……太不自量力了。”仇璞玥呜呜地哭,“求求您了,不要再骂了……” 风如棠:…… 不是你这小孩怎么跟听说的不一样? 不是缚尸者吗?怎么这么一副窝囊样? “小姐……您说的确实过分了。”墨寒羽微微蹙眉,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似乎也很害怕,却强鼓勇气和她对视。 白书彤见他这样,愣了下,挑了挑眉。 风如棠被这两个搞得脸上发热,再这么说下去就像自己在以大欺小一样,扯了扯嘴角又阴阳怪气地说了两句后扭头离开了。 她刚踏出饭店门口,仇璞玥就不哭了,哽咽也戛然而止,继续低头夹菜。 墨寒羽也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白书彤见状,感觉有意思,不禁玩味笑了两下。 还未等她说什么,墨寒羽抬头微笑看着她:“多谢您今天帮忙说话了。” 白书彤一愣:“啊,不——” 白书彤顿了顿,最终呵呵笑了两下,扭头离开了。 “她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墨寒羽望着白书彤离去的背影,有些意外,“竟然没有阴阳怪气。” “确实。”想想白书彤之前的德行,秦枭表示赞同。 仇璞玥也点了点头。 尹玺晦给她递纸,让她把面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想到她之前的样子,不禁笑了下:“你方才哭的还挺惨。” 仇璞玥撇了下嘴角,擦擦眼里的泪水:“谁让她这么说话……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尹玺晦笑着摇了摇头。 仇璞玥没什么胃口,吃了几筷子就放了下来,神色有些萎靡。 尹玺晦见状,在吃完后又点了些吃的打包带走了,防止晚上她饿。 秦枭和他们一同回到住所,看到坐在门口垂着脑袋颓废的羽烬,不禁有些意外。 “你怎么坐在这里?”仇璞玥见了他,也是有些惊讶。 羽烬听到声音,缓缓抬头,面孔埋在了长发之中,完全看不清他的神色。 “……抱歉。” 沉默顷刻,羽烬开口道。 仇璞玥愣了下。 羽烬说着,似乎有些难堪。 “明明——” 仇璞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让他再说下去。 “没什么事。”仇璞玥笑了笑,似乎完全不把这放在心上,“今天比赛你精神不是受了伤吗?好好养伤吧。” 羽烬看着她,欲言又止。 “没事的。”仇璞玥安抚地挥了挥手,“不用放在心上,我没事,你和赤枫先休养着吧。” 说着,进了屋里,看到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的饕餮,眼角不禁抽了抽。 “……怎么了?”仇璞玥见饕餮歪眼打量自己,笑着问道。 “你说怎么了?”饕餮语气并不好,似乎有些火气,“我早就和你说了,你要早点让我上去,也不用吃那么多亏。” 饕餮说着,还嗤笑两声:“怎么?是觉得我没这个本事?” “那倒不是……”仇璞玥歉然一笑,想起自己下午的话,垂下了眼帘。 “她不想参赛了。”秦枭看了她一眼,抽了个凳子在旁边坐下。 “什么?不打了?!”饕餮挑眉。还没发作,屋外一阵旋风刮来,羽烬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把抓住仇璞玥。 “你要退赛?”羽烬的语气让仇璞玥以为他要活吞了自己。 面对羽烬凶恶的眼神,仇璞玥有些心虚:“是……是这样想过。” 羽烬面色难看,张张嘴想说什么,看着她黯然的神色,却是说不出来了。 “有什么事吗?”秦枭靠在椅子上,掀起眼皮看他。 “……”羽烬没有搭话。 “可能是像璞玥那样,有什么惩罚吧?”旁边入座的尹玺晦倒是有所猜测,笑着道。 见羽烬神色微变,仇璞玥直觉尹玺晦说对了。 “他说对了?如果我退赛……你们会有什么麻烦吗?”仇璞玥问道。 “……不。”这次轮到羽烬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过身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既然决定了就那么做吧。” 说完,身影消失在大厅。 饕餮轻佻地吹了声悠长的口哨。 “……说起来,也是。如果我退赛了,他们会有麻烦的吧?”仇璞玥叹了口气。 “所以我就说嘛,就应该——”秦枭刚准备说什么。 “你先闭嘴。”墨寒羽按住了他,都不用动脑子都知道秦枭想说什么。 墨寒羽见秦枭老实闭上了嘴,抬头看向仇璞玥:“你确定要这样吗?” “主要……我真的不想打,感觉没有意义,还总是被笑。”仇璞玥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飘忽,有些难过。 “……如果你想好了,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吧。” 墨寒羽又宽慰了她几句,拉着秦枭离开了。 秦枭有心问下午发生了什么,但看仇璞玥那样子显然不好当她面说,于是跟着墨寒羽离开后,走在路上,才缓缓开口,问了出来。 墨寒羽听到他的问题,叹了一口气,和他说了起来。 原来,和风如棠的比赛并没有像他们计划中的那样顺利,恰恰相反,风如棠改变了作战风格。第一局刚开始就用最强招式攻击,和那魔兽配合打了仇璞玥个措手不及,输的很快。 第一局如果说是碾压,第二局就是完全的捉弄了。 如老叟戏孩童一般,让仇璞玥陷于幻象,被完全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让她做出狼狈惹人发笑的模样,引得场下某些人哈哈大笑。 仇璞玥清醒过来后,意识到想自己做了什么,羞愧难容下认了输,下场时又被风如棠揪着方才的行为嘲笑,加上场下的笑声,让她羞辱地恨不得钻到地里去。 “……所以,我们聊了一天的计划,一点用都没有?”秦枭面无表情地听完后,幽幽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闭了闭眼,忍痛点了头:“看上去……是这样的。” 秦枭沉默顷刻,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长叹口气,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脸。 墨寒羽见秦枭如此,有些好笑,正巧路过一处园林,时间还早,便拉着他在园林中的小径上散步。 四周静悄悄的,两边的植被高大幽森。月色朦胧,阴影拉的很长。 “今天……你和那个故人,聊的怎么样?” 墨寒羽说这话时望着远方,没敢看他,努力做出不在意的模样,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哦,还挺好。”秦枭想到这个,面色稍缓,嘴边不自觉起了笑意。 墨寒羽余光瞄到,见这情况,看来他和那叫什么梨云聊的确实不错。 “你和她……之前认识多久啊?在一起的时间长吗?”墨寒羽微微歪头,问道。 “挺长时间了。”秦枭说起这个,也有些感慨,抬头望着月亮,眼神微动,“在一起也有十几年了吧。” “……” 在这个世界还能见到前世的故人,本应替他感到开心的……但不知为何,墨寒羽心中起了抹道不明的酸涩。 那个人比他认识枭要早的多,陪伴的时间也比他长……所以,对于枭来说,她应该是最重要的朋友吧。 应该比他重要…… 墨寒羽想到这儿,心异样感越来越重,总有股酸涩萦绕在心头。 “那——” “看样子她过的还不错。”秦枭想想今日和梦梨云的谈话,眉眼都柔和了不少,“就是有些事瞒着我。” “你怎么知道的?”墨寒羽和他坐在靠着河岸的长椅上,扭头望着他。 “看出来的。”秦枭低声笑了下,“也不知为什么,在我面前她的意图总是相当明显。” 墨寒羽见到这样的秦枭,酸涩近乎要将他淹没。 强忍下翻涌的酸胀,墨寒羽舒眉笑道:“是你洞察力强。” “她诓骗别人时也没这样。”秦枭笑着道。 墨寒羽闭了闭眼,看向泛黑的河水。 往好处想,枭现在愿意和他聊这个,很明显是不排斥自己探究他的过往……起码不排斥探究他和那个人的过往。 “她有过婚配吗?”墨寒羽决定顺杆子爬。 “没有。”秦枭摇了摇头,提起这个,微微皱眉,“她一直说没这个意向。” “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那么久啊?你邀请她一起同路吗?” “她自己非要跟的。”秦枭和他聊起这些,似乎真的很放松,“在她小时候我救了她一命,将她托养出去。结果长大了再次遇到,她和我说什么想出去闯闯,正好跟着我一起什么的……” “那你就同意了?”墨寒羽蹙眉 。 “不然能怎么办?”秦枭叹了口气,也是无奈,“本来凶她两句让她走,她说不过就一直跟着……也是倔。” 虽然听枭这么说,但眼中并无烦意,反而有些温柔。 “就没听过话……不对,也是听过一次。”秦枭轻轻倚在椅背上,轻声道,“就听过一次。” 墨寒羽望着似乎在想事的枭,只觉得心口酸涩得疼,身子都有些发麻。 突然,秦枭感到什么,掏出梦梨云给自己的炁导,传入炁接通了。 “枭,枭!”里面传来她焦急的声音。 墨寒羽听到声音,并不意外是个女子,只是觉得有些耳熟。 “怎么了?”秦枭愣了下。 “王霁要提前约你,你注意。”南宫化雪想到他们的谈话,皱了下眉头,“他应该已经让人去给你传消息了……今天你的父亲约见了他。” “什么?”秦枭皱眉,猛地站了起来。 “你的父亲想阻止王霁和你接触,但他们没有谈拢,现在王霁想趁着这两天他空闲和你约一面。”南宫化雪想到这个,头也开始疼了起来,“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回头再打探打探。” “打探就没必要,谢了。”秦枭不想让她卷进来,道了谢便挂断了通讯。 墨寒羽听他们这番交流,也是皱起了眉:“王霁……要见你?为什么?” 秦枭看了他一眼,想起这事还没和他说,但解释起来太麻烦,便摇了摇头:“没什么。” 墨寒羽皱紧了眉,想到之前听到的话。枭的故人能知道这些,明显是王霁身边的人,但没听说王霁身边有什么女人……不对。 墨寒羽瞳孔一缩,倏地看向秦枭。 秦枭正低头思索。墨寒羽张了张嘴,硬是将那惊世骇俗的想法咽了回去。 不会吧…… 墨寒羽抿了抿唇,皱起眉头。 秦枭惊讶于秦修云的行为,想去问他,但一时不知该怎么去解释自己知道这件事。 “……先回去吧。” 虽然梦梨云这么和自己说了,但一连过了几天,并没有王霁的人传来消息。秦枭想问秦修云有关他们的谈话,但秦修云一直没有主动提起,像个没事人一样。 秦枭在这段期间也不经意似的问了墨寒殇几句,并没有从他口中听到王霁有改变日期的消息,不禁有些疑惑。 他不认为这件事梦梨云会对自己撒谎。 秦枭坐在观众席,想到这几天的事,没忍住揉了揉眉心。 “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旁边的秦瑾逸注意他几天了,忍不住问道。 秦枭疲惫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 “是因为你朋友退赛?” 那天过后,仇璞玥又想了两天,还是退了赛。雨华对待参赛者还是很友好的,退了赛也能一直住在提供的住宿区,直到比赛结束。 秦枭眼神微动,想来和秦瑾逸说这些太麻烦,也完全没有必要,于是点了点头。 “害,这有什么?她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秦瑾逸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了两句。 秦枭看了他一眼,朝他扯了个笑容,没再说什么。 腿上的小蜜用它那毛绒绒的身子蹭了蹭他的手腕,秦枭看了它一眼,手指微弯,随意顺了顺毛。 “还在想吗?”墨寒羽倒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问道。 秦枭点了点头,没忍住叹了口气。 墨寒羽没说什么,将手放在他的后颈,上下顺了顺。 微凉的手指似乎能穿透皮肉,抚摸揉顺他的经络一般,让原本躁郁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秦枭闭了闭眼,轻轻靠在了椅背上。 比赛结束,墨寒殇跑来嬉皮笑脸地要和秦瑾逸一起走。墨寒羽看看他,明显也想和他一起回去。 但秦枭摇了摇头:“我一个人静静。” 墨寒羽一愣,知道他最近在烦,便没说什么,点头答应了。 下午的比赛结束,散场总是人流拥挤的时候,秦枭没什么事,也不着急,就盘腿坐在位子上,等待众人离开。 一直到场地里只剩下收拾残局的炁修时,秦枭才从发愣的状态下脱离出来,望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后知后觉地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秦枭忽然感到背后一股凉意,猛地回头,见身后上方的座位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男人一改往日的长袍,穿了身简单的便装,见秦枭看他,还冲其莞尔一笑。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王霁开口,声音温和醇厚,面上看不出一丝恶意。 “天色已晚,不如一同吃个饭吧。” 第166章 羽眠 “……所以,你想说什么?” 南宫化雪微微一笑,向来温顺的目光变得冷冽,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陛下,请您不要发怒,我们没有恶意。” 面前的女人拿出一白色小瓷瓶,放在她的面前,笑容意味深长:“我们深知您所遭受的一切,并表示十分的同情……希望您能知道,如果您愿意,我们随时可以与您合作。” 什么合作……嘴上还真是客气。 南宫化雪心中冷笑,瞥了眼桌上的瓷瓶。 先是对在王霁羽翼下苦苦挣扎的自己表示关切,在看到她对王霁有颇深的怨恨后又明示暗示着说他们可以帮助自己脱离王霁的控制,现在又拿出这个…… 南宫化雪不动声色地拿起瓷瓶,抬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这……这是——?” “这是亡丘特产的羽眠,对于经脉堵塞坏死有极好的疗效,是一味极其稀有的药材……只是要小心,如果被筋脉健全的炁修喝下,特别是那些修为较高的炁修,则会经脉寸寸断裂,筋骨侵蚀如巢,那疼痛就如万蚁噬心,最终成为一个废人。” 女人轻声说完,笑着看着她:“所以陛下一定要当心使用。” 南宫化雪眼帘微合,望着手上的瓷瓶,沉默顷刻,将其收了起来。 “那么,多谢雷霆使者了。” 南宫化雪扬起笑容,目光温和,冲她温婉一笑。 …… “你想和我说什么?” 秦枭望着面前的男人,忍不住开口。 这家伙带着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来了他自己早就订好的饭店。 酒楼中宾客喧闹,这里却是静悄悄的,并且一周的包间都没见人,只有在上菜的时候才见人来,上来下去也是相当迅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不先尝尝这儿的手艺吗?”王霁好像并不着急,笑着道。 秦枭:…… 秦枭有些无奈,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他都最烦这种有话不直说非要绕几个弯子的人了。 她喜欢这种的? 秦枭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模样确实不错,举手投足也是有优雅在的,说话时语气也相当温和…… 确实有几分姿色,但他不怎么喜欢。 秦枭不知为何,对这样的人没什么好感,也并不认为他像他表现的这样温和。 秦枭随手夹起一盘的点心,咬了一口。 原本也就是敷衍地随口一咬,没想到吃进嘴里味道还挺好。秦枭还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糕点。 王霁就看着面前的小孩眼睛一亮,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小巧玲珑的糕点塞进口中,不禁会心一笑。 不知道能不能打包…… 秦枭突然想到,能给墨寒羽他们带去尝尝。 “如果那么喜欢,等一会儿走的时候可以再要两盘带回去吃。” 王霁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着道。 秦枭手上一顿,点了点头。 “所以,小朋友。”王霁等秦枭喝完茶,将口中的糕点全部送进肚中,才开口问道,“你那个窟儡是谁给你做的?” 秦枭眼神一顿,看向他。 王霁依旧笑容盈盈,似乎并不觉得自己问了多么尖锐的问题。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窟儡,但她并不是。”秦枭看着他,回道。 “我相信你不会说谎,但凡事不是一个相信就能解决的。”王霁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扇子,展开又合上,“需要证据。” “……那你需要什么证据?”秦枭放下手中的筷子,正坐看他。 “窟儡,是缚尸者制造出的傀儡,只不过不是用木头,而是那些不满十岁的幼童。”王霁微微垂眸,望着手中茶盏的茶水,悠声道,“制作步骤略有耳闻,便是用勾魂草吊住那些孩童的性命,掏空他们的内脏,抽掉他们的筋骨,将他们的筋骨炼化重新塞回皮肉之中,由此炼成。” “在这整个过程中,要保证孩童有清晰的意识。等到炼化完,便砍掉他们的头颅将其杀掉,再用炼魂钉将头钉上去。这样一来,那些孩童的灵魂便被永远囚禁在那副躯体之中,将炼化自己的人当做主人。” 王霁缓慢说着,抬眼去看秦枭的面色,却发现他面色依旧,并没有出现害怕心虚等正常孩子听到这故事的情绪。 “你听到这些,不害怕吗?”王霁笑问道。 “倒没有。”秦枭实话实说,“只是有些意外。” 王霁:“哦?” “都将骨头心脏抽走了,还能活着吗?” 王霁笑了下:“服用勾魂草,可以让人在两天内不咽气,原本是用于危急时刻救命用的,却被那些人如此糟蹋。” 王霁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虽说大部分见到的窟儡并没有自我意识,是因为死前受到的那些折磨使他的精神崩溃,但小部分抗过了的,则可以拥有些许意识的,只是仍不能抗拒主人的命令。” “那如果“主人”死了,他的窟儡会怎么样?” “两种可能。一种是主动捏碎窟儡的灵魂,让其跟着自己一同毁灭,另一种没来得及的,那窟儡头上颈上的炼魂钉便会失去作用,释放他们的灵魂。” 秦枭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准备怎么向我证明呢?”王霁给他科普了一大堆,轻抿了口茶水,笑道,“证明你不是缚尸者?” 秦枭抿了抿唇,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有些纠结。 【喂,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啊。】 脑中传来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秦枭闭了闭眼,手指微紧,沉默顷刻后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王霁眼眸轻移,刚准备说什么,便察觉到那突如其来的森骨寒意,立刻侧头朝根源处望去,整个人像捕猎前的猛虎般,全身紧绷,目光冷冽。 见角落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穿白裙的女孩。 女孩皮肤煞白,身上有多处缝合痕迹,颈上还有道狰狞刻骨的伤痕,一看就很符合刚才王霁的描述。 王霁愣了下,忍不住看了眼秦枭,目光有些诧异。 “你好你好。” 没等王霁说话,那女孩猛地一步窜上前,站到了他的面前,朝他笑道。 王霁看着女孩脸上明媚的笑,不禁又愣了下。 秦枭见状,有些无奈,不忍直视地扶住了额头。 “……你好。” 不过王霁接受能力良好,很快消化了眼前这副景象,恢复了方才的笑容,朝女孩问好。 “你是——” “我叫倩。刚才听你说了那什么窟……什么的,哈哈好吓人啊,把内脏掏空什么的……”倩没等王霁发问,笑着和他说道,“这么说来那什么缚尸者确实该死啊。” “是这样的,所以雨华严令禁止缚尸者的存在。”王霁笑着回道,突然伸手,握住了近在咫尺的幼童手臂。 不出意料,皮肤冰冷僵硬,没有半点活人温度。 “所以,你是有自我意识的?”王霁轻轻点了点下巴,问道。 “嗯嗯。”倩点了点头,学着他们的模样坐了下来,眼神飘忽不定,打量着这间屋子,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桌上的一道点心上。 “那个……我能吃吗?”倩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王霁,问他道。 “……当然。”王霁眼神微暗,不知在想什么,打量着她。 秦枭将那盘糕点放在她面前。倩轻轻拿起,慢慢咬了口,而后惬意地眯起了眼。 “哎呀,真好吃啊,可惜我没有味觉。”倩只能感觉到点心酥脆的外皮和柔软流心的内里,尝不出那香软的甜味。 王霁看着面前的女孩将那糕点咽下,但似乎有些噎,于是给她送了杯茶水。 倩也是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笑着道声谢后喝了下去。 王霁盯着面前眼瞳灵动的幼童,无意识地点了点桌面,又看了看旁边略显紧张的枭,忽然笑了下。 “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姐姐。”倩不假思索道。 也许因为王霁这和善的模样,她对其也很是友善。 “哦?”王霁眼眸微动,看向秦枭,见秦枭没有反驳的意图,眼神微暗,垂下眼帘似乎想了什么。 “所以,需要怎么证明我不是那什么……窟什么的?”倩问道。 “不,不需要了。”王霁扬起笑容,“你已经证明完了。” 倩:? 倩不理解他的意思,看了眼秦枭。 秦枭也有些不理解,微微皱眉,看着王霁。 对上王霁的目光,秦枭明白了什么,看向倩,与她神识传音。 【回来吧。】 倩闻言,只得再次奇怪疑惑地看了王霁一眼,仿佛还不明白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证明完了,随后化作抹青烟消失了。 在倩离开后,两人又相对坐着,沉默了许久。 秦枭想着反正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低头吃着菜。王霁则坐在对面静静看着他,似乎在衡量什么。 “在我见你前,你的父亲曾来找过我,为了你的事。”王霁开口,语气平稳。 总算提起这个了。 秦枭放下筷子,看向他,没有接话。 “我能看出来,你和其他小孩不太一样。”王霁说着,轻轻点了点太阳穴,“你的眼神、遇到事情的反应,可不像一个仅有十岁的孩子。” 秦枭闻言,先是一怔,眼神微变。 “在你没有向我证明前,因为你的言行和过往,让我认为你和普通缚尸者只是有些区别。”王霁轻轻拉开扇面,漫不经心地盯着扇面细碎的纹理,慢条斯理道,“但墨寒殇向我担保,说他不认为那个女孩是窟儡,所以我才给了你这些时间。” “本来也只是想找你谈谈,但你的父亲却对此很不放心,甚至约见我单独聊了下……他愿意用性命向我担保,说你绝不是缚尸者。” 秦枭听到这,瞳眸微动,心海泛起涟漪。 虽然很感动,但是……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秦枭面色未变,正正看着他。 “没什么意思。”王霁笑笑,似乎很是漫不经心,“我也不知那山中到底有什么,不过很危险就是。人嘛……为了活下去,是可以不择手段的,特别是在一个没有任何规则约束的地方。” “这很正常,也能理解。” “但是既然出来了,那么也该想想后面的事了……”王霁散漫地摇着茶杯,“小孩子嘛,做事冲动,不明善恶。惹出事端是很正常的,但我劝你,最好把握住那个度。” “你可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闯了祸、结了仇。大人们自然不好和你这小孩计较,那么你猜,他们会把账算到谁的头上,又会去找谁呢?” 秦枭手指一顿,眼神变了。 “低调不是什么坏事。有些时候,哪怕不是自己本意,麻烦还是会自己找上门的。” 王霁微微抬眼,见状,笑了下,将茶杯放了下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能听明白。” “……这算劝告吗?” 王霁笑着,没有回答。 秦枭皱着眉头,盯着面前桌上的佳肴,眼中明暗交错,静默片刻,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 秦枭还是又点了几份他认为好吃的菜肴,去到仇璞玥居住的地方,不出意外地找到了墨寒羽。 刚一进门,还没见人,就听见饕餮那玩味的声音。 “我说了,你俩跟着我混,正好我还缺两个小弟。” 秦枭:? 秦枭进屋,见尹玺晦和仇璞玥正坐在桌子旁,无奈地看着坐在桌子上的饕餮,旁边坐在空中的羽烬和抱臂倚着墙的赤枫露出几分难以形容的表情。 独坐在桌子旁边的墨寒羽听到动静,向他看来,见到他的那一瞬间眼睛亮了。 “聊的怎么样?”墨寒羽一边说,一边打量他的神色。 秦枭神色莫名:“还可以吧。” “他有为难你吗?”墨寒羽看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凑过去问。 秦枭回想了下两人的谈话,摇了摇头。 墨寒羽松了口气:“那就好。” 秦枭见他这样,倒是笑了:“这么担心?” “当然啊。”墨寒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是不知道他的一些事。” 秦枭挑眉:“哦?” 墨寒羽刚准备和他说,那坐在桌子上的饕餮再次开了口。 “哎呀,都和你们说了,跟我混又不会亏待你们。”饕餮撇着嘴,道。 “跟着你三天饿十顿?”二楼处坐在栏杆上的穷奇讽刺道,“第四天就被当点心吞了。” “你这叫诋毁!”饕餮不服,嚷嚷叫道,“那你看我也没把她吃了啊?” 望着指着自己的俊俏男子,仇璞玥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还有她什么事啊? 面对仇璞玥一脸懵的表情,饕餮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尹玺晦轻笑一声,转目看向秦枭:“这两天很忙?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 。”秦枭矢口否认,“去到处转转而已。” “哦?”尹玺晦挑眉。 仇璞玥眼睛一亮:“那正好,我也退赛了,咱也不用整天到晚地训练了……一起玩玩怎么样?” “我是没什么意见……”墨寒羽看向秦枭。 “我也没有。”尹玺晦也点了头。 秦枭微微侧首,眼眸发直,似乎想了什么,看向两人:“那你们伪装一下吧。” 仇璞玥:“啊?” 尹玺晦一愣,便明白了秦枭的意思,笑道:“是觉得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身份确实有些。”秦枭坦然道。 仇璞玥听了,便迟疑起来:“说起来确实,这么麻烦你也不太好……” “你没关系,只要不暴露就行。”秦枭看了她一眼,转向尹玺晦,“主要是你。” 尹玺晦一怔,随后笑了出来,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了。” 第167章 玉清翎 “你居然去那里吃饭了,真让人意外。” 墨寒羽看着秦枭打包的袋子,将手上剩余的点心塞进嘴,叹道。 “又不是我自己花钱。”秦枭倒是没什么感觉,看了眼对面的仇璞玥两人,“味道还可以吗?” 尹玺晦表示肯定:“非常好,哪里买的?” “一个酒楼,位置有些偏僻。”秦枭迟疑着,艰难地回想了下那个地方,和他说了名字。 “那个地方都是些贵族子弟去的。”墨寒羽见秦枭不理解他的惊叹,解释道,“里面饭菜很贵,这一盘就要上百金币。” 秦枭:…… 秦枭想起王霁让自己随便点些打包的时候,那轻描淡写的模样,有些感慨。 这也太有钱了。 “是谁请你的吗?”仇璞玥注意到秦枭方才的言辞,问道。 “啊,是的。”秦枭说着,移开了目光。 仇璞玥见状,知道他是不想多说,便不再多问,低头继续吃着。 饕餮随手拉了一盒,尝尝味道确实不错,刚想再拿点儿,发现已经没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跟着你?” 羽烬见他们这模样,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问了出来。 “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饕餮纳闷。 羽烬:“不……我的意思是,我们能去哪里呢?” “哪儿都可以去啊,这山麓连绵无尽,汪洋无穷无际,怎么还找不到地方去了?”饕餮听了他这问题,更纳闷了。 羽烬:…… 羽烬张张嘴,面对饕餮疑惑的神色,沉默顷刻,缓缓点了点头。 “确实……” 秦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状,看了墨寒羽一眼。 墨寒羽会意,轻斜身,俯身在他耳边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除去突然加进来的饕餮,羽烬和赤枫都是仇璞玥父亲和伯父一同捉捕驯养的魔兽,原本是想尝试能否当做士兵的坐骑,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成功。 计划虽然失败,但毕竟投入了那么多的心血,于是仇父便让仇璞玥带着魔兽来参加这个比赛,就像之前说的。成功拿到名次就皆大欢喜,如果没有,不止仇璞玥会遭到责罚,羽烬赤枫两个也会因比赛上的表现而被认定为“没有任何价值”。 对于这样的魔兽,只有面临被杀掉取出魔晶,肉和魔晶都能卖个好价钱,或者直接自己炼化提升修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羽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曾看着仇家是如何将自己的同伴杀掉的,他比谁都清楚在比赛中无法证明自己的价值将会有怎样的结果,所以他一开始才会拼命地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而赤枫。仇璞玥的后娘给其喂下蛊虫,以此来要挟与他合作,让他拼命给仇璞玥使绊子,还和他保证如果计划成功,她便能保住他的命。 秦枭听完,沉默顷刻,有些感慨,冲低头黯然的仇璞玥开口就道:“这么听来,你爹和你后娘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欸?!” 后脑被人猝不及防地敲了下,秦枭“嘶——”了声,不满扭头,见墨寒羽正一脸难以形容地看着他。 就连尹玺晦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这么长时间,你也饿了吧?”尹玺晦笑着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盒糕点,推到他面前,“吃点吧。” 秦枭莫名其妙:“啊?我不饿啊。” 尹玺晦笑容不改,语气分毫未变:“给你台阶就下,多吃点不要再说话了。” 秦枭:…… 秦枭看看垂头不语的仇璞玥,又看看虽然没有吭声但满脸写着认同的墨寒羽,静默顷刻,闭上了嘴。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仇璞玥见状,无奈地笑了下。 “不是都说了吗?他不会杀了我的。”仇璞玥笑笑,看了眼羽烬,“就是他们……” “这俩跟着我不算了吗?”饕餮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好我缺两个捏脚的。” 这样的倨傲姿态,仇璞玥本以为羽烬赤枫会有所不喜,有些担心看去,却发现两者均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虽然饕餮这么说,但都能看出他玩心很大,也不知有几分认真。 秦枭不太想掺和接下来的事情,便主动离开了。墨寒羽一向紧随其后。 “今天你去见王霁了?” 穷奇说要在那里多呆一会儿,仇璞玥也不用比赛了,后续又没什么事,两人便在路上慢悠悠地走。 正走着,墨寒羽突然问道。 秦枭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眼神有些失焦,不知在想什么。 墨寒羽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想什么呢?” “……不,没什么。”秦枭矢口否认,但看他那神色仍是心不在焉。 秦枭微微垂眸,目光掠过来往的人流,眼神淡漠,还在想下午的事。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王霁,但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不止是现在。 上一世,在躲进那皇城时,他听闻那些修士什么还在追杀他,而他一是害怕当年熊耳山的一幕重演,二是不想让梦梨云再被卷进这段是非,于是主动谈起让她回家。 他本以为他们分开就会相安无事,但没想到,那些修士打探不到他的消息,就去找梦梨云的麻烦。 ……如果不是他,梦梨云的养父母就不会死,最后……她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秦枭想起当时别离,梦梨云看自己的眼神,心脏一阵痉挛似的疼痛。 ……他还是有愧的。 秦枭闭了闭眼,轻叹了口气。 王霁说的也没错,现在他又没有那种绝对压倒性的实力,还是不要给秦修云惹事的好。 正在秦枭胡思乱想时,兜里的炁导忽然发出动静,拿出一看,发现还是梦梨云给他的那一个。 “怎么了?” 秦枭将那小巧玲珑的炁导贴近耳边,这样就没人听清他们的对话了。 “枭,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在这儿见到青衣了,你在哪儿见到的?他现在叫什么名字?”南宫化雪坐在桌子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刚收到手中的瓷瓶,眼中光暗交错,微微垂下的发丝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花无间。你找他干什么?”秦枭毫不犹豫就把青衣卖了,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问道。 “哎呀,没什么大事。”南宫化雪笑笑,“今天收了点礼物,想让他帮我看一下。” “什么?”秦枭直觉其中有事情。 “说是什么羽眠。”南宫化雪也没隐瞒,说了出来,“说的很邪乎,好像是什么能治愈受伤的筋脉,但如果是那种完整的就会被迫废掉,筋骨千疮百孔什么的……” “我也没在书上看到过,但想来她不会给我搞什么子虚乌有的东西。” “他是谁?给你这东西干什么?”秦枭听着,皱起了眉。 旁边的墨寒羽见了,有些好奇,又害怕打扰他,小声询问:“是谁?” 秦枭看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了眼四周,拉着他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树下,听梦梨云回答。 “那个人是雷霆的,说是大皇子和公主的母亲,但那雷霆皇帝也没给她名分啥的……反正就这么个人,听说以前挺厉害的。给我这东西时笑的那叫个阴险,一看就一肚子坏水。” 南宫化雪想起之前那副嘴脸,不禁撇了撇嘴。 “还说什么了解我的苦衷……这一听就知道针芒对准的谁啊。” 秦枭听了这话,沉下眉来:“那你现在想怎么做?” “先搞清楚这东西是什么吧。”南宫化雪将手中的瓷瓶转了个圈。 “如果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呢?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南宫化雪一愣,“青衣要就给他了,不然我就自己放起来了。她说这东西挺稀有,应该还有点用。” “再者说,我还有个事要确认一下。”南宫化雪想到什么,眼神一暗。 “什么事?” “白家前两天向我投诚了。”南宫化雪说起这个,语气沉了下去,“说什么愿意跟随我的指示,为我肝脑涂地什么……” 南宫化雪说着,眉间泛起股燥气:“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说这些……” “白家……白书衡吗?“ “是他长辈。”南宫化雪叹了口气,“白家你有了解过吗?” 秦枭实话实说:“没有。”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主要是他家最近风头太盛,先是赢了徐青云,又在这个魔月上大放光彩……说起来白书衡这小孩也是天赋异禀,能撑得起这个排场。” “在这个时候和我说什么会全力拥护支持皇室……让我很为难啊。”南宫化雪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所以我想趁着这问问她,看看她是不是真心的。” 秦枭:“怎么看?” “……”南宫化雪对他的问题有些无奈,却还是解释道,“枭,你要知道。不管这个东西是不是像那人说的那么灵,只要是会让王霁受伤的,我都不会去做。” “先不说谈私心。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站在他的羽翼之下。如果我想真正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摆脱他的阴影。要么就自己强大起来和他划分界限,要么就招揽势力与其抗衡。那招揽的势力是要完全听属于我的,你能明白吗?” “如果我真是用下毒才摆脱掉他,我就承了雷霆一个人情,而且就算王霁败下去了,那之后呢?权力失衡,我能得到多少人心?中间又有雷霆参与搅和,后面又该怎么办呢?” “最差的结果就是我依旧当这个傀儡皇帝,只不过这次后面操纵的不是雨华的某个世家,而是雷霆这个外国。” “所以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我都不应该听从雷霆的建议。”南宫化雪咬了咬指甲,眉头纠结地绞在一起,“而且谁知道这是不是个陷阱,万一她有什么阴谋呢?” 秦枭:…… 秦枭默不出声地听完她说的这一长段,神色复杂。 “所以,你是想用这个事情去问问白家地看法,以此来判断他们都投诚是否真心吗?” “判断只能占一部分吧。”南宫化雪思索片刻,“毕竟这种东西稍微一想就能知道,她也不蠢,有很大可能听出我在试探。虽说王霁现在死了对他们是个好消息……但我也不清楚她会不会选择放长线钓大鱼,不能完全说明她是真心向着我的。” 秦枭听此,闭了闭眼:“我去找找青衣,你就按照你所想的去做吧。” “嗯嗯。” 秦枭挂断了通讯,转目看见墨寒羽正关心且好奇地看着他。 秦枭:“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墨寒羽瞥眉,“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秦枭将炁导揣进兜里,摇了摇头,“走吧。” 墨寒羽见状,眉头皱的更深了。 秦枭有事瞒着他。 虽然知道是和自己无关的事,但他的隐藏还是让墨寒羽不爽。 自从梦梨云出现后,秦枭就开始对他有了隐藏,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突然淡开来……又或者,是因为有了更亲密的人的出现,秦枭开始对他冷淡起来。 思此,墨寒羽抿了抿唇,目光晦暗不明。 秦枭走了两步,发现墨寒羽没有跟上来,疑惑回头。 墨寒羽:“……为什么不和我说?” 秦枭对上他的眼神,顿了下:“没有必要。” “但我想知道。”墨寒羽坚持,眼睛直直盯着他看。 秦枭看着他,静默顷刻,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执着?” “在你眼里,她是不是比我重要?”墨寒羽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她是你上辈子的朋友,和你在一起了十几年,应当比我更了解你,你和她关系理应比我更好,所以……” 墨寒羽说到此处,却突然说不下去了,面色难看,显出几分狼狈。 “所以——” “你和她不一样。”秦枭倏然靠近,轻轻伸手抚在他白皙冰冷的后颈,似是安抚一般,“放轻松。” 墨寒羽眼神复杂,闭了闭眼,按耐下心中的焦躁不安,声音放轻:“我只是这些天,看你一直在忙,却什么也不和我说……就有点不安。” 秦枭静静看着他,目光平稳温和,耐心地和他解释:“因为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其实这些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所以感觉没必要和你说。” “我们?”墨寒羽敏感地抓住了这个词,“这些事和你也没关系?” “按道理来说,是的。”秦枭点了点头,“除了王霁那事。” 墨寒羽突然捂住他的嘴,看了看四周:“换个地方说话吧。” …… “所以,阁下在这里和我说了这么半天,到底什么意思?” 王霁半躺在软椅,掀起眼皮打量对面正坐的女人,眸中暗藏冷意。 “我想向您证明,我们并无恶意。”对面的女人再次扬起她那碍眼的笑,对他道,“尽管看上去那小皇帝对你万分放心、百依百顺……但你就不怀疑,她真的对你没有杀心吗?” 王霁轻摇茶盏,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所以呢?” “我们可以打个赌。”女人眼中闪着精光,“我已将羽眠送到皇帝手里,您且看她后面会如何做便是。” 王霁笑了笑,终于坐直了身子,缓缓看向对面的人。 这一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于心中升起,杀意如同密布的蛛网般降临于周身,似乎只要稍有动作,就会被眼前的男人生生撕碎。 玉清翎额间流下一滴冷汗。 真不愧是以一己之力压下雨华动乱的男人,今天算是见到了。 玉清翎眸色微闪。 在来雨华前,他们做了很多调查,知道这人喜怒无常疑心又重,看他种种做法,似乎对雨华皇帝有些意思,但以他们这畸形的关系,其中定然生出许多龌龊,于是决定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就是要让他们打起来,哪怕没有分出胜负,没有斗个你死我活,只要让他们撕破脸,他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说到底他们也没做什么,最多也只算推了一把。 思至此,玉清翎再次笑道:“如果我们对您有恶意,完全可以不将此告知——虽说就算不说,以你的实力也是完全可以察觉到的。” “您对皇帝的一番苦心,我们都放在眼里。再者,将羽眠呈给皇帝时我也已将正副作用全部告知。”玉清翎垂下眼,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冰冷的气息,颔首轻道。 王霁静静盯着她。目光犹如吐芯的毒蛇,森冷的气息缠绕于那看似白皙柔嫩的脖颈。不知是否错觉,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如此,那还多谢费心了。” 顷刻,王霁轻笑一声,气氛迅速回暖,似乎刚才的冷冽只是个错觉。 第168章 蛊 秦枭被墨寒羽拉到园林的一处河岸。河道两边铺着草坪,周围没有人,只听得见草丛若隐若现的虫鸣和流水潺潺声。 尽管此时已经入秋,但草中还是藏着不少虫豸,不过这些对在深山几年的墨寒羽秦枭来说算不得什么。两人就这么坐着,一直聊到了弦月高升。 “……这么说来,情况确实很复杂。”墨寒羽揉了揉太阳穴,面色隐隐痛苦。 他想的竟然是真的。 墨寒羽眼睫微颤,脑中还在整理自己接收到的信息。 枭前世的好友……竟然真的是当今皇帝。 而且他们说的事…… 墨寒羽突然迟疑起来。 这种事真的可以随便告诉他的吗? “……枭,这些你不能告诉别人。”墨寒羽认真道。他都不敢想这事要是说出去,得有多少人把秦枭当成疯子,又能引来多少杀身之祸。 “我知道啊,一开始我也没想和你说。”秦枭不解地看着他,“这不是你一直要问吗?” 墨寒羽:…… 墨寒羽闭了闭眼。 说的真好,他竟无法反驳。 “你说那些雷霆的人是想做什么?梨云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尹玺晦他兄弟的母亲吧?”秦枭见他不说话,轻轻躺在草地上,望着天边的明月,自顾自问道。 “嗯。”墨寒羽稍加思索,点了点头,“她叫玉清翎,曾经担任将军将领,现在做的好像是御前侍卫。” 秦枭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墨寒羽倒是想到什么,猛地看向他:“你刚才说,她喜欢王霁?” 虽然墨寒羽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但秦枭还是明白他指的是谁,点了点头。 “她说是有点意思,怎么了?” 墨寒羽怔怔看着一脸疑惑的秦枭,张了张嘴:“因为,我之前看……感觉她对你应该挺重要的,她有了心怡的人,你没什么感觉吗?” “感觉?”秦枭一愣,思索了下,”倒是有点。” “什么感觉?” “嗯……怎么说。”秦枭微微皱眉,“有些意外吧,毕竟之前那么长时间也没见她看上什么人。” “不是这种感觉。”墨寒羽只觉嗓中干涸,喉口发紧,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就是……你不会失落吗?” “失落?为什么?”秦枭这一次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就是……陪伴了你那么久的人,突然有了更重要、更喜欢的对象,你不会觉得空落落的吗?” 秦枭:“不会啊。她有自己喜欢的人,不是挺好的吗?——虽然我不太喜欢,但她喜欢就行。” 墨寒羽看着秦枭这番无所谓的样子,想到他方才说的前世,眸色微深。 “对你来说,她是你什么人啊?”墨寒羽转身正对他,面上写满了好奇,“你之前和我说是什么故人,但听你方才那故事,又不是那种一面之缘萍水相逢的。” 虽说墨寒羽没见过故事中的另一个主人翁,但能从秦枭的话中隐隐察觉到,她应当是喜欢枭的,不是那种兄妹什么的亲情,而是恋人之间的喜爱。 只是……不知道秦枭是怎么想的。 看他这情况,是把她当妹妹了吗? “嗯……”秦枭听了他这话,侧头认真思索了番,突然笑了下,“我娘也问过这个问题啊。” 墨寒羽:? 墨寒羽:“你,你娘?” 墨寒羽愣愣看着他,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啊。我一岁时候吧,我娘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秦枭回想起曾经。自从他第一次当着秦修云和他娘面说了话,他娘就时不时地挑逗他,想让他多说一点。 秦枭看着拿着婴儿玩具不停在他眼前晃的女人,很是无奈。大部分都很配合,除了有些时候真的不想理,就扭过头装睡,女人也就安静下来。 在女人睡觉的时候,秦枭会睁眼打量她。也许是因为前世的经历,他对这一世的父母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在他所谓的爹娘聊有关他的事时。他就静静看着,没什么反应。 他能感觉到这一世的母亲和上一世截然不同,但在秦修云和他娘向他招手给他什么玩具时,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因为他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做出什么反应才能让他们开心。 他还记得,襁褓之时。女人经常低眉凑近,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还会轻柔地捏着他未长开的手掌,水亮的眼眸满是柔意。 那柔软的目光宛如两束烈火,烧的秦枭生疼。 秉承着多做多错,少做找错。秦枭并没有主动说过话,只会在女人挑逗自己时顺从地说出她想听的话。 直到有一天,秦修云在临走前嘱咐他娘不要忘了某件事情,但她却在秦修云走之后忘的一干二净,抱着秦枭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嗯……修云说让我做件事来着,是什么事呢……”女人歪着脑袋,嘴唇无意识地撅起,很是苦恼。 秦枭看她如此,没忍住跟她说了。 “哦哦,对,就是这个……诶?!” 女人点点头,欣喜还没开始,便被如潮水涌来的惊吓覆盖。她惊异地看着秦枭。秦枭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不知怎么弥补,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她,没敢再说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女人眨眨眼,试探地问道,“再说一遍?” 秦枭眨眨眼,刚想装睡,就听女人道。 “不要装睡,我发现好几次了。”女人单边瞥眉,质疑地眯起眼来。 秦枭听此,无奈地叹了口气,想狡辩:“不是装睡。” 女人:…… 秦枭说完,又看女人那面色,显然是再次受到了惊吓,这才恍惚自己被诈了。 秦枭:…… 总而言之,就是纯属意外。秦枭见她这样,也没想瞒的意思,就把自己有记忆的事和她说了。 谁想他娘听完后思索半天,突然目光一厉问他:“所以你之前几个月不说话是在逗我和修云玩?” 秦枭:…… 不倒也没这个意思。 秦枭又和她解释了通,没想到她认真听完后笑了出来。 “你别那么紧张,我就是逗逗你。” 秦枭:…… 秦枭有些不想和她说话了。 女人知道后,并没有告诉秦修云,而是和他说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让他不要和秦修云讲。 秦枭不知原因,也没反对,点了点头。 女人见他如此,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从那以后,女人便时不时地和他聊天,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比如上一世多大、有没有娶妻、是男是女等等。 秦枭老实回答后,她又对他的前世起了兴趣,让他讲给她听。 秦枭能感觉到她自从知道了自己前世有四十多岁,这一世还带着记忆后的一段时间看他的眼神有些变了,变得复杂,那段时间里的话语也是充满了试探。 但似乎他的回答让她很满意,渐渐的眼神又变回了曾经的模样。 而她听了他前世的事情后,面色有些古怪,迟疑地盯着他,也像今日的墨寒羽一样,试探地问他对梦梨云是什么感觉。 秦枭当时也和现在一样,感觉莫名其妙,却还是老实回答了她。 但听了他的回答后,她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痛苦,眼睛带上了浓浓的怜悯,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是吗,那……还好,哈哈。”她干笑着,强忍什么扭过了头。 秦枭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墨寒羽听了秦枭说的,更加好奇了。 “就是……” 不知是否错觉,秦枭的话语好像慢了很多。 “——女儿啊。” 秦枭眼都不眨,说道。 墨寒羽:…… 他有些理解秦枭母亲的心情了。 太可怜了…… 墨寒羽眉头抽搐,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目光,对那未曾谋面的人突然生了怜悯,眼中隐隐痛苦。 如果说妹妹还有点可能…… 墨寒羽没忍住闭了闭眼。 “?你为什么也是这表情?”秦枭更加莫名其妙了。 墨寒羽:“……没,没什么。就是好奇,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什么为什么?”秦枭不明白他怎么有这么多为什么,“我见她时她就那么大一点儿,脏兮兮的,看着可怜就带在身边了。结果发现她在我身边会被连带,正好她想找个家,我就把她托付给人家了。” “小时候挺文静的,谁知道长大了那么没轻没重。”秦枭想到从前,还有些头疼,“早就和她说了跟在我身边没什么好的,还那么犟……最后她养父母还因为我才——” 秦枭说到这里,神色阴霾,眼中隐隐戾气:“是我当时没有做好。早点斩草除根的话,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了。” “你当时也是没有想到嘛。”墨寒羽见状,安慰道,“你本来也是遵从你师父他们的教导,也没主动惹过事……是他们的问题。” “不。”秦枭却摇了摇头,这么道,“不管是不是他们的问题,会受到伤害的是我和我身边的人。那么我就应该想尽办法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而不是等到事情发生了后才后埋怨指责那些人,因为这样并不会让他们有任何损伤。” 墨寒羽望着秦枭藏有戾气的眼眸,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一世的他和故事里枭做法差距那么大。 在故事里,他只是态度冷淡,做起事还是较为温和的,对于那些人祸也是能避就避,态度甚至能称得上软弱,只有把他逼到绝路才会赶尽杀绝。 但在山里,无论是训练时的9和11,还是后面山中遇到的袭击者及同伴,他都用近乎冷血的态度将其全部抹杀。 ……是因为她吧? 墨寒羽眸光微闪,注视着他。 秦枭扭过头,望着河面,声音冰冷:“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嗯。” 墨寒羽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说着。 “我相信你。” …… “阿嚏,啊——阿嚏!” 正坐在软床上的南宫化雪突然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眼睛不离开手上的光屏,小声嘟囔着:“一想、二骂……谁在背后骂我?” “花无间,花无间……”南宫化雪翻看着底下人呈上来的资料,眯起了眼。 看着屏上风姿绰约的少年,南宫化雪面色复杂。 这气质,这脸上那充满嘲讽的笑,基本就能确定是他。 想到之前青衣的态度,南宫化雪为难地揉了揉脸。 她真的有必要找他吗? 想到他那张嘴,她真的很纠结。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既然都问枭了她也不好意思收回去,只能后面再看—— 南宫化雪思维突然一滞,本能熄灭了光屏。几乎同一时间,房间暗了下来,亮着的灯照不出一缕影子——或者说,周围遍地都是阴影。 彻骨的寒意随之而来。 背后微凉,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还未扭头,便被身后的阴影搂入怀中。与此同时,墙上地上的阴影迅速褪去,汇集于身后那冰冷的气息中。 “陛下,在看什么?” 清冷的吐息在喷洒在她的耳边,南宫化雪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有些痒意,挠了挠耳朵。 身后的人没有立刻听到她的回答,似乎有些不悦,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 “……在看大赛名单。”南宫化雪无奈道,注入炁。光屏再次亮起,屏上赫然展现的是大赛晋级名单。 “听说前两天咱之前见到的那个小姑娘被雷霆那边给骂退赛了。”南宫化雪似乎对此很是好奇,问道。 “显而易见的激将法,只是没成功罢了。”男人听她说这个,无趣回道,又不满地捏住了她的脸颊,“陛下今日去了哪里?” 南宫化雪眼眸微动:“出去转了转,怎么了?” “去见了什么人吗?” “见的人还挺多的。”南宫化雪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眨了眨眼,“你怎么了?” 王霁垂眸,眸色愈发深邃,目光紧紧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一样。 被看的久了,也有些不自在。南宫化雪刚想干笑转过头,倏然眼眸一定,目光乍然犀利,面色变了。 “你今天去哪儿了?在忙什么?” 尽管气息只变了短短一瞬,却还是被王霁察觉到了。望着面色如常的皇帝,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 王霁也确实笑了出来:“见了几个不重要的人。” “是吗?”南宫化雪不经意似的伸手,穿过他垂在耳边的发丝,勾指随意扯了两下,“但你之前不是说没事了吗?” “是啊。”王霁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但今日雷霆玉清翎来找我,说有关陛下的事。” “我?”南宫化雪似乎愣了下,手指将扯下来的两根发丝缠到了手上,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说了我什么?” “……陛下觉得呢?”王霁凑过来。如此近的距离,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发出的轻息。 “我怎么知道?”南宫化雪瞥眉,软下三分腰腹,想要拉开距离。 “那您猜猜?” 王霁继续凑近,似乎并不会轻言放弃。 看着自己退一分对方前进三分的架势,梦梨云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你准备让我直接仰过去吗?” 王霁一怔,这才注意到她的后背近乎斜着贴到了床面,腿弯已经叠到了一起。 “……呵。” 王霁沉默顷刻,轻笑一声,托着后背将其拉了回来。 “若陛下不躲,也不至于如此。” 南宫化雪一时不稳,抓着他的手臂差点扎进他胸膛,听到他说这话,没忍住暗地翻了个白眼。 今晚的王霁比以前还要黏人,非要搂着她过夜。 南宫化雪对抱着一起睡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之前也那么睡过,但今天不是很行。 于是她推开他,笑着推脱了好一番,才将他送走。 虽然王霁临走前的目光很是耐人寻味,但南宫化雪没心情细想。确认其走后,迅速从床边的暗格中掏出一小瓶封闭的琉璃容器,张开手掌,只见那方才从王霁头上扯下来的头发正诡异地扭动着,好像有些自我意识一般。 蛊虫…… 南宫化雪隔着瓶子,看着在里面扭动的蛊虫,目光寸寸冷了下来。 这个世界,并没有蛊的概念。 又或者说,有关蛊的范围太小,导致这个世界的人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些东西,对它的了解也基本为零。 她恢复记忆前后,都没有在这里接触到、看到过有关蛊的书籍和人。 但南宫化雪是见过的,前世跟着枭的时候,也是见识过的。 ……看来她确实有必要见一下青衣了。 希望他脾气能好一点。 第169章 丝蛊 “现在的小孩都好聪明啊。” 秦枭将梦梨云给的炁导塞进右耳,倚在柔软的被褥中,和她聊着天。 “哦?怎么说?”南宫化雪半夜饿了,不好意思麻烦别人,自己起来做了碗面,正盘腿坐在床头,看着面前投影里的枭,眨眨眼问道。 秦枭姿态放松,半湿的头发搭在颈肩,浸湿了肩上的衣领,半抬眼看她。 “我不是和你说了尹玺晦,那小孩挺聪明的。”秦枭说着,将他们刚见面的经过和她说了。 南宫化雪听着,不停咂嘴感叹:“真不愧是皇室里的小孩儿,就是能说会道……话说他当时才六岁吧?” “是啊。”秦枭点了点头,似有所指,“同样五六岁,怎么差别那么大啊……” 南宫化雪听出来了:“你在内涵我?” “怎么会?”秦枭失笑,“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说。” 南宫化雪:…… “你还说人不愧是皇室的,你不也是?现在还是一点心眼儿没有。”秦枭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也委屈:“那我本来就不是那个料儿嘛。” 秦枭抬眼看她,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喉咙面露不忍,又无奈地摇头闭上了嘴。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我告诉你不要太过分啊。” 秦枭笑了下,也不再逗她:“我和青衣约好了,明日上午,还是那座茶楼见,可以吗?” 南宫化雪听他提起这个,也正色起来,点了点头:“可以。你到时候一起吗?” “我就不了。”秦枭摇了摇头,“和别人约好了。” “哦——”南宫化雪拉起了长腔,眼神意味深长,“是和那个小孩儿吧……” “那你可猜错了。”秦枭见她这副揶揄模样,也不恼,轻笑道,“是和那几个孩子一起。” “所以我就说你变了很多嘛。”南宫化雪将碗放在旁边,“从前你可不会有陪小孩玩的兴致。” “他们思想挺成熟的。”秦枭说着,没忍住又做了对比,“比你当年成熟多了。” “你说这话可真令人伤心。”虽是这么说,眼中却没半点受伤,“这就是天赋吧。” “多长点心的事。”秦枭并不这么认为,却也没在这个地方多说,“早点睡吧。” “嗯嗯,拜拜。”南宫化雪见他隐隐有些疲惫,也不再多说,挥挥手笑着和他断了通讯。 秦枭刚一挂断,便朝后一仰倒在了柔软的被褥中,闭上了眼。 “你和她什么关系啊?”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穷奇突然问道。 “……不知道。”秦枭提起这个,也有些迷茫,想了片刻,“应该算得上故人吧。” 故人? 穷奇古怪一笑。他对话时的姿态、语言,可不像只是什么故人朋友那么简单。 不过这些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穷奇垂眸,阖上眼皮。 …… “好久不见呐。” 南宫化雪端坐在软垫上,屏息凝神注视着对面姿态散漫的少年。 “好,好久不见。”南宫化雪干笑几声,点头回道。 青衣似乎对她的态度有些惊讶,稍稍挑了下眉:“怎么还是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南宫化雪:…… 这么些年,这张嘴还是这么毒。 南宫化雪闭眼,强忍下什么:“这不是那么长时间没见你紧张了吗?” “是吗?紧张到要换个身形模样?”青衣眼中露着嘲讽。 “你发现了?”南宫化雪意外,“怎么知道的?为了和身形相符,我还特地做稚嫩一点的。” “这么遮遮掩掩是要做什么?”青衣倒是语气熟稔,随口问道。 “也没做什么,想着一会儿去玩玩,伪装一下不让人发现。”南宫化雪也没瞒他的想法,想到一会儿的计划,眼中暗藏兴奋。 青衣见她这样,嗤笑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聊起了正题:“叫我是想干嘛?” “想让你看两个东西的……”南宫化雪说着,从收纳手链中拿出两件小瓶,摆在他的面前。 “这个是前不久人送的,这个是昨天我从头发上薅下来的,你看看?” 梦梨云并没有说是谁的头发。青衣却一眼看了出来。 “被下蛊的是你什么人?”青衣说着,先拿起了装有蛊虫的瓶子。 南宫化雪在扯那蛊虫时误扯了两根,也一并放进去了。黑色的发丝和那两条蛊虫混在一起,一时竟分辨不出。 但青衣精准地抽出蛊虫,将其摊在手上,看着在手上扭动几下就往皮肉里钻的蛊虫,向来淡漠的眼中多了几分嫌弃。 “……低劣的玩意儿罢了。”青衣说着,捻了捻纤细的丝虫,将其还给梦梨云,“烧了吧。” 南宫化雪听言,指尖微抬,一缕火苗突然窜起,霎那间包裹住了如发丝纤细的丝虫。蛊虫扭动着,似乎有些痛苦,但不到三秒就被烧的连灰都不剩了。 “我有个疑问。”青衣轻飘飘地扫了眼桌上的瓷瓶,“都到这里了,你也能修炼了,怎么还做那种缩骨功夫。” 面前的南宫化雪比她正常体型小了将近一圈,面上的面具也是稚嫩青涩,乍一看就是十三四岁的少女。 “那是童子功,小时候不练长大了就练不了了。”南宫化雪眨了眨眼,道,“万一我以后再想练怎么办?还不如从小就练着,以防后面想了又做不成。” 青衣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垂眸启唇,慢悠悠地说道:“丝蛊,用天山雪蚕丝做的,纤细如发,轻盈灵动。接种后会慢慢融进身上毛发,而后钻入皮肤,进到血脉之中,在体内繁殖增长,直到满布全身。” 南宫化雪一想到那个画面,不禁抖了两下,恶寒道:“这么恶心?有什么影响?” 青衣敛眉,点了点手指:“吸取体内的炁,限制修为……最后堵塞筋脉,将宿主变成一个普通人。” 南宫化雪眉头越皱越深,眸中冷芒闪烁:“这蛊怎么解?” “用那种火气足力霸道的药洗涤掉就好了。”青衣捻了捻手指,看神情似乎对这很不屑,“这蛊制作粗糙低级,虽然可以钻进血肉。但到达一定修为的炁修身上自动覆盖层薄薄的炁,就好似皮肤一样自然。” “这蛊钻不进去的。”青衣说着,嗤笑一声,“虽说这蛊练时是朝着最顶级去的,但实力不够,做出来的也不行,只能像个吸血水蛭。” 南宫化雪听了这话,稍稍放心,虽然有些担忧,但听青衣这话,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问题。 不过,这里也有蛊师吗? 南宫化雪想着,刚抬眉想继续问,便见青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被下蛊的是你什么人?”他再次问了遍。 “……”南宫化雪顿了下,“比较在乎的人。” “哦——”青衣恍然大悟似的,嘴边还带着几丝轻飘飘的戏谑,“移情别恋了。” “你——!” 南宫化雪万万没想到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虽然她早有感觉他知道那件事,但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还是出乎她的预料。 “也挺好。”青衣没有理会她的吃惊,自顾自道,“虽然不那么及时,但至少止损了。” 南宫化雪一愣。 青衣抬起手指,眼眸微动,示意她将手腕放过来。 南宫化雪不解,照做。只见青衣伸出两根手指轻按住自己腕部筋脉,片刻后松手,抽出旁边的纸巾擦了擦手指。 “你重塑过筋脉?”青衣随意问道。 南宫化雪意外:“啊……是的。” 这一世自己属性不错,但天生筋脉细弱,虽然修炼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阻碍,但天资在皇家贵族甚至世家都只能算得上中等,说破天了也只能算中等偏上,和她从小就是天骄之子的父亲完全没法比。 虽然皇帝对她有些失望,却还是给她找了听说很有经验专门为各国皇子施教的老师,让她跟着他学。但当时她没有恢复记忆,又夜夜做梦梦到那身影被吓得精神衰弱,修炼起来还疼,感觉像有无数根细针扎着自己一样。 南宫化雪从小娇气,吃不得苦,对这些修炼完全不上心,老师的教导大部分也都置若罔闻。 皇帝知道了很生气,派人监视她不让她那么松散。无奈下她只能听从老师的教导做事。但那老师却发现她的天赋比他想象的还要差,甚至算不上炁修的料。 在一番挣扎过后,那老师看着大汗淋漓狼狈不堪的她,最终叹口气摇了摇头,自愿请示离开,理由是觉得他本事不够教导不了。 就在这时候,她记忆恢复了。 虽然她也挽留了他,并告诉他自己会努力的,但失望透顶的老师怎么也不相信她的话,也不相信她的天赋,固执离开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学习前世的本领,关节脱臼是家常便饭,虽然不再那么畏惧疼痛,但能找到改变的方法还是好的,所以她在忍着痛苦修炼的同时寻找如何能让自己修炼顺利的方法。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变强早已成为她的一种执念。前世她没有这个天赋,但在这一世,这个人人都有属性,修炼也比前世容易百倍的地方,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机会。 有剑不用和无剑可用的区别她还是知道的。 前世她曾几次拜托枭帮她引气入体,都以失败告终,而在这里她无需那苛刻的天赋要求就能修炼,只是需要忍受修炼时一点小小的苦痛。两者相较肯定还是现世更好一些。 最后她找到了一本秘籍,上面有重塑筋骨的方法,也阐明了利害,虽说上面写的吓人,比如什么破坏时犹如万刀割肉、巨石碎骨,重塑犹如万蚁噬身……巴拉巴拉。 她选择性忽略掉那些吓人的描述,只问那神秘而知万物的国师方法可不可行。国师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在知道她的打算后还准备帮她一把。 她有些不解,问及原由。他只笑着回说“每个人都有让自己变强的权利。” 南宫化雪不是很能明白这算什么理由,但知道他不会做什么手脚,毕竟自己爹还活着他就算作死也不会这么作。 重塑筋骨确实难受,不仅疼得她恨生恨死还全身瘙痒难耐,疼过去好几次都被痒醒,到后面更是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重塑筋骨是像伤口愈合那样,不同的是在把你的筋脉全部毁掉后会立即让其在几个时辰内愈合完成。但其好坏则像抽奖一样完全不受人控制。 南宫化雪前前后后足足重塑了八次才堪堪满意,如今她的筋脉宽阔炁息充盈,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重塑的次数太多,脉络上有了些许裂纹。 “重塑了后怎么不养养?”青衣喝了口手边的清茶,随口似的问道。 “……害,有点忙。”南宫化雪挠了挠头。 最后一次重塑完不久皇帝就生病了,又不出几个月就驾鹤西去了,完了后又四处动荡,这让她完全找不到空闲休养啊。 后面王霁虽然帮她解决了各种问题,但一开始她并不信任他的能力,还是瞒着他玩儿了命的修炼,防止哪一天出现意外时好有能力反击。 后面王霁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她也就慢慢放下心来,但随后又害怕他哪天看自己一个不顺心要把自己噶了,于是继续偷偷修炼,一路提升,根本没时间关心自己筋脉的蕴养问题。 当一切都平定后,她才有所休息,缓下气来。 青衣盯着她,不知想了些什么,嗤笑一声,从怀中扔给她一小瓶药丸:“一天一粒,吃一个月。” “这是干什么的?”南宫化雪好奇地摇了摇,听里面药丸的碰撞声,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不会是蛊虫吧?” “当然——”青衣开口想说什么,话到一半止住了,眼眸轻转,“是的,还是用那种白色肉虫做的,每一粒都有。” 说着,轻笑一声。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能感觉他在骗自己,却又不敢确定,哪怕其中只有一成的可能……一想到这个可能是真的,面上不受控制地露出痛苦来。 青衣见状,又是一声嗤笑:“逗你玩儿的。” 南宫化雪听了,大舒口气。 青衣讽刺地摇了摇头,终于拿起桌上的另一个瓷瓶,打开来看。 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奇异的香味从瓶中飘散出来。 这香味并不像香薰香水那样浓烈明艳,反而像茶水飘发出的清香,光是闻就能令人耳目一明。 相比起南宫化雪的惊讶,青衣显得格外平静,只盛在鼻尖嗅明了味,就将其倒了一滴在两人中间的茶壶中,轻轻摇晃,那香味完全融入进去。 青衣:“喝一口。”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低头看看面前刚倒的茶,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青衣,有些迟疑。 青衣看出她的疑虑,淡淡道:“那个人没骗你,羽眠确实是那样的。” “不过也要看药量,不管什么东西过多都是不好的。” 青衣虽然这么解释,南宫化雪也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有拿起茶杯。 青衣掀起眼皮看她。双方沉默顷刻,终于叹了口气。 “这东西药效确实很强,这一杯筋脉无碍的炁修喝下去确实会成个废人。” 南宫化雪没吭声,盯着他看。 “但你筋脉无碍吗?”青衣反问道。 “……我知道我筋脉有些脆,但还没到堵塞坏死的地步吧?”南宫化雪想起那个女人和自己说的,慢吞吞道。 青衣闭了闭眼,似乎强忍着什么,刚露出一点不耐,睁眼就看到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行了吧?” 南宫化雪还特地翻杯证明一滴不剩。 青衣面色稍缓:“感受一下。” 听言,又巡查了下全身,惊讶地发现筋脉在迅速愈合。那露出无数道细密裂缝的脉络一改先前模样,变得光滑无比。 “这……”南宫化雪微怔,试着将炁运转一周,发现自己运转的速度变快,吸入也顺畅了许多。 “说了,这东西不错。”青衣看她那样子,知道她感觉到了,“但太烈,再多一滴。你的筋脉就会被撑爆。” 话音未落,南宫化雪便感到体内的炁汹涌起来,一波一波冲击着筋脉,如惊涛拍打海岸一般,势必要冲破壁垒。 南宫化雪连忙盘腿坐好,闭眼疏导起来,足足疏导了两个小时,才再次睁开眼来。 望着手心,南宫化雪只觉得体内充盈的炁仿佛要溢出来,自己的修为又提了一阶。 “……这玩意儿这么好使?”南宫化雪蹙眉,“为什么没听说过?” “因为材料昂贵、制作麻烦。”在旁边静坐着的青衣睁眼,瞥了她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南宫化雪:…… 所以直接不说了是吗? 南宫化雪虽然无语,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撇了撇嘴。 青衣没什么反应,见她似乎没什么事了,刚想起身,又想到什么,坐了回去:“知道慧和子吗?” “一剂魔药草,怎么了?”南宫化雪不解。 “有这东西吗?“青衣问她。 慧和子是生长在雨华魔荣山谷中的一种稀贵草药,长的偏僻,在满是魔兽的沼泽中。长的很有辨识度,果实在细长的叶片顶端,形状好似大脑,有开窍明目、增强精神的作用。 魔荣山谷险恶,市面近乎见不到这长在其深处的草药。 “有啊。”南宫化雪回忆了下,点了点头。 “给几株。” “行啊。” 反正放国库里也是落灰。 第170章 黑袍人 “飞镖?”仇璞玥半是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摊面,又回过头问秦枭。 虽然仇璞玥他们说要出来玩,但秦枭也不知道落云有什么好玩的,就带着他们把云市又逛了遍。 在此期间,那个秦枭他们曾经玩过的飞镖摊位也带着仇尹二人去了,出于好奇皆试了试。尹玺晦不出意外地正中红心,只有两柄有所偏差,跑到了二道。仇璞玥只能保证飞镖落到盘上。 几人在云市游玩了一上午,临到午后下起了薄薄细雨,便在河边租了条船在河上飘着,望着雨幕中的景象。 雨有越下越大的倾向,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虽说对于在山里经历过晴风雨雪的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在谈论一番后还是决定先撤,等天气好了再玩。 墨寒羽买了把大伞,伞中足够容纳两人,和秦枭打着一把伞。 秦枭不想这么早回去,本想让墨寒羽一个人先走,但墨寒羽坚持要陪着他,说了两句也就依着他去了。 落云道路宽阔,路上行人匆匆,鲜少有像两人这般不紧不慢散步的人。 秦枭并没有准确的目的地,走到哪儿算哪儿,经过一个路口,不经意间看到路口的指示牌标有雕塑的记号,看上去像是有纪念意义,经过简单的思考后便准备和墨寒羽过去看看。 “那上面写的什么?”秦枭只看得懂记号,不认识字,同墨寒羽说完便问道。 “……写的缨帝雕像。”墨寒羽回头看了眼路牌上的字,眼中有金色闪过。 听到这个名称,秦枭顿了下,想到梦梨云和自己说的那些传说,漆黑的瞳孔深处有了细微变化。 但他面色不改,点了点头。 雨华开国皇帝的雕像建造在一处宽阔的广场上,雕像用上好的白玉雕刻,细腻如脂,栩栩如生,特别是那双眼睛,包含着无尽的笑意。 雕刻的女人下巴微抬,眼睛向下,以睥睨的姿态俯视众生,似乎在打量每一个抬头看她的人。 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雨水落在她的头顶,顺着光滑白皙的玉石下滑,缓缓流入那波光潋滟的眼眸,宛如泪水般从眼角滑落。 墨寒羽抬头,神色有些怔愣,呆呆地望着这巨大的雕像。 秦枭不知什么时候收回了目光,转目看着他,没有开口将他神游天外的神识拉回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盯着他蔚蓝发怔的眼眸。 南宫红缨…… 墨寒羽脑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个名字,望着雕像的眼睛,恍惚间仿佛在与其对视。 看到这个雕像,脑中突然有些混乱,大片杂乱模糊的记忆涌入脑中,但仔细回忆时,又是混乱一片,像是被片浓雾迷住了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知发了多长时间的呆,直到雨滴落到眉心,墨寒羽才恍惚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松开了伞柄,雨伞掉落在地,旁边秦枭的肩头已经湿完。 墨寒羽连忙捡起伞,轻拍着秦枭的肩膀,想将上面的湿痕擦去。 “不好意思,走神了。”墨寒羽干笑两声,转目对上秦枭的目光,顿住了。 那双眼睛深邃幽暗,宛如黝黑无尽的深渊。 仅仅一瞬,秦枭便敛下眸光,转移了视线:“认识吗?” “……感觉很熟悉。”墨寒羽实话实说,“但想不起来。” 说罢,打量着秦枭的神色,想从他面上看出些端倪,却发现其面色平淡,完全看不出异样。 秦枭点了点头,抬头望了眼雕像,没说什么,注意到旁边有个裹着黑袍的人。面前摆着桌子,桌子上蒙着黑漆漆的绒布,静静坐在雨中。 墨寒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黑衣人,皱了下眉。 不知为何,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黑袍人感觉到目光,微微抬首,看向这边。 墨寒羽眉头皱的更深了。 在雨幕的遮掩下,他看不清那人藏在阴影中的面孔。 秦枭有些疑惑他的反应,却也没问什么。他只觉得那人有些古怪,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虽然墨寒羽有所异样,但也没打算主动招惹,逛了一圈看的差不多,准备要回去时,被人叫住了。 “两位,算命吗?” 喑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听不出是男是女,两人止住了步伐。 “怎么算?” 秦枭朝那边看去。 闻言,那人发出古怪的轻笑:“抽支签吧。” 秦枭站在桌前,定定看着他。锋利的眼神并没有让面前人有任何不适,反而就像感觉不到一样。 大雨滂沱,绒布却没沾染半点湿泞。戴着手套的手拿着一桶竹签,上面刻着青色的字。 那人又晃了晃竹筒,里面的签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秦枭看了看,没有动作,也没说话。 “算的准吗?”墨寒羽面色有些不好,但能听出他在极力忍着不适,声音轻柔地问道。 “不准不要钱。”那人呵呵一笑,见他们没说话,轻轻放下竹筒,往后微靠。 “我还是有些本事的。”黑袍人抬头。秦枭两人却依旧看不见他的样貌,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团糊在帽子下方,仿佛源源不断冒出的黑烟。 “看你们不信,那就简单算算。”黑袍人说着,摆了摆头,伸手一掐,“你们……两个很有缘啊。” 墨寒羽听此,手指一紧,略有紧张地看了秦枭一眼,却见他没什么反应。 “你,姓秦,名枭。”黑袍人手指一指,冲秦枭道,“家里五口人,兄弟两个,妹妹一个。” “而你……”说到一半,又指向墨寒羽,“姓墨名寒羽,家里三口人,上有个哥哥。我说的对与不对?” 墨寒羽听这,愣了下,随即反应道:“但这些消息又不是什么秘密,稍有打听就会知道。” “你想干什么?”秦枭直接问了出来。这人刚才搭话,现在又不提和钱有关的东西,应该不是为了钱,那他在这里叫住他们是为了什么?还和他们说这些…… 秦枭想着,眼眸逐渐深邃。 “只是打个招呼嘛。”黑袍人打个哈哈,声音泛着笑意,“如果我算的准,你们不就会把我介绍给朋友。一来二去我生意不就火了吗?” 虽然这样说的过去…… 墨寒羽想着,突然凝目,盯着他,眉头越皱越深。 看不出来。 什么都看不出来。 墨寒羽惊异,心间猛地一凉。面前人的任何信息,不管是名字、身份、或是目的,他统统看不出来。 偏偏面前人像是察觉到般,半是古怪地笑了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墨寒羽直觉他感觉到了。 秦枭点了点手臂,思索片刻抽出根竹签,双指夹住瞥了眼上面的字,皱起了眉。 这文字…… 并不是这个世界的。 手指一翻,竖在黑袍人面前,声音冰冷:“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秦枭身上溢出的淡薄杀气,黑袍人依旧不紧不慢,轻笑一声:“说了,没有恶意。” 而后,便在秦枭森冷的目光下,慢慢抽过签子,翻了翻,继续用雌雄莫辨的声线道:“看这签,近日会有所不妙啊。” 秦枭没有说话。 黑袍人继续自顾自道:“你会见到他的。” 秦枭瞳孔猛地一缩:“你什么意思?!” 黑袍人没有回答,而是转向墨寒羽,用似笑非笑的语气继续道:“不过,顺不顺利,还是要看天意啊。” 墨寒羽直觉他在说墨泽,蹙眉和他对视,没有开口,眼中尽是审视。 “近日,可要小心些。”黑袍人呵呵笑着,“这么热闹,孩子可要看仔细了,小心被拐跑啊。” 前言不搭后语,云里雾里地说了这些话后,黑袍人竟身形渐浅,缓缓消失在他们面前。 墨寒羽想要阻拦,伸手却抓了个空。那最后的虚影像缕黑烟般,模糊消散了。 “……他到底——”墨寒羽眉头紧锁,有些迷茫地看向秦枭。 秦枭也蹙着眉,显然也是疑惑不解,冲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听他说,这几日你会碰上些麻烦。” “他的话可信吗?”墨寒羽不怎么信任这么个装神弄鬼的东西。 “那就走着看吧。”秦枭微微抬颚,漆黑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光,“他到底为什么主动招惹我们,又有什么目的……” …… “陛下,这次唤老身来,不知所为何事?” 华贵寂静的皇宫,白曦蕊坐在一侧软椅上,望着对面姿态慵懒的少女,不解问道。 “白家主,这次大赛,令孙表现可是极好。”南宫化雪垂着眼眸,漫不经心似的随口说道。 “陛下谬赞了,算不得出彩。先皇年轻时,那才叫——” “呵呵……”南宫化雪突然轻笑一声,若有所思,“确实出彩,都能和父亲年轻时比较了。” “臣万没有这个意思!”白曦蕊一个激灵,连忙解释道。 南宫化雪抬眼看她,知道她的真实年纪,不禁有些感慨。 算下来也有两百多岁了,如今却依旧保持着年轻的模样,皮肤柔嫩白皙,吹弹可破,犹如脂玉一般,容貌也是美艳动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左右。 白曦蕊身穿青色衣袍,外绣着白色栀子,显得格外秀丽,姿态雍容华贵,仪态万方,举手投足间尽显礼态。 “孤并无此意。”南宫化雪笑笑,“唤你来,是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何事?”白曦蕊听说遇到事情,并没有第一时间表忠心做承包,而是先询问,说罢便等着南宫化雪的回答。 “你也知道,孤虽说是雨华的皇帝,但做起事来总是有乏力,处处受制于人。”南宫化雪说着,眼中隐隐闪烁泪光,面色藏着不易发觉的不甘。 “臣之前便说过,若陛下有决心,臣定誓死跟从您的指引。”白曦蕊微微颔首,表示忠心。 南宫化雪不着痕迹地避过:“近几日,雷霆那边约见了孤,说是知道孤的难处,所以给了这个。” 南宫化雪说着,手掌轻挥,瓷瓶出现在桌面。 “这是——?” “羽眠。”南宫化雪敛下目光,“说若是让筋脉健全的人喝下……” 南宫化雪将玉清翎的话复述了遍:“——你觉得,孤要听这个意见吗?” “万万不可。”白曦蕊听了,没有丝毫犹豫,厉声道,“虽不知雷霆安的什么心。但再怎么说,这也是雨华内里的事,从古至今,也没有因内乱而引外入的事。” “陛下不要听信那奸人的话。我雨华自建国以来,和雷霆关系一直不好,现如今皇权旁落,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想帮我们?羽眠此物劲力霸道强横,使用稍有不慎确实会像她说的那样,但王霁会那么轻而易举地中计吗?” “万一雷霆再同王霁商议,做双面人来两路讨好,您要是听从他的意见,激怒了王霁,岂不是正中下怀?” “退一万步讲,就算成功了。那接下来呢?岂不是要欠他个完全没必要的人情?虽说羽眠价格高昂作工复杂,但我们白家也是出的起的。不仅如此,若您想和他抗衡,我们白家也会坚定地站在您的一边,又何必去要欠那雷霆的人情?” 白曦蕊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堆,说完才感到自己的话语有些词用的不是很妥,刚想开口找补,冷不丁对上皇帝的眼睛,不由怔住了。 南宫化雪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面上挂的温和笑意并未沁入眼底,目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审视让白曦蕊心惊。 她……是在用这件事试探她吗? 白曦蕊心中一凉,对着皇帝好看的眼眸。某一瞬间她竟在皇帝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特别是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简直和那姓王的一模一样。 “……如此说来,确实。”南宫化雪垂下眼帘,再掀起时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多谢,能为我拿下这份主意。” “陛下言重了。”白曦蕊定了定神,依旧将自己放在一个恭顺的位置,“以陛下的才能,想必早就想到了。” 南宫化雪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问起白家的情况来。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屋中两人一直聊到了雨点稀疏,犹如细丝穿过时,才堪堪停住。 送别了白曦蕊,南宫化雪转头倒在了软榻上,随手拿起旁边的金属板,十分没形象地翻看起资料来。 “原来这几年闭关了。”南宫化雪小声嘟囔,“闭关的时间还挺巧。” “陛下。”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南宫化雪不远处,微微垂首,向她汇报。 “今日国师出去见了您前几日见的那个孩子。” 南宫化雪手指一顿,微微抬眼:“如何见的?” 黑影将他看到的说了出来,说到最后有些迟疑:“那个孩子身边……好像还很有王家主的人。” 王霁? 南宫化雪挑眉,点头表示知道了:“你下去吧。” 第171章 国师 “爹?” 秦枭意外地看着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秦修云。穷奇不知道跑去哪儿玩了,整个房间只有他们两人。 “……你去见过王霁了?”秦修云神色严肃,问道。 秦枭愣了下:“是。” “他和你说了什么?”秦修云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难看。 “……没说什么。”这不是秦枭瞒他,回忆起来和王霁的见面,好像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他现在也不太清楚王霁的想法,但到目前为止就只有两个跟着自己的,也没有出手什么,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秦枭这么想着,就这么和秦修云说了。 秦修云在听完他和王霁交流的过程后面露复杂,欲言又止。 秦枭看他这样,也想起王霁和他说的。 秦修云找过王霁…… 秦枭眸色微暗,思来想去,片刻冲秦修云低声说了句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歉意,秦修云愣了下,随即轻笑一声:“无碍,你又不是故意惹事。” 虽然秦修云这么说,但秦枭回想起之前,眸色越发深邃。 “您是不放心王霁吗?”秦枭见秦修云还是眉头紧锁,问道,“我听说你去找过他,和他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无非是一些琐事。”秦修云摇了摇头,表示不值一提。 秦枭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你不必感到抱歉。”秦修云停顿片刻,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拍了拍秦枭的肩膀,“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孩子。我做这些是很正常的,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感到抱歉。” 秦枭顿了下,不敢和秦修云对视,怕被他的视线灼伤,转移了目光:“……你想见见她吗?” 秦枭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秦修云愣了下,仔细观察秦枭的神情,确定他没有什么负面情绪,才琢磨起方才的问题。 回想他和老三的对话,秦修云顿了下,看秦枭的眼神有了变化:“……是你姐姐吗?” “……是的。” 秦枭虽然和自己提过,但从未主动介绍谈论他的姐姐,想来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于是秦修云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什么。 自四年前的那一晚谈话过后,秦修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秦枭相处,用同龄人的语气总是太过生疏,但要是用对孩子的口吻同他说话,又太过别扭。 秦枭身上有很多秘密。秦修云知道,但他不想强硬地命令秦枭,让秦枭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掌握控制之下,也不想强迫秦枭说出他不想说的事。可他又实在好奇,只能一次又一次忽视,想以此来压抑那强烈的求知欲。 他在等,等秦枭主动和自己提起的那一天。 他相信他会等到的。 这一次,秦枭突然提出见面,让秦修云惊愕不已,他原本以为还要用很长时间。 惊讶之余,又有些说不出的喜悦。 “当然,……是现在吗?”秦修云应下,而后又迟疑这么随便是不是有些不好。 秦枭看出他的顾虑,淡声道:“都行,她也想见见你。” 秦修云愣了。 毫无预兆的,一缕黑烟从旁边地上升起。黑烟散去,一穿着白裙的女孩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就是枭的父亲吧?你好你好。” 倩刚一看到秦修云,立马笑容满面地走上去握住了他的手:“我叫倩,是他的姐姐。” 秦修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回握住倩的手,轻笑着点头问好:“你好。” 打完招呼,秦修云恍惚的神识才回到身体,定睛一看,心中一噔。 这女孩…… 也不怪秦修云如此,倩身上的伤痕着实引人注目,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倒吸口凉气。 “我和他单独说说话,你出去吧。”倩说着,要赶秦枭出去。 “啊?”这决定显然出乎秦枭意料,愣了下。倩趁机将他甩到门外。 “你去找那什么……墨寒羽玩去吧,去吧啊乖。”倩说着,还挥了挥小手,“啪”地一声闭紧了房门。 秦枭:…… 秦枭:……………… “……你——” 秦修云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小女孩,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望着她稚嫩的面孔,有些迟疑。 “我想和你聊聊枭以前的事。”倩没等秦修云开口,笑道。 …… 秦枭站在门口,望着紧闭的房门,顷刻无奈叹了口气,去到秦季尘秦瑾逸的屋歇脚。 “怎么过来了?”秦季尘对他的突然来访还惊讶了下,“这两天不见你人影,去哪儿玩了?” “去云市那边逛了逛。”秦枭坐在他床铺边,进来时秦季尘秦瑾逸两人正在修炼,秦季尘感觉到他的到来后便停下了。秦瑾逸不知是否太入迷完全没察觉到,还在修炼。 秦季尘伸手握住秦枭的脉搏,注入进炁探,仿佛迅猛掠过的疾风,在体内风风火火转了一圈。 “你筋脉倒是结实。”秦季尘有些意外,“你也在修炼。” “当然。”秦枭收回手,摸了摸手腕。 “你的属性是什么?”秦季尘突然想到自己对秦枭了解甚少。 “雷。”秦枭头也不抬。 “那也不错啊。”秦季尘肯定地点了点头,“过两年来我们学校吧。” 秦枭顿了下,看向他:“邪修也可以吗?” “你是邪修?”秦季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想起了秦枭觉醒时的场面,“哦……说的也是。” 秦季尘皱起眉头:“这确实有些麻烦……” “别想这么多了。”秦枭倒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秦季尘却依旧皱着眉,显然还在想这事。 “这些天,比赛怎么样?”秦枭不想让他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花费心思,主动问起他来。 “害,也就那样。”秦季尘的注意顺利被秦枭带走,摆了摆手,“也没什么黑马……” 秦季尘望着坐在床边,仔细听他说话的秦枭,恍惚才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聊过天了,顿了下便与他认真聊了起来。 “……明日若是天气好,我们去修炼场试试吧。” 最终,秦季尘邀请秦枭决斗。 “我知道你之前和你的朋友经常去郊外的训练场。这几天我也闲着,咱俩还从未交过手,怎么样?试试吗。”秦季尘笑眯眯地问道。 秦枭愣了下,有些迟疑:“可是我——” “嗯……应该没事。”秦季尘摸摸侧脸,转目想着什么,“我去问问徐君屹,他家有训练场。” “……那好吧。”秦枭便没有拒绝。 …… 细雨延绵,乌云盖顶。 白家。 望着迎面走来的白曦蕊,白玉安低着头,不敢出声。 “把书衡叫过来。”白曦蕊瞥了他一眼,无喜无怒。 白玉安连忙应下。 白曦蕊坐到庭院的摇椅上,望着弥漫的雨雾,眼中暗流翻涌。 明明顶上没有任何遮挡物,雨滴却像被透明的屏障拦住一般,迟迟没有掉落在地。 “祖母,您找我?” 白曦蕊侧首看去,朝他招了招手。 “考虑的怎么样了?”白曦蕊侧首,眼神却没有落到他的身上,而是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院池里的枯枝。 “……我拒绝这个计划,祖母。”白书衡握紧拳,似乎下定了什么巨大的决心。 “因为墨寒殇那小子?”白曦蕊嗤笑一声,瞥了他一眼,“修炼不怎么上心,倒是喜欢起男人来了。” “我——”白书衡欲言又止,唇瓣微颤,最终还是垂下了眼。 “做这个样子干什么?之前不还口口声声告诉我是真心喜欢他吗?宁肯受你爹四鞭也要求我们同意,如今你罚跪也跪了,家法受也受完了,结果告诉我他和别的男人谈上了?” 白曦蕊掀起眼皮,似乎真的觉得可笑,面上难掩讽刺:“不觉得难看吗?” “……”白书衡没有回答,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现在你还要因为墨寒殇来拒绝这次计划,怎么?脑子被他吃了?” “和他没有关系。”白书衡垂着眼,语气平缓,“只是觉得风险太大。” “哦?” “我有些不理解,祖母。”白书衡抬眼,带着轻轻的试探,“为什么您想让墨寒殇和徐君屹他们闹掰?又为什么想让柳家以为——” “墨寒殇是王霁的人,他在为王霁做事,你不明白吗?”白曦蕊加重了语气,言语隐隐透着厌恶,“墨镰他明知道,却依旧放纵他如此行事,难道说明不了墨家的立场吗?” “陛下和王霁的关系现在还并未明了,但他如此明目张胆地站队,你觉得合适吗?”白曦蕊说着,皱着眉,“徐家柳家两个不明态度,但与他走太近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事。以后陛下若有想要夺回政权的想法,我白家必会全力支持。懂了吗?” “但……现在的关系不还没有那么——” “雷霆有人在搞事。”白曦蕊想起今日皇帝说的事,神色阴沉下来,“他们想挑动雨华内部的事端来。” 白书衡听言,也是皱起了眉:“发生什么事了?” 白曦蕊将今日之事同他简略说了下:“……陛下似乎在试探白家的立场,我们需要让她安心,懂吗?” 白书衡顿了顿,轻轻点了头:“不过,祖母。若雷霆这次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挑起事端,那我们……” “先保证大赛正常运行,一切等大赛结束后再说。”白曦蕊道,“不能给别人看了热闹。” 白书衡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应是。 “你后日还有比赛,先去歇息吧。”白曦蕊挥了挥手,又想到什么,“既然你不同意这个计划,那就算了。日后你就专心比赛,别整日跟着墨寒殇瞎混。” 白书衡顿了下,还是应了下来。 …… 雷霆…… 蛊师…… 国师…… 南宫化雪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痛苦地闭上了眼。 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看着桌上写的名称,南宫化雪试图将其串联起来,连了半天也得不出个结论,烦躁下将纸揉成一团,手指一紧火焰窜出,眨眼间烧的灰都不剩。 “陛下,国师求见。” 正心烦着,听到这声禀报,南宫化雪眼神一厉,整个人气场都变得锋利起来。 “让他进来。” 看着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黑袍的国师在面前坐下,南宫化雪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刚准备发问—— “陛下是为我去见枭的事费心吗?” 雌雄莫辨的声音从袍下传出,此话一出,宫殿气氛乍然压抑万分,仿若乌云笼罩。 “啊,国师有什么想告诉孤的吗?”南宫化雪抬起眼眸,阴沉的眼睛仿佛能拧出水来。 “此次前来,只是想与陛下说清。”国师轻笑一声,“我并无恶意,陛下也不必为我劳心费神。” “哦?”南宫化雪冷笑一声,“你这么说,我怎么可能放心?” 国师叹了口气:“为何不信呢?” “你说为何?”南宫化雪提起这个就咬牙,“你都算出来了吧?知道我和他有关系,前脚我刚和他见一面你后脚就去找他,你想干什么?” “陛下不是知道了吗?我也没说什么。”国师似乎还觉得委屈,翻了翻手掌,“只是给了些忠告。” “忠告?”南宫化雪想起听到的,面色一变,“说起这个,你和他说过吧?说他会见到他的,那个他……” “你不是知道吗?”国师突然笑道,“就是那个人啊。” “怎么可能?那个人应该早在千年前就死了!”南宫化雪拍案而起,半是怒道。 国师顿了下。因为穿着黑袍,南宫化雪看不见他的神情。 “陛下为何而生气?” 这不废话吗? 南宫化雪眼神复杂,盯着他,似乎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个问题。 明明说了墨泽早在千年前就死了,按照常理来说那个叫什么墨寒羽的就是他转世。那听国师这话意思,墨泽还活着?那他怎么不去见枭?别说什么不认识的屁话,明明他们都是看灵魂的,她早就向倩打听过了。 还有,万一墨泽真的还活着,那墨寒羽怎么办? 一个拥有那么像他容貌的人,在枭身边真的是个好事吗?那孩子该如何自处? 南宫化雪心中想了很多,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冷冷看着国师。 国师却明显顿了下,有些意外:“你对枭要见到他没什么感觉吗?” 南宫化雪的神情更复杂了。 她能有什么感觉?除了为枭感到开心外还能有什么感觉?追寻了一辈子的人即将站在自己面前,想想都刺激。 南宫化雪移开了目光。 不过她还真好奇墨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之前和枭聊天,听他说的那些,墨泽明明就是死透了,怎么还会再见到呢?难不成他要复活了? 南宫化雪心里嘀咕。 不对。 南宫化雪质疑地转向国师。 他刚才怎么跟好像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一样? 这让南宫化雪立刻想起了那些山神。 “陛下既然不回答,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国师叹了口气,站了起来,“那我先行——” “你到底谁啊。”南宫化雪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眼睛一转崩溃似的捂住一只眼,迷茫地望着他,“咱俩也相处那么多年了,起码摘下你的帽子可以吗?不能只有你知道我吧?这多不公平啊。” “……” 国师沉默顷刻,突然笑了下:“陛下不要装作如此,若想看,我摘下就是了。” 这会轮到南宫化雪愣了,她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顺利妥协。 国师说罢,便伸手轻轻将帽子撩起。 南宫化雪眼都不眨,紧张的呼吸近乎停止。 从她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过他的真正面目。 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见过。 随着神秘的帽檐缓缓落下,南宫化雪的瞳孔越发缩紧。 他…… 他竟然—— 他竟然还他妈的戴了个面具?!! 南宫化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忍不住一杯茶泼上去。 耍着她玩很开心是吧?! 第172章 复活? 桌上乍然窜出一簇火苗,南宫化雪笑容狰狞,还未开口,面前的国师笑出了声。 “我这不是按陛下的意思摘下了吗?”国师声音变得清朗,犹如昆仑山顶融化的第一汩清泉,十分悦耳。 但被南宫化雪忽略了:“耍我很好玩?!” 面对怒气冲冲的南宫化雪,国师又笑了几声,听那笑声好像是发自内心地感觉有意思。 “咳咳,还好吧。” 面对南宫化雪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国师轻咳两声,掩耳盗铃似扭过了头。 南宫化雪:…… 看着面前摘下帽子的国师,南宫化雪渐渐平静,打量起戴着面具的他来。 面具狰狞诡异,仿佛黑夜隐藏在林中的野兽,可怖的獠牙在昏暗的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随着帽檐摘落,如雪般的发丝随之散开,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面具的眼睛并未遮拦,她与面具下的黑眸对视顷刻,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去去去,没事多烦烦王霁去,别给我添堵。”南宫化雪招招手,让他赶紧走。 国师又笑了两声,却是放缓了声音:“但我可没欺骗陛下。最近确实将有要事发生。” “我知道。”南宫化雪坐下来,扶着额头道,“不就是雷霆那边的事吗?” “不。”国师却摇了摇头,“是墨家。” 南宫化雪一顿,微微抬首:“什么?” “准确来说,是墨家曾经的人。”国师缓言道,“我想你应该知道,天羽城的墨家,是几百年前从雷霆搬迁而来的吧?” “那是当然。怎么?你的意思是他们还和雷霆有联系?”南宫化雪想起之前听说的那些传闻,眼眸微暗。 “并不全是。”国师说着,又重新戴上帽子,那如雪的发丝犹如有自我意识般自觉束缚在帽袋里,“墨泽死前最后一句,如有来世,定会屠戮墨家满门——这你也知道吧?” “嗯。”南宫化雪皱起了眉,“这是真的?” “当然。”国师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这句话在墨家引起轩然大波——这也是正常的。有些人认为这只是临死前的狠话,并没什么意义。而有些人则觉得预言会成真,不断寻找有关墨泽的蛛丝马迹,一旦发现,就地格杀。” 南宫化雪没有说话,等了片刻,却迟迟没有听到后果:“然后呢?” “然后墨家分成了两派。墨镰原是中立,对这两派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两边都不得罪,也不站队……但随着二儿子的降生,他的态度便逐渐有了变化。”国师说罢,又笑了下,“具体我也不太了解。” 这还不了解呐? 南宫化雪轻撇了下唇。 国师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又轻笑道:“陛下近日多查看下雷霆那群人的踪迹,会有意外之喜的。” 南宫化雪垂眼,从鼻腔发出声“嗯”来。 国师知道她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这老东西……”南宫化雪嘀咕着,“到底是谁啊?” 南宫化雪简单思考后便继续让人跟踪国师,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听他刚才说的那些,好像也没什么线索。 南宫化雪皱着眉,托着腮帮子,盯着手下的金属屏,思绪早飘到了远处。 墨镰态度发生转变是因为他的儿子,这也能理解。但他态度的转变会导致墨家派别的失衡,墨寒羽的长相肯定会引起那些极端的关注,之前听说他在训练场有遭遇刺杀,虽然被他父亲拦了下来…… 南宫化雪眉头紧锁,想不明白国师为什么会突然和她说这些,但他既然说了,那就应该是有用的。 那么代入一下,如果她是墨镰,在发现自己儿子很可能是那什么转世后依旧很喜爱,但族里却有人想要杀掉他,那她会怎么做…… 南宫化雪虚虚握着前不久玉清翎给的小瓷瓶,无意识地揉捏摆弄,出神地望着手中的物件,眼神越来越冷。 如果她是墨镰,那第一件事肯定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场,打击毁灭那些持有反对意见的人,让他们明白自己是认真的。日后若真在暗地里有什么行动也会投鼠忌器。 如果再严重一点,那些人屡教不改偏见还暗地里下毒手…… 南宫化雪眼中惊现几分杀意。 那就将那些人全部除去族籍,直接抹杀。 她肯定会保护自己儿子安全的,哪怕代价是抹杀掉同族中人。 就是不知道墨镰是不是这样想的…… 南宫化雪想着,又皱起眉,有些迟疑。 如果墨镰像自己这样行事,那国师说的所谓“曾经墨家的人”,应当是那些极端派,他们想联合雷霆的人杀掉墨寒羽? 但不是又说墨泽会出现? 总不能是复活墨泽让他实现临死前的誓言吧? 让他自杀? 南宫化雪神色复杂。 怎么想都不可能这么蠢啊。 那是墨泽自己要借着这一世的身体复活吗? 南宫化雪苦思冥想,总觉得中间缺了个重要的碎片。 正望着手上的瓶子出神,视线之外突然伸来只指节修长的手,朝瓷瓶伸来。 南宫化雪被冷不丁吓到,一个哆嗦手指一松,瓷瓶顺着倒在桌上,抬眼发现王霁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面前,连忙将瓷瓶捞回来收进储物戒中。 “陛下在想什么?这么入迷。”王霁没有拿到瓷瓶,也不气恼,轻轻一笑缓声问道。 王霁神色姿态轻松,并未从他身上看到半点阴霾,只是座位偏向暗处。半片阴影斜斜遮住半个身子,整张脸都淹没于阴影之下,看着总泛着阴森。 外面闪电掠过,殿内乍然亮了一瞬,轰鸣雷声随之而来。 “……不是什么大事。”南宫化雪不想和他说这些,见他懒懒坐在对面,想着他是不是又闲了。 看着神游天外的皇帝,王霁眼眸深邃,想到方才皇帝那杀意盎然的神情,不禁微微垂眼,遮住眸底的神色。 南宫化雪说完,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看了他一眼,麻烦地“啧”了声,起身主动钻进他的怀里:“事情办完了?” “……嗯。”垂眸望着怀中柔软温顺的女人,王霁眸色愈暗,缓缓俯身,将唇凑了上去。 南宫化雪感到腰间忽如其来的力度,似乎是为避免她逃脱。 南宫化雪顿了下,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阴沉气息,没说什么,主动轻吻上去。 蜻蜓点水般在唇上留下一吻。王霁似乎意外于她的主动,罕见愣了神。 南宫化雪看着他微怔的双眼,恶从胆边起,头脑一热没经过任何思考,双手捧着他的脸用力揉了揉。 果然很软。 望着王霁怔然的双眼,南宫化雪唇角近乎要止不住地上扬,愉悦地弯起眉眼,眼中莹光闪烁。 她想这么做很久了。 一直没找到机会。 南宫化雪忽然环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中,周身弥漫的清冷气息无孔不入,她深深吸了口气,惬意地眯上了眼。 “……陛下是在撒娇吗?” 南宫化雪突如其来的主动好像让王霁很是意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回抱住她,手中在空中滞留了近乎数十秒,才落到实处。 南宫化雪没有回答,扎在他怀里的脑袋左右转了转,脊梁猛地塌下,似乎叹了口气。 “王霁,我问你。” 南宫化雪抬起头,从他怀中钻出,于他身旁坐直了看他,眼神前所未有的冷淡。 王霁愣了下,意识到她的认真,面上神色微变,也是正色起来。 “陛下想问什么?” “我是你的谁?”南宫化雪面色清冷,看不出喜怒,“又或者说,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您当然是我的陛下啊。”王霁从善如流,没有一丝犹豫,笑容晏晏,“至于我们的关系,那必然是陛下您说的算呀。” 南宫化雪皱眉,显然很看不惯他的这态度。 王霁面对南宫化雪的沉默,自己也静默片刻,笑了起来:“这么说好像确实不是很好,那我换个说辞。” 说着,倾身向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深邃的黑眸宛如漩涡般,要紧紧吸住,将她扯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你是我心悦之人,可以吗?” 王霁说的漫不经心,眼中流露出的欲望却险些将她吞没。那藏于深处的占有欲隐约显露,犹如蟒蛇绕颈般冰冷窒息。 “这么说,陛下可满意?”王霁说着,抚摸上她小巧柔嫩的脸颊,指尖冰冷,划在她脸上,留下道道凉意。 ……他是不是体虚啊? 南宫化雪脑中突然蹦出个这么个问题来。 这不合气氛的问题出现,让自己都觉得荒谬。南宫化雪没忍住闭了闭眼,面上一瞬间流露出的无奈没有躲过王霁的眼睛。 南宫化雪想将思绪拉回正道,但这问题勾的她越发难受。 之前听养父说,手脚冰凉的人一般都是血气不足……这里她也没接触过多少人,不了解属性会不会影响人的体温,于是有些好奇。 最终她沉默片刻,在王霁幽暗的目光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不出意外的冰冷——指尖下落按住了他的脉搏。 按理来说,炁修的筋脉是不能随意给别人查看的,毕竟万一那人有什么歪念头,实施起来根本阻挡不住。 南宫化雪本以为王霁会阻止,却没想他顺从地垂下手,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动作。 于是南宫化雪顺利把住他的脉搏,并没有注入炁去查看,轻轻按压着,顿了片刻。 确实气血不足。 南宫化雪眼眸微转,试探着问他:“你知道你身体有些问题吗?” “陛下有何高见?”王霁对于她突然转移话题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眼眸一掩变换了神色,恢复到先前慵懒的模样。 “咳咳,据我观察,需要喝些汤药调理。”南宫化雪装模作样地摇了摇脑袋,眼眸灵光闪烁。 “哦?”王霁呵呵一笑,“那么,臣应该如何调理呢?” “很简单,正巧这几日我清闲的很,明日派人将煎好的汤药给你送过去。”南宫化雪狡黠一笑。 王霁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起雷霆与自己说的,眼眸一沉,不动声色地应了下来:“那么,有劳陛下费心了。” 说罢,便没有再做声。南宫化雪也没开口,气氛就那么沉了下来。 对了,她差点忘了。 南宫化雪一拍脑袋,想到了那两条蛊虫,又一把抓住王霁的手腕,探炁进去查看。 可炁刚进去,被握住的手便微不可察地抖了下,手指轻蜷,本能想要挣脱,却被其主人压着硬是忍了下来。 “陛下做什么?”王霁握住她的手腕,缓慢而坚定地将其拿开。 如此短暂的时间,那缕炁丝近乎是刚进去就被吞噬,完全来不及探查。 南宫化雪怔了下,见他反应这么大,便乖乖收起了手。 “既然要调理,当然是要仔细一点啊。”南宫化雪义正言辞,“不然这不是不负责嘛。” 王霁没有做声,扭过了头。 南宫化雪见他不愿,也就没有强迫,转而问道:“这两天你去见什么人了吗?” 王霁听她提起这个,垂眸似乎想了什么,掀起眼皮,流露出利光:“陛下知道玉清翎吗?” 知道,还见过。 南宫化雪点了点头:“知道,怎么了?” “她与臣说了些事……”王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陛下想知道吗?” “你若是想让我知道,早就说了。”南宫化雪挥开他伸来的手,扭头道。 那家伙竟然和白曦蕊说的一样,也去找了王霁。 南宫化雪微微皱眉。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但若陛下想知道,臣必然也会全盘托出。” 清冷气息扑面而来,王霁长臂一挥将她搂入怀中,暧昧地贴在脸旁,吐出的气息拂过耳廓,痒痒的。 “陛下想知道吗?” 男人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肢,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力度之大似要将她揉进骨肉,微微垂首,与她颈窝留下一点湿痕。 “如何?” “不如何。”南宫化雪扭了扭身子,想从他怀里钻出来,却被强按了回来。 “陛下没有什么要和臣说的吗?” 王霁语气如常,但浑身气场又阴沉下来。 南宫化雪无法,身子一软靠在他怀里:“那你最近小心点。” 周身危险气场一顿,似乎有些意外。 “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南宫化雪说着,拍了拍他揽在腰间的爪子。 虽然不确定王霁是不是在诈她,但玉清翎目的不纯这还是能确定的。如果王霁说的是真的,那蛊就一定来自玉清翎身边的人,又或者她自己就是。 她记得那个尹玺晦是枭的朋友,还是雷霆的人。 南宫化雪想着想着眉头皱了起来。 她得告诉枭这些事,让他提防着点。 如此想着,从王霁怀里坐了起来。这一次很顺利。 “见人的时候小心点,不要染上什么脏东西。”南宫化雪转过身,又捏了下他的脸颊,眸中染上几分笑意,“我与国师约好有事要谈,先走了。” 说着,倾身于他唇上点下一吻,摸了摸他的侧脸,起身飞快跑开了。 王霁没有动作,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神有些发怔,顷刻,缓缓伸手,点了下自己的唇瓣,眸色渐暗,似乎在回味什么。 “……倒是学聪明了。” 顷刻,讽刺一笑。 第173章 悸动 “陛下不要总拿我当挡箭牌啊。” 国师无奈地看着在他屋里随便乱翻的皇帝,说道。 南宫化雪跑出宫就直奔他的住所,现在正在他房间翻找着什么。 “别这么说嘛,除了你我也没谁可说的了。”南宫化雪头也不抬,在他收藏的种种药物中寻找,“你又不是不知道王霁那德行,多疑又敏感,还不能逆毛顺。” 南宫化雪说着,鼓起半边腮帮子,有些烦闷:“就开个大赛,又那么多事……” “陛下在找什么?”国师见她霹雳哐啷摔了一大堆,虽然没什么损坏,却还是有些心疼。 “你不是能算吗?算算看啊。”南宫化雪没好气道。 “……”国师见她心情不好,无奈叹了口气,“前几日墨镰找我。” “哦?为他小儿子的事?”南宫化雪漫不经心道。 “是啊。”国师眼睁睁看着她拿起一把价值连城的珍草,左右打量了下,就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想问他到底是不是墨泽的转世。” “你的回答呢?”南宫化雪看看手里奇形怪状的鬼草,回想了下模样,随手扔到旁边的草药堆里。 “当然是。”国师笑笑。 “哦?你这么确定?”南宫化雪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看看后放在一边,开始找第二根。 “你不是也看过他的画像吗?——你要这慧和子干什么?” “熟人要的嘛。”南宫化雪又扒拉出一株,和方才的放在一起,“那长的一模一样就能确定了?” “不然还有什么更好更有力的证据吗?”国师见无法阻拦,索性坐回软榻,半躺着看她。 似乎是因为方才摘下了帽子,国师在她面前衣着有了不同,不再像之前那样遮遮掩掩,脱下了他那身密不透风的黑袍,穿了件修身玄色衣袍,雪白银发垂落,一缕一缕撒在身上,如山间溪流般顺滑。 南宫化雪只给他留了一株,本想拿了就跑,想到什么,又给国师将房间恢复原样,才乐滋滋地离开。 “……傻人有傻福啊。”国师似是叹息,似是轻笑,摇了摇头。 南宫化雪当晚就派人把慧和子送了过去,不曾想密卫又带回封信,说是青衣给她的。 打开信封,从文字看出确实是青衣所写,有些惊讶于他秀丽的笔迹,仔细看了看,发现是张羽眠使用说明。 上面详细记载了羽眠的制作及使用方法,甚至将什么情况下用多少的量都写了出来。 信末,还和她说如果哪天想要蛊了可以找他,甚至把各个价位的钱都标清了。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面色复杂,难以形容地盯着信尾的一大串数字,沉默顷刻,烧了。 “……我知道了。” 秦枭看着对面的南宫化雪,多问了句:“怎么看着面色不太好?” “没有。”南宫化雪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就是动脑子太累了。” 秦枭:…… “习惯就好了。”秦枭摇了摇头。 “反正最近你注意点吧。”南宫化雪疲惫地闭了闭眼,“我先休息了。” “嗯。”秦枭应了声,想了想,还是冲她道了声谢,“谢谢你了。” “哎呀——”南宫化雪受不了似的挥了挥手,“这有啥的,咱俩之间客气啥?” 秦枭笑了下,看着她挂断了通讯。 “所以,他有麻烦了?”旁边床上的穷奇卷了卷尾巴,玩味道。 “你不都听到了吗?”秦枭看了他一眼,眼神平淡,“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穷奇露出不解的神情,嘴边挂着笑,“这是你们人类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枭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了。 翌日清晨,墨寒羽敲响了他的房门。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再出去转转吗?”墨寒羽坐到秦枭床前,看着还窝在被褥中的秦枭,笑着问他。 “不了。”秦枭微微抬眼,“我和我大哥约了,今天切磋。” “哦?”墨寒羽意外,“你要和你大哥切磋?体术的那种吗?” “……应该不是。”秦枭回想秦季尘的神色,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沉下头来,顿了会儿,掀起眼皮看他,“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墨寒羽愣了下,“我本想着能一起出去玩……但你不是有事吗?” “我也许可以问问我哥。”秦枭移开目光,下颚轻轻落在稍有弹性的枕头上,乌黑的发丝散落于肩,半掩住健美的肌肉轮廓。 秦枭没有穿上衣,就那么光着脊梁趴在床上,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犹如午后贪睡的猫儿。 墨寒羽一怔,还从没见过这副模样的秦枭。 望着不含一丝冰冷戾气的眼眸,墨寒羽不知为何,心中像被细针扎了一般,并没有多疼,反而有些痒。 像是受到什么蛊惑,墨寒羽缓缓靠近,鬼使神差似的伸出手指,刚刚碰到柔软的发丝,倏然如雷电击中,回过神来。 秦枭半天没有等到墨寒羽的回答,不禁有些疑惑,扭过头来看他。 “好,好啊。”不知为何,墨寒羽有些结巴。 望着秦枭疑惑的眼神,墨寒羽垂眼避过,遮掩似的扑到他背上,紧紧抱住他,将脸埋进颈窝。 秦枭猝不及防被猛然抱紧,身子一僵,本能想掀开身上的人,忍了忍硬是压了下去:“撒什么娇?下来。” 说着,撑起身子,想将他拉下来。 没等秦枭动手,墨寒羽自觉滑下坐好,撇着嘴看着他。 “不过说起来……咱不是邪修吗?你家人也不知道你那个手段,要是在训练场那么多人下施展,不会有麻烦吗?”墨寒羽迟疑问道,眼帘垂下遮住了眸色。 “我也不太清楚。”秦枭也不知道秦季尘是怎么想的,但他相信秦季尘知道轻重,“但他既然那么说,应该是有所打算的。” 墨寒羽抿唇,没有说话。 他刚才……是想干什么? 墨寒羽为自己方才的动作感到困惑,望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仿佛还残存着几分温度。 秦枭见他不吱声,没有多想,看了眼桌上的钟表,准备起床洗漱了。 套上短袖后,顺手揉了揉墨寒羽的脑袋,起身去了盥洗室洗漱。 “最近你跟着我,不要乱跑。”秦枭看着墨寒羽跟了进来,抬眼从镜子中瞥了他一下,道,“你可能有麻烦。” “哦?”墨寒羽微愣,“什么麻烦?”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小心一点。”秦枭也还记得之前训练场上的那次意外,眸色暗了些,“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遇到了危险,一定要告诉我。” 墨寒羽盯着秦枭肃重的神色,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等吃完早饭,秦枭才知道秦季尘向徐君屹借用了他们家的私人比试场,借用时间在下午,上午则答应当徐君屹的陪练。 秦季尘在询问过徐君屹后同意让墨寒羽跟着他们。而两人正巧上午都无事,便跟着秦季尘来到徐家,看着两人比试。 徐家也不愧是炁修大族,处于落云郊外,家族依山傍水,建筑宏伟庄肃,训练场广大,足容纳百人有余。 秦枭和墨寒羽就坐在观众席上,望着下方斗的昏天黑地的两人。 墨寒羽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秦枭则身子一歪眼一眯险些睡过去。 “你就不要睡了。”墨寒羽无奈推了推他,让他认真些,“每次你都睡,下面是你哥在和人切磋,你就不关心他吗?”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秦枭腹诽着,懒懒看了眼下方打斗的两人。 虽然看着焦灼紧张,但都不是朝对方的死穴攻击,更多的是力量上的碰撞,招式大开大合,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总的来说就是石头碰石头,就看哪个先碎罢了。 “这和我们之前见到的不一样。”墨寒羽轻声说着,听意思想让他模仿这样的战斗风格,“不管是在山里还是这次大赛,我们接触见到的目的性都太强了,你不如多看看这样的打斗。这才叫切磋啊。” 目的性?一拳打死对方的目的吗? 秦枭扯着嘴角,笑了下:“知道了。” 虽然如此说,但墨寒羽见他还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就知道他根本没往心里去,不禁叹了口气。 “你是墨寒羽?”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墨寒羽转头,见一青年正站在身后,身形修长,气质清冷孤傲。 徐青云。 墨寒羽脑中冒出来者的名字,顿了顿,笑着回道:“是的,您是?” “徐青云。”徐青云于二人身后坐了下来,“来此也是想切磋吗?” “我是陪他来的。”墨寒羽看了眼身边的秦枭。 “你也是邪修?”徐青云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是的。” 徐青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过了顷刻,才收回目光,望向台上。 此时台面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焦黑深邃的沟壑蔓延在整个比试台,风刃席卷而过,于台面留下道道创痕。 望着深陷雷电风暴之中的秦季尘,秦枭眉头轻皱。 “你大哥很有天赋。”徐青云看了他一眼,“在我们学校很出名。” “是吗。”秦枭对这些倒没什么兴趣。 他能看出,秦季尘的实力哪怕放在那片山林中,也属于佼佼者,如果当时他遇到了这样的,还真有些麻烦。 不过…… 秦枭眼眸微深,眼眸下转,盯着场上聚力却打在对手腹部的秦季尘,皱了下眉。 可能只是切磋的缘故,两人均是正面对击,十分亮堂,这让习惯了生死决斗不择手段的秦枭看着有些别扭。 旁边的墨寒羽看懂了他复杂的神色,轻笑一声,揶揄道:“怎么了?” 秦枭瞥了眼明知故问的小屁孩,转过头不想理他。 墨寒羽见状,也不恼,呵呵笑了两下。 场下两人点到为止,都没有受太重的伤。 “看着怎么样?” 秦季尘眼睛亮闪闪地看着秦枭,看上去似乎想要得到什么嘉奖。 秦枭恍惚间又觉得他与先前见到的那条毛茸茸的大狗很像。 秦枭:…… 秦枭一时间也很想知道自己脑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秦枭扭过头,轻应了声:“很厉害。” 耳旁传来墨寒羽的轻笑,秦枭森森看了他一眼。 墨寒羽立即收敛了笑,满脸严肃地朝他点了点头:“嗯嗯,真的很厉害。” 秦枭:…… 面对墨寒羽含笑的眼眸,秦枭扯了下嘴角,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怎么了?”秦季尘敏锐察觉到两人气氛不对,问道。 “没什么。”秦枭掏出张手巾,递给秦季尘让他擦擦汗,“休息一下吧。你们还打吗?” “不打了。”徐君屹一屁股坐到徐青云旁边,忽闪着手,拍了拍秦季尘的肩膀,“给我吹吹风。” 秦季尘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手一抬,一小股旋风从徐君屹领间掠过, 吹得他发丝打旋。 “唉,不得不说你这属性还挺方便的。”徐君屹惬意地眯起眼,嘿嘿一笑。 秦季尘笑了下,转眼将自己身上的汗液吹干净,转头问秦枭:“你觉得怎么样?咱俩要切磋,你能到什么地步?” “我说不准。”秦枭实话实说,“我还没有过这种切磋。” 不管是在山里,还是之前和羽烬他们训练,他都是朝着对方的死穴攻击,出手便朝死了弄,差别就只是最终是否会留手而已。 包括之前他和墨寒羽尹玺晦的训练。就像墨寒羽说的,他们出手的目的性都很强,就是为了让对方在最短时间失去战斗力,为此可以不择手段。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全部都是正面交锋的格斗。 “哦?那你之前都是什么样的?”秦季尘有些好奇。 “其实和你们也差不多。”秦枭打心眼里觉得差别并不大,“就是下手会狠一些。” “哦?有多狠?”旁边的徐君屹听了,没等秦季尘做出反应,一巴掌拍到他肩膀,半倚着凑过来,玩味问道。 “……也没什么。”秦枭有些别扭,总觉得这种事仔细解释起来很尴尬,于是摇了摇头。 没想到徐君屹听了,乐呵起来,两眼都眯成缝了:“怎么了?说说看嘛,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我和白书衡打的怎么样?” “很精彩。”秦枭看了他一眼。 “那和你们之间的切磋比呢?”徐君屹挑眉笑道。 “我们当然是比不了的。”秦枭没有自吹自擂的习惯。 “你别逗他了。”秦季尘抖了下肩,乜了他一眼。 第174章 知晓 “……尝尝吧。” 王霁看着面前这碗乌漆麻黑热气腾腾的汤药。汤药边缘泛着抹诡异的绿色,散发出的味道既苦又涩,光是闻着就十分不妙了。 “我能问问这里面都放了什么吗?”王霁罕见有了几分迟疑,望着皇帝推到自己面前的药,抬眼看她。 “嗯……一些补药。”还有一滴羽眠。 南宫化雪看看王霁。 昨天晚上她回来时王霁已经走了,于是她自顾自地钻研药方。前世养父母教了自己那么多药草知识,又和枭天南地北跑了那么多年,调理个气血她还是会的。 不过昨天看了青衣给她写的羽眠使用中有提到因为其性烈,可以用来洗涤冲击筋脉,如果他体内还有蛊虫,正好用来清理筋脉中的蛊,且不会和其他药物有什么协同拮抗作用。所以她才加了这一滴。 她昨晚还先熬了碗试试,结果作用太强让她半夜睡不着坐起来修炼了一晚上。 想到这里,南宫化雪打了个哈欠,继续盯着王霁。 终于,在他的注视下,王霁端起了碗,凑近闻了闻。 “陛下……确定无事吗?” 不知为何,她觉得王霁看她的眼神有些深意。 “确定啊。”南宫化雪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他喝下。 她虽然是第一次给人开方,但已经试过了,应该……没问题吧? 王霁看着她,乌黑的眼眸犹如深渊,没有半点光亮。 王霁笑了下。但南宫化雪看着却觉得他好像有些失望,又好像有些自嘲。 他咋了? 南宫化雪皱眉,有些不解。 但随即,王霁便将汤药喝了下去,还向她展示碗底已经没有剩余。 “如何?”王霁笑吟吟地看着她。 什么如何? 南宫化雪不理解他的意思,刚准备开口说话,便被他捏住下巴,堵住了嘴。 又苦又涩的味道顿时传入口腔。尽管昨晚喝了一盅,但这味道袭来的一瞬还是忍不住皱起脸来。 靠近的牙齿撕咬着她的唇瓣,唇上微微刺痛,轻启唇齿,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便被趁虚而入。 长舌强硬地撬开微张的贝齿,带着淡淡的苦涩卷袭着整个口腔,津液不受控制地增多,一时竟有些失控。 气氛陡然上升,南宫化雪本想点到为止,不想王霁扣住了她的脑袋,非但不让她后退半分,还压着她往前倾移。 随着时间流逝,呼吸逐渐紧凑。南宫化雪还从未有过如此刺激的经历,从前两人都是浅尝辄止,还从未有像今日这般纠缠不休。 南宫化雪忍不住蜷起手指,握紧了王霁胸前的衣襟,缺氧的危机逐渐笼罩下来,她开始推攘,想挣扎着呼吸口新鲜空气。 终于扯开条缝,刚大口吸了一瞬,又被按着亲了上去。反反复复不知几次,才终于彻底放开她。 南宫化雪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王霁早有预料将她拉进怀中,盯着那水润殷红的唇瓣,眼眸越发暗沉。 南宫化雪微微喘气,疑惑地看着他。 也许是之前短暂缺氧的缘故,南宫化雪在呼吸新鲜空气时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灵光中想起了玉清翎的话。 “如果给筋脉完好的人,就会筋脉寸寸断裂,筋骨腐蚀如巢……” 南宫化雪遮住额头,想明白了。 王霁刚和她说过,玉清翎那女人也找过他,如果她将这事给他说了,那自己今天给王霁的药里加羽眠这事儿…… 南宫化雪痛苦地闭上了眼。 王霁会不会觉得她又毒又蠢? 南宫化雪伸手握住王霁的手腕,想探炁查看,再次被拦下。 “怎么?陛下想验证一下吗?”王霁轻笑着,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吐出的气息洒在脸庞,暧昧地贴了过来,说出的话却泛着冰冷。 怎么说呢…… 南宫化雪都有点佩服他的心理素质了。如果是她遇到这事,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就一巴掌扇过去逼问为什么了,就这他还能笑着好似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甚至还面色如常地喝下去。 南宫化雪抬头看看他,果不其然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冷芒,沉默顷刻,低下头半是痛苦地揉了揉脸,再次伸出爪子妄图查看他的筋脉。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王霁没有阻止,摊开手让她注炁进去在体内绕了一圈。 奇怪的是,像昨日一样。炁刚进去就被吞噬掉,南宫化雪不得不不断地注入炁进去,才能保持让其在他体内周转探查。 转了一圈,南宫化雪越发觉得古怪。 王霁的筋脉就好似黑夜里的乡道,她无法估计其广阔与否。在他体内游走时,只觉得像托着柄微弱光芒的蜡烛,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走在看不清道路两旁是什么、又有多宽的乡间小路上。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脉象怎么这么奇怪? 南宫化雪疑惑,抬头看着他:“你……” “陛下很失望吗?”王霁低头,望着南宫化雪发懵的眼睛,眸色越发深邃,“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失望倒没有。”南宫化雪实话实说,“你筋脉怎么回事?为什么探不出虚实来?” “当然是因为我不想让人探出虚实。”王霁的语气似乎变得尖锐,声线又冷了几分。 南宫化雪见状,老实地“哦”了声,低下了头。 还能这样吗? 南宫化雪疑惑地握住自己的脉搏,倍感困惑。 “那你怎么做到的?”南宫化雪问他。 王霁笑笑,没有回答。 想来也是,这种秘密怎么会随便告诉她。 南宫化雪移开目光,想了顷刻,还是决定将问题挑明:“你是不是知道我往里面放羽眠?” “陛下觉得呢?”王霁垂眸看她,面上看不出喜怒。 一听就知道答案了啊。 南宫化雪无奈:“我没有那个心思。” “嗯嗯,臣相信陛下,一定没有的。”王霁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险些让南宫化雪信了他的邪。 …… 南宫化雪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 “我哪有?”徐君屹蹙眉做出冤屈的神情,“我这不是虚心请教着嘛。” 虽然这么说,但眼中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 秦季尘无奈,转身想向秦枭解释:“他就这样子……” 秦枭应了声,面上没什么变化,并不在意徐君屹揶揄的话语。 “天也不早了,走,吃个饭去。”徐君屹拍了拍秦季尘的肩膀,朗笑道,“正巧我下午有比赛,我去比赛,这场地你们随便用。” 秦枭看看场地。已经有相关属性的炁修将其缓缓复原。 “多谢了。”秦季尘向他道谢。 “欸,不用说这些。”徐君屹摆摆手,又一把揽住徐青云的肩膀,“走呗,徐青云。” “没大没小的。”徐青云弹了他一指,没好气道。 “你也就比我早出生半时。”徐君屹撇撇嘴,不甘道。 “那你倒是把多出的那半时挣回来啊。”徐青云罕见露出几分笑意——只不过是略带嘲讽的,“挣不回来就老实叫哥。” 徐君屹哼了一声,扭头和秦季尘打起招呼来。 秦季尘无奈看着他,笑了笑。 “听说你也是天生属性邪化?”餐桌上,徐君屹朝墨寒羽问道,显然对他很感兴趣。 “啊……是的。”墨寒羽不知他想做什么,望着他亮闪闪的眼睛,顿了顿。 “墨寒殇那家伙没说什么吗?”徐君屹像是想到什么,露出几分玩味的笑。 “君屹。”徐青云微微皱眉,显然不想让他说这个。 “……是说了些话。”墨寒羽顿了下,面色如常,还对他笑了笑。 秦枭虽然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迷,但还是能从气氛中感到些许的异样来。 感到秦枭探究的目光,墨寒羽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回头和你说。” 秦枭收回了目光。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知道。 只是有些好奇。 秦枭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徐君屹带他们来了家生意不错的火锅店,各种魔兽的肉片整齐放在净白的盘碟中,颜色鲜艳夺目。 “对了,你俩属性是什么?”徐君屹想到什么,好奇问道。 “我是冰。”墨寒羽看看他,又看了秦枭一眼,“他是雷。” “雷?”徐君屹意外挑眉,“和我差不多诶,你修炼的如何?” “我弟还没经过正经修炼。”秦季尘主动接过话,“他刚觉醒就离开了家,最近才刚回来,也没什么像样的功法……” 秦季尘说着,似乎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扭头对秦枭道:“你真的还好吗?” “……可以的。”秦枭闭了闭眼,有些无奈,“我自创了些。” “哦?什么自创功法?”徐君屹来了兴趣,“你也见过我和白书衡打,应该知道咱俩也有些相同,交流起来应该有很多话题啊。” 秦枭不知所以,“嗯”了声。 徐君屹见他不上道,又“哎呀”了下:“我的意思是咱俩切磋切磋,我好看看你那自创功法嘛。你作为秦季尘的弟弟,天赋和你哥应该也差不多吧?” “别把我弟捆绑在我身上啊。”秦季尘无奈打断他的臆想,“我是我,我弟是我弟。我天赋怎么样和他又没必然的联系。” 徐君屹刚想说什么,就被徐青云敲了下脑袋:“安静些吧,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徐青云瞥了身边依旧有些不服的徐君屹,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打量起对面沉默寡言的秦枭来。 秦枭感觉到从对面投来的目光,但并未怎么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墨寒羽看了看他,将自己刚剥好的虾放到他的盘中。 秦枭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投喂。 墨寒羽看着秦枭吞咽入肚,眼中流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 徐青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徐君屹注意到后以为他在羡慕,于是转过来给他夹菜:“哥,给你。” 徐青云一愣,看着盘里顷刻间满上的肉菜,又看了看神色自得的徐君屹,抽了抽嘴角。 不知道这傻小子又想了什么。 徐青云摇了摇头,忽然漫不经心似的问秦季尘道:“你知道秦瑾逸在和墨寒殇谈恋爱吗?” “什么?!!” 没等秦季尘回答,徐君屹先炸了锅,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徐青云。 “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徐青云责备道。 “不,不是……”徐君屹震惊地擦了擦嘴,看看秦季尘,“你弟真和墨寒殇那个崽种谈了?你怎么不拦着点儿啊?” “……我怎么拦?”秦季尘没好气道,“在我知道的时候他都那么说了……” “说什么也不应该——”徐君屹刚想说什么,倏然注意到对面的墨寒羽,将到嘴边的话硬是咽了回去,捣了捣旁边的徐青云。 墨寒羽确确实实愣住了,他只知道墨寒殇有喜欢的人了,还不知道—— 墨寒羽想着,看向秦枭,想看他有什么反应,却见他依旧神色淡漠,似乎并不惊讶。 秦季尘也是说完了才想起身边的两个小孩,想想让这两个孩子接触这些也不太好,刚想转过头解释,就听墨寒羽开了口。 “你知道这事?”墨寒羽问他。 “知道啊。”秦枭淡淡回道。 秦季尘这才想起秦瑾逸墨寒殇能成还有秦枭这一推,想着想着揪住了他的耳朵。 秦枭猝不及防:“诶——” 秦枭想反抗,却不及秦季尘力气太大,又捏的太疼,只能听从地朝他的方向偏移。 “我听瑾逸说,这中间还有你掺和?” 秦季尘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枭浑身一僵,万没有想到秦瑾逸竟然和秦季尘提了这茬。 “没有。”秦枭严肃地看着他,义正言辞,“你听谁说的?莫须有的事情。” 虽然听他这么说,秦季尘还是眯起眼,露出“你就继续装吧”的神情。 尽管并不相信秦枭的鬼话,秦季尘并没有在这话题上过多停留,森森留下句“你回去等着”后便松开手,坐直了身。 秦枭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撇了下嘴。 墨寒羽见他这样,没忍住笑了下。 秦枭看去。墨寒羽非但没有收敛,神情还多了些幸灾乐祸。 秦枭:…… 徐君屹似乎还想劝说什么,顾及着墨寒羽还在场,也不好意思说太多他哥的坏话,憋到最后可惜地“啧”了几声。 墨寒羽知道了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有些吃惊,担心秦枭会对墨寒殇有所排斥,但见秦枭完全没有这个倾向,也就放下心来,不再说什么。 第175章 秦季尘 待几人吃过饭,徐君屹拉着徐青云去准备下午的比赛,秦季尘则拉着秦枭比试切磋。 “这也正好。徐青云徐君屹他们出去了,这地方就咱仨人,你也不用留手,怎么舒服怎么打,行吧?” 秦季尘松动松动筋骨,目光烁烁地盯着对面打量场地的秦枭。 他确实好奇,秦枭修炼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没有去过,但他曾了解过那山峦的些许传闻,对秦枭所面临的麻烦有了个大概的估测。秦枭能从那里成功回来,身上也没缺零少件,就算有运气成分,那也肯定是有一部分实力在的。 但秦枭刚觉醒没两天就走了,连修炼都不了解,他的那些实力又是从何而来呢? 更不要说秦枭时常露出的那不符合小孩神色和言行。 秦季尘眼眸微深。 秦枭身上有很多秘密,他知道。 这一次秦枭的同意倒是在他的预料之外,看起来秦枭并没有想向他隐藏的意思。 秦枭有些无奈,揉着脖颈,望了眼坐在观看席上的墨寒羽。 墨寒羽冲他笑笑,还做出鼓励的手势。 秦枭:…… 秦枭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转身直视秦季尘,气息沉了下来。 他既然答应了这次切磋,当然不会随便敷衍下就认输了事。 他知道秦季尘是认真的,而他答应下来,也会给予秦季尘尊重。 于是秦枭沉下气息,眼眸暗淡,直直盯着秦季尘,后退半步摆开架势,全身肌肉绷紧,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围绕在周身的懒惰感霎那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可描述的锋芒,好似把沉寂多年一朝出鞘的古剑,沉稳锐利的让人不敢直视。 秦季尘的警惕在一瞬间拉到最高,天生对实力拥有极强敏锐的他近乎在秦枭改变气息的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他向后大退一步,释放出炁将其布满整片训练场。 秦枭感觉到周身漫布的炁,没有动作,静静看着秦季尘,似乎在等他宣布开始。 秦季尘眼神一寸一寸沉下,声音不觉跟着压低:“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轰鸣,眼前之人身影一闪,化成道黑色雷电,消失了。 秦季尘一怔,一股恶寒感从脊柱直通后脑,近乎出于本能,转身张手,一柄旋风刀于手中出现,向身后劈去。 风刃与雷电相交,炸开朵朵雷花,噼啪声传入耳中。秦季尘瞳孔猛缩。 他没有看到秦枭。 他的炁明明已经扩散到全场了,却依旧捕捉不到秦枭的位置。 甚至这一击还是秦枭主动出击,释放出气息,他才感知到的。 以秦季尘的修为,已经完全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只需扩散炁息,就能从炁的波动中获取精准的信息。 秦季尘感到新奇。 与徐君屹不同,虽然两人的属性都包含雷元素,但作战风格却截然不同。 与徐君屹的对决,犹如雷雨中行驶的小舟,落下的雷电声势浩大,气潮澎湃。如雨点般密集的雷电降临,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而秦枭,则没有多么浩荡的声势,也没有那随处可见闪烁的雷光。与秦枭对决,更像是不慎被卷入风暴中的风筝,飘飘于这极具迷惑的风暴之中,不知是晴是阴,甚至不知道下一秒会迎来什么。 秦季尘本是想趁此了解下秦枭的修为和作战风格,想着以自己的经验也许可以给他些指导,但仅仅只对了两回合,便有了惊心动魄的寒意。 所有试探的心思一扫而空,他本能提起十二分的精力来关注这场对决,不知不觉用了全力,没有丝毫留手。 脖颈一凉,秦季尘整个人汗毛都立了起来,近乎是抬颚的一瞬间,一丝雷花从颈前掠过,灼热感随之而来,轻轻点了点颈上,指尖染上点点血色。 ……确实狠。 秦季尘想到秦枭之前说的话,不禁在心里点了点头。 但凡他再慢一点就可能直接被贯穿了。 和徐君屹打费精力,和他弟打……有点费命啊。 秦季尘这一走神,便失去了最佳反应时期,等他回神再想应对时,已经晚了。 眼前黑光一闪,森然的杀气在面前降临,犹如柄犀利的长刀,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直冲面门。 跟随而来的,是那让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无尽的恐怖犹如暴风雨般,无法躲闪,深陷其中。 有一瞬间,秦季尘以为自己会死。 冻结骨髓的寒意宛如附骨之蛆,死咬着他的经络,浑身僵住,甚至无法思考。 但下一刻,秦枭收敛了所有气息。昏暗的视线骤然恢复了明亮,让他看清了面前的孩子。 秦枭手指虚虚点在他的喉颈,眼眸闪烁的寒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空气缓缓回温,四肢好似终于恢复知觉般半麻着,秦季尘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单膝跪地,呼吸急促,心如擂鼓。 秦枭收手,望着秦季尘恍惚的眼睛,顿了顿,向他伸出了手。 秦季尘握住他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秦枭看着失神的秦季尘,摸了摸鼻尖。 虽说刚刚那情形,明显是秦季尘输了,但看秦季尘现在这仿佛丢了魂的样子,秦枭有些心虚。 他好像不应该出手那么…… 秦枭目光乱飘,无意间与墨寒羽对视,望着他无奈的笑,扯了扯嘴角,不知该什么表情。 秦季尘缓缓回神,环顾四周,发现场地处处都是焦黑的印记,很明显是被劈出来的。 秦枭正犹豫要说些什么。秦季尘便一巴掌拍到他的背上。 “不错,哈哈。”秦季尘哈哈一笑,爽朗道,“很厉害啊。” “……也没什么。”秦枭有些惊讶他的反应,缓缓将头撇到一边,不自在地摸了摸脖颈,又回过头观察他的神色。 秦季尘虽然面上朗笑,眼中却怎么也隐藏不住那份心悸。 秦枭给他带来的冲击有些太大了,让他一时难以招架。 容城在雨华算不上什么大城,甚至只能算个偏远小乡。但秦季尘的天赋着实惊人,在一众世家子弟中依旧难掩其光芒,在送到雨华顶尖的炁修学院后,他并没有被埋没,硬是从一众名家后代中脱颖而出。 虽然和徐青云白书衡这种天之骄子差一点,但在年轻一代中绝对算得上佼佼者。 秦季尘知道自己实力和那些真正的高手比起来还差的远,但这些年的修炼成果也确实让他有些骄傲——他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但秦枭…… 秦季尘看向秦枭,发现秦枭正在看他。 他和秦枭差了八岁,而秦枭现在已经让他感受到了绝对的恐怖和威胁,虽然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邪修的原因,但能肯定的是,秦枭的天赋是绝对要高于他的。 秦季尘思此,对秦枭又笑了下。 这么看来,给秦枭找学院要提上日程了。 秦季尘可不希望秦枭这样的天才被埋没。 “你那个隐藏气息是怎么做到的?刚才怎么一点儿都感觉不出来?”秦季尘下了决定后也不再纠结,长臂一挥搭在秦枭肩膀,问他。 “就是……隐藏啊。”秦枭见他神色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微微放下心来,又不知该如何给他解释这个气息。 秦季尘拉着秦枭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绝口不问他的战斗为什么会如此犀利,杀气又为什么会如此浓烈。 墨寒羽就在一旁听着,偶尔笑着应和两声。 等到几人来到魔月比赛场时,徐君屹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徐君屹输了。 论起来输的也不亏,他的对手是雷霆的一位经验丰富的顶级驯魔师,属于雷霆的一级人物。 “我再过几年,肯定能赢他。” 找到徐君屹时,徐君屹正躺在床上,愤愤不平地同一旁的徐青云这么说道。 “是。”徐青云应了声,抬头看向他们。 徐君屹手脚缠着绷带,脸的一圈也缠上了纱布,包着半边腮帮子,见秦季尘过来,眼睛一亮就要坐起来,却又呲牙咧嘴地躺了回去。 “老实点吧,一会儿医师就来了。”徐青云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哦。”徐君屹撇着嘴,似乎有点意见,却没说什么,抬头盯着秦季尘,“你和你弟对决怎么样?” “都被打成啥样了还有心情聊这个?”秦季尘失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怎么被打成这样?” “哎呀,你别说,就是……”徐君屹像是得到了开闸的暗号,嘴巴一张开始说个不停。 秦枭见没自己什么事,和墨寒羽来到外面等秦季尘。 “对了,你们先前聊。你邪修,和你哥什么态度……那是什么?”秦枭看着坐在旁边的墨寒羽,问他。 “哦,那个啊……”墨寒羽提到这个,有些不自在,摸了摸后颈,叹了口气,“唉……其实时间也挺近的。就是,你知道咱俩在这儿刚见面的时候我不是哭了吗?” “知道,因为这个?” “也不全是吧……”墨寒羽扭过头,“就是我哥好像很不喜欢邪修,当时……他也是不知道我的情况,所以说的话就比较难听,其实也没啥,现在想想完全没必要。” 墨寒殇很讨厌邪修? 秦枭皱了下眉,想到自己刚见到他时的样子。 能容忍他这个“缚尸者”存在,却不能容忍邪修? 但这段时间看下来也没见墨寒殇有什么异样啊。 面对秦枭稍显疑惑的目光,墨寒羽摇了摇头。 “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墨寒羽垂下眼,“但他知道了后好像也没怎么样……” 秦枭见状,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又不是你能选择的。” “说的是。”墨寒羽舒了口气,抬起头对他笑了下,“其实也没什么,反正都过去了。” 秦枭望着他的眼睛,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 迈过厚重朴素的大门,男人一直盯着金属板的眼睛终于向上掀了掀,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少年。 “父——,家主!”少年约莫十几岁,身穿火红劲装,脖子上挂的金锁在昏暗的月光下泛着光泽,面上洋溢着欣喜的笑,短发稍稍垂在耳后。 王霁淡淡瞥了眼跑来的少年:“这么急做什么?” “我今日又赢了!”少年说着,骄傲地挺起胸脯,目光灼灼犹如耀眼的金辉。 “嗯,那很好啊。”王霁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扫了眼少年身后的侍卫,眼神又暗了几分。 少年见他如此冷淡,明亮的眼眸缓缓黯淡下来,胸腔中原本充斥的喜悦也渐渐消退。 他看不懂王霁的心情,有些忐忑:“家,家主。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你做的很好。”王霁看了他一眼,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平淡,便抿起抹笑,抬手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脑袋,“继续加油吧。” 少年眼中熄灭的火苗重新燃起,重重点了下头:“嗯嗯!” “家主。”侍卫走过来,面色迟疑,低头于王霁耳边轻声道,“夫人她……” “我知道了。”王霁淡淡看了他一眼,转眸俯身对少年温声道,“注意休息,这次比赛只是个试炼,没必要为此伤了身体。” “我,我知道了。”少年本能站直了身,回道。 王霁又“嗯”了声,准备离开。 望着王霁的背影,少年张了张嘴,涌到喉口的话令其发紧,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猛地抬头,声音轻如蚊呐:“爹……” 话语如同飘散的青烟,被晚风轻而易举地吹散了。 少年望着远去的身影,眼中流露几分失落。 王霁顿住步伐,微微侧首,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少年耳中:“还有什么事吗?” 王霁这一回复明显出乎少年的意料。少年猛地一抖,连忙摇了摇头:“没,没有……” 王霁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 少年没有想到王霁会听到自己方才的话,但王霁做出的反应让他很是喜悦 嘴角不禁露出欢悦的笑,眼中的满足怎么都藏不住。 王霁走在路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手掌翻下,将金属板收回储纳戒中。 穿过假山小径,虽已入秋,但庭院中种植的丛丛灵植依旧枝繁叶茂,随着晚风抚弄枝叶,散发出的柔光宛如照耀迷雾的月色,朦胧洁白。 王霁站在门口,听到屋内传出的声响,眼帘微垂,推门走了进去。 第176章 你算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雕刻精美的碧玉屏风,绕过屏风,侧手边垂下一颗颗用南海明珠制成的门帘。掀动珠帘,珍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也许是听到了动静,屋内欢笑的声音顿住了。 屋内摆放着许多珍宝,正前方的玉床上半躺着一黑发女人。女人靠在一上身赤裸的男人怀中,享受着他的颈肩按摩,满头青丝垂下,衣裳半露半掩,胸前大片肌肤裸露,细长白皙的双腿一条搭在床脚坐着的男人肩上,一条平放在其腿上。 女人听到动静,抬眼看向门口,细长的眼眸婉转妩媚,颇具韵味。 床脚边坐着的男人看到来者,浑身一僵,有些畏惧地缩了缩。 屋中男人皆是衣冠不整,长相俊俏,身材匀称,瞧上去各有美感,一举一动都温顺可人。 王霁面色如常,没有施舍给屋里其他人半个眼神,正正看着面前的女人,下颚轻点:“我这些天,听说了件事。” “哦?”女人掀起眼皮,长腿一缩坐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母亲应该知道我的意思。”王霁语气平淡,眼眸淡漠,“不要触碰我的底线。” “底线?”女人冷笑,语气尖锐,神色带上了浓浓的嘲讽,“是皇帝?还是权力?” “您觉得是什么呢?”王霁目光轻移,目光触及到几个男人。男人们瞬时读懂了他的意思,没有半点迟疑,几息间自动消失了。 屋中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母亲似乎忘了。从一开始,是您把我推到这个位置的。而我自认为我做的很好,如今的一切成就更是离不开您的教导。”王霁轻笑着,眼神格外凉薄,“怎么现在却又做出这副模样?” “我早便说过了,你和你爹一个样子。”女人冷笑着,“都是那么令人恶心。明明自己心里就是权利高于一切,却还要做出这副令人作呕的受害者模样。” “就像现在,你表现的好像多么喜欢如今的皇帝,但你从没给过她半点尊重。你只是把她当成自己的一个玩偶,时刻监控着她,不允许她出现半分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来。不是吗?” 女人嗤笑着,讽刺的目光犹如利剑般刺向王霁。 “你既然知道我曾去找过皇帝,那也一定知道了我和她的对话,对吧?”女人语气激烈,扬起下巴,冷冷看着他,“怎么样?你以为她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绵羊?看走了眼的滋味如何?” “我可从没这么觉得。”王霁笑着,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寸寸冷了下来,“我只是来告诉你,母亲。不要再搞这些动作。” “而且,您也不用想着能再生个孩子来取代我。”王霁笑容温和,却处处透着杀气。不知是否错觉,周围气息骤然变得冰冷,墙上地上的影子好像拉长了许多。 “那样的杂种,就算能生下来,也活不下去的。”王霁话语冰冷至极,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如春风般熙和的笑,“如果撑住了,我也不介意亲手帮一把。” “你——!!”女人手指猛然攥紧,眼中的厉光仿佛要将面前之人千刀万剐一般,咬牙切齿着,呼吸紧促。 静默片刻,女人放缓了呼吸,渐渐抬起下巴,冷冷盯着他:“真不愧是他的儿子,在无情的方面从不让我失望。” “母亲说笑了,如若您想,我可以再过分些。”王霁说罢,也没有了再同她说话的心思,转身准备离去,离开前想到什么,侧首道,“这是最后一次。如若再有下次,母亲,您知道的……” 王霁留下颇有深意的目光后扬长而去。 女人望着王霁离开的方向,直至拳中攥出了血,才缓缓回过神来。 “……狗东西。”女人低声咒骂着,带着浓浓的厌烦。 王霁没有理会在屋外等的侍宠,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脚步越发缓慢,浑身溢出的冰冷戾气似乎要将四周淹没。 望着假山处的寒潭,王霁乌黑的眼眸越发深邃。 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静静看着池中的潭水,倏然,身影遁入影中,没了踪影。 皇宫。 南宫化雪打了个哈欠,半托着头,一目十行地扫过金属板,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呈上来的物件,似乎有些困意。 但紧接着,看了看四周堆积如山的板子,南宫化雪拍了拍脸,望了眼窗外,硬是直起身给自己打气。 看完这一个,就没了。 南宫化雪握紧了拳,心中暗暗点头。 加油加油……最后一个了。 南宫化雪耷拉着半张眼皮硬是撑着看完最后一张,在落下最后一笔后,啪嗒一声倒在了面前的金属板堆成的小山上。 脑子好累…… 南宫化雪目光呆滞,有气无力地舒了口气。 寒风倏然袭来,南宫化雪迟缓的大脑还没来得及转动,身体先一步有了感知——一支健壮有力的手臂从后方揽住她的腰肢,脊梁传出寒意,紧接着,便贴到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王霁?” 南宫化雪顿了下,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也没反抗,就这么顺从地被揽入怀里,心底还有些纳闷。 下午分别时,看他虽然还有些别气,但总的心情还算得上可以。如今这浑身的阴冷气息简直像是刚从寒冰窟里爬出来一样。 南宫化雪疑惑扭头,不明白他怎么了。 王霁轻轻应了声她的呼唤,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抱着她。 南宫化雪感觉到他的心情十分不好,便没再开口,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侧首将头靠在他的耳旁,呼吸逐渐平缓。 她实在有些困。 南宫化雪闭上了眼。 原本只是准备眯一会儿,等王霁情绪缓过来,没想到这一闭眼直接失去了意识,睡的死沉,等王霁将头抬起来时,身子一歪直接瘫软在他怀里后,还沉沉睡着。 王霁见她倒下时愣了下,身体比意识先一步接住了她软下的身体。 望着怀中熟睡的少女,王霁眼眸微深,手指轻轻拂过脸庞,想将上面的发丝挽在耳旁,却被突然伸出的手拍了下。 南宫化雪眼都未睁,皱着眉头轻拍了下王霁的手,梦呓似的说了句什么,缩着身子在王霁怀里调整了个角度,头一歪继续睡。 柔若无骨的身躯软软地躺在他的怀中,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放心地枕着他的手臂,脑袋向里埋着,好像对他毫无防备,完全不担心他会做什么坏事一样。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被王霁压了下去。眼帘半垂,盯着正值锦瑟年华的少女,红润水亮的唇瓣轻启,贝齿若隐若现,似是勾人般,令人忍不住想凑进去探查一番。 南宫化雪倏然颤了下眼皮,缓缓睁开了眼,眼眸雾气弥漫,显然还处在半睡半醒之间。 “……你看着我干嘛?”南宫化雪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嘴唇轻撅,有些不满道。 王霁没有回答。 南宫化雪好像也不需要他的答复,自顾自地爬起来把床上刚批改完的金属板放到一旁的桌上,嘴里念叨着:“这些我都弄完了,明早你看看行不行——要是想今晚也可以。” 王霁没有阻拦,看着她将床上杂物清理下去。 做完这些后,南宫化雪恢复了些意识,掐着腰站在床前,盯着王霁看了好一会儿。 王霁故作无知:“怎么了?” “把外衣脱了再上床。”南宫化雪蹙起眉头,明显对他的行为很不满,“别穿着外面的衣服上我床。” 王霁一愣,不禁笑了下:“我知道了。” 说着,抬起手,解开腰封,整件外袍滑落下来,露出内里健壮结实的胸膛。 南宫化雪见他如此上道,满意地点了点头,爬回床上往上一趴就要继续睡。 “陛下这么早就睡了?”王霁长臂一展,再次将她揽入怀中,面旁凑近,吐出的气息喷洒在一侧耳旁,又麻又痒。 南宫化雪忍不住抖了抖,将头扭过来与他对视,眼中稍露无奈:“我实在很困,有事明天再说嘛……” 撒娇的口吻似乎起了作用,王霁不再说什么,看着她主动钻进自己怀里,重新进入睡眠。 王霁五官埋进阴影,看不出面色。 顷刻,不知看了多久,才缓缓躺下,揽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肉,却又不忍吵醒,只能缓缓与她又靠近了些。 翌日清晨,南宫化雪睁眼,身边只剩下冰冷的被褥,昨夜的一切仿佛是自己迷迷糊糊做的一场梦。 但南宫化雪翻看着昨夜批改的作业,从上面看到了王霁的笔迹,便知那不是一场梦。 所以……昨天他咋了? 南宫化雪有些疑惑。 不会是因为他娘吧? 南宫化雪挠头猜测。 王霁的母亲她是见过的,不过那是前几年的事了。 南宫化雪有些不喜王霁的母亲,但除了那次也再也没接触过,也就从没有提起。 那是她刚刚坐上皇位的几个月后,王霁忙着帮她清除异党,来皇宫的次数很少,有时甚至七天来不了三次。 当时她听到王霁的母亲来找她,还以为是王霁不放心想监视打探她,但同她交流了一阵后,发现完全不是。 王霁的母亲不知为何,好像对王霁十分厌恶,言语间尽是讽刺,在提到他时甚至会有淡淡的恨意。 南宫化雪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王霁毕竟是在帮自己,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暗藏鬼胎,但起码现在,他在实现他的承诺,而她承了王霁的情,听这些话自然不是很舒服。 再加上王霁的母亲说话间总是会带着若有若无的怜悯,好像她遭遇了什么非人的待遇,语气也是倨傲,似乎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对着处于下方的她垂悯怜惜一般。 虽然南宫化雪也想过可能是王霁的试探,但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陛下,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的提醒你。王霁生性冷漠,现在也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工具,又或者说是……囚鸟。”王霁母亲说着,似乎对王霁的德行深恶痛绝,“如若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的。” “打赌?“南宫化雪闭了闭眼,终于忍不住了,“凭什么?” “什么?”王霁母亲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凭什么?”南宫化雪微微后仰,靠在龙椅背上,掀起眼皮,面上看不出喜怒,“和孤对赌?” “孤再不济,也是南宫皇室唯一的继承人,当今雨华榕国的皇帝。”南宫化雪语气平淡,虽没什么激烈的情感,听着却也令人心底发毛,“身份、地位、权利……” 南宫化雪看着面前意外的女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到底在想什么? 南宫化雪眼眸微转,继续道:“作为帝王,孤自觉如今雨华还没人比得上。” “——你呢?” “恕孤直言,你虽然身为帝都王家之主的母亲。但王家的生杀大权似乎并不在你的手里,而你自身也并未封爵封侯。”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都是你那杀伐果断的儿子给予你的吗?无论是你身上华贵的装扮,还是你身边养着的侍宠。”南宫化雪眼神淡漠,话语丝毫不留情面。 “以你自身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可以和孤用作赌约的东西。” 南宫化雪说着,忍不住嗤笑:“若是你儿子来和我说类似的话,也许孤还真要思量一番,但你——凭什么?凭你是他的母亲?除去这个身份之后呢?” “你还算什么?” “你还有什么?” 南宫化雪目光逐渐犀利,宛如出鞘的长剑,刺破她那看似华丽的包装,直指那虚无软弱的内里。 “甚至这么说,若你不是他的母亲,连面见孤的资格都没有,又哪儿来的自信来和孤说什么赌约?” 南宫化雪眼眸下移,下颚微抬,冷冷盯着下方已被说傻的女人。女人愣愣看着她,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说这些。 南宫化雪不知觉间散发的威严压住了女人飘浮的心,也压下了女人轻视的眼睛。 “……是臣放肆了。” 看着如此强硬的皇帝,女人沉默顷刻,低下头说了这么句。 南宫化雪说完这通,也没了和她说话的念头,应付了两句便让她离开了。 直到她离开,南宫化雪还是不明白她到底怎么想的。 不和自己的儿子站一队,反而来挑拨她和王霁的关系让她对王霁心存芥蒂…… 喜欢找刺激吗?王霁给她铺好的路她不走。就算她什么都不干,南宫化雪相信王霁也能给她赡养终老。 她想啥呢到底…… 老皇帝告诫南宫化雪要提防王霁这她能理解,但站在王霁母亲的立场说这些就变得很古怪了。 南宫化雪前世虽然凄惨,但她从不缺父母的关爱,以至于她并不能理解王霁母亲恨意的来源,也不懂她为什么要搞这番动作。 这件事后,南宫化雪本以为王霁会来问她什么,没想到等了四天王霁到皇宫后同往常一样,半字未提。 南宫化雪猜测是他母亲隐瞒了下来,如果是王霁有意试探,那他定然会提起,来侧面打探的。 总而言之,南宫化雪和王霁母亲那仅一次的交流十分不愉快,她十分反感旁人用那居高临下的语气和她说话,不管是曾经的那些“仙家”还是如今王霁的母亲。 南宫化雪揉了揉头发,忍不住啧了声。 第177章 裴止行 “你脖子上怎么搞的?” 徐君屹才注意到秦季尘颈上的结痂,扬眉问道。 “昨日同我弟切磋,伤着了。”秦季尘看了他一眼,道。 徐君屹正半躺在床上,身上的纱布换了一批,还没完全褪下,腿上放着小果盘,有一下没一下地叉着吃。 “啊?你弟?”徐君屹意外,他以为以秦季尘的实力赢下是顺理成章的事,于是昨天没有多问,今日才听到这个消息,“你还输了?” 面对徐君屹吃惊的神情,原本觉得没什么的秦季尘也有了些不自在:“是……怎么这个表情?” “你说呢?”徐君屹想一个扎子猛地起身,起到半道呲牙咧嘴地躺了回去,“秦季尘,你和他差八岁啊!” “……我知道。” “你留手了?” “……没有。” “没有?!”徐君屹眉一挑眼一亮,“那我也想试试。” 秦季尘:…… 秦季尘闭了闭眼,无奈地揉着额心:“那你想着。” “欸你这人,你弟既然能打赢你,那跟我比比怎么了?我又不会下狠手。”徐君屹无辜,“再退一万步,就算我输了,我又不会说什么。” “你要说什么啊?” 门口传来声音,转头见徐青云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给徐君屹带的饭。 徐君屹眼睛一亮:“哥,我跟你说,昨天他,输给他弟了,哈哈!” 徐君屹说着,忍不住拍腿大笑。 “哦?”徐青云淡淡瞥了他一眼,反应没多么激烈,看向秦季尘,“你认真的?” “……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认不认真的。”秦季尘对此也是无奈笑笑。 徐青云见状,也不多说什么,他来此也不是单纯为了给徐君屹送饭:“最近,阳天洲裴家来人了,你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秦季尘面上有了变化。 徐君屹也是一顿,收敛了笑,看向秦季尘,观察他的神情。 阳天洲于雨华正中,四周临江,水路畅通,往来贸易频繁昌盛,其中也不乏出了许多名门世家,甚至比起落云也是不遑多让。 裴家,便是其中之一。 “是谁?” 不知是否光影原因,秦季尘的面色看上去有些阴沉。 “还能有谁?”徐青云端起旁边的茶杯,润了润唇,“裴止行是肯定来了。” 说罢,掀起眼皮去看秦季尘:“怎么?觉得难搞?” “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季尘眉头紧锁,显然有些为难。 “对了,你弟知道你们和裴家的关系吗?”徐君屹冷不丁问道。 秦季尘一愣,一拍大腿:“我们还没给他说过这些。” “你弟不知道裴家?”徐青云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疑惑。 “……秦枭长这么大,从未接触过裴家的人。”秦季尘说起这个,眼中显出阴霾,“无论是母亲生前死后,他们都没有去见过……” 说着,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自嘲。 “说实在,若不是我入学见到裴止行,还不知道这一层关系。”秦季尘眼眸微暗,情绪低落下来。 “这又不是你的问题。”徐君屹看不惯他这模样,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说到底就是裴家太小气了,什么也不是——诶哟!哥你又弹我!” 徐君屹不满地抱着脑袋,盯着徐青云。 徐青云没理他,继续和秦季尘道:“我觉得你还是和你弟说一下吧,免得麻烦。” 秦季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阿嚏!” 秦枭准备敲门的手一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前几日淋雨感冒了吗?”旁边的墨寒羽关怀道。 “应该不至于。”秦枭揉了揉鼻尖,边说边推开大门。 他们之前和仇璞玥约好,天气好了出去玩。 刚踏入院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灼热的气浪让秦枭眯了眯眼。 “……怎么回事?”秦枭皱了下眉,感觉到了陌生气息。 墨寒羽倒没什么反应:“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 “你说你收留了谁?”秦枭揉着眉心,看着对面的仇璞玥,艰难问道。 仇璞玥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我也不能看着他流浪在外啊,也不是收留。就是在这儿寄宿几天,回头还是要散的……” 仇璞玥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看秦枭的表情,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旁边的尹玺晦见气氛有些凝重,笑着站了出来:“就是下雨那日捡的,当时她看他淋雨可怜,就把他带回来了。” 尹玺晦说着,指了指一边静坐着打量他们的紫发男人。 男人紫发曳地,面孔凶狠,每每低首看人时总给人股很强的侵略感,手指长着尖甲,看上去更像某些动物的爪子。 男人老实地蹲在旁边,听到他们说他,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虽然长相凶狠,眼中却流露出与之相反的怯意。 秦枭在方才的问话中,已经得知了他的身份——这便是之前跟在于允皓身边的火龙。 “羽烬没说什么吗?”秦枭看向仇璞玥,他还记得这龙烧得羽烬差点废掉一条胳膊。 “他……一开始是有些反对,但很快就接受了。”仇璞玥摸了摸后脑,迟疑道,“主要我听他说,那个人不要他了,还把他的手链什么拿走了。” “为什么不要了?”墨寒羽发问。 “说是……因为赢不了比赛。”仇璞玥迟疑看了火龙一眼,“但我好像不怎么惊讶,之前我也在赛场上看到他在踢他……” 秦枭听着,没吭声,看向尹玺晦,目光询问。 就算是于允皓不要了,那拿这魔兽赚钱、买卖、甚至杀死卖肉和晶核都可以,为什么要将他遗弃在路边? 