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大佬爹爹读我心后,人设全崩》 第1章 唯一值钱的,只有你的身子骨 ‘秦施主若想日后不堕地狱不堕饿鬼不堕旁生,需多行善事,广积福德......’ 秦松墨站在廊檐下,眉眼低垂看着眼前一站一跪的两个女孩儿。 脑海中回荡着早前在护国寺上香时,住持对他说的话。 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裹着被子,赤着双足的孩子身上。 见对方抬眸看向自己,他沉下眉眼,心下心绪冗杂。 只因为护国寺主持的一句‘莫再杀生,多行善事’,他就把在路边捡的孩子带回丞相府。 甚至连对方的身世都没搞清楚,若她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半阖的眉眼间闪过一抹狠厉,他微微扯动唇角,哑声开口。 “噢?你打算什么时候,拿什么回报本相?” “本相捡你时,你险些冻死在路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物件,唯一值钱的,怕是只有你这干瘦的身子骨了。” 黎盛意听到秦松墨这番话时,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就是把裹着自己的被子收紧。 她瞪大眼眸看着眼前人,不敢相信道,“你救了我,我定会回报你,结果你却想着,却想着......” “你就算长得再好看,我再磕你的颜,但吃小孩儿是犯法的!” 不大的小院里响起了女孩儿的惊叫声。 黎盛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穿书了。 穿的还是自己熬夜看完,导致自己猝死的小说里。 下意识咬了咬下唇,此刻她的脑袋里想的全是如何离开相府。 不开玩笑,未来相府可是会被满门抄斩的。 她才刚猝死,现在得到机会重生,还不想经历第二次死亡。 这条命是她捡来的,要是再死一次,谁知道还能不能再活一次啊。 就在刚才她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穿到了哪家闺阁小姐身上。 甚至还学着各种穿越女主那般,抬手搭在额头上,做出一副娇弱模样,对身边的丫鬟轻声开口。 “你是?” “我好像失忆了,不记得你是谁了,如今又是什么时候了?” 本以为自己做出这番模样,那