面对秦枭的疑惑,尹玺晦轻轻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秦枭皱眉,却也没再多问,转而提起出去玩的事。 说起这个,仇璞玥眼都亮了,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又想起同样来到这儿的熟人田淼,问能不能加上他。 “我觉得……我们之前也没一起玩过什么……” 仇璞玥绞着指头,对自己提出的有些忐忑,试探地问道:“我们……要不要问问他?” 秦枭愣了下,随即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墨寒羽和尹玺晦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发现没有田淼的联系,纷纷看向秦枭。 秦枭:…… 秦枭于众目睽睽之下掏出炁导,联系了青衣。 花无间将炁导转交给身边的田淼。田淼得知消息后,十分开心。 “真,真的吗?” 田淼兴奋的声音从中传来。 “那,那我要和你们一起!” 田淼爽快答应下来,很快就到了这里,到的时候身边跟着花无间。 秦枭望着青衣,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花无间淡淡看了他一眼,依旧那副冷淡模样。 “你怎么跟着来了?”秦枭见他着实冷淡,主动问道。 “怎么?害怕我发现你拐卖小孩?”花无间皮笑肉不笑道。 秦枭:…… 秦枭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决定不再理他。 因为青衣态度冷淡,无论谁同他说话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仇璞玥贴了几次冷屁股后便放弃同他交流,只有田淼像感觉不到他的冷淡一样,嘻嘻哈哈地和他说话。 “你看,这水好好看。” 站到桥上,望着下方荡漾的潺潺寒水,田淼对花无间道。 花无间看了他一眼,用鼻子“嗯”了声后,没有说话。 “无间,这个扇子……和你很合适。”田淼兴高采烈地拿着刚买的青色骨扇,迫不及待地献给他。 花无间眼皮未抬,“嗯”了声后接了过来,随意放到一边。 …… “……他也太冷漠了吧?”仇璞玥望着殷勤的田淼,忍不住皱眉道。 “……他就那样。”秦枭看了那边一眼,似乎也有些无奈。 仇璞玥不能理解地摇了摇头:“田淼还一个劲找他。” 秦枭没说什么,看着手中方才比赛赢的花,食指轻碾,转了半圈随手扎在了墨寒羽耳边。 正望着远方发呆的墨寒羽一个激灵,转头时耳边花因花茎不稳落下,本能将其接住看了看。 “我看有人把花放耳朵上。”面对墨寒羽不解的眼神,秦枭解释似的指了下远处的人。 顺着秦枭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正处豆蔻年华的少女耳边别着几朵鲜艳的花,头上还顶着用许多小草花编织成的花环,娇俏地朝身边人嫣然笑着。 墨寒羽看着,却是皱了下眉,瞥了秦枭一眼,没说什么。 秦枭见他似乎不想扎,也就没有再提,左右是顺手插他头上的。 一晃到了晌午,吸取之前的教训,他们特地选了家看上去很清幽雅静的餐馆,订了包间。 在尹玺晦与前台交流时,秦枭和墨寒羽就在身后静静看着。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向那边望去,发现是几个看上去和墨寒殇差不多大的青年结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些奇怪的人。 秦枭扫了眼几人身后面红耳赤、兴奋异常的少年少女,有些疑惑地瞥了下眉。 那几人却好像是习惯了,熟练地朝身后群人说了什么,只见那些人虽然依旧兴奋,却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秦枭见到这画面,更奇怪了。 “走吧,去楼上。” 这时,尹玺晦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秦枭的思索。 秦枭一顿,也没过多纠结,转头将问题抛至脑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可正上楼时,秦枭突然感觉到一束灼热的目光洒在了自己身上,不禁向那边望去,发现正是之前进来的青年中为首的那一个。 青年剑眉星目,身姿如青松般坚韧挺拔,身穿青竹劲装,短发垂至脖颈,正抬头望着他。 那人与秦枭对视,不仅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眼珠下转,用一种秦枭非常熟悉的审视眼神打量了他一番,扭过头和同伴若无其事地聊起了什么。 秦枭皱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脚步顿了下便上了楼。 “刚才那几人,你知道吗?”进了房间,秦枭问墨寒羽道。 墨寒羽知道他在指谁:“当然。你不知道?” 墨寒羽语气上扬,显然对他不知道这事很惊讶。 秦枭见状,更加奇怪了:“不知道啊,不过看上去应该挺出名的。他也是这次参赛者吗?” “……不。”墨寒羽面色复杂,“你真不知道他?” “我需要知道他吗?”秦枭皱起眉头,语气稍显不虞。 “……我没别的意思啦。”墨寒羽听他口吻,知道他的脾气,挠了挠头,也不卖关子,“他是你母族的人,你不知道让我有些意外。” 听到这个消息,秦枭眉头皱的更深了,甚至眼中带了些困惑。 墨寒羽说不准他是什么反应,便没有开口。 尹玺晦几人注意到这边的谈话,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看着这边。 秦枭看着他,沉默片刻,再次开口。 这一次,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解:“母族……是什么?” 墨寒羽:…… 尹玺晦几人:…… 青衣发出两声毫无感情的嘲笑:“哈哈。” 墨寒羽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 一片死寂中,田淼兴高采烈地举起了手,双眼亮闪闪的,为自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骄傲。 “哦?”秦枭看向他,“是什么?” 花无间拿起至少用热水烫了五遍的茶杯,也是缓缓投去了目光。 在一片注视中,田淼挺起胸膛,有条有理地掰着指头说着:“我娘和我说过。母是性别的意思,就是女生;族是家族族群的意思,所以——” 田淼坚定十足,铿锵有力。 “母族就是全是女生的家族。对不对?” 说着,还朝花无间投去期冀的目光,似乎想得到他的夸奖。 尹玺晦:…… 墨寒羽:…… 秦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花无间没忍住,再次笑出了声,这一次笑声中蕴含的讽刺少了许多。 “不……不是这样的吧?”仇璞玥虽然也不太清楚母族是怎么回事,但看在座的反应,迟疑发问。 “确,确实不是这样的。”尹玺晦伸手稍掩嘴边的笑意,抬眼看向墨寒羽,明显让他解释一下。 墨寒羽面对田淼瞬时变得失落的眼神,心中倍感压力,揉了揉额心,委婉道:“其实……这里的母指代的是母亲。” 田淼眼中的光逐渐黯淡,撇起了嘴,眼眸下垂,似乎因为自己答错了而伤心,但随即红了脸,又有些羞耻。 “我……我说错了。”田淼忐忑地低下了头,不敢看周围人的反应,听着耳边花无间的笑声,脸更红了,头也更低了。 “咳咳。”尹玺晦轻咳两声,“其实你的解释也不完全错,只是字在每个地方所表示的含义会有所不同。” “是啊是啊,我其实也不知道。”仇璞玥附和。 秦枭看向墨寒羽:“所以,你的意思是……” “他是我娘家族的人?”秦枭目光微动,“他是谁?” “他是你娘哥哥的孩子,和你是同辈。”墨寒羽没有隐瞒,眸中金光一闪。 “他叫裴止行,是阳天洲裴家的人。” 第178章 裴家 “裴止行?”秦枭挑眉。 “是啊。他很有名的。”墨寒羽给他科普,“他是裴家新代人中最出色的炁修,名气很大,人气比徐青云还高。” “哦?”秦枭想到方才在楼下看到的跟在那几人身后的少女少年们,向墨寒羽发问,“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就是他的追随者啊。”墨寒羽似乎也有些无奈,笑笑道,“听说他待人亲和,长相身材气质均是一等,自然会吸引很多人爱慕追随。” “但你哥他们就没有啊。”秦枭想到了墨寒殇和白书衡。 “……他们其实也有。” 秦枭:……? 墨寒羽沉痛地点了点头:“只是我们没见到而已。” 秦枭:…… 秦枭看着墨寒羽略带嫌弃的神情,有些好笑。 “……你没有见过他吗?”墨寒羽见他没有开口,迟疑片刻后问道。 “没有。”秦枭看了他一眼,“今天第一次听说。” “不应该啊。”仇璞玥感觉奇怪,“他不是你娘的哥哥的儿子……也就是你表哥吧?为什么你没见过他呢?” 秦枭愣了下,回忆起来,他还从未听秦修云他们提起过他娘的家人。 其实要论起来也挺奇怪的,但对于秦枭这种根本不知道除爹娘外还有其他亲戚的人来说,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不知道。” 秦枭摇了摇头,脑海中却倏然浮现出一张略显失落的笑容。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夜。热闹完后,母亲抱着尚处襁褓的他,望着星空,半躺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秦修云走过来将他接到怀里,轻声对他娘道:“他们没来……你若是想,我们明天就去拜访。” “……不了。”他娘笑了下,笑容无奈中透露着些许忧郁,“这么多年了。不来就不来吧。” …… 秦枭直觉这里有事,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多问,便没有说什么。 等菜上来,秦枭盯着桌面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这炸蜘蛛是你点的吗?” 尹玺晦连忙摇头,表明和自己没关系:“他想上的。” 秦枭看向面色依旧的青衣,没有开口,想问的话却近乎要写在脸上。 “怎么了?”花无间瞥了他一眼,“没吃过吗?” 墨寒羽瞬间就想到了那段记忆,想起记忆中的那些蛊虫,肠胃翻涌,有些反胃。 “这是魔兽,吃了可以有助修为。”花无间同秦枭道。 秦枭:“……这一桌魔兽肉灵草药,哪个不能有助修为?” 花无间嗤笑一声,没有回答。 秦枭抽抽嘴角,看着他夹起那漆黑中带着些许花纹的蜘蛛,面不改色吃了下去。 “眼睛不想要了可以继续。” 青衣凉凉道。 秦枭收回了目光。 “这餐馆竟然还有这种菜啊。”仇璞玥感叹,也尝试着夹了一只。 “……” “我觉得味道还不错诶。”仇璞玥眼睛一亮,看向尹玺晦,“你试试吗?” 尹玺晦笑容不改,语气坚定:“不了,谢谢。” 田淼在短暂的迟疑后也尝了一口,随即加入到青衣的行列:“很好吃啊。” 秦枭:…… 秦枭经过短暂的沉默后,试探地夹住了盘中的一条掉落的蛛腿,小心地放到嘴中细细咀嚼着。 “……”秦枭看向墨寒羽,“确实还行,你试试吗?” 墨寒羽:“……不了。” …… “陛下何必亲自动手?” 王霁看着蹲在炉边,边控制火焰边扇风的南宫化雪,眼眸微暗。 “这没什么啊。”南宫化雪没什么心虚,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加大火力,将手放在炉底,看着炉中沸腾的汤药,估算着时间。 “陛下在熬什么?”王霁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给你熬药啊。”南宫化雪目不转睛地盯着,算了下时间,从怀中掏出装羽眠的小瓶,当着他的面往里滴了一滴,随即火焰又大了些。 “还要喝吗?”王霁失笑,“昨日不是喝了吗?” “一疗程七天啊。”南宫化雪扇扇风,“七天后再看嘛。” “陛下为何如此笃定我有病?”王霁笑着,笑意未达眼底,“又是从哪里学的医术呢?” “没有啊。”南宫化雪茫然回道,“我就是看你手脚冰凉,体内气血有些虚,想补补……” “哦?” 不知是否错觉,王霁的笑容好像危险了不少。 南宫化雪眨眨眼,忽然想到对他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当面说他虚好像确实不太好。 南宫化雪沉默片刻,重新扬起了笑:“这不是关心你嘛。” 王霁冷笑似地呵了两声:“陛下,臣受属性影响,手凉是正常的。就像您的体温比一般人要高,是一个道理。” “是是是。”南宫化雪连连点头,她知道有这种可能,所以才给他把脉确认,事实证明气血确实虚。 但这气血虚不像养成的,倒像是小时受了什么重伤,伤到了根,伤痕层层叠加,又没好好调理,才导致的气血亏损。 就好似棵长歪的树,在结实粗壮的皮下有留下疤痕——尽管并不致命。 南宫化雪盯着炉中发黑的汤药,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闻着就很苦。 南宫化雪想了想,好像炼成丹会好一些。 但她不会炼丹。 没关系可以找国师青衣他们。 南宫化雪看熬到了时辰,将里面的汤药倒了出来,又过滤两遍,才递到王霁面前。 期间,王霁就那么默默注视着她,一言不发,直到将药递到面前了,才慢慢开口:“我不想喝。” “为什么?” “一个是没事,二是……”王霁眯眼,瞥了眼南宫化雪茫然的眼神,眸中暗芒闪过,“太苦了。”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 王霁不仅说了出来,还轻轻拽住她的袖子,笑眯眯似撒娇般柔着声音道:“臣自幼吃不了苦,这闻着就那么苦涩,更别说喝了。” 南宫化雪看看他,轻而易举看出他是在胡扯。 不过……肯用心就好。 南宫化雪还是挺受用他这姿态的。 “那就算了。“南宫化雪爽快点了点头,看了眼面前的汤药,想着不能浪费,端起来一饮而下。 苦的南宫化雪皱起了脸。 身边的王霁显然没想到她这突然动作,反应过来阻止时已经喝下一半了。 “陛下……”王霁单手捏住她的两边脸颊,将她手中的碗硬生生掰了出来,笑容有些维持不住,“这是做什么?” “用的药都挺珍贵的。”南宫化雪迷茫看着他。 “然后呢?” “……倒了不是可惜了吗。”南宫化雪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理所应当道。 王霁眯了眯眼,眸中光芒闪烁。 又是这种感觉。 这种矛盾感…… 王霁看着皇帝。面前之人虽不受老皇帝重视,但在吃喝玩乐上面从未缺少过,皇室享用的一切都是上品中的上品,精品中的精品,雨华这些年也未曾有过某地缺粮少食的事。 这样一个从蜜罐里长大、未受风吹雨打、没体验过贫穷饥饿的人,为什么会时常做出与之不符的行为? 就算这样的人心中真的有节俭怜下的想法,但日常中会不经意地忽视掉某一点,这不是什么假慈悲,而是根本想象不到这些。 但她没有。 王霁眸色愈发暗沉。 正比如现在,从感情上他能感觉到她就是单纯地像她说的那样,不舍浪费。但他多疑的天性又告诉他她很有可能是在伪装,因为以她的成长环境,根本不会意识到这是在浪费,而她做出这番举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喝下这碗药。 王霁没有说话,将剩下的半碗喝下,给她展示:“是药三分毒,陛下还是不要随便喝这些玩意儿。” 南宫化雪见状,“哦”了声,低下头,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王霁微微皱眉,不知她在想什么。 “中午在这里吃饭吗?” 南宫化雪抬头,话题又变了。 “……当然。” …… “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王霁沉默地看着满眼繁星的少女,又看了看盘中的食物,闭了闭眼。 “怎么了?”南宫化雪见他这样,奇怪问道。 “……这是什么?” “炸蚕蛹。”南宫化雪灿烂一笑,还指着介绍,“这是用天山雪蚕的蛹,吃着外脆内软。这个是幻蛛,很好吃的。” 南宫化雪本来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但上辈子和青衣那几天中,无意间聊过几句,当时有些抵触,但在战火饥荒时粮草短缺,只能吃此充饥,后面便喜欢上了。 现在她试图分享给王霁。 王霁推脱几次,最终还是没能推出去。 …… “啊?裴家和你爹?” 夜晚,南宫化雪揉了下湿哒哒的头发,指尖绕上热气,顷刻间烘干了。 “你知道吗?”秦枭有些意外。 “当然。你不知道?”南宫化雪也很是意外,“这事当年可出名了。” “什么意思?”秦枭皱眉。 “裴家啊。”南宫化雪抿了口茶,回忆起来,“我记得听说过,阳天洲裴家二小姐——也就是你娘,因为和你爹在一起,与裴家闹掰了。” “裴家很反对吗?”秦枭坐在旅店的床上,看着她。 “那可是相当反对。”南宫化雪转了转眼珠,眼中流出八卦的光芒,“怎么?你爹没和你说?” “没有。”秦枭摇了摇头,“我也没见过裴家的人。” “说起来裴家确实小气得很,竟然真的十几年都没去见过你娘。”南宫化雪从纳戒中翻出枚果子,啃了一口,和秦枭道,“其实事情也简单。你应该也打听过了,阳天洲裴家,你们家和他们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你爹少年成名,凭借天赋入了落云最好的炁修学院,和你娘结交相识。虽然是天才,但裴家子弟人才辈出,再加上家境优渥,就瞧不上你爹。” “你娘当时也是那一辈的翘楚,不仅长的好看,修为也高。就算比起落云的天骄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其实你爹你娘在一起,还挺让人吃惊的。” “裴家想让你娘嫁入同为阳天洲大家的牧家。但你娘拗啊,说什么也不听,执意要和你爹在一起。于是裴家家主一气之下宣布和她断绝关系,将她从族谱中除名,赶出裴家。” 说起这个,南宫化雪声音沉了几分:“裴家认为你娘的成就都是因为裴家多年的培养支持,而你娘既然不听从家族的指示,那便收回裴家所有的资源,并告诉她什么时候想通了低头认错,什么时候再说。” “于是……”南宫化雪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摸不准他的想法,“就再也没和你娘联系过。” 秦枭微微低首,刘海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眼神。 “是吗。” 半晌,颔首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怎么?你见到裴家的人了?”南宫化雪见他这样,问道。 “嗯。”秦枭漫不经心道,转目看到穷奇正莫名地盯着他笑。 “我今天和他们出去吃饭,见到裴止行了。”秦枭回忆起墨寒羽的话,轻声道。 “他和你搭话了?” “没有。”秦枭抱着胳膊,和穷奇对视,语气平静,“他审视了我一会儿,就转过去了。” “哦……”南宫化雪远在皇宫,对他们之间的恩怨也只是听闻个大概,没怎么详细了解过,“那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出乎意料的,秦枭挑了下眉,“你是说我对裴家这件事吗?” “不然呢?” “嗯……”秦枭思索顷刻,摇了摇头,“那是我爹他们的事,和我没关系。” 南宫化雪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呢。” “生气?”秦枭微怔,“那倒没有。我只是不太喜欢那个裴止行。” “哦?为什么?”南宫化雪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表明喜恶。 “他的眼神……我不喜欢。”秦枭想到白天那人看自己的眼神,便觉得厌烦。 “裴止行的属性是火,他与徐青云、白书衡一样,算得上天之骄子。”南宫化雪道,“只是年龄大了几岁。” 秦枭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哎呀,都说了不用谢。”南宫化雪不好意思道。 秦枭笑了下,和她又闲聊了会儿,挂断了通讯。 “真的没什么吗?” 看着面前漂浮的人影消失,穷奇才开口,直勾勾地盯着秦枭,冷不丁问道。 “什么?”秦枭不明所以。 穷奇却没有解释,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重新闭上了眼。 第179章 揠苗助长 “求求你,不要把我交出去。” 秦枭刚踏进仇璞玥的住所,就听到这么一句。 凝睛一看,见那捡回来的魔兽正双膝跪地,以一个相当低的姿态向仇璞玥祈求道。 “……怎么了这是?”一起进来的墨寒羽也是愣了一瞬,问道。 “你……你先站起来。”仇璞玥手足无措,看看面前的魔兽,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听到两人声音,如闻救星般,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旁边悠然喝茶的尹玺晦抬眸,轻飘飘扫了一眼,慢悠悠道:“于允皓昨日似乎来到这里要带他走。他不愿意,就藏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要带你走的?”秦枭问那魔兽。 “昨日饕餮在。”没等魔兽开口,尹玺晦便道,“于允皓碰上饕餮了,说明了来意后饕餮让他滚。” “他就老实地滚了?”墨寒羽挑眉,接过他递上来的茶,坐在旁边。 “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的。”尹玺晦轻笑。 “他不愿意又能怎么样?” 饕餮声音传来。仰头看去,见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二楼围栏处,悠哉悠哉地投下目光。 “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他?”墨寒羽问道。 “他有什么可让我喜欢的。”饕餮冷哼一声。 秦枭看看饕餮,又看看还跪着的魔兽,对视仇璞玥为难的目光,叹了口气:“怎么?于允皓对你不好吗?” “这还用问?好的话谁不想回啊。”饕餮嗤笑的声音幽幽传来。 秦枭:…… 秦枭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加油。”最终,秦枭决定不趟这趟浑水。 仇璞玥:…… “……所以你先站起来嘛。”仇璞玥无奈道。 魔兽打量着她的神情,缓缓站了起来:“我可以将晶核给你,我绝对不会——” “停停停。”仇璞玥叫停,纠结地皱起眉头,“我要你晶核干什么?而且其实我也没——” “晶核是什么?”秦枭坐到墨寒羽身边,扭头问道。 他好奇这个问题很久了。 “魔兽的头颅中,会有一枚晶状体物质,这个就是他们的晶核,也叫魔核。”墨寒羽为他解答,“魔核中蕴含着魔兽毕生的修为和能量,不仅能炼丹制药,还能吸收提升修为。” “哦……”秦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头冲仇璞玥道,“那这不还挺有用——” “当魔核取出来时,魔兽会死。”尹玺晦慢悠悠将后半句补完。 秦枭顿了下,看着那只魔兽挑起了眉。 宁肯死都不愿意回去吗? “哎呀,这么麻烦干什么。”饕餮受不了地开口,“你既然受不了那个人类,为什么不直接跑,非要再找个人类寄宿?” 饕餮对他的行为很不理解:“又不是非要跟着人类这一条路。左右你现在的项圈也没了,回到山林圈地为王不是更好?” “我……”那魔兽似乎完全没想过还有这种选择,“我从有意识起就在人身边,没有……” “你今年多大?”饕餮问他。 “我……”魔兽想了想,“十二——” “十几万年的小崽子?”饕餮害了声,“那也太——” “——岁。”魔兽弱弱将最后一字吐出。 饕餮:……? 众人:??? “多少?!”饕餮惊愕,“十二岁?” 饕餮又仔细上下打量了番,了然道:“哦,吃了东西吧。” “嗯……”身材高大的魔兽犹如一孩童般掰着指头,“他们喂我魔核和一些奇怪的丸子,我就长的很快。” “揠苗助长罢了。”饕餮很快平静下来,淡淡道。 “才、才12岁?”仇璞玥有些恍惚,“和我差不多大诶……” 秦枭没有说话,盯着魔兽看了半晌,转过目光。 “啧,我就看他不顺眼。”饕餮想想之前那只蛊雕,眼神带了些厌恶。 “你准备把他收了吗?”秦枭看向他。 “……算了,两个是收三个也是收。”饕餮冲魔兽扬扬眉,玩味一笑,“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有名字没?”饕餮说着,又“啧”了声,“算了,我给你起个,叫十二。” “哦。”十二老实点头。 秦枭:…… 这名字也太随意了。 不过既然饕餮这么说了,几人便也不再说什么,继续讨论起去哪里玩了。 自仇璞玥退出比赛后,便对此不再关注,只偶尔听说那出名的几个人又赢了之类的。后面的比赛日程越发紧张,和柳卿风的联系淡了下来。 期间在一天晚上,秦修云待秦枭回后,问了他这几天的近况。秦枭也没有隐瞒,将最近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只是略过了梦梨云和裴止行的事情。 梦梨云是存有私心不想让秦修云知道,而裴止行则是没必要。毕竟那人也没和他打招呼什么,一个过路人而已。 秦修云听了,缓缓点头表示知道了,眼皮略微垂下,似乎有心事。 “怎么了?”秦枭见状,直接问了出来。 “就是……”秦修云迟疑片刻,微微伸手,中指纳戒光芒一闪,显出张卷轴来,“最近参加了一个拍卖会,这是一个被剿灭的邪修组织中的一卷功法,我看正是雷属性的,便拍了下来。” 秦枭一愣,接过卷轴,扯了扯,发现打不开。 “这类卷轴是需要注入足够的炁,打开后会显出抹荧光钻入你的脑中,在你魂海上浮现——对了,魂海是——” “我知道。”秦枭打断他。邙灵和自己说过这个。 秦修云愣了下,随后垂下眼睛:“哦……那就好。” 秦修云抿了下唇,眉心微拢,面色犹豫,显然话未说尽。 秦枭也不急,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等待他说后半段。 “……先前我不想你修炼,所以没有为你准备这些……现在想想也是我的失职,对你说声歉。” “不用这样。”秦枭愣了下,有些惊讶,又有些无措,”我这几年也挺好的——” “其实想想,我这些年虽然看似在乎,实际上也并没有为你做什么。”秦修云自嘲地笑了下,“所以你以后若是想离开秦家,那也是——” “爹?” 秦枭蹙眉,疑惑地看着他。 秦修云再次被打断,却并不气恼,张了张嘴,最后那句话确实怎么也说不完整了。 “发生了什么吗?”秦修云这番模样,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秦枭盯着秦修云,目光暗了下来:“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我又为什么要离开秦家?” 秦修云似乎有些紧张,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还扯了个笑:“我不是说了,如果嘛……” “秦家要把我赶出门了?”秦枭点点头,“这么说确实有些——” “谁说要把你赶出门?!”秦修云毫不迟疑,嗔怒道,“瞎说什么?” “那你这话什么意思?”秦枭抱起胳膊,目光变得锋利,“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秦修云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闭了闭眼,无奈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天赋会带你走上更高的山峰,看到更辽阔的天地……而秦家对于你未来所看到的风景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你会去追逐更高的目标,更遥远的未来……如若哪天有更好更强大的家族向你抛出橄榄枝,不必顾及秦家。” 秦修云说到此处,顿了下,音线加重了些,似乎是咬着牙说的:“我能给予你的资源有限,远不如那些大的世家……你的心智也成熟,不像那些普通孩子,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理应选择对你更有用的家族。” 秦修云说完良久,秦枭都没有发声。 秦修云垂着眼帘,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反应。 而秦枭静静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滑动,似是打量,似是思索。 “……” 四周寂静,只听得到忽缓忽促的呼吸。 “你不会把我卖出去了吧?” 半晌,秦枭发出迟疑的问句。 秦修云:…… 听到这个问题,秦修云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和秦枭大眼瞪小眼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确实是秦枭说出来的。 “……怎么可能?”秦修云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吧?”秦枭似乎比他还莫名其妙,“什么选择更好的家族,听上去好像我的血脉随时能更改一样。我又不是你在路边捡的,本来就是秦家的血脉秦家的人,有什么好选择的?” “我——”秦修云一噎,似乎还想说什么。 “至于什么更高的视野更广阔的世界……我若有这个本事,自然可以看到,若是没有,那也是我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和所谓的家族又有什么关系?” 秦枭不理解,在他看来,他修炼所需的那些秘笈也好、晶核也罢,那都是他自己需要的,自然就该他自己去寻找得到,如果家族能提供那自然是好的,没有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这不一样的。”秦修云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无奈笑了下,还是决定和秦枭说清,“你这段日子,见的人也不少。不说别的。徐家徐君屹,他炁修上天赋也算得上天才中的翘楚,但他却选了驯魔师这条路。” “你要知道,普通人、或者说普通世家,是没有这个选择的,因为驯魔是很费钱的,一只稍好的中级魔兽就要百枚金币,这还只占小头,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这样的花销。而徐君屹走上这条路的底气,是从徐家那丰厚的底蕴得来的。因为徐家资源宽广,所以能给他们的后辈更多的选择。” “你的意思我明白。”秦枭点点头,“但我不改变我的看法。” “其实我天赋并不高,只是天生邪修这个体质异于常人,再加上上辈子的经验,所以导致现在看上去好像很有天赋,但实际上并没有。”秦枭坦然道,“我这一切都只是取巧罢了,我相信如果给秦瑾逸、秦季尘那些人多加一辈子的记忆,他们也会像我一样,甚至比我还要出色。” “这没什么值得看中的,我的天赋并没有你们想象当中的那么高,也完全没必要为此感到压力。”秦枭想了想,道,“我想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我选择炁修,自然也做好了为此努力拼搏的打算,你不必为此劳心费神,也不用感到自责。” 秦修云一怔,对上秦枭清明透彻的目光,胸腔中弥漫一股出道不明的滋味。 那天,那个名为倩的女孩和他问了秦枭前六年的情况,又问他对秦枭怎么看。他如实回复了后,女孩眼眸微动,似乎有些欣慰,随即同他讲起了秦枭上辈子的事。 在听完秦枭上辈子的父母的恩怨后,秦修云的心情很复杂,同时也清楚了秦枭为什么会对家人的态度感情如此生硬生疏。 但他同时也知道了秦枭是如何看自己的,知道了他在秦枭心中的份量。 知道后他先是松了口气,欢喜于他的位置,随即便有了担忧。 他害怕他会让秦枭失望,会辜负他的这份感情。 事情也真是赶的正巧,他刚拍下一适合秦枭修炼的功法,想着弥补他在修炼时的亏待。裴家的人便来到了落云,还破天荒地找到他,和他说起事来。 想到裴家人和自己说的事,又看着面前相貌稚嫩,眼神却格外沉稳的秦枭,秦修云闭了闭眼。 他私心并不想让秦枭同意这件事,甚至不想让秦枭知道,但他又害怕当他隐瞒下来后若是秦枭知道了这件事,会对他失望。 于是他踌躇半天,还是走了进来,本想将事情说清,说了半天却被秦枭拽着绕了半圈,最后把自己绕进去了。 望着秦枭淡淡的眼神,秦修云一时间忘记了那件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待秦修云走后,秦枭面色阴沉下来。 是裴家的人吗? 秦枭打开淋浴,垂着头,任凭水珠打湿自己的头发。 虽然秦修云并未说明,但他已听出了个大概。 裴家想招揽他?还是别的什么? 招揽一个小孩子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裴家又不搞什么慈善。 能让秦修云如此不安,应该不是什么小事。 想到这儿,秦枭忍不住“啧”了声,有些烦躁。 裴家…… 想想梦梨云和自己说的故事,眼眸染上几分复杂。 母亲的族人吗…… 第180章 幽邃玄境 秦枭很快冲完了澡,半身围着浴巾出了浴室,看到床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穷奇,愣了下。 穷奇懒懒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秦枭便没说什么,坐回床上继续捣鼓卷轴。 想到秦修云说的方法,秦枭缓缓用力,将炁注入卷轴内。卷轴逐渐发出光亮,却并未打开。 兴许是注入的炁不够,秦枭想着,没有停下,直到将近力竭时,才终于从中露出抹荧光,展开来。 就像秦修云说的,荧光钻入脑中,于魂海上显示。秦枭打坐闭眼,回到魂海中,看着海面上泛着金光的文字,面色复杂。 他本应看不懂的,但不知为何,理解这些东西文字所蕴含的意义时,并没有任何障碍。 这功法是雷属性没有错,讲的是凝雷成型,变化万千。 秦枭在此之前就已经掌握能将雷电凝聚成想要的形状了,便大眼一扫,捡一些重点看。 最终,目光停留在“化雨”上。 秦枭眼神微凝,盘腿坐于魂海,仔细钻研起来。 秦修云给的功法还是有用的,起码秦枭能从中学到不少。 …… “哎呀,别丧气了,不就是输了吗?下次再赢回来嘛。” 酒楼上,墨寒殇捏着酒杯,笑着安慰道。 “我没有丧气。“对面的柳卿风无奈道,看看墨寒殇身边同样笑得无奈的秦瑾逸,倏然升起抹同命相连的苦涩。 “你只是想找个理由喝酒吧?”白书衡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墨寒殇的真实意图。 “怎么可能?!“墨寒殇大感受伤,“你就这么想我?” “这是事实好吧?”白书衡没好气道。 秦瑾逸看着两人拌嘴,正笑着,余光瞥见街上行走的人,顿了下,转目看了过去。 只见秦枭正站在一个卖花簪的摊子前,同墨寒殇的弟弟说着什么。 “诶?那不是你弟吗?” 秦瑾逸刚沉默没两秒,墨寒殇的胳膊便搭到了他的肩上,凑过来同他一起往下看。 “你喝醉了?”秦瑾逸闻到淡淡的酒味,轻微皱了下眉,提醒道,“你弟也在。” “哦哦……”墨寒殇点点头,眼睛微眯,却是没有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你看,多好看。”墨寒羽将花簪插到秦枭头上,笑着,手指像花瓣般绽放,将那花簪包在中间。 “别闹了。”秦枭挥开他的手,似是有些无奈,将簪子取下,“尹玺晦他们呢?” “田淼路过一花酒铺,好奇要去尝尝。”墨寒羽指了个方向,接过簪子,“一会儿就过来——怎么了?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墨寒羽说着,再次尝试将簪子插在秦枭头上。 “不要。”秦枭后仰躲过,眼神凉凉,“喜欢就自己戴。” “真是的……”墨寒羽见状,微微撅起了唇,只能不甘地收回了手,转头问摊主买下这支簪子。 “明明很好看的。”墨寒羽嘟囔着,收了起来。 秦枭一眼看出他还没有放弃,无奈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背后传来几丝凉意,眼神一厉,扭头向其看去。 只见于允皓正在两人不远处向他们走来,和秦枭对视,不仅没有顿住,反而加快了步伐。 看着来势汹汹的于允皓,秦枭微微皱眉,眼中划过不解。 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那只畜牲呢?它在哪儿?”于允皓于秦枭面前站立。他长的高大,一时间遮住了头顶的太阳, “什么?”墨寒羽一愣,一时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秦枭倒是反应过来,但他摇了摇头,做出和墨寒羽同样的回答:“什么畜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少装蒜。”于允皓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轻而易举将他拽离地面,“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松开他!”墨寒羽见状,连忙掰住他的手臂,厉声道,“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你就算不客气又能怎么样?”于允皓凉凉看了他一眼,显然不将墨寒羽的威胁放在眼里。 “松手。”秦枭握住胸前的手掌,并没有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慌乱,眼神平静。 于允皓攥紧衣领,死死瞪着秦枭,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象的画面,这个小孩并没有因此吓到,不禁咬了咬牙,松手的时候用力一推,将秦枭推倒在地。 墨寒羽连忙接住秦枭倒下的身躯,扶着他稳住身形。 秦枭不慌不忙地稳住步伐,拍了拍胸前的衣服,看到衣领出现褶皱时皱了下眉。 “那魔兽在哪儿?”于允皓压低了嗓音,再次问道。 墨寒羽已经知道他在问什么了,但他看了看秦枭,没有作声。 “我再说一遍。”秦枭抬眼,目光缓缓变冷,“不知道。” “那是我的东西!它是我从小抚养长大的。你凭什么把它从我身边夺走?”于允皓的声音高了几分,情绪有些失控。 秦枭莫名其妙:“既然对你这么重要,你就去找啊,和我说干什么?” “你和那个仇璞玥是一伙的,不是吗?”于允皓握紧拳头,声音含着几分怒火,“把我的魔兽还回来,我知道它在你们那儿。” “你这人真是好奇怪。”秦枭失了耐心,转过身一字一句道,“你说你魔兽丢了。而我记得在比赛前会发给你们每人三串手链,要求魔兽随时戴到身上保证驯魔师好随时知晓自己魔兽的位置。” “若魔兽没有手链,则视为无主之兽,出现情况可随意猎杀。” 于允皓听言,瞳孔微颤,似乎有些心虚,气场弱了下来。 “那手链只有驯魔师本人才能取下。你现在问我你魔兽的位置,不觉得可笑吗?”秦枭冷笑道,“你都不知道你魔兽的位置,还来问我?” “我……我当时只是一时气头,我没过多久就去找它了,是你们把它带走了!”于允皓虽然气势弱了半分,声音却故作声势般大了许多。 “凡事要讲究证据。”秦枭冷道,“你觉得我们拐跑了你的魔兽,那证据呢?” “你——”于允皓瞪着眼睛,沉默片刻,又气道,“不要转移话题,你们把我的魔兽藏到哪儿去了?” 秦枭闭了闭眼,越发不耐,不想与他纠缠,准备转身离去,却又被扯住。 “不准走!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于允皓抓住他的肩膀,“我话都没说完。” “你没说完,我已经听够了。”秦枭冷声道,“松手。” “……你们知道那魔兽是我花了多少心血培养的吗?你出不起这个价钱,告诉我带我去找它,不然别想走。”于允皓坚持不懈。 “你还想扣留我?”秦枭都要被气笑了。 “再说一遍,松开你的手。”秦枭目光冷厉,犹如两柄利剑直指于允皓。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讲理呢?”于允皓气急,“本就是你们偷走了我的魔兽,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们却不肯。还这样恶语相向,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听他说起母亲,秦枭面色越发阴翳,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离去。 “有娘生没娘养的兔崽子。” 咒骂的声音很小,但对于秦枭这种耳聪目明的人来说,听得相当清楚。 秦枭顿了下,不知为何,脑中闪过许多记忆片段,最深的还是他母亲冲他的那抹笑。 笑容温柔恬静,好似轻拂而过的春风。 但秦枭心中倏然冒出股无名火,霎那间气场变得冰冷锋利。他没有说话,但身旁的墨寒羽感受到了他的异样。 墨寒羽一怔,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 秦枭没有回应,也没有甩开他,只是冷冷瞥了于允皓一眼。 他想到王霁的话,如果在此时此地动手,免不了给秦修云添麻烦。 “你最好闭上嘴。”秦枭给他最后一次警告,眼中冷芒闪烁,“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出言不逊。” “你——” 于允皓还想说什么。突然,一簇火焰在二者之间燃起,阻断了他的步伐。 紧接着,火焰分成好几团火球,烈焰灼灼燃烧,似是警告一般。 “一个大男人,黏着人小孩儿不放,还真是难看。”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秦枭扭头,眼神却沉了下去,并没有因来者帮自己而有所喜悦。 裴止行身着一衫青衣,下颚微抬,眼眸下移,睥睨似的扫了于允皓一眼,又看向秦枭。 秦枭面对他的打量,再次皱起了眉。 “任由人如此羞辱,没有半点心气的吗?”裴止行冷着声音。 秦枭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墨寒羽见这情形,也是蹙起了眉,轻轻拉住秦枭的手臂,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想安抚。 “你……竟已到玄境了?难怪……”裴止行见他不理,又发出声惊叹。 这次秦枭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扭头问墨寒羽:“玄境是什么?” “你不知道?”墨寒羽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知道的。” “你竟不知道?秦修云怎么做的父亲?!”裴止行皱眉,惊异之余又有些不满。 秦枭再次瞥了他一眼,眉头更深了。 “玄境……是指人修炼的境界。”墨寒羽见秦枭脸色,知道他心情不好,轻拉着他同他耳边说道,“入门是一到九段,再往上就是四个境界。分别是苍穹天境、坤仪地境、幽邃玄境和曳清辰境,其中苍穹天境为最高,而后就那么往下排……” 墨寒羽对他不知道这事也感到疑惑,补充似的说了句:“我以为你知道……所以没有和你说过。” 秦枭垂眸,听言没什么反应,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才刚过十岁,就已入幽邃玄境,可见你天赋之高。”裴止行见秦枭看自己,便道,“在秦家只会浪费了你这份天赋,不如到我裴家来,裴家定会全力培养你的。” 已经一条腿迈过窗口准备跳下去的秦瑾逸听到这话,顿住了。 老三到玄境了? 秦瑾逸惊讶地望向秦枭。他竟不知道…… “先下来,下来。”身后,墨寒殇趁他发怔,连忙拦腰把他抱了下来,“别着急,我们一会儿直接下去。” 一旁的柳卿风和白书衡也听到了底下的谈话,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 不过,两人惊讶的点和秦瑾逸不同。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白书衡看向柳卿风,“难道他已经突破了?” “看来是的。”柳卿风面色凝重,“我看不出他的境界。” “……啧。”白书衡想到什么,沉下目光。 秦瑾逸没有理会墨寒殇,直直看着秦枭,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他们好像还从未和他说过裴家的事…… 老三会怎么选? 秦瑾逸无知觉地咽了口唾沫。 街上,秦枭对裴止行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谁啊?”秦枭皱眉问道,“我认识你吗?” “……啊。”裴止行意识到什么,清了清嗓子,站直了,挽手道,“我叫裴止行,来自阳天洲裴家。” “阳天洲裴家?”秦枭似乎思索了下,“没听说过。” “……” 裴止行一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话,但很快调整过来,继续劝道:“你要知道,你的天赋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就算是你大哥现在也才到玄境上层。你们之间还差了八年……秦修云竟然从未和你提过此事,他根本就不重视你,你在秦家完全是浪费,你应该有更好的资源,来裴家吧!” “……所以说,我认识你吗?”不知裴止行说的哪一处说错了,秦枭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上来就说这些,你不觉得你很冒昧吗?” “我——”裴止行似乎想要辩解,话刚出头又咽了回去,转口介绍起来,“秦修云没有和你提过吗?我是你母亲的哥哥的长子,算起来也是你的表哥,你——” “表哥?”秦枭的脸色更冷了,“我长到至今,未曾听说过我娘的家人。而且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在之后入学了也能接触到,不存在什么我爹耽误我这一说。” “以你的体质,能找到学院吗?” “你说什么?”秦枭的目光猛然变得锋利。 “你我都知道,以你的特殊体质,秦家办不到的。”裴止行说起这个,微抬着下颚,似乎很是骄傲:“秦家没有这个实力,而秦修云又是个没出息的。但你如果能来裴家,裴家自会为你寻找合适的导师,甚至可以——” 秦枭闭了闭眼,额头青筋隆起,似乎忍耐到了顶点。 墨寒羽心惊胆战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裴止行,皱起眉,对他有所不满。 “诶,你们说够了——”被冷落半天的于允皓刚想插嘴。 “闭嘴!”裴止行冷喝道,眼神犀利,“要找魔兽赶紧滚,这儿没你什么事,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于允皓本不服气,还想说什么,但对上裴止行冷漠的眼睛,瞬间蔫了,只能咬咬牙,不忿地走了。 “你觉得你弟会答应吗?” 墨寒殇一条胳膊搭在秦瑾逸颈上,半个身子压了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脑袋,笑着问道。 秦瑾逸没有回答,望着下方的秦枭,皱着眉,看到秦枭的面色,突然有了种意想不到的担忧。 不是担忧他答应,而是担忧他对裴止行发火。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秦瑾逸自己都不太理解。但他心底的潜意识却告诉他,秦枭已经对裴止行动了火。 因为裴止行的那些话。 “……” 秦枭闭了闭眼,抿了抿唇,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你觉得怎么样?”裴止行还问他。 “……你真的不觉得,你很失礼吗?” 秦枭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语气中藏着丝丝火苗,压着怒气道。 秦枭抬眼,黑眸冷光闪烁,犹如碎裂的刀片,锋利而明亮。 第181章 好凶呢… “什么?”裴止行愣了下。 “先不说你莫名其妙当街第一面就问我说什么加入裴家。你不觉得我身为人子,你当着我的面,说我的父亲没有出息是件很失礼的事吗?”秦枭说这话的时候,简直匪夷所思。 “对子骂父,则是无礼。你不光贬低我的父亲,还贬低我所在的家族……甚至还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语气来和我对话,你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 秦枭压着声音,怒火却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秦家确实没有办法和你们裴家相提并论,所以你就可以当着我的面肆意贬低吗?”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裴止行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事实如此。” “……好,这是事实。”秦枭顿了顿,突然笑了下,似乎想到什么开心的事。 但墨寒羽面色越发难看。 他感觉秦枭快被气疯了。 “那我们来说说你。”秦枭抬眼看他,“你说你算得上我表哥,但我现在十岁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说话,我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你,甚至不知道裴家。你现在过来问我要不要加入,不觉得很唐突吗?” “十年了,都没有来见过一次。这次刚见面就说这些,为什么?因为觉得我很有天赋?所以有培养的价值?那换而言之,如果我没有呢?是不是就会像我母亲那样被遗弃?” “你母亲不是被遗弃的。”说起这个,裴止行有些激动,“是她自己选择离开裴家的,就因为秦——你爹!” “所以裴家十多年都没有人去看过她,是吗?”秦枭冷着脸,“那这么说也是她咎由自取,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不是这样的!”裴止行咬牙道,“我们……我曾想去看过她的,是你爹拦着不让,所以——” “哈。” 秦枭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捂着脸控制不住地笑了几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认真的?” “当,当然!”裴止行坚定道。 “……好。”秦枭点点头,似乎觉得有些荒谬,止不住地笑,“那我来和你说说。” “你刚才说,秦家在裴家面前不值一提,也根本比不过,是不是?” “所以其实在你眼里,秦家根本就没有资格拦裴家的路,对不对?” “你刚才还说,我爹对你而言是无能、没出息的,对吧?”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么无能、这么颓败的一个家族、一个家主,可以拦住你十多年的脚步,不让你探访我娘呢?” 秦枭抬起手,指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这是你临时想的一个借口还是事实,但不管是从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是从我道听途说的那些来看,如果裴家人铁了心要见我娘。秦家根本拦不住,更何况我爹。” “而你所说,你有心但不被允许这件事,根本就是个笑话!” 秦枭死死盯着他,眼眸染上几分怒火:“为什么不来看望我娘,来看望我娘的儿女,原因就是你们瞧不上秦家,自然也瞧不上拥有一半血统的我们。但凡用一点心,都不可能让我在这十年间一次都没有听说过我娘竟然还有所谓的家族。” “而你现在所谓的培养,只不过是觉得我有些天赋,配得上裴家这个家族,所以才来问我希望我加入。但如果我没有这个天赋呢?如果我平平无奇做不了炁修,你还会站在这里听我说这么多吗?你还会问我要不要去裴家吗?你不会!” 秦枭笃定道:“你在方才,无论是态度、语言、还是眼神,都令我感到不适。你虽然看上去是在劝说,但你言语间无时无刻不透露着那份优越感。” “你不停地贬低我所在的家族——你可以说这是事实,但你所透露出的信息就是你根本没有考虑过我听到后的感受,也根本不在乎,所以你根本就不尊重我。” “……” 这番话语显然大大出乎了裴止行的意料,他惊愕地看着秦枭,愣了半晌,忍不住怀疑道,“这些……是秦修云教你说的?” 刚平静下来的秦枭忍不住气笑了。墨寒羽连忙抚了抚他的后背,想给他顺顺气。 “你看,你到现在都没有把我看成一个拥有独立思考的人。我刚才说那么多,你却怀疑是出于我父亲的教唆。”秦枭笑着,轻轻拨开墨寒羽的手,“好像在你眼里,我这个十岁的孩子不应该拥有这样的思考能力,那既然如此。你刚才又为什么要问我愿不愿意去到裴家?直接去和我父亲商量不就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掷地有声,震耳欲聋。 秦枭没有在意周围人奇异的目光,只冷冷盯着裴止行。 而裴止行沉默了很久。 直到一枚枪头直直扎进他的脚。 “诶!!”裴止行吃痛,连忙想抬脚挣脱,刚有动作时那枪头却已拿开了。 “你——” 裴止行半是恼火看去,见一青衫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手中拿着把怪异的伞,正缓慢收起,那枪头正是伞尾。 “不长眼睛吗?”裴止行压着火气道。 “……啊。”那少年像是才注意他,侧头向他看去。 裴止行对上他的眼睛,皱起了眉。 这小孩眼神怎么怪怪的…… 还未等裴止行细想,青衣便笑着开了口:“真的抱歉啊……” 听到这句,后来的仇田二人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道歉。 尹玺晦挑了下眉,饶有兴趣地笑了。 秦枭缓缓移来目光,眼神晦暗不明。 墨寒羽直觉他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花无间前脚刚道完歉,后脚便笑着说起了原因:“我母亲在怀我时得知了父亲的死讯,一时受到刺激早产生下我后也就跟着去了。” “也许是这个原因,我天生双目失明,看不到东西,虽然我这些年一直在适应修炼,想以此成为个正常人……现在看来我还是修炼的不到家,真是抱歉了。” 花无间笑容晏晏,说出的经历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裴止行哑口无言,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眼神复杂。 秦枭:…… 仇璞玥猛地揪住胸前衣襟,忍不住闭上了眼。 痛,太痛了…… 如果她是裴止行听到这些话都要跪下来哭着求他原谅了。 裴止行张张嘴,虽然心中有觉得这小孩是在撒谎,但看着他那明显无法聚焦的眼眸,哽了半晌,只能干巴巴说了句:“抱歉。” “不,没事的。”花无间笑了笑,似乎完全不当回事,“是我不小心扎到你了,抱歉。” 说着,抬起手,像是要和他握手言和。 裴止行顿了顿,俯下身要同他握手。 两者手掌即将触碰时,却猛地被人打断。 秦枭一巴掌拍开裴止行的手,却是没有看他,眼神复杂地盯着花无间。 “你——做什么?”裴止行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秦枭没理他,直直盯着青衣。 “怎么了?”花无间侧头,冲秦枭无辜地笑着。 秦枭:…… 秦枭看看他,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就见田淼泪眼朦胧地扑了过来,连忙后退半步。 青衣猝不及防被扑住,“诶”了声刚准备回头说什么。 “真的吗呜呜呜……”田淼满眼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湿痕,“不要伤心啊……我,我会陪着你的呜呜呜……” 说着,还举起他那沾了眼泪的爪子往花无间肩膀上伸。 “你先起来。”花无间眼角抽搐,眼疾手快抓住田淼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别哭了。” 田淼以为他在强撑,还哭着安慰道:“不要伤心呜呜呜,你还有我,还有我娘我爹,我们都会把你当成家人的呜呜呜……” “……都说了我没有伤心!”青衣向来平静的脸上赫然爆出几根青筋。 尹玺晦轻掩着嘴,似乎笑了下。 秦枭见这情形,扯了扯嘴角,忍不住笑了。 墨寒羽见他有所松动,也是松了口气,拽了拽他的手指。 秦枭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转向裴止行,经过这一打岔,再次开口,语气缓了许多:“我不会去裴家的,刚才谢谢你解围。” 裴止行愣了,他没想到秦枭会说这些,看方才他剑拔弩张的气势甚至还以为会打一架。 “……再见。”秦枭注意到周边人的目光,并不想引人注意,偷偷看了眼田淼那边的状况,拉着墨寒羽就要跑。 墨寒羽被拽了下,一愣,也没反抗,跟着他跑了起来。 在离开前,秦枭突然回头,直直望向正趴在窗户边发愣的秦瑾逸。 秦瑾逸猝不及防与他对上目光,瞳孔猛缩,不知作何反应。 秦枭伸出手指,颇有深意地朝他点了点,眼眸深邃,似乎早就知道他在看,并让他等着。 秦瑾逸:…… 秦瑾逸猛地冒出股心虚来。 “诶?他发现你了诶。”墨寒殇还在傻乐着。 秦瑾逸缓缓从窗户口移开,低头忍不住捂住了脸。 “……他就这么跑了?”仇璞玥不可思议地望着摩肩接踵的人群——秦枭已经成功没入人群没了踪影,百思不得其解,“他是觉得现在跑就能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呵呵呵……”尹玺晦轻笑两下,没有说话。 仇璞玥蹙起半边眉头,拉着尹玺晦要追上去:“走走走,我真是服了他了。” 说着,又拍了拍田淼的肩膀。 “我们先追上去,你们……自便。”仇璞玥对上花无间不可置信的眼神,哈哈一笑拽着尹玺晦就跑。 接连被抛下的青衣:…… 尹玺晦没有反抗,只是在跑之前若有所思地朝楼上望了下,正巧碰上柳卿风的眼睛。 正看戏的柳卿风:…… 秦瑾逸方才就缩了回去,正巧就他一个探出头在看。 柳卿风望着那男孩,一时不知什么表情。 尹玺晦冲他礼貌笑了下,扭头跟着仇璞玥没入人群。 “……别哭了!”花无间闭了闭眼,威胁道,“再哭我就一个人走了。” 田淼听言,立刻噤了声。 花无间没好气地甩了甩染上湿痕的袖袍,瞥了还没反应过来的裴止行一眼,毫不犹豫给了田淼后脑一巴掌:“丢人现眼。” 田淼吃痛,委屈地抱住脑袋,不解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 “枭,别跑了。” 跑到人稀处,墨寒羽才轻轻拉住秦枭,眼中止不住地笑意:“就算你跑这么快,刚才那事也肯定会传开的。” 秦枭:…… 秦枭痛苦地捂住了脸。 墨寒羽见状,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调笑道:“刚才你好凶呢……把我都吓着了。” 秦枭:…… “别说了……”秦枭捂住眼。 刚才先是于允皓拦路,本就恼火,后面裴止行再一扇风,这火气就控制不住发了出来,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只觉得尴尬又难看。 不过秦枭并不后悔。 秦修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裴止行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还有那个秦瑾逸,他就这么坐那儿看了半晌…… 秦枭想到这儿,忍不住磨牙。 墨寒羽见秦枭这样,也没得寸进尺,笑了两声后便止住了:“但刚才的动静确实不小。” “……就是说啊。”秦枭有些头疼。本来都说不给秦修云添麻烦的……结果还是和裴止行起冲突了。 裴止行不会那么小气吧? 秦枭抿紧了唇。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仇璞玥气喘吁吁地拉着尹玺晦姗姗来迟,难以理解地望着秦枭:“你不会觉得你跑那么快周围人就会忘记方才那事吧?” 秦枭:…… 难得见秦枭吃瘪,尹玺晦不禁笑出了声,拍了拍仇璞玥的肩膀,让她别说了:“是怎么吵起来的?” “没什么大事……”秦枭摸了摸后颈,有些别扭,“对了,你们知道那什么境界吗?” “你是说四大境界吗?当然。”尹玺晦见他不想提,也就跟着转移了话题。 “啊?什么境界?”仇璞玥愣了,不知所以。 尹玺晦微怔,扭过头看她:“你不知道?” 仇璞玥露出和方才秦枭一样的茫然神情:“……” 墨寒羽见状,也简单同她介绍了番。 仇璞玥听完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我一直都不知道诶,哈哈。” 说罢,挠着头笑了笑。 “那你们是什么境界?”秦枭看了眼墨寒羽,“能看出来吗?” “我看不出你和墨寒羽的,我是在辰境。”尹玺晦笑着,看向墨寒羽,“你们怕是早就突破了吧。” 墨寒羽点了点头:“我之前在山上,就已到了玄境。” “那我呢?”仇璞玥指指自己,看向尹玺晦,“你看出我在什么境界了吗?” “当然。”尹玺晦笑道,“可能是你没有专心修炼,现在还在八段。” “啊?”仇璞玥有些失落,“远远比不上你们啊……” “慢慢来嘛。”尹玺晦倒不觉得有什么,“秦枭他们是天赋异禀,按理来说以我们的岁数这个段位很正常。” 仇璞玥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变好。 “不过……”仇璞玥迟疑看向秦枭,“他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秦枭知道她在说什么,淡淡道:“半真半假吧。” “那假的部分是什么?”仇璞玥眼眸微亮,打听道。 “我双眼未瞎。” 淡漠的声音传来,仇璞玥一抖,回头看着拽着田淼耳朵走来的花无间, 扯着嘴角干笑两声。 有种背后说人坏话却被当事人听到的尴尬…… 第182章 天境之上 花无间揪着田淼耳朵,一把将他甩了过来。 田淼一屁股坐到地上,呲牙咧嘴地揉着脸,看着他,不解中还带着一丝委屈:“好疼的。” “就是让你疼。”花无间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过目光淡淡瞥了眼仇璞玥。 仇璞玥对上他的目光,干笑两声,有些心虚地朝尹玺晦身后躲了躲。 “刚才那是做什么?”青衣轻飘飘扫了秦枭一眼,语气平淡,“连握手言和的机会都不给?” “你那是握手言和吗?”秦枭提起这个,都气笑了,“握下去他还能活?” “怎么不能?”花无间蹙眉,略有不满,“我像是那么残忍的人吗?” 秦枭呵呵一笑:“那你刚才手掌里放的什么。” “三血针。”青衣面不改色,脸都不带红的,“那要等三日后才会化为血水,怎么可能一握手就发作,真是不长脑子。” 说着,还抬起袖子掩了掩嘴,似乎对秦枭很是嫌弃。 仇璞玥:……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而且化水时无痛无觉,一瞬间的事罢了。”青衣翻看着指尖,轻飘飘道。 墨寒羽:…… “什么是化水啊?”田淼没有意识到他们在聊多可怕的事,还傻乎乎地笑着问他。 花无间瞥了他一眼:“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哦。”田淼听话地低下了头,却似乎终究有些不甘,撅起了嘴。 花无间也没理他,乜了眼秦枭,嗤笑一声:“之前就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模样。” 秦枭抿了抿唇,目光暗了下来,没有说话。 “……对了。”寂静片刻,墨寒羽打破了这僵冷的气氛,冲仇璞玥道,“刚才我们遇到了于允皓,一直嚷嚷着让我们把魔兽还给他……可能之后还会找你们麻烦。” “……他吗。”仇璞玥听到这消息,也是神情复杂,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如果你觉得麻烦。”秦枭看仇璞玥纠结的神情,沉默顷刻,道,“可以把他杀了的。” 仇璞玥一愣。 秦枭神情平静,淡声道:“如果害怕他的同伴发现,就连其一起杀掉就好。” 仇璞玥:…… “如果我没记错,于允皓是地境。”尹玺晦看看秦枭,有些意外于他的提议,“越境杀太冒险了。” 秦枭瞥了周围一眼。他们正处河边草坪,四下无人,只在远处有一群四五岁的孩童在河中玩耍。 “血术就可以。”秦枭道,“只要不被人发现。” “这么说来也是……”尹玺晦若有所思,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但一次杀三个太冒险了,更何况还有那些魔兽。” 仇璞玥:…… 所以你是默认要全部杀完吗? 仇璞玥眼角抽搐,看着面前这两个面色如常声音平缓讨论却异常冷血的男生,有些怀疑他们到底谁才是缚尸者。 墨寒羽眼神有些复杂。 秦枭明显对于允皓动了杀心,这颗杀心甚至蔓延到了他的同伴身上。 是因为那句话吗? “不是……”仇璞玥弱弱开口,迟疑望着秦枭,“我觉得杀他有些太极端了……而且就算要杀,一个人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杀他的同伴?” “当然是为了避免寻仇啊。”秦枭理所应当,“万一他们关系很好,知道了肯定会寻仇的。” 这…… 仇璞玥闭了闭眼,倏然想到那个雪夜。 他还真是一点没变。 尹玺晦看出她在迟疑,便笑着转移话题:“算了,不说这些了。” 经过裴止行这一插曲,秦枭也没心思再玩,不一会儿便告辞离去。 秦枭回到旅馆,正见秦修云向他走来。 秦枭一愣:“爹——” “进屋说吧。”秦修云眼神有些复杂,拍了拍他的肩膀。 刚进房间,秦修云便布下一道屏障,以防有人偷听。 “我听闻……你见到裴止行了?”秦修云坐在床尾,望着一如既往平淡的秦枭,手指微蜷,似乎有些紧张。 “是。”秦枭提起这个,眼珠一转,蹙起了眉。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果不其然,秦修云关心问道。 “……没什么。”秦枭回过头,面露难色,似是有些迟疑。 “有事就说出来。”秦修云见状,慢言细语着,半是安抚道。 “就是……”秦枭移过目光,垂下眼帘,“我和他起了冲突……抱歉。” “这没什么。”秦修云连忙表示,“我听说了事情的原委,这不怪你。你也是……为我说话。” “……只是,我们起冲突的时候,二哥一直在楼上看着,也不知做什么。”秦枭嘴角轻抿,缓慢瞥了秦修云一眼。 “秦瑾逸?”秦修云一怔,皱起了眉,“他就在楼上看着?” “是啊……不过应该是听不清吧,毕竟当时街上有些喧嚣。”秦枭见状,嘴角抿出一抹笑,却为秦瑾逸说话,“他应当是没看见。” “他怎么可能没看见?!”秦修云皱紧眉头,有些不满,“他好歹也是玄境,那么大动静他怎么会没注意到。这老二……” “也别太怪他,毕竟当时他也不好插手。”秦枭收敛笑意,劝道。 “他怎么会不好插手?他是你哥,当时你和裴止行起了冲突,万一裴止行动手了呢?他就在楼上看戏?”秦修云越想越气,眼神锋利起来,身上不自觉散发出凉气,“他怎么当哥的?!” 秦枭见目的达到,笑了笑,为他说几句好话:“如果我和裴止行真的动手,他也不一定能插进来。” “能不能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个心去做就是另一回事了。”秦修云却不这么认为,摇了摇头,“我回头去找他。” 秦枭听言,便不再多言。 “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秦修云沉默顷刻,目光沉沉看着他,“再怎么说裴家也是——” “他们家怎么样关我什么事?”秦枭无奈地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既然你听说了街上的事,自然也该听说我们的谈话,你难道不能从中听出我的态度吗?” “……不,当然可以。”秦修云摇了摇头,垂下眼帘,“我只是……有些怀疑。” “怀疑什么?” “当年,你母亲便是冒着裴家大不为,和我在一起的。如果她没有选择我,那她现在会不会还活着、或者过的比以前还要好?”秦修云提起这个,眼中多了几分迷茫,“而如今你又放弃了裴家这条路,万一——” “世上没有那么多万一。”秦枭摇摇头,道,“也没有那么多如果。我母亲就是选择了你,而我也同样选择了秦家,这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如果人总是沉迷于对过去选择的怀疑中,就会失去对未来判断的勇气,最终变得犹犹豫豫患得患失。” 秦枭直直盯着秦修云,道:“我和秦玖鸢不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同样有迎接自己所选择的路的准备,你不应该怀疑。” 秦修云怔住了,愣愣看着他。 “不管是我还是母亲,在我们已经做出选择时,你应该相信我们的判断,不是吗?”秦枭看着他,“如果连你都在怀疑,那我该怎么办呢?” 秦修云没有说话,失神望着他。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曾经的那位坚毅靓丽的女子,站到自己面前,用那清亮透彻的眼睛望着他,告诉他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全力支持。 “……我知道了。”秦修云垂下眼帘,似乎有些惆怅,缓缓伸手,见秦枭没有排斥,才抚上他的额头,轻轻一笑,“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秦枭见他似乎想开了,也就不再多说。秦修云又和他聊了会儿,走的时候明显轻快许多。 …… “看看看看,我搓的丸子。”南宫化雪兴奋地将手里的一小堆药丸展示给国师看,“终于成功了。” “……是啊。”教了她半天的国师疲惫地揉了揉额心,敷衍地点了点头,“你打算这么给他服用吗?” “是啊,这样就不苦了。”南宫化雪乐滋滋道。 国师见状,无奈地笑了下,刚想说什么。一道黑影自角落中走出,单膝跪在南宫化雪身边。 南宫化雪摆摆手,没有看他。黑影会意,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 南宫化雪手一抖,刚炼好的丹药差点掉地上:“什么?他和裴止行吵起来了?” 南宫化雪有些吃惊,但很快平定下来,再次摆了摆手。黑影褪去。 “谁?”国师见状,问道。 “你算一卦不就知道了吗。”南宫化雪瞥了他一眼。 国师失笑:“看在方才教了那么长时间的份上,就不要这样了吧。” 南宫化雪撇撇嘴:“也没什么,就是说秦修云的三儿子和裴止行在街上吵了一架。” “裴止行会和他吵架?”国师也有些意外。 “单方面吵罢了。”南宫化雪回想密卫同自己说的那些,眼神暗了暗,“没什么可说的。” 国师见她不想多说,便没有再提。 南宫化雪不再逗留,又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回到寝宫就联系了秦枭。 “怎么回事?你和裴止行吵起来了?” 秦枭刚刚接通,就看到梦梨云那亮闪闪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秦枭:…… “还有那个于什么皓?”梦梨云点点下巴,满眼揶揄的笑意,“怎么回事?” 秦枭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事情同她说了:“……虽然现在想想觉得没必要,但我不后悔。” “嗯……这么说来裴止行说的确实过分。”南宫化雪却摇了摇头,“如果我之前听到有人这么说我爹,非得把他打的满地找牙跪地道歉。” “这也太傲慢了,竟然当着面说父亲没出息什么……”南宫化雪撇撇嘴,不满道。 秦枭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靠在床头,在后背垫了软被:“我听他说那话,想让我去裴家并不是他的意思。” “应该是裴家那些长老什么的吧。”南宫化雪猜测。 “那就不知道了……”秦枭垂下眼,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真麻烦啊。” 南宫化雪见状,笑道:“毕竟你也没有这种事的经验嘛。” 秦枭摇了摇头,又想到什么,抬眼看她:“你现在什么境界?” 南宫化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所指的事情:“坤仪地境上阶。” “这么低?”秦枭蹙眉,“于允皓都是地境了……” “那他是下阶。”南宫化雪不服,“而且我年纪比他小好吧?” “王霁呢?”秦枭揉着额头,“你知道吗?” “嗯……应该半步天境。”南宫化雪思索顷刻,猜测道,“雨华上了天境的好像就那么几位,基本都是世家家主,鲜少有到达那个位置的散修。” “老皇帝呢?”秦枭漫不经心道。 “他是天境。”南宫化雪说着,蹙起眉头,“你是不是对这境界也没了解多少?” “是。” 南宫化雪便直起身,认真给他科普:“那我和你介绍介绍。首先是入门,就是一到九段,此为练炁期。若想成为炁修,基本条件就是在觉醒的同时达到二段及以上。” “修到五段,则可以确认为炁修,这是判断人是否为炁修的一个标准。” “6岁觉醒,正常来说想要入境需要十年的时间,而每上一个境界,突破的难度则会随之上升——所以说我现在能到地境上阶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南宫化雪撇撇嘴,继续道:“等上了四大境界,你的身体就会发生变化。就和之前那些修仙的一样,寿命增长容颜也能保持在年轻的时候。” “辰境寿命两百年,玄境三百,地境五百,天境上千……但我听说好像天境之上还有,只是从未有人触及到。虽然有传闻说千年前墨泽达到那个境界……但你我都知道,这肯定是谣言。” 南宫化雪摇摇头:“辰玄二境还好,等你到突破天境地境时,会引起天地异变,渡天劫……雨华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突破天境了。” 说着,闭了闭眼。 “老皇帝虽然是天境,但他年轻时受过重伤,留下了病根。再加上他最终冲击失败遭到反噬,最终只活了五百多年。”南宫化雪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 秦枭顿了下,有些惊讶:“五百多年只有你一个子嗣?” “是啊是啊。”南宫化雪点点头,也是无奈,“不过他是三百多岁才继承的皇位,在此之前他的父亲也只有两个子嗣……好像皇室子嗣向来单薄。” 秦枭沉默顷刻:“那为什么我很少遇到年过百的炁修?” “你才见过多少正常的炁修?”南宫化雪失笑,却还是解释道,“因为只要破了辰境,很少有人会甘心止步于此,会不断想往上爬。若是突破固然是好,但如果冲击失败,就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筋脉尽毁成为个废人——能再修炼的少之又少,要么直接被天劫弄死。” 南宫化雪淡淡道:“雨华近些年地境升天境失败了很多,十个里面有两个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南宫化雪说着,叹了口气:“我感觉王霁这两年也该突破了,但他一直压着,迟迟没有动作,应该是没做好准备吧?” “如果他冲击失败了,你准备怎么办?”秦枭眼眸微动,看着她。 “……应该不会吧?”南宫化雪蹙起眉头,听他这么说,有些不安,“他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这次应该也是如此。” 虽然这么说,但秦枭看她神情,依然黯淡下来。 第183章 长的好看 “想这么多也没用。”秦枭看着她,“你若不放心,可以直接去问他。” “我这不是担心嘛……”南宫化雪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也和他接触过,就他那样子……估计什么也问不出来。问多了我又怕他多想。” “所以你就准备这样纠结下去?”秦枭摇了摇头,“算了,左右是你的事。” 听秦枭这么说,南宫化雪又鼓起嘴,似乎有些不满。 “……啧。”秦枭无奈,“你觉得我能给什么有用的意见?就他那种我都不想说,说话绕两弯有话不直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对我姐到底什么态度,他就搁那儿呵呵一笑啥话不说。” 秦枭提起这个,也是奇怪:“你之前不是也讨厌这种心眼多又别扭的人吗?怎么现在喜欢上了?” “……” 南宫化雪语塞,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那,那不是……看他好看……” “什——么——?” 秦枭质疑地眯起了眼。 “哎,哎呀……那主要他对我挺好的,你不也说了那是以前嘛。”南宫化雪赔笑,“而且其实我觉得他不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想?”秦枭皱起眉。 “因为……我觉得我身上没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啊。”南宫化雪垂下眼,“你说长的好看吧,但以他这实力地位,要想找个漂亮好看的那都不用勾指头,一大堆愿意贴上去的……不分男女。” “那你要说聪明吧……那我也不聪明啊。”南宫化雪对这件事非常有自知之明,摊了摊手,“那你要说权利资源……那他现有的权利还不够吗?甚至在老皇帝没死时他王家都已经揽过大权了,根本没必要和我在这儿虚与委蛇。” “那你要说他喜欢我这个性……我在他面前好吃懒做又无能贪婪,简直找不到一点好,他怎么会看上一只饕餮呢?” 秦枭:…… 正享受十二按脚梳毛的饕餮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听你这么算下来,除了真心喜欢,我也真是找不到理由了。 秦枭头疼地揉着太阳穴:“那你这么总结下来,他能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我在奇怪啊。你说他到底为什么呢?”南宫化雪也纳闷。 秦枭:…… 秦枭:“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喜欢你呢?” “怎么可能?”南宫化雪反驳,“我都说了,我身上哪里有值得他喜欢的点?而且以他的阅历性格,对我这种干啥啥不行整天只想偷懒的人动心会很奇怪吧?” “……那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所以我就在问啊。”南宫化雪蹙眉,捧着脸,“你说他到底为什么啊……” 秦枭:…… “你是不是有些轻看你自己了?”秦枭揉揉额头,缓言道,“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觉得我和前世变化不大啊。我前世也没多招男人喜欢,偶尔遇到几个还都是那副死德行……”南宫化雪想起上辈子遇到的那些猥亵事件,眼中划过几分厌烦,“总不能是因为这辈子变好看了,就能找到真爱了吧?” 南宫化雪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魅力,毕竟前世的某些交道让她实在恶心,仔细想想她除了容貌外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但王霁也不像那么肤浅的人…… “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南宫化雪灵光一闪,举起一根指头。 秦枭:“什么?” 只见南宫化雪认真道:“他就是很单纯的那种征服欲。” 秦枭:“……什么?!” 秦枭倏然坐直了身,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就是说啊,他也是个男人嘛,性格又是比较强势的。遇到有逆于他的,那种想要征服的欲望就会越发强烈,并会为此做出很多目的性很强的事试图将其征服……总的来说就是一种本能吧?” “……”秦枭面色复杂,“你是这么想的?” “对啊。”南宫化雪点点头,眼神黯淡下来,“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呢?” 秦枭:…… 秦枭沉默顷刻,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没有这种经验,也不知道梦梨云所说是否属真,虽说他心底不这么认为,但如果他现在劝说,未来又真像她说的那样,那她该怎么办? 秦枭眸光闪烁,思索顷刻,最终摇了摇头:“不轻易相信是好的,但不要妄自菲薄。” “哎呀,知道啦……”南宫化雪哈哈一笑。 气氛就这么沉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言,虽然都没有开口,气氛却并不尴尬。 南宫化雪眼珠一转,拿出自己方才做的药丸,神采奕奕地给秦枭展示:“看,我学做的药丸。” 秦枭盯着她手中那一小撮药丸,没有说话。 南宫化雪也不觉得尴尬,继续兴冲冲地同他分享:“我是问国师学着做的,因为觉得熬药会苦,所以想着炼成丸子会好一些——” “梦梨云。”秦枭突然叫她。 “嗯?怎么了?”南宫化雪抬头看他,眼睛很亮,笑容灿烂,恍惚间依稀能见前世未染世尘时的纯粹。 但随即,眼前浮现出那双离别时冷淡却深藏悲伤的眼睛。 秦枭闭了闭眼。 “……如果,我是说如果。”秦枭眼眸深邃,晦暗不明,“你和他在一起后,他在不知多久的将来变了心,你会怎么做?” 南宫化雪显然没想到秦枭会问这个,愣住了。 秦枭对上她懵懂发愣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神色。 “嗯……” 南宫化雪发愣似的想了半晌,倏然竖起食指,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怎么说呢……”南宫化雪眼珠左右一转,灿烂一笑,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回答,“我和他之间总要死一个的吧。” 秦枭:…… 秦枭:…………… 南宫化雪这话说的爽利,光看她那璀璨的笑容还以为她在夸今日阳光很棒。 秦枭愣了,静默顷刻,眼神认真,却用同样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保证,死的那一个不会是你。” “哈哈哈,那大概吧。”南宫化雪哈哈一笑,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逗留多久,“哎呀,事还没成都想到离了,你看看你……” 南宫化雪半是嗔怪地点了点他,啧啧几声。 秦枭看她那搞怪模样,无奈摇了摇头。 …… 正和少年交手的王霁无端后背一凉,乍然收手,忍不住地往背后看了一眼。 “怎么了?”少年见王霁停手,也是后退半步,问道。 “……无事。”王霁摇了摇头,没有再出手,“今日就到这里吧。” “是!”少年笔正站好,应道。 王霁点点头,拿起旁边架子上的裘袍披上,准备离去。 “那个——”少年见状,有些着急,忙伸出手想拉住他,却又顾忌什么似的顿住了,只轻声唤道,“爹……” “怎么了?”王霁闻言,转头看他。 “我……”少年面露难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王霁见状,没有着急,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我……想成为炁修。”少年低着头,声音越发小,“我不想做驯魔师了……抱歉。” 王霁愣了下,似乎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少年垂着眼帘,害怕从王霁眼中看到失望,“我不忍心让阿黄受伤……我不想再让他参加这种比赛了。” 说罢,少年闭住眼,忐忑地等待王霁的反应。 未曾想,王霁只稍稍愣了下,便笑道:“不想就算了。不过不要虎头蛇尾,好好打完每一场。” 王霁此言大大出乎了少年的意料,眼中流露出惊喜,重重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王霁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没什么事了,才转身离去。 “爹……”少年望着王霁的背影,握紧了拳,“我会努力追上您的。” 王霁没有听到少年的话,他身影一闪便离开了王家,思索片刻决定去皇宫。 此时南宫化雪正面对秦枭的极力推荐。 “你仔细看看,这半月状蜂尾,还有这大翅膀,收养绝不吃亏啊。”秦枭认真道,“而且它还会自己采蜜,还能命令蜂群,很有用的。” “可是……”南宫化雪还有些迟疑,“皇宫虽然有养魔宠,但我还没养过蜂啊。” “没有关系的。”秦枭斩钉截铁,“你不用管它,它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南宫化雪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相信秦枭,“那好吧,我回头派人去接。” 秦枭露出了满意的笑:“我一会儿将注意事项写在纸上给你捎过去。” “好的。”南宫化雪点点头,歪着头打量起蜂王。 丝毫不知自己已被转卖的小蜜跟着她歪起了脑袋。 南宫化雪被它这动作逗笑了:“还挺可爱的。” “是啊是啊。”已经卖出去所以松懈了的秦枭敷衍地点了点头,低头拿纸写起了事项。 南宫化雪没在意他这态度,笑着摇了摇头,突然眼神一厉,手臂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挂断了通讯。 “陛下怎么不出去转转?整天闷在寝宫可不好。” 通讯刚挂,一道黑影从禁闭的门上渗出,缓慢褪去阴影。只见男人长身玉立,颈肩围着如针般纤细丝般柔软的狐裘,站在不远处,笑着问她道。 “我刚从国师那儿回来。”南宫化雪抬头看他,发现他这一身还从未见过,“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儿?” “我哪里也不去。”王霁轻轻一笑,解开外袍坐到了床上,“来看看陛下。” “我有什么可看的?”南宫化雪蹙眉,“你之前是怎么了?” 王霁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垂下眼帘,避了过去:“没什么,一些琐事罢了。” 南宫化雪见他不想说,便没勉强,泄气似趴在了床上。 也不知是否忘了自己正穿着睡裙,那仅到大腿中段的薄裙因这动作而上撩,露出如脂玉般白皙的双腿,臀部隆起诱人的弧度,双腿之间勾人似的若隐若现。 王霁瞥了毫无所知的南宫化雪,抬起手,却是轻轻放在了腰间,拉着她的裙摆往下拽了拽:“陛下这么想知道吗?” “也不是很想。”南宫化雪感觉到他的动作,坐起身自己往下拽了拽,这一拽又不慎将衣领拉扯下来,隐约露出圆润雪白的胸脯。 王霁看着依旧毫无察觉的皇帝,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紧紧箍住她的腰肢,好不让她乱动。 南宫化雪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不禁撇了撇嘴。 王霁见她那丝毫没有自觉的模样,体内火气骤升,再次闭了闭眼,想压住这股邪火。 “对了,你不是觉得苦吗?”南宫化雪摸到那几颗药丸子,又来了兴致,猛地坐起身来,“你看我做成了丹药,服水送下去就不会觉得苦了。” 南宫化雪刚转身对上他的眼神,不禁顿了顿,笑容僵硬起来。 王霁瞳色好像又暗了些,不知是否因为她的话,直直盯着她,其中似乎有火焰燃烧,火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吞噬。 南宫化雪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能傻乎乎盯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陛下,是为臣炼的?” 不知是否错觉,王霁的声音有些喑哑,只见他轻轻碾起手中的药丸,深邃的目光再次降临。 “是啊。”南宫化雪笑着回道,“这样的话一次吃一粒就好了,也不会觉得苦。” 王霁的眼眸好像又深了些。 轻轻俯首,凑近那捧着药丸的手心,在她不解的目光下缓缓伸出舌头,带着湿泞的津液轻轻舔过那柔嫰的掌心,卷一颗药丸回到嘴中,吞咽下去。 “如何?” 面对南宫化雪逐渐惊悚的目光,王霁笑的人心慌乱,缓缓凑近,蛊惑似地在耳旁吹出口气。 “臣如此听话,陛下有何奖励?” 南宫化雪手一抖,剩余的药丸尽数洒在褥上,瞳孔不断紧缩,一时间语无伦次,那口气吹得她半边身子都麻了下去,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王霁身向前压,成功将其困于身下,望着身下人水亮无措的眼神,眼眸越发深邃。 气温逐渐上升,暧昧的气息不断溢出,就在即将贴近之时,南宫化雪手上的通讯戒响了起来。 猝然被打断,王霁眼中划过几丝戾气。 南宫化雪一个激灵,一把将他推开,慌忙跪坐在床上找那散落的药丸:“我好不容易才炼成这几颗,你怎么这么能浪费呢?” 南宫化雪死死低着头,近乎要趴在褥子上,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此时的脸色。 她的脸早已红透,连身上的肌肤都透着几分粉色。 “……是何人打来的,陛下不接吗?”王霁被猛地推开,虽然有些不悦,面上还是温和笑着,半躺在旁边注视着她。 南宫化雪沉默顷刻,啪的一声挂断了:“不,不接。” 说罢,低头继续找药丸。 ……都紧张到结巴了。 王霁低笑一声,刚起身想靠近,就见南宫化雪宛如惊了的兔子,一下子弹远了些,坐在床脚警惕地看着他。 王霁扯了扯嘴角,似是觉得好笑,向她摊开手掌:“陛下不是找这些药丸吗?” 南宫化雪定睛一看,只见他掌心赫然躺着那几颗迷失的药丸子,犹豫片刻还是靠近接了过来。 王霁趁此机会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暧昧似的抱紧,而后将手伸向她指上戴的通讯戒。 “诶诶,你干什么?”南宫化雪手忙脚乱地扒拉下他的手,“松手。” “臣只是想看看是谁联系的陛下罢了。”王霁无辜地看着她,“不能吗?” “当,当然不能。”南宫化雪紧紧握住戒指,“我也是有小秘密的。” 王霁见她反应实在激烈,目光一暗,却是收手不再勉强。 南宫化雪趁此机会将那几颗药丸装到小瓶中,递给王霁:“每天一粒,七天再看看。” 王霁接过,没说什么,手指划过她柔软的脸颊,眸光渐深:“若臣听话,陛下可有什么奖励?“ 第184章 王旭熠 “奖,奖励?”南宫化雪傻傻盯着王霁凑上来的脸,脸颊发热,一时有些懵。 王霁这脸实在生的好看,五官柔和却不显秀气,如今垂下那如鸦羽般的眼睫,在这乌黑闪烁的眼眸注视下,总会有种情丝深种的错觉。 南宫化雪望着王霁这张脸,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连忙捂脸试图掩盖自己突如其来的瘆人笑声。 王霁挑眉看着突然捂脸哈哈笑的皇帝,一时间怀疑她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有什么可笑的吗?”王霁目露不悦。 “没,没什么。”南宫化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看你长的好看啊。” 王霁一愣,完全没料到会得到如此回答,以至于完全任由她捏住了脸上的软肉。 “所以,陛下的回答是什么?”王霁握住她的手腕,不依不饶。 “……你想要什么?”南宫化雪见话题还是被扯了回来,哂笑着松开了手,面上的笑逐渐褪去,“财宝、灵株?” “臣不缺这些,陛下应该知道的。”王霁轻轻挑起她的下颚,黑眸深邃,“臣到底想要什么……” “……”南宫化雪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王霁见她如此,眼中浮出几分戾气,握着手腕的手紧了些:“怎么,陛下有何顾虑?可说出让臣听听?” 南宫化雪垂着头,张了张嘴,最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王霁心中猛然窜出抹火苗,烧的他心烦意乱,闭了闭眼,松开她的手,语气淡了许多:“若陛下不愿,也就罢了。” 南宫化雪眼眸微动,缓缓看向他。 王霁侧过头,避开她的目光:“君有令,臣自当照做。”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头又疼了起来。 又开始了…… 实际上南宫化雪并不是很抵触和他做那种事,但也许是因为前世的经历,给她留下了阴影。 在面对这事时她会不自觉的害怕,再加上王霁本身性情的强势,在引导时总会带给她无法抵御的侵略感,这份窒息感令她恐惧不安。所以在这件事上总是犯怵。 南宫化雪揉揉太阳穴,握住他的手,想着安抚:“你不要总是这样……” “臣如何?”王霁扭过头来看她,目如火炬,“陛下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吗?” 南宫化雪:…… 是有那么一点…… 南宫化雪虽然没说,但王霁看她那神情,已经领会到了,一时间冷笑不止,扭头要起身离开。 “诶诶诶——” 南宫化雪一把拉住他,笑容晏晏:“走这么早?来这儿十分钟都不到。” 王霁没说话,头依旧扭着,不让她看自己此时的神色。 “别怄气了。”南宫化雪轻抚着他的手,好声好气道,“你有听闻今日发生的事吗?” “……”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南宫化雪也不气恼,继续轻言细语自顾自说道:“裴止行这一次可算是踢到板子上了。秦修云性子软,这些年一直避免和裴家发生冲突,才导致裴家一直得寸进尺。现在他儿子态度这么强硬,你觉得裴止行会如何?” 听着皇帝给的台阶,王霁瞥了她一眼,闭闭眼,叹息似的舒了口气:“陛下消息倒是灵通。” “这事都传开了。”南宫化雪笑着,“就算我不说你也肯定知道。先不说裴家的声望,光是前些年的那些八卦如今再提也是足够引人关注了。” 王霁似乎想到什么,嗤笑一声:“那小孩也没说错什么,裴家眼高于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南宫化雪见他态度缓和下来,放心倒在他的怀中,调整了个舒服的角度,抬头眼巴巴望着他:“对了,我记得那孩子你之前提到过……你看他怎么样?” “天资聪慧,性情坦率。” 出乎意料的,王霁对秦枭的评价颇高:“是个比秦季尘还出色的天才。” “你对他评价这么高?”南宫化雪有些吃惊,转了转眼珠,“但不是说他有个窟儡——” “那个不是。”王霁摇了摇头,垂眼看着手中小巧圆润的脸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起来,“我已经确认过了。” “是吗……”南宫化雪听此,心放下一半,半是惬意地眯起了眼,微微侧头,将脸颊埋入他的掌心。 王霁盯着怀中温顺的女人,不知想了些什么,冷不丁问道:“陛下这些天修炼如何?” 南宫化雪一听,身子一僵,有些心虚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王霁见状,眯起了眼,掰着她的下巴直视她:“陛下——?” 王霁声调拉的很长,尽管语气依旧温和,但南宫化雪还是从中听出几丝凉意。 “我,我有在努力修炼。”南宫化雪一个打挺从他怀中翻出,举起手臂试图证明自己,“我已经快到中阶了,马上就赶上你了。” 王霁没说信或不信,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提起这个,南宫化雪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晋级天境?” 王霁一怔,有些意外,但很快平静下来:“陛下这么关心?” “是还有什么准备没做好吗?”南宫化雪问道。 王霁望着她关切的眼眸,眸光微动。 顷刻,笑着叹了口气:“是,还有东西没有准备好。” “什么?”南宫化雪迫不及待问道。 “陛下如此关心,是害怕我晋级成功吗?”王霁却不明说,拐了个弯笑道。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深深吸了口气。 她真的很能理解枭为什么不喜欢王霁。 “我在和你认真说。”南宫化雪蹙眉,“你也知道这些年地境升天境失败者数不胜数,而你又迟迟没有突破,我当然会关心你。” 王霁听言,眼眸微颤,似乎心有松动。 但很快,目光恢复平静,语气一如既往。 “那还真是臣的福气。”王霁笑笑,衡量似地打量了她半晌,才再次开口,“我缺少一滴魔兽的精血。” “嗯?”南宫化雪奇怪,“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不然以王家的财力不可能连头魔兽都找不到。 “是有些麻烦……”王霁说道此处,眼帘半垂,隐晦着打量她的神情,“是要那至少活了百万年的魔兽,并且要求是在身体健壮神魄完好的情况下自愿献出的。” 王霁说着,揉了揉眉心:“后者可以商量,主要是百万年的魔兽。” 南宫化雪听了也不禁咋舌。 这个世界的魔兽寿命比起前世的那些灵兽要短的多,一般来说能活到万年就已是极限,这百万年的…… 南宫化雪面露难色。 她还没听说过有魔兽能活百万年,之前看书上记载,在已发现的魔兽中,最高也只活了五十多万年,于彼洋深海中遇见。 “你要这精血做什么啊?”南宫化雪问道。 “……强化筋血,以免失败后成为一个废人。”王霁眼眸深邃,轻笑道,“总不能一点退路都不留。” “哦……”南宫化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纠结皱起了眉,“那你这——” “陛下不必为此烦心。”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王霁笑道,“这是臣自己的事,陛下只需专心修炼,如若觉得乏累也可以去看看比赛。” “比赛嘛……”南宫化雪百无聊赖地支起下巴,“我听说柳卿风输了。” “是的。”王霁垂眼笑道,“徐家那小子也有些危险,再输一局就要淘汰了。” “徐君屹吗?那还真让人意外。”南宫化雪道,“是没抽到什么好签吗?” “大概是的。”王霁笑笑,忽而眼神变化,缓缓看向皇帝,“陛下不问问白书衡吗?” “白书衡?”南宫化雪一愣,才想起来,“我记得他不是炁修吗?怎么来参加比赛了?” “他应当还是走炁修这条路。只是白家有意在这次比赛争风头……”王霁说着,声音越发轻缓,似乎意有所指。 南宫化雪没想那么多,倒是想到什么,看向他:“那你儿子呢?我看他连胜几场啊。” 王霁目光一凝,正正看着她。 南宫化雪不明所以。 “陛下……是怎知我有子嗣的?”只见王霁笑容温煕,如沐春风。 南宫化雪:…… 说漏嘴了。 南宫化雪干咳两声,眼珠转了几圈,哼哼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孤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你那小孩自然瞒不过孤的耳目。” 王霁见她这故作倨傲姿态,却是失笑:“我还以为藏的很好呢。” “哼哼……”南宫化雪自傲一笑,随即收敛笑意,“所以你怎么看他?” “他虽然赢了,但魔兽在上一局受了伤,似乎给了他些冲击,以后不会走驯魔师这条路了。”王霁说起这个,笑容淡了几分,“这样也好。” “他现在什么境界?” “玄境中阶。”王霁摇了摇头,“他修炼的晚,能达到这个境界也算可以。” “哦……”南宫化雪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王霁眼眸微转,笑着凑了过来:“陛下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南宫化雪疑惑。 王霁眸光晦暗,不明盯了她一会儿,却是转过了头:“没什么。” 南宫化雪:? 见南宫化雪不解,王霁没有多说,转头变了话题,和她又聊起了其他事。 直到王霁离开,南宫化雪才意识到他是在问她介不介意他那儿子。 南宫化雪好笑地摇了摇头,接过密卫手上抱的那一大只蜂王,捧着左右打量,有些惊叹:“这就是那么……古那蜂王?” 南宫化雪对上小蜜懵懂的眼睛,挑了挑眉。 这小东西跟个毛绒玩具一样,浑身毛绒绒的,摸它翅膀也没反应,要不是看它缓慢收足,南宫化雪真要怀疑它的生死了。 密卫一言不发,呈上来一封封好的信,南宫化雪接过,一目十行扫完全文。 “养你还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呢。”南宫化雪笑着点了点小蜜的脑袋,轻轻松手。小蜜振翅飞到她的身后,伸足落于背上。 南宫化雪只觉有些痒,也没管它,转目看向密卫:“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密卫摇了摇头。 南宫化雪便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 “你说你是谁?”秦枭眼神一厉,直直看着眼前的少年。 “我,我说我叫王旭熠啊,怎么了?”少年被吓了一跳,有些不解道。 “你刚才说你父亲是谁?”秦枭皱眉。 “我父亲……王霁啊。”少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自己。 墨寒羽拉了拉秦枭,轻轻摇头,示意他冷静点,随后冲少年笑道:“不好意思,他就是有些意外。谢谢你帮忙了。” “嗐,没什么。”少年见他如此,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墨寒羽望了眼天空,向他发出邀请:“天色已晚,我们也是准备去吃饭,不如一起?” “诶?方,方便吗?”王旭熠意外,似乎有些无措。 墨寒羽见他如此,眼色微深,面上笑容不变:“当然。”说着,还捣了秦枭一下。 秦枭瞥了他一眼,面色微缓:“我无所谓。” “毕竟你方才为我们解围,请吃个饭作为感谢很正常吧?”墨寒羽笑道。 何止是解围,方才但凡王旭熠再晚出手一刻,秦枭怕是要杀人了。 墨寒羽想着,也是有些后怕。 因为裴止行那事,墨寒羽想着秦枭心情不好,便约他出来放松一下,也好缓和一下心情。 为了避免再出现意外,他还特地选择了河边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散步,却不想于允皓那家伙闲的没事也跑到这边来了,还正巧碰上了。 碰上后那家伙又是态度暴躁又是出言不逊,再次辱骂秦枭的母亲,被秦枭死盯后还想动手。 当于允皓动手的那一瞬间,秦枭身上所散发的杀意让墨寒羽心惊肉跳,如坠冰窟,那锋利冰冷的气息甚至让他不敢直视。 幸好,在秦枭出手前,于允皓先被一柄长枪拦住了。 “雨华国法第十二章三十二条规定,入落云者,严禁私斗、当街挑衅滋事,若有违规,监牢七日,罚三百银币。” 少年手持长枪,与于允皓短暂交手后倒退数米,站稳后厉声道。 “你是什么人?竟还准备和孩童出手,你还要不要脸?!”少年声线清朗,戾气却很重,像是被气到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于允皓本想再纠缠一番。那少年却像失了耐心,冷喝道。 “方才的事情我都用留影石记录了下来,如若你再纠缠不清,我就将你告到慎罚司,让他们和你说了!” 少年身姿挺拔,脊梁出奇的直,声音铿锵有力,一下子堵住了于允皓的后话。 于允皓虽有不甘,却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墨寒羽思此,隐晦地看了眼秦枭,想看秦枭何种情绪,却只见那厚重的刘海遮住了秦枭的眼睛,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那,让你们这俩小孩请……多不好意思。”王旭熠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算了,我请你们吧。” “这怎么好——” “好啊。” 墨寒羽刚想推脱。秦枭却点了点头,面色如常。 “谢谢了。”面对墨寒羽吃惊的目光,秦枭目不斜视,冲王旭熠点了点头。 “没事。”王旭熠见他答应下来,长枪一甩扛到肩上,挥了挥手,“那跟我来吧,我知道有一家好吃的。” 第185章 遇袭 “哦哦哦,所以你叫墨寒羽啊,墨寒殇是你哥哥?” 王旭熠扛着长枪,适应着他们的脚步,于河边慢慢走着。 “是的。”墨寒羽看了他一眼,“他很出名吗?” “嗯……很出名。”王旭熠思索片刻,肯定地点了点头。 墨寒羽看他这认真神情,不禁笑了下。 “你今年多大?”秦枭突然发问,目光不明。 “我?我今年……15了。”王旭熠眨眨眼,哈哈一笑,“反正比你们大。” 秦枭深深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颈上挂的长命锁,顿了下,没说什么。 “这柄枪……不是你的属性吗?”墨寒羽看他一直扛着枪走,问道。 “不,当然不是。”王旭熠听他说起这个,停下步伐转了几个花枪,“这是我爹给我找的炁刃,帮我控制属性用的。” “哦……原来如此。”墨寒羽点了点头。 秦枭看着他们,没有开口。 墨寒羽倒是想到什么,和秦枭科普:“炁刃是用各种材料打造、可以附着上属性的一种武器。”说着,转头看向王旭熠,“你这炁刃很不错。” “那肯定。”王旭熠笑道,“这可是我爹给我的。” “王霁吗?”秦枭问道。 “诶?”王旭熠愣了下,有些意外,“很少听到有人叫我爹全名诶——不对!” 王旭熠一拍脑袋,表情顿时变得痛苦起来。 “怎,怎么了?”墨寒羽不知他这是哪一出,关切问道。 王旭熠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深深低下了头。 秦枭目光晦暗,静静看着他,没有开口。 “我说漏嘴了……”半晌,王旭熠弱弱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颤抖,“我爹不让我随便跟别人说的……” 墨寒羽:…… 秦枭:…… 秦枭微微闭眼,揉了揉眉心。 “你,你叫什么啊?”王旭熠似乎为了掩盖过去,转头问起了秦枭姓名。 秦枭无语片刻,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秦枭?你就是下午和裴止行吵起来的那个?好厉害啊。”王旭熠眼睛一亮。 “你也看他不顺眼吗?”秦枭问道。 “嗯……我倒和他没什么冲突,就是听到他被骂有些开心。”王旭熠坦然道,还有些傻乐。 秦枭不动声色地看着这阳光到有些过分的王旭熠,心中不禁泛起疑问。 “对了,你来这边做什么?”墨寒羽忽然想到,“这河边一般都很少人来吧?” “我来这儿练练枪。”王旭熠笑笑,“之前和我爹切磋,被打的好惨的……” 说着,想到什么画面,不禁呲牙咧嘴。 墨寒羽:…… “结果正好听到你们这儿传来吵架声,就过来看看。” “所以你没有留影。”墨寒羽想起他当时底气十足的模样,有些意外。 “嗐,那种人一看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吓他一下就老实了。”王旭熠摆摆手,笑道。 墨寒羽听此,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秦枭静静听着两人说话,忽然眼神一厉,拉住了墨寒羽。 墨寒羽不解,回头刚想说什么,脊髓处倏然涌上一股寒意,危机感如同伏击的毒蛇般猝不及防找上了门。 墨寒羽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秦枭猛地拽倒在地,与此同时一道破空声擦着耳朵险险掠过。 “什么人?!“王旭熠眼神一厉,马上摆好架势环顾四周,警惕心提到最顶。 回答他的只有瑟瑟风声。 墨寒羽察觉到脚下有所异响,刚想后撤,却已经晚了。 脚下的植被忽然疯长,一瞬之间便缠住了他的脚腕,顺着他的小腿一路缠绕,想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墨寒羽想要反抗,却发现这力度出奇的大。不仅如此,腿上看似纤细柔嫩的草叶宛如坚韧的钢丝,根本拉不断。 “天境的修者!”王旭熠察觉到气息的一瞬间,便得知了对方的境界,一时之间大惊失色,“是谁?” 秦枭环顾四周,眼神寸寸暗了下来,微微俯身,做好了时刻出手的准备。 墨寒羽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出来,刚迈出就又被缠上,几番下来不禁有些烦躁。 “你怎么只缠我不缠他们啊?”墨寒羽气道。 “墨家人……” 此时,暗处终于传来喑哑古怪的声音。 秦枭手中瞬时出现一柄长刀,毫不犹豫冲某处阴影砍了下去。 周围草木疯长,想要拦住他,却被一刀砍断。 秦枭动作很快,但阴影处的那人比他更快,眨眼间气息便消失了。 “墨家人……”阴冷的声音再次传出,这一次带上了浓浓的怨恨。 “——该死!” 话音刚落,河边草木像发疯了般。细薄的草叶犹如片片飞刀,朝墨寒羽冲去。墨寒羽受不住造出冰墙试图用于格挡,却好似豆腐般在一瞬间被叶片刺穿了。 墨寒羽猝不及防,被一叶割到了喉颈,幸好他反应快后仰躲了一下,不然他已经身首异处了。 秦枭身影一闪,挡到墨寒羽面前,刀影飞快,于飞叶间的碰撞速度极快,但凡有一丝偏差都有可能被穿透命丧当场。 “天境……”墨寒羽面色很差,不明白暗处这汹涌的杀意从何而来。 只因为自己姓墨? 秦枭几息之间将飞叶全部打落,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来者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没等秦枭缓息,第二波攻击席卷而至。 王旭熠有心想上去帮忙,但看秦枭那架势自己上去了反而会打乱他的节奏给他添堵,只得留在原地观望,试图找出攻击者的藏身之处。 来者似乎对墨家十分痛恨,甚至在墨寒殇赶来后要连同墨寒殇一起杀掉,并且没有丝毫迟疑。 “什么玩意儿?你杀我干什么?我欠你钱了?”墨寒殇忍不住吐槽,随指一弹想破开这些草木的围剿,旋风激烈,却没有撼动飞叶分毫。 “你们墨家人……都该死。” 那难辨雌雄的声音饱含怨恨,那刻骨铭心的恨意宛如毒雾般在这片地带蔓延开来。 直到墨镰王霁先后赶到,偷袭者才匆匆逃离。 王霁刚一出现就感觉到了有气息正在撤离,顿了一下后却没选择追击,而是挥手布下大片阴影,转身看向王旭熠。 墨镰比他早一步到达,在危险褪去后便没忍住给了墨寒羽一个脑瓜崩:“都说了有危险叫我,你耳朵是摆设吗?” “我……我叫了……”墨寒羽捂着额头,有些不服。 “是你叫的吗?不是你哥叫的吗?”墨镰又对着他的手狠狠弹了一下,“你哥还是秦枭那孩子叫过来的。” 墨寒羽:…… 墨寒羽余光扫到身边面无表情的秦枭,撇撇嘴,没说什么。 “怎么回事?”王霁看着王旭熠,问道。 王旭熠连忙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爹,好奇怪啊。那人应该是个天境,但不知为何,他所散发的气息——” “他不止天境。”王霁眼神凝重,“从方才来看,那个人至少天境上阶……之上。” “天境再往上……那个传言只有那个人达到的境界?怎么可能?“王旭熠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那我们怎么办?”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回去准备你的比赛。”王霁眼神深沉,冲他道。 “……是。”王旭熠虽有不甘,却不敢违背,低头应了声是。 王霁望着不远处墨镰身边的几人,目光越发深邃。 他能感觉到,方才攻击者的实力,要远远在他们之上,就算连手,都不一定有一战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个人又为什么要跑? 王霁眯起眼睛,心沉了下来。 听旭熠的话,那个人明显和墨家有很深的恩怨,而他搞的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王霁盯着被众人围住的白发小孩。男孩皮肤白皙,正因如此,颈上划下的那道血痕格外醒目。 墨寒羽脖颈一凉,摸了一把,沾了一手血。 墨镰见状,叹息一声,拿出颗丹药,捏成粉末洒在墨寒羽颈边。颈上的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还有没有别的伤?” “没,没了。”面对墨镰的关心,墨寒羽有些不自在,连忙摆手表明自己无碍。 秦枭站在一边,眼神忽明忽暗,思索着什么。 方才虽然情势凶险,但仔细回想,那人的做法相当古怪。 他能从袭击者的身上感到强烈的威胁,那人出手狠辣,却只对准了墨寒羽和墨寒殇,似乎正像他所说,只针对墨家人。 但秦枭有感觉,墨寒羽对那人而言是不一样的。那人对待墨寒羽想的是一剑封喉,以最快速度解决他的生命,每一次攻击都是朝着死穴,有一瞬间飞叶偏离即将割断墨寒羽的手腕时还特地避开了。 但对于墨寒殇,下手就随意的多,丝毫不在乎他是否会残,攻击也是向着全身去的。 为什么? 秦枭皱紧眉头,望着地上残留的打斗痕迹,用脚碾了碾。随着那人消失,他所附着的属性也一并消退了。 从他出手,到退去,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方圆几里已被夷为平地,河水迅速上涌,及时被王霁带来的人拦截。 王霁身后跟着的几名炁修,一言不发开始修复场地。 幸好这个地方偏僻,才没殃及到无辜路人。 天境之上…… 秦枭扭头看向王霁,却正巧对上他的目光,不禁愣了下。 “墨家主。”王霁瞥了他一眼,朝墨镰走来,“今日此事,甚是凶险啊。” “是啊。”墨镰又给墨寒羽检查了番,确认他无伤后,转身应道,“看来这次比赛,落云中还真是藏了不得了的人物。” “借一步说话?”墨镰看向王霁,目光锐利。 王霁微微一笑:“请。” 墨镰和墨寒殇简单交代了番,才离去。 墨寒殇望了眼王霁的身影,又看看墨寒羽,头疼地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那人你见过吗?”墨寒羽想到方才感知到的怖人气息,皱眉问道。 “不知道啊。”墨寒殇提起这事也一头雾水,“但感觉挺厉害的。” 墨寒羽注意到他的衣服已被划破半身,血迹缓缓渗出,染红了大片。 “你伤势不要紧吗?”墨寒羽瞳孔猛缩,“我去找爹——” “哎呀回来。”墨寒殇一把拽着他后领将他拎了回来,“和爹说干什么?一点小伤……” “这怎么是一点——”墨寒羽还想说什么,余光看到有人朝这边来,扭头看去,发现是一脸焦急的秦瑾逸。 “不好意思来晚了。”秦瑾逸喘着气,看到墨寒殇身上的血迹时顿住了,“怎么……伤这么重?” “哎呀,都是小伤。”墨寒殇不在意笑笑,眼珠一转故作虚弱往秦瑾逸肩膀上靠,“就是有点晕……” “晕?是伤到头了吗?还是失血过多?”秦瑾逸也没怀疑,连忙接住他歪倒的身体,关切道。 墨寒羽:…… 墨寒羽有些无语。墨寒殇背着秦瑾逸冲他挤了挤眼,似乎颇为得意。 墨寒羽想到之前听到的,又见墨寒殇这副德行,无语之际转过了目光,正巧看到秦枭正和秦修云说着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秦枭抬头看看秦修云,“那人并没有袭击我,只针对墨家的人。” “你没事就好。”秦修云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有些担忧,“你说那人在天境之上?” “我方才听王霁是这么说的。”秦枭看了眼低头专心恢复的几人,道,“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那人挺厉害的。” “那你们运气很好,那人还没认真。”秦修云闭了闭眼,“天境之下皆为蝼蚁——这是天境对其他境界的话,更别说他可能在此之上了。” 秦枭没有说话,他方才感受到了,从那不知何人身上传出的威压,那股强大的气息甚至让他感到窒息。 “你认识那家伙吗?”秦枭侧头,没有特意去看,他知道墨寒羽就在身边。 “……不知道。”墨寒羽摸着已经愈合的脖颈,还有些后怕,听秦枭问话,眼神一暗。 “……真的吗?” 秦枭缓缓侧目,眼神终于落在他的身上,黝黑深邃的眼眸宛如两束热光,照的墨寒羽浑身不自在。 墨寒羽抿了抿唇,想要得知方才袭击者的身份,但这一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顺利知道。他的脑海中泛起了迷雾,迷雾看似飘渺,却宛如一堵如何也打不开的墙,伫立在他的神海。 墨寒羽皱眉,努力想要拨开迷雾,用尽全力,额角不知觉流下冷汗,面色越来越差,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秦修云见状,虽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迷,却是知道墨寒羽不能再继续下去,刚俯下身想制止他,无意间却看到墨寒羽的瞳眸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了金色。 耀眼的金色渲染了半片瞳色,使墨寒羽对眼睛呈现半蓝半金的模样。 就在秦修云愣神的这一刹,墨寒羽像是终于支持不住,又像是遭到了突袭,浑身一抖,仰面吐出大口鲜血! 秦修云一惊,伸手点在他的额心:“停下来。” 墨寒羽瞳孔猛缩,最后只来得及将瞳孔对准他,便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秦修云强行阻断他的精神力,让他昏倒过去,本以为秦枭会扶一把,没想到他就这么冷眼看着那孩子倒了下去。 最终还是墨寒殇接住了墨寒羽倒下的身体。 “这,这是怎么了?”墨寒殇惊疑不定。 不远处,墨镰和王霁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在他们的视野中,就是秦枭突然对墨寒羽说了句什么,墨寒羽便捂住脑袋喷出口血晕了过去。 王霁能感觉到身旁的男人浑身肌肉都紧张起来,缓缓扫了他一眼,又看向秦修云身边那垂头不知想什么的黑发男孩,眸光渐深。 秦枭盯着嘴角还残留着几分血色,已然昏睡过去的墨寒羽,眸色愈发晦暗。 第186章 在想什么 “你想的不错。” 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秦枭身体一僵,不禁侧目去看,正对上双暗金色的眸子。 穷奇化作猫形,不知何时出现在此,轻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说话很慢,声线上扬,蛊惑人心一般。 “确实是他下的禁锢。”穷奇嘴角轻咧,又凑近几分,就在他耳边说道,“那个人身上有墨泽下的禁锢。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直接探寻那个人的身份……就连他自己,都不行。” “他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触碰到了自己曾经设下的禁锢,遭到了反噬。” 穷奇肯定了秦枭的猜想。 低沉的话语只在两者中传递。秦枭眸色渐深,盯着他,没有说话。 穷奇想到什么,讽刺一笑,斜眼看他:“看来,你对他而言,并不特殊……感觉如何?” “……不如何。”秦枭看着墨寒殇怀里的孩子,淡声道。 “真的吗?”穷奇笑着,低沉悦耳的声音格外撩人心弦,似乎一直沉到了心底,“你寻了他那么久,一直到死才肯相信他真的食言了。他甚至连句话都没留,就走了……” “而你现在来到了这个世界,却发现原来他在这个世界又有了在乎的人,而且……并不是你。” 穷奇金眸闪烁,犹如两束灯光般直直照着秦枭:“真的没什么吗?你前世一辈子都在追寻他的脚步,妄图捕捉到一丝哪怕一毫他的身影,但结果呢?” “你听到他死讯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当你听到他在这个世界同样有重视的人时,你又在想什么?” “现在,你看到他为了保护那个袭击自己转世的人,不惜设下连自己都无法探查的禁锢时,又在想什么?” 穷奇的声音越发轻缓,轻而易举就能勾起人心底深处的怨念,似有所指地看了眼墨寒羽,轻轻一笑。 “你看他现在这副狼狈样子,可都拜他自己所赐,不是吗?” 秦枭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后退两步,给那些医师让道。 几个医师凑过来,有的给墨寒羽绑好绷带抱到担架上,有的注意到墨寒殇身上的伤,大呼小叫着让他也躺在担架上。墨寒殇有些不愿,挣扎几下被墨镰一巴掌打在后脑门晕了过去。 秦枭沉默良久。 “……不是的。” 就在穷奇以为秦枭不会回答时,他终于开了口。 秦枭眼神平静,声音温缓:“墨泽为了保护那人,下了禁锢。那是他自己的事。” “墨寒羽是他的转世没错,但他没有理由承受墨泽决定所带来的恶果。”秦枭淡淡道,“这与他无关,而且他方才也在努力。只能说没有料到,不能说是活该。” “但我看你刚才那态度……分明还是有怨的吧?”穷奇嗤笑道。 秦枭眸光渐暗,沉默片刻。 “但和他无关。” 秦枭声音低沉,不知是在为墨寒羽辩解,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 “切,来的还挺快。“ 暗处,一道黑影发出不甘的声音,有些遗憾没有解决掉墨寒殇。 “墨家……”黑影喃喃自语,咬牙切齿着,似乎与墨家之间有什么滔天仇恨,“忘恩负义的家伙们……该死,都该死!” 说着,喘着粗气,自言自语地复盘起方才的打斗。 “刚才……刚才,那个小孩,都是那个小孩。”黑影想到千钧一发之际挡在墨寒羽面前的秦枭,气的牙痒痒,“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让他毫无痛苦地死去了,那具身体……” “为什么……明明他没有用属性——不,不对,那样的气息,是……那个大人用过的……”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孩子会用……为什么——” 黑影捂住脑袋,瞳孔不断缩紧,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 但随即,像是到了什么极限,黑影顿住了,下一秒,呼吸轻了下来。 “不过……还好,还好。” “还好拿到了……”黑影望着手中的物件,似乎激动到要哭出来。 “等等……请您再等一等……” “我马上……就要成功了。” 黑影手上,赫然躺着片血淋淋的草叶。 若墨寒羽在场,就能认出那是差点让自己身首异处的飞叶。 黑影握紧手中的草叶,小心翼翼采下上面沾着的血液,装进一小木瓶中。 “马上……就要成功了。” …… “今天是怎么回事?” 善完事后,王霁回到家中,直接推开王旭熠的房门,问他道。 “什,什么怎么回事?”王旭熠一惊,面露不解。 王霁眼帘微垂,目光不明盯着他,声音很轻:“你觉得呢?” 王旭熠对上他的眼神,心底猛地一寒,只愣了一瞬,便毫不迟疑地单膝跪地,头低了下去:“爹……” 未等他说什么,王霁摆了摆手。 “我无意质问你到底打算如何。”王霁眸光下移,平静的目光下藏着几分冰冷,“但你最好掌握住这个分寸。” 王旭熠死死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最好赌你这一步走的是对的。”王霁留下最后一句,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的气息完全消失,王旭熠才缓缓起身,目光不明地望着王霁离去的方向。 “你知道王霁有个儿子吗?” 经过检查,墨寒羽虽然精神上受到了创伤,但身体并无大碍,便将他移回旅店进行休养。 墨寒殇虽然看上去活蹦乱跳的,但经检查发现,他的筋脉多处损伤,有断裂的风险,并且身上的伤口多为贯穿伤,要好好静养,于是将他留到了医馆,做进一步检查。 秦枭留在了墨寒羽身边,坐到原本属于墨寒殇的床铺上,看了墨寒羽一会儿,见他呼吸平稳,便和南宫化雪闲聊起来。 “啊,知道啊。”南宫化雪摸着怀中的小蜜,眨了眨眼。 “……你不介意吗?”秦枭眸光晦暗。 “这有什么介意的。”南宫化雪不甚在意地笑笑,“他伤怎么样?” “只是精神有所创伤,并无大碍。”秦枭看了眼墨寒羽。 “嗯……”南宫化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打量着墨寒羽,“长的确实……很不错。” 哪怕是对他有所偏见的南宫化雪,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他长的一般。 秦枭:…… 秦枭无奈摇了摇头,将方才发生的事同她说了:“那个袭击的人……应该和墨泽有些渊源。” 南宫化雪的注意力却没在这上面:“你说你们见到王霁的儿子了?” “是,怎么了?”秦枭见她问这个,眸光微动,看向她。 “王霁可是将他那儿子藏的很深啊,他怎么会轻易说自己的身份呢?”南宫化雪不理解,“就算脑子缺根弦,跟了王霁那么久,也不应该一点心眼不长啊……” “……话说,你真的不在乎吗?那个孩子。”秦枭说着,盯着南宫化雪的脸看,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南宫化雪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无奈:“你知道他儿子多大吗?” 秦枭:“十五岁。” 南宫化雪:“王霁今年二十二。” 秦枭:…… 秦枭:懂了。 秦枭扭过头,拨开云雾见明月了属于是。 南宫化雪还在解释:“我觉得……无论怎么说,7岁的孩子生娃都太过惊悚了。” “更何况怀胎十月……6岁。”南宫化雪嗤笑一声,“毛都没长齐吧?” 秦枭:…… 王旭熠回到书桌前,缓缓坐了下来,想到方才,心有余悸,不禁握了下颈上的长命锁。 秦枭…… 墨寒羽… 王旭熠垂眸,眼中光影闪烁,思索着什么。 他当然知道那两个小孩的身份。 白发蓝瞳,墨寒殇的弟弟。这两个条件加在一起,一眼就能认出其身份。 他是有意和他们接触的,王霁肯定能看出来。 父亲…… 想到王霁,王旭熠的眸色又深了些。 他的母亲原是梦香楼的花魁,父亲则是王霁的小叔。根据母亲所说,似乎和父亲感情很是浓烈,但他从未见过那个男人。 母亲生下他,就是为了让他帮她寻回男人的心。在他记忆最初,便是母亲不停的念叨,告诉他要听话,父亲总有一天会来接他们的,一定会的……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指甲总是深深嵌在他的肉里。 王旭熠一开始也相信过,也深深地盼望过父亲会有一天笑着迎接他们母子回家,会像他在街边所看到的父亲一样,将他举过头顶、抱在怀中、温和地抚摸他的头…… 但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和母亲不符现实的奢望罢了。 母亲因为生他消耗了很多精力,对楼中来说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所以明明只需要一颗五枚银币的回香丹就能治好的身体,硬是在一天又一天的消磨中拖垮了。 而他,作为花魁诞下的孩子。他的容貌并不差,作为那个男人的血脉,无论何时都能完美隐藏自己的感情,控制自己情绪,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 因为母亲无法为楼中创造更多的价值,所以他需要帮忙端茶倒水,对着朝那些客人卖笑,就算面对母亲越发差劲的身体,他也能笑着积极安慰母亲,总会好的。 总会好的……吗? 有些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是一个欺骗自己的理由。 他盼望着,那从未谋面的父亲会像天神一样降临,来拯救他和母亲。 但希望破碎了。 他从客人们的嘴里听到了父亲的名字。那个男人,原来早就有了妻子,也已经有了孩子。 他不会来的。 在听到的那一瞬间,他是发懵的,甚至无法理解客人的话。 本能让他维持了自己的笑容,天性让他很快清醒过来,消化接收掉这一消息。 他没有告诉母亲,这会让她的身体恶化。 这一年,他6岁。 觉醒属性,是成为炁修的基础。 炁修,很厉害,活的时间也会很长。 但他们这种地位低贱的人,是没有人在乎的,自然也没有炁修肯来为他觉醒属性。 他仿佛深藏在光鲜奢靡的阴影之中,见不得光的萌芽。 母亲还是走了,在一个雨夜。 听说母亲和那个男人的初遇也是在一个雨夜。 他看着母亲的尸体,面无表情地想着。 女人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般。虽然看着有些憔悴,但依稀能看出曾经美艳动人的影子。 楼中与母亲交好的其余人为她凑上了棺材钱,帮他安葬了母亲。 自那之后,他便一直浑浑噩噩,循规蹈矩着之前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他再次听到有关那个男人的消息,却是他的死讯。 他被人杀掉了,连同他的妻子一起。 那个人,就是如今王家的家主。 他得知了这个消息,也只有几秒钟的动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左右他和那个男人除了血脉外没有半点关系,便没必要为了那个男人伤感。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他就见到了那传言中的人。 那也是个雨夜。浑身散发着冰冷戾气的青年优雅地坐在自己面前,周围的下属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跪伏在地,恨不得将头埋在地底。 面前之人散发的气息让他止不住颤栗,森然的杀气漫布于四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难以形容的恐惧将他团团包围,窒息感犹如蟒蛇般紧紧缠绕在他的咽喉,甚至令他不敢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他能感到有两束冰冷的目光照到了他的身上,上下打量着,却不敢抬头确认,甚至不敢去看面前人所穿着的衣服。 “知道你爹是谁吗?” 面前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出乎意料地青涩,语气平淡,如寒风般轻轻吹过他的耳旁,冻的他颤抖不止。 “不……不知道。” 感受到此人身上传出的杀气,出于求生本能,他逼着自己抬起了头,冲那人露出了至今为止最无辜茫然的笑,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般傻傻盯着他。 “我母亲从未和我说过。” 他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傻一些,懵懂一些,让面前人相信自己不会对他造成威胁,希望能饶自己一命。 拜托了…… 实际上他也并不认为自己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甚至不配站在他的面前。 他不明白为什么此人会用打量的眼神看自己,但此时并不是想问题的时候。 他盯着面前人的脸,发现此人出乎意料的年轻。 那张脸精美无比。用它的人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锐利如鹰的眼眸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让他的心脏仿佛被双无形的手掌用力捏紧一般。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能看出这个人不久前杀过人。 杀人……这种事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他只能愣愣盯着他,装疯卖傻地冲其微笑。 他在观察他,他在衡量他。 “那你母亲呢?”那人再次开口,眼神朝下,施舍般垂下几分目光。 “已,已经死了。” 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他祈求般望着眼前之人,希望他给自己条活路。 经过这短短几句话,他已经知道了来者的身份。 他就是当今王家之主,王霁。 王霁听到他的回答,眸中没有一丝波动,似乎早就知道了。 也是,以他这种身份,他们母子在他眼里跟透明没什么区别。 “知道我是谁吗?”王霁靠在椅子上,继续问他,一副慢条斯理悠哉悠哉的模样。 周身压着的气息缓了些,也能令他喘了口气。 “不,不知道。” 他眼也不眨,直直盯着王霁。 王霁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身边人递上去的纸张,不知道在看什么。 空气犹如凝固一般,大气不敢喘一声,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等待猜测那无形的斧刃何时落下。 “呵。” 忽然间,一声轻笑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他看着王霁,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笑了。 王霁闭了闭眼,重新垂下了目光。 “我是你爹。” …… ……? ……什么? 他愣住了,呆愣许久,都没有理解王霁的意思。 向来聪慧的头脑突然停止了转动,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思考消化的能力。 王霁抿唇轻笑,在他茫然的目光下将纸张团成一团,随意扔在不远处的水盆中,看着他:“听不懂我的话吗?” “不,不是……” 他本能性回答,又本能挂上了笑:“我只是……有些激动。” “我叫王霁。”王霁没有理会他的说辞,自顾自道,“记住这个名字。” “是……” 他重新低下了头。 第187章 杀一个人 王霁将他带回王家,给他安置了间偏僻的屋子,让他住了下来。 这一年,他八岁。 屋子虽然地方偏僻,但布置环境却是一点不差。 他未曾住过这么好的院子,一时间惶惶不安,不知道王霁想做什么。 他不敢做出违背王霁的事。王霁让他住在这里,他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半步未曾踏出。 直到王霁再次到来,他才听从话语走出了屋子。 王霁带他了解王家的布局,告诉了他自己的房屋在哪里,并和他说有事可以找自己。 他一时有些茫然。 看这样子,王霁似乎真的拿他当儿子在养。 可是为什么? 他不明白。 王霁给他取了名字,叫王旭熠。 “旭日东升,熠熠生辉。”王霁写下他的名字,将其拿到他的面前,“你以后就叫王旭熠,在我王霁名下,当我的儿子。” 王旭熠笑着答应了,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 实际上他很迷茫,不知道王霁到底想干什么。 取了名字,王霁又拿出一金锁,要给他戴上。 “这是长命锁。”王霁笑着给他戴到脖子里,眸光温和,没有半分刚见时的戾气。 初见时的那个雨夜,好像只是他的一场梦。 王霁真的拿他当儿子在养。 王旭熠肯定这一想法的时候。王霁正在给他做觉醒。 “这么大了,还没觉醒,真的是……”王霁微微蹙眉,抚摸着他的脑袋,似乎在思索什么。 王霁很忙,一个月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能感觉到王霁很用心。他为自己找了师父,教他识字修炼,带他走上炁修的道路。 从前遥不可望的丹药,如今却像豆子般随意得到。 王霁怕他寂寞,还给他抱了几只魔兽陪他。 王旭熠受宠若惊,虽然面上每次都是高兴的,但心底却在害怕。 他害怕这只是自己的妄想,害怕王霁会冷不丁收回所有给予,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等到梦醒了,他就要继续面对那冰冷的现实。 于是他尽力塑造出王霁想要的样子。一个开朗、阳光、没多少心思的少年。 他心底知道,自己就像那贪图阳光却又深埋烂泥中的种子,他不舍得放走好不容易照进来的阳光,却又改不了他腐败如泥的天性。 每每面对王霁时,望着他仿佛什么都能看透的眼睛,心总是忍不住发慌。 他觉得王霁知道他所想的一切,知道他是在伪装。 果不其然,某一日王霁将他叫到身边,问他对某事的看法,一开始他笑着打哈哈。王霁没有像以往那样接过话茬,而是微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但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他有些不悦。 王旭熠瞬间一个激灵,马上变了口,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霁这才笑着接上了话。 他在王霁面前,好像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不明白为什么王霁要认自己这个儿子,但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拿他当儿子、当继承人在养。 可是为什么? 凭什么? 因为他体内流淌着王家的血液? 可王霁又正值壮年,甚至还未娶妻,以他的修为,应当能活百年以上,何愁后继无人? 虽然王旭熠嘴上没问,心底却一直是不安疑惑的。 渐渐的,他也将王霁当成他的父亲来对待。 只是,每次面对时总有些惶惶。 父亲没有制止他的外出,却告诉他不要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 王旭熠能看出他有心将自己藏起来,虽然不知为何,却还是照着做了。 他知道父亲和墨家那个大公子有所交集,调查一番后发现虽然秦家本身并不是很强大,但他们所结交的世家却是一点不少。 如果……能拉拢他们,应该会对父亲有所帮助吧? 王旭熠这么想着,因为调查过他们,大概知晓他们的性子,也大概明白他们在面对怎样的人时会以最快的速度放松警惕,而在他出手之后,在于秦枭对视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需要献出些诚意,于是大喇喇地说出他的身份。 他承认有赌的成分,在交谈期间一直在观察两人的态度,见与自己预想的一样,才暗地松了口气。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却出了这等变故。 王旭熠眼中明暗闪烁,有些不甘地切了声。 …… “……你怎么来了?” 秦枭意外看着面前的少年,问他。 “过来给他看看吗?” “他凭什么?”青衣冷傲道,缓缓坐了下来。 秦枭:…… 虽然你这么说,但动作一点没含糊啊。 没有理会秦枭颇为无奈的神情,花无间点在墨寒羽额间,探查一番,又缓缓收回了手,拿起帕子来擦拭。 “穷奇和你说什么了?”青衣掀起眼皮,扫了眼秦枭,问道。 虽然秦枭面色如常,似乎没什么异样,但眼眸中却深深藏着几分黯淡。 秦枭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 “你不必理会他。他一向嘴贱。”花无间淡声道,“挑拨离间拨弄人心倒是一把好手。” “我没有……”秦枭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有没有只有你自己知道。”花无间打断这没有营养的回复,站起了身,“他精神受损,倒不是多严重,近段时间不要让他再用所谓的“天赋”来探取任何信息。” “我知道了。”秦枭点头应了下来。 花无间见状,沉默片刻,再次开口:“你恨他吗?” “恨倒谈不上。”秦枭轻轻垂目,眼神落在墨寒羽身上,泛起涟漪,“我只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青衣微微蹙眉,似乎看不惯他说一半留一半的姿态。 “我不知道……”秦枭望着沉睡的孩子,声音很轻,“我真的有资格去怨他吗?” 花无间一顿,看着他的眼神有了变化。 秦枭低头,看着颈上挂的玉坠,眼神越发黯淡:“若不是我,他也不会死。” 青衣沉默顷刻,转身就要离去,走到半路打开了门,回头看向秦枭:“敌人弄清了吗?” “……应该是墨泽的故人。”秦枭提起这个,眼神一沉,“他对墨家人有很大的敌意,对墨寒羽这身体似乎有些执着……我曾听闻过——” 秦枭将他听说“墨家姓氏的由来”告诉了青衣,顿了顿:“所以,我怀疑那个人是墨泽来到这里的挚友……或是别的什么,他的目的尚不明确,但实力挺强的。” 青衣听完,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出了门。 青衣没有留给秦枭任何安慰的话,秦枭也并不需要,只静静看着床上的孩子,眸光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 墨寒羽好像做了场很长的梦,只觉得有些悲伤,梦醒之时却记不得梦里的内容。 缓缓睁眼,阳光洒了进来,清晨的日光并不刺眼,透过窗帘洒在床铺上,空气清冷,呼吸时透着丝丝凉意。 墨寒羽感到旁边有人,扭头看去,见秦枭正躺在旁边的床上,阖着眼皮,似乎睡着了。 下一秒,秦枭猛地睁眼,犀利的目光顿时锁定在他身上,顿了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醒了?”秦枭起身,打了个哈欠。 墨寒羽听出他语气中弥漫着些许疲倦,顿了顿,坐起了身:“怎么回事?我怎么……你又是——” “你精神力遭到反噬,睡了三天。”秦枭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走过来坐到了他的床上,“期间你父母来看过,并无大碍。” “哦……”墨寒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惊,“那,那个人……” “跑掉了。”秦枭语气平淡,看不出异样。 “那我为什么会昏迷?”墨寒羽有些奇怪,“是那个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应该是他的属性吧。”秦枭移过目光,平静道,“也正常,天境之上,他还是第一位。” 墨寒羽却是缓缓皱眉,想到这里,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真抱歉……把你牵扯进来,那个人应该是墨家的仇敌吧?我一时也没办法想出他的身份……要不我再试试?” “不必。”秦枭打断了他想要探查的动作,握住他的手腕,“他肯定会再次出手。他的目标是你,这些天不要自己独走,遇到事情联系我。” “……好的。”墨寒羽看着秦枭,不知为何,尽管秦枭现在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他总觉得秦枭情绪很低沉。 墨寒羽想到这里,顿了顿,身子缓缓往秦枭方向倒去,顺势抱住了他的腰,依偎在他怀里。 秦枭浑身一僵,目光惊异:“你……” “我还是有些困。”墨寒羽阖了阖眼,见秦枭没有抵触,索性闭上眼,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逐渐进入梦乡。 这一次,墨寒羽醒的很快。 墨寒羽醒来时,发现自己姿势未曾变动,如今还是倚在秦枭怀里,只是秦枭……则微微侧头,双眼紧闭,似乎睡着了。 墨寒羽不想惊醒他,动作缓慢地从他怀中钻了出来,又缓缓伸手,想让他躺在床上。 可秦枭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醒了?” 墨寒羽猛然对上,也没多慌,笑着点了点头:“是啊,醒了。” “醒了就去外面看看吧。”秦枭轻声道,“睡了这么些天,也该去外面活动一下了。” “你陪我吗?” “当然。” …… “你可算醒了。”王旭熠长舒口气,将长枪随手往桌上一搭,拍拍手笑道,“正好之前遇到那情况,没能请你们吃饭,这一次补上。” 【他在你睡觉时来过一回。】秦枭给墨寒羽传音。他们正坐在一颇有名气的饭店中,王旭熠坐在对面,满眼星光地看着两人,似乎有些期待。 墨寒羽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笑着同王旭熠道:“没事的,说起来还是我的问题,真是抱歉……” “不不不,没事的。“王旭熠连忙摇手。 “不知道那敌人查清了吗?”墨寒羽说着,有些担忧。 “我爹和令尊已经携手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王旭熠看向他,道,“倒是你,身体如何?” “好得很……”墨寒羽笑笑。 “那就好。”王旭熠舒了口气,将菜谱递给他,“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你来就好。” …… “你觉得他怎么样?”回去的路上,墨寒羽问秦枭道。 “和他爹差不多。”秦枭淡声说着,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 “哦?”墨寒羽意外,随即跟着他望了望天,“你在看什么吗?” “看天。”秦枭说了句废话,“风雨欲来。” “是因为我吗?” “那谁知道。”秦枭忽然低声笑了,“今天夜晚会很黑。” “你要做什么?” “杀一个人。”秦枭声音很淡,除了墨寒羽外没有人能听见。 墨寒羽一顿,看向他:“决定了吗?” “他应该感到谢谢那个袭击的人,托那个人的福,让他多活了几天。” 墨寒羽当然知道秦枭说的是谁。 于允皓。 那个人当夜骂的话再次波及秦枭的母亲,已经触及到了秦枭的底线,如果不是王旭熠插手,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是地境。”墨寒羽没有劝阻,只轻轻提醒道。 “我知道。” 当夜。 “妈的,那几个小崽子,竟然挺棘手。” 庭院内,于允皓骂骂咧咧地包扎着手臂上的伤。他今日去找了仇璞玥,没说几句便动起了手,最终不知被从哪儿射出的一箭矢所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却让于允皓心中猛然一惊。 “我提出的建议,想好了吗?” 冷风吹过,一绝艳美女落地,懒懒坐在窗户旁边,扫了他一眼。 于允皓侧过头,眼中凶光乍现:“你一个雷霆的,怎么想着和我合作?” “这和国家无关,只是答应了件事,而你,刚好可以做个借口。”女人轻笑着,眸光冷厉。 “你难道咽得下这口气?”女人笑着,似乎已然成竹在胸。 “……哼。”最终,于允皓一声冷哼,点了头,“我可以帮你起这个头。” “如此,便说好了。” 秋风再起,女人的身影消失了。 “……切。” 确认女人走后,于允皓有些不屑地从鼻中哼了声气,刚起身准备做什么,忽然顿住了,朝窗户方向看去。 下一瞬,灯火骤息,黑暗笼罩。 于允皓瞬间将警惕性提到最高,眼睛一眨不眨,炁放到最开,来者位置倏地浮现。 “几日不见,还学会装神弄鬼了。”于允皓认出来者身份,冷笑一声,并不放在眼里。 来者静静站在窗户前,背后的月光将他的轮廓照的很清晰。惨白的月光洒在他握紧的刀上,那冰蓝色兽纹宛若张牙舞爪的恶鬼,狰狞可怖。 来者沉吟片刻:“你答应了她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于允皓后撤半步,冷笑着,眼中凶光愈发明亮。 黑影不语,顷刻,沉声道:“当是你的遗言吧。” 话音未落,森冷杀气弥漫,如同置身冰窖。 第188章 我罩着你 “于允皓死了。” 仇璞玥对身边盘腿修炼的尹玺晦道。 尹玺晦周身炁息显出若有若无的金色。炁流波动,如夕阳下的海水般涌动着璀璨的浪花。 尹玺晦闭着眼,没有说话。 而仇璞玥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啃了口昨日刚买的水果,自顾自道:“应该是昨天晚上,我在他身上下了咒,能感觉到,他已经死了。” “外面有消息吗?”尹玺晦缓缓开口,收敛起炁息,睁开了眼。 “没有。”仇璞玥摇摇头,“应该还没有人发现。” “你往他身上下咒做什么?” “……那时候不是看他来找事,一生气就没忍住……本来想杀了他的,但觉得太明显了会有麻烦,就没动手,没想到……” “你觉得会是谁?”尹玺晦看向她。 “不知道,就他那张嘴,搞不好得罪了什么棘手的人。”仇璞玥蹙眉,嘟囔道。 尹玺晦笑笑,没有再持续这个话题:“你修炼得如何了?” 仇璞玥:…… 仇璞玥顿时痛苦地皱起了脸。 尹玺晦见状,有些好笑:“再加把力,到辰境吧。” “嗯……”仇璞玥歪倒在床上,不情愿地蹭了蹭被褥,撒娇般反复碾磨着,“不想修炼……” “那你想做什么?”尹玺晦顺势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不想活了。”仇璞玥磨蹭半天,泄气侧躺在床上,轻声道。 尹玺晦手指一顿:“为什么呢?” 声音平静,好像并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感觉……没有意义啊。”仇璞玥说起这个,苦涩又无力,“你看看,我爹想让我死、那个风如棠也想揭穿我的身份让我死、那个和我有过摩擦的于允皓自己死了……” 仇璞玥声音越来越小:“就感觉……好像没什么意义。我娘几年前就去世了,在临走前教我血术,导致我成为一个缚尸者,她明明知道世人对缚尸者的看法,但她还是教了,也没有告诉我这有什么不妥。” “其实在进山前,我一直以为所有小孩都和我一样,每天对着腐败的尸体练习,沉浸在腥臭血腥的空气中……” 仇璞玥说着,似乎觉得有些冷,缩了缩身子,眼神平静,语气却有些发颤:“结果,并不是的。”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教我这些呢?” 不知为何,女孩颤抖的声音中多了几丝哭腔。 尹玺晦没有开口,就那么静静看着她,眼眸暗沉,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想,她可能是想让我活下去吧。”仇璞玥似乎也不需要他的慰藉,很快安慰好了自己,揉揉眼睛笑道,“但我就是觉得……没意思了。” “真的很没意思……”仇璞玥低声说着,似乎有些疲倦,“而我又面临这么多麻烦……死了多好啊,再也不用面对这些了。” “但如果死了,也就没办法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了,不是吗?” 仇璞玥一愣,意外地抬起头。 尹玺晦垂眸,与她对上目光,轻轻一笑,温润如水。 “他们那么对你,你真的没有一点怨言吗?” 声音低缓,犹如蛊惑人心的魔鬼,附在耳边轻吟。 “那个风如棠,如此折辱你,你真的没任何感觉吗?” 仇璞玥眼神微动,似乎想到什么难堪的事,面色难看起来。 “你继母如此算计,真的没有怨气吗?” 仇璞玥微微皱眉,移开了目光。 “你爹对你如此,你真的没有委屈吗?” 仇璞玥抿了抿唇,依旧没有开口。 “你说你想死,其实只是想逃避而已。”尹玺晦轻笑,抚起她的发丝,缓缓抬身,伸手朗声道,“你只是想着——我都退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事找上门;我都这么示弱了,为什么他们还是死咬不放;我都表现的如此软弱了,为什么他们还要——” “别说了……” 仇璞玥捂住双眼,无力道。 尹玺晦顿住,重新低下头,轻笑道:“其实,你也想反击吧?只是迫于心底的那道束缚。” “……真的可以吗?”仇璞玥蜷缩着身子,将脸深深埋进掌心,闷声道,“我……可以去怨恨他们吗?” 尹玺晦一愣,很意外她的这句话:“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 “因为……我害怕。”仇璞玥低声说着,似乎难以启齿。 尹玺晦没有急着去问,只是静静看着她,等待她的后半句。 仇璞玥静默半晌,才声如蚊呐地喃出后半句。 “害怕……被你们讨厌。” 尹玺晦顿住了。 说出第一句,后面的话好像变得轻松许多。 “我……不想让你、秦枭、墨寒羽……甚至是田淼,不想让你们觉得我是个小气刻薄的人。”仇璞玥声音似乎带了些哭腔。 “那天……9和11也是,其实我真的很介意她们的话,也很讨厌她们曾经的捉弄,但我真的很害怕,你们会觉得我斤斤计较,觉得我开不起玩笑。” “那天风如棠如此羞辱我,我其实真的很恨她,但我没有这个实力,我没有办法在不用血术的前提下给她造成威胁。所以我一直都做出不在乎的样子。” “但其实……我真的很难受。”仇璞玥捂住双眼,青丝散落,遮住了她的面孔。 “当时看着她那得意的样子,我真的很难堪,想狠狠揍回去,想一刀杀了她,把她的头拽下来踩成肉泥,把她的身体砍成一截一截直至看不出形状……” “其实我没有表现的那样无害,我心里会出现很多可怕的想法,和其他缚尸者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我还小,还没有造成足够的威胁而已……” 仇璞玥的声音越发细弱,直至噤声。 仇璞玥缩着脖子,没有抬头,不敢去看尹玺晦,只能忐忑不安等待着他的反应。 周围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沉默的空气甚至透露着几分苦涩。周遭静悄悄的,以往闹腾的饕餮不知带着那几个魔兽去了哪里,偌大的房子只留他们二人,沉浸在这寂静的房间。 尹玺晦没有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的发丝,手指轻轻穿过发间,垂眸看着发梢不断垂落,眸色愈发晦暗。 不知过了多久,尹玺晦终于开了口。 他轻轻张嘴,却是舒了口气。 “这样就好……” 尹玺晦闭闭眼,肩膀塌了下来,似乎松了好大口气。 仇璞玥不明他的意思,没有抬头。 “我还真害怕你什么感觉都没呢。”尹玺晦说到这个,忍不住多了几分好笑,“那样的话我真怀疑你是什么圣人了。” 仇璞玥一顿,缓缓抬起了头,透过面上的发丝空隙看他。 只见尹玺晦弯眉垂眸,嘴角轻扬,笑得温和明媚,宛如划破黑夜的第一缕阳光,照了进来。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说不出的阴影,不必为此感到难堪。”尹玺晦轻声道。 “那……你也有吗?”仇璞玥不禁问道。 尹玺晦一怔,随即轻笑:“当然……” 仇璞玥缓缓坐起来,看着对方面上的笑,总觉得上面有挥之不去的阴霾。 “不过,这是秘密。”尹玺晦将食指放于唇前,神秘一笑,“是不能说的……” 不知是否错觉,少年清朗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 …… “你的意思是,这三片肉……要20枚金币?” 墨寒羽不可思议地夹起金色托盘中薄如蝉翼的肉片。阳光轻而易举便穿过去,洒在桌上。 “咳咳……”面前打扮的有模有样的侍者轻咳两声,点了点头,“是的。” 墨寒羽忍不住咋舌,望着筷子上的肉片,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我们这家已经很便宜了。”侍者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我们家餐馆开遍雨华,比起阳天洲那边的馆子,这里的已经很便宜了。” “阳天洲那边我知道,经济贸易杂多,贵是正常的。”对面坐着的秦枭有些奇怪,他已经来过一次,所以并不像墨寒羽那样惊讶,“但落云作为帝都,按理来说应该更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这里的物价为什么会比阳天洲的低?” “诶,确实如此。“侍者点了点头,笑着回答,“本来落云就是寸土寸金,新皇刚继位时,各方都不稳定,市场动荡,价格便疯了般的往上窜。最后到了没有出炁修拿补贴的普通家庭甚至承担不起生存所需。” “虽然不出几个月便平息了,但价格却迟迟不降,直到有一次皇帝心血来潮,乔装打扮下了趟馆子,发现价钱高的吓人,又问及其他。最终决定限制价位,让落云物价逐渐低了下来。” 墨寒羽眼眸微动,偷偷瞥了秦枭一眼。 秦枭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墨寒羽摆摆手,让侍者出去了。 “你要请我这一顿可不便宜啊。” 二人正在王霁之前请的餐馆中,四周环境清静雅致,待侍者退去,四下无人。墨寒羽说话也就放松许多。 秦枭淡淡看了眼菜谱:“之前去赌坊那边玩了几把,挣了些。” “你还会赌术?”墨寒羽意外,虽然他们先前也玩过,但当时是靠他的那个能力。 想到这儿,墨寒羽眼中一暗,瞥了秦枭一眼,偷偷用能力想要再次探查那天晚上那个人的信息。 但秦枭就好像头顶长了眼般,看也不看抬手弹了下空气,墨寒羽登时感到脑门一阵刺痛,不禁捂住脑袋,撇嘴看秦枭。 “都和你说了,这几天不要用。”秦枭依旧眼也不抬,“之前接触过一些。” 他的赌术是和梦梨云学的,当时实在缺钱,连续在街头卖了半个月都没挣到多少。无奈下梦梨云去了赌场,只用了半天便赢得盆满钵满。 ……当时他看着梦梨云带回的那兜银子银票,差点以为她去打劫了。 墨寒羽虽然有些不愿,却也没犟,转眸想到什么,瞳孔微动:“那个人呢?” “死了。”秦枭喝了口清茶,想到什么,眼眸一暗,“但昨日风如棠去找过他,两人应该有什么计划。” “你有受伤吗?” “没有。”秦枭翻转手腕,看向他,“这两日你不要乱跑,吃完饭就回去吧。” “明明之前还让我出来透透气的……”墨寒羽嗔怪道。 “现在透完气了,该回去了。”秦枭面无表情。 墨寒羽撇撇嘴,却是没有再说。秦枭说的这些他也都懂,只是来到这里一事接着一事,不免让他有些牢骚。 …… “你在做什么啊?”田淼眨巴眼,坐在床上看对面的花无间捣鼓着什么。 “炼蛊。”花无间捻起发丝一般的东西,小心将其塞入瓶中,又将旁边瓦罐中的脑子样植株捣碎,取了些汁液倒在另一碗灰褐色液体中,递给田淼,“喝下去。” “还喝啊。”田淼一听这话,脸顿时耷拉下来,可怜巴巴望着花无间,见其没有松动,又不甘心地小心询问道,“能不能……不喝啊?” 花无间终于有了反应——他缓慢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还未开口,就见田淼浑身一个激灵,张开嘴直接将药液灌了进去。 花无间眸色微深,却是没说什么,低头继续研磨手上的东西。 田淼喝下的一瞬间,五官无一不缩,面色狰狞的好似苦瓜,却又不敢说什么,花无间之前告诉他喝完不准喝水,他便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对面人。 花无间感到那灼热渴求的目光,顿了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小块糖,让田淼张嘴,随后精准地抛进他的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蔓延在口腔,田淼享受地眯起了眼,继续歪头盯着花无间:“无间,我喝的是什么啊?” 也许是看花无间给他糖果,田淼说话大胆了许多。 “毒药。”花无间淡淡道。 “哦……”田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我会死吗?” “现在不会。”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蛊。” “蛊?有什么用啊?” 问到这个,花无间沉默了。 田淼没有等到回答,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这几天会有事情发生。”花无间再次开口,却是转了话题,“你老老实实和你娘待在一起。” “那你呢?”田淼一听这,有些着急,“是你遇到麻烦了吗?” “不。”花无间矢口否认,似乎想到什么,眼中带了些若有若无的讥讽,“倒霉的另有其人。” “那你这些是给他们做的吧?这个蛊有什么用?” “这个?作用可大了呢。”花无间轻笑,将蛊盅密封起来放到一边,收拾起东西来,“正好能赚一笔。” “哦哦……”田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到什么,眼中弥漫起灿烂的笑意,“无间你好厉害啊。” 花无间手指一顿,转眸看他,没有说话。 “我……我就不像你那么厉害,我太笨了,哈哈……”田淼说着,挠了挠头,“如果无间你是我娘的孩子就好了,爹娘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田淼傻乎乎地笑了下,犹如阳光般灿烂。但在花无间的眼中像是透过那碎裂的琉璃映照出来似的。 “你在自卑什么?”花无间突然开口,眼神淡漠。 田淼猛地一愣,望着他平淡的双眼,忍不住干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 “我和你不一样。”花无间再次开口,下巴轻抬,眼帘下垂,睥睨似的扫视着他的面孔。 “我,我知道的。”田淼以为他生气了,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太笨了,根本——” “能和我相提并论的,太少了。”花无间声音冰冷,听不出喜怒,“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该做的,应该是每天傻呵呵无忧无虑的乐着,而不是在这里低眉顺眼地说自己不如别人。” 田淼愣住了,呆呆看着花无间,似乎并不能顺利地消化他的话语。 “我不是告诉过你,仰头挺胸,做自己想做的事。”花无间盯着眼前傻乎乎的孩子,伸出手指,于半空滞留片刻,还是轻轻落在了他的头顶。 “我说过,我罩着你。” “而你现在这般妄自菲薄,是对我的侮辱。” 第189章 天境……之上 花无间说完,也不管田淼是否能理解其中含义,转身走了出去。 田淼呆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坐了很久,迟迟没有动作。 直到身上水汽溢出,水妖于他面前显形。二丫在他眼前挥了好几遍手,才终于缓过神来。 “喂喂喂,你能听懂他什么意思嘛?”二丫抱着胳膊,撅着嘴问道。 “嗯……好像能听懂。”田淼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他就是不喜欢我说那些话,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我看你一点儿没理解啊。”二丫觉得自己那不存在的脑仁生疼,不禁扶额摇了摇头,转眼看到花无间留下的器皿,刚靠近准备拨弄,被田淼拦住了。 “无间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你不要乱弄。”田淼撅起嘴,摇了摇头。 “伯母。” 花无间推开门,直直走了进来。 正坐在床上看书的女人一怔,随即不满道:“都说多少遍了,不要叫我伯母,都叫老了。” 花无间全当没听见:“这几日我有些事,没办法帮忙照看田淼。” “嗯?小无间你有什么事啊?”女人有些意外,随即揶揄地眯起了眼,笑着打听,“和朋友约着一起出去玩吗?” “算是吧。”花无间不知想到什么,唇边笑容难掩讥讽。 “嗯……”女人打量着花无间的面色,总觉得有些古怪,“是和姑娘去的吗?” “不是。”花无间淡淡道。 女人思索顷刻,放弃了深究,摇摇头递给他一只手镯:“那小无间戴上这个吧,有自己解决不了的危险就按这个。” 花无间一怔,意外道:“可我之前出去,并未戴过。” “呃……”听他这么说,女人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移过目光,小声回道,“之前忘记了……” 花无间:…… 花无间闭了闭眼:“不必了,之前没有,现在也不需要。” “可是——” “不会有什么事的。”花无间没等她接上后话,“这是落云,雨华帝都,会出什么事?” 女人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听他这么说,只能先行作罢。 “你怎么还出去了?” 另一边,墨寒羽刚回到房间,就看见墨镰正坐在他的床上,抱着胳膊,见他回来,抬起了头。 听到问题,墨寒羽嘴唇微抿,有些心虚。 “不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吗?”墨镰看他那样子就来气,“万一再遇到了怎么办?” “我……就跟着枭转了一圈,不会再出去了。”墨寒羽低头,轻声道。 本来还想不惜威逼利诱全使个遍也要让他留在房间里的墨镰:…… 倒是挺乖的。 墨镰心中的火一下子就灭了。 看墨寒羽这副样子,气也升不起来了,招招手让他过来,叹着气摸了摸他的头。 “虽然这几天一直在找,但那人修为太高,千年以来前所未有,所以一直找不到踪迹……”墨镰说着,眼神一暗,“我们猜测,如果他的目标是你,就一定会再来的。” “所以这里四周已经布置了人,而你就待在这里,如果那个人真的再来了,不要迟疑,赶紧跑。”墨镰说着,又叹了口气,“天境之上,还从未有过……” 墨寒羽抿紧唇,没有说话。 “现在寒殇在医馆,你娘去那边了。我在这边守着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墨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给他些鼓励。 墨寒羽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顺从地趴在墨镰怀里,似乎是在撒娇。 自他出生起,还从未见过如此的墨镰僵了身子,望着怀中的孩子,一时有些失神。 良久,才缓缓伸手,回抱住了他。 “爹。你的意思就是这两天可能会有人对墨家那孩子动手呗?” 这边,秦修云将三个孩子叫到屋里,和老大老二说了这两天的事。秦季尘听完,皱着眉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是。”秦修云点头,“我和墨镰有些交情,会留下来,你们就和你们伯父搬出去两天,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毫无存在感的秦云鞍抱着胳膊,幽怨地盯着秦修云。这家伙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秦季尘和秦瑾逸沉默思索片刻,抬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不要。” 秦修云皱眉:“这是天境之上的敌人,你们有谁过了地境吗?” 满腔热血准备反驳的秦季尘沉默了:…… 秦瑾逸抿抿唇,没说话。 “你们要是有谁到了地境,我可以让你们留在这儿,有吗?”秦修云对这件事态度十分强硬,犀利的目光犹如刀子般划过秦瑾逸与秦季尘的面庞,“天境之下皆如蝼蚁,你们不说天境,连地境都没到,留在这里也是添乱。” “我——”秦季尘还不服地想说些什么。 “这事就这么定了。”秦修云摇头,坚定道。 秦瑾逸皱眉,瞥了一直没说话的秦枭,突然想到什么,冲秦父道:“那老三呢?他肯定和我们一起吧?” 一直沉默着奢望秦修云能忘记自己的秦枭:…… 秦枭看了秦瑾逸一眼,又看了看秦修云,没说话。 “他……”秦修云确实愣了下,看看秦枭,有了几分迟疑。 “我和他们一起。”秦枭闭了闭眼,心底叹了口气。 他知道,就算秦修云同意让他留在这儿,那也会让秦季尘他们找到理由不想离开,后续会复杂很多,倒不如他直接答应,堵住秦瑾逸他们的心思。 果不其然,秦枭说完,秦瑾逸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幽怨。 秦枭面不改色,全当没看见。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比赛已然接近尾声。 随着赛事愈发紧张,柳卿风遇到的对手也越来越强,最终不敌淘汰。徐君屹比他还早一些,淘汰后一直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徐青云便准备了许多稀奇珍宝用于安抚。 听闻了墨寒殇受伤的消息,柳卿风和白书衡去看望一番,墨寒殇嘻嘻哈哈接受了两人的好意,对自己怎么受伤的却是绝口不提,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秦云鞍受到嘱托,一直照看着他们兄弟三人,还一人给一个泥偶让他们随身携带,这样他就能掌握那边的状况。 秦云鞍一开始面对秦枭很是紧张,几天看下来发现他没有什么异常行为,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才缓缓放下心。 可惜这心还没放回肚子里,秦枭便找上了门,要和他私聊。 “什……什么事呢?”秦云鞍望着坐到对面的秦枭,有些忐忑。 “我知道你可以让属性模拟成任何人的样子。”秦枭开门见山,“我希望你可以做一个我的泥偶,来瞒住秦瑾逸秦季尘他们。” 秦云鞍:…… 这一天还是来了。 秦云鞍闭了闭眼,试图劝说:“可你不是答应了你爹——” “你应该知道,那是为了让秦瑾逸他们听话。”秦枭不为所动,“以他们的实力,掺和进来没什么好处。” “那你不是也才……玄境吗?”秦云鞍说到最后,声音小了许多。 “是的,所以去也不打算掺和,只是去看看。”秦枭面不改色。 “哎?!!”秦云鞍哈哈一笑,斜眼看他,“我又不是傻子,你看我信吗?” 秦枭:…… “你就说帮不帮。”秦枭僵着脸。 秦云鞍撇着嘴角,看了他半天,才小声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一成不到。” “那你去个鬼啊?!!!” …… 秦云鞍尽量表现地很坚决,可惜…… 秦云鞍懊恼地捂住脸。 他还是没拗过这小孩…… “那就拜托你了。”面对浑身散发着悔恨气息的秦云鞍,秦枭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秦云鞍痛苦地闭上了眼。 不过好歹他同意让泥偶跟着了。 秦云鞍安慰自己。就算遇到危险也能替换保他一命,也好给秦修云个交代。 就这样,不知又过了多久。 夜晚。 繁星灼烁,圆月当空。 望着天空饱满的明月,墨寒羽不知想了什么,扭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墨父。 “爹,你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天,都风平浪静的,应该没事了。”墨寒羽坐在墨镰对面,对他道。 “确实……”墨镰若有所思,又摇了摇头,“但风险仍在,不能——” “爹,墨寒殇伤都养好了。”墨寒羽面无表情,“如果真的还想出手,不是应该趁他病要他命吗?” “瞎说什么呢?”墨镰皱眉。 “实话实说罢了。”墨寒羽摇了摇头,“比赛也快结束了。” “万一出什么事呢?”墨镰不赞同。 “哪儿来的这么多万一啊。”墨寒羽笑了下,话头一转,“我想吃第三条街拐角处的馄饨了。” 墨镰也不觉得突兀,这些天一直是他给墨寒羽带的吃的:“那我去给你买。” “嗯,谢谢爹。”墨寒羽平静地看着墨镰离开。 房门关闭,四周安静下来。 墨寒羽依旧没有动作。 “出来吧。”墨寒羽眼神平静,“他已经走了,这是出手的最好时机了。” “你很聪明。” 那喑哑难听的声音倏然在耳边响起,饶是已有准备的墨寒羽都不禁心生一惊。 还未来得及动作,甚至未来得及反应,一片树叶骤然悬浮在喉颈处,让墨寒羽硬生生按耐住了本能。 “也很善良……和他一样。” 耳畔传来灼热的吐息,一张丑陋万分的面孔在余光中缓缓出现。 墨寒羽扭头打量着突然出现的人,眼神平静。 此人苍老的近乎看不出岁数,瘦如枯槁,脸似乎曾经被烧过,一半都烂了,狰狞可怖的疤痕一直蔓延到衣领深处,看不见尽头。 “特地支开你爹,也是不想让他受伤吧……咕咕咕——”老人发出古怪的笑声,双眼死死盯着他,准确来说,是盯着这张脸。 “那个人,是墨泽吗?”墨寒羽看着他,“那天晚上,也是你。” “是的……”老头毫不犹豫地承认了,紧接着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手指宛如勾爪般死死扣住,不让他挣脱,“要怪也别怪我,出卖你们的可是你们墨家自己人……” 说着,又是古怪一笑。 “那那个人呢?”墨寒羽吃痛,却只是皱了下眉,没什么激烈的反应。 “当然……被我杀了。”老头诡异一笑,盯着他的脸,眼神逐渐变得痴迷,“真的……太像了。” 一边说,一边伸出如同树枝般的手,轻轻划过墨寒羽的脸庞,动作轻柔,似乎生怕弄伤了这张脸。 “你……到底想做什么?”墨寒羽不理解,如果说是出于对墨家的仇恨要杀他,那现在就是最好时机,可为什么他迟迟不出手呢? “我?”老头缓缓侧过脑袋,似乎真的在思考墨寒羽问他的问题。眼睛混浊不堪,却好似有束不肯放弃的明光一直支持着他。 “我想——”老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诡异的笑容透露出几分兴奋,“再见到他。” 见到谁? 墨寒羽疑惑,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老头突然出手,一股强大的气息蛮横地闯进墨寒羽的身体,一瞬间就将他体内所有的炁压了下去。 心脏猛跳不停,筋脉处处传来疼痛,墨寒羽终究没忍住疼昏了过去。 老头看到他失去意识,却也不再继续,反手将他夹在手臂弯儿中,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一道雷光闪过。 漆黑的刀刃带着锐不可当的疯狂,直冲老头颈侧! 如此突如其来的攻势,若是一般人,恐怕还未有所反应,就已尸首分离。 可惜,老头显然不是一般人。 老头甚至躲都没躲。草叶飞旋,直接将那雷光打散,冲着刀后的人就去了。 持刀人显然感受到了,及时收刀连撤几步,勉强避开那些飞舞的草叶。 但老头却不打算放过他,手掌一翻,平地掀起袭惊天狂潮。无数的草叶形成一阵疯狂的怒风,在一瞬间摧毁了周围所有东西。 “狂草怒卷!” 只听老头大喝一声,顷刻间房间屋顶直接被掀翻,周围一切物品直接被绞成碎屑。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秦枭瞬间呕出一大口血,浑身失力,若不是靠着刀刃支撑,他已经倒在地上无法动弹了。 而现实也差不多。 秦枭大口呼吸着空气,血腥的气息在口腔中蔓延,感受到浑身各处传来的痛楚,不禁皱眉咬牙,缓缓抬起头来。 刚才的那一下近乎将他整个人扎了个透彻,那些草叶就宛如一柄柄飞刀,直接扎了个对穿。 无数的伤口开始往外溢血,几秒钟的时间便成了个血人。 秦枭咬紧牙关,想支撑着再站起来。 明明他已经有所防御,却还是被轻而易举地打破。 秦枭能看出来,现在的他,和这个老头根本没有一战的能力。 这个老头所带给他的压迫感前所未有,强大蛮横的气息碾压所有他感知到的地方,不给一点喘息的空间,甚至呼吸所用的空气都要从狭窄的缝隙中挤出。 这就是……苍穹天境 ——之上。 老头看出他还要挣扎,毫不犹豫地再次出手,这次只是释放出威压,便让秦枭再次吐血。 “你确实有些天赋,不过可惜……”老头冷冷看着他,“你还太嫩了。” 老头一眼便认出他就是那天碍事的小鬼,本想直接了结他,却感受到了另一股气息,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看天,面色一变。 “不行……来不及了。”老头说着,夹着墨寒羽就要离去。 “留下!” 一道锐利的黑影倏然出现,老头看也不看就将其打飞,转身继续跑,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秦枭!” 秦枭咬牙站起,本想去追,却被身后的一张大手按住了。 抬头,见秦修云正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秦修云看着浑身浴血的秦枭,瞳孔猛缩不止,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不要动,我给你治疗,你——” “我没事。”秦枭抓住秦修云颤抖的手,轻咳两声又吐出口血,在秦修云极差的面色下安抚道,“墨寒羽的父亲追上去了,你也去吧。” “但你现在有事!”秦修云头也不抬,看着手上染的血,面色越发差,“那孩子确实重要,但你对我而言更重要,怎么能——” “我没有事。”秦枭再次打断他,猛地抬头看他,“你忘记我的本事了吗?” 秦修云一怔,没有说话。 “我们来负责吧。”这时,旁边的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说话了,“非常抱歉,我们只有地境,没有事先察觉到。” “王霁的人?”秦修云眯眼问道。 “是的。”那人点头,掏出信物,“就交给我们吧。” 秦修云确认了信物,又看看秦枭,咬了咬牙,只得留下句“你不要再跟来”便转身离去。 秦枭望着秦修云离去的身影,不甘地握紧了拳,一瞬间没忍住血气翻涌,又吐出好几口血。 “冷静一些,呼吸放松……”旁边的人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输炁润伤。 “你们——”秦枭想问什么。 “已经通知家主了,你不用担心了。”给他疗伤的人道,“我会带你撤离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你不会有事的。” 秦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第190章 站住 “真是狼狈啊……” 忽然间,一阵清风刮过,带来熟悉的气息。 秦枭猛地抬头,见一持伞男人不知何时落到旁边的废墟上。袍边翻转,被风吹的哗啦作响。 男人身穿青色长袍,雪白长发垂落于腰间,面容姣好,眼眸灰白,正一脸讥讽地看着他。 “……青衣?”秦枭不敢置信。 男人冷哼一声,刚走出一步。正为秦枭输炁的人瞬时倒地,与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同伴。 除了秦枭,其余皆是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没了反应。 “你——”秦枭皱眉。 “只是让他们睡了。”青衣不咸不淡道。 秦枭缓缓放下了心。 他就说,青衣再怎么疯也不会这般滥杀。 仿佛是感受到他的想法,青衣冷笑一声。 “你怎么……这个样子?”秦枭忽略了青衣的不悦,盯着他。 这副模样,分明是前世—— “你想的不错。”青衣收起伞,缓缓俯身,单膝蹲了下来,嘴边扬起抹笑,“我这就是上辈子的身体。” “怎么……会?”秦枭重重咳了两声,只觉胸腔满是血气,堵得他难受。 青衣一掌拍在他的胸口,秦枭顿时呕出一大口血,吐完后却是呼吸顺畅,好了许多。 “怎么不会?”青衣冷笑道,“我特地炼的这蛊,待你服下,就可让你保持上辈子的巅峰状态三日。” “代价呢?” “在此期间你受到的所有伤害在作用消退后呈三倍暴涨。”青衣轻笑着,暇好盯着面前狼狈的小孩,“怎么,要试试吗?” “……是怎么炼的?” “哦,我之前在你死后去了趟邙山,把你尸体扒出来取了心中血——那气味难闻的很。”青衣说着,似乎想到什么恶心的场景,还“啧啧啧”了几下。 秦枭:…… 秦枭知道青衣用的什么了。溯逆蛊,它的作用并不是让人能回到上辈子的巅峰时期,而是取一人心中血作为材料,以蛊术培之,再让另一人服下,这样的话那个服下之人就能完全变成被取血的人。 看青衣这模样,应当也是取了自己前世的血来炼的。 “要不要?”兴许是等的不耐烦了,青衣摇了摇手中的瓷瓶。 “要。”秦枭回神,毫不犹豫点了头,伸手去抓。 青衣松手。瓷瓶轻而易举地拿到了。 “三百金币。” 青衣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秦枭:…… 秦枭没忍住闭了闭眼。 “我知道了。” 望着手心乌黑反光的甲虫,秦枭顿了顿,一咬牙吞了下去。 顿时,一股剧烈的绞痛从心脏处迸发。心跳声越来越响,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秦枭捂住心口,咬紧牙关,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失声叫了出来。 疼…… 好疼—— 秦枭眼前黑了大片,几近失去意识。 …… “你什么意思?!”仇璞玥怒视前方的美艳女子,恨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风如棠悠闲地玩弄着指甲,倚着身后体型巨大的朱颜曼蛛,轻笑道。 仇璞玥皱紧眉头。 今日清早,她在住宅中发现一封书信,拆开来发现尽是挑衅之语。是于允皓写的信,大体内容说是要和她比一场,如果赢,就将十二给她。 虽然尹玺晦觉得没必要,不想让她去,但仇璞玥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地址找来,却不想在这里遭了埋伏。 这是离落云稍远的郊区,属于之前来过的灰色地带,这里小山重叠,地势陡峭,山上长满了灵株树木,虽是秋天,却还有不少树木的叶片呈青色。 风如棠与魔蛛就在这里,编织幻境等她踏入。还好她有赛场的经验,加上魔蛛流露出的那丝杀气,让她很快反应过来,脱离了环境。 “真是个水灵的姑娘。长大了应该也是个小美人吧?可惜了……”风如棠掩嘴轻笑,看她宛如在看一将死之人。 “你果然是来杀我的。”仇璞玥目光沉了下来,“于允皓呢?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我们?之前确实有些交集,明明说好了要联手的……” 风如棠听到这话,似乎有些悲怜,手背身后,变戏法似的变出个沉甸甸的东西来,提在手上,向仇璞玥展示。 仇璞玥瞳孔猛缩:“是你杀了他?” 风如棠手上拎的,正是于允皓的头颅。 只是此时头颅上的血已然干涸,许多头发粘在脸上有些邋遢。出人意料的是于允皓面容平静,并没有寻常人临死前的狰狞,反倒像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斩首。 “我?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风如棠轻笑,见仇璞玥没有太大的反应,目光也是沉了下来,“你见到他的尸首,并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仇璞玥莫名其妙,“他那张嘴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被杀掉很稀奇吗?” 听言,风如棠的目光好像又暗了几分,却是笑了出来:“不……你这小娃娃,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身体正被一头漆黑庞大的魔兽囫囵入肚,头颅滚落在一边。”风如棠轻笑着,直直盯着仇璞玥,不放过她面上的丝毫变化,“我原以为他是被那畜牲咬掉了脑袋,但仔细看这颈上的切口,分明是利刃造成的。” “所以?我又不会用刀。”仇璞玥面不改色,手中闪现青色玉笛,俨然一副时刻准备战斗的姿态。 “嗯……”风如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下巴,好看的长眸扫视一番,叹了口气,放弃寒暄,随手将头颅扔到一边,而后消失在了原地。 危机如迅风穿袭而过,仅仅一瞬间,风如棠的脸闪现在仇璞玥面前。 “那就不废话了,直接去死吧。” 悦耳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惋惜。 仇璞玥险险接住她打来的拳头,玉笛宛如脆弱的竹竿般断成两节,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没忍住吐出口血。 好强—— 强悍的力量让仇璞玥接连撞倒两棵大树,幸好这种生死之战对她来说并不罕见,以至于能及时在被打断两根肋骨的剧痛中脱离出来。 仇璞玥咬紧牙关,向上一跃躲过魔蛛吐出的蛛网。 不行,以她的修为,绝对不能硬扛。 仇璞玥在一瞬间下了决断。 风如棠这架势,是肯定要杀自己的。 要逃吗? 四周尽是曼珠织成的梦网,一旦撞上会不自觉陷入幻觉,就算挣脱也会有下一个梦境等着自己。 逃不掉的。 仇璞玥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风如棠,大脑飞速旋转。 她没有尹玺晦那样聪明的头脑,也没有墨寒羽那样未卜先知的智慧,更没有秦枭那样雷霆般的手段…… 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仇璞玥咬紧牙关,在风如棠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瞳孔仿佛燃烧一般,在一瞬间变得血红! 她只有拼命—— 杀了她! 妖冶而不祥的血色瞳孔直勾勾盯着风如棠,杀气直冲天际。 ——就在这里!!! …… “嘁,明明就是个小孩——” 风如棠捂住渗血的腹部,目光可怖地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仇璞玥,不甘道。 她不是没杀过缚尸者,明明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为什么会这么棘手? 那头活了百年的魔蛛被她用血术爆了头,死掉了。周围的蛛网也因为血液的爆炸而被彻底破坏了。 这小孩……和在比赛时完全不一样。 风如棠暗地咬牙。 那眼神犹如厉鬼一样,全然不在乎自己受了多少伤,哪怕将她的手臂折断也没有半点犹豫,不管不顾地要将身上的血甩在她身上然后引爆…… 这么不要命的打法她到底跟谁学的? 风如棠不止一次被仇璞玥这不要命的打法心惊。 与之前的缚尸者不一样,她好像就没想着活着出去。她就像那濒临死亡的饿狼,哪怕死亡之剑垂于颈间随时落下,也要死死盯着对手,定要咬下块肉来。 仇璞玥喘着粗气,咽了口充满血腥味的唾沫,死死盯着她。 猩红的双眸宛如厉鬼索命,冰冷狠戾。 “你不去帮帮她吗?” 远处山坡,穷奇拍拍翅膀站到树枝上,侧目看向旁边一直托着下巴看戏的饕餮,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不是还挺中意她的吗?” “说什么呢。”饕餮哈哈一笑,浑不在意,“在这里看她们互相厮杀不是很有意思吗?再者说她又没有想寻求我帮助的意思。” “就算要也得看到你吧?”穷奇毫不留情地揭穿了。 饕餮也不生气,慢悠悠道:“话说……你是不是在那个人类身上投入太多的精力了?” 穷奇顿了下,看向他。 饕餮仿佛没看到他那异样的神情,继续道:“竟然还帮他把那个人类的尸体吃了——” “那只是碰巧罢了。”穷奇冰冷道。 “是这样吗。”饕餮轻哼一声,也不与他辩驳,“你说是就是吧。” 穷奇没有再说什么,忽然眼眸一厉,看向不远处。 “还真热闹啊,今天这山里。”饕餮感慨地望着远方几道黑影。 穷奇嘿嘿一笑,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 仇璞玥身影一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迅速靠近。 谁?! 仇璞玥心中一惊,那恐怖的气息蛮横掠过她的周身,在这一瞬间寒毛都立了起来。 风如棠自然也感觉到了,若有所思地望了眼空中,笑了下。 看着她脸上诡异的笑容,仇璞玥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风如棠又笑了几声,垂眼看向她,表情变得冰冷,“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没必要再知道。” “……嘁。”仇璞玥咬牙。 …… “我让你停下!!” 锋利的镰刃险险擦过黑影的面孔。老头头也不回,在下一次镰刃甩来时直接举起手中的小孩,将他当肉盾般挡在了前面。 墨镰不得不收回属性。 “不要再追了!”老头似乎有些急躁,随手洒下成片草叶。草叶锋利如刃,万物不可阻挡,所过之处皆为断根残骸。 这根本不是能挡得住的。 墨镰不敢硬抗,侧身闪躲,却还是被余波殃及。 只一下,便是重创。 墨镰咬牙吞下一粒丹药,不顾腹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继续朝那身影袭去。 “快……快错过时间了。”老头焦急道,不再理会墨镰,闷头继续往深山处跑。 “——站住!” 狂躁的旋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老头身侧,爆发出的气势一瞬间将他吞没。 尽管出手人还是玄境,但这一下,若是正面碰上,哪怕是一个天境也要受伤。 可惜,他不是。 老头随手一点,狂风瞬时溃散不成型,那聚集千万的风刃甚至没给他留下半点伤痕。 “滚开!”老头又是随手一挥,将暗处的青年直接打飞出去。 墨寒殇猝不及防迎面接上那狂躁的炁刃,刚好的伤势在一瞬间被打回原形,鲜血染红了衣襟,眼看就要命丧于此—— 一股更加狂暴的旋风从墨寒殇面前爆发出来,将面前的草叶尽数撕碎。 “风卷残云!” 叶凝栀拦在墨寒殇面前,漂亮的脸上满是狰狞。 “竟然如此对待我的孩子——” 叶凝栀咬牙,握紧拳头,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老头依旧没有停下,脚尖轻点空气,朝着更深的地方掠去。 “站住!!” 叶凝栀有心要拦住他,却有所顾忌地看了浑身是血的墨寒殇一眼。 “我没事。”看出母亲眼中的担忧,墨寒殇连忙表示。 “滚回去!”跟随老头同样掠过的墨镰厉声道,“那边由我和你母亲去,你滚回去!” “那个老者的境界远高于你的父亲……回去吧。”叶凝栀收回目光,柔声道,“和瑾逸那孩子一起。” “什——”墨寒殇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后方林中慢慢走出的秦瑾逸。 “你怎么在这里?!” 秦瑾逸没有理他,定定看着叶凝栀。 “你以为你能瞒住谁?”叶凝栀没好气道,“伤刚好就满地窜,都说了你不是对手,刚才若我没跟来你就命丧九泉了!” 谈起这个,叶凝栀有些后怕。 “瑾逸,拜托你看着他了。”叶凝栀冲秦瑾逸抱歉笑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诶,我也要——”去…… 墨寒殇猛地起身想要跟上,却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一头栽了下去。 秦瑾逸及时扶住了他,皱眉,刚想说什么。 “你去是要送死吗?” 一道慢悠悠的声音忽然传出。秦瑾逸眼神一厉,朝声源处看去。 墨寒殇听到这声音,浑身一僵。 “你,怎么……” 怎么来了? 墨寒殇惊疑不定。 “我怎么来了?” 声音倏然出现在身边。秦瑾逸头皮一麻,转身想要攻击,却被牢牢钳住手腕。来人手指精准地掐住他的筋脉,一股寒气注入,将他翻涌起的炁尽数压下。 “——是不是想这么问?” 来人呵呵一笑,俊美的面容从阴影中浮现。 墨寒殇扭头看看来者,又看看秦瑾逸,沉默片刻:“别装了,你也打不过。” 王霁冷笑一声,甩开秦瑾逸,目光冷厉:“谁说我要打了?” “难不成你是来帮他的?”墨寒殇目光渐冷,忽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血丝顺着嘴角流下。 “这不是你个小孩该操心的。”王霁淡漠道,扫了眼警惕十足的秦瑾逸,并没放在心上,“听你爹娘的话,滚回去吧。” “那是我弟弟!”墨寒殇咬牙。 “所以你要给他殉葬?”王霁挑眉,意有所指地看着他汩汩冒血的伤口,“还真是感天动地啊。” 秦瑾逸:…… 第191章 变故 这个男人…… 是谁? 秦瑾逸微微皱眉,面对眼前强大异常的男人,不免有些猜测。 对于他这种还在学院里好好上学、自家又远离世家交往的炁修来说。对于王霁,只在传言中听过,而传言绝大部分也是有关他的负面事迹,对于容貌气质,甚至是属性,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描述。 但秦瑾逸直觉面前这人就是王霁,无论是从他对墨寒殇那熟稔的对话还是强势的气场,都能隐约感觉到。 他知道墨寒殇私下在为王霁做事,而他对墨寒殇的朋友向来不近不远,之前没挑明关系时便秉承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以免被人误会是想讨好。 现在关系确认,秦瑾逸依旧没什么探寻的欲望,墨寒殇若是有意介绍他们认识就认识一下,没有这个想法也就算了。 秦瑾逸一向对这些事看的很开。 而如今,面对眼前这个似笑非笑的男人,秦瑾逸第一次从墨寒殇熟悉的人身上感受到压迫感。 明明是笑着的,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王霁淡淡瞥了眼秦瑾逸,又看了眼想说什么却被弥漫上来的血气呛住的墨寒殇,冷冷一笑,一句话都没多说,转身步入阴影。 就像他来时一样,走时也没半点声息,气息毫无征兆地瞬间消失。 墨寒殇捂着嘴,血液从指缝中溢出,止不住弯下腰怒咳起来。 “你冷静点……”秦瑾逸连忙扶住他,让他将身上大半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我觉得他说的没错,我们回去吧。” “不……” 墨寒殇咬牙,还想坚持:“不可以……我弟他——” “真狼狈啊。” 耳边突然炸开一道声音,两人皆是一惊,猛地抬头。 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男人长相俊秀,长发垂到腰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危险。 这是两人的第一直觉。 面前这个男人,在他出声之前,他们甚至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你,是谁?”秦瑾逸警惕拉到最高,紧紧盯着男人。 男人瞥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把他的提防放在眼里:“回去吧,你们只能去送死。” “你谁啊?凭什么这么——” 墨寒殇话音未落,眼前男人倏然消失了。 还没来得及惊讶,颈间先传来冰冷的触感。 那股寒意随着脊梁一路向下,蚀骨的冰冷几乎要将身体冻结。 一把漆黑的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男人单手持刀,脸色丝毫未变。 墨寒殇脸色大变。几乎同时,身边的秦瑾逸朝那人发动攻击。 “等——” 墨寒殇想要阻拦。 秦瑾逸绝不是这人的对手,他能感觉到—— 这个男人身上所散发的压倒性威迫感,远在王霁之上。 果不其然,男人伸手轻点,水剑破开,周遭空气像是被压缩到极点,在秦瑾逸脸上炸开,将他猛地掀飞出去。 一瞬间就将他全方位压制,毫无半点还手之力。 秦瑾逸狠狠撞击到树干,喉口一甜,呕出口血来。 “你——” 见秦瑾逸受伤,墨寒殇顿时睁大了眼,怒从心起,眼神可怖。 “你什么?”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甚至不屑一笑,“连心上人都保护不住,还要拉着一起掺和进去送死,可真是个好男人啊……” 不知是否有意,男人最后几字咬的格外重。 墨寒殇咬牙,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望着不远处身形狼狈的秦瑾逸,一抹痛色划过眼底。墨寒殇有些自责。 这一切当然没有被男人错过。男人冷哼一声,反手握住刀柄,一把砸到墨寒殇脖颈,将他砍晕过去。 墨寒殇虽然早就有所防备想要阻挡,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所散发的风旋甚至没有让男人停顿哪怕一瞬。 “……松开他。” 秦瑾逸又站了起来,不顾浑身疼痛,紧紧盯着他:“你没有资格去责问他。” 男人一愣,知道他是在为方才的问题辩驳。 “……还真是令人感动。”男人这么说着,面上却没一丝变化,随手将墨寒殇丢到地上,冷冷留下句“不想死就赶紧离开”后走了。 望着男人离去的身影,秦瑾逸更加疑惑。 为什么……他感觉不到恶意? 秦瑾逸有些奇怪于男人的身份。 明明从未见过,但男人的气场、眼神,都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秦瑾逸皱眉思索着,打横抱起墨寒殇,低着头思索什么。 “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一次他没有思考太久,秦父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爹——”秦瑾逸刚想说什么。 “带着这孩子回去吧。”秦修云说着,给了他几瓶丹药,“你们两个受伤了,是那个人干的吗?” “墨寒殇的是……爹,除了那天晚上袭击的,王霁可能也来了这里。”想到方才遭遇的事,秦瑾逸眼色愈发晦暗,“还有个男人,我从没见过他。他的修为很高,可能比王霁还胜出一筹……您要小心。” “我知道了。” 秦修云点点头,安抚似的拍了拍秦瑾逸的脑袋:“你们赶紧出去,这里恐怕很快就要有一场大战了。” “我知道了。”秦瑾逸点头答应下来。 望着秦瑾逸离去的身影,秦修云松了口气。 瑾逸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肯定也能看透现在的情况,不会莽着往上撞。 秦修云心想。 太多时候,能认识并承认自己的不足,对于这些少年来说才是真正的难题。 突然间,远处的山谷中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光束直通天空。 秦修云脸色一变:“不好!” “……去死吧!” 另一边,仇璞玥和风如棠的战斗即将接近尾声。风如棠捂着空荡荡的袖口,眼神凶狠。 仇璞玥浑身是血,死死盯着她,颇有不死不休的气势。 不行的…… 风如棠心中暗道。 这小孩的实力和经验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本来看她大赛上的表现以为她没多少实战经验,如今对决后才发现大错特错。 她不仅经验丰富,还不要命。 血术本就是个邪门的东西,因此大多缚尸者都是用于短暂提高自己修为,并不用于作战,对决时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用以血为引的术法。 但这小孩不一样。 她不仅全程使用伤害最大也是反噬最大的血术,还不要命似的往外洒血。一开始她没搞懂,以为只是简单的弱小,不曾想方才她竟引爆在外的血液,直接断掉了她一只手臂。 虽然日后好好调养还能长出来,但此时的风如棠是真的有些犯怵了。 她意识到,自己就算真的能杀掉这小孩,过程也绝不好受。 这种翻涌的恶心感…… 风如棠捂住心口,嫌恶的情感近乎要从眼中溢出。 甚至……她自己都可能交代在这儿…… 开什么玩笑?!! 风如棠目光一厉,却没有冒然出手。 仇璞玥此时也已是强弩之末,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溢血,青筋暴起,只能加速血液流出的速度。 不行…… 要尽快解决。 仇璞玥咬住下唇,阴晴不定地盯着风如棠。 她最多还能出三招,三招之内解决不了的话,就是死。 仇璞玥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飞速流逝,不能再犹豫了。 正巧这时,风如棠骤然发起攻击。 仇璞玥伸手挥出一道血色屏障,却被瞬间击碎。 破碎的血影没有落地,而是化作无数道尖刃,朝风如棠刺去! 风如棠拍出的掌劲狠狠钻进仇璞玥腹中,内脏乍然破碎,被余波搅在一起。疼痛传来,仇璞玥咬住牙关,在她准备抽手时握住了她的手腕,手掌血液灼热,在瞬间燃烧起来。 即使风如棠在之前已经有所防备,附着在皮肤表面的炁还是被烧了起来,灼热的疼痛近乎将她吞没。 在模糊的视线中,仇璞玥已经抬起另一只手,向她额头拍来。 不行—— 风如棠想收手,却见这小孩爆发出的力气大的吓人,竟无法挣脱。 不行…… 风如棠瞪大眼,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放慢了一样,眼睁睁看着那沾满血的手掌朝着自己额头拍来。 ——被她碰到,绝对会死的。 风如棠一咬牙,硬是扯断了手掌,躲开了这一击。 见一击落空,仇璞玥满是红丝的眼眸更加狰狞可怖,不顾嘴中涌出的鲜血,转身就要追击。 “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炸开,仇璞玥猛地一顿。趁着这发愣的瞬间,风如棠撤到安全距离。 风如棠同样听到了声音,扭头看去,见是之前有过交战的对手,正站在仇璞玥身边,奇怪地看着她们。 仇璞玥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只觉浑身血液都要被冻结,僵在原地竟不知作何反应。 柳卿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两人。 “她——她是缚尸者!!” 没等仇璞玥反应,风如棠爆发出尖锐的叫声,举起血淋淋的手臂,冲柳卿风吼道:“她想杀了我!她——” 这个混蛋—— 仇璞玥眼神登时变得凶狠无比,余光瞥见柳卿风面上带了些异色,心一沉。 柳卿风愣了下,转眸看向仇璞玥,竟真如风如棠所说,对上了双猩红的双眸。 那血腥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其中流露的可怖情感让人心底一寒。 柳卿风面色微变。 这一变化清晰印入仇璞玥眼底,没有丝毫犹豫,她甩手向柳卿风布下一道血术。 “不要动!!!” 仇璞玥吼道,死死盯着他:“不要过来……你——不要动。” 柳卿风还没从冲击中反应过来,当他感觉到时,已经晚了,脖颈传来火热的灼烧感,仿佛刻了什么烙印。 仇璞玥喘着粗气,不敢有一丝松懈:“你……不对我动手,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该死…… 仇璞玥暗暗咬牙。 明明就差一点…… 该死……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血术可不是这么说的。”柳卿风眼神沉了下来,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声线,“我只是经过,看到你们厮杀才来问问,你却毫不犹豫地冲我布下这般凶狠的术法。” “所以……你真的是缚尸者。” 柳卿风眉头抽搐,眼中不自觉浮现一丝厌恶。 仇璞玥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眶却有些湿润。 明明尹玺晦早就和她说过了的…… 泪水混着血液流出,仇璞玥重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风如棠。 “你……该死。” 仇璞玥咬牙切齿道。 “你看到了吧?她就是缚尸者啊!你们雨华不是很讨厌的吗?应该赶尽杀绝的吧?”风如棠却冲柳卿风笑道,“你看,缚尸者就是这种垃圾啊……毫不犹豫地就朝你出了手——” “闭上你的嘴!”仇璞玥怒气翻涌,终于还是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踉跄倒在了地上。 完了…… 仇璞玥抓住胸口处的衣襟,心中一片死灰。 她要死了…… 仇璞玥死死撑着手臂,才能避免身体不受控制地趴在地上。 心跳声越来越大,皮肤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渗血,青筋愈发明显,仿佛即将爆炸开来。 完了…… 仇璞玥脑中一片空白,最终还是摔倒在地。 她……要死了。 仇璞玥揪住衣襟,再次吐出口血。 反噬……到了。 最多不过一分钟,她的身体就要爆炸了。 之前使用的血术太过了,最后一次余力又使在柳卿风身上,本就虚弱的身体加上倏然暴怒的情感…… 这一切的一切,形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明明秦枭之前告诫过自己的…… “你在使用血术时,自身的血液好像也会随情绪翻涌增长。” 记忆中,秦枭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对她说道。 “我观察你几次了,你只要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就会出现自爆的症状。” “我教你一套心法吧,磨练磨练心性……” 可惜。 好可惜…… 仇璞玥能感觉到,自己的七窍无一不正往外溢着血,滚烫的血液划过皮肤,烫的她不断颤抖。 她就要死了…… 这一刻,仇璞玥无比清晰,她知道,如果在这一分钟内没有人来救她,她必死无疑。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权,狼狈地瘫在地上,身子不断抽搐着。 救命…… 谁会来救她? 仇璞玥牙齿打着颤,心中无比清楚。 没有人。 比起得救,在自爆前被风如棠击杀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也许是身体上的折磨,也许是人之将死无力掌控脑中所想,一段记忆不自觉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幼童时,母亲对她的笑脸。 “璞玥要好好记住这些呦……” 她的血术是母亲教她的,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母亲想让她活下来才教给她的,但在此次回忆中,却从母亲的笑容中领悟到了几分可怕的含义。 “为……为什么……” 眼中的血泪流淌下来,滴在早已枯萎的草叶之上。 “为什么……要教我这些……” 感受到身体不断膨胀的血液,仇璞玥呢喃着,话语断断续续,气息已是只进不出,哭腔不经意从口中流出。 “母亲……” 第192章 三百万……金币 “为什么……” 突然倒地的女孩还在喃喃着什么,宛如即将死去的轻禽发出的最后哀鸣。 柳卿风怔怔看着气悬如丝的女孩,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他本是听闻墨寒殇家里遭遇变故,也是担心好友,一路追寻踪迹找到这边,却发现这二人的打斗,本以为是风如棠在欺负小孩,却不想…… 柳卿风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他缚尸者应当赶尽杀绝,绝不能对其心慈手软,他也见识过许多缚尸者酿成的惨案,死者惨烈的模样光是看到就令人心惊。 他应该杀了她的。 柳卿风心想。 哪怕是个孩子,哪怕是个不过十岁的女孩…… 明明已经确定了的,从方才她古怪的进攻和血红的瞳眸,都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她就是缚尸者。和那些丧心病狂的修者一样,学习着令人发指的不祥血术。 柳卿风指尖微微颤抖,眉头越皱越深。 再者说,她刚才也毫不犹豫地对自己出了手,那脖颈上的烙痕…… 他是见过的。 一次跟随父亲剿灭那些缚尸者组织时,他亲眼见过其中一人在逃亡时朝着旁边一无辜百姓发动了这个术法。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被连累的可怜人的头颅就像乍然落地的西瓜,爆了个粉碎。 ——所以,她刚才是起了杀心的。 柳卿风抿唇,眸色愈发晦暗。 他应该动手的,这是最佳时候…… 可—— 柳卿风手臂微微颤抖,脑中不自觉回忆起之前的画面。少女那温和柔软的笑容…… 柳卿风闭了闭眼,扭过了头。 风如棠看着抽搐的仇璞玥,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缚尸者就是会这样啊……也算是报应了,因为杀了那么多人啊。 风如棠嘴角咧开一个笑容,目光烁烁,势在必得。 在场三人,仇璞玥的大脑已经完全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另两人也都陷入各自的情绪之中,警惕性自然而然降到了最低。 以至于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头顶树冠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黑影。 “……真糟糕啊。” 尹玺晦蹲在枝头,冷眼看着下面的情形。 来迟了。 尹玺晦手指微蜷,暗啧一声。 她那个状态,明显活不了了啊。 尹玺晦望着下方已成血人的女孩,皱着眉头。 仇璞玥和他提起过,以她现在的实力,过多使用血术就会遭到反噬,描述的情形和她现在的状态完全吻合。 尹玺晦记得她同自己说过,一旦这种情形出现,除非有远超于她的人为其调理筋脉,或是强压下澎湃的血液,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远超于她的……至少也要玄境,树下两人应该都吻合,但明显两人都不可能来帮她。风如棠就不用说了,柳卿风……能指望他不出手就不错了。 没救了啊…… 尹玺晦暗了暗眸色,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仇璞玥缚尸者的身份已经暴露,如果光是风如棠便罢了,加上他可能还有击杀的可能,但柳卿风……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尹玺晦一直这么觉得,但要杀柳卿风肯定是做不到的,而且现在仇璞玥已经要死了,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暴露自己属实没有必要。 尹玺晦想到此,黑眸静静盯着下方的女孩。 虽然之前展现出和她关系亲近,但事后问起来只要说自己对这些毫无所知也能糊弄过去,就算有人怀疑没有实际的证据也绝对无法对他造成影响。 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抽身离去,她已经死定了,就算现在下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甚至还会连累到他…… 他应该舍弃。 刘海微微垂下,遮住了部分视线,尹玺晦冷冷看着树下,缓缓起身。 就趁着两人还未察觉时,走吧。 尹玺晦收回目光,转过了头。 “哈,还真可怜呢。” 风如棠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吞下一颗丹药后断掉的手竟又长了出来,指甲尖锐如刀,对着仇璞玥刺了过去。 “就当我可怜你,送你个痛快——!!” 这一刺急迅猛烈,柳卿风扭过头不忍去看,却也没有阻挡。 想象中的滚烫鲜血并没有挥洒出来,不仅如此,一支不知从何射出的冰蓝色箭矢直直扎进了她的手臂,从指尖传来的寒意凝结成冰,一直冻到了肩膀。 森骨的寒意一时竟麻痹了神经,让风如棠丧失了知觉。 “对一个女孩下手那么狠,可真是令人发指。” 少年落地,站在女孩面前,手中的金色弯弓还未消失,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对风如棠做出完美的微笑,尹玺晦眉角处暴起的青筋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 ——愚蠢的决定。 尹玺晦心底暗骂。 尽管心中怒火翻涌,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笑眯眯地看着风如棠,甚至摆出不解的神情。 “我记得你,不是这次大赛参赛的选手吗?难不成在比赛场下也能厮杀吗?”尹玺晦笑着问她。 “开什么玩笑?!”不知是生气还是被手上寒冰冻的,风如棠的牙齿都在打颤,怒声道,“都说了,她是缚尸者!她想杀了我!” “可是刚才我分明看到,是小姐你在攻击她呢。”尹玺晦选择性忽略了“缚尸者”的字眼,佯装讶异道,“对一个倒在血泊中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孩出手,竟然不会有丝毫的迟疑,还真是心狠。” “你——”风如棠怒火攻心,呕出口血。 尹玺晦抿唇笑着,突然觉得裤脚被人拽了下。 低头,发现满脸是血的仇璞玥艰难抬起了头,看着他。 “快……” 快什么?快救她吗? 尹玺晦保持微笑,没有开口。 “——快走……” 仇璞玥发觉到面前人的身份时,少有感到了绝望。 她的身体即将爆炸,以风如棠和柳卿风的修为完全不用在意,但他不一样…… 仇璞玥吐出口血,奄奄一息地拽着他的裤脚,断断续续地说着:“我……要死了,你……快走……” 以他的修为,会受伤的…… 眼睛已被流下的血水浸染,就连睁眼也变得困难,仇璞玥无力地咳嗽了下,绝望地闭上了眼。 听到她的话,尹玺晦愣住了。 漆黑的瞳孔似乎变得呆滞,盯着陷入昏迷的女孩整整三秒,随即浮现讽刺的光芒。 “……呵。” 尹玺晦嘴角扬起讽刺的笑容。 “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 尹玺晦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愚蠢吗? 在生死之际竟然还想着别人。 如果她知道自己在树上的想法,会不会后悔刚才说的话呢? 尹玺晦不知道。 毕竟她就要死了。 尹玺晦的脸上罕见没有了笑容,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居高临下毫无感情地看着她,张嘴想再说什么。 “呜啊啊啊啊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此时死寂的气氛。 尹玺晦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从旁边草丛里钻出的小孩。 田淼满身草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滚到仇璞玥身边,双手显出蓝色水炁,将她完全罩住。 “呜啊啊啊啊,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呜呜呜……” 田淼放声大哭,看着只是轻摸上去就一手血的仇璞玥,哭的刺耳至极。 尹玺晦从未有过此时的感觉。 只感觉自己见了鬼。 他怎么会在这儿?!!! 尹玺晦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但那仿佛能洞穿耳膜的哭声坚定而确定的告诉自己不是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尹玺晦嘴角抽搐,异样地看着他。 田淼抹了把眼泪,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啊?” 尹玺晦:…… “不行啊,只靠我是做不到的。” 水蓝色的属性于炁中成形,朝田淼喊道。 “只能缓解她的爆炸……根本救不了啊。” “呜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还没回神的田淼一听,哭的更狠了。 “你不要死啊……”田淼一把鼻涕一把泪,无意间全抹在了仇璞玥身上。 尹玺晦嘴角抽搐。 “……小朋友,她可是缚尸者啊。你最好离她远一点。”风如棠用力,打碎了手臂上的坚冰,森森盯着田淼。 “啊?可,可是她要死了啊……”田淼抽泣着抬起头,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你没事吗?你怎么也受伤了啊?” 田淼似乎为两人的伤势感到苦恼。 风如棠并不能理解这小孩的古怪问题,没有回答,阴冷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两人身上,没有动摇。 尹玺晦见她这模样,面色微微一变,往旁边跨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拦在田淼身前。 “怎么?二皇子是要包庇他们吗?”风如棠几近走火入魔,咧着笑容,眼神森冷,却是毫无神采。 “……真是的,好不容易寻来这么有意思的玩意儿,要是就这么轻易死了可不行。”尹玺晦眸色一沉,回应以相同的笑容,毫不退让,甚至挑衅地扬了下眉,“风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风如棠气极反笑,古怪的笑声从尖窄的喉管中发出,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不好!!! 尹玺晦眼眸睁大,察觉到异样转身时已经晚了—— 风如棠身影再现,已然到了田淼面前,举手成爪就要往他身上拍。 田淼毫无知觉。周围的一切都像放慢了一样,慢到可以看清每处细节,正比如在那如虎豹般的利爪即将刺进田淼的头颅时,其面上突然出现一青色的诡异图案,而后—— 尹玺晦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瞬间,青光一闪,风如棠的身子直直倒飞出去,狠狠撞到了树上。 “啊啊啊啊——!!!” 没有任何预兆,风如棠忽然凄厉尖叫起来,抱着脸,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打滚。 “为什么,为什么?!!”风如棠尖叫着,死死捂着脸颊。 可即便如此,尹玺晦还是看清了她此时正诡异滑落的皮囊。 ——不错,她的皮肤正像挂在身上的衣服般,从那血淋淋的骨肉上滑落。 “……吵死了。” 冷漠至极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尹玺晦一个激灵,猛地转身,只见一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面,冷眼看着他们。 男人身穿青色长衫,白发黄眸,苍白的肤色在月光下尤其瞩目。 听着女人凄惨的叫声,男人俊美的面上没有丝毫动容,毫无感情地瞥了她一眼,微微皱眉,伸手对着空气挥了挥。 仅过了一次呼吸,风如棠的叫声便止住了。 不是折磨停下了,而是整个人都化成一滩血水,消失了。 “……”柳卿风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白天还娇艳欲滴的女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化成了血水。 甚至连尸体都没留下。 男人不知是否有意,站位正好挡住了田淼的目光,导致田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急切地全力释放着炁,试图让仇璞玥好转。 男人提溜着他的衣领给他扔一边去了。 “——诶?” 田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男人旁若无人地洒下三根银针,没入仇璞玥体中,而后一手拿着小瓷瓶,一手将她提溜起来掰开嘴就往下灌。 仇璞玥原本气息衰弱,被突然涌入的药丸堵住嗓子,呼吸登时困难起来,没忍住开始剧烈地干呕咳嗽。 但男人不管那么多,无视仇璞玥那微弱的反抗,将瓶中全部的药丸灌进嘴里后又给她倒了一瓶褐色液体。 尹玺晦能从她狰狞痛苦的表情中看出这些东西味道并不好。 尹玺晦:…… 尹玺晦一时有些怜悯。 他不是没想过阻拦,但仔细一想觉得这男人要是想害他们的话用不着那么复杂,也没有从他身上感到恶意,而且…… 他们就算想反抗,也没这个本事。 尹玺晦无奈地闭了闭眼。 “诶……”田淼总算反应过来,挠了挠头,“你是谁啊?” 男人没有回答,掐着仇璞玥颈上的穴位逼她咽下所有东西,才缓了脸色。 仇璞玥困难地睁开眼,看着他:“你……” “我救了你。”男人面无表情,“要收钱。” “……多少?” “一个药丸四万,一瓶五十个,二百万。” 仇璞玥:……所以你一口气灌了我五十颗药丸? 尹玺晦:……真不怕她噎死啊…… “再加上那瓶药水一百万,你一共要还我三百万——” 仇璞玥看着缓缓伸出三根指头的男人,眼睛瞪大了一倍不止。 听着男人口中吐出的数字,仇璞玥本就困难的呼吸变得格外艰难。 三百万银币? 把她卖了都给不起啊…… 屏息凝神,眼前逐渐明朗,仇璞玥好不容易调理呼吸要让意识清醒过来—— “……金币。” 男人缓缓吐出最后二字。 仇璞玥:…… 仇璞玥两眼一翻吐出口血,直接晕死过去。 在晕过去前,仇璞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还是把她杀了吧。 真的还不起啊…… 第193章 长枪龙吟 “你输了。” 穷奇望着那片树林,声线平缓。 “……还真的出乎意料。”饕餮懒懒打了个哈欠,扯了扯嘴角,饶有兴趣道。 “那个小孩竟然真的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饕餮伸了个懒腰,在穷奇冰冷的注视下站了起来,“如果刚才那两个人类没有来,他可就栽哪儿了。” “走吧,去看看吧。”饕餮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面未转,眼眸缓缓滑动,瞥向旁边的穷奇,“那个人类……到底想把他怎么样。” “你也很好奇吧?那个人类到底能不能让墨泽再现。”饕餮笑道。 穷奇罕见的没有回答,深深看了眼饕餮后收回目光,转向那道耀眼的通天光束。 “走吧。” 说罢,化身为一巴掌大不起眼的黑色猫咪,跳跃几下溶于夜影之中。 饕餮哼哼一笑。 “……她怎么了?晕过去了吗?!” 田淼见仇璞玥紧闭双眼,不禁有些着急,拽着青衣的衣襟迫切询问道。 “失血过多罢了。”青衣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抽回衣角。 在仇璞玥的脸即将接触地面时,尹玺晦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中,并不在意她源源不断从衣服中渗出的血液。 尹玺晦轻握住仇璞玥的手腕,探炁察看,确定她的筋脉已经平稳下来后,才松了口气。 虽然看这形式,全身上下都免不了扎绷带,但能活下来就好。 尹玺晦眸子暗沉,如此想道。 “——哎呀!” 站在面前的男人似乎动了一下,随后面前便趴了个人。 田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敲晕扔在了地上,倒地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欣喜的笑。 “小子。” 尹玺晦听面前人发话,抬起头来。 男人白发随风飘动,暗沉的黄眸居高临下注视着他,冰冷的面上没有显出半点情绪。 “你最好跑的快一点。” 尹玺晦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谢您。”尹玺晦冲他点了点头,一手将仇璞玥揽在腰间,一手抓起田淼扛在肩上,毫不犹豫扭头就走。 真是的…… 本来就是想看看仇璞玥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没想到形势竟然这么复杂…… 尹玺晦灵敏避开周围的草丛枝干,以防仇璞玥田淼被划伤。 顾忌着仇璞玥的身体状况,尹玺晦的动作轻了很多。 这情形他是掺和不了了,不过…… 尹玺晦皱起眉头,面色阴沉下来。 他刚才,感觉到了雷霆的人。 虽然只和他们有过短短几次照面,但他还是记下了,玉清翎的手下。 到底什么事情?雷霆也掺和进去了?尹方昀那几个白痴想干什么?! 尹玺晦只能在心底暗骂蠢货。 要是没有成功,自己还被殃及了…… 尹玺晦咬牙,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即使如此,自己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抱着仇璞玥的手指紧了紧,仇璞玥似乎感到了疼痛,无意识发出声痛苦的呻吟。 尹玺晦一顿,回过神来,手指缓缓放松。 真可悲啊…… 尹玺晦闭了闭眼。 青衣缓缓收回目光,没有理会一旁沉默良久的青年,扭头就走。 “……等一下。” 柳卿风还是出了声。 看着面前的男人停下脚步,柳卿风咽了口唾液。 这个男人很危险。 所带给他的危机感,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 光是看着,心脏便止不住地颤抖,整个身体都在抗拒和他斗争。 但是,他还是开口了。 “你……知道她是缚尸者的吧?为什么要救她?” 虽然男人气场恐怖,但看上去并无恶意,柳卿风僵着声音问道。 男人缓缓回头,毫无感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扭头离开了。 “等——” 柳卿风还想挽留,脖颈猝不及防传来炙热的疼痛,止不住弯腰扶颈。 好痛…… 柳卿风咬牙,颈上的咒印发出血红的光芒,仿佛那被火烧熟的烙印。 “……学长?” 耳边传来声音,柳卿风一愣,扭头见秦瑾逸从阴影中钻出。 “……是和谁打起来了吗?”秦瑾逸环视四周,看到四处留下的打斗痕迹,不禁皱眉问道。 “啊……不是。”柳卿风顿了顿,自己也不知为何,说了谎,“我来时就已经这个样子了。” “是吗……”秦瑾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怎么了?”柳卿风注意到他怀中的墨寒殇,转移了话题。 “他想要拦住那个人,受了伤。”秦瑾逸言简意赅,“已经没有办法再作战了。” 柳卿风皱眉:“那——” “我父亲让我们先回去,这里的战局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秦瑾逸垂着眼眸,轻声道,“我准备带他离开,学长你呢?” “……我也走。” 柳卿风扶住脖颈,衣领又一直是竖着的。夜色昏暗,秦瑾逸并没有看到他脖颈上的痕迹,毫无知觉地点了点头。 柳卿风眸色暗沉,看了眼昏迷的墨寒殇,确定他没生命危险后和秦瑾逸一同出了山林。 “……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一步。”柳卿风扔给秦瑾逸瓶丹药,“疗伤用的。” “谢谢。“ 柳卿风没有回应秦瑾逸的致谢,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颈处的咒印愈发滚烫,好像随时会爆炸。 “……嘁。” 发丝垂下,微微露出紧抿的嘴唇,似乎在为自己看错人而愤怒,又似乎是在懊恼什么,各种情绪五味杂陈,眼中如同掀翻的酱油摊,各色情绪混杂,流露出混浊的憎恶。 青年脚尖一点,朝着那经常路过的楼宅掠去。 …… “该死,滚开!!” 墨镰愤怒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手中黑影闪烁,锋利的气息收割着周围空气,气息愈发紧张。 “你在慌张什么?家主大人……” 对面男人并不慌张,反而发出古怪的笑声,眼神阴冷。 “你是在害怕吗?害怕那传言是真的……” “滚开!”墨镰一击攻出,却被那人格挡了回来。 “既然现在那么害怕,当初又为什么力排众议要护下这个孩子呢?”男人讽刺道,“明明只要杀了他,争端就解除了,你也能稳坐这个家主之位。” “为了坐稳家主而牺牲自己的孩子,那是得多无能虚荣的人才会做这种事。”墨镰冷笑一声,眼中杀气泄出。 “墨子豪,就是这样你才会被逐出墨家啊。” 此言一出,对面人出奇愤怒了。 “说的好一手漂亮话,既然如此,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墨泽复生吧!毕竟他曾经可是许下诅咒的!” “杀光墨家?你别忘了你身上也流淌着墨家的血。” “那又如何?只要能让你们死,我无所谓!”男人眼中的疯狂近乎要将周围事物吞没。 疯子。 墨镰暗骂一声,当初就是因为他这极端的思想,才将他赶出墨家,本想直接杀了他,但看在昔日玩伴的份上还是饶了他一命,没想到现在会这么棘手…… “墨镰,我可是地境上阶,你虽然早早到达了地境,但据我所知,你还未曾突破天境吧?” 男人狂笑着。 墨镰面色阴沉下来,握紧拳头。 “这是怎么回事?” 叶凝栀停下脚步,望向四周。 树林寂静一片,看上去毫无异样。可是—— 寂静,才是最大的异样。 “……滚出来。”叶凝栀沉眉,旋风贴地而起。 风刃穿过叶隙草间,精准地朝着阴影中的隐藏者袭去。 出于压力,黑影中的人不得不站了出来。 “五个,你们和那死老头子一伙儿的,对吧?”叶凝栀盯着前方,感知放开,那几个人并没有站在一个线上,而是出现在各个死角。 几人没有说话,但都摆好了架势,随时准备攻击。 “……很好。”叶凝栀怒极反笑,微微撤步,右臂后拉,左臂前伸,声音突然平静下来,“拦路的话,就都去死吧。” 话音未落,狂风骤起。 “你确定这样就能让他复活?” 山洞中。 玉清翎站在老头身后,抱着手臂,盯着躺在石头上面色平静的小孩。 不得不说,如果这孩子不是和墨泽长的一模一样,仅凭他的样貌,也能得到很多优待。 “我等这一刻,已经近千年了……”老头坐在地上,声音嘶哑,竟有几分颓意,“不可能错的。” “若他复生,你真能控制他?”玉清翎并没有理会他的失神,冷声问道。 “你既然怀疑我在骗你们,还和我合作干什么?”老头终于有了不悦,缓缓抬头,眼神阴冷,“滚出去,时辰快到了。” “……记住你说的话。”玉清翎后退半步,顾忌他的实力,“他会无条件信任醒来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 “——就像雏鸟出巢那样。” “……滚。”老头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 空气骤然挤压,玉清翎被一道迅猛的力扇飞出去,不受控制地倒飞十几里,直到撞到一块巨大石头,将石头撞出丝丝裂痕,才堪堪停下。 “——咳咳——噗!” 玉清翎口中溢血,腿脚一软跪倒在地,捂住心口止不住地咳嗽。 “该死的——”玉清翎眼中射出冷光,“等到时机成熟,你也该死了。” …… “他们这些雷霆人,还是这么恶心啊……”老头望着面前孩童的脸,有些恍惚,喃喃说着,似乎在和他分享,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如果你还活着,看到我和他们合作,会不会失望呢……” “我不会让他们控制你的……我也不会,我是骗他们的。”苍老的声音轻的几乎只有他一人能听到,“求求您……哪怕用这孩子的身体——” “只要您能再次醒来……” 躺在石床上的墨寒羽紧闭双眼,呼吸匀称,似乎只是睡着了。 突然,老头眼神一厉,朝着洞口抬起了手。 几乎同时,一柄长枪到了他的面前。 但也仅仅止步于他的面前,未能再进一寸。 “今天这山……还真热闹啊。”老头挥袖。石床边上的草木忽然疯长,像蚕作蛹般,将墨寒羽连带石床都紧紧包裹住。手掌一震,将长枪震出山洞,自己也跟着飞身出去。 “不还是拜你所赐吗?”来者握紧长枪,随意挥了个枪花竖在身后,盯着他,“你若交出那个孩子,这山中也不会这么闹腾。” “哼……”老头站在洞口,踩着高处的石块,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面色沉稳的男人。 “我记得你不是墨家人,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很可惜,那是我好友的孩子,况且那孩子和我家孩子关系不错,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你确实不错。”老头沉声道,“比起他们那些……你应当早就突破天境了。” “可惜没有再进一步。”秦修云面沉如水,不卑不亢道。 “不过几十余年,便能突破天境……你比我要有天赋的多。”老头缓缓抬手,眼神薄凉,“可惜了。” 秦修云握紧长枪,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敢松懈。 攻击要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脚底草叶疯长,以惊人的速度将他团团包裹,如同藤蔓般死死攀附着他的躯体,将他定在原地。 “草囚。” 老头声音缓了半刻,才悠悠响起。 看着已被绿色淹没的男人,老头混浊的眼眸中却并未有半分松懈,反而警惕十足。 下一瞬,怒枪破空而出,将周围草叶尽数绞碎,破阵后气势未弱半分,朝着老头直直刺来。 “你联合这么多人,竟只是为了复活他?”秦修云对那个传言也隐约听说过一些,“你又怎能肯定复活的就是他?” “是不是他我一看便知!”老头挥手,将枪带人一同震飞出去,“你知道什么?什么叫只是?什么都不懂得人就不要妄图在这里大放厥词了!” 想到什么,老头咬紧牙关,眼中流露出惊人的恨意:“若不是那些人……他——” “他们……你们……都该死——” 老头挥袖。刹那间狂风大作,方圆百里竟被瞬间夷为平地。 “有本事的话,就来阻止我吧!” 纤长草叶犹如乱鞭般胡乱抽打,攻势宛若暴风骤雨,雨点般的猛烈攻击不断朝秦修云袭去。 一片平地,避无可避,四面受敌。 身形干瘦的老人就站在秦修云不到百米的高处,脚步一寸未动,却令他再进不能。 该死—— 秦修云额角的汗水缓缓流了下来,再次避过如利刃般锋利的草叶,挥枪刺穿。 他仿佛置身于一巨大的绞碎机中,周围乱舞的草叶如同片片尖刃利刺,稍有一瞬不慎,就有可能直接被刺穿。 死死盯着前方尚且游刃有余的老者,秦修云眉头紧缩,在一次躲避中提气凝神,忽而顺风挥动半弧,顺势聚力,宛若游龙出世,朝着老人咆哮而去。 周身数十米之内围绕的草叶在一瞬间碾碎成沫,再往之外数百米皆为碎屑。 龙吟之声回荡在耳边,望着朝自己刺来的银枪,老头终于变了脸色。 第194章 火下成影 山洞中,无数根坚韧细薄的草叶形成的青色叶茧,正源源不断往外渗发着乳白色莹光。 里面的孩童眉头紧锁,面色有些痛苦。周身缠绕的绿色叶片正缓缓吐出宛如雾一般的气体,朦胧轻盈,将他包裹在内。 冰冷的气息缓缓渗进墨寒羽的身体,稚嫩的躯体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墨寒羽此时只觉得自己置身冰窟,满世界都被冰雪覆盖,冻的他整个人、甚至每一寸神经都在颤抖。 他能隐约听到外界传来的声音,却做不出任何动作。 就连抖一抖手指,挣开眼皮这种小事,都办不到。 浑身就好像被浇上桶冰水后又放进冰窟,身体完全被冰块覆盖,贴合着每一寸曲线,不留一处空隙,根本动弹不得。 他现在连最基础的思考都做不到。 那未知名的气息还在不断地涌进身体,骨中传来的膨胀感愈发强烈,不安填满了他的心脏,未知的恐慌让他愈发难受。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但变化太过缓慢,就好似钝刀子割肉般,一下一下磨的人心死痛。 怎么办…… 他该怎么做…… 到底是年幼的孩子,尽管之前经历了无数次生死之战,在面对完全压制时,心中还是不禁升起害怕。 他对这未知的未来感到不安。 他该怎么做…… 他要怎么做? 墨寒羽不知道,也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山洞外。银白色长枪卷起周遭空气,龙吟之声响彻云霄,恐怖的毁灭气息在瞬间卷袭整片大地。 山体在此刻崩塌。 只稍片刻,洞口便被滚落下来的石块沙土封住,整座山岌岌可危,发出不祥的震动。 沙尘骤起,枪尖并未落到实处。 空了。 秦修云心道不妙,刚侧身准备撤退,猝不及防迎面迎来一掌。 老头一掌劈向面门,幸好秦修云及时收枪横在掌前,仅仅被拍飞数十几里。 直到身躯狠狠撞到山崖,秦修云才仰面吐出口血,站稳了身形。 还未缓口气,老头便出现在面前。 “小心点……”老头伸手,崖边生长的草叶开始疯狂生长。 “——别伤着他了。” 老者悬空而立,声音低沉,冷漠的瞳孔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下方在崖边险险站立的男人。 “你闹出的动静还真是不小。” 老头心中暗骂,幸好他之前将那小孩包裹住,抵挡住了陨落下来的山石,不然就方才那崩塌的架势,那副躯体止不住要被砸成什么样。 “你是准备杀了那个孩子吗?!” 老头质问道,手臂一挥。崖边的草木犹如触手般疯狂伸缩,上下四周形成一球形,眼看就要将秦修云包裹在内。 白光乍闪,龙吟又现。 只是眨眼间,那坚韧的草叶便被无情撕碎。蓦然凋落的空隙之间,眸光犀利,枪尖闪出耀眼的光芒。 老头冷哼一声,有些顾忌地瞥了眼方才所在的方向,担心会被余波殃及,决定将战场拉到这里。 而另一边,被石堆掩埋的草茧似有意识般从中缓缓钻出,将外壳四周的碎石清理完,静静躺在山坡沙石之上,仍旧散发着光芒。 一道长长的阴影忽然从远处的树林中游出,缓缓靠近,却并未第一时间发动攻击,而是像蜘蛛结网般在外周洒下一丝又一丝的阴影,缓慢将草茧罩住。 整个过程极其缓慢,似乎害怕惊扰到那远处的老者。 修长的身影从黑影中显出。王霁颔首低眉,注视着面前足有一人多高的青茧。 手指缓缓接触到外皮,明明是无数根草叶包裹起来的东西,摸起来却感觉不到缝隙的存在,光滑的很。 王霁眸光晦暗,指尖忽然冒出一绿豆大小的蜘蛛,随即体型缩小几倍,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游走于外壳,寻找近不可见的空隙。 墨泽吗…… 王霁盯着面前的青色草球,微微皱眉。 太不可控了。 秦修云虽然入天境已有几年,但依旧不是那老人的对手。 墨镰对他那发小确实稳占上风,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到这里来。 叶凝栀也是……雷霆的那些人对她还造不成什么大的威胁。 但那老人不行。 王霁能感觉到,哪怕相隔数十里,仅仅在外周观摩对战,心脏也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们拦不住那个老人的。 王霁下了决断。 根据他的调查,无论是关于墨泽的传闻、还是墨家一直以来流传下来的诅咒,都能证明他不是个善茬。 他们对他的了解远不到万分之一,而他流传下来的事迹已然说明了他的威胁和恐怖。 万一成功了…… 万一墨泽真的复活了…… 乌黑的瞳孔紧紧盯着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草蛹,惊现出一丝杀气。 不可控……太危险了。 他不会让如此威胁存在。 不能赌这个万一。 王霁近乎瞬间下了决断。 根据那老人之前的言行,可以得知,如果想要那墨泽复活,就需要这孩子的身体。 哪怕是死了也可以。 王霁将手掌完全贴合,周身的阴影还在加重。头顶的月光并未偏移,身下的阴影却还在进一步扩散。 如果没办法把这孩子救出来,就只能杀了。 深邃的黑眸静静注视着眼前发光的草球——黑影已经将其完全包裹,细密的影丝开始渗透。 根据老者之前的表现,复活需要的是完整的身体,而要阻止他的话,不能光杀掉—— 还要将其肢解吗。 一直隐藏在黑眸深处的薄凉终于浮出眼底,赤裸裸地展现在瞳孔之中。 王霁淡淡望了眼打斗火热的远方,又回头看向青茧。 现在最好的做法,应该是趁那老头还没发现,将这小孩救出来。 但…… 王霁紧了紧手指。 这些草叶无比敏感,一旦他有所动作,老人必定会察觉。 杀了他、和破坏草茧再救他出来,哪一个速度更快?风险更低? 王霁沉下眉。黑影已经渗进草叶内部,在墨寒羽周身布下数不清的影线。 如果他想,将墨寒羽在瞬间分割成数百块,只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墨寒羽似乎感觉到了危机,皱紧着眉,冷汗直流。 周身布满的细密杀气犹如张巨大的蛛网,将他束缚在内,动弹不得。 谁来…… 救救他? 冰冷狠戾的杀气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的生机,无论是方才那膨胀的血脉,还是此时生命受到的威胁,都让他无比绝望。 谁来—— 炽热的气息忽然将他层层包围,只是一瞬之间,那冰冷的杀机便被灼烧的无影无踪。 外面,王霁猛然后退,错过朝自己踢来的腿脚。 滚烫的火焰刹那间将二人一茧包裹在内。热气迎面而来,王霁不得不后退几步,与其拉开距离。 火焰散去,只见一十七八岁的少女挡在草叶球前,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王霁愣了下。 少女面容清秀陌生,身穿黑色劲装,身形有些娇小,黑色长发紧束于后脑,在月光的照耀下竟显出几分红色。 王霁缓缓皱起了眉。 他没见过她。 ——老天爷,他想做什么啊?! 南宫化雪回想方才看到的场景,眉角止不住地抽搐。 如果没看错,他是想杀了那孩子吧? 绝对是的吧?!!! “……真残忍,杀欲那么重可不好啊。”南宫化雪冲他嚷嚷,看似抱怨,身体却始终紧绷,防止他再次出手。 “你是什么人?” 雷霆的吗? 王霁笑若春风,心底暗自猜测。 “我有什么义务要告诉你吗?”南宫化雪蹙眉,横跨一步拦在他面前。 王霁微微眯眼,手心阴影扩散。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多说了。 心中下了判断,脚底的阴影眨眼间扩大数倍,将方圆几里尽数淹没。 对面少女的拳头在同一时间燃起火焰,朝他挥来。 “——停下!” 南宫化雪厉声道。 “那要看你准备怎么阻止我了。”王霁侧过头,拳风夹杂着火焰险些点燃他的头发。 王霁眯起眼,笑容温度逐渐流逝,眸中露出些许不悦。 地境…… 有些麻烦。 但是,为什么他觉得这女人在压抑什么? 王霁侧身躲过灼热的火焰,转身一掌拍了出去。 越是耀眼的火光,越能滋生阴暗的黑影。 熊熊燃烧的烈火阻挡不了阴影的步伐,而它的主人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尽可能地来靠近他,逼得他不得不将所有苗头对准她,好没有闲心去关注旁边的情况。 王霁本打算速战速决,直接解决掉她。可接触几次后又鬼使神差地和她对了几招,招招避开要害。 为什么…… 王霁心中逐渐有了疑惑。 这个人的所有攻击都是点到为止? 有好几次,明明都已经触摸到了他的命门,却选择了退缩。 这让他的策划几次落空。 是太过敏锐察觉到了,还是本就如此? 王霁微微皱眉,在一次交手中反手攥住她的手腕。阴影顺着指尖流出,刚渗进皮下,就见其剧烈一抖,毫不犹豫地扭断自己的手臂,以最快的速度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少女退后几步拉开距离,脱臼的手臂无力下垂着,可只见她肩膀古怪地扭动了下,以正常人不能做到的角度转了一下,手臂随即复原。 是故意脱臼再复位吗? 王霁缓缓皱眉。对自己还怪狠的…… 不对。 王霁缓缓看向掌心,方才封锁筋脉时的触觉还犹在指尖。 很熟悉的感觉。 王霁眸光一凝,缓缓看向对面正按揉手腕的少女。 不会错的。 他曾无数次探寻过这条筋脉、这片脉搏—— 不会错的。 想到这种可能,王霁面上的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带半点温度,冰冷地盯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我? 为什么要这副样子? 王霁见识过皇帝的易容术,对她能化成其他人的模样并不奇怪也并不排斥,可这一次与往常不同。 为什么要阻止他? 她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谁吗? 竟然毅然决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王霁面色阴沉,又不自觉思考起来。 她是哪一边的? 是单纯看不惯他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杀手吗? ——希望如此吧。 王霁眼神越发晦暗。 他也实在不想是第二种可能。 于是他站在原处,没有再出手,静静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啊?什么为什么?”南宫化雪一愣,不明所以。 她没意识到自己认出来了。 王霁眼神一动,缓缓阖眼。 “那边有人去了!” 与此同时,感觉到这边动静的老头没有丝毫犹豫,忽略秦修云的进攻,扭头要走。 “等一下!” 秦修云厉声叫止,银龙枪已然到了老头身后。 “……不行,没时间了。” 这一霎那,时间好像静止了。 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慢了。秦修云瞳孔收缩,自己那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眼前老者缓缓回身,缓慢无比地抬起了手。 明明——看起来这么慢—— ——他却跟不上。 犹如挤压过后乍然爆开的气球,磅礴无比的暴风骤然将四周的一切掀飞,地上爆开深邃的坑洞,一旁的崖石深深凹陷进去,草木纷飞,无处遁形。 秦修云被猛然掀飞出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退。 糟了! 秦修云暗道不妙,有心重新挥舞起枪,却被周身的风压挤得无法动弹。 本以为自己会像之前一样,直到撞在什么东西上会停下。 出乎意外的,一只手接住了他。 温热的手掌拍在他的后背,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稳稳接住了他倒飞的身体。 “谁——?!” 秦修云一惊,陌生的气息刹那间将自己淹没,扭头去看,正巧对上双漆黑的瞳眸。 深邃乌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受伤。 “——你是?” 秦修云本能发问,倏然感到胸腔一阵刺痛,咳嗽几声后发现唾液中带了血。 秦修云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凝,看着他带血的嘴角,却没说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待秦修云站稳后,头也不带回地朝着老人的方向飞去。 秦修云皱起了眉。 好熟悉的感觉。 那个眼神…… “怎么了?你还行吗?” 一声娇喝传来,秦修云抬头,见叶凝栀出现在他的头顶,浑身是血。 “……不,你没事吧?” 叶凝栀身上的血看着实在有些吓人。 “啊?没事……这不是我的血。”叶凝栀先是一愣,而后解释道。 秦修云点点头:“那走吧。” 第195章 万物颤栗 不好,他要来了! 南宫化雪猛然察觉到一股恐怖的气息正飞速靠近,心情不自觉紧张起来。 一旁的王霁显然也察觉到了,但他只是顿了下,依旧没有什么动作。 南宫化雪见他没反应,方才的问题也没回答,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把这孩子拉出来。 于是南宫化雪不再看他,转身奔向草茧,掌心升起火焰,想要直接将其点燃。 在火焰即将接触到外草的一瞬间,绿色光芒闪烁,数十根粗壮的草叶朝她袭去,危险降临。 南宫化雪不得不后退几步避开周遭的攻击,手臂一挥。火焰升起,将异常的草叶尽数吞没,包括那结实的青色草球。 就在这燃起的火光中,不知是否因为温度过高空气扭曲而产生了幻觉,隐隐看见了火鸟的轮廓。 那瑰丽的身影只出现了一瞬间,下一秒便跟着溃散的火焰一同消失了。 竟然没有烧掉。 南宫化雪从半空落下,瞥了眼光滑如初的草球,皱了下眉。 防火的吗? 她记得王霁曾和她讲过,若是修士的修为远高于她,或是有意锻炼属性,是可以做到免避水火的。 就像现在的草茧一样。 南宫化雪在半空翻了个身,落在了王霁身边,看着不远处又包上好几层的草球,不禁“嘁”了声。 “如果不是你刚才要打,那孩子早就救出来了。”南宫化雪半是抱怨的说了句。 声音也变了。 王霁阖了阖眼皮,敛下其中的神色。 “如果不是你阻拦,现在这件事已经结束了。”王霁冷冷看了她一眼,终于开口说道。 “怎么可能?你这男人怎么杀心这么重?”南宫化雪不满道,“明明有机会救出来的。” “就算现在救出来了,以他的身份,日后肯定会有不一样的麻烦……与其这样不如在这里直接了结。”王霁并不改变自己的看法。 南宫化雪皱眉,看他的目光中夹杂着几丝复杂,仿佛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理会女人难以理解的眼神,王霁盯着已经到场的老头,眸色平静。 “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啊。”老头冷笑一声,挥手将那巨大草球悬至空中,朝自己飞来。 “——等等!”南宫化雪见状,脚尖点地想要追去。 周身杀气四起,无数片草叶忽然出现将她围住,锋利的叶片化作把把尖刀,竟在她四周形成惊人的旋风,眼看就要将她撕成碎片—— 危机时刻,火焰从中升起,滚烫的热浪在一瞬间将草叶尽数吞没,焰心温度一度提升,硬生生将其燃成灰烬。 但到底是从未记载过的强者境界,醒目的青色在火焰中心再次浮现,无视周身的高温,誓要将正处空中中心的女人切成碎片! 而青色从再度出现、到贴近眼睑,整个过程只用了短短一眨眼的时间。 锋利的叶片割破了女人的耳廓。南宫化雪猛然一惊,不得不放弃追击。 察觉到四肢传来的杀气,出于前世的作战本能,她毫不犹豫地将四肢骨骼尽数脱臼,整个人犹如麻花般扭转着从叶间空隙穿过,翻身落地。 她就说还有练这功夫的必要。 南宫化雪揉着肩膀,以奇怪的方式舒展着身体,体内不断传出令人牙酸的“咯嘣”声。 是关节复位的声音。 好险啊…… 南宫化雪心有余悸,回头看看空中悬浮的叶片。 差点就被刮成棍了。 与此同时,刚接住一发“影噬”的老头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还真意外,能让影系属性拥有这种攻击力,你天赋不错。” “不过……可惜了。” 老头意味不明的丢下这句话,与他对峙的手掌缓缓收紧。王霁察觉到危险,先一步松手后退几步,离开了危险范围。 王霁没有理会他的话,用余光将身边南宫化雪扫了个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悠悠转回了目光。 南宫化雪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其神色不知为何比方才还要阴冷,有些奇怪。 王霁抿紧嘴唇,回想她方才毫不犹豫扭断自己关节的样子,心中陡然升起抹焦躁。 “你这老头到底想干啥?”但南宫化雪到底没有过多纠结,呲牙咧嘴揉着肩膀,看向老人。 她和王霁不是对手,贸然出击吃亏的是他们。 南宫化雪决定先谈一谈,就算没办法说服好歹拖延一下时间。 “不用想着拖延时间,小姑娘。” 谁知老头开口直接揭穿了她的想法。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切。 “没有啊,我是真的好奇,你到底想干什么?复活墨泽?……他真的能复活?” 南宫化雪由衷问道。 她真的对这个很好奇。 墨泽……那个让枭找了几十年的家伙。她对他实在没什么好感,更别说来到这个世界后又听说了他的那么多绯信,一时间墨泽的形象在她的心中简直低的不要再低。 虽然她对其很不满,但…… 南宫化雪眼神晦暗。 他对枭很重要。 不管她怎么看他,枭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任何改变,她能看得出来。 那个人……对枭依旧那么重要。 该死的…… 南宫化雪思此,忍不住咬牙,目露凶狠:“你认识他的,对吧?那个叫墨泽的……他是你什么人?” “……”老头本来并不准备回答她的问题,但不知是哪一点戳中了他,忽然转头看向南宫化雪。 “你……认识他?”老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不认识。”南宫化雪没半点犹豫,“都说了,好奇嘛。” “你修到现在,到了这样前所未有的境界,活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坚持?你活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是为了复活他吗?” “当然!”出乎意料的,老头不假思索,眼中燃起疯狂的火焰,“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让那位大人复活!” “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他复活!” 执念犹如刻痕般深深印在他的眼中,即使眼球已经混浊不清。 “他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场几人皆是一惊。 南宫化雪听到这个声音,浑身血液近乎冻结,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 老头猛然回头,对上男人清冷的目光,没有丝毫迟疑,再次将草球抛掷而出,这一次是朝着远处的山谷。 男人转身要追,却被膨胀的草藤阻断了去路。 “不允许!” 老头挥手洒下片片杀机。 银光划过,草叶轻易被刀刃斩成碎片。 但随即便补了上去。 无数条绿色的巨大草藤升起,形成厚重的围墙,硬生生将四面围了起来。 黑影挥刀,将其全部拦腰砍断。那粗重的绿藤在他刀下就宛如豆腐般不堪一击。 但那青藤犹如翻滚的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升起,与此同时老头将攻击对准了他的后背。 黑影不得不停下步伐。 南宫化雪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见其停下,屏息凝神,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了他的模样,一时间大气不敢喘,生怕这是自己的幻觉。 “你……” 南宫化雪无意识开口,想说些什么,但随即回过神止住了话,抿了抿唇,眼神复杂。 正在交涉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轻吟,倒是王霁看了她一眼。 “你……认识他?” 老头阻断了黑影的路,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发起攻击,反而神色复杂地问他道。 虽说是问句,但语气却是陈述,不仅如此,又坚定的重复了遍。 “你认识他。” “为什么这么说?”秦枭转过身,看着老人,缓缓皱起了眉。 “只有你……只有你是这么说的。” 老人好似魔怔一般,念叨着。 “只有你……只有你……” “什么?” 秦枭皱眉。 老头猛地抬头,眼睛散发出诡异的光芒,死死盯着他,语气凶狠。 “只有你——说的是“他不会”——!!” 啊? 老头的话让围观的二人有些疑惑,但秦枭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凝重起来。 “这么多年……不管是和谁,只要有关这个计划……他们永远是站在那个孩子的立场、旁观者的角度……来抨击我,想阻止我……” “只有你——” “只有你说,那个大人他不会想看到我这个样子的。” 老人在说出那人的时候,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几乎每个人都默认这个计划是那位大人同意的,甚至有的认为这是那位大人的计划,认为我被洗脑了……只有你——” “你方才说的,比任何人都要肯定。” “你一定见过他,你什么人?” 老头说着,眼中流露出几分凶狠。 “……” 秦枭沉默了。 南宫化雪惊呆了。 这人这么……神奇的吗? 该说他敏锐,还是说他咬文嚼字呢? 不过不管是否运气,他都说对了。 枭是见过墨泽的。 南宫化雪复杂地看向秦枭。 你会怎么回答? “你身上的气息……很浓郁。”见男人不开口,老人继续说着,之前袭击时看似毫无理性的他,在面对有关墨泽的事情时,似乎格外冷静。 “你身上……肯定有他的东西。是他主动给你的吗?还是那个时候抢到的呢?应该是主动给的吧,毕竟那些人都被我杀掉了……” 老人喃喃着,忽然,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枭。 “是你……是你!!” 秦枭被他的反应惊到,愣了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是因为你——” 怒气,恨意……铺天盖地的负面情感近乎将他埋没。 老人死死盯着他,浑身散发出的憎恶近乎凝成实体,毫无差别地朝四周扩散。 “就是因为你……他才会死啊!!!” 老头歇斯底里叫喊出声,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疯狂。 血腥的杀意在一瞬间将秦枭淹没,那一瞬间他甚至失了明。 天境之上的威压随之而来。 众生颤栗,万物失色。 知觉尽失。 南宫化雪身体猛然一抖,腿脚一软就要跪趴在地。 在匍匐的前一秒,用拳头撑起了身躯。 太夸张了…… 南宫化雪面色难看,脸庞边冷汗止不住地流。 内脏都好像要被挤压成一团了。 南宫化雪捂住心口,心脏在胸腔中激烈震动,全身骨骼都在因压迫而不自觉地颤抖,牙齿不停打颤,流出“咯咯”的声音。 该死的…… 南宫化雪咬牙,对自己有些恼火。 只是威压而已……竟然都这么狼狈了。 王霁倒是还站着,但下颚收紧,眉头紧锁,汗液顺着下颌流下,显然也十分不妙。 两人仅在边缘,反应便如此剧烈,更别说身处中心的秦枭了。 秦枭眼前一黑,身体一抖,有些站不稳。 但他没有倒下,甚至连大幅度的晃动都没有,就那么站在老者面前,任凭他尽情发泄着怒火。 他说的没错…… 秦枭感受到身体中内脏传出的抗议,抿了抿唇。 无尽的痛苦将他吞没,但他不能倒下。 这个老者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他,墨泽根本不会死…… 秦枭喘着粗气,汗如雨下。 每次想到这个,心脏便止不住地疼痛,有时甚至恨不得想让人直接剜了它。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知道这些。 那为什么…… 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呢? 秦枭自虐般硬顶着这番威压,抬头看向老者,眼神悲凄,却坚定异常。 他还没忘记来这儿的目的。 “把那……孩子,还回来。” 每说一字,就要用比平时近千倍的力气。 “那个小孩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那他呢?!” 老者怒吼着,竟上前一步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 秦枭面对那双愤怒质问的眼睛,乌色瞳孔微颤,嘴角因突如其来的翻倍威压而溢出血丝。 他开了口,声音依旧平稳。 “他……已经死了。” “死”这一字,秦枭咬的格外重,盯着对面的眼睛,眼皮连眨都不眨,直直看着他。 “你……也该……放下了。” 秦枭说的格外艰难,但咬字清晰,眼神坚定。 “放下……放下?” 老人先是一愣,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歪歪脑袋,似乎有些不解。 “放——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像是挤压到了极点,老人倏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疯狂至极,悲伤至极。 “放下……你根本不明白!!!” 老头一把将秦枭推了出去。秦枭踉跄几步,勉强站稳步伐。 “你根本不明白!!” 老头怒吼着,暴怒的喊声下似乎隐藏着无法忍受的悲哀。 “你根本不懂!你知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的无力吗?你知道我当时那么弱小……所以只能在包围圈外隐藏气息,小心翼翼地潜入进去,却只看到了昔日受过他恩施的人,浑身沾满了他的血、将那血淋淋的头颅高举过顶的绝望吗?你不知道!!” 老头说着,似乎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场景,紧紧抱着头,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知道,因为弱小,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头颅像个战利品一样被人高高举起,又像垃圾一样被人随意踩踏的感觉吗?你知道吗?!” “你知道因为弱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像野兽般撕扯着他的尸体,争抢着他的每一处躯干,看着他被一点一点地瓜分掉……” “那些人哄抢着他的皮毛,犹如鬣狗般围上去。他们觉得只要吃下他,就会突破瓶颈、就能长生不老…… “于是那些人吸食着他的血液,扒开他的皮毛,撕拽他的血肉,抽下他的筋条,砍碎他的骨头……就连一丝毛发都没有留下……” “你知道这些……这些!!你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感觉吗?!你知道吗?!!!” 老头撕心裂肺的吼声回荡在耳边。秦枭不知何时跌倒在地,单手捂住一边的耳朵,似乎很是痛苦,耳廓开始往外渗血,老头每说一句话,就让他的灵魂颤抖一次。 光是想想那样的场景,他就要疯掉了。 第196章 神火降威 之前……他从秦瑾逸、梦梨云的口中得知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恍惚了。 虽然传言可能有夸张编造的成分……但他依旧很内疚,很难过。 他甚至不敢去想当时的场景,一直以来也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直到现在,直到面前这人将这些血淋淋的事实说出,将其赤裸裸地摊到自己面前,他才不得不面对。 老者说的没错,是自己的错…… 真相固然残酷,但他必须接受。 口腔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血液不断翻涌,好像随时会从喉口溢出。 秦枭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一旁的王霁皱起眉,虽然故事听起来似乎很凄惨,但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便没任何动容。看到这陌生男人吸引了老者的注意,一时有了别的考虑。 只不过…… 王霁疑惑地看了眼身边的皇帝。 她颤抖得好厉害,是因为威压吗? “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要护着那个小孩。” 老头冷眼盯着秦枭,握紧了拳头。 “都怪你啊……如果没有你,他根本不会死,如果他不死,那个孩子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嘴唇流出血丝,秦枭死死盯着地面,掌心传来热流,又有血液流出来了…… 果然,是因为自己—— 呼吸太深了,要慢一点…… 不知是否出于身体的基本保护,秦枭只觉得周身像围了层雾,外面的听不太清,自顾自地想着无关紧要的事,神经似乎出了些问题。 “……你看,你根本就不懂,那些感觉……” 老头重新冷静下来,目光充斥着悲凉。 “不懂的人是你!!” 一声怒吼倏地传进耳膜,秦枭恍然抬头,却只看到了略显单薄的背影。 梦梨云不知何时拦在了秦枭面前,周身燃起炙热的火焰,好看的眼睛中掀起滔天怒火,死死瞪着老头。 “你说他不懂,你又懂什么?!” 愤怒,前所未有的盛怒。 胸腔中沸腾的怒气让她难以忍受。 “你这死老头,明明知道是自己当时的实力不行,为什么还要把锅扣在别人的身上!!!” 梦梨云几乎是怒吼出声。 “开什么玩笑?什么叫如果没有他?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他指手画脚?他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厉害的话你为什么不阻止那些人?为什么当时缩在一边,现在又搞出这么多事?” 明明面前的人能轻松捏死自己,明明心底知道这是不理智的行为…… 但她真的很愤怒。 咽喉发出怒不可遏的声响,面对再次降临的威压,梦梨云毫不畏缩,眼中露出凶猛的火光,一时间竟和老头方才的怒火有一丝微妙的重合。 眼前的身躯已经扭曲,浮现的并不是今夜阴凉的夜色,而是那个令人浑身发寒的盛夏。 那高悬在刖台上的身影。 明明自己也吃了很多苦,为什么还会这么理所应当地接受别人的指责? 梦梨云咬紧牙关,眼眶忽然浮现几分水光。 凭什么?要被人这般指责,还认为是自己应得的? 明明你自己也很痛苦。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指责他?!!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怎么会不懂? 这种心情……这种感受…… 光是想想,就要疯掉了。 那一天……那个时候…… 如果她再有用点儿、如果她之前没有听从枭的话、如果她之前强行将他救出来…… 如果她能有哪怕一丁点修炼的天赋—— 她都不可能那样无力。 年幼时面对山匪,她无力保护父母和弟弟;年少时学成几门武功,自以为不会拖人后腿,在跟随枭游览八荒,与修士搏斗时,却根本帮不上忙…… 战火纷飞,无法改变;等到终于回到家,想平稳度日时,又只能再次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 甚至到了最后,如果不是枭的师父赶来,都无法为枭收尸…… 这种不甘……这种绝望…… 这种怨恨。 她怎么可能不懂。 泪水划过眼眶,还未落下,就在炽热的空气中化作一丝蒸汽。 南宫化雪尝到口腔中浓郁的血腥气息,眼球因强大的威压有了瘀血,两道血泪顺着脸颊滚落,留下可怖的痕迹。 浑身骨骼不受控制地发出哀嚎,嘴角溢出血液,即便如此,依旧没有半点退却之意。 南宫化雪依旧死死盯着前面的老头,脸上的血液燃烧起来,片刻间生成鲜红的火焰。 “你最应该怪的——是你自己!!” 牙缝中挤出怒吼,周身猛然掀起惊人火海,在一瞬间将所有草藤燃烧殆尽。 上一世,在最后,她甚至羡慕起燕鹰的儿子来。 家庭美满,又有修炼天赋,多好啊…… 南宫化雪双手举起,做出奇怪的手势,眼球鲜血弥漫,却没有丝毫在意,迎面对上老头突然爆发的攻击。 不行…… 只是地境,还远远不够…… 灼热的火焰自空中升起,犹如迅猛的虎豹般朝着不远处的草藤扑去。 “青龙摆尾!” 老人一声怒喝,数百根草藤霎那间凝聚成蜿蜒巨龙。巨龙发出怒吼,转身借势,一条宽近数米的尾巴朝他们抽来。 “神火降威。” 南宫化雪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周身燃烧的火焰却在发出声音的一瞬间腾飞而起,如同翻涌的海上巨浪,带着无法抵御的威压,朝青龙压来。 两者碰撞,发出的恐怖气息令周遭山林中的生灵颤抖不已,趋吉避害的生物本能迫使他们逃离。 还要……再强一点。 已经抵达地境上阶的南宫化雪此刻只觉得无比平静,整颗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被火焰层层包围的她,竟感到了一丝寒意。 到达不了天境的话,是无法和他对上的。 南宫化雪很清楚。血泪顺着眼角流下,依旧无知无觉地盯着空中腾起的巨龙。 至少要天境…… 她—— “够了。”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拍在了她的肩膀,耳畔传来温和的声音。 秦枭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敛去眼中复杂的思绪,捏住了她的肩膀。 “不要伤害自己。” 她方才强行突破天境的想法,在场几人都能感觉到,秦枭自然不例外。 因为秦枭的这一声呼唤,南宫化雪气息一滞,分了心。巨龙顿时将火焰打散,巨大的尾巴直直朝着二人甩来。 与此同时,脚下突然一空,失重感接踵而至,还未等反应过来,就陷入一片黑暗。 眼前再亮时,发现自己竟被人转移了位置,远处巨龙的攻击落了空,掀起一阵飞沙走石,而此时,脚下的影子正缓缓恢复正常。 秦枭扭头看去,果不其然对上了王霁的目光。 秦枭微微点头,向他致谢。 但王霁没有看他,目光直直看着还在恍惚的南宫化雪。 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她。 那番盛怒…… 那样疯狂的怨恨下承载着满腔怒火,似乎是在对什么事情不甘。 他从未见过皇帝有这番激烈的情绪波动。 就好似,一直平静的海面,忽然掀起的滔天巨浪。 光是身上散发出的悲伤就足以令人落泪了。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王霁缓缓将目光移向她旁边的男人。男人跟随他方才的目光看向南宫化雪,微微蹙眉,似乎有些难过。 “……抱歉,是我太脆弱了。” 秦枭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有些自责。 如果不是他方才失态,她也不会—— “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理底线,这不值得你道歉。” 南宫化雪却以平静过头的语气开了口,扭过头,避开秦枭目光,重新看向老头:“那个孩子……对你很重要吧?我会帮你救出来的。” 秦枭却没有马上应答,而是看了她一会儿,缓缓道:“你对我也同样重要。” ……诶? 南宫化雪愣住了,周身环绕的冷气在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缓缓扭头,茫然看着秦枭,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而秦枭没有再说第二遍,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无比认真。 “所以……不要拼命。” 说完,朝她轻轻一笑,转身冲了上去。 刀光划破天际,青色巨龙身上乍现几道闪光,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断成几节,轰然落地。 光滑的切面诉说着断裂缘由。没有丝毫犹豫,漆黑的身影犹如惊雷般闪现至老者面前,提刀落下! 短短几次呼吸,两人便已过数百回合,一时竟难分胜负。 “停下来吧,他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秦枭直直盯着老人混浊的瞳孔,道。 “不可能!”老头咬牙,瞪着他的目光很是复杂,怨恨、不甘……甚至还有几分羡慕? “他已经死了,不管你是否接受,这是事实!”秦枭咬牙,心脏不断传来抽痛,加上老人毫不停歇的攻击,更加难以呼吸。 不能喘息,一旦有所停滞,攻击会断掉的。 “但我现在有这个能力让他活过来了,为什么还要接受这个事实?!”老人怒吼道,挥手布下层层杀机。 “你这样做有考虑过他的感觉吗?你觉得他会愿意被人操纵生死吗?你这样做,有曾想过他的感受吗?”秦枭挥手引爆周遭的元气,爆炸产生的热浪层层翻涌。 他还在试图说服他。 这人对墨泽似乎很重要,所以他不想闹得太难看。 “你说了……他已经死了!死者是无法干预活人的决定!!!” 老头目眦欲裂,嘶吼道:“所以我要让他活过来!就算付出一切,就算拼上所有,我也要再次看见他!!” “如果他真的不想我这么做……起码要活着告诉我啊……” 老人说到最后,竟有些许哽咽。 “你觉得,你甚至都没有给过他是否愿意复活的选择,就算真的成功了,他难道就不会怪你吗?”秦枭皱眉,咽下喉口翻涌的血气。 “你怎么知道我没给他选择?” 这句话,老头并没有嘶吼,他的声音很轻,泛着诡异的冷静。 ——什么? 秦枭猛然抬头,浑身血液近乎冻结。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意思吗? 想到某种可能,秦枭神色有些复杂。 而老头趁此机会,随手又生成两条巨龙。青龙高悬空中,朝秦枭吼啸而来。 秦枭及时回神,即便如此也只来得及斩碎一条,另一条躲过正面,从后背攻来。 来不及了。 秦枭明白,虽然转身提刀,但心中对接下来的画面无比清晰。 他会直面迎上巨龙的冲击,可能运气稍好只是全身骨头粉碎,也有可能被直接撞碎。 该死。 短短一瞬间,秦枭下了断决。 他要将这条龙斩开。 下定决定后,便不再退缩,放弃了所有的防御,专心将元气凝聚于刀身,整个人都仿佛化身成一柄锋利的长刀,对准龙的正中心,开始切割。 切割过程远比他想象的漫长,即使切开,老者还会在瞬息间令其复原。 周遭压力骤增,能感觉到刚被劈开的巨大身躯已经复原,并将他团团围住。 犹如巨蟒缠绕般忽然收缩,巨大的压迫令他口吐鲜血,骨头被拧碎的声响在耳畔回响,内脏破碎,眼看就要被挤成肉泥—— 鲜红的火焰再度升起,灼烧感紧随其后。速度很快,秦枭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 南宫化雪举起双手,将他横抱在胸前,接住他陨落的身体,几次踏空,撤回地面。 南宫化雪单膝跪地,将他轻搂入怀,面色满是焦急:“你没事吧?”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王霁看了看男人已被血液浸透的衣服和煞白的脸色,有些想不明白是怎么问出这样的话的。 虽然好像这种情况下问这个很寻常…… 但不正常吧? “我——” 秦枭刚一开口,口中便涌出大量鲜血,猛烈咳嗽两声,将瘀血吐尽,才嘶哑着嗓音开口:“……没事。” 可是你看上去要死了啊?! 南宫化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眨眨眼,随即掏出一瓶丹药,直接灌进他的嘴里:“多吃点儿,别再说胡话了。” 秦枭:…… 眼看巨龙再次袭来,王霁举手一挥,阴影扩散,在瞬间将他们淹没。 秦枭和南宫化雪只觉眼前又是一黑,再亮时又换了个地方,已然脱离了巨龙的攻击范围。 “……他这属性这么方便的吗?”南宫化雪惊叹。她这还是第一次领会到,之前和王霁切磋时他总是用来放冷枪,本来无比苦恼的技能现在总算尝到了甜头。 南宫化雪贵为皇帝,用来疗伤的丹药自然是极好的,刚咽下肚不到两息的功夫,秦枭便感觉到受损的内脏已经恢复,碎裂的骨头也已经修复完全了。 秦枭缓缓从南宫化雪怀中坐起,捂着胸口咳嗽两声,看了看手心,发现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了,甚至还有一簇火焰在体内燃烧。 “你——” 秦枭按住她的肩膀,开口想说什么。 “我会帮你的。”南宫化雪抢先一步,目光灼灼,宛如燃烧的火焰,“我会拼命帮你救出那个孩子的。” 秦枭皱眉:“不——” “你觉得我会听吗?”不等枭拒绝,南宫化雪扬眉道。 “……你就不能听一次话吗?” 秦枭叹了口气,却没有再坚持,扭过头当是默许了。 “我听过的。”南宫化雪却冷不丁道,微微垂头,神色隐藏在阴影之下,“那一次,我听了的。” “而你给我的回馈又是什么?” 听她说起这个,秦枭脸色不太自然。 “我——” “所以,不用说这么多了。”南宫化雪站起身,下颚微抬,明亮的双眸无比沉稳坚定,“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拥有自己判断和抉择的能力。” “我也不是弱小到还需要你随时庇护的人了,你相信我一次吧,好吗?” 南宫化雪说着,轻轻笑了下。 那笑容无比柔和,又无比炙热。 正如她眸中所燃烧的明明烈火。 第197章 影收暗处 秦枭望着向自己伸来的手,一时有些恍惚。 那个初见时弱小迷茫的孩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成长为一簇烈火,那足以为他人照明取暖的光亮。 女孩麻木呆滞的双眼与此刻的明亮缓缓重合,最终被这明媚的笑容取代。 “……好。”秦枭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听到回复,南宫化雪不禁开心地摇了摇头,转手将那瓶丹药扔给了他。 “这药性很烈,重伤下吃一枚就能痊愈。” “……知道了。”秦枭点头应下。 两人这边交谈顺利,老头不急不慢地磨着时间,而王霁…… 王霁望着二人,眸色阴沉得令人害怕。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既没打断二人交谈,也没横插一脚,只是静静地看着,而后缓缓扭回了头。 冷静…… 王霁看向老者,忍下喉口翻滚的铁锈味,神色平静得可怕。 秦枭看看刚才草球转移的方向,抬腿想追,又给老头拦截。 “说了,不会让你过去的。” “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秦枭回想方才那句话的含义,忍不住头皮发麻,“什么叫给他选择?” “他是自由的。”老头的回答似乎有些不对马嘴,“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想法,我自然也不行。” “最终是否复活,还要看他的意思……”老头喃喃道。 秦枭眉头紧锁,看着他的眼神很是不解。 “如果真像你所说,你这一切岂不白费?” “怎么可能会白费呢?”老头却是凄凄然笑了出来。 “我不是见到他了吗?” “……” 秦枭沉默片刻,却是再次出手。 “刚才说的义正言辞,现在却依旧要阻拦我。怎么?你不信他吗?”老头讽刺一笑,“你不相信他的选择吗?” “我不相信的,是你。” 秦枭对上老人狂热的目光,毫不退缩,定定看着他:“你……不值得信任。” 老头不屑一笑:“希望如此吧。”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秦枭不免有些疑惑。 “你又为什么问我这么多?”老头反问道,随即眼中划过自嘲,“你……对他而言很重要吧?” ……重要吗? 秦枭自己也没办法回答,他本以为曾经相处的短短两年在墨泽如银河般亘长的岁月中不值一提,但—— 胸前的冰凉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死去的原因。 秦枭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南宫化雪本想上去帮忙,余光瞥见一道银光破空而来,顿住了步伐。 银色长枪带着咆哮的龙吟刺入战场,磅礴的气势让老人一连后退数步。 “把那孩子还回来!”秦修云厉声道,余光瞥见周遭几人,愣了下。 他们是什么人? 王霁的人吗? 秦修云看着不远处沉默的黑衣男人,皱起了眉。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总给他种熟悉的感觉。 没给秦修云多少思考时间,叶凝栀和墨镰随即到达战场,此时老头也已经反应过来,掀起巨大的草藤向几人攻去。 没有过多交流,只能先行顶上。 南宫化雪看着面前三对一的形势,想了想,决定避开这边,直接去找那孩子。 毕竟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救那孩子出来,而不是将那老头伏地正法。 这么想着,南宫化雪又瞅向旁边面色平静的王霁。 他到底咋了? 以南宫化雪这些年的经验来看,能肯定,王霁生气了。 但为什么啊? 南宫化雪对此很迷茫。 因为她之前拦他,导致他错过最好时机,才让老头有机会继续下去吗? 但再怎么说直接杀掉也有些太过分了吧? 南宫化雪眼睛一转,看看远处几人虽然第一次合作对敌,但拥有相同丰富经验的他们很快配合起来,不需要她来关心。 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 “那个……咱俩合作一下呗?” 耳畔突然传来女人的问句,王霁一顿,缓缓扭头,对上她饱含笑意的眼睛。 南宫化雪就见她问完后,王霁神色似乎顿了下,有些微妙的变化,但认真看去,却又似乎并无二样。 “我们很熟吗?”王霁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女子面孔,脸上虽然挂着笑,却没有半点温度,隐隐还有些抗拒。 南宫化雪一顿,继续没皮没脸地笑着贴近:“哎呀,聊聊不就熟了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王霁黑眸深沉,问道。 南宫化雪笑容一僵。她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倒不是她自己拿不准主意,而是王霁这人实在敏锐,让她无法把握其心理。 王霁似乎看出来她的想法,微微开口,接上了上半句:“你又是什么人?” 南宫化雪沉默片刻,斩钉截铁:“我叫梦梨云。” 这确实是她的名字,也不算说谎。 只不过是上辈子的。 王霁听到这个名字,面色却变得古怪。 “怎么了?”南宫化雪不解。 王霁并未为她解答,神色恢复正常,笑道:“齐雨。” “嗯?”南宫化雪歪了下头,而后明白他是在报名字。 ……很好。 南宫化雪假笑着,心暗道。 还把字拆开来倒着念。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脸上得到了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 “你想做什么?”王霁率先开口,眼见一条绿色青藤朝这边袭来,抬手布下一道阴影。青藤毫不停歇一头扎了进去,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老人身后陡然出现一道阴影,绿藤钻出。 老头头也不回,青藤土崩瓦解。 “合作把那孩子救出来呗?”南宫化雪没有忘记他方才散发的杀气,笑着打着商量,“那刚上两位数的年龄,现在死掉就太可惜了吧?” 王霁没有回答,沉沉看着她,顷刻,转移了目光:“既然是你的决定……可以。” 前半句太过小声,导致南宫化雪并未听清,但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还是开心地笑了。 “……那走吧。” 南宫化雪回头,看了不远处打的天昏地暗的几人一眼,朝着那青茧转移的方向抬腿想追,却猝不及防被王霁扯住了手腕,眼前一黑,与他一起融入阴影之中,化作黑影一掠而去。 好奇妙的感觉…… 南宫化雪有些新奇,这就是他融进阴影的感受吗? 能清晰感受到周围的每一处变化,犹如置身冰窖,寒冷如同附骨之蛆,深深扎进骨髓深处,冷的吓人。 若不是她属性属火,身体热气够旺,恐怕就要止不住地颤抖了。 这么想着,南宫化雪不禁看向抓着自己手腕的手。 这只手根骨分明,修长有力,却冷的像那昆仑山最高峰上的寒冰,万年难融。 所以他的身体才经常那么凉吗? 南宫化雪不禁分了神,忽然被捂住口鼻,还吓了一跳。 王霁从身后捂住她的口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南宫化雪茫然观望了一圈四周,发现他们正处在山林中的某处。周围都是树,远处反射着煞白的月光,依稀看出是座湖泊。 而那草茧,正静静躺在湖泊旁的一块石头上,已经不再发光。 “你们来晚了。” 身后倏然传来声音,南宫化雪一惊,便感到王霁松开了手,同时释放出森冷杀气。 来人并不畏惧,躲过两次攻击,便站在旁边看着他们。 南宫化雪看清他的模样时愣住了。 “青衣?” 南宫化雪拦住王霁,很是诧异,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枭和她说过,这家伙现在应该还是个小孩。 看来是他们用了什么手段保持的这个形态。 南宫化雪想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青衣男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嘴上挂起熟悉的弧度:“当然是来看热闹的。” 南宫化雪:…… 看着他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忽然有些无奈。 “你方才说……晚了是什么意思?”南宫化雪想起正事,连忙问道。 “字面意思。”青衣不咸不淡道,“那气已经和他融合完成了。” 什么?! 南宫化雪皱起眉,面色有些差。 “这不挺好吗?你不是一直也在好奇他是什么样的吗?”青衣微微侧头,笑道。 “但那孩子是无辜的。”南宫化雪紧锁眉头,“何况枭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就只能坦然接受。”青衣说着,眼中忽然划过讽刺,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道,“你若此时强行分离那些草叶,那条命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就像茧中成蝶,总要给些时间。” 南宫化雪抿唇,缓缓握紧拳头。 “不过,或许……你可以帮着拦一下。” 什么意思? 南宫化雪感知放开,知道了青衣话中的意思。 有人正在靠近。 南宫化雪侧头,心情简直差到极点。 “不是那老头。”王霁似乎能看出她在想什么,道,“雷霆的人。” “……该死。”南宫化雪眸色暗了下去,忍不住骂了声。 青衣听到王霁的声音,似乎才注意到她身后的这个人,煞白的瞳孔微微偏移,看了王霁一眼,本想瞥过眼,却是顿了下,又看了他一眼,皱起了眉。 王霁注意到他的目光,缓缓看去,有些不解。 青衣眼瞳近乎要与周围的眼白融为一体,看不出他的想法,只见他讽刺一笑:“天赋不错。” 王霁一愣,随即笑着,刚想点头应下来。 “可惜了。”青衣意味不明地看向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对上他略带深意的眼神,不明所以地歪了下头,礼貌微笑。 王霁不明白两人打的什么哑迷,但隐约知道了对方察觉了什么事情,眼神阴沉下来。 青衣看着面前毫无接收能力的女人,忍不住轻轻一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这么多年……光长个了是吧?” 南宫化雪:? 青衣缓缓抬手,点了点太阳穴:“脑子一点儿没长,是吗?”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挨骂了。 青衣说完,还就那么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反驳。 “……” 南宫化雪直直瞪着他,虽然看上去在思考,实则大脑一片空白,哽了半天,嘴唇颤抖,憋出一句: “那我——也没长个啊……” 青衣:…… 王霁:…… 想了半天就想个这? 王霁终于无奈地抚上额头,闭眼扭头,有些不忍直视。 青衣嘴角抽搐,歪头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匪夷所思地感知到她是认真的后,“哈”的一下笑出了声。 南宫化雪此时也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低头捂脸,有些不敢直视青衣。 “一无是处的废物啊。”青衣呵呵一笑,说着。 南宫化雪大受打击:“你这骂的也太难听了!” 青衣冷眼:“我说错了?” 南宫化雪:“那也太过分了!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刻薄啊?” 就这脾气枭还能忍他那么久,可见枭的脾气真的很好了。 南宫化雪暗暗腹议。 青衣不理她。 “那边那么乱……你不去帮忙吗?”南宫化雪想到秦枭,又问他道。 “帮什么忙?”青衣挑眉。 “你就那么放心他?万一死了怎么办?”南宫化雪不禁回想起之前那场景,现在还心有余悸。 “死就死了呗,跟我有什么关系。”青衣依旧不近人情。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臭男人!”南宫化雪忍不住朝他喊道。 青衣目光冷冷转来,南宫化雪本能往王霁身后躲。 青衣看着挡在她面前的王霁,想到什么,不恼反笑:“记住你的话。” 南宫化雪:? “到时候可别跪着求我。”青衣冷笑不止。 “什么意思?”南宫化雪从他话中感觉到不妙,正色起来,皱眉问道。 青衣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说话。 而王霁确定他已经看出来了,面色凝重起来,阴晴不定。 南宫化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追问,便猛然察觉来人已经到了,不得不止住话题。 望着不远处的人影,南宫化雪刚想上前,却被王霁拉住。 王霁没有解答她疑惑的目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缓缓融进阴影。 南宫化雪明白他要干什么了——放冷枪搞偷袭!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干! 南宫化雪不禁暗戳戳有些激动。之前跟着枭游历极少有埋下陷阱暗算和背后偷袭的,就算有也基本是充当受害者的角色。 而她跟养父母学的那些经验,大部分都是背后放冷枪,十几岁那几次下墓灭人口的时候就都是暗算……虽然她从没和枭细说过。 南宫化雪有些期待,但不知为何,看着手腕处的手掌,感觉到腰间传来的冰凉触感,突然心里有点不舒服,忍不住扭头看了王霁一眼。 他对谁都这样吗? 王霁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来人的方向,下颚紧绷,露出清晰笔直的线条,搭在她腰上的手缓缓收紧,眉眼散发出锋利的气息,莫名透露出几分性感。 青衣没有阻拦,冷眼看着隐蔽起来的两人,将目光缓缓看向那群不速之客。 第198章 金眸乍现 玉清翎望着远处包裹严密的草球,仅仅只是这样看着,就能从中感受到它所散发的勃勃生机。 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玉清翎眼珠轻转,思绪万千,挥手指示下属跟上。 忽然,感觉到什么,扭头看去,见一青衣男子正站在不远处的树林间,正正盯着他们。 “……阁下是?”玉清翎顿时扬起礼貌的笑容,眼底温度降了下来,打量着男人。 男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很是普通,完全没有任何威胁,仿佛是个未曾修炼的普通人。 但玉清翎心中隐隐有些不妙。 藏在阴影之中的南宫化雪看到青衣身后的男人,皱起了眉。 男人蹑手蹑脚地靠近,随后忽然动手,却不想刚做出施法的手势,便浑身僵直,宛如坏掉的木偶一般顿住,身上浮现青色环状糜烂,而后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众人面色大变。 南宫化雪能从那人方才所散发的气息得知是位地境炁修。 就这么被毒死了? “果然。”王霁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南宫化雪一吓,看看四周,确认旁边不会听到,才放下心来。 “周围布有毒障。”王霁继续说道,“只要运炁,毒就会发作。” 那为什么你没事? 似乎看出南宫化雪眼中的问题,王霁笑笑:“你也许可以去问问他。” 一听这话,南宫化雪表情垮了下来,打消了自己的求知欲。 她还不想被骂。 “你做了什么?”玉清翎手下大多是兵从,不乏有冲动之人,出声问道。 青衣冷冷瞥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出手攻击,还觉得很委屈?” 那人咬牙,刚想继续问道,就见青衣身影缓缓消失。 南宫化雪:? “等等!”玉清翎想要阻拦,伸手却拦了个空,直接眼睁睁看着这个奇怪的人消散在眼前。 “毒障消失了。” 王霁的声音再次响起。南宫化雪同时也明白了青衣的意思。 就真的一点儿忙不帮啊? 南宫化雪嘴角抽搐,无奈叹了口气。 玉清翎也感觉到周身那若有若无的威胁消失了,放松下来,扭头看向草球。 南宫化雪本以为她要直接打开或是将里面的人放出来。却不想她大手一挥,吩咐属下“带走”。 不是怎么还连拖带拿的啊? 南宫化雪匪夷所思。 眼看那群人靠拢过去,南宫化雪闭了闭眼,点了点王霁的手指。 打就打吧。 王霁明白了她的意思,没说什么,带着她缓缓靠近,因为二人是贴着地面游走,阴影巧妙地融进树木草灌的影子之中,一时间无人注意。 眼看一个风系属性将那草球托起,即将带走之际,南宫化雪已然到了玉清翎身边。 没有任何预兆,熊熊火焰自脚下升起,眨眼间将四周尽数吞没,玉清翎猝不及防迎面撞上火焰,周遭烈火直冲云霄,刹那间将她淹没。 火随风起,眨眼间火焰代替风绳接管了草球,再次将其抛至远处,有人想去追,被一道火墙拦住了去路。 “雨华严禁私斗,更何况这还是在落云。诸位这么放肆……不太好吧?”南宫化雪目光烁烁,手中多了件匕首。匕首整体泛着青光,上刻着诡异的纹路,光是看着便感到有股凉气从脚底冒到头顶。 王霁藏在暗处,看着她手上的匕首,皱紧了眉。 好诡异的兵刃…… 不像炁刃,她是从哪儿得到的? 南宫化雪转了个刀花,身后传来异样,毫不犹豫转身攻击,那汹涌的火焰却被来人轻易拨开。 “地境上阶,确实不错。”玉清翎修长匀称的身影从烈火中款款走出,只见她抬起手臂,整条手臂呈现诡异的玉化,火舌并未给她带来丝毫威胁。 “可惜,我也是。”玉清翎面对她惊异的目光,微微一笑,“不仅是我。” 身后一凉,感觉到不妙时已经晚了,南宫化雪刚转过身想抵御攻击,脚下一空,意识到时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一旁。 与此同时,原本朝她刺来的枪尖没入土中,地面顿时土崩炸开。 天境。 南宫化雪近乎瞬间意识到对手的境界。 雷霆竟然舍得派天境的人来此……看来这一次还真是下了本。 南宫化雪面色阴沉下来,冷冷看着不远处缓缓收刀的男人。 玉清寺,玉清翎的哥哥,现任的雷霆第一武将,在十几年前便已突破天境。 他竟然也来了。 南宫化雪暗道不好,以她和王霁的实力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几个地境高手。 “我感受到了强者的气息。”玉清寺转了下手中的偃月刀,却是缓缓望向远方,沉声道。 话音未落,地面乍然掀起绿色浪潮,瞬间将几人淹没。 那死老头又跑过来了! 南宫化雪有些惊讶,枭他们竟然都拦不住他。 “你们——” 还未等多想,老头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只见他满脸怒容,厉声喝道:“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 说话间巨大草藤再度升起,南宫化雪将周围点起烈火,将其尽数燃为灰烬。 南宫化雪看看周遭,又看看陷入暴怒的老头,感到些许不妙。 另一边,秦枭挣扎着,想要挣脱身上缠绕的层层藤蔓。这些藤蔓就好像有生命一般,还在不断收缩。 他被困在一黑洞洞的、由无数条草藤缠绕组成的草笼中,四肢腰际被缠上了又粗又结实的藤蔓,一时之间难以挣脱。 不仅是他,墨镰几人也遭遇着同样的困境。 与此同时,被南宫化雪远远抛出的草球终于落地,翻滚几圈,压倒一片矮草。 草球骨碌碌地转着,逐渐变慢,终于,在撞到一棵百年老树后停了下来。 灰暗的草叶再度发出温和白色的莹光,剥丝抽茧般缓慢分离着。终于,在顶上开出一个小口,内部散发着光芒,一只手伸了出来,轻轻搭在旁边的草叶上。 叶片终于一层一层展开,犹如莲花绽放般,露出其中不可直视的皎洁。 男人浑身赤裸,雪白的长发犹如山间垂落的瀑布,蜿蜒散漫;酮体白皙柔软,好似脂玉般细腻光滑;周身雾气弥漫,莹莹水珠为这完美的躯体蒙上层纱迷纱。 男人双眼紧闭,如水墨画般的面孔平静得宛如一望无际的湖面,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墨泽。” 一声轻响,是脚踩在草叶上的声音。 穷奇站在男人身后,眼神复杂。 听到声音,男人狭长洁白的眼睫微微忽闪,缓缓睁开。 那一刹那,似有狂风席卷天地,仅短短一瞬,便尽数收敛。 微微侧头,璀璨如太阳般无法直视的金眸赤裸裸的展现出来,所有者毫无波澜,眸子一颤,精准锁定。 “穷奇……” 清泉击石般悦耳的声音回荡于山间,墨泽回首,平静的面上露出抹笑意。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穷奇面色复杂,望着面前熟悉的故人。 …… “谁?!” 墨寒羽猛地一惊,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又到了之前那个满山花开的地方,身体竟不再觉得寒冷。 墨寒羽握了握拳,皱眉警惕地望向四周,想得到些许回应。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墨寒羽心中一沉,缓缓看去,果不其然,那道洁白的身影正躺卧于花海,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自己。 “你——” 墨寒羽快走几步,面色复杂:“墨泽?” 那人懒懒应了声,缓慢坐起身,点点下巴示意他坐下。 墨寒羽未从他身上感到敌意,便按照意思坐了下来:“你这是——?” “呵。”未等他开口,就听墨泽发出一声冷笑,懒惰的神情变得冰冷,“我是来取代你的。” 什么? 墨寒羽瞳孔微缩,没有说话。 “想不到吗?我也想不到。”墨泽缓缓摊手,抬眉看他,金瞳前所未有的锋利,“你太弱小了,就连最简单的自保都做不到,谈何去保护别人?” “我就是要取代你的。”墨泽悠然说着,似乎完全不在乎墨寒羽的沉默,“弱小的生物总会给人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你也不例外。” “但……这一次是因为你!”墨寒羽听到这话,忍不住反驳,“那个人是因为你才对我——” “那又如何?”墨泽嗤笑一声,“这样的借口会让你好受点儿吗?” 墨寒羽顿住,眼神逐渐复杂。 “不管因为谁,你所展露出来的结果就是如此糟糕,竟然瞬间就被人家像拎刚出生的幼崽一样拎着跑……也亏的他心善,换个人可能就直接割头了,你也就直接死了。”墨泽冷笑道。 墨寒羽抿唇,微微低头。 他无法反驳。 “如果是我经历这件事,我会比你做的更好。“墨泽见他如此,笑容逐渐变大,话语间尽是自信,“因为我更成熟、也更强大。” “弱肉强食,你被我替代也是应该的。” “……不。” 墨寒羽沉默片刻,抬头道。 墨泽挑眉:”哦?” “我拒绝。”墨寒羽声音颤抖,却还是握紧拳头,直视对面那双有着金阳般压迫感的瞳孔,“我才不过十岁,尚且年幼。而你早不知活了多少年……我承认,我的见识、能力、甚至判断……都远不如你,但这不公平!” 墨寒羽有些紧张,抿了下唇,颤抖着瞳孔,忍下心中的慌乱,试图说服他:“我的岁数连你的半个零头都不到,你又怎么能以此来责备我?更何况你在千年前也已经死去不是吗?” “如果真像你说的,你有那么强大的话,为什么你还会死去呢?那么多年……就连尸骸都找不到了吧?”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墨泽抬起下颚,对他的天真有些不屑,“你就算不愿意又能如何?哪怕我现在仅是一丝死前还未消散的气息,也要远胜现在的你。” 傲慢的金瞳冷冷注视着面前稚嫩的孩童,无形的压迫感让墨寒羽灵魂都有些颤抖。 怎么会……这样? 墨寒羽揪住心口,呼吸困难。 “……不。”墨寒羽闭了闭眼,仍旧不甘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该消失的是你。” “千年前,是你死去了。我是你的来世,你是我的曾经。” “不管是人也好,天地也罢,从来只会向前看,向未来走的……” “确实,现在的我几乎样样都不如你,但那又如何?我会努力的,我会站在曾经你所站的高度……我会超越你的,我明明还有未来!” 不知出于激动还是别的什么,墨寒羽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哭腔。 “明明是你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枭那么在乎你,你却骗了他。” “你还在那个人身上下了禁锢,让我们根本无法了解……明明都是你带来的。” “你早就该入土了——” 墨寒羽眼中惊现一丝恨意。 “为什么……现在又要出来说这些呢?” 说罢,已然泣不成声,泪水顺着指缝缓缓溢出。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 他想做什么? 南宫化雪警惕地望着不远处发怒的老头。 “你想做什么?”玉清翎不满,“方才若是稍晚半分,我们的人就要被你毫无差别波及了。” “那是他们没用,和我有什么关系?”老头并不买账,冷冰冰看了她一眼。 “你——”玉清翎刚想发怒, 想到什么硬是咽下喉口的话,转而问道,“那几人呢?” “不值一提。”老头侧过脸,望向草球消失的方向。 枭怎么样了? 南宫化雪也有些着急,却也不敢贸然出手,只得在旁边观测。 “别忘了你说的话。”玉清翎见他如此不近人情,冷哼一声。 “什么话?”却不想老头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他已经出来了。” “什么?!”玉清翎大惊,转而咬牙恨道,“你故意耍我们?” “是你们太慢了。”老头冷眼道,“而且一点用也没,说是帮忙拦人,却一个没有拦住。” “谁和你说的?!”玉清翎怒容满面,“你以为周边那些皇室和王家的人是谁帮你拦下来的?” “一群杂兵罢了,就算没有你们我也一样可以。”老头冷笑。 这是……内讧了? 南宫化雪缓缓挑眉。 第199章 白色巨兽 脖子上缠绕的藤蔓缓缓收紧,窒息感接踵而至,秦枭咬牙闭眼,试图挣脱,却四肢无力,眼看就要昏迷过去。 新鲜的空气忽然蜂拥而入,清凉的气息让他睁开了眼,眼前一亮,发现周身密闭的草笼被人一枪刺穿,随即又是几道破空声。草笼被尽数斩碎,束缚自己藤蔓也被齐齐斩断,不受控制地掉落下去,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睁眼便是秦修云关切的眼神。 “你没事吧?”秦修云虽然不知他是谁,但经过方才配合,隐隐放下防备。 起码现在,不是敌人。 秦枭愣了下,发觉自己倒在他的怀里,有些不自在,起身与他拉开距离,避开目光,点了点头。 秦修云站起身来:“请问,你是——?” 秦枭看了他一眼,抿了下唇,没有回答。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秦修云自己的身份。 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快点吧,再不然寒羽就——”叶凝栀救子心切,没有察觉到两人奇怪的气氛,焦急催促。 “没用了。”秦枭道,眼神复杂,不自觉抚上心口,藏在衣服中的玉坠散发出丝丝寒意,缓缓渗进心腑。 “你什么意思?”墨镰猛然看向他,目如鹰视,犀利异常。 “……已经完成了,那个融合。”秦枭目光似悲伤,又似纠结,轻声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融合?融合了谁?我儿子现在什么情况?!”叶凝栀蓦地上前,扯住秦枭衣领,迫切问道。 慌乱与不安近乎要让她抓狂。 “什么叫已经完成了?!!”叶凝栀的手在不停颤抖,声音尖锐,目光却露出几分脆弱。 “冷静些,凝栀。”墨镰抓住她的手,缓缓让其松开。 秦修云看向秦枭,缓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刚才有人告诉我了。”秦枭自然不能说是那心头血感应到的,敷衍过去。 “你是谁的人?”墨镰不像秦修云,依旧警惕十足,“雷霆、王霁、皇室……还是谁?” “我代表自己。”秦枭冷冷回道,转头望向老头离去的方向,感觉到什么,神情有些茫然。 他……有些胆怯? 虽然实力不敌那老者,但也能清楚感受到,从山中某处传来的气息。 他是故意让自己察觉到的。 秦枭神色复杂,闭了闭眼,终究决定先去找梦梨云。 秦修云见状,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叶凝栀望着两人掠去的方向,咬咬牙一跺脚也追了上去。墨镰紧随其后。 这边,南宫化雪看了看这几个还在吵的人,眼睛一转准备去找那草球。 不管老头说的是不是真的,眼见为实,总得去看看,万一还有救呢? 南宫化雪想着,后退半步准备离开。 却不想那老头像是浑身长了眼,头都没扭挥手让其脚下草叶疯长,像狗皮膏药般死死黏在她的腿上。 南宫化雪:…… 小腿猛然窜出几缕火苗,眨眼间将草叶尽数吞噬。 看着拦路的草藤,心中涌起几分无奈。 “你不是说都完成了吗?我去看看怎么了?” 南宫化雪躲过草龙袭击,不服道。 “你说怎么了?”老头也是对她能问出这句话感到匪夷所思,连解释都没有就一掌拍了上去。 老头速度很快,尽管她能大致看到动作,身体却反应不过来,只能被动做出防御。 但即便如此,还是被一掌击出数百米,撞断数棵樟木,直到被一道阴影接住,才堪堪停止。 妈的这死老头。 南宫化雪暗骂一声,胸腔血气翻涌仰面吐出血雾,抬眼又对上紧随而来的草龙。 那草龙气势汹汹,张开血盆大口就朝自己咬来,她来不及躲闪,本能想以攻击抵住,却有人先一步拦截下来。 王霁眸色阴沉,扶住她倾斜的身体,面色不善地望着挡在两人前面的男人。秦枭一刀将草龙拦腰斩断,汹涌的气浪直接将其掀翻在地。 南宫化雪看到半空中漂浮的身影,才终于放下心来,露出笑容,气场软了下来。 还好,他没事。 身边的王霁敏锐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眼色更加晦涩。 南宫化雪感到他的扶持,本想依着站起来,伸到一半想到自己还在伪装,转而推开了他。 被猝然推开,王霁有些不悦。 “男女授受不亲啊。”南宫化雪也有些不快,皱眉看他,目露警告,“你这人怎么这么轻浮啊?” 第一次见面就搂搂抱抱,真是的…… 心脏猛然传来抽痛,酸涩涌了上来,南宫化雪忍不住揪住心口处的衣襟,吃痛皱眉。 是受伤太严重了吗? 虽然前世活了那么多年,却第一次有这种反应,南宫化雪不禁有些疑惑。 也说不上难过,只是有些失望,心里沉甸甸的…… 南宫化雪还未来得及品味这到底是什么滋味,便被猛然拽住手,被强硬拉入一个清冷的怀抱中。 南宫化雪一顿,本能想要反抗,男人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肋骨折了四根,心肺均有受伤,最好还是不要动了……陛下。” 不知是否有意,最后那二字咬的格外重,甚至透着丝丝凉意。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 她一时竟找不出形容词来诉说自己此时惊恐的心情。 心脏好似马上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般,南宫化雪缓缓扭头,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笑若春风的男人。 南宫化雪张张嘴,大脑飞速运转,最终,在短短两秒内思考出对策—— 她扭过头,手指颤抖地朝王霁挥了挥手,声音铿锵有力。 “你认错人了……齐雨——先生。” 王霁:…… 王霁一时不知是该先气还是先笑。 最终,王霁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扭过了头。 “你没事吧?”没等南宫化雪再多思考,秦枭出现在两人面前,蹲身下来扶住南宫化雪的手臂,关心道。 顿时,南宫化雪只觉身边的不是人,是块千年寒冰,浑身散发着冷气。 难怪她从刚才就觉得他反应怪怪的…… 南宫化雪嘴角抽搐,面对枭的关心,本该感动的她此时有些不敢动。 “就是肋骨断了几条……没事的。”南宫化雪硬着头皮道。 秦枭点点头,舒了口气:“没事就好。” “嗯……”南宫化雪偷摸着看了眼王霁,见其没有开口的迹象,内心有些忐忑。 但现在不是扭捏的时候。 南宫化雪一闭眼一狠心,给秦枭将这里发生的事说了:“……他真的活了?” “是的。”提起这个,秦枭眼神有些黯淡。 南宫化雪见他这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想想也挺复杂的,自己追随了一辈子的,到死都没找到,到重新投胎了终于放下了,结果他又出现了,用的还是自己朋友的身体。 ……光是想想她就要疯了。 而且…… 南宫化雪偷偷打量着秦枭的神情。 其实她并不理解枭和那个老头的执着,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和墨泽打过交道,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一个两个都这么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不过今天可能就有答案了。 南宫化雪转目看向刚出现就和老头打起来的墨家夫妇,又看看不知何时隐藏起来的玉清翎几人,有些头疼。 “……我知道了。” 穷奇说完这句话,周身气场变得格外平静。他跟随墨泽的目光,望向那轮明亮的圆月。 “既然……是你的决定。”穷奇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那道雪白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真是个麻烦的……”头顶传来饕餮的嘟囔声,穷奇没有回头。 “死了还要管这么多……”饕餮回想刚才的交流,不禁有些烦躁。 “但你不还是答应了吗?”穷奇笑了下,缓缓舒了口气,竟露出几分解脱的释然。 “走吧。” …… “我的孩子现在在哪里?!”叶凝栀疯了般攻击着,方圆百里狂风大作,肆虐的风刃毫不留情地将所过之处尽数碾成碎屑。 但即便如此,老头依旧得心应手,不慌不忙地躲避着。 “……我们怎么办?”南宫化雪看着双方交手的架势,直觉自己插不上手,便老实躲在一边问秦枭。 “……在这儿等着。”秦枭眼神复杂。 “等什么?” “等他来。” 话语刚落,四周掀起的大风忽然毫无征兆地压了下来,好似双无形的手,将这暴虐的狂风抚平镇住。 叶凝栀一震,有所察觉抬头。身边墨镰神情大变,揽住她的腰后退数米,一同望去。 老头感觉到了气息,浑身都在颤抖,激动无比地抚住心口,抬起头来。 一只巨大雪白的野兽乍然出现在场中,身形犹如春风般轻柔拂过,额头上闪烁的黑色印记却让人心惊胆颤。 “怎么回事?”秦修云突然出现在秦枭身边,问道。 秦枭望着忽然出现的白色巨兽,面色复杂,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 “大……大人……” 老头早已泪流满面,跪倒在地,近乎祈求地望着面前皎洁无瑕的白色,匍匐于他的脚下。 下一瞬,这巨大的白色身影却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了。 “好久不见啊。” 还未来得及反应消失,肩上便已搭上了只手。 秦枭一怔,扭头看去,正对上那璀璨无比的金瞳,和那张毫无瑕疵的面孔。 令人窒息的美丽面孔缓缓挑眉,勾起的笑意有些妖冶:“怎么哭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个声音…… 秦枭怔怔盯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脸,直到听他说起,感受到那冰冷白皙的指节轻抚过自己的脸,拭去那抹泪珠,才怔然察觉自己竟不知何时落下泪来。 “和我说说,谁欺负你了?”墨泽忽然凑近,笑着问道。 周围一片死寂,甚至听不到半分风音。 墨泽就这么在众人眼前变作人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变化的,看清之时,就看到他身穿一袭简单的雪白长袍,袍边曳地,领子处围着绒绒雪色柔毛,似狐裘般针针直立。 “我……” 众目睽睽下,秦枭张开嘴,想说什么,脑中却闪过众多回忆碎片,不禁起了哽咽。 “我以为……你会恨我。” 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似乎察觉到主人的悲伤,泪水止不住地流下,那悲恸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 秦枭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无济于事,只能哀求似看着墨泽,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其实……我也这么以为的。” 未曾想,墨泽摸了摸鼻尖,忽然轻笑道。 什么? 秦枭一怔:“你……也以为你恨我……?” “不。”墨泽摇摇手指,放下了搭在他肩上的手,“我以为你会恨我。” “怎么会——?” “怎么不会?”墨泽望向跪在地上不停哭泣的老人,淡声道,“如果我当年换个回答,你也不会被耽误那么多年。” “……但我并不后悔。” 想起曾经,秦枭眼神一暗,侧过头去。 墨泽呵呵一笑,没说什么,走到那老头面前,缓缓蹲下身来。 “大,大人……” 老头哽咽着,察觉到那抹熟悉的气息,泪眼朦胧地望向他。 “我终于……见到您了……真的,真的——” 老头颤抖着向他伸出手,毫不在意此时的自己多么卑微,想要牵住那只修长冰凉的手。 墨泽没有阻拦,反而如他所愿,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放在额前。 “真的……对不起——” 老头浑身颤抖,似乎想到什么无比恐怖的画面,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在他的手背,如火星般灼热。 “如果,那时……我能像现在这般,也不会只能在外围看着——” “不。”墨泽打断了他,似乎思考了下,“你就算以现在的你实力,也打不过那么多人啊。” 老头哽了下,不甘道:“那起码……能带您走——” “不。”墨泽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尖,无奈地笑着,“就算带走了也活不了啊。” 南宫化雪:…… “那……”老头仍不死心,“起码……能有个全尸,不会让您被那样——” “不……”墨泽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出来,“死都死了要尸体也没什么用啊——” “请您不要再说了!!” 老头崩溃地大哭起来。 墨泽:“……哦。” 秦枭:…… 众人:…… 这场景显然出乎南宫化雪的意料,一时间感慨万分,扭过头冲秦枭道:“他比你还不会说话。” 秦枭:……? 第200章 乖孩子 太惨了…… 南宫化雪都忍不住同情那老头了。 连点儿妄想的安慰都没有,就这么血淋淋地揭开他怎么做都无能为力的事实…… 有些太过残忍了。 南宫化雪看着弓着腰、痛哭流涕的老头,忍不住有些怜悯。 “说起来……你好像没有遵守之前发的誓啊。”墨泽看着老人,手指轻颤,用那沾满泪水的手指弹了他个脑瓜崩儿。 老头吃痛,捂住脑袋,不解地看向他,竟露出几分孩童的懵懂。 “以大欺小……嗯?” 以墨泽的能力,怎会不知这局面是如何造成的,眼眸轻移,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四周围着的人,轻声道。 秦修云有些意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因为身边这个人吗? 秦修云看了眼秦枭,却发现秦枭的注意全部集中在了墨泽身上。 不远处的墨叶二人也是一样。 不过心情可谓是天差地别。 南宫化雪听到墨泽的话,认可地点了点头。 就是,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头,他们加起来都不一定有这老头的零头大,真好意思。 不曾想,下一秒,老头捂着脑袋开了口。 “那……他们还以多欺少呢。” 南宫化雪:……? “什么?!!” 南宫化雪震惊地看向老头,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怜悯心喂了狗。 “以多欺少?这个欺放在这里合适吗?!”南宫化雪不可置信。 “怎么不合适?”那老头还理直气壮,“你们这么多打我一个,怎么不算以多欺少?” “你——”南宫化雪指着他,哽了片刻,“厚颜无耻!”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明明就是你们这群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合起来欺负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多么铿锵有力、震人心肺的话语啊。 众人一时都被这不要脸的话镇住了。 只有南宫化雪冷不丁问道:“手无缚鸡之力?你缚的什么鸡?” “三足金乌啊?那确实缚不住。” 南宫化雪冷笑不住。 秦枭:…… 众人:…… 秦枭扯扯嘴角,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不起……但真的——”秦枭面对众人复杂的眼神,单手捂脸,低下了头,忍不住嗤笑。 “……哈呵。” 老头本想发作,却见身边的大人同样露出几分笑颜,顿了顿,没有说话。 三足金乌是什么? 秦修云不能理解他们的笑点,但看着身边肩膀抖动的年轻人,心中猛然升起几分古怪。 南宫化雪听到笑声,不满地看向枭:“你笑什么?” 秦枭见状,连忙收敛笑容,扯了扯嘴角:“没,没什么……” 南宫化雪又看向不远处的墨泽。 还在轻笑的墨泽转眼对上她的目光,并没有不悦,反而笑得越发灿烂。 恍若神只,美得令人窒息。 而南宫化雪却像感觉不到一般,阴恻恻地瞥了他一眼。 “你——”墨泽却开了口,轻掩下颚,金眸微眯,似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我记得你。”墨泽轻笑着。 ……那个时候,果然是他。 梦梨云回想起那时看到的金色眼眸,眼色一暗。 “你们见过?”秦枭扭过头,有些意外。 梦梨云盯着墨泽,没有回话。 “当然。”墨泽呵呵笑着,抬手一边揉着老头的头顶,一边看向秦枭,“真怀念啊……我记得当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墨泽说着,又拿手比划了几下:“……大概就这么大,看到我还被吓得不轻呢……哈哈。” 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弯了眉。 梦梨云:…… 不是就你之前那样谁见了不怕啊? 一挥手几百人就没了…… 南宫化雪暗自嘀咕。 “我杀那些人明明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原因,怎么,你很可怜他们吗?” 墨泽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似笑非笑地问道。 “……不,没什么值得可怜的。”梦梨云想想当时,面色冷了下来,声音都降了几度。 说完,感到了不对劲。 他是不是…… 南宫化雪怀疑地看过去,就见他微微一笑。 “是的哟。”墨泽笑着肯定了她的猜疑,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我可以听到你们所有人的心声。” 此言一出,气氛明显变了。 南宫化雪清晰察觉到身边人倏然绷紧的身体,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秦枭也感觉到秦修云的紧绷,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不用这么如临大敌……你们不来烦我,我自然不会理睬。”墨泽依旧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叶凝栀紧紧盯着他,明明距离并不遥远,却仿佛相隔千里。 自墨泽出现直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过她。 尽管心中焦急,还是强行按住了自己。 叶凝栀想到那个传言,面色遮不住地难看,眼眸黯淡下来。 秦枭顿了顿,还是上前几步,走到了墨泽面前。 “我……有事想问你。”秦枭眼神复杂,心脏胆怯着颤抖,仍提起勇气,对上他的目光。 墨泽微微挑眉,无需发问,无需回答,他便已知晓秦枭的疑问。 为什么……不告诉他。 那把由自己的骨头制成的刀随手丢给了他,那同生共死的心头血也是像扔破烂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不和他说呢? 秦枭眼眸寸寸暗了下去,浓郁的悲伤近乎要将几人淹没。 “因为没必要啊。” 墨泽笑着,笑容如吹拂而过的春风,轻抚着他颤栗不停的心。 轻轻抬手,修长的指节陷入柔软的发丝之中,像对待孩童般揉了揉他的头顶。 “如果本身没有好好对待我所给予的心思的话,就算再怎么说都无济于事,如果有的话,不需要多说什么,就算给个破烂也会如视珍宝地收藏,不是吗?” “可是,你若告诉我那些——” 话到一半,被按住上唇,声音戛然而止。 “(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墨泽突然用一种很古怪的语言说了句话,在场除了两人外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嘴唇不自觉颤抖,想要倾诉什么,瞳孔倒映出模样,能看清那羽翼狭长的眼睫微微垂下,柔和的目光洒在身上,却令身体颤抖起来。 秦枭近乎控制不住表情,眼神悲凄复杂。 “可是……如果你告诉我,我就不会——说到底我也不知道那么做到底对不对……他们,他们都说没必要……” 他师父……邙灵…… 计蒙…… 甚至骄虫。 他们得知的第一反应都是没有必要,告诉他没必要那么做,什么牺牲自己来破坏那些修士的谋划……根本不需要。 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牺牲,他只是做出了选择,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他早就知道…… 但—— 如果事先知道自己的死会连累到墨泽,如果知道这些…… 秦枭不确定自己还会像之前那样简单地做出选择。 墨泽伸手扶住他颤抖的臂膀,给他做依靠的支点,轻轻撑起他颤抖的身躯。 “我知道的……”墨泽握住他的手臂,缓缓向下,摩挲着,扣住手腕,“我知道,你那个时候是可以自己逃出来的,我也知道,如果你想,是可以逃脱的……” “再不济,还有这个小孩可以帮你……”墨泽指节安抚地在他手背画圆,轻声细语地说着,“你不必感到自责,你的选择是对的。” 说到底,秦枭的不安来自于对他态度的不确定。 身死魂消,若是当初邙灵再晚一会儿,就真的要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虽然自己受了那么多苦,一心想着为那些神灵做些什么,却迟迟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复,还在不知情下连累了自己所在乎的人。 这份愧疚,这份不安…… 墨泽都能感觉到。 于是他轻轻握住孩子颤抖的手,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你的选择是对的。” 秦枭抬起头,乌黑眼眸中水汽弥漫,瞳孔颤抖地望着他,不知为何,竟带了些许委屈。 “可是……他们都说——” “他们算什么东西。”墨泽轻蔑一笑,面上首次出现了几分邪意,忽的拉近,直直盯着秦枭的眼睛。 “你得听我的。” 金瞳毫不遮掩,侵略意味十足。 秦枭对上那璀璨无比的双眸,一时失了神。 “怎么?你不信我吗?”墨泽轻蹙眉头,露出受伤的表情。 “不……不会——”秦枭本能性回道。 “那就好。”墨泽这才满意地笑了,松手转而抚上他的后颈,冰凉的手指轻柔摩挲着,“乖孩子。” 不知为何,耳尖有些发烫,秦枭忍住心中骤然升起的几分酥麻感,抬头想要反驳。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只有孩子才会想要拼命证明自己已经长大。”墨泽轻笑道。 秦枭一哽,不知作何反应,缓缓扭过了头。 两人交流时不自觉用上了那古怪的语言,南宫化雪就这么稀里呼噜地听了一通,眼睁睁看着枭耳朵变得通红。 南宫化雪:……?? 秦枭刚想掩饰性挠挠头,猝不及防被人在胳膊上扇了一巴掌。 扭头,见梦梨云正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瞪着自己。 秦枭:…… “没出息啊……”南宫化雪简直恨铁不成钢。 就这么几句话把你哄好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就这么短的时间…… 南宫化雪摇摇头,暗自生闷气。 “你似乎对我有点意见啊。”墨泽有些意外。 南宫化雪冷笑一声:“我对你的意见何止一点。” 这句话显然冲劲十足,让周围观察的人不禁紧了脸色,不约而同地看向墨泽,观察他的反应。 出乎所有人意料,墨泽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好脾气地笑了起来。 而他旁边的老头就不是这么好脾气了。 “你凭什么?”老头气冲冲指着她道。 “你管我凭什么?”南宫化雪一巴掌扇开他的手指,没好气道。 “竟然敢这么冒犯大人……”老头恨得牙根痒痒,却顾及墨泽还在旁边,只能嚷嚷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女人。” “我说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他还没说话你还先说上了,而且本来就是他的问题。” “明明是他的问题!”老头毫不犹豫将矛头对准秦枭。 秦枭:…… “你说什么?明明就是他的问题!”梦梨云挡住,不甘示弱反击。 “你懂什么?乳臭未干的小鬼。” “你才是,什么都不懂……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死老头子——” 墨泽看着吵架的两人,默默抱起了手臂。 秦枭则试图拉架:“别吵了……” 南宫化雪被拉住,仍有不甘,狠狠瞪了老头一眼。 老头回瞪回去。 秦枭无奈地捂住了脸。 怎么突然感觉那么幼稚…… “你其实不用管他们。”墨泽侧头在他耳边轻道,但声音清晰地传进南宫化雪的耳中,“他们吵一会儿就自然停了。” 秦枭:…… 秦枭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墨泽转眸看看梦梨云,又瞥了眼她身后藏于阴影的王霁,忽然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凑过去。 猝不及防被接近,南宫化雪愣了下,意外看着他,开口想说什么。 “你喜欢那个人吧?”墨泽用仅他们几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老头挑眉。 南宫化雪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一时不知是该羞还是该恼,但无论是哪种,脸是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只是戴着面具并不显。 “你——” 墨泽轻笑一声,又说了句什么。 南宫化雪顿住,先是发愣,随后有些羞涩,最后不好意思起来,甚至低头挠了下头嘿嘿笑了两下。 “真的吗?嘿嘿……” 南宫化雪止不住地傻笑起来。 秦枭:…… 秦枭知道这是墨泽不想让他们知道,也没好奇,只是凑过去,慢慢在她眼前伸出两根指头。 南宫化雪不解,还未发问,就听秦枭幽幽道。 “两句话。” 两句话让你放下芥蒂。 眼神都变得无害了。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捂住脸。 好丢人…… 还好没人知道她是谁。 南宫化雪有些庆幸,但随即想到了王霁,刚有所困恼便想到墨泽说的话,又忍不住羞涩地捂住了眼。 “不过,你最好去问问青衣。”墨泽看了她一眼,提醒道。 “什么意思?“南宫化雪想到青衣消失前的眼神,不安感骤起,皱眉问道。 “去问问吧。”墨泽没有明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南宫化雪愣住了。 不知为何,眼眶突然湿润起来,明明只是简单一句话。 那温润的声音仿佛高山上流淌的清泉,悄无声息着滑过心间,无声浸润着焦躁不安的心房。 这声音,仿佛有股令人心安的魔力,如此笃定的话语,不知觉间安抚了她从恢复记忆以来从未平定的危机感。 南宫化雪捂住眼睛的手还未放下,遮掩地擦了下泪水,扭过头哼哼一笑:“你还挺博爱。“ 墨泽却是摇了摇头:“爱屋及乌罢了。” 南宫化雪一顿,瞥了秦枭一眼,没有接话。 “……你到底是谁?” 一旁看了半天,却并未听到几句的墨镰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带着答案问问题。”墨泽终于停下了闲聊,扭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男人,“你心里明明有答案。” 墨镰神情复杂,张口想问什么。 “好久不见啊,墨清涟。” 墨泽开口,却是让在场之人都愣住了。 唯独老头神色阴郁下来,眼中却并无意外。 “……你在叫谁?”墨镰皱眉,自觉这名字有些耳熟,心中隐隐不安。 “在叫你啊。”墨泽微微一笑,忽而像是想到什么,朝他伸出手,“对了,忘记你已经转世了,前几世的事情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 听到这里,不光墨镰,就连秦枭的面色都变了,看向墨泽。 “但我可没忘啊……” 墨泽笑容灿烂,收手放于心口,用万分轻松的语气说道。 “当初,可就是你把我的头砍下来的呢。” 第201章 愿意吗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席卷了整个场地。 叶凝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 墨镰脸颊抽搐,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 “果然是他。” 这时,秦枭和南宫化雪听到老头低沉的呢喃。 老头垂着眼,浑身的气息很是复杂,似乎是悲伤,又似乎在愤怒。 “其实……我很好奇。”南宫化雪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凑到秦枭耳边,轻声问道。 秦枭以为她要问什么重要的问题,便看向她。 “他……身上的衣服为什么这么合身?是这老头准备的吗?” 秦枭:…… 秦枭颇为无语地看看她,又看看一袭白衣的墨泽,有些无奈。 “这是简单的障眼法,你看他之前不是兽身吗?那一身皮毛就化成衣服穿在身上了。”秦枭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他现在算人还是兽啊?”南宫化雪悄悄咬耳朵。 “算气。” 墨泽忽然回头,冲她笑道。 南宫化雪:…… “不要做出这样的表情啊。”墨泽扭过头,对上墨镰复杂的眼睛,失笑道,“现在想想,那一剑还真是有点痛啊……” 墨泽说着,轻轻抚上喉颈,双眼微眯似乎在回忆。 “我也是第一次体会被砍头的滋味呢。”笑容毫无阴霾,说出的话却令人心底生寒,“没想到,这一辈子居然还成为了亲生父亲。” 墨镰面色难看,不知作何反应。 “还真是……有意思。”墨泽笑呵呵地说着,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叶凝栀的目光在他和墨镰身上打转,眉头紧锁。 “你……想做什么?” 墨镰紧紧盯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全身肌肉绷紧,以防他忽然发难——虽然隐隐觉得并没有什么用。 墨泽没有回答,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如果你想报仇,冲我一人就是,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墨镰绞尽脑汁,也不明白墨泽想做什么,只得出声道。 叶凝栀眉头近乎要夹死一只蚂蚁,刚想出声说什么。 “真怀念啊,当初你也是因为妻子要杀我呢。”墨泽扶住一边的脸颊,笑若灿花,“哭喊着自己也是没办法,求我原谅你……然后就把我的头砍下来了呢。” 气氛顿时降至冰点,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他们之中存在的龌龊。 秦枭忽然看了老头一眼,有些意外他竟然如此安静。 墨镰脸色苍白,难看至极。 望着面前笑若桃花的美人,心底却涌出如何都挡不住的寒意。 他猛然回想起若干年前,墨寒羽出生前一个月,与国师的一次交谈。 “说起来,你和这个墨泽,还是有些渊源的。” 国师当时坐到他的对面,悠然扬起手臂,倒出清新温热的茶水。 “怎么会?我只是小时候听过他的一些事,这也叫渊源吗?”墨镰不解,问道。 国师摇了摇头,虽然带着面具,但直觉是在微笑。 “不……”国师的声音总带着几分笑意,“该说是善缘,还是……孽缘呢?” “我也说不准,等以后,你可能就知道了吧。” 墨镰呼吸沉重,周围似乎模糊起来。 但随即,墨泽的话又让他清醒过来。 “而且什么叫伤害?他就是我,我现如今也只不过是恢复正常了而已,何谈伤害?”墨泽笑道,听这意思似乎是不准备离去。 “你——” “把寒羽还给我。”叶凝栀蓦地说道,面色比起墨镰也好不到哪去,捂住胸口,语气颤抖却坚定无比,“若你要寻仇,可以冲我们来,请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话到最后,竟隐约看到泪光在眼中闪烁。 墨泽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冷眼看着。 南宫化雪见这情形,挠了挠头,看了眼面色如常的秦枭,不明白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不担心吗?”南宫化雪凑到他耳边问道,“那个孩子对你来说不是也挺重要的吗?” 还是说如今墨泽回来了,相较之下那孩子就可以舍弃了? 秦枭闻言,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没好气地弹了她一指:“乱想什么呢?” 南宫化雪委屈地捂住脑袋,撇起嘴来。 秦枭无奈摇了摇头,似乎在为她的迟钝叹气。 “你没看出来,他在逗他们吗?” 南宫化雪:……? 墨寒羽抽泣了半天,都没得到对方半点回应。 无论是安慰还是嘲讽。 于是他缓缓停了下来,抬头看去,却对上双饶有兴趣的眼睛。 墨寒羽:…… 他笑什么? 只见对面那精致完美的脸上弯起莫名笑意,笑容如万花绽放,浑身犹如神只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辉,熠熠生辉。 但下一秒,“神只”开了口。 “哈,逗小孩还真有意思。” 墨寒羽:……? 墨泽微微仰身,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眼睛笑眯了起来:“难怪那些家伙那么喜欢逗崽子玩儿。” 墨寒羽:…… 墨寒羽这下确定了,他就是在逗自己。 一时间,心中无名怒火燃起。 “这样很好玩吗?!”墨寒羽质问道。 就见墨泽毫无羞耻地点了头:“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墨寒羽:…… 墨寒羽:“所以你没有想要代替我?” “没有啊。”墨泽挑眉,“为什么这么想?” 不是你一开始这么说的吗?! 墨寒羽心情一时十分复杂。 “当然为了逗你啊,哈哈哈。”墨泽毫无惹人恼怒的自觉,依然呵呵笑着。 “耍自己很好玩吗?”墨寒羽不满。 “还挺有意思的呢。”没想到他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墨寒羽:…… “不要这副表情啊,我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竟然复活了也很无奈的。”墨泽笑容渐淡,又躺了回去。 “还不是因为那个老头?!那是你认识的人吧?”墨寒羽听他提起这个,也来了气,“还打伤了枭和我哥他们……” “风止啊,他变化确实蛮大的。”墨泽笑了笑,有些怀念,“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看来还是打击太大了。” “因为你的死吗?”墨寒羽见他正色起来,也放缓了声线。 “不止……也是苦了他了。”墨泽谈起曾经,叹了口气,“不过都过去了,现在说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不知道,但我以前来过。”墨寒羽环顾四周,想到之前接受那个灵魂碎片的感觉,不禁抖了抖,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也要融合吧?” “想太多。”墨泽嗤笑一声,“我只是在临死前吐出的最后一缕气,被风止收集多年终于找到机会和灵魂肉身融合而已。” “我可以选择吸收你的灵魂和身体,完全支配你的一切,也不会拥有你的记忆和情感。” 墨寒羽皱紧眉,开口想说什么。 “但也可以选择不融合,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像那吐出的再平常不过的气息一样,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墨泽笑容晏晏,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沉重的事。 “所以……你的选择是——” “当然是后者。”墨泽翻了个白眼,伸了个懒腰,“早在千年之前我就应该消散干净了,是那个孩子不甘心,强留我这么多年,如今他执念已了,也该放下了。” “那个孩子……不会是在说那个老头吧?”墨寒羽嘴角抽搐。 墨泽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这个白痴问题,随手扯下一株花朵,递给他看:“这里是你的魂海,是精神之源,不能随意让人进来……” 墨泽和他说明了魂海的重要性,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还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他竟然是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什么意思?”正在消化信息的墨寒羽倏然抬头,问道。 “当年,可就是他把我的脑袋砍下来的呢。”墨泽漫不经心地笑着,想到什么,掀起眼皮冲他笑,“对,应该说是你的脑袋。” “不可能!”墨寒羽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道,“我父亲他……不可能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显然那些传说,他也有所了解。 “怎么不可能?”被猝然打断,墨泽也不气恼,只是轻笑着,“我当初是救了他没错,但白驹过隙,白衣苍狗,他有了更为重要的妻子,两者相较择其轻,挥刀相向也是正常。” “你还小,很多事情并不会像想象中的那样从一而终,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变化,无论是人事,还是苍山洱海。”墨泽眼神淡漠,平静异常。 “人类的寿命对我而言不过短短一瞬,这么说吧。我在不知多少年前认识过一个人,他当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我当年也正处在幼稚的年纪,所以和他很聊的来,于是陪伴了他几年时间。” “而后我离开了,再见时他已是苍苍白发,风前残烛。” “我当时很开心,于是陪了他几日,最后还与他一起吃了个饭。但他在饭里下了针对于我的草药,可以让我暂时失去意识。” “我隐约觉到异样,却还是做出昏迷的模样。不出意外,他联系了其他人类。他们拿出针对我做的兵器,要将我杀死吃肉。” “他们相信吃了我的肉可长生不老,无病无灾,我知道人间确实有这传闻,但没想到他会相信,也没想到会如此坚决地提刀要在我身上割下块肉。” “他见计划败露,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地哭诉自己只是想多活几年,想再看看子嗣的成长……但我知道,他这么说只是在博取我的同情,他其实在心里骂的很厉害,恨我为什么不乖乖听话去死。” “于是我把他们全杀了。”墨泽谈起这件事,面色平静,毫无波澜,“打个比方,就好比你今日上午碰到了一个朋友,你和他玩的很好,但过两天再见到他时,他笑着招了一群人要砍死你……” “可真令人伤心。” 虽然这么说着,墨泽的脸上却无任何波动。 “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数都数不清,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意外。”墨泽又笑了下,“况且和其他比起来,他那个也不值一提。” 墨寒羽因墨泽讲述的事陷入了沉默,垂头皱眉,似乎有些难过。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墨寒羽猝不及防感到头顶的触摸,愣了下,抬头看他。 那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微笑着,用他那如微风般轻柔的语气说道。 “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之前可以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而对我下杀手,现在他为了保护你依旧可以直面与我冲突,相信以后他也会保护你的……” 后面的话墨寒羽听得不太清了,他只觉得难过,灵魂深处涌出足以让人流泪的悲伤。 他看着墨泽,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笑着说出这些。 墨泽对上他悲凄复杂的眼神,顿了下,有些好笑:“你还真是比我想象的更感性。” “这么悲天悯人的可不好。” 墨寒羽没有再回答,缓缓垂下了头。 …… “为什么说在逗人?”南宫化雪疑惑。 秦枭点了点下巴:“你看。” 不出所料,下一秒,墨泽笑着开了口:“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做什么。” 闻言,叶凝栀和墨镰不禁愣了下。 “哎呀,反正死都死了,纠结这些也没意思了。”他甚至无聊地摆了摆手。 墨镰不明白他的意思,又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而且说到底也不是被你杀的,命数已尽,怎么做也都是死。”墨泽嘀咕着,扭头回到老头身边。 老头不明所以。 墨泽摸着下巴,打量着老头,忽然屈指弹了个脑瓜崩:“你说你,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必呢?” “怎么会是一场空呢?您——”老头听他这么说,连忙想要解释,却顿住了,随即眼中流露出无法言喻的悲伤,“您……决定了。” 墨泽笑了下,没有回答。 老头明白了他的意思,缓缓垂下了头,强大的气场塌了下去,颓废悲凉。这一瞬间给人的感觉竟和那些普通的老头没什么两样。 “所以……” 墨泽却向他伸出了手,手指修长白皙。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去……哪里?” 老头这么问,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 墨泽扬起了笑,璀璨夺目,无比明媚。 “去死啊。” 第202章 走马灯 既然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放下。 既然那么长的时间都没能让你淡忘。 既然那些回忆让你如此痛苦…… 那就重新开始吧。 洗刷掉从前的记忆,洗清一切,重新开始…… 墨泽微笑着注视着他,静静等待他的抉择。 老头先是愣了下,随即,没有任何迟疑,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请……请您——” 苍老的眼眶再次流出泪水,佝偻的身躯再次软了下去,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用额头抵住那张冰凉的手,泣不成声。 “请您……帮帮我,成全我吧。” 如此虔诚,如此卑微…… 墨泽脑海忽然浮现一副画面。 千年以前,这孩子……好像也是这么跪在他脚下,祈求跟随他的。 在那荒草遍野,山林耸立的山坡上,狂风吹过,掀起片片草叶。 老头双手握住墨泽的手指,不敢用力,却也不敢松懈。 他害怕……万一松开了,一睁眼,发现只是场梦。 这样的梦境他做过无数次,唯有这次…… 唯有这次—— 不能是梦啊…… 老头缓缓抬头,正对上墨泽垂下的眼睛。 那金瞳神只似有悲悯,终究什么都没说,静默抚摸着他的头顶。 求求您……让我解脱吧。 墨泽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如此哀求。 沉默半晌,终是叹了口气。 当年是他救了他,如今也该由他来为这段生命画上终点。 该由他来为他解脱。 按理来说,执念已了,就应该一身轻松地朝前走去。但他不一样,他被困在了曾经。 他无法向前,曾经的记忆让他痛苦万分,即使如今了却了心愿,也无法让他继续向前。 他们都很明白。 于是墨泽轻笑一声,没有回应,像千年前一样,缓缓抚摸着他的头顶,毫不嫌弃他那狰狞干枯的皮肤。 白雾忽然升起,散发出丝丝凉意,虽然冰凉,却不觉得寒冷。 老头整个人都沐浴在这狭雾之中,只觉身体中的炁正缓缓往外发散。没有丝毫失控的慌张,他很快接纳了这一切。 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老头的毕生修为正以飞快的速度流失,虽然本人不觉得有什么,但不妨碍有心者起了心思。 一把长刀袭来,玉清寺忽然发难,身影一闪,雪亮的长刀便到了墨泽颈前,眼看就要将其头颅砍下—— “住手!!” 毕竟是天境高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准备出手阻止的只有秦修云。 南宫化雪慢了半拍,刚准备阻拦,就被秦枭拉住了手臂。 “不必。”秦枭淡声道。 南宫化雪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再转过首,便见那传闻中的雷霆第一武将倏然顿住,随即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发……发生了什么?” 秦修云的枪还未刺出,叶凝栀也才将将反应过来,为什么……玉清寺会倒地而亡? 脑中闪过一丝灵光,南宫化雪骇然看去,果不其然见墨泽一脸漠然,瞥了玉清寺的尸体一眼,两眼中尽是冰冷。 “怎……怎么可能?!” 沉寂半晌,玉清翎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惊骇望向墨泽。 “我哥哥……他可是天境——” “天境?”墨泽挑眉,揉着老头的脑袋,轻蔑一笑,“那是你们人类自己划分的实力境界吧?我又不是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玉清翎哑然。 南宫化雪有些感慨,比碾死蚂蚁还轻松啊。 真是恐怖的力量。 也许是见面以来墨泽一直都是这么乐呵呵不着调的样子,让他们忽略了他的危险。 随意抹杀一位天境修者,甚至方才连眼神都没给过半分…… 就连那老头都做不到的事情…… 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 “毕竟我要帮他消散修为,还要保证他毫无痛苦,只能一心三用啦。”墨泽微笑解释着,“还请诸位内心的算盘声小一点,我被吵得不得了呢……” 南宫化雪一愣,本能听从放空了脑袋,刚晃过神,就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 南宫化雪:? 望着挑眉的墨泽,南宫化雪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玉清寺死了。 雷霆少了一位猛将,那对雨华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而且他入境时并未上报,雨华也不用担这个责任…… 南宫化雪就见墨泽露出赞赏的眼神。 南宫化雪眼睛一亮,喜滋滋在暗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墨泽毫不客气地应下了。 目睹一切的秦枭:…… 玉清翎反应过来后全身都在颤抖,但余光收集到的目光都在告诉她此时动手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只能咬牙带着玉清寺的尸体和下属离开。 雷霆的人走了,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愈发紧张。 “不用这么紧张……明明我是最没有威胁的。”墨泽蹙眉轻笑,略带委屈地说道,但眼中仍是一片漠然。 秦枭望着他,微微皱起了眉。 “对了。”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秦枭,“要是见到白泽,替我骂他一句。” 秦枭:…… 秦枭:“骂什么?” “随便什么,只要让他不爽就行。”墨泽顽劣一笑,好似未长大的顽童。 虽然墨泽表现的如此轻松,实际他并不好受。本就是残留的最后一缕气,力量所剩无几,现身后也并未选择吸收本体的力量,几次出手将本就无多的能量消耗了干净。 他和风止的修为一样,在渐渐消散,身躯逐渐变得透明,金色的瞳孔有些黯淡。 秦枭眼神复杂,却始终没有向前一步,只是留在原地静静望着他们。 “谢谢……您。” 最后时刻,老头突然抬起狰狞可怖的面孔,冲墨泽露出一个似哭非笑的笑容,随后,将体内残存的所有炁传给了墨泽。 “原谅我……实在不想再看到您的消亡了。” 老头留下这句话,身体化作一堆灰烬,被风吹散了。 在身体即将崩散之际,眼中流出的一滴泪水在月光下闪着莹莹光泽,于掉落途中,被风一同吹散了。 被迫吸收了老头的修为,墨泽即将溃散的身躯顿了下,缓和了些。 “真是的……”墨泽无奈地笑了下。 秦枭抬腿想要上前,却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这时,墨泽似有感觉地扭过头,冲他轻轻一笑,伸出手,示意他过去。 秦枭这才像接到指令般,缓缓上前两步,但速度过慢,仿佛在害怕什么。 墨泽握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进自己的怀抱。清冷的气息侵略着神经,无孔不入。 秦枭身躯乍然僵硬,眼睛睁大,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向前看吧,我从未怪过你,你也不必再为我停留。” “抱歉……之前随意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是我食言了。” 墨泽贴到他的耳边,用仅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柔声说着,轻抚着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 秦枭不知为何,眼眶突然不受控制地溢出泪水,眼皮未动,泪水顺着眼角流出。 “你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还记得吗?” 墨泽的身体已经瘫软下来,有气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懒洋洋地耷拉着眼,听到问题,笑了下。 “当然。” “那句话,还作数吗?” “抱歉,应该不算了。” 墨泽笑着,轻轻闭上了眼。 这一瞬间,秦枭脑海中闪现数年前,他和墨泽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一同坐在昆仑山上,望着远方成群的山峰,就那么静静看了好一会儿。 他忽然扭头,问墨泽道。 “我们还会见面吗?” 那时的墨泽半躺着,听到他的问话,懒懒掀起眼皮,随口应道。 “山水有相逢,后会无绝期。” “当然会再见。” 只是那时,他们都没想到,再见一次,竟花费了如此漫长的时间。 阖上眼的那一瞬间,身体化作无数莹光消散而去,怀中的身躯骤然缩小,恢复到孩童模样。 脸庞的泪水刹然落下,不知滴到何处。 秦枭伸手捞住怀中幼小的身躯,垂眼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沉默顷刻,突然将他扔了出去。 “诶——!”叶凝栀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不满道,“你做什么?” 秦枭拍了拍手臂,似乎有些嫌弃,听到叶凝栀的问题,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给南宫化雪打了个眼色,便转身离开了。 墨镰本想追上去,被秦修云按住了。 “你还是看看孩子吧。”秦修云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我去追。” 随着秦修云和秦枭的离去,南宫化雪打量了下墨家人的气氛,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事了,刚想离开,被一道阴影拦住了去路。 “准备去哪里啊?”王霁笑着,眼神凉的吓人。 南宫化雪一顿,哈哈一笑:“都说你认错人了……再见!” 说罢,扭头就跑。 王霁没有任何迟疑,化作阴影追了上去。 眨眼间人走的走散的散,叶凝栀坐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望着怀抱中的孩子,叶凝栀抿住嘴角,有些想哭。 墨镰伸手搂住了她,将墨寒羽一同抱进怀中:“没事了……寒羽他没有受伤,一切都好……” 半晌,叶凝栀的身体才反应过来,颤抖不已。 “……吓死我了——”叶凝栀突然哭了出来,“我还以为孩子要没了……哇呜——” “没有,孩子在这儿……”墨镰轻声安抚着,看着怀中熟睡的墨寒羽,眼眸黯淡无光。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问题涌入脑中,可此时再无人为他解答。 老头的身体已然消逝,意识却还有最后一缕残存。墨泽净化了他的灵魂,防止他在死后一念之差变成怨灵。 老头能感到自己的灵魂正被指引着,没有反抗,在去往的路上,记忆不受控制地在眼前浮现。 走马灯吗…… 老头一顿,坦然接受回忆的洗礼。 说起来……他和墨泽的相遇,要是写在话本上,绝对是最老套的那一种。 他的体质很特殊,用那些邪修的话来说是先天炉鼎,无论是作为容器还是辅助修炼,都是极佳的工具。 是的,在那些邪修眼里,他只是个任人采撷的工具而已。 但那时他才几岁,只是觉醒后在路上的一次擦身而过,便被一个邪修注意,并将消息传播到了他们整个组织。 在那组织中,有一个邪修的属性极其古怪,他可以将世间万物转化为他的眼睛,替他寻找想要寻到的事物。 所以,无论他逃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到他。 他的父母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炁修,发现祸患的来源后挣扎几次,最终在深思熟虑后的一个深夜将他赶出家门,不允许他再靠近。 那时他才不过几岁。 于是他开始了一个人惊心动魄的逃亡。 风餐露宿、钻狗洞、乞讨、跪地求饶、挖地道……这些他都做过,全都试过,但没用。 尽管他挖的满手是血,将整个人埋在地下,但还等不到被闷死,就会被发现。 那些人像猫逗耗子般,穷追不舍,步步紧逼。 终于,在那一天,他无意逃到了一座山上,而那群人也终于玩腻了,动起了真格。 仅仅一个照面,他就被折断了四肢,无法动弹。 剧烈的痛苦让他止不住地流泪,早知求饶无用的他没有向那些人祈求,而是蠕动着身子,在一声声讽笑中妄想逃走。 谁来……救救他? 涕液泪水混在一起,浑身是血的他止不住地颤抖,身后伸开的手无法躲开,终于,在绝望之中停止了挣扎。 就这样吧…… 就这样……死了吧。 他闭上眼,准备迎接地狱的到来。 但身后的手迟迟没有落在身上,等到的不是钳制,而是凄惨的喊叫。 “吵死了。” 冰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戾气,直直传进他的耳朵。 他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白皙光滑的脚掌。 恍然抬头,混浊受伤的眼球在看到来者的那一刹那,便呆住了,再无法思考。 能让世界都屏住呼吸的金瞳倨傲地瞥了他一眼,那仿佛看蝼蚁的眼神让他窒息。 他看不清来者的样貌,只能模糊看到他的轮廓,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但他没有任何害怕,只觉得自己遇到了神明。 “我不是神。” 面前的神灵开口了。 “你们太吵了。”神灵继续说着,蹲下了身,“还真可怜呢。” 说着,伸出了手,在他额头轻轻点了一下。 神奇的是,他折断的四肢竟毫无痛苦地愈合了。 没有任何痛苦,就好似经历了场温和的洗礼,身上的伤眨眼间愈合完成。 受伤的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面孔,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 这就是神。 “都说不是了……”神明好像有些无语,站起身摆了摆手,“伤治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缓缓撑起身,不可思议地望着手掌,感受到体内源源不断散发的生机,呆呆望向那洁白的背影。 他的身体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看向身后。 这一看,瞳孔骤缩。 那几个令他日夜煎熬,痛苦不堪,无比强悍、无比可怕的人,毫无声息地倒在血泊中。 像路边被随手碾死的蚂蚁。 第203章 墨清涟 他盯着那几人的尸体看了片刻,缓缓起身,却是朝着山的深处走去。 “你想留在这儿?” 神灵挑眉,看着被握着的手,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 于是他的胆子大了一些。 “求求您……让我留下来吧,我可以在您身边伺候您的。” 他跪在神明面前,向他祈求道。 “我也不需要你伺候啊……”神明微微蹙眉,无奈地转过目光,想了想,“算了,你想留就留吧。” 他扯扯嘴角,终于笑了出来。 神明名叫墨泽,这是他主动告知的。 “别神啊神啊的叫,我叫墨泽,不是神。”墨泽大人这么说着,他便应了下来。 “也不用叫大人……算了,你喜欢就好。” 墨泽并不强制他的叫法,也默认他留在自己身边的行为。 他害怕那些修士会卷土重来,本能寻求墨泽的庇护,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墨泽躺在山坡晒太阳时,他坐在旁边一同望着远方;墨泽趴在岩石上睡觉时,他也倚着高大的岩石打瞌;墨泽变身下河游泳时,他就—— 等等。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巨大魔兽,迟疑片刻还是跟着游了过去。 一开始,墨泽并没有搭理他,甚至将他当成空气,化作高大美丽的兽形趴下一睡便是数月,哪怕刮风下雨都没有醒来 他有些担心,却也不敢打扰,只能默默坐在一边,收集周边宽大的树叶为他遮挡。 就这样在山林中大概过了两年的时间,平日也只看到些飞禽走兽,和一些未曾见过的古怪生灵。那些长相凶残危险的猛兽似乎很畏惧墨泽,从未攻击过他们,渐渐的他不再惧怕,放松下来。 突然有一天,正如往常一样趴着晒太阳的墨泽看向他。 “你要留到什么时候?” 他紧张起来,以为要赶他走:“我……” “你是害怕被那些人类找到吗?那我给你下个禁制,那些人就找不到了。” 很奇怪。他隐隐感到大人似乎能看透他的想法,好像世上所有的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墨泽说着,向他伸出手指,轻点在他的额头。 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流入脑中,身体暖洋洋的,很舒服。 “这样他们就没办法在探寻有关你的事情了——诶?我好像也看不到了。” 闻言,他愣了下,连忙道:“那怎么办?您——”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墨泽却摆摆手,不以为意,“现在他们找不到你,你就算离开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您……要赶我走吗?”他惶恐问道。 “不……你随意。”墨泽挠了挠头,打了个哈欠,懒懒嘟囔道,“反正这山里生灵不少……” “那……您能给我起个名字吗?”他稍稍放心,又小心翼翼问道。 “嗯?为什么?” “因为……我的父母不要我了,是您救了我……所以,我想请您再给我起个名字。” 说话时,他一直在观察墨泽的神情,忐忑等待他的回答。 墨泽看了他一会儿:“那叫风止吧。” “什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喜欢就起个自己喜欢的,我也不太会起名。”墨泽摆摆手,起身向山上走去。 风止愣了片刻,倏然一笑:“不……非常好!谢谢您!” 墨泽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声。 风止并没有想过报复那些邪修,他近乎将墨泽奉为神只,崇拜仰慕已无法诠释他的感情。 墨泽不怎么活动,大部分时间都瘫在地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或百般无聊地望着天空,要么就是在睡觉。 墨泽身上好似有股沁人心腑的魔力,只是待在身边,心中便有说不出的宁静。 风止一直跟在他身边,偶然在一天无意进入了修炼状态,青色的草叶卷成一个球,将自己包裹在内,等他意犹未尽地脱离时,已过了数天。 一睁眼,就对上墨泽好奇的眼睛。墨泽戳了两下他的叶片属性,问他在干嘛,还未等他开口,又自顾自地哦了声,表示知道了。 也许是和那些邪修说的体质有关,他很有治愈天赋,无论是对人还是魔兽,都可以轻松治愈。 “属性什么……有点意思。”墨泽捻起一片草叶,轻轻松手,草叶随着他的意识在指尖旋转起来,“你准备拿它做什么?” “如果可以……我想我会去救人。”风止思索片刻,笑着回道,“不会让更多无辜的人遭受我曾经的灾难。” 没想到墨泽沉默下来,歪头盯着他,直到盯得他后背发毛,才轻笑一下。 “是吗……那你加油。”墨泽垂下眼睑,笑容美丽到近乎让人失去呼吸。 风止怔怔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墨泽失去兴趣躺下闭眼小憩,才缓过神来。 “我……我会的。”风止握住拳头,郑重承诺道。 但墨泽明显对他的承诺不感兴趣,又或者说,对世间万物都不感兴趣,从见到开始就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无论见到什么都没有丝毫新鲜。 “这景色这么美……您不看看吗?” 雨过天晴,瑰丽的天空出现了神奇的景象——一边闪烁着雷电,一边出着彩虹,还有一边……金黄的余晖正在蔓延。 躲在山洞中避雨的他探出头,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看到这副景象,忍不住扭头和墨泽分享。但墨泽只是淡淡扫了眼,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他感到不解,问道。 “没什么好看的。”墨泽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样的天确实罕见,但我已经看过几万次了。” “什么?”他十分惊愕,“几万次……您,到底活了多久?” “嗯……”墨泽微抬下颚,思索片刻,“三千七百八十——” 三千多年?活的时间真长啊…… 风止感叹。 “——万——” 风止:……? 万? 风止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墨泽还像没有感觉到般,继续掰着指头数:“……五百六十七年。” 风止:…… 他呆木地望着墨泽,似乎遭受到重大的打击。 “怎么了?”墨泽挑眉,有些奇怪。 “您……怎么活了,这么久?这……”风止有些语无伦次,结巴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是啊……就是活的太久了。”墨泽望着天空,那一方雷鸣电闪,阴沉黑暗,似乎还在下着雨。 “也该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墨泽轻笑一声,“我是这个意思。” 风止不知怎么回答,望着这立于天地间的一袭白衣,心中忽然升起抹浓郁的悲凉,不知因何而起,滋味却愈发苦涩。 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化作几缕白气消散一样。 但墨泽转过目光,金色的瞳孔正如天边的曜日般明亮。 风止有些恍惚。 金瞳如太阳般温暖明亮,却也…… 无比遥远。 他不禁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直到指尖划过冷风,才回过神来,有些羞赧。 墨泽察觉到他的异样,但不知是出于体贴还是不感兴趣,并没有说什么,兴致缺缺地转过头,光着脚踩在湿泞的草地上,却没有粘上任何异物。 “那您……会死吗?” 鬼使神差的,他轻声问道。 “当然。”墨泽轻轻一笑,“自有了形体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在某一天消逝。” 他望着他,莫名有些难过。 “这就是你将心头血给那个孩子的原因吗?” 倏然,一道空灵悠远的声音传入他的大脑。风止猛然一惊,抬头看向空中,只见云层叠峦,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他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黑暗降临。天空霎时宛若黑夜般漆黑,身边多了什么东西。 骤然回头,只见墨泽身边站着一黑影,其身形巨大,几乎是他的数十倍。 “和你有什么关系?”听墨泽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你明知道这样的后果。”那人的语气说不出的淡漠,却莫名散发着冷气。 “后果?什么后果?”墨泽冷笑一声,“不就是会死吗?和你有什么关系?” 黑影沉默片刻,冷声道:“墨泽,你太任性了。” “任性?难道我非要按照你们的想法来,才不算任性吗?” “我从未有要求过你什么。”黑影顿了下,“想要用死亡去惩罚在乎你的白泽,太蠢了。” “谁说我是为了他?”墨泽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他已经死了,我何须为一个已死之物赌气?” “你有没有,自己心里清楚。”黑影说着,突然安静下来。 风止感到一股冰冷的凉意落在身上,直觉那黑影是在看自己,一时间不敢动弹。 “对了,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神,钟山神烛阴。”墨泽一掌拍在他的肩上,笑呵呵地说着。 风止:? 他茫然看着墨泽,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连忙想要解释:“不……我不是想念什么神——” “我千里迢迢赶来这边,你却不愿和我多谈几句?”烛阴似乎对墨泽的态度不满。 墨泽扭过脸,叹了口气:“说来说去也不过就那么几句……” 天空骤然明亮,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风止眯起眼睛,适应了会儿,才看清面前的人影。 这人长相很古怪,他只有一只眼,还是竖着的,瞳孔好似蛇瞳一般,闪着诡异的紫色。 他身上衣物皆为红色,长发垂腰,衣摆一直垂到了地上。 “墨泽,你会死的。”烛阴眼瞳收缩,似乎对此有些担心,“你想过白泽临死前的话吗?” 风止被“死”这个字眼吸引,连忙看向墨泽,却见他神情阴沉,眼眸冰冷。 “白泽……”墨泽似乎对这个叫白泽的很是厌恶,皱起眉头冷冰冰瞥了烛阴一眼,“你不必拿他来压我。既然你们这么喜欢他,总有一天,你们的愿望会实现的。” “你为什么不能冷静下来呢?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烛阴拉住了他,“我知道,你厌倦了这里的风景,其实你可以像当年劝导那个孩子一样,出去走走。”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你还未出过山,不是吗?”烛阴劝说道,“也许你也应该去看看新的风景。” 墨泽没有开口,看那样子似乎听进去了。 烛阴又和他说了些话,风止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烛阴走后,他仓惶地问墨泽为什么会死。 墨泽淡淡看了他一眼,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那个东西就是这样,虽不能同生,却可以共死。” “可是……我不想让你死。” 此时风止想要被庇护的心已经几乎消失,跟在墨泽身边数年,他早已对其从刚开始单纯的感激利用转变为更加复杂的情感。 他崇拜墨泽强大的力量,却又畏惧他的死亡。 不是因为墨泽死后自己将毫无庇护,他现在已经有了基本防身的能力。 他只是害怕再次失去重要的人。 风止垂着头。墨泽揉了揉他的脑袋,笑了下:“不用这么伤感,现在只是平分寿命而已,时间的流逝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对他也是。” 他并不懂墨泽的话,但大概知道短时间内不会有事。不管如何,他无法改变墨泽的决定,也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 眨眼又过了数十年,在这其中墨泽和他逐渐熟络起来,偶尔会提到关于那心头血的事。 墨泽不知何时拿出用朽木雕刻的花盆种了朵花——虽然他并未见到开花,但墨泽是这么说的,他也就信了。那花与旁的植株不同,不会被他催长,从种下到伸出小小的嫩芽,一共花了八年的时间,期间他多次以为种子早已死了。 墨泽不给这株花浇水,浇的是他自己的血。 他不止一次看到墨泽划破指尖,将泛着金色的血珠滴在土壤中。巴掌大的花盆里土壤肥沃,很快吸收了他的血液,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不理解,墨泽并未解释,只是笑了笑。 他知道这是墨泽不想让自己知道,便没有刨根问底。 眨眼间,几十年过去了。 期间出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在某一日的中午,正坐在河边石头上看鱼的墨泽忽然闭眼栽倒下去,昏睡了好几天,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当他醒来,表情不像之前那样淡漠,反而神情冰冷,眼中隐隐藏着杀气。 “……人类。” 最终,墨泽冷笑一声,语气满是嘲讽。 他想问发生了什么,墨泽只呵呵一笑,虽然没说,但能看出墨泽心中的怒火,于是识相地不再发问。 虽然他很有治愈天赋,但修炼速度却是极慢,这么多年也只将将修炼到玄境。本以为日子会继续这么下去,直到有一天,山中有了新的闯入者。 风止看着面前伤痕累累陷入昏迷的少年,有些迟疑,但看了眼他后面的追兵,想到了曾经的自己,还是决定出手相助。 可惜他完全不是对手。虽然属性治愈力很强,但对于攻击却十分薄弱,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更何况对面的修为还要高于他。 就在两人即将灭亡,墨泽再次出手,救下二人。 “……一点用没有啊。”墨泽看着想救人却得了一身伤的他,啧啧两声,似乎有些嫌弃。 他惭愧低头,无法反驳。 “是……是您救了我吗?” 此时,少年醒来,茫然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墨泽身上。 风止默默在一边揣手。 虽然是他先出手的,但根本没帮上一点,如果不是墨泽他俩就要全灭,自然不好意思领这个谢。 于是他点了点头,郑重道:“是的,多亏了大人,你才能活下来。” 墨泽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眼睛闪闪发光的少年,沉默顷刻,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多……多谢!”少年立刻向他磕头致谢。 墨泽没有理会,像与风止初见时一样,甩袖准备离开。 风止连忙跟了上去。少年迟疑片刻,也是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 风止为少年疗伤,伤口愈合速度惊人,让少年频频侧目。 “你真厉害啊。”少年感慨万分,“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厉害的。” “不……”风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只会这个。” “那也很厉害啊,我现在一点都不疼了。”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活动着关节,笑嘻嘻道。 风止虽然已经几十岁了,但一直呆在山里,未曾再回到那污秽纷争的地方,心思单纯,与少年清澈的心灵一碰即热,两人很快熟稔起来。 “我是孤儿,没有名字,也没有父母。那些人追我,是因为有什么大人物要杀我……还是捉我来着?反正我不乐意,就逃到这里来了。” 少年摸摸脑袋,傻笑道。 听说了他的经历,少年想了想,一拍大腿。 “那我也找他要个名字吧?他也救了我嘛……”少年站起身,“他姓墨是吗?” 风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少年大大咧咧地走到墨泽身边,嬉皮笑脸地说了什么,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他一开始不肯,但我劝说了好久,他才说叫我清涟。”少年拍拍胸膛,笑道。 “但我想了想,之前那些人总说姓氏能探寻到人的根,是无比重要的,他救了我。那我就要同他一个姓,姓墨。” “从现在起,我就叫墨清涟了。” 第204章 眨眼百年 墨清涟是个爽朗阳光的人,和他完全不同。 只是短短一个月,墨清涟便和墨泽熟悉到了一定程度。 要说羡慕也不是没有,只是风止并没有这种争抢的欲望,在墨清涟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时,没有插过话,只是待在一边聆听。 墨清涟并不吝啬与他们分享曾经,于是在他和墨泽一字未问的情况下,将他的事情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墨清涟在有记忆起,就没有父母,跟着一个老乞丐沿街乞讨,学些手艺勉强养活自己。再大了些,老乞丐死了。 他就自己一个人饥一顿饱一顿地生活着。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华丽的男人带着一堆随从找到了他,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挥挥手朝那群属下下了命令。 墨清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本能要跑,却完全不是对手,被关在笼子里,蒙上了布,似乎要被运往一个地方。 但路途出了意外,那些人遭遇袭击,他在混乱中挣脱了束缚逃走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又在逃亡途中迷了路。不过多时那些家伙便卷土重来,他在山林中左躲右藏,终于碰到了他们。 墨清涟说罢,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还好遇到你们了呀……” 风止听完他的遭遇,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太可怜了……”风止垂下眼睑,轻拭眼角的泪珠,“陪伴那么长时间的老人离开了……” “不……这没什么啦。”墨清涟挠挠头,反倒安慰起他来,“不说我啦,说说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风止也没隐瞒,将他的过往说了出来。 说完后,就见墨清涟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你……好歹可怜可怜自己啊。” 最终,墨清涟憋出这么一句,还叹了口气。 “听上去心都要碎了……就那么被父母抛弃了。” 风止却真的没觉得这有什么:“这也能理解吧?毕竟那些古怪的人是冲我来的,我父母这么做……也是正常的。” 虽然这么说着,眼中还是流露出几分落寞。 墨清涟似乎注意到了,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你呢?墨泽?” 一直默不出声的墨泽终于掀起眼皮,懒懒开口:“我没什么可说的。” “啊?真的吗?”墨清涟惊讶,“你活了那么长时间,没什么值得说的吗?” 他害怕墨泽生气,连忙拉了一下,想阻止他再发问。 “没有。”墨泽依旧淡淡的,“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比如?”墨清涟不顾他的阻拦,不死心道。 “比如……30万年前,地壳变动,将钟山整座山拔出海面千米有余,但因为变化过大,导致原本生活在海里的生灵一时无法适应。烛阴当时远出不在,白泽就托我帮忙把山又暂时按了回去,等到那些生灵迁徙完,才缓缓令其恢复正常。” “比如……62万年前,穷奇和饕餮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昆仑山中,本来只是路过,但他俩看互相不顺眼,就打起来了,硬是荡平了几个山头,才在白泽的压制下结束。” “又比如……两千七百二十八万年前,伏羲长眠。天地晃动,金乌啼哭,青鸾哀鸣,近乎整个世界都在为此哀悼。暴雨围绕浮戏山,从休与至大騩,方圆数千里,连绵数年不歇。” “再比如……” 别比如了…… 这哪里平常了?! 风止越听越心惊,偏偏墨清涟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这些……都是真的吗?” 听罢,还饶有兴趣问道。 “你认为是就是。”墨泽看了他一眼。 “那按照你这么说……你到底是什么啊?”墨清涟好奇道,“神明?还是魔兽?” “嗯……”墨泽思索片刻,“哪个都不属于,可能更倾向于灵兽。” 风止揉眉心,忍不住转移了话题。 墨清涟是个闲不住的家伙,他早就知道。 于是几个月后,他提出要告别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意外和挽留。 但墨泽却让他跟着出去走走。 “为——为什么?”他不解。 “你在这山里也够久了,凤族那些崽子还会出去走走呢,你们人类寿命本来就短,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墨泽点了点他的额头,淡淡道,“走吧,跟着他出去走走。” “那,那您呢?”风止捂住脑袋。 “不用你管。”墨泽一个弹指,将他弹飞出去。 “那……我还能回来吗?” “当然可以。” …… 风止走在街上,感到无从是处。 在他们临行前,墨泽撒给他一把金豆豆,让他省着点花。 他已经几十年没有回到人类世界了,一直呆在山里和那些飞禽走兽一起生活,乍然回到这里,只觉得浑身不适,恨不得掉头回去。 身边的墨清涟却是如鱼得水,拉着他有条不紊地计划起来。 实际上他们也没有什么准确的计划,思来想去决定先帮墨清涟调查那些要抓他走的是什么人。 有了目标,就能前进。 他们跨过一个又一个障碍,走过一个又一个难关,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了生死之交,还结识了另一位朋友。 是个女孩子,名叫方雪,她和墨清涟一样,属于大大方方的人。初次见面时,她是女扮男装正准备偷他们的钱袋,被当场抓获。 插浑打科着,一来二去也成了割舍不得的伙伴。 谜底终于揭开,原来墨清涟是一个大家族家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他的母亲生下他后便早早去世,被家母吩咐人扔掉了,没想到被乞丐捡到扶养起来。那些追杀他的人也是家母吩咐的,因为见他和母亲长的很像,害怕被那家主发现接回来抢她儿子的位置,所以想解决掉他。 墨清涟知道真相后,沉默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笑着和两位担心他的好友打上了招呼。 “我又不打算回去,有什么可伤心的?”墨清涟哈哈笑着,“那无聊的东西就让他们争去吧。” 风止望着他脸上若无其事的笑容,沉默片刻,温和一笑。 方雪没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威风啊。” 路上,意外遇到墨清涟的父亲,骑着一匹威风凛凛的魔兽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路边的人们望着那威武霸气的魔兽,忍不住发出感慨。 “这没什么。”墨清涟却突然开口。 他扭头,正巧对上墨清涟坚毅的目光。 “我以后,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突然看到了,他身上流淌着的不甘和野心。 他们最终还是分离了。墨清涟想要自己去雷霆帝都闯闯,他和方雪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准备再去游山玩水一番,顺便将她介绍给墨泽认识,因修为都已突破玄境,暂时不需要为寿命担心。几人便达成协议,百年后再见。 但他和方雪的旅途并不成功,墨泽消失了。 他茫然地在那些荒无人烟的山脉寻找许久,也没找到,心中空落惶恐到了极点,好在有方雪一直拉着自己。 就在即将绝望时,终于在一位名叫陆吾的山神处打探到了墨泽的消息。 他不知为何,去了雷霆皇宫,并且已经好几年了。 当他说要去找墨泽时,方雪一度认为他疯了。 “那是皇宫,皇宫!咱俩进去不一定能出来啊。”方雪摇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 “不……不试试怎么知道吗?”他坚持道。 没办法,方雪不能眼睁睁看他送死,咬着牙答应和他一起去。 即便两人本事再大,也大不过皇帝。皇宫警卫森严,虽然在来之前就打探好了情报,在即将抵达墨泽所在的宫殿时还是出了意外。 眼看二人就要暴露,危机时刻,两人只觉眼前一白,再清晰时,已然到了宫殿内里。 这座宫殿中央种了一棵桃树,正是春季,花瓣纷纷扰扰,在地面铺上层粉红的地毯。有些洒在中央的寒潭之中,增添了几分春色。 墨泽就坐在树下,微微抬起长如羽翼的眼睫,看向他们。 多年未见,他还是和从前一样。 风止的心止不住地跳动,他捧着心脏,诚惶诚恐地来到墨泽面前,刚想问什么。 “你来这里干什么?”墨泽缓缓直身,花瓣顺着发丝滑落至颈肩,好一幅美人落花图。 “我……来找您。”风止想到什么,扭头想为墨泽介绍,却见方雪呆在原地,俨然一副花痴像。 风止:…… “咳咳!”风止重咳两声。方雪才缓过神来,连忙上前几步,遮掩似笑了,但刚一笑,口水流了下来。 “……咳咳。”方雪连忙捂住嘴,低头羞红了脸,“抱歉……实在失礼。” “……不,没事。”墨泽呵呵一笑,也不觉得冒犯。 “大,大人,您为何要在这里?”风止不解道。 “啊……”墨泽听着问话,微微一顿,似乎在回忆,“因为这个宫殿的主人邀请了我啊。” “什么?” 原来,自他们走后,因着烛阴的建议,墨泽还是走出了山,来到人类世界闲转,一日在路上救下一个穿着华丽的男人,就被邀请来这做客。 左右墨泽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就答应下来。 “那……您还要在这里吗?” “无所谓吧?反正在哪儿都一样。”墨泽倚着树干,懒懒散散道,“你若有心,也可以来看看我。” 风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余光瞥见一处亮光,转目看去,只见那株八年才发芽的花已经长出了叶片,欣欣然向上生长着。 他们又说了些话,大多时候都是风止在说,墨泽听。说到几人分别,风止有些不舍,墨泽看出来了,淡声安慰他。 “命不同,道不同。有些人注定是要离去的。” 风止对此不做评价,只是浅浅一笑。 他和方雪在墨泽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留下住了几天,才告别墨泽。 然后,他和方雪也散了。 再次相见时,已过了数百年。 期间风止找过墨泽几次,虽然墨泽一如既往,态度已经是淡淡的,但也让他放心下来。 几人聚会,墨清涟与方雪说着各自的经历。墨清涟如他所想,虽然一开始有些坎坷,到底是闯出了名堂,还和一些同样没有背景的炁修建立了家族,统姓墨。 不仅如此,还娶到了妻子,是个恬静温和的女子,几壶酒下肚,便笑承诺下次见面定要介绍给他们认识。 至于方雪,则突破了瓶颈,抵达天境这一顶峰,笑着和二人炫耀自己的成果。 风止这些年专注于行医,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路上,遇到那些无依无靠的伤者,给他们治疗,而他对于寿命也没什么执着,所以修炼很少,在修为上并没有大的突破。 几人大醉一晚,翌日醒来,又将各自奔赴行程。 风止时不时还是会去找墨泽。而墨泽每次都会帮他躲过那些护卫的眼目,将他直接带到宫殿,送别也是直接将他移出去。 有时他觉得,自己好像墨泽养的什么宠物,大部分时间在外闯荡,时不时回家看看主人是否安好……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甩甩头丢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少年,墨清涟成功取得皇帝青睐,成为其手下大将,曾经抬首眺望才能看到的魔兽,已是唾手可得。 雷霆并不是个安稳的国家,尽管已经更换三代君主,可它的侵略从未停止,手下的一个个将军更是骁勇善战,其中当属南宫最为英勇,名声也最大。 功高盖主,往往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而背后的一支支看不见的手臂,也会推着让人走向不想走的道路。 但这些与他无关,风止再次来到宫殿,和墨泽说着自己最近的见闻,可还没说几句,宫殿门开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他忍不住惊慌起来,但墨泽却没什么表情,手一挥将他隐藏起来,半伏在桌上懒懒看着向他大步走来的人。 “……你们留在外面。” 女人衣冠华丽,气宇轩昂,火红的修身长袍用金线勾勒出凤凰的图案,发簪金光闪闪,一看便知其身份——皇后,南宫红缨。 南宫红缨吩咐着,走到他面前坐了下来,不知从哪儿掏出壶酒,一言不发地开始灌酒。 风止不知怎么办,只能屏息凝神,在一边看着。 “……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南宫红缨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语中夹杂着几分火气。 “什么模样?”墨泽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叶片。 南宫红缨似乎有些气,但抿抿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移开目光:“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说。” “我……之前看那些话本小说,说有一位王后,从小深受父母喜爱,但其幼年便对王一见钟情,长大后如愿嫁给了王上,她父亲想为她撑腰,便努力在战场上大放光彩,横杀四方……母家忠心耿耿,却因功劳太盛而被王族忌惮,让他交出兵权,所以——” “我想问问你,如果你是这位王后,你会怎么办?” 第205章 身陨阵起 南宫红缨说罢,直直盯着他,似乎很是紧张,不知觉间咬住了下唇,指甲硬是扣进血肉中。 风止呼吸都要暂停了。 这好像……说的是她自己吧? 这是他能听的吗? 风止看向墨泽,紧张于他的回答。 墨泽垂着眼帘,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叶片,似乎并没有听到南宫红缨的话。 但南宫红缨没有再开口,静静等着他的回复。 不知过了多久,墨泽终于张开了嘴。 “我会反。” 这一刹那,空气好似凝固了。 “联合母族,将自身统领驻军的地方作为根据地,掀旗造反。” 墨泽淡淡说着,似乎真的在讨论小说中的事情,可他随后看向南宫红缨,金瞳闪烁。 “兵权是肯定不能交的。但在造反后有几人跟随就要看日常在军中树立的形象和拉拢的人心了……剩下的,就不必我说了吧?” “……”南宫红缨沉默的可怕。 突然,起身抓住墨泽的衣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南宫红缨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你这是在挑唆造反!是死罪!” 墨泽皱眉,毫不客气将她手挥下,语气平静:“是你,在问我,如果是我会怎么做。” “我只是回答了你的问题。” 气氛死寂得可怕。 南宫红缨缓缓坐回位上,良久没有反应。 墨泽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抚平叶片后又“哦”了声:“或者你也可以直接杀了尹元熙,那词叫什么来着?垂帘听政——” “你为什么这样帮我?”南宫红缨忍不住抬头问道。 “帮你?我只是随口一说,又没出什么力。”墨泽摊摊手,依旧盯着眼前的花盆看,“如果今日是尹元熙来问,我就会告诉他对不确定的就要赶尽杀绝,永绝后患。” “可惜,他已经十几年没有来过这里了。”墨泽呵呵一笑,抬眼看向面色难看的女人,“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定夺,我只是说了出来。” 南宫红缨脸色铁青,却始终没有反驳。 “如果你只是来问问题的话,就请走吧。”墨泽挥挥手,俨然一副逐客姿态。 南宫红缨没有开口,默默起身,站在墨泽面前沉默良久,才缓缓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脚步顿住,微微侧头,却没有回首。 “你会支持我吗?” “那谁知道呢……” 墨泽轻笑一声。 南宫红缨没有再说什么,踏步走出了宫殿。 直到门外气息完全消失,风止才慢慢走出。 “这是——”风止扭头想问墨泽什么,这一看令他猛然瞪大了眼。 “——大人!!” 风止一个大步上前,扶住墨泽即将瘫软的身体。 墨泽嘴唇印出猩红,血水顺着唇瓣滴落,嘴角抽搐,没忍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醒目的红色在雪白长袍上格外刺眼。风止伸手想扶住他,却见他已经自己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没事。”墨泽抹去嘴角留下的血迹,缓缓挥了挥手。 “怎,怎么会这样?”风止惊恐不已,手指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没什么事。”墨泽再次摆摆手,表示无碍。 “这怎么会是没事——”风止心乱如麻,倏然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是不是……” 他猛然想到那个人,墨泽心头血所给予的人,是他出了意外。 “他……是不是出意外了,我要去找他吗?”风止慌乱间抓住墨泽手臂,追问道,“是不是治好他你就会没事了?他在哪里?我去——” “你找不到他的。”墨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掌,“是这样的……他快死了。” 说到这里,向来淡漠的眉间竟染上几分悲伤。 “那……那怎么办?我要去救他吗?您怎么办?” “不用管。”墨泽摇了摇头,垂着眼帘,“既然这是他的决定——” “什么决定啊?!”他听不懂墨泽的话,只想不让他就这么死去,不免对那未曾谋面的人有了几分不满,“他知不知道自己的死会连累到您——” “他不知道,我没和他说过。”墨泽捂住心口,却是轻轻笑了起来,“我觉得说了会影响他日后的判断,就没说。” “什么……意思?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说呢?” “这只是对我来说重要。”墨泽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依旧平淡如水,“如果我告诉了他,那么他在做什么之前都会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那多不好啊。” “但现在您——” “短时间内死不了。”墨泽没有再听他说什么,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听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风止抿紧了唇,万般纠结。 他当然知道墨泽不是什么需要他保护的弱者,只是…… 他担心他。 墨泽再次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一笑:“放心,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他呆呆望着墨泽淡如清风的笑容,乍然间仿佛回到了百年以前,第一次相见时,狂风吹过,恍若神明。 在墨泽的要求下,他没有多留,就匆匆离去。 他从未想到,这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不假时日,战争开始。正如墨泽所言,南宫将军造反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一直仅在边疆燃起的战火烧到了内陆。 而当朝雷霆皇帝尹元熙竟将一直隐藏在皇宫的墨泽揭露在世人面前,并指责其妖言惑众,蛊惑南宫红缨造反,决定联合其余众国一齐讨伐。 听闻南宫红缨离宫,是和墨泽一同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最终在众目睽睽下乘坐火色凤凰飞走的。 风止听到后,心中仿佛压了块巨石,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 他对墨泽的实力还是了解的,只要他不想,没人能困的住。皇宫的那些护卫应该造不成威胁的,为什么传言会这么困难? 要么是只有南宫红缨一人出手,要么……便是墨泽的伤痛愈发加剧了。 他担心墨泽,一路打探消息,无意间与方雪重逢。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方雪拍拍他的肩膀,擦擦鼻子,“我和你一起,你个柔弱只会治疗的小医师。” “倒不是这么说的……”他无奈一笑,心中却是有些开心的。 “对了,墨清涟……你最近有听说吗?” 方雪闻言,神情一僵,阴沉下去。 “怎么了?”他不解道。 “你不知道吗?”方雪看看他,眼神复杂,“如今皇帝旗下,带头领兵的,就是他。” …… 他们三人谁都没有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副场景。 风止和方雪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望着远方山坡上高举着头颅的男人。 虽然夜幕已经降临,但周遭的火光太过刺眼,让他们看不清远处人的神情。 墨清涟站在身披粼粼铠甲的皇帝身边,皇帝抬起他的手臂,让他展示自己所砍下的人的头颅。 雪白的发丝已被鲜血染红,缠绕在他的指间,墨清涟半边身子染着血,面对着底下众人。 只一眼,便认出那头颅的主人。 风止眼瞳骤缩,心如擂鼓,不可置信地盯着藏在凌乱发丝之中的熟悉面孔,一时竟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凄。 泪水无意识地从眼眶滑落,死死瞪着那身黑衣,从未有过的怨恨自心底油然而生。 墨清涟…… 复杂猛烈的情绪糅合成浓郁的憎恨,身边士兵在狂呼,在欢喜庆祝这不算胜利的胜利。 不知多久之前的古籍曾记载,其状如狼而虎爪蛇瞳,额上黑角,通体雪白,晓万物之情理,通神灵地精之言,名曰墨泽。 墨泽通晓万物,若吞下他的血肉,可长生不老;若吃下他的骨头,可消除百病;若咽下他的眼睛,可看透万物…… 风止不知真假,虽这传言在坊间流传甚远,但从未有想研究其真假的想法,可显然周围的士兵并不这么想。 无首尸体被人拖了出来,像即将被分割的猎物般展露在众人面前——事实也确实如此。 随着生机一点点消散,尸体缓缓显出莹光,化作如小山般庞大的兽身,原本雪白光滑的毛发黯淡无光,沾满了鲜血,甚至于那断首之处还汩汩地往外冒血。 风止全身都在颤抖,他知道自己不该,但他忍不住,忍不住…… 忍不住想杀人—— 就在即将被情绪淹没的一瞬间,方雪拉住了他。 “现在……不是时候。”方雪眼含热泪,却摇了摇头,“不是……时候。” 他没有说话。 不知那皇帝说了什么,众人像疯了一样上去哄抢起来。 尸体还未凉透,便被人毫不留情地撕碎,成一块一块的碎片。 毛皮被扯下,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 血肉被撕开,露出白森森的筋骨; 筋骨被砍下,露出热气腾腾的内脏。 “陛下!我抢到了一条腿!” “我,我抢到了半张皮。” “还有这个……这条腿,不准抢我的腿!” “这条筋很结实,用来做弓弦肯定很好。” “我的……只要抢到就是我的……” “……” 杀意在心中不断膨胀,风止木然看着眼前如炼狱般的景象,即使被旁边的人撞倒在地,被人踩踏过去,都没有半点反应。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方雪将他拉起,扯到一旁,借着树的阴影躲避起来,没有说话,低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因为……我太弱了吗? 他看看方雪,又看向一直冷眼旁观的墨清涟。 墨清涟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火光自他背后发出,格外刺眼。 在这充满燥热血腥的空气中,忽然划过一丝清风。 清凉的风吹散了血腥暴力的气味,安抚着他的神经。 但风止在一瞬间便意识到,这股清风——不,应该说是这缕气息,属于墨泽。 没有任何思考,出手截下这即将消散的气息。虽然不知有何用处,却下意识挽留住属于墨泽的每一缕气息。草叶蜷成一团,害怕惊扰到它,动作轻柔且缓慢。 他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确定将其收集,才呼出口气,但随即,察觉到了异样。 “快走!” 没等他反应,方雪拉住他的手腕,带他迅速离开战场。 “可——”风止回头看向还在瓜分尸体的众人,有些不甘。 “我感觉到了……墨泽出手了。” 现场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两人的离去。方雪知道他在意什么,快速解释道。 “我感觉到了……封印。” “墨泽下了封印。”方雪笃定道,“我们快点走,离开这里!” 他们速度很快,眨眼便掠过百里,脚步不停,没入漆黑山林。 身后有亮光掠过,一道划破天际不知去了何处,另一道朝着山林深处砸去,很快也没了踪影。 那是……什么? 风止不知道,记忆在此中断。 只记得当时逃出那片封印区域后,浑浑噩噩睡了几天,再有意识时,却接到了方雪的死讯。 她去找墨清涟,却被万箭穿心而死。 当他赶到时,只有冰冷的尸体在等他。 身上两百七十八道伤痕,三十二道箭伤,心脏受损八处。 风止看着怀中的尸体,沉默了很久。 他将方雪埋葬在她的故乡,桃花纷飞的山林。 风止看着自己刻的墓碑,在坟前坐了不知多长时间。风吹雨打,烈日炎炎,都没能让他移动半分。 直到怀中草球散发出丝丝凉意,渗进他的心房。 一阵脚步声响起,他缓缓转首,见是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似乎是来踏青。女人注意到这边,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节哀。 风止没有说话。他不明白草球的变化从何而来。 直到男人吹嘘似的告诉孩子们自己曾参加过那次围剿,在混乱中抢到了一张手臂那样长的皮毛。 风止看着斑驳不堪的皮毛,只是一眼,就确定那属于墨泽。 他看向面前的男人。男人还在喋喋不休说什么传言是真的,自从他吸收了这张皮上的气息,不仅修为大涨,运气也好了不少。 风止扯扯嘴角,似乎想笑,却只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冷笑。 下一秒,草叶贯穿了男人的咽喉。 血液喷射而出。男人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么个毫无杀气的人会突然出手杀掉自己。 女人发出尖锐的叫声,孩子们茫然看着染血的一幕,还没反应过来。 风止什么都没说,冷眼看着男人在自己面前咽了气,才缓缓上前,拾起地上的皮毛。 女人终于反应过来,拉着孩子和他拉开距离,紧张不安地盯着他。 “大人……” 他没有理会,喃喃开口,早已干涸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 “我好恨啊……” 他攥紧皮草,捂在自己胸口,哽咽着,像个委屈的孩子。 “我好恨啊……” 第206章 剑光一闪 他突然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他要……杀了他们。 风止攥紧手上的毛发。 一个不留。 包括……墨清涟。 想到这个名字,眼中划过浓浓的怨恨。 他不知道为什么墨清涟会对大人做出这种事,但事实如此,没什么值得辩白的。 于是他一边寻找参与过那场战争、争夺尸体的那些人,一边加倍修炼,放弃之前所有的治愈手段。属性散发出不祥的光芒,柔软的草叶变得锋利无比,能轻易割开人的喉颈,于人海中取目标首级好似探囊取物。 他杀掉那些藏有尸体碎片的人,取走那些碎片,收集起来,当达到一定数量时,开始拼凑。 杀墨清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他还是去了。 那天晚上,天空黑的可怕。 他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墨家的宅邸,见到了墨清涟。 那是间很黑的屋子,里面没有灯光,只有一具漆黑厚重的棺材。墨清涟盘腿坐在棺材前,闭着眼睛,呼吸很轻。 好友多年未见,今朝重逢,本该把酒言欢,倾诉衷肠。 但他们二人的气氛不会有比这更可怕的时候了。 风止站在他身后,冷冷看着他。 墨清涟满头白发,以他的修为,此时不该如此苍老。 察觉到他的到来,墨清涟缓缓睁眼,看向他。 “你终于来了。” 墨清涟开口,语气平静异常。 见到他的模样,墨清涟一怔:“你……” 风止当然知道自己的模样——墨泽身死加上方雪的离去,让他在一夜间白了头,在杀那些人的时候总会遇到棘手的,可他也是不要命,拼着半边身子烧毁也要割下其首级。 满头银发,脸上布满可怖的疤痕,因长时间没有睡眠而导致神经憔悴,眼眶爬满红丝,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死死盯着墨清涟。 风止知道自己此时面目有多么丑陋,可他并不在乎。 只是他没想到,墨清涟也是一头白发。 “为什么——” 风止一把掐住他的喉颈,将他提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 墨清涟被扼住咽喉,呼吸困难,脸色逐渐变得青紫。 即便如此,他并没有还手。 “没有……为什么。”墨清涟咬着牙,感到喉口处不断收紧,努力吐着字,“是我杀了他……事实如此。” “好……”风止冷笑一声,指甲深深扎进血肉。在一瞬间,锋利的草叶贯穿了墨清涟的胸膛。 “那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吧?” 墨清涟嘴角溢出血液,艰难地吞咽着:“当然……” “你不还手?” “我……一直在等你。”墨清涟呼吸急促,却有股视死如归的释然,“我知道……你会来的。” 风止冷漠地看着他,微微松手:“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砍下了他的头,将其带回了这里。”墨清涟垂下眼,“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好……”风止怎会看不出他的意思,怒极反笑,“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 听到这话,墨清涟脸上竟出现几分解脱。 “不过……” 风止松手,墨清涟一时不稳跌倒在地,没等他反应,便将手覆在脸上。草叶瞬时疯长,如一把把刀子般直直扎进墨清涟的头颅。 “唔——!!” 墨清涟疼痛难忍,咬着牙还是发出一声闷哼。 “我得看看……那天晚上。” 深入颅中的草叶化作缕缕炁丝,缠绕在他的脑中,提取他的记忆。 “这是——!” 没有理会震惊的墨清涟,风止眼中突显一抹诡异的红光。 是的,这是他杀了一个缚尸者后,夺取到的功法,可以深入到他人的记忆中,与其共情。 无论记忆时间有多长,在现实也都只是短短一瞬。 眼前景象忽变,也许是第一次尝试,记忆的时间有些偏差,印入眼前的不是那夜山林,而是金碧辉煌的皇宫。 “陛下。” 他听到自己开口,却是墨清涟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墨清涟的记忆,代入的也是墨清涟的视角。 皇位上坐着面目温和的帝王,但无论是他还是当初的墨清涟都不认为对方是什么好相处的货色。 “南方峻岭一战,还真是有劳将军了。”尹元熙开口,笑着说道,“即赏黄金万两,高级峻岩兽五只,丝绸千匹。” “谢陛下。”墨清涟连忙回道。 虽然得到了赏赐,墨清涟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喜悦,反而沉重的不像样。 “孤知你功劳深厚,刚刚回来,此时开口似乎有些不好,但如今局势紧张,还是要依靠将军你啊。” “陛下言重了,臣只是——” “诶。”话没说完,便被尹元熙打断,“孤听闻你与那墨泽有些渊源,不知是真是假啊?” 听到这话,无论是墨清涟,还是正分神考虑要不要跳过的风止均是一愣,心脏一停。 “臣确实……和他有些渊源,不知陛下何意?”墨清涟试探问道。 “你也应该听说了他的事,孤有些头疼啊……他与红缨。”尹元熙微笑着,面上看不出一丝怒气,“竟然将雷霆近三成的地域占领,化为自己的领土,还说与雷霆分割,你说可不可笑?” “更可笑的是……孤的百万雄兵,却拿他们二人毫无办法。边春山一战,明明已将那墨泽围住,本应是穷途末路,瓮中捉鳖。却听前线士兵道,那墨泽只是手一挥,近有一半将近千人的人死于非命,其中包括徐玉将军。” “好歹雷霆供养他百年,下手却如此无情,到底还是个冷血的魔兽啊……” 风止能清楚感觉到此时的墨清涟全身都紧绷着,却不知为了什么。 “陛下的意思是……?” 墨清涟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皇帝。 “孤想让你领兵,去拿下墨泽的首级。” “孤听闻过你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想必对他略有了解,所以打算派你前去。” 皇帝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笑容没有一丝温度,“皇室供养墨泽百年,他不仅丝毫没有感激,还挑唆孤手下大将领兵造反。墨将军,你怎么看?” “红缨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背叛了孤,那你呢?” 风止能感受到体内传来的阵阵心鼓,墨清涟浑身都紧绷着,大脑高速旋转,无数条措辞从脑海中掠过。 “臣自当誓死效忠。”墨清涟低头道。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可臣已领兵数月,不免有些疲惫,恐怕——” 墨清涟刚想推脱,就听皇帝继续慢悠悠道。 “孤听闻,你妻子已怀胎八月,即近临盆?” 心脏一停,墨清涟猛地看向皇帝,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你家中之人也是极力推荐你来讨伐,毕竟也算为你们墨家争光啊。”尹元熙语气温和,“况且孩子就要出生了,你这个当父亲的,不想为孩子带些礼物吗?” “你不在这几个月,令妻一直安然在家中养胎,可临近产期,也不知是否会出什么意外啊……” 夏伏之天,竟如寒冬般冰冷。 墨清涟没有说话,怔怔看着地面。 尹元熙说罢,也不着急,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汗水滴落在雕花瓷砖上,落声可闻。 渐渐的,脊背寸寸弯下,额头抵住地面,闭上了眼。 “臣……领命。” 低沉的声音自喉中发出,风止眼前一片黑暗,心脏犹如刀绞般疼痛。 是……这样的吗? 风止皱紧眉头,突然心生恶心,跳过了接下来的事情,将记忆调到那天晚上。 那围剿之时…… “你们在这里不要动。”墨清涟吩咐着副手,转而奔向山中。 他感知到了墨泽的气息,就在一处山洞之中。 心脏跳的发疼。不管是他,还是此时的风止,都好似受到剧烈地打击般,灵魂颤抖个不停。 心脏好似要从胸腔中跳出来,风止这时突然发现墨清涟有些异样。 临近洞口,墨清涟换出属性——一把修长的玉剑,浑身通白,散发着莹莹光芒。 风止依稀记得,这柄长剑还是墨泽给他觉醒的。 墨清涟握住剑柄,毫不犹豫发出剑势,指向洞中仅剩的那一人。 他知道那人就是墨泽,但他还是发动了最强招式,杀气腾腾,剑尖直指脆弱的脖颈。 但墨清涟的心里一样很清楚,这招根本伤不了墨泽,甚至可以说墨泽愿意,杀他也是在挥手之间的事。 所以…… 送他一程吧。 墨清涟不惧死亡,甚至还隐隐有所期盼。 墨泽会怎么做? 虽然他剑势对于其他修者来说很强,但对墨泽来说将其挥散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墨泽会停住他的剑势,失望地看着他,而后赐他一死吗? 墨清涟不知道。风止虽然已经知道结果,在看到听到墨清涟的心声后,却更加不解。 所以,为什么会是最后那个样子? 很快,问题的答案便展现在二人眼前。 墨泽没有出手。 面对气势磅礴来势汹汹的剑气,他扭过头来看向墨清涟,却没有反抗,直到剑尖划破皮肤,墨清涟才意识到这一点。 而此时收手已经太晚了。 即便墨清涟迅速收手,剑身还是不受控制地刺穿了墨泽的脖颈,鲜血飞溅出来。 这一剑,竟硬生生将墨泽钉在了洞壁上,长剑穿过染血的喉咙,深深没入山体。 “为……为什么?” 墨清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时间如至冰窖。鲜血飙到眼中,半张脸都染上了血色。 墨清涟茫然看着面露痛色的墨泽,声音颤抖,几近崩溃:“为什么……不出手?” 墨泽嘴角抽搐,似乎想说什么,血浆却不断从嘴中溢出,只能不断吞吐着血水。 “我,我……”墨清涟不知所措,浑身颤抖,抬起手试图捂住他颈上不断溢出的血液。 “真……绝情啊。”墨泽终于开口,刚说没两字,就被呛得咳了起来,“竟然这么果断。” “不,不是的,我……”墨清涟本能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无处值得辩解。 领命带兵的人是他,将他们逼到这个山洞的是他,出剑杀招的也是他…… 没什么值得辩解的。 墨清涟面如死灰,近乎绝望地看着他:“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不……我就要死了。”墨泽抽了下嘴角,嘴边又溢出血水来,金色眼眸竟染上几分笑意,“看来……我的死可以成为你最耀眼的一枚勋章啊。” “不……不会的……”墨清涟颤抖着手,似乎想要反驳,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墨泽的生命力正在飞快地流失。 “怎么不会?你那皇帝不是承诺过?只要你砍下我的脑袋……就有丰厚的奖赏吗?” 墨泽的声音愈发虚弱,却仍在不着调地说着话。 “……别开玩笑了!!”墨清涟终于崩溃了,哭喊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怎么能这个样子?这么轻松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 墨清涟低下头,泪水不断滚落,顷刻落满脸颊,可怖的血水混着泪,流入口中,苦涩的铁锈味弥漫在整个口腔。 “对不起……” 墨清涟悲恸万分,抬头仰望着他,明明百年前他也是这副姿态仰望着这如同神明的男人,如今却是这么一副可悲的场景。 “你不该救我的。” “没有什么该不该。”墨泽微微皱眉,似乎感到了痛苦,“反正也要死了,不如就由你来砍下我的头好了,毕竟你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锐锋利的细针,密密麻麻扎进心脏,止不住地抽痛。 “拿着我的脑袋去领奖……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事到如今,墨泽竟还能笑着同他开玩笑。 “不要再说了!!!” 墨清涟激动无比,再次握住了剑柄:“你就不恨我吗?我这么对你,你明明可以杀了我的,为什么不这么做?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对你下如此杀手,你不是应该毫不留情地杀掉我的吗?为什么?!” 可不管他如何怒吼,墨泽都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雪白的衣襟满是血色,血液还在不断流出,墨泽却好似感觉不到痛苦一样,垂下眼睑,面对他的崩溃,金眸毫无动摇。 “好歹,恨我一下啊……” 墨清涟闭上眼,泪水不断滚落,近乎哀求着发出低嚎。 “咳咳……怎么说……本来就是要来杀我的,如今这么轻松,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墨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而且……你这么说,让我恨你什么……” 墨泽开口,吐出口血,仿若能看透万物的眼睛直直盯着墨清涟,轻声道:“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吧?我恨不恨……没有任何意义,毕竟我要死了。” 悲伤,哀痛,激烈汹涌的情感近乎要将他淹没,墨清涟望着墨泽金色的眼睛,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丑陋与怯懦。 “对不起……” 话到最后,竟只会说对不起来。 “或者……我这么说,能让你好一些吗?” 墨泽突然笑了,笑容邪气凛然,又杀意十足:“若我还有来世,定会找到你,将你满门屠尽,不留半分生机。” “这么说,你满意吗?”墨泽笑道。 哀莫大于心死,墨清涟直直看着墨泽,没有因他的话而起半分恐慌,反倒是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什……什么?!” 墨清涟回头,他的副手正一脸吃惊地看着墨泽,见他看过来,脸上的惊讶化作愤慨。 “你这该死的……死到临头还这么——” “谁让你进来的?”墨清涟的声音冷漠到没有半点波动。 “我,我担心——”副手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结巴着。 “滚出去。” 话音未落,副手便被他周身的杀气吓得连滚带爬地出了山洞。 “看来……你身边的人不老实啊。”墨泽还有心情调笑道。 墨清涟重新看向他,没有半点笑意。 即便到了此刻,墨泽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 明明……只要他愿意。 “话说……真的有点痛啊……”墨泽伸手,握住了脖颈的剑刃,无奈地看着他,“我也没得罪你,就不要这么折磨我了吧?” 墨清涟眉头抽搐,目光凄凉悲切。 “给我个痛快不行吗?”墨泽无奈一笑。 “……好。” 墨清涟颤抖着手,死死握住剑柄,对上墨泽渐淡的目光,闭上了眼。 “对不起……” 到了最后,还只会说对不起。 墨清涟悲哀地想道,声音抖得不像样。 风止真的很庆幸,墨清涟到最后时刻没有忍心睁眼,看墨泽人首分离的画面,所以他也看不到。 若是看到,他真的要疯了。 剑光一闪,人头落下。 墨清涟抱住墨泽掉下的头颅,因为离得过近,滚烫的血液飙了他半个身子。他捧起头颅,对着半阖平静的面孔,泪水不断掉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头颅紧紧抱在怀中,抽泣出声。 第207章 风止树静 当墨清涟的心终于死寂下来,尹元熙赶到了。 墨清涟没有说话,提着墨泽的头站到他的身前,静静听着他的夸奖。 尹元熙扶起他的手臂,将那被砍下的头颅展示给众人,毫不吝啬地奖励起来。 墨清涟只觉自己好似和周围环境隔开了。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他们之间好像隔了层看不见的薄膜,他对外遭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们好像在瓜分墨泽的尸体。 只是,他好像看到了昔日好友。 可惜,今日一事,他们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墨清涟木然盯着沉浸在悲痛之中的风止方雪看了片刻,转移了目光。 当皇帝问他南宫红缨的去向时,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墨泽想护她离开,他知道。 所以即使他知道,也不会说。 墨清涟指节微动,感觉到手中的头颅变成了兽首,缓缓将其捧了起来。 毛绒绒的脑袋闭上了眼,嘴角勾出一丝微笑。 墨清涟看着看着,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瞬间步入地狱也不过如此。 他发现,墨泽的表情变了。 原本半睁的平静面孔突然出现了微笑。 这证明……在他将头砍下来后,墨泽并没有立刻死去。 所以……他是清醒地感受着头颅被展示给众人,看着自己的尸体被瓜分干净,直到现在,才咽了气。 墨清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也许是受到的刺激过大,大脑一时无法承担而选择屏蔽,只觉得身体麻木,大脑呆滞,已然无法思考。 最先感受到封印的是皇帝。尹元熙一把扯住他的手,将他甩到魔兽身上,喝令着将士们离开。 接下来的记忆,全然一片模糊。 墨清涟回到家中,命令打造副冰棺,用来存放头颅,自己则受到精神身体的双重打击,昏睡了足足一个月。 再醒来时,得到了昔日好友身死的消息。 用副手传来的话说,方雪想硬闯墨家,先是被墨家人拦下,又被副手阻挠,还叫喊让墨清涟出去,大骂他是“懦夫”,最后被身在宫中的皇帝随手一箭射死了。 墨清涟知道后,沉默了许久。 而后提起剑,一剑杀了那副手,和部分墨家人。 “墨清涟,你疯了?!” 被一剑穿心的男人不可置信地倒下,似乎并不能理解向来宽容的家主为什么突然要杀了自己。 从皇帝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就知道,家族有人暗地通信其他势力,甚至还可能对自己的妻子不利。 他一手组建的家族,竟和自己离了心。 副手趁他昏迷时,将墨泽的话散播给墨家人,一时间人心惶惶,惴惴不安,最终少数人决定脱离,大部分则是相信皇帝会庇护他们家族。 因为他们一手推出去的将军立了大功,为皇帝和他们带来了足够的利益。 虽然他早有察觉,但丑陋的真相赤裸裸地揭开时,还是感到了讽刺。 墨清涟斩下副将的头颅,又连续斩杀墨家中人,后到皇帝面前领罪,曰自知罪孽深重,便将军令主动上交,自愿隐退。 皇帝很是满意,做面子地挽留了两下,便同意下来。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妻子妊娠成功,生下了对双胞胎。 墨清涟站在床前,安抚着摸了摸妻子的脸,看着两个孩子,心中却一片死寂。 方雪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个懦夫。 妻子看出了他的心事,回握住他的手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墨清涟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如果有一天,他来杀我,不要阻拦。” 虽未明说,但都心照不宣地知晓其身份。 妻子眼含泪水,哽咽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冰棺做好后,他将墨泽的首级放在里面,存到一间屋子中,每月都会来安静地坐上一天。屋子里除了冰棺外没有任何摆设,甚至连窗户都没开。他就在这片漆黑中坐着,头发寸寸雪白。 …… 风止瞳孔重新聚焦,缓缓松手。 墨清涟发出窒息般的喘息,双眼无神,泪水毫无知觉地溢满整张脸,血水顺着脸颊流下,胸膛激烈起伏,似乎下一秒就会闭气而亡。 “你……看到了。” 墨清涟喘息许久,缓缓开口。 风止静静看着他,突然一把掐住他的咽喉,强迫其抬起头来:“想解脱?” 墨清涟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我送你一程。”风止说罢。下一秒,锋利的叶片划破墨清涟的喉颈,血液喷涌而出。 墨清涟微微睁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起来,尽管反应激烈,却始终没有反抗。 风止没有说话,似乎是嫌他死的太慢,直接将其头颅割了下来。头颅骨碌碌落地,身体轰然倒下。 身后传来开门声,风止转身,是一个女人。 女人见到他,先是微微一愣,没等大脑回忆,浓郁的铁锈味和血腥的场面已经告诉她这里发生了什么,身体一抖,眼眸顿时含上泪水。 风止没有理她,自顾自走到冰棺前,打开来,果不其然,棺椁中静静躺着那已然干涸的首级。 女人踉跄几步,跪倒在墨清涟的尸首前,颤抖着将丈夫抱在怀中,缓缓看向他。 风止依旧没有理会,眼神还停留在那兽首上。 “你……若还觉得怨恨,可以冲我来。”女人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眼神却坚定异常,“请你……放过我的孩子。” 风止终于有了反应——微微侧首,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 女人眼中饱含泪水,能看出她很害怕,却依旧倔强地与他对视,瘦弱的身体支撑着那无首尸体,挺直的脊梁不肯弯折。 风止没有说话,眼前忽然浮现出另一番景象。 “我和你们说,我媳妇,特别的好!!” 醉醺醺的墨清涟高举酒杯,朝两人吹嘘道。 “……我真服你了。”方雪也有些醉意,扶着脑袋无奈道,“啰啰嗦嗦半天,就是想炫耀自己的媳妇吧?” “那又怎么样?”被戳破心思,墨清涟也不恼,反而自豪地挺起胸膛,“我媳妇就是最棒的,既漂亮又温柔……嘿嘿。” “我真受不了他了!”方雪揉揉脑袋,看向他,“要不咱俩打他一顿吧?” 而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看行。” “诶诶诶——你们两个这叫嫉妒,叫羡慕!“墨清涟一边跑一边叫嚷着,“就是羡慕我有媳妇!”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你媳妇要是知道你在外面这么没皮没脸,肯定和你离婚!” “不可能!我媳妇最好了!回头你们一见面就知道了!” “……” 风止静静注视着女人,依稀记得墨清涟当初兴致冲冲地说下次一定要介绍他们认识,而如今,他们确实见面了。 “……我有条件。” 半晌,终于开口,用冷漠到极点的声音说道。 “是……什么?” “墨家从此,脱离雷霆。”风止厌恶着雷霆的一切。 “……去哪里?”女人没有给出回答,反问道。 风止看了她一眼。 他记得……墨泽青睐的那个叫南宫红缨的女人,如今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好像叫…… “雨华。” 风止说道。 “去雨华。” 女人沉默片刻,低头答应下来。 风止无意取她性命,手一挥将棺椁一同带走了。 他失去了目标。 风止坐在一处山坡,茫然望着远处静瑟的湖泊,清风拂过脸庞,冰冰凉凉的。 自从杀了墨清涟后,他的心里就空荡荡的。 他已经将那天争抢成功的人杀完了,此时有些迷茫。 他好像……没什么活着的意义了。 他就这么行尸走肉过了半个月,正考虑要不要自裁时,无意间得到一个秘法。 上面记述着能让墨泽重返人间的方法。 这让他提起了兴致。 但因为书卷残缺,又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了解让墨泽复活的方法。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需要找到墨泽的转世,并等待一个月圆令时,发动秘法。 于是他便满世界的寻找,虽然预先想象过很困难,但没想到居然那么困难。 困难不在找寻,而是在逝世前找寻到。 墨泽的每一轮转世,都没有等到他的到来,就匆匆离世。寿命短暂的难以想象。 而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亲生父母。 墨泽每一次转世,都会保留他白发金瞳的模样,往往在睁眼的那一刻被人当成妖魔异类摔死,或者丢弃于荒野。 等到风止找到的时候,只留下冰冷的婴孩尸体,灵魂已然脱离,不知何处。 几百年眨眼过去,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去找,却没一次见到转世活着的样子。 最近的一次,是生下来被当不祥圈养在笼子里,四岁那年因样貌出色被卖到集市,买主害怕他逃跑,打断了他的四肢,圈养金丝雀般。但许是天生硬骨,在确认自己逃不出去后,毅然决然地自杀了。 当风止一路杀到他面前时,尸体还是温热的,灵魂却已消失。 他将自己的头夹在缝隙中,硬生生扭断了。 望着诡异形态的尸体,风止抽搐着嘴角,忍不住以手掩面,静默片刻,杀光所有参与者。 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看着自己怀中已经僵硬的婴孩,风止哭出了声。 “为什么……会这样……” 至少几十世了,轮回了那么多次,都是早年夭折,连活到五岁都是个奢望。 风止要疯掉了。 许是苍天垂怜,终于有一次,他在未死前遇到了转世。 那是个三岁的孩子,被大人丢弃在闹市,见风止靠近,便抬起头茫然看着他。风止没有说话,将他带走了。 这孩子应当是知道的,消息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我爹娘说我很可怕,能看透人的心思,长的也吓人,于是就要把我丢了。” 那孩子正正看着他,声音平静地可怕。 风止依旧没有说话,摸了摸他的头。 离下一个月圆令时还有几年,他准备将其放在身边,以免出现意外。 可随着相处时间一点点增加,看着眼前稚嫩未褪,意气风发的少年,风止有些恍惚。 也许是相处的太久,他竟有了几分不忍,甚至想着让其寿终正寝。 反正没有给他觉醒属性,没有修炼,寿命也不过百年。 然后就出了意外。 他只是照常出去转了圈,买些可用的药材。那孩子遇到一群缚尸者,被杀了,因为姣好的面容,脸皮被剥了下来。 风止回到家,拎着给那孩子带回的糖点,在那具腐烂的尸体前站了很久。 山上数不清的坟墓又多了一座。 他找到那些群缚尸者,将他们全杀了。 也许是执念一直在支持,他拼命地修炼,为自己增加寿元,就是为了能一直活下去,直到再见到墨泽。 不知不觉间,已经没有多少东西能威胁到他了。 但拥有这样的实力,他没有什么征服世界的野心,一心在找转世的路上。 终于,他再度找到了。 真是不容易,这一次居然活到了六岁。 风止盯着正闭眼小憩的转世,这么想道。 还好,他找的及时,那两个缚尸者还没来得及杀了他。 他阻拦了转世和另一个小孩出去的道路,直到那两个自相残杀完,才褪去属性,放他们出屋。 另一个小孩属实有些敏锐,但他好歹也活了那么多年,只要他不想让其发现,那孩子就察觉不到。 他本想在两人分别时将那转世强行掠走,却被人拦住了。 那人身披黑袍,阻止了他,说着不明所以的话。 那人实力强横,身份不明,他即使到现在都不知道其身份。当时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盼望那转世能从被封印的山脉中活着出来。 万幸,这一次成功了。 他活过了十岁。 而他……终于成功见到了墨泽。 风止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不断变得模糊,微微怔愣,身旁宛若清风拂过,终于想了起来。 这是……走马灯啊。 风止扯扯嘴角,笑了下。 对啊,他终于要死了。 风止闭了闭眼,半个身体已然化作点点莹光,消散在夜空中。 自墨泽死后,足足千年,他从未像此时这般轻松,这般解脱。那些无比痛苦、无比折磨的经历,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大梦初醒,恍然若梦。 这场卷袭了他一辈子的狂风,终于停下了。 夜风忽止,寒风骤停。 第208章 各处混乱 “我都说过,你认错人了!” 南宫化雪坚定无比,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王霁冷笑一声,脚下阴影将其围住,丝毫不留逃跑的空隙。 “是这样的吗?” 男人骤然靠近,冰凉的吐息洒在颈边,南宫化雪心中一惊,危险的气息漫布四周,让她绷紧了全身肌肉。 王霁一把攥住她刚要抬起的手腕,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其生生捏碎。南宫化雪吃痛,想要反抗,颈边却传来冰凉的触感。王霁的手指顺着下颌一划,人皮面具的边缘便翘了起来。 王霁手指刚扣进去,猝不及防被紧紧夹住。 南宫化雪缩着脖子,将王霁的手死死夹在颈间,妄想以此来阻止他。 “怎么?既然你说我认错,不敢验证一下?”王霁怒极反笑,讽笑道。 “你这话说的……我戴面具不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我的样子吗?凭什么你说怀疑就要扒拉下来自证啊?”南宫化雪依旧咬死不松。 王霁扯扯嘴角,刚想强行扯下,却觉手上压力倍增,这女人又夹的紧了些。 他都要佩服她脖子上的肌肉了。 “不行就是不行……”南宫化雪试图挣扎。 “陛下……你若再这般胡搅蛮缠,一会儿尴尬的只会是自己。”王霁提醒她,明显不打算就此罢休。 南宫化雪急得汗都沁出来了,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办法,只能这么干瞪眼。 王霁蜷缩手指想将面具撕下。南宫化雪垂死挣扎。 两人就这么僵住了。 王霁正正看着她,突然,轻笑出声。 南宫化雪愣了下,望着男人精致的面孔,有些疑惑。 随即,王霁轻抖手指,在她脖颈上挠了几下。 南宫化雪吃痒,不受控制地泄下气来。王霁瞅准机会,手一抬,一张完整的面具被撕了下来。 南宫化雪捂住面孔,还想遮挡一二,就被王霁硬扯着按在了树上。 “陛下……” 王霁幽幽喊道。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扭过头,面上烧了起来,有些庆幸此时是黑夜。 “松……松手。”南宫化雪见实在瞒不过去,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 王霁依言,轻轻松手,面色阴沉,却什么都没说,静静盯着她。 南宫化雪抿了抿唇,转目对上王霁的眼睛,想说什么,喉口突然涌上股腥甜,没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王霁面色微变,伸手拿出几粒丹药,喂她服下。 南宫化雪顺从咽下。丹药自口中化开,一股热流顺着咽喉流入肺腑,刺痛不止的肺脏似乎得到了安抚,暖暖的。 南宫化雪不禁摸了摸胸口,忽然,疲倦感卷袭而来,眼皮逐渐变沉,竟有些睁不开。 “……睡吧。”王霁接住她歪斜的身体,沉声道。 南宫化雪本能依偎在他怀中,闻言,缓缓闭上了眼。 抱住女人软下来的身体,王霁眸色阴沉得可怕。 “痕迹清理干净。” 突然,对身后吩咐道。 空气略有波动,似乎在回应他。 王霁不再说话,将其打横抱起,遁入阴影几瞬没了踪影。 另一边,秦修云紧追不舍,盯着前方晃动的人影,有些着急。 “……慢着!” 秦修云忍不住喊道。 秦枭脚步未顿,依旧头也不回地朝前跑。 “……”秦修云额角沁出汗水,捂住正在渗血的腰腹,心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前面男人受的伤比他要严重的多,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恐怕此时状态要比自己差多了。 虽然一直这么追下去,对方可能会坚持不住,但这不是他的目的。 秦修云闭眼,停下了脚步。 赌一把吧。 “……老三,别跑了。” 秦修云望着前方顿住的人影,没有立刻上前。 男人站在离他三棵树的距离,能在他表现出异样时有足够时间脱身。 秦修云按捺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不能着急…… 秦修云盯着男人藏在阴影下的脸,直觉如此告诉他。 于是,他轻声问道:“你是秦枭,对吧?” 未等男人否认,秦修云继续说道:“你的刀……我见过的。” 察觉到对面人影的僵硬,秦修云柔声安抚道:“没关系的……我不会告诉墨镰他们,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说着,缓缓朝他伸出了手。 “我知道的,你刚才把那孩子毫不犹豫地扔出去,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让墨镰叶凝栀他们认出来,对吗?” 秦修云只觉自己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不能暴力压制,只能轻柔梳理着。 “没关系的……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只要你不想。”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但你若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不会逼问你。”秦修云紧紧盯着对方,观察着,见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才慢慢上前。 动作缓慢,似乎害怕吓到他一样。 秦枭没有说话,冷眼看着秦修云的靠近。 “没关系的……都结束了。” 直到秦修云将他抱在怀里,都没有任何反应。 秦修云抱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一如他刚出生时哄睡的模样。 秦枭依旧没有说话,呼吸沉重缓慢,每吐出一口气,嘴中弥漫的血腥味便会加重一分,手中的刀越握越紧,心跳越来越快,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出来。 “没事的……这并不算个麻烦。” 秦修云垂眼,再次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会给你爹我带来麻烦的……” “……爹。”秦枭终于开口,轻声唤着,却是垂下眼,似乎疲倦,又似乎不安。 秦修云知道,秦枭隐瞒身份的一大半原因,是害怕连累他。 但秦修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没事的……都结束了。”秦修云摸了摸他的脑袋,掏出几粒丹药,塞进他的嘴中,“我在这里。” 秦枭顺从咽下,呼吸变得悠长,闭上眼,松开了刀柄,任凭意识沉睡,身体骤然失力,挂在秦修云怀中不断下滑。 秦修云叹了口气,将刀收了起来,随后将其打横抱起。 伤口还在渗血,秦修云皱了下眉,还是觉得先吃几颗丹药再想办法回去。 耳边传来声响,转眼看到秦季尘正探出草丛,一脸难以形容地望着自己。 秦修云不解,虽对他不听话来这里有些不满,但好在事情已经结束了,于是挥挥手让他过来。 秦季尘有些迟疑。 他在来的路上遇到秦瑾逸他们,听说了这边消息,虽然已经尽全力,但山林范围过广,一群人打架地方不知为何还总是换,他是跑完这边跑那边,终于在此时追上了。 结果一露面就看到他爹和一个陌生男人搂抱在一起,还贴着耳朵说着什么,模样实在亲昵得有些诡异…… 秦季尘想到某种可能,面色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 秦季尘甩甩脑袋,试图将脑中离谱的想法甩出去。 但他随即想起了秦瑾逸。 秦季尘一时间难以接受。 但又想到这么多年秦修云都是孤单一人,如果真的对谁动心,好像,好像…… 秦季尘如鲠在喉,心如刀绞。 那他也确实舍不得反对。 秦修云不知道自己这儿子此时脑中已经自动生成一连串煽人泪下的狗血故事,见自己招了半天手没回应,不禁喊了声。 秦季尘如梦初醒,一路小跑着过去,看着还依偎在秦修云怀里的秦枭,面色复杂。 “没……没关系的,爹!” 没等秦修云开口,秦季尘闭着眼,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强忍泪意点了点头。 “我……我能接受。” 秦修云:? 秦修云看着眼前心痛不已的秦季尘,不知道这小子脑子想了些什么。 “抱着,我们回去。” 但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秦修云将秦枭交到秦季尘手上,挥挥手道。 “啊?”秦季尘本能接过,到手上才反应过来,望着怀中沉睡的男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爹……爹,这……不好吧?”秦季尘试探问道。 “有什么好不好的。”秦修云皱眉,不明白秦季尘这份膈应从何而来。 就算不知道秦枭身份,也不该有这般反应啊。 秦修云都如此说了,秦季尘便不好再说什么,一路忍着不适抱了回去。路途中秦修云还贴心给秦枭披上了衣服,以免旁人看出。 到了旅店,秦修云让他把秦枭放到自己屋中,又简单交代了几件事,就让他休息去了。 不过秦季尘离开时那难以形容的眼神着实令他费解。 “这谁啊?你那三儿子去找你了,有见到吗?” 秦云鞍抱着胳膊,看着秦修云用湿毛巾给这陌生男人擦脸。 思索片刻,唤出一泥偶来,让秦修云退到一边,让泥偶来给秦枭擦拭换衣。 “……事情有些复杂。”秦修云顾及秦枭的想法,揉揉眉没有多说,简单交代几句,便咽下丹药开始打坐,调理了近一个时辰,体内的伤便已全部愈合。 此时秦云鞍已经睡着,天边翻起鱼肚白,太阳即将升起。 秦修云走到秦枭身边,探脉看去,视察一圈。也许是之前吃的丹药起了作用,内伤已经痊愈,就剩些皮肉外伤需要再治疗一下。 秦修云垂眸,望着男人平静的面容,眸色复杂。 这张脸在熟睡时,是那么恬静温和,与其清醒时完全不同。 习惯压低的眉宇,淬冰犀利的眼眸,抿紧闭合的薄唇,无一不给人压迫危险的感觉。 秦修云沉寂半晌,缓缓抚摸上他的额头,叹了口气。 …… 与其余地方缓缓平淡下来的气氛不同,尹玺晦这一边格外紧张。 “您……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尹玺晦嘴角抽搐,望着面前抱臂伫立的青年,努力维持笑容。 青年黑丝短发,气宇轩昂,身形修长匀称,一身紫袍,袍边上镶嵌银丝点缀,袍面娟秀朵朵梅花,腰封挂着枚红色玉佩。 虽然青年浑身暖色,却因其气场过于强大,不但感觉不到半点温意,反而透着股寒气。 “今晚刚到。”青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在没有经过屋主允许的情况下擅自闯入有什么不对,自顾自巡视着屋中环境,“这便是雨华安排的住房?” “……这是她的。”尹玺晦指了指床上浑身浴血气若悬丝的仇璞玥,道。 青年看了她一眼,神情并无松动,继续问尹玺晦:“发生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尹玺晦将最近发生之事全盘托出,事无巨细。 青年听到他与仇璞玥同住时皱了下眉,却没说什么。 “……我们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不知道玉清翎他们想做什么。”尹玺晦提起这事,不禁牙痒起来。 “你说你那两个朋友分别叫什么?”青年神情似乎有些古怪。 “秦枭,墨寒羽,怎么了?”尹玺晦不解。 “……不,没什么。”青年摇摇头。 “话说,你这次来,是怎么——” “我有雨华通行证。”未等尹玺晦发问,青年先拿出一张铁制卡片,朝他晃了晃,“虽然是作为普通民众的,但好歹也算拿到了,可不像玉清寺,直接偷偷过来了。” 青年说罢,点了点手臂,忽而眼神一厉:“出来!” 尹玺晦一怔,随即便见柳卿风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你是谁?”青年厉声问道。 柳卿风面色难看,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你别管我是什么人,我有雨华通行证,合法合规来的。”青年甩甩卡片,强调道。 尹玺晦认出他来,忙拦下青年:“你是来找她的吧?” 柳卿风移过目光,眼神复杂,没有反驳。 “她现在情况很差,失血过多,筋脉也近乎碎完,若不是她还在喘息,我都以为她是个死人了。”尹玺晦说起这个,面色沉重,“我不知道你和她发生过什么,但我想请你等她醒完再说,可以吗?” 柳卿风盯着他,沉默片刻:“你知道她是缚尸者。”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无比肯定。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尹玺晦保持笑容。 袒护之意如此明显,柳卿风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来。 这女孩是缚尸者,基本已经肯定,雷霆二皇子是知道的,另个男孩可能根本意识不到缚尸者是什么,那秦家和墨家的那两个孩子…… 他们知道吗? 柳卿风眸色复杂,颈上咒印灼烧,心乱如麻。 “你今天解决不了她的。”青年突然侧身,挡在尹玺晦身前,气场强势起来,“最好现在离开。” 柳卿风盯着两人,眸色忽闪不明。 气氛僵硬尖锐,似乎马上就要烧起来。 “……我知道了。” 最终,柳卿风还是退步了。 “我明日再来。” 说着,转身离开了。 尹玺晦轻轻松了口气。 虽然他还是觉得直接杀了柳卿风比较保险,但这毕竟是在落云,柳家也不是什么小家族,而且柳卿风并不像咄咄逼人的人,应该还有缓和的余地。 虽然这么安慰自己,心还是止不住的焦躁。 尹玺晦揉揉眉心,将目光转向旁边床上的仇璞玥,恨铁不成钢地“啧”了声,又移开目光。 “要找医师来吗?”青年问道。 尹玺晦叹了口气,刚要点头,冷风吹过脊背,鸡皮疙瘩顿时爬满全身。 白发青衣的男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屋中,没有理会错愕的二人,自顾自地给仇璞玥把脉、看象,摸出几颗药丸又填进她嘴里,顺着药水灌了进去,随后把藏在她体内的针拔了出来。 “帮她在体内运行九周天的炁,等炁行无阻再撤功,就差不多了。”青衣连余光都没施舍给二人一眼,走到一旁的床上像拎鸡仔般拎起田淼就跳了出去,风风火火来无影去无踪。 尹玺晦一时无语凝噎。 “对了,告诉她治疗费一共三百五十万——金币。” 走到半路,男人又回过头留下一句,还特地咬重“金币”二字。 尹玺晦:…… 第209章 最后的遗愿 “……变化挺大啊。” 青衣人走后,尹玺晦耳边传来呢喃。 回头看去,青年神色依旧,似乎方才之语并不出自他口。 “这些钱……是要我们出吗?” 青年缓缓问道。 “不用。”尹玺晦抚上仇璞玥脉搏,探寻一周后放了下来,“她不会让的。” “你这次来……到底——?”尹玺晦话头一转,看向青年。 “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你,就过来了。”青年道。 “……我有些不明白你。洛少钦。”尹玺晦坐到床边,一边为仇璞玥输炁,一边道,“无论是我父皇日常对我的态度,还是这一次的安排,你都应该看出我并不受宠,甚至可以说是随时有被舍弃的风险……更别说我的母亲了。” “几年前,父皇毫不犹豫选择让我进山,是你主动找到我要教我些防身技巧,我很感谢。”尹玺晦垂下眼,阴影落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你明知,这不是个好的选择。” 洛少钦,出身雷霆洛家,作为当今雷霆皇后的母族,八代为将。洛少钦年仅十八 ,就已到达地境中阶,参与过数次围剿征战,手段沉稳老练,俨然为军中升起的新星。 虽然比起玉清翎在军中的地位,还是不够看。 “路是靠人走出来的。”洛少钦面色平静,“这次玉清翎他们有些过火了。” “未经允许擅自闯入雨华国界,甚至入了帝都,要知道在这情况下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不妥。”洛少钦冷哼一声。 尹玺晦并没有接下他的话茬,沉默了会儿,又道:“我不明白你选择我的原因。” “这算不上什么选择。”洛少钦见他一直沉溺于此事,叹了口气,道,“充其量是一位长者对年幼孩子的照顾。” 尹玺晦垂眼低头,没有再说话。 …… 饕餮刚回住宅,就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 但他此时并没有这个心情理会,钻进自己空荡荡屋里就开始生闷气。 “死都死了,还要管这事……”饕餮回想起方才,忍不住一阵郁闷。 画面转到之前,墨泽刚刚从那草球中出来,浑身赤裸,转目便见到二者,还朝他们打了招呼。 虽然浑身赤裸,但墨泽面上并无羞赧之意,他和穷奇也没什么反应,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穿不穿都一个样。 所以在墨泽化出衣裳时,他依旧没什么反应,就那么冷眼看着。 穷奇倒是有些激动,几欲上前,按捺不住地想说些什么。 墨泽则一脸悠哉,甚至打了个哈欠。 “你很困吗?”饕餮不理解。 “其实还行。”墨泽呵呵一笑,看向他们,“好久不见。” “这句你刚才说过了。”饕餮提醒他。 墨泽毫不迟疑:“没事再说一遍也不累。” 饕餮哈哈一笑,刚和他寒暄几句,沉默半晌的穷奇突然发声,语气尖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墨泽看向他,缓缓收起了笑容。 “墨泽。”穷奇猛然看向他,目光隐着愤怒,“你觉得很好玩吗?” “那当时不是没办法了吗?”墨泽摊摊手,似乎不喜他这副模样,扭过了脸。 “你明明有办法的!只要你愿意。”穷奇出奇地愤怒,似乎想到什么,语气变得激动许多,“你知道你转世有多么不顺利吗?一共三百七十二次降生,一百三十次是被人当妖孽弄死,五十三次被人当成不祥扔到荒野,七十——” “你挺了解啊。”墨泽幽幽打断他,掀起眼皮,眼波流转,揶揄道,“该不会一直跟着我吧?” 穷奇一噎,竟没有反驳。 墨泽见状,挑眉:“所以,这一世也是你找上的?” 没等穷奇开口,又道:“别想诓我,我在北边布的东西根本拦不住你们两个,哄哄那些孩子就行了,别想着连我一起骗。” 穷奇一哽,自暴自弃似点点头,说道:“是,一开始我是想直接找你的,但我在另个小孩身上察觉到你的气息,那小孩还叫出我名字,我这才决定跟着他……你之前那些转世,我都去晚了,这一世——” “你也来晚了。”墨泽呵呵一笑,“要不是这一世的父母不错,天赋也还行,我早继续投胎去了。” 饕餮默默抱起了胳膊,挑眉看他。 这么乐观的吗? 穷奇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这是你的选择,我本不该说什么。” “那你就别说了。”墨泽毫不客气。 “你性格怎么还这么差?”饕餮忍不住道。 “哪里?”墨泽毫无感觉,依旧我行我素,“我向来如此。” 饕餮翻了个白眼。 “不过……还真是谢谢了。”墨泽看着穷奇,语中甚是郑重。 穷奇垂下眼,没有说话。 墨泽也不介意,转目看饕餮一眼,莫名笑了。 饕餮:? “饕餮……”墨泽声音忽然变得柔和,如细水流潺,“你最近……是不是和一个人类女孩走的很近啊。” “怎么了?”饕餮莫名其妙。 “你就放过她吧。” “我知道你爱玩,但她你就别动了。”墨泽撩起头发,露出精致的额头,笑道。 “你这是命令吗?”饕餮挑眉。 “不。”墨泽捂住胸口,笑容诚恳真挚,“这算请求。” “哈?”饕餮忍不住哈哈一笑,捣了穷奇一下,“你听听……请求!要让穷奇做个见证吗?” “当然可以。”墨泽面不改色。 饕餮见他这模样,笑容维持不下去了,抿嘴“啧”了声。 坏了,他认真的。 “不是……为什么啊?”饕餮不明白,“那小孩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当然可以死于疾病或天灾,但她不能死在你的手里。饕餮,尤其是不能死在你的玩心里面。”墨泽闭了闭眼,“我知道你玩心大,但她现在是枭的朋友,我不希望她因为某天招惹了你而出事。” 饕餮感到可笑:“你还挺仁慈?” “这叫爱屋及乌。”墨泽摇摇头,“我已经死了,也威胁不到你。这只是作为曾经故人的一个离别前的遗愿,你愿意满足吗?” 说着,抬起他那纤长浓密的睫毛,淬金的眼眸水光流转,细眉微蹙,一副伤心悲哀的模样,还特地将手放在胸口,做出示弱姿态。 饕餮:…… 饕餮都有点佩服他了。 “你……你这……” 饕餮被气笑了,指着他笑了半天没蹦出一句完整话。 “……你不算’故人’。”最终,饕餮只蹦出这么一句,还咬重最后一字。 墨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笑。 饕餮:“……” 饕餮:“行!我知道了!!” 饕餮气急败坏,自暴自弃:“我知道了!真是的……好不容易找个玩的,你还管这么多……” “你也该换个兴趣了。”墨泽见他答应,才笑着回道。 饕餮翻了个白眼:“你对那小孩还挺溺爱。” “这可算不上。”墨泽想到什么,眼神微暗,“我只是想让他这一世过的好一些。” 那你呢? 饕餮眼神晦暗,没有回答。 最后的……遗愿吗? 穷奇面色复杂:“……你要走了吗?” “嗯。” 墨泽面向清月,伫立于山间。清风吹起他的发丝,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白袍舞动,似乎随时会飘散于天地之间。 “有些事情,看来还是要了断一下。” 墨泽望着明月,轻笑道。 “所以你不后悔。”穷奇闭了闭眼。 “没什么值得后悔的。” 墨泽没有回头,微微阖眼,笑道。 “穷奇,我不希望他活在我的阴影下。” 墨泽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这你放心,那个小孩和你一点都不像。”穷奇扯扯嘴角,冷笑一声,“他可比你乖巧多了。” 墨泽哼笑一声,没有回应。 “还有,哪天要是见了白泽,记得帮我问声好。”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帮你骂他。” “……是有这么想过。”墨泽一拍脑袋,叹息着摇了摇头,“算了,把这任务交给他吧。” 饕餮:“谁啊?” 饕餮有预感,再不开口,可能就没机会再开了。 然而墨泽注定不会让他好受,只见其悠悠瞥他一眼,笑颜如花:“你猜。” 饕餮:…… 饕餮怒而起身:“我现在就把那小孩吃了去!” 墨泽又瞥了一眼,冷笑一声:“幼稚。” 饕餮:…… 饕餮忍不住磨起了牙。 “我明白了。” 穷奇闭了闭眼,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插曲,叹了口气。 “既然是你的决定……” “……” 饕餮还有些郁闷。 这倒霉玩意儿真是死了都不安生。 饕餮想着,忍不住冷哼几声。 虽然郁闷,但答应了就不会反悔,他只能打消再和这小孩玩下去的念头了。 饕餮盯着趴在自己旁边傻乎乎睡的正熟的十二,叹了口气。 不过说实在的,他真算得上那小孩身边最友善的一个了。 饕餮摇摇脑袋,玩味地勾起嘴角。 起码他目前对这小孩没杀心啊…… 这注定不是个平静的夜晚,即便变故已经结束。 数不清的暗影藏于黑暗,即便有人有意遮拦,其中的一些事情还是拦不住地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翌日清晨。 王旭熠如往常一样出门练枪,却意外迎面碰上王霁。 王旭熠一怔,随即身形紧绷,刚想问好。王霁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匆匆掠过。 王旭熠望着王霁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回想王霁方才的神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可怕的表情…… 王旭熠暗自嘀咕,是谁惹到他了? 胆子好大…… 秦枭醒来时,已是傍晚,太阳光照进屋中,仅他一人,四下寂静。 秦枭缓缓坐起,被褥从身上滑落,恍然发觉自己没穿衣服。 柔顺乌黑的长发自胸前缓缓垂落,微微抬手,望着这熟悉的身体,一时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像上了发条的木偶般,有了其他动作。 秦季尘推门而入的时候,听到盥洗室传来的哗哗水声,便知那男人醒了。 不知为何,他有些紧张。 秦修云一大早就出去找墨叶夫妻,至今未归。墨寒殇受了不轻的伤,正在医馆躺着,秦瑾逸陪在他身边。但秦枭一直不见踪影,这让他有些担心。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盥洗室的门开了。 冒着热气的男人从中缓缓走出,本就白皙的皮肤被水流浸润得犹如玉脂一般。但就在这雪白光滑的皮肤上,赫然袒露着道道狰狞伤疤。 那些疤痕早已愈合,明显是陈年旧伤。 秦季尘无意对上男人漆黑的双眼,才缓过神来。 “你……你醒了?”秦季尘干巴巴道。 秦枭目光深邃,没说什么,随手拿起旁边昨日的衣服想穿上。 说起来这个还是昨夜青衣给他的,在他变成这个样子后。 秦枭想着,刚要给自己披上,就被秦季尘拦住了。 “我……买了几件,你穿这个吧。”秦季尘眼神飘忽不定,手上戒指光芒一闪,掏出几件衣服来,“我看你那衣服都脏了破了,就买来了。” 秦枭接过衣服,目光沉沉,沉默许久,终是叹了口气:“谢谢。” 秦季尘受宠若惊:“没……没事。” 说罢,二人相对无言。 秦枭静静穿好衣裳,接过秦季尘带回的饭菜,坐在桌子边安静地咀嚼着。 秦枭倒是淡定,秦季尘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只觉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气氛尴尬的很。 秦枭垂着眼睛,平静吃完了这顿饭,抬起头,看向秦季尘。 “我——” 秦枭刚想说什么,通讯用的戒指响了起来。 秦季尘一眼认出是可以有影像的,连忙起身告辞。秦枭坦白的话就这么哽在喉中,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房间落门,秦枭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接通了。 “你……怎么样?” 南宫化雪的模样显现在空中,此时的她似乎心事重重,却还是问他的身体。 “没什么大事。”秦枭自然能感觉出身体并无大碍,回道。 南宫化雪仔细打量了番他的神情,确认没事,才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有什么事吗?”秦枭直觉她有话要说。 南宫化雪迟疑片刻,扯了下嘴角:“你明天有空吗?” “有。” “……能帮我再约一下青衣吗?我想问他些事。” “关于王霁?” “……嗯。” “我知道了。”秦枭答应下来。 南宫化雪点点头,神情却并未因此放松,反而愈发纠结。 “怎么了?”秦枭再次问道。 “……不,没什么。”南宫化雪沉默许久,叹了口气,“明天见面再说吧。” 秦枭不明所以,只能先行应下。 南宫化雪挂断了通讯,扶住眉额,头疼欲裂。 她醒来时,金黄的阳光洒满殿内,一时分不清是朝阳还是夕阳。 南宫化雪缓缓坐起,发了好大一会儿呆,才意识到自己衣服被换了。 她正处在熟悉的皇宫殿内,周围很安静。 王霁坐在床正对着的茶案上,倚着软座靠背,正正盯着她。 南宫化雪心脏一跳,猛然想到昨晚,本能想要开口辩解,却被王霁看穿似的先一步开了口。 “陛下……” 王霁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速度并不快,每一下都好像落在了心尖,每落一次,南宫化雪心脏便收紧一下。 王霁抬眼,锐利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好像要刺穿她身上披着的皮囊,直视她的内心一样。 王霁笑了,笑容如妖魅般蛊惑,动人心弦,却又危险十足。 “那个男人,就是你一直托我找的“枭”,对吧?” 南宫化雪攥紧手,张嘴刚想回答。 “而他,就是秦枭,对吗?” “秦修云的孩子……” “那个,秦枭。” 王霁微微一笑,眼神冰冷。 第210章 夜色茫茫 窒息,前所未有的僵冷。 简直就像全身寸寸冻结,大脑完全无法思考。 南宫化雪怔怔看着他,脑中只有偌大的二字。 完了。 他怎么知道的? 是在试探吗?还是已经确定了? “……你在说什么?” 南宫化雪试图装傻。 王霁缓缓呵出口气,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垂下眼睑,自顾自说了起来。 “昨夜真是让臣大开眼界,竟不知陛下何时交到了如此好友,乃至能为他付出性命。” 不知是否错觉,王霁在说“性命”二字时有些咬牙切齿。 “在陛下熟睡时,臣可是辗转反侧忧心焦虑不得入睡啊。” 闻言,南宫化雪眼神微软,没有说话。 “于是臣就在想,您是什么时候结交的呢?照昨日你们二人熟稔程度来看,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有的……” “而恰好,您当时说了他的名字——枭” 王霁说着,抬起眼帘,幽深莫测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您说巧不巧,三年前,您在一次与国师交谈完后,拜托我找过这么一个人。” “条件有二,一个是名字里带枭,另一个,是七年前出生——想来现在应该有十岁了。” 面对南宫化雪逐渐惊悚的目光,王霁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而秦枭,恰好符合这两个条件。” 说着,朝着南宫化雪缓步靠近。 “当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不止他一个。据我调查,你之前从来没有和叫“枭“的人有过见面或交往,为什么你们之间会如此熟悉?” 南宫化雪拳头逐渐攥紧,冷汗近乎滴了下来。 “按照你们与墨泽的交流,那个“枭”应当与墨泽很熟,而你和“枭”很熟……” 王霁走近,坐在她的身边,拉住她想要后退的手臂,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像要将其捏碎一般。 “可时间,是对不上的。” “他们自己也说了,墨泽千年前就已经死了,而那个“枭”也应该在那时死了。” “那你呢?” 王霁拉着她的胳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看透。 “你如今不过十八,为什么会和千年前的人认识?我先前见过秦枭,一个十岁的孩子,心智不应该如此成熟。虽然昨夜那个男人的模样和秦枭完全不同,但他们的眼神格外的像,而你一眼就认出了他……” “我大胆猜测,你们……上一世认识。昨夜,他是以你们上辈子相处时的模样出现的,对吗?” “你托我找名字中带“枭”的,是因为他也已经转世,而你想要找到他,是吗?” 南宫化雪虽然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大脑却“嗡”的一声滞住了。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你这猜测确实挺大胆的……”南宫化雪扯扯嘴角,干笑着想要退缩,却被男人强硬着拉了回来。 “那么,我猜的对吗?” 王霁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幽深阴暗,宛如深不见底的漩涡,稍不留神便会陷进去。 南宫化雪如鲠在喉。 她无法回答。 说对吗?可她还未知他对枭抱有的是何种态度…… 说不对吗?可她昨日的种种动作又该如何解释…… 南宫化雪看着面前的人,汗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王霁的气场过于强大,那令人窒息的桎梏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 南宫化雪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不像样。 该怎么说?怎么回答?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猜错了。” 最终,她否认了。 南宫化雪低下头,错开王霁的目光,挣脱他的手掌,轻声道:“这和你没关系。” “没关系?” 不曾想王霁忽然上前,一把将她按在床上,欺身压下,热息洒在颈间,阴影遮住他的神情,危险的气息将她笼罩,从他的话中能听出遮掩不住的愤怒。 “三年。” “什么?”南宫化雪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你登位三年,没有受过一次伤害。尽管在宫里有所约束,但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他是你什么人?让你如此为他费心尽力?” “朋友?知己?还是……丈夫?” 王霁一把掐住她的喉颈,没有用力,却足够让人窒息。 “这伤——” “这伤不是因为那老头打的吗?!”南宫化雪大呼冤枉,“那跟他也没关系啊,不是因为那老头太强了吗?” 空气中紧张危险气息一滞,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王霁望着身下毫无危机意识,还觉得委屈的女人,一时间血气上涌,忍不住怒咳出声。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南宫化雪见状,连忙问道。 “多谢陛下关心。”王霁坐起身,掩住口唇,又咳了几声,唇齿难掩讥讽,“还真是臣的荣幸。” 南宫化雪:…… 似乎突如其来的咳嗽让王霁冷静了些,不再做出攻击性动作,咳了两声后便安静下来,坐在床边不说话。 二人就这么静静坐了会儿,最终还是南宫化雪忍不住,弱弱开口补充。 “不是……” “什么?”王霁看了她一眼。 “不是丈夫……”南宫化雪声如蚊蚋,垂着眼睛。 王霁眼神微动,看着她,没有说话,想等她再说些什么。 可南宫化雪再次沉默下来,窒息的寂静在二人间散开。 王霁眼中的温度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而逐渐消减,终于,深邃的眼眸寸寸结冰,握着南宫化雪的手也慢慢松开来。 “……呵。” 王霁轻扯嘴角,发出类似冷笑的呵声,唇角却无半点弧度。 “陛下,我只问一次。”王霁凝视着她,轻轻开口,“您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吗?” 不知为何,南宫化雪望着他的眼睛,总觉得他想诉说什么,却束缚于种种事情无法开口,只能这么凝望着她,渴望她给予些许回应。 南宫化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本能摇了摇头,但抬眼再看,看那幽深的黑眸,已经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稀碎的光芒。 “……如此,我知道了。” 王霁闭了闭眼,松开了手。 “陛下刚醒,还是好好休息吧,事情我会处理的。” 王霁站起身,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但南宫化雪隐隐感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疏离的气息。 这太不妙了。 南宫化雪抓住他将要离去的袖子,张嘴想说什么。 王霁静静看着她,等待着。 可她还是没能说出来。 王霁嘴角不着痕迹地抽动几下,忍耐着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嘴角扬起了笑。 “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说罢,毫不犹豫抽出袖子,转身离去。 南宫化雪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倏然升起抹不祥的预感,她说不清这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心脏阵阵狂跳,好似要突破胸膛般。 这份不安让她坐立难安,一直到和秦枭对话结束,也未曾消减。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情况,又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她不怕王霁知道她前世的事,只是害怕会拖累枭。 南宫化雪捂住脸,只觉得胸口堵的难受,连晚饭都没吃几口。 望着星光闪烁的夜空,南宫化雪闭了闭眼,回想今日王霁走时的神情,心中一阵刺痛。 南宫化雪自暴自弃地乱挠了几番头发。 算了。 南宫化雪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直觉告诉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想要找到王霁并不难,她一路直奔王家,果不其然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南宫化雪没有特地遮掩样貌。王家的侍卫轻而易举认出了她,得知来意后便为她引路。 南宫化雪这还是第一次来王家,不禁张望几番,平日里都是王霁去皇宫,她来找他还是第一次。 “您……您是?“ 到了王霁屋前,南宫化雪便让侍卫回去了,刚打算敲门,迎面撞上正从王霁屋里出来的王旭熠。 王旭熠猝不及防,先是后撤半步,警惕地打量她番,而后轻声问道。 “你觉得呢?“南宫化雪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他。 “啊……陛下。”王旭熠微怔,忙向她行礼,却被南宫化雪打断。 “免了。”南宫化雪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嘀咕怎么王霁养的孩子看起来这么缺心眼。 王旭熠听罢,顿了下,抬起头来,再看她时,脸上忍不住扬起几分羞涩的笑容。 “怎么这么开心?“南宫化雪挑眉。 “啊……不。”王旭熠一怔,连忙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您长的太好看,我——” “啊?”南宫化雪眨眨眼,“真的吗?” “……嗯嗯!”王旭熠肯定地点点头,“您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这番话语气赤诚,神情真挚,眼眸烁烁明光,夸的南宫化雪心花怒放,捂住脸颊,嘿嘿一笑。 这小子比他爹会说话多了。 王旭熠见她这样,自己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刚想再说什么—— “嘭——!!” 房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王霁忽然出现在门后,冷眼看着二人。 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王旭熠立刻紧张起来:“爹……” “我方才和你说的,记住了吗?”王霁看了他一眼,虽然在笑,眼中却没一点温度。 “记……记住了。” “那就回去吧。”王霁语气和善。但王旭熠已经察觉危机正在接近,毫不犹豫重重点了头,扭头撒丫子迅速离场。 南宫化雪都不禁感慨他的速度。 太快了。 在南宫化雪感慨之时,王霁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诶——”南宫化雪连忙跟了上去,顺便关好了门,“你怎么不理我?” 一进门,就感到一阵冷风吹过,屋中气温冷的吓人。 南宫化雪不禁打了个寒颤,挥挥手,指尖炁流转,让室中温暖起来。 南宫化雪第一次进到王霁寝卧,有些新奇,但拐过玄关,一切好奇都消散了。 不得不说,王霁的屋子有些简洁的过头了。 她之前也想象过王霁的房间会是什么样的,奢靡金贵、古朴醇厚……没想到这么简单。 “陛下来此何意?“王霁走到桌前,并不理会她的问题,反问道。 “没什么……就随便转转。”南宫化雪心虚移开目光,学着他的样子走到书柜前,装模作样地打量起书架上的书。 “那还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王霁讽刺一笑。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扭头看他:“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实话实说罢了。”王霁淡下笑容,合上桌上的书,拿起桌上的一瓶药丸,咽下几枚。 “这是什么?”南宫化雪不和他计较,好奇地凑过去,却刚拿起就被王霁夺走了。 “陛下真是健忘,是您之前嘱咐臣要一日吃一粒的,怎么现在忘了?”王霁手指一转,药瓶夹在指尖,见她又想来拿,便递给了她。 但南宫化雪皱起了眉。 药瓶换了。 南宫化雪轻嗅气味,这确实是她给他的,但刚才他咽下的绝对不是这里面的东西。 “陛下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没等她细究,王霁便下了逐客令。 “凭什么?”南宫化雪放下药瓶,看向他。 王霁似乎被她这天真的问题逗笑了,倏然靠近,阴影随着身体压下,将她笼罩在内。 “没有人告诉过您,深更半夜出现在男人的家里,很危险吗?”王霁微微低头,侵略气息从身上传来,几近将她淹没。 “更别说是我了。” 没等她反应,王霁勾起她的下颚亲吻而下,微凉的唇瓣落在齿间,划出几丝暧昧的气味。 不是你深更半夜跑皇宫的时候了? 南宫化雪嘴角一扯就想反驳,猝不及防被堵住了嘴,唇齿交缠几番,面前人毫不遮掩他侵略的意图,危险气息缓缓蔓延。 察觉到腰间的手有向上游走的趋势,南宫化雪条件反射按下了他的手臂,握住他的手腕,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来之前没有想过吗?” 王霁讽笑着,微微歪头,眼中流露出令人心慌的寒芒。 南宫化雪望着这副模样的他,愣住了。 王霁从未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过话。 笑容冰冷毫无温度,眼神犹如刀子般锋利,冰凉的手指搭在她的腰间,距离之近却毫无先前暧昧的暖意。 明明拥抱着,却感觉不到任何情意。 南宫化雪突然有些害怕。 心中倏然升起寒意,不知因何而来,却深入骨髓,胆怯由此而起。 察觉到女人的退缩,王霁并没有继续逼近,后撤半步松开了桎梏,转过身,声音冷淡:“既然如此,请回宫吧。” 第211章 缠绵秋色 南宫化雪指尖微颤,盯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沉默半晌,缓缓伸手,拉了下王霁的袖子。 “我……有点饿了。” 南宫化雪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怎么会想到这个,轻声嘀咕道。 王霁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南宫化雪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错过目光。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王霁怒极反笑,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激烈的情感,一把扳住南宫化雪的肩膀,指节摁的发白,眸中隐隐闪烁火光。 “我……没别的意思……”南宫化雪心虚道,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还涌起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委屈。 “……” 王霁沉默了许久。二人之间空气死寂,谁也没有开口。 最终,王霁松开了手,自嘲似笑着叹了口气,抬步走了出去。 南宫化雪不明白他的意思,待他出去后,在他屋中悠悠转了一圈,最终决定躺在床上。 王霁的床比皇宫的要小,也不是那么柔软,躺上去还有股森森寒意,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凛冽。 就在南宫化雪要抱着他的被子睡着时,王霁回来了。 “吃完后回宫去吧。” 王霁将手上的菜肴放在书桌上,对她道。 南宫化雪一天没怎么进食,虽说对于她这种修为的修士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也许是重伤初愈,消耗过多,此时竟有些饥肠辘辘。 南宫化雪本想着和王霁分享一番,但王霁说完话便又出去了,无法,只能先解决掉桌上的吃食。 不得不说,王霁十分了解她的喜好,就连饭后精致的小点心都准备了。 但南宫化雪有些抑郁。 因为她已经吃完半天了,也没见他回来。 南宫化雪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心底暗骂自己没出息,刚想起身去找。王霁推门而入。 王霁见她还在这里,顿了顿,选择无视她,自顾自地脱下衣袍。 外袍、腰封、内衫…… 王霁忽然发现旁边的女人不仅没有半点羞涩,反而一直盯着他。 忍不住转头去看,见皇帝就那么直直盯着他已经褪去衣衫的上身,毫不遮掩。 王霁:…… 实际上,南宫化雪在发呆,她在思考怎么和王霁说。 她之前的种种行为近乎肯定了王霁的想法,以她对王霁的了解,他一定是已经认定了这件事,任她怎么狡辩都不会相信。 那么现在应该试探下他对秦枭的看法……吧?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就那么简单直白地告诉自己? 南宫化雪决定先缓解他的心情,心情好了想问什么自然就简单多了。 但也许她上辈子捅的不是心脏,是脑子,以至于她每次在王霁面前做什么事根本就没怎么经过大脑思考,想什么做什么。 就比如现在,她看着王霁不理自己,换上自己随身携带的睡裙,试探靠近,见王霁没什么反应,大着胆子钻进他的怀里。 此时王霁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冷眼看着她这番动作,虽然还是没有回应,但周身气场比起方才明显松缓许多,甚至起了稍许暖意。 明明气氛已经缓和,偏偏脑子在这个时候发下指令了。 “……你对这件事怎么想的?他们那些——” 南宫化雪说到一半,在男人吓人的目光中硬生生将下半句咽了下去。 王霁静静盯着她,面色平静,眼中却掀起滔天怒焰。 不好,要遭。 南宫化雪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按在了床上。男人压住她的肩膀,伏在她的身上,犹如暴怒的野兽,浑身散发着危险。 “你做这些……就是为了他们?” 王霁发出压抑的怒音,黑色瞳孔紧紧盯着她,喉中止不住发出笑声。 气到极致,讽刺出笑。 “为了他,你竟能做到如此?!” “啊不,这个倒不是因为他——唔!!” 南宫化雪解释的话刚出口,就被堵住了嘴巴。 她这倒没说谎。兴许是这些年王霁从未对她有实质性的伤害——最多就是在说话时刺她几下,导致她心底对王霁很是信任,根本不相信身体感知传来的危机,仍可以面不改色如平常一样靠近他。 而且这些对于南宫化雪来说也没什么,抱在一起都不知道睡过多少次了,总不能换个房间就生疏了吧。 但她没想到王霁会这么激动。 ****** 南宫化雪为偏火属性,冬暖夏热,即便在这深秋也不觉寒冷。睡裙与炎夏时一样,为薄薄一层,乍然被掀开,皮肤接触冰凉的空气,不禁颤抖起来。 “王……唔——” 南宫化雪想要解释。王霁却已经受够她这张令人恼火的嘴,****** “唔!!” 南宫化雪吃痛,退缩着想要收回,却被拦住退路,腰肢被宽大有力的手掌钳住,动弹不得。 ****** 南宫化雪大喘着气,眸中泛起水雾,失神地望着身上的男人,似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最后一次,现在回去。”王霁轻喘着,乌黑的瞳眸微微眯起,极力忍耐着。 一直等到呼吸逐渐平稳,南宫化雪垂下眼睛,嘴唇有些颤抖,却是闭了闭眼,扭过了头。 解释什么……还是等他冷静下来再说吧。 王霁望着她,嘴角微微抽搐,半晌,扬起讽刺的笑容。 **** 一切比她想象的温柔,尽管先前表现的强横霸道,但实际做起来很注重她的感受,能在她有所不适时及时察觉,并柔声安抚着她紧张不安的神经。 “王……王霁……” 南宫化雪失神望着上方,嘴中呢喃似呼唤着男人的名字。 “我在。”王霁不知多少次回应了她,轻轻握住她的手掌,轻吻那柔嫩的指尖。 南宫化雪指尖一颤,微微蜷缩,虚握住王霁的手掌。 **** 恍惚间,似有泪水滴在舌尖。南宫化雪微怔,望着身上喘息不止的男人。王霁整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到有汗水不断从颈中滚落。 是汗吧? 南宫化雪只以为自己想太多,轻轻拉住王霁的手,让他低下头来。 王霁微顿,伸手随意撩开碍人的长发,面孔在月光的照耀下缓缓浮现,照着她的意思,低下了头。 南宫化雪勾住他的脖颈,轻轻起身,用水润的唇瓣轻轻碰了下他的鼻尖。 王霁怔住了,连动作都停了下来。 顷刻,拨开一侧发丝,忽的一笑,露出的笑容前所未有的温柔,所有的戾气与冰冷尽数消散,温和的不像他。 南宫化雪愣住了,呆呆望着王霁的脸,整个人好似被雷击中一般。 王霁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朝她额头落下一吻,****** 南宫化雪指尖颤抖,紧紧抱着他,嘴中传出道道呻吟,大脑却一片紊乱。 她想起来了…… 王霁…… 她早就见过的。 在还未恢复记忆前…… 未等她多想,突如其来的激烈快感将其淹没,大脑发出愉悦的信号,止住她开始发散的思维。 “喜欢吗?” 顶峰之际,男人喑哑性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湿漉漉的吻落在脖颈,留下猩红的印记。 “喜欢……” 南宫化雪指尖发白,紧紧扣住肌肉紧实的后背,无意识呢喃回道。 “喜欢什么?” 王霁撩起她面上凌乱的发丝,将其别在脑后,轻笑着再次问道。 “喜欢……你。” 大脑已成浆糊,完全无法思考。 王霁明显顿住了。在南宫化雪不解的目光下扳起她的下巴,俯身靠近,眼神暗沉。 “我是谁?” “……王霁。” 沉默的深吻落于唇齿,温热而窒息的长吻缠绵悱恻,让人沉溺于这片温情中,无法逃脱。 潮水褪去,二人躺在床间。王霁从侧面揽住她的腰,止不住地贴近她,嗅着她身上的气味。 南宫化雪有些疲惫,任他抬起她的手臂亲吻,不做任何回应,也不拒绝。 “在想什么?”王霁餍足地眯着眼,抚摸着她的脸颊。 南宫化雪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下,亲吻上他的唇:“没什么。” 王霁眼色愈深,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月色还深,可别辜负了好时候。” 望着女人懵懂的双眼,王霁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颊。 南宫化雪:…… 王霁这一次不仅满足了自己,也让她尝到了甜头,于是对接下来的事也没什么反对,半推半就着继续做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然高升,阳光洒在褥间,一片寂静。 南宫化雪从被褥中坐起,身体意外的干爽,没有任何不适,身边柔软的被褥凉丝丝的,显然主人已经离开许久。 南宫化雪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皇宫。 坐起身发了好一会儿呆,思维才渐渐回到大脑,消化了昨夜发生的事。 “……哇哦。”南宫化雪发出一声感慨。 真没想到,王霁竟然会是那个小孩。 南宫化雪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 那是她还未恢复记忆的时候,想来应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也不知为何,当时整天郁郁寡欢,有时一些大家族的子弟在父母进宫面见皇帝时跟来,在皇宫中无所事事,有时就会结交新的好友,有时就会和旁的结上梁子。 而她,和王霁就是这么见面的。 只记得当时下了雨,她正躲一处角落里避雨,一个大她几岁的男孩找到了她,还和她坐着聊了会儿天。 具体聊的什么她忘记了,只记得当时她情绪低沉,无缘冲男孩说了好一通牢骚话,也不管男孩爱不爱听,自顾自地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倾诉给他。 没想到男孩听完非但没有觉得烦,反而眼神发亮,目光烁烁地注视着她,好像还向她说了什么承诺。 只是细节她忘了个干净,只记得当时雨停,阳光渗进叶间,男孩逆着光芒,笑容灿烂耀眼,说不出的好看。 和现在的王霁完全不同。 南宫化雪扶住脑袋,麻木地想着。 也不怨她这么长时间没想起来,主要还是王霁变化太大,再加上许多年都没有消息,小时又总不记事,记忆自然而然淡了。 要不是昨夜他那笑容颇有几分幼时神色,她可能一辈子都认不出来。 南宫化雪捂住脸,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连忙翻找出通讯戒指,注入炁向秦枭发起联络。 联络接通了。 “我之前联络你三回都没有应,是怎么了?” 戒指中传出秦枭的声音。南宫化雪心虚移开目光,忽然想到秦枭看不到这边的情况,连忙掀开被子换起衣服。 “抱歉抱歉,我睡着了……”南宫化雪干笑两声,“现在有空吗?” “没有。”戒指中传出青衣冰冷的声音,“你可以滚了。” “……对不起嘛。”南宫化雪穿好衣物便准备出门,“你们在哪里?我现在就去。” “不用着急,本来就约着下午见。”秦枭道,“现在才刚到中午,我们准备去吃饭,回头等到午辰二时在我们之前见面的茶楼吧。” 南宫化雪自然满口答应。 出门前,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拿起书桌上放在保温器中此时还温热的早餐,一目十行看完下面存放的纸条,缓缓笑了下。 “看来你昨日过的不错。” 南宫化雪刚入座,就听对面的青衣道。 房间还是她与秦枭相认的那一间。她进来时,青衣正和秦枭说着什么,桌旁茶炉冒着白烟,壶盖翻弄作响。 “还……还好吧。”南宫化雪想起昨晚,面色稍红,不自在地摸了摸脖颈,遮掩似的拿起旁边秦枭倒好的茶,抿了口。 秦枭目光幽幽,缓缓从桌下拿出一枚铜镜,放在桌上递给了她。 南宫化雪不解,低头一看。铜镜照出她白皙的脖颈,以及颈上朵朵深红的印记。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脸更红了,慌里慌张拉住领子,反复揉搓着脖颈,体内炁流转顷刻,印记逐渐消失。 “咳咳……”南宫化雪强装镇定,看向青衣,“你应该知道我今日找你所为何事吧?” 青衣嗤笑一声,也不逗她,挑起杯中茶盖,撇去上面漂浮的茶梗:“知道。” “所以……什么意思?”南宫化雪神情严肃起来。 秦枭坐在一边,轻抿茶水,拿起小巧玲珑的糕点,就这么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也不是什么大事……”青衣垂下眼,漫不经心道,“你先前说过,曾给他把过脉,发现他筋脉虚弱,对吧?” “是有这么回事……”南宫化雪皱眉,“怎么了?” “你既然能看出他血脉虚弱,为何看不出……他命不久矣?” 青衣举起茶杯,抿了口茶,声音很淡,落在她的耳边,却犹如重锤落地。 第212章 鬼迷心窍 “……什么?” 南宫化雪嘴角微微抽搐,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青衣放下茶杯,“他面有死相,活不久了。” “……那是多久?” “也就三五年吧。”青衣挑起手指,漫不经心地揉搓着指尖,“最多。” 南宫化雪的心一下跌入谷底,刚好没多久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 “怎么会?他——” 南宫化雪想要反驳,脑中却倏然浮现先前的种种事件。 为什么在十几岁的年纪就早早选好了继承人;为什么这两年一直关注她的修炼;为什么这段时间忽然开始让她接触政事…… 种种反常,有了解释。 南宫化雪沉默下来,垂眸望着杯中茶水。 “其实你不用伤心。”青衣慢悠悠道。 南宫化雪一顿,抬头看去,眼神浮出几分希冀。 “按照他现在的活法,两年就差不多了。”青衣抿了口茶,呵呵一笑。 南宫化雪:…… “你能救?” 许是不忍见她伤感,秦枭出声问道。 “不知道。”青衣放下茶杯,漫不经心道,“又没怎么看。” 南宫化雪却燃起了希望。 “青衣……” 南宫化雪嘿嘿一笑,扬起讨好的笑容。 “你觉得——” “诶——”青衣打断她,煞白的眼瞳朝这边刻薄一扫,用充满嘲讽的声音说道,“我记得某人曾说过,我可是个冷漠无情的臭男人,怎么——” “那,那不是……年少不懂事。”南宫化雪毫不脸红,谄媚一笑。 青衣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就算我答应,他本人会答应吗?” 说起这个,南宫化雪头疼起来,揉着眉心,将昨日之事同二人讲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肯定,但他基本就确定了。” 说到最后,南宫化雪有些心虚。 青衣嗤笑一声,没说什么。秦枭若有所思,片刻,发出声感慨。 “这也太聪明了。”秦枭面色复杂。 南宫化雪:…… 青衣发出嘲讽的笑声:“和你相比就没有笨的人。” 秦枭:…… 南宫化雪本想替秦枭说两句,转而对上青衣讥讽的目光。青衣看了她一眼,“哦”了声:“哦,这儿确实有一个。” 南宫化雪:…… “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人试出来了。”青衣想到这,忍不住讽笑出声。 ……怎么会有人的性格能恶劣到这个地步。 南宫化雪面色复杂,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所以你可以看看吗?”南宫化雪耐着性子问道。 “可以。”青衣收敛笑容,整了整衣袖,“准备了多少?” “你出价吧。”南宫化雪正襟危坐。 青衣也不客气,张嘴就来:“五千万金币。” “可以。” 南宫化雪眼也不眨。 青衣一顿,意外挑眉。 秦枭目光幽幽,对此也有些意外。 面对两人惊讶的目光,南宫化雪摸了摸鼻尖,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好歹是一国之主……这点小金库还是有的。” “而且他也值这个价。” 男人素来冷漠的面孔略微松动,尖锐的眼神有所软化,但随着眼皮再次煽动,又恢复到先前不近人情的模样。 “那就约好明日吧。”青衣垂下目光,悠悠站起了身,“你定地方,到时候来找我。” 南宫化雪刚点下头,又听他缓缓道。 “最好早一些。” “我知道了。” 南宫化雪应了下来。 事情说完了,青衣也没有留下的意思,转身刚要离开,身形一顿,接住南宫化雪抛来的物件。 “这是什么?” 青衣手上赫然躺着一小巧瓷瓶,打开塞子,药丸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南宫化雪从王霁屋中找到的,尽管王霁房中的暗格隐秘复杂,但她好歹还有手老本行没忘,大眼一扫基本就了解了。 “补血益气的。”青衣过了下鼻,扔回她的手上,“还能给男人避子。” “啊?”南宫化雪眼睛瞪大。 “只有一个月的效果。”青衣一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好气补充着,脚步不停朝外走去。 房间门开合关闭,穿堂风吹过,秦枭收回目光。 南宫化雪抚着额头,神色复杂。 “……抱歉,还是连累你了。” 沉默半晌,南宫化雪抬头,对上他平静的眼神,有些内疚,“如果我没被认出来——” “没有必要。”秦枭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他是个聪明人,迟早会发觉的。” “那……” “你若不介意,明天我可以当面和他谈谈。”秦枭也怕她为难,主动道。 “这……真的好吗?”南宫化雪迟疑。 “也许可以去打探下他的态度?”秦枭缓缓一笑,平静温和。 秦枭的平静给了她些许底气,虽仍有犹豫,到底还是点了头,表示会去和王霁谈谈的。 “……”秦枭望着她。南宫化雪沉浸于思考中,久久没有开口。 “……你是不是,生气了?” 半晌,秦枭迟疑道。 “啊?”南宫化雪抬头,对上他担忧的目光,呵呵一笑,“没有啊……就是觉得,心里有些堵……没什么。” 南宫化雪摆了摆手,胸腔传来阵阵鼓声,额上青筋缓缓跳动,想到什么,喉咙止不住发出冷笑。 秦枭:…… 尽管南宫化雪表现的云淡风轻,但此时头顶的乌云都要凝固成实体了。 这副样子,和比之前知道养母生病命无多日时一模一样,甚至更糟。 “你……”秦枭有些迟疑。 “我没事的。”南宫化雪撑着笑脸,“你先回去吧。” 秦枭便不再说什么了。 等到秦枭离去,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 南宫化雪盯着手中剩余的半杯茶水,只觉如鲠在喉,怎么都咽不下去。 半晌,才放下茶杯,缓缓起身。 皇宫。 王霁刚一进门,便感到不对。 “你没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吗?” 南宫化雪坐在落地窗旁,面前放着茶桌,微微抬头。 王霁心中一跳,明显顿住了,看着面前神色阴郁的皇帝,拿不准她指的什么。 “……陛下这是怎么了?”顷刻,勾起笑容,坐到她身边伸手欲揽。 南宫化雪扭身躲过,眼神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气氛沉寂,窗外寒风瑟瑟,明月高悬,屋中灯火通明,橙色火光摇曳,却无半分暖意。 望着神色冰冷疏离的皇帝,王霁沉默下来。 明明之前说的那些到现在还没有解释,却看她这怄气的样子,好像是他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南宫化雪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身体……怎么样?” 王霁一愣,心中了然,笑着回道:“自然不错——” “真的吗?”南宫化雪猛地扭头,目如火炬,语气尖锐,“还能活几年?” “……陛下这是做什么?”王霁却是用不懂的语气回问,“又是在哪里听说了什么?” 说着,缓缓靠近,想搂住她的腰,却被再次躲过。 “我问你,你只用回答。”南宫化雪压着火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陛下不用担心的。”王霁沉默片刻,再次伸手,不容反抗地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抱入怀中,“还有好几年呢。” “几年?”南宫化雪怒极反笑,“那我是否该感谢你把这为数不多的生命奉献在这权利之上?” “陛下说话可真让人心寒。”王霁毫不生气,似乎想要解释,“臣祖父死时仅有五十,臣父亲也不过三十而亡,臣活到现在——” “怎么?你不仅在修为上想着远超于旁人,连死都要早他们几步?”南宫化雪讥唇讽笑道,“还有望争夺你们王家最短命的家主?” “那还是争夺不上的。”王霁哈哈一笑,“最命短的仅有七岁——” 南宫化雪面色如冰,硬是让王霁止住了话。 “陛下不用担心的,臣会安排好的。” 王霁以为她害怕,主动道:“先帝临终前给了我一块令牌,可号令皇室密卫,还有半块虎符,我死前会上交于陛下的……” “旭熠那孩子虽然还比较稚嫩,但我这几年会将他培养成合格的家主,您不必担心之后王家的立场……” “您似乎对臣的母亲介意颇多,不过不用烦心,她是给予臣性命的人,想必对臣也是挚爱至深,为了避免她在臣死后难过。我死之前一定会先送她下去。” 南宫化雪:…… 王霁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各个势力家族之间的布局,周边附属小国的倾向,家族中的事宜…… 说出的种种,似乎都是为了让她明白,他死之前会为她铺好之后的路,并不会有任何能威胁到她地位的存在,她的地位不会因为他的离去有半分的动摇。 南宫化雪静静看着他。王霁还在说着什么,似乎是有关落云世家的,但她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会在死前安排好一切,让他的死亡对国家而言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她呢? 在王霁的口中,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他死后,她是否会伤心难过,一直在说权力势力的分割,想用这些来让她安心。 南宫化雪微微张嘴,想做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想问他,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但她问不出来。 这一瞬间,南宫化雪忽然理解那些话本中那些别扭的角色。 太难堪了…… 南宫化雪面色难看,嗓子好像堵了什么东西,迟迟无法发声。 王霁注意到她越来越差的脸色,顿了顿,止住了话:“陛下……还有什么担忧的吗?” 望着王霁不解的眼神,南宫化雪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下,笑容带着几分自嘲。 “没什么,你出去吧。” 王霁微怔:“陛下——” “出去。” 南宫化雪扭过了头。 王霁手指微颤。在这窒息的空气中沉默许久,才缓缓松手,起身向她行礼道别。 直至人影消失,眼眶中流转的水光才堪堪落下,滴到手背。 南宫化雪眨眨眼,想放缓情绪,眼泪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手边传来毛绒绒的触觉,转眸见小蜜不知何时飞入殿中,落到手边,用那毛绒绒的身体蹭着她的手。 “……混账东西。” 南宫化雪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呜咽骂道。 …… 秦修云看着面前面色煞白的小孩,犯了难。 “请您让我见见他吧。”墨寒羽面色难看,嘴里还喘着气,朝他鞠躬,做请求道。 “……秦枭他出去了,不在这里。”秦修云犹豫片刻,重复道。 墨寒羽下午刚醒,醒来后状态意外的很好,让医师检查了遍全身,并无任何伤害,这让一直守着他的墨叶夫妇终于放下了心。 墨寒羽找借口将两人支走,过来求见秦枭。 看着面色愈发难看的孩子,秦修云心中稍有不忍,却始终没有松口。 墨寒羽的脾气与墨镰年轻时一模一样,秦修云不松口,他也不硬闯,也不离去,就这么站在门口僵持。 最终,门从里面打开,喑哑低沉的男声传出。 “让他进来吧。” 秦修云欲言又止。墨寒羽眼睛顿时亮了,满是希冀地望着他。 秦修云:…… 秦修云无法,只得让开,让他进去。 “爹去看看墨寒殇,你们……聊吧。” 秦修云心知他们不想让人在旁,主动提出离去,房间两人自然答应。 等到门外脚步声远去,墨寒羽才缓缓回头,望向正坐在桌前看着他的男人,这一眼,便愣住了。 男人长发及腰,清冷俊秀的面孔格外引人注意,含冰的乌眸静静看着,结实健壮的身材虚虚挂着浴袍,似乎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水汽,水滴顺着锁骨一路滚落,划过腹上可怖的疤痕。 “……枭?” 墨寒羽愣了半晌,才试探开口。 “这么不确定,还在门口堵了那么久?”秦枭擦着头发,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 还是休息不够。 秦枭暗自嘀咕。 墨寒羽神情怔然,却是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摸了下他裸露在外的手臂。 热乎乎的。 墨寒羽心想。 “身体还好吗?”秦枭回握住他的手腕,将手背贴进额面,感受了下他的体温,又探进炁巡视一周,没见什么问题,才缓缓收回。 “没……没什么。”墨寒羽乍然惊醒,不自在地扭过脸,面上骤然升起抹红霞。 秦枭不解,却也没多问,点了点头。 墨寒羽等了片刻,没听秦枭开口,不禁有些失落,看向他:“你没有什么想向我说的吗?” 秦枭一愣:“啊?” 眼看墨寒羽的面色迅速阴沉,秦枭绞尽脑汁不知问题何在,只能将当晚的事与他说了遍。 “……所以大概明日晚上就会恢复原样了。”秦枭低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墨寒羽,心中一动,扶着他的腰将其举了起来。 “好轻啊。” 满意看到墨寒羽惊吓的神情,秦枭眼中划过抹笑意。 “放……放我下来!”墨寒羽惊慌失措,紧紧抓住秦枭的手腕,呼唤道。 秦枭也知适可而止,闻言将其放了下来。 墨寒羽落地后,却是扭过脸,似乎心情不好。 “……抱歉。”秦枭以为把他弄恼了,顿了下,道。 “不……不是因为这个……”墨寒羽微微侧首,只见他面泛粉红,似有羞赧。 墨寒羽捂住嘴,心如擂鼓。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就是秦枭前世的样子…… 应该说,本来的样子。 虽然许久之前就知道秦枭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拥有前世的记忆,是个成年人。 但也许是一直以来的样子,让他从未对此有准确的概念,潜意识还是将秦枭看做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只不过成熟一些。 可就在刚才,那双大手稳稳握住自己的腰,轻而易举地将自己举起,紧致健壮的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暖意将自己包围,成熟的男人气息让他不禁心跳加快。 自己也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直视此时的秦枭。 秦枭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见他没有想说的意向,也不探究,打了个哈欠就想上床睡觉。 “那,那个……” 墨寒羽再次发声,湛蓝的眼眸藏着几分羞涩:“我……能摸摸你吗?” 秦枭一愣,望着不好意思的墨寒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无所谓……” 秦枭单手将其拎起,放在自己腿上,任他摸着自己胸口的皮肤。 “……” 墨寒羽看着手下狰狞的伤疤,眸中藏不住地心疼。 “……疼吗?” “早就不疼了。”秦枭想了会儿,才意识到他问的什么。 墨寒羽忽然发现其心口有处贯穿伤疤,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当时的凶险。 “没什么大事……”秦枭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的疤,不自在地拉了下衣襟。 他早就忘了这些伤从何而来,又是因为什么,本就是个不在乎的性格,从没想到会有一天被人这么心疼地问着。 心中忽然泛起股暖意,又带着阵阵酸涩。 秦枭皱眉,压下这莫名翻涌的情绪,干咳两下想扭过头,却被墨寒羽捧住了脸。 墨寒羽抬头,望着男人垂下的眼睛,如星芒闪烁的乌瞳中淬着让人着迷的魔力,吸引着他,让人止不住想深入其中,了解其主人的过往。 四目相对,秦枭不明所以,想移开目光,墨寒羽却格外认真地注视着他。 望着这张俊美的面孔,回忆其主人的种种,像着了魔般,倏然有股莫名的不甘,涌上心头。 如果…… 是我的—— 就好了。 墨寒羽鬼使神差地想道。 第213章 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疯狂的欲望滋生于阴暗的心底,宛如种子扎根生长。 不知不觉间,指甲深入皮肤,秦枭吃痛,挣脱了他的束缚。 “掐我干嘛?”秦枭有些不满。 “不……没什么。” 墨寒羽恍如梦醒,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什么,心中慌乱异常,甚至害怕起来。 万一秦枭忽然有了读取心灵的能力…… 不会的不会的。 墨寒羽连忙摇头,将这可怕的想法抛出。 “抱歉。”墨寒羽向他道歉,看着脸庞浅浅的掐痕,有些愧疚。 秦枭并未放在心上,见他道歉,也就此作罢。 “摸够了吧?回去吧。”秦枭将他放下来,起身倒在床上。 “你……要睡觉?”墨寒羽一怔。 “嗯……”秦枭的声音从被褥中闷闷传出,“我有点累。” 墨寒羽想到他与自己说的那些,眼神软了下来,也没有想再问他什么的心思,爬上床想拉他起来:“盖上被子再睡。” 他此次来并没有深究的打算,实际上自己的思绪也是一团糟,只是内心晃荡不安,本能想来此寻求些许慰藉罢了。 看着闭眼入睡的秦枭,墨寒羽顿了顿,也不知怎么想的,钻进被褥躺在了他的身边,缓缓闭上了眼。 身边温热的气息还在发散,墨寒羽沉溺于这片暖意中,本能驱使他朝热源靠近,抱住秦枭的一条手臂,安心沉入梦乡。 秦枭眼皮微颤,掀起眼皮懒懒看了他一眼,轻抚两下柔顺的发丝,闭上了眼。 不同于屋中的祥和温馨,房檐之上有几个黑衣人,似乎为两个派别,一边正注视着窗户,匕首自掌中浮现,杀机涌现,一波盯着他们,与其对峙。 气氛剑拔弩张,就在双方即将出手之际,一边领袖忽然站出来喊停。 “你……是王家的人吧?”仅露出一双眼睛的领袖看着对面杀意盎然的一群,主动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气氛似乎更加紧张。 但领袖随即掏出一块令牌,表明自己的身份:“吾乃皇室密卫,仅听陛下一人,你们可否知晓?” 奇怪的是,此言一出,对面几人顿了下,竟露出几分茫然。 领袖不出所料,眯了眯眼:“你们谁是管事的?” 几人面面相觑,片刻,一领口绣有血色彼岸的男人站了出来,与其对视。 “你什么意思?” 男人冷冷问道。 “如果没有猜错,你们是要来杀他们其中一人的吧?——或者全部?” “与你无关。”男人冷漠十足,后退半步拉开架势,似乎有随时动手的准备。 “……可能有关。”领袖将手上令牌照到他面前,好让其检查真伪,“你最好把这边的情况回去禀报你家主人,再决定是否要继续。” 男人皱起眉头,充满质疑地盯着他。 “我只是想避免不必要的冲突。”领袖耸耸肩,忽然伸手揽住了他,“你是新来的吧?” 男人浑身一紧,全身上下无一不在抗拒:“你——做什么?!” 男人本想挣扎,却惊异发现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压制住了自己的炁脉。 “别这么紧张嘛……我记得以前做这活的不是另一个吗?”领袖并不理会他的挣扎,自顾自问他。 对方见领头受制,纷纷想要出手,却被制止。 “这样,我们各自派个人回去禀报,然后再决定到底打不打,怎么样?”领袖挑眉看着男人,笑道。 男人不知他做法为何如此古怪,但方才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那么他们出现在这里,阻止自己,只会出于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皇帝。 男人沉眉,思索片刻,才缓缓点头当做妥协。 另一边,领袖也派人将消息带回去。 几乎同时,南宫化雪和王霁接到了手下人的报告。 “……一定要拦住了!”南宫化雪额角青筋暴起,一掌拍在桌上,怒气冲冲道。 王霁沉默顷刻,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垂眼道:“让他们回来。” “是。” “是。” …… “看吧,任务取消了。”领袖看着对面人的神情,就知道了结果。 男人没有回话,虽然有些意外,但他们只需遵守命令,便只对其点点头,抱拳行礼当做告别,转身遁入黑影。 领袖目送一行人离去,有些感慨,却并未放松警惕,依旧打着精神警惕周围是否有其他威胁。 感知到什么,乍然回首,见秦修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领袖微微一愣,没说什么,朝他笑着点了下头,算作招呼。 秦修云也没有说话,低首行礼。 再抬头时,那群人已然消失。秦修云知道他们并未离去,身影一闪回到房间,望着床上依偎的两人,眉头微松,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爹?” 秦枭有所感觉,还未掀起眼皮就被秦修云盖住。 “继续睡吧,墨镰那边我去和他说。” …… “家主,陛下请您去宫中一叙。” 王霁眼皮抬也不抬:“不去。” 身后寂静顷刻。 “家主,陛下邀您去——” “告诉她我不方便。” “……” “家主……” “啪——” 王霁合上书籍,猛地站了起来。 空气凝固,身后下属死死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我知道了。” 终于,王霁妥协似叹了口气,回道。 皇宫。 南宫化雪派人将小蜜送了回去,自己坐在殿中,一目十行地扫过手中书籍,心不在焉地拿起桌旁稍冷的茶水,似是想要冷静一下。 “陛下找臣何事?” 人未至,声先到。 南宫化雪掀起眼皮,身边阴影扩散,冰冷的手臂毫无征兆自身后出现,环抱住她。 “松手。”南宫化雪放下茶杯,声音冰冷。 黑影一顿,缓缓松开怀抱。 四周安静无声,金碧辉煌的大殿落针可闻。 沉默了好一会儿,王霁笑着开口:“若陛下无事,唤臣来是——” “王霁。”南宫化雪终于和之前的他有了几分共情——听见其开口就烦。 南宫化雪揉了揉眉心,扭头看他:“为什么那么做?” 王霁笑容渐淡:“您一定要聊这个吗?” “我想知道理由。”南宫化雪抿了口茶,冰凉的茶水顺着食道滑落,让燃烧的心肺稍有冷却。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王霁闭了闭眼,笑容消失了,“你也看到了,抹杀一位天境炁修对他而言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太过危险,不能留下这样的隐患。” “可他现在只是个孩子。”南宫化雪咬重话语,蹙眉道,“不能因为这个就随意抹杀。” “臣可不是随意下的决断。”王霁眼眸冰冷,“人都是会变的,他也许现在确实不是个威胁,但谁能保证他的以后?他的上限过高,也许现在无害,但谁能保证他以后强大起来得到力量后仍然能像现在这样?” “人的欲望是会随着实力日渐增加的,当他实力达到顶峰,他的欲望是否也会达到顶点,试图掀翻政权将国家搅的天翻地覆……谁能做如此保证?” 南宫化雪:“我——” “你不可以。“王霁重重道,“你是皇帝,应当想清楚。这是个很大的隐患。” “是,从你们的交流来看似乎交情不错,但那又怎么样?就像千年前墨泽救下墨清涟时没想过最终会是他斩下自己头颅那样,你又怎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和你反目变得危险残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在很多方面本身就是一种罪。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还未长大,还有被扼杀的可能。” 王霁话语冰冷,毫无感情。 “但你也说了,未来是不可控的。”南宫化雪反驳道,“为什么你总是要往坏处想呢?万一他强大后依旧保持自我呢?而且就算他会变得很强,那要达到有威胁的程度还要好多年吧?” “是的,所以我认为应该趁他还未成长时将其抹杀。”王霁面无表情。 “……我说了,你为什么总要往坏的方面想?” “因为我们承担不起这个风险。”王霁冷眼看她,眼底划过火气,仍耐着性子和她解释,“那个枭……你可以说他们对彼此很重要吧,但你也应该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将来那个小孩恢复记忆,要掀起波涛,你觉得那个枭会阻止吗?会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吗?”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站在你这一边,不赞同墨泽的行为……那又怎么样呢?他、或者说你,有实力阻止这一切吗?” “……到那时我们修为也会上升啊,那——” “那有什么用吗?!”王霁罕见有几分急躁,“你也看到了,千年、就算天境之上的人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你就算突破天境又能怎么样?对他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很多年后……为什么还要等那么多年,就应该现在诛杀,无论他是否有这个心思……对,他还是邪修,心性本身就是个问题……” 面对满身杀气还喋喋不休的王霁,南宫化雪眉头紧皱,胸腔火焰愈发旺盛,既急又气,想要说服他,却又无从下手。 四脏六腑仿佛架在火上烤,气到极致,竟讽刺出笑。 “那也要等到许多年后了,你又何必担心那么多,反正你也说你自己活不过这几年。” 南宫化雪话音未落,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面色煞白,刚转头想解释什么,就听王霁近乎是爆发般低吼了出来。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为什么你不明白,就是因为我命不久矣,就是因为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就是因为我没办法一直陪着你,所以我才要尽可能抹杀掉所有日后可能出现的威胁!” “你为什么不明白?!” 王霁似乎真的气到极致,第一次用如此激烈的语气同她说话。 “如果我现在同意了你的意见,到我死后,到了那时,如果出现了意外,如果他变得凶残危险,你该怎么办?!” “如果那个枭不站在你身边,万一你的身后空无一人,你又该怎么办?!” “我知道,那个枭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对他你下不去手,他的朋友你也下不去手,无法做出这个决定,所以没有关系,由我来——” “我不在乎得罪那个枭,也不在乎是否会因此得罪墨家,只要能帮你排除日后的威胁,我可以拼尽全力。那些口舌根本不算什么,我也根本不在乎。” “就算最后失败了,他们也只会将仇怨记在我的身上,你不会有半点损失,也不必担心你们之间的关系。是成是败对你而言都没有什么坏处……” “你只需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明明你只需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当做看不见就好……为什么要阻拦?!” 王霁只觉心脏刺痛,胸前燃起的怒火仿佛要将他点燃,喉口一痒,咳嗽声撕心裂肺。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 “你只需要闭上眼,我自会为你解决这些问题,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这么做?!” “你也许会觉得我冷血冷情,但如果这样可以让我死后再无后顾之忧,我非常乐意——” 激昂的话语戛然而止,王霁猛然顿住,黑瞳剧烈震动,盯着面前人,喉结滑动,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南宫化雪静静看着他,晶莹饱满的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她没有擦拭,也没有合眼,任凭眼泪滴滴落下。 梨花带雨般的景象,却无半点娇弱之意。 她正正看着他,满是水光的眼中闪着复杂且不可言喻的情感,嘴唇倔强地抿成一条线,安静地同他对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王霁张了张嘴,眼中罕见浮现几分茫然。 “我不是说你没有才能什么都做不好的意思……” 王霁轻喘着气,揉着眉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按耐住灼热的胸膛,尽力让话语变得柔和。 “我没有说你无能的意思……我只是……” 南宫化雪眼眶深红,冷眼看着他伸出想要拭泪的手,又在面前止住。 王霁张了张嘴,实在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能止住她的泪水,停顿片刻站起了身。 “……您先休息吧,我们明日再谈。” 王霁有意让双方冷静,抬步欲走,却被突如其来的火墙拦住了去路。 “你若今天出了这个门,你今后就——你从今日起一个月之内就别想再踏入皇宫半步!” 南宫化雪冰冷中掺杂着几分火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第214章 幼时往事 王霁顿住脚步,微微侧首,发丝随着动作垂下,遮住其此刻神情。 火光烈烈,将阴影照得越发暗沉。 “……” 寂静顷刻,缓缓抬起步伐,想要继续向前。 耳畔忽的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泣,王霁顿了顿,手指微微颤抖,缓缓呼出口浊气。 “是我说错话了。” 最终,他还是回到南宫化雪身边,俯身蹲下,小心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南宫化雪没有说话,头半低着,握住他的手腕,缓缓摇头。 “我——”王霁还想说什么。 “你闭嘴。” 王霁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火墙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失,焦灼的温度却迟迟不肯消减。 不知保持了这个动作多长时间,王霁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其稍有缓和,斟酌开口:“……我今日不会再去找他们的麻烦,你放心,我们明日再……” 南宫化雪轻轻松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闭嘴。” 王霁不喜他人用这种命令的口吻与他对话,但此时,他只愣了下,顾及她的心情,听话地闭上了嘴。 南宫化雪抽了抽鼻子,语气平静:“你今日不要走了,就住皇宫吧。” 王霁愣了:“我——” “就听你的,明日再谈。”南宫化雪垂着眼睛,不正眼看他,“你明日空出一天,留在皇宫——不要问为什么,到时候你自会知道。” 王霁手指微松,垂下目光:“……我知道了。” 待王霁走后,四周温度终于降了下来,恢复之前的清冷。 南宫化雪依旧垂着头,望着手心,一言不发。 慢慢的,水珠落在手心,留下浅浅湿痕。 紧接着,泪水一滴又一滴地掉落,汇聚于掌心,出现了一捧小小的水洼。 南宫化雪忽然低头,捂住了眼睛,抽泣声哽咽不止。 回想王霁的话语,心就像被一把不是很锋利的刀子慢慢割磨般,一下一下拉得生疼。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王霁很可怜。 她很心疼他。 这份怜悯来的毫无征兆,也说不清到底是他的哪一点戳到了她的心,只是突然觉得很难受。 南宫化雪说不出自己究竟心疼他的哪一点,但情绪来的汹涌,还来不及阻挡就已宣泄而出。 通讯戒指忽然发出光亮,南宫化雪看了眼,见是秦枭,便接通了。 “墨寒羽那孩子没什么事,你可以放心——你怎么了?” 秦枭正揉着头发,睡眼朦胧,显然刚醒不久,在看到她通红的双眼后猛然清醒,皱眉问道。 “——那个混蛋……”南宫化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中藏着那么多的委屈,断断续续地将事情重复了遍,依旧止不住哽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难受……” 秦枭听了,眼神也有些复杂,可他并不怎么会安慰人:“我明日跟着青衣一起去,可以吗?” 南宫化雪闻言一愣:“你……准备和他谈谈吗?” “是的。”秦枭点了点头,“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不如坦诚一些,况且你确实没怎么接触过墨泽,无法为他担保。” 南宫化雪有些担心:“但你——” “不是还有你吗?”秦枭安慰一笑,“而且地点在皇宫,就算结果不能如愿,安全离开还是可以的吧?” “那当然。”南宫化雪这点保障还是能担得起的。 “那就明天见了。”秦枭声音温和,“别再哭了。” “嗯。” 南宫化雪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露出半分笑意。 “早些休息吧。” …… 王霁静静走在宫中花园,望着远方平静的湖水,缓缓停下步伐。 ……太失态了。 王霁盯着面前怒放的青色幽莲,手指轻抚。半透明的花瓣微微颤抖,水珠顺势掉落。 整座皇家园林种植上万种花草,保证每个季节都有花草盛开,花香并不浓郁,飘渺幽瑟,让人不觉间平静下来。 王霁微微阖眼,叹出口气。 耳畔传来频率极高的振翅声,微微侧头,见一只比他头还大一圈的不知什么品种的蜂在他身后停留,圆溜溜的双眼正正盯着他。 王霁愣了下,似乎没料到这园中忽然多了这么个生物。 “……是枭给她的吗?” 王霁隐约记得情报中有提到过蜂,模样也对的上,他记得这蜂叫…… “……小蜜?” 王霁面色有些复杂。 这名字到底谁起的? 瞥了眼如弯刀般锋利的尾针,王霁缓缓伸出手。 小蜜转了转眼睛,没有反抗,慢慢落在手上,收起翅膀。 王霁试探地摸了它两下,见其没有反应,才重新松懈下来。 注意力从这只蜂上离开,站在深红色凉亭中,望着幽静寂寥的寒潭,思绪不禁又发散开来,这次顺着潭水,一路飘回至许多年前。 那时,他父亲还未离世,作为父母唯一的孩子,他从小便备受瞩目。 父亲作为一家之主,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许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而他自从有记忆的开始,就一直跟着父亲做事。 还记得一个远在边疆的家族串通他国,不时为邻国传递雨华的内部消息,论罪当诛。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杀人。 血红色的夕阳仿佛将大地燃烧,浓郁的铁锈味萦绕在鼻尖,襁褓中的幼子还未来得及学会说话便被斩下头颅,血溅一地。 他在房顶静静地看着,直到再无一人生还,父亲才擦擦手上的血,对他说了句“走吧”。 这一年,他五岁。 他是要当上家主的人,父亲如此对他说。 说话时,母亲坐在一旁,发出一声轻笑。 他看过去,明明如此端庄华丽的母亲,嘴角的笑容却是那么讽刺,仿佛尖刀般刺着什么。 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好,他能看的出来。 每一次父亲想要接近母亲,都会被她冷漠的眼神打回。母亲总是用一种冷漠且讽刺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在看什么笑话。 “这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儿子吗?我已经给过你了,你又何必再惺惺作态?” 一次夜里,他路过父母房中,听到母亲这么说道。 是因为他吗? 当时年幼的王霁并不能理解其中复杂的情感,只是觉得错在自己,如果没有他,父母的关系也许会缓和许多。 但他又不能去死,于是他想要知道如何才能让父母满意。 “你要快点成长,王霁。”父亲语重心长地同他说,“你一定要当上家主。” 他觉得父母很奇怪。父亲会抽出大量时间陪着他,却并不是用来维护他们父子感情,更像是在传递什么。 父亲从未对他露出过笑容,绝大部分是严肃的,语气总带着几分命令,告诉他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父亲用尽全力将一切塞给他,不管他能否消化。 母亲和父亲相反,她并不在乎他的成长,甚至在他试图将想法分享给她的时候表现出厌烦。 “有这功夫,你还不如想一想,怎么能做一个合格的家主。”母亲讽刺笑道。 父母并不能为他提供足够的情感,自己又从小见识人性的阴暗血腥。孩童的身体无法消化那么多负面信息,只能防御性麻痹自己的感知。 压抑情感成为他最擅长的事情。 就算觉醒了属性,他的生活也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在深夜加了项名为修炼的任务。 他不能理解父母的关系如此僵硬为何还会生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的行为如此古怪。他想要让父母满意,这样的话也许自己也会快乐一些,却不知该怎么做,只能尽力做好父亲颁布的每一个任务。 那一天,他如往常一样跟随父亲来到皇宫,本应和平常一样站到大殿外等候。 “我记得,你与化雪年纪相仿,去陪她聊聊天吧。”皇帝摆摆手,明显要支开他。 化雪? 王霁思索片刻,便知道了身份。 皇帝的独女,皇位的继承人。 皇帝身体不太好,急需一位合格的继承人来接下这一位置,但听闻这位殿下的表现很让人失望,而且性情古怪,很难搞。 跟随侍卫指示来到园林,却被告知躲了起来,想找到她不能用属性等特殊手段,还提醒是在花圃寒潭周围。 还没见面,王霁便笃定她绝对是个很麻烦的小孩。 一想到父亲所说以后可能会为她做事,不禁有些烦躁。 但君令难违,王霁和侍卫几头找了起来,几经周转终于在亭子的背面找到了。 找到时他被吓了一跳,小姑娘紧紧扒着滚圆的柱子,看上去仅有四五岁,踩在毫无遮挡的外围,鞋尖紧贴着边缘,稍有不慎就会落水。 就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她居然还打算跳到对面的桥上——桥离亭子至少有三米的距离。 “等等——” 他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阻拦。 女孩被他这么一喊,吓了一跳,脚一滑就要仰面掉落水中,幸好王霁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谁啊?”女孩惊魂未定,便怒气冲冲问道。 王霁没心情搭理她这份怒火,小心翼翼将她拉回亭子里,确保不会有危险后,才舒了口气。 女孩明显不满意他的回答,刚想说什么,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大雨滂沱,没有任何预兆,雨帘遮住了亭外所有事物,让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雷声震荡,女孩被吓得一激灵,似乎有些害怕。 王霁不能理解她的恐惧,只是望了眼外面,知道短时间内走不了了。 “……不好意思啊。”女孩自知添了麻烦,挠挠头拿出通讯用的手环,冲那边喊道,“不用找我了,等雨停再过来吧。” 真是令他意外,这女孩还知道体贴下属。 女孩说罢,似乎有些懊恼,挠了挠头发,将精心梳理的发型弄的一团糟,而后阴郁地看向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 “陛下让我来找您。”王霁笑着回她。 没想到她皱起了眉:“你为什么要笑?” 王霁:? 王霁还没来得及思考她话中的意思,便又听到。 “笑的好假。” 王霁愣了,第一次有人说他笑的假。 也许是差不多的年纪,总是会让人放松警惕。女孩看了会儿雨幕,便主动聊起了天。 “你多大?” “九岁了。” “啊?那你属性觉醒了?” “是的。” “是什么啊?” “……是影系属性。” 王霁面对女孩亮闪闪的眼睛,心跳忽然加快。 他的属性并不多讨人喜欢,觉醒时看到他属性真身的那一瞬连母亲都做出嫌弃的神情。 他不想看到女孩露出和母亲同样的表情。 “那具体是什么?”女孩却不依不饶,定要探个究竟,“我记得影系好像都有特定的真身吧?” “……是的。”王霁无法,只得点头应道,“我的……是蜘蛛。” 说罢,心脏跳动的声音大到让他有些紧张。 垂下眼皮,避开女孩的眼睛,甚至有些害怕看到此刻的神情。 没想到女孩只是愣了下,随后笑了:“是吗?让我看看。” 王霁一愣,抬眼对上她明媚好奇的眼睛:“你确定吗?” “当然。”女孩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王霁不再言语,缓缓伸手,指尖阴影浮现,缓缓浓缩成一团,凝聚出一只细长的影蛛。 影蛛轻飘飘地站在指尖,抬起一只前脚与女孩伸过来的指尖对点了下。 “哇,好可爱。”女孩惊喜万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属性的。” 说着,捧了个空。 “它到底是个影子。”王霁无奈笑笑,心思微动。影蛛融进阴影,朝着女孩滑动,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哇塞。”女孩似乎真的很喜欢,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王霁看着乐不可支的女孩,被她喜气洋洋的笑容感染,嘴角不自觉上扬,轻笑出声。 他没有多少和同龄人交流的经验,更多的是和他们的父辈,忽然与这么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孩子接触,心情不禁放松下来,目光都软了许多。 气氛暖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冷硬。 女孩拉着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很多,摇头晃脑的样子似乎没有任何烦恼,这不禁让王霁有些羡慕。 “你最近有什么烦恼吗?“王霁想起外人对她的评价,冷不丁问道。 “烦恼?”女孩一愣,认真想了会儿,挠了下头,“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就是总做一个噩梦。” “噩梦?” 这算什么烦恼? 似乎从王霁脸上看出疑惑,女孩连忙补充道。 “就是……我总是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奇怪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就是,他好可怜,手掌被钉子钉在架子上,浑身都是血……眼睛也没有了,黑洞洞的……” 凌迟?王霁知道这种刑罚,奇怪于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虽然没有眼睛,但他一直看着我……就看着我……好像想说什么,张开嘴,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他好可怜……”女孩说着,眼泪在眼眶打转。 王霁从没遇到过女孩哭的情景,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绞尽脑汁想解决方法:“那……你要不要下次在梦里见到他,问他为什么这样?” 女孩擦着眼泪,眼眶还是红红的,却在认真听他说话。 “如果频繁出现在你梦里,肯定是要做什么,你下次再见到,可以问问他到底要做什么,想说什么。“王霁心知这算个鬼的办法,说不定做梦的时候早就忘了个干净,但见女孩停止了哭声,便坚持说完了。 “嗯……我试试?”女孩擦擦眼睛,似乎听从了他的建议。 王霁松了口气:“嗯。” 第215章 雨中倾诉 所以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是见到过什么吗? 王霁低头思索见到那种血腥场面的可能性。女孩叫了他几遍都没有回应,有些不满。 “——喂!” 王霁一哆嗦:“什么?” 见他被吓了一跳,女孩笑了下:“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我走神了……”王霁有些抱歉,“你之前是见到什么吗?所以才做那种梦?” “嗯……”女孩认真思索片刻,“没有啊。” 那就奇怪了…… 王霁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这年纪的孩子会无缘做这种梦。 虽然他之前也会经常梦见死去之人临死前的惨状,但那是因为当时害怕,成天被那些画面折磨地无法入睡。 那她是因为什么呢…… “不过要说奇怪的梦,我还做过好多。”女孩见他不说话,又道。 “还有什么?“王霁本能问道。 女孩抬头回想起来:“我想想……有时候会见到一只奇怪的魔兽,它会说人话,还用尾巴打了一下我的额头;有时候梦见一个男人,很高,抱着我说着什么……有时候会梦见我还有别的爹娘,而且还对我很好,特别照顾我……但有一次他们把我吊到树上吊了好久……” 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开心的事,眼中流露出幸福的笑意。 “梦里我真的很开心……” “你现在不开心吗?”王霁敏锐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异样,问道。 “……” 女孩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为什么?”王霁有些不能理解她,作为目前为止皇位唯一继承人,既没有像他一样整日不得喘息,也不用拉拢世家苦于钱权,为什么还会闷闷不乐。 “我说不上来……”女孩皱着脸,努力组织语言,“就是……很不安。” “这一切好像都不属于我……而属于未来的皇帝。” 王霁微微皱眉,不能明白她的话。 她不就是未来的皇帝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女孩又摇了摇头,烦躁地挠了挠头,“就是说……父皇也好,那些世家子弟也好,他们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而是我的身份。” “就比如……如果我不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他还会这么对我吗?那些和我同龄的人,他们还会对我这么恭敬吗?我知道老师和父亲对我一直很失望,因为我没有让他们满意……但我就总是在想,我出生的意义是什么?” 幼童的思维总是发散的,明明前面还在疑惑,后面又聊起其他的来。 “父皇不是因为喜欢母亲才生下我的,是因为他需要一个继承人,那是不是换个说法,如果他身体健康、不是那么迫切需要一个继承人的话,我是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我出生的意义,好像就是要当皇帝,但抛开这个意义呢?我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女孩不解地看着王霁,似乎想让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但此时王霁就像被雷劈了般,怔怔看着她。 他日久以来的疑惑,有了解释。 原来如此…… 如果这么说的话,他就明白了。 王霁垂下眼睛,望着自己的手。 他和她出生的意义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继承什么。 如果不需要继承人的话,他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父亲如此迫切地灌输,在某个方面来说和皇帝很像,他们都想让自己的孩子以飞快的速度成长,有资格继承自己的位置。 所以…… “而且,那些大人虽然对我毕恭毕敬,但我觉得他们根本不是因为我,而是我的父亲。” 女孩见他许久没有说话,又自顾自道。 “因为我身上没有值得他们在意的,也没有任何闪光点。他们所表现出的忠诚和恭敬只是因为我是父亲唯一的孩子,那如果抛去这个唯一呢?” “如果父皇有比我更优秀的孩子,他们还会忠诚于我吗?”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这个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会。 就是因为她是皇帝唯一的子嗣,是未来绝大可能继承皇位的人,所以由皇权统领的家族才会对她如此友善。 一旦这成为一个选择题,当她有其他兄弟姐妹出现时,她就会被迫和其他人做比较,那些趋炎附势的家族就会重新站队。 “所以……我父亲说、我老师说有那么多家族支持我忠心于我,我应该感到骄傲,我应该不辜负他们的期望,可是……他们忠心的明明不是我啊——?” 女孩声音越来越小,情绪很是低落,她看向他,眼中隐隐闪着泪光:“而且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我就是学不会……那些东西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一说老师就会责备我,说我辜负了父皇的期望,是在践踏那些家族的真心……” “可我明明没有……明明那些人根本不喜欢我,只是因为父皇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的,但他们其实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有负我父皇的名号,我能感觉到……” 孩子对于喜恶的感知敏锐到超乎想象。王霁静静看着她。豆大的泪水顺着她微圆的脸颊滚落,雨声庞大,雷电闪烁,让她无意识缩了下。 “我有点害怕……如果哪一天父皇对我的耐心耗尽了,我是不是就没有用处了,就会……被抛弃吗?”女孩惶恐不安,“我担心……如果我的属性不好的话,那些家族——” “那些人……明明没有一个是忠诚于我的……”女孩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些许委屈,“我喜欢梦里的父母,就是因为他们喜欢的就是我自己,虽然我在梦里也不争气,但他们一直都爱着我,绝对不会抛弃我的。” “不过我梦里好像还有个名字,叫……梨云?”南宫化雪再次歪了思路,还歪了歪头,自己有些困惑,“梦梨云?” “……那对你来说,什么样的才算忠诚呢?”王霁鬼使神差地问道。 女孩垂着湿漉漉的眼睛想了半天,才带着鼻音道:“我……想,可能就是不管什么情况,都不会离开我吧?” 空气寂静,只留下亭外淅沥沥的雨声和女孩逐渐放轻的呼吸声。 女孩平静下来,擦了擦眼睛,抽抽微红的鼻子,深呼出气:“抱歉……和你说了那么多——” “我答应你。” 南宫化雪:“什么?” 王霁忽然握住她的手,眸中闪烁着无比坚定虔诚的光:“我会努力的,我会永远追随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背叛你的。” 南宫化雪并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只当他一时可怜她头脑发热,于是愣了下,哈哈一笑。 “是吗……那还真是谢谢了。” 王霁能看出她并不是真的相信,不过无所谓。 他会向她证明的。 南宫化雪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停留,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想要转移话题:“对了,你叫什么?” “我?我叫——” “殿下!” 王霁刚要说话,背后突然传出声呼唤,随后一位侍女打扮的姑娘跑了过来。 “殿下,陛下正找您呢,看样子很生气——您怎么哭了?!” 侍女注意到南宫化雪脸上的湿痕,惊叫着看向他,眼神一厉:“你——” “诶诶诶——”南宫化雪一把拉住侍女,摇摇脑袋,“就是刚才雨进眼睛里了,揉了半天。” 侍女:“是吗?那真抱歉……” 王霁若有所感,转头发现雨已经停了,皇帝和父亲正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这儿走。 南宫化雪一个激灵,顿感不妙:“我……我先跑——” “化雪——?” 可惜还是晚了半步,一眨眼的时间,皇帝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南宫化雪惊恐扭头,正对上皇帝似笑非笑的眼睛。 “父皇……” 皇帝没理她的撒娇,转眸看向他:“我和你爹聊完了,他在那边等你。” 王霁顺着方向看去,果不其然见父亲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是,告辞。”王霁行礼告别,抬首碰上南宫化雪莹亮的眼睛,轻声笑道,“下次见面,我会告知殿下的。” 南宫化雪听了,眨巴眨巴眼,没说什么,挥挥手向他告别。 王霁微笑回应。 此时的他没有想到,下次见面,会是如此复杂的局面。 此次入宫后不久,父亲便长辞于世,出乎意料的,家族乱了起来。 原本慈眉善目的叔叔突然像披了人皮的豺狼,不仅反对他坐上家主之位,而且多次刁难,甚至派出杀手追杀。 那日夜晚,寒风刺骨。走投无路的他只能寄希望于多日未见的母亲,跪倒在她庭院前,祈求她的保护。 “娘……求求您了,我会死的——” 王霁捂住腹部还在渗血的伤口,凄然朝灯火通明的屋中哀求。 “娘……” 他知道的,母亲和叔叔的关系不错,她若是开口,叔叔会饶他一命的。 可是喊了半天,也未见屋中有所回应。 屋内歌舞升平,庭院漆黑阴森。 王霁喘着粗气,眼眶中流下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真是够狼狈的。” 半晌,一道优雅厌恶的女声才从屋中缓缓传出。 王霁猛然抬头,眼中带着几分希冀。 但很快,光芒熄灭了。 “你如今这副样子,就是因为没这个实力啊……”女人嗤笑着,“就算你早早突破辰境又能如何,连玄境都没能突破,还妄想稳坐家主之位?想要安稳无恙,就加把劲,提升提升自己。” “而你今日所面对的,本就该你承受,有什么值得帮助的?” “你若真有本事,自有办法做好这个家主,若没有本事,我帮了你也是白帮。正好让你在地下的父亲看看,这就是他培养出的家主——” 最后二字女人咬的尤其重,随即发出讽刺的笑声。王霁面色煞白,腹部被刺穿的地方还在剧烈疼痛,他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如果你真想活下去,可以现在跪趴在你叔叔面前,祈求他饶你一命呢?”女人再次出声,话语一半嘲讽一半认真,分不出她的真实意思。 王霁抿紧嘴唇,没有再回话,沉默片刻,站起来走了。 他需要力量…… 仅仅辰境还不够…… 玄境也不够…… 王霁最终还是使用了家传秘法。是一种牺牲未来寿命,损耗筋脉的法术。 虽然可使其在短期内强行突破,但成功的代价是造成全身筋脉不可逆的破损,寿命大幅减少;而若是失败,则会当场爆体而亡。 他父亲和祖父,就是因为使用了秘法才早早去世。 但他们都不后悔。 确认最后一位追杀者死亡后,王霁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七窍流血,怒咳不止。 他也曾怀疑过,若真像母亲所说那样,从此低着头生活,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但随即,他便会否认这天真的想法。 那双哭红的眼睛时常浮现于脑海,还有自己的那句承诺。 他不能死……也不能认输—— 他答应过她的。 他一定要当上家主。 即使……要面对如此腥风血雨。 王霁扼住对面喉颈,手腕处的筋脉传出爆裂的声响。 强行突破地境,再多半步便会全身血脉爆裂而亡。 不可以…… 王霁拧断咽喉,缓缓抚住手腕,眼珠爬满可怖的红丝,血水顺着眼眶滑落。 现在还……不可以死。 虽然他时常觉得自己要死了。 但直到被按倒在皇帝面前,才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被引诱到皇宫杀人,后知后觉发现不妙,想跑却已经晚了,只得先将尸体隐藏起来,自己躲在暗处准备逃跑。 没想到会遇到她…… 王霁额头紧贴地面,只觉自己的每次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你这孩子还真是会给人惊喜。” 高坐殿堂的皇帝开口了,话语带着笑意,却让他寒毛耸立。 “陛……陛下!”王霁咬紧后牙,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神色莫名的皇帝,“真是抱歉,臣罪该万死,但——” “王霁,自你父亲死后,孤一直在等你。”皇帝忽然打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王霁愣住了,从幼时培养的直觉敏锐地告诉他其中定有特殊的意思,但此时他的大脑一片浆糊,愣愣看了半天,没接上半句话。 皇帝见状,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带下去吧,按法条论罪。” “是。” 他身边的侍卫应道。 忽然,就像被雷击中般,王霁眼前明亮起来。 “对,对不起……陛下!”他努力挣扎,朝殿堂的皇帝喊道,“是臣愚钝,良久未能开窍,辜负了您的期盼,真是对不起。” 皇帝一顿,挥挥手,手臂上的力度顿时轻了。 “臣,臣……”王霁喘着粗气,大脑还是很乱,不知自己猜测是否正确,只能咬着牙道,“请您给臣三年时间,臣会向您证明我的价值……请您帮帮臣!” 王霁不顾旁边侍卫阻拦,额头重重砸到地上,喊道:“请你帮臣一把!臣……会向您证明臣值得的。” “三年?”皇帝挑眉。 王霁心头一跳:“两年——不,一年,一年!” “一年之内,臣会向您证明的。” 掷地有声,回荡于耳。 皇帝没有说话,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到他自己充满血腥味的喘息。 “……呵。” 半晌,高处终于传来声轻笑。 紧接着,一枚小小的令牌砸到了他的头上。 “王霁,不要让孤失望。” 侍卫松手。王霁捧起金灿灿的符令,即便被鲜血包围,符令也没染上半点血色。 “……谢,陛下。” 王霁闭上眼,再次低下了头,攥紧手中的符令。 第216章 烟火阑珊 再次见到皇帝时,他完成了他的诺言。 一年之内,将家族权力紧紧攥进手中。 殿堂之上,他依旧单膝跪地,伏下身子,朝高座之上的男人垂首低眉。 “你和你的父亲很像。”皇帝悠然抿着茶水,淡淡道,“特别是那双眼睛。” “……如狼一般。” “谢陛下夸奖。”王霁不卑不亢,点头应下。 皇帝古怪的笑了下:“我这可不算夸奖。”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是这么想的。” 皇帝有些好笑:“你的手段比你父亲更加强硬。” 皇帝这话还是收敛了。王霁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杀光父辈所有长辈,连同他们的家眷一起,甚至废除了自己母亲的修为,让她此生不得修炼。 王霁还记得自己单手按住女人的肩膀,阴影蜿蜒而下,将她筋脉寸寸拧断时她的眼神。 怨恨、不甘、嫌恶…… “王霁……” 女人嘴角渗出血液,剧烈的疼痛让她直不起身,只能瘫倒在地上——但她依旧仰着头,冲他阴森森地笑着。 “母亲还是省些力气吧。” 面对此等情形,他只是擦了擦手,冷眼看着,面上无半点动容。 “好好休养,还是可以正常走路的。” 他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也许他是恨她的,但他不会杀了她。 起码现在不会。 王霁没有回答。皇帝也没想得到什么回应,挥挥手让他走了。 他在做事的时候并没有特地遮拦,关于他残忍冷血的传闻很快散播出去,在极短的时间流传速度极广,甚至出了好几个版本。 他并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迅速平定了内乱,向剩余的族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等一切安稳后,他才有空注意自己的身体。 雨华共有三位医圣,每一位都是救死扶伤身经百战的医师,最年轻的也过了三百,最长者则六百岁有余。 这三位医圣,一位久住宫中,一位身居闹市行踪不定,一位归隐于林。 实际上还是皇帝让宫中的那位医圣来给他检查一下身体,王霁只是应承下来。 满头花白的医者简单检查了下他的身体,眉头就没松开过。 “你这——” 医圣面色复杂,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若是调理好的话,还有几十年。但你若继续像现在这么折腾……最多只能维持十年。” 王霁愣了。他想到了会短命,没想到会那么短。 “你若想培育继承人,最好现在就想办法留下子嗣,不然……怕是来不及了。”医圣显然是知道他家族的一些状况,提出建议。 王霁没有说话,望着掌心,医圣略显苍老的话语在耳边滑过,他出了神。 留下孩子……吗? 王霁垂下眼,倏然想起那场雨,那座凉亭。 为了继承什么而出生…… 不行。 王霁面无表情握紧了拳。 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是出于什么目的而生。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在父亲死后过的如此痛苦,怎么可能再将这份痛苦传递给下一代? 至于继位…… 王霁眸色淡了下来。 “确定吗?” 夜晚,他看着属下整理好的资料,向其确认。 据调查发现,存在流落在外的血脉,而那孩子出于某种原因,一直没有认祖归宗。 “是的,据他周围人描述。这孩子似乎很是聪明讨喜。” 王霁望着光屏上孩童的身影,嘴角讽刺一笑。 聪明吗…… 他本是纠结要不要斩草除根,送他们一家团聚。这个念头在见面后逐渐消失了。 这孩子有些头脑,但还不够。 虽然资料上说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演技真的很差,根本不需要多么敏锐,一看就知道在说谎。 不过…… 王霁点了点手指。 他没从这孩子身上感觉到恨意,连半分怨念都没有。 不知是在隐藏,还是的确如此。 若是隐藏,证明还有些城府,若的确如此……也不是什么坏处。 也许……可以试着培育一下。 不出意料,那孩子轻松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低头应了下来,顺从地叫出“父亲”。 王霁将他带回了家,经过几月的观察,确定了人选。 他没有当父亲的经验,只能回想自己幼时想得到却未曾得到的事物,将其赠与那孩子。 他给那孩子起名,名曰旭熠。希望他能像刚出生的太阳般,灼灼生辉。 虽然时不时接受医圣的治疗,但毕竟还有很多事要做,更别说皇帝下达的那些命令,所以身体一直没有大幅度的好转,筋脉的裂痕无一时不将疼痛传入脑髓,难忍的痛觉在时间的消磨下变得麻木。 然后,他再次见到了她。 那日,他进宫向皇帝商议事情。雪后初晴,空气中仿佛淬了冰碴,每一次呼吸都让身体愈发冰冷。 可他早已习惯,自从筋脉破碎后,刺骨的寒冷经常侵扰着身躯,仿佛骨髓都要被冻住。 王霁抬头,望见不远处正站在冰上滑行的少女。 少女一身火红,犹如冬日中燃烧的一簇火苗,于冰天雪地之间肆意舞动。 见到他们来,少女明显僵住了,似乎有些心虚,跑来的路上还不慎差点掉入冰窟。 望着少女灵动皎洁的面孔,王霁有些出神。 听着少女和皇帝的对话,鬼使神差出声打断。 少女如愿将目光转向他,问了他的名字。 王霁微微垂眼,朝她行礼。 “臣王霁。” 说实在的,他有些紧张。 旁人的流言蜚语他并不在乎,只是…… 王霁眼睫微颤,微微抬起,带着几分忐忑,看向她。 她会什么反应?厌恶、排斥……她能认出来吗? 对上少女瞳眸的刹那,一切疑问有了答案。 她不记得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出现任何排斥,像对待其他普通人般朝他礼貌一笑,内敛而疏离。 但不知为何,心中倏然升起抹火气,烧得他几乎难以忍受。 这几年间变了很多,认不出来是很正常的。他如此说服自己,同时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她明显变得沉稳,虽然表面看上去还是古灵精怪的模样,但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平稳内敛,没有再出现过当初那般大起大落。 甚至皇帝死去,也没有什么大的情绪。 唯一的波动就是他后来与她的交流。 当时她问自己,为什么要帮她,而他当时不知怎么想的,望着她白皙精致的脸颊,鬼使神差地勾起她的下巴,用满是侵略与欲望的话语回答。 其实刚说完就后悔了,但话已出口,只能盯着她的脸,想看清每一处变化。 心中鼓敲了许久,也未见其开口,便收回目光准备收回刚才的话,却不想她却开口答应了。 王霁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情绪,各种情感混合揉杂在一起,失望、难受、怜惜……更多的却是窃喜。 她答应了。 其实她就算不答应他也会帮她的,就像儿时承诺的那样,会助她稳固皇位。 其实老皇帝生前有一段时间动摇过,起了另寻他人继承的想法。他看出来了,皇帝也知道他看出来了。 “如果最终登上皇位的人出乎你的意料,你会如何?” 他与皇帝漫步于花圃,皇帝忽然开口,带着几分调笑和漫不经心。 王霁沉默片刻:“没有陛下就没有如今的臣,臣会遵从陛下的想法。” “说实话。”皇帝显然不信他这番鬼话。 “这就是实话。”王霁闭了闭眼,淡声道,“臣相信陛下的眼光,陛下选中的人定有这个实力。” “但你不是很看好化雪吗?”皇帝微微侧目,狭长的凤眸浮现几分审视。 “不是看好。”王霁矢口否认。 皇帝:“哦?” “臣忠心于她。”王霁看向皇帝,认真道,“无论何时。” “为什么?就凭儿时的一句承诺?”皇帝笑道。 “臣从不随意许诺。”王霁答非所问,转而试探问道,“可问问陛下,为何有这个心思吗?” 皇帝说到这个,叹了口气:“化雪确实努力,也下得去心,只是……性子太软了。” “对属下过于仁慈,不懂立威。被人冒犯也不懂得反击……善良是要有限度的,过度的善良那是软弱。雨华不需要软弱的皇帝。” 王霁微微皱眉:“陛下以为怎样才算不软弱?” 皇帝沉吟半晌,摇了摇头。 王霁还打算说什么,皇帝抬手止住,明显不想再听。 此事过后,王霁又多了手准备,若真皇位继承给了他人,他也要有这个实力为她争取。 但不知怎的,皇帝后来似乎又遇到了什么事,自己想通了,还是将皇位传给了他唯一的孩子。 王霁刚开始并不经常前往皇宫,本是怕她排斥厌恶,但每一次接触都没有看到她有抵抗的动作,渐渐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在老皇帝走后的第一个新年,局势基本已经平定,让他可以抽空去见见新皇。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走过寒风朔朔的宫道,道路两边挂着火红的灯笼,在狂风中闪烁着微光。 宫殿中的灯火并不明烈,橘红色的火光摇曳,进门便有股暖意温入心间。 王霁望着盘腿背对他的少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先前去见了母亲和旭熠。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厌烦,说话阴阳怪气绵里藏针。旭熠和家族的孩子约好了一同跨年,并不需要他的陪伴。 他不知该去哪儿,在自己屋前站了许久,想到了她,才跑来了皇宫。 他不确认她此时是否想见到他。毕竟先前无论他做的事还是说的话,按理讲都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压力,她厌恶自己也是正常的。 王霁手指微颤,静静注视着她。 少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在身后,自顾自在桌上捣鼓着什么,时不时晃着脑袋,像是想起了有趣的事。 “陛下何事如此开心?” 他还是问了出来,走上前,一边环抱住她,一边眼也不眨地注视她面上的表情。 南宫化雪被吓了一跳,懵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恢复平静。 “没什么。”南宫化雪挠了挠头,发丝却染上了几分雪白。 王霁看清她在做什么后,愣了下。 “陛下何苦自己做这等活计?宫中御厨可不是摆设。”王霁微微皱眉。 “我自己想包的。”南宫化雪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沾满面粉的手不慎抓到他的衣袖,在上面印了个白手印。 南宫化雪注意到后颇有心虚地移开目光,转移了话题:“你吃吗?” 王霁将目光转移到桌上盘子中已经煮好的一个个浑圆小巧的饺子,有些好笑。 她是直接在桌上支了个小火炉,一边包一边煮,此时小锅中恰好又浮出几个饺子。 王霁垂下眼,在她亮闪闪的目光中低首张开了嘴。 南宫化雪会意,将锅中翻腾的饺子夹到他嘴里。 塞进去了才意识到什么,面色一变。 “是不是很烫啊?!”南宫化雪手忙脚乱地空出一个盘子,端在他下颚处,“烫就吐出来。” 饺子确实很烫,但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少女眼巴巴地看着他,仿佛做了什么错事。 王霁有些好笑,捏了下她的脸,两人都愣了下。 这还是第一次。 王霁避开眼神,有意遮掩自己忽闪而过的慌乱,同时又好奇她的反应。 南宫化雪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愣了下。 王霁有些失望,又是这样。 她总是这样,既不主动,也不抵抗,每一次都会在短暂的呆愣后重新恢复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仿佛潭无论如何也掀不起波澜的池水,就算稍有晃荡,也会很快平静。 有些时候他真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若说愿意,却从未表露过喜欢;若是不愿意,却为何一直纵容他得寸进尺的行为? 王霁眼神沉了下来,咀嚼两下还未入喉的饺子,牙齿却意外咬到什么硬的东西。 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 “哇哦,看来你新的一年会有好运呢。”少女的话语听着明明有几分敷衍,却还是装模作样地鼓了鼓掌。 “那就谢陛下吉言了。”王霁并不相信这些抽奖似的吉兆,却也没泼冷水,笑着应道。 南宫化雪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正正看着他。 王霁一顿,刚要解释,就见她已经扭回了头。 “好好留着吧,可能是幸运币呢?” 南宫化雪哈哈一笑。 后来,王霁发现她一共包了十几个有金币的饺子,确保每一盘都能吃到。 王霁:…… 一时间,王霁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炉火熄灭,百无聊赖地坐在高耸的屋檐,少女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着暖意,吸引他不断靠近。 望着天边不断绽放的烟火,少女有些出神。 王霁鬼使神差地转头去看,少女被不断闪烁的火光照耀的脸庞。 “王霁……” 她呢喃着叫了自己的名字,似乎又说了什么。 但他只记得最后,少女靠在自己的肩膀熟睡的画面。 恬静安逸的睡颜印入脑海,烙在心间,无法忘怀。 “王霁……” “家主。” 平静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王霁回神,看向跪在自己身边的属下。 “陛下找您。” 王霁微微垂眸,将手上熟睡的小蜜随手放在繁花之间,抖了抖袖子上沾染的花粉。 “我知道了。” 第217章 单秋石 南宫化雪本想在床上边看书边等,等着等着眼皮越发沉重,索性一闭眼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门响了,迷糊着睁开眼。 “不要将书扣在脸上。”王霁将书拿下来放在床头,轻抚了下她的脸颊。 南宫化雪迷迷糊糊应了声,顺势拉住他的手腕:“不在这里休息吗?” “……在。”王霁眼神微暗,俯下身于其额面落下一吻,“睡吧,我今日不会走的。” 南宫化雪呢喃一声,闭上了眼。 翌日。 王霁看着仰头四处打量的男人,目光晦暗。 他记得他的名字,青衣。 王霁眯了眯眼,想到什么,眼神有些微妙。 南宫化雪干咳两声,挠了挠头,想给他介绍,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是哪儿?” 倒是青衣先开了口,悠然抱着手臂,目光在大殿内扫视,最终停留在王霁身上。 “……正殿。”南宫化雪看向他。 “那边呢?”青衣又指了个方向。 “……前殿。” “那儿呢?” “帝圃园——好了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 “那边呢?”青衣置若罔闻。 南宫化雪:…… “凌云阁。”王霁帮她回答,“你是?” 青衣缓缓看向他,煞白的瞳孔近乎要和眼白融为一体,看不出他究竟所视何方。 “你好。”青衣忽然一笑。 南宫化雪起了不祥的预感。 “我是她前夫。” 青衣微笑着伸出手,平静而淡定地吐出这么句震慑人心的话。 南宫化雪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没等王霁有所反应,南宫化雪先一步拽着他的衣袍将其扯到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我在胡言乱语啊。”青衣面色悠闲,甚至还给她解释。 南宫化雪:……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南宫化雪早就怀疑他会在哪一天被蛊反噬坏掉脑子,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不巧。 青衣翻了个白眼,摸了摸袖子,面色淡下来:“那天晚上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南宫化雪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王霁。王霁眉间微松,目光幽冷,与他对视。 气氛有些冷凝。 南宫化雪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急得抓耳挠腮。 “陛下……” 幸好,门外传来声响,一直以来负责王霁身体的医圣在得到指令后缓缓走进门来。 王霁看到医圣,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南宫化雪如释重负,为青衣介绍起这名医圣:“这位是单秋石单医圣,他——” “我听说过。”青衣打断了,掀起眼皮打量一番,没什么表情。 单秋石,五十岁入辰境,百岁至玄境,如今年过四百,已然到了地境上阶,擅长草本丹药。 “陛下的意思臣已知晓,不知道友名讳?”面对态度冷漠的青衣,单秋石并未不满,反而缓声问道。 “青衣。”青衣瞥了他一眼,语气淡了下来。 “青衣?”没想到单秋石愣了下,随即笑了声,“倒是巧了,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作者署名就叫青衣,没想到重名了。” “什么书?”没等青衣有所反应,南宫化雪好奇问道。 “那是臣无意从拍卖行中得到的,应当是本古籍,里面的文字与当今有所不同,现在还未研究透彻,不过能看个大概。”说起这个,单秋石兴致勃勃,“就是有关一个名叫蛊的东西——” 青衣忽然咳了两声,在王霁对面入座。 软榻低平,留有足够可以让人直接躺在上面的空间,于是青衣懒懒往后一靠,几乎是半躺的姿态。 “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青衣还是没忍住问她。 “什么不妥?”南宫化雪不解。 青衣正正看着她,半晌嗤笑一声:“没什么,说正事吧。” “到底有什么不妥?”南宫化雪不依不饶。 青衣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无奈:“皇宫这么大……我听闻他也要来,你确定……?” 青衣话没说完,南宫化雪已经领悟完了。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拧眉思索,而后恍然一笑,哈哈两声对着通讯戒指说了什么。 “陛下……所为何事?”单秋石还想发问。 “无事。”南宫化雪摆摆手。 这时,在旁边看了半天的王霁开口了:“陛下这是想帮我找医师?” 王霁笑着看向她,面上的笑容很是完美,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 但南宫化雪感到一股凉意。 “不可以吗?”她看着他。 “当然。”王霁手指轻点,“既然是陛下的意思,臣当然没什么意见。” 话是那么说,南宫化雪只觉若是此时在他面上放盆水恐怕就要结冰了。 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南宫化雪选择忽略这份寒意,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让两位开始。 “你师承何派啊?”单秋石许是看青衣面容年轻,主动问道。 青衣看了他一眼:“自学。” 单秋石见其态度冷漠,便识趣地没有多说。 也许是心中存着气,面对青衣的询问王霁时不时吐出几个噎人的字眼,虽无伤大雅却听着让人难受。 单秋石听着听着皱起了眉,明显不喜他这番不配合的模样。青衣倒是面色如常,没有丝毫不适。 “王霁。”最终还是南宫化雪出言,皱眉看着他,“你坦诚一些。” 王霁懒懒瞥了她一眼,似乎仍旧不爽,却收敛起来。 “最近是否心火旺盛,内脏有灼烧感?”青衣看了眼他的唇色,问道。 “……有。”王霁看了南宫化雪一眼,见其一直皱眉盯着自己,老实回答。 单秋石将王霁的情况事无巨细地告诉给青衣,青衣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听完后没什么反应。 王霁目光微移,落到纸张上。 和遗迹中的那些文字相仿。 王霁还记得十几年前山脉突现,各个帝国都有派人去山中查看,但都没有大的收获,其中雨华派去的人带回来的物件中有几本书籍,上面的文字与青衣现在用的应当是一种。 王霁心思一动。 “你——” “陛下,人到了。” 殿外传来声响,随着南宫化雪点头,一身穿玄金色衣袍的男人走了进来,乌黑的瞳眸转动一番,似乎在判断现在什么情况。 枭…… 王霁手指微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之前夜里视线不好,也没多少机会观察,此时阳光充足,其整个人沐浴在光下,一切都格外清晰。 不得不说,光是那张脸便足够惹人注目,玉貌月韵,明明五官颇显柔和,偏养成了一身冷气,将面上天生的软意抹得无影无踪,仿佛浑身长满了看不见的冰刺。 男人和皇帝说了两句,目光转了过来。 王霁对上他锐利的眼眸,微微一笑,并不畏惧。 男人看着他,开了口。 “昨日是你派人想刺杀吗?” 南宫化雪是万万没想到,秦枭的问题如此直白。 令她更没想到的是,王霁只是稍稍愣了下,随即笑着点了头。 “是啊。” 他的语气甚至很轻快。 南宫化雪:…… 面对南宫化雪惊异的眼神,王霁笑着解释:“坦诚嘛。” 南宫化雪:…… 她总觉得这是他在发泄不满。 秦枭并不意外他的回答,除开存心看热闹的青衣,唯一的外人单秋石单医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皇帝不妙的神情,决定自己先撤。 虽然他醉心于医术,但基本的眼色还是会看的。 于是单医圣没有迟疑,起身告辞。 南宫化雪见青衣没有反应,点头同意了。 单秋石临走前出于好奇,看了眼青衣写的东西,忽然皱起眉头,惊惧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待医圣走后,王霁看看青衣,接上方才的问题:“那本书是你写的吧?” 青衣抬头看他,对上他微笑的面孔,沉默片刻,没有理会,低下头继续写着什么。 秦枭见王霁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也不觉尴尬,坐到青衣旁边,时不时看看青衣写的东西。 殿内没有外人,南宫化雪也就凑了过来,很自然地坐到王霁身边,半歪着头看那张纸。 “……啧。”青衣忽然皱起眉,面色复杂。 “怎么了?”南宫化雪以为有所不妙,连忙问道。 青衣抬头,看了王霁一眼,又看向她,幽幽开口:“要少了。” 南宫化雪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要少了?” “钱。”秦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无语至极,忍不住抚起额头。 “你想加多少?” “两亿吧。”青衣淡淡道。 南宫化雪猛地一拍桌子:“你怎么不去抢呢?!” “呵……”青衣缓缓抬眼,露出个莫名的笑容,“抢哪儿有这来钱快啊。” 南宫化雪:…… “你——” “你不了解我。”青衣垂下头,将最后一字补完,放下了笔,“我最擅长的就是坐地起价。”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看向秦枭。 秦枭缓缓移开目光,似乎也很无奈。 “所以……你的意思是可以治?”王霁忽然发声。 “当然。”青衣抬眼看他,面色清冷,“筋脉寸裂,阴衰阳盛……虽然有点麻烦,但可以。” “这个钱我可以出,但你要先证明你有这个能力。”王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青衣淡淡看了他一眼,“委托我的人是她,你的钱我不会收的。” 王霁微微挑眉,看向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听着二人交流也是微怔:“能治?” “当然。”青衣似乎开始有些不耐,“他现在的问题是一直压着修为,炁在体中不断膨胀,正常来说赌一把突破天境就好,但他的经脉经不起这番折腾。一旦突破,就会寸寸破裂爆体而亡。” “我没说错吧?”青衣看着王霁,“所以刚才那个医师才会建议你寻找百万年魔兽精血重塑经脉。” “是的。”王霁笑道,“但至今还未找到,你有门路?” 南宫化雪此时也想起来了,王霁确实有找百万年的魔兽,但当时她只以为是为了突破,听他们这么说,也将目光转向青衣。 “不用这么麻烦。”青衣却道,“我有更简单风险更低的方法,不过你的修为保不住。” “那不行。”王霁毫不犹豫,“我不接受。” 青衣不再说话,正正看着他。 王霁与他对视,并不退让。 “百万年?”秦枭突然开口,看看二人,又看向青衣,“穷奇不是活了几百万年了吗?” “准确来说是千万年。”青衣看他,“如果没有记错,他和墨泽就差几百万年。” 南宫化雪:“……这怎么也不能用“就”吧?” 青衣置若罔闻:“不过饕餮只有百万年。” “但他不一定同意吧?“南宫化雪揉揉头发,“好像还要自愿赠予……” “找个人把他打一顿就自愿了。”青衣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王霁:…… 南宫化雪:…… “也不能这样吧……”秦枭揉揉眉心,“有些过分了。” “过分?”青衣嗤笑一声,冷眼看他,“是你太软了。本就是弱肉强食,他可不是靠讲理活到现在的。” 秦枭似乎想到什么,沉默了。 “听你们话的意思,有人可以压制住那叫什么……饕餮穷奇的魔兽?”王霁手指不规则地点着桌子,似乎在思考什么。 “准确来说不是人。”青衣看向他,“你信神吗?” “我不信神。”王霁摇摇头。 青衣看了他一会儿,转回了头:“那你可以认为是其他魔兽。” 南宫化雪:…… 不是你不尝试说服他一下吗? “浪费口舌。”青衣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淡淡道。 南宫化雪:…… “听这意思,你们都相信吗?”王霁怎会看不出南宫化雪的心思,转目扫过几人。 秦枭和青衣没有说话。南宫化雪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尖,低声道:“打过……两次交道。” “因为什么?”王霁正正看着她。 南宫化雪沉默了,缓缓抚住额头,避开自己纠结的目光。 “伸手。”青衣突然开口。 王霁看着南宫化雪,朝青衣伸出手,露出白皙的手腕。 青衣将手指搭了上去。一丝冰凉的气息从指尖流出,渗进皮肤之下,游走于四肢百骸间。 王霁微微皱眉,有些不适,却没反抗。 四下寂静,无人开口。 最终,秦枭收回自己无奈的目光,叹了口气:“聊聊我们的事吧。” 王霁收回目光,看向他,顷刻,缓缓一笑:“可以。” 第218章 如沐春风 雨华落云,金銮殿内。 南宫化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紧张得心砰砰作响,可一直等到心跳恢复正常,也没等来二人开口。 琢磨啥呢? 南宫化雪看看王霁,又看看秦枭,最终将目光移向青衣。 青衣虽然一手抓脉一手写着什么,但余光一直落在二人之间,显然也在等待。 此时沉默的两人,王霁在等秦枭开口,而秦枭…… 在思考自己该怎么说。 秦枭目光缓缓下移,有些发散。王霁一度怀疑他在发呆。 最终,还是王霁先一步出声,语气平静:“你的诉求是什么?” 秦枭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他:“放下对那孩子的杀意。” “你想说服我?”王霁瞥了眼低头装死的皇帝,眼神暗沉。 还真是……什么事都说。 王霁思此,嘴角不禁勾起讽刺的弧度。 不知名的火焰点燃心腑,烧的生疼。 察觉到王霁此时的变化,青衣微微转眸,看了他一眼。 “你可以这么认为。”秦枭只觉他笑容有些古怪,思索片刻点头道。 “你应该知道我的顾虑……毕竟你们那么熟悉。”王霁笑的如沐春风,但众人皆感觉到几分凉意。 南宫化雪扭头想解释什么,却见王霁伸出空闲的手,按了下她的肩头,微笑着制止了她。 “所以你想替他担保,对吗?” “……是。”秦枭看看面色复杂的南宫化雪,又看看王霁,回道。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向我担保呢?”王霁缓缓松开了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秦枭顿住了,对上王霁冷利的目光,沉默片刻:“……朋友。” 王霁忍不住笑了出来。 青衣正好收手。王霁收回手臂,歪着头看着秦枭,片刻后忍不住半掩面孔,压抑自己喉口不断溢出的冷笑。 “……不可以吗?”秦枭不明白他的笑点。 “你似乎没有搞懂我的点。”王霁依旧笑着,眼神却冰冷十足,“我并不怀疑你们之间的羁绊,但我质疑你是否拥有阻拦他的实力。” “我自认是个凡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无法控制他的思想和能力,但已知他在不知多久的将来会拥有足够能威胁到我的力量,所以才会想将这份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王霁点了点手指,漠然道。 “如果你想让我打消这个念头,那么就要向我证明你拥有能规劝阻止他的能力。” 王霁能看出这个男人对皇帝的重要性,即便心中妒火燃烧,还是耐着性子向他说明清楚。 王霁摊开一手:“请吧。” 秦枭无意识舔了下上唇,垂眸思索起来。 王霁也不着急,忽略身边女人纠结的目光,静静看着他。 期间侍女进来增添茶水,看了下气氛,在南宫化雪的示意下在旁边添了座火炉,上面坐着咕嘟作响的茶壶,又呈上几碟精致小巧的糕点。 青衣闲得无聊,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起点心来。 南宫化雪眼睛转的生疼,揉了揉眼,也拿起自己爱吃的点心来。 “……抱歉,我没有这个能力。” 秦枭沉默半晌,缓缓说道。 南宫化雪顿住,看向他。 王霁挑眉。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有这么一天的。”秦枭正正看着他,郑重道,“如果未来哪一天他真的要对这个国家造成伤害,我会尽力阻止的。” 王霁笑着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 “我用我的性命担保。”秦枭眉头未动,平静而坚定,“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死也会阻止他的。” 王霁闭了闭眼,有些无奈,余光看到南宫化雪面色,不禁扭过头看她。 南宫化雪正正盯着秦枭,眉头近乎要锁在一起,手中的点心已然融化了,指尖一片粘腻,而主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又是这样。 南宫化雪缓缓垂头,闷闷将点心吞下,顺了口茶,心情复杂。 上一世也是这样……明明他都不是“他”了。 南宫化雪不明白秦枭为什么总是可以轻易为了旁人献出生命。 她宁愿他自私些。 王霁收回稍显阴沉的目光,叹了口气:“我说了,没有意义的。” 秦枭蹙眉,见无法说服,又缓缓垂下目光。 王霁见他又沉默下来,看向旁边悠哉的青衣:“你有多少把握?” “七成。”青衣气定神闲地瞥了他一眼,缓缓抿了口茶。 “七成……也就是还有失败的可能。”王霁舒了口气,闭了闭眼,看向秦枭,“如果没有成功,我在不久的将来死去,而他又在恢复记忆与实力后性情大变,你有想过她该如何吗?” 倏然被提到的南宫化雪懵了,怔怔看着他。 王霁没有看她,直直盯着秦枭:“你如今可以为了他不确定的未来发下毒誓,又怎能保证你在日后不会因为对他的情感而背叛自己的诺言?” “那时可能我早就死去,又怎会知道这一切?”王霁目光凝聚,冰冷锋利,“人都是会变的,你又怎能保证从一始终?” 秦枭似乎愣住了,看看南宫化雪,又看看王霁,顷刻,眨了眨眼:“人死后可以选择留在世间啊……就算有那种情况你也可以看到知道的。” 王霁:…… 重点是这个吗?! 王霁眼角抽搐,无法理解他的重点为什么会集中在那个地方。 南宫化雪缓缓捂住脸,青衣呵笑一声。 秦枭并未注意到几人的无语,证明似的:“人的灵魂在死后可以维持那个状态很长时间的,就算你死了也可以选择几百年不投胎——” “这是重点吗?”王霁终于忍不住,像看奇葩一样,“你是从哪儿知道——不对这也不是重点……” “哦,我是从我师父那边——”秦枭本想回答,说到一半愣住了,“我师父可以阻止他。” “你说什么?” “我师父……”秦枭不知怎么想的,看向青衣,“有实力……阻拦他的……对吧?” 青衣呵呵一笑:“问你师父去。” 秦枭扭回了头,像是终于想起什么,眼中甚至隐隐发光:“我师父……帝江——” 【他打不过。】 魂海深处忽然传来幽幽低语。 秦枭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武罗——” 【他也不行。】 “那——”秦枭有些犯难,“句芒?” “你在和谁说话?” 秦枭恍然,望着神色莫名的王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住了。 南宫化雪也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计蒙?”倒是青衣猜了出来。 计蒙? 南宫化雪先是皱眉,在记忆中找了圈,而后恍然大悟:“他啊……” “你见过他?”秦枭有些惊讶,他的记忆里他们并未见过面。 “额……”南宫化雪说起这个有些心虚,移开目光。 她见到计蒙,是死后留在邙山的那段时间里,自然不好跟秦枭说。 察觉到几分凉意,扭头看去,见王霁正正看着自己,目光相触。王霁撇开视线。 “他现在在这里?”王霁看向秦枭。虽然心里有些恼火,面上却依然能保持云淡风轻,平静发问。 “……可以这么认为。” 王霁眯了眯眼。 他现在很不爽。 不是因为出现了未知的人物,而是这三人无意间散发出的那份熟稔。 他对她知道的太少了。 他们熟练地讨论着他所不知的事物,仿佛隔了堵无形的墙,将他排除在外。 这种认知,让他十分不爽,甚至有些妒忌。 王霁微皱眉头,垂下眼帘,似乎在思索什么。 “你还是出来说话吧。”青衣瞥了他一眼,朝秦枭的方向道。 秦枭看向王霁,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在魂海唤几声计蒙。 本就多云的天忽然阴沉下来,乌压压的一片仿佛团团黑絮,云层之间似有雷电闪过。 惊雷响起,煞白的闪电一掠而过,殿中悄无声息多了个人。 不,准确来说他不算人。 王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站着的生物——雄壮高挑的身躯,似人的手肘上长着浓郁的羽毛,除了必要的地方挂着几缎薄绸直垂地面,其余肌肤尽裸露在外……更奇怪的是他的项上头颅。 眼似兔、耳似牛、角似鹿、头似驼…… 若不是身体不符,王霁就以为他是龙族魔兽了。 “你——” “你好。”计蒙开口,“吾名计蒙。” 王霁顿了下,笑着向他问好,并随手将殿内堂中的矮椅拉了过来,请他坐下。 计蒙也不客气,盘腿坐下:“我听你们说的了,你若想找到可以对付墨泽的,其实还是有的。” “哦?比如你吗?”王霁微微一笑。 “我不行。” 计蒙不假思索,坚定摇头。 王霁:…… “不过邙灵可以啊。”计蒙歪歪头,“真要算起来的话其实还挺多的,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对于你们这种帝王什么,稍有偏移就会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天道会有所庇佑,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气运国运什么的。如果肆意拨动干涉会背上很大的因果,一般不会这么做的。” 计蒙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但他没有说的是,像邙灵墨泽这种桀骜不驯一意孤行的犟货,根本不在意这些因果,只要是他们认定的事,哪怕拼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也毫不在乎。 正如来时邙灵一己抗下所有天罚,差点消散于天地。 计蒙想到这里,看了秦枭一眼,暗自嘀咕。 这一意孤行的个性还真是一脉相承。 “……你是什么?” 王霁安静聆听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啊……你们人类都唤我神来着……不过你不是不信吗?那就任你想法来好了。”计蒙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事,摊手道。 “等一下……”南宫化雪忽然插嘴,缓缓看向计蒙,“听你这意思……那天晚上你在啊?” “对啊,怎么——” 计蒙对上其目光,倏然意识到什么,僵住了。 南宫化雪直直瞪着他,手指轻点桌面,近乎一字一句:“也就是说,当时我俩差点被弄死,你是知道的?” 计蒙眨眨眼,眼中闪过心虚。 “你就在旁边看着啥也不干?!”南宫化雪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就在一边装死?” “话不能这么说……”计蒙瞥开眼,弱弱开口,“我当时看出那人类杀不死你们,所以才……” 南宫化雪不可置信:“你的标准这么低的吗?” “如果我没记错,邙灵似乎拜托你照顾好他这宝贝徒弟。”青衣勾起抹讽笑,拍了拍秦枭的肩头,看热闹不嫌事大,“据我观察,他可差点死哪儿啊……” “其实也不怪——”秦枭刚想替计蒙说两句。 “你闭嘴!”南宫化雪没好气道。 秦枭:…… 王霁就这么看着话题再一次歪了。 但他没说什么,反而往后一靠看起热闹来。 “你说说你都干啥了?一天到晚的……”南宫化雪扭头冲计蒙嚷嚷,“你要真觉得自己这么做合适,有本事把这些给邙……给他说啊?” 南宫化雪提起邙灵,微妙地停顿后略过了他的名字。 “我……我——”计蒙语塞,半晌自暴自弃地垂下头,“是是是,我不好,下次——” “哪儿还有下次啊。”青衣嗤笑。 “好了,不要再说了。”秦枭到底不想看他如此尴尬,主动转移话题。 他和计蒙算不上熟悉,上一世基本只在传闻中听过,只知是邙灵旧识,这辈子才见上几面,用他魂海恢复也没什么大不了,左右自己没有任何损失,自觉没有受计蒙庇护的资格。 先前听计蒙和于儿他们交流也只当在开玩笑,秦枭未曾计较过真假。 在秦枭眼里,计蒙决定帮不帮是他自己的事,帮他自然感激,不帮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之前听闻白泽去世,真的吗?”秦枭僵硬转移了话题。 众人看出他的态度。南宫化雪冷哼一声,显然不满。青衣瞥了他一眼,讥讽一笑。 “……是真的,不过他快复活了。”计蒙看看秦枭,感到一阵内疚。 “复活?真的假的?”南宫化雪不可置信,“不是说好生死不可逆的吗?” “哎呀……其实和你们人类所说的复活有些不同。”计蒙挠挠下巴,解释道,“在我们看来,只要灵魂健全,记忆完整,拥有躯体,就算活着。” “当年白泽魂魄损伤衰弱,躯干枯竭,来到这里后不久便魂魄离体,用你们人类话就是“死”了。” “但后来墨泽将白泽的灵魂附着在一植株上,每日用自己的精血滋养培育。最终成功使白泽魂魄完全恢复——这时已经达到了“复活”的两个条件,灵魂健全、拥有躯体,记忆是需要在某一特殊节点触发的,但墨泽死的突然,也不知那魂魄是否又转世托成其他生灵,现在还不知在哪里。” “嗯……那你为什么说他已经复活了?”南宫化雪不解,“按照这个情况来说不是只能算是转世吗?” “我说了,对于我们来讲,无论白泽现在是什么形体,只要他记忆恢复,就是复活。”计蒙想到什么,看了秦枭一眼,“墨泽也是一样。” 秦枭对上他的目光,顿了下,垂眼避开。 见南宫化雪还是有些不理解,王霁轻侧过身,在她耳边解释。 “他的意思是将灵魂看成一个整体,无论曾经现在未来发生了什么,只要是同一个灵魂,拥有所有的记忆。那么他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同一个人,无论活了多久、转了多少次世。” “就比如你现在,拥有两辈子不同的记忆,却是同一个人。” 南宫化雪抬眼,正巧碰上他碎星般乌亮的眼眸。 “……但经历不同,人生不同,又怎么能说是一个人呢?” 南宫化雪扭头发问。 “你怎么这么蠢啊?”青衣蹙眉。 南宫化雪:…… “他这辈子和上辈子经历一样吗?”青衣指指秦枭,问她。 “……不一样。” “那你难道要说他不是他吗?” 南宫化雪沉默了。 秦枭看看她,又看看计蒙:“你是如何知道白泽快复活的?” “听说的。”计蒙回道,“于儿先前打听了,虽然现状未知,但条件满足,恢复记忆是早晚的事。” “但要算起来,一千多年过去还没恢复记忆,你们不着急吗?”南宫化雪问道。 “其实也没有一千多年。”计蒙看向她,“大概是你死后第三年白泽魂魄才恢复完全,这边已经过了近百年,所以算下来也就几百年,不算多。” 南宫化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秦枭看看她,又看看计蒙:“第三年是发生过什么吗?要这样计算。” “没什么啊,是烛阴这么算的,我只是复述,感觉这样算好麻烦的。”计蒙说起这个也有些烦恼。 秦枭点了点头:“那是我死后第几年?” “也是三年啊。”计蒙还没意识到问题。 南宫化雪本在发散思维,忽然意识到什么,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猛地坐直,寒毛直立。 秦枭对上她惊悚的目光,忽然温和一笑:“怎么死的?” 南宫化雪从未听过秦枭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讲话。 如沐春风,如临凛冬。 第219章 屋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人 “啊,那不是因为——” 计蒙依旧没有感知到任何异样。 “咳咳咳——!!“ 直到南宫化雪猛然爆发出剧烈的咳嗽,才恍惚看向秦枭,意识到自己说漏了。 这小姑娘好像不想让人知道来着。 计蒙看看南宫化雪,突然感觉有些对不起她。 南宫化雪单手撑住额头,半掩住面色,眼珠飘忽不定。 “怎么了?”秦枭面色平静,甚至还透着一丝瘆人的笑意,“你可从未说过此事。” 南宫化雪不知为何,心虚得发慌。 明明自己找不出哪里做错,可就是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莫名低了一头。 为了躲避秦枭的眼神,南宫化雪往王霁那边靠拢,却对上他微笑的面孔。 南宫化雪一顿,张嘴想说什么。 “我也有些好奇呢。”王霁看看秦枭,再看看她,笑着合拢了手指,俨然一副等她解答的模样。 南宫化雪:…… 如芒在背,如履薄冰。 南宫化雪甚至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样紧张刺激过。 而且…… 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 怎么这两个突然统一战线了?! 南宫化雪本想着今日若是两人有什么冲突她好在中调解,怎么也没想到这话题忽然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察觉到两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南宫化雪低头盯着软垫,忽然很希望这里能凭空出现条裂缝,好让她钻进去。 南宫化雪抗拒的心思如此明显,秦枭又怎会看不出?目光沉沉盯着她片刻,看她额角溢出汗珠,却依旧死咬嘴唇不愿说出,不禁叹了口气。 “那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吗?”秦枭直直看着她,目光肃穆沉重。 南宫化雪一愣,转着眼珠子瞥了眼身边的王霁,又收回目光盯着面前的茶水仔细想了想。 “会。” 南宫化雪抬起头,毫不畏惧,毫不退缩,眼神平静:“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这么选择。” 秦枭目光沉沉,静默片刻移开了目光:“……既然你不后悔,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王霁一直看着两人,面色平静眼神清明,似乎没有任何波动。 南宫化雪看来,也只是轻轻一笑,没有任何表态。 计蒙看看这古怪的气氛,挠了挠头,心觉没自己事了,便打算告辞。 “先别急着走。”青衣突然出口挽留,“闲的没事把穷奇按着打一顿让他滴两滴血再走。” 计蒙:……? 到底是在南宫化雪和秦枭的劝说下放弃了这简单粗暴的方法,改为先礼后兵,先劝说,实在不行再打。 随着计蒙离去,青衣又简单嘱咐两句,约好明日见面后,也跟着走了。 秦枭看看王霁,再看看南宫化雪,总觉得气氛不对,但又觉得自己要是此时走了有些对不住她。 “……这是鳞雷兰,和你属性相同,有蕴炁炼体的功效。”南宫化雪从戒指中掏出一把闪着雷花的兰草,递到秦枭面前,“事情先到这里,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秦枭看看她,没说话,转目看向王霁。 王霁微微一笑,毫无破绽:“今日的话我会记住的,你也要记住你的承诺。” “……我会的。” 秦枭说罢,起身准备离开。 南宫化雪一看就明白他的心思,翻了半个白眼,硬塞到他手里:“你就要了吧,这东西皇宫多的是。” “……多谢。” 南宫化雪很是无奈。 随着陆陆续续的离开,殿堂恢复宁静。 “接下来……要和我谈谈吗?” 身后响起声音,南宫化雪扭头,一直掩盖情绪的男人终于摘下那副完美微笑的面具,脸色阴沉目光冷烁,直直看着她。 “……可以。”南宫化雪与他对视,毫不退缩。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什么?”王霁重复着问题,嘴角忍不住溢出冷笑,缓缓抬手,掩住自己近乎失控的表情。 他想知道所有…… 所有有关她的事情。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交流,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听不懂他们所谈论的对象,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嫉妒得快要发疯。 王霁猛然攥紧手指,抬眼看着居高临下的皇帝,眼中流露出浓郁的独占欲与侵蚀,仿佛随时会将她攥入拳中再逃不能。 南宫化雪对上如此阴沉扭曲的目光,顿了下,有些惊讶,却并未躲闪,反而亮堂堂地坐了下来。 “你冷静些。”南宫化雪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指,“青衣不是告诉你了,别动气。” 青衣在临走前特地叮嘱让王霁少动火气。 王霁握紧手中温热的柔荑,力度之大仿佛要生生捏碎。 “你和他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王霁紧紧盯着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你把他当什么?上辈子为什么而死?你——” “一个一个来嘛……”南宫化雪有些无奈,望着他愈发阴冷的眼神,抬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眼睛。 王霁随着她的动作眨了眨眼,对上她温和的目光,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南宫化雪一直等到他的气息缓和,闭了闭眼,纠结的眉头缓缓松开,睁开的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 “青衣的话……” “我说的是秦枭。”王霁咬重,“那个,枭。” “……” 南宫化雪垂下眼帘,在他阴沉的目光中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可能会有些长……” 王霁皱着眉,望着眼前人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的样子,手指微颤,缓缓松开紧握的手。 “愿闻其详。” …… “你去哪里了?” 墨寒羽翘着二郎腿,抱臂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语气微重。 “你是以什么身份问的?”秦枭冷冷瞥了他一眼。 “当然是朋友。”墨寒羽皱眉。 “你这兴师问罪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和叛逆的儿子说话。”秦枭出言讽刺。 “……我没有这个意思。”墨寒羽看出秦枭心情不佳,将手放下想要解释,“你今日去见王霁了吧?” “见不见,和你有什么关系?”秦枭不想让他卷进这些事,语气十分不好。 “是为了我吧?” “……” 秦枭微微凝眸。墨寒羽霎时感到自己仿佛被一头野兽打量着。 这还是第一次,他从秦枭身上感觉到如此凶险的气息。 “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要用那个天赋。” “我没有。”墨寒羽望着已经坐到床上的秦枭,站起了身,“我是自己猜出来的。” 说罢,见秦枭没有打断的意思,继续道。 “虽然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看你们的反应,肯定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出了这样的事情,以王霁的性格不会轻易放任不管,肯定是要做什么的……” 墨寒羽说着,眼神复杂:“所以我就是想问你,是不是因为我——” “当然不是。”秦枭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还是多操心下你们的家庭关系吧。” “那种事我当然会操心,可现在是我在和你讲话,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墨寒羽逐渐不满,伸手想要掐秦枭的脸,被他躲了过去。 “别碰我。”秦枭半是厌恶。 墨寒羽似乎被他的态度伤到了,微微一怔,随后眼中浮现出盈盈泪花来。 “我……没别的意思。”墨寒羽扯扯嘴角,有些委屈,“我就是担心你,想和你说不用自己扛着……” 说着,泪水顺着眼眶溢出,绝美的面庞挂上颗颗泪珠,微红的唇瓣抿紧,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对不起……” 墨寒羽垂下头,泪水正巧滴到秦枭手背。 秦枭愈发心烦意乱,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孩,虽然知道他有以退为进的成分,还是伸手抹了把他面上的泪。 “别哭了。”秦枭僵硬道,“我——” 话未说完,秦枭忽然顿住,浑身僵直,身体不受控制地直直倒了下去。 墨寒羽大惊,连忙撑住他倒下的肩头,焦急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秦枭眉头紧锁,心脏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穿胸而过,紧紧掐住一般,捏的生疼。 痛苦让他的呼吸变得轻急,鼻腔倏然弥漫出铁锈味,下一秒喉管呛出液体。不受控制地吐到了墨寒羽身上,猩红的血液顿时染红的肩头。 “………枭!!”墨寒羽扣住男人紧实的肩膀,手指按在脖颈脉搏处,探炁查看,发现秦枭浑身的筋脉都在极速收缩,像被扯到极致忽然松开的皮筋。 血脉遭到挤压,皮肤上甚至形成层血雾。墨寒羽能清楚感觉到怀中的躯体在不断缩小,身上沾染的液体却越来越多,甚至将全身浸湿。 浓郁的血腥味漂浮在鼻尖,墨寒羽的瞳孔因激烈的情绪而剧烈震动。他不知所措地抱紧怀中逐渐缩水的躯体,直到最后停止,僵冷的身体重新开始发热。 秦枭发出几声轻咳。墨寒羽如梦初醒,慌忙松手,此时才发现两人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血液甚至染红了被褥。 墨寒羽望着近乎成为了血人的秦枭,声音颤抖:“这……到底怎么回事?” 秦枭粗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从疼痛中脱身:“没什么,时间到了。” 当时种下蛊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当时急着追人,没空矫情这些。 秦枭看着血红的手,决定去洗个澡。 “……一起吧。” 秦枭拿了条浴巾正准备进盥洗室,扭头看到还在发呆满脸血渍的墨寒羽,出声邀请。 墨寒羽怔怔看向他,直到重复第二次,才彻底回神,一个激灵扑了上来。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看医师?你流了这么多的血……” “说了,没什么大事。”秦枭推开凑过来的脸。 此时身体已经恢复原样,原本合身的衣服变得宽大,根本不需要特地脱下,衣服自己掉落在地上,而秦枭正浑身赤裸就拿了条浴巾和墨寒羽掰扯。 “松手,我要去洗澡。”秦枭实在嫌弃自己一身血腥味。 “那我们一起。”墨寒羽见他态度已经松缓,得寸进尺地贴了上去,搂住腰不松手。 “……我刚才就说了,可以一起啊。” 秦枭硬生生将他撕了下来,抬腿跺倒在地,看他还想爬起扑上来,皱眉一指。 “你再这样,就滚出去。” 墨寒羽看着秦枭指尖闪烁的黑色雷光,相信他是认真的了。 “我,我知道了……”墨寒羽只得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不敢再撒娇,垂首拽住秦枭手上的浴巾。 秦枭见其收敛,才收回属性,没好气转头带他进了洗漱间。 “衣服脱下来,低头。” 秦枭看着染上片片暗红的白发,招手示意,用温水缓缓将其揉搓干净。 墨寒羽听话地低下头,感觉到头顶抓揉的手指,惬意地眯起眼。 “……枭。” 墨寒羽突然叫他。 “怎么了?” 秦枭将炁注入水洒,温水淋了下来。 “谢谢你。” 墨寒羽垂着眼,轻声道。 “谢谢你一直帮我。” 言罢,耳畔水流声哗啦响着,头顶揉搓的手指顿了下,随即恢复正常。 顷刻,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言重了。” 墨寒羽缓缓闭眼,嘴角划过一丝复杂的笑。 怎么会是言重呢…… 风格简朴的住宅楼内,寂静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女孩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 声音传入耳中,仇璞玥缓缓转头,见尹玺晦坐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似乎是在看。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尹玺晦将书合上,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起身走到床边。 “很难受吗?” 尹玺晦缓缓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仇璞玥眼神呆愣,毫无聚焦,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不会打傻了吧? 尹玺晦心里暗道,又摸了下她的脉搏,察觉一切良好,才稍稍放心。 面对女孩懵懂的眼睛,还是很不解。 “璞玥?能听到我说话吗?” 过了半晌,仇璞玥才像接收到话语般,缓慢点了点头。 尹玺晦松了口气:“要喝水吗?” 仇璞玥缓缓点头。 等到尹玺晦拿来水的时候,仇璞玥已经坐了起来,接过温热的水杯,小口小口抿着。 “风如棠死了。” 尹玺晦看着她,平静道:“但柳卿风活了下来。” 听此,仇璞玥停下喝水,缓缓看向他。 尹玺晦直直看着她:“他这两天总来找你,为了那个咒印。” 仇璞玥眼眸微动,似乎在思考什么。 “今日他已经来过了,你当时还没醒,想见他只能明日了。”尹玺晦接过水杯,放在桌子上。 仇璞玥缓缓点头,表示知道了。 “尹玺晦……” 她终于张开嘴,声音嘶哑。 “屋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人?” 第220章 傻姑娘 尹玺晦闻言一愣。 “感觉很敏锐嘛。” 下一秒,洛少钦推门而入。 仇璞玥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样?能下床走吗?”洛少钦打量着她,问道。 “你是——?”仇璞玥眨眨眼。 “洛少钦,你应该听说过我。” 仇璞玥抿了下唇。 她没听过。 一直以来父亲都是将她软囚禁在家,让她把母亲死前教的那些东西掌握熟练,和外界一直是隔绝的,那些皇室关系什么也是最近才知道。 可就算仇璞玥不说,旁边两人还是看出端倪。尹玺晦没什么反应。洛少钦有些意外,却也没说什么。 “玉清寺死了。”洛少钦对尹玺晦道,“刚得到的消息。” “谁杀的?”尹玺晦有些惊异。玉清寺早已到达天境,能和他对上的都少之又少,谁又有能力悄无声息地杀了他? 是雨华皇室出的手吗? 几天前的动静不小,却被人强行按了下来,有这种能力的只有雨华的几位掌权者。 要么是世族大家的人,要么是皇室。 可有个问题…… 尹玺晦沉吟。 皇室如今的掌权者是谁? 是皇帝吗? 尹玺晦皱眉,抬头看向洛少钦:“你准备怎么办?” “是你准备怎么办。”洛少钦抱臂,“玉清寺死了,你觉得玉清翎会善罢甘休?” “她就算不肯又能怎么样?玉清寺是偷偷来的,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此事,就算她去跟雨华皇帝闹,也占不上理。”尹玺晦皱眉。 “有些事根本不需要占理。”洛少钦冷笑一声,“听闻雨华皇帝与那个王家王霁不和,他们此次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个。你觉得她要是当众胡乱指控,形势会不会变乱?” 尹玺晦在他的提醒下想到某种可能,面色差了起来:“……不会吧?她又不是没脑子,她女儿还在这里。” “万一尹方昀走了呢?” “怎么可能?”尹玺晦猛地看向他,眉头近乎夹到一起,“大赛还没有结束,她不可能将尹方昀带离落云。” “所以我说了万一。”洛少钦面不改色,“而且……你在这个地方住的时间有点久了。” 尹玺晦瞳孔微动,唇角轻抿。 洛少钦直直盯着他,目光冷静:“怎么样?明日去拜访一下吧,好歹也算是你的……和姐姐。” “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她们二人不在乎也就罢了,你还是去确认一下吧。” “……” 尹玺晦垂下眼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明日,我会去拜访的。” 洛少钦这才点头。 待洛少钦走后,尹玺晦坐在原地沉吟半晌没有动作,直到仇璞玥握住他的手。 “要我跟着去吗?”仇璞玥有些关切。 “……不。”尹玺晦扯出一个微笑,“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仇璞玥垂下眼,静默顷刻,轻声道:“谢谢你。” 尹玺晦:“什么?” “谢谢你……当时救了我。” 尹玺晦直直盯着她。仇璞玥垂着脑袋,阴影遮住了她的神情。 “……不。”尹玺晦不知怎的,忽然道,“我并没有帮上什么,是田淼和一个陌生男人帮忙的,我……” 尹玺晦紧紧盯着她的脸,不肯放过其一丝一毫的变化。 “我其实早就到了,只是觉得没办法解决掉柳卿风才一直没有出现。看你濒临死亡时也是,因为觉得没有救的必要,本是打算直接走的,所以才一直没有出手。” 尹玺晦平静而缓慢地将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所以,你不需要向我道谢。” 话音落地,尹玺晦静静注视着她,等待她的反应。 会是什么? 惊讶、受伤、失望、厌恶…… 会是什么? 在尹玺晦杂糅的目光中,仇璞玥抬起了头,眉角微微扬起,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平静下来。 “哦……这样啊。”仇璞玥看了他一眼,阖下眼,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了,然后呢? 尹玺晦没有说话。 “但还是谢谢你,毕竟你最后还是出现了嘛……”仇璞玥笑了笑,眼中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就算没有,也是能理解的。” 在尹玺晦意外的目光中,仇璞玥温和一笑:“你早就和我说过啊,你的选择……” 尹玺晦怔住了。 “当年在山里,遇到44后面,你不就说了吗?” 女孩眼眸柔光闪烁,似乎真心觉得没有任何不妥。 “你早就和我说过,你的选择会是什么样的。而我正是因为能接受理解你的选择,才会继续和你交往的,你不用有什么压力。” “我早就做好迎接这种结果的准备,所以不会因为这而讨厌远离你的。” 仇璞玥似乎看出他心中忐忑,宽慰一笑:“我会努力变强的,尽量不让这次情景重演。” 仇璞玥说罢良久,尹玺晦都没有反应。 他就这么怔怔看着她,迎着她从温和逐渐不解再逐渐忐忑的目光,深邃的乌眸变化莫测,瞳孔不时颤抖,似乎在努力消化这话语中透露的消息。 “……” “……呵。” 突然,他抬起手臂,单手掩面,嘴角抽搐着,勾起几分讥讽,发出瘆人的笑声。 在仇璞玥不解的目光下,尹玺晦闭上了眼,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搞不懂自己在此之前想要得到怎样的回答,也许他是想看到她愤怒的、想看到她失望的……可是没有,无论他是怎么想的,她已经给出了回复。 而这个可以肯定不是他最想看到的。 这算什么? 算她自己活该吗? 尹玺晦瞳孔缓缓缩紧,胸腔不断震动,说不出的滋味在心中弥漫。 活该她遇上自己? 多么……傻的人啊。 傻到他都有些不忍了。 可尹玺晦还是抬起头,面对她关切的神情,勾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真是……太感谢了。” 尹玺晦忽然抱住她。仇璞玥浑身僵直,完全没料到他的动作,短暂的惊慌过后松懈下来,只以为他是不安过后的松弛,缓缓回抱住他。 “没……没事。”仇璞玥喃喃细语。 在看不到的地方,面上的笑容缓缓冷却,散发出令人心惊的薄凉。 真是难得。 尹玺晦缓缓垂眸,眸光闪烁。 这么傻的人居然真的让他碰上了。 既然如此…… 就不能轻易松开了。 尹玺晦缓缓松开怀抱,在女孩温顺的目光下攥紧她的手。 如此罕见…… 这么个又傻又好用的人…… ——弄丢的话可不好再找。 尹玺晦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缓缓笑了。 “对了……”仇璞玥忽然想到什么,面色煞白,声线颤抖,“那个男人……是不是说了——” “是的。” 尹玺晦收敛起眼中思绪,迎着她颤抖的眼神点了点头,笑的格外灿烂:“三百万金币。” 仇璞玥:…… 那一瞬间,尹玺晦在她眼中看到了死意。 “其实……也不用这么失落。”许是不忍看她消沉,尹玺晦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仇璞玥缓缓抬头,眼眸微松。 “想想看,在这个年纪能个人欠下如此数目的债,从古至今也是屈指可数啊。” 尹玺晦笑容灿烂,毫无阴霾。 仇璞玥:…… 有一刹那,她起了杀心。 翌日清晨。 “你,你醒了?” 花无间刚睁眼,身边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微微侧头,果不其然地看见那小孩正趴在床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怎么样?昨天晚上你——” “闭嘴。”花无间微微皱眉,头痛欲裂。 田淼听话地闭上了嘴,仍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 昨天晚上他都要吓坏了,花无间就那么血淋淋地出现在屋里,说完不让他告诉母亲后倒头晕了过去,明明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想到这里,田淼关切问道:“真的……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花无间撑起手臂,身上一片清爽,并没有想象中的粘腻,昨晚记忆在脑中回放,发现是这小孩把自己拽到浴室清洗干净。 “……谢了。”花无间道了声谢,下了床。 田淼歪着头,静静看了半天,见其毫无异样,才松开眉头,欢乐一笑:“没事就好。” “……”花无间回头看了他一眼,穿戴整齐后出了房门。 “……是这样的,大赛结束后我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花无间坐在女人面前,淡声道。 “是有什么事吗?”女人显然很关心。 “不……不是大事。” …… “你现在还好吗?” “……你还是多看看自己吧。”墨寒羽站在窗前,眼角抽搐地望着病床上缠满绷带的墨寒殇,没好气道。 “怎么跟你哥我说话呢?”墨寒殇不满,想拽下他的脸颊,被无情躲过。 “你还是好好养伤吧,我没事。”墨寒羽淡声道。 “……切。” “……” 墨寒羽转头看向一直在背后看着他的墨镰,目光有些复杂。 他想起了墨泽说的话。 但墨泽……他又不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神神叨叨地说什么等日后记忆恢复了就知道了。 这不废话吗?他要是记忆恢复了还问他干什么? 那老头也是……什么也说不清楚撒下几个谜语就这么死了,他死的倒是挺潇洒,谜底呢?不揭开一下吗? 千年前墨家和墨泽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枭又不让自己用那个能力,只能在这儿胡思乱想。 墨寒羽想到这里,有些烦躁。他昏迷的时候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墨泽”时的记忆也并未回归,父亲母亲更是守口如瓶,只能凭借秦枭给自己描述的大概情况想象。 墨寒羽无奈叹了口气。 “……这样么……” 皇宫,正殿内。 亮了一晚的光终于熄灭,金色的朝阳照耀进殿,为玉质地面铺上层金纱。 王霁缓缓抬头,看向面色平静的皇帝,张开干涸的唇角,慢慢道。 “你可以选择相信与否。”南宫化雪面色平静,伸直有些麻木的双腿,缓缓起身,“我说完了。” 王霁望着她。 她所讲述,所有关于“梦梨云”的事…… 平静的有些可怕。 他从没见过那样的皇帝。 不同于之前的淡然,也没有先前明显大幅的情绪波动,就好像真的是一个旁观者在描述无关于自己的事情一样,平静到甚至有些冷漠。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去哪里?” 他望着她。 皇帝微微松眉,手臂松弛无力,是个放松的姿态。 “去补觉。”她回答他,“反正今天没什么事。”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王霁凝望着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甚至自己也不知想要个什么样的回答。 “你明明不想的。” 他能看出来,她在诉说前和刚开始时微不可见的纠结和迟疑。 “……因为你想知道。”南宫化雪沉默片刻,回答了他,“我只是满足了你的欲望。” 那……为什么要满足呢? 王霁忽然不敢再问了。 他害怕,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他更怕,答案就是他所想的。 在昨夜渐渐熄灭的火焰又有了再起的预兆。 对面心火烧的正旺,一侧也就罢了,那层薄纸禁不起双方同时燃烧。 会破的。 紧扣手腕的手指缓缓松开,慢慢滑落下来。 南宫化雪垂眼看他。她看出他的退缩,虽不觉得有什么,却并未点破。 她发现,他好像比自己想的更脆弱。 也更胆小些。 不过对于喜欢的人,她向来有很强的包容心。 于是她打了个哈欠,没有继续强行捅破:“那我去睡觉了。”说罢,转身离去。 对于她来说,只要确认了心意,那层纸在或不在,没什么两样。 南宫化雪垂下眼帘,眸中光芒闪烁。 总归他舍不得离开。 “……啧。” 南宫化雪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话本中描写的某些极端角色,而且笑的好像个反派。 思此,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果然还是受影响了啊…… 南宫化雪无声叹了口气。 她本以为再提起时,可以轻松些的。 可事实是她远没有王霁看到的那样放松淡然,回忆起从前,心肺燃烧的怨恨丝毫未减。 这些日子有些松懈了…… 南宫化雪揉了揉头发,目光渐渐冷却。 修炼有些怠慢了。 第221章 刺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赛照常进行,那日夜晚发生的事不知被何人压了下去,连个水花都没有。 尹玺晦隔天拜访了玉清翎,面对没多少感情的皇姐和“母亲”的试探,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洛少钦的到来似乎并未告知其他人,起码若是玉清翎知道的话不会提也不提。 与此同时,仅一人来访的柳卿风仇璞玥不知如何面对,但好在饕餮出面给她出了个主意。 她会解开随时可能丧命的咒印,但同时会布下一个束缚,要求柳卿风不向任何人主动透露她缚尸者的身份,同时她也会保证不在雨华境内使用任意血术。 柳卿风看她的目光很复杂。仇璞玥不敢细究,做好约束后便请他离开了。 墨寒殇的身体很抗造,老头的众多刺穿伤中有两处命门遭创,尽管如此,不到七天就能下床活蹦乱跳。 自那天谈完后,王霁确实没有再派人搞过刺杀,似乎就此沉寂下来。 南宫化雪和他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可能后面事情太多有些繁琐,王霁没有主动找过她。她若是去找,得到的是各种推脱。 “爹……你最近好忙啊,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吗?” 王旭熠擦了擦额角的汗,收起枪来,看向不远处的父亲。 王霁似乎在想什么事,听到他的问题,移来目光:“怎么了?” “不……没什么。”王旭熠挠挠头,“就是感觉……您最近除了指导我外其余时间总是找不到人,好像很忙……” 又好像在逃避什么一样…… 王旭熠脑中刚升起这个想法,立马被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想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甩出去。 “……确实有些。”王霁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垂下眼来,“大赛进度如何?” “已经接近尾声了。“提起这个,王旭熠正色道,“今日是半决赛,五日后便是决赛,到时候……” 王霁点了点头。 还有五天…… 雷霆的人意外的安静啊…… 王霁眯了眯眼,拍了下王旭熠的肩膀。 “我还有事,你继续练吧。” 王旭熠的脸垮了下来:“爹……” “怎么,不想练?”王霁挑眉。 “不,不是……”王旭熠有些迟疑,挠了挠头,“主要是……这枪法感觉没办法用于玄境及以上的高手。” “哦?” “就是……感觉太花里胡哨了。”王旭熠说着,小心观察王霁的表情,见其没不悦,才大胆说完。 王霁愣了下,却是笑了:“你知道这枪法是谁的吗?” “不知道……不过我之前听说过。”王旭熠歪了下头,“好像只要属性是枪的都会学习这套枪法,虽然我属性不是枪……” “这枪法,是秦修云的。” “啊?就那个容城……秦家?”王旭熠不可思议,“可是——” “十几年前,他也是风靡一时啊。”王霁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意,“在落云。” “可是……” “虽然现在有点销声匿迹的味道,但他的实力毋庸置疑。”王霁似乎回忆起什么,“这套枪法是他自创的,第一阶动作简洁,却是最能使人进入修炼状态,正常来说从觉醒到入炁要两个月,用这套枪法最多一个月。” 王旭熠怔住了。 “而他现在是苍穹天境,依旧在用这套枪法。”王霁看向他,“可能他习得的不止这一套,但在之前你所谓的“高手”过招中他仍旧在用,并且效果不差。” “不过你也不必有压力,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修炼方式,你若觉得这种不妥,可以试着换一种。”王霁目光微松,想到什么,眼神软了下来,“左右你还小,不用这么着急。” 如果那个人成功的话…… 如果他不用这么早就死…… 王霁目光温和,缓和一笑。 也许他就不用逼的这么紧。 王旭熠感到头顶落下的手,愣住了。 “王家主……” 王霁收回手,侧首看去。 “陛下找您。” “……” 王旭熠清楚感觉到父亲顿了下。 “和她说我没时间——” “陛下说了,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去。”那人不为所动,“在五天之内。” 王霁沉默片刻,还想说什么。那人已然消失。 王旭熠看着情景,小心打量着王霁:“爹……您和陛下闹矛盾了吗?” “……少胡思乱想。”王霁瞥了他一眼,“练你的。” “……哦。” 王霁到皇宫时,南宫化雪正泡在热泉中打坐。赤身露体坐在热气氤氲的湖水中央的一块石头上,半截身子露出水面,周身萦绕着丝丝血红色光芒,隐约能看出凤凰图样。 南宫化雪双眼紧闭,灼热的炁源源不断从体中溢出,烧的湖水翻涌不断,察觉到什么,微微睁眼,收回外放的炁。 “陛下……找臣何事?” 王霁站在湖边,望着脂玉般白皙嫩滑的胴体,眼神晦暗。 “没事不能找你吗?”南宫化雪缓缓起身,眨眼到了王霁面前,正正看着他。 王霁垂下眼帘,伸手将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当然可以。” “王霁。”南宫化雪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臂,任凭衣服掉落,“你最近躲着我干什么?” “并没有。”王霁矢口否认,“最近确实事情有些多,不是故意躲着陛下的。” “是吗?” 王霁察觉到她有所异样,抬眼撞见其闪烁金辉的瞳色,愣了下。 “怎么,很意外?”南宫化雪知道他为什么,挑眉问道。 “……是有一些。”王霁垂下眼,忽然一笑,“陛下这是在示威吗?” “你觉得呢?”南宫化雪笑着回应。 王霁目光沉沉,叹了口气:“不是臣不愿来啊……” 南宫化雪:“哦?” 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将其搂入怀中,感受着怀中热气腾腾又身形曼妙的躯体,王霁呵出口气,在她耳边轻声道:“是陛下您的朋友特地叮嘱了,近几月……” 南宫化雪面色微变,有些不自在,轻轻推开了他:“就因为这?” “还有很多,总之我有些不安。”王霁无奈一笑,“玉清寺死了,雷霆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再过五天就是决赛,而后便是收官礼,我怕出什么差错。”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南宫化雪却揉了揉湿漉漉的发丝,几瞬将其烘干,“你既然已经做好了该做的,也没有发现异样,就不要为还没发生的事过度担忧了。” “青衣不是也和你说了吗?不要忧心过度。”南宫化雪挑眉一笑,“怎么,还选择性听从吗?” 王霁望着她,能清楚感觉到她身上什么东西改变了,自那晚坦白之后,她就像卸下什么重包袱,在他面前说话做事比以往随性的多。 “习惯了。”王霁垂下眼,笑着叹了口气,“毕竟当初从我叔叔手下存活可不是件多简单的事。” “谨慎活的才会长。” 南宫化雪哼笑一声:“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还想和历届王家主比谁活的最短吗?” “臣从未说过……”王霁抽了抽嘴角。 南宫化雪摇了摇头,随手拿起旁边石头上搭的衣袍穿在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之前想说开,我也如了你的愿,今后就坦诚些吧。” 王霁微怔,望着她的背影。 “总不能我这边坦白了,你那边又拗上了吧?”南宫化雪微微侧首,失笑。 “……当然不会。”王霁倏然一笑,心中一松,抬步跟了上去,“臣日后还要多倚仗陛下呢。” “那你先把另一半金符给我。”南宫化雪摊手。 王霁笑容不变:“现在不行。” 南宫化雪毫不意外,也不在意,左右是随口一说,哼哼一笑走向寝宫。 王霁跟上她的步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希望不会出什么麻烦。 …… 妈的,出乱子了。 王霁面无表情看着场下一团乱麻,心中狂骂。 他知道雷霆疯,没想到会这么疯。 竟然想当众暗杀。 不,说暗杀还是太给面子了,那明明是刺杀! 大赛收幕尾声,由皇帝宣布此次大赛结束,就在演讲的时候,一道猎影朝着皇帝就杀来了,完全不顾四周聚集的观众。 如果不是皇帝反应速度快,抬手布下一道火墙阻拦,肯定要有所伤亡。 南宫化雪望着已被镇压的刺客,心中暗骂,面色不变。 “莫要惊慌……徐镜珩!” 话音未落,一红袍男子出现在南宫化雪身后,手持玄机棍,严装素裹,严肃冷酷,微微垂头:“陛下。” 徐镜珩,苍穹天境下阶,慎罚司最高统领,从未加入过任何派系。 “用我多说吗?”南宫化雪冷冷看他一眼。 徐镜珩闭了闭眼:“还望陛下恕罪。” 说罢,转头带人疏散人群了。 就在这时,意外横生。 不同地方的观众席间同时爆发出惊人的杀气,随后化作几道流光朝着南宫化雪袭来! 南宫化雪冷哼一声,未等身边人反应,倏然爆发出惊人的气场。整个场地顿时宛如置身炼狱,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空气焦灼干燥,忽如其来的威压压迫着在场每个人的心脏,更有甚者出现呼吸困难近乎昏厥的情况。 几位刺客皆被这股猛烈的威压震住,可也只是短暂的失神,片刻后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释放属性对抗这股力量。 南宫化雪微微眯眼,据她感知,这几人皆有地境实力,甚至有一人与她境界相仿。 但那又怎样? 凛冽激昂的凤鸣响彻天地。众目睽睽下,一只巨大的浴火凤凰自空中浮现,焦热的空气近乎扭曲,身旁宛若烈火地狱。 由烈火凝聚的凤眸陡然一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几个渺小的人类。 “真够放肆的。” 南宫化雪伸手一指。几人顿感压力剧增,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甚至有人口吐鲜血。 “金……金瞳!” 一道惊呼传入耳边,南宫化雪微微侧头。白曦蕊面露惊喜,眼中满是狂热,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几乎要喜极而涕:“真是……没想到。您竟然觉醒了金瞳……” 有传言,金瞳是火凤凰属性的炁修独有的一种天赋,具体有什么用尚未知晓,只知是一种类似缚尸者红瞳的证明,证明此人达到了某种境界,指的并非是炁修的四大境界,而是其他的…… 从古至今,有所记载的,火凤凰属性的炁修展露出金瞳的仅有三位。 而如今,可能要再加一位了。 南宫化雪毫无感情地看了她一眼,见徐镜珩趁此机会将所有刺客捕获,并已封住气脉,才收回属性,任由其化作无数红光缓缓散去。 “您……到达天境了?” 也不怪白曦蕊这么问,方才南宫化雪展露出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天境水准。 南宫化雪没有说话,淡淡看了她一眼。白曦蕊忽然明白了什么,连忙弯腰行礼:“是臣冒犯了,臣一时激动忘了分寸,还望陛下恕罪。” 南宫化雪依旧没有说话,看着慎罚司的人押着那些刺客离场。 忽然,其中一个男人猛烈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 南宫化雪看他此番动作,微微皱眉。 押他的人见他如此,正准备将他一掌打晕,就听他开始大叫起来。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反悔!!你——” 顺着刺客所示的方向看去,身穿紫色长袍的男人微微垂首,似乎在思考什么,察觉到动静,缓缓抬首,对上众人眼神,怔住了。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们吸引注意力,你来解决……为什么?!”男人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如果不是你保证,我们根本不会这么做,明明说好的,你耍我们!” 王霁看着不断朝自己怒吼的男人,一时竟有些懵。 这算什么?诬蔑,挑拨,还是纯粹乱咬? 是背后人教唆的吗? 是故意的吗? 一时激动乱咬,还是有所准备? 没得王霁多想,男人竟哭了出来。 “求求你,我不想这么做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男人涕泪俱下,声音悲恸。 但没等他哭两句,就被一手刀砍晕过去。 “陛下,这事……” 徐镜珩来到南宫化雪面前,有些迟疑。 “这还用问吗?”南宫化雪微微皱眉,厌烦抬眸,“审问调查,这些还用我教你?” “不……” “既然他们咬紧说王霁和他们有关联,那就请王家主先在家中禁足一段时间,等事情有了眉目后再做打算。” 南宫化雪对上王霁不可置信的目光,面色不变,声音平静:“如果此事与你无关,也好让徐司长还你一个清白。” “你有异议吗?” 王霁正正看着她。 四周本就紧张的气氛再度升级,近乎到了窒息的程度。 各色的目光落在身上,王霁沉默顷刻,单膝跪地,俯首应下:“臣领命。” “臣相信,陛下定会还臣清白的。” 王霁微微抬眼,迎上南宫化雪淡漠的目光。 第222章 桥上旧事 “陛下在想些什么?怎么可能是您——” 王旭熠急得团团转,看了眼坐在桌前悠哉看书的王霁,更着急了:“您不着急吗?” “有什么可着急的?”王霁支着下巴,掀起眼皮一目十行地扫过,缓缓翻页。 “那很有可能是被人挑唆的啊!”王旭熠跺脚,气道,“都过了三天还没动静,肯定是那个白家的家主又对陛下说了什么……我去拜见陛下——” “得了,收收你那旺盛的精力吧。”王霁随手一扔。书本精准落到了王旭熠的头上。 “这里的事有些复杂,不用你掺和。”王霁缓缓起身,轻笑道,“而且陛下已经下了旨意,我们当臣子的就是要相信陛下的能力。再者说还能轻松几天,多好——” “……您就别硬撑了,您实际很伤心吧?”王旭熠担忧道,“明明——” “够了。”王霁拍了下他的脑袋,微笑道,“一边玩去吧。” 王旭熠:…… 王旭熠有心想再劝什么,但看王霁模样,只得闭上嘴告辞。 望着王旭熠离去,王霁面上的笑消失了,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前萧瑟的枝干,看了会儿,缓缓扭头。 “感时伤悲呢?” 少年清朗的嗓音硬是听出几分阴阳怪气,扭头看去,见一身青衫的长发少年拎着个医箱缓缓走来。 “并没有。”王霁微微一笑,看着他熟练地打开医箱,从中取出一陶罐,再用银针蘸取一番。 “吃下去。”花无间扔给他一瓶药丸,将一排银针挨个蘸取,“她找过你吗?” “没有。”王霁任由他将一指长的银针刺入体内,酸胀微痛,面上却丝毫不显。 “你不着急?” “这有什么着急的。”王霁呵呵一笑,似乎看的很开。 “外面可都在谈论,说她可能要借此次来对付你啊……”花无间意味深长。 “……你不是她那边的吗?”王霁挑眉。 “当然不是。”花无间嗤笑一声,“我一个星辰的人在你们雨华站什么队。” 王霁似觉无趣,垂下眼帘不再做声。 皇宫。 “这就是你的结论?” 南宫化雪放下手中报告,看向徐镜珩。 “是的。”徐镜珩微微低头,不卑不亢,“据调查,刺客一行确实接触过王霁,或者换种说法……接触过和王霁长相一样的人。” “您也看过他们的记忆,所以……臣想得到王霁的配合。” “可以。”南宫化雪垂下眼,“再见时,孤希望你是将结果递到孤的面前。” “定不负陛下所托。”徐镜珩单膝跪地,应道。 南宫化雪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你能猜到是谁做的吗?” 收针后,花无间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 “猜当然谁都能猜。”王霁扶着额头,扯了扯凌乱的衣袍,有些无奈,“你对这些很感兴趣?” “也没有。”花无间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看热闹不嫌事大而已。” 王霁:…… 花无间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人拜访。 不过拜访者走的不是正门。 阴影悄无声息爬到墙上,拽住来者腿弯,想一把将其薅下来,薅到一半又改变想法任由其坠落。 南宫化雪猝不及防被人拽了下去,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中。 “陛下来此,有何贵干啊?” 王霁微微挑眉,带着几分调笑道。 南宫化雪一愣,忽然发觉他身上衣衫不整,半露颈肩,莫名有几分性感。 “……来看你有没有好好待在家。”南宫化雪眨眨眼,咳嗽一声转过目光,挣脱怀抱。 “陛下亲自下的命令,臣怎敢反抗啊?”王霁呵笑。 “那些人的记忆里确实出现了你的身影。”南宫化雪不想和他逗乐,开门见山,“徐镜珩会来找你。“ “哦?”王霁微微挑眉。 “怎么,害怕?”南宫化雪玩味一笑。 王霁垂眸,望着比以前明显欢脱放松许多的皇帝,眸色愈深:“怎么会?” “徐镜珩还是放心的。” “那就好好配合。”南宫化雪拍拍他的肩膀,“虽说你被禁足了,但我又没有。” 王霁有些好笑,轻抚着她的发丝。 清风拂过,衣衫微扬。 “你确定要走?” 墨寒羽站在门口,看着屋里收拾东西的秦枭。 “不走留在这儿干嘛?”秦枭纳闷。 “你说呢?”墨寒羽没好气,他就不信那么大的事秦枭一点不知道。 “哦,你说那个啊。”秦枭想了想,“那个不算大事,我问过她了,不用我们操心。” 想到这里,秦枭隐晦地看了眼啥也不知道的穷奇,又想起青衣和他说的话。 “我就说了,你把邙灵叫出来,要不然叫着计蒙也行,把那俩一个打一顿,他们就自愿献血了。” 青衣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个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穷奇。” “嗯?”穷奇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听秦枭叫他,缓缓移去目光。 “就是……要你点血,可以吗?”秦枭到底还是厚道,决定先看穷奇态度。 “啊?要我血干嘛?”穷奇莫名其妙。 “救个人。” “救人?谁啊?” “……这不能说。” 穷奇嗤笑一声,歪头想了半天:“怎么不去找饕餮?” 秦枭面色不改:“他回头也要找的。” 穷奇:…… 穷奇抱臂想了会儿,点了点头:“行吧,反正就一点血,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多谢了。” “……啧。” 青衣抱臂,面色复杂地盯着秦枭:“就这么要过来了?” “……是。”秦枭将取出的血液递给他,“这些够吗?” “不太够。”花无间瞥了眼,“我打算换血。” “什么意思?” “就是把那人全身血换一遍。”花无间翻了个白眼,“放心好了,那点血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秦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那个小丫头,她见过凤凰吗?”花无间突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应该没有,她没有和我提过,怎么了?” “前几日事情知道吧?”花无间瞥了他一眼。 “知道。” “她应该改造过血脉。”花无间回忆起当时场景,笃定道,“她身上有凤族的气息。” 秦枭一顿,眼神微变:“确认吗?” “嗯。”花无间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猜错,她当时眼睛呈现的金色也和这个有关。” 秦枭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随着比赛落下帷幕,虽然南宫化雪遇刺一事又掀起庞然大波,但对于秦墨两家并无影响,没过几天便离开了。 离开前,裴止行找到秦枭,给了他一枚联络戒指。 “如果你有一天改变主意,可以用这个联系我。”裴止行注视着他,神色复杂,“当然……遇到麻烦了也可以。” 实际上秦枭并不想要,他现在的戒指十只手指都快戴不过来了。 但他看了看裴止行,还是点了头。 穷奇在路上与他告别,秦枭早就有所察觉,所以并未挽留。等到秦枭回到容城,皇帝遇刺一事也已经调查清楚尘埃落定。 具体情况并未公开,只是确认与王霁并无关系。听说白家本想趁此次,借口从王霁身上咬块肉,可惜未能如愿。 仇璞玥自那天后一直在安排的房子中一步未出,直到尹玺晦要离开时才和他一同离去。 秦枭后来听南宫化雪说怀疑那些刺客是玉清翎雇佣的,可是没有证据,无论是记忆还是与雇主接触的踪迹。 不过好在此次事件没有人员伤亡,总的来说并不算件大事。南宫化雪让他将心多放在自己身上,让他想想两年后该如何入学。 之后的话秦枭没有再听,敷衍过去。 秦修云似乎察觉到他和落云的某些家族中人在联络,但没想太多,嘱咐两句后也没有深究。 此次事件关注的势力不在少数,尤其他国皇室及一些宗门。 “宗主,您怎么看?” 庄严肃穆的大殿中,一位身穿白衣样貌清秀的青年放下手中光屏,看向出言人。 “雨华的皇帝……有意思啊。” “这一次算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青年勾起唇角,颇有几分温文尔雅之意,轻薄的镜片闪烁出亮光。 “确实,此前只以为是个傀儡,没想到……” “当日她爆发出的气场,可以肯定,她到了苍穹天境。”青年慢条斯理地说着,瞥了下面门人一眼,想到什么,轻笑一声,“看来……局势又要有变化了。” “但对于我们琴宗是否有些不利?”门下人担忧,“这两年雨华拜师的炁修明显少了。” “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琴宗宗主兰昕辞看向他。 “不,我……” 兰昕辞看着支支吾吾的男人,摇了摇头。 “宗主,夫人和少小姐又吵起来了。” 兰昕辞闻言,眉头微皱,似有些烦躁。 “因为什么?” “还是因为……邵小姐。” 兰昕辞缓缓吸气,闭了闭眼,温声道:“我明白了,先下去吧。” “是……”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到了新年。秦枭望着树上挂的串串灯笼,有些恍惚。 这么快又是一年…… 秦枭坐在树上,望着底下忙里忙外的大人,歪着头似乎想了什么,索性往后一仰躺在了树干上,望着天边明月。 回家后秦瑾逸像是缠上了他一样,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在他房门等着,等他起来跑步锻炼。秦枭一开始有些意外他怎么知道的,细问后才明白,六岁那年的清晨他还一直记得。 秦瑾逸明显和之前有了很大变化,起码清晨醒来不会再满眼疲惫了。 偶尔秦季尘会向他提出切磋,秦枭没什么意见,但每次打完后秦季尘都会像武痴般拉着他扯东扯西,问他各种手段身法。 秦枭感到疲惫,却也配合着回答了他。 回想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认识了许多人,虽然秦枭已经差不多忘完了。 戒指发出声响,秦枭看都未看就接通了,对面那头传来南宫化雪的声音。 “我给你送的东西到了吗?” 秦枭一愣:“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果子。”南宫化雪似乎在吃什么,言语有些含糊不清,“雨华各地和周遭小国进贡的一些奇珍异果,给你送点儿。” “……哦,好的。”秦枭点了点头,想起她看不到这边画面,又出言问道,“你和王霁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虽然这么说,听她语气还是蛮欢快的,还嘿嘿笑了两声,“青衣说成功了,就是要好好养两年,不能随便动手什么……反正没什么大事。你呢?” “我?一切都好。”秦枭望着明月,呵呵一笑,“家里在准备过年。” “嗯……那挺好,王霁来了,先不说了,拜拜。”南宫化雪笑着,“新年快乐。” “……快乐。” 秦枭回着,挂断了通讯,将戒指收了起来。 “老三?给我下来!” 没等他再发呆,底下乍然传来秦瑾逸的吼声。 秦枭一时竟有些怀念,好久没听他这么吼过了。 “下来!吃饭了。”秦瑾逸叉着腰。秦枭刚跳下来就拽住了他的耳朵。 “没事怎么爬高上低的……” “疼疼疼——”秦枭挣扎着,“你松手。” 秦瑾逸哼笑一声,松开了手:“几年没见你,今年好好过一次吧?” 秦枭一顿,听出其语中异样,微微侧目:“有什么好不好的……” 话语未落,头顶落下一只宽大的手掌,温热的掌心轻轻拨动着发丝。 “走吧,玖鸢都快等不及了。”秦季尘揉揉他的脑袋,笑着。 “……嗯。” “在想什么?” 王霁见怀中人有些心不在焉,问道。 “嗯……在想些旧事。”南宫化雪托着下巴,仰望着月亮,眨了眨眼。 王霁回想起她的经历,眸色一暗,抚上柔软的手掌。 南宫化雪察觉出他的安抚,不禁一笑:“不是在想我啦。” “那是枭吗?”王霁提起这个,有些复杂。 果然,还是有些吃味。 王霁看着她,心想。 “是啊……”南宫化雪往后仰去,靠在他的怀中,“当年,他牵着我的手,在他亲生父亲的家中吃了顿饭……” “然后出来就哭了。”南宫化雪微微蹙眉,“当时我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其实现在应该也没有完全理解。” “秦修云会是个合格的父亲。”王霁看着她,“我曾经见过他,可惜他将我忘了。” “哦?” “当时应该是十岁出头,刚当上家主不久,去过容城那里……” 王霁回想曾经,眉宇微动。 目的是什么他已经忘记,只记得当时是在过节,站在灯火阑珊人山人海的桥上,迷茫地望着人群,萧瑟的风灌入衣襟,冷的让人恨不得缩成一团。 在那里他见到了秦修云和他的夫人。当时他衣衫单薄,沾染了许多污渍,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嫌弃。 但他们并不介意,主动走过来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也并不尴尬,还给了他些钱财。 那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在意的是他们一家的相处。那种温馨柔软,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他望着他们远去,心脏仿佛别了什么东西,酸胀得难受。 他应该是艳羡的。 王霁垂下眼,无意识揉搓着手中软和的肌肤。 南宫化雪看着他,缓缓握紧了手。 王霁倏然惊醒,面对南宫化雪稍显担忧的神情,微微一笑:“据我观察,他是爱自己孩子的,陛下不必忧心。“ “……我可没有忧心。“南宫化雪看着他,“只是有些感慨。” “哦?” 南宫化雪缓缓贴近,勾住他的脖颈,让他低下头,自己凑了上去,软唇微敷:“都是过去的事了。” 王霁微怔,笑了下,抚上她的下颌,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是啊……” 第223章 入学 “喂?” 吃过晚饭,秦玖鸢和秦季尘陪着秦修云秦云鞍在院中说话,秦枭本要一起,突然有戒指亮了,只得先去接通。 “吃过饭了吗?” 戒指那头传来孩童清脆的声音。 秦枭一顿,目光软了许多:“吃过了。” “哼……不是我说,我要是不联系你你是不是准备这辈子都不联系我啊?”墨寒羽有些不满,“这都多久了,你硬是没联系过我一次。” “这不害怕打扰到你吗?”秦枭回到屋里,没有点灯,就在一旁漆黑中坐到了床上。 “说的好听,那我就不怕打扰到你了呗?” 秦枭听着,都能想象出墨寒羽在那头的神情。 “我的问题。”秦枭笑了下,没有计较。 秦枭这样子回答,倒是搞的墨寒羽有些语塞。 “……你现在在干什么?” “和你聊天。”秦枭半倚着床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漫不经心道。 “……在此之前呢?” “和我爹他们聊天。” “聊的什么?” “……” 这样没营养的对话硬是扯了上百句,能从中听出对方其实也不知道聊什么,但就是不舍得挂断。 “你有想过以后吗?”秦枭冷不丁问道。 “以后?”墨寒羽一愣,“我……不知道。” “……” 似乎因为这个话题,两人之间冷了下来。 “秦枭……”墨寒羽垂下眼,声音有些轻,“如果我们不在一个学校……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啊。难道你打算和我绝交?” 墨寒羽毫不迟疑:“当然没有。” “我就是……有些不安。”墨寒羽声音紧张。 “闲得无聊也不用杞人忧天。”秦枭打了个哈欠,“今夜除夕,你非但没给我送句祝福,还要说些没里头的事。” “……抱歉,只是听你提起这个,突然想起来了这些。” 秦枭含糊地应了声,没再开口。 墨寒羽静默片刻,向他道了声“新年快乐”。 秦枭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就看到墨寒羽出现在了自家院子里。 准确来说是一家四口都来了。 墨寒殇揽着秦瑾逸的肩膀说着什么,墨叶二人和秦修云打着招呼。墨寒羽原在一旁发呆,感觉到什么,朝他望了过来。 那一瞬间,秦枭只觉其眼睛“唰”地亮了。 秦枭:…… 后面谈话得知,是墨寒殇嚷嚷着想过来找秦瑾逸玩,墨寒羽听了后表示想一起,墨镰叶凝栀二人一合计便一同来拜访了。 秦枭听完,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怎么,不想见我?”墨寒羽察觉他神情不对,挑眉问道。 “没有……”秦枭无奈道。 春去秋来,夏逝冬往。 秦枭与墨寒羽到底不在一城,除了遇上大节偶尔见上几天,其余日子便在各自家中度过。 秦季尘和秦瑾逸似乎遇到了修炼瓶颈,这两年回家次数屈指可数,更有一年两人都未回家,说是在学院钻习什么。 秦枭闲来无事会指导秦玖鸢修炼,也会和她切磋几番——当然,是放过水的。 秦枭到底舍不得劈自家妹妹太狠,基本是点到为止,仅有几次失误,将其劈得头发炸起,皮肤焦黑。惹得秦玖鸢扭头哭着找秦修云诉苦去了。 秦修云看看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煤球,再看看对面满脸心虚无奈的秦枭,有些哭笑不得。 最终,秦修云为了舒缓秦玖鸢的情绪,给她个机会,让她教秦枭识字。 秦枭不识字这也是秦修云才发现的。也许是常日里将他看成大人看惯了,直到某一天无意得到一卷关于雷属性的低级功法,将其交给秦枭时。秦枭满脸复杂地看了许久,说了句自己看不懂。 秦修云当时的心情和秦枭的表情一样复杂。 看不懂你早说啊,低个头看半天一声不吭…… 秦玖鸢得到了允许,刚开始还喜气洋洋地教起秦枭,没过几天发现原来教她识字的老师如此艰难。 “哥……这个字我已经说很多遍了。” 秦玖鸢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自家哥哥可以健忘到这个程度,明明是上一周才教的字,这一周再看就什么都看不懂了。 秦枭自己也纳闷,之前习字也没这么艰难啊? 直到两年过后,到入学年级时,才勉强认完常用的基础字词。 “哥……再见。” 临走那天,秦玖鸢摇的手那叫个欢快。 秦枭:…… 秦枭沉默地看着她,顷刻,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回来的时候你最好突破辰境。” 秦玖鸢:…… 秦玖鸢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觉醒四年了,竟然还在八段。 秦枭想到这里,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秦修云为他找的学院名为枫琼学院,和秦瑾逸他们的学院位置相近,都位于阳天洲。 虽然相较起来枫琼学院不算顶级,但也算是上等学府,每年都有数不清的孩子挤破头也想进去。 入学考核本就严格,而在雨华这种排斥邪修的环境下顶住压力让一邪修入学,明显花了秦修云不少心力。 秦枭不愿劳烦秦修云,对他安排的事也是言听计从。 不过还不知道墨寒羽上了哪所学院,也许回头可以问问。 秦枭站在气派雄伟的学院门口,仔细认了三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阳天洲不愧为雨华经济繁荣圣地,这一路走来无论是建筑还是行人的衣衫穿着,比起落云都毫不逊色。 “老三!” 耳边传来声音,秦枭扭头,见秦瑾逸招着手正朝他走来。 “自己来的吗?”秦瑾逸来到身边,打量了下他的穿着,给他正了正衣领。 “没,爹去给我办证件了,说是入学用的。”秦枭抬了抬下巴,回道。 “嗯……”秦瑾逸看着他,又为他整了整头发,想到什么,眼中流露几分寂寞,“爹本来想让你来我们学院的,可是一直没有谈拢,非说——” “无所谓。”秦枭打断他,自己随意翻了两下头发,“能有学院收我已经很意外了。” 秦瑾逸眉头微动,有些失笑。 “呦,你在这儿啊。” 一条胳膊突然搭在秦瑾逸肩膀,墨寒殇大大咧咧朝他挥了下手:“呦,你也在?” 秦瑾逸用手肘捣了他一下:“我弟今天入学。” 墨寒殇一愣:“哦……啊哈哈,这样啊,哈哈,哈哈哈……” 秦枭:…… 秦枭有些无奈,有所感应地侧过头,余光扫过四周。 不少人在观察着他们。 是因为什么? 秦枭眼神在对面两人间扫过,思索片刻决定离他们远一点。 果不其然,距离刚拉开,明显感到目光少了很多。 “……你往哪儿跑呢?”可惜没等秦枭跑掉,秦瑾逸回头拽着他领子又拽了过来,“这么急?” “……你没发现周围有人在看吗?” “知道啊。”秦瑾逸瞥了眼墨寒殇,“让他走远点就不会了。” “——喂!” 耳边传来墨寒殇不满的声音,秦瑾逸选择性忽视,看了眼不远处,拍了下秦枭的头。 “去吧,遇到麻烦了可以来找我。”秦瑾逸将自己的住所告诉了他。 秦枭应了声,扭头望见不远处的秦修云,简单告别后朝着那边走去。 说起来……他还没上过学呢。 秦枭走进大门,明显感到大门中有层看不见的薄膜从他身体周边穿过,类似于筛选,若达不到标准就无法进入。 “啊……确实。”秦修云听了他的想法,点头肯定,“条件是辰境下阶,只有到达辰境的炁修才有资格踏入这座学院。” 秦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望向熙攘热闹的人群,歪了下脑袋,有点说不准自己此时的心理。 有些复杂,但大体……应当是有所期待的……吧? …… 身穿黑色制服的少年静静看着床上湿漉漉的被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两个室友早已无影无踪,剩余一个不知所措地拿着烧饼坐在对面看着自己。盯着已经湿透的被褥,秦枭叹了口气。 他有些理解墨寒羽当初的感受了。 好幼稚的小孩。 秦枭试着摸了下被子,沾了一手水。 也许是因为他是这一届唯一的邪修——不,应该说是整座学院唯一一个,所以自他入学在班上公布身份的那刻起,便备受瞩目。 这才开学第三天,寝室已有两人商量着想把他赶出去住了。 秦枭有时候真的不理解这些小孩的思想。 说害怕吧,又怎么敢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说讨厌吧,他们又是嬉皮笑脸的不当回事;要说是因为简单的正邪之分,他们又只搞一些恶作剧,对他根本造不成威胁。 秦枭将被褥洗了后晾在外面,自己回寝和那个拿烧饼的小孩借了床褥子,第二天发现自己被褥被偷了。 秦枭:…… 秦枭甚至反复确认了地点,确实是不见了。 秦枭捂住脸,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秦……秦枭……” 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声音,秦枭回头,见那个拿烧饼的室友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捧着脏兮兮的被褥,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这个……是你的吗?” 秦枭看了下上面的标识,点了下头:“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那个河边。” 男孩手一指,是离晒被区几里远的寒池。 秦枭扯扯嘴角,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男孩担忧地看着他。 “……谢谢你。”秦枭笑够了,将被褥收回戒指,向他道谢。 “不……不用。”男孩慌忙摆手。 秦枭瞥了眼他胸前别的胸牌:云祈。 “那个……快上课了,我们赶紧走吧。下午第一节是祁老师的课。”云祈突然想到什么,语气焦急起来。 “祁老师?”秦枭愣了下,不明白他慌张的原因。 云祈看他还没有走的意思,既着急又不忍丢下他,情急之下拉起秦枭的手腕就跑。 “是啊,你不知道吗?祁禹朗祁老师啊。”云祈头也不回,急得说话都利索不少,“教我们乐修课的。” “……啊?” 云祈听出秦枭快要溢出的迷茫,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来不及细说,一路狂奔回教室。 可惜,还是迟到了。 “秦枭,云祈。” 枫琼学院这一届一共十个班,一个班十五人。教室宽阔明亮,落地窗很大一扇,因此可以看清教室全景。 讲台上站着一中年男人,面孔古板严肃,穿着白色短袖,黑色裤腿一直垂到脚踝,脚踩黑色皮鞋。整个人看上去很是严厉。 男人声音冰冷,肃穆的目光落在云祈与秦枭身上。云祈不受控制地抖了下肩膀,有些畏缩。 秦枭迎上男人锋利的目光,无动于衷。 “第一节课就迟到……做什么去了?”祁禹朗看着门口的两个小孩,沉声问道。 云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秦枭倒是想也没想:“找被子。” 话语刚落,便听室内传出几声轻笑。 云祈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找被子?”祁禹朗缓缓挑眉,“不知道下午有课吗?” “不知道。”秦枭实话实说。 云祈已经恨不得把头低到地板上了。 祁禹朗眼神微动,看向一声不吭的云祈:“你呢?” 云祈嗫嚅半天没发出一声。 祁禹朗看着二人,无形的压力落到身上。云祈止不住颤抖起来,汗如雨下,甚至到最后腿开始打颤。 秦枭面色不改,静静等待祁禹朗发话。 祁禹朗见状,眯了眯眼,冷哼一声:“云祈,30圈。秦枭,50圈。不准用属性,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回来。” 云祈一听,脸都白了。 秦枭倒是没什么反应。 学院操场很大,一圈差不多两千米,50圈,对秦枭来说不算多。 虽然不算多,到底不准用属性,跑的再快跑完时也已日落西山,祁禹朗的课早就结束了。 秦枭站在操场边,望着还哆嗦着腿脚跑的云祈,犹豫过后决定等等他。 等到云祈结束,看着近乎瘫软在地的少年,秦枭迟疑片刻向他伸出了手。 “你……好厉害。”云祈有气无力地搭在他身上,呼吸困难,“这么快…….就跑完了。” “……你还好吗?”秦枭看他似乎马上要断气的程度,忍不住问道。 “没……没事。”云祈垂着头,实在无力走路,任由秦枭将他架起。 “……你体质有些弱啊。” 秦枭想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 他想到之前在山里还嫌弃过墨寒羽的体质,可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 云祈缓缓扭头,唇蠕动几下,似乎想骂人,沉默片刻推了他一把,踉跄着站直了。 “我……自己走。”云祈半是赌气。 秦枭“哦”了声,自己走了。 云祈:…… 第224章 崇拜的人 “秦枭,你知道你开学3天,一共七节课,你光空就空了三节吗?” 闻书轩中,各位导师低头做着自己的事,偶尔有学生来此解惑。 秦枭站在女人面前,低头挨骂。 女人身穿紧身衬衫,外套皮衣,下身穿着黑色皮裙,裙边挨着大腿,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翘起的鞋尖镶钻着耀眼的宝石。 女人看上去大概二三十岁的模样,梳着干净利落的丸子头,蛾眉螓首,冷若冰霜。 “……大概知道。”秦枭回道。 “什么叫大概?”乔芷榆抱着臂膀,坐在桌前,眉头紧皱,紧紧盯着面前沉默寡言的少年。 当她听说全校唯一一个邪修被分到自己班时,是抵触的。这么个烫手山芋就直接扔给了自己,还美其名曰相信自己的能力…… 刚一见面,她就笃定这小孩不是什么善茬,果不其然,这才几天啊,空了三节课。虽然祁禹朗和她说明过,但不代表迟到就能轻饶。 “每天要上的课不是都给你们发过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情况,据我所知你好像并没有什么遇到瓶颈什么,为什么会接连迟到?” 秦枭垂着眼,没说话。 第一次跑错教室,第二次记错时间,第三次就是方才下午跑步时空的第二节课。 秦枭没有辩解,毕竟问题确实出在自己身上,就算第三次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完成所导致的,没有值得解释的地方。 乔芷楠盯着这一声不吭的小屁孩,气不打一处来。 “说话啊,解释!” 乔芷楠敲敲桌子,发出“咚咚”的闷音。 秦枭沉默片刻:“没有值得解释的。” “哦?你的意思是故意的喽?”乔芷楠都快气笑了,挑眉盯着他。 “没有。” 乔芷楠深吸口气。 不要急不要急,你可以的。 乔芷楠暗暗给自己打气。 “我希望这样的情况不要再发生,你说呢?”乔芷楠闭了闭眼,缓声道。 “我会努力的。”秦枭保证。 乔芷楠长舒口气:“去吧。” 秦枭点头走了。 “怎么样,这邪修很伤脑筋?”乔芷楠身边一男导师抬了下镜片,笑问道。 “倒也没有……”乔芷楠盯着纸上秦枭的资料,有些头疼,“小孩子嘛。” 男子见其没有想要多聊的意向,识趣地没有接话,转了回去。 …… “乔导师找你去做什么?”云祈啃着干巴的烧饼,好奇发问。 “没什么,问我是不是故意空课。”秦枭望着面前高悬于山崖的瀑布,平静道。 瀑布旁的小径上建着几座亭子,用于歇脚赏景,当然还有静坐修炼的。 “啊?那你怎么回答的?”云祈紧张问道。 “说不是啊。”秦枭莫名其妙,“不然呢?” 云祈:…… 云祈看着毫无自觉的少年,面色复杂。 “说起来……你为什么上这所学院?” 云祈决定转移话题。 “我爹找的,说这里可以试着接收邪修。” “就这样吗?”云祈意外。 “不然呢?”秦枭看向他,“你是因为什么?” “我……其实是想考隔壁那所学院的,但天资不够,家里……也比较穷,没有钱来供我上学。”云祈垂下眼帘,望着烧饼上的咬痕,有些出神,“这个学院每年会有50金币的补贴,所以……就来这里了。” “为什么想考隔壁?” “因为……那里有我崇拜的人。” 说起这个,云祈眼中满是期盼。 秦枭挑眉:“哦?” “你知道……秦季尘吗?” “知道啊。”秦枭点了点头,迎上他发光的眼睛,顿了顿,“就是……他?” “嗯嗯。”云祈重重点了点头,笑容明媚,“他很厉害。虽然出身不高,但在那些大家子弟面前也并不逊色,还结交了许多厉害的朋友……” “就比如去年,他主动向徐青云下战帖,虽然没有赢,但——” 又没赢,有什么好崇拜的? 秦枭不理解,望着滔滔不绝深陷在自己世界里的云祈,听着听着走了神,最后还是云祈推了自己两下才回神。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秦枭看着他,“既然你这么崇拜他,为什么不去和他说说——” “这怎么好意思啊?”云祈面上起了红霞,似有羞涩,“而且……我没见过他。” 秦枭:“……没见过,为什么就崇拜上了?” “这……总之是种感觉啦。”云祈挠挠头,眼神乱飘,想到什么,有些落寞,“有可能因为我也是风属性的一种,之前路过他和其他人的决斗时胜出,有人出言嘲讽对方,他却毫不犹豫反驳,还……” 这和你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秦枭有些无语,自己也是鲜少接触这种上言不接下语的少年,耐着性子听他源源不断地表达对秦季尘的仰慕。 不过…… 秦枭眼神微暗。 有些事秦季尘怎么没和家里说过? 比如和徐君屹切磋一时上头,打的浑身是血差点没救过来;再比如自己一个人跑到九死一生的秘境里摘什么破果子,出来时骨头碎了五成;又比如,突破地境失败,费了好大的劲才救回一条命,修为退至玄境上阶,已经几月没有消息了。 ……难怪最近一段时间联系不上他。 “你怎么知道的?”秦枭出言打断,问道。 “啊?”云祈一怔,随即解释道,“他很出名的,这件事两个学院的人都知道,有不少人为他可惜呢。” “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据说冲击失败的人就算活了下来也会留下阴影,从此一蹶不振……但他应该不会的吧?我相信他。” 虽然这么说着,云祈的笑有些难看。 “我想考那个学院……也是想万一哪一天能见到他,能给他送些祝福——虽然他身边那么多厉害的朋友,也轮不到我就是了……”云祈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秦枭没有回答,沉默地望着瀑布。 “啊……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云祈起身,向他挥手告别。 带他走后,秦枭又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直到想起了什么,拿出通讯戒指。 本以为接通要许久,没想到还没两秒就传来了声音。 “喂?秦枭?” 少年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秦枭缓缓舒了口气。 “墨寒羽。” 墨寒羽顿了下,察觉到秦枭情绪不对,想说什么,等了顷刻却并未听对方提起,也就没有挑破。 “你有学院吗?”秦枭问道。 “当然。”墨寒羽正坐在古老高大的树干上,眺望着远处墨浓绿彩的山峦,“我自己选的学院。” “在哪里?” “秘密。”墨寒羽轻轻一笑,调侃道,“怎么,想过来?” “暂时没这个意向。” “哼……”墨寒羽似乎看到什么,眼神淡了下来,“没有必要的话确实别来。” “为什么?很不好吗?” “不好倒谈不上……就是有些烦。” “哦?” “就是……你还记得山里那个男生吗?”提起这个,墨寒羽脸都阴了几度,“就那个死不着调的。” “啊……”秦枭努力回想着,“可能——” “就是那个把我逼得跳崖的那俩。”墨寒羽没好气道。 “啊,想起来了。”秦枭豁然开朗,“他们也在。” “是啊……”墨寒羽想到某些事,忍不住磨牙,“那个不着调的……真的欠扁。” “他做了什么?能把你气成这样?”秦枭面对这个反应的墨寒羽,失笑道。 墨寒羽听出他话语中一丝隐藏的幸灾乐祸,冷哼一声:“你要是过来了,可能比我还气。” “那可不一定。”秦枭笑道,将这两天自己遭针对的事说了,“……现在被子还脏着,还要借那个小孩的被子一夜。” 墨寒羽听完几乎要气炸了:“你怎么不打他们一顿呢?这么好说话?!” “气什么……”秦枭无奈,“小孩的恶作剧罢了,没必要动火……” “他们都那样了!”墨寒羽咬重。 “没证据啊。”秦枭听他气成这样,有些好笑,“你这么比我还生气?” “你说呢?!之前在山上的气势呢?拿出来揍他们啊!”墨寒羽恨铁不成钢。 “你也说了那在山上。”秦枭瞥了眼水汽弥漫的瀑布,眼神淡了些,“不想惹事,我爹会为难的。” 墨寒羽听他这么说,顿了下:“确实……毕竟你爹为你找这个学院也花了不少心思。” “也不是这个原因。”秦枭淡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他烦心。” 墨寒羽微微叹气,他能理解秦枭的做法,只是有些烦闷。 “那就这么任人欺负啊?”墨寒羽闷闷不乐。 “怎么会被欺负呢?”秦枭好笑,“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柔弱了?” “那倒没有……” 墨寒羽当然不会把他想成柔弱可怜的对象,只是出于本能的关心。 “……如果你在那里待的不喜欢,可以来这边。”迟疑片刻,还是向他发出邀请,“虽然这边条件比较简陋。” “好意心领了。”秦枭轻笑,“别想太多,如果真的受不了会去找你的。” “嗯……” 直到得到秦枭再三保证,墨寒羽才依依不舍地挂断通讯。 “呦,跟谁聊天呢?” 脑后突然炸开声音,墨寒羽头皮一紧,一个前仰差点没翻下去。 一根极细的丝线粘住他的后背,将他扯了回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呐。” 来者还没心没肺地笑道。 墨寒羽猛然回头,果不其然见一少年倒吊在更上面的树枝上,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墨寒羽:…… “你找死吗苗楷桀?!!”墨寒羽骂道,“这样子很好玩吗?!” “嗯……” 像只“吊死鬼”般吊着的少年点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下,倏然一笑。 “看你这个样子,当然是肯定的啦!” 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少年,墨寒羽第一次感觉到手痒的滋味。 “……你来这里干什么?” 忍下额头暴起的青筋,墨寒羽面色不善。 “当然来散步啊,顺便偷听有没有八卦。”少年做出暧昧的神情,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在和谁说话?”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墨寒羽没好气道,收起戒指,站了起来,“无聊怎么不去缠你那好朋友,他那里八卦肯定比我的劲爆。” “你这话说的……”少年嘿嘿一笑,腰部用力,脚踝处的细线猛然收紧,一屁股坐在高枝上,“你也说了,好兄弟嘛……怎么舍得看他的热闹。” “那你就舍得来看我的了呗?”墨寒羽气笑了,扭头落到地面,“有多远滚多远。” “这话不能这么说……” 肩膀一沉,少年自来熟地搂上他的肩膀,凑近笑道:“这不是关心你嘛……而且我们也不是很熟。” “既然知道不熟,就离远些。” 肩上的手忽然结冰,冰块一路蔓延,速度之快,眨眼间已然到了肩膀。少年毫不迟疑,用蛮力将自己的手臂“撕”了下来。 “嘶……”少年倒吸口凉气,不满道,“这么冷?” “你自找的。”墨寒羽冷冷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苗楷桀望着远去的背影,又有些烦恼地看向结成冰块的手臂,顷刻失笑。 “你似乎很喜欢招惹麻烦。” 身后黑暗处传来声响,苗楷桀微微侧头,一身材高挑面相温和的少年从中走出,笑着看他。 “你似乎和他很熟啊……”苗楷桀看向他,眼眸闪着莫名的光。 “关系确实比你亲近。”少年缓缓一笑,眸色薄凉,“……却不能算熟识。” 苗楷桀哼笑一声,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看来……今年会很有意思啊。” “尹玺晦……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真让人伤心,我早就来此了吧?怎么,这两天光缠着墨寒羽了,连我名字都不确定?”尹玺晦做出受伤的样子,眼中的笑意却暴露了他真实的情感。 “没事——” 苗楷桀微微用力,手臂外侧的冰块瞬时碎成冰碴,掉落在地,反射着莹白月光。 “其实我也没记住他的名字。”苗楷桀无辜摊手,被冻紫的手臂已经恢复正常。 “只是看他长的好看,逗着很好玩罢了。”苗楷桀笑笑,想到什么,笑容玩味许多。 “那你可要小心点。”尹玺晦拍了下他的肩膀,似有深意,“别玩火自焚了。” “哼哼……” 苗楷桀对上他笑意正浓的眼眸,回以相同的笑容:“火烧的旺一点,不是更好吗?” 尹玺晦收回手臂,转过头去,笑意逐渐消失。 第225章 烦躁 秦枭挂断通讯,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瀑布,想起秦季尘的事,缓缓皱眉。 他说怎么一直没见秦季尘,原来是出事了。 不过…… 秦枭有些犯难。 邙灵在一年前苏醒,说什么自己已经差不多恢复,留下块类似玉质的薄片,带着倩回了邙山。至于计蒙……一直没有动静,也不知有没有走—— 【还没有。】 魂海及时传出的声音回答了他的疑问。 秦枭:…… 【我不是一直在的,有些时候我会出去转转。】 计蒙心领神会秦枭未说的话,主动解释。 【……嗯。】 秦枭应了声,转移注意力,继续愁秦季尘的事。 【你担心你哥?】 “……是的。” 秦枭叹了口气:“要不是听那孩子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干了那么多事。” 【你要真的担心,明天去找他不就好了吗?】计蒙不解。 “……说的也是。”秦枭揉了揉眉间,“也许是这两天烦心事比较多。” 【那些人类?怎么不揍他们一顿?】 “毕竟是学院……不想太招摇。”秦枭扶着额头,眉头蹙起,“而且这些人对我的态度,明显像是在对待一个异类,就像是……不知何时会爆的炸弹。虽然之前也有这种经历,但毕竟和山中不同。” “无论是之前还是幼年在山里那段日期,虽然不会主动招惹别人,但要是遇到找事的可以选择抹杀,后果也不过是可能会遭到报复而已……” “但这里不同,弄惨弄死什么的很麻烦,而且也容易惹上事。”秦枭想到戒指里脏兮兮的被褥,目光阴沉,“暗算暗杀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担心让我爹难堪。” 【你这么说……也确实。】 计蒙跟着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 【不过我今天闲转的时候,看到你们可以上决斗场决斗的。】 秦枭:“哦?” 【就是可以向对方下战帖,邀管理决斗场的那叫什么……导师?让他作证,签署生死契。就可以进去决斗,生死勿论。】 秦枭眼眸微动,似乎在思考什么,但很快叹了口气:“算了,还没这个必要。” 【嗯……】 秦枭忽然扭头,直直看向身后处一黑暗角落,盯着那边看了顷刻,什么也没说,起身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处传来一声松气,阴影晃动。身形苗条的少女缓缓从中走出,蹙眉望着秦枭离去的方向,似乎有些担忧,嘴唇微动,叹了口气。 翌日。上午仅有一节体道,要求每人负重围着操场跑足30圈,蹲跳300,何时完成何时下课。 秦枭刚背上负重背心,顿觉一沉,估摸着有百斤左右,并且有封印属性的功能,使人无法运炁。 扭头一看,云祈脚步颤颤,刚带上没多久就已经大汗淋漓了。 周围一片怨声,秦枭没多少功夫理会旁人,准备赶紧做完好去找秦季尘,拍了拍云祈便跑了起来。 等秦枭一圈快跑完时,才陆陆续续有人跟上,有些刚走几步就瘫软在地,喘着粗气。 “都快点!我可提前打过招呼了,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完,就算你跑到明天也得给我跑完再离场!” 身材威猛的体道导师程诺抱着臂膀,浑厚的嗓音贯穿整个操场,震的人耳膜发颤。 秦枭没忍住掏了掏耳朵,看了他一眼。 程诺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连背都挺不直的两三人,骂道:“就这体魄,挨打都赶不上趟。” 云祈喘着粗气,终于双腿颤抖着迈开了第一步。 下一秒,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好累…… 云祈眼前发黑,耳旁响着鸣音。 他的体质在兄弟中是最弱的,觉醒完后更是靠着属性做事,从没如此单纯地锻炼过身体,只觉头脑发胀,人都不太清醒了。 耳边传来均匀有力的脚步声,转头看去,那身穿黑衣的少年再次路过自己,目光脚步无一项为自己停留。 好……很厉害。 云祈从一开始就很佩服秦枭,自他介绍自己的那一刻。 当时,面对全班各色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说出自己是邪修的少年,尽管班中不少人对他成见颇深,但云祈直觉他不是什么恶人。 更何况平心而论,秦枭到目前为止从未有过伤害他人的倾向,即便被那样排挤,也是那样的从容平静。 云祈向往强者,无论是体魄还是内心。他本能想要追逐强者的步伐,无论旁人如何看待。 云祈深吸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明明是同样的重量…… “调整呼吸。” 耳边忽然传来声响,云祈意外看去,是秦枭。 秦枭再一次略过了他,走时看了他一眼,留下句指导。 云祈眼眸倏然睁大,他听到周围的喘息声。 在秦枭的提醒下,他集中注意力,感受着秦枭呼吸的节奏,脚步的配合,每一下都落到实地。整个身体仿佛经过千百次的磨合锻炼,每个部位都能默契达到最好的状态。 模拟着呼吸节奏,云祈再次迈步。 这一次,虽然腿脚还是有些软,却被其咬牙撑了起来,强行跟上呼吸的节奏。渐渐的,似乎真的轻松起来。 程诺眼中划过意外,这孩子的领悟模仿能力超过了他的想象。 明明只是观察了几秒…… 程诺看了眼游刃有余的秦枭,流露出几分赞赏。 虽然之前听祁禹朗那家伙说这邪修是个刺头,今日一见,明明可以的很嘛,这一届能达到他这程度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程诺眼眸一转,被秦枭身后稍远处的少女吸引。 他能看出,少女的体质并不弱,按道理讲不应该落后那么多。但她一直在和那个邪修保持不短的距离,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 程诺眯了眯眼,皱起了眉。 “姚瑛汐,给我快一点!” 男人雄厚的声音传入正在奔跑的少女耳中,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惊恐扭头,对上导师严厉的目光,近乎本能想摇头。 “再跑快点,跑到你应有的速度!” 此话一出,姚瑛汐心如死灰,明白导师看出来了。 明明刚才说了不管的…… 姚瑛汐煞白着脸,咬紧牙加快了速度。 秦枭察觉到身后的异样,面色未变,思索了片刻,加快了脚步。 身体热起来了,也该加速了。 秦枭计算着,以这样的速度不一定能在中午吃饭前完成,他还想让秦季尘请他吃饭呢。 学院的餐食并不是免费的,价格参差不一,品质也是不一样的。最便宜的仅需一枚铜币,最贵则几百金币不止。 之前和云祈聊天,三枚银币就够一家四口一月顿顿有肉。学院一年补贴的金币只要不买什么奢侈高端的材料丹药,衣食住行是足够的。 虽然秦修云在入学前给了他袋金币,足够他生存,但秦枭还是秉持着能省就省的原则,算计着秦季尘手里的钱。 忽然,秦枭注意到什么,微微侧目,瞥了眼追上来的少女。 姚瑛汐对上他的目光,瞳孔剧颤,不知是否错觉,脸色似乎白了许多。 秦枭认出她就是昨日躲在暗处观察他的人,但不确定她此刻的变化是因为自己还是疲惫,索性不理会,只一味加快速度。 还能再快? 程诺挑眉,有些意外。 这个邪修的体质,可不像单纯的天赋能达到的。 他必须经过长久艰难的训练,才有可能达到如此体魄。 虽然有些人生下就钢筋铁骨,一身蛮力。但这个邪修明显不是,他是经过训练,后天达到的。 天生邪修的天赋点在于修炼,他们天生比普通人修炼速度快一些,相应的也更容易底层不稳走火入魔。而躯体灵魂什么……不是他们的强项。 程诺眉宇压下,嘴角上扬。 这个邪修……有点意思啊。 秦枭当然知道他在注意自己,但出于程诺并未发话,所以一直没有理会,直到迅速做完所有,才来到他身边示意。 “……很不错。”程诺看了眼计时的表针,拍了拍秦枭的肩膀,顺势捏了几下,感受到手下结实蟠扎的肌肉,目露赞赏,“你……很不错啊。” “……多谢。” 秦枭只觉山头压了下来,在肩上重重砸了两下,砸的骨头都有些疼。 “我可以走了吗?”秦枭请示。 “当然可以。”程诺爽快地回答道,伸手解开他身上负重的背心,“你可以走了。” 秦枭这才放心离去。 程诺收回目光,看向场上跑了四圈就已经到极限的云祈,摇了摇头。 虽然能掌握要领,但硬条件还是缺了不少。 姚瑛汐望着已经远去的秦枭,咬了下唇,似在纠结,又似松出口气。 秦枭丝毫没有察觉,看了眼湿透到一拧就出水的衣衫,决定先去洗个澡。 每间寝室都带有洗漱室,不用特地跑远,寝室内就能换洗衣物。 秦枭匆匆换好衣服,看了眼新发的腕表,离正午还有些时间,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现在出发。 两所学院进出校门都是自由的,也没有什么外校生不得入内的规定,于是秦枭很顺利地进了秦季尘的学院,然后在学院里迷了路。 秦枭迷茫地望着面前的三岔路口,又看了看指示牌,上面有他不认识的字,看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一二来。 ……早知道就在门口拿个指示图了。 秦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经过不懈的询问,找到了秦季尘的寝室所在,然后…… 发现他无权进入。 秦枭:…… 秦枭站在独栋区前,看着拦路的男人,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为什么不能进?”秦枭问他。 “说了,里面是高级学员的寝室,想进的话要么有许可卡,要么让人带着。”男人抱臂看他,“你是我们学院的吗?” “不是,我来找秦季尘。”秦枭看他,“那你能帮我进去问问吗?” “这个可以。”男人说着,当着秦枭的面裂成了两半。 秦枭:…… 在秦枭惊悚的目光中,男人分裂成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一个站在原地,另一个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男人回来了。 “他不在。” 两人又合为一体,回道。 秦枭:…… “……打扰了。” 秦枭正准备离去,忽然被人叫住了名字。 “秦枭?你是叫秦枭吧?” 秦枭扭头,是一个长的有些面熟但已经忘记的青年。 秦枭盯着他,没有说话。 “君屹,出去?” 门口的男人向其打了招呼,青年笑着回应。 “本来不打算的,这不见到秦季尘他弟了吗?” “哦?”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徐君屹转头看向他。 “走吧,你哥不在,请你吃饭。” 徐君屹说着,晃了晃指间的金卡。 “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他?” 走在路上,秦枭问他。 “啊……”徐君屹眼神微移,“刚才看到程鸣去问,走到门口又看见你,这不就猜出来了吗?” “是吗……”秦枭收回目光,“那你知道他最近怎么样吗?” “就那样呗,还能怎么样?”徐君屹笑了两声,“怎么,找你哥有事?” “是有些事情……”秦枭缓缓移过目光,盯着他看,“想当面问问。” “什么事?回头我见到他帮你问。” “他什么时候有空?”秦枭答非所问,明显坚持自己的想法,“我来这边几天了,他一次都没见过。” “这不……忙吗,哈哈,他也是有自己的事啊。”徐君屹拍拍秦枭肩膀,“你要有什么急事可以和我说,遇到事情了也——” 后面的话秦枭没有再听,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让其请客,匆匆告别。 秦季尘在躲他。 秦枭猜测。 如果真的不在,以徐君屹的性格,应该直接带着他去找秦季尘,而不是想方设法套出他的来意,试探他的态度。 虽然也有可能是徐君屹本身并不知道秦季尘的去向。 比起第一种,秦枭更希望是第二种。 在路边随便买了张烧饼,啃着回了学院,闷闷不乐地回到教室,准备下午的课。 走进教室的刹那,教室中喧哗的声音似乎停止了,各色的目光看了过来,各种情绪的味道蔓延至鼻尖。秦枭抬起了头。 来到座位前,看清桌面上刻的那一刹那,明白了那些目光的由来。 【邪修,滚出去!!!】 只见桌面上,赫然刻着几个大字,旁边还有几个小的脏字,因为刻的潦草秦枭并未看出是哪几个字。 秦枭站在桌前,静静看着上面的字,眸中波涛翻涌,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压的他愈加烦闷。 黑眸深邃冰冷,如同暗不见底的深海。 第226章 林希恒 云祈坐在角落,担忧地望着他。 秦枭站在原地,听着周围窃窃私语,声音不断传来,却无一声入耳。 顷刻,缓缓舒了口气。 “谁做的?” 秦枭慢慢抬头,平静问道。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听清。 没有人回答。 “…….呵。” 秦枭轻笑一声,眼角挑出几分嘲讽。 “敢做不敢当。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义使者”,敢对邪恶说不,多么清醒,正义呢……呵呵。” 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 “结果是个连站在我面前都不敢的胆小鬼。” “自以为自己多么正确勇敢,实际上只不过是个感动自我的蠢货。” “你说什么?!!” 果不其然,没等话音落地,一男生猛地站了起来,怒视他。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三百遍又如何?”秦枭挑起眉角,笑道,“桌上字你刻的?还有同伙吧?” “你管有没有!我就是看不惯你,怎么样?!”男生怒道,“你这邪修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我应该出现在哪里?” “你们邪修还害了这么多人,你怎么好意思光冕堂皇地站在这里发问?”男生指着秦枭,质问道。 “我害谁了?”秦枭挑眉。 姚瑛汐望着秦枭此刻的神情,忽然抖了下,眼中溢出畏惧。 “重点不是这个!”男生气道,“你们邪修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为什么还会有天生邪修这种人,真是恶心!” 秦枭听着这毫无攻击性的词,都要笑出来了:“可我就是出生了,你又能奈我何?” “你——!!” “而且……你做这些事又有什么意思?”秦枭伸手,抚摸着桌上的字,掌心雷光闪烁,随着手掌滑过,桌面变得焦黑,“既伤害不到我,又显得自己阴险做作。” “简直……就像阴沟里的老鼠。”秦枭笑眯眯地看着他,罕见露出几分挑衅。微风吹过,将桌上焦黑的碎末吹走,露出光滑的桌面。 云祈睁大了眼,他意识到秦枭做了什么。 他……顺着刻字的深度,用雷电将书桌表面刮下劈成灰烬,无论是深度还是水平面,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这样精细的操作…… 他做不到。 云祈震惊地望着面前悠然自得的少年,心情很是复杂。 与他争吵的男生听到秦枭的话,气的火冒三丈,抬步要来和他打一架,却被旁边人拦了下来。 “老师快到了,别打架……” 旁边人劝道。 “你骂我什么?再说一遍!”男生置若罔闻,怒火冲昏了头脑,“秦枭!” “实话实说罢了,你又不敢上决斗场,来场生死战。”秦枭无聊地拍了拍剩余的灰烬,嗤笑道。 男生听到他的话,愣住了。 旁边人听了,面色瞬间白了,焦急看向他。 “别……别冲动啊!那是决斗场啊!生死战!” “是啊,再怎么说……” “不是想着惩恶扬善吗?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整天只知道做些小动作,就以为自己多伟大……呵。”秦枭抬眉,笑容罕见有了几分邪气。 “我敢和你赌命,你敢吗?” 秦枭笑道:“无论你们多少人,我都敢接,而且是同时应战,你……敢吗?” 此话一出,教室安静了。 谁都知道秦枭话中的意思:无论对面多少人,他都敢一个人同时接下,生死战。 换句话来说,就算男生找来几十个人向他发战帖,他也敢接下。 那么他……敢吗? 男生面对秦枭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觉一股火气涌上心头,脑门火烟直冒:“我当然——” “不要!!!” 一道尖叫打断了他的话语,姚瑛汐惊恐看着那个男生,似乎看到什么恐怖的事。 一时间,众人目光汇聚在她的身上。姚瑛汐对上秦枭的目光,猛地一抖,面色煞白。 秦枭微微眯起眼。 他……应该见过她的。 虽然他忘记了。 但她的神情、反应、肢体语言……无一不透露着,她见过他,而且印象很深刻。 “对……对不起……” 姚瑛汐望着秦枭锋利的眼睛,恐惧地颤抖着,竟有些不知所措。 秦枭缓缓移过目光,重新看向男生:“你——” 男生回神,对上秦枭略显戏谑的眼神,怒气上涌:“我当然也敢——” “够了。” 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寒风吹过,室内温度骤然下降。 秦枭看去。祁禹朗面色冰冷地走了进来,直直看向他:“秦枭,出去。” 秦枭顿了下,想说什么。 “100圈。” 祁禹朗冷冷看着他,冰冷锋利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 秦枭霎时懂了他的意思。 他看出来了。 秦枭沉下眉头,没有反驳,站起身走了出去。 “老师,我——”男生起身想辩解。 “你也去,林希恒。”祁禹朗看都未看,“90圈。” “凭什么?”又一男生站了起来,“老师,他——” “本来只用30圈的。”祁禹朗冷冷看着他,“但既然同伴不敢站出来,就都算到他头上好了。” “不是这样的,老师,我们——” “我知道了。”林希恒点头,不顾男生劝阻,走了出去,“我会完成的。” 待二人都已消失,祁禹朗扭头对上还在原地站着的男生。男生面露不甘,似有不满。 “这么讲义气,方才对峙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祁禹朗声音平静,见男生无言以对,扭过头,敲了敲讲桌:“上课。” 林希恒走上操场,本以为秦枭会继续说些什么,没想到他连目光都没施舍半分,自顾自跑着。 林希恒心有怒气,憋着气想追上他,却发现离他越来越远。 到了最后,后悔起自己那豪气干云的幼稚做法来。 早知道让他们自己跑了…… 林希恒大汗淋漓,有气无力地想着。 秦枭的郁气随着一圈圈跑下来,倒真削减了不少,等到完成时,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等……等等……” 当跑完所有圈,秦枭本想离开,身后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 秦枭微微侧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林希恒喘着粗气,一步三颤地走到秦枭面前,开口道:“你……要是不满,冲我一人就是,不要……” 此时秦枭的杀意已然褪去,对他说的这些无聊话语失了兴趣,也没有想再激他上决斗场的想法,转身走了。 “等……你——” 林希恒好像又说了什么。秦枭并不在意,头也不回地往寝室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弦月高挂,照亮了地面。 秦枭遇到了下午那个女生。 姚瑛汐畏惧地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男生,止不住地颤抖:“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再有,我……我保证——” “你见过我。” 秦枭拦住了她的去路,直直看着她:“你是谁?” “我……”姚瑛汐瞳孔不断收缩,似乎真的很怕他,僵着嗓音迟迟发不出声。 见秦枭皱起眉头,姚瑛汐一个激灵:“我叫姚瑛汐!我——” 秦枭对她的名字不感兴趣:“你认识我。” “我……我……”姚瑛汐语塞半晌,见他没有想放过自己的意思,只得嗫嚅着:“在,山里,你……可能已经忘记我了,99……” 秦枭眼眸微动,有些意外。 “那,那件事情我没有想要寻仇的想法……谢谢你放过我,在山里那一年还真蛮可怕的……哈哈。” 姚瑛汐干笑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秦枭盯着她的脸,努力回忆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你是……16。” 当初那个跟在9身后,整天没个好脸色的女孩面孔逐渐与其重叠,秦枭对她的最后一个印象便是杀人后那畏惧的眼神。 姚瑛汐扯着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是……是我。” “那个时候……不懂事,抱歉了。” 姚瑛汐现在回想,99在此之前确实已经给过她们很多次机会,比起后面遇到的那些甚至称得上仁慈。她与秦枭不同,在山中躲躲藏藏待了一年就匆匆离去,没有再接触过像那时令人印象深刻的杀戮。 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杀人,那血腥的场面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冰冷锐利的眼神光是回忆起来就令她颤抖不已。 今日上课,她听着他挑衅似的引导,想让林希恒几人应下那场生死战,虽然那些男生可能觉得他们有胜出的可能。但她知道…… 他们没有。 如果林希恒他们应下,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阴冷注视着即将掉入陷阱的少年。 记忆带她回到那日雪夜,于是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回过神来后面对秦枭的眼神只有无尽的恐慌。 自己坏了他的事,他会杀了她吗?他会怎么样?他—— 猛然回神,望着面前若有所思的少年,急忙想解释什么。 “你不应该和我说。”秦枭面对她的道歉,有些莫名其妙,“当时你们针对的是仇璞玥吧?我只是觉得她说的有些过火,而且还殃及到了无辜的人,想让她道个歉而已。” “那……你为什么,杀了她?” 也许是看秦枭如此平静,姚瑛汐大起胆子,问道。 “因为她不愿意啊。”时至今日,秦枭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我记得有个词叫提头谢罪……” “但那个词语……意思不是提着自己的头吗?”姚瑛汐弱弱发问。 “是吗?”秦枭愣了下,不在意地挥挥手,“无所谓了。” 姚瑛汐见秦枭有所动作,立马紧张起来,死死盯着他。 “你在做什么?!!” 远处传来喊叫,原来是林希恒几人路过,见到秦枭这副姿势,再加上姚瑛汐一副畏惧模样,先入为主感觉他在欺凌人。 林希恒腿软的不像样,还是他左右两个兄弟把他架着走的。见到此场景,其中一个男生毫不犹豫地松开他闪现到秦枭面前,拦在两人中间。 “你想对她做什么?!”男生话还没说到一半,拳头已经轰了上来。 “等,等等——!” 姚瑛汐连忙叫住。但为时已晚,拳头到了秦枭面前,带着凌厉炙热的拳风,直袭面门。 秦枭侧身躲过,微微蹙眉,对他这种行为有些反感,伸掌抵住再度袭来的拳头,顺其手腕一转,巴掌落在了脸上。 掌心接触脸庞的一瞬间,元气渗入上丹田,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 男生只觉神经恍惚,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灵魂出窍,再缓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脸火辣辣的疼。 “你——” 男生刚开口,便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 “你做了什么?!” 身后传来林希恒惊异的声音,秦枭微微侧头,厌烦地瞥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眼发呆的姚瑛汐,扭头走了。 姚瑛汐望着秦枭离去的背影,还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放过了? 林希恒见秦枭向自己走来,抬手想要防御,却见其像没看到他一样,直直略了过去。 姚瑛汐眨眨眼,半晌,颤抖着呼出口气。 “你……没事吧?” 顷刻,看向还在地上跪伏的少年。 “我……我没事——呕!” 少年晃晃脑袋,好像装了一脑袋水,又沉又晃。 “他刚刚……是不是连属性都没开?” 林希恒检查了下男生的状况,没发现不妥,松了口气,接着意识到什么,缓缓看向身边的人。 “何止啊……我刚刚甚至没感觉到他有运炁。”身边人一脸复杂。 “怎么可能?咳咳——”男生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擦了擦嘴角,“这么重的一巴掌,我感觉我魂都差点被他拍出来!” “他……很强的。”姚瑛汐垂着眼,轻声道。 “那又怎么样?”林希恒紧皱眉头,眼中流露出厌恶,“邪修就该死!” “但我们奈何不了他。”身边少年摊了摊手。 “那又如何?总有一天,我要让他滚出学院。”林希恒恶狠狠道。 姚瑛汐欲言又止,看着另外两个同样深恶痛绝的少年,不知该如何劝说。 看着他们,总觉得是在看曾经的自己。 姚瑛汐垂下眼帘,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出于对缚尸者和邪修的痛恨,明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属于欺凌,还是跟着9她们欺负捉弄那个缚尸者。 现在想想,也是命大,当时但凡换个人,她都不可能活到现在。 林希恒几人的决心秦枭一概不知,看着自己又被弄脏的被褥,额角青筋有了暴怒的迹象。 “对,对不起……没能阻止他们。” 云祈怯生生地看着他,有些担心。 “你……还用我的吧?反正多出一套。”云祈试探道。 秦枭一言不发,看了眼剩余空荡荡的床铺,沉默着去冲了个冷水澡,压下几分火气。 “谢了。”秦枭平静下来,接过被褥,向云祈道谢。 “没事。” 云祈展颜一笑。 秦枭瞥了眼他瘦弱的肩膀,想了想:“明日请你吃饭吧。” 第227章 入学比赛 “诶?这……这不好吧?” 云祈本能想推脱。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帮了我,报答是应该的。”秦枭不喜欢欠人情,更何况云祈是目前唯一一个对自己表达善意的人,请几顿饭也没什么。 见云祈还想说什么,秦枭自顾自定了下来:“就这么决定了。” 云祈:…… “秦,秦枭……这是不是有点太贵了?” 云祈望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忍不住轻声问道。 “还好吧?”秦枭没觉得不妥,既然请人当然要吃好的,特地跑到金币区花销。 云祈为难地看着秦枭,见其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在思索片刻后又去买了两杯饮料。 云祈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秦枭……你家很富有吧?” “还好吧?”秦枭一愣。他对钱财什么没有概念,秦修云给他就花,没钱就想办法搞点,总之不会饿死。 “你这一顿……够我们家两年的了。”云祈笑容复杂,似有艳羡,似有失落。 秦枭看着他,不知如何开口。 但他并未沉寂太久,顷刻又抬头一笑:“总有一天,我也要让我爹娘天天吃上这些。” “嗯……加油。” 秦枭眨眨眼。 身边有人落座,秦枭还没什么反应,对面的云祈差点跳起来。 “祁……祁老师!”云祈惊悚地看着淡定入座的祁禹朗,结巴道。 祁禹朗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不知所谓的秦枭,眸色微深:“在这里会打扰到你们吗?” “无……无所谓——” “有点。“秦枭实话实说,正正看着他,“不太好说话。” “秦枭!!!”云祈心差点跳出来,心惊肉跳地看着祁禹朗,“老师,他不是那个意思……” “无所谓。”祁禹朗似乎对此并无不满,起身准备离去,“我再找个位置。” 看着祁禹朗缓缓离开,秦枭转过头,不理解云祈的反应:“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怎么能这么对老师说话?”云祈蹙眉道,“特别是祁老师。” “他有什么特别的吗?”秦枭想起第一次上课前,他似乎就对祁禹朗心存畏惧。 “你没听说过吗?“云祈惊讶,“他是我们学院教的最好的,但性格出了名的古怪严厉。以他的本事完全有资格进落云的那座顶级学府,但他拒绝了,一直留在这边教书。” 秦枭听了,还是不解:“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也不是怕啦……”云祈揪了揪头发,“主要是想留个好印象。” 秦枭哦了声,低下头继续吃了起来。 他还在想秦季尘的事。 如果秦季尘真的在躲他,他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直到秦枭吃完,还没有答案。 他以前要是想找什么人,都是大大方方地问人,遇到那些不想交出来的,基本就是提头去见。 就好比初见梦梨云,是因为那个寨子的山匪惹了他还跑掉了。他就拿着那个牌子想找到那个惹了他的山匪,路上杀了几个阻拦的,一直杀进门,见他们非但没有交人的打算,还准备袭击自己,就全杀了。 但这个方法显然不适用于现在。 秦枭无意识盯着还在大块朵颐的云祈,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起了念头。 “云祈……” 云祈抬头,碰见秦枭饶有兴趣的目光,不知为何后背一凉。 “怎么了?”云祈不解。 “你不是一直崇拜秦季尘吗?下午去找他怎么样?” 秦枭这句话把云祈吓得被饮料呛到,止不住地咳嗽。 “什……什么?!“云祈擦擦唇边溢出的糖水,不可思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听你之前说的,似乎对他很仰慕啊。”秦枭微微眯眼,轻笑道,“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为什么不试着和他接触一下吗?” “可是……他身边那么多厉害的人,我——” “不要妄自菲薄。”秦枭郑重拍了他两下肩膀,“反正下午没课,去看看怎么样?” “这……好吧。” 云祈犹豫片刻,还是心动了。 不过…… “秦,秦枭……” 云祈僵硬地瞥了眼落后半步全身裹得跟粽子一样严实的秦枭,小声询问:“你……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 长袍长靴戴着帽子遮了大半个脸的秦枭瞥了他一眼,竖起食指,用与他原本完全不符的声线轻道:“别叫我名字,我比较害羞。” 云祈:…… 看着眼神冷淡毫无表情的秦枭,云祈抽了抽嘴角。 他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被秦枭利用了…… 自从走进隔壁学院,秦枭就好像被抽了声带一样,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冷眼看着他向其他人打听。 秦枭落后半步,跟着他到了上次自己找去的住宅区,果不其然被拦了下来。 云祈看着人高马大的男人,声音紧张,余光看了眼秦枭,见其还是没有反应,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我……想拜见一下秦季尘学长,可……可以吗?” “你找他做什么?”程鸣抱着胳膊,奇怪道。 “我……我听说过他的事情,我……我是因为仰慕他才来到这里的,所以我想……我想见到他……”云祈颤抖着,说着说着愈发小声,最后低的几乎听不见。 “……就是崇拜他呗?”程鸣总结道。 “是,是的。”云祈点点头,强忍羞赧,“能……见一面吗?” “不好意思啊,可能不行——” “为什么?”秦枭突然开口,用一种尖锐的女生腔调问道,“我们真的很想见见他,你不能去问问他吗?” “不是我不问,小姑娘。”程鸣微微皱眉,“是他自己不想见。” 果然。 秦枭沉下眉,语气未改:“你连见都没见怎么就肯定他不见呢?一直听说季尘学长是个宽容温和的人,怎么忍心拒绝呢?” “……那是你想多了。”程鸣并不退让。 云祈见这情形,有些失望,倒没什么不甘,微微扯了下秦枭的袖子,轻声道:“不然……就算了吧。” 秦枭看了他一眼,又和程鸣磨了会儿,才不甘离去。 回去的路上,云祈心情一直不太好。 秦枭看出来了,却不知如何安慰,更何况他自己心里还存着几分郁气。 “秦枭……你是不是也想见他?” 临近寝室,云祈忽然问道。 秦枭此时早已褪下伪装,看向他:“是。” “为什么……不自己去呢?”云祈有些不解。 “去过了,他不见。”秦枭面无表情。 云祈:…… 云祈怔怔看着他,忽然笑了下。 “那我们……都一样啊。” “是啊。”秦枭有些无奈。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云祈摇了摇头,“该准备下周的班级赛了。” 秦枭:“……什么?” “班级赛啊。”云祈疑惑望去,“你不知道吗?” 没等秦枭回答,云祈已经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云祈:…… 云祈失笑:“每年我们学院都会在开学季举办内部比赛,一共有5类。炼药、乐理、体修、炁修、驯兽。” “分别对应的炼丹、音乐、纯粹的体能比赛、炁修间的打斗还有训魔师之间的比赛。” “一般来说参与炼丹的人很少,基本一天就比完了,乐理这边除了极少数以乐器为属性的炁修会接触外基本没人,现在的炁修大多选择丹药珍草强化炼体,体修自然也少……最多的是炁修和驯兽。” “一般来讲,炼丹一天、乐理两天、体修一天,剩下的十天都是炁修和驯兽的比试。” 秦枭沉默片刻:“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云祈:…… 云祈:“当然有啊!” 云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除去炁修比拼每班派出五人外,其余都没有要求。这比赛会招来很多优秀的导师,是个能拜入强者门下的机会。” “像秦季尘学长,就是在比赛中被他如今的导师看中,拜入其门下的。” “等等。”秦枭叫停,“秦季尘不是隔壁的吗?” “是啊。”云祈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又“哦”了声,“是这样的,这个比赛不止咱们学院。两个学院的前三名会再比一场,地点则是在两个学院轮流举办,我记得这一次该咱们了。” 云祈握住秦枭的手,眼中隐隐藏着兴奋:“所以一定要加油啊,目标先定为参赛名额好了。” “那没有被选中的人呢?”秦枭问道。 “有些没被选上炁修比赛的,会选择参加其他类型,毕竟荣誉奖励是一样的,但毕竟跨行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最终能取得荣誉的也是专攻的。” 云祈表示能理解:“如果随便是谁都能将其比下去,那也太难看了。” 秦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比赛是开放的吧?” “当然了,每年都有不少学长学姐抽时间看比赛,还有些替导师挑选苗子的。”云祈看着他,“你明白这比赛的重要性了吗?” “……大概明白了。”秦枭点了点头,“你加油。” 云祈:…… 云祈:“我说那么多,是希望你也加油!” “为什么?”秦枭奇怪,“我又没想着被谁收进门。” 云祈皱眉,眯着眼睛看他,似有不喜。 顷刻,开口道:“我想的是再努努力,如果拿到前三……可以和隔壁院校的比试,那秦季尘学长……会不会看到呢?” 秦枭一愣。 好像有道理。 秦枭看着他,心中盘算着。 如果他参加比赛…… 秦季尘会来看的吧? 不,他必须来。 秦枭眼神一凝。云祈霎时感到一股寒气增生。 “……我明白了。”秦枭看着他,微微一笑,“一起加油吧。” …… “所以,就因为这个?” 墨寒羽望着明月,有些纳闷:“你为什么不托墨寒殇去找?再不行强行把他拽出来。” “说的什么话。”秦枭无奈道,“他是我哥,又不是什么敌人。” “而且麻烦别人也不太好。” “什么叫别人?墨寒殇那家伙可没把你当外人。”墨寒羽翻了个白眼,“再说他和你哥关系不是不错吗?” “他们是他们。”秦枭到底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劳烦旁人,“不说我了,你怎么样?” “我?我好得很。”墨寒羽垂下眼,望着不远处闪烁星光的河水,溪水击打石头的声音在虫鸣不断的夜晚有些模糊。 “真的吗?” “当然。”墨寒羽踢了脚石块,嘟囔着,“我又不是你,出了事一声不吭……” “我哪有一声不吭?”秦枭表示冤枉,“我这分享的还不够细致吗?” 墨寒羽哼哼两声,不做回答。 秦枭又和他聊了两句,困意袭来,刚想和他道声晚安,忽然听到对面传来陌生的声音。 “寒羽……和谁说话呢?” 一道悠然中捎带着几分玩味的女声从身后响起,紧接着,白皙柔软的胳膊搭在了后颈,暧昧地挽住他的肩膀。 “夏……夏学姐。”墨寒羽一惊,本能挂断了通讯。 妩媚动人的眼眸微微眯起,性感饱满的唇瓣划过微凉的耳廓,温热的吐息拍打在颈部,声音回荡于耳。 一头火红卷曲的头发,少女衣衫单薄,胸襟大敞,隐约露出丰腴的胸脯,火热的躯体贴了上来,手臂搂住白皙冰凉的脖颈,慢慢凑近,月光照亮了少女倾城之色。 墨寒羽局促起来,想推开她,却不知从何下手。 “我记得……那老头好像说过吧?不要随便翻墙跑出来。” 少女眯眼微笑,带着几分危险。 “我……错了,我没注意到。”墨寒羽连忙解释,转身想跑。 灼热的火焰划破空气,墨寒羽面前燃烧的黑色火焰似乎在警告什么。 “都说了,这里挺危险的……” 被叫“学姐”的少女揉着头发,叹了口气,身材性感匀称,看样子比墨寒羽大了三四岁。 “你和那个苗楷桀是一点不听劝啊……” 学姐额角爆出两根青筋,微笑地看着他。 “那么高个围墙说翻就翻,还说没注意?”少女微微合拳,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天,单挑。” “不……不要了吧。” 墨寒羽的脸垮了下来,试图劝说。 “那还不赶紧回去?!”少女脸色突变,厉声道。 墨寒羽摸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对了学姐,苗楷桀他——” “我知道。”少女想到什么,阴森一笑,“我正要去找他呢。” 墨寒羽见她这样,放下心来。 “好的学姐,学姐再见。” “学姐”望着墨寒羽迅速离开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这小子……和刚开始见的不太一样啊。” “是吧是吧,我就说嘛。” 头顶的树冠中忽然掉出个人来,头朝下倒掉在枝干上,不高不低正好能和少女水平交流。 苗楷桀眯眼一笑:“怎么样?有意思吧?” “是挺有意思的……”少女点了点头,笑容忽然消失,“所以谁让你跑过来的?你觉得你告诉我他的位置我就会饶了你?” 苗楷桀神色一垮:“学姐……” “省省力,用在明天吧。”少女似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头。 苗楷桀:…… 第228章 司法教育 秦枭看着被挂断的戒指,有些意外。 不过听起来对面出现的人没有恶意,应该没什么事。 秦枭收起戒指,回到寝室。 果不其然,床铺又是一团糟。 秦枭叹了口气,揉了揉后脑,半掩着的眸中浮现几分厌烦。 翌日清早,云祈刚睁开眼,就看到秦枭将一夜未归的两位室友的被褥从窗户扔了出去。 “秦……秦枭!”云祈一惊。 秦枭看了他一眼,似乎才发觉他醒来,面色如常:“走吧,今日上午有课。” 说是准备比赛,但秦枭明显不怎么上心,甚至在听传道课时睡了过去。 其实这也不怪秦枭,秦枭是和秦玖鸢学了认字没错,但都是日常基本用语,这种干涩复杂的字还没怎么接触过。 秦枭翻开书本的那一刻都傻了,大片大片的生僻字,上句不接下句,只能大概看懂想要表达的意思,再加上授课老师念经似的教学,听着听着就起了困意,倒头就睡。 传道课的老师是个古板的小老头,留着两撮小胡子,身形削瘦,眼神平淡无波,看到秦枭睡觉,毫无停顿地略了过去,好像没有看到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课,秦枭上的可谓花样百出。 先是炼丹课上让烧炉之间炸了丹鼎,接着是法修课上让画法阵时弄混了材料,又是在司法教育课上直言不讳,谈论自己的看法。 当时司法课老师给他们讲了个案例: 百年前,一个缚尸者袭击了一座百人村落,将村里所有练成了血尸傀儡,用来抵抗一位追杀自己的地境修者。 但那些血尸根本不足为惧,被那修者尽数抹杀,并且重创了那个缚尸者。 于是缚尸者躲了起来,躲到隔壁那座村落,要求他们每月进贡给自己一人用于疗伤。村里人因为听说了上个村庄的事,十分害怕,听从的将村里最听话善良的一家四口送给了缚尸者。 他们承诺父亲会照顾好他的老婆孩子,又承诺母亲会照顾好她的一双儿女,再向哥哥承诺会照顾好他的妹妹,最后—— 女孩被镰刀钢叉架着送到了山洞。 所幸在那位修士及时赶到,消灭了缚尸者,将女孩解救出来。 不可否认女孩受到了难以忍受的伤害,所以她后来向修士问能不能杀掉村中人时,修士可以理解,但还是拒绝了。 毕竟从根源算起,是因为缚尸者的到来,是因为他的失误,才让女孩家人遭受如此灾祸。他向女孩道歉,并承诺可以补偿她。 可女孩已经不相信他的承诺了。 女孩离开了那个村庄,不知去向。 再得到消息,是女孩加入邪修组织,向其献出自己的每一寸肉体,只求能拥有复仇的力量。 她成功了,成功杀掉足足两百四十八人,村庄无一人存活。 逮捕她时,她正坐在曾经的家门口,望着远方的山岭发呆。 “告诉我,你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并说出这女孩最终应如何处置?”乔芷榆的目光掠过众人还未回神的双眼,眼神平静。 “林希恒,你来说。” “……”林希恒站起身,沉默片刻,“我认为她应当以邪修论罪,处以死刑。” “她确实可怜,但当她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加入邪修组织时,就应该有这个觉悟。况且足足两百多条生命……不可能都是罪孽至死,肯定有无辜的人。” “当她将杀戮指向无辜的人,以邪修行为行事之时,就注定当以邪修之名诛杀。” 林希恒沉声回道。 话语落地,教室中不少人露出赞同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颇有几分拨开见月的晓悟。 连乔芷榆也缓缓点了头。 云祈皱着眉,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其实他也认可林希恒说的这些,确实,无论经历过什么,一旦将无辜人卷进灾祸,就不再是无辜的人,以邪修身份处置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他就是,有些难过。 乔芷榆又叫起几人,所获答案均与林希恒相似,大差不离都是赞同,甚至觉得应处以极刑。 云祈微微转目,莫名想看秦枭此时的表情。也许是想找到和自己有同种想法的人,本能扭头望去,却发现秦枭正伏在课桌上,阖眼放松睡的正香。 云祈:…… 乔芷榆显然也发现了,额头暴起青筋,一滴水珠直直朝着秦枭额间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秦枭倏然睁眼,本能抬手扬起一道暗雷,竖直的电花一闪而过,刹那间将水滴蒸发了。 秦枭眼神锋利,冰冷的目光射向台上女人,看清人像后愣了一秒,反应过来。 这一动静吸引了全班的目光,纷纷落在面上有些懵懂的邪修身上,神色各异。 “秦枭,起来。”乔芷榆面色冰冷。 秦枭顿了下,无奈地扶了下额,听从地站了起来。 “和我说说,你的看法。” 乔芷榆抱住手臂,目光犀利:“既然在课上睡觉,想必对于这种事件早有自己成熟的看法了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下面传出几声轻笑,似在嘲讽。 秦枭有些发愣,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直直盯着她。 “没关系,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没人笑话你。”乔芷榆说着,瞥了眼方才发笑的小孩。 底下果断噤声。 面对全班人的注视,秦枭沉默许久。 云祈闭了闭眼,已经看出来他什么都没听了,不禁扶了下额。 “怎么,没听?”乔芷榆笑容带上几分杀气,森然问道。 “……抱歉。”秦枭面色不改。 乔芷榆:…… 乔芷榆闭了闭眼,忍下心中怒火,复述了便:“……回答我,你是如何看待的?” “……” 秦枭听完,思索着抬起头,望着天花板看了片刻,缓缓看向乔芷榆。 “我觉得……她没错。” 秦枭回答。 乔芷榆心跳漏了一拍,不禁皱了下眉头,但并未反驳:“继续说。” 林希恒本想反驳,在乔芷榆严肃的目光下按了下去。 “……没什么可说的啊。”秦枭不是很理解,“因果报应而已。” “但她屠杀了两百多人的命,你不觉得有些残忍吗?” “……还好吧?” 秦枭眼前浮现出那日夕阳,如血般烈艳的光下,一个个升起又熄灭的火把,一声声疯狂的呐喊。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辽阔无垠,却充满杀机。 “两百多人啊!在你眼里就是还好?!” 林希恒突然站了起来,怒骂道:“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又不是我做的,你激动什么?”秦枭回神,瞥了他一眼。 林希恒握紧拳头,还想说什么,被乔芷楠伸手止住。 “你方才说因果报应,可以详细说说吗?”乔芷楠注视着秦枭,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因……就是那个村落的人言而无信,本来说好会庇护男人的家眷,却反悔让他们一个去送死……果,就是全都死了。” 秦枭看出乔芷楠不太满意,揉了揉后脑,纠结地组织着语言,想了顷刻,再次开口。 “怎么说……就是感觉女孩没有别的选择啊。” “她想报仇,想的不得了,没这个实力。那个修士又拒绝她复仇的方案,也没有做任何其他方向的引导,那么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只能去寻求力量,无论结果过程。仇恨的种子发芽生长的时候对其不管不顾,等到结出恶果的时候再感到惋惜怜悯……挺假的吧?” “女孩一开始没有实力反抗村里人带来的威胁,也就是说她是个弱者。当弱者受到欺凌时,她没有能力去寻求更强者的庇佑和善意的引导,也没有更强者出面为其打抱不平。” ”因此……当她走投无路选择加入邪修组织来完成自己的目标时,站在她的角度来讲,并没有什么过错吧?” “她没有办法让强大的修士为她做这些事,也没有能力拜入强者门下,想达成目的不就只有邪修这一条路了吗?” “又因为她从未接触过生死之外的第三种选择,她的家人在村里人有意无意地逼迫下只有死亡一条路可选。那么理所应当的,当她获得力量,所反馈给村里人的那条路,也只会有生死两种选项。她无法接受他们幸福的生,只能选择让他们痛苦的死。” 秦枭面对乔芷楠逐渐复杂的眼神,面色不变。 “而我作为旁观者来看,双方都没有做错什么。村民们希望自己和家人能活下来,选择献祭他人,这很正常,没有多少人能慷慨到为他人付出生命。” “那些村民,对于逼死女孩一家,或是主谋帮凶,或是冷眼旁观……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活下来。” “想活下去,并没有错。” “那些逼迫的人,那些旁观的人,他们都希望献祭的不是自己,死的不是自己。不想死,也并没有错。日后女孩的报复也并没有做错。” “那个修士,出于立场杀掉缚尸者,又出于对普通人的怜悯而拒绝女孩的请求,对他而言也没有做错的地方。” “如果真要说错,那就是后来修士的怜惜。怜惜错了。” 秦枭眼神平静:“如果他当初将女孩收入旗下,为她指引方向,教她修身养性消除仇恨,可能最后结果就会不一样。” “他有这个实力去改变,但他没有这么做。那么他就没有资格在结果发生后去怜惜指责那个女孩。” “无论是那个女孩还是村民,他们都没有选择,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但那个修士不一样,他拥有改变这个结局的能力,但他放弃了。” “如果到事情发生后他没有任何反应也就算了,怜惜惋惜是他最不该有的情感。因为这个结局,是他自己造成的。” 秦枭说完之后,良久没有人开口。 云祈瞳孔缩紧舒张,直直看着站立于阳光下的少年,阴影几乎覆盖了整个身躯,只有刘海下若隐若现的眸光展露于眼前。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境该用什么来形容,只觉头皮发麻,一股酥热的气息顺着下丹田往上,直润心尖。 “……所以,你对于那个女孩的处置,的看法是?” 半晌,乔芷楠才哑着嗓子,开口发问。 “我认为……无罪。” …… 清风拂过,道路旁的树木开始落叶,宽大的叶片顺着风的痕迹滑落而下,底下少年似有所觉,微微抬头捻下叶尖。 “你说的……真的好好。” 少年旁的又一少年忽然发声,带着几分仰慕:“我第一次以这种角度思考。” “我只是站在三方的角度思考而已。”秦枭松手,落叶顺势而下,“想评判是非,首先不就是要设身处地的感觉,虽然不可能有十成的感同身受,但不同立场所看到的问题自然不同,收获自然也不同。” “……你既然这么想,为什么之前总觉得你没有这么做呢?”云祈有些奇怪。 秦枭也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 云祈:“……啊?” “今天是因为她问我,我才这么做的。平日里完全没有评判是非的必要。”秦枭看了他一眼,语气中掺杂着几分令人心惊的冷漠,“我只用站在我的角度想,就够了。” “这样啊……确实呢。”云祈想了下,笑了,垂下眼帘,“毕竟炁修大多还是自私自我的。” 秦枭没有再说话。 “对了,明日起我们切磋怎么样?” “为什么?” “比赛马上就要到了,我心慌……”云祈摸着心口,郁闷着,“而且我也好奇……你的实力。” 秦枭瞥了他一眼,没有过多思考:“我知道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 “站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程诺路过闻书轩,不经意抬头,看见乔芷楠正站在顶层围栏处,望着远方,良久未能回神。 乔芷楠微微低头,冲他笑了下:“在想怎么教孩子呢。” “嗐,这有什么想的……”程诺对此不感兴趣,寒暄两句离开了。 待他走后,乔芷楠再次望向远方,脑海中不断回想上课时那特殊的少年的话语。 是因为……我吗? 乔芷楠望着手指,眼前忽然浮现出衣衫褴褛的女孩。 她没有说的是,当年就是她带着人,将女孩捉住的。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残阳落日,辉煌的阳光为地面铺上金辉。黯然的天空半明半暗,女孩就坐在那阴阳分割处,身上满是狰狞的血色,眼神却格外平静,安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如此恶劣的邪修屠杀事件,理所应当引起附近炁修的关注。而她当时出现在那里,也是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曾经的女孩,故地重游,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站在女孩面前,心尖止不住地颤抖。 女孩最后当然被抹杀了。 直到死前最后一刻,女孩都没再看她一眼。 第229章 战帖,不应 黑色雷光劈下,一个焦黑冒烟的碳人做好了。 秦枭注视着对面黢黑的少年缓缓倒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认输。” 话音落地,秦枭才慢慢靠近,蹲下身,看着被劈到半天缓不过劲的云祈,拍拍他的额头,元气渗下,帮他修复了下皮肤。 “你体质是不是有些太弱了?”秦枭问道。 云祈只觉心口插了一刀:“我——” “速度也不行,你不是风类属性吗?” 膝盖又中一刀:“可——” “才到辰境下阶,为什么这么低?” 脑袋直中一枪:“啊……” “对不起,我是废物。”云祈流下两行清泪,忏悔道。 秦枭:…… “我没有这个意思……”秦枭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 还好云祈也没失落太久,不一会儿就爬起来了。 “你现在……是玄境吗?” 走在回寝的路上,云祈问他道。 “应该是的。”秦枭看着手心,“就是不确定是哪个阶段。” 云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秦枭准备再去找一趟秦季尘,和他分开来。 云祈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没有探究的想法,自己回到了寝室。 刚一进门,便感到一阵寒意。 “云祈……你和那个邪修走的很近啊。” 身后传来室友略显冰冷的话语,扭头发现时不时消失的那两位回来了,正坐在自己的床上,上下打量着自己。 “……还好吧?” 云祈犹豫了下,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还好?云祈,这事你爹娘知道吗?” 另一人忽然发声,是云祈见过几次的堂弟。 云祈与堂弟只见过几次,他们血缘不近,印象也很浅薄,但堂弟与他父母较为熟悉,经常和爹娘说自己的近况。 “为什么要让爹娘知道这些?”云祈看向他,不解道。 “这还用问吗?他毕竟是邪修……”堂弟看着他,眼神掺杂着几分审视,“你忘记你爹娘是最恨邪修的了吗?” 提起这个,云祈明显顿住了,微微垂首,眼神复杂起来。 堂弟见状,声音放缓些许:“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看清现状,我们……” 等秦枭回到寝室,罕见发现其余两人也在,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坐到床上,有些闷气。 又没见到。 虽然不怎么意外…… 秦枭眼神暗沉,眉头蹙起,看了云祈一眼,发现他神情有些奇怪。 接下来一天,云祈没有再找他说过话,能清楚察觉到在有意疏离,偶尔几次错过,从其眼中看出过犹豫。 秦枭虽然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也没想着深究,自己一人安静度过。 比赛即将开始,乔芷楠统计参赛人数。秦枭曾找到她,问她自己能否参赛,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因为你情况比较特殊,所以……” 乔芷楠没有明说,秦枭已然懂了。 沉默地站了会儿,点头离开。 再去找秦季尘,依旧没有应答。 夜晚,秦枭静静坐在瀑布旁亭檐上,半躺在瓦片之上,望着天边半捧明月。 他有些……厌烦了。 秦枭叹了口气,有些疲惫。 这些天,他碰见不少异样的目光,显然消息已经传播开,同届入学的基本都知道了他,甚至下午还莫名受到一伙人要和自己决斗。 秦枭当然拒绝了。但那伙人不死心,想要动手。秦枭一一闪过,没有接招,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有些明白你当时的感觉了。” 刚一接通,墨寒羽便听到秦枭呢喃出这么一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墨寒羽警觉道。 “……没什么。”秦枭沉默片刻,决定不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左右墨寒羽也没有解决办法,只能白白生气。 “最近过得如何?你们学院有入学比赛吗?”秦枭转移话题。 “嗯……应该算吧?”墨寒羽迟疑片刻,回道,“我们学院和正常不太一样……就是学生很少。” 秦枭:“哦?” “怎么说……现在加上我,一共才九个学生。”墨寒羽说到这里,声音有些虚,似乎害怕他不悦,又连忙补充,“不过尹玺晦他们都在这里。” “……哦?”秦枭意外,“他……” “是的。” 墨寒羽沉下声来:“据他所说,她母亲依旧禁止他上学,甚至将他拉进雷霆所有学院的黑名单。” “这么绝?” “是啊……所以他想反正没办法在雷霆找,去哪儿不是去,就和仇璞玥一起来这里了。” “这么说来,你上的这个学院是——” “是的。”墨寒羽没有隐瞒,平静道,“就是我们之前谈的,没有附属任何一国的学院。” “你在那里过得很好?” “……感觉还可以。”墨寒羽笑了下,“我们九个里有两个天生邪修,一个缚尸者。其实之前也有邪修想要进来,但因为心思不纯心术不正被赶了出去,有触碰到底线的直接就杀了。”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挺有意思的?”墨寒羽笑道。 “……还行。”秦枭垂下目光,“挺自在的。” “毕竟建在山里嘛……” 秦枭又和墨寒羽聊了几句,挂断通讯后又坐了会儿,回到寝室,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床铺发呆。 秦枭闭了闭眼,罕见有了几分烦躁。 扭头看去,三人竟都在寝室,那两个男生躺在床上,直直看着他,似乎在挑衅。云祈缩在被里,一声不敢吭。 秦枭盯着他们看了顷刻,用平静的声音问道:“谁干的?” “不知道。”男生毫不迟疑,摇头晃脑道。 秦枭:…… 秦枭正正看着他。男生忽觉后背发凉,直觉自己被一头野兽盯住,忍不住起身做出防御动作,紧紧盯着他。 秦枭静静看了他一会,吐出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冷静…… 秦枭心中念起心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值得为了这些生气。 秦枭转头跳上枝繁叶茂的树冠,找到一处空地,一屁股坐在树枝上,盘腿静坐。 之前经常在树上睡,现在再睡一次也无所谓。 秦枭舒出口气,心情已然恢复宁静,往后一躺靠在树干上,闭眼睡了过去。 结果第二天迟到了。 秦枭顶着张没睡醒的脸出现在祁禹朗面前,看着这个男人,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和他犯冲。 怎么每次意外都是他的课? 秦枭面对祁禹朗冰冷的目光,无奈地垂下头,挠了挠脖颈。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生物钟会不准。 本想着可以第二天醒来的,可不知怎的,这一夜睡的格外熟,一直到阳光透过叶缝照进来,才缓缓睁眼。 一看时辰,课早就开始了。 秦枭到的时候,祁禹朗已经站在台上讲一个小时了,听到门口动静,缓缓回头,与秦枭对视。 “有什么解释?”祁禹朗开口。 “……没有。” 秦枭是真的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如果他能早些醒来,也不至于迟到,到底是自己的警觉性还不够,上课前肯定有人经过树下,自己竟丝毫未觉…… “那好,50圈。”祁禹朗依旧冷漠无情。 秦枭再次应下。 他总觉得自己这乐修课上的和体修没区别。 秦枭在操场奔跑,心中暗想道。 几次都是在跑步中度过。 秦枭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忽然,眼神一厉,躲过忽袭而来的风刃,看向源头。 “反应不错嘛。” 一胖墩墩的男生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身后带着几个又瘦又高的同龄人。 “你就是秦枭?” 胖墩抬抬下巴,趾高气昂道。 “有事吗?”秦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伙人,微微皱眉,确认自己不认识他们。 “听说你是个天生邪修,我来下个战帖。”胖墩伸手,一张轻薄发光的黄色纸张浮在空中,朝秦枭射来。 秦枭抬手接住,瞥了眼上面的字迹,确定就是战帖。 “今日下午三时,我希望你能来。”胖墩抬着下巴。 “我拒绝。”秦枭将战帖送了回去,“我不会和你打的。” “为什么?“胖墩不服,“你觉得我没不如你,没这个能力?” “……不。”秦枭看了他一眼,并无波澜,“我不会接的。” “为什么?!”胖墩骤然发怒,“你看不起我?!” “不是,我——” “你个邪修!竟然如此看不起人。” 秦枭:…… 秦枭放弃和他们交流,扭头想继续跑步,耳尖雷光划过,灼热感紧随而来。 秦枭不得不侧身避过从身后袭来的火球,倒退几步看向那帮人。 “你们很闲吗?”秦枭有些不耐,“没别的事了?” “惩恶扬善就是我们的事。”胖墩冷哼一声,抬手金光一闪,一把长萧出现在嘴边,吹奏出声。 秦枭倏然有了奇怪的感觉。这男生吹奏的旋律好像穿过身躯,紧紧握住了他的心脏,跟随这古怪的腔调舞动着古怪的节拍。 这种感觉和仇璞玥的完全不同。 秦枭皱眉,点步再次和他拉开距离,还未退出几步,身后传来雷光,一把惊雷斧直逼脖颈。 就在斧刃即将接触脖颈的那一刹那,秦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黑色雷电,竖直劈下,留下浅显的坑洞。 “你们想干什么?”秦枭出现在胖墩身后,伸手想扼住其喉颈,被他身旁女生拦住。 刚一接触,秦枭便察觉出女生身体比正常人更结实耐造,皮肤下的肌肉紧实有力,迅速握住他的手掌,并反手给他一拳。 秦枭再度躲过,想要撤退,手掌却被紧紧抓住,短暂思考过后猛然接近,一脚踹在女生心窝,直直将其踹了出去。 女生倒飞数十米,落地后抽搐顷刻,缓缓站了起来。 果然耐揍。 秦枭看着她,心想。 这还是他顺便将暗雷打进丹田的结果,只缓了一会儿就能站起来……肉体很是强悍坚韧啊。 “我就是想让你答应,输了就滚出学院。” 胖墩回头,傲然道。 “如果你们输了呢?”秦枭盯着他,看了眼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掌,冷声问道。 “我们不会输。”其中手持雷斧的男生回道。 秦枭不语。 “如果我们输了,我退学。”胖墩抬着下巴。 秦枭依旧不语。 “喂,你好歹给点回应啊?”女生大喘着气,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隐约感觉对方方才有所留手。 “你觉得如何——”胖墩伸手拍向秦枭,秦枭却在手掌接触到的一瞬间化作雷花绽放,刺眼夺目,不禁让其眯了眯眼。 “……他跑了。” “我知道……”胖墩抽抽嘴角,眼神冷了下来,“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有一天,我要打的他退学。” “希望如此。”女生揉着手腕,轻声道。 “马上就要比赛了,什么事情等比赛后再说吧。”唤出火球的男生提议。 “那是当然。”胖墩回答,“不过……要是能在比赛中遇到他就好了。” “不可能的吧……他的导师会让他参赛吗?” “万一呢?” “基本没有这个万一。” “……” 秦枭看了眼身后,确认他们没有跟来,缓缓松了口气。 现在打架的也找上门了。 秦枭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不过还好,马上就比赛了,他没能参赛,到时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就移开了,也不会有多少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秦枭想着,点了点头。 …… “怎么,有事?” 下课后,祁禹朗收拾完东西,走在回去的路上,遇到面前紧张不已的少年,问道。 “那个……老师。”云祈深吸口气,闭了闭眼,一咬牙,“其实……秦枭今天迟到是有原因的,他——” “但他说没有。”祁禹朗打断他,平静道。 云祈见状,有些着急:“可是老师,他是因为——” ——不在乎。 “你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祁禹朗反问。 云祈沉默了。 祁禹朗静静等了会儿,见其良久未能回话,转身准备离去。 “我,我只是想替他解释……”云祈喉口紧张的能夹住只蚂蚁。 “没有必要。”祁禹朗再次打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自己连解释都不想的人,没有被谅解的资格。” 云祈怔住,喉口不断缩紧,憋不出话来。 祁禹朗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云祈抿着嘴唇,眸光复杂纠结。 第230章 极端 比赛很快来临,在比赛期间停止一切课程,学生可以自由选择观看比赛还是专心修炼。秦枭班上绝大多数都选择去看个热闹。 秦枭第一天上午在观众席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周围嘈杂热闹的声音也让他感到几分烦闷,于是仅仅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离开之后有些失去目标,思索片刻后决定去找秦季尘。 听闻他们学院的比赛也是这几天,学院进出管理松了许多。 这一次秦枭没有去他的宿舍,据他了解,秦季尘很可能出现在观看席上,于是混进比赛场地,四处寻找。 没找到。 秦枭挤出人群,额头暴起青筋,有了几分烦躁。 “秦枭?你怎么在这儿?” 墨寒殇的声音突然响起。转目看去,见其正拎着几瓶饮料,疑惑地看着自己。 “……我来找秦季尘。”秦枭看着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啊……”墨寒殇顿了下,抬眼似在思索,“我这些天也没见到他诶……你可以去问问徐君屹徐青云他们,你哥和他们走的挺近。” “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在看比赛有没有好苗子,坐的特等席,我带你去吧。” 墨寒殇说着,挥了挥手,转头将东西递给身后的白书衡。 “你先回去吧,和他们说一声。” 白书衡应了声,带着笑意的眼睛看了秦枭一眼,扭过了头。 秦枭感觉他好像变了,但没时间细究,跟着墨寒殇离开了。 徐君屹徐青云所在的特等席宽大华丽,房间对着场地的角度正合适,隔音效果也很好,不会被外面的杂声吵到。 墨寒殇刚进屋没说几句就和徐君屹呛起来了。秦枭略过两人,看向徐青云。 “你哥吗……抱歉,我也不知道。”徐青云看向徐君屹,“君屹,你知道吗?” 徐君屹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明显顿住了,停了片刻后干笑两声:“我也不清楚……” “那见到我哥,能帮我带句话吗?”秦枭眉头沉了下来,“告诉他,尽快来找我一趟,我有话和他说。” “怎么了吗?遇到什么麻烦了?”墨寒殇问道。 “……没什么。”秦枭摇了摇头,无意在此停留,抬步离开了。 心中的郁火直到回到学院,在寥寥几人的操场上跑到第30圈,心情才缓缓平复。 秦枭半弯着腰,双手挣在膝盖上,喘着粗气,任由汗水滴落。 忽然,察觉到什么,猛然回头,见远处阁楼上隐约站着一个人影,直直站在那里,似乎一直在看他。 秦枭眯了眯眼。 那人也察觉到秦枭知道了他的存在,片刻后转身消失在视野之中。 秦枭有些莫名,但既然对方没有交流的心思,便不去探究,停顿片刻便离开了。 听说云祈如愿拿到了参赛资格,秦枭曾去看过他的比赛,结论是撑不过两轮。 云祈的力量过于薄弱,明明是风类属性却发挥不出应有的速度,此次是侥幸赢了,但后面若是对战稍强势的对手,可以说是基本没有胜算。 比赛期间人流大多汇聚在比赛场中,鲜少有人出现在教室街道,还有……厕所。 秦枭捂住脸,平生第一次感到几分无助。 当初在山里尹玺晦偷袭他都没有如此感受。 虽说之前他感觉到有人在跟他…… 但他只以为是和那个胖墩一样下战帖或是准备偷袭的小孩,没想到…… 偷袭确实是偷袭,但能不能换一种啊? 秦枭望着裤子上沾满污渍的湿痕,有些绝望。 他就应该随身带点换洗衣物,不然也不至于被困在厕所。 那群小兔崽子…… 秦枭暗暗咬牙,攥紧手中潮湿的裤子。 说是想切磋,然后趁他拒绝的时候忽然发难。虽然秦枭早有预感,及时躲过,但看着几人攻击的架势,感到一丝不解。 一般人攻击,目的都是为了击败或斩杀对方,但这些人……好像并不是。 趁着秦枭出现不解这一念头的瞬间,几人配合成功在其裤上重点部位留下湿痕污渍,水珠还去顺着大腿两侧一路下滑,看上去就像尿裤子一样。 没得秦枭反应过来,几人掉头就跑,甚至不带一丝犹豫。 秦枭:…… 秦枭:妈的。 秦枭站在隔间里,光着两条腿,有些窒息。 说实在的,那些小孩的捉弄并不严重,只是在上面染了些污渍,想看他丢个脸而已。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近半个小时,裤子早已用元气烘干,就是上面的污渍无法解决,不知那几个小孩在水团里混了什么东西,竟揉搓不掉。 秦枭捂住脸,已经在思考就这样走出去的可行性了。 “秦枭。” 门外忽然传来声响,秦枭吓了一跳。 是祁禹朗。 “秦枭,我知道你在里面。” 脚步声走近,秦枭看着那双漆黑的皮鞋落在了隔间门外。 “出来。” 秦枭顿了顿,不知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行踪的,缓缓开了条缝,幽幽看向他。 “你……”祁禹朗见他身形蜷缩,似乎有些奇怪,但紧接着便注意到他手上的裤子,顿了顿,从手环中掏出一件长裤。 “穿上这个。” 祁禹朗将裤子递给他:“这衣服可以根据身形变换大小,不用担心拖地。” 秦枭一愣,接过裤子。果然就像他说的那样,裤子穿在身上正合适。 “出来。” 秦枭这次听话,缓缓走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 “天都黑了,今日的比赛也已经结束,你不回寝室吗?”祁禹朗问道。 秦枭顿了下:“我……不回寝室。” 自那天后,他便在学院到处找地方睡觉,也许是哪棵树的树干,也许在瀑布旁的凉亭。 “因为什么?” 祁禹朗并没有惊讶,继续问道。 秦枭沉默片刻:“他们不想让我住在那。” “那你呢?” “我怎样都行,在那里一直被找茬……有些麻烦。” 祁禹朗没有说话,轻轻点着手臂,似乎在思考。 “……走吧。” 半晌,转身扭头。 秦枭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出去,出门后向他告别。 “你去哪里?” 祁禹朗看着他:“我是让你跟我回去。” 秦枭:……? “这几天,你去我那边住宿,我会和你导师说明的。”祁禹朗移开目光,继续向前。 秦枭愣了片刻,跟了上去。 “今日发生了什么?” 秦枭跟着祁禹朗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似乎停放交通工具的地方,有魔兽,也有两个轱轮的骑行车。 祁禹朗骑上他那又高又细的车子,看向秦枭,示意他坐在后面。 秦枭望着仅由几根铁丝围成的后座:…… 最终秦枭还是坐了上去。 “学院虽然有教师宿舍,但如果不愿意还是可以选择住在校外,学生也是一样,只不过大多学生想要融进集体或挣钱省力,基本都住在学院。” 祁禹朗慢悠悠地骑着车子,载着他一路骑到老师住宿的地方。 老师住宿也分几等,一般的老师和学生一样,只不过是两人寝。再往上,像乔芷楠这种班级导师就是一人寝,再往上,到了一定程度的教师,可以拥有独栋别墅。 比如祁禹朗。 秦枭老老实实坐在后座,接受周围人诧异目光的洗礼。 祁禹朗将车子停在门外。秦枭下车后暗暗揉了揉臀部,微痛发麻。 祁禹朗打开门。一只长毛魔犬冲了出来,嘴里不停哈着火焰,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兴奋地望着祁禹朗,又唱又跳。 祁禹朗熟稔地摸了摸它的头,示意秦枭跟上:“他不会随便攻击人的。” 秦枭看着往自己脚边拱的魔犬,顿了顿,试探地摸了两下。 魔犬的毛并不软,甚至可以说的上扎手。 走进屋内,脚下便是软绵绵的地毯,屋中装扮与祁禹朗在外流露出的人物风格完全不同,到处都是可爱温馨的装饰。光是看到这样的环境,便能感到几分暖意。 “先去洗漱,换洗衣物。” 祁禹朗不知从哪儿翻出一身合适的衣服,递给秦枭,并告诉他洗漱间的位置和操作方法。 秦枭刚洗完澡,浑身冒着热气走出房门,便被叫过去吃饭。 “不想去饭堂,就在家做了些。”祁禹朗用筷子点了点,“坐下。” 秦枭坐下,和祁禹朗安静地吃完了晚饭。 “今天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吃完晚饭,祁禹朗就地而坐,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问秦枭。 秦枭将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那几人叫什么名字?”祁禹朗微微皱眉,问道。 “……不知道。”秦枭摇了摇头。 “那样子呢?” “……忘了。” “声音呢?” “……不知道。” 秦枭对人的初印象浅到无法想象。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欺凌了你,而你却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祁禹朗微微挑眉,“甚至据我观察,连怨恨都没有。” “……是的。”秦枭点了点头,“因为我觉得没必要为这些人浪费心力,他们对我造成的影响也不大,没有必要。” “可积少成多,积沙成塔。”祁禹朗冷冷道,“这些你现在感觉毫无影响的事可能会成为最后压垮你的稻草。” 秦枭愣了下。 “秦枭,我观察你一段时间了。”祁禹朗扬起下颚,眼眸冷厉,“就我个人而言,十分看不惯你的做事风格以及性格。” “……” 秦枭不知道回什么。 “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这话让你感到莫名其妙,又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直接选择不给一点反应?”祁禹朗注视着他,问道。 “……是的。”秦枭点了点头。 “普通的孩子,在听到刚才那些话的时候早就大惊失色惶恐不安了,一些稍有个性的会我行我素毫不在乎。而你……很特别。” 祁禹朗歪了下头:“你是天生邪修,在此之前我翻阅过你的资料,上面显示觉醒时乌素全黑,心性极差。” “一开始我以为是个易怒易爆的孩子,但这几天看下来,是我错了。” “你比我想的更恶劣。”祁禹朗毫不收敛,就这么直直说了出来。 秦枭依旧没什么反应。 “你给外界的反应过于极端了,秦枭。”祁禹朗闭了闭眼,盯着秦枭的眼睛,“要么就一点不理会,要么就赶尽杀绝……你似乎无法掌握那个“度”。” “人和人交往是有个度在的,发怒往往是让人知道你的底线,你所厌恶的东西。这有利于对方面对你时选择何种交流方式。” “举个例子,之前林希恒在班上挤兑你,你没有任何反应。但在我罚你那一天,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你当时直接对他起了杀心,还有另外两个孩子,为什么?” “对正常人而言,这种挤兑欺凌的受害反应是有个过渡的,先是愤怒、生气、怨恨、悲伤、无力,再接着,才是杀意。而你毫无征兆地跳过所有感情波动,直接生成最后一步的杀意,为什么会这样?” “……我当时心情烦躁,所以才有了杀心。” 秦枭暗道果然,他当时看出他对那几个小孩的杀心了。 “你是个强者,无论是心性还是实力。但唯一不足的是你对外界的反应太差了。”祁禹朗组织了下语言,道,“面对外界的挑衅、质疑、甚至是欺凌,这些对你来说不痛不痒,所以你根本没有想过去反抗,去愤怒,你可以一直再忍,忍到哪一天心血来潮不想忍了就将其全杀了,没错吧?”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可以避免这些外界来的不痛不痒的伤害呢?” “在一开始就给他们些教训,让他们知道疼,告诉他们你不是好惹的,对你来说很难吗?”祁禹朗问他,“也许你现在的忍让是为了避免祸事,但结果显示你这么做完全是无效的,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 “为了最后的杀戮吗?”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不反手给他们一拳告诉他们自己不好惹?”祁禹朗直直盯着他,“明明你自己是有怒火的吧?为什么不表现出来?” “你也许很擅长隐忍,但很多事情并不适合用隐忍来达成目的,你应该学会其他的方式。” 第231章 终于再见 秦枭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想到他的这番话,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就比如那一天,你要真的想和林希恒打一架。就算把他按在地上摩擦,我都不会说什么。因为是他先挑的事,你只是合理反击。但你偏偏动了杀心。”祁禹朗看着他,“更何况,你动杀心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他踩到你的底线,只是一时兴起。” “明明你心底也认为他罪不至死。如果你真的怨恨他到非死不可的话,后面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再诱导他同意生死战,将其解决,不是吗?” “少年人,热血上头拳打出手很正常。你隔壁那个班前天就有两个男生因为几句不合大打出手,一个腿骨打折,一个肋条断了三根。然而现在他们关系好的不得了。” “我举这个例子,是告诉你对待恶意,出手反击是正常的,这对你们双方都好。一个可以震慑对方,另一个也可以遏制对方继续这种行为。” “小孩子是需要教育的,做错是需要及时纠正的。你不能指望他们像大人一样自觉出是自己做错并加以改正,何况你对他们的无动于衷更像种退让。” “也许一开始只是捉弄,但你的态度让他们觉得这件事伤害不了你,也并不严重,目的是为了让你不爽的他们就会再进一步,直至做出出格的事。” “如果你一开始就能遏制住他们,自己不也会轻松很多吗?” “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有反抗扼制的能力和心性,如果你真是一个懦弱不敢反抗的人,我是不会和你说这么多的。” 祁禹朗垂下眼,举起身旁的茶杯,轻抿一口润润嗓子。 “我希望你能有所改变,能及时表达出自己的不悦。情感不要如此极端……你绝对有这个能力,不应该被放任不管。” “我只是……有些担心。”秦枭沉吟片刻,看向他,缓缓道,“如果随意动手,会让我爹操心。” “你不妨反方向想一下。是你动不动就动手,清楚表达出自己的底线,虽然架打的多一点但都无伤大雅。还是一直忍耐着等到某一极点忽然把惹了你的都杀了……这两者哪一个所造成的后果更重?” “……” “所以我说你比我想象的更恶劣。”祁禹朗呼出口气,闭了闭眼,“那些易怒的人起码不会有人去轻易招惹,最麻烦的就是你这种……像条潜伏在林中的毒蛇,不知什么时候会踩到尾巴忽然咬人。” 祁禹朗眼眸微凉:“人情处事方面最重要的是“度”,我希望你能明白,并做出改变。” “……” 秦枭沉默片刻,抬头道:“我希望你能举个详细的例子。” 祁禹朗注视着他,知道他听进去了,并打算做出改变,心中一松:“人是需要发泄的,在你感到压力的时候你可以适当的发泄出来。” “拿弹簧举例,在感受到压力的时候,正常人会在到达某一节点后将受到的压力释放出来,从而减少相冲的力,以此来维持相对平衡。极少出现极端缩紧或极端放松的情况。” 祁禹朗手中忽然出现一股蔚蓝色水流,顺着他的心意在大拇指与食指间形成弹簧模样,随着他的话语挤压放松。 “而你,喜欢积攒着这些压力,不断吸收增加,直至忍至极点,再突然爆发,一口气将积攒的压力全部释放。从而达到另一个极端。” “就比如这两天而言,有几人给你下过战帖。你觉得他们困扰到了你,给你造成了心理上的烦闷或是压力,但你却选择一味退让,选择无视并吸收这份压力,为什么呢?” “我认为你应该接下战帖,让心中的郁气释放一下。”祁禹朗张开手,水流消散在空中,“不必担心这样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只要你不故意造成人员残亡,这种小打小闹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这些天也看到了,你身份特殊,引来了太多关注,无论是善意还恶意。”祁禹朗缓缓伸手,拍了拍秦枭的脑袋,“也许有人在暗地审视着你的一言一行,想抓住你的把柄。你担心会给家人添麻烦的想法没有错……” “但换个角度想想,站在你父亲和哥哥的角度想想,你希望你的家人在受到委屈后担心让你操劳而隐瞒不说吗?” “……”秦枭眉头近乎拧在一起,显然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祁禹朗见他这样,便知他是听进去了,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好好想想吧。” 秦枭没有再开口,沉下头来认真思索,直到祁禹朗叫他去睡觉。 “这两天你先住在这里吧,寝室那边我去和人说。” 祁禹朗家中没有空余的床。不过秦枭看了看大厅柔软的沙发,觉得自己可以睡在上面。 这比起前几天环境已经相当好了。 祁禹朗又给他抱来一床被子。柔软温暖浸润着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相当舒适。 那只魔犬就卧在沙发下软和的地毯上,将下巴垫在前肢上,缓缓闭上了眼。 秦枭本以为自己进入睡眠会比较困难,没想到不过几分钟,便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天,秦枭白天出去溜达,晚上便回到这里休息,有时心血来潮会在祁禹朗没回来前做好饭等他,可惜总是出些意外。 祁禹朗面对他炒出的花样百出的饭菜,几次欲言又止,似乎害怕打击到他,硬是面色不变地咽了下去,甚至给出好评。 但秦枭也吃了,他的评价是不仅菜炒糊了,还有些齁。 秦枭察觉出自己可能只会做烤肉,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做饭的日子往往在野外。而野外的条件能有烤肉就不错了,也不用追求什么味道。 秦枭望着有些糊底的鱼肉粥,又看了看还剩一半的魔鱼肉,有些烦恼。 明明是照着饭堂里的菜谱做的…… 这个时候戒指有了动静,是墨寒羽。 墨寒羽知道了他此时的情况,不禁笑了下,主动指挥他做起饭菜来。 “油热再下锅,先炸至定型,不要急……” 墨寒羽指挥着,也不知道秦枭做的怎么样,只能说的尽量详细一些。 “你懂得还怪多。”秦枭一边做着,一边和他聊天。 “知道就好。”墨寒羽哼哼一笑,“这两天怎么样?” “先比之前好了很多。”秦枭垂着眼睛,将菜铲出。 这两天又有人来向他递战帖。这一次他听从祁禹朗的话,答应了,并在众目睽睽下几招将其击败。果不其然,就像祁禹朗说的,之后来找他麻烦的人少了许多。 秦枭舒出口气,轻笑一声:“怎么?遇到麻烦事了?” “那倒没有……”墨寒羽撅了下嘴,“就是不死心。” “还想招揽我?”秦枭笑道,“你是你们学院负责招人的吗?” “那不是,是一个学姐——这不是重点!”墨寒羽望着远方,眼眸微凝,“说起来,你在那里又结交新朋友了?” “没有吧……”秦枭想了想,确定还没有一人有向他提出结交邀请,“他们不怎么待见我。” “毕竟你在他们眼里算异类……”墨寒羽声音微沉。 很奇怪,他在听到秦枭处境变好的时候,是有些烦闷的。 墨寒羽以为自己是不想让秦枭在那边得到更多的认可的,也许是怕秦枭结交新的朋友,自己就不再重要……但听到秦枭不受周围人待见的时候,心中的郁闷丝毫未减,反而愈发严重。 他以为自己会开心,但并没有。 因为秦枭过得不好。 墨寒羽拧紧眉头,语气带上几分烦闷:“那些人……” “情有可原。”秦枭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我几年前也遇到过邪修,世间对他们的评价没什么不妥。” “但又不是我们选择成为邪修的,凭什么要遭受这些?”墨寒羽罕见有了几分不忿。 “哪儿来的凭什么……”秦枭失笑,淡然道,“运气不好罢了。” “怎么能说——” “但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不好,除了会面对异样的眼神外没有什么坏处,对于修炼什么反而有利。”秦枭慢悠悠将餐具摆放整齐,估算着祁禹朗还有多长时间回来,“况且只要不主动展露,也不会有人知道你邪修的身份。” 墨寒羽没有说话,似乎不同意他的观点,却又找不出理由反驳,只能沉默片刻挂断了通讯。 秦枭坐到沙发上,望着门口,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忽然,注意到什么,慢步上前,发现是一幅小画。 这应当是可以将人像完全复刻在纸上的能力,秦枭在上面察觉到一丝残留的炁。 画上两个男人靠在一起,其中一位年纪轻轻却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眼神坚毅,是祁禹朗。 另一位容貌清秀,水一般的眼眸微微弯起,笑的明媚,犹如阳光照在脸上,姿态放松,正挽着祁禹朗的手臂,模样有些亲密。 秦枭拿起手掌大小的画片,看了几眼便准备放回去。 “你在看什么?” 祁禹朗的声音忽然响起。秦枭扭头,面对他,并没有任何心虚,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看。 “你的画像。” 祁禹朗走过来瞥了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接过去又随手放在一边,什么都没说。 “今天做的……进步非常大。” 餐桌上,祁禹朗已然恢复原样,点头肯定秦枭的发挥。 秦枭:…… 秦枭没有接话。 睡觉前,秦枭捡起被魔犬弄到地上的画片,再次递给了他。 “弄掉地上了。” 祁禹朗望着这张画片,眉头微紧,垂眼避过:“我知道了。” 秦枭“哦”了声,转头走了。 他当然能看出这画片有故事,但祁禹朗不说,他自然也不会问。 比赛眨眼便要落下帷幕。云祈不出意外的在第三场淘汰,听说在床上躺了两天。比赛来到最后一天,两个学院之间前三名的较量。 秦枭直觉秦季尘会来看,半场混入人群,仔细查找他的身影。 “秦枭?” 云祈也来了,见到他有些意外。 秦枭瞥了眼他还吊着的手臂。 这两天祁禹朗和他说了,之前迟到那次下课,云祈找到祁禹朗,告诉他自己可能会遭受欺凌,希望他能帮帮自己。 秦枭眼神微动,没说什么 “你来这里看比赛吗?”云祈好奇问道。 “找人。”秦枭还在扩散自己的精神力。 “谁啊?我认识吗?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云祈关心道。 秦枭顿了下,没有拒绝,告诉了他秦季尘的大致身形样貌。 功夫不负有心人,秦枭终于在散场之际找到了秦季尘。 虽然他穿个斗篷戴着面具,但秦枭能肯定他就是秦季尘。 没有丝毫犹豫,秦枭朝着那个方向挤去。可人流过高,刚挤到一半,那戴着帽兜的头就转了过来,看见了他。 “秦枭?” 身后传来云祈疑惑的声音,秦枭清楚看到那人顿了下,然后扭头就跑。 妈的! 秦枭暗骂,扒着周围人加快步伐往那边赶。 可眼见那人就要化成风散去,情急之下,秦枭胸腔涌出股不知名的火气,伸手劈下一道暗雷。 “给我站住!!” 暴怒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危险的雷电让人群不得不散开,为少年留出一片空地。 黑色雷光闪闪夺目,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秦枭再次朝那人落下一道雷电。 “站住!” 秦枭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可那人到底经验丰富,眼看就要消失在面前。 “——秦季尘!” 秦枭气骂道:“你再给我跑一个试试?!” 说着,又是一道雷将要劈下,那人身影一顿,秦枭趁此机会一把抓住了他。 秦枭紧紧攥住那人衣袖,额角滴着汗水,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面上泛着红晕。 “你……” 秦枭简直是咬牙切齿。 “……你怎么想的?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你是邪修?秦枭你脑子不动吗?!” 喑哑低沉的声音从斗篷中发出,劈头盖脸地骂道。 “什——” 秦枭一愣。身后一股凉意袭来,未等秦枭反应,身边骤然刮起的旋风已然挡住了攻击。 几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少年来到两人身边,手上依然浮现属性,杀意遍布四周,紧紧盯着他们——准确来说,是盯着秦枭。 “邪修——” “滚开!!” 秦季尘暴戾的声音倏然响起,狂风掀起,吹落头上罩着的兜帽,面具掉落下来,露出脸上那道狰狞深长的疤痕。 “离我弟远点——” 秦季尘一手拦住秦枭,以一个守护的姿态站立于几人前,戾声道。 第232章 以后不会了 “你什么意思?”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一人突然开口,手握利刃,冷冷盯着秦季尘。 “你觉得呢?” 秦季尘面色阴冷,冷冷盯着他。 “吵什么呢?” 墨寒殇忽然从人群中钻出来,纳闷地看着双方。 “秦季尘你先冷静一下。柳湘月你们也收收属性……在别人学院里这么剑拔弩张是准备赔钱吗?”墨寒殇拍了拍秦季尘肩膀,又对对面道。 “别到最后搞的还要我导师来赔钱认错好吧?”墨寒殇挑眉道。 “墨寒殇你少拉偏架,那是个邪修!” 柳湘月手握水鞭,指着秦枭道。 “那是人家学院学生,你个白痴……”墨寒殇抽抽嘴角,“要是不知道能不能去打听打听。” “但他刚才出手了!如此重的雷电——” “他用属性劈我关你什么事?需要你来出手?”秦季尘没等她说完便打断道,声音冰冷,“如果刚才你那攻击落实,可是会直接将人切成两段的……” “公共场合骤然出手本就是他的问题,要是落在你身上也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是殃及无辜你负这个责任?!”柳湘月毫不退让,厉声道。 “我负这个责任又怎么样?你那攻击难道就很轻吗?要是殃及无辜你又负得起吗?” “我当然负得起——” “吵什么?” 声音倏然在众人脑海响起,冰冷的语气近乎要将脑仁冻结。 “要吵去一边吵,别挡着路。” 众人一顿。秦枭感觉揽着自己的手臂一僵,而后几人听话走到一边,让出了路。 祁禹朗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面若冰霜,眼神冷漠地盯着几人。 “你是——?”柳湘月微微皱眉。 “祁禹朗。” “祁老师啊。”墨寒殇眉头微松,笑道,“真的抱歉,我们学院这几个蠢货给你添麻烦了……” “无碍,确实是我们学生有失稳妥。”祁禹朗面色依旧冰冷,目光微移,寒光如利剑般刺出,“秦枭。” “……是。” “120圈,外加五千字检讨。” “……是。”秦枭垂眼,应道。 秦季尘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 “现在去。”祁禹朗看了秦枭一眼。 秦枭看看秦季尘,有些迟疑。 “……我等你。”秦季尘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轻声允诺。 秦枭这才转头离开。 祁禹朗转目看向几人,冷声道:“他的问题是不该随意出手,那么几位……却轻易对其有了杀心啊。” “面对一个邪修突然暴走,我认为这属于自保。”柳湘月面不改色,“邪修突然发疯杀人是常有的事,无论是为了周围学生还是自己,都应该选择第一时间将其制服斩杀。” “……” 秦季尘没有开口,目光愈发冰冷。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秦季尘。”柳湘月看了他一眼,眼神同样寒冷,“你和你父亲在参加围剿邪修组织时,也是秉持着这样的原则,所以才能活下来。” “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的弟弟,你才会有这种波动,如果那人是个陌生人,你难道还会为此不忿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祁禹朗开口,语气平静,“但这是我们学院的学生,也是我的学生。尽管身为邪修,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露出嗜杀等危险预兆,那么理所应当将其看做普通学生。”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柳湘月皱眉,冷声道。 “我能让你们做什么?既不是我的学生,也不是我负责此类突发事件。”祁禹朗忽然冷笑一声,转过身去,“我的学生已经受到惩罚,至于你们……” 祁禹朗瞥了眼正朝这边赶来的程诺,冷哼一声。 云祈的大脑一时间接受太多信息,宕机了,在旁边怔怔看着几人交流,直到秦枭离开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 “秦枭,你去哪儿啊?还有那个……他们那些——”云祈纠结地望着还在那里谈话的几人,又回头看看秦枭,挠了挠头。 “去受罚。”秦枭面色同往常一样。云祈却从中嗅出一丝欢悦? 对谁? 云祈站在操场旁,看着秦枭一圈又一圈地跑过,一直跑到九十多圈时,脑中划过灵光,恍然大悟。 他刚才叫那个……秦季尘。 是他……哥哥?!! 云祈思此,瞳孔颤抖不已,直直盯着场中速度丝毫未减的秦枭,不可思议。 身侧传来动静,扭头看去,见是刚才秦枭拉住并唤其“秦季尘”的青年。 青年面容俊朗,却有道狰狞的长疤划过,从左边眉角呈树杈状蜿蜒而下,从左边下颚一直落到右侧锁骨衣领处,似乎还在往下延伸,却被遮住了。 暗沉的伤疤为其增添了几分阴冷凶戾,眼眉低沉冷漠,让人不敢靠近。 云祈望着低气压的秦季尘,咽了口唾沫,不敢说话。 “哎呀,出关后怎么这么冷漠?” 身穿黑色长袍的墨寒殇嬉皮笑脸地将手搭在他肩上,调侃道。 秦季尘淡淡看了他一眼:“瑾逸呢?” “他闭关呢,想着冲击上阶。”墨寒殇耸耸肩,“你别理柳湘月那几个白痴,整天死板的要命。” “她说的没错。”秦季尘却道,望着跑道上的秦枭,声音平静,“如果他不是我弟,她这么做我确实不会感到有所不妥。” “你不也一样吗?” 墨寒殇指节微动,没有吭声。 “可惜没有如果。”秦季尘望着朝他走来的秦枭,眼中浮出几分柔意。 秦枭擦着脸上的汗,看着秦季尘,朝他招了招手。 秦季尘望着秦枭面色,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秦枭没有犹豫,抬腿狠狠踹了他一脚,力度之大硬生生让其退后五步。 “你躲着我。”秦枭声音充满了暴怒,“半个月了,我几乎每天都去找你……” “我前些日子在闭关。”秦季尘擦了擦额角,丝毫没有生气,“我只是……有些不知道如何见你。” “所以你就一直躲着?”秦枭语气前所未有的冷戾,“我是不是还得像个探子一样侦查线索?” “……我的问题。”秦季尘垂下眼,没有再解释,“以后不会了。” 云祈望着这番场面,简直是目瞪口呆。 墨寒殇挑起眉,对此也有些意外。 他还第一次见这小孩如此生气。 “哎呀,原谅你哥吧。他这些天也是受到不小的打击呢。”墨寒殇笑着走过来,想替秦季尘说两句,却被其阻止了。 秦枭看着重新垂下眼的秦季尘,气息稍缓,让他低下头来。 秦季尘不解,也没问,顺从低头,被倏然扼住喉颈。 秦枭三指落在脉搏处,探出元气巡视周身,发现他中丹田有所损伤,筋脉也未完全修复。 “怎么回事?”秦枭松开手,抬头看他。 墨寒殇见有所缓解,笑着建议:“这不是聊天的地方吧,不如换个地方?” 秦枭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看了眼不远处还在发呆的云祈,想了想,邀请他过来。 墨寒殇半路跑了,理由是要去参加今晚的拍卖会,需要准备些东西。 秦季尘和秦枭也没挽留,目送他离开,又出学院寻了处酒楼,开了间包间方便说话。 餐桌上云祈低着头只知道吃饭,大气不敢喘一声。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秦枭气场原来可以这么强…… “所以,怎么回事?”秦枭抿了口茶,问道。 “你也有听说,我……晋级失败了。”秦季尘扶着额头,似觉难堪,半遮额头,“修为也倒退回玄境上阶。” “对,我知道。”秦枭点点头,“所以呢?” “没有所以……正常来说突破地境,需要经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每一道都会比前一道强劲。雷劫淬炼筋骨皮肉,不仅对身体是种考验,对灵魂也是。” “我……在经历最后一道天雷时,出了差错。”秦修云捂住额头,拉了拉衣领,将领子下狰狞的疤痕展示给他看,“这些伤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这只是皮肉伤吧?养几个月就好了。”秦枭倚在椅背,耷拉着眼皮,“你的脉络三丹均有受损,这才是难以治愈的吧?” “是的。我需要几味药材修复经脉,至于丹田……我想这次再谨慎些,基础再打的稳固些,等几年再去冲击瓶颈。” “嗯……需要哪些?” “这你不用管……都是些稀有珍草,分散在大陆各处,想要集齐很难,所以我打算再等两月养好伤便出去寻找。” “都有哪些?”秦枭看着他,重复道。 “……” 秦季尘与他对视,还是没拗过他。 “星辰北部的幽兰风草、雷霆南部的亡魂花、亡丘西部的橸财叶、雨华东海玉皇岛上的芩山枝,还有……只在传说中听过的扶桑叶。” “扶桑?”秦枭微微皱眉,“要这个干什么?” “用于修复灵魂。” “你灵魂受伤了?” “……不严重。”秦季尘微微摇头,却对上秦枭锋利的双眼,沉默片刻还是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我这个雷劫威力太大,近乎将魂魄劈散,虽然我师父第一时间用聚魂丹救了回来,又让我闭关修炼那么长时间,可到底还有些不稳。” “扶桑树是我师父在翻阅古籍时查找到的,剩余那些都是修复筋脉稳固属性的,只有扶桑……”秦季尘揉着眉心,“可我不知去哪寻找。” 秦枭缓缓沉眉。 “不过不用担心,还有那么长时间呢,我也不急。”秦季尘看出他的忧虑,轻笑着安慰他,“不说我了,你在这边怎么样?” “还可以。” 秦枭心不在焉地和他聊完了后半场,临走前还介绍云祈和他认识。 “我同学,挺崇拜你的。” 云祈脸颊血红,面对秦季尘意外的眼神,只觉身上发烫,羞得恨不得钻到地里。 但到底想维持自己的形象,强忍着颤抖应下了秦季尘的问候。 秦枭与秦季尘告别,和云祈朝着学院走去。 “秦枭……你日后不回来住了吗?”云祈目露担忧,“要不要,把这些和你哥哥说一下?” “不用,我现在有住处。”秦枭摇头道,“他自己都不怎么样。” 云祈见他如此,只能放弃。 路上迎面遇上堂弟,云祈看清的时候,全身血液近乎凝固。 秦枭只觉他周身气息忽然变化,却不知为了什么,不禁看了他一眼。 “秦枭……我,先走了。” 云祈僵硬朝他告别。秦枭也不多想,应下后自己走了。 云祈看着缓缓靠近的堂弟,眼神沉了下来。 “你怎么还和他混在一起?”堂弟刚走过来,便问道。 “路上碰到了而已……”云祈移开目光,“你去哪儿?” “我回家一趟。”堂弟直直看着他。 云祈心中一跳。 “哥,我也不想和叔叔他们说……”堂弟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这样……不是有悖他们对你的期待吗?” 云祈低下头,没再说话。 直至堂弟走过许久,还站在原地,眉头纠结地拧在一起。 “同学,怎么了?”身边忽然响起声音,一身形娇小的女生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关切问道。 “没,没事……”云祈一怔,连忙道。 “哦……那就好。”女生明眸皓齿,如月牙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笑的灿烂,“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难事了呢。” “不,那没有……” “我叫江雪,你呢?” “云,云祈……” “喂?你那边有草药吗?” 秦枭回到祁禹朗家中,见其还未回来,用戒指联系起人来。 “草药当然有……你要哪种?干什么的?” 秦枭想了想,将秦季尘需要的几种说了出来:“你那边有吗?” “嗯……我看看啊。” 说着,对面寂静下来。 片刻后,戒指灯光熄灭,通讯挂断,但随即另一枚亮了,眼前出现了影像。 “幽兰风草、芩山枝、亡魂花……我这里都有,那个橸财叶我记得王霁那边有点,至于扶桑我真不知道。”屏幕里,南宫化雪面前摆放着对应的灵草,向他展示,“还好之前亡丘他们来送的这些我都留着,用这培元器好好保存着,一直是它们最好的状态。” 秦枭看着植株外包裹的球形透明罩,点了点头。 “能给我吗?日后会还的。”秦枭将用途和她说完,问道。 “你想要就拿去吧,我又不需要这些。”南宫化雪倒觉得没什么,“这些要么利于风系,要么是培根固元用的,我这里不缺。” “而且青衣当初说要收钱,到最后治完了就不声不响地跑了。”南宫化雪提起这个还有些郁闷,“他当初不是说要钱的吗?结果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可能就是随口一说吧。”秦枭想到他的性格,抽了抽嘴角,“他性格古怪的很,我也不了解。” 南宫化雪叹了口气:“别以为我是想赖账就好。” “你要还需要赖账,那可真是……”秦枭扯扯嘴角,摇了摇头。 “行了,那这些等我给王霁那边要完后一起叫人给你送去,也省的让你哥跑一趟了。”南宫化雪伸了伸懒腰。 “多谢……”秦枭耳尖一颤,听到有人回来了。 “都说了不用——” 南宫化雪话没说完,就被挂了。 南宫化雪:…… 南宫化雪:用完就丢? “我还没给呢……”南宫化雪嘟囔着,撇撇嘴。 “怎么了?陛下和谁说话呢?” 冰冷的手从后方伸出,揽住腰肢,让其靠在怀中。 南宫化雪顺势倚在怀中,懒懒道:“你不都听到了吗?” “我想听陛下亲自说。”俊美的面孔伏下,吐出的气息吹在耳边。 南宫化雪揉了揉耳尖,无奈笑着重复了遍:“怎么样?我们敬爱的王大人,愿意献出自己的宝贝橸财叶吗?” “少说胡话。”王霁捏了捏温热的脸颊,失笑道,“陛下都这么说了,当然要给。” 南宫化雪轻笑一声:“好宝贝。” “哦?”王霁微微挑眉,暧昧靠近,“若不给,就不是了吗?” “嗯……当然不是。”南宫化雪转着眼睛想了想,顽劣一笑,“是坏宝贝……” “天呐……”王霁笑着埋下头,有些受不住,“说的太肉麻了。” “嘿嘿,你不挺吃这一套的嘛?” …… 夜静微凉,朔风吹拂。 秦枭看向进来的男人,微微皱眉。 不是祁禹朗,是之前那画片上的另一个。 男人面容依旧,皮肤白皙光滑,水润的嘴唇不自觉嘟起,一副清纯温顺的可爱模样。 “你是谁?”秦枭看着他,主动问道。 男人见到他,似乎有些惊讶:“你……” 就在此时,门又开了。 祁禹朗打开门,见到此番场景,皱起了眉。 “出去。” 掺着冰碴的话语响起,祁禹朗静静盯着男人,冷声命令道。 第233章 荀令舟 “怎么这么凶?禹朗。”男人失笑。 “这是我的家,请你出去。”祁禹朗面若冰霜,重重道。 “我——” 男人还想说什么。 “禹朗啊,不要这么生气。”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秦枭歪头,才发现还有个身形佝偻的老头跟在祁禹朗身后,满是皱纹的脸笑眯眯看着他们。 “小荀要在这里待上几天,你也知道另几位的脾气。我们就想着正好你和他也是老朋友了,小荀也愿意住在这里,你看——” “不欢迎。” 祁禹朗冷眼看着他,声色强硬:“为什么不给他找旅馆?” “那不是不方便嘛。”男人好脾气笑着,丝毫不生气,“只是借住一下,回头给你晶石当报酬?” “不需要。” 祁禹朗冷冰冰道。 “禹朗,这也是上面人同意的……”老头笑容不改,“你之前给这学生上报的事还没批下吧?通融一下。” 秦枭没想到期间还有自己的事,愣了下,看向祁禹朗,正巧与他对视。 祁禹朗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迟疑。 秦枭见状,刚打算说什么。祁禹朗已扭过头,应下了。 “我知道了。” 秦枭皱起眉头。 ……待老头走后,祁禹朗忽略身边的男人,来到秦枭身边。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秦枭看看他,又看看在他身后笑容无奈的男人,想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写检讨吧。” 秦枭:…… “五千字。” 祁禹朗还不忘补充道:“只能多不能少。” 秦枭:…… 祁禹朗给他翻出纸笔,让他坐在大厅地毯上,趴在矮桌上写。 秦枭从没写过这种东西,写完“检讨”二字后想了半天,迟迟无法下出第一笔。 不过好在祁禹朗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走到上层,似乎想远离男人所在之地。 “这么躲着我?”男人失笑,“只是住在这里而已。” “不敢。”祁禹朗站在台阶上,冷冰冰望着他,“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你自便。” “禹朗,我不是来找茬的。”男人垂下眼,蹙起眉头,“我们……真的要一直这样子交流吗?” 秦枭神游开外,不自觉将二人对话听了进去。 “荀令舟。”祁禹朗沉下气,平静地看着他,“我不觉得你我二人有何可交流之处。” “怎么没有?就算分开了,难道就不能心平气静地说话吗?”荀令舟似乎也有些气,“你就是这样,冷硬得让人难受。” “和你无关。”祁禹朗扭回头,准备离去。 荀令舟微微垂眼,忽然看向不远处低头盯着白纸的秦枭,讽刺一笑:“怎么会和我无关,你我好歹曾经——” “闭嘴。”祁禹朗声音带了几分怒气。 “——有过一段情缘啊。”荀令舟还是说完了后半句。 祁禹朗第一反应是去看秦枭,见其毫无动静,才看向荀令舟:“你当着我的学生面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连这阿红都是我们一起养的,没想到现在都这么大了……”荀令舟看着来蹭自己腿脚的魔犬,眼眸划过几分柔意。 祁禹朗冷冷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魔犬身上,冻的其一个寒颤,本能察觉到危机,呜咽一声跑开了。 “你看,你还是这样。”荀令舟眸色淡了下来,看向他。 “注意你的言辞,荀先生。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难道你想让你妻子知道这些吗?”祁禹朗与他对视。 “她早就知道。”荀令舟笑道,“你也知道,以她的家族想查这些并不难。” “那你——” “我此次真的只是来问候几句的……”荀令舟颇有几分无奈,“也是觉得你这里比较安全,所以——” “安全?”祁禹朗抓住这一字眼,紧紧盯着他。 “是的。”荀令舟闭了闭眼,“你也知道,我没什么修炼天分。此次来此是因为周遭出现了邪修踪迹。” 祁禹朗眼神微凝,没有说话。 “我妻子也来了,我主要是跟着她来的。”荀令舟提起这个,眼中浮现几分温意,“接到消息,这次发现的组织人数应不下百人,其中不乏有缚尸者。” “他们在阳天洲附近的山峦中出没,勾引一些散修和经验不足的学生上钩,要么将其残忍杀害,要么给其洗脑让其加入组织。秋池给这个组织的危险程度是三级。” 荀令舟正色道:“我们现在还未知他们究竟靠什么手段勾引诱惑,但已有几名学生和十几位散修被骗,在裴家管理的山中发现了尸首。” “那你过来干什么?帮倒忙?”祁禹朗沉默片刻,冷声问道。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那刻薄的口吻。”荀令舟摇了摇头,“我说了,陪我妻子。” “就是什么都不干的玩偶。”祁禹朗讽刺一笑。 “你知道,我很惜命的。”荀令舟轻声道,“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与我无关。” 祁禹朗闭了闭眼,忽然看向秦枭,发现过去这么久了,竟然一字都没写,甚至还昏昏欲睡。 “秦枭……” 秦枭一个激灵,茫然抬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祁禹朗看着他这懵懂的模样,静默片刻,轻叹口气:“算了,累就别写了,好好休息吧。” “……哦。” 秦枭不知为何,看了荀令舟一眼。 …… 翌日,南宫化雪派的人便到了,将储物戒交给他,秦枭检查完确认无误后,一句都没多说,扭头就走。 秦枭带着东西找到秦季尘时,他正和墨寒殇拉扯。 “都说了我不要……你自己不会留着?”秦季尘拼命将手中东西往外推,“别到时候突破不了又来找我。” “你就拉倒吧,昨天参加拍卖会特地给你买的。你就拿着吧,就你还自己去找?这玩意儿就连拍卖会也是等了好久才有货,你去哪儿找你……”墨寒殇也在用力推搡着。 “……你们在干嘛?” 最终还是秦枭的出现终结了此次推搡。 原来是秦瑾逸闭关前一直念叨着秦季尘,墨寒殇这几天得知昨日的拍卖会上会有秦季尘需要的幽兰风草,特地拍下给他。 秦季尘不想欠他人情,于是一直推脱。 得知来龙去脉的秦枭:…… 秦枭沉默片刻,将风草推了回去:“我哥说的没错,你先拿着。” 墨寒殇:?? “诶不是——” “你属性不也是风吗?肯定能用的到。”秦枭一本正经地说了半天,终于把墨寒殇劝回去了。 待墨寒殇走后,幽幽看向秦季尘。 “你非要自己去?” 秦季尘看着秦枭幽怨的眼神,背后一凉,总有种自己如果点头下一秒就要被骂的错觉。 “也不是……”秦季尘挠了挠头,“主要是这东西太贵重了,他那株花了一百多万金币才拍下来的,不能要。” 秦枭慢慢点头:“这么说来,确实。” “对吧?我就说——”秦季尘见他认同,刚一喜。 “那你把我的收下吧。” 秦枭将戒指扔给他,淡淡道。 秦季尘:……? 秦季尘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打开戒指,望着手中灵蕴四溢的灵草,才发觉秦枭给了自己什么。 不愧是稀世珍草,刚一拿出戒指,其中蕴含的气息便四散开来,即使有培元器阻隔,方圆几里内的炁修还是感到一阵凉爽,仿佛整个灵魂经历了洗涤。 “你……”秦季尘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这些哪儿来的?” 秦枭转移目光,正想找理由糊弄,就听秦季尘道。 “你不会是打劫去了吧?不对啊,这玩意儿打劫都找不到地方,你怎么……?” 望着秦季尘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结果的秦枭,选择略过解释这一步。 “扶桑叶现在还找不到,不过这些用来给你固原应该够了。”秦枭秉持着财不外露的习惯,让其把东西收起来,将戒指给他戴在了手上,“去闭关吧,等恢复了再和你解释。” 这几天不出意外会乱,让他安心闭关比较好。 秦枭想起荀令舟说的话,面上丝毫不显,郑重拍了拍秦季尘的手掌,不容置疑地推着他让他回学院:“快去吧,别再让二哥和爹担心了。” 秦季尘反应过来,望着他的神情有些复杂,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没有问出口,只是握紧戴着戒指的手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就这么糊弄过去,秦枭还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想想秦季尘临走前复杂的眼神,也知道此事不会这么轻易完结,可明日的事明日再说。秦季尘若是闭关至少要几周甚至几月,现在不用着急想理由。 秦枭回到祁禹朗的房子。荀令舟就像他自己说的,一大早就出了门,直到现在还没影子,应当就是单纯的借住。 秦枭估摸着时间。祁禹朗快回来了,自己也该准备准备吃饭了。 课程今日已经恢复正常,下午还有祁禹朗的课。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终于要上一次正常的乐修课了。 想想还有些好奇。 秦枭将饭菜碗筷摆放好,果不其然,和他预计的一样,祁禹朗回来了。 “辛苦了。” 祁禹朗向他道谢。秦枭面不改色地应下了。 “昨日……” 饭桌上,祁禹朗筷子一顿,看着他,语气带着些试探。 “怎么了?”秦枭不解。 “你昨日听到了吧?关于邪修那些。” “嗯……” “最近注意点,你的身份可能会更令他们关注。” “哦。”秦枭点了点头。 “还有……昨日他提起,那个情缘,是——” “我知道。”秦枭看了他一眼,“不会和别人说的。据他观察,其余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祁禹朗一顿:“说什么?” “就你和他,曾经是恋人啊。”秦枭不解,“不是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不是说了,情缘嘛。你也没反对。”秦枭感觉自己已经吃的差不多,索性放下碗筷,看着他。 “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 “……恋人是同性不值得奇怪吗?”祁禹朗心中告诉他不该和学生过早谈论此种话题,可看着秦枭淡定的眼神,莫名有种诉说的冲动。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秦枭依旧淡淡的,“喜欢不就好了。” “可世上大多认为留下子嗣才是长路,毕竟血缘是无法分割的。再者说……有许多天赋异禀的属性也希望能传承下去。” “传承……收徒不就好了?”秦枭不觉得有什么,“如果在一起只是为了繁衍,和不开智的动物有什么区别?” “这么说有些过了。”祁禹朗皱眉。 “抱歉。”秦枭从善如流。 祁禹朗沉默片刻,起身收拾起碗碟。 “你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秦枭看出他的异样,主动问道。 他能感觉到,祁禹朗想诉说什么的欲望,但又碍于身份的差距,让其无法越过心中的线,只得吞下未完的话。 “……没什么。”祁禹朗垂着眼帘。 “和荀令舟那些?”秦枭自顾自发问。 祁禹朗一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好奇心太重可不好。” 秦枭“嗯”了声:“以后会注意的。” 祁禹朗轻笑着摇了摇头,将东西收拾干净后重新坐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些烦人的琐事。” “愿闻其详。” 祁禹朗又拖延似的说了几句,见秦枭一直保持平静的态度,心中叹了口气。 “你想的不错,我们确实有过一段……不过不是恋人。” 最多只能算暧昧。 当时离戳破也就差一层窗户纸,那层纸薄如蝉翼,轻轻一吹便能破裂,可惜…… 最终还是道不同。 荀令舟的体质很特殊,用以前人的话来说是天生炉鼎,能使人提升修为速度,自己却毫无进展,而其本身也是个温吞性子,所以无论从什么角度,都很受欢迎。 祁禹朗想和他去外面闯闯,见识下这大千世界,与各种人结交相识。但荀令舟觉得危险,不愿意与其同往。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惜命。也许是幼年的经历,让他很是贪生怕死,与其他少年的意气风发心高气傲不同,他是软弱的,甚至算得上怯懦。 不过每人有每人的活法,祁禹朗并不会去责备什么,只是想着可以等自己历练完再回来找他,等自己变强到可以成为他的底气时,就有资格与他开始这段感情。 可他没想到,荀令舟并没有这样的耐心。 第234章 矛盾 其实现在回想,他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等自己的义务。 可就是……有些不忿。 在他出游期间,荀令舟被虞家二小姐看中,虞家是阳天洲数一数二的百年世家,与裴家旗鼓相当,而看中他的原因,一个是觉得他好看乖巧,另一个是他的体质。 与其相处一段时间后,顺利结下婚契,约定好了婚期。 等到他回来时,一切都晚了。 祁禹朗没有去参加那场婚礼,本想一夜买醉,但自幼养成的习性不允许他如此放肆,仅喝了几盏小酒便回去睡了个天昏地暗。 “现在想想……谁也没做错什么,本就不是一路人。”祁禹朗垂下眼睛,“当时……我其实也有几分胆怯,毕竟这恋情实属特别,没有足够勇气去面对,甚至有了逃避的念头,才想着不断让自己变强,好有底气去迎接……” “没想到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真的幼稚。”祁禹朗揉了揉眉心,讽笑,“明明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秦枭看着他,沉默许久。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祁禹朗,他自己没有这样的经验,也从未体验过这种心酸历程,只能无措地挠挠头。 “……那为什么昨天,你对他——”秦枭说到一半感觉可能有所不妥,又闭上了嘴。 “我和他已经二十多年没见了,最后一次是我回到雨华,他告诉我他要结婚,给我递请帖。”祁禹朗扯扯嘴角,还是没忍住笑了,“这魔犬,是三十多年前养的。我出去游历时就养在他身边,等我回来,他说要和过去切割明白,不想再持续这不清不楚的感情,就把它给了我。” “当初是他主动要断个干净,将我之前赠予他的物品全部退了回来,说是为了让他妻子安心……“祁禹朗望着正伏在地板上睡觉的魔犬,笑容有些复杂。 “这也太可怕了。” 秦枭忽然道。 他方才代入了下,只觉得自己可能会疯。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发展。 “确实如此。”祁禹朗闭了闭眼,“现在想想,还是有所起伏……不过无所谓了。” 秦枭微微低头,出神望着自己的手掌,忽然想到墨寒羽。 如果有一天,墨寒羽告诉自己要离开,有了新的朋友或是恋人,害怕让其误会所以要和他断个干净…… 按照现在的发展,他能接受吗? 秦枭缓缓抚住额头,眼神晦暗。 祁禹朗说的这些,让他忽然注意到,自己和墨寒羽的关系有些太近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秦枭缓缓握拳,面容依旧平静,心脏却好像被人捏住般,喘不上气。 他接受不了自己好不容易适应了某人的存在,却又在某个时间被抛下。 如果这样的话……最开始就不应该适应。 秦枭缓缓呼气,咬住舌根,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错…… 他现在和墨寒羽的距离太近了。 这样不好。 那个孩子终有一天会像离巢的鸟儿一般远去,他现在和自己靠的亲密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第一个与他交友之人,是出于一种雏鸟心理。 但总有一天,他会结交新的朋友,他会意识到自己没什么特别的,自己只是人生众多过客中的一个而已,甚至什么都算不上。 到了那时,他就会渐渐远去,乃至消失。 秦枭扪心自问,如果他适应了现在这般亲密无间,到了那时,他真的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抽身离去吗?他真的不会感觉到任何受伤吗?他真的甘心让其远去吗? ……不,甘不甘心不重要。 秦枭沉下眼眸。 重要的是他不会挽留。 无论何时,无论怎样,都不会挽留。 秦枭以往的经历决定了他不会做出挽留任何感情、任何人的行为,哪怕最终会因此错过,也不会主动争取任何有关情感的事物。 他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 所以…… 只要事先避开就好了。 秦枭缓缓松手,眼神恢复平静。 只要…… 和他保持距离……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这两天都没找过我?”墨寒羽不满道,看着眼前发光的戒指,“我不联系你你就不联系我呗?” “首先,我之前有主动联系过。”秦枭还在教室,缓慢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其次,也没必要整天联系。” 墨寒羽皱眉,听着秦枭淡漠的口吻,忽然有种不祥:“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还——” “墨寒羽,你没有自己的事吗?”秦枭闭了闭眼,将历时几天终于写好的检讨装进戒指,走出教室,“你去结交些朋友吧,别整天烦我。” “……你觉得我烦?” 墨寒羽手指一紧,面色顿时阴了下来,话语带上几分寒意:“怎么回事?你……又怎么了?” “没怎么。”秦枭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面色平静,“你该交些新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既然有,那就多去找找他们,和他们培养培养感情。咱俩不在一个学院,无论说话还是什么本就不方便,你没必要整天——” “秦枭。”墨寒羽忽然加重声音,沉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了,没什么。” 墨寒羽心中一阵烦躁,他最烦的就是秦枭这副样子,问什么不答,明明心中有事,却像个锯嘴葫芦半天蹦不出几个字。 如果能面对面交流还好,但现在他们相隔太远,内心真实的想法传递不了多少,无意间流露的怨念倒是能加倍给予。 压抑着火气,墨寒羽挂断了通讯,刚开始因联络而喜悦的心情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扰人心弦的烦闷。 他想去找他。 墨寒羽垂下眼眸,攥紧手中冰冷的戒指,心脏止不住的酸痛。 “……你怎么了?” 背后忽然传出声音,墨寒羽抬眼,是室友回来了。 少年不知何时推开了门,站在他身后定定看着,仅露出一只的眼睛深邃平静,宛如深不见底的渊谷。 墨寒羽有时会觉得他的眼神和秦枭很像。 不……不只是眼神。 墨寒羽眼眸微动,眸色渐深。 他们在某种方面来说,是一种人。 “你今天回来的有点早。”墨寒羽扯扯嘴角,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夏学姐没有留你吗?” 提起“夏学姐”,少年的神色有些古怪,移开目光:“……与你无关。” 墨寒羽耸了耸肩,没有再问。 少年见他沉寂下来,不再开口,转身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陈寞,问你件事。” 少年动作一顿,直起身来看向他。 虽然他没有应答,但墨寒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你哪一天忽然对之前认识的朋友冷淡起来,还让他去找新的朋友消磨时间,会是因为什么?”墨寒羽正正看着他,问道。 名叫陈寞的少年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沉默片刻,才认真道:“想和他拉开距离。” ……手指缓缓握紧,不知觉间指甲已深入血肉。 “……为什么?” “不知道。”陈寞回过头,将方才叠好的衣服放进旁边的衣柜中,“只是一时舍不得断掉这段关系,却又不想和那人走的太近……我是这么想的。” “……” 陈寞见墨寒羽一直不说话,看了两眼,转身离开了。 屋门打开关闭,再次陷入寂静。 墨寒羽瞳孔不断收缩,心脏狂跳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会想断掉这段关系? 又为什么想要保持距离? 墨寒羽不觉得秦枭想的会和陈寞一样,但总之大差不离。 墨寒羽回顾上一次联络,自认没说什么不妥的话。为什么秦枭会有这种改变? 是有人影响到了他吗?是谁?他的新朋友?因为新朋友不喜欢他与自己经常联系?还是因为见到了什么事?经历了什么事? 到底……因为什么? 墨寒羽咬紧牙齿,不甘与愤怒在心中蔓延。 为什么…… 什么都不肯说,又想把他推开。 距离说近就近,说远离就远离…… 他把他当什么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气温骤然下降,黑色的冰层顺着地面缓缓爬了上来。 “……有点冷了怎么?” 方圆十几里的生物均感到一阵寒意,一阵冻入骨髓的寒意。 正和一小姑娘打趣的苗楷桀忽然顿了下,有所感应地朝墨寒羽所在宿舍看去。 “怎么回事?突然好冷……”旁边的姑娘哈出口气,竟泛起些许白色,抖了抖手臂,转目看向他,“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苗楷桀看了她一眼,还未应答。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天而降,无形的黑色火焰卷袭所有寒气覆盖的场地,眨眼之间将冰层溶解,气温骤然回暖。 这一冷一热的变化引起了许多注意。 “怎么回事?刚才那是墨寒羽吗?”仇璞玥抬头看向几束正在消散的火苗,“这个是……” “夏学姐啊。”尹玺晦眸色平淡,若有所思,“看来墨寒羽那边出了什么事。” “啊?那怎么办?” “凉拌。” “那小子干嘛呢?!”穿着暴露的少女看向方才寒气的发源处,纳闷地摸了摸脖颈,“这么搞?” “哼哼……被伤到感情了吧?” 身边坐在轮椅上的清秀少年有所感应地抬起头,微微一笑。 “啊?”少女回头,不明所以。 少年笑容温和,犹如吹拂而过的清风,如繁星般璀璨的眼眸露出几分莫名的笑意。 “还真是感情充沛呢……” “那小子被甩了?不能吧。”夏学姐挠了挠头,不可思议,“就他那皮相还能被甩?那人眼界得多高啊……” “高不高不清楚……倒是挺厉害的。”少年笑道。 “那确实……”学姐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墨寒羽看着四周乍然浮现的火苗,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微微一顿,将室内未化的寒冰消去。 黑色的火苗在他面前停留片刻,似乎对他有所警告。 墨寒羽抿了抿唇,道了声歉。 看着黑色火苗缓缓消失,才重新垂下头来。 眼神复杂地望着手中被血染红的戒指,缓缓吐出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如他所愿。 墨寒羽缓缓睁眼,幽蓝的瞳眸中仿佛结上了冰,宛若寒冬。 他不会再联系他了。 墨寒羽闭眼,收起戒指。 …… 对此毫无所知的秦枭看了看手中的戒指,收了起来。 墨寒羽突然的挂断让他知道其心中有了不悦,但他毫无办法。 其实秦枭内心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过分,也太过自私。丝毫不体谅他人感受,莫名其妙要拉开和他人的距离,就算被怨恨上也是咎由自取。 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枭望着街上结伴同行的人,入眼而不入神。 这些天,来找茬的确实少了很多,但他能感觉到,那些人从未改观,只是对他多了几分畏惧。 畏惧他展示出的实力。 虽然秦枭并不在乎这些所谓的人际交往,却不得不承认在未来此前是有过几分期待的。 他从前,在幼年时期,还未能顺利同他人交流时,听邙山上的那些鬼魂提到过,学院的生活。 他们说到头来还是怀念学院里的日子,那些和同道之人结伴而行、对酒当歌的日子。还和秦枭说如果有机会让他一定要去体验一下。 现在秦枭站在了学院中,却未有任何特别的感想。 也是这时,他突然明白了,那些鬼魂—— 他们怀念的哪里是学院,分明是那些旧友。 他们怀念的是再也回不去的美好时光。 可秦枭感觉不出美好,也并未结交到什么好友。 到头来,还是他一个人。 一如寻常。 无数道人影交错而行,与他同向的不在少数,却始终未有相近之人。 就连一开始的云祈,也在不知觉间消失了。 秦枭无声叹了口气,感到几分厌烦。 他不想上学了。 又是一道人影擦肩而过,少女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肩头,眼眸微转,乌黑的瞳眸倒映出秦枭的影子。 “你是秦枭吗?” 耳边突然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秦枭转头,看向她:“你有什么事吗?” 秦枭只以为她也是来下战帖的。 “我?其实也没什么啦……”少女面对他的目光,面上莫名起了几分红霞,眼神飘忽,似有羞涩,“我……我叫江雪。” “很高兴见到你。” 江雪朝他明媚一笑,如阳光般和熙柔美,缓缓伸出手来。 “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第235章 就业问题 “……” 秦枭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少女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一同僵住的还有脸上的笑。 “你……不愿意和我交朋友吗?”江雪缓缓收回手,似乎因为秦枭的无动于衷,无措地攥着衣角,半咬唇瓣,目若秋水。 “你为什么想要和我结交?”秦枭面对她半是嗔怨的眼神,毫无动摇。 “我……这些天看了你与其他人的比试,你真的很厉害。”江雪说起这个,脸颊粉红,因为羞涩,雪白修长的脖颈都有些泛红。 “我很佩服你,虽然是邪修。但我知道你也不想这个样子,不仅实力强,心性也很温和平稳,所以……我想与你交个朋友。” 江雪扣着手指说完这些,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 秦枭面色平静,眼眸一如既往的淡漠。 “……是吗。” 静默片刻,终于开口。 “那谢谢。” 江雪一喜,刚打算说什么,就见秦枭扭头便走。 “你……去哪里?”江雪一惊,想拉住他,被躲开了。 “吃饭。”秦枭看了她一眼。 “那……我能一起吗?” “随便。” 江雪一顿,开心地笑了起来。 秦枭瞥了她一眼,看着她面上喜悦的笑,眯了眯眼。 “那……交朋友的事——” “以后再说吧。” 秦枭侧过头,和她保持距离。 面对这莫名其妙凑上来的姑娘,秦枭虽然疑惑,却不打算阻拦。 “这两天你交朋友了?” 祁禹朗忽然问他:“回来时间晚了些。” “……不知道。” 自从那天晚上谈心过后,许是祁禹朗后知后觉感到了羞耻,与他交流少了很多,直至今日才主动开口打听。 “什么叫不知道?”祁禹朗皱眉,“交些朋友不算什么坏事,你之前和那个叫云祈的孩子不是关系就很好吗?这些天怎么没见他?” “没见到他吗?”秦枭愣了下,回想起来,自己似乎这些天无论在上课还是闲逛,都没有看见他。 “可能家里有事吧。”秦枭猜想道。他还记得最后一次和云祈见面,分别后他与那个舍友的谈话。 他无意偷听,只是无意间听到的,后面离得远了也就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祁禹朗微微皱眉:“乔芷楠知道吗?” 说罢,害怕秦枭不知道是谁,特地补充了句“就是你导师”。 “我不太了解。”秦枭摇摇头,“这些天没怎么见到导师。” “那她可能在忙事……”祁禹朗低眉沉思,“我明日去问问,这些天你也听说了,不太稳定,少出校门,注意点。” “我知道了。” 翌日,秦枭找到了云祈的堂弟,向他询问。 过程并不顺利,那人抗拒的厉害,秦枭没办法,只能先把他打晕拖到一处寂静地,再泼醒询问。 “什,什么?” 摆好防御架势的堂弟一愣,抹了把脸。 “他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啊。”少年挠挠头,“我把伯父伯母的话告诉他后他就消失了,我以为他回家了,但昨天晚上和伯父伯母通讯,发现没有。” “你也没见过他?”少年狐疑地望着他,“你找他干什么?” 秦枭微微皱眉,没有回答,只留下句“最近少出门”便离开了。 ……奇怪。 秦枭看着面前不知走过多少回的码头,陷入沉思。 虽然他不怎么识路,但已经在城中逛了一个上午,神识扩到最大,怎么说来都应该将这里覆盖了七七八八…… 可还是没有。 他感受不到云祈的气息。 秦枭沉下眼眸,望着波澜起伏的水面。璀璨的阳光在上面撒下耀眼的鳞光,随着水流伏波缓缓流动。 “秦枭?” 耳边忽然传来清脆的女声,果不其然,又是江雪。 “一个人在这边发什么呆呢?”江雪朝他笑着,双手背在后面,模样有些神秘。 “怎么了?”秦枭看了她一眼。 “什么怎么了?见到你了来打声招呼。”江雪笑眯眯道。纤细的身躯,柔和的笑容,给人和善亲近的感觉。 秦枭不为所动:“哦。” “哦什么……”江雪忍不住抽抽嘴角,保持住笑,“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看他们忙活。”秦枭望着码头上满身大汗的人力劳工,淡声道。 “啊……也是。”江雪也望过去,柳眉蹙起,似有伤感,“如此辛劳的人,确实让人难过。” “为什么?” 谁料秦枭一脸奇怪地看着她:“为什么会难过?” 这问题把江雪砸懵了:“因为……他们很辛苦啊?” “是吗。”秦枭不置可否,又扭回了头。 “你……觉得不是的吗?”江雪看出他的不以为然,问道。 “在这个炁修多如牛毛的时代,明明可以选择更省事省力甚至省钱的炁修来做这些搬运的活,却还是选择这些普通人。我觉得已经很仁慈了。” 秦枭平淡道。 前两天他和南宫化雪聊天,偶然间问起皇宫如此宏伟雄大,建造时是不是花了很长时间很大功夫。 没想到南宫化雪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地告诉他若是一位玄境炁修来做,只需几天就能做好;若是地境,大概半天左右;若是天境,心思一动便可完成。 皇宫是在南宫红缨时期建造的,当初选地方花了几天,设计图纸用了一个月,建造只用了几分钟。 只是后来觉得应该给那些未能步入炁修的普通人些机会,便将雕刻作画交给了他们。实际上若是交给属性与此相关的炁修来做,会更省时省力,也更省钱。 有些做零工的炁修虽然价格偏高,但做工快,效率高。而将同样的活计交给普通人,虽然价格便宜,但效率慢,算下来做工的时间也长,若是按照时长来算钱,比炁修还要高一些。 所以很少有人会雇佣普通人,更别说这种耗费力气货物繁多的运输工作了。 以秦枭观察,若是将这活交给一个玄境炁修来干,要不了十分钟,满满一船如小山堆积的货物就能全部卸下。可雇佣这种普通人力,却要花费一上午甚至一天的时间,甚至还要管饭。 所以秦枭觉得雇佣方已经很仁慈了。 江雪闻言,意外地看着他,眼眸微动,想说什么。 “他们是哪家的?”秦枭指着雇佣方问道。 在劳工身边站着几个穿着统一的人,有男有女,胸前绣着同样的紫色鸢花。 “那个?那是虞家的标志。”江雪一愣,笑着回道,“像虞家裴家这些大家族,每年会在几个固定时段招收些普通人去做杂工,报酬还挺丰富的。每年都有人挤破头了想去呢。” 秦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甚至有些炁修都愿意伪装成普通人去挣点零花,可惜那些家族会在每个人身上扎下两针封住炁脉,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但对炁修来说那可是痛痒难忍,几分钟就坚持不住了。”说起这个,江雪偷笑几声。 秦枭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江雪也不觉尴尬,静静站在他的身边,望着远方舟船悠悠,水光粼粼。 中午,秦枭请她吃了个饭,虽面上没有多大区别,但江雪能感觉到,他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 下午没课,秦枭在两个学院转了个遍,路上还碰见了荀令舟和他的妻子,两人模样亲密,他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云祈那堂弟见他如此,也有些着急。 “我哥……他不会被邪修抓走了吧?不可能的吧?”男生惴惴不安,慌张道。 秦枭没有说话,向他确认完依旧没有云祈消息后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男生叫住了他。 “你……能帮我找找我哥,求你了……”男生弯下腰,低下了脑袋,向来炸毛的头发垂下了下去。 “我——” 男生还想说什么,秦枭已经扭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祈的消失也引起了乔芷楠的关注,在左右寻找后无果,便想去山中找找,被虞家二小姐虞秋池拦下。 “我能理解你关心学生的心,但还是等一下,不能打草惊蛇。”虞秋池拦在她面前,郑重道。 “什么叫打草惊蛇?那么多天了也没个消息,难道非要等找到尸体后再去可惜吗?”乔芷楠皱眉冷道。 “聚集点就要找出来了,已经在圈范围了,再等等吧……”虞秋池面色凝重,“前几日我们家和裴家组队分成五组去到周围山中查看,有一队……三个玄境上阶,两个地境中阶,只有一位玄境逃了出来。据她所说是其余人牺牲自己将她送了出来,不然她也难逃一死。” “当时她……手脚筋皆被挑断,断了一腿三指,骨头碎了三成,内脏伤了五成,差点没救回来,现在还在用草药吊着,明白了吗?!” 虞秋池谈起此事,咬牙切齿,怨恨的目光让人心惊。 荀令舟在她身边,见她如此,不禁安抚地握住她冰冷的手指。 虞秋池看了他一眼,回应地捏了下,松开了手,看向乔芷楠:“明白了吗?你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乔芷楠咬紧下唇,明显不甘。 虞秋池也是不忍看她如此,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下令围剿时,我一定通知你。” 握紧的手缓缓松开,乔芷楠垂下眼睛,到底妥协下来。 屋外,祁禹朗看向一个方向,目光有些无奈。 “听够了吗?” 藏在暗处的秦枭与他对上目光,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山上吗…… 秦枭望着手中正擦拭的黑刀,若有所思。 说起来,这东西当初忘问他了。 据说是用他恶骨锻造而成的长刀…… 秦枭双指抹去刀刃上落下的叶片,举起长刀,静静凝视着。 这把刀可以说陪了他近一辈子,怎么使用早已熟稔在心。不知为何,这刀刃锋利无比,他目前还没有遇到过斩不断的东西。 秦枭想着,指腹缓缓划过刀刃,果不其然裂开一道细长的血口。 刃尖染血,刀身上的蓝色兽纹似乎亮了些。 秦枭打量许久,将其收了起来。 上一世这刀是可以直接收进体内的,顺着脊梁骨刺下,会与骨头融为一体,想取的时候心思一动就能取出,不知这一世还行不行。 秦枭揉着太阳穴,想着。 当初第一次刺入骨缝的时候要痛死了,墨泽直接按着他的脖子,对准颈骨直直往下插,鲜血不断流出,冰冷的刀刃破开骨肉,刺穿他的神经,深入体内,寒冷如毒药般扩散,自背部蔓延至全身,甚至让剧烈的疼痛都减弱些许。 他最终昏了过去,再醒来后,懵懂望着身边的墨泽,血腥的记忆还清晰地印在脑海,可身体毫发无损,毫无异样。 那份痛苦,是他为数不多的忌惮之一。 这一次不会还要这样吧? 秦枭回忆起那份痛苦,忍不住皱起了脸。 月色正好,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秦枭?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江雪的声音再次响起。秦枭没有回头,只听到碎碎碌碌的声响,有人坐在了边上。 “发呆。” 秦枭依旧毫无波澜。 “那多无聊啊。”江雪笑笑,望着明月,忽然有所兴趣,“你说明天我们去游船怎么样?我长那么大还没去过呢。” “那你就去。” “我想和你一起。”江雪蹙眉,似乎有些不满,转了圈眼睛想到什么,“我们可以顺着河流去周围山里,我知道你担心那个叫云祈的男生,我和你一起去找。” “……哦?” 不知江雪说的哪一点引起了秦枭的兴趣,缓缓扭头,乌黑的眼眸幽邃平静,犹如无法透过的深渊。 “可以啊。”秦枭答应下来。 虽然他态度有些古怪,但能同意江雪还是很开心的:“那就约好了,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秦枭又和她聊了两句,各自分开了。 第二天,江雪果然站在说好的码头等他。打扮的格外美丽,平日里松散的头发也扎了起来,做成两条麻花辫,垂在颈肩,颇有几分俏皮姿态。 “我特地提前约好的船,就我们两个,还有个伙夫。”江雪笑眯眯地给他介绍,“他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事的。” 秦枭看了那硕壮的伙夫一眼,不置可否,上了船。 这艘船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三人同船还能留有不小的余地。 秦枭望着外面的景色,感受到小船缓缓滑行,逐渐远离周岸,往人烟稀薄的方向游动。 “怎么样?这里的糕点不错吧?”江雪还笑着给他推荐船上的点心,“这也是普通人做伙夫的一个吸引渡船的手段,免费赠些小吃。” 秦枭看着她,缓缓接过其递来的点心,在她面前咽了下去,又顺了口茶:“确实不错……” 江雪看着他咽下,缓缓一笑,聊了几句后找个理由出去了。 秦枭在里面静静等待着。不一会儿,二人进来了。 “看来这些小把戏你早就看破了啊。”一脸憨相的伙夫笑道。 “手段太次了。”秦枭平静道。 当年他和梦梨云可没少上这种当。 伙夫哈哈一笑,叹了口气:“我就说嘛……对你,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旁边的江雪轻哼一声,似有不满。 伙夫瞥了她一眼,继续同秦枭说道:“想必你最近也所耳闻,不错,我们便是出自那组织。” “组织看中了你,想让你加入我们……也算招揽吧?” “拒绝会怎么样?”秦枭吹了口茶上的浮沫,淡声问道。 “会怎么样?嘿嘿……” 伙计憨笑着,眼神随着时间逐渐冷了下来。 “我也说不准……” 第236章 找到了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伙夫笑意未入眼底,审视的目光上下浮动着。 “为什么选择我?”秦枭抿了口茶水。 里面加了幽魂草——一种特效迷药,传言光是闻到气味就能在五分钟内陷入昏睡,服用效果更甚。 而秦枭喝下至今,至少过了半个小时,依旧精神烈烈,目若凉月。 “一个是看你天生邪修,天资不错,另一个……是心性。”伙夫抬起眼皮,冲他笑道,“我们观察过你,你性情极端,虽然日常看下来似乎没什么危险,但你我心知肚明,对你而言,杀人根本算不上大事,甚至不算事,就像吃饭睡觉那样平常。” “虽然这种观念者不在少数,可那是对别的国家而言,像雨华这种注重秩序抑制炁修相互残杀的国家来说,你这种人可谓算是异类。” “懂吗?我们是一种人,而且据我们观察,你是向往集体的,但因为处在那些迂腐刻板的人堆里,你是被孤立的,是孤独的……” “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栖息之所,可以抱团取暖,只要你加入我们……” “……” 秦枭垂眼望着茶水,没有说话。 男人说了半天,说的自己嗓子冒烟,也没得来一句回应,不禁有些不满,望着秦枭,但出于什么顾忌,又强忍了下来。 “你在想云祈那小子吧?”江雪突然开口,面对秦枭倏然投来的目光,微微一笑,“你想的不错,他就在那里,也同意加入我们了。你大可放心他的安危。” “证据呢?”秦枭神色依旧,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我们可以带你去看他。”江雪道。 秦枭摇头:“也许你们只是想先把我哄骗过去,再制住我。” 说着,就要起身。 “可你这样,让我们怎么证明?”江雪余光瞥到男人的脸色,预感不妙,忙开口问道,似乎想极力阻止什么,“总不能——” “是总不能。”秦枭平静地看着她,“把他带到我面前,才能证明。” “可——” “你小子不要太狂了!妈的!”男人忽然发怒,抬手朝秦枭扇去。 秦枭在此之前便感觉到气场的变化,及时躲了过去,没有慌张,平静地望着他。 “犄角,你冷静点!”江雪和男人搭档那么长时间,怎会看不出男人想做什么,眼皮一跳连忙阻拦。 她有预感,如果真让男人做出这事,目标可能会发怒。 明明之前也做过很多次,但不知为何,这次的许多时刻总让她有些心惊胆战。 就比如此时。 “秦枭,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到山前,我们让他——” “不行,我现在就要见。”秦枭再次拒绝。 男人的怒火终于压不住了,为秦枭接连的态度恼火,怒声骂道:“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呸!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加入我们吗?我们好心给你个选择,施舍给你一个机会,你却给脸不要脸,还蹬鼻子上脸想踩在你爷爷我头上,我告诉你,不可能!!” “犄角!”江雪看着秦枭的脸色,明明平静如此,心中不祥的预感却愈发严重,厉声道,“闭嘴!” “我不!”谁想这男人一时气性上头,不顾阻拦,指着秦枭骂道,“我告诉你,你想去去,不想去也要去!你不是关心你那同学吗?我告诉你,他确实在那儿,也还活着。不过……嘿嘿。” 男人想到什么画面,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你不去,他可就要成为尸体了。”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也不用怀疑我所说的话,你不是想看证据吗?我有……” 男人从怀中掏出个小盒,邪笑着当秦枭的面打开了它。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在鼻尖,秦枭垂眼去看,眼眸微动。 一颗血淋淋的眼球静静躺在手掌大小的盒子里,与其在一起的还有一根手指。 秦枭能从上面发出的气息肯定,是云祈的眼睛和手指。 “你看,这眼球……多好看啊,比那些珠子好看多了。”男人捏起血淋淋的眼球,像展示艺术品般朝秦枭笑道,“你不会认不出你同学的眼睛吧?” “……” 气氛倏然冷了下来。江雪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窒息。 秦枭脸色不明,但气息没有一丝波动,静静看着他。 “你不是他同学吗?是他的……朋友对吧?”男人笑着,恨不得将眼球贴在秦枭眼皮子上,好让他看个仔细,“你最好过去,不然后面再看的,可就是他的头了……” 江雪紧锁眉头,看着这场面,忽然感到一丝冷意。 明明这小子对他们而言,应该是造不成威胁的…… 可为什么,她就是控制不住地心悸? “你要知道,其实他一开始并不在我们的狩猎范围内,但因为你……”男人还在刺激秦枭,想勾起他的愧疚,“因为目标是你,所以才专门让她去引诱,想给你栓条链子,才对他下手的……哈哈。” “就算把你腿脚打折,也要把你带过去,方才那只是为了安抚你……现在已经出了裴虞两家布置的结界,你再怎么求救也不会有人应的。” “你当然可以拼命逃跑,但你的同学呢?你的朋友呢?你要丢下他吗?” 男人双目布满血丝,残忍而冷漠地看着一言不发的秦枭:“怎么,你不过去吗?” “……” 秦枭垂着头,缓缓拿过男人手上的盒子,在俩人各异的目光中合上,看向男人,用无比平静的话语问他:“我问你个事,你要如实回答。” 男人不屑一笑,显然不放在眼中。 “你们……是如何知道我的行程的?”秦枭觉得,如果不是对他有些了解,江雪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接连与他制造“偶遇”的。 虽然这个答案并不重要。 “当然是你那朋友——” 男人话没说完,没了后声。 ——再也没有后声了。 江雪眼瞳骤缩,剧烈颤抖着,不光是惊恐,还有不可思议。 男人的头颅就这么在她眼前生生炸开了,像个被一拳锤爆的西瓜,瓜瓤四溅。 毫无征兆、毫无感知…… 猩红的血液掺杂着脑浆溅到秦枭侧脸。 秦枭拿着盒子,缓缓回首,猩红的眼眸冷漠冷血到了极点,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恍惚自己是一只丑陋渺小的虫子。 “你……”秦枭缓缓开口,用平静到极点的声音问道,“说呢?” “我……我——” 江雪忍不住开始颤抖,身体的本能在不断发出惊吼,让她赶快远离这片空间。 不是因为他杀了男人,而是根本看不出任何路数。 他不是雷电属性吗?为什么犄角会这样死去?她根本感觉不到他有出手。 江雪浑身发抖,惊惧不已地望着秦枭,手指隐晦伸向门口,想快速逃离。 可突然间,大脑制止了她。 她有预感,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会死的很快。 “我们其实——” “不重要了。”江雪即将说出之时,秦枭却叫停,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回去告诉你们上位,换个会说话的人来。” 说罢,坐了下来。明显是让江雪自行离开。 江雪紧张地观察许久,见其没有反应,才缓缓向门外靠近,走到甲板上,回头见其依旧没有动作,没有犹豫,瞬间唤出属性“水马”。 河面浮现一匹水组成的高大骏马,江雪跳上去后没有丝毫停留,嘶叫着快速在江面奔跑起来,眨眼已到几十里开外。 秦枭听着她离开的动静,没有反应,将那盒子小心收起来后就静静坐着,似乎在等什么。 …… 阴暗的房间,仅有一束灰暗的阳光射进,照亮其中虚弱的少年。液体滴到木板上,经年未修的地板早已是坑坑洼洼,赤裸的脚尖踩在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少年浑身是血,手脚皆被捆住,双手被铁链,后颈被刺入钢针,无法运炁。 也许就算可以,以他现在的状况,也无法逃出。 云祈用仅剩的一只眼木然盯着地面,瞳孔涣散,气若悬丝。 被切掉的指头血液已经干涸,空洞的眼眶中还不时溢出些许液体,因为没有任何治疗,身上的某些伤口已经开始溃脓,血浆混着脓水流过赤裸的躯体,最后从脚尖滴落。 “这小子命真硬,都被取了那么多血了还没死,比和他一起来的那女人能活多了。” 门外,看守的邪修还在和同伴唠嗑,忍不住赞叹他顽强的生命力。 “是啊,要不是那天亲眼看着这小子用风系属性反抗,我都以为他是木系的了,命真硬。” “话说江雪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这一次有点久了吧?” “那可是老大重点关注对象,久一点也正常,万一反抗了还要控制不能打死,还要把他打服,确实有点困难。” “把他手脚掰了不就好了?” “哈哈哈,说的也是。” 两人插科打诨的话语令人不寒而栗。 秦枭…… 云祈垂着眼,每一次呼吸,口中的血腥味便会加重,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屋里这小子你猜还能活多久?” “活不过今晚啦,一会儿二当家就要把他练成尸儡。” “……” 江雪踉跄着跑进寨子,直到踏进寨门的那一刻,才解除属性,掉在地上。 这一路她半口气都不敢歇,好像有可怕的东西在后面索命一般。 寨子驻在植被最繁盛的一座山上,四周尽是高大巨树,看样子活了千年不止。寨子外设了障眼法,从外面看是悬崖峭壁,在内才能看清全貌。 囚禁云祈的房间在寨子靠里的位置,离大殿并没有多远。江雪匆忙去总殿汇报途中还被看守人打了招呼,可惜她根本没注意到。 “她做什么?怎么这么着急?”看守还有些疑惑。 “老,老大!”江雪等不及外面人汇报,便冲进去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干净,说完才反应过来,看向四周。 殿内不被阳光照射,整座殿沉浸在昏暗的环境中,正对着门的高位上坐着组织领袖,浑身黑袍,戴着一青面獠牙的面具。组织里没人看过他的脸,只知他行事凶狠,冷血无情。 领袖左右手各坐四人,相貌各异,正盯着她,似乎正在开什么会议。 江雪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连忙跪下向首领认罪:“抱歉,是我……鲁莽了。” “失败了?”站在首领身边,样貌阴柔的男人挑了下眉,“看来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 “一个小毛孩罢了,能有什么?”下面有人不以为然。 “但他6岁那年杀了邪二……一个人。”旁边一头戴繁花的女人反驳道,容貌妩媚,媚眼如丝,眼波流转尽是风情,“也不能太小瞧了他。” “邪二躲藏了十几年,实力大跌很正常。”那人依旧不以为然。 “但你别忘了,他是个缚尸者。”一断眉女子冷声道,“如果邪二想,完全可以把那小孩吸成人干,可他没有。到底是不想,还是不能?” “话说我们这样做没问题吗?他爹好歹是秦修云,那家伙……”繁花女子转了转眼睛,“前两年就已经突破天境了。” “怕什么?组织两百多号人,还会怕他一个天境?”男人狂妄道,“而且惹都惹了,这个时候又畏畏缩缩,真是妇人之态!” “奴家不像你,脑子里没二两油的干什么都白搭。” “你——!!” 椅子发出剧烈的声响,刺耳聒噪。 众目睽睽下,首领终于有了动作——他伸出手,做出噤声动作。 全场瞬间落针可闻。 “江雪,你说犄角死了?” 出乎意外,首领的声音格外年轻,听起来仿佛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是的。”江雪应道。 “再说一遍,他怎么死的。” 江雪咽了口唾沫,将犄角死亡的过程复述了遍。 “他属性不是雷电吗?之前已经调查了很清楚啊。”女人疑惑。 “这小孩太放肆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男人冷哼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可不止他一个。”阴柔男人似有所指。 男人看他一眼,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反而萎了下去。 “老大,我请命,去会会他。”断眉女子一起身,浑身的铁甲碰撞发出声响。 “不必了。”首领淡声道。 “为何?” 众人不解。 首领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指向江雪。 江雪不明所以,忽然间,感觉到一股力量拉扯,不受控制地飘浮起来,朝着首领方向飞去,又在首领下方停住,掉了下去。 在众人还不明其意时,一道血印倏然出现在江雪脖颈,紧接着,整个人爆炸了。 像被针扎破的水球,皮血、骨肉、内脏通通被炸飞出去。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节肠子糊在了脸上。 “这是——?!!” 众人大惊,纷纷站了起来,观察四周,却并未发现外部气息。 “是那小孩下的?!”断眉反应过来,看向首领,怒火近乎点燃,“这是在示威?” “挑衅还差不多。”繁花女人因裙底被溅上血痕,有些不满。 “不用着急。”首领却依旧慢悠悠的。显然江雪的死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我们这就去杀了他的伙伴!那个学生……”断眉眼底阴冷,森然道。 “是个好主意,不过……”首领缓缓坐正,声音平静,“他本人已经来了。” “什——?!!” “又或者说,在来的路上了。” 阳天江上,轻舟帐中,少年缓缓放下手中擦拭的黑刀,抬起了头。 眼眸幽冷,划过几分森然杀意。 “找到了。” 第237章 角的碎片 秦枭缓缓起身,握紧刀柄。 要快一点了。 秦枭想着,看了看长刀,犹豫了下,踩了上去。 …… “那是……什么?” 寨门前的邪修感受到一丝杀气,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边闪过,而后…… ——而后呢? 邪修茫然转头,却看到了自己正往向后倒去的无首身体。 ……诶? 最后残留的视觉里,身边的同伴刚有所感觉,还未来得及反应,脖颈出现一道黑色丝线,随后,头颅掉了下来。 秦枭没有丝毫停留,迅速略过两人,闯进寨中。 秦枭脑中清晰显示着江雪死前的定位,直直朝着石殿飞去,在掠过那些或有反应或还没意识到的邪修时,双指一滑,刀刃割开咽喉,毫不留情地收割掉可视及的所有人头。 有一两个反应迅速的躲闪过这迅猛的一击时,秦枭也没有再次出招,身影不停朝那石殿飞去。 血色逐渐弥漫,不停有人被收割掉头颅倒地不起。而从秦枭闯入,到到达殿前,仅仅只用了不到两秒。 在靠近到某个范围时,秦枭顿了下,没有丝毫犹豫,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石殿,转头朝旁边破旧不堪的竹房掠去。 门外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应该是守卫。 人未影,刀先至。 甚至还没看得清来者,便被划破了咽喉。 可到底还接近石殿的守卫,比门口的那两个要强一些。 在刀刃触及到的一瞬间,两人便察觉不对,将脖颈皮肤化作坚石想格挡一二,却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根本毫无用处,反应过来的他们迅速后撤,脱离了刃气范围,撞进屋中。 飞刀失败后立刻返回到秦枭手中,秦枭手握刀柄,刺入屋内,在一瞬之间锁定两人身影,元气包裹住刀尖,倏然刺去,直直刺穿了心脏。 刀刃发出的气浪汇聚一点,刺破房屋,轻而易举击破屋内结界,化作一道流星,所到之处皆化作乌有,无论是人,还是别的,只要是挡道的,通通一击而破。 直径仅二指宽的气浪一直穿过山壁,朝天空飞去,不知多远后才渐渐散去。 秦枭迅速解决掉两人,环顾室内,看到了一身血渍的云祈。 “秦……秦枭——” 秦枭解开手铐。云祈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被秦枭及时接住,塞了颗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香气四溢。能清楚感觉到气血正在恢复,显然丹药价格不菲。 云祈整个人挂在秦枭身上,虚弱地用满是断指的手掌撑起,刚想说话,嗓中呛出血来。 “还能走吗?”秦枭摸了下他的脉搏,面色阴了下去。 双膝腿骨尽被打折,气血流失七成往上,再不及时治疗,活不过三日。 虽然就算治了也够呛。 秦枭感受到不远处传来的威压,皱紧眉头。 “你怎么来了……”云祈声若蚊呐,“会……死的。” “你还是先振作点,自己跑吧。”秦枭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啧”了声。 就该留个活的。 四周传来剧烈声响,秦枭单手搂住云祈,飞身而出。 刚出竹屋,身后便传来倒塌的声响。 “真有种,一个人就敢这么大赖赖地闯进来。” 二人四周围满了人,天空还飞着个包裹严严实实的鬼面人,应该是他们的首领。首领两侧站着几个衣着一看就不属于喽啰的邪修。几人面色阴冷,盯着他看。 其中一男人率先开口,冷笑道。 秦枭没有回答,瞥了眼四周围着的人,暗自嘀咕还是杀的太少。 “秦……秦枭,要不……你给我个痛快吧?”云祈哆哆嗦嗦道,“你拖着我闯不出去的。” “说的也是。”秦枭抬手又是几颗丹药塞进他的嘴里,“那你就在旁边看着,找机会跑出去。” 那些是南宫化雪给他的一些基础补炁丹,虽然还有很多其他更高级的丹药,本以为自己不会用上,就只随身带了一点。 “运炁补神。”秦枭将他放了下来,轻声道,“就算腿脚短时间内好不了,逃命还是可以的吧?” 云祈坐在地上,浑身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却本能望着面前算不得高大,却无比伟岸的背影。 被他吞下的丹药化作热流汇入丹田,云祈颤抖着眼皮,一咬牙决定相信秦枭,闭上眼专心恢复。 【出山后往太阳的方向跑,不出百里能看到一群衣服上绣有紫色鸢花的人,去向他们求救。】 秦枭传音入魂,已经有迫不及待的邪修动手了,没有犹豫,没有躲闪,直直迎了上去。 “愚蠢!你莫不是想在正面赢我?” 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抬手便是几道土刺,朝着秦枭刺去。 秦枭化身雷电,迅速躲过,来到男人面前,提拳向男人轰去。 男人轻蔑一笑,笑他的不自量力,在他的绝对力量前,这一击只是在给他挠痒痒。 男人拳头化作巨石,与秦枭对上拳。刚一接触,便知自己所感没错,这小子的拳头根本不堪一击。 不出半秒,他就能将这小子轰飞出去。 秦枭显然也感觉到了两人间的差距,但这似乎并不出他意料,丝毫未慌,反而笑了下。 男人不解其意,手上传来灼烧的感觉,一股爆裂般的疼痛顺着手腕往上爬,恐怖的毁灭感出现在他的脑中,恐惧和本能促使他舍弃整条臂膀,断臂而逃。 果不其然,手臂在断掉的一瞬间,爆炸了。 血肉横飞,骨髓四溅。 男人又惊又怒,死死瞪着面前的小子,刚想反击,头颅却毫无征兆地炸开了。 明明……躲过了的…… 应该……躲过了的。 男人至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断掉了手臂,身体却还是发生了爆炸。 这一变故显然让不少人吃了一惊,秦枭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割破手腕朝四周猛然甩去他疯涌而出的血液。 血珠落在身上,诡异地渗进皮肤,仿佛活物般融进血液,顺着血脉游走于四肢百骸,汇入心脏的那一刻,猛然炸开。 煅体稍弱一些的内脏全部炸成肉泥,口鼻喷射出血液,没了生息。 “这什么东西?!”繁花女子不慎被溅到,又惊又怒,果断削去自己沾染上血液的那块皮肉。 “……哼!” 首领旁的阴柔男人发出声冷哼,双指并拢,一口灰色大钟倏然出现在空中,手中凭空出现根铁棒,挥棒击钟。 “铛——” 古老而遥远的钟声回荡在耳边,被挤压的空气骤然落下,声音震荡激昂,敲得灵魂一阵晃荡。 秦枭一震,只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在一瞬间脱离躯壳,却又被空气生生挤压进去,耳朵眼睛涌出热流,血液涌了出来。 “就算你是修为不浅的缚尸者,面对我们,也太自负了。”男人冰冷地看着他,再次敲响镇魂钟。 秦枭又觉灵魂晃荡,简直要支撑不住。 就在此时,魂海深处扬起一阵伏波,轻而易举让此时翻江倒海的魂海平静下来。 秦枭忽觉眼前清明,来不及细想,察觉到身后有人袭击云祈,转身一掌拍在其背。魂印顺着脊梁一路上移,在胸口炸开。 云祈刚睁眼,就看到人炸开的模样,一时惊住了。 再转头看,各种各样的尸体瘫在地上,可怖阴森。 云祈缓缓扭头,目光聚集在前方打斗的少年身上。 不……不能说打斗。 那简直是屠杀。 少年眼瞳血红,无论是身体的哪个部位触碰到了敌人的任何一点,敌人都会毫不例外地爆炸。 这……不是邪修的手段吧? 云祈后知后觉想着,不禁有些萎缩,望着秦枭满是血色的长袍,心中控制不住地升起几分恐惧。 好……可怕。 这个人…… 【这里有东西。】 计蒙忽然道。 【什么?】 秦枭一愣,脸颊划破一道血痕。 【这里有墨泽的气息。】 【什么意思?】 秦枭有些厌烦,掌中浮现灰色法阵,没有拍向对手,而是一掌印在地面。 镶满了灰色藤蔓的法阵迅速扩张,眨眼间覆盖了整座寨子,而后—— 那些无首的、胸膛炸开的、半截身子都、甚至还有四肢炸没的……所有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站了起来。 像被提着丝线的木偶,直直站了起来,毫不留情地袭击最近的邪修。 “怎么可能?要炼制那么多尸儡,怎么可能在一瞬间完成?!!” 断眉女人终于忍不住失声道,看向首领。 首领显然也坐不住了,一掌举起。空中霎时浮现墨绿色巨掌,闪烁着不祥的光辉。 一掌落下,那绿色巨掌也随之落下,尸毒弥漫,众人早已吃过解毒药,没什么反应。秦枭不慎吸入,重咳几声便呕出了血。 没有给他停顿的机会,巨掌朝着他拍了过来。秦枭咬紧牙关,闪出场地。 可没有用。 他刚站在空中与众人拉开距离,那掌却像长了眼睛般一个拐弯加速朝他拍来。 秦枭不信邪,咬牙又瞬移几次,皆是同样的结果,甚至那掌力速度太快,在他这次出现的一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 本该带来的攻击并未出现,那掌力竟毫无征兆地在拍到他的一瞬间消散了。 “什——?!!!” 不光是秦枭,众人以及发出招式的首领都震惊了。 “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有谁在帮他?” 秦枭一愣,脑中出现熟悉的声音。 【确定了,那个男人身体里,有墨泽的角。】 【……】 【什么?】 瞳孔倏然收缩,直直盯着那个鬼面领袖,浑身气场彻底改变。 【那个人类应该是想要炼化墨泽的角,但还没有成功。】 计蒙幻化成一条黑龙,出现在秦枭身边,附在他耳边:“你可以放心,就算炼化了也不会完美融合,能完美融合的只有他的转世。” “转世的灵魂和身体是有所感应的,你可以把角夺下来,再让那孩子收回。”计蒙转了下眼睛,看出他心中所想,主动回应,“无论多远,只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我知道了。” 秦枭沉默片刻,眼中红色褪去,浮现出毫无生机的灰色。 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这个人…… 拼命吧。 “计蒙……帮帮我。” 秦枭灰色的瞳孔倒映出青面獠牙的身影,执念如烈火般燃烧,哪怕即使最终只剩一捧灰烬,也会烧到最后。 【可以。】 云祈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 四散八落的肢体浮在半空,天空呈现暗沉的灰白,压抑的墨色浮云中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潄潄而下,周边传来的阵阵威压能让他几近窒息而亡,却压不住那黑色的鬼魅。 黑色刀刃不知吸了多少人的血,不知砍了多少次,明明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看上去脆弱无比,却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时间的战斗后,依旧完美如初。 少年仿佛是借用了神的力量,灰色的瞳孔冷酷无情,照不出一丝情感。 后面的事,他记不得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得了。 只记得那天,黑衣少年拖着满身窟窿的鬼面人来到他的身边,衣服吸饱了血,渗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不出一会儿便形成一小滩水洼。 秦枭当着他的面活刨了男人,翻遍他的内脏器官,大脑四肢,似乎在寻找什么。 终于,他在刨开那冒着热气的心脏时找到了。 找到了…… ——什么? 云祈不知道,也无法知晓了。 他昏了过去。 云祈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秦枭。 再次醒来,第一眼便看到床边掩目哭泣的母亲。 “娘……” 云祈张开干涸的嘴,却猛然顿住了。 他的眼睛…… 眼睛……恢复了?! 云祈不可置信地抬手,抚摸上本应缺失的那只眼。眼球正好好地按在眼眶上,严丝密合。 云祈呆愣片刻,泪水不知觉地流了下来。 …… 秦枭找到了计蒙所说之物,确实是墨泽的角,但只是块碎片。 不过仅仅是碎片,也是有用的。 秦枭看了眼已经昏睡过去的云祈,叹了口气。 说让这小子看机会逃的……都结束了还在这儿待着。 不过秦枭很快就想通了,混战那么厉害,这小子找不到机会也正常。 秦枭握着碎片,疲惫地望向四周,察觉到四面八方有人在接近。 是谁?虞家的人吗? 还是这个组织还有人没回来? 看这阵势,前者的概率大一些。 秦枭闭了闭眼,一屁股坐在地上。 整座寨子已经碎的不能再碎,波及到整座山都有所震荡,尸体碎片到处都是,浓郁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秦枭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尽管计蒙有所帮忙,但到底面对这么些人,还是有些吃力。 不管是虞家的人还是邪修,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个的存在。 秦枭咽了口唾沫,强行打起精神,用戒指联系墨寒羽。 如果他能感受到这碎片……像计蒙说的那样,应该可以直接唤去,就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此时的墨寒羽察觉到戒指的响声,看了一眼,刚想接通,回想起之前的事,还有些怄气,便挂断了。 戒指灯光闪烁,被挂断了。 ……不方便吗? 秦枭呼吸愈发虚弱,大脑拼命思考着,如若是虞家人,看到这场景很大可能会对他们调查搜身,放在戒指里恐怕行不通,也不能随身携带…… 这碎片中蕴含的能量一看就不同寻常。 不能被发现…… 秦枭垂着头,用已经不怎么灵活的大脑昏昏沉沉地想了下,决定用之前藏心头血的那个办法—— 抛开胸膛,将东西放在胸腔之中。 不触碰血脉,不溶于筋骨内脏,将其放在内脏膜外,肋条之中。 秦枭毫不犹豫割了道口子,小心避过内脏,拔开肋骨,放了进去。 就算探炁进气脉查看,也查不出的。 秦枭放进去后,又用最后一丝力气将伤口恢复,神识恍惚间,听到了墨寒殇的声音。 “这里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在这儿?!别睡啊我去!!” 秦枭挣扎着睁开眼,看到了墨寒殇虞秋池还有几个恍惚的人影,似乎有祁禹朗。 祁禹朗也看到了他,眨眼间来到他身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秦……秦枭?” 确认了来者身份,秦枭终于放心闭上了眼。 好累…… 第238章 水笛 秦枭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有一瞬间秦枭以为自己瞎了。 不过还好,很快耳边便传来声音。 “醒了?” 是祁禹朗。 灯火骤然亮起,秦枭不禁眯了下眼,想撑起身,却发现了异样。 秦枭盯着手上戴的铁环,有些不明所以。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祁禹朗坐在他身边,目光有些复杂。 秦枭愣了下,看了下自己身处的环境,是在祁禹朗家里。 秦枭转头对上祁禹朗的目光,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所以……你也知道自己展示了什么,对吧?”祁禹朗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痛苦,揉着眉心。 秦枭愣住了。 “你知道……那个邪修组织,你和他们作战的地方,摆放着许多留影石。” 心脏骤然停止,秦枭本能摸了下胸口,感受到心口的异样疼痛,才稍放下心。 还在…… “秦枭……大事啊。”祁禹朗想到什么,忍不住扶额叹气,“你所展示的,比缚尸者还要危险。” “你应该听名字就知道留影石是什么东西,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祁禹朗闭了闭眼,“那天我们赶到后,在废墟里发现了你和云祈。云祈状态非常不好,被送去治疗,后面在你身上发现了他失去的眼睛和指头,已经给他接上了。” 秦枭听此,缓缓松了口气。 “你受了重伤,好在没伤及根本,两三天也就痊愈了……但你到目前足足昏睡了十天。” “在此期间,虞家发现那寨子里各处都放有留影石,便将其聚集在一起像找出你们当时那个状态的原因。结果……你也知道了。” 祁禹朗面色难看:“你怎么会那些的?你爹知道吗?你怎么想的?自己一个人去,死了怎么办?” 秦枭愣住了,此时的他才刚刚清醒,一下子接收那么多信息,感到有些头疼。 祁禹朗看出他隐约痛色,顿了顿,再次叹了口气,强按着自己坐了下来,等秦枭缓过劲来。 “……所以,现在怎么说?” 顷刻,秦枭沙哑着嗓音问道。 “找你家长来。”祁禹朗闭了闭眼,“如此重大的事,需要联系你的监护人。但因为在你昏迷期间,你的两个哥哥在闭关,你父亲不知为何联系不到——” 虽然消息已经传到了秦家,不出意外的话你父亲知道只是早晚的事。 “你的事情传到上层,引起很大的震荡……”祁禹朗垂着眼睛,“不过因为你这些天并未有任何极端行为,这一次也是为了救出同学,不得已才动用手段消灭了那组织……” “若不是使得手段特殊,本应给予嘉奖的。” “所以现在只是在你手上套了个抑制环——你应该早就注意到了。”祁禹朗指向秦枭手腕上的铁环,“此环有抑制炁的运行,戴上无法释放属性……也包括你那应属缚尸者的手段。” ……不。 秦枭看了眼乌黑手环上绣刻的古涩文字,缓缓移开目光。 这个东西……没有办法阻止。 再怎么相像,他也不是缚尸者。 “在事情未结束前……我负责看管你。”祁禹朗正正盯着他,声音平静,“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秦枭愣了:“上厕所也要吗?” 祁禹朗:“……这个倒是不用。” “……哦。” …… “所以说,你最近尽快联系你的家人,要能对你的未来指手画脚的人,让他来学院一趟。”祁禹朗犹豫片刻,摸了下他的脑袋,“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秦枭缓缓点头,顺着他的意思重新躺回床上。 怎么办……闯祸了。 秦枭只觉头顶乌云密布,阴沉的气息压的自己喘不过气,胸前跳动的心脏硌的生疼,那碎片还没解决…… “对了,我的东西——”秦枭翻身坐起。 “已经检查完还回来了,就在楼下。”祁禹朗及时回答了他。 秦枭这才放下心,又躺了下去。 他……有些害怕被秦修云知道。 而且这怎么看都是个棘手的事情吧? 甚至还可能给他看那些留影…… 秦枭头痛欲裂,忽然灵光一闪,睁开了眼。 他说监护人……那是不是说—— 并不一定要父亲这种血缘关系? 而且祁禹朗也说了,现在还联系不上秦修云,那—— 他师父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秦枭一边感慨于自己这胆大的想法,一边又忍不住认同。 要不……试试? 如果他不愿意就算了。 想到这里,秦枭忍不住唤道。 【计蒙?】 【……你确定吗?】 方才的脑内活动果然瞒不住他。 【你能……帮我问一问吗?就问一下。】 【如果不行就算了。】 秦枭说罢,有些忐忑。 【嗯……】 计蒙拉着长音,让秦枭忍不住怀疑其是不是在故意消遣自己。 【可以,我现在就去。】 【现,现在?】秦枭一惊,有些结巴,【可……现在不是黑夜?等明日——】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计蒙呵呵一笑。 【白天黑昼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 秦枭能感觉到,随着此话落下,魂海中有什么东西离开了。 许是看其迟迟没有入睡,祁禹朗抬臂垂手,嘴边出现一根水笛。 指尖轻按,均匀的气流从口中呼出,那空管水流竟真像笛子一般,随着气流振动,发出悦耳温润的响声。 秦枭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笛声。 如山间清泉,夜中明月,清凉温和,带着令人舒缓的曲调,抚慰着每一寸筋脉。 此时的他不禁想起若干年前,那个女孩也是吹着所谓“安神”的曲调让他们听…… 对比起来这简直是神乐。 精神忍不住放松下来,困意席卷而来。秦枭提不起半分抵抗,顺从地闭上眼,在笛声的安抚下,很快睡去。 祁禹朗察觉到秦枭已然沉睡,才止住动作,收起属性。 望着床上熟睡的少年,祁禹朗眼神温和,静默片刻,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刚走出房间把身后的门关上,耳边便响起不速之客的声音。 “也是许久没听过你吹曲了,屋里的少年对你这么重要?” 荀令舟抱着手臂,正正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还笑了下:“使得你之前如此拼命为他担保?” “看得出来,你很中意这个少年。”楼下传来女人的声音。祁禹朗微微皱眉,似有不悦。 “你们这么喜欢私闯民宅?”祁禹朗垂眼,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虞秋池。 “哪有……来传个消息。”虞秋池耸耸肩,很自然地靠在荀令舟身旁,抱着手臂道,“秦修云有回应了,说他几天后到。” “是吗……”祁禹朗若有所思。 “不过……可真不像你的风格。”虞秋池回忆之前,忍不住笑道。 在事情发生后,参与此次围剿的几个家族连同两个学院坐在一起研究讨论了半天,有些极端的家伙想直接处死这个学生,也有的想要废掉这孩子的修为记忆,甚至试图直接出手。 没想到那个时候,祁禹朗站了出来,用格外冷硬的态度回绝了这些提议,甚至几次想同人出手,最后还是隔壁学院那老东西的徒弟出来打圆场。 那个学生叫什么……墨寒殇来着?好像也和这个小孩有关系。 虞秋池心不在焉地想着,看着面前男人冰冷的脸色,微微一笑。 实际上祁禹朗冷硬的性格人尽皆知,他们新奇的是在这件事上他对这个学生可以说是护犊般的姿态。 就连乔芷楠都没这样,在面对要废掉少年的提议时虽没有赞同,却也是默不出声。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透露出去对几方都没什么好处。按照雨华法条,缚尸者有关的所有,都秉持着宁肯杀错也不肯放过的态度,曾经有个顶级学院不信邪,暗地帮助缚尸者行事,事情暴露后,不出五年,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可以说讨论出的最后这个结果真是轻到极点,也是祁禹朗和墨寒殇以生命修为担保,才勉强让那些人同意…… 虞秋池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对他如此,是因为他哪里特别吗?” “我也说不准。”祁禹朗缓缓扭头,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但他到底是我的学生。” “乔芷楠都没这样护着。”虞秋池呵呵一笑。 “她这么做可以理解。毕竟这孩子身份特殊……”祁禹朗却道,“只是我在想……他已经受到了同龄人有意无意的排斥,其他几科老师对他的态度也是冷淡疏远,如果我也像他们一样,那对这个孩子而言……会不会太残酷了?” “他父亲的初衷是为了给他提供更好的环境,也是因为信任学院,我如果任凭这种糟糕的事情发生。一是有悖他父亲的信任、二是有悖我做教师的理念、三……我自己的良心也会过意不去。” 祁禹朗平静说完,能感受到对面虞秋池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荀令舟站在一旁,笑容就没下来过,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意外。 “……哈。”虞秋池忽然笑了一声,“令舟说的还真没错,你确实很有意思。” 祁禹朗一愣,看向荀令舟。 荀令舟对上他的眼神,微微一笑。 “希望你能成功吧。”虞秋池摊开手,带着莫名笑意,转身离开了。 荀令舟几步跟上,按照她的意思熟练的捏肩按摩起来。 祁禹朗没有阻拦,目送他们离去。 “嗯……确实很有意思。”虞秋池活动着颈椎,笑道,“也不枉我特地跑过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荀令舟笑笑,没有接话。 “不过后面可就难咯……”虞秋池想到什么,眼中闪过复杂,“那些老头子可不会轻易松口。” “明日之事明日说。”荀令舟倒是看的洒脱。 “确实。” 翌日,秦枭要出门。 “你出去干嘛?”祁禹朗收拾着碗筷,抬眉看了他一眼。 “这里有可以邮物的地方吗?”秦枭问道。 “有是有……你是想给谁寄东西?急的话可以去找专门负责捎带的炁修驿馆。”祁禹朗给他说明了地方,“……那个地方可以将东西传递到任何已知的地方,快的话一天之内,慢的也就一个月。” “你要寄什么?” “没什么,阳天洲这边的一些特产。” 秦枭没有说谎,他确实买了些特产,却不只有那些,还有那枚碎片。 因为联系不上墨寒羽,他去问了尹玺晦,确认他们在一所学院后,询问了地址。那块碎片被他取了出来,夹在特产中,虽然有些隐晦,但墨寒羽应该能感觉到。 祁禹朗跟着他找到驿馆,寻了个跑的最快的。那人称自己人送外号“闪电旋风腿”,因为跑的太快,路上人往往还没察觉,就已被超越。 那人甚至方才演示了遍——一条街进出花了不到十秒,摸了几十枚储物戒。 秦枭:…… 后面又花了二十秒,将东西全部还了回去。 秦枭想了想,又加了十几枚金币,让他再快点。 那人收下金币,并保证会在三天内到达。 秦枭干完正事,又和祁禹朗逛了会儿街。 秦枭望着平静辽阔的江面,有些出神。 两天后,墨寒羽收到一个包裹。 “谁?秦枭寄的?”墨寒羽一愣,向那人道了谢,有些纳闷。 想到之前的那些话,墨寒羽还有些阴郁。 自从上次挂断,秦枭就没再联络过他,好像刚要迈出第一步,自己又退了回去一样,这让一直有意无意感受戒指的墨寒羽心情复杂,纠结和不满交替填满了心脏。 现在又是什么意思?知道自己错了,准备和解? 墨寒羽打开包裹,是阳天洲的一些特产。 嗯……好吧,也挺好。 墨寒羽点点头,将其拿了出来。 忽然,夹在其中的角的碎片掉了出来。 墨寒羽见到它的那一刹那,熟悉的感觉溢满心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握住那块碎片。 黑光一闪,那碎片像是融进血肉中般,顺着墨寒羽四肢百骸游走。 墨寒羽怔住了,并不是因为其中蕴含的力量,而是脑中闪过的片片画面—— 第239章 家长见面 他无法确认是多少年前开始记录的,但知道是从碎片分离之时—— 先是坠入谷底,与一堆荒尸野骨混在一起,过了不知多久,许是几十个春夏,被路过的拾尸人同其他尸骨一起焚烧,混在骨灰中一同埋入地下。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一个男人找到了它。 男人应该是有所预谋,早早便知道它的作用,看到它时欣喜若狂,而后利用其中蕴含的能力修炼起来,果不其然,进步飞速。 这碎片就这么流入世间,经手无数,最终……回到了他的身边。 墨寒羽怔怔看着手心,过了许久,才终于回神,缓缓凝神,望着在手心浮现的黑色丝线。 那黑线处于皮下,是因为那碎片还没有完全溶解,不过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问题不大。 墨寒羽放下掌心,目光复杂地望着手下种类繁多的特产,忽而有泪落下,滚烫的水珠打在手背,烫得生疼。 他能看见那些记录,自然也知道了,秦枭是以何种手段藏匿起来的。 秦枭…… 墨寒羽目露痛色,有些无力。 明明之前下定决心要冷落他的…… 墨寒羽垂下眼,沉寂片刻,深深叹了口气。 他该拿他……怎么办啊。 …… 秦修云很是不安。 因为秦枭学院传来的消息,也因为秦枭似乎在此次事件中受了伤。 此时秦修云正盘腿坐在烈驹背上,抱着手臂苦思冥想该如何解决。 出了此事,学院定然不会轻饶,但要真算起来,秦枭也没做什么恶事,可那些手段…… 他们不会同意再让秦枭继续学业。 怎么办…… 秦修云头疼地扶着额头,感到棘手。 倏然,秦修云一顿,猛地向侧方看去,尽管目之所触只有云雾缭绕,但他感觉到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正飞速往这边来…… 秦修云此念刚出,阴影掠过,在他还没任何反应时,落在了他的身边。 秦修云一惊,乍然回头,见一灰衣女子正双手抱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 秦修云神经拉到极限,警惕地盯着她看。 他没从这女人身上感到一丝炁的波动,只有两种情况,这女子要么是个普通人,要么……修为远高于他。 秦修云当然不会认为能在天空相遇的会是什么普通人。 “捎我一程。”女子说完,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秦修云:??? 秦修云一愣。 秦修云不能理解。 秦修云匪夷所思。 就这么坐下了!? 但无论秦修云用多么惊异的眼神看她,女人就好像感觉不到一样,自顾自闭上了眼。 秦修云:…… 秦修云微微皱眉,打量起来。 女人似乎年岁很大,虽然面容年轻美丽,但眉宇尽是灰白,甚至眼瞳都是灰色的。额头上印有奇怪的纹路,眼神漠然,看起人来总给人不屑一顾的感觉。 女人身穿灰白色长袍,上无半点花纹,长袍宽松肥大,反衬出女人细薄的身躯。长袍被风刮的乱飞,露出大片煞白的胸脯、纤细的四肢。 但不知为何,身上总是弥漫着一丝死气。 “我的天哪,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耳边再次炸开声音,秦修云回头,此次没有太多惊讶。 这个女人他感受到了,速度什么也偏向正常。 女人身穿血红劲装,将苗条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手持一柄红伞,黑色的瞳孔反不出一丝光芒。 “……” 灰衣女子没有说话,甚至连目光都没施舍一分。 “问你话呢,怎么不理我?”红衣女坚持不懈。 “聒噪。”灰衣女子终于开口,说的却是这般毫无情感。 秦修云惊异于她冷漠的态度,但看向红衣女子,却好像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受伤,反而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你们……”秦修云开口,想问什么。 “诶?你是——?”红衣女看着他,似乎也有些奇怪,拉长腔调想着什么。 “他叫秦修云。” 没想到灰衣女说出了他的名字。 秦修云缓缓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 “我不该知道吗?”灰衣女冷冰冰回道。 “你……哦哦哦,是你——”红衣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是你啊!” “呃……” “你好你好,我叫叶兰淑。”红衣女忽然上前,一把握住秦修云的手,笑着介绍起了自己,“忘了到底多大,反正比你大,我擅长唱戏,爱好是——” 秦修云只觉自己像在握一块冰,那看似白嫩的手指冰冷僵硬,简直……如同死人一般。 秦修云礼貌微笑,余光注意到即使女子双手离开了伞,那柄伞依旧悬浮在空中,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们。 红女人好像注意到了秦修云的关注点,握着他的手忽然有了温度,皮肤也软和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僵硬。 她定然是注意到了…… 秦修云不动声色地接着她的话,脑中疯狂思索她们到底是谁,自己有无接触过。 “你们……是要去哪儿?”秦修云顿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目光略带审视。 “诶?”那个叫叶兰淑的红衣女愣了下,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记得叫什么……阳天洲?反正不出意外应该和你顺路。”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去那里的?” “这不用想都知道啊。”叶兰淑哈哈一笑。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 “你十几年前不是很有名吧?认识你不正常吗?哈哈……”叶兰淑打着哈哈。 秦修云没说什么,也跟着笑了笑。 不对。 秦修云眸中并无笑意,正正看着她。 她在撒谎。 而且是个很明显很低级的谎。能说出这样的谎,说明她根本不在意是否被拆穿。 秦修云不知道她们二位到底所为何事,又为何会认识他,但目前接触下来没什么危险,也就先放下心中疑虑,不再发问。 “不过我们还没去过那个地方呢,那地方好玩吗?”叶兰淑忽然问道。 “啊……那里风景不错,气候也好。”秦修云先是一愣,回想一番答道,“不过餐食偏向辣口,不是很适合我。” “辣口?我喜欢。”叶兰淑来了兴趣,张口就来,“你能请我们吃一顿吗?” “……啊?” 真不客气啊。 秦修云震惊于她理所应当的态度。 “……我还有些事,恐怕不太方便。”秦修云想要婉拒。 “别呀。”叶兰淑偷偷看了眼旁边静坐的女人面色,笑着握住他的手,“就带我们看看呗,就吃个饭,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主要还是看邙灵似乎在生气,想缓和下他的情绪…… 叶兰淑心中也苦。 计蒙把那个消息带过去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邙灵脸色阴了下来,一种极端的毁灭感从他身上迸发出。让山上生灵一度怀疑他会不会忽然暴走。 还好,他只是阴着面色,指间冒出黑烟,一声不吭地盯着那团黑烟看了一会儿,说了句知道了。 谁都看出他心情不好,这两日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他自己沉寂两天后化成女身出发了,她害怕其一怒之下对枭下手过狠,受到允许后也跟着过来了。 叶兰淑真心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对了,不仅看到了别样的风景,还遇到了枭的父亲。 叶兰淑打量着面前欲言又止的男人,见其没有特别抗拒的神情,自顾自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谢谢啦!” 秦修云:…… 秦修云一时都找不出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哪儿来的这么我行我素的人? 还一下就是俩? 一个不由分说,自顾自坐下让他带一程,另一个更夸张,直接让他请吃饭。 果然,话本什么里面的情节再离谱也是需要逻辑的。 而现实不需要。 主要秦修云觉得两人不像那种喜欢吃嗟来之食的人,怎么这么……奇怪呢? 秦修云不明白,到底担心秦枭的事,自觉不是那个灰衣女子的对手,虽觉莫名其妙,到了阳天洲,还是带她们去到当时口碑不错的酒楼点上一桌,便准备告辞。 “急什么?” 不曾想红衣女又拉住了自己,还笑眯眯道。 “一起呗,你花了钱自己不吃一口多可惜啊。” “不用,我还有事情要做……”秦修云推脱。 “哎呀,说了不要着急,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事……”叶兰淑似有所指,“有些时候遇到事情多花些时间换个角度冷静想想可能会更好。” 秦修云一顿,看向她。 她却已经将目光移到桌上的菜上,垂涎欲滴的模样看着让人胃口大开。 秦修云察觉到她话中的异样,沉默片刻,还是坐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叶兰淑夹起一片鱼肉,放在嘴里,露出惬意的表情,“给你个劝告而已。” 秦修云皱起眉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一言不发的灰衣女,眉头愈发深了。 邙灵坐在边上,静静看着叶兰淑进食,偶尔眺望下窗外的景色。 “你真的不吃吗?这味道不错诶。”叶兰淑问她。 “不用。”邙灵淡淡道,“快点。” “我都说了……别这么急嘛。” 不知是否错觉,秦修云觉得红衣女在对灰衣说话时声音小了不少,底气也没那么足了。 邙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叶兰淑那么说,到底还是三两下解决干净,拍着肚皮表示可以出发了。 秦修云以为终于可以分道扬镳,连忙道别,不想二人又跟了上来。 秦修云:…… 秦修云看了二人一眼,忍不住叹气。 “福气会被叹跑的。”叶兰淑还笑眯眯道。 秦修云:…… 秦修云第一次觉得这么心累。 直到学院门口,秦修云顺利进入,她们却被阻隔在了外面。 真的很奇怪…… 秦修云看着不停触摸法膜的红衣女人,微微皱眉。 她不管是凭借手里的伞上天,还是靠自己,总是要迈入炁修的人,而从她展示出的速度来看,应该早就突破辰境了,为什么…… 那灰衣女更是奇怪,他能确认其实力在他之上,为什么还会被法膜隔离呢? 就在秦修云不解时,叶兰淑经过多次尝试,确认自己进不去了。 “没办法,这东西好像有限制条件。”叶兰淑耸了耸肩,“我们还是不要破坏——” 话音未落,便见邙灵迈步而入,期间虽看到法膜有所反应,想将她隔离在外,却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直接随着她进入的动作——碎掉了。 那柔韧无比的法膜对上邙灵,好似脆弱的薄冰,甚至不需用力,自己就碎成了渣。 法阵倏然破碎,引起周围众多关注。而邙灵依旧像感觉不到一样,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前。 学院门前乱成一锅粥,不光是因为法膜的破碎,还因为它破碎的原因。 但因为学院大门宽广,一时没人注意到邙灵这边的状况,只以为是用的百年间有所破损,今日到极限了,商量过后决定换个新的。 邙灵并不关注那些,缓步走了进来,并在第一时间锁定秦枭的位置。 “……走吧。” 邙灵气息似有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地说出二字后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另一边,秦枭也感觉到了,不止邙灵,还有……他爹。 秦枭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了?” 祁禹朗见他忽然这样,有些疑惑。 “我……父亲来了。”秦枭有些复杂。 祁禹朗一顿:“那走吧,去见见你爹。” 祁禹朗说着,却看到秦枭似有抵触的表情,有些不解:“怎么了?” “还有……我师父。”秦枭感受着邙灵的气息,近乎能十成肯定他生气了。 生气时候的邙灵……他有点不敢面对。 可不管敢不敢,最终还是要面对的。 于是在秦枭来到邙灵秦修云三人面前时,强扯起来的笑容很难看。 虽然邙灵是用女身出现的,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秦修云先是打量一番,确定其没受什么伤后,才松了口气,上前刚想说什么—— 邙灵动了。 她慢悠悠走上前,在秦修云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给了秦枭一脚。 这一脚,硬生生将秦枭踢飞几里开外,期间撞碎几面墙壁,最终撞到附近栽培的灵树的树干,才勉强止住,深陷凹坑。 秦枭浑身颤抖,缓缓从中爬出,刚落到地面,下一秒,跪地吐出一大口血! 第240章 邙山命法 一片死寂。 有一瞬间秦修云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秦枭单手撑地,没忍住又咳了几口血,小心翼翼地抬起半张眼皮,观察邙灵的表情。 “……”祁禹朗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想阻止她二次伤害,“不至于,您是——?” 听到祁禹朗的声音,秦修云终于反应过来,像木偶般卡顿着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邙灵,刚要说什么。 “你做什么呢?!!” 叶兰淑一个飞身扑到秦枭身边,提个长袖莺莺哭泣,伞面半遮面容,听的人哀怨婉转。 秦枭喘着气,擦了擦嘴角沾的血,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叶兰淑硬是挤出几滴眼泪,转目对上秦枭眼睛,灵动地眨了眨眼。 秦枭恍然大悟:“你是——” 话音刚出,便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仿佛一张无形的大手拽着他的衣领,将其拽了回去。 “不要再打了——!!”叶兰淑奋不顾身似的扑到秦枭肩头,用着唱戏特有的假腔哀怨啼哭。 “你要是想打,就打我这身老骨头吧!不要为难他个可怜孩子啊——!!” “……” 一身怒火的秦修云看着这不知怎么形容的一幕,怔住了。 秦枭明显和这两人相识,是在山里认识的?还是…… 秦修云看了灰衣女一眼,眉头皱起。 秦枭被拽了过来。秦修云立刻上前查看:“受伤严重吗?” 说着,就要伸指去探。 “没……没什么大事。”秦枭声音沙哑,被什么呛住,又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 秦修云运转一周,惊讶发现虽然看上去出手很重,但并没有什么内伤,只是皮肉有些破损。 “……没事便好。”秦修云递给秦枭一瓶丹药,“咽了。” 秦枭见他迟迟不问邙灵的事,心虚地看了眼邙灵。见其面无表情,又慌忙收回目光,接过吞下。 叶兰淑早在秦修云过来时便松开了手,拿着她那柄红伞慢悠悠地转,嘴角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 “您是——?” 祁禹朗见这灰衣女人迟迟未答,再次问道。 “邙灵。”邙灵看了他一眼。 祁禹朗心中忽然泛起抹沉意,对着她那银灰的眼睛,总有几分不适。 好在邙灵很快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秦枭。 秦枭回头看了看自己砸穿的墙壁,小心翼翼看向祁禹朗:“老师,这个……” “不用理,一会儿会有人来修的。”祁禹朗摆摆手,转目看向几人,“诸位,不如换个地方聊?” 秦修云自然没有意见。 叶兰淑打量着邙灵,也点头赞同。 祁禹朗看出些许异样,选择带着几人来到家中先让他们自己聊会。 进门时,不知为何,向来“人来疯”的魔犬安静的不像样,蔫儿了似的卧在角落,滴溜溜地转着眼睛看这边。 祁禹朗给每人添置了茶水,为了方便他们交流还主动离席,说是要准备些东西。 “您是——?” 秦修云看了眼身边坐姿格外乖巧的秦枭,转向邙灵。 “说过了,邙灵。”邙灵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咳——!”叶兰淑忽然重重咳了一声,左右看了看,附在邙灵耳边说了什么。 邙灵眉头松了些许,瞥了秦修云一眼:“……哦,你想的不错,我的确是他的师父。” 秦修云心道果然,他先前听秦枭的姐姐说起曾经时,提到过秦枭师父的名讳——就是邙灵。 “你好,我是——” 秦修云说到一半卡壳了。 他倏然想到,遇见时他们是不是就已经认出自己身份,所以才—— “是的。”邙灵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转目看向秦枭,想到什么,周身气压又低了几度,“没出息的东西。” 秦枭被骂,也不敢反驳,只能默默点头认错。 秦修云看这模样,微微皱眉:“我有些不明白,阁下如此训斥我这孩子,是因为——?” “这还用问?”邙灵缓缓歪头,眼眸冷漠,“一个人去那山上,想被群殴可以直接说,咱山上也不是没人,这点还是可以满足你的。” “我不是因为——”秦枭想要解释。 “第几次了?”邙灵无动于衷。 “……第二次。”秦枭低下头。 “错。若是论你一挑多,那可是就算把你俩的指头全算上也算不明白。”邙灵嗤笑。 “……我知道师父担心,但我当时——” “你什么?你没有时间?不会向旁人传递消息?在你将计就计的前一天为什么没有告知你所谓的老师?不还是不放心他们,也是因为你自己自负。” 邙灵冷冰冰地看着他:“是因为你自己眼高手低,自以为可以全身而退,但若不是当时计蒙帮忙,你早可以再次投胎了。” “……”秦枭垂着头,没接话。 “……也不能这么说——”叶兰淑不忍看他这模样,刚想替他说两句。 “闭嘴。”邙灵半分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继续盯着秦枭,“还有,我给你的东西是用来卖的吗?两次,我这次还怕你救赎心又犯特地给了你几片玉髓,捏碎它我自然会去帮你,你呢?” “若不是这次后面还要找你什么家长,你怕是连说都懒得说吧?”邙灵讽笑道。 “……” 秦枭低头沉默,没有反驳。 秦修云其实是想替秦枭说几句话的,但听邙灵这意思是之前给过枭保命的东西,结果枭却不用,他才如此生气的…… 这么说来,确实值得生气。 秦修云面色复杂。 “还有,你就算逞强也好啊,我教你的那些你倒是练啊,本就用的不多,到生死关头觉得自己不能输了再用,能发挥出什么?”邙灵呵呵冷笑。 秦枭…… 秦枭这次不能沉默了:“可那方法不是不太适应——” 秦枭看着邙灵脸色,忽然不敢说了。 “继续说。” “不……不太适合经常用吗?”秦枭弱弱道。 “我说的,是邙山命法。” 邙山命法,是邙灵自己取的名字。也是他特地根据人类的经脉三丹创造的一种术法,使用者有极强的生命力,一旦开启在施法期间很难死掉,除非元神泯灭,不然就算被人大卸八块,也能找到方法活下去。 秦枭之前瞳色发灰,便是使用了这门术法。 也是凭借计蒙给自己的描述,让邙灵意识到秦枭实际上根本没有好好练习过使用起来简直生疏得吓人。 “没事,不就是会被砍成肉末吗?不就是会被削成人棍吗?万事不敌你乐意呗?”邙灵嘲讽道。 “我从未这想过。”秦枭知道他在说气话,于是并没有多么慌张,继续道,“那我……不是没事吗?” “没事?”邙灵若有所指地点了点胸膛,“这里呢?” 秦枭怔然,摸了摸胸膛,感受到骨架下蓬勃跳动的心脏,心中一沉。 “我说过多少遍了,你就是不长记性!”邙灵谈起这件事,简直是暴怒。 虽然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能从她微变的语气中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疯狂。 “你若是再因为他做出这些,我下次就不一定留手了。” 他们都知道,今日这一脚留的力气要有整片东海那么大了,或者说邙灵根本没用多少力,只是相当于人轻轻弹个脑瓜崩的程度。 “……知道了。”秦枭沉声道。 秦修云沉眉看着秦枭。他们说的话自己不能完全明白,但在一旁旁观也别有思考。 “你教秦枭这些的?那你是缚尸者吗?”秦修云看向邙灵,表示肃穆,“虽然几年前已经试过了……” “缚尸者?那些东西是你们人类的定义吧?和我有什么关系?”邙灵斜眼看他。 “人类?”秦修云抓住这一字眼。 “是啊,人类……” 叶兰淑忽然阴森森一笑,甜美柔和的脸颊忽然变得煞白无光,黑漆漆的眼球下流出两行血泪,厉鬼般的修长指甲扣着伞柄,身上普通的衣裳变作血淋淋的嫁衣。 气氛陡然下降,森冷的风吹过每人发梢。秦枭习以为常,秦修云心中一惊,邙灵丝毫未理。 “他,可是我们——” 叶兰淑伸直手臂,十指全部指向邙灵的方向,灿烂一笑:“邙山的神灵。” 话音落地,沉寂良久。 在这死寂的环境下沉默许久,叶兰淑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不说点什么?就这么让我冷住了?” “这……”秦修云微微侧头,看向邙灵,“你说的这些……我也不知真假,况且他也没说话。” “我说了,我不算神。”邙灵平静道。 “哎呀哎呀,反正差不多嘛。”叶兰淑哈哈一笑。 “那你是……?”秦修云确认邙灵没什么要说的,又问她道。 “我?我是鬼魂。”叶兰淑面无表情,“没什么可说的,也就是死后几万年还是多少年来着?反正是没有投胎,一直就这么过来……” “也不枉我死了那么多年,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改变形体吃人世间的食物了。”叶兰淑握拳,笑道。 秦修云:…… 这不是自己说出来了吗? “对了。” 邙灵忽然想到什么,看向秦修云:“我要让他退学。” “你说什么?!” 秦修云猛然顿住,皱紧眉来。 “我说,让他退学。”邙灵面无表情重复了遍。 秦枭微微抬眸。叶兰淑一副早已知道的模样,转瞬又变回普通人了。 “……理由。”秦修云严肃看着她 “很简单,你不能要求一条蛇融进一群小羊羔里。他显然不适合这样的环境,你去看不出来吗?”邙灵摊手指向秦枭,“他话少的很,遇到什么事了先想到的就是瞒下来,若不是这次这学院联系了你,他还准备让我来帮他解决……” 秦修云紧锁眉头,他也注意到秦枭这个问题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解决。 “我比你更了解恶意,人类。” 邙灵忽然凑近,清冷的瞳孔稍稍翻上,露出煞白的瞳眸近乎看不出瞳孔与眼白的区别。 “这种偏见和否定是无法消除的,你也不能指望他去消除……”邙灵拍了拍秦枭的脑袋。秦枭顺从低下头,任凭他蹂躏。 许是气发出来了,邙灵周身光芒一闪,恢复了男身。 “这白痴三棒子打不出枣的性格,他面对这些只会退让憋着,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为难,这白痴性格我也不知道山上这些怎么教的——” 邙灵若有若无地瞥了叶兰淑一眼。 叶兰淑一愣,忽然炸毛:“这能怪我们吗?还不是你收个徒弟屁也不放一个,现在又怪起我们来了,你——” “别,别吵。”秦枭试图阻拦。 叶兰淑看了他一眼,不甘地撅起嘴,一气之下扭过头不吭气了。 秦修云没有说话,看了眼面露为难的秦枭,又看了看呵呵讽笑的邙灵,抿了下唇。 “请继续。” “之前她也和你说了,让你换个角度想想,不要总拘泥于让他上学院、或者上这个学院……据我所知,不还有一个收他这类人的学院吗?” “你说的那个我知道。”秦修云皱着眉,“我也去查了,那个学院现在几乎只有它的开创者在坚持,那里学生少、教资短缺,我担心——” “那也总比在这儿强。”邙灵抱臂,开始漫不经心来,“你难道不知道?当一个异类混入人群,或者说当人群发现异类的时候,那个所谓的异类会发生什么?” “所谓群殴都是小事了吧?”邙灵讥笑道,“就像这一次,如果落在那些所谓“正常”的人身上,杀了那么多什么邪修……?好像是这个名字,那得是多大的功劳,可现在呢?” “不仅奖励要不到,甚至还要担心自己境地是否安全,你也许会说没有问题,世俗如此……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世俗凭什么要让他一直面对?” 邙灵淡淡看着秦修云,见其目露怔然,知道他是听进去了,继续道。 “你不把他从这个环境里拉出来,他就要一直面对来自同类的异样眼光,那些双标待遇。那些人类忌惮他,害怕他的本事有一天伤害到自己。这没错,毕竟生物本能就是趋吉避害。” “但反过来想,他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却依旧要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区别对待,难道他想脱离这种环境,有错吗?” 邙灵定定盯着秦修云:“我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懂吗?” “师父……” 说的有些过了。 秦枭到底不忍秦修云如此为难,想说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秦修云忽然发声,垂着目光,声音平静,“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呵。” 邙灵没有回话,怪笑了下。 第241章 玉石 在雨华的西面,与星辰相交的巍峨山脉。山谷绵绵不绝,四季常青,木叶繁盛,其中许多鬼灵传说广为流传。 星辰与这座山脉最近的一个城市也有几十里,其中多水路,若走土路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而离这城市最近的一座山的东面,三面环山水路畅通,山腰上建着一所学院。 此学院名为玉石,虽然学院很大,但若进到里面,十分钟不一定能见到一个人,与那些熙熙攘攘门庭若市的炁修学院大不相同。 学院内,一正搭着梯子摘果子的男人顿住了,将手中鲜艳欲滴的果子塞到筐中,一改往日和善的笑容,眼中发出光来。 “真的吗?还有人要来?是学生还是老师?” 男人鬓角已然灰白,仅到脖颈的短发也有大片银色,面容略显苍老,但眼睛炯炯有神。 男人肩膀上忽然出现一团光芒,随后一只长相奇怪的小兽出现了,坐在他肩头挠了挠耳朵。 “学生,按你们的说法是天生邪修。”奢比尸看了他一眼,“那位不满他在那个学院的生活,想让他来此。” “当然可以,如果他不介意的话。”男人两脚一空,从梯子上跳了下去,落在地面扬起阵阵灰尘。 “那个孩子怎么样?” 奢比尸回想起几年前那次场景,歪了下脑袋:“很让人省心。” “还是个乖孩子啊。”男人看着手中鲜红的果子,笑弯了眼,“……不错,如果你那故人不介意,可以让他过来的。” “……嗯。” “老头,你在这儿磨蹭什么呢?” 不远处传来少女纳闷的声音,男人抬头,见那一身火红的姑娘叉着腰,散着头火红色长发,犹如波浪般落下,垂至腰间,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男人的脸顿时塌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少女面前,将她特地翻开的衣领合了起来,用力往里收了收。 “都说了,穿点严实的,秋天快到了,感冒了怎么办?”男人板着脸教训道,看着她这身上露锁骨中露肚脐下露大腿的衣服就头疼。 少女不屑撇嘴:“怎么可能?我早就到玄境了,以我这修为怎么会轻易受凉?” “你就嘴硬吧,下次发烧躺床上可别给我哼唧唧。”男人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的脑袋。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少女捂着头。 男人摇摇头,见她如此,便换了话题:“最近会有个学生来这里,你看看怎么样。” “学生?这个时间段早过了招生的时候吧?”少女挑眉,“隔壁那傻子学院早两个月前就不收学生了。” “你也知道咱学院情况特殊,能有几个品行不错的学生来就行了,也别在乎时间……”男人听出她的话外音,皱起眉头,“你也别总往坏处想,你看那两个小男孩之前不也是晚了一个多月才来吗?现在看这两人不挺好的吗?” “嗯……那小寞确实挺好,另一个……太闹腾了。”少女想到什么,额角落下几条黑线。 “哎呀,少年人有活力不是好事吗?你看他把那个寒羽都带动起来了呢。”男人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画面,哈哈笑了起来。 “……那叫带动吗?” 少女回想起二人交往,忍不住问道:“那不叫找打吗?” “哎呀,反正老头子我就觉得他这样的孩子挺好,你看寒羽那孩子整天沉默寡言的……虽然比不上陈寞吧,但也差不多了,还能被那孩子挑起火来,不是正多了几分少年味来?” “你对少年是不是有点误解啊……”少女抽了抽嘴角。 男人呵呵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夏啊……我真心希望你能多交几个朋友。” “……我知道。”少女嘴角落下,平静道。 “所以你都学学楷桀那孩子,多有活力。” “我要这么做,早不知道被套多少次麻袋了。” “嗐,你这话说的,谁敢套你啊?” “哼……那陈寞就敢。” “拉倒吧,你要不想他可做不到。” “……” …… “你决定了吗?” 祁禹朗看着一言不发的秦枭,紧锁眉头。 他确实想不到秦修云会这么决定。 “我……可以的。”秦枭垂着眼,众目睽睽下点了头,“我在这里的确不是很舒服。” 祁禹朗想到曾经听说的事,指节微紧,尽管心情沉重,却也说不出挽留的话。 说起来与他家长沟通协商本是乔芷楠该干的活,他说什么也没用…… 邙灵像大爷似的瘫坐在沙发上,直直看着祁禹朗,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祁禹朗被他盯得发毛,实在没忍住问了句“怎么了”。 “你要是舍不得他,可以跟他走啊。”邙灵眼白偏多,要不是头确实是直直朝着这边,会怀疑他的目光到底落在哪儿,“那边正好缺老师。” 祁禹朗:…… 这是……光明正大地挖人? “你怎么知道的?”叶兰淑收起她那伞,问道。 “奢比尸在那边。”邙灵看向她,“不知为何跟着那个人类。” “你认识?” “不认识。” “……” “你……要去看看云祈吗?”祁禹朗估摸着乔芷楠也快到了,自从知道了他们的打算说起话来就像是最后一面一样。 “……不了吧。”秦枭想了想,摇了摇头,“听说他父母不喜欢邪修。” “……”秦修云目露痛色。 他心疼秦枭能如此平静的说出来。 手背上忽然被温热的手掌覆盖,秦枭一愣,看向秦修云,对上他略显自责的眼神,失笑。 “又不是什么大事。” 秦枭知道秦修云在自责没能给他一个正常的炁修体质,可他心底是真心觉得没什么,回握了下他的手指。 叶兰淑看着父子间隐晦而温馨的交流,感动的近乎热泪盈眶。 没白来,真没白来…… 她要把这次看到的巨细无遗地讲给之前那些兄弟姐妹。 太感动了,太不容易了…… ……祁禹朗一脸莫名地看着她抹眼泪。 邙灵…… 邙灵很是嫌弃。 商量好后,后面的过程变得顺利起来,乔芷楠几乎没怎么挽留便同意了,毕竟这个烫手山芋她本身就不想接,被迫接下来自己也很是无奈。 秦修云看出她暗自松了口气,眼神微暗,没说什么。 问到是否要回宿舍收拾东西,秦枭拒绝了。 “没什么可收拾的。”秦枭这么回答。 被祁禹朗一路送到门口,却见门前站着一个少年。 秦枭一时没看出他是谁,等到看着他一脸大义凛然地跪了下去时,才稍微有了猜想。 “谢谢你……把我哥救了回来。” 云祈的堂弟四肢伏地,头顶地面,迎着来往路人各异的目光,大声道:“之前针对你,是我不好,对不起!!” “如果你还生我的气,我……可以任你处置,绝没半点怨言。” 秦枭:…… 秦枭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盯着众人异样的眼神,秦枭眨了眨眼,决定拐个弯绕开他。 “等等!”少年又一把抓住他的脚,望着他,“云祈现在还不能下床,我一开始对你心存敌意是我不好,我——” “你没必要这样。”秦枭终于开口,摆脱他的桎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对你没什么感觉,你也不用经此事对所有邪修改观,云祈受的那些事不也是邪修造成的?” “你要真想补偿,就长长脑子,多些独立思考辨别的能力。” 秦枭点了点太阳穴,凉凉道。 听着秦枭这段似乎在骂人的话,叶兰淑会心一笑。 果然,还是之前那个孩子嘛…… 叶兰淑望着秦枭的背影,眼中倒映出上一世她最后一次看他的身影。 高挑、强大……却很脆弱。 在出门时又有了意外,意外在于这大门刚装上的崭新法膜再次破碎了。 祁禹朗有所感应,看向邙灵。 邙灵面无表情,依旧那副什么也感觉不到的样子。 搞的祁禹朗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到了新学院,告诉我,我有空会去看看你的。”祁禹朗有听过那个学院的传闻,将通讯戒指交给秦枭,“再会。” 秦枭跟着秦修云坐上烈驹,收下戒指,朝他点了点头:“再会。” 烈驹眨眼上了天。邙灵叶兰淑依旧我行我素地坐了上来。 “地点在这里。”邙灵伸出双指,将一点灰光点进秦枭额心,“下一次再见你如此,等着。” 秦枭流下冷汗:“知……知道了。” 邙灵冷冷看了他一眼,拎着还在和秦修云说笑的叶兰淑,纵身一跳,没了踪影。 秦修云说着说着,发现对方人没了:…… “我们去那里吗?”秦枭消化完邙灵给的信息,看向秦修云。 “明日吧,今日先回家。”秦修云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复杂,“难为你了……我只想让你能——” “不必再说。”秦枭打断他,摇了摇头,“本就为了我好,只是结果不尽人意。” 秦修云沉默顷刻,长叹一声。 回到家,没任何消息的秦玖鸢看到秦枭的那一刻都懵了,站在原地呆了半天憋出句:“我……还没到九段,时间太短了……” 说的时候眼睛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苦巴巴泪盈盈地望着秦枭。 秦枭:…… 三言两语给秦玖鸢解释清楚,又陪着她过了几招。 翌日,秦修云便又骑着烈驹将他送到了那座学院。 落到山腰处,站在学院前,打量着学院的环境。 学院门口支着架躺椅,上面懒散地瘫着个少女,身材饱满双腿修长,火红头发散落于肩,听到动静,看向这边。 秦修云见她这一身性感装扮,愣了下。 “你就是和我们院长说好的学生吧?”少女看着秦枭,走出院门,微笑道,“我叫夏无了,也是这个学院的学生,也是天生邪修。” 说着,手心燃起黑色火焰,笑眯眯地看着秦枭。 秦枭与她对视:“秦枭。” “嗯……学弟你好,我今年十五,无论年龄还是年级都比你大哦。”夏无了指了指自己,笑着说道。 “……哦。”秦枭想了想,“学姐好。” “不用客气。”夏无了看向秦修云,“您若有意向,可以进来瞧瞧。” “……请。” 夏无了便带着他们在学院逛了一圈。不得不说,这学院大部分都是原生态环境,没有那么多奇怪的炁器,除去教学楼和宿舍外都是山中本身的样子,植被蔓延,杂草丛生。 “你应该也听说过,我们学院建校不久,也就几年,又因为比较特殊,所以很少老师愿意来此,但放心,我们老师虽然少,钱也不是很充裕,条件也不是很优越,但……,但——” 夏无了“但”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哈哈一笑,斩钉截铁道:“但我们有自由!” 秦修云:…… 逛完一圈,秦修云看向秦枭。他其实是不太满意的,但更想听听秦枭的意见。 “……可以。”秦枭倒没什么要求,向来来之安之,更何况听说这学院里有熟人。 秦修云便没再反对。 临走时,秦修云曾查看多个方位,发现这学院位置较偏,去最近的城乡也要一会儿功夫,想将这魔兽留下,在秦枭强烈反对后便只能给他多多金币。 “若是缺钱了再同我要。”秦修云摸了摸他的脑袋,摆手离去。 秦枭目送他离开后,跟着夏无了到了男生宿舍。 说是男生宿舍,夏无了推起门来好像自己家一样自由。 “本来咱寝室挺多的,但因为人少就合并成几间了,现在是空间大但间数少。”夏无了和他说着,推开房门,“你自己住肯定寂寞,这个屋里只住了两个,加上你也绰绰有余。” 木门展开,秦枭看见里面正对门的床上坐着的人,愣了下。 “墨寒羽?” 夏无了挑眉:“你俩认识?” 秦枭看着正盘腿闭眼修炼的墨寒羽,顿了下:“认识。” “那更好了,有朋友在一块儿。”夏无了还是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秦枭完全没想到她的动作,一时僵住了。 手感果然不错。 夏无了想着,又往屋里望了望,没看到想见的人,有些失望:“那你就住在这里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他,要是再不明白可以问我。” “好的……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夏无了笑着,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果然很软。” 秦枭:…… 第242章 扑通扑通 无奈送走这有点开放的学姐,秦枭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脸颊,找了个和墨寒羽相近的床铺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等一切收拾好,发现墨寒羽还在修炼,秦枭没想打扰他,翻起自己带的书看了起来,没看几眼便起了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走进一黑衣少年,看到他明显愣住了。 “……”秦枭看着这个陌生但莫名有些眼熟的人,没吭声。 少年看着他,停顿许久,最终默不出声地进了屋,将给墨寒羽带的饭放到他床前桌子上,回到自己床上。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以对。 最终打破这片寂静的,是墨寒羽。 墨寒羽终于从修炼状态下脱离,睁开闪烁金色的眼睛,看到面前景象时愣了下。 陈寞这个话少的可怜的,和秦枭这个从不会主动交往的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甚至不知道他俩看了多久…… “……你们,在干嘛?” 两人齐刷刷看向他。陈寞依旧没有说话,秦枭开了口。 “那个东西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提起这个,墨寒羽神色复杂,“你——不对!!” 墨寒羽终于反应过来,倏然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欢迎我吗?”秦枭反问。 “这……倒也没。”墨寒羽错开眼神,有些不自在。 “最近怎么样?”秦枭打量着他。 “还好啦……那东西我已经收下了,谢谢。”墨寒羽垂着眼睛,手指微颤。 “不用道谢。”秦枭摇了摇头。 墨寒羽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陈寞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看墨寒羽的眼神逐渐古怪。 “……对了,这位叫陈寞。”墨寒羽无意和他眼神对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然来了劲,向秦枭介绍,“比我们大一岁,之前在山里见过……” 陈寞没想到他忽然说这个,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对上秦枭目光,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秦枭听他这么说,也想了起来:“你是那个……烛阴——” “他还在附近。”陈寞终于开口,说话声阴冷低沉,莫名给人阴森之感。 秦枭一愣:“什么?” “他还未完全恢复。”陈寞言简意赅。 秦枭眨眨眼,点了点头。 墨寒羽看看两人,想到什么,向陈寞介绍:“他叫秦枭,我们同岁。” 陈寞没说什么,点了下头。 互相寒暄后,陈寞在床上坐了会儿,又出去了。 墨寒羽拿起他给自己带的饭菜。丰盈的米粒配上肥而不腻油亮滑嫩的魔肉,还有两根饱满的鸡腿。 墨寒羽吃了口,享受地眯起眼,显然饭菜味道不错。 墨寒羽吃了几口,余光注意到秦枭一直看着自己,顿了下,抬起头,试探递给他:“一起吃吗?” “不了,我有。” 来之前秦枭买了些锅盔,是秦家街道旁的一家老店,他还挺喜欢吃这种刚出锅焦脆凉了又有嚼劲的面食。 而且那家店手艺不错。 秦枭一口一口地咬着,想着什么事,视野中倏然出现一根油光滑亮的鸡腿,在他眼前晃悠两下,猛地塞进他的嘴中。 “多了吃不下。”墨寒羽面对秦枭诧异的目光,微微一笑。 秦枭咬着腿肉,瞥了眼他吃了个精光的饭碗,没说话。 墨寒羽将饭盒洗净,再坐回床上。秦枭已经解决干净,正盘腿打坐。 墨寒羽瞥着他看了半天,也没见他有想搭话的倾向,不仅有些生闷,气呼呼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秦枭正冥想着,察觉到身边视线愈发幽怨,不禁睁开眼,对上那湛蓝的眼睛。 “怎么了?”秦枭问他。 “……没什么。”墨寒羽扭回头,弓着背竖着肩,像极了出生不久的鸡仔耸翅膀。 秦枭被自己的想象惹笑了,闭了闭眼,再次放空思绪,坐下来冥想念心法。 墨寒羽等了会儿,又忍不住挪着屁股回头看他,见他如此,嘴撇的近乎和天花板齐高。 “……到底怎么了?”秦枭睁眼,无奈地看着他。 “你当时……为什么说那些?”墨寒羽知道让他自己意识到是不可能了,只能劳烦自己叉着腰扭身气冲冲道。 “……什么时候?” “明知故问。”墨寒羽抱着手臂,眉头能夹死一只蚂蚁,“怎么了?有新欢就嫌弃旧爱了?” “……说什么鬼话。”秦枭闭了闭眼,“在哪儿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你管我?” “墨寒羽。”秦枭语气微沉。 “……”墨寒羽与他对峙,抿着嘴,还有些气,“你整天就知道压着我,什么事都不和我说,莫名其妙就要远离,明明说过不会绝交的,不是有了新欢是什么?” “我和你说的事少了?”秦枭蹙眉,“我也没那个意思……” “你就算这意思!”墨寒羽激动起来,目光烈烈,“你就是想让我俩距离越来越远,最后断开!我还不知道你?” “……并没有。”秦枭揉了揉额角。 “那我要个理由。”墨寒羽抱着胳膊,仿佛不刨到底誓不罢休。 “……我的问题。” 秦枭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墨寒羽看着他,不知为何愈发生气。 “是我当时……有些不安。”秦枭垂着眼。 “你不安什么?”墨寒羽凑过去,到他床前,直勾勾盯着他。 秦枭手指微颤,想转过头,却倏然被双微凉的手捧住脸颊,半是被强迫地与其对视。 “说。” 冰蓝的瞳孔有些咄咄逼人,掐着他的脸颊,咬着后槽牙道。 “……松手。”秦枭想要挣脱,却发现他掐的愈发紧,只能半是示弱地说了句“疼”。 墨寒羽一顿,缓缓松手,又给他揉了揉。 “说!别想糊弄过去!”墨寒羽语气凶狠,手上动作愈发轻柔。 “是当时的老师的一些事……”秦枭垂着眼,将那晚听到的同他说了,“我就是觉得,你总有一天也是要离开的。你现在的依赖只是出于我是你第一次交到的朋友,所以你觉得我很特殊,但你日后总会发现,其实我没什么值得交往的地方……” 秦枭说罢,许久未听其开口,不禁有些疑惑,抬起眼皮,却对上他半含氤氲的眼眸。 仿佛星碎落海,蔚蓝的眸色破碎哀伤,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抱歉——”秦枭本能想道歉。 “对不起。”不曾想墨寒羽却道,“是我表达不清,才会造成你的误解。” “……什么?” “我并没有什么雏鸟情结,枭……”墨寒羽半是无奈一笑,“我不会离开你的。” 秦枭微怔。清冷气息侵入周身,墨寒羽俯下身,轻轻抱住了他。 “你不用有所顾虑的……枭。”墨寒羽垂着眼睛,掩住的眸中闪过几分诡异的光,嘴角扬起笑容,“你这样想,我其实挺开心的。” 秦枭:? “这是不是能说明我在你心里也不一样了呢?”墨寒羽松开手,站直了身,呲牙一笑,“你对尹玺晦他们可没这样患得患失过。” 秦枭愣住了。 “说好要做永远的好朋友的……”墨寒羽瘪瘪嘴,瞥了他一眼,“你可别再变卦了。” “……不会的。” …… “呜呜呜,你怎么这么傻哇啊啊啊……” 墨寒羽抱紧秦枭,将脸埋在胸前,嗷嗷地哭:“怎么想着放在这里啊,多疼啊……” 秦枭无奈:“都说了,当时情况紧急,不方便放储物戒中。” “那也不能这样啊。”墨寒羽感动道,“你都不知道我吸收完后要难受死了,那心抽抽的疼啊……早知道就接了。” “……所以你当时故意不接的?” 秦枭冷不丁道,垂下目光。 墨寒羽:…… “那……当时不是想着你说……就有点儿生气……”墨寒羽心虚地瞥过目光,眨巴眨巴眼又拉起秦枭的手放在胸前,“你听我心跳,到现在还扑通扑通的呢!” “不扑通你就一命呜呼了。”秦枭没好气拿开手,推了他一把,“别装了,起来好好说话。” 墨寒羽只得“哦”了声,爬起来坐到秦枭床上。 “这里怎么样?”秦枭问他。 “我感觉挺好的。”墨寒羽想了想,“正好,我和你说一下吧。” “其实这学院熟人还挺多的。尹玺晦、仇璞玥、还有田淼他们也在这里。”墨寒羽掰着指头算,“剩下的,就是刚才带你过来的夏学姐夏无了,她是咱院长的养女,听说院长一开始想开这个学院就是因为她。” “然后是咱宿舍的陈寞,和他一起的你也知道,也是之前碰到过的,叫苗楷桀。他和陈寞同岁,那个不着调的白痴。” 不知是否错觉,墨寒羽在说起苗楷桀时有些咬牙切齿。 “有一个和我们一样大的女生,叫兰淮秋。还有一个……”墨寒羽眉头皱了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他叫沈宥歌,应该和夏学姐一样大,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我确定没有——起码这辈子没有。”墨寒羽看着秦枭,“前两天有位老师离开,他可以顶上,简直有些……通古博今的味道。” “是吗……”秦枭没想那么多,“以后会遇见的。” 墨寒羽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宿舍门开了,是尹玺晦。 “听说你来了,特地来看看你。” 尹玺晦意思性地在门口敲了两下,便走了进来,见到两人,笑眯眯道。 “怎么?当真混不下去?”秦枭看着他在对面坐下,与其闲聊。 “是啊……也是不明白。”尹玺晦耸了耸肩,“不过也没什么,这里还挺自由的。” “自由过头了吧?”秦枭无论是从夏无了还是墨寒羽的讲述中,都感受不到这学院的丁点靠谱。 尹玺晦哈哈一笑:“你呢?是因为什么?” 墨寒羽也看向他,显然也很好奇。 “还能是什么……”秦枭微微斜身,半躺在床上,“融不进去。” “你居然有想融进集体的心思,真是让我感动。”尹玺晦调侃道,“之前在山里你也没这心思啊。” “不是融进去……”秦枭无奈地揉了揉头发,将在之前学院的事同二人讲了,“……总之太麻烦了,我想在这里会安生一些。” 尹玺晦若有所思:“如此说来确实,在这里起码清闲些。” “也不怎么清闲吧?”墨寒羽忽然开口,不知为何语气有点凉,“你忘了?明日的事。” “啊……”尹玺晦经他一提,倒是想起来了,对上秦枭不解的眼神,笑着同他解释,“明日有场比赛,要全体学生参加。” “哦?” “对了,沈宥歌参加吗?”墨寒羽问道。 “他不参加,他当裁判。”尹玺晦看了秦枭一眼,“怎么样?之前在你那学院没比过,这次要试试吗?” “无所谓。”秦枭看了墨寒羽一眼,发现他有点激动,不禁有些疑惑。 “是因为能光明正大揍那家伙一顿吧。”尹玺晦看出来了,笑着解释。 “但你今天刚来,可能明天排不上诶。”墨寒羽没有反驳,看向秦枭。 “没事,我看热闹也行。”秦枭面不改色。 墨寒羽撅起嘴唇,不满他这态度,肘了他一下。 秦枭没好气把他扒拉开。 这时,陈寞回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尹玺晦看清他的状况,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出去时衣衫整齐,回来时衣服被烧出几个大洞,像是刚从火海中脱身,甚至将长裤烧得长短不一,能当半条短裤穿了。 “你去找夏学姐了?”墨寒羽问道。 “……嗯。”陈寞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什么,有些不自在,“就是切磋一下……” 众人:…… 其实你不用解释,我们都看出来了。 “啊,对……“陈寞看到秦枭,眨了眨眼,“夏学姐……说把你加上,明日你也要去……墨他和你说了吧?” 墨? 秦枭看了墨寒羽一眼,见他没有反应,便知两人经常这么沟通。 还真省事啊。 秦枭点了点头:“说了。那明日……我也要上?” “学姐是这个意思。”陈寞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第243章 早饭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秦枭便睁开了眼。 墨寒羽昨晚嚷嚷着想像之前那样拼着床睡,被秦枭无情拒绝了后又死皮赖脸要到他床上去,秦枭到最后实在有些烦了,面露怒色,墨寒羽才乖乖回到自己床上。 洗漱间有人正在冲淋,秦枭揉了揉头发,还有些迷糊,走到洗漱池边用凉水冲了把脸,刷牙漱口来。 嘴中正含着水,侧边洗浴间的门开了,是陈寞。 陈寞只穿了条短裤,见到他愣了下。 秦枭看了他一眼,吐出口中的水。 陈寞没戴眼罩,另一只被时常遮住的眼与正常眼睛呈反色,依稀还记得是天生阴阳瞳,只是仅有一眼。 时刻耷拉下的刘海湿漉漉地朝上翻着,露出光滑的额头。陈寞长了张娃娃脸,五官因长期面无表情而有些发木。 秦枭瞥了眼他明显有肌肉隆起的肩膀,对他的身材多了几分赞赏。 陈寞察觉到他的打量,虽没说什么,面上却有几分不自在,掩饰性揉了揉脖颈,将牙杯放在洗漱池边上。 他没有开口,秦枭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快速洗漱完便去叫墨寒羽起床。 “再等等嘛……今天又不上课。” 墨寒羽哼哼唧唧地抱着他的大腿,撒娇道。 “不是说今日有切磋吗?”秦枭不知是第几次将他的手臂扒拉下。可墨寒羽就像八爪鱼成了精,死死抓着他的裤子,似乎不把裤子扒下来誓不罢休。 陈寞在一旁面色复杂,张张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起来!”见陈寞出了门,秦枭也不愿再给墨寒羽面子,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发出清脆的声响,“吃饭去了。” “嗷呜——!疼!”墨寒羽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边揉着后背,一边不满地看着他,“你就不能温柔点儿?” “……那我自己走了。” 秦枭的耐心终于耗尽,扭头要走。 “诶诶诶,你等等我!”墨寒羽再次扒住他的裤子,“等等我!你又不知道食堂在哪儿!” …… 墨寒羽洗漱穿衣倒是很麻利,没用多久便和他出了门。 “咱院长说是准备问问我们定一下校服,现在还没影呢。”墨寒羽和他边走边聊,熟练的拽着秦枭衣领阻止他拐弯,“往这边。” “看来之前学生很少。”秦枭挣开他的手。 “是啊,在今年之前好像就只有两个。” “两个?那陈寞他们不是——” “不是,陈寞他们今年才来的。”墨寒羽打了哈欠,刚出房屋便被迎面吹来的山风吹的一哆嗦,感慨山里愈发清凉了。 “咱院长也挺有意思的,取名为玉石。说是不想让那些宝玉被当成顽石,丢弃于山野,走上歪路。”墨寒羽眯着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人,“那个就是我和你说的,沈宥歌。” 秦枭顺着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正坐着一少年。少年坐在轮椅上,似乎腿脚出了毛病,长发垂肩,半黑半白,半梳起来,凉风吹起,拨开发丝,露出平静温和的面容。 “寒羽。”那少年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如沐春风,“你……是枭吧?” 秦枭一愣,望着他温顺明亮的眼睛,顿了下:“我叫秦枭。” “你好,我叫沈宥歌。”沈宥歌声音温润,总给人如柔水般清澈温暖的感觉,“欢迎。” “……谢谢。”秦枭不知怎么回,只能道了声谢。 沈宥歌冲他微笑,没再开口。 “我们去吃饭,你呢?”墨寒羽看着他,问了句。 “我稍后再去。”沈宥歌回他。 “行吧。”墨寒羽没再说什么,和秦枭一起离开了。 “他……”走出一段距离,秦枭忍不住回头看那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少年微微倚靠着,静静坐在那里,在微沉的天色下显得有些凄凉。 “他应该要等人。”墨寒羽没有回头,拉着秦枭继续向前,“走吧。” 秦枭顿了下,没再说什么。 来到食堂,发现这里也很宽敞,尽管人员稀疏,有一大半桌子都是空的。 秦枭大眼扫过,加上窗口的男人这一屋加起来才五个。 秦枭和墨寒羽一起去领早餐,窗口的男人冲他和善一笑,脸上的疤有些狰狞。 秦枭一顿,回应着点了点头。 “他是谁?”和墨寒羽坐了下来,秦枭咬了口蓬松柔软的馒头,发现里面有馅。 还是甜的。 秦枭喝了口奶,看着墨寒羽。 “他就是院长。” 秦枭被呛住,猛地咳嗽几声。 “这……” “我们的饭菜都是他做的。”墨寒羽面不改色,磕了磕手上的魔蛋。是一种叫天屿鸾的魔鸟下的蛋,有手掌大小,两层蛋壳,剥起来很是麻烦。 “……挺勤劳的。”秦枭沉默片刻。 墨寒羽见他这表情,忍不住笑了:“他有帮手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其他人做。” “哦哦……”秦枭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旁边有人坐了下来。 是仇璞玥,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少女。 “秦枭,好久不见。”仇璞玥在秦枭身边坐下,笑着和他打招呼,“我说尹玺晦怎么神神秘秘说有熟人来了。” “啊……是啊。”秦枭看了眼对面在墨寒羽身边坐下的女生,又看看仇璞玥,意思不言而喻。 “她叫兰淮秋。”仇璞玥会意,和他介绍,“很厉害的,她弹琴很好听。” 秦枭:…… 秦枭听她说起这个,不禁想到自己先前见到的那些属性是乐器的炁修,再想起她吹奏笛子的声音,面色有些复杂。 “我……我没什么啦,话说你的属性不也是乐器,怎么没见你吹过?”兰淮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错开话题。 但听到她的问题,秦枭和墨寒羽都是一脸难以形容。 “……怎么了?”兰淮秋莫名其妙。 “咳咳……不说这个。”墨寒羽隐晦地瞥了眼仇璞玥,见其没有不悦,轻轻松了口气。 兰淮秋不解,却也没细究,转头研究起自己的吃的来。 秦枭就那么看着她敲了半天没敲碎外面那层蛋壳。 兰淮秋自以为没人注意,敲了半天发现连裂缝都没有,皱着眉,又想将其捏碎。 秦枭:…… 秦枭怀疑她不会剥壳。 但他没有点明,拿起自己的蛋在桌上磕了两下,自顾自剥了起来。 果不其然,兰淮秋注意到了他,有样学样地磕了两下,细细剥着壳。 然后秦枭就看到她将外面壳一剥,将夹层蛋清一抿,对抿出来的里壳露出不解的神情,拿在手上转了几圈,从一开始的不解再到怀疑,最后尝试地咬了口,发现咬不动。 秦枭:…… 这魔蛋里壳要比外壳硬许多,她一口咬下去没牙没被崩坏还真是硬。 兰淮秋似乎咬的有些疼,偷偷摸摸捂了捂腮帮子,抬眼偷瞄向他们。 秦枭移开目光,看向和仇璞玥说话的墨寒羽。 墨寒羽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有些疑惑。 秦枭没理他,感觉到兰淮秋收回目光,又看了过去。 她还在研究那层壳。 秦枭捂着眼睛,有些想笑。 就在秦枭忍不住想告诉她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拿走兰淮秋手中的蛋。 兰淮秋和秦枭抬头看去。一少年毫不客气地塞进自己口袋。 “剥完后感觉吃多了,想留着中午吃,你这还没剥咱俩正好换换。” 说着,没等兰淮秋反应,将还剩一点蛋壳的白嫩软滑水煮蛋扔进她碗里,扭头就走,顺便摸了摸她的头发。 “墨寒羽,一会儿见!”少年走之前还朝墨寒羽比了个爱心。 “……滚。”墨寒羽少有的不耐。 被骂了后少年没丝毫生气,反而愈发开心。 秦枭眨眨眼,看向还在发愣的兰淮秋。 不知为何,这少女的耳尖红的仿佛要滴血。 很冻耳朵吗? 秦枭揉了揉耳尖,有些奇怪。 也不冷啊。 “他就是苗楷桀。”墨寒羽见他发呆,以为他在想那少年的事,没好气道。 秦枭回神,看向他:“他和你很熟?” “他就纯犯欠。”墨寒羽想起他就来气,“整天没个正形。” 秦枭看着气冲冲的墨寒羽,余光瞥见小口小口吃着的兰淮秋,笑了下,没说什么。 “第一场,墨寒羽对苗楷桀。” 秦枭吃完饭又闲逛了会儿,中间和尹玺晦田淼聚着说了几句,看着到时间了就跟着墨寒羽来到比试场,和众人坐到一起。 夏无了不知从哪儿搬来一块黑板,在上面写下对战人员和时间。秦枭看了看,发现自己是最后一场,对手是兰淮秋。 听到夏无了的话,墨寒羽纵身跳了下去,站在比试场的一端,神情不善地看着另一端慢慢悠悠滑下来的人。 那个叫苗楷桀的少年,一只手臂和一条腿似乎搭在什么东西上,慢悠悠地从高处滑到比试场。 秦枭凝目一看,发现他的手臂和膝盖内窝夹着的是一根细如蛛丝的线。 他的属性吗? 秦枭回想起在山里遇到的场景,心中有了判断。 “哎呀,真帅啊!这出场方式……”苗楷桀嬉笑着看着墨寒羽,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心爱的人在上面,想拼命展现自己呢。” 这嘴确实…… 秦枭看着墨寒羽颈间暴起的青筋,暗暗想到。 “你这么慢滑下来,是害怕快一点就把脑子的水倒出来了吗?”墨寒羽反唇讥讽。 “哎呀,你看看,就是不听课。”苗楷桀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拍着手无奈给他普及,“首先……脑子里可不只是水,其次——” 悠然站着的身影倏然消失,未等有所反应,已然到了面前,拳头直直朝着面上砸去。 “——脑袋那得有瓢才能倒出来。” 拳头触碰到冰凉的手心,苗楷桀挑眉,暗劲轰出。墨寒羽后滑几步。 “真不错,接住了。”苗楷桀赞赏道。 “用不着你来夸奖!”墨寒羽手心结冰,眨眼间冰蔓延到了他的手臂。 苗楷桀并不慌张,依旧一副嬉皮笑脸万事不惊的模样。 秦枭微微皱眉。 苗楷桀往后一拉。丝线收紧,在瞬间将冰划碎,宛如游蛇般朝墨寒羽飞去。 墨寒羽抬手轰出几枚冰锥。下一秒,冰锥被锋利的丝线划开。柔韧无比的丝线无可阻挡地朝墨寒羽飞来。 墨寒羽眼神一厉,冷哼一声。脚下寒冰蔓延,一瞬之间便覆盖全场。苗楷桀一顿,寒冰结在脚下,开始向腿膝攀伏。 柔韧性不错啊。 秦枭在上面看着两人比拼,对苗楷桀的丝线有所赞赏。 不只是属性,他身体的柔韧性……也很不错。 秦枭看着与墨寒羽近身对打近乎扭成麻花的苗楷桀,暗暗点头。 他所见到能将身体做出这种动作的人,上一个还是梦梨云,但她是练的缩骨,苗楷桀明显没有。 他就是单纯的骨头软。 骨头虽软,力却没有半分柔意,依旧刚劲十足。搭配着出拳往往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墨寒羽也变强了,他对属性的运用有了很大的提升,而且不是错觉,温度也更低了。 秦枭看了眼开始飘雪花的半空,有些感慨。 已经很多年没交过手了。 他和墨寒羽。 哪一天约好切磋一下吧。 他也想看看自己只用这一世的手段能达到何种境界。 回到比赛,虽然过程有些凶险,墨寒羽还是赢了下来,并狠狠在其脸上捶了一拳。 “嘿嘿……像被说中了恼羞成怒的小姑娘。”苗楷桀还不知死活地调笑。 “你哪天死在自己嘴上我真的一点都不意外。”捞他出去的夏无了如此感慨。 苗楷桀嘿嘿一笑,踉跄着自己站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便喊着自己没事,要坐在观众席看热闹。 墨寒羽这一拳没有丝毫解气,反而因为他这无所谓的态度火气更大,气冲冲地坐在秦枭身边,抱着手臂。 “怎么样?”秦枭问他。 “你就说他说那些话欠不欠揍——” “我说的不是这些。”秦枭看向场地,下一场的尹玺晦和田淼已经来到了场下,做好准备后开始。 “你和他交手,有什么感受?” “感受……”墨寒羽回想起来,紧锁眉头,“滑不溜秋的,像在一团塞满了钢针的棉花里抓东西。很棘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的体术确实不赖,实力也很可以……”墨寒羽说着,垂下目光,“你对他感兴趣?” “嗯,确实有些。”秦枭正正盯着下方呲牙咧嘴包扎的苗楷桀,轻声道,“你是不是忘了,他不是邪修。” 墨寒羽一顿,意识到秦枭的话外音,有些不甘地咬了下唇。 尽管看他不爽,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这样的人…… 没有多强势的属性,也没像天生邪修那样变态的修炼速度,还能让他产生危机感,这样的人…… 确实值得在意关注。 第244章 政策 “下一个是谁?” “我。” 身边有了动静,秦枭扭头,仇璞玥站了起来。 对上秦枭的目光,仇璞玥微微一笑。 秦枭看了眼黑板,仇璞玥的对手是陈寞。 因为此次只是切磋,仇璞玥也想知道自己到了何种境界,便没打算用血术,只用属性。 二人来到场地中。场地已经被院长修复如初。那身形健壮的男人坐在夏无了身边,抱着胳膊扭头和她说着什么。 比赛开始,仇璞玥手中刚显玉笛,陈寞脚下阴影已然揉搓成细条,蔓延到她的脚边。无奈下仇璞玥只得后退几步,那阴影宛如游蛇般紧追不舍,眨眼间缠绕上了小腿。 仇璞玥动作一顿,还未来得及反应。陈寞已经闪现到了自己面前,提拳朝面门砸来。 仇璞玥后仰躲过,此时笛子已经放在嘴边。 墨寒羽和秦枭几乎同时捂上了耳朵。 这一动作让身边的兰淮秋感到疑惑,不解地看了二人一眼。 田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但声音一出,记忆回来了。 田淼的脸乍然皱成一团,双手抱头低了下去。 不止田淼,周围一众第一次听到这声响,纷纷顿住,好似被冻住一样。 就连陈寞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仇璞玥瞅准机会,向上顶膝挥拳,却被其轻松躲过。 秦枭看着陈寞的作战方式,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只是有些许不同。 他曾经见过的,好像更……凌厉些。 是谁来着? 秦枭微微皱眉,回忆起来。 陈寞脚下阴影已经扩散到全场,仇璞玥不可避免地踩了上去。一瞬间,漆黑的地面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刺。脚面被刺穿,鲜血流淌出来。 秦枭扶着侧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太阳穴,拼命回忆,自己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墨寒羽感觉到他的异样,扭头问道。 “嗯……觉得他这个在哪儿见过……哦,想起来了。”秦枭一顿,想起来了。 王霁。 他曾经展示过和这个很像的招式。之前他和梦梨云聊天的时候听她提起过,王霁是影系属性。 影系属性,拥有此属性的炁修可以控制影子,较为强大的甚至可以利用他人影子来绞杀其主。影系属性都有特定的真身,真身通常为兽类。属性会根据所属类型而对某一点更加出色。比如王霁为蜘蛛,他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和感知更加敏锐。 而这个陈寞…… 秦枭望着场地。二人缠斗之时,一道纤细蜿蜒的阴影从陈寞手臂快速游动,在手臂接触颈间的一瞬间落到仇璞玥身上,像蛇一样扭动着,于她脖颈盘旋绞杀。 仇璞玥很快失去力气,缺氧脱力,伸手想去扯开颈上不断收紧的东西,却什么也摸不到。 最终,她认输了。 秦枭看着,却有些奇怪。 “他不是邪修。”秦枭看向墨寒羽,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是的。”墨寒羽回道,“不是和你说过吗?只有几个是。” “既然不是邪修,天赋也不差,为什么要来这里?”秦枭问他。 “当然是因为穷啊。”没等墨寒羽回答,脚下一排的苗楷桀似乎已经缓了过来,抬起头笑着道。 “穷?”秦枭一愣,“炁修学院不是有补贴吗?” 他记得云祈说过,炁修学院每年都会或多或少给家庭贫困的孩子一些金币当做补助。 “我说你……都不知道吗?”苗楷桀有些惊讶,挑眉问道,“你是雨华的吧?” “是。”秦枭点了点头。身边的墨寒羽虽然对苗楷桀插话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静静听着二人谈话。 “你们雨华是出了名的好啊,对平民来说。”苗楷桀语气带着几分习惯性调侃,和他解释,“在我们的国家,还有一些小国,是没有这些补助的。” “你们那些炁修学院发的补助什么,是你们国家上层发的钱,包括那些平民补贴什么……是真的到了你们手里。像星辰亡丘这些……”苗楷桀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几乎都被世家内部吞了,哪儿会流到平民手里。” “如果没记错,你应该也属世家。” 秦枭还记得曾经说过,山里那些都是家族族长的孩子。 “不全是。”苗楷桀抬眼看他,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对他说的稚嫩感到意外,“你难道就没想过?” “……什么?” “……”苗楷桀玩味地看了他两眼,没有回答,而是错开了话题,“既然你不懂就别问了,小孩子接触这些也不好。” 秦枭:…… 你说谁是小孩? 就算只这辈子也就差了一岁好吗? 秦枭有些无语。 “说回你们雨华。”苗楷桀摇头晃脑,“你知道和其他国家最不一样的是什么吗?” 秦枭顿了顿,摇了摇头。 “你们国法,很严啊。”苗楷桀指了指秦枭,嘿嘿笑着,微微发棕的瞳眸倒映出墨秦二人的身影,“在我们星辰,确实有发过补贴那些家庭贫困的钱,但从上面拨下来,经过层层削减,最终到手里的,连吃饭都解决不了。” “皇帝将钱拨给那些世家大族,那些世家抽取一部分,再流到下面地方小家族,那些地方小家再拿走一些,才具体分到每座学院、每个人手上……” “你知道这样的情况,在你们雨华会怎么样吗?” 秦枭愣了下,摇了摇头。 “会死。”苗楷桀咬了口手上刚剥好的蛋,笑眯眯道,“但在我们星辰,就不会。” “不仅不会,甚至有些明明知道,却还放纵其行事。” “要么是因为其修为境界高,不想得罪,要么是觉得还有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苗楷桀耸了耸肩:“听闻雨华以仁治国,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改。” 应该改了。 秦枭想起之前落云的宵禁,听说杀了不少人。 “其实你们雨华算是帝国中的一朵奇葩了,能为了普通人而杀炁修的,仅此一国。”夏无了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条胳膊搭在旁边默不出声的陈寞身上,兴致勃勃道,“之前不是有个案子震惊大陆吗?说是一个刚刚地境的,好像是因为憋了几十年终于突破,兴奋之际竟奸杀了个路过的男的。那男人父母双亡,和妹妹相依为命,虽然觉醒了属性却没有丝毫修炼天赋。妹妹也是普通人,没有任何背景靠山,甚至没读过几个字,就跑去帝都慎罚司叫冤。那炁修被抓住后说不是故意杀的,是当时没控制好自己,愿意为此赎罪。” “但妹妹拒绝了,说要让他一命还一命。好像最后又吵了起来,期间那炁修恼羞成怒说日后定会杀了她,就是因为这句话,让原本犹豫不决的司长立刻下令把他杀了,甚至还当着妹妹面把尸体焚烧干净。” “甚至事后害怕有人会为炁修报仇伤害妹妹,还为她寻了个安全的地方……天呐。” “乖乖……你要知道为了个普通人,把地境炁修给宰了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一件事。”苗楷桀啧啧摇头,“这事要是放到我们这儿……连水花都不起一个。” “这个世界本就实力为尊,为一个普通人这么做……不值得。”夏无了叹了口气,“虽然觉得很爽快,但要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很少有炁修愿意去雨华发展。” “当然,你在其他国家犯了事可能会因为修为境界减轻甚至免去刑罚,但雨华不一样。”尹玺晦笑着,“就比如前两年雷霆的玉清寺,死了也没人敢在落云发癫。” “我记得这事,说是雨华有预谋的暗杀,不然玉清寺不会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死了。”夏无了挑起眉头,揶揄问道,“和我说说,是不是真的?” “别取笑我了……”尹玺晦无奈笑道,“雷霆可是元气大伤呢。” “你别说这些,你们雷霆又不缺强者。”苗楷桀摊手笑道,“你们雷霆可是真正的实力为尊,谁拳头大谁说的算。” “也不一定……”尹玺晦笑笑,看了眼回来坐下的仇璞玥,“皇帝现在也才地境,他手下可有天境的。” “雷霆的天境难道很少吗?”夏无了失笑,“四大帝国就你们最多了。” 秦枭扭头:“什么?” “天境炁修啊。”苗楷桀回道,“我记得是雨华32位、雷霆45位、星辰21位、亡丘25位。” “怎么说呢……你们雨华那政策确实让一部分有能力的炁修望而止步,但还是有些正义感较足的欣赏这一点选择加入,也因为这个政策,保护了很多还未怎么发展的幼芽……有利有弊吧。”夏无了耸耸肩。 “雨华虽然天境不比雷霆,但地境很多啊。”苗楷桀鼓励道,“一定有一天的,加油!” 秦枭:…… 他有什么好加油的…… 一旁听着他们聊天的兰淮秋眼都瞪大了,似乎消化不了这么多消息,又似乎只是在为他们聊的话题震惊。 “……知道的好多啊。”兰淮秋小声感慨。 “也没有。”墨寒羽耳朵尖,看了她一眼,“你看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被指的秦枭:…… “我都……没听说过这些事。”兰淮秋见墨寒羽主动和自己说话,顺着和他聊了起来,“也从没想过这些。” “你是哪儿的人?”秦枭问她。 “我?我是星辰的。”兰淮秋笑道。 “她还是跟着我们过来的!”苗楷桀注意到这边,连忙邀功似的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陈寞忽然开口,难以形容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拐过来的。” “胡说八道!”苗楷桀瞪眼。 “我……我是自愿过来的。”兰淮秋连忙表示。 “……所以,你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秦枭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话题歪到了山川之外。 “说了,穷啊。”苗楷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们那边都是要掏钱上学的。” “就算有补助也很少,不仅抵消不了学费甚至饭钱也不够。”陈寞轻声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们雨华,发的补助不仅能抵消学费还能剩不少……”苗楷桀啧啧道,“下辈子我也去雨华。” 秦枭:…… “你这辈子就能去。”夏无了凉凉道,“去吧。” “那那我……”苗楷桀侧过头,做出夸张的表情,“等我功法大成了再过去!” 秦枭:…… “雨华也不是什么垃圾都要。”陈寞冷不丁道。 苗楷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什么?” 秦枭:…… “我很废吗?不会吧!?”苗楷桀猛地扭头,一把握住秦枭的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说……我废吗?” “……挺好的?”秦枭第一次遇到这种人,身子一僵,试探道。 苗楷桀似乎没想到他如此正经,顿了下,嗷了一嗓子就往他身上靠:“我就知道你最诚实最好了,呜呜呜……” 说着就想抱他大腿,被墨寒羽无情推开。 “你俩不熟,注意距离。”墨寒羽按着他的头要把他按下去。 “你管我?枭你看他……他想阻止你交朋友,想让你身边只有他最亲密,好控制你!你看他多么恶劣。”苗楷桀指指点点。 “闭嘴!枭也是你能叫的?”墨寒羽恨的牙痒痒。 “你看看你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苗楷桀扯着嘴,嫌弃着,看向秦枭的时候瞬间变脸,“你看他那么凶,我就不一样……我多么柔弱懂事善解人意啊,我肯定比他好啊枭——” “你大爷的——”墨寒羽简直想捏碎他的狗头。 秦枭当然能看出苗楷桀这家伙就是想逗墨寒羽玩,没有接话,也不参与两人打闹,抬起头继续看起比赛来。 两人掐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各自扭了回去。 “你也不帮帮我。”墨寒羽嗔怒地拍了下秦枭手臂。 秦枭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挺开心的。” “怎么可能?”墨寒羽撇着嘴扭到一边,瞥了眼偷偷朝他做鬼脸的苗楷桀,冲其呲了下牙。 “你看这不挺开心的。”秦枭突然道。 “闭嘴!” 秦枭如他所说闭上了嘴,望着下方打斗二人,逐渐失了兴趣,闭上眼头一歪睡了起来。 墨寒羽说罢后将头扭到一边,半晌没听秦枭回话,心中有些打鼓,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话太凶了,刚想回头发问,肩上落了个毛绒绒的脑袋。 第245章 踩了尾巴的猫儿 墨寒羽一顿,看了眼靠着自己肩头的秦枭,周身气场不由变得柔和,躁动的心也逐渐静了下来。 这场是夏无了和尹玺晦的比试。夏无了身披黑色火焰,挥手间灼热的烈焰仿佛要燃尽一切,周身围绕的火焰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火凤身影,凤鸣隐约回荡在耳边。不过仅仅只有个大概,未能让其用出全力。 若比试时间能长一些,也许就能了解全貌了。 只是正面交手的话,尹玺晦几乎没有半分胜算。烈焰灼灼而过,化作火雨陨落而下,四周无处可躲。 比试过后,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没等墨寒羽将秦枭叫醒,秦枭自觉睁开了眼。 “……走吧,吃点东西去。”墨寒羽看着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下他有些炸的头发,“下午就是你的比赛。” 秦枭应了声,缓缓起身,注意到满地疮痍的场地,顿了顿,看看浑身焦黑正颤颤悠悠扶着仇璞玥站起来的尹玺晦,嘴角微扯。 田淼一路小跑,颠颠地过去给他治疗。 他还没到玄境。 秦枭约莫看出他的境界应该在辰境上阶。 正想着什么,一条胳膊落在了肩上,来人相当熟稔地揽住他的脖颈,笑嘻嘻开了口。 “你家在雨华哪儿啊?离这儿近吗?” 秦枭皱了下眉,显然有些不适:“容城,很远。” “很远?那有多远?”苗楷桀挑眉。 “问别人前不该先报上自己的吗?”秦枭凉凉看了他一眼,忽然被人拉住手臂,从苗楷桀怀里扯了出来。 “你不会好好说话?搂搂抱抱的……”墨寒羽没好气地冲苗楷桀嚷道,“你和他很熟吗?” “诶,你这话说的……”苗楷桀漫不经心地笑了两下,“多接触一下不就熟了?” “你——” 秦枭静静看着两人扯皮,余光看到陈寞似乎想过来说什么,却被夏无了揽着脖子拽走了,虽然有所反抗但幅度太小被直接忽略。 兰淮秋去找了仇璞玥,和她一起问了尹玺晦状况,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松了口气,想了想,也扶了尹玺晦一把。 尹玺晦顿了顿,没有拒绝。 秦枭察觉有道目光落在身上,扭头发现是沈宥歌。两人对视,沈宥歌冲他礼貌一笑,温和亲近。 秦枭一顿,冲他点了点头。 “怎么样?还好吧?”夏无了见陈寞实在抗拒,无奈只能先行放过他,来到尹玺晦身边,问他状况,“受伤严重吗?” “还好,都是些皮肉伤。”尹玺晦笑道。 虽然样子有些惨,但内脏经络并未受损,很快就能恢复。 “那就行。”夏无了点点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秦枭,“你和他认识?” “之前打过交道。”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尹玺晦望着前方被两人包围的少年,漆黑的瞳孔倒映不出任何事物,轻笑道,“挺有意思的。” “哦?”夏无了挑眉,手臂搭在他的肩膀,缓缓凑近,温热的吐息洒在耳廓,“怎么个有意思法?” 尹玺晦扭头,望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美艳绝伦的面孔,微微一笑:“提前透露多没意思,好茶要亲自品,人也要亲自看……” “你说是吧?学姐。” 夏无了棕色偏红的瞳眸倒映出黑发少年的笑容,沉默片刻,轻哼一声:“说起来,你是为什么来这里?就算雷霆的学院上不了,雨华不也有向外收容的好学院?” “我不都说了吗……”尹玺晦故作委屈,扯住身边正出神想事的仇璞玥,环抱住她的手臂,“当然为了我这个好朋友啊……” 仇璞玥身体一僵,莫名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抿了抿唇,很快收敛情绪,对上夏无了探究的目光,露出个腼腆的笑。 田淼一无所知地站在旁边。他本想立刻给尹玺晦治疗,却被告知等回到宿舍再看。兰淮秋一头雾水,夏无了与尹玺晦说的话有意不想让她听到,看着两人的古怪态度,有些奇怪。 夏无了似有深意地笑了两声,没有继续探究,拍了两下肩膀,扭头两步追上陈寞,扑在他后背。 “背我!” 陈寞猝不及防身后传来的温软,宛如惊雷闪过:“夏,夏学姐!?” “……夏。”最终还是院长看了夏无了一眼,咳了两声。夏无了才收敛起来。 “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懒嘛。”对上老头子略带严肃的眼神。夏无了耸了耸肩,伸了个懒腰,转身抱住他的手臂撒起娇来。 男人显然对她这一招没什么办法,晃了两下也不忍说她什么,只拍了拍她的头顶。 “你俩吵够了没?”秦枭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凉凉看了身边二人各一眼。 “明明是他在挑衅!”墨寒羽感到委屈。 “怎么能叫吵呢?我们明明在友好交流。”苗楷桀无辜摊手。 “那你们去远些。”秦枭点点下巴,示意两人离他远点。 苗楷桀失笑。墨寒羽半是生气地拍了下他的手。 秦枭没理他,眼眸滑动。苗楷桀正盯着墨寒羽,嘴角勾着几分玩味的笑。 秦枭视线刚落到他身上,少年便有意识看向他,朝他灿烂一笑。 秦枭没有回应,扭过了头。 真有意思…… 苗楷桀缓慢拉开几步,和身后的陈寞并排而行。 “你整天招惹他做什么?”陈寞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执着于逗墨寒羽。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苗楷桀望着不远处白发少年的背影,笑容带着几分玩味,“看着他那样假正经的人生气,很可爱啊。” “不懂你在说什么。”陈寞顺着目光看向和秦枭说着什么的墨寒羽,淡声道。 “那个人对他很重要。”苗楷桀点了点秦枭,笑意渐浓,“自从他来到这儿,墨寒羽就变得不一样了……每次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 ……陈寞看了他一眼,无言以对。 哪里可爱了? 陈寞望着墨寒羽,不能理解。 也不像猫啊。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秦枭简直莫名其妙。 “我哪有生气?我一点都不气。”墨寒羽扭过头,抱着手臂。 秦枭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回头没有再说话。 墨寒羽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回答,不禁扭头去问:“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说没生气吗?”秦枭看了他一眼。 “没生气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了吗?”墨寒羽不可思议。 秦枭摇头:“不是啊。” 墨寒羽听言,眉头刚松—— “你生气了我也没什么说的。” 墨寒羽:…… “你存心气我吗?” “哪有……”秦枭笑了下,颇有恶作剧得逞的味道。 墨寒羽听到笑声本想发作,郁气却在看到他笑容的那一瞬消散的无影无踪,沉默片刻轻哼一声,扭过了脸。 中午的休息时间转瞬即逝,眨眼到了下午,秦枭与那个少女的对决。 秦枭看着面露青涩的少女,回想了以往的经历,朝她伸出手:“你好。” “你,你好。”兰淮秋一顿,握住了他的手。 温热柔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兰淮秋看了他一眼,冲他轻轻一笑。 秦枭一愣,回礼似点了下头,松开了手。 两人拉开距离。兰淮秋望着面前一动不动的少年,给自己心里打气。 虽然看不出他的境界……但她之前向仇璞玥问了有关他的招式和习惯,对他也算有些了解。 属性是雷,迅速果断,下手极黑极狠。 兰淮秋眼都不眨地盯着秦枭,想以此看清他的出招。 但秦枭什么都没做,退到合适的位置后就静静看着她,俨然一副等她出招的模样。 俩人在宣布对决开始后,足足静了十秒有余,最终还是兰淮秋沉不住气,率先出手了。 只见兰淮秋抬手中指拨动,琴声骤起,如剑势凌厉,破空而来。 秦枭看不见那道攻击,却能从四周的变化中有所察觉,侧身躲了过去。在避过时有意偏了一丝,攻击在掠过时留下一道裂口。 类似气刃的攻击吗? 秦枭若有所思,接连躲过看不见的斩击。 感觉和秦季尘的风刃有些像……但耳边不断回响的琴声,还有她的动作,都表明她的属性应当与乐器有关。 不过琴声虽然凌厉逼人,弹奏时无数道看不见的攻击随着琴声舞动,藏匿于周身空气中,细腻如滴水落石,澎湃如排山倒海,变化万千,波波难料。 但确实好听。 秦枭有些庆幸。能从兰淮秋的一拨一挑中看出她绝对是经过正统学习的,弹奏出的声音悦耳动听,虽然比起祁禹朗还差一些,但比起仇璞玥那可真是如闻仙乐。 而且兰淮秋的攻击与他之前在学院和邪修组织见到的有所不同,他们的声音会传入脑中,引起或是情绪或是灵魂的震颤与压迫,而兰淮秋不会。 她更像是拿了把看不见的砍刀,控制着何时何地舞动。 秦枭有意再了解一些,面对兰淮秋的种种攻击只是一味躲避防守。 他这番反常举动,场外众人看的一清二楚。 “他这是想干什么?你知道吗?”苗楷桀凑近墨寒羽,小声问道。 墨寒羽没好气看了他一眼,不理他。 苗楷桀又说了几句,见他都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能无趣撇过了头。 尹玺晦有意思地挑了下眉,大概看出他想干什么了。 “他怎么这样?”仇璞玥看不出秦枭意图,当她知道方才那几个无意露出的破绽绝对够他击败对手的了,为什么不出手? 虽然之前参加过比赛,大概也了解到有一类人在面对比自己弱的对手时喜欢玩弄对方,像猫捉耗子般逗乐,但仇璞玥不认为秦枭会这样。 玩弄对手不是他的风格。 对他并不了解的夏无了抱起胳膊,眉眼淡开几分。 兰淮秋额角逐渐渗出汗水,有些焦躁。 为什么总是差一点? 明明眼看他就要撞上去了,明明下一秒就要中招,为什么—— 兰淮秋忽然一顿,如遇惊雷,再次和他拉开距离。 兰淮秋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也跟着停下来的少年,汗水顺着衣领下滑,手指开始颤抖。 她忽然想到了,一次两次擦身而过,可能是运气,但他每一次,都躲过了,这样只能证明一点…… 他面对这些攻击,完全游刃有余! 那他为什么这样? 为了取笑她吗? 看不起她吗!?! 兰淮秋咬牙,目光变得凶狠,再次抬手,曲调骤然变了。 不同于先前的诡异多变,此时响起的琴声渗漏出满满的杀气,密密麻麻的杀意犹如无形覆盖的网罩,凶险万分。 秦枭能感觉到,这一次的攻击明显不一样了。 她使用了类似阵法的招式。 秦枭上辈子见过一种叫枫剑绝的阵法,一旦阵法启动,便会有无数剑刃毫无差别地朝阵中活物攻击,直至阵中再无生命。 这和那个有些像,但要更复杂些。 秦枭脚尖闪过雷电,踏空几步躲过飞旋而来的风刃,转身扭胯再次躲避看不见的风刺。 这一次……琴声可以传进灵魂了。 秦枭察觉到自己的魂海随着乐曲有了波动,神识也跟着跌宕起来。 真有意思。 秦枭对乐修多了几分兴趣,再次躲过攻击,望着远处咬紧牙关的少女,忽然有些不解。 少女死死盯着他,眼眶已然布满血丝,甚至牙间渗出几丝血液,手中弹奏的琴有了隐约的影子。 秦枭不明白她眼中的怨念从何而来,不过看样子似乎也坚持不了多久,自己研究的目的也完成了几分,可以结束了。 秦枭在下一次的躲避后翻身落地,脚尖点地,后跟闪烁雷电,周身气场倏然变了。 兰淮秋顿时变了脸色,一股毫无理由的恐惧占据了内心,盯着远处停顿的身影,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 周围的一切好像变暗了,雷电在呼啸而至,速度竟比自己拨动琴弦的指尖还要快上几分,远处身影一闪,便到了面前,提膝攻来! 兰淮秋一惊,本想用琴稍作格挡。琴却好似易碎的木板,在接触的一瞬间断成两半。 没等兰淮秋震惊,秦枭已经顺着习惯扭身后蹬,一脚踹在她的腹部。 虽然在出腿的一瞬反应过来她极有可能接不住这全力一蹬,在接触的瞬间收回一半的力道,却还是把人踢飞出去,直到砸进周边石壁才堪堪停下。 秦枭立刻意识到下手重了,愣了一下后连忙跑了过去。石壁旁掀起的灰尘还未散去,少女已经狼狈地从陷进去的坑上掉了下来,趴在地上。 秦枭单膝跪地,将她揽入怀中,刚想说什么。 兰淮秋瞪着他,仰天喷出口血,随即失去意识,软倒在他怀中。 秦枭看着昏迷过去的少女,缓缓咬住下唇,露出几分无措。 第246章 兔子睡衣 秦枭将手放在少女柔软的胸脯前,元气渗入,小心翼翼游走一圈,伤势并不严重,才松了一大口气。 知道兰淮秋没什么大事,秦枭放松许多,控制元气涌入心脏,将她叫醒。 兰淮秋胸腔猛地一跳,剧烈地咳嗽几声,艰难睁开了眼。 “怎么样?还好吗?” 此时夏无了也到了身边,凑过来看她。 “还……”兰淮秋想起来,浑身上下却无一处不疼,从小到大没受过此等疼痛的她眼泪瞬间溢了出来,“没,没事……” 余光瞥见秦枭诧异的眼神,兰淮秋强咬着牙,想硬撑着摇头,却挤出几滴泪来:“就是……有点疼。” 说话的声音都在颤。 秦枭:…… 秦枭心虚地摸了摸鼻尖,道了声歉。 “没……没事——”兰淮秋也许是想强撑无恙,但眼泪不断流出,所呈现出的画面便是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兰淮秋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夏无了脖颈,将头深埋进去。 “痛死我了呜呜呜……” 秦枭:…… 夏无了扯扯嘴角,哭笑不得,拍了拍她单薄的脊背,责怪地看了眼秦枭。 秦枭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墨寒羽也到了现场,捏了捏秦枭的肩膀,俯下身看着抽泣的兰淮秋:“有什么大碍吗?” “没……没事——” 虽然这么说,但看着她哭到抽搐的样子,是个人都不太相信。 墨寒羽不禁看了秦枭一眼,要不是了解他都怀疑是不是下黑手了。 秦枭也觉得无辜,他是真没发现有什么大伤,就是被雷劈了一下中丹有些裂痕,也没伤及要害和根本啊。 这样子秦枭都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哎呀哎呀……别哭了,你看这下手没轻没重的,都给人打哭了。”夏无了安抚着,她同样检查了下,和秦枭结论一样。看样子这姑娘可能之前没受过什么伤,现在疼痛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 “……抱歉。”秦枭再次道歉。 “没,没事,我的问题……” 这些天相处,兰淮秋也大概知道夏无了的性子,如果自己真受了什么重伤她肯定不是这种态度,也就是说自己这疼得近乎昏厥的伤在两人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 人和人差别这么大的吗? 兰淮秋只觉痛的要碎掉了 水蓝色的炁缓缓将她包围,田淼终于赶了过来,伸手唤出水妖给她治愈。 温凉的气息渗入筋脉,缓缓抚平剧烈的伤痛,犹如清泉涌入身心,将所受的伤通通治愈。 疼痛逐渐减退,兰淮秋安静下来,抽了抽鼻子,松开了夏无了。 抬头一看,才发觉整个学院的人都围到自己身边,或担忧或疑惑。 兰淮秋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 “……这个给你,治疗用的。”秦枭将剩下的几枚丹药递给她,害怕真有什么自己没察觉的伤。 “不……不用,谢谢,真不好意思……”兰淮秋语无伦次,慌忙摇着头,疯狂摆手拒绝,“我……我反应过度了,抱,抱歉……” 说到最后,面对众人各异的目光,兰淮秋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恨不得挖个地道钻进去。 “不……没事就好。”秦枭见她抗拒,也就收了回来。 “哈哈,没事就好。”夏无了看出她的羞耻,摆了摆手,“都散了都散了,准备下一场。” “还有?”秦枭惊讶。 “当然。”夏无了对他的惊讶也很惊讶,“怎么会就这一场?接下来是要和自己差不多的对手较量。” 墨寒羽看出秦枭的不解,轻声为他解惑:“这一次是互相挑对手,尹玺晦是想见识下学姐的实力,陈寞和仇璞玥是随便,至于你是因为她没有拒绝,所以你俩打。” 秦枭:…… 秦枭:“所以接下来……” “接下来会根据这一次的表现来分配对手。”墨寒羽回想方才夏无了看他的眼神,颇有几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秦枭:…… 秦枭扭头想要求证,迎面碰上夏无了肯定的点头。 “就是这样。”夏无了笑容灿烂,毫无感情。 “那……”秦枭迟疑,“下一场的时间——” “明天。”夏无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晚上对阵出来,这一次沈宥歌和田淼也会参加。” 沈宥歌? 听到这个名字,秦枭不禁看了身旁坐轮椅的少年一眼。少年察觉到他的目光,温润的眼眸流露几分笑意,冲他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你看看,就这校园大战,哪个学院能比过?”苗楷桀一把揽住秦枭脖颈,笑道,“这可是全校参与。” “难道不是因为人少吗?”陈寞冷冷道。 “不要说这么扎心的话啊!”苗楷桀朝他喊着,扭头看向双手捧心的院长,“您说对吧?” 原本暗戳戳做扎心动作却因为他这一句被迫迎上所有目光的院长:…… 院长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丝复杂。 难怪有人想套他麻袋…… …… “来,报一下境界。” 夏无了仰躺在躺椅上,坐在宿舍楼下,手持纸笔,懒洋洋地问身边路过人。 秦枭和墨寒羽回来的时候见她这模样,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嘴角。 “说你俩呢,过来。”夏无了朝秦枭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夏学姐。” 秦枭走到身边,俯下身看她纸上写的字。 【沈宥歌:玄境上阶 田淼:玄境下阶 兰淮秋:辰境上阶 仇璞玥:辰境上阶】 “我应当是玄境中阶。”秦枭仔细回忆,“学姐到哪儿了?” “玄境上阶。”夏无了掏出一棒棒糖,含在嘴里含糊道,“墨寒羽,你也还是中阶没变吧?” “是的。”墨寒羽点了点头。 “嗯……”夏无了点了点头,示意二人,“进去吧。” 秦枭:…… “统计这个是做什么?”秦枭问她。 “一个是用来分配对手,另一个……”夏无了看向他,“要买些合适的炁器。” “那是什么?”秦枭想起自己曾听不少人提起过这类东西,但一直没有解释。 “你不知道?”夏无了有些诧异,“就是一类可以注入炁来达到某种目的的道具。比如这个——” 夏无了掏出一小颗球形琉璃,底座方正。夏无了捏住底座两侧伸出来的金属小针,用了几分力,那琉璃亮了起来。 “这就是一类炁器,照明用的。”夏无了指给他看,“下面的底座可以储存炁,不需要时刻供给,将炁注入进去一定的量后可以亮很久,这个大概是5个小时。” “像你们用的通讯戒指,也是一类炁器。”夏无了打了个哈欠,“炁刃也是,只是用于作战更多。” “多谢。”秦枭了然。 “不用这么客气……”夏无了抬起眼帘,眼眸沉沉,“当时你应该可以迅速结束的吧?怎么拖拖拉拉的。” 秦枭一愣,顷刻才明白她的意思:“我想多试试。” “试什么?” “她那种炁修……很特别。”秦枭歪着脑袋想了想,“之前很少见到。” 夏无了不置可否,将目光重新投到纸上,示意二人可以离开了。 “你之前那做派会让人误解的。” 回到寝室,墨寒羽自顾自坐到秦枭的床上,看着他换衣服。 “为什么?” 秦枭脱下长袖,露出结实精壮的胸膛。墨寒羽目光下滑,停留在隐约显出肌肉线条的小腹。 “你不知道吗?”墨寒羽挑眉。 “……你要说就说。”秦枭扒出睡衣——是秦玖鸢给他选的,粉嫩的底色,娟秀着许多毛绒绒的小兔子,上衣帽子上甚至连着兔耳朵。 秦枭扣上扣子,衣帽随着穿的动作套在头上,他也没怎么在意,走到墨寒羽面前:“换衣服,别穿外衣上床。” 也算受到南宫化雪的传播,在时不时的提醒中养成习惯。 墨寒羽看着面前身穿兔子睡衣的秦枭,只觉得他没有丝毫自觉。 “太可爱了。”墨寒羽忽然上手,捧着他的脸。 “……下去。” 秦枭面若冰霜。 “……我这就换。” 墨寒羽老实下了床,换上自己的睡衣。 墨寒羽的睡衣是他自己选的,深蓝色网格纹,冷色调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更白了。 “你不准备出去了吗?”墨寒羽还有些纳闷。 “不出去了。”秦枭躺在床上看起了书。 墨寒羽站在床边,见他如此,不悦地眯起了眼。 秦枭正看着书里的图文,猛然被扑,身子一僵,半是懵懂到望着身上的人。 “看什么呢?也不和我聊天。”墨寒羽压在他身上,扯走他的书,甚至为了让秦枭专心和他说话,在将书放到一边后直接坐在了秦枭腰际,不让他起身拿书。 “……你到底想干什么?”秦枭无奈,仰头看着他。 “和我聊天。”墨寒羽手一抱,撅着嘴。 “……说吧,刚才没说完的话。”秦枭也不反抗,任由他拽着帽子上的耳朵。 “就之前啊……你那个行为很容易让人觉得你在玩弄对手啊。”墨寒羽扯着那长耳朵,将其顺着指头卷起来,又松开,再卷起来,这么反复玩了起来。 “为什么?” 秦枭枕着双手垫在脑后,慵懒问他。 “当然是因为你明明有结束比赛的能力,却不那么做啦。” 墨寒羽和他絮絮叨叨说着事由,还向他说了方才为什么夏无了会那种表情,最后抒发了感慨:“不过那女生哭的真惨。” “……不是故意的。”说起这个,秦枭有些心虚。 他结合墨寒羽的话,再联想这兰淮秋的行为,一切有了解释。 秦枭摸了摸鼻尖,有些不自在。 “所以说你做事前想一想,我是知道你什么样的,那别人呢?” 墨寒羽见他半天不反抗,翻身躺在他身边,盯着侧脸看。 秦枭沉默地盯着天花板,忽然张开了嘴。 “我不想听见你说什么觉得别人的误解没必要去理会。”墨寒羽凉凉道。 秦枭:…… 见他真有此意,墨寒羽有些来气:“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脑子不动吗?” 说着,戳了戳他的脸。 “这是脸。”秦枭提醒。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能穿进去戳你脑子。”墨寒羽又捏了捏。 秦枭:…… 秦枭闭了闭眼,沉默顷刻:“我知道了。” 墨寒羽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舒心一笑。 秦枭见他不再阻拦,拿起书又看了两页。墨寒羽看了几眼他看的书,发现是讲乐修的,回想起他最近的动作,似乎对乐修感兴趣,不禁给他讲解起来。 说到有意思的地方,墨寒羽接过书,指着上面的图片讲的兴致勃勃,不知过了多久,肩颈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一愣,才发现秦枭不知何时睡着了,头已经歪到了他这边。 墨寒羽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孔,不知为何心软的好似滩水,说不上舒服,只觉得有些酥麻,热的发烫。 墨寒羽没有再说话,轻轻将书放在床头桌子上,小心翼翼挪动着身体,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秦枭没有反应,应当睡得正熟。 墨寒羽望着秦枭恬静的睡颜,会心一笑,给他盖上了被子。 “对战出来了。” 秦枭一觉醒来,天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他睡眼朦胧地坐在床上,看着不远处正和陈寞说着什么的墨寒羽。 陈寞见他醒了,和他说起这事。 秦枭静静看着他。就在陈寞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他没听见时,开了口。 “我和谁?” “我。” 墨寒羽扭过身,对上秦枭还未完全清醒的眼眸,微微一笑:“很久没有打过架了。” “……是啊。”秦枭和他对上目光,有了几分期待。 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火焰。 秦枭想到什么,笑了:“什么时候?” “明日下午。”墨寒羽耸了耸肩。 “和今天一样的时间吗?” “是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秦枭将目光投向陈寞:“你呢?” “我……和苗楷桀。”陈寞似乎有些无语,扭过目光,“你们那个朋友,尹玺晦和田淼,仇璞玥和兰淮秋。” “那也就是说……”秦枭一顿。 “嗯。”墨寒羽看出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沈宥歌和夏无了。” 秦枭脑中回想起那少年的模样,心中总有些许悸动。 到底……为什么? 秦枭捂住心口,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 第247章 礼物 “怎么了?” 墨寒羽见他这副模样,轻声问道。 秦枭看向他,眉头微皱:“你有没有觉得——” 觉得什么? 陈寞盯着两人看了半天,也没等到后半句,却又不好意思问,缓缓皱起了眉。 秦枭没说后半句,墨寒羽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宥歌?” “嗯。”秦枭点点头。 “……你也有感觉?”墨寒羽眉头聚起,神情严肃。 “……什么?”陈寞到底没忍住,问了出来。 “沈宥歌,你看到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墨寒羽问他。 “……没有。”陈寞仔细想了想,摇了头。 “是吗……”墨寒羽回过头,与秦枭对视一眼。 陈寞见他俩意思,似乎不想说太多,顿了下决定出门散散步。 夜晚清凉,秋风已至,吹的树叶瑟瑟作响。 夜晚的山里很热闹,不光虫鸣,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各类野兽声。 陈寞遁入阴影,来到一处悬崖。悬崖上长着几棵松柏,如刀削般直直落下,站在崖边,阴森的崖底一眼看不到头。 陈寞喜欢来这里吹风,静静坐在悬崖边,望着远方层叠的山峦。清风拂过,掀起额上的发丝。 陈寞深吸口气,缓缓眯起了眼。 “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陈寞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后背传来一片柔软。 温热的身躯贴紧后背,柔软的手臂环抱在他的胸前,火红发丝撒下,垂在脸庞。 “学……学姐!” 陈寞浑身一僵,连忙起身,挣脱怀抱,和来者拉开距离。 夏无了起身,单手叉腰,笑盈盈地望着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不……不是。”陈寞错开目光,有些不知怎么应答。 他没多少和女生交往的经验,之前遇到的那些都或多或少掺杂着利用,对于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用紧张……小寞。”夏无了微微侧首,发丝自肩膀落下,垂于胸前,“又不会吃了你。” 夏无了说着,嘴角带着几分嗔怒的笑。 陈寞听出她并未真的生气,只是装样,但他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愈发紧张。 “我——” “你明日和苗楷桀打,有没有信心?” 还好夏无了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话题,陈寞明显松懈许多。 “我……不知道。”陈寞垂着眼,似乎觉得有些敷衍,又补充道,“但我会尽力的。” “也不用那么尽力,又不是生死战。”夏无了哈哈一笑,微红的瞳眸有意无意地看了下四周,又转过头来,“你对那个秦枭怎么看?” “之前遇到过。”陈寞回想起在山上的短短两次照面,沉下眼眸,“人不错。” 虽说后来封印解除,但当时秦枭给他们戒指时并不知情,却依旧那么轻松地给了他们…… 他觉得还是不错的。 陈寞抬眸,想到烛阴和自己说的话,看向夏无了:“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有些好奇。”夏无了舔了舔后牙,眼眸转了转,身影一闪,倏地出现在他身边,一把搂住他,“躲什么躲?就抱一下嘛。” 陈寞浑身僵硬,想推开她,看了看她暴露的服装,不知从哪儿下手。 “学,学姐……男女授受不亲——” “这么见外?真让人伤心。”夏无了瞥见他实在抵触,眼眸微沉,却是松开了手。 陈寞拉了拉有些凌乱的衣领,想到什么:“对了,周边那些人……” “你也感觉到了?”夏无了扯了下他的脸,笑容似有深意,“是这两天来的。” “……和秦枭有关?” “应当不是。”夏无了移开目光,“但有点麻烦,感觉像惹事的。” “……要解决掉吗?” “当然不,那多暴力。”夏无了摇摇头,眼神淡了下来,“再看看吧。” “……嗯。” …… 墨寒羽见陈寞出了门,看向秦枭:“你觉得他很眼熟吗?” “我说不上那种感觉。”秦枭看着橙色的灯光,微微皱眉,“就……很特别。” 沈宥歌周身的气场有些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而且每次面对他时总有些没来由的忌惮…… 秦枭垂眸,想到什么,看向墨寒羽:“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来的吗?” 墨寒羽一顿,回忆起来:“我好像有听说过……他是被家族宗门驱逐了,无处可去才来的这里。” “但他天资很好,不应该会受到如此待遇。”秦枭道。能和夏无了匹配成为对手,他不认为沈宥歌天资很低,而且之前有看到,他是玄境上阶。 “嗯……”墨寒羽皱着眉头,眼中金光闪过,“他是玄天宗宗主的第二个孩子,天生体弱多病,但脾性顽皮,总是惹祸。和品行端正君子作风的大哥对比相当明显,加上他继父在他母亲耳边吹风,就很不受宠——” “墨寒羽。”秦枭微微皱眉,“不是说了——” “哎呀,我后来又试了试,没什么大问题的。”墨寒羽摆摆手,冲他做了个鬼脸,看着秦枭缓缓抬手,连忙正色起来,“最后好像是被打断了双腿,逐出宗门。” “……”秦枭沉默片刻,“有点惨。” “但他变化很大啊。”墨寒羽扭过头,望着枕边的玩偶——是沈宥歌送给他的生辰礼物,说是亲手做的,希望他喜欢,“你不觉得,故事里的他和现在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吗?” “现在的他……更像他大哥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秦枭蹙眉,“夺舍?” “他在被打断腿时没抗住死了?”秦枭往后一倒,靠在被褥上,“不可能吧?先不说借尸还魂的要求,这几天我并未察觉到他的灵魂和身体有半点异样。” “无论是借尸还魂还是夺舍,都无法做到灵魂和身体完全密丝合缝。”秦枭摇了摇头。 “也没说非是这种啊。”墨寒羽捏了捏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玩偶,又放到一边,爬到秦枭床上,“也有可能是单纯受刺激太大,性情大变了。” 说着,横着趴在秦枭床上,看着他。 “……你怎么又过来了?”秦枭见他如此,“啧”了声,“回你床上去。” “不要。”墨寒羽打滚抗议,“我喜欢你的床。” “……那你在这里,我去你床上睡。” “那不行。”墨寒羽一把拉住。 “为什么不行?” “我床乱。” “没事我不嫌弃。” “那也不行。”墨寒羽看着秦枭一脸冷淡,索性不装了,倒身躺在床上撒娇,“我就是想和你呆在一起嘛……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朋友也没你这么缠人吧?”秦枭皱眉,拉着他胳膊要把他拽起来,“床就那么大,你别给我睡小了。” “那咋俩拼一起?”墨寒羽眼睛一亮,“像之前那样。” 秦枭面无表情:“听不出我在拒绝你吗?” 墨寒羽脸顿时塌了下来。 尽管有一万个不情愿,看着秦枭这番神情,也不得不起身,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己床上。 “秦枭……” 秦枭忽略他忧郁的眼神,自顾自整理着床,准备睡觉。 “要不这样。”墨寒羽想到什么,来了劲,整个人焕发出别样的光彩,“明天我要是赢了,你就答应拼床。” “要是你输了呢?”秦枭躺在床上,眼也不睁。 “输了……就不缠着你了。”墨寒羽暗暗撇嘴。 “……” 墨寒羽等了许久,也未听其发声,不禁朝他看去:“怎么样啊?” “……可以。” 秦枭留下此句,翻身背对着他。 墨寒羽得到想要的答案,满足地笑了,在给陈寞留了盏灯后也钻进被窝闭上了眼。 只可惜,直到陈寞回来,墨寒羽还是兴奋得睡不着。 陈寞一进门,便感到有目光落在身上,发现是墨寒羽后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墨寒羽眨眨眼,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陈寞这才点点头,去刷牙洗漱准备休息了。 嘴中含着泡沫,望着镜子里的人,陈寞有些出神。 他想到临走前的拥抱。 少女热乎乎的身体格外柔软,因常年锻炼得到的肌肉韧劲有力,抱得很结实,仿佛要融进骨血……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寞摇摇头,将脑中杂物清理出去,吐出泡沫,洗了把脸。 回到床上,寝室一片寂静,陈寞顺手灭掉了灯,屋中陷入黑暗。 …… “你怎么了?” 仇璞玥看向身旁的兰淮秋,自她出了趟门后回来神情就一直不对。 “那个……璞玥啊。”兰淮秋垂着眼,绞着指头,似有纠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家里人想让你去一个地方,让你和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你会同意吗?” “不知道。”仇璞玥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还是要看情况吧?” 兰淮秋听她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仇璞玥问她。 “……算是吧。”兰淮秋移过目光,“我不想离开,我觉得这里挺适合我的……但——” “那就留下。”仇璞玥看着她,“如果你不想回去,就不回。” 兰淮秋一愣,看向她。 “只要不是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就好。”仇璞玥移开目光,“不过没做之前,谁又知道后面到底会怎么样呢。” 兰淮秋静默片刻,倏然一笑 “……我知道了。” 兰淮秋似乎下定什么决心,整个人都坚定起来,冲她笑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又没做什么。”仇璞玥连忙摆手,“……只是随口几句,也没什么实质性帮助,没什么值得感谢的。” 兰淮秋却是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翌日,按照时间来到比试场。兰淮秋见到秦枭,顿时幻觉自己骨头又疼了起来。 秦枭越过她,看着缓缓手握把柄,控制着轮椅方向,缓缓驶来的沈宥歌。 “在等我吗?”沈宥歌对上秦枭眼神,笑着问道。 “……没有,只是看到了。”秦枭看着他偏棕的瞳孔,回他。 “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沈宥歌也不觉尴尬,轻轻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半条手臂大的人偶,递给秦枭,“当做礼物?” 秦枭接过,只一眼便皱起了眉,眼神锋利,正正盯着他:“什么意思?” “不喜欢?”沈宥歌似乎没听出他话外的凉意,歪头道。 秦枭眉头紧锁,看着手中的小人偶。黑发黑瞳,面无表情,静静和他对视,好似个木头人。 这个人偶…… 秦枭缓缓握紧,捏的指节发白。 和他上一世幼年时期,一模一样。 身上的服装是他和墨泽在一起路过一处山谷,他不慎掉了下去,墨泽把他捞上来后见其破损严重,又给他再买的。 秦枭死死盯着沈宥歌,周身冷戾,未知与危机缠绕,让他不得不绷紧神经,仔细打量着沈宥歌。 “不要这么紧张,我没恶意的。”沈宥歌感觉到他的异样,却安抚地拍了拍他未拿娃娃的手,“只是个礼物,寒羽也有的。” “是的……我们都有的。” 兰淮秋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秦枭会忽然剑拔弩张,气势汹汹,害怕有什么误会,连忙站出来想解释,还从储物手链中掏出当初沈宥歌送给自己的娃娃。 “你看,我也有。” 秦枭瞥了眼,没说什么,冷冷看着还是什么都不说的沈宥歌,有些烦闷。 “收下吧,多可爱啊。” 沈宥歌说这话时,明明与之前别无二样。可秦枭怎么看都觉得有几分恶意。 秦枭抿了下唇,转身想将娃娃扔了。 “这可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不可以哦。”沈宥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身体就像被下了蛊,无法做出扔的动作。 秦枭僵着身子,阴冷地看了沈宥歌一眼,不情不愿地收了起来。 沈宥歌见他收下,满意地笑了。 可还未等他怎么高兴,秦枭忽然发难,抬脚一记鞭腿朝着他面上踢去。兰淮秋一惊,想阻拦却已经晚了。 沈宥歌不慌不忙抬起手,稳稳握住秦枭脚踝,面对秦枭的刁难,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急不气,不骄不躁。 “多谢留手。” 沈宥歌看出,秦枭这一击并没用多大力,毫无杀气,只是看上去凶猛,实际连炁都未运转。 “……哼。” 秦枭没说什么,冷哼一声。 第248章 差一点 兰淮秋不知二人为何如此,彷徨之际又有些无措。 “怎么了这是?都动手了。” 幸好夏无了出现在身后,单手搭在沈宥歌肩膀,望着秦枭离去的身影,懒懒发问。 “就是……秦枭他——”兰淮秋左右指了指,纠结地咬住嘴唇。 “没什么事。”沈宥歌笑容依旧,好似刚才的摩擦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孩子闹脾气而已。” “……孩子?”兰淮秋疑惑。 “你才比他大几岁啊,孩子都用上了。”夏无了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微沉,语气揶揄,“难道你们之间还有不为人知的秘事?” 沈宥歌莫名笑了两下,似乎被夏无了话中的什么逗乐,又似乎只是在维持笑容。 “应该算吧……”沈宥歌通透的眼眸倒映出少年孤傲的身影,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容愈深,“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当然,也很可怜。” 沈宥歌的语气忽然沉了下来,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淡了。 一向笑眯眯的少年忽然沉下面色,多了几分违和,甚至隐约显出薄凉。 沈宥歌并不是温和亲近的面相,恰恰相反,一旦脸上的温顺笑容褪去,展现出的便是令人心惊的冷戾。 向来清爽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好似有看不清的冰碴吸入,顺着气道深入肺腑,融合于血脉,让整个身体都冷了下来。 兰淮秋不禁摸了摸手臂,恍惚感到自己在呼出白气。 但很快,这种感觉被温暖覆盖。夏无了看似随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暖意顺着掌心流出,渗入肌肤,将体内寒意尽数驱散。 “你似乎很生气。”夏无了安抚着兰淮秋,余光看他。 “……没什么值得生气的。”沈宥歌似乎也注意到兰淮秋的状况,周身气场缓了下来,笑容重新挂在脸上。 “只是有些难过。”沈宥歌垂下眼眸,乌黑浓密的眼睫轻颤,流露出几分悲伤。 “怎么一大清早难过起来了?” 欢悦声音传来,苗楷桀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问道:“是因为什么啊?” 沈宥歌看了他一眼,失笑道:“因为我这亲生父亲命人打断我的双腿,而亲生母亲就在一旁看着吧?” 苗楷桀:…… 气氛忽然悲伤起来。 兰淮秋紧皱眉头:“……真的吗?” “呵呵呵……”沈宥歌笑着看了她一眼,“当然是假的。” 兰淮秋的眉头并没有因他否定的答案松懈,反而愈发紧促。 “别伤心……反正你也和他们断绝关系了,腿以后还是能治的。”夏无了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的极是。”沈宥歌点了点头。 几人向前走,兰淮秋不知觉放缓了步伐,怔怔望着前方,似乎在想什么,细眉纠结地挤在一起,轻抿嘴唇。 “怎么了?” 苗楷桀注意到她,落后半步侧身问道。 “不,没什么——”兰淮秋本能想隐瞒。 “因为你父母双亡?”苗楷桀挑眉,说出这话时眼中多了几分玩味。 “我——”兰淮秋欲言又止。 “嘿嘿……”苗楷桀没再说什么,古怪地笑了两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呀我理解,每个人都有想要隐瞒的秘密,这没什么……” “别钻死胡同里就好。” 兰淮秋手指微紧,不再开口。 第一场比试,原是兰淮秋与仇璞玥,但仇璞玥似乎出了什么状况,想和秦枭他们换一下。秦枭没说什么,墨寒羽自然也没有异议。 毕竟他们两人也很期待这场比试。 墨寒羽望着对面少年,不知为何,只是一会儿没见。秦枭好像被什么事情影响,皱着眉头,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枭。” 秦枭听眼前人叫着他的名字,不禁抬头看去。 墨寒羽直直看着他,羽眉轻蹙,似是担心,又似是不满,轻声道:“我很期待与你的对决。” 秦枭一愣。 “我相信你也是一样的。”墨寒羽轻轻抬手,摸了下他脸庞垂下的发丝,笑容很浅,却足够宽容,“所以……” “我明白了。”秦枭微微仰头,将头发从他手中抽离,屏息凝神,眼神逐渐冷厉,“我会认真的。” “那就好。” 墨寒羽笑笑,后退半步。 早已宣布比赛开始的夏无了挑着眉毛,看着场中两人莫名的动作,玩味一笑。 “你看,我就说他们感情很好吧?”苗楷桀笑着同身边的陈寞说着,挤眉弄眼,“和咱俩一样。” ……陈寞没搭理他,静静看着场中,忽然抬头看了眼天。 “感情确实不错。”身后的沈宥歌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不知是为前后哪一句,又或者全部。 天空云层厚实,透不出阳光,却也并无暗色。 四周空气骤然降温,冰寒冻人。 “哦哦哦,要开始了!”苗楷桀兴奋握拳,眼中尽是烁烁火光。 场中二人近乎同时出手。黑色雷光惊现,与满场绽放的冰花相互碰撞,毫不费力地将其粉碎。 但碎掉的冰棱很快再次悬浮于空中,化作满天冰刺,朝着不断闪烁的黑色身影刺去。 “冰天域翎。” 墨寒羽的声音清晰传入不断躲避的秦枭耳中,带着几分傲意。 “怎么样?” 稍有不慎,冰刺便将脸侧划开道裂痕,血还未能流出,便被冻结。 毫不留情,拼尽全力。 若是秦枭方才有半点失误,那根冰刺刺穿的就是脑子了。 秦枭在一次的落地时脚步微顿,下一秒化作雷电穿梭于这满天冰雨之中。 “要一直躲下去吗?”兰淮秋皱着眉,看着场下墨寒羽发出的攻势,暗自思索自己有没有反抗的可能。 这个招数墨寒羽并不是第一次发动,但她第一次见其展现的如此淋漓尽致,杀气澎湃。 没有一丝留手,刚开始便用出压倒性的范围攻击,每一根都朝要害袭去。 “怎么会?”苗楷桀呵呵一笑。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覆盖整场的冰雨中出现了几丝雷光。 紧接着,雷电如同大雨磅礴,漱漱而下,眨眼覆盖整座场地,竟在一瞬间将横向移动的冰刺尽数劈碎。 “雷曰——化雨。” 秦枭的声音传入墨寒羽耳中,如往日般平静。 秦枭说完,有些不自在地蹙了下眉,在周身雷电的掩护下疾驰而去,拳风犀利,直直朝墨寒羽面门轰去。 秦枭虽然知道无论是练武还是修仙,总会学习各种各样的招式,虽然有时可能叫不出名字,但确实在用。 他也知道自己在打斗时总会运用到各类招式,但这种更像融进了身躯,形成条件反射,也不会特地去想用了什么招式。 他还从未像此时这般,将自己用的招式名说出。 如果不是为了回敬墨寒羽,他也不会说出来。 总觉得……有些羞耻。 秦枭抿了下唇,看着发出的直拳被墨寒羽侧身躲过,立即伸出手臂格挡住他右臂伸出的摆拳。臂膀与拳头接触,本想将暗雷打入体内,却发现墨寒羽整条手臂都被寒冰覆盖,一瞬间没将冰层打碎,无法贯入体内。 “嘿嘿……”墨寒羽忽然一笑,“冰可不导电。” 秦枭没有说话,后撤半步提腿踢去。 墨寒羽深知自己体术不是秦枭对手,想要拉开距离,却被紧紧黏住,身体无法适应长时间如此高强度的对抗,眨眼间已过数十招,呼吸过了三次,便有些跟不上趟,被秦枭抓住破绽一脚踹了出去。 尽管已经提前在腹上结了冰层试图缓和,却依旧被长了记性的秦枭一脚踹碎,雷电劈碎寒冰,随着这记直蹬狠狠穿过体内,瞬间点燃体内血液。 兰淮秋即使在场外,也无法跟上两人动作,只勉强看清了最后一击。 秦枭并没有像和她对阵时留手,这一击爆发出十成力度,直接将墨寒羽踹飞了整个场地,若不是最后墨寒羽在后背结下寒冰,恐怕要直接撞穿。 “嘶——” 兰淮秋虽然没有看清,但不妨碍她倒吸凉气。 浑身的骨头开始幻疼起来。 看着就痛…… 兰淮秋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这招真漂亮。”仇璞玥握拳赞叹。 身边的尹玺晦:…… 尹玺晦看了眼身处烟雾的墨寒羽,眼中流露几分怜悯。 这些年了……下手还是没个轻重。 尹玺晦思此,摇了摇头。 “真痛啊。”夏无了呲牙咧嘴,“这一脚下去就没想让他再站起来。” “本该如此。”陈寞却道,“一击致命才是关键。” 像他们之前在山中,前期有多少次是因为没有在第一时间解决而吃瘪……数都数不清。 所以在之后袭击墨寒羽时,出手才会如此凌厉,不留退路。 夏无了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在陈寞有所感应扭头时,又恢复了原样。 苗楷桀吹了声口哨,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站的起来吗?” “恐怕……可以。”沈宥歌呵呵一笑。 烟雾散去,露出少年此时的状况。 墨寒羽踉跄着站立,腹前衣物漏了好大一个窟窿,腹上印着雷电劈过的印记,原本白皙的肌肤焦黑,身上闪烁着黑色电花,显然伤得不轻。 墨寒羽捂住小腹,忽然呕出口血,森森看向秦枭,能从眼神看出,仍是不甘。 秦枭见状,没有说话,后撤半步,侧身朝他伸手,示意再来。 墨寒羽紧紧盯着他,抬起脚步想要上前,却是踉跄而后跪倒在地,又是一口血喷出。 望着狼狈的墨寒羽,秦枭并没放松警惕,依旧定定注视着他。 夏无了缓缓站了起来,随时准备出手宣布比赛结束。 墨寒羽咬紧牙关,铁锈气息不断从嗓中涌出,眼眶流出血泪,瞳眸乍然显出金色。 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与穷奇那种如同大山压身的感觉不同,这股威压,更像是天边的乌云落了下来,散布于周身。虽然没有切实的沉甸甸的感觉,却更让人恐惧。 如果说穷奇的威压还有稍微抵抗的能力,又或者说知道如何抵抗。那么这一种,则完全找不到方法抵御。 因为根本感觉不到实体,明明就在身边,却好似水汽般抓不住也散不了,只能任由它在心口蔓延。 无论是场地内的秦枭,还是场外观看的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秦枭紧紧盯着他,眉头渐深。 打败他……他想打败他。 此时,想要打败秦枭的念头充斥着墨寒羽整片魂海,他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失去了思考能力,缓缓站了起来,无意识地伸出手臂,指向秦枭。 墨寒羽抬起脸,阴影褪去。只见其面无表情,向来如水般温顺的眼眸冷漠无情,璀璨的金辉照亮了这双瞳眸,血迹已然干涸,皮肤瞬间恢复至先前模样。 指尖轻点,空气震颤。 秦枭只觉有什么东西传了过来,无法看见,无法抵抗,身躯好似被定住,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 周围一切都变得缓慢无比,那无法感知的攻击就那么直直穿过空气,穿过胸腔,在穿透心脏时不知被何物阻拦了下,产生了偏移,只将联系的血管穿透,鲜血喷了出来。 同时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四周一切都模糊起来,只记得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以及在最后倒地时,视野所残留的目光。 那双金眸,如此耀眼,又如此冰冷。 墨寒羽冷眼看着他倒在地上,直到昏迷的最后一刻,也未有一丝动容。 夏无了瞬间出手,火焰形成庞大的旋涡,将秦枭围在中间,自己跃身而下,挡在前面,死死盯着墨寒羽。 “你……要不先冷静一下?” 余光中,田淼已经跑了下来,蹲在已经丧失意识的秦枭身边,双手重叠捂住他的心口,阻止血液继续飙出。 “你已经赢了。”夏无了盯着无动于衷的少年,咬重道。 他的状态不对。 夏无了警铃骤响,背后的手掌涌现火焰,随时准备出手。 墨寒羽在听到“赢”的瞬间,眼眶微张,金色褪去,意识重新回到身体。 那股恐怖的威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同被一盆冷水惊醒,墨寒羽望着双手,雷击所导致的灼烧感已完全褪去,微微皱眉,对于身体上的好转有些莫名其妙。 “墨寒羽?” 直到夏无了试探性叫他,墨寒羽才回过神,茫然地看着她。 “……怎么了?” 夏无了见他恢复到平日的模样,松了口气,转身去看秦枭。 “他怎么样?” “伤……好严重。”田淼仰头,泪水迸出。水妖在一旁浮现,忌惮地望了眼不远处的墨寒羽,道:“就差一点。” “……什么?” 墨寒羽来到面前,望着浑身血渍的秦枭,瞳孔不断颤抖。 二丫望着墨寒羽,水流形状稍有变化,收起形体,化作水流浸入秦枭体内,为其治疗。 夏无了目光沉沉,没有开口。 墨寒羽恍然发出的疑问,只有田淼回答了他。 “差一点,你就把他杀了。” 第249章 秘密修行 一路上墨寒羽浑浑噩噩,回到寝室。田淼给秦枭治疗,他就坐在一旁,安静得可怕。 不知为何,先前受到的伤在意识恢复前尽数愈合,夏无了以防万一检查了下,确认他没什么事,才放他回来。 田淼释放出属性。水妖似乎受到影响,忌惮地看了他一眼,将秦枭体内的伤口治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田淼看起来有些累,似乎又跟他说了什么。但墨寒羽听不清,只像着了魔般怔怔看着床上的秦枭。 秦枭满身血渍灰尘,双目紧闭,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他害怕秦枭醒来看到床铺被染脏会有不悦,特地将自己床铺整理出来让他躺。 随着田淼出门,宿舍便仅剩他们二人,四周静得吓人。 墨寒羽直直盯着秦枭,呼吸不自觉放轻,听着秦枭均匀的呼吸声,躁动的心脏才缓缓慢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实际上墨寒羽对方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只是不甘心被就此击败,只是想向秦枭证明自己有能力保护他,好让他以后遇到事情能多和自己谈谈,只是……想赢过他让他答应自己的意愿。 为什么,会伤害到他呢? 墨寒羽双手撑着膝盖,呼吸逐渐加重,冰蓝的眼眸乍然浮现几分惊恐。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他……到底做了什么?! 田淼的话语忽然出现在脑中。墨寒羽猛地抱住脑袋,呼吸愈发急促。 他差点……杀了他。 眼中汇聚起泪水,随时准备落下。可墨寒羽顿住了,咬紧下唇,硬是将眼泪逼了回去。 不……不能哭。 墨寒羽抬起头,深吸口气。 他没资格哭。 眼泪不应该在这种情况掉落。 墨寒羽闭了闭眼,面上流露出令人哀伤的悲恸。 …… 秦枭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身边坐着的少年。 秦枭指节轻动,才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着。看上去正在发呆的少年猛然惊醒,瞳孔一缩,看了过来。 秦枭张嘴想说什么,嗓中传来痒意,忍不住咳嗽出声。 墨寒羽连忙拿过身旁温热的水杯,伸手想扶他坐起,却在看到其胸前的血迹时顿住,畏缩地缩回了手。 秦枭没有注意他的这些细微变化,挣扎着坐起身,又咳了几声,余光看到墨寒羽手上的水,接过道了声谢。 “不……没什么。”墨寒羽声音不自觉地颤抖,垂下眼眸,不敢面对他的神色。 秦枭饮下温水,吐出口气,盘起双腿,运炁视察身体一周,并没发现什么大碍,应当是田淼给自己治疗过了。 秦枭揉着胸口。胸前的伤已经完全治愈,算起来昏迷的主要原因是精神压迫,身体并未出现什么不可逆的损害。若是他在受到攻击后依旧能保持清醒,恐怕不需要田淼,他自己就能治愈。 秦枭想到这里,太阳穴处隐隐作痛,不禁揉了揉。 “对……对不起,是我下手重了。” 秦枭看去,只见墨寒羽垂着脑袋,像知道自己犯了错事的狗狗,无精打采的。 秦枭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不值得道歉。”秦枭声音还有些沙哑,“本就是切磋,我之前下手也不轻。” “但是——!” 墨寒羽猛然抬头,想要反驳,对上秦枭平静的眼睛,又顿住了。 “洗个澡吧,看身上脏的……” 墨寒羽一直在秦枭旁边守着,完全没有洗漱换衣的心思,如今听秦枭提起,才发觉身上衣服烂了窟窿,已经没办法再穿了。 “一起?”墨寒羽反复探查秦枭的神情,小心问道。 秦枭看了眼身上干涸的血迹,有些受不了地皱了下眉:“可以。” “你有受什么伤吗?” 浴室中,墨寒羽先一步进去,打开花洒,调到适宜的温度。热水淋下,四周冒起热气。 听到秦枭询问,墨寒羽摇了摇头:“没事,不知为何自己好了。” 说着,摸了下小腹。之前被秦枭踢到的地方还留着一点黑印,应当是皮肤还没愈合完全。 “我看一下。”秦枭不太放心,拉开他的手腕,将手放在印记上,手心渗出炁息,缓缓进入肌肤。 墨寒羽不知为何,抖了下。 秦枭确认没有什么事,才收回手,刚想点头,猝不及防被拽着手腕扯了进去。 “进来一起洗嘛。”墨寒羽帮他将胸前血迹洗净,学着他的模样,将手放于胸口,探炁查看。 “……好了吧?”良久未有动作,秦枭有些不自在,想扯开他的手臂,却见其忽然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示意他不要动。 秦枭不解,却还是听话地站在原地,歪头看着他。 紧接着,就看他缓缓移开手,手掌包住一侧胸脯,忽然用力捏了捏。 秦枭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而墨寒羽见他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大着胆子将两只手放了上去,用力一捏—— 秦枭差点将他一脚踹飞。 幸好墨寒羽早有防备,躲了过去,并一把抱住了他。 “……滚!”秦枭恶声恶气,拽着他胳膊想把他拉开。 “……对不起。” 秦枭一顿,力道消失了。 墨寒羽抱住他,抚摸着他被热水打湿的发丝,眼神晦暗不明:“是我没控制好,伤害到了你。” “……不是都说过了,不用——” “不。”墨寒羽闭了闭眼,轻轻松开了他,对上秦枭略显狼狈的眼神,悲笑道,“虽然你没说,但……还是有些受伤吧?” 秦枭一怔,垂下眼帘躲过他的视线:“我……” “真的……很抱歉。”墨寒羽拉住他的手,将其放在自己脸庞,向他郑重允诺,“我会控制好自己的,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 秦枭扭过头,沉默许久,低低应了声。 ……直到出了浴室,秦枭望着墨寒羽后背,忽然意识到他刚才是不是占了自己便宜还没挨打? 墨寒羽刚穿上睡裤,正想将睡衣套上,后背倏然传来一股凉意,瞬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下一秒,被踹倒在床上,刚仰面翻过身想坐起,又被一脚踩了下去。 秦枭坐在他身上,双脚抵住肩膀,抱着手臂,目光凉凉:“你刚才……是不是?” 秦枭话没说完。墨寒羽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干笑两声,垂死挣扎:“我没——” “还转移话题?”秦枭眯起眼睛,忽然森森一笑。 墨寒羽本能要护住胸口,却被压的不能动弹,挣扎着想要用手臂挡住,又被狠狠捏了把腰上软肉。 “错了错了……真的错了!诶,诶!救命——” 顷刻。 “我就是看你身材好才忍不住捏的嘛……” 墨寒羽捂住胸口,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躲在床脚,委屈巴巴地看着秦枭:“那不是……看你身材好,羡慕嘛,怎么这么小气……” “我也只是看你身材不错捏了几把,怎么这副样子?”秦枭冷嗤一声,凉凉看去。 墨寒羽撇着嘴角,“嘤嘤”出声。 秦枭:…… 秦枭扶住暴起的青筋,越发无语:“别装了,起来换换床单,移一下床。” 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欢脱。 秦枭还有些纳闷。 “嗯?移床干什么?”墨寒羽穿好衣服,将自己脏了的床单拉了下来,有些疑惑。 “你不是之前说赢了要答应你拼床吗?”秦枭也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了吗?” 墨寒羽一愣,顿时喜笑颜开:“当然要!嘿嘿……” 秦枭坐在一旁,看着墨寒羽一个人喜滋滋地干完了所有活。 不光洗了床单,连被罩也换了新,将两人床铺拉到一起,中间的柜子放到各自一边。 等墨寒羽做完,秦枭望了眼窗外。残阳似血,照耀大地。 “我昏迷了多久?” 墨寒羽走近,秦枭沉声问道。 “不到一天。”墨寒羽看着他的侧脸,不禁伸出手,想要抚摸,半路惊醒,手一转落到了他的肩上。 “……有些饿了。”秦枭收回目光。 “那走吧。”墨寒羽轻轻一笑,“去吃饭。” …… “我还以为你们要老死不相往来呢。” 餐厅,尹玺晦坐在两人对面,调侃道。 “想太多了。”墨寒羽将碗中肉腿夹给秦枭,眼也不抬。 “恢复的什么样?”仇璞玥走来,坐下问道。 “可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秦枭点点头,看向他们,“比试怎么样?” “输了。”仇璞玥面不改色,“她很强。” “赢了。”尹玺晦半托腮帮,笑道,“可能是因为操了你们的心,他状态不好。” “打赢田淼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吧?”墨寒羽抽了下嘴角,“他向来无害。” “说的是呢……”尹玺晦笑着点头。 “明天就要上课了吧?”秦枭想到什么,问他。 “是的。”尹玺晦点了点头,“老师已经回来了。” “咱这学院算下来,有三位老师。”墨寒羽见秦枭感兴趣,便向他介绍,“一位是院长,一位是叫齐玉河,再一位……是沈宥歌。” “沈宥歌其实只算代理,他不和我们一起上课,只有在齐老师不在的时候才会短时间替代一下。”仇璞玥补充,望着秦枭神情,似乎听说了今早的事,“对了,你和他……是有什么矛盾吗?” 听到问题,墨寒羽看向秦枭。 “不算。”秦枭不愿多说,垂着眼睛。 仇璞玥便不再开口。 夜晚,山间清泉漱漱而落,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悦耳琴声,眯着眼睛,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耳边传来动静,沈宥歌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眼前清泉,面上笑容不变。 “……我想好了。”墨寒羽出现在他身后,眼神复杂,低声开口,“你……帮帮我。” 墨寒羽手指微紧,望着不远处怡然自得的背影,抿了下唇,有些不安。 “怎么忽然想通了?”沈宥歌悦耳如清泉落石的声音响起,近乎要与身旁泉水融为一团。 沈宥歌缓缓移眸,乌黑的瞳眸笑意渐浓:“因为……今天的事?” “明知故问。”墨寒羽本能呛道,又意识到自己有求于他,抿了抿唇,放缓了声,“是这样的。” “呵呵呵……”沈宥歌闭了闭眼,笑容愈发深邃,“真是个好孩子。” 墨寒羽紧皱眉头,对他的话语感到不悦。 “我并无冒犯之意。”注意到他的情绪,沈宥歌解释了下,控制轮椅转了过来,“只是有些开心。” “因为我的决定?”墨寒羽看着他。 “有一部分。”沈宥歌笑着回道。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现在开始吧?”沈宥歌双手交叉放于膝上,微笑看他,声线一转,“现在,把衣服脱了,跳下去。” 墨寒羽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一旁流淌的泉水。 墨寒羽犹豫了下,听从地将衣服脱下,跳了进去。 “泉水落下之处有一石头,坐在上面,不要运炁,去到魂海深处,找寻那股力量。” 沈宥歌点了点太阳穴,示意他听着:“找到后,试着将其释放出来。” 声音直入大脑,墨寒羽听从他的指示爬到石头上,在清泉正下方坐了下来,因为沈宥歌不让他运炁,盘腿打坐变得格外困难。 墨寒羽闭上眼,冰冷的水流不断打在身上,犹如道道利鞭抽的生疼,寒意直入脑髓,仿佛要将身体冻结一般。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凝聚不了注意力,更别说将灵魂带入魂海了。 “不急,坚持住。” 沈宥歌温和的声音在脑中响了起来。 “慢慢来。” 墨寒羽闭上眼,呼吸放匀,缓缓静下心来,试图适应这环境。 “你知道墨寒羽去哪儿了吗?” 秦枭问刚回来的陈寞。 此时已经深夜,墨寒羽还未归来。 陈寞微微皱眉,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还未回来过这么晚。” 秦枭皱眉,没说什么,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陈寞见其如此,自己也不多说什么,收拾好东西上床看起了书。 秦枭盯着身旁冰冷的被褥,看了眼桌上的钟表。 已经凌晨十二点了。 秦枭微微皱眉,抿住唇。 就在秦枭准备起身找墨寒羽时,他回来了。 墨寒羽进门没有说话,安静地洗漱完后换上衣服来到床边,在秦枭疑惑的目光中直直倒了下去。 “……墨寒羽?”秦枭叫他。 “我好累……好冷啊。”墨寒羽手脚并用爬上床,朝热源靠近。 “你做什么去了?”秦枭摸了把他的后背,冰凉的吓人。 “秘密修行去了。”墨寒羽冻的嘴唇发青,牢牢抱住秦枭这一不断散发热气的源头,闭眼往他怀里拱了拱。 秦枭:…… “睡吧……”最终,秦枭没有多问,抚摸着他的后脑,主动为他输送温暖的元气,让他手脚暖了起来。 墨寒羽垂眼,呵出口凉气,抱得愈发紧来。 墨寒羽听到胸腔下稳定跳动的心脏,闭了闭眼,深埋进怀中,睡了过去。 第250章 揉筋、舒骨、煅皮 秦枭不知道墨寒羽所谓的秘密修行是什么,只知道他会在每晚八时消失,等过了十二时才回到寝室,回来后什么也不说,倒头就睡。 但秦枭并没有探究的心思,如若墨寒羽想让他知道,自会说出来。 这个学院与之前所在的枫琼不同,也许是因为学生过少,他们所上的课都是一样的,教室也是同一间。 “你真厉害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躺个几天。” 前座的兰淮秋托着腮帮子,有些感慨。 下午的课刚结束,秦枭也刚从睡梦中醒来,迷茫地望着她。 墨寒羽先一步去吃饭,说是晚上还有修行。秦枭是被前座的兰淮秋敲了敲桌子叫醒的。 经过这几天相处,也渐渐熟悉起来。毕竟整个学院的人少得可怜,何况熟人不少,剩下的根本不需要特地关注,不知不觉间就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为什么这么想?”秦枭无精打采地收拾了下课本,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一片空白。 真不知为什么,他每次一听课就忍不住地犯困。 明明也没熬夜…… 秦枭揉了揉蓬松的头发,有些不解。 “那还用说?当然是看你受那么重的伤啊。”兰淮秋早已收拾好东西,闲来无聊站在身旁与他聊天。 “还好吧?不算重伤。”秦枭并不理解她对重伤的定义是什么,但在他的认知里那算不上重伤。 “怎么会?都流了那么多血……”兰淮秋现在回想那天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之前她与秦枭交手,确实对他产生不小的意见,但在和仇璞玥几次交流后,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他了,再加上隔天他和墨寒羽交手的程度,确认了秦枭对自己确实没什么恶意,这两天接触下来感觉人还可以,也就能正常交流了。 “皮肉伤而已。”秦枭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吃饭,“没伤到根骨。” “……那对你来说什么程度才算重伤?”兰淮秋是真的很好奇。自从来到这里,无论是同龄的仇璞玥尹玺晦,还是大一两岁的苗楷桀,他们都给她种奇怪的感觉。 他们的许多言行并不像这个年龄段该拥有的,也完全不像门里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更像是亡命之徒。 兰淮秋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这种异样感在苗楷桀身上尤其明显,尽管他本人表现出的个性与那种洒脱任性很像,但还是能感觉出明显差别的。 那不自觉间散发出的危险信号…… 兰淮秋抿了抿唇,与秦枭一同向外走去。 秦枭听到她的问题,不禁愣了下,摸着下巴想了会儿:“筋脉断裂,内脏破碎,三丹尽散?” 兰淮秋:…… 这些都是致命的吧? 似乎她异样的眼神过于明显,秦枭也感到一丝不妥,想了想,再次开口:“断臂什么……也算?” 兰淮秋能看出他已经在尽力思索对他来说不是那么严重的伤了。 “对你来说呢?”最终秦枭决定转移话题。 “嗯……“兰淮秋认真思考,“内腑受损……吧?” 面对秦枭诧异的眼神,兰淮秋忍不住怀疑自己起来。 “那不是……很容易吗?” 秦枭回想自己以往的战斗,除去斩首外便是朝着脆弱的内脏器官攻击,几乎没想过其他低效率的方法。 除非是不致命的切磋。 兰淮秋:…… 双方对视无言,沉默几秒,默默移开视线。 “……说起来,这两天有听到琴声,是你吗?”秦枭轻咳两声,再度转移话题。 “啊,是我。”兰淮秋点了点头,“毕竟我的属性是琴嘛,多练些曲谱功法总不会有坏处。”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眼神暗了下来。 秦枭听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点了点头。 “不过,我最近在和璞玥一起练哦。”兰淮秋想起他与仇璞玥的关系,笑着道,“你要去看看吗?” 秦枭:…… 秦枭看了她一眼,对上其闪闪发光的双眼,总有些莫名心虚。 “我……” “她有了很大的进步哦。”兰淮秋又道。 “那……去看看?”秦枭试探道。 “那今晚7时,到后山半月潭来找我们吧。” 兰淮秋兴致十足地哼着歌走了。 秦枭在说完的下一秒就后悔了,但显然兰淮秋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反悔,只能无奈地闭了闭眼。 夕阳落山,明月升起,照亮着山间景色。 秦枭到底还是来了,站在潭水旁,看着两个少女捣鼓属性。 “对对对,就是这样。”兰淮秋边指导仇璞玥握笛,边唤出自己属性。 “秦枭,你怎么来了?”仇璞玥见到他还有些惊讶。 “我……”秦枭转移目光,含糊道,“来随便看看。” “哦……”仇璞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笑道,“淮秋很厉害的,她对这些乐器什么很擅长,我识谱还是她教的。” ……所以说你先前果然不会认谱啊。 “嘿嘿……”兰淮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从小学这个的,对这些了解很正常。” “是吗……” “你是哪国的?”秦枭忽然问道。 “我?星辰羽国。”兰淮秋坐在旁边较为平整的石块上,双腿盘坐,长琴浮于前,双臂抬起,手腕自然下垂,俨然一副将要开始的模样。 秦枭见这架势,便不再问,静静坐在旁边,看着她动作。 随着中指轻捻细弦,仿若灵珠落盘的轻盈乐声从指尖流出。如同淅淅沥沥的雨声,独自坐在山中竹屋前,望着房顶落下的盈盈水珠;又好似雨雾初晴,山间瀑布倾泻而下,雾气弥漫,恍惚间只以为千尺有余…… 与之前有过的单纯好听不同,此乐仿佛直通心腑,勾着那一丝魂魄与之共舞,闭上眼就好似真的身临其境,陷入演奏者构建的幻境中。 秦枭微微眯眼,经脉受此撩拨,比起先前放松不少,一股舒畅的酥麻感从百会直达三焦,随后扩散至四肢百骸,输送到身体各个角落。 不是一般的舒服。 乐声缓缓消散。秦枭睁开眼,呼出一口浊气,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轻盈不少。 “这……”秦枭看向兰淮秋。 “如何?”兰淮秋挑眉,似乎很是自得,“这可是我自创的“揉筋、舒骨、煅皮”三部曲中的“揉筋”呢!” 秦枭:…… 这起名是不是有些…… “很厉害。”秦枭点点头,抚摸着胸口,“感觉筋脉活络了不少。” 受到夸奖,兰淮秋哼哼笑着,侧过头躲开秦枭目光,耳尖泛着红色。 “好啦好啦,我的展示完了。璞玥,你来!”兰淮秋大手一挥,长琴消散,兴奋搓着手看着仇璞玥。 仇璞玥眨眨眼,受到莫大的鼓舞,用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说着,掏出笛子。 一看她那修长美丽的玉笛,秦枭眉头紧锁,用最后的余力控制住面部表情,只是眼中流露的几分复杂仍暴露了他此时不安的心。 仇璞玥丝毫没有注意到秦枭充满质疑的目光,受到兰淮秋的鼓舞,将笛子放于嘴边,运气吹奏起来。 刚一出声,便让秦枭控制不住地睁大了眼。 这…… 进步也太多了! 秦枭不禁感慨。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才几天,就有成效了。 只可惜这样的感动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刚想夸她吹出的音律正常了,她就直接吹破了音。 刺耳的笛声再度响起,秦枭闭了闭眼。 熟悉的声音。 “哎呀,不是说了不要这样嘛?你的吐气要匀,用腹部呼吸,保持气息饱满充沛。”兰淮秋连忙从石头上跳下,跑到仇璞玥身边及时叫停。 “抱歉,我……习惯了。”仇璞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毕竟从来没有人教过我……” 秦枭目光微动,没有说话。 “没关系啊,现在学也不晚,我来教你。”兰淮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拍着胸脯道,“虽然我自己并不算多么出色,但你放心,把你教到我这样还是可以的。” “哪有……你太谦虚了。”仇璞玥发自内心道,“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乐修了。” “是嘛?嘿嘿……”兰淮秋被夸,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起来……我们不是有乐修课吗?”秦枭问道。 “啊,有是有,就是……”仇璞玥有些为难,“齐老师和院长并不擅长这些,而且整个学院除了我俩也没有其他乐修,更何况……在今年以前这个学院是没有乐修的。” 兰淮秋哈哈一笑:“而我从有记忆起就接触这些了,基础还是很扎实的,带她入门还是可以的。” 秦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嗯……”仇璞玥望了眼密林深处,有些迟疑,“秦枭,你知道墨寒羽最近晚上也在这里锻炼吗?” “哦?”秦枭有些意外,“不知道。” “他这几天每天晚上都和沈宥歌在那边修行,虽然不知道在锻炼什么……”仇璞玥看向秦枭,“你要过去看看吗?” “……” 秦枭有些犹豫。 “不如你在这里等我们练完再去吧,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路过?”兰淮秋看出他的迟疑,虽有不解,却建议道。 秦枭沉默顷刻,摇了摇头:“不必了。” “哦?”仇璞玥意外,“你不去看看吗?” “没什么可看的。”秦枭收回目光,平静道,“如果他想让我知道自己会说的。” “嗯……说的也是。”仇璞玥只能耸耸肩。 闲聊几句后,便安静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学习。其中大多术语秦枭都听不懂,不过好在他也没想听懂,在旁边听了会儿,差点又睡了过去。 “你……很困吗?” 仇璞玥注意到他不断点头的动作,忍不住问道。 “不……应该不会的。”秦枭揉了揉眉间,也有些不解,“为什么每次一听就想睡觉……” “是不是因为你讨厌学习啊?”兰淮秋幽幽问道。 “应该……不会……吧。”秦枭想起在枫琼时的经历,简直毫无底气。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咱们炁修来说最重要的是修为,只要修为提上去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兰淮秋却如此道,“只不过对于你们邪修要再加个道德修养……总的来说也没什么,据我观察,以你们的品性,很容易就能过的。” “而且你看现在谁评价炁修是看他学院各科成绩?不都是看他境界多高、功法多厉害、招式多么炫酷……” 秦枭听她这么说,似乎的确。不仅是这辈子,就连上辈子,那些修士,也是如此。 只要你某一点足够出类拔萃,旁人自会忽略掉不足的地方。 兰淮秋与仇璞玥并不像墨寒羽那样熬到半夜,不多时便起身询问秦枭要不要一同回去。 秦枭倒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回到寝室,果不其然墨寒羽还没回来。秦枭洗漱好后发现另一位室友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并收拾好坐到了床上,正莫名看着他。 “怎么了?”秦枭感觉他想问什么,这两日和他搭的话也多了,于是主动发问。 陈寞此时已摘下眼罩,露出那只与众不同的眼睛,两只眼睛直直盯着他,让秦枭不自觉有种诡异的感觉。 “他……回去了。” 秦枭:? 秦枭愣愣看着他,片刻,才明白他所说的对象:“烛阴?” “是的。“陈寞点点头,“他说他状态有所好转,就回去了。” “是吗……那不挺好。”秦枭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 “嗯……”陈寞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纠结。 秦枭也不着急,静静看着他。 “他,和沈宥歌,应该认识。”陈寞迟疑半晌,还是说了出来。 秦枭一怔:“他们认识?” “应该如此。”陈寞垂下眼眸,不再多说。 秦枭见状,也没再问,缓缓落下目光,停留在床上角落里夹着的小人偶上。 黑发小人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秦枭缓缓拾过玩偶。人偶不知用了什么材料,柔软有弹性,甚至有些温热。 秦枭微微眯眼,眸色渐深。 第251章 白泽 “他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夜晚,虫鸣不断,弦月高升。 沈宥歌坐在山泉旁,微微侧首,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枭。” 今日他同墨寒羽与往日一样,在此处修行,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临近结束,来了位看客。 来者很巧妙地藏匿了自己的身形,在身后高大的树林中,树冠丛中。墨寒羽专心修习,没有察觉到。但沈宥歌在来者靠近之时便已知道了其身份,尽管并未向墨寒羽显露分毫。 沈宥歌依旧不紧不慢地同墨寒羽说话,如先前一样与他笑着告别,目送他远去。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轻声道。 枝叶摩擦,倏然落地。少年自阴影走出,目光不明地盯着他。 “你是在教导他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虽是疑问句,却说的格外肯定。 “你不都看出来了吗?”沈宥歌手握把柄,微微偏移。轮椅的轱轮缓缓转动,转向身后。 秦枭站在不远处,目光幽冷:“你是谁?” “我叫沈宥歌。”沈宥歌笑着道。 “除此之外呢?”秦枭单手背后,眼神紧紧盯着他,呼吸很轻,似乎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除此之外?呵呵……”沈宥歌忍不住扶额,失笑,“你这孩子怎么戾气如此大?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秦枭眉头愈发紧蹙,盯着沈宥歌的脸。表情确实与他记忆中的某位有所重合,到底是…… 沈宥歌叹了口气:“按理说,我并不应该进入轮回,早该消散于天地的。” 秦枭指节微松,没有接话。 “墨泽那孩子……当真一点话都不听,固执至极。”沈宥歌垂下目光,“虽然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他是个棘手的孩子。” “你问我是谁?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不少猜测了吧,只是一直不敢确认罢了。”沈宥歌缓缓抬眸,亮如繁星的眼眸温若柔水,话语轻柔。 “确实,在很久之前,未入轮回的三十世前的故友。现在见到我,还时常唤我曾经的名字。” “白泽。” 秦枭眼瞳骤缩,身体一阵僵直,麻意顺着头顶向下,划过脊梁四肢,所过之处鸡皮疙瘩均被掀了起来。 白泽…… 秦枭都不知怎么诉说自己此时的震惊了。 他竟然真的入了轮回。 “我入轮回这事……还多亏了他啊。”白泽看出他心中所想,笑容无奈而悲伤。 “你……恢复记忆了。”秦枭想起计蒙所说,对应上他方才的话,那些唤他白泽,那么就能说明…… 不对。 秦枭闭了闭眼,对自己的迟钝有些发笑。 若他记忆没有恢复,自然不会是这番言行举止。 “……抱歉,先前态度多有得罪。” 秦枭微微低首,朝他行礼。 “不必如此,说起来也是我先逗你在先……诶,不得不说看你们这副局促紧张的样子确实有意思。”白泽呵呵轻笑。 秦枭:…… “况且我现在只是记忆恢复,其余什么还是人类,无需如此,把我当成普通的学长便好。”沈宥歌许是看他实在可爱,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脸,“真是的……怎么比起小时候愈发可爱了。” 秦枭:…… 秦枭默默无言。 “就是戾气重了些……”沈宥歌蹙眉,转而舒展开来,“却也能理解。” 秦枭似有动容,没有开口,缓缓俯身,与其保持平视,方便他抬手摸自己的脑袋。 “这一世……还好吧?邙灵当初给你投胎可是仔细挑选过的。” “是……我觉得很好。”秦枭垂眸,眉头微微抽搐。 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少年的腿,秦枭一愣,试探着捏了下。肌肉无力,骨骼松散。 “这是……”秦枭抬头看他。 “腿被打断了。”沈宥歌无奈笑着,收回手,大拇指抵在后腰,给他指出位置,“从这里开始。” “因为什么?有找过医师吗?”秦枭眉头皱了起来,虽然之前听墨寒羽提起过,但如今听他自己说起,还是有些低沉。 “因为……我的继父。”沈宥歌倒像毫不在意,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你也听寒羽说过吧?我这世的经历。” “是……有所提起。” “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在没恢复记忆前我确实比较顽皮。”沈宥歌说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整天惹祸,也不专心修炼,闲来无聊就是撩猫逗狗。” “那也没什么吧?又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喜欢修炼。”秦枭不会像某些人那样指责浪费天赋的那群人,在他看来天赋是属于他人的私有物,是运用还是搁浅那都是他人的自由选择,不应该为此责怪。 但沈宥歌摇了摇头:“但在我们那里,不是的哦。” “我出生在玄天宗,是当今数一数二的顶尖宗门。在那里,平庸便是一种罪。而有天赋却要浪费,则罪加一等。” “我的亲生母亲是玄天宗的宗主,她很少关注我的成长,因为宗门总有各种各样的事需要处理。” “而我出于幼童心理,一方面渴望得到她的关注,一方面有些逆反,所以总爱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来惹她注意,希望能给她留下印象。” “啊,我是不是忘说了?我母亲的配偶并不只有我的父亲,她目前……有三位。我的父亲其实是被她强行掠取的,在母亲将我生下前便不堪受辱自杀了。我是她生的第二个,大哥是她和第一个配偶生下的,也算得上……正宫?” 沈宥歌呵呵轻笑:“是这么算的吧?” “不知道。”秦枭坐在地上,摇了摇头,“我没娶过妻。” “那应该是这样没错。因为我父亲早逝,母亲又总不理我,门里门人又总是青睐于大哥,我自然有些不忿……于是就总搞出动作引人注意。” 说起这个,沈宥歌似乎有些羞耻,闭了闭眼。 “而我也成功吸引到了他们的关注……只不过是负面的。”沈宥歌扶着额头,哭笑不得,“之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因为我不求上进,又心胸狭隘,在某一天想像之前那样闯个祸,却被母亲的第三个配偶暗算,又被吹了几次枕边风……” 沈宥歌说着,不禁叹了口气:“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母亲一直在为父亲的自裁愤恨,觉得自己被他侮辱了。而我又和父亲长的有些像,所以总会不自觉的迁怒……就像那天。” “那一天我恢复了记忆。说来可笑,当时说好的受罚,本意是挨上几棍,但因为母亲看我实在碍眼,又说我天资聪颖,身体应当已经锻炼的相当不错了……就加了几百棍。” “现在回想,真是差一点就被打死了呢。”沈宥歌回想起来,忍不住笑道,“当时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不知怎的,一道雷好像劈到脑子里一样,记忆回来了。” “当我整理好全部记忆时,责罚已经结束了,我也已经没有下体的任何知觉了。” “责罚的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去禀报了我的母亲。当时我筋脉断裂,骨骼破损,若要修复的话需要花不少功夫,于是我母亲就直接派人把我扔出去了,说要将我踢出宗门。” “哈哈,现在想想还真有些狼狈呢……” “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呢。” 沈宥歌哈哈笑着,似乎真的在回忆什么糗事:“不过还好,句芒找到了我,将我送到了这里。” 秦枭听完整个故事,眉头都要拧成一节了,听到这里,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脉搏。 沈宥歌没有挣扎,任由他检查。 秦枭环顾一圈,除去堵塞的下体,剩余已经恢复,三丹也并未有什么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那医师……?”秦枭问他。 “田淼那孩子帮我看过,不是很行。”沈宥歌摇了摇头,“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还是可以凭借炁撑起来走的,只是现在还只能持续三时,相信以后会更久的。” “为何不去找别的医师?”秦枭忍不住发问。 “院长带我去找过,但需要很多钱,就先算了。”沈宥歌许是见他面色过于差劲,忍不住摸上他的脑袋,蹂躏一番,“怎么了?还为我操心?” “我……” “呵呵呵……还真是,需要你个小朋友为我操心吗?”沈宥歌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嗔怪道,“放心吧,我已经有办法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枭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他话已经说到如此份上,只能先行作罢。 “好了,快回去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白泽拍了拍他的侧脸,笑道,“不要又在课上睡觉了。” 听白泽说起此事,秦枭不禁面上一红,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 “我……我去休息了。” “嗯,去吧。”沈宥歌向他挥手。 “你不回去吗?”秦枭问他。 “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听此,秦枭便不再滞留,告辞离去了。 听着秦枭离去的声音,白泽忽然侧了下脸,像是发现了什么,饶有兴趣地笑了。 某棵高树背后,白色发丝若隐若现,似乎察觉到什么,迅速离开了。 墨寒羽飞速从叶间穿梭。他早就找到了条回宿舍的捷径,估计以秦枭的识路速度铁定是没他快的。 所以……他们什么关系? 墨寒羽回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不禁皱起眉。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事,想回来再问问沈宥歌,没想到见到这么一幕。 秦枭单膝跪地,顺从地任由沈宥歌抚摸着脸颊。沈宥歌垂着眼睛,似乎在和他说什么,眼神深邃温柔。月光穿过二人,为一切蒙上层纱。 墨寒羽刚想细究,二人却已然分开,互相告别离去。 不知为何,墨寒羽总有种心虚的感觉,害怕被秦枭发现,也匆忙离开了,连问题都忘了问。 想到方才二人贴近的姿势和熟稔亲近的气场,墨寒羽有些疑惑。 他还从没见过秦枭在自己面前那样顺从。 想着,墨寒羽撇了下嘴,有些羡慕。 ……算了,看在他教自己地份上。 墨寒羽虽然不知道沈宥歌身份,但近些天他教导自己。那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确实有隐隐露出真身的预兆。 而沈宥歌告诉他,当那股力量能完全展现在他面前时,自己就有能力操控它了。 墨寒羽回想起那日清醒过后,看到血淋淋的秦枭时的心情,不禁按了按抽痛的心口。 如果能选择,他宁愿输,也不愿意如此伤害到秦枭。 他不想再看到秦枭因为自己受如此严重的伤了…… 墨寒羽回到寝室,果不其然秦枭还没回来。陈寞早已收拾好躺在床上,看到自己回来向他点头打过招呼,倒头就睡。 墨寒羽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躺在床上等秦枭回来。 和他所想一样,秦枭回来花了不少时间。 秦枭钻进被窝,发现里面已经是暖融融的了,低头发现墨寒羽正躺在里面,目光闪闪地看着他。 “今天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墨寒羽明知故问,小声问道。 “……没什么。”秦枭不确定他是否知道沈宥歌的身份,但看临走前沈宥歌那副神秘的模样,显然是不想他告诉他人,便没说。 墨寒羽听到这个回答,暗暗撇了撇嘴。 寝室已经熄灯,秦枭并未看见他的表情,轻轻握住他的手,发现有些凉。 “今天冷吗?”秦枭记得这两天每日回来他都全身冰凉着喊冷。 “……还行,身子已经热了。”墨寒羽被握住双手,有些不适应地扭了扭头,将手抽了出来。 秦枭见其如此,也没强求,掖了掖被角想起身再拿一床被子。 “你干什么?”墨寒羽拉住了他,问道。 “再拿一张啊。”秦枭轻声回道,有些不解,“你不是想自己盖吗?” 他看墨寒羽方才缩回,以为是想独自盖这个被子。 “我没有……你真是的。”墨寒羽不禁有些抱怨,手脚并用地将他拉了回来,抱在怀里,“这几天不都是这么睡的吗?都和你说了,现在入秋了,我感觉冷。” “……好,那就这么睡吧。” 秦枭说着,闭上了眼,寻思着回头给他买个厚点的被褥,这样就不用挤一个被窝了。 第252章 新练的乐曲 “抱歉……来这里这么多天了也没联系过你。” 秦枭对着戒指上方的投影,有些歉意。 “无碍,这不是正常的吗?去到一个新环境当然是要先适应几天,忘了也正常。”对面祁禹朗轻轻摇了摇头,并未责怪秦枭。 “感觉如何?这个学院。”此时正是中午饭点,理所应当地回到自己的房屋休息。 祁禹朗靠在那柔软的沙发上,发梢湿漉漉的,颈间搭着的毛巾还冒着水汽,睡衣松松垮垮,俨然一副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模样。 祁禹朗单手握着茶杯,抬眼问他。 “感觉……挺好的。”秦枭是让墨寒羽帮自己带饭,自己则跑到空旷的训练场,不曾想训练场上有人正在切磋,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在这里说话。 “哦?具体情况怎么样。”祁禹朗想到他那个性子,不由问的仔细了些,“这几天都怎么过的,和我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秦枭便同他讲了,其中自然掩盖掉白泽一系列的事,反正就算说了他也不懂,索性便用老友代替。 场中忽然传出响声,秦枭抬眼去看,发现里面掀起阵阵烟尘,似乎正对决激烈。 秦枭微微蹙眉,他刚才看清了。里面是苗楷桀和兰淮秋。他与兰淮秋交过手,虽然没和苗楷桀有过切磋,但也知道大概程度。 对决不该如此激烈啊…… 秦枭有些疑惑,在他心里兰淮秋不会是苗楷桀的对手,但并未过多留意,毕竟他现在还在和祁禹朗说话。 “你那边是有什么事吗?”祁禹朗很明显听到了这边的声音,问他。 “同学切磋……”秦枭见他有些兴趣,将戒指转了过去,自己也离近了些,“你要看看吗?” 祁禹朗没有说话,因为秦枭已经让他看到了场中的景象。 少女身形狼狈,右边手臂抬起,空中悬着一架长琴,似乎想弹奏,浑身却被锋利的丝线缠绕。丝线根根笔直,从四面八方穿过,看似杂乱无章,只有某个点交错在一起,却宛如天罗地网,牢牢罩住了少女。 少女指尖微颤,似想拨动,手上绷紧的丝线顿时划开道血痕,鲜血渗出。 “不要动了,会被切成几块的。”不远处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抱着胳膊,面带几分笑意,手中丝线倒是丝毫未松。 “怎么样?认输吧……你赢不了的。”苗楷桀笑眯眯地看着她。 兰淮秋咬着下唇,似有不甘。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半天。最终,还是苗楷桀先舒了口气,耸了耸肩,随意一甩将丝线收了回去:“好了好了,我认输,行了吧?” 话音刚出,兰淮秋的面色又差几分。 “……不用!”兰淮秋硬气道,“为什么不继续了?我还可以——” “因为没有继续的路了,小妹妹。”苗楷桀像哄小孩一样,说出的话却令人忍不住心凉,“我以往使出这招,只要做到刚才的程度,都是直接收紧将其分割成小块的,懂吗?” “也就是说你如果没有足够坚韧的体魄,在刚刚就已经被我扯成碎块了,懂了吧?”苗楷桀摊手,忽然一指,“不信你问他。” 兰淮秋回头,正巧与有些惊讶的秦枭对视。 秦枭缓缓转移目光,将其锁定在没心没肺笑着的苗楷桀身上。 “你没有去休息吗?”兰淮秋见到秦枭,有些紧张,扯了扯衣摆。 苗楷桀注意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我一会儿去……”秦枭盯着毫不悔改的苗楷桀,有些牙痒,“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我输了,我要吃饭!” “什么输了?你刚刚不是说——” “是啊是啊,我是这么说的……”苗楷桀撇撇嘴,“但我不是没这么做吗?而且说到底也就是个切磋,又不会怎么样,输了就输了呗。” “怎么能这个样子?!”兰淮秋却皱眉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我承认你很厉害,但……” “我会加油的,我下次……或是下下次,一定会赢你的。” 兰淮秋侧过头,说到最后声音低的要命。 “好好好……会赢的。”苗楷桀依旧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要去吃饭了。” “等,等等……”兰淮秋却忽然拉住了他,眼眸向下,忽然有些局促。 “我最近练了首新曲子……你要听听吗?” “新曲子?嗯……”苗楷桀看似思索,实则有些为难。 他真的想去吃饭了。 但见兰淮秋一副似羞若惧,面色绯红耳尖粉嫩,颔首低眉,眼神不自觉地乱飘,一副害怕被拒绝的模样。 “那……好吧?”苗楷桀到底叹了口气,转而嬉笑着起哄,“来来来,弹一首,欣赏完咱俩就去吃饭啊。” “……嗯。” 兰淮秋见他同意,抿着唇笑了出来。再度唤出长琴,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轻抚琴弦,奏响乐曲。 而祁禹朗在听到乐曲的前调时,面色有些奇怪。 秦枭不懂这些,只觉得是一首很欢快的曲子,其中掺杂着紧张舒缓,好像…… 捕鱼歌。 秦枭点了点头,自以为猜对了,便问祁禹朗:“这是渔歌吗?” 祁禹朗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让他快点离开那里。 秦枭不解,还是照做。 虽然他觉得两人本来就没怎么注意他。 “怎么了?那边有什么不妥吗?”秦枭好奇问道。 “没什么……是那姑娘弹的曲子,不是给你听的。”祁禹朗看着他,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记得我上课讲过这种曲子的特点,你没听?” 秦枭:…… “我……”秦枭缓缓移开目光,“不擅长这些。” 祁禹朗轻哼一声,却也没说太多,又和他聊了几句,确认没遇到什么出格的事,才挂断了通讯,挂断前还问了地址。 秦枭不知道他要地址做什么,可能是想来看看,总归出于好心,也就没有阻拦,将地址告诉了他。 ……虽然可能会有些偏差。 秦枭看着灯光骤灭的戒指,知道已经挂断,也就收了起来,刚想找找方向回寝,背后忽然掀起狂风,凉意乍现。 秦枭一惊,朝身后看去,巨大阴影显现,一时竟遮住了天空。 宽大的翅膀向外伸展,黑色毛发柔顺光亮,面上的斑纹威风凛凛,健壮的身躯竖然直立,暗金色的瞳孔落下,直直盯着他。 “……穷奇?”秦枭疑惑地皱起眉头。 “有段日子不见,你变化挺大。”穷奇收拢羽翼,化作十几岁的少年落在地面,黑色风衣敞露出大片健美胸肌,小麦色的肌肤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面上的白色纹路诡异美丽。 “还好吧?”秦枭蹙眉,摸了摸脸。 “怎么来这里了?”穷奇挑眉,揶揄道,“是因为他——” “当然不是。”秦枭看了他一眼,“因为这里收邪修。” “……切。”穷奇侧过头,忍不住撇嘴,“最无趣的答案。” 秦枭:“……你想要什么有趣的回答?” “我还以为你是耐不住寂寞,或者害怕他一个人适应不了,才过来的呢。”穷奇哼笑,“怎么,见到墨泽后就对他没任何兴趣了?” “他和墨泽又不一样……”秦枭摸了摸颈部,“你知道白泽——” “当然知道。”说起这个,穷奇眼中凶光乍现,“竟然如此……” “他的腿恢复不了?”秦枭之前见白泽态度古怪,只能向穷奇打听。 “什么啊,当初句芒想给他的腿重生的,是他自己拒绝了。”穷奇提起这个就来气,“说什么这能让他清醒,想自己慢慢愈合……你说他是不是脑袋被那些人打坏了?能拽下来再装一个吗?” “……再装一个也没用。”秦枭也不知白泽想做什么,只能摇摇头否决穷奇的提议。 “你来这里是……?”秦枭看他。 “来这里玩啊。”穷奇理所应当,“反正我也闲的没事,奢比尸不是也在这里?这学院是他和那个人类开的。饕餮之前带那几个小孩兜完风也准备过来,说是无聊,就在这里呆着玩。” “反正在哪儿不是呆。”穷奇耸耸肩,道。 秦枭:…… 秦枭一时也挑不出毛病,只能默默点头。 “对了……”秦枭想到什么,“你知道扶桑在哪儿吗?” “神树扶桑?”穷奇愣住了,皱起眉头,思考了半天,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怎么见过,这么多年见到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你可以问问句芒和白泽。” “不过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有事儿?”穷奇挑眉。 “嗯……想摘下片叶子。”秦枭并未隐瞒,将秦季尘的事告诉了他,“我哥需要。” “但扶桑没有修复灵魂的作用吧?你哥从哪儿知道的?”穷奇疑惑,“我都不知道。” “那……就不知道了。”秦枭听他这么说,一时也有些起疑,稍微想了会儿便挠了挠头,没有过多纠结,“那回头再说吧。” 反正他也说了不急,再加上秦季尘到现在为止还没和他联系,显然还没出关,那几件灵株植草够他疗伤的了。 想到这里,秦枭摇摇头,继续向前。 忽然,想到什么,神情有些古怪。 他突然在想,穷奇是以什么身份进来这学院的。无论是老师、学生、魔宠……都格外奇特。 “穷奇,你在这学院当什么啊?”秦枭还是没忍住问道。 “我?”穷奇看了他一眼,转着眼珠想了想,“按你们人类最新那个称呼叫什么……吉祥物?来着。” 秦枭:…… 秦枭:虽然但是,他还没见过用穷奇当吉祥物的。 不过仔细想想,除了这个,出乎意料地适配外,也确实没别的了。 “你对这个学院其他人怎么看?” “人类?嗯……”穷奇听到问题,还真思索起来,“那个叫院长的,感觉傻傻的,没什么心眼儿,很奇怪的感觉……听奢比尸说,他创立这个学院就是为了他的女儿,那个叫夏无了的小孩。” “好像是他那崽子出了点事,他对一些人类心存不满,也是不甘心,就创造出这么个地方出来。” “那个叫夏无了的崽子,我喜欢。”穷奇眯了眯眼,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挺好玩的,还有那个叫苗什么的也是…’ “苗楷桀?”秦枭回想起他那样子,额角流下几道黑线,“太折腾了。” “怎么会?明明很好玩。”穷奇笑嘻嘻道,“其次就是那个叫兰淮秋的,他俩真有意思。” “他俩?”秦枭挑眉。 “是啊,你不知道?”穷奇也跟着挑眉,只是他的少了些惊讶,多了些玩味,“你是没想到吧……” “想到什么?”秦枭皱眉。 穷奇哼哼一笑,却是不说了。 ……兰淮秋指尖停下,缓缓收手,长琴逐渐消散,声音也飘散于空中。 “那个……我弹完了,你……有什么建议吗?”兰淮秋死死低着头,不太敢看苗楷桀的脸色,也想象不出他听完的表情。 这首曲子……弹下来真是耗费了她所有勇气,将此在他面前完美无缺地弹了出来。 就是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他能听出来吗? 兰淮秋不知道,只能偷偷抬起半只眼,观察他的神情。 “唔……嗯,嗯嗯!”苗楷桀眨眨眼,一边坚定十足地拍了拍手,疯狂点头,一边称赞道,“真的很不错,不愧是你啊,弹什么都那么好听……” “不……没什么。”兰淮秋听了这等稍带夸张的赞赏,却是垂下眼,心中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啊……这首曲子的意思。 还好……他不知道。 不然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兰淮秋这么想着,心脏却还是感到阵阵酸涩,夹杂着难以形容的失落与挫败。 “那走吧,我们吃饭去吧?”苗楷桀一听没事,眼睛都亮了,兴高采烈地一拍手。 “……嗯,走吧。”兰淮秋扬起笑容,双手习惯性背在身后,在苗楷桀后方大概半步的距离,与他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苗楷桀似乎毫无知觉,大步大步朝前走着。 二人到食堂时,已经基本没人了。不过学院人少,无论谁少吃都会有所察觉,于是便把饭菜留到保温炁器中,方便他们来拿。 苗楷桀准备回寝室吃,兰淮秋也一样。二人走到寝室门口,相互告别。 “……明天见。” 下午已经没有课了,兰淮秋还有与仇璞玥的练习,基本下午晚上是碰不到面的,便对苗楷桀如此道。 “拜拜……”苗楷桀积极回应,转身到一半,想到什么,又笑眯眯回过头,冲她笑道,“以后再练了什么曲子,还可以来找我分享,反正我整天也没什么事。” 兰淮秋一顿,抬头看他。 因为这后半句话,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好似焕发出别样的光彩。 “……嗯!” 最终,兰淮秋什么也没说,用力点了点头当作回应,笑如阳光般明媚灿烂。 第253章 跟混混跑了 “怎么样?还顺利吗?” 兰淮秋刚回到寝室,将门关上,便对上仇璞玥好奇的目光。 “嗯……不知道。” 兰淮秋说起这个,有些扭捏,坐到书桌旁的小沙发上——是女生寝室独有的,一张小圆茶桌,两小张沙发,粉嫩的颜色,柔软的质地。 两个女生的寝室温馨暖和,空间宽敞,布局与男寝相似,只是床铺要更柔软些,更厚实一点。 仇璞玥倚在床头,腰上靠着巨型抱枕,手上捏着沈宥歌送她的娃娃,盯着兰淮秋看:“怎么叫不知道?你没给他弹那首曲子吗?” “弹了啊……”兰淮秋叹了口气,有些苦恼,看着桌上小巧精致的茶杯,撇起嘴来。 “那是怎么了?”仇璞玥有些疑惑,忽然想起一种可能,“他不会……不知道那曲子什么意思吧?” “啪——”兰淮秋打了个响指,闭着眼,无奈又好笑地点了点头,“猜对了。” 仇璞玥:…… “这个……也是能理解的吧。”仇璞玥抽抽嘴角,有点好笑,“毕竟他那种看上去就是乐曲没什么兴趣……” “呜……但我真的好伤心啊。”兰淮秋撇着嘴,看着面前美味的饭菜,都没什么胃口,“不过走之前他和我说练了还能去找他弹,这让我挺开心的。” 兰淮秋想到当时场景,又笑了起来。 “不过说起来……你喜欢他什么啊?”仇璞玥对她喜欢苗楷桀的事很好奇,虽然苗楷桀长的不差,但性格过于欢脱。兰淮秋这样文静的姑娘不太像会喜欢这种的样子。 “因为……他很温柔啊。” 兰淮秋对她的疑问感到疑惑。 “……温柔?” 仇璞玥同样对她的回答感到疑惑。 温柔? 仇璞玥面色复杂,回想起那苗楷桀的种种,始终无法将他与温柔挂钩。 “你说沈宥歌我还有些理解,他——”仇璞玥有些迟疑。 “我觉得他挺温柔的。”兰淮秋笑笑,对她的态度不置可否,许是想到之前的事心情好转许多,有了胃口,低头吃起饭来。 “对了,你下午有事吗?”仇璞玥想到什么,问她。 “嗯?没有,怎么了?”兰淮秋咽下口中肉沫,抬头问她。 “那我们一起去周边小镇转转吧,买些东西。”仇璞玥坐起来,抱着玩偶,目光闪闪看着她,“我一个人的话怪寂寞的。” “好啊。”兰淮秋没有犹豫,爽快答应下来,“那咱们一会儿睡完觉去?” “嗯嗯。”仇璞玥用力点了点头。 “……墨寒羽,你对乐曲了解吗?” 男生寝室,秦枭忽然对躺在床上的墨寒羽问道。 “还行,怎么了?”墨寒羽睁眼,看向还在吃饭的他。 一旁闭目养神的陈寞眯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之前听过一首曲子,不知道什么含义……”秦枭回想片刻,将兰淮秋所弹曲调简单哼了出来,哼的断断续续,甚至走了调,一度让陈寞怀疑他到底是在说话还是哼曲。 “这个?这个是琴宗的招牌曲目中的一个,名叫琴夜吟,是首情歌,通常是追求伴侣时向其弹奏的乐曲。” 陈寞惊异地看了墨寒羽一眼,这都能听出来? “不过你哼的不太像,中间有些地方还跑调了……”墨寒羽笑笑,“这首歌一般是表白时向他人弹奏的,讲的是月夜清野,一对情人在酒后与对方互诉衷肠,后于月下抚琴舞影的故事。是个狂放与含蓄并存的曲子,怎么了?” “……没什么。” 秦枭这下知道为什么祁禹朗面色如此古怪了。 原来…… 秦枭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方才那女生羞涩绯红的面色,终于理解了她为何会那样。 “你听谁弹了?”墨寒羽想到这种可能,不禁皱了下眉。 “没……别瞎想了。”秦枭摇摇头,将勺中肉排吞下,“下午有空没?想去周边转转。” “可以啊。”墨寒羽对他的邀请有些意外之喜,虽然知道很可能是因为他不认路,但细说下来他怎么不找别人专找自己呢,还不是因为自己特殊? 于是墨寒羽喜滋滋的答应了,转头问陈寞:“你有什么想让我们带的吗?我们可能会去到小镇。” “……没什么。”陈寞想了想,没有想到自己缺的东西,便摇了摇头。 “好吧。”墨寒羽点了点头。 …… “诶?你们也要出去?”仇璞玥惊喜地看着秦枭,“那一起吧?我们也要去周边镇上转转。” “无所谓。”秦枭看了眼墨寒羽,“不过怎么过去?走路吗?” “不然呢?”仇璞玥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种深山老林,还位于两国边界,除了边防的将领很少有在这边晃悠的。” “那我们去的地方是属于星辰的吧?”秦枭与她们一同迈出校门,一边走一边聊。 “是的,因为我们学院之前已经向两国申请了出入证,所以是可以在固定区域自由进出的。”仇璞玥笑着,一脚踩空,从半山腰跳了下去。 没注意兰淮秋惊异的目光,秦枭一闪跟着仇璞玥眨眼便到了山底。 墨寒羽倒稳妥些,唤出一块冰面,自己同兰淮秋踩上去,再控制冰面缓缓下降,落到两人身边。 “你们……跑挺快。”兰淮秋似乎想说什么,皱着脸犹豫片刻叹了口气。 “还好啦,这样快一些。”仇璞玥笑笑,挽住她的手腕,“走吧。” “嗯……” 随着秦枭他们远去,学院中,训练场上,正与陈寞交手的夏无了忽然加大火力,烈焰寮寮,趁陈寞被晃的一瞬间人与火焰互换位置,扑到陈寞身上,将他压倒在地。 “你输了!嘿嘿……”夏无了双脚踩着肩膀,屁股坐在腹上,乐呵呵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陈寞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经脉已被一股灼热炁丝缠绕,无奈只能认输。 认输后却发现身上人没丝毫动作,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白皙柔嫩的手指撑在胸下半寸,忽然向上抓了两把。 “学……学姐!!”陈寞顿时面上焦热,绯红晕染了大片肌肤,一路红到了脖子根,挣扎起来,“请……松,松手。” “嘿嘿……手感不错嘛。”夏无了却丝毫未有要松的意思,甚至俯身上前,胸前雪白松软两坨肉球滴溜下来,只需目光稍低几分便能看到内里。 陈寞闭眼,忍着其在自己脸上又摸了两把,耳朵已经红的要滴血了:“学……请松手!” 语气陡然加重,显然已忍到极致。 夏无了看着他这样子,也知道适可而止,面上笑容淡了,缓缓直起身,屁股依旧没有动,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天:“感受到了吗?” “……什么?”陈寞睁眼,面上绯色未褪,神情严肃起来。 “那些人……走了。” 夏无了话语微冷,站起身,拔出头上的簪花,火红的发丝垂落下来,犹如翻滚的浪花。 “有谁出院门了?” “秦枭他们出去了。”陈寞坐起身,拍了拍身上,抬眼看她。 夏无了没有说话,眯了眯眼。 说是一同,但到底双方侧重买的东西不同,到了地方还是分开了。秦枭与墨寒羽去买换洗衣物,仇璞玥她们则想去转着看看那些小型精致的炁器,或一些精致的小摆件。 两伙人约好时间,到时候城门口集合。 秦枭本想自己选里衣内裤什么,墨寒羽却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于是秦枭一怒之下趁他试换衣服的时候跑了,换了邻家店铺去看。 只可惜他再次迷了路,明明就在隔壁,买好后却失去了方向,自己一个人在小镇的四通八达的巷子里钻来钻去,满头雾水。 秦枭不禁想起自己上次这样还是在落云,最后还是墨寒羽领着回去的,当时中途还遇到了王霁。 不知这一次……有没有那么幸运啊。 秦枭心中叹了口气,余光瞥见转角处好像走过略微熟悉的身影,不禁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在过完拐角后,看到了兰淮秋。 对方不知什么原因,似乎也和仇璞玥走散了,正四处张望着。 秦枭刚想上去,忽然看到一个少女出现在兰淮秋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秦枭不知为何,选择躲了起来,偷偷观察两人。 兰淮秋看到少女,似乎有些意外。 少女身穿水蓝色绫罗缎裙,头上戴的珠花虽然只有几支,耳坠轻简,但能从上面镶嵌的宝石与魔晶看出各个价格不菲,甚至可能是隐晦的炁器。 少女双手抱于胸口,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挂的镯子“叮咚”作响,听着就很贵。 少女神色焦急,美丽稍显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难言的悲伤,粉色朱唇轻启,冲兰淮秋道:“妹妹,回去吧。兰叔他们很担心你——” “滚。” 出乎意料的,兰淮秋只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想绕道。 “妹妹!不要再和我置气了好吗?谢天谢地我的属下找到了你,现在就和我回去,好吗?”说着,少女眼中浮现几分泪花,“看你这些天……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你恶不恶心。”兰淮秋躲过少女伸来的手,嫌恶道,“我说过了,我已经和他们断绝关系了,滚蛋。” “怎么可能?!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现在联系伯母,你们肯定有误会!”少女掏出联络戒指,戒指上方浮现影像,在等对方接通。 “……我没什么可说的。”兰淮秋移过脸,面上有些不自在,想再次绕过她。 “等等嘛……马上就通了——诶呀!”少女伸手想拦住她,却被狠狠推了一下,一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衣裳沾了灰尘。 好巧不巧,此时戒指接通了,出现一位水蓝色装扮的美人,看上去仅有二十出头,神情却端庄严肃,看到此幕,不禁皱起眉。 “小馨,你在哪儿?” “伯母,我找到秋妹妹了。”少女连忙从地上起来,笑盈盈对着其道,“你看,她——” “刚才,是你推的?”对面美人却道。 兰淮秋握紧拳头,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是又如何?” “妹妹……别置气了。伯母,方才是我不小心摔倒的,与妹妹无关。”少女连忙解释。 “呵,她敢做还不敢当了?”美人嘴角带起几分讽刺。 兰淮秋忽然想被踩到什么痛脚,几乎用一种尖锐的语气回道:“是啊,我多卑鄙,连事情全貌都不知道就开始嘲讽。” “我难道说错了?”美人冷道。 “不不不,您可是最正确的,怎会出错?”兰淮秋讽刺一笑。 “你就是这般!兰淮秋,整日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要不到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以为会一直惯着你吗?!”美人忽然发怒,呵斥道。 “我看没长大的是你。”兰淮秋嗤笑一声,“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不成熟,是,我没她好,也比不上兰淮磬,投胎到你肚子里还真是玷污了你的血脉——” “你知道就好。” 兰淮秋顿住,不受控制地呵呵冷笑,垂下的刘海遮住眼睛,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却依稀能从笑声中感到嘲讽与悲伤。 “伯母……您别激动,秋妹她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随便跟着一个混混跑了?我们培养你十几年,你却因为一些小事,直接和我们闹翻,还跟着他跑到了这样一个地方,真是够低贱的。” “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自甘堕落的人。”美人冷冰冰地看着她。 “是……我堕落,我低贱,我配不上您这高贵的血脉……满意了吗?”兰淮秋怒极反笑,双目似冰刺般冷戾,“满意就赶紧把她接走,少在这里挨我的眼。” “妹妹,不要这么说……你不还在练宗门的曲目吗?明明还有感情——” “什么?你还有脸继续练?”美人挑眉,嘲讽的笑宛如针扎般刺眼,“兰淮秋,你要有种,真跟我们断干净,我还算你有几分骨气……” “我的骨气不是你们给的。”兰淮秋冷冷看了少女一眼,“邵馨然,你跟踪我?” “我没有!只是……担心妹妹,所以……”少女慌忙摇头,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 “你有什么值得跟踪的吗?简直如同烂泥一滩,怎么都扶不上墙。”美人冷声道。 “闹脾气讨糖吃的是她,装作硬气离家的是她,只是断了短短几天生活费就没忍住跟着混混跑的还是她,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伯母,请不要再说了……妹妹只是一时糊涂,肯定是被那混混骗了,她——” “你她妈的烦不烦?!”兰淮秋终于忍不住了,甩了少女一个耳光,直接将其扇倒在地,“你再拱个火?” “兰淮秋!这就是你的素养?!”美人大怒,冷眉竖对,“竟然这么对你姐姐?” “不,不要紧的……伯母。确实,我也只是因为父亲帮过您,才一直留在宗门,秋妹对我有意见很正常,我——” “不必再说,你先回来,馨然。”美人怜爱地看着强忍泪水的少女,温声哄着,“你父亲因救我而死,自你母亲走后你无依无靠,我当然要担起扶养你的责任……别怕,回来吧,不必再找她。” 兰淮秋冷笑:“这才对嘛。我走了你们母女可不该好好聚一聚。” “秋妹妹,我实在没这个意思——” “兰淮秋你简直不是个人!我怎么生下来你这么个东西?!”美人不知和旁边人说了什么,转头听到兰淮秋的话,忍不住怒骂道,“自己没出息还怪上别人了?一个女孩连基本的廉耻心都没有。” “你放心好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弹琴宗的任何一首曲子。”兰淮秋忽然道,目光泠泠。 “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你不就真的回不去——” “你还想被扇?”兰淮秋问她。 少女骤然止声。 就在此时,兰淮秋面前忽然裂开一道缝隙,没等众人有所反应,一记重耳光落在她的脸上,直直将她打飞出去,落在地上滑行半米。 兰淮秋只觉面上灼热疼痛,大脑也有几分混乱,猛地抬头去看,见方才裂缝扩大,从中走出个全身漆黑的男人。 男人浑身金黑色长袍,双手戴满了金属指套,指尖被削的很利,兰淮秋已经感觉到脸上有液体流了下来。 “失礼了。”面对兰淮秋恶狠狠的目光,男人朝她点了下头,面无表情,毫无情感,“听命行事。” “哼!” 没等兰淮秋将头扭去,美人已冷哼一声,让男人带着少女回去了。 男人应了声,和来时一样,划开道空间缝隙,拉着少女一同进入。 少女临走前似乎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从地上慢慢爬起的兰淮秋,最终略带悲伤的扭过了脸。 兰淮秋擦了把脸上的血,死死瞪着两人消失的场地,胸脯起伏不定,紧咬着牙,最终,眼眶还是涌出泪水。 “一群白痴……” 不顾周围人惊异的目光,兰淮秋低着头,用力擦着脸上的混着泪水的血,全然不顾可能会将伤口扯的更大。 第254章 赊账 秦枭…… 秦枭站在不远处,不知该不该上前。 方才裂空而出的男人,应当是地境,对于还处在辰境的兰淮秋来说反应不过来很正常。 只是…… 秦枭看了眼少女脸上醒目的伤口,皱了下眉,闭了闭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办…… 秦枭偷偷观察着兰淮秋。兰淮秋浑身颤抖,低着头,将眼睛死死埋进小臂,泪水混着血打湿衣衫,本就简朴的衣裙因为方才的滑行有了破损,染上大片灰土。 没等多久,兰淮秋只维持了这个动作几秒,便用力擦了擦眼睛,将自己哽咽的哭声压了下来。 兰淮秋做出秦枭曾经最熟悉的动作——将眼泪憋了回去,止住了哭泣,含泪的眼眸锋利坚定,似乎为了什么。 兰淮秋深吸口气,嘴唇颤抖着吐了出来,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弯腰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脸上伤口止了血,抬头想看看方向,忽然顿住了。 秦枭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见她看来,伸手递给她张手帕:“发生了什么?” 紧绷的兰淮秋倏然一松,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看到。 “没……没什么。”兰淮秋接过手帕,向他道了声谢,强扯出几分难看的笑,“刚才不小心摔着了,脸被刺划破了……” “都给我疼哭了……”兰淮秋干笑两声,低着眼不去看他,为自己撒的这等低级谎言无奈。还好秦枭并未探究,只是说了句“那以后走路小心点儿”就没了后文。 “……你呢?怎么在这里?”兰淮秋整理好情绪,揉了揉微红的眼眶,轻笑着问道。 这里都快到西北角了,她记得他和墨寒羽是往东南方向走的。 “我……”秦枭缓缓移开目光,有些心虚,“迷路了。” “……诶?”兰淮秋一愣。 秦枭扣了扣脸颊,有些不好意思:“不小心和墨寒羽分开了,本来想找回去的,没想到……” “这……这样啊……哈哈。”兰淮秋眉头抽搐,干笑两声,“那你要去找——” “秦枭?你乱跑什么?” 墨寒羽忽然出现在秦枭身后,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手刀:“我找你半天了,你乱跑什么?!” “疼!——我这不是迷路了……”秦枭吃痛,回过头,揉着自己被砍的肩膀,“你下手这么狠?” “那还不是你……真的很重吗?”墨寒羽本想冷哼一声,但许是见其表情太痛苦,不禁轻问道。 “当然啊。”秦枭没好气道,“下手没轻没重的。” “……抱歉嘛,我太着急了。”墨寒羽有些心虚,抬手帮他揉肩。 秦枭却挥下他的手臂,拒绝了:“不用了。” 墨寒羽一顿,默默收了回来,眼眸垂下,不知在想什么。 “淮秋,你在这里啊——你的脸怎么了?!” 此时,仇璞玥也找了过来,看清兰淮秋的一瞬间浑身释放出冰冷的杀气。 “怎么回事?谁动的手?!”仇璞玥抬起手,想轻抚她的伤口,又害怕将她弄疼,不得不收了回来。 “没,没什么……走路上不小心摔着了……哈哈,我太冒失了。”兰淮秋避开她的目光,干笑着。 如此低级的谎言,在场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但没有人揭穿。仇璞玥心疼地看着她面上的伤口。墨寒羽眼眸微沉,看向秦枭。 “把这个捏碎敷脸上吧。”秦枭忽然扔给她一小瓷瓶,里面装着丹药。 “啊……谢谢。”兰淮秋一愣,闻了下瓶中丹药的味道,眼中闪过惊异。 散发着异香的丹药粉末敷到伤口,眨眼间融入裂口,愈合如初。 “恢复了?”仇璞玥惊讶,“你这个从哪儿来的?” “我爹给的。” 秦修云在每次见他时都会给他带几瓶丹药,治什么的都有,大部分都是中级低级,少部分是高级的。而南宫化雪给他的就比较杂了,宫里的炼丹师无论成败都给他分一点,好的瓶装,失败了也能用残渣煅体修炼。 秦枭从没细分过两人给的丹药,通通一股脑塞进储物戒,除去云祈的那一次还没用过。 兰淮秋听到他的回答,看着方才就注意到的瓷瓶底部的标识,皱了下眉。 兰淮秋似乎想说什么,但强忍了下来,将瓶子还给秦枭,若无其事地跟着他们继续向前。 “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学院中,瀑布旁的一棵巨树上,少年用脚后跟支撑,身体垂下,再腰部用力向上,以此来回。 苗楷桀吐出口气,汗液划过颈喉,渗进白衫,为原就湿漉漉的背衫再添一分水汽。 站在他身旁的黑影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 苗楷桀见其不理,也不生气,仰面又翻了过去,双手抱头,脚后跟勾住树枝,腰部用力,再次向上。 “4998、4999、5000——!” 苗楷桀长舒口气,坐在树枝上看他:“怎么了?过来又不说话。” “你也感觉到了吧,之前山里若有若无的气息。”陈寞看着他。 “啊……你说那些啊。”苗楷桀擦了把汗,哈哈一笑,“消失了对吧?” “你知道是谁?” “当然不知道啊。”苗楷桀笑道,“怎么这么想?”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陈寞幽幽道。 “怎么,夏学姐让你问的?”苗楷桀揶揄看了他一眼。 “自己好奇。”陈寞面无表情,“那群人应该还在玄境,不知为何今日消失了,很可能他们所监视的人离开了。” “是这样的没错……”苗楷桀笑容愈深,眼眸闪烁着危险的光,漆黑瞳孔滑过,“你有猜想了?” “秦枭他们出去了。”陈寞与他对视。 “不,不是他。”苗楷桀却摇了摇头,“那些人在他来之前就在了。” “说起来……今天下午没有听到琴声啊。”苗楷桀若有所思。 “现在还早吧?她一般不都太阳落山再弹吗?” “是这样吗?”苗楷桀眸中光芒闪烁,似有深意,“大概是这样的吧……” 陈寞微微蹙眉。 “你为什么时不时看着我?” 秦枭又同墨寒羽转了几圈,便同兰淮秋她们一起回去了。 走进院门,秦枭有意落后半步,看向不知为何总盯着他的兰淮秋,轻声问道。 兰淮秋猛地一惊,似乎被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盯着他。 秦枭微微皱眉,等着她的回答。 “啊……其实也没什么。”兰淮秋忍不住错开眼,看到仇璞玥正和墨寒羽说着话,两人一时不会注意这边,才轻声开口,“就是……你之前给我的丹药,那个瓶底……刻着雨华皇族专用印记,你却说是你爹给你的。所以……” 秦枭:…… 秦枭:“你看错了吧?” “……应该,没有?”兰淮秋听不出他的意思,诚实地摇了摇头。 秦枭:…… “说了,你认错了。”秦枭面不改色,又拿出一瓶,偷瞄一眼底部,是秦家的标识,才给她看,“实际上是这样的。” “可是……”兰淮秋纠结地皱起眉头。 “摔到头了吧?”秦枭关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家在容城,很偏僻的。” “啊……那大概是的吧。”兰淮秋其实还想反驳,但仔细想想之前那人,扇她耳光的同时一股炁注入进上丹,虽然可能不是有意,但确实有一瞬间晃动了她的丹田,让她这个人都晕乎乎的。 说话间,已然到了寝室楼下。兰淮秋刚点了头,扭头便看到赤裸着上身的苗楷桀。 “呦,秦枭?墨寒羽!你们去哪儿了?!”苗楷桀似乎刚锻炼完,浑身冒着热气,肩上挂着白色背衫,笑着冲几人挥了挥手,“一下午没见你们。” “去镇上转了转。”不同于墨寒羽的装作不理直接走,秦枭看着他走来,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样啊……那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呢?”苗楷桀一把揽住秦枭肩膀,笑道。 “没有。”秦枭不假思索。 “啊,真让人伤心啊……”苗楷桀欲哭无泪。 “浑身是汗,别贴过来。”秦枭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气,不禁皱了下眉。 “啊……抱歉。”苗楷桀松手,无奈摊了下手,“下次注意。” 秦枭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楼。 仇璞玥不知何时悄悄溜走了,眨眼间门口就剩两人。苗楷桀本想给兰淮秋打个招呼就走,余光瞥见其身上略显狼狈的痕迹,顿了顿。 “怎么,摔跤了?” 就在兰淮秋以为他要和以前一样打个招呼就走的时候,忽然见其凑了上来,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冲她笑。 “啊……是的,不小心摔倒了。”兰淮秋忍不住面上一热,慌乱避开他的眼睛。 “这样啊……还真不小心呢。”苗楷桀伸手摸上她破损的衣裙,眼眸闪过一丝冷芒,“摔到地上竟然还滑行了一段,怎么做到的?” 兰淮秋感觉他语气不对,可抬头看去却又见其眼神闪闪,面露好奇,似乎真的在好奇请教她是如何做到的。 “……就是,不小心嘛。”兰淮秋不擅长说谎,垂下眼,眼神不知所措地乱飘。 她也不知为何,明明心里已经说服自己没什么了,明明之前在秦枭墨寒羽问的时候已经压抑住了,明明早就选择了这样低级的谎言…… 但不知为何,此时忽然有些想哭。 心脏骤然收紧,酸涩感充斥鼻尖,想起先前种种,泪水重新孕育出来,于眼眶滑动,似乎随时可能落下。 “诶诶诶,怎么摔的这么疼吗?!”苗楷桀惊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兰淮秋扯着嘴角,想像之前那样露出笑容,却被狠狠捏了把脸蛋。 “还真软啊……这脸。”苗楷桀感慨着,眨了眨眼,“哭什么?摔疼了去抱着咱夏学姐哭一场去,反正她也闲得无聊。” 说着,不知想了什么,笑容夹杂了几分猥琐。 兰淮秋:…… 兰淮秋瞬时泄气,抽了抽鼻子,没好气地轻推了他下:“胡说八道什么?还乱捏我的脸……” “哎呀呀,我知道你为什么哭……不就这点儿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苗楷桀忽然用一种胸有成竹的语气笃定道,露出神秘的笑容,眼眸闪着穿透极强的光。 “什……什么事……” 兰淮秋对上他的目光,不禁心中一惊,浑身凉了下来。 有一瞬间,她感觉对方看穿了自己。 “哎呀……不就因为——”苗楷桀笑容似有深意,而后忽然哈哈大笑,“裙子破了吗?听说是你前两天刚买的?哎呀这有什么关系,我帮你缝缝不就行了,看你那小心翼翼的样子!” 兰淮秋:…… 兰淮秋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苗楷桀还在大笑:“不就是裙子破了脏了吗?我手艺,你就放心好了。肯定看不出是被缝过的,保证跟新买的一样。” 苗楷桀甚至拍了拍胸口。 兰淮秋:…… 兰淮秋麻木道:“说吧,要多少。” “哎呀真的……你看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苗楷桀挠了挠头,哈哈一笑,“10枚铜币,绝对良心。” 兰淮秋:…… 兰淮秋面无表情:“我知道了。” “诶诶诶,别急着走啊,要不要再加个洗洁?只要再加5枚铜币就好,诶诶,别走啊,再说说嘛——” “哐——” 一声巨响,门板差点拍在苗楷桀鼻尖,幸好及时收脚,不然就撞上去了。 苗楷桀一顿,摸了摸微凉的鼻尖,嘿嘿一笑,声音轻到仿佛在喃喃自语:“算了……还有力气就行。” 说罢,转身想要离开,门却忽然开了。 “给,给你……“ 门缝中挤出皱巴巴的裙子,少女只伸出一节光洁修长的手臂,将其递给他。 “缝好了给我……你要是想帮我洗也好……我会付钱的。”少女声若蚊呐,细细道。 苗楷桀确确实实愣了下,缓缓接过衣裙。裙上还残留几分少女的体温,望着手上单薄的裙子,少年眼眸深了几分。 “等……等这个月15号过完,我就把钱给你,在此之前先欠着……谢谢。”兰淮秋有些羞耻,她还是第一次需要赊账。 “不,不用……”苗楷桀却大方拍了拍她的手背,哈哈一笑,“我都记着帐呢,不用急,慢慢来,反正你又跑不了……对吧?” “嗯……是。” 兰淮秋被他拍的浑身一抖,连忙将手臂收了回来,轻声回道。 “那我走啦,拜拜……”苗楷桀轻轻拍了两下门,以此告知对方自己离去。 “嗯……拜拜。” 第255章 辞职 说是要放弃琴宗所有琴谱…… 兰淮秋围着浴巾,将湿漉漉的头发围住,热气腾腾地从洗浴室走了出来,坐到床上。 那不就是要从头开始吗? 兰淮秋有些郁闷,拧了拧湿泞的发丝,指尖缠绕着炁,旋风自下而上升起,连带着身上水分一起吹干。 “怎么了?”仇璞玥见她皱着脸,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禁问道。 “呜……抱歉啊。”兰淮秋垂着眼,感觉到头发已经干了,便散去旋风,任由其垂落在肩头,“这一段时间我只能和你分享些基础了……” 她的曲风、学过的乐谱,统统都要舍去。除去自创的那三部曲外,她习得的所有乐曲都属于琴宗。 “嗯?这个啊,完全没有关系的。”仇璞玥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现在还没办法稳定气息,等我什么时候将所有音律全部学会再说吧。” “……嗯。”兰淮秋轻轻一笑。 “……你从哪儿弄的衣服?”尹玺晦迟疑地看着苗楷桀手中的青色衣裙,“要做什么?” “这裙子烂了,给她缝缝。”苗楷桀将裙子扔到自己床上,单手解开裤腰,裤子下滑,就那么大赖赖地走进浴室,打开花洒,“还能赚钱呢。” 尹玺晦:…… “你有什么衣服我也可以帮你缝哦,一律10铜币。”苗楷桀又欢脱补了半句。 尹玺晦:“……谢谢,我就不用了。” “哎呀,现在不用,说不定以后——” “我衣服烂了的话就扔掉了。”尹玺晦笑笑。 “诶?那你真奢侈啊,不愧是皇族。”苗楷桀冲了个澡,披着个浴巾出来,身上没做半点遮挡。 “……你什么时候能养成带条裤衩进去,穿好再出来的习惯?”尹玺晦额头落下几条黑线。 “诶?”苗楷桀一愣,随即哈哈一笑,“不要在意那么多嘛,都是男生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尹玺晦无奈闭了闭眼。苗楷桀随意伸手,指尖射出一根丝线,将衣柜中的浴巾扯到手中,将围到胯上。 “说起来……你的属性到底是什么?”尹玺晦眼眸微沉,目光不明地看着他。 “我?”苗楷桀一愣,有些不解,“你不都看到了吗?线啊。” 说着,双手拇指食指捏紧,相互贴住后又拉开,扯出根细若蛛丝的线来。 “就是最普通的线啊。”苗楷桀哈哈一笑,“也没有附着元素,也没有什么的……普通的令人心寒。” “那为什么你方才,还有之前,可以像蛛丝那样黏着什么,也能像刀线般锋利?”尹玺晦盘腿坐着,问他道。 “嗯……”苗楷桀蹙起眉头,苦思冥想,“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你若想问我的属性我也可以告诉你啊。”尹玺晦笑眯眯道。 苗楷桀神色不明地盯了他会儿,哈哈一笑:“我对你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你要想知道也行,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这丝线有黏性……当然是因为吸收了魔兽的晶石啊。”苗楷桀想到什么,笑容冷了几分,“你应该也知道吧?我之前和那些世家扯上过关系。为了让我去到那里,那些人给了我一个中级魔兽的晶石当做报酬。那是紫漠风蛛的魔晶,自吸收后就有了它的部分能力啦。” 苗楷桀耸耸肩,轻松道。 尹玺晦笑着,没有说话。 尽管苗楷桀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一切,但尹玺晦知道,这远没有他说的那样轻松。 苗楷桀说的应该是进山之前,当时他也不过6岁,刚刚觉醒属性,对于刚觉醒的孩子来说,吸收魔晶这件事无异于自杀。 刚觉醒的经脉脆弱敏感,就连吸收最低级的灵草都会有种身体即将要撑爆的感觉,稍有不慎真的可能爆体而亡。 温和的灵草都如此凶险,更别说比起还要狂野狂暴的魔晶了。 拿他现在来说,吸收个低级魔晶还要谨慎之至,生怕出现与属性相悖的情况,更别说是中级魔兽。 换句话说,苗楷桀若真像他所说那样,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很难受吧?那个时候。” 苗楷桀一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哈哈一笑:“怎么会?听说有缘触碰到那样的珍稀灵宝,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难受?” 尹玺晦没再回答,垂下眼帘。 苗楷桀见他不再开口,自顾自套上衣服,坐在床上开始翻弄带回来的裙子。 果然……还是洗一下吧。 苗楷桀看着上面沾染的灰尘血渍,暗暗想到。 他自幼衣服什么都是自己缝自己洗,对于缝个裙子这种活计更是手到擒来。 苗楷桀看着裙子,仿佛看到那十枚铜币在向自己招手,忍不住笑起来。 “……你生气了?” 墨寒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小心打量着秦枭。 “嗯?没有啊。”秦枭一愣,将擦过头发的毛巾搭在椅背,一屁股坐在床上,“怎么这么问?” “……不,没什么。”墨寒羽确认其没什么负面情绪,才放下心来,一个飞扑向扑进怀中,被其无情躲过。 “干嘛呢?”秦枭略带嫌弃地看了眼埋进被褥里的少年。 “你躲什么?!”墨寒羽不满道,猛然起身,张开手臂眼看还要扑上来。 “适可而止。”秦枭再次无情撑住了他的下巴,不让他靠近,“你知道兰淮秋是什么人吗?” 此时寝室只有他俩,不怕被第三人听见。 墨寒羽挣扎未果,只能无奈放弃:“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因为下午的事吗?” “明知故问。”秦枭见他坐直了身,慢慢收回手,察觉到发梢还未完全干透,想扯下毛巾,却被墨寒羽先一步取走。 墨寒羽笑眯眯看着他,将毛巾展开,呈开放样伸手。 秦枭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却没反对,接受了他的擦拭。 墨寒羽一边隔着毛巾给秦枭揉头,一边笑着道:“她是琴宗宗主的女儿——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了,毕竟之前你问过我那个曲子嘛……” “琴宗的曲子只有宗内人才能弹奏吗?”秦枭很少接触过宗门类的事物,上一世有交集的就是屠尽即最后死去的那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是……”其实秦枭的头发已经干了,但墨寒羽看了眼,依旧张开手,按揉着他头顶穴位,使其放松,“像这种与乐器有关的宗门,会适当分享流传出几首简单的乐曲。但要真说起来,与人对阵或演奏时,只要是对乐修有所熟悉的,都能或多或少听出曲调乐谱,想模仿不是什么难事,最主要的是谱心。” “谱心对于乐曲来说,就好比人的心脏,是最重要最深刻的部分——” “也没有吧。”秦枭忽然道,“大脑不也是——”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墨寒羽笑着打断他,手指下落,拇指轻轻按住他的后颈,四指落于颈窝,缓缓按揉着。 秦枭脖子一松,被按的有些酸麻,难受地皱起了脸。 墨寒羽并未看到他的表情,继续道:“对于乐修最重要的,便是心法。心法是每个乐修在初习时便要接触了解完成的,用来促进修成谱心。有些类似于炁修的三丹。” “兰淮秋练的便是琴宗独特的心法,她弹奏所用的皆属于琴宗,她的心法结成、她的曲风、甚至指法的习性,一看便出自琴宗。” “而她本人是琴宗宗主兰昕辞的女儿,但好像是出于矛盾,和家里大吵一架说要断绝关系,就跟着苗楷桀跑来了。” 墨寒羽说起这个,也是有些无语:“他还真是罪孽深重……就这么把人家女儿拐过来了。” “什么矛盾?”秦枭想起兰淮秋与她母亲的对话,对墨寒羽的评价不置可否,只是问道。 “这个不知道……我觉得偷窥人家的私事不太好。”墨寒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你之前看我记忆时怎么没这底线?”秦枭有些嫌弃。 “我……当时小嘛,也不懂事。”墨寒羽垂下眼,笑容有些勉强,“抱歉,以后不会了。” 秦枭摇了摇头。墨寒羽不懂他何意。下一秒,秦枭向后一靠,直接躺在他的怀里。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秦枭掀起眼皮,黝黑的瞳眸倒映出自己有些呆滞的模样,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现在也还小。” 秦枭声音很轻,落在耳边轻飘飘的,宛如拂羽轻挠耳廓,又酥又痒,心脏骤然缩紧,不知名的情绪于胸腔蔓延,甚至喉口隐约有股堵塞感。 “……我觉得我已经成长了。”墨寒羽撇嘴,错开目光,有些不敢看他。 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情绪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只是莫名不敢让秦枭知道。 “经历那么多事,你要再没长进那就真完蛋了。” 秦枭并不知道墨寒羽心中波澜,轻笑一声。 墨寒羽抿紧嘴唇,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秦枭忽然坐起,伸了个懒腰:“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和他没什么关系。 “你,你要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 “不需要。”秦枭没有回头,双腿落地站了起来,向洗漱间走去,“你只用坚持你自己的就好。” 墨寒羽一愣,望着秦枭背影,目光有所波动。 翌日,中午。 “那个……不好意思,老板,我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 又是只有上午的课,明日便是周末,没有课程。兰淮秋在下课后第一时间跑了,她在两百里开外的一处绿洲下的赌场中兼职演奏。本来与老板合计每月来五次,一次一天半,中间没有休息。一月三枚银币。 因为在兰淮秋以往的人生中,都在学习琴宗的曲目,对此十分精通。而琴宗少有弟子流出,就算有也会很快被其他宗门招揽。因此在世面上很少看到有精通琴宗曲调的。 老板便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雇佣了让她这个一看就不怎么靠谱的姑娘,现如今听到她不再弹琴宗乐曲,自然不乐意。 但兰淮秋态度坚决,两者协商未果,只得解除协议。 拿到上月的工钱,兰淮秋却不怎么开心,叹了口气,闷闷不乐。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过迟疑。毕竟要放下之前的一切需要很大的勇气,而且对比起学院里沈宥歌仇璞玥那样的家庭,她的可以说算是不错的,但…… 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兰淮秋听闻了沈宥歌的事,又在和仇璞玥的交流中知道了她的家庭情况,和这二人对比起来她简直像在无病呻吟,甚至一度起了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不回去认个错的想法。 但她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在出来前已经想过很多次了,已经深思熟虑过许多遍了,是实在忍受不了才出来的,怎么能轻易怀疑曾经的自己呢? 她相信自己曾下的判断,并不允许自己后悔。 为了不给自己留后路,她甚至说出了断绝关系这样的话…… 兰淮秋不禁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又仰起头。 没关系的,再想办法吧。 往好处想想,起码现在手里有钱了。 虽然她从没有这么寒酸的时候。 想当初…… 兰淮秋忽然拼命摇头,打断自己思路。 不要想曾经,现在要往前看了! 学院包吃包住,还免学费,算下来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当然,草药丹药除外。 …… 兰淮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垂着脑袋往前走,却撞到了人。 “抱,抱歉……”兰淮秋一惊,连忙向人道歉。 好奇怪…….竟然没感觉到。 兰淮秋错愕地望着面前缓缓扭身,看向自己的男人。 男人很奇怪,赤裸着上身,奇怪的血色花纹从面部一直落到胸膛,背上长着四只巨大的翅膀,四肢又细又长,很是吓人。 此时还恰巧在山里,离学院还有三座大山的路程,兰淮秋对上男人眼睛,忍不住心中一惊。 男人眼瞳猩红,直直盯着她。 “对……对不起……”兰淮秋仓皇后退,想到有关缚尸者的传言,止不住双腿打颤,控制不住地想逃走。 “你……” 在兰淮秋惊恐的目光中,男人开了口。 “给我唱支歌,就原谅你。” 兰淮秋:……? 第256章 奇怪的魔兽 “唱……唱歌?” 兰淮秋惊愕,不禁重复了遍。 男人缓慢歪了下头:“跳舞也行。” 兰淮秋:…… 这是……什么情况? 兰淮秋抽了抽嘴角,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搞的措手不及,懵懂望着面前的男人,怀疑他只是想戏弄自己。 “我……不太会唱歌。”兰淮秋紧紧盯着男人,打定主意只要他变脸,她立刻头也不带回地跑。 “那你会什么?” 所幸,男人没有生气,反而耐心问道。 “我……我会弹琴,我可以给你弹一首。” “好啊。”不曾想男人听到兰淮秋的回答,忽然笑了起来,很少开心灿烂,“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乐曲了……就是有个事情。” “什么事情?”本有些放松的兰淮秋立即绷紧神经,问他道。 “你能弹这一本吗?”男人不知从哪儿掏出本已经泛黄破损的乐谱,递给了她,“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兰淮秋接过乐谱,简单翻看几张,缓缓皱起了眉。 ……看不懂。 兰淮秋能大概知道这上面记载了乐谱,可无论是上面的文字还是音律,她统统不认识,甚至没见过。 “我……看不懂。”兰淮秋犹豫片刻,还是老实回他。 男人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 “那……我能弹其他的曲吗?”兰淮秋小心翼翼问道。 男人瘪着嘴:“弹吧。” 兰淮秋有心快点结束,简单弹了段小调,观察男人的表情,心里有些打鼓。 “嗯……你弹的很不错啊。”男人忽然眼睛一亮,“再把这弹了呗。” “我看不懂。”兰淮秋重复道,微微蹙眉,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能软下脾气,放低态度,“你看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而且我也有事……就先走了?” “……不行。”男人忽然变脸,伸手朝她抓来。 兰淮秋侧身躲开,转身要跑,却被牢牢薅住后背。男人单手拽着她背部衣裳,直接将她面朝下拎了起来。 “诶!我——” 兰淮秋猛拨琴弦。风刃划破空气,朝男人脖颈飞旋而去。 男人身后的树因为风刃掠过而裂开惊心的痕迹,迎面硬接的男人却毫发无损,只是有些奇怪地挠了挠脖子,望了下四周。 “没事,你不会我可以教你……你啥时候学会了弹给我听,我就放你走。” 男人说着,一把将她夹在腋下,提步向山顶走去。 “放……放开我!你松开!”兰淮秋剧烈挣扎着,箍着她的手臂却好似坚石一般,无法动摇分毫。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要去看热闹的吗?” 头顶前方忽然传来陌生的声音,兰淮秋一惊,抬头看去,却见是一头奇怪的魔兽。魔兽正一脸纳闷地看着男人。 为什么她能如此准确看出魔兽的表情……因为这魔兽长了张人的面孔。 兰淮秋汗毛耸立,浑身一凉,心跳都被吓得漏了一拍。 她从未听说过看过这类魔兽,但听它能口吐人言,想必定是中级以上。 魔兽抬起它那碗口大的蹄子,缓缓走过来,身体好似野马,健硕的肌肉群附着在皮下,漂亮瑰丽的黄白黑色横纹不规律的展露于皮肤,毛发柔顺靓丽,背后一双宽大的翅膀完美收在身后,若不是它走的太近,根本看不出来。 “你抓人类小孩干什么?”魔兽显然注意到了她,俯下头来,用那双诡异又漂亮的眼睛与她保持平视,而后抬起头看向男人。 “咕噜啊吧滴……”男人开口,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她听不懂的话。 魔兽眨了眨眼,缓缓蹙眉,显然听懂了。 又是几段听不懂的语言。 二者交流过后,似乎达成共识。男人的手臂又加了几分力。 “疼……疼!”兰淮秋终于忍不住了,唤出属性想反抗,但无论是攻击灵魂还是风刃袭击,二者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困惑地看着她。 “……这么高兴吗?弹个不停。”男人疑惑。 兰淮秋:…… 根本一点儿用都没有。 兰淮秋垂头丧气,双手扒着腰间那只宽大的手掌,有些气馁。 魔兽倒是看懂她在干什么了:“她是在攻击咱俩,想跑。” “诶?为什么?”男人很惊讶。 “这还用问吗?!”兰淮秋猛然抬头,愤愤盯着他,“我要回去,我不要弹你那什么曲子……我根本就看不懂!” “我不都说了我可以教你吗?”男人似乎更加困惑了,“这曲子你们之前很喜欢的啊?” “那是你喜欢吧?!你既然会你为什么不自己弹?”兰淮秋见挣扎无果,一口咬在男人手臂,不出意外地没有任何反应,自己反而吃了一嘴毛。 等等……毛? 兰淮秋呸呸吐出嘴中的毛发,有些恶心。 “唔……那算了吧。”男人似乎看她过于抗拒,只能无奈松手,将她放了下来。 这回轮到兰淮秋懵了。 就这么容易? “既然你不想……那我再找找吧。“男人叹了口气,似乎很是遗憾,“这本就送给你了,你要哪天学会了,再见到我时可以弹给我听。“ 兰淮秋迷茫望着手中破破烂烂的曲谱,抬头想问什么,却见二者已然转身。男人忽然变了样貌—— 他的脑袋忽然消失了,躯干化作一个巨大的口袋,连接着六只手足,浑身通红好似丹火,背上长了四只宽大的翅膀,红色羽翼轻颤,抖落掉几根羽毛。 兰淮秋都看呆了。 魔……魔兽吗? 但这魔兽根本没有五官,只是转了一圈。兰淮秋直觉它是看了自己一眼,而后拍拍翅膀,和另一只魔兽一起,飞上天走了。 兰淮秋:…… 兰淮秋愣在原地足足几秒,没反应过来。 半晌,才缓缓看向手中书籍,抽了抽嘴角,思考过后还是决定收起来,等到了学院再看。 一路上恍恍惚惚,回到学院,穿过空旷的书屋和训练场,无意间瞥到院长,本想打声招呼,却乍然顿住。 她看见……那两只奇怪的魔兽正站在院长面前。 而那长着人脸的怪异魔兽,心有灵犀似的抬起眼,看到了她。 兰淮秋寒毛直立,没有犹豫,扭头就跑,甚至院长叫她都没有反应。 兰淮秋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心脏跳的很快,根本没时间反应,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结果就是撞到了人。 “哎呦喂!” 兰淮秋狠狠撞在胸膛上,控制不住地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面前人揉着胸,似乎被撞的生疼。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苗楷桀看着面前双眼无神的姑娘,纳闷儿问道。 他本想和她打个招呼,刚从树上荡下来,没想到她根本没看直直撞了过来。 苗楷桀再次揉了揉胸口,怀疑她的头是不是铁做的。 第257章 天山神乐 差点给他撞得一口气没上来。 兰淮秋大喘着气,忽然惊醒,拽住他的衣袖:“那……那两个魔兽追来了!它们,它们——太诡异了,竟然追到这儿了……吓死我了!” “你先冷静一下。”苗楷桀按住她的脑袋,并安抚地拍了拍,“想好再说,发生什么了?” 许是没有再见到二者,让她渐渐放松下来,平复了下心情,咽了口唾沫,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苗楷桀本是带着几分安抚的笑,听完整个故事,笑容出现一丝裂痕。 “这有啥惊讶的?他就那样,有什么好怕的?” 头顶传来浑厚的男声,兰淮秋一惊,抬头就见前两天不知何故来此的少年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望着他们。 “你认识它们?”兰淮秋问道。 “当然,听你这描述……都不用猜就知道了。”穷奇正欣赏着自己刚磨好的指甲,似乎满意至极,欣然一笑,纵身跳了下去,“他给你的东西呢?” 兰淮秋将其拿了出来,要递给他。 “别给我,这是他送你的。”穷奇瞥了一眼,嘴角扯出几分不屑的笑,“你要想学,就去问白泽他们几个,他们都能看懂。” “白泽……几个?是谁?”兰淮秋不明所以。 穷奇有些不耐,忍着性子道:“就是沈宥歌他们。” ……他们? 所以说他们到底还有谁啊? 兰淮秋面露复杂,但看着穷奇表情,不敢多问,轻点两下头算是知道了。 穷奇看她有些怂的样子,哼了声,转身化出翅膀朝着她方才见到魔兽的地方飞去。 “她……怎么了?” 院长望着兰淮秋离去的方向,有些疑惑。 “可能是吓着她了。”英招摊摊手,有些无奈,伸蹄一指,“都怪他。” “我?”帝江不可思议,“我就想让她帮我怀念下曾经,怎么就怪我了?” “而且是她先撞到我的。”帝江此时化成人形,抱着胳膊,撇了撇嘴,“她自己想向我道歉,我就提出这个要求,怎么能怪我?”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英招摇了摇脑袋,身体忽然发出光来,逐渐变成样貌俊朗的男人,身上肌肉线条优美健硕,身上松松垮垮挂着几段丝绸,光滑的后背两侧显出翅膀状花纹。 英招抱着手臂,虎色斑纹一直蔓延到脸庞两侧,瞳孔金黄,宛若蛇瞳。 “所以,你们来这儿干什么?”院长肩膀上的小兽发出声音,挠了挠耳朵,一般挂在耳朵上的两条小蛇此时缠在前肢,与小兽视线统一,盯着前方二者。 “这不听说你和人类办了所什么学院,过来瞧瞧嘛。”英招笑容晏晏。 “看来那个人类是这儿的学生?她弹的不错,希望哪一天能让那些乐曲重现。”帝江微微侧头,希冀道。 “我看没多少可能。”穷奇飞了过来,落在地上显出真身。黑色毛发随风摇摆,羽翼微张,轻缓着拍打,让身体稳下来。 “你俩把她吓得不轻啊……到底干什么了?”穷奇看热闹不嫌事大。 “也没干什么啊……”说起这个,帝江也很疑惑,“就是她碰到我了,向我道歉我就说弹个曲子就让她走,她不会弹就弹了其他的,我觉得挺好就让她弹,她还说不会,我就说可以教她,但她很拒绝……” 帝江皱眉深思,似乎很不能理解。 “我也就是把她提了起来,她就挠我……最后也放她走了啊?” 听着事情始末,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你这行为……在我们这儿叫拐卖啊。”院长缓缓出声,“只是未能坚持到最后而已。” “诶,是吗?可是之前我带那些人类他们都挺喜欢的啊?”帝江不解。 “你也说了是那些人。”奢比尸幽幽道。 “你把那些人类残留的东西给她干什么?她有什么特殊的吗?”穷奇看过兰淮秋拿的书册,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啊?没有啊,我只是听她弹的可以……”帝江挠了挠脑袋,摊了摊手,“我也给过其他人类,只要我听着觉得可以的都给了。” 穷奇:“……你手里还挺多的。” “也还好啦……我把那些音乐都记了下来。” “你就那么随便给了?”穷奇感到不可思议,“天山神乐,好歹是之前那些人类都不怎么舍得传播的乐谱,你就随便给他们了?” “但那些人已经不在了啊。”帝江眼神平淡,“这本就是人类创造的乐曲,返还给人类有什么不对?” “但就你这样,会有人珍惜吗?说不定当柴火烧了都有可能。”穷奇嘲讽道。 “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帝江倒看的很开,“再说了我也是教过一些人的,只是练成的很少。” 穷奇翻了个白眼,感觉无可理喻。 天山神乐,是不知多少年前人族向天地祈愿、神妖共舞、万灵同悦时创下的曲目。舞曲时,成千上万的人类与天山共舞,相融于自然。百鸟应声而来,于天空交融舞动。凤尾舒展,弥漫于天幕,宛若艳丽的画卷。大地生机盎然,生灵和谐。 可惜那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了。 穷奇面无表情的想着。 那段时间是帝江最快乐的时候。也是人神妖最和睦共处的时候。 只可惜万物万事终有终结。 留给帝江的也只是几卷残缺不齐的竹册。是帝江自己凭借记忆中的曲调,又绑了个人类乐师,将神乐曲谱复原。 “你把那小孩吓得不轻,你觉得她会练吗?”穷奇眼神转了几转,带上几分玩味。 “应该会的吧,不会也没关系,反正送给她了。”帝江舒然一笑。 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画面,穷奇冷哼一声,扭过脑袋。 “热闹看完了吧?可以走了。”奢比尸幽幽道。 “怎么了?我们不是才来吗,就这么赶我们走吗?”英招笑道。 “你们还要做什么?这学院开了至少有两年了,你们干什么了跑这么慢?”奢比尸丝毫不客气。 “你怎么说话呢?!”英招简直不可思议,一副被侮辱的模样,“你觉得你这边离我们很近吗?你知道你离我们足足上万里了,你以为我们要多久?!” 见英招如此激动,院长想要安抚,刚要开口。 “我告诉你,我们俩——” “不到半天就到了。”帝江耿直道。 英招:…… 奢比尸:…… 院长:…… 穷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白痴。” 英招:“诶你看你——” “那你俩还要干什么?”奢比尸无奈道。 “哎呀……听句芒说白泽恢复记忆了,想来看看……”英招嘿嘿一笑,“我记得邙灵他那小徒弟不也在这儿?” “巧了不是,墨泽的转世也在。”穷奇悠然道。 “哦?”英招挑眉,“这有所耳闻……” “你见过邙灵那小徒弟?”穷奇有些疑惑,英招不是跟着墨泽他们早就走了吗? “之前去邙山的时候见到过……他应该是没见过我的。”英招笑笑,比划着,“当时他才那么大一点儿……嘿嘿。” “所以我们就来看个热闹。”帝江总结道。 奢比尸:…… 奢比尸:“我说你们要真闲的没事能不能学一下于儿他们,到处转转?” “你这话说的,我们不是来转了吗?”英招半是冤屈。 奢比尸:…… 穷奇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不过白泽应该知道我们来了吧?就他那能力。” “自然。”一道声音自背后传出。只见一黑衣少年正面无表情推着一轮椅,轮椅上坐着温文尔雅、头发半黑半白的少年。 沈宥歌朝他们轻轻一笑,转手拉住想跑的秦枭:“介绍一下,枭。” “哦哦哦,我听说过。”英招立刻给面子地哦了几声。 秦枭:…… 他是偶然遇到的白泽。白泽见到他,很开心地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他自己要去一个地方,但一个人不太方便,问问他能不能陪着自己。 这话说的,秦枭怎么好意思拒绝,只能点头答应,结果越走越不对劲,后悔又已经晚了。 “……你们好。”秦枭僵着脸,向几位鞠了一躬。 “额……不用这么客气。”帝江一愣,“我不喜欢你们人类这一套。” “……好的。”秦枭抿了下唇,刚点下头,猝不及防被一道残影抱住,力气之大简直要将他揉碎。 “哎呀枭……又见面啦。”英招笑眯眯地捧住他的脸,还反复揉搓几下,“还记得我吗?哦对了你应该没见过我,我叫英招,哎呀真可爱……” “……谢,谢谢夸奖。”秦枭被揉的喘不过气,艰难发声。 英招笑着笑着,却忽然落下泪来,神情悲恸:“你上辈子……又吃了很多苦吧?” 秦枭一愣。 “不过没关系,你这辈子一定能好好的。”英招又变脸似的笑了起来,再次抱住了他。 “嗯……嗯。”秦枭不知如何回答,僵着身子点了点头。 “对了,帝江把一本乐谱给了你们这儿一小姑娘,她说看不懂。我想拜托你帮她认一下。”英招想到什么,道。 秦枭一愣:“我……也看不懂。” 英招:……? 秦枭迟疑:“我没学过乐曲什么的……” “邙灵这都不教你吗?”英招大惊失色,“他这师父当的——” “英招。”沈宥歌轻咳两声,示意他注意言辞,又笑道,“邙灵他对音乐不感兴趣的。” “诶……那真可惜。”英招撇撇嘴。 秦枭看看几人,觉得这里没自己的事了,便转身离开了。 “话说你这边人还挺少。” “正常,招生制度比较特殊。” 身后隐隐传来说话声,秦枭没有再理,朝寝室方向走去,路上又碰见了兰淮秋与苗楷桀,二人似乎在说什么。 “秦,秦枭……”兰淮秋见他从那里出来,小心翼翼问道,“那边有什么异样吗?” 秦枭一愣:“没有。” 兰淮秋听到他的回答,眉头愈发紧蹙,似乎在思考什么。 “她意外得到了一本乐谱,但看不懂上面的字,你要看看吗?”苗楷桀忽然发声,笑着问他。 “喂!”兰淮秋一惊,而后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对秦枭道,“我只是……” “我不懂乐谱。”秦枭看着苗楷桀,淡声道,“你可以去问问白——沈宥歌。” “谢,谢谢……”兰淮秋对他歉意一笑,目送他离开。 “你怎么忽然和他说这个?”兰淮秋扭头,有些不满。 “怎么了嘛?你不是都告诉我了,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苗楷桀不在意地笑了下。 “你——,怎么……”兰淮秋语塞顷刻,憋的耳尖发红,最终跺了下脚,扭头跑开了。 “诶?”苗楷桀对此还有些不解,却也没追上去,站在原地顿了片刻,眼神忽暗忽明,似乎在思考什么。 “在想什么?“一道阴影从身旁渗出,陈寞自影中走出,定定看着他。 “嗯……”苗楷桀皱起眉,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忽而一笑,“在想她刚才说的那些啊。” 陈寞挑眉,没有说话。 苗楷桀便继续笑道:“她方才可说了那老板给她结了工钱,也就是说她手里有钱了,那裙子我已经补好了,一会儿就给她送过去。” 苗楷桀说着,猥琐一笑:“15枚铜币到手,我又可以晚上偷偷去吃顿好吃的了,哈哈哈……” “学院饭菜不满意?”陈寞眼底似乎有些失望,不动声色道。 “哪有啊,但果然还是开小灶更刺激一点。”苗楷桀笑笑。 “那你可要小心了。”陈寞收回目光,阴影扩散,身形逐渐溶于影中,“夏学姐晚上会巡逻,别被抓着了……” 玉石学院与其他院校不同,这里的住宿要求较为严格,除非有提前打招呼要在外留宿,否则都要在晚上10点前回到学院,不得外出。 这学院的规矩像极了老妈子。 苗楷桀曾这样评价,不慎被夏无了听到,而后被追着揍了一天。 从那以后,每次只要抓住苗楷桀违反规定,罚的都会比其他人重一些。 苗楷桀显然也是想起来这位学姐的手段,扯着嘴角干笑两声。 第258章 考试 “真是的……一点都不开窍。” 兰淮秋回到寝室,越想方才的事,越觉得憋屈。 “怎么了?”仇璞玥放下手中的书籍,问道。 “啊……没什么。”兰淮秋迟疑片刻,摇了摇头,“对了,你为什么来这所学院啊?”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兰淮秋并没有发现仇璞玥有什么不对。她不是邪修,虽然不擅长吹奏,但修为还是可观的,雷霆与星辰又不同,只要你有天赋,国家自会拨钱支持。 按道理说,虽然仇璞玥比不上墨寒羽那些,但要想上个普通一些的学院还是可以的,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兰淮秋想起之前问尹玺晦时他的回答……是因为她。 兰淮秋缓缓皱眉,实在有些好奇。 “……啊?”仇璞玥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兰淮秋没注意到她的局促,摸着下巴分析道:“墨寒羽、秦枭还有夏学姐是因为天生邪修,苗楷桀和陈寞是因为亡丘星辰不给学生拨钱只能来此,那你和尹玺晦呢?你是和他一起来的吧?” “……是这样的。”仇璞玥笑容有些勉强,她不太会撒谎,特别是面对兰淮秋这样有些熟悉的朋友。 “淮秋是因为什么呢?” 仇璞玥只能僵硬转移话题,问兰淮秋道。 “我?”兰淮秋一愣。 “嗯,你还未同我说过是因为什么呢。”仇璞玥打量她的神色,见其并未生气,隐隐松了口气,不动声色问道,“我看你也不是邪修啊。” “啊,我啊……”兰淮秋有些不自在,干笑两声,垂下眼帘,“其实也没什么说的……来这里是因为他和我说有学院收学生,而且不用交钱,还包吃住。” 仇璞玥:“额……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兰淮秋认真点头。 “你家庭不太好吗?”仇璞玥关心道,“你天赋不是很好吗?家里应该不会舍不得给钱让你上学——啊,不好意思,忘记你和我说过,你父母已经去世了……但你们星辰不是有琴宗吗?你可以去那里啊。” “正好你的属性也是琴嘛,还会他们的乐曲。” 仇璞玥在兰淮秋和她讲解各宗流派前,根本没有半点派别意识,也不了解乐曲的流派,是兰淮秋给她说了,她才知道的。 但直到现在,仇璞玥对兰淮秋会琴宗的曲子这件事依旧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兰淮秋抽抽眼角,不知是无语还是无奈:“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仇璞玥:“诶?” 兰淮秋叹了口气:“抱歉,我父母双亡是骗你的,他们现在还活蹦乱跳着呢。” “哦……那就好。”仇璞玥说完,才感到不对。 先不说这个词用的怎么样……为什么兰淮秋看上去有些失望? 面对仇璞玥疑惑的目光,兰淮秋勉强一笑,再次叹了口气。 “其实……我是离家出走的。不过现在应该不算了,因为我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兰淮秋语出惊人。 “为什么啊?”仇璞玥眨眨眼,“他们对你不好吗?整天想着怎么杀你吗?还是想着怎么把你丢弃?” 兰淮秋:“……倒也没有那么恐怖。” “哦……”仇璞玥长舒口气,“那就好。” 兰淮秋无奈一笑,好奇为什么仇璞玥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就是有些不舒服。” 仇璞玥:“哦?” “怎么说呢……之前我觉得我家里人已经很过分了,但来了这儿才发现,和陈寞他们比起来,我这些似乎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我——” “为什么会这么想?”仇璞玥不是很理解。 “因为如果对比起来,他们已经满足了我对衣食住行的所有要求,甚至远高于普通家庭,我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什么……” “你是因为精神上觉得哪里不舒服,所以才要离开的吗?”仇璞玥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眨眨眼问道。 兰淮秋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嗯……怎么说,我确实很羡慕你的生活,不需要为吃穿生存发愁。那你现在后悔了吗?” “这倒没有……”兰淮秋叹了口气,“但就是觉得心中有股气下不去。” 仇璞玥并没有刨根问底,而是轻笑一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掌。 兰淮秋对上她清亮的目光,扯了个笑。 ……很好,瞒过去了。 仇璞玥心中暗道。 还好兰淮秋没有注意,被成功转移了话题。 顷刻,仇璞玥继续预习将要学习的知识。兰淮秋拿出那本破破烂烂的古籍,翻看几眼,皱起了眉。 今天晚上去找沈宥歌吧。 兰淮秋想到穷奇的话,眉头微展。 反正她现在已经将从琴宗带出的乐谱全扔了,暂时也没新的灵感,如果能看懂的话可以试着练练。 …… “你输了,小子。” 夏无了单手叉腰,慵懒地瞥了眼趴在地上的少年,摆了摆手。 “还真是不留余地呢……学姐。”苗楷桀哈哈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指尖穿线,眨眼间缝好了被烧出一个个大洞的衣服。 “针线活挺熟练啊。”夏无了挑眉,笑道。 “嗐,这有什么……”苗楷桀笑笑。 “怎么忽然找我切磋?有什么事?” “没什么啊,就是好奇嘛。”苗楷桀摆了摆手,“学姐如今在上阶吧?” “嗯哼。” 夏无了微抬下颚,点了点眉头。 “还真了不起呢……平常炁修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摸到玄境边缘——” “少顾左右而言他,问你话呢。”夏无了不像兰淮秋那么好糊弄。 苗楷桀沉默顷刻,刚准备笑着说什么。 “因为那群人吧?”夏无了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不准备坦白,先一步猜测道,“你也感觉到了吧?之前山中总传来若有若无的气息。” 苗楷桀一顿:“还是学姐敏锐——” “恭维话少说!”夏无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心中忽然有了个猜想,不禁弯下眼眉,带着几分揶揄看他,“你觉得那些人是在跟踪淮秋?” “……是的。”苗楷桀对上夏无了微红偏棕的瞳孔,对这位学姐的敏锐很是无奈,“虽然我修为不如学姐,但之前也是在山中训练过的,之前确实有一番人扎住在学院四周,可最近消失了。” “而他们离开的同时淮秋也出去了。”夏无了接上了他的话,抱着胳膊,“但那天墨寒羽秦枭还有璞玥也出去了,你怎么这么确定?” “学姐别问傻话啊……”苗楷桀无奈一笑,“那些人在秦枭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到了,而且那天回来时显然很不对劲啊。” “你观察的还挺仔细。”夏无了失笑。 “毕竟我想再怎么摔也不会在地上拖蹭吧?”苗楷桀笑着叹了口气。 “说的是呢……也不知道哪天发生了啥。”夏无了笑意减淡,眸光寸寸冷了下来,“不过既然她没说什么,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 “那是当然,我可没和人提过。”苗楷桀连忙自证清白似的举起手道。 夏无了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还想再说什么,手上戒指忽然发出光芒,紧接着院长的声音传了出来。 “……老头子叫我过去,先走了。”夏无了听完话语,朝他摆了摆手,看着苗楷桀吊儿郎当的样子,忽然问他,“你怎么看淮秋?” “嗯?”苗楷桀没料到她会问这么个问题,愣了一下后笑道,“挺好一姑娘。” 夏无了没再说什么,眼神若深,转身化作一簇火苗迅速离去。 同一时间,秦枭看了看不远处的陈寞,又收回目光。 自从陈寞回到寝室,就一言不发,身边好似酝酿着几簇阴云,一屁股坐在床上后就盘着腿勾着腰,也不修炼也不看书,就那么呆呆坐着。 墨寒羽还没有回来,屋中就他们两人,窒息的气氛一路蔓延,甚至影响到了秦枭。 秦枭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他:“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陈寞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秦枭:…… 秦枭有时觉得陈寞这个名字真没起错,他确实足够沉默。 “……秦枭,你觉得苗楷桀怎么样?” 不曾想,陈寞静默了会儿,忽然问他道。 秦枭一愣,回忆起来,缓缓皱眉:“为人轻佻,性情太过欢脱,提防心很重。” 陈寞对此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很烦他。” “其实还行。”秦枭想到上一世也有这么个话多的整天围着他转了十几年,面上多了些无奈,“他这人其实很会看脸色的。” 说着,想到什么,目光不明地看向陈寞。 “你和他不是朋友吗?为什么问这些?” 陈寞抿了抿唇,面露几分异色:“我……也以为是的。” 秦枭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我以为这么多年,他也把我当朋友的。”陈寞眉头微蹙,似有悲哀,“但他什么事都不肯和我说,虽然之前也有救过我,但他的心思……我看不透。” “为什么执着于看透呢?”秦枭问他。 陈寞一愣:“因为……如果不这样,感觉和他有道看不见的壁垒……你和墨寒羽不是如此吗?” “不是啊。”秦枭毫不犹豫,“我并没有执着于看透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想被人知道的隐私,不是吗?” “但他甚至不会和我袒露自己的想法。”陈寞眉头愈发紧蹙。 “这样吗。”秦枭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们很熟。”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嗯……”秦枭思考片刻,“那你试着将心里想法告诉他?你们互相理解一下?” “这很别扭啊……”陈寞想想了下二人互诉衷肠的画面,不禁一阵恶寒。 “那没办法了。”秦枭耸耸肩,“不过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他那人本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性子。” “你似乎自觉很了解他。” “不,这只是我的看法。”秦枭移开目光,“但经你刚才所说,似乎证明了我的想法。” 陈寞抿了下唇,没再说什么。 屋中的沉默一直到墨寒羽回来才被打破。 “你们不去吃饭吗?”墨寒羽看着默不出声的二人,有些奇怪。 “不饿。”秦枭言简意赅。 陈寞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墨寒羽并不理解两人心思,走到床边对秦枭道:“帝江他们要留在这儿一段时间。” “哦。”秦枭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墨寒羽见他这模样,皱起了眉:“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怎么知道的?”秦枭本想说没有,抬头对上墨寒羽锋利的眼神,话到嘴边一拐变了。 “当然是我见到他们了。”墨寒羽见他如此上趟,轻哼一声坐了下来。 “然后呢?”秦枭翻了页书。 “然后……他们就忽然要冲过来抱我,被沈宥歌拦下了。他们留下好像是因为帝江想教一下兰淮秋,但他们又说天山神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帝江只是要让她看懂全部谱子,也就一两天的时间。” 秦枭边听边点头。 墨寒羽定定看着秦枭,片刻见其没有别的反应,冷不丁:“你知道吗,咱们过几天要考试了。” 秦枭终于有了反应——他顿住翻页的手指,抬头看向墨寒羽,眼中带着几分懵懂。 对上秦枭迷茫的目光,墨寒羽满意一笑,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话:“入学后的第二个月是要考试的。” “……考什么?”秦枭将目光转向陈寞,似乎希望他能给予否定的回答。 可惜,陈寞也跟着点了点头,并回答了他的问题:“考文笔。” 秦枭:……? “就是一些药理乐修法条等知识……不包括体修哦。”墨寒羽乐呵呵道,“还有一些魔兽图鉴什么。” “……为什么要考这些?”秦枭只觉天要塌了。 他从没想过还要考试。 而且法条什么他还有一大堆生僻字没学会呢。 “当然是为了能让你更快更好的融入炁修这个集体啊。”墨寒羽笑着同他解释,“不同家庭培育出的孩子不同,为了避免某些家庭贫困的孩子因为资源钱财等问题没法发掘出自己的长处,所以才会介绍讲解这些知识。” “也会通过考试,发掘发现学生所擅长的点,以此培养出更优秀的炁修。”墨寒羽拍了拍秦枭的脑袋,“懂了吗?” 秦枭没好气挥下他的手:“但我们应该不需要——” “并不是哦。”墨寒羽摇摇头,“院长说了,都要考。” 秦枭:…… “……你很擅长吗?”秦枭只觉墨寒羽的笑有些碍眼。 “当然,我全部都会。”墨寒羽也是毫不谦逊。 秦枭又将目光转向陈寞。 “……我能保证及格。”陈寞对上秦枭目光,眨了眨眼。 “哦,对了。因为咱们学院的特殊性,考试特别看重品德道德的修养,以及对律法的重视。”墨寒羽又想到什么,补充道,“秦枭,我没记错的话你连雨华国法都不知道吧?” 秦枭:…… 秦枭选择沉默。 “……加油。”墨寒羽目露怜悯,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秦枭发飙的前一秒,眨了眨眼又补了句,“我会帮你的。” 秦枭:…… 秦枭火气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沉下眼眸,点了点头。 第259章 复习风波 虽然说是帮忙补习,但墨寒羽了解了下秦枭的学习情况。 ……不能说是混沌未开,也算的上开天辟地了。 “你为什么这么基础的东西都不知道?!” 墨寒羽简直难以置信。 秦枭:…… 秦枭默默移开目光,试图逃避,被墨寒羽拽着脸颊硬扯了过来。 “……松手。”秦枭吃痛,微微皱眉。 墨寒羽立马松手。 今日休息,陈寞一大早便出去锻炼。秦枭只在刚来的几天里睡过懒觉,适应了后每日天未亮就出门晨练,无论上课与否,从不懈怠。 今日也是一样,在晨练结束。秦枭给墨寒羽带回了食堂的饭菜。墨寒羽一边睡眼朦胧的洗漱,一边问他学科有哪里不知道…… 此时太阳已经高照,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已经通了至少一门的知识,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两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不约而同露出不解的眼神。 墨寒羽不明白秦枭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知道。 秦枭不明白为什么墨寒羽总能把这些拗口复杂的东西说的这么轻松。 “……不是我说,你可以去问问田淼、仇璞玥他们。他们也觉得这根本就不复杂。”墨寒羽看出秦枭所想,忍不住点了点书本。 秦枭:…… “……都和你说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说了半个上午却依旧没半点进展的墨寒羽罕见有了几分急躁,“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田淼都能那么轻松的学会,为什么你不能?” 秦枭没有说话,沉默着没吭声。 正在气头上的墨寒羽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仍在追问原因。 “……我一个人看吧。”秦枭沉默良久,缓缓开口,轻声道。 墨寒羽一顿,虽有烦闷,还是想耐着性子说什么。 “不麻烦你了,我出去学。” 秦枭说着,将几本书单手抱在怀里,起身要走。 “等——”墨寒羽终于感觉到不妙,伸手想拦住他,“你生气了?” “没有,你说的没错。”秦枭神色淡然,看不出一丝怒气,“是我太笨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了,没生气。”秦枭说着,移开目光,声音平静,“你也需要复习,先专注自己吧。” 说完,走出了门。 墨寒羽欲言又止,望着秦枭的背影,只觉喉中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 “咚咚咚——” 尹玺晦一顿,有些意外来者的身份。 “秦枭?找我吗?” 此时寝室只有他一人在桌前练着书法,秦枭推开门后未选择离开而是进入,大概率已经表明了他的目标。 “……嗯。”秦枭虽然瞳孔对着他,但尹玺晦总觉得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反而似乎在衡量什么。 “这次考试你有把握?”秦枭问他。 尹玺晦一愣:“还好吧?” “能考多少?” “每门九十应该问题不大。”尹玺晦笑着回他。 满分一百。 ……秦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帮我补习一下吧。” “哦?”尹玺晦诧异挑眉,目光缓缓落在他抱得书本上,似乎在脑子里想了什么有趣的事,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不是……因为听说要考试了吗。”秦枭缓缓移开目光,有些不自在。 其实他是觉得尹玺晦的脾气比墨寒羽好,不会动不动朝自己甩脸色。 不知为何墨寒羽现在对他态度越来越差、越来越没耐心了。 秦枭有些郁闷,却不打算问什么。 可能是青春期吧。 ……也可能就是单纯看着生厌。 秦枭眼帘垂下,微微蹙眉。 “可以啊。”尹玺晦没有追问,笑着答应下来。 秦枭眉头一松,在他的示意下放下书,拉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翻开书本,问出方才自己没懂的部分。 尹玺晦将笔墨放在一边,看了看他空白的书本,眉角一抽,笑容有些僵硬。 秦枭半晌没等到回复,不禁疑惑看他。 尹玺晦没有作声,让他等自己一下,然后打开窗户,从楼上跳了下去。 秦枭:……? 不想教也没必要跳楼吧? 秦枭有些懵。 幸好尹玺晦没让他等太久,只稍片刻便又扒拉着窗口回来了,还带回了他的书本。 “秦枭,上课有些地方不懂或重点什么记不住的话是要记笔记标注的。”尹玺晦翻开自己的书本。 秦枭看了眼,并没有想象中的繁杂,只在某些地方画出重点,加了寥寥几句,但能看出有在使用,和自己崭新的书完全不同。 尹玺晦又给他看了几本,其中乐修的书上标注最多,密密麻麻近乎写满了纸张。 “……我也有写。”秦枭说这话时自己都有些心虚,毕竟是刚和墨寒羽加上的。 尹玺晦自然看出来了,但他没有拆穿,只是无奈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回答了秦枭方才的问题。 尹玺晦和墨寒羽不同,他并不按照书本教的顺序来讲,而是由浅至深,将学过的知识连成条线,不同知识点蔓延出不同的线,将所学串联起来,甚至有些还未学到。 但秦枭的理解似乎还是有些困难,尹玺晦在重复倒回几次后见其还是不懂,也并未生气,只顿了会儿,换了种方式讲给秦枭听。 尹玺晦发现秦枭并不擅长理解,却能很快接受定义。比如乐谱,你不需要告诉他乐谱从何而来、每个符号诞生的意义,只需要告诉他什么是乐谱、如何辨别符号就够了。 找到了适合秦枭的方法,一切就变得简单起来。 秦枭也发现了,尹玺晦的耐心是真的足,全程没一点不耐,最多只是“笑容一僵”、“不动声色地顿住”……但很快就会恢复笑容认真和他解释。 有好几次秦枭都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害怕尹玺晦骂,但他只是愣了下,随即给出答案。 秦枭有些忐忑的心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平定下来。他没有什么向比自己小的孩子问问题就感到羞耻的毛病,只是担心尹玺晦会像墨寒羽一样感觉自己愚笨不灵。 还好没有。 ……也可能是心里想了但面上没表现出来。 秦枭看着笑容晏晏的尹玺晦,想道。 身处在空荡荡的寝室,墨寒羽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等待心中郁气下去,又陡升几抹不安。 他刚才……好像把话说重了。 墨寒羽回想秦枭的表情,眉头愈发紧锁。 他到底什么意思?自己学习?他要去找谁?明明昨天说了一起复习,他不还挺开心的,为什么—— 墨寒羽忽然顿住,不用想就知道了答案。 是他的态度。 但墨寒羽又抿起唇,心中倏然起了几分火气。 那为什么秦枭不和他说,而且本来就不是他的问题,他已经很有耐心了……而且秦枭有话不直说非憋在心里让他猜,他又不是什么应心虫,时时刻刻知道秦枭怎么想的…… 而且还要照顾秦枭那时晴时雨的情绪…… 墨寒羽眼神晦暗,实在郁气难安。 每一次都是他主动,他退让,他服软……凭什么? 甚至之前一起去镇上买衣服秦枭还觉得自己烦一声不吭地走了,还差点走丢! 墨寒羽有些不服,又有些愤懑。 他讨厌秦枭这种锯嘴葫芦的性格,也烦他这时晴时雨的情绪,更烦一言不合就远离的行为。 墨寒羽抱着手臂,盘腿坐在床上生了半天闷气,直到秦枭回来还是僵着脸。 学了一天的秦枭有些疲惫,大脑因长时间接收信息而疲软,身子也有些僵麻。 回到寝室,秦枭看到墨寒羽坐在床上,本想和他说什么,但看到他的脸色,选择闭上嘴,去洗了把脸。 “……秦枭。” 墨寒羽叫他。 “怎么了?”秦枭探出头。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忽然变了情绪?有些时候我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墨寒羽压抑着什么,眼眸幽暗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秦枭愣了,沉默片刻:“你……是觉得我情绪过于多变?” “也过于外放。”墨寒羽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每次稍不顺心就要甩脸色,你不觉得我会很累吗?” “都说朋友是相互的,但你总是这样,几乎每次都是我妥协……包括今天,可能是我说的有些过分,但当时我的情绪很激动,你也没有将就我啊,你扭头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你觉得公平吗?” 秦枭真的愣住了,直直看着他,甚至下巴尖的水珠落在胸前都毫无察觉。 “……你,是觉得我很麻烦吗?” 秦枭不知为何,声音有些沙哑。 “……是有些。”墨寒羽说着,忽然移开目光,闭上眼,抿了下唇。 可……你当时不是希望我情绪丰富一些吗? 秦枭怔怔看着他,未吐出的话语,自己已然有了答案。 毕竟那个时候刚刚认识,也才6岁……很正常的。 秦枭闭了闭眼,定住心神,眼神恢复平静。 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其眼底有细腻的水光闪烁。 小孩子不知轻重,随意说出口,现在发现他太过麻烦,感觉到了不适,又坦诚说出,他应该感到开心的。 秦枭垂下眼。不知为何,心脏忽然涌出一股寒意,近乎将半个身子冻僵,又麻又痒,手指险些失去力气。 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墨寒羽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来缓和气氛:“其实也就一点——” “我知道了。”秦枭收回脑袋,躲到洗漱间,声音传了出来,“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 墨寒羽知道秦枭听进去了,看起来也并未生气,眉头不由舒展开来,放松下来:“不用这样,说了就一点……” 秦枭没有再回话,又用水拍了几下脸颊,擦干后走了出去,换上睡衣倒头躺在床上:“我困了,先睡了。” “哦……哦。”墨寒羽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躺下,闭上了眼。 直到听到均匀平稳的呼吸,墨寒羽反应过来。 竟然什么都没说?! 墨寒羽对秦枭这甚至算得上温顺的态度有的惊讶。 看了看时间,才下午6时,更惊讶了。 “你怎么这么早睡?复习完了吗?”墨寒羽不禁想把他拉起来,拽着他的胳膊往上薅。 “……差不多了。”秦枭疲惫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拉出手臂,继续躺了下去,“就睡一会儿,一会儿还要出去的。” “你中午吃饭了吗?”墨寒羽看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问道。 “……没有。” “我也没有,咱俩先去吃个饭?” “……不了。”秦枭卷着被子,近乎将自己卷成条毛虫,“一会儿还要去学,现在休息一下。” “你要和谁学啊?不和我了吗?”墨寒羽皱起眉,感到不妙。 “嗯。”秦枭闭着眼,有气无力道,“和其他人,你好好复习吧。” “为什——” “不想耽误你的时间了。”秦枭平静道,依旧没有睁眼,“别说话,让我睡会儿。” 墨寒羽显然还想说什么,看着再次进入梦乡的秦枭,抿了抿唇,只得闭上了嘴。 晚上,如约找到沈宥歌,跟随他的指示做锻炼。 下午发生的事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但墨寒羽一时找不出问题所在,便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很快被沈宥歌的手段折服,不得不专心面对每一次试炼。 硬撑着练完最后,墨寒羽松了口气,拿起旁边的衣服,向沈宥歌告辞。 “今日怎么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吗?” 沈宥歌依旧用那副好似能看穿人心的眼眸看着他,笑盈盈道。 本无意和他多说,但墨寒羽心中直觉他也许能发现到底哪里不对,便将今日发生的事和他讲了。 言罢,还摸着下巴低着脑袋有模有样地思索片刻,依旧找不出问题,才抬眼看向沈宥歌。 没想到沈宥歌正一脸复杂地盯着他,眼中尽是难以言喻。 墨寒羽甚至看到了一丝鄙夷。 墨寒羽:? 墨寒羽皱起眉头,张嘴想问。 “……你疯了吗?” 沈宥歌早一步发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墨寒羽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复杂激烈的神情。 “是枭把你惯着了,让你连最基础的将心比心都不会了?连说话都不动脑子了是吗?” 白泽简直难以想象秦枭在听到墨寒羽那番问题时的感受。 第260章 代替之人 墨寒羽一愣:“什——” “你到现在竟然还没发现问题在哪儿?”白泽愈发不可思议,“我的天……” “什么意思?”墨寒羽紧皱眉头,盯着他。 “你说什么意思,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白泽抚上额头,颇有几分无奈,“你为什么不自己想一下呢?” “交换一下位置,你觉得你听到这番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墨寒羽深深皱着眉头,眼眸渐深。 忽然,他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明白了吗?”白泽看着他。 “……”墨寒羽抿了下唇,眼神复杂,“但我……没有嫌弃他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 “觉得他很麻烦?”沈宥歌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寒羽,你有没有想过,他和你是不一样的。” “你看过他的记忆,也听他说过几段他的过往,难道还不能明白吗?他和你不一样。你确实在和他交往的过程总是占据主动位置,你想改变,但说的话太过火了。” 沈宥歌闭上眼,摇了摇头:“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吧。” 墨寒羽没有回话,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直到沈宥歌离去,才恍然抬头,望着天边圆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沈宥歌他是怎么知道的? 秦枭也和他说了? 想到之前看见秦枭和沈宥歌相处时温馨舒缓的气氛,墨寒羽眉头皱的愈发紧密。 一路上墨寒羽心事重重,直到回寝也没想好怎么面对秦枭,推开门却发现寝室一片漆黑,一个人也没有。 墨寒羽愣了。 “……你明白了吗?”尹玺晦终于帮秦枭将所有的知识串完了,饶是他也不禁露出几分疲惫,却仍笑着问道。 “……嗯,大概明白了。”秦枭眨了眨眼,点了下头。 尹玺晦心中长舒口气,面上不显,笑眯眯地抿了口茶水。 “什么东西这么香?你泡的茶?” 上身赤裸的苗楷桀忽然凑了上来,热气扑面而来,尹玺晦笑容一顿。 “衣服。” 刚洗过澡的苗楷桀肩上搭了条毛巾,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健壮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水珠顺着线条滑落,直到沁入腰腹下的布料。 苗楷桀和他对视片刻,扯着嘴角无奈笑了两下,伸手射出根线,将自己扔在床上的短袖拉过来套上。 “大半夜喝茶,不怕睡不着?”苗楷桀穿好衣服,挑眉笑道。 “首先,明天不上课。其次,这茶叶是蕴气凝神帮助睡眠的。”尹玺晦这才收回目光,又抿了口茶水,转目见秦枭盯着他手中的茶杯,“你想要吗?我这里还有很多。” “这是……乡砹花?”秦枭看着水中漂浮的花瓣,问他。 “是。”尹玺晦放下杯子,点了点头。 “那玩意不是很贵吗?十银币才一小撮……你这泡一杯至少一百银币啊。”苗楷桀感慨,“真有钱。” “呵呵……”尹玺晦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对于苗楷桀这样的人也许是天价,但在皇室中,这只是最低廉的茶花。 “也还好吧?”秦枭记得秦修云也有几罐,刚回家那段时间天天给他泡着喝,说是可以养神安眠。 “……你们这些家族子弟,真让人羡慕。”苗楷桀“啧啧”几声,露出几分艳羡。 虽然如此,但秦枭并未在他身上感受到羡慕等情感。 “之前就想问了……”秦枭看着他,“为什么要说“我们这种”?你之前去过山里,不应该也是某个家族的子嗣吗?” 尹玺晦不动声色地看了秦枭一眼,笑着附和道:“说的是,我也有些好奇。” “这有什么好奇的……”苗楷桀扯着嘴角嗤笑两声,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盘起腿来,“我去那里确实是作为那家伙的子嗣去的,但他又不是我亲爹,就是娶了我娘而已……” 苗楷桀声音减弱,移开目光顿了片刻,又扬起笑容:“哎呀,其实我还挺惊讶的,竟然只有那家伙做了这种事。” “什么意思?”秦枭依旧不太懂。尹玺晦却已经知道了大概。 “这样啊。”尹玺晦露出了然的笑容,面对秦枭不解的眼神,没有和他解惑,而是看向苗楷桀,“我能说吗?” “说呗,反正不知道你猜的对不对。”苗楷桀似乎毫不在意。 于是尹玺晦便说了:“他的意思是,有些家族会在外面随便领养一个孩子,或者过继伴侣曾生下的孩子,让他们进山。” “就是代替自己的子嗣,去送死。” “毕竟无论进山原有的目的是什么,到我们这一届近乎已经成了一种高死亡率的淘汰游戏,还是必须参与的。有人爱自己的小孩,不愿意让他们去冒险,很正常。” “我说的对吗?”尹玺晦看向苗楷桀。 “……真遗憾,你说对了。”苗楷桀笑容淡了几分,平日里那不着调的气质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苗楷桀在某个方面和沈宥歌很像,两人都是面无表情时会给人无形的压迫感的人。不同于沈宥歌天生样貌的关系,苗楷桀之所以给人这种感觉,气场占很大的原因。 他身上总是有股若隐若现的厌世感,看起人来眼神锐利,总像在审视什么,但一直以来面上的笑很好掩盖住了这一点,一旦褪去笑容,会发现他眉宇间藏着几分令人心惊的凶戾。 “我一开始还以为多是这种人呢,在大街上随便拉一小乞丐代替自己的孩子让他去山里送死……没想到你们是真的啊。”苗楷桀很快又笑了起来,看着二人,眯起来的黑色瞳眸倒映不出任何身影,“尤其是尹玺晦……你爹真舍得啊。”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他对我的感情可能还不如大街上的乞丐。”尹玺晦眉间罕见出现几分讥讽,笑着回道。 “你呢?你爹对你怎么样?”苗楷桀看向秦枭。 “我觉得挺好的。”秦枭实话实说。 “……要是真的好就不会让你去那里。” 苗楷桀小声嗤笑着,眉间染上几分漠然。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自己的事,怎么能随意让他人为自己承担这个后果?”秦枭不认可他的话,摇了摇头,“而且对比起我的兄妹,我是最好的选择。” “从来就没有什么最好的选择。”苗楷桀意外地和他犟上了,眼眸闪着厌倦的光,“你这属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 “我们只是比较老实。”秦枭面无表情,“不忍心送无关之人去死。” “……”苗楷桀看着他,沉默顷刻没有回答。 “田淼也是……但他本来脑子就不好使,想不明白也正常。”苗楷桀到底接上后半句,呵呵一笑,扭过了脸。 尹玺晦看着原本一片祥和的气氛极速冷却,不由出声道:“每个人经历不同,如果秦枭父亲真不在意他,没必要为了他的学业奔波。所处位置不同想法自然不一样。” 苗楷桀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有意缓和气氛,垂眼一瞬转而笑了起来:“说的太对了……” 苗楷桀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显然要顺着尹玺晦意思盖过这一茬。 “你在这里目的是什么?”秦枭忽然问他。 苗楷桀一愣,对上秦枭清冷的眼神,听着这跳跃的话题,哈哈一笑,随口似的答道:“混喝等死。” 秦枭还想说什么,忽然传来敲门声。 下一秒,墨寒羽走了进来。 墨寒羽环顾四周,将目光锁定在秦枭身上:“不回去睡觉吗?” 秦枭面对墨寒羽目光,先是愣了下,感觉有些古怪,但强行忽略这份异样,应了声站起身。 “聊了那么久,时间都忘了。”苗楷桀眼眸微转,笑着看着墨寒羽,“你不会生气了吧?”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虽是这么说,墨寒羽冷眼看着他,没有多余表情。 苗楷桀哈哈一笑,还想说什么,被尹玺晦扯了扯。 “那你们先走吧,时间也不早了。”尹玺晦看着秦枭,“明天还找我吗?” “不一定。” “那到时候再联系吧,再见。” “嗯。” “拜拜~” 苗楷桀欢快摇着手臂,甚至比了个爱心。 墨寒羽看见他就来气,一丝目光都没分给他,扭头拉着秦枭出去了。 “……你和他有仇吗?”尹玺晦不禁问道。 “怎么会这么想?”苗楷桀大呼冤枉,“这不是之前有矛盾,在尽力修复吗?” 你看看你这是修复吗? 尹玺晦暗自吐槽,面上笑容未变,看了他半晌,起身分给他一罐茶花:“送你,以后多喝点,少说话。” 苗楷桀:…… 第261章 阴榕草 秦枭不知道墨寒羽又怎么了,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捏断了。 寝室一片漆黑,秦枭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把甩到床上,后背砸到床铺,有些吃痛,刚支起手臂想坐起来,被一道黑影压下。 墨寒羽坐在他的腿上,死死压住他的肩膀,力度之大仿佛要将肩膀捏碎。 秦枭终于忍不住了,指尖雷光闪烁,猛然掀起,一脚踹了上去,将其生生踹飞几米,直接将正对着的书桌椅子砸翻,发出巨大的响声。 “发什么疯?!”秦枭骂道,忍不住揉了揉肩,转身想开床头柜上的灯。 “你这不是会发怒吗?”墨寒羽冷不丁道。 “什么?”秦枭狐疑看去,看着他慢慢站了起来。 “我说,你这不是会开口吗?”墨寒羽胸口剧烈起伏,掀起眼睛直直盯着他,“那下午你为什么不说?” “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秦枭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对上他的眼神,心脏猛地一跳。 “我在说,下午的时候,你觉得我说的话很伤人,很混账,为什么不说出来?!” 墨寒羽倏然靠近。秦枭猝不及防,退后半步想拉开距离,却被捏住手腕。 “你明明很难过吧?为什么不和我说?难道我不值得你倾诉?”墨寒羽气的咬牙切齿,“我确实会在气头时失言……我不是神,秦枭,我没办法时刻让自己保持冷静,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 “在这种情况下,在我愤怒时无意说话伤到了你,你是可以提出来的,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一个人憋着……你总是这样!遇到事情就想瞒着,瞒不住了才说,一有矛盾你就逃避,为什么?!” 墨寒羽简直气昏了头:“我希望你能坦诚地说出来,就这点要求不可以实现吗?” “……当然可以。”秦枭挣脱他的束缚,点上了灯。 还好,陈寞还没回来。 秦枭松了口气,闭了闭眼转眸看他:“但我怎么知道你是无意还是认真的?” 墨寒羽一噎:“我——” “你曾经和我说,希望我坦诚些,情感丰富些。但你又和我说,希望我能收敛情绪,觉得我太外放了。”秦枭冷冷看着他,“而这个曾经,是6年前。这个又,是现在。”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认真的?过了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改了脾气?如果你是认真的,如果你真的变了,那我难道还要像个白痴一样和你说你说错话了吗?” “这是坦诚吗?这是自取其辱!” 秦枭少见的动了火气:“我难道要像个傻子一样和你讲那些已经没有用的道理?拿着几年前、以后或者十几年前、几十年前你的三言两语随口一言当金言玉律吗?!”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回答我!!” “我——”墨寒羽哽住,“我不会——” “你不会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仅用这空荡荡的一句白话,就想让我无条件信任你以后不会变?” “你想凭借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我接受你在气头说的都是无心之言?!!” “——你看不起谁呢?!” 秦枭出奇的愤怒:“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墨寒羽,平心而论我确实算不上什么合格的朋友,但我对待你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你所谓的无意,只是因为情绪失控让你暂时失去筛选话语的能力,但这些话确确实实是你想出来的,是你说出来的!你凭什么用一句“无意”,一句“失言”就想掩盖,就想让我保持冷静的朝你倾诉?” “如果我当时说出来,你不仅不会觉得自己说错,反而会更愤怒,因为你觉得我在反驳你,我不认可你……” 秦枭发怒时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怒发冲冠,面上甚至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只是眼眸冷漠锋利,话语吐出迅疾犀利,丝毫不留情面。 墨寒羽一时无言以对。 “你想让我对你坦诚相待?我自认一直对你都很坦诚,自认识以来,无论是该说不该说的秘密,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和你说了!就算你未经允许擅自探查我的记忆,我也没把你怎么样,这还不够坦诚吗?” “梦梨云那些事,我连我爹都没说过!每次吵架,每次谈话,只要是你问的,我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所提的那些要求,我哪一次没有妥协同意?!” “就这样,你仍旧觉得我对你有所保留。” “怎么,我非要把心脏挖出来给你看才叫坦诚吗?!” “不,不是的……”墨寒羽面色煞白,声音颤抖。 “我没有自尊的吗?墨寒羽,我一次又一次的回避,就是不想和你有过激动作,不想和你动手,你不明白吗?!” “如果你不明白。没关系,我现在也和你说了,你记好了。”秦枭指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和别人什么样,对我,你最好不要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果再出现,我绝对和你动手。” 声音落地,落针可闻。 墨寒羽煞白着脸。秦枭依稀记得上一次看见他这脸色还是6年前初遇的那个客栈的夜晚。 秦枭气息逐渐恢复平稳,见其还无动作,转身就走,就要走的门口时,忽然被抱住大腿。 “……” 秦枭没有说话,冷冷看向大腿根处贴着的毛茸茸的脑袋。 墨寒羽像只袋熊一般抱住他的左腿,没有吭气,也没抬头,就那么紧紧贴着,整个人的重量压在秦枭腿上,不让他走。 “……你想干嘛。” 秦枭冷着脸道。 “……”墨寒羽依旧不说话。 秦枭气极反笑,抬腿要将他甩出去。 “对不起……” 耳边传来低弱的声音,秦枭动作一顿,盯着头也不抬的墨寒羽,没有说话。 “……对不起嘛。”墨寒羽低着头,重复了遍,“是我的问题。” 按照以往的习惯来说,墨寒羽道完歉总会再加个“我只是……”,但他没有。 他就这么认了错,低着脑袋等待秦枭反应。 秦枭面上寒冰微化,再次抬了抬脚:“下来。” 墨寒羽本想摇头,但感觉到其身上散发的冷意,连忙松手站了起来。 “听懂我什么意思了?” “听懂了……”墨寒羽低着脑袋,又小心翼翼看他,“你别走嘛……有事好好说,别走。” 秦枭看着他,顷刻扭头吐出口气,面上平和起来。 墨寒羽见他态度有所松懈,试探道:“我态度确实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你复习还是和我——” “不用。”秦枭拒绝了,“我已经和尹玺晦说好了,而且他已经给我复习完了。” “什么?复习完了?”墨寒羽震惊,“这么快?你——” 秦枭冷眼看去。墨寒羽闭上了嘴。 “别生气了……对肝不好的。”墨寒羽又忍不住开口,赔着笑脸。 “……”秦枭没有回答,扭开脸不看他。 墨寒羽见状,连忙凑上去,撒娇似的环抱住他,下巴支在其肩膀上,用脸轻轻蹭着衣领:“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的……” 墨寒羽温声细语了好一会儿,才感到倚着的肩膀松弛下来,肌肉不再紧绷。 “……行了,不必再说。”秦枭摇了摇头,将他脑袋推远些,“睡去吧。” “你呢?你不说吗?”墨寒羽见他还要走,连忙拉住他。 “我去找陈寞。”秦枭看出他的想法,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他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记得他没请过假。” 墨寒羽这才放下心来,顺着目光看向陈寞冷清的床铺,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那我和你一起。” 两人最终在学院的一处隐秘地找到了他。 说是隐秘之地,其实是瀑布下的一处山洞,洞中水汽氤氲,种有许多湿寒之地才长的阴榕草。此草呈蓝紫色,如寻常草叶的叶片挂着密密麻麻的水珠,在夜晚时水珠会发出殷红的光亮,草本身也会发光。远远看去仿佛通往阴间,故取此名。 秦枭走进这片发光的草丛,看到陈寞正盘腿坐在一处阴暗的角落。这里不被月光照到,阴森寒冷的气息令人胆颤,再加上陈寞身穿一袭黑衣,更是完美融进了这片阴影之中。 秦枭走到他旁边,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陈寞周身弥漫着一股寒气,自身好似化成一道影子,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面貌。 “他在用这些修炼。”墨寒羽走到他身边,给他解释,“这草性阴寒,很适合他。” “我知道。” 尹玺晦和秦枭科普过了,这草每次呼吸都会呼出一小部分的炁,当植被足够多时,呼出的炁会聚集在四周,这些炁对于合适的炁修来讲可以直接吸收用于修炼。 但有一弊端,就是倘若合适的炁修乍然进入在狭小空间中生长的阴榕草群,会被新鲜舒适的外炁包裹,宛如醉酒,不自觉沉睡,本能想吸取外炁,从而进入修炼状态。 秦枭猜测陈寞可能就是如此。 秦枭环视四周。这么大一片,肯定够用了。 “怎么,你也想试试?”墨寒羽问他。 “我想让你试。”秦枭看了他一眼,“你属性不也相仿?” 他方才注意到墨寒羽进来时有一瞬间的停顿。 墨寒羽一愣:“是这样的。” “那你和他一起练呗,反正暂时他也醒不了。”秦枭点了点下巴,“我给你们护法。” “这……多不好意思。”墨寒羽本能道。 “你做不做?”秦枭有些不耐。 “做做做。”墨寒羽见状连忙点头,一屁股坐下,刚入定状态,便感到源源不断有清凉舒适的炁向自己围来。 秦枭看着坐定的两位,慢慢盘腿坐下,将精神力放开,闭眼凝神。 一夜未睡。 直到天边泛起白光,秦枭才睁开眼睛,摇醒还沉迷于修炼的两位。 “够了。”秦枭拍了下墨寒羽的脑袋,“炁已经没了。” 墨寒羽还未完全清醒,只懵懂望着他,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仍乖巧点了点头,收起架势。 陈寞睁眼,眼中似有流光划过,也是在原地愣了会儿,才乍然惊醒:“什么时候了?” “已经早上了。”已经回过神的墨寒羽回答他,顺便伸了个懒腰,“我们见你半夜不回,在这儿找到你了。” 陈寞愣愣看了他一会去,恍然看了圈四周,记忆逐渐回归,耳根染上些许霞红。 “抱,抱歉……我没注意——” “看出来了。”秦枭懒懒道,“有突破吗?” “……没有。” “是吗。”秦枭没说什么,转目余光瞥见墨寒羽正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似乎想听到问话。 秦枭:“……你呢?” “没有!”墨寒羽无比自豪,铿锵有力。 秦枭:…… 这有什么骄傲的? 陈寞:…… 第262章 终有分离 虽然一夜未眠,但到底是修炼之人,体魄精神与常人有很大区别。以秦枭现在的体质,就算一个月不休不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寞墨寒羽更是如此。 “枭,你今天还去吗?” 这不,活蹦乱跳了一早上的墨寒羽睁着他那双璀璨动人的眼眸,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秦枭不为所动:“是的。” 墨寒羽也不气馁:“那我和你一起。” “不用。”秦枭再次残忍拒绝,“自己玩去。” 墨寒羽:…… 墨寒羽撇起嘴,略带怨念地盯着他。 秦枭全当没看见。 “……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墨寒羽憋了半天又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秦枭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墨寒羽的脑袋:“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和时间,就算是朋友也会有距离,你要闲得无聊去找沈宥歌聊聊天玩玩。” 虽然有穷奇在,秦枭不觉得白泽会觉得无聊孤单。 “哦……”墨寒羽拉着长腔,不情不愿道。 秦枭依旧选择忽略,和他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 墨寒羽望着空荡荡的寝室,忍不住叹了口气。 又剩他一个了…… 墨寒羽闭了闭眼,站起身,随手披上旁边的风衣,心不在焉地整了两下衣服,准备出门找沈宥歌。 秦枭联系尹玺晦的时候,尹玺晦正和仇璞玥在一起,得到秦枭联系后让他直接来找自己。 秦枭赶到后才发现不止他们二人,帝江兰淮秋也在。 寒暄几句,得知是帝江已经和兰淮秋基本将乐谱符号字体讲解完成,正在顺谱子。 兰淮秋觉得这样的交流对乐修很有帮助,于是拉着仇璞玥一起听。而尹玺晦恰好没什么事,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秦枭听完:…… 此时几人所在地点是人为搭建的一处竹林,并非自然生长。听夏无了说是院长花了好大功夫从别的地方接种过来的竹子,说是比一般的竹子好看,还耐活。 竹林围在四周,周边放着一个石头做的板凳矮桌。可惜在场只有尹玺晦老老实实坐在石凳上,其余几人大多席地而坐,帝江更是侧躺下来。 就连秦枭来了,也是环顾四周后就那么一屁股坐在地上,轻倚旁边的石凳,看下尹玺晦。 “这是到哪儿了?” “基本顺完了。”尹玺晦懒洋洋道,“他不会弹,只知道教人如何识谱。” “正常。”秦枭曾经也听说过关于帝江的一些传闻。帝江是喜爱音乐没错,但他自己并不擅长乐器演奏,他更擅长聆听。遇到那些喜欢的乐曲,甚至会不自觉起舞。 在帝江满满的期待下,兰淮秋试着弹了起来,虽然还是有些不熟,但基本能听出曲调。 和仇璞玥完全不同。 秦枭默默想着。 就算现在弹奏的磕磕绊绊,也比仇璞玥要好上不知多少。 尹玺晦就在一旁边笑边看,一声不吭。 秦枭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开心。 尹玺晦似有所觉转过头,看出他的疑惑,小声道:“我听璞玥说,她们一点都没复习。” 秦枭:…… “考试就在明天。”尹玺晦又道。 秦枭:…… “而且试卷考的都不一样。” “什么?”秦枭大惊失色,“不一样?” “是的。”尹玺晦点点头,笑着应下,“虽然只是知识点不同,但差别还挺大的。” 秦枭:…… “我昨天和你讲的你记住了吗?” 秦枭:“记住了……吧?” 尹玺晦:…… 尹玺晦没有说话,似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枭不禁捂上了脸。 “只是小测,别那么紧张。” 身后忽然伸来一条手臂,很自然地挽住秦枭脖颈,搭在他肩上。 秦枭扭头,正对上张艳丽动人的面孔。 “夏学姐?”尹玺晦微怔,有些意外。 夏无了摆手笑着给他打了个招呼:“我来看看。” “是吗……”尹玺晦看出她似乎找秦枭有事,主动远离。 秦枭余光刚瞥见尹玺晦有所动作,下一秒热浪袭来。夏无了俯身凑在他耳边,吐出的灼热气息洒在耳廓,引来一阵颤栗。 “前段时间……你和淮秋他们一起出去过,对吗?” 秦枭一怔,不明白她想问什么:“是。” “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秦枭望着她微红的瞳孔,眼眸未动,依旧泠清:“没有。” “真的?不仔细想想?”夏无了笑眯眯地看着他。 “没有。”秦枭无动于衷,“问这个是为何?” “……没什么。”夏无了观摩他神情,并未看出什么异样,笑容淡了,扭过头看着满头大汗紧张不已的仇璞玥和皱眉深思的兰淮秋,眸色渐深。 “是有什么事吗?”秦枭再次问她。 “……不,没什么。”夏无了再次否认。 秦枭便不再说话了。 静默片刻,夏无了又想到什么,胳膊肘一靠支在秦枭肩膀,凑过来问他:“知道明天要考试吗?” 秦枭:“……知道。” “那就行,明天上午八点开考,一共6门,一门五十道题,是直接全部发给你们的,到下午4点截止。”夏无了和他说考试流程,“如果提前做完可以提前交卷离开,考试成绩后天就能出来。” “不用担心,简单小考而已,不会告诉家长的。”夏无了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学姐不考吗?”秦枭听她这话,怎么像不参加一样。 “我当然要,和你们一起。”夏无了耸耸肩,“但毕竟比你们大几岁,考的题什么肯定不一样。” “那苗楷桀他们呢?”秦枭记得苗楷桀和陈寞应当比自己大一岁。 “他们和你们一样。”夏无了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他们入学时间没比你们早多少。” “为什么?”秦枭一愣。 “那谁知道……”夏无了嘀咕着,挠了挠头发,又想到什么,打了个响指,“沈宥歌不考。” 清脆的指声在秦枭耳侧响起,秦枭微怔,却没问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夏无了却又问他。 秦枭:“……为什么?” 夏无了哼哼两声:“我也不知道。” 秦枭:…… “但老头子说他不需要考,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夏无了收回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吧。” 秦枭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 “吵架了?” 沈宥歌半含笑意的眼眸水亮,倒映出对面白发少年懊恼的神情。 “……嗯。”墨寒羽避过眼睛,微撇嘴角,不情不愿道。 “和我说说?” “……为什么?”墨寒羽瞥了他一眼。 “那你来我这里是做什么的?”沈宥歌也不恼,笑着问他。 墨寒羽:…… 墨寒羽托着下巴,缓缓移开目光,望着外周。 二人正坐在幽静清凉的一处亭中,四周环绕青林,不远处溪水汩汩不断传来。沈宥歌面前摆着一局残棋,指尖环绕棋子,似乎在思索如何破局。 “你在干什么?”墨寒羽决定转移话题。 “下棋。”沈宥歌笑笑,“偶然接触,感觉有点意思。 墨寒羽看了两眼,并不感兴趣。 “复习好了吗?”沈宥歌捻着白子,将其落在棋盘一处,又拎起一枚黑子,支着下巴作思考样。 “嗯。”墨寒羽不知为何,总能从沈宥歌身上感觉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慈祥。 “你不参加考试?”墨寒羽看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沈宥歌抬眼看他,笑眯眯道,“觉得遗憾?” “想太多。”墨寒羽瞥过眼。 静默片刻。墨寒羽看着收拢残棋的沈宥歌,冷不丁道:“你有没有觉得我脾气不好?” “没有。”沈宥歌摇了摇头,眯起眼眸,“怎么,被人说了?” “不是……”墨寒羽抿了抿唇,还是将吵架之事说了出来,“……我是不是,太过火了。” 听罢,沈宥歌垂着眼眸,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棋子,顷刻点了点头。 “……我觉得是的。” 沈宥歌抬起头,笑容依旧,却感受不到温度:“寒羽,不要这样。” 面对沈宥歌幽亮的眸光,墨寒羽心中一惊,莫名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你应该学会放手。” “……你说什么?” “你对他如此,不是默认你们不会分开吗?因为你坚信这个,所以才会理直气壮的质问他,因为你觉得就算是你做错了,只要后面认错诚恳,秦枭总会原谅你的。你们是不会分开的……” “但不是这样的。” 沈宥歌将棋子放回盒中,笑容淡了许多,看着惴惴不安的墨寒羽,轻声道:“你们终究会有分离之时,你应该早做打算。” “嘭——!” 墨寒羽猛地一拍桌子。将盘上的棋子震起,偏离了位置。 “凭什么这么说?!秦枭他答应过我的——” 墨寒羽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想到什么,眼瞳骤缩。 沈宥歌不出所料地笑了:“是吗?他说过吗?” 墨寒羽手指微紧,沉默下来。 “寒羽,你终究有长大一天,他不可能围着你过完这一生。”沈宥歌闭了闭眼,“你也一样。” “终有一日,你们会分开。” “……为什么?”墨寒羽面色难看。 “原因很多,可能是因为随着年龄增加而情谊渐淡;可能你们会遇到喜爱之人从而逐渐无意忽略对方;也有可能以后所选道路不同,无法与其同道……可能性有很多。” “那你凭什么认为只有分开这一个选项?”墨寒羽追问。 “因为万物终有尽头。”沈宥歌淡然道,“我也不例外。” “你骗人,在你死之前我们从未分开过!” 墨寒羽不假思索说出的话,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墨寒羽瞳孔缩紧,虽有惊异,但对面沈宥歌的反应更让他震惊。 沈宥歌瞪大了眼睛,自见面后面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和不知所措。 “但我……可——” 沈宥歌结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恢复记忆了?” 沉默半天,只问出如此干瘪的话。 “……没有。”墨寒羽垂下眼,不自觉捂上脑门,有些沉痛。 但沈宥歌没有错过方才他眼眸中一闪而过金辉。 “应该是你太激动了。”沈宥歌定了定神,轻声道。 “……应该是的。”墨寒羽喃喃回道,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你是谁?你认识墨泽?!” 沈宥歌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是的。” “你——” “我曾经,叫白泽。” 墨寒羽似乎因为这个名字陷入沉思,半晌没有反应。 “所以……你和墨泽关系很好?”墨寒羽试探问他,暗自嘀咕难怪有股熟悉舒适的感觉。 “不知道……我们经常吵架。”出乎意料的,沈宥歌摇了摇头。 “因为什么?” “各种事情。比如要不要帮山中迷路的孩子回家、要不要帮忙驱赶作乱人间的精怪、还有有客来访是否需要礼貌问好……”沈宥歌想到什么,笑容多了几分无奈。 墨寒羽心中似乎有了答案:“所以……” “他每次都是否。”沈宥歌叹了口气,“并且知错不改,从不低头、从不认错、毫无道理……比起他你真的已经很棒了。” 墨寒羽:…… “那他是天生这样吗?”墨寒羽问道。 “是的。”白泽想到什么,闭了闭眼,“想知道你曾经的身世?” “……嗯。”墨寒羽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那你要答应我件事。”白泽神秘一笑。 “什么?” “方才我说了,你和秦枭终有分别。虽然你并不认同,但我依旧保持我的观点,所以——”白泽看着有些紧张的墨寒羽,笑容晏晏,“我要你好好珍惜和他的每一次见面、每一天相处。” 墨寒羽愣了。 “不只是他。我看得出来,虽然面上不说,但你对尹玺晦、苗楷桀那些孩子,心中也是有些欢喜的,其实你在不知觉间已将他们视为同伴,所以……” “我希望你能珍惜现在的每一天,不要荒度过日,在以后分离时留下遗憾。” “答应我,可以吗?” 白泽朝他伸出手掌。修长白皙的指节落入眼中,墨寒羽怔怔看着他,半天没有反应。 白泽静静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好。” 墨寒羽垂下眼,将手伸了过去,指腹与其贴紧,同时缓缓蜷缩起来,勾指握拳。 “我答应你。” 第263章 过往 “说吧,他是怎么样的。” 墨寒羽支着下巴,垂眼看着沈宥歌收拾棋盘。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沈宥歌话语未落,便察觉对面怨念的目光,不禁心中一笑,“世间最后残留的一丝混沌之气,藏于扶桑树心,吸收多年的天地灵气,终于孕育成型,有了实体。” “起初烛阴他们并不赞同让他孕育而出,毕竟此气本身就是一片混沌,非黑非白,善恶未知,对天地的威胁却大得难以想象。” “但我认为,既然扶桑养育了他,并且这么多年也未感知到明显危机,可以留下他。” “这当然遇到了很多反对,但我坚持,并表示如若不放心,我可以将其带在身边,教化他。虽然不确定能否教好,但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在形成躯体时,我一直陪伴在其左右,许是受我影响,他第一次幻化的是兽身。哪怕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柔弱的幼体。你就那么小小的蜷缩成一团,好似白色绒球,头上的尖角稚嫩得好似春天刚发出的青笋……” 白泽说着,似乎回忆起那段日子,眼中露出浓浓的笑意。 “我就那么看着你,一天天、一年年的长大……你在很久之后才会和我们说话交流,也是过了很久才会变化成人的。” “你的性子过于淡漠,处事也相当自我。所以我并不放心让你出去……也是我怕你惹事,便想将你困在昆仑。但尽管如此,你也总是能和于儿穷奇他们打起来。” “女娲后来告诉我你体内孕育出一根恶骨,那恶骨收集着世间多年恶意怨念,正时刻影响着你。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有通晓万物的本事,可你总是深埋于“恶”,专注于“阴”,好似看不见世间的“善”与“阳”。” “我便猜测这就是原因。强行给你取出恶骨后,你确实有所变化,可那恶骨依旧源源不断吸取着怨祟。女娲亲手将其封印在昆仑山中——但你后来将其送给了枭。” 墨寒羽:? 见墨寒羽满脸懵懂,白泽有些意外。 “他没和你说过?” 墨寒羽茫然摇头。 “那可能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白泽摇摇头,重新掰回话题。 “后面……其实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自女娲死后,我的能量也在逐渐消减。我自知大限已明,但仍放心不下,想让你能融入世间,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当初教导的方法错的离谱……” 白泽说着,有些惭愧。 “我想要弥补,但你怨我,不愿与我过多交流,没说几句就会吵架。我不愿和你冲突,但无法避免,只能眼见你我关系愈发差劲。” “就在此时,我察觉到人类在修仙途中试图长生——这并没有错,但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人类发现乘黄吉量他们可以延续寿命,便想办法将其捉住,百般折磨,抽血扒皮,只为长生……” 白泽注意到墨寒羽神情有些难看,忙补充道: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用。对我们来说,躯体只是一个载体,真正重要的是灵魂魄力。但这只是一个开端。” “不仅是凤凰青鸾,连烛阴那些山神都开始受到人类骚扰。就在此时,我预知在不知多远的未来,人类会想将我等灭绝。” “而我不想看到矛盾升级,便生出逃避的想法……就是带着山间生灵逃去另一个世界,也就是现在这个大陆。”白泽点了点桌沿,闭了闭眼,“但我并没有这个力量,且大限已至。而按照那个世界的规则,我死后,灵魂会直接消散于天地。” “经过协商,大部分不置可否,无论如何都能接受,只有中部邙灵他们比较抗拒,觉得没有必要,也懒得理睬……于是除去他们。为了留有自保能力,便计划只让你与烛阴联手,成功在两个世界间撕出一道空隙。” “可惜的是,你没能亲自和枭告别。”白泽垂下目光,“也怪我,当时如若能坚持住,也不必——” “坚持什么?”墨寒羽想到秦枭回忆的那些,眉头紧皱。 “……“白泽没有正面回答,“我刚到这个世界,就死了。” 墨寒羽一顿,没有说话。 “你为了避开那个世界的规则,才如此慌忙着要转移,甚至没来得及——” 和那个孩子告别。 白泽闭了闭眼,有些悲切。 他听闻了枭的往事,虽然枭自己表示并不在乎,但对于枭,他总有些自责。 他也没想到,墨泽在听到自己死期已至是会是那种反应。 好似天地湮灭,整个世界都要灭亡的模样。 因为灵魂之力日渐崩溃,在转移时近乎维持不住形体,险些湮没于世界缝隙之中。 他本想留在那里,反正死期已至,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也根本没打算提前告诉墨泽。于是在一切计划好之后,在他死前几个小时,告诉了墨泽自己的死期,并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想和其告别。 他本以为墨泽听完是高兴解脱的,毕竟束缚他那么多年的链子终于断裂了,他应当是开心的。 他实在没想到,墨泽会是那样的反应。 但不出几秒,墨泽果断联系了烛阴,提前计划,硬是拉着拽着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刚到这个世界,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躯体开始崩坏,刹那间消散于天地。 之后的事……他记不清了。 回忆结束,白泽颤着眼帘,抱着歉意看向对面的少年,却愣住了。 墨寒羽怔怔看着他,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掉落,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寒羽?”白泽试探出声。 “嗯……嗯,嗯嗯。”墨寒羽慌忙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只是一味拭泪,悲伤于心口蔓延,连带着舌尖都起了苦涩。 “……不必难过,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沈宥歌轻声安抚着,拍了拍他的手。 “我知道……”墨寒羽颤着声音,死死握住他温热的手掌,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肯轻易松手。 沈宥歌感到几分痛楚,却没反抗,静静等待他平静下来。 墨寒羽脑子很乱,方才沈宥歌说话时,许多模糊而杂乱的画面在脑海闪烁,他想看仔细,却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 脑仁像是被针扎了般疼痛,视野一片漆黑,恍惚间手中握住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墨寒羽深呼吸,缓缓平静下来。 “……抱歉。” 眼前重现光芒,发现手中握着沈宥歌的手,连忙松开,却又见其光滑白皙的手上印着深红的指印,显然出自他手,连忙致歉。 “无碍。”沈宥歌缓缓收手,轻抚几下红印,印记消失。 “怎么样,这个故事还满意吗?”沈宥歌见他恢复神志,笑着问道。 “还行吧……”墨寒羽不自觉舔了舔嘴唇,移开目光,眺望远方,“我也不知真假,但感觉……挺出人意外的。” “哦?”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会是欢脱的性子,就像苗楷桀那样。” 沈宥歌轻笑着摇了两下头:“不用着急,等你日后自然就知道了。” “你很想让我恢复记忆?”墨寒羽冷不丁问道。 “无所谓。”沈宥歌的答案与先前接触的那些或神或兽如出一辙,“看你自己。” 墨寒羽:…… 墨寒羽沉默下来,扭过头,不再说什么,静静看着沈宥歌继续摆弄他的那些棋子。 “聊的怎么样?”秦枭发现自他回寝。墨寒羽就没说过一句话,神情也是恍恍惚惚的,不由问道。 “啊……没什么。”墨寒羽似乎被吓了一跳,看了他两眼,又收回目光,继续低着头出神。 “……和他聊了什么?”秦枭换上睡衣,走到他面前,用手背轻拍了下他的脸颊。 “不……没什么。”墨寒羽还是一样的回答。 秦枭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墨寒羽整个人好似魔怔了般,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还沉着脑袋深思着。 “……墨寒羽?” 墨寒羽刚想抬头,猝不及防被捧住脸颊。 秦枭微微俯身,幽深漆黑的瞳眸与其对视,如此近的距离几乎能数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到底怎么了?” 秦枭略微喑哑的声线响于耳侧。墨寒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随着他的话语震动。 墨寒羽猛然惊醒,望着秦枭探究的眼睛,不自觉握住捧上脸颊的手腕,轻声开口:“我……问了墨泽的事。” 秦枭明显顿住了。他能清晰感觉到秦枭的手指颤抖起来。墨寒羽直直看着他,眼神愈发深邃。 “……问了什么?” 能看出秦枭在极力保持平静,说着话的时候想收回手,却被墨寒羽牢牢握住,固定在原位。 “说了他的身世,以及不辞而别的原因。”墨寒羽紧紧盯着秦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张,“你想知道吗?” 秦枭垂下眼帘,呼吸明显停顿。静默顷刻,摇了摇头。 “无论什么原因,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秦枭移开目光,想直起身,却猛然被墨寒羽拉下,一把抱进怀中。 “……” 秦枭没有问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墨寒羽剧烈颤抖的身躯,也许是因为墨寒羽不安跳动的心脏,也许…… 秦枭闭了闭眼,用力回抱住他,安抚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伤心吗?” 秦枭低声问他。 “不……”墨寒羽将头沉入他的颈窝,摇了摇脑袋,“就是有些难过。” “那不是一个意思……”秦枭失笑。 “不是……”墨寒羽不停摇着脑袋,不知说些什么,泪水不断流出,落在秦枭肌肤,宛如火灼般滚烫。 秦枭摸着他的后脑,上下抚摸着脊背,什么话也没说,静静安抚了好一会儿,怀中少年终于停止了颤抖。 墨寒羽直起身,抹了把糊在脸上的不明粘液,有些羞赧。秦枭倒没觉得怎么样,抽纸擦了擦颈窝,又拍下他邋遢的爪子,亲自给他擦拭。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秦枭小声嘀咕,有些嫌弃。 “这……代表我有颗童心。”墨寒羽抽抽鼻子,强撑道。 “我看是太脆弱。”秦枭无动于衷,捏了把他的鼻子。 墨寒羽吃痛,皱起了脸:“疼……” “忍着。”秦枭面无表情。 墨寒羽撇嘴,又被狠狠刮了下鼻尖。 秦枭垂眸。白发蓝眸的少年如孩童般鼓着嘴,气呼呼地转过目光,粉红的鼻尖细腻光滑,一如他脂玉般洁白柔软的肌肤,不知是被气还是其他,细长的眼睫微微颤抖,如同轻盈的羽扇,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许久没有打量,少年的容貌在不知觉间更加昳丽夺目,甚至能让人忘了呼吸。 墨寒羽许久没有等来话语,叹了口气,结果也不出他所料:“他不是故意不和你说的。” 墨寒羽转过眼,看向愣住的秦枭,一字一句:“当初,是因为白泽大限已至,他不甘心让其魂飞魄散消弥世间,才匆匆离去的。” “白泽说,他很抱歉,让你平白浪费了如此多的岁月。” 死寂。 黑发少年微微低头,稍长的刘海垂下,遮住眼睛,看不清其神情。 墨寒羽有些紧张的攥紧手指,抿紧嘴唇,没有开口。 “……不。” 秦枭开了口,刘海上移,露出他那平静平淡的眼睛:“不算浪费。” 墨寒羽一愣。 “我知道,他本意是想让我多去历练,游山观水……我也确实做到了。”秦枭声音平淡的让墨寒羽惊讶,“一路上也确定遇到了许多有趣的事和人,也看过不一样的风景,知晓了过去……不算浪费。” “我觉得,我那一生,过的很充实,很精彩。” 不知为何,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眼前乍然出现那个夜晚。 灯火通明,人群熙攘。他拿着有些软化的糖画,坐在流放着河灯的渠道旁,夏日的炎热掺杂着从河上吹拂而来的凉风,四面八方传来的嘈杂声不断入耳,身边少女盘腿而坐,正奇怪地看着他。 而他,望着天边明月,想起幼年时,也有过一样的场景。 当时身旁的男人慵懒地躺在地上,雪白发丝散落一地,为了不惹动乱特地变换了样貌,但神韵依旧,只看一眼便会不自觉被其吸引。 他就那么愣愣看着墨泽。墨泽似有所觉,看了他一眼,忽然对他笑了一下。 惊心动魄,惊为天人。 第264章 小测 秦枭起了个大早,晨练时意外碰上苗楷桀,本想打个招呼就走,却被缠上了。 苗楷桀十分熟稔地跑到身边,小嘴一张开始巴拉巴拉说个没完。秦枭一开始还礼貌性回话,到了最后直接闭上了嘴,沉默着加快了速度。 尽管如此,苗楷桀依旧能跟上他的步伐,断断续续说个没完,虽然到最后有些喘气,勉强还能称得上游刃有余。 秦枭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少年水亮的瞳孔璀璨夺目,灿烂的笑容令人眼前一亮。 “……你做好复习了吗?”秦枭沉默许久,问了他一句。 “早就做好啦,你就看我大显身手吧!”苗楷桀哈哈一笑。 …… 秦枭单手扶额,苦大仇深地望着手下的试卷。 为什么…… 为什么他看不懂? 秦枭眉头皱紧,不知觉间沁出冷汗,抓了把头发,指缝残留下几缕黑色发丝。 秦枭抿了下唇,绝望地闭上了眼。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复习过了。 秦枭不禁望了下四周。身旁的墨寒羽正低头书写,毫无停顿,按照他的观察,墨寒羽已经写完三门了。 而他,还在第一门挣扎。 秦枭抬头,又看了几眼四周。 除去兰淮秋和仇璞玥露出稍有挣扎的神情,其余几人皆没什么表情。而田淼……玩了一会儿笔,想到什么,看了几眼试卷,随意写下几笔,继续扣桌子玩。 秦枭有些绝望。 明明知识点都背过了,但为什么卷子上考的不一样?明明每个字他都能看懂,但加起来就看不懂了。 他到底想考什么? 硬着头皮将试卷全部填满,倒数第二个出了考场——兰淮秋是倒数第一——出门见墨寒羽正站在门旁等他,见他出来,走上前来。 “怎么样?你不是复习过了,应该还可以吧?”墨寒羽刚问完,就发现秦枭神情不太对,怎么看怎么心虚。 “……你该不会,看不懂吧?”墨寒羽迟疑问道。 秦枭重咳两声,移开目光。 “哎呀,没关系,考不及格也没事,反正就一小测。”苗楷桀忽然出现,拍了拍秦枭肩膀,哈哈一笑,“去玩吗?” “不去。”秦枭面无表情。 苗楷桀只能无奈耸肩,转头拉着陈寞走了。 “诶诶诶,他和我有约,你一边玩去。” 夏无了倏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将两人拉开,冲苗楷桀道。 苗楷桀挑眉:“哦?” “什么?”陈寞有些懵,“什么时候——” “前两天说的啊。”夏无了蹙眉看他,很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丰腴的胸脯贴了上去,陈寞就像被电了一样,连忙缩手。 “你躲什么?”夏无了嗔怒,又拽紧几分,“这么不自在?” “不,不是……”陈寞缩着手,结结巴巴地解释,“就是……有点……” 夏无了看他实在抗拒,眼中划过一丝失落,松开手,面上丝毫不显,步伐一转走到前方,摆了摆手:“行吧行吧……” “完了……全完了……” 兰淮秋走到最后,神情恍惚,嘴里不断念叨。 “额……你还好吗?”仇璞玥虽然也觉得很多不会做,但大概是习惯了这种感觉,没觉得有什么失落。 “璞玥……”兰淮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扒着仇璞玥的手臂,可怜巴巴泪眼摩挲,“完了……我完全没复习,肯定考的不好。” “啊……没关系的吧?”仇璞玥不太明白她的悲伤点。 “我……我从来没下过95分。”兰淮秋一副天塌了的样子,“从我6岁开始,一直到我离家前的那一次测试。这一次……恐怕要下到90分了……” 仇璞玥:…… 看她模样以为她考的太差而在一旁默默偷听的秦枭:…… 秦枭一连看了她好几眼,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兰淮秋有所察觉,抬起头,和秦枭对视一眼,又失落地垂下头:“差劲死了……竟然有题不会。” 秦枭:…… 秦枭舔了舔唇,心情无比复杂。 墨寒羽一眼看出原因,在一旁偷笑。秦枭阴森地瞥了他一眼,又连忙遮掩似的咳嗽两声。 不出所料,成绩发下,秦枭看着纸上大片大片的红叉,头一次感觉到了挫败。 成绩最好的是兰淮秋。齐玉河是按照综合总分排名念的。兰淮秋四门97分以上,两门94,在听到自己成绩时并没有多少惊讶,但听到自己成绩是最好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第二是墨寒羽,不知是否故意,每门都是95分踩着优异线,听到自己的成绩和排名,没有任何意外。 第三是尹玺晦,以此往下,便是夏无了、苗楷桀、陈寞、仇璞玥、秦枭、田淼。 秦枭缓缓看着成绩,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唉声叹气的?都说了就一小测。”苗楷桀来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 秦枭半是疲惫地看了他一眼:“考的怎么样?” “还行,都及格了。”苗楷桀嘿嘿一笑。 秦枭再次叹了口气。 “别这样啊,你往好处想想,虽然这些不行,但你修为体术可是顶级啊。”苗楷桀笑着安慰。 “……其实也没什么。”秦枭闭了闭眼,“本来就不擅长这些,没什么意外的,就是……” “就是想不通明明复习了半天,还是这个结果?”墨寒羽来到桌前,瞥了苗楷桀一眼,不动声色将其挤到一边,并忽略其不可置信的目光,调笑道。 秦枭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最终低下头,将书本整理好收了起来:“两位有何指教?” “指教?”墨寒羽大惊失色,“你怎么这么想我呢?!” “哎呀你这话说的,第二名就是中气十足。”苗楷桀没有任何迟疑,选择火上浇油,“考试前也不帮帮秦枭,自己偷摸着复习考的这么高,啧啧啧……” 在墨寒羽杀人的目光下,苗楷桀又哈哈几声,慢悠悠拎起自己的小包,扭头就往外冲,生怕跑的慢了被刺杀。 墨寒羽有一瞬间起了杀心,恨不得马上追上去完成绞杀,但顾及秦枭,只得定在原地,咬牙切齿望着他落荒而逃的方向生闷气。 秦枭甚至隐约听到了磨牙声。 秦枭:…… 秦枭有些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墨寒羽猛然回首,目光烁烁。 秦枭连忙收敛起来,装模作样地咳了几下,刚准备说什么。 “秦枭,你放心。”墨寒羽忽然抓住他的双肩,目光郑重,认真至极,“我会让你至少一门考到满分的!” 秦枭:…… 秦枭:“不是,其实——”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墨寒羽自顾自点了两下头。 秦枭:…… 第265章 重学心法 “……别闹了。”秦枭无奈道。 “谁和你闹了?”墨寒羽瘪着嘴,一屁股坐在秦枭前座,和他说话,“我会辅导你的。” “我的意思是,没这个必要。”秦枭将东西收拾好后,起身准备离开,“左右不是多么重要,及格就好了。” 墨寒羽回忆起秦枭的成绩,挑了挑眉:“你确定?” “确定。”秦枭拍了拍他的脑袋,轻轻一笑,“走吧。” 墨寒羽不知为何愣了一下,直到秦枭再次摇了摇他的肩头,才缓过神来,点头应了两声。 院长从不留作业,说是课堂之外就是用来玩的。齐玉河齐老师是个温和的男人,就算秦枭在他的课上炸了三次丹鼎,依旧不急不慢,像第一次炸锅般耐心仔细的教导。 齐老师留的作业并不复杂,一般情况只用半个小时就能做完。 “你在想什么?” 帝江幽幽看着面前低头沉思的女孩,歪着头在她耳侧缓缓开口。 兰淮秋正一脸严峻地盯着手下长琴,眉头皱的几乎连在一起。 听到帝江的话,猛然惊醒,兰淮秋倏然抬头,满脸茫然:“啊?” “问你发什么呆呢。”帝江有些不解,侧躺在她面前,支着脑袋盯着她看。 “……嗯,我在想件事。”兰淮秋垂眸望着手中乐谱,眸色闪烁。 “什么事?” “就是……我应该可以利用这套乐谱,创一套心法。”兰淮秋见他面色茫然,连忙解释道,“谱心是我们乐修很重要的东西,它决定着修炼的方向基调。我自幼学习琴宗乐谱,心法什么自然也按那里的来,但我现在决定放弃那些……” 兰淮秋说着,面露难色:“我现在修习的心法已经完整,如果放弃就意味着要将所学全部回炉重造,我……” “你不敢?”帝江看着她。 兰淮秋抿着唇,眸色复杂:“是有些……” “这太需要勇气了。”兰淮秋叹了口气,无力地闭上眼,“心法一旦破除,不光修为会倒退不知多少,在新的心法完成前甚至无法提高修为,太冒险了……” “诶,按照你这么说,那个叫什么……璞玥的,不是一样可以修炼吗?”帝江挑眉思索道。 “我们不一样。”兰淮秋看向他,“她之前未经过系统学习,从未学过心法。虽然她现在修为和我一样,但仅凭修为她是比不过我的。因为她没有心法,无法习得谱心,根基不牢,虽然是在辰境上阶,但她现在实力最高也只能达到中阶。” 兰淮秋说此,不禁再次叹了口气:“我原是想帮她塑造的,但我只会琴宗有关的……如今不用了我也不知从何下手。” “嗯……”帝江思索片刻,“那你要塑造什么心法,都需要什么?” 兰淮秋面无表情:“一颗坚强的心。” 帝江:……? “因为风险很大,有些乐修一辈子都没塑造成功,原本可以达到更高的境界,最终却只能郁郁而终……”兰淮秋想起一些案例,眼色暗了几分。 “那你既然这么说,不换不就好了?还按之前琴宗的心法用呗。”帝江摊手。 “……不行。”兰淮秋闭了闭眼,咬紧后牙,“我不甘心。” 帝江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 “我……不想再那样了。”兰淮秋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神色阴郁,“况且话都放出去了,我——” 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兰淮秋猝然抬头。苗楷桀正坐在上方树枝处,歪着脑袋看她,不知看了多久。 兰淮秋心跳一顿:“你——” “嗯?”苗楷桀愣了下,连忙笑着摆手,“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你俩没来之前我就在这儿了。” 兰淮秋:…… 兰淮秋缓缓看向帝江,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你……为什么不说呢?”兰淮秋暗暗呲牙。 帝江也觉无辜:“我以为你知道。” 兰淮秋:…… 我这样像知道的吗?! 兰淮秋眼角抽搐,咬牙切齿想道。 “嗐,算了,你总不会杀人灭口吧?”苗楷桀一跃落地,笑着凑了过来。 “不……不会。”被猝然接近,兰淮秋不禁面色一红,有些结巴,扭开脸。 “哎呀,我也听到了……谱心什么的,你想听听我的意见吗?”苗楷桀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笑眯眯问道。 “你,你说。”兰淮秋垂着眼睛不看他。 “我呀……觉得风险有点大,要不算了?” “为什么?!”兰淮秋猛然看他,目光烈烈,“我……我不甘心。” 对上苗楷桀的眼睛,兰淮秋气场莫名矮了几寸,说到最后声音都弱了下来。 “嗯?为什么?”苗楷桀没有任何自觉,甚至脸又往前伸了些,狭长眼眸微眯,薄唇轻抿勾起,有股别样的味道。 兰淮秋眼神乱飘,最终落在他水亮淡粉的唇上:“就,就是不想……” “但你不是有那么多担心的东西吗?”苗楷桀缓缓起身,垂着眼帘看她。 兰淮秋抿了下唇,没有开口。 明明已经权衡利弊过了,但…… “不如去问问沈宥歌?”苗楷桀建议道,“他不是知道很多吗?” “白泽?”帝江忽然发声,摸了摸下巴,感觉可以,“对啊,你可以去问问白泽的意思。” “白泽?”苗楷桀看向他,眼眸微眯,“你为什么叫他这个名字?” “因为他就是白泽啊。”帝江不明所以。 苗楷桀见他一头雾水,只笑了两下,没有再问。 兰淮秋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来到沈宥歌经常去的凉亭,意外遇到了秦枭和墨寒羽。 秦枭似乎正和沈宥歌说着什么,察觉到他们的到来,抬眸看了她一眼。 兰淮秋有些紧张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碰上墨寒羽的眼神,面上不禁起了红晕。 果然……不管多少次,这张脸还是这么好看。 兰淮秋闭了闭眼,对墨寒羽的样貌如何也看不厌。 苗楷桀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同几人打了招呼,一屁股夹在秦枭墨寒羽中间,无视墨寒羽微凉的眼神,和秦枭寒暄几句。 “来此为何?”沈宥歌看着缓缓坐在他侧面的少女,温声问道。 兰淮秋有些顾忌地看了眼秦枭,见两人毫无自觉,只能无奈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顾虑和想法同他说了。 “你想用神乐来塑造心法?可以啊。”出乎意料的,沈宥歌点了点头,一副轻松的样子。 “你,你支持我这么做?”兰淮秋意外。 “为什么不呢?左右不是我担这个风险。”沈宥歌笑容灿烂。 兰淮秋:…… “哈哈,开个玩笑。”沈宥歌轻笑两声,对她这复杂无语的表情颇感兴趣。 “谱心心法是什么?”秦枭问墨寒羽。 墨寒羽看了兰淮秋一眼,转头想说,看到旁边一脸兴奋的苗楷桀,没好气扒着他的脸扭到一边,再同秦枭解释。 “……这些我和你说过的。”罢了,还幽幽加了一句。 秦枭:…… “你看你说的,秦枭还不能忘了?”苗楷桀挑眉,拨开他的手,靠紧秦枭,恨不得将脸贴上去,“你看你对他多么严厉——” 转而看向秦枭,双眼含情,秋波意动。 “不像我,一点都不会责备你,只会放纵你……” 秦枭:…… 秦枭看了眼头发都要炸起来的墨寒羽,再看看眼神闪烁的苗楷桀,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 沈宥歌已经笑出了声 兰淮秋有些无语。 “我可以帮你编。”沈宥歌笑够了,正色起来,示意兰淮秋将乐谱给他。 兰淮秋照着他的意思,将帝江给她的乐谱递了过去。沈宥歌翻看一番,点了点头。 “我可以根据天山神乐的所有曲谱,为你谱写一套全新的心法。”沈宥歌看着她,“但有个问题……” “我知道。”兰淮秋神色复杂。 “什么问题?”苗楷桀不明所以。 两人看了他一眼,兰淮秋抿唇,沈宥歌笑着回他:“放弃旧的心法,意味着之前练就的所有谱心都要粉碎干净,再用新心法重新塑造。” “据我所知,她练成的谱心至少上千,是个不小的数字,所以护法的人需要有极高的修为。” 秦枭惊讶地看着兰淮秋。苗楷桀也倍感震惊:“上千?你不会被累死吗?” “没,没有啦……”兰淮秋不好意思地直摆手。 两人本以为她要说“没有那么多”,不曾想她摆了摆手,略带羞涩道:“就九千多首……其实很少的啦,之前宗内有前辈塑造了几十万颗,和我同龄的也有上万——” 秦枭苗楷桀面色复杂。 这也太拼了。 “就是如此,她现在的精神力不支持如此高额消耗,需要有远强于她的乐修在旁辅佐——注意,是和她一样的乐修。”沈宥歌加重字眼,重复道,“但现在我们学院并没有这样的人。” “老师不可以吗?”秦枭问道。 “院长玄境中阶且非乐修,齐老师虽是地境中阶但也非乐修,两人都不支持。”沈宥歌摇了摇头。 秦枭微微蹙眉,似在思索。 “那……怎么——”兰淮秋有些为难,也有些局促,觉得自己添了麻烦。 “不过不用担心,近几日会来一位远客。”沈宥歌却笑着道,“到那时你可以试着拜托他。” 闻言,几人一愣。 墨寒羽只稍片刻便已了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了眼秦枭。 秦枭不明所以,有些疑惑。 “我就在这段时间,帮你从这些乐谱中挑选塑造出合适的心法。”沈宥歌将乐谱收了起来,同时传音给帝江让他过来一趟。 “那……真是谢谢了。”兰淮秋也没想到这一趟有如此收获,她对谱写这种东西完全没有信心。 琴宗心法众多,哪一套不是前人呕心沥血耗费精力,又由后辈多加修改,最终完成的精品。而沈宥歌说的如此轻松,好似是在抄写什么有意思的诗句。更惊异的是,她竟然没有丝毫怀疑。 也许是因为沈宥歌那带有魔力的眼睛,能轻松让人放下戒备;又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她知道他不是个说大话的人;又或许是因为沈宥歌莫名让人安心的话语…… 兰淮秋点了点头,感激万分,同时又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自己在给他们添麻烦。 “不必如此。”沈宥歌看出她的不安,笑着安抚道,“同学一场,本就该互相帮助。莫非日后我若是有难,你不准备帮忙吗?” “当,当然不会!”兰淮秋一个激灵,连忙道。 “那不就好了。”沈宥歌笑着,望着她乌亮的眼眸,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 兰淮秋愣了下,感受到从头顶传来的温度,不知为何红了眼眶。 “嗯……谢谢。”兰淮秋迅速低头,揉了揉眼睛,遮掩似的朝他笑了笑,似乎想要逃离,却因为沈宥歌帮了这么大的忙不好意思直接走人,半低着头纠结起来。 好在沈宥歌及时出声,让她早些回去准备,也让兰淮秋有了借口离席。 望着少女匆匆离开的身影,苗楷桀眼神渐深,嘴角的笑容无意识地落了下来。 “你不走?”耳畔传来墨寒羽没好气的声音,苗楷桀扭头看他,忽然一笑。 “这么关心我?” “关心的是你吗?真会往脸上贴金。”墨寒羽翻了个白眼。 苗楷桀嘿嘿一笑。 等帝江来此将他记得所有乐谱交给白泽再离开,又挑衅似的同墨寒羽呛了几嘴,苗楷桀起身告辞。 “赶紧走吧。”墨寒羽小声嘀咕。 秦枭看了他一眼,想到方才其与苗楷桀呛声的模样,不禁笑了下。 “你还笑?”墨寒羽不满,“你都不帮帮我。” “这不是……看你挺有活力的吗?”秦枭满眼笑意。 “确实。”就连一旁的沈宥歌也点头道,“好久没见你如此生动了。” 墨寒羽:…… 墨寒羽:“你不是在夸我,对吧?” 秦沈二人互看几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墨寒羽抱着手臂,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好笑的,翻着白眼。 兰淮秋走出凉亭百米,到了个植被茂盛的树林,看了看四周,找了个角落猫了起来,刚坐下抱着膝盖就开始抹眼泪。 也不知为何,眼眶愈发深红,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流,喉中不断发出低吼,似乎在委屈,又似乎只是在发泄。 抱着脑袋哭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停下,掏出纸巾擦擦脸上的鼻涕泪水,又很有素质地攥到手里。 兰淮秋伸了伸有些麻木的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再次望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深深舒了口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了。 树叶轻颤,在她倚着痛哭的那棵树上,枝叶茂盛的树冠中,一根丝线悄悄伸了出来,紧接着,少年从叶间倒挂而出,整个人倒吊在枝干,望着兰淮秋离去的方向,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清风吹拂叶稍,丝线荡过叶片,轻微的细响被淹没于漱漱声中。 过了片刻,手指微微用力,整个人又埋身于密叶间,不见了身影。 第266章 云坡初遇 星辰羽国的西南面,琴宗的东北方,是一片乱土。 乱成什么样?乱到它的名字上都有个乱字——“乱云坡”。 为什么说它乱? 此地两极分化严重,富家子弟头顶玉冠金顶,身披鲛绡明珠。阴暗处,乱巷中,三教九流混合,恶人聚集晦暗不堪。光暗对比如此鲜明,却偏又相离甚近,导致此地治安混乱,抢劫偷盗都算小事,死人更是常见。 乱到十里八乡都知道,若想平安通过此地,要么找当地大家庇佑,要么只能走贼鼠暗蛇的小道。 苗楷桀便是在这片土地长大的。 出山那晚,忽然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就坐在自己去时坐的魔兽身上,眼前是带自己去的导师。 有一瞬间,苗楷桀以为自己做了场梦。 还好不是。 陈寞是亡丘人,他若不想,苗楷桀自然找不到,虽然实际上苗楷桀也没打算去找。 苗楷桀没打算去找他娘,毫不犹豫地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那处乱云坡。 以他自小练就的身手,和在山里养成的警觉,回到这里简直如鱼得水,很快和当地一些子三道九流的混在一起,称兄道弟,甚至会聚在一起喝酒。 这一混,就是两年。 这一日,像往常一样,在人群密集的小巷上方结了几根线,躺在上面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 忽然,感觉到一丝动荡,苗楷桀随意一瞥,被灰暗的人群中那一抹雪白闪到了眼。 不为别的,实在是那人打扮的太格格不入了。 好比煤球堆里进了个棉花球,狼群中出现只小兔子。 先不说那满头花簪如何招摇华贵,光是她披的雪绸花绒披肩,穿的镂金轻雪云裙就足够引人注意。 “哪户的大小姐跑出来了吧?”耳边传来揣摩声,苗楷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现在,这不知哪家的大小姐正着急忙慌地提着裙边狂奔,身后追着几个彪形大汉。 苗楷桀一眼便知几人是在抢劫,旁边还有不少人趁机薅一把。 这不,在那大小姐一个急转弯时,人群忽然伸出个无影手,悄无声息取下她的发簪,又隐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就短短掠去的几秒,大小姐裙边上的珍珠已经一个不剩了,而她本人完全没有察觉,只一个劲的狂奔。 苗楷桀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他没有英雄救美的习惯,更何况山里的那些日子也早已磨灭掉他的几分良心,对于这样的事习惯性视而不见。 不过有意思的是他很喜欢凑热闹,于是思考片刻,还是追了上去,躲在一旁瞧瞧看几人的热闹。 不出他所料,少女很快被几人围在末路巷中,面对几人不断逼近,少女也急了眼,厉声呵斥几人不要上前。 这时候能听才有鬼。 苗楷桀对少女这幼稚的话感到无语。 少女也看出来了,咬咬牙伸手拨动琴弦,刹那间琴声响彻巷中。 那几人抢劫成性,活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自然修为低不了,面对少女的攻击,笑着让她打了半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其拎到半空,又狠狠摔到地上。 苗楷桀看到这场景,不禁啧啧几声。 他都能想象后面发生什么了。 无非几种,要么少女痛哭流涕求几人放过却什么都改变不了;要么有无聊的人英雄救美;要么少女的属下及时赶到制止;要么……她就只能被这么毁掉了。 苗楷桀了解他们的性格,一向狠绝。 不出意外,几人轻松撕下少女衣裙,欣赏着手上盈光发亮的丝绸。幸好少女穿了件里衣,勉强遮住身躯。 少女警惕十足地盯着几人,见几人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衣物上,一咬牙将发簪什么全抛了出去,引得几人跑去接。 而她就趁着此机会想要逃跑。 但几人很快注意到少女发簪上雕刻的花纹,纷纷面色一变。 “不能让她跑了!” 领头人厉声道。 “杀了她!” 少女听到这话,呼吸紧促,胸脯起伏跌宕,咬紧牙关,死死瞪着几人,俨然一副即将哭出来的样子。 少女的炁已经耗尽,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再发出攻炁刃攻击,只能无助地抱紧怀中的长琴,眼睁睁看着几人越来越近。 苗楷桀有些失望,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走人。 看不了英雄救美的戏码了,真可惜。 苗楷桀面色淡漠,如此想着。 虽然他从没见过所谓的英雄救美。 在他以为少女要哭着喊救命时,少女忽然狰狞着脸,咬着后槽牙,冲几人大喊出声: “我操你们大爷的!一群傻逼追了老娘半天了,恶不恶心啊!!” 苗楷桀:……? 苗楷桀挑眉,回头望向少女凶狠十足的双眼,起了兴趣。 “老娘死也要拉你们下水!去死吧你们这群崽种!” 说着,少女双手抡着长琴就向扑过来的男人甩去,硬生生将其面孔抽到一旁,脸颊通红。 男人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这么小的女孩会用这么野蛮的方法反抗,不慎被抽中一侧脸庞,一时间站立不稳往一旁倒去。 再起来时只觉脸上红肿,火辣辣的疼。 “你,你这臭妮子——!!” 男人火冒三丈,指着女孩骂。 “你什么你?!臭不要脸的东西,这么大几个男人欺负小孩,你爹娘要知道非得从地里爬出来给你几个大耳光!!” 少女可能也觉得自己逃不掉了,索性对着几人骂了起来,气势汹汹,握紧长琴,盯紧对面几人,像是想故技重施拖延住。 苗楷桀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虽然一点用都没有。 黑色瞳孔倒映出少女色荏内厉的模样,轻而易举看出她的不安和恐惧,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将其化为极端的愤怒,朝几人吼着。 犹如桎梏于牢的幼兽,朝外界无力的怒吼。 ……挺可爱的。 苗楷桀望着少女血液灰土交加的面孔,灰蒙蒙的,看不清她的样貌,却能看见她明亮无比的眼眸。 忍不住勾起嘴角,在几人出手前伸手,一根极细的丝线悄无声息地黏到少女后背,而后—— 毫无征兆地将她吊了起来,单手用力让其呈抛物线状,自己在顶端牢牢接住。 少女还未反应过来,甚至还没来得及惊恐,便被抱在怀里,夹在腰间。 “几位,算了吧?”苗楷桀冲下方几人笑嘻嘻道,“反正衣服什么不也拿了吗?值钱的都拿走了,就算了?” “算了?你小子说的轻松,知不知道——” 后面的事苗楷桀没有记那么清楚,只记得双方说了几句便放弃交流,互不肯让,他早就布下陷阱,只需拉扯丝线,一瞬之间便将几人分割成数个肉块,杀掉了。 直到带着少女落地,苗楷桀才恍惚这不是山里,虽然时常死人,但如此手法还是有些血腥。 于是他看向少女,果不其然被吓住了。 少女眼瞳发直,直直盯着不远处的一滩血水肉块,瞳孔不断颤抖,似乎遭到了巨大的冲击。 不过也是,看她这样子应该也是娇生惯养,连杀人都没见过吧? 苗楷桀回忆方才抱着她的手感,那手那皮肤,白嫩的能掐出水来,一看就知是娇纵着养的,是需要呵护的花朵,也不知道—— 没得苗楷桀想完,少女有了反应。 她缓缓扭过头,弯腰吐了起来。 苗楷桀:…… 苗楷桀看着她光溜溜的后背,想了想,将那几人方才抢的衣服套在她身上,指尖绕出丝线,几瞬间便将衣裙缝补完好,只是上面沾染了不少血渍污垢。 “这丝线能维持两天,够你回家的了。” 苗楷桀没指望得到她的报答,摆摆手想走,却被拉住了。 少女也是吐够了,弯腰擦着嘴,本能抓住他的手,和他对视后又松开,想了想又扯上袖口。 “那个……谢谢你。”少女朝他致谢,深深鞠了一躬。 “不用。”苗楷桀漫不经心地侧了个身。 你要知道我在上面看了半天肯定就不是这态度了。 苗楷桀心里暗暗想道。 说不定要像骂那几个一样痛骂他一顿呢…… 苗楷桀想到那个场面,忍不住扯唇一笑。 “我……我会报答你的。”少女不知他的想法,只是无比郑重。 苗楷桀瞥了她一眼,脏兮兮的,头发散乱,完全看不出先前精致娇嫩的模样。 他自然没错过少女眼角闪烁隐忍的泪光。 “不用。”于是苗楷桀收回目光,挣脱了她的手指,摆摆手道,“你最好赶紧回家,天色已晚,夜里这种人只会更多。” 这地方鱼龙混杂的……他甚至还没完全摸清。 “我……我——”少女有些着急,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见他要走,急着跺两下脚追了上去,“你……能不能和我一起?” 说着,似乎害怕苗楷桀拒绝,连忙补充。 “我可以给你钱,你想要什么都行!” “钱?”苗楷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用力一握,指尖发出的丝线极速回收,带着血淋淋的几根发簪回到手中,“这是你的吧?” 少女见状,面色有些发白。 苗楷桀伸了伸手,果不其然少女躲开了。 “我……这些可以给你的。”少女笑的很勉强,却强装镇定。 “是吗……”苗楷桀漫不经心地转了转发簪,和之前那几人一样,看到了上面刻的标识。 琴宗的图案。 苗楷桀垂着眸子,忽而抬眉看她,仔细打量一番。 但她身上一个炁刃都没有,甚至连个护身的炁器都没,直到现在了也没人来找,恐怕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至于这身装扮…… 琴宗向来高雅华贵,对于他们这些平民可能是遥不可及,但对于宗里的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贵物。 如此想着,苗楷桀随手撕下肉块上仅存的没被血浸染的衣片,将发簪上面的血擦干净,伸手随意给少女挽了个发型,全部插了回去。 虽然不是很好看。 还晃晃悠悠随时可能会散的样子。 苗楷桀暗暗想着,对自己这手艺不是很满意。 少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却也只是睁大了眼,身躯有些颤抖,始终未有反抗的动作。 苗楷桀看出她是惧怕自己的,但可能因为有求于他,只能忍耐着心中的惊恐和不安。 想着,苗楷桀嘿嘿一笑,倏然扭头看她。 “我可以把你送出这片地方,但有个条件。” 苗楷桀本想要些钱财,毕竟他一直没什么钱,身上的衣服还是他从山里带出来的,缝了又补补了又缝这么来回穿的。 “什,什么?” 但看着少女懵懂的眼睛,苗楷桀忽然变了想法。 “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怎么样?” 其实话说出去就后悔了,还不如要钱呢。 但话已出口,看着少女惊喜的样子也不好再改,苗楷桀虽心底不爽,还是笑嘻嘻地凑上去,满意地看到少女微微退缩。 “好……我知道了。” 果不其然,少女答应了。 其实苗楷桀并没有什么期待,一个名字而已,她甚至可以胡编乱造一个,如此狼狈的模样被他这混混看到,本就难堪至极,再加上为避免他以后可能以此为要挟向她索要宝物…… 只要不傻,都会选择报个假名字。 不过他也不是多么在乎。 反正本已经亏到太祖家了,就算名字是真的又有什么用。 想着,苗楷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 怀里的少女立马紧张兮兮地看着他,观察他的脸色。 苗楷桀正单手抱着少女,翻越着房檐碎瓦,站在高处看的自然就多,很快认出了路,手上结出丝线,吊荡着往离琴宗最近的那条路上跑。 毕竟答应人家了…… 苗楷桀想着,余光瞥见路旁卖的长袍,伸手发出丝线,吊了件最好看的上来。 “诶——!!苗楷桀你个臭小子干嘛呢?!!” 摆摊的大爷顿时吹胡子瞪眼地骂道,看到他怀里的姑娘,愣了下。 “回头给你钱!”苗楷桀扭头冲他招手,侧身挡住他的视线,随手将长袍盖到少女脸上,低声道,“穿上。” 少女一愣,似乎才注意到身上破烂的衣裙,面色一红,将这套全新的长袍套在身上。 这长袍是照成年人的体型做的,套上去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件三十铜币,回头还我。” 苗楷桀幽幽道。 少女:…… 少女:“哦。” 第267章 义务 最后反正是一路顺风地给人送出去了,在离琴宗还差几里的地方将其放下,挥挥手准备走。 苗楷桀都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但少女记得,见他没有发问,主动拉住他,一字一句郑重说道:“我叫兰淮秋,谢谢你。下次见面我会还给你钱的。” 苗楷桀愣了下,随即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习惯性地发出几声呵笑:“知道了,拜拜。” 少女没再挽留,目送他远去。 苗楷桀并没有把她的承诺放在心上,甚至没去打听名字真假,回到城里,闷头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直到陈寞找来。 见到陈寞的那一刹那,苗楷桀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怎么不接听?”陈寞虽然打扮朴素,一身黑衣,但手腕上带的收纳镯和储物戒都表明其还是有些资本,自然引起暗处的注意。 然后统统被打了一顿。 陈寞明显留手了,对于这些找事的家伙只是打到失去意识或四肢断裂或筋脉破碎,并未取其性命。 苗楷桀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一群瘫软狼狈的混混中,是场地里唯一站着的人。 “下手留情了啊。”苗楷桀坐在高处,调侃道。 陈寞听见声音,抬头看去,第一句话却是质问他为何不接通讯。 苗楷桀一愣,他甚至忘了山中他和陈寞互给过留声石。 留声石是一种天然可以传音的石头,将一块石头分成两半,无论多远,都能清楚传达给另一块。 “……你不会弄丢了吧?”陈寞一看他这样子,不禁眯起眼,杀气腾腾的问道。 苗楷桀有种预感,他只要敢点头,陈寞下一瞬就要上来把他活撕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当然没有……哈哈,怎么会呢……” “石头呢?”陈寞不买他账,冷声问道。 苗楷桀:…… 陈寞发出几声阴森的冷笑。 苗楷桀还第二次见他如此生气。 ——第一次是因为他把出来的戒指弄丢了。 “哎呀,小事小事,找我什么事啊?”苗楷桀连忙转移话题,笑嘻嘻问他。 陈寞余气未消,翻了个白眼:“问你去何处上学。” 苗楷桀被他这问题问愣了。 他从没想过上学。 “你不会就准备在这儿混一辈子吧?!”陈寞似乎看穿了他想法,重声问道。 苗楷桀垂眸掩下思绪,笑着问他:“你呢?怎么现在不去?” “……我在去了。” 不曾想陈寞声线低了几分,气势不足。 苗楷桀:? “我……去年从家里走的,一路上那些炁修学院要的钱太多了,就想着找找传说中那学院,就一路过来了。”陈寞移开目光,别扭道,“我想到你曾说过这里,本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结果你怎么都不接通讯,我就过来找了……” 苗楷桀:…… 苗楷桀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还从没被人如此惦记过。 “既然你现在还没学院,不如和我一起?”陈寞向他发出邀请。 苗楷桀没有吭声,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另一道声音。 “你就这么混吧,看看哪个学院会肯收你这么个混混!” “穷得叮当响,连养活自己都是难事,还妄想自己能找到学院收你?简直笑话。” “低个头很难吗?硬着脖子不自量力惹人笑话!” “……” 苗楷桀沉默许久,低声道:“他们不见得会收我。” 面上笑容完全消失,一直围绕着周身的那抹暖意消散不见,只剩下冰冷的厌倦与无奈。 “不去看一看怎么知道。”陈寞看着他。 “你是因为身上那位?”陈寞和他提过,他身上有位叫烛阴的山神,虽然他不怎么信神,一直觉得是什么魔兽的残魂。 “……确实是他推荐的。”陈寞点了点头,“他说那里有他的故人。” 苗楷桀目光沉沉,静默片刻,忽然一笑:“那走吧,我们去看看。” 左右没成功就再回来,就算只是送陈寞一程也挺值。 苗楷桀这么想着,完全没想到路上还能再碰见一位。 他第一眼就认出是那天救下的少女。相遇于琴宗附近的山林,陈寞说去搞些吃的,他负责捡点树枝生火。 看到她时,她正缩在一棵树下,抱着膝盖闷声痛哭。 而他正巧落在她头顶上方的树杈上,听到哭声,往下一看,不禁愣了下。 少女穿着那天他给她的衣袍,虽然系的很紧但仍显得臃肿肥大,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里面似乎什么都没穿,双脚赤裸着沾了许多泥土。 头上没了发簪,原本齐腰的长发被裁剪到耳侧,坑坑洼洼看得出手艺并不好。 少女哭了一会儿,自己擦擦眼泪站了起来,拍下身上的灰尘和蚂蚁,又似乎觉得有些痒,忍不住挠了挠大腿。 望着少女赤红的眼眶,苗楷桀心思一动,身子一歪倒吊下去,直直吊在她的前方,离她的脸仅有一指距离。 少女明显被吓住了,瞪着眼睛甚至将泪吓了回去。 “我——!” 眼见少女要爆粗口,苗楷桀食指捂嘴,让她噤声。 少女如他所愿止住了声,他却犯了难。 他……忘了少女叫什么了。 甚至连那个假名字都没记。 苗楷桀笑的少女毛骨悚然,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确认是个活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少女眨眨眼,问他。 苗楷桀观察她的表情,见其眼眶颜色已经褪去,眼眸微沉,面上依旧笑的灿烂:“去找学院啊。” “嗯?你没上学吗?”少女有些惊讶。 “哎呀,因为一直没钱……上不了啊。”苗楷桀长叹一声,捶胸顿足。 “是,是这样啊……”少女眼神躲闪,“那你怎么又想去了?” “因为听说有个学院不收学费,所以我打算去看看。”苗楷桀冲她眨眨眼,狡黠一笑,“你要去吗?” “不,不要钱?”少女意外,又有些惊喜,“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朋友这么说的。”苗楷桀笑眯眯道,“你怎么在这儿?你父母呢?” 说起这个,少女面色一僵,眸色微凉:“死了。” “……节哀。”苗楷桀当然看得出她的异样,笑笑没有多问,“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不知道……你说那个学院,离这里远吗?”少女问道。 “应该……不近。”苗楷桀回忆陈寞给他估算的时间和距离,迟疑道。 “那……我也想去,可以吗?”少女小心翼翼问道。 “当然,这有什么的。” “……你脑子有病吧?!” 陈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样子恨不得把他脑子挖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你就这么随便带着一陌生姑娘走了?她家里人担心怎么办?她的安全你想过没有?你脑子有病吧?!” ……看得出来陈寞已经气到话多的往外窜了。 “这……不是她自己答应了嘛?”苗楷桀挠挠头,看向少女。 少女连忙点头,小心替他说话:“其实我……” “你先别其实。”陈寞指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是坏人怎么办?你一个姑娘家,修为没有我们高,万一我们是拐卖人口、或是邪修缚尸者那些,你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这么一说,少女也支支吾吾起来:“我……” “不光是他,你脑子也缺根弦!”陈寞气道,“你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决定这么大的事?!我和你是没什么顾虑,死了就死了,你闲的没事拉一姑娘来趟什么浑水?” 苗楷桀无辜摊手:“话不能这么说,你要尊重她的想法,她也是个能独立思考的人啊。你要相信她已经想好自己所将面临的全部可能啊。” “她有你大吗?她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吗?”陈寞皱眉怒道,“你说什么混账话呢?!” 看着陈寞怒而起身捋着袖子马上要拽着苗楷桀打一顿的模样,少女连忙阻拦。 “其实我……也是无处可去了,我被他救过,所以……想着如果真能找到学院,能被收下,就很好了。” 少女说着,垂下了头,很是伤心。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苗楷桀看向陈寞。陈寞头一次面对这场景,有些束手无策,看向他。 苗楷桀扯嘴一笑,挑眉示意: 自己说的话弄哭的自己想办法解决。 陈寞:…… 陈寞咬着后牙,阴森森地看了他几眼,转而看向少女,气场软了几分:“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 “谢谢你的好意。”少女闭了闭眼,轻笑道,“确实也是我不理智,但我觉得……你既然说出这些,肯定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有些焦躁。” 陈寞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于是就这么半推半就地定了下来。 少女依旧没有钱,甚至衣服都没有第二件。苗楷桀和陈寞暗地商量一下,凑钱给她买了两件新合身的衣裳鞋子。当然,买的时候是背着她的,之前见苗楷桀穿的破破烂烂,陈寞拿出多余的衣裳分给他,但仍旧简朴。 两个自己都没穿多好的少年站在一堆裙子旁,不顾店家异样的眼神,挑挑拣拣。 “我觉得长裙可以。”苗楷桀拿起一身桃红色长裙,给陈寞看,“你觉得怎么样?” “短裙不好吗?”陈寞看中另一套半身短裙。 “走光怎么办?”苗楷桀挑眉。 “长裙就不会了吗?”陈寞淡声道。 “……那就再买件裤子呗。” ……言而总之,两人挑了许久,终于选出一身长裙和一套短裙,外加裤子鞋子,足足花了几枚银币。好在两人对自己选的都很满意。 一开始少女很是抗拒,推脱着不肯接受,直到苗楷桀报出价钱让她日后还时,才点头收下。 少女接下后没有任何扭捏,当场就换上了那套长裙。 “话说,你们怎么知道我尺码的?”这些衣裙是由普通的丝绸织成,并不会随着体型改变大小。 少女穿在身上却刚好合身,不禁有些意外。 “他说的。”陈寞看向苗楷桀。 “当时不抱了两下吗?就这么知道了呗。”苗楷桀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隐瞒的,大大咧咧说了出来,“什么尺寸我一摸就知道。” 说着,似乎还很自豪,嘿嘿笑了两下。 少女:…… 陈寞:…… 陈寞难以形容地看了他几眼,似乎在看什么流氓。 “哎呀,到底有什么好气的……” 路上,苗楷桀见陈寞仍闷闷不乐,挎住他的肩膀,笑道。 “我是在气你。”陈寞叹了口气,知道他所指为何,阴冷地看了他一眼,“你那句话很不负责任。” 苗楷桀一愣:“哪一句?” “相信她的选择……这一句。”陈寞望着不远处坐在溪边玩水的姑娘,沉声道,“按照你这个理论,那些被缚尸者迫害的、被恩将仇报的、甚至我们之前面对的那些,难道都要说是因为在此之前没有想好这种可能吗?” 苗楷桀愣住了。 “她是你邀请来的,你带来的。你应该为她的安全负责。”陈寞沉声道,“而不是用一句她应该早就想好了风险,以此偷换推脱掉你的义务。”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本该承担的义务。”苗楷桀却道,神色冷淡,“就连最密切的血缘都不能保证所谓的爱护义务,更何况是我们这种萍水相逢的人。” “让她早接触些阴暗面,被毒打几次对她也好不是吗。”苗楷桀嗤笑,“你明明也看出来了,单纯的让人可怜。” “但那个人不应该是你。”陈寞闭上眼,推开他的手,扭头回去生火。 苗楷桀没再说什么,只沉沉望着戏水的少女,在她有所感应扭过头的时候避开目光,转头回去和陈寞一起准备烤肉。 “好厉害啊,我都不会这些。”少女望着火上烤的鱼,感慨道。 “嗐,这有什么,想当初我可是……”苗楷桀哈哈一拍胸膛,不着调地和她说了许多胡言乱语。 少女听出他在吹嘘,很给面子地乐个不停,盘腿坐在篝火旁,火光映照出她柔和的眉眼,温顺可爱。 “你叫什么?”陈寞忽然发声,问她。 “我?”少女扭头,火光映入眼眸,照亮了她晶莹水亮的眸色,“我叫兰淮秋。” 兰淮秋…… 苗楷桀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勾了勾手指,藏身于树冠中,点了点手指,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哭,但看起来没什么事。 苗楷桀纵身一跃,稳稳落地,顺带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叶片,想到什么,嘿嘿一笑。 那么,就去骚扰下墨寒羽吧。 一想到那小子生着不得了的气,却拿他一点办法没有的样子就想笑。 苗楷桀眼中泛起笑意,缓缓伸了个懒腰。 ……还是算了。 苗楷桀闭了闭眼,收敛了笑容。 沈宥歌的话一向很准,这几日有乐修来访应该不假,看样子好像和秦枭有关,秦枭和墨寒羽关系又不错…… 这两天还是少惹吧。 苗楷桀有些遗憾。 第268章 扶桑叶 碧水环绕着巍峨蜿蜒的山脉,秋时已至,残阳落幕,将半面山色印染成金红辉煌的模样。 金辉粼粼,平流涌动的江面,男人手持玉笛,长身玉立,一袭青衣险险悬于水面。在这江水涌动变化万千的江面,未曾染上半点水汽。 笛声清远悠扬,不绝如缕。 男人踩着一片青瓦,漂流速度很快,脚下的水流逆向涌动,将其送至江畔。 长靴落地,乐音乍然而至。男人松手,玉笛顿时化作几股水流,绕着全身而散。 “应该……就是这里了。”男人思索着,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峦,神识放开,却是皱起了眉。 他没从山上感觉到任何炁息。 “……不会给错了吧?”男人不禁怀疑,毕竟那孩子之前就迷过好几次路,这还是在山林中,若是给错地点那确实—— “吵死了!” 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云霄。男人一愣,一只巨爪倏然从林中深处,轰然落地,打在他的旁边,紧接着,巨大狰狞的头颅探了出来。 “人类,你很吵啊……” 饕餮阴森森地注视着面前的人类。此人道行不浅,吹奏时与他接触的那些小孩完全不同。像仇璞玥兰淮秋最多也只是引起周围的变化,而他…… 能影响天地。 若他想要,甚至可以使江海倒流,淹没整片山脉。 尽管男人已经收敛,但无意中拨弄的气流变化还是让饕餮极其不爽。 男人皱起眉,退后半步,打量着饕餮。 即使面对高级魔兽也能泰然自若的他,在此魔兽面前竟感到几分威压。 明明此兽体型不算大…… 没得男人多想,面前如山般高大的魔兽忽然缩小体型,光芒闪烁后只留下一个和正常人类体型差不多的男人。 男人长发垂踝,狂放的棕发向后掀起,耳畔几缕白色发丝格外醒目,五官立体深邃。 灿金色纹路自额角蔓延,划过刀削般的侧脸,顺着毛茸茸的棕色围颈下落,滑过结实精壮的胸膛,最后隐匿于修身皮绒间。 凶戾残暴的气息毫不收敛,眼眸凶光乍现,带着几分厌恶直直盯着他。 饕餮一改往日的慵懒悠哉,此时的他,只一眼便能让人毫不犹豫相信他凶兽的名号。 男人精神瞬时拉到最紧,紧紧盯着眼前凶煞的魔兽,摸不准他要做什么。 饕餮隐约露出森白的牙齿,抬起手刚准备做什么,一道紫色光芒闪烁,火急火燎地跑到他身边。 瞥眼看去,是十二。 男人就看着紫发妖艳的魔兽朝那凶兽说了什么,凶兽三转眼眸,从原本的愤怒厌烦变得疑惑,而后又看了他一眼,紧皱眉头,确认似的朝旁边魔兽说了几句,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又泄气似的无奈。 “你来找人?”饕餮落地,恶声恶气地问道。 “……与你何干?”男人并未放松警惕。 饕餮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你是不是叫祁禹朗?” 祁禹朗一愣,紧皱眉头:“是又如何?” “我管你是不是!”饕餮耐心用尽,挥了挥手臂,扭头就走,“告诉你一声,枭给你指错路了,要是去找他就跟我过来。” 祁禹朗:…… 祁禹朗面色复杂。 他是真不明白这家伙在搞什么。 但显然其身上的杀意已经消退,气息也缓和许多,祁禹朗停顿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饕餮并没有将就他,扭身一变化作兽身一跃到了周边山上,轻而易举穿过布置的障眼法阵,回到学院。 祁禹朗紧随其后,跟随他到了一处庭院。院中少年正伏案于桌前,一笔一笔写着什么。 “你干嘛呢?”饕餮一屁股坐到桌子上,脚直接踩在沈宥歌写书的纸上,抱着胳膊问他。 看着那洁白的纸张沾染上污渍,祁禹朗不禁皱了下眉。 沈宥歌看了饕餮一眼,并不生气,轻轻将脏了的纸张抽出放到一边,用下面崭新的纸继续写。 “我问你话呢!”饕餮抬手要拍,被一道黑影一脚踹飞。 “你——干嘛呢?” 穷奇森然道,还维持着踹他的姿势——双手抱臂,一脚蹬起。 穷奇站在桌上,缓缓收腿,看向沈宥歌:“你怎么不打他?” “打不过。”沈宥歌吹干纸上墨水,将其小心翼翼放在身边写好的一沓上,满意一笑,“完成了。” “什么完成了?”饕餮灰头土脸地从远处山崖爬了出来,呲牙咧嘴地跑过来,一边问一边朝穷奇怒吼,“你打我干嘛?!” “你说呢?”穷奇眼瞳骤缩,鼻翼抽搐,露出森白的利牙,“找揍?” 饕餮瞳孔同样收紧,也来了几分怒气,牙齿变尖变长:“你——” “吵什么?”沈宥歌轻咳两声,整理好自己写的东西,“那孩子托我写的心法写完了。” 说罢,看向神色莫名的祁禹朗,伸手将其递给他:“你看看,怎么样?” 祁禹朗简直莫名其妙,望着少年如水般柔亮的瞳眸,迟疑片刻,接了过来,只是两眼,心中便有了变化。 沈宥歌见他看进去了,扭头看向还闹着别扭的饕餮穷奇,叹了口气:“怎么了?这么生气?” “你说呢?”饕餮气冲冲道,“他踹我!” “你自己不想想刚才干了啥,一点脑子不长。”穷奇没好气道。 “我怎么了?”饕餮莫名其妙。 “你弄脏了我的纸,让我重新又写了一张。”沈宥歌如沐春风,“本来我算好时间,他到的时候我正好可以写完的。” 饕餮:…… 饕餮听他这么说,默默回忆了下,好像真是,不禁弱了气场。 穷奇见他这样,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沈宥歌见他们缓了性子,便转向祁禹朗:“您觉得如何?” “啊?”祁禹朗甚至第一时间没有听清他的话,恍然抬头,对上目光,才怔然似的哦了几声,停顿两秒,缓过神来。 “这……是哪位先者创下的心法?精妙绝伦,我……还是第一次见——” “也就是可以喽?”沈宥歌笑着问他。 “当然。”祁禹朗肯定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缓缓扭头,震惊的看着他,“这……是你写的?” “可以这么说。”沈宥歌颔首应下,笑容晏晏,“是我根据一套乐曲创下的,之前还有些不确定是否能用,既然您这么说,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你——” 祁禹朗仔细打量片刻,聚起眉头,迟疑问道:“敢问年岁多少?” “今年刚过十五。”沈宥歌笑道。 祁禹朗如遭雷击:“十……十五?!” 最后甚至失了声。 “这有啥惊讶的?”饕餮不明白。 “那谁知道。”穷奇也不懂。 “哎呀我去……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啊。” 火红身影闪烁,夏无了急急忙忙出现在此处,抬手重重拍了沈宥歌一下,笑容阴森:“今日有客人……” “我也是刚知道。”沈宥歌无辜道。 信他才有鬼。 夏无了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转面笑着对祁禹朗行礼:“今日我们院长不在,有失远迎。前辈所来何事?” “我……”祁禹朗看着她,自然看出她邪修的身份,又看看她身边低头揉肩的沈宥歌,张了张嘴,“来找秦枭。” “秦枭?“夏无了一愣,“哦,他啊……那您跟我来?还是我把他叫过来?” 夏无了明显不太擅长做这种接待工作,正经不过几秒,挠挠头看向沈宥歌。 “他已经来了。”沈宥歌悠然道。 夏无了挑眉。祁禹朗一愣。下一秒,雷光闪烁,果不其然秦枭出现在此处。 “找我什么——祁老师?”秦枭刚想发问,余光看到祁禹朗,不禁转头唤道。 “啊……秦枭。”祁禹朗对上秦枭意外的眼神,冲他点了点头。 祁禹朗看看手上的心法,定了定心神,将其还给沈宥歌,转身看向秦枭:“我来找你,本是想问问你最近如何。” “我……挺好的。”秦枭点头,看着祁禹朗,心有灵犀般与沈宥歌对视一眼,忽然明白什么。 原来指的是他啊。 秦枭茅塞顿开,点了点头。 忽然,秦枭注意到祁禹朗的话:“本来?那您今日——” “我是来问你回不回去的。”说起这事,祁禹朗神色复杂,看了眼一旁聚着的几人,想让几人回避。但显然几位毫无自觉,无奈下只能先问秦枭能不能去个安静的地方。 秦枭若有所思看了几人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便顺着林间小道走了起来。 “为什么?” 直到四下无人,秦枭才问道。 “我不是已经退学了吗?” “出了些意外……你大哥。”祁禹朗沉着面色,抿了抿唇,“还有,裴家想让你入他们门下。” “什么叫入他们门下?”秦枭不解。 “相当于外姓子嗣。”祁禹朗眸色复杂,“他们想认回你这个孩子,可能也是因为你大哥这次意外——” “什么意外?”秦枭停下脚步,看着他。 “他应该和你说了,恢复需要用几味罕见的药材炼制成丹药,再闭关吸收,这样就可能在短时间内再冲地境。 “是,说了。”秦枭缓缓皱眉,“那些药材不是齐了吗?” “……不,听说还差一味。”祁禹朗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沉重,“他师父原本是想差那一味应当无事,却不想那几株药草有所异样,炼制成的丹药并没有恢复的效果,反而……” 祁禹朗迟疑了下:“事后他师父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聚齐几株药草本就匪夷所思,早该怀疑草药问题,可惜——” “不可能是药草的问题。”秦枭冷声道。 他相信梦梨云。 祁禹朗一顿,定定看着他,没有问为什么,而是转身换了话题:“现在他们在找一味叫扶桑叶的药材,用于稳固你大哥的元神,你大哥现在还处昏迷当中,由几位医师乐修安神固源,但随时会有危险。所以……我来此,一个是想让你回去看看他,再一个也好给裴家答复。” “……我爹呢?”秦枭沉默片刻,问道。 “你爹已经在阳天洲中,为其护法。” “……”秦枭眉头愈皱愈深,拳头无意识握紧,垂眸思索着。 “怎么了?”头顶忽然传来声响,黑发少年宛如吊死鬼般直直垂了下来。 祁禹朗:…… 虽然他早有感觉,但他真想不到这少年会以这种姿态出现。 秦枭糟心地看了他一眼:“有事。” 苗楷桀挑眉:“什么事?” “和你没关系。”秦枭摇头。 “你这话说的……多见外啊。”苗楷桀大受打击,伤心道。 秦枭:…… 秦枭不太想理他。 “等我问问吧。”最终,秦枭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祁禹朗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皱眉,也是有些担忧。 “到底什么事啊?”苗楷桀好奇问他。 祁禹朗虽然不知他和秦枭关系如何,但能看出秦枭不想让他知道,便摇了摇头。 苗楷桀见状,无奈耸了耸肩,猛地向上坐回树干,片刻后也离开了。 祁禹朗站在林中片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该去哪儿等秦枭的消息? 祁禹朗:…… “别急。”沈宥歌看着风风火火跑来的秦枭,笑着安慰他,“怎么了?” “你说呢?”秦枭抿唇,他不相信白泽不知道这些。 沈宥歌轻摇了两下头,依旧那副不急不慢的模样。 秦枭见他这样,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转头向夏无了请假。 “干什么?”夏无了问他。 “我大哥出事了,想去看看。”秦枭抿紧嘴唇,眉头几乎皱到一起。 “家人出事了?”夏无了一愣,有些意外,“啊……那去吧,我回头和老头说说,是和刚才那个前辈一起吗?” “我……”秦枭有些迟疑,他不知该先寻扶桑还是如何。心中焦灼愈烧愈旺,就在忍受不了之际,被一只温凉的手拉住了。 “冷静,孩子。”沈宥歌拍了拍他的手掌,安抚一笑。 秦枭看向他,没有说话。 沈宥歌转向饕餮:“东西带来了吗?” “……嗯。”饕餮不情不愿凑了过来,挠挠腋下腰间,掏出两片宽大到夸张的叶片来。 “喏,从扶桑上薅的两片。” 第269章 语言的魅力 扶桑叶片状如桑叶,却足足有手臂那么长,莹白如玉,白皙透明,其中脉络呈火红色伸展,诡异而美丽。刚拿出来,便好似有股看不见的东西如狂风般卷袭了整片场地。 心中不知为何起了异样,沉重、厚实,望着饕餮手上的树叶,秦枭缓缓接过,意外的很轻。 此时太阳已然落下,这瑰丽的叶片却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不似日光夺目,倒像盈月神秘迷人。 “这……”秦枭看向白泽。 “冷静下来,枭。”白泽笑容温和,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有深意,“关心则乱。” 秦枭一顿:“你知道什么?” 白泽笑而不语。 秦枭微微皱眉。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让他在此休息一宿,明日再动身?”沈宥歌笑盈盈地看着他。 “……”秦枭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告辞准备离开。 “枭。”沈宥歌忽然叫住了他。 秦枭顿步,微微侧首。 “我也没听说过扶桑树叶有稳固灵魂的功能。” 白泽留下这莫名一句,不再开口。 “……” “遇到什么事了?” 寝室,墨寒羽看着回来后一言不发的秦枭,凑过去问他。 秦枭垂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将事情讲了出来。 陈寞正坐在旁边打坐凝神,听到两人的话,缓缓睁眼,默不出声地看着他们。 墨寒羽听着事情,眉头也皱了起来。 “药草不可能有问题,白泽也说扶桑并没有固神安魂的作用,那为何——” “冷静一下,枭。”墨寒羽轻轻握住他的手,轻点下他的额心。冰凉的气息顺着皮肤沁入神知,大脑一片清明。 秦枭闭了闭眼,吐出口浊气,没有吭声。 “那你准备一人前去吗?”墨寒羽见他平静下来,缓声问道。 “你想和我一起?”秦枭看他。 “是有这个想法……”墨寒羽轻柔摩挲着他的手掌,看着他,“但我觉得可以再带几人。” 秦枭一愣,不知为何。 墨寒羽忽然看向陈寞:“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陈寞完全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必。” “为何?去看看嘛,你又不是邪修。”墨寒羽笑道。 “……不感兴趣。”陈寞与他对视,微微皱眉,似乎很是抗拒。 “那好吧……”墨寒羽叹了口气。 秦枭皱眉盯着他,没有说话。 “我想的是光是我们去可能有些不妥。”墨寒羽对上他的目光,解释道,“若有变故,动起手什么可能不太方便。” 秦枭依旧没有说话,眸色深邃,似有探查。 “你想让谁去?” “苗楷桀和兰淮秋。”墨寒羽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他们不是邪修,而且有相对的手段。” “尹玺晦他们不行吗?”秦枭不动声色道。 “身份太敏感了,不太适合。”墨寒羽摇了摇头。 秦枭不再发问了。 剩下几个,田淼心智稚嫩,沈宥歌行动不便,夏无了还是邪修,似乎……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秦枭对带人去没什么意见,就是有些顾虑:“但他们会同意吗?” “什么?让我跟着你一块儿?行啊!” 苗楷桀眼睛一亮,乐呵呵盘腿坐在床上,泡着尹玺晦前些日子送给他的茶,大口大口地往下咽。 “……牛嚼牡丹。”尹玺晦收回目光,给出评语。 “那是什么?”苗楷桀不解。 秦枭也不明白,看尹玺晦笑意盈盈的神情,也分不出此词褒贬,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微妙一笑,凑近耳畔同他讲了。 “说他不懂欣赏暴殄天物。” 秦枭:…… 秦枭和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默契地忽视了苗楷桀的追问。 “到底什么意思啊?”苗楷桀抱臂问道。 “说你模样豪爽大气呢。”尹玺晦笑着回道,似乎看不出破绽。 “哦……”苗楷桀虽然点头,仍是将信将疑地盯着几人。 秦枭连忙扯回正题:“所以你答应了?” “不然呢?”苗楷桀耸肩,“有热闹为什么不去看?” “去了要听指挥啊。”墨寒羽目光深邃。 “嗐,我你还不放心吗?我最靠谱了!”苗楷桀拍着胸膛道。 “但你之前在山里好像把戒指都弄丢了。”秦枭冷不丁道。 苗楷桀神色一僵:“这……” “哎呀,多大的事,你看你记那么久……”苗楷桀干笑,扭头指向墨寒羽,“你看他都忘了。” “记着呢。”墨寒羽凉凉道,“咱俩那初遇可真让人印象深刻啊……” 苗楷桀:…… 苗楷桀讪笑两声,不说话了。 “那你自己请假,我去问问兰淮秋。”秦枭说着,起身告辞。 苗楷桀并未阻拦,待两人出门后摸着下巴看向尹玺晦:“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 “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呢?好奇怪啊。”苗楷桀皱着脸。 “可能因为你不是邪修吧。”尹玺晦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遇到事情可以帮忙。” “哦哦,对。他们雨华对邪修什么特别敏感。”苗楷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仍有几分疑惑,却没再开口。 兰淮秋对此有些迟疑,犹豫片刻后也点头答应了。 秦枭没有回屋,反而到寝室楼下去吹凉风。 夏无了依旧懒洋洋地瘫在楼下躺椅上,慢悠悠地摇晃着椅子,望着天边明月。 “学姐。”秦枭主动和她打了招呼,坐在旁边石凳上。 “嗯。”夏无了应了声,目光未有转动。 “让苗楷桀他们一起去,是你的意思?”虽是疑问句,但说的毫无波澜,似乎已经确定。 “……”夏无了沉默片刻,长叹口气,坐了起来,“墨寒羽和你说了?” “是的。”秦枭面上平静。 夏无了不禁抽了抽嘴角,小声嘀咕:“早就和他说……” “为什么?”秦枭并不理解夏无了的这番用意,虽然墨寒羽说的那些确实有用,但他邪修的事早在阳天洲那边传开,不必如此遮掩。 于是在告别兰淮秋后,他向墨寒羽发问。墨寒羽只迟疑几秒后告诉了他是夏无了向他提起的,他想着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兰淮秋本就需要祁禹朗的帮助,那边资源丰厚,也非邪修,跟着过去解决了事情后也许会有前辈出手帮忙。 秦枭听完没有说话,下楼来找夏无了谈话。 夏无了有些疲惫,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咱们这是什么学院?” ? 秦枭皱眉,虽然不解,还是答道:“玉石。” “……我不是在问你名字。” “……收容邪修的另类学院。” “那你觉得咱们学院资源和你之前的比起来怎么样?” “天壤之别。”秦枭毫不犹豫。 “那你觉得咱们的学生出去后会面临什么?”夏无了看着他,棕红的瞳孔异常平静,“不说别的,方圆百里的学院都知道我们是个收纳邪修近乎来者不拒的学院,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玉石的学生?” 秦枭一愣:“并非来者不拒吧?” 他曾看到过,有心怀不轨的邪修说是想加入,被看穿拒绝后仍不死心,最后被齐玉河或夏无了击败打杀。 “……我是说外面人看。”夏无了突然觉得和这小孩交流怎么这么费劲呢。 “你曾去过正经学府,应该明白他们对邪修的看法吧?” “……” 秦枭想到之前那些事,不禁暗了眼色。 夏无了看他这样,便知他想到了:“对吧?很不好。” “但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想趁这机会,让他们自己选择。”夏无了朝秦枭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这可能算利用你了吧?” 秦枭皱眉,没有说话。 见秦枭没有太大反应,夏无了闭眼吐出口气:“实际上我和老头早就觉得有点不妥了,我们开的确实可以收下正常的学生,但你看咱们学院里那几个,天资都不错啊。” 夏无了一拍掌,朝秦枭大吐苦水:“你是不知道,那老头愁的头发都快白完了。一直念叨说不能误人子弟,想让他们另寻出路,但当年为了组建这个学院,已经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人脉耗尽了,实在没什么办法。” “总而言之苗楷桀他们来这学院是因为没钱,但你们雨华那边不是看资质可以免学费,优异的话还会倒给一些吗?所以想让他们去看看,能不能努力一把。万一被人相中了那更好。” “老头创建这学院的初衷是为了给像我这样天生邪修、或无意间走入歪路的孩子一处容身之所,可以抱团取暖的地方。”夏无了目光肃穆,罕见有了几分厉光,“苗楷桀兰淮秋……甚至还有陈寞他们,不该属于这里。” “以他们的天赋,可以给自己更好的环境,而非在这里混日子。”夏无了说起这样又有些来气,“那个尹玺晦沈宥歌说半天说不动就算了,田淼是因为他曾遭过欺凌,情况特殊,陈寞……他既然不愿意跟你们就算了。” “但兰淮秋和苗楷桀他俩明显是有松动的,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叫他们去,但他们没有抗拒,想必也是好奇带有期盼的。”夏无了看着秦枭,眼神波动,似有歉意,声音软了几分,“我知道在你大哥出事时打这些算盘很龌龊,但……还是想拜托你,帮帮忙。” “以他们的资质,不该止步于此。” 夏无了说罢,垂着目光,不知为何不敢去看秦枭眼睛。 秦枭沉默着,没有开口。 山中虫鸣彻夜的响,吵得人脑袋疼。 “你不该这么说的。” 秦枭叹了口气,目光沉沉:“在我看来,你们已经尽力了。” 夏无了目光微动,抬眸看他。 “我知道了,不算大事。”秦枭站起身,拍了拍两侧,“但我不会和他们提起此事,他们若有心,我会支持的。” “……谢谢了。”夏无了轻轻一笑。 秦枭摇了摇头,扭身回寝,路过时,轻声开口,小到只在夏无了耳畔旋转:“辛苦了。” 夏无了微怔,扭头看着他消失在视野,才失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 说着,眼眸垂下,似是苦笑。 “不愧是火属性,这都不回去。”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抬头见沈宥歌微笑着,平眉缓声。 夏无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装什么?明明在一边偷听了那么久。” “哪有?”沈宥歌失笑,在夏无了威胁的目光下轻咳两声,移开目光,“只是轱辘卡缝里了。” 信你个鬼。 夏无了没好气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明明这主意是你出的,怎么现在看我笑话?” “这叫什么话?”沈宥歌失笑,“是你来问我,我也只是给了你一个建议,算不上出主意。” 夏无了翻白眼:“那你为啥不跟着去?你既不是邪修也不是缚尸者,家里情况也不复杂,就算有雨华对玄天宗也是天高皇帝远的,怎么也没坏处不是?” “双腿不便啊。”沈宥歌伤心欲绝,抱着双膝哀叹,“我只是——” “好好说话。”夏无了面无表情。 “我只是……想帮帮你们。”沈宥歌轻笑,“我很喜欢这儿的环境,而且还有熟人。” “墨寒羽?”夏无了挑眉。 沈宥歌神秘一笑:“你猜?” 夏无了不屑一笑:“不猜。” “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啊……”沈宥歌呵呵一笑,眸光玩味,“遇到他很惊讶吧?明明是很想让他留下的,怎么刚才一副勉强接受的模样?” “……要你管?”夏无了随便甩了两下手,扭头回寝,“睡觉去了。” 有些时候……她真有些害怕。 夏无了余光瞥向身旁坐着轮椅缓慢前进的少年,心中想道。 总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看破。 就……挺吓人的。 夏无了暗暗腹诽,面色如常。 “你真的不去吗?” 临走前,墨寒羽再次问陈寞。 “……不去。”陈寞再三确认,向他们告别。 墨寒羽回应,看向自回去后便陷入沉默的秦枭,有些不解,点了点他。 秦枭回神,朝他笑笑。 墨寒羽微微皱眉。 “你们准备怎么走?“夏无了掐着腰,瞥了眼还打着哈哈的苗楷桀,问道。 “我准备带他们行水路,一天便能到。”祁禹朗回答。 “不用这么麻烦,这里正好有几只……魔兽,托一个带着飞好了。”沈宥歌忽然出声,笑着建议道。 “嗯?”祁禹朗看他,因为之前之事,对他还很尊敬,“谁?” 沈宥歌转眸,看向打着哈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几只。 饕餮见他看来,眼睛一亮凑了上去,用那毛绒绒的脑袋蹭个不停。 沈宥歌呵呵轻笑,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看向其余几只。 十二面色微凝,羽烬蹲在地上打着哈欠,赤枫倒挂在远处树枝上,闭眼凝神;穷奇则抱着手臂嫌弃的盯着饕餮。 “穷奇,你去可以吗?”白泽仍是那副缓声吞吐的模样。 穷奇翻了个白眼:“可以。” “凭什么?!”饕餮猛地抬头呲牙,“我和他差在了哪儿?!” 穷奇毫不犹豫给了他一锤:“样貌、性格、身材、实力……哪儿都差一截。” “胡说八道!”饕餮凶相毕露,扭头咆哮。穷奇毫不惯着,面色狰狞,竖瞳利牙,白纹乍现。 最终还是在白泽的端水下没能打起来。 “你哪一方面都很好,只是上一次拜托你去了,这一次有些不好意思。而且穷奇也很好啊,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白泽笑眯眯地将两只夸了遍,顺毛成功。 在一旁看着的众人:…… 瞅瞅,这就是语言的魅力! 秦枭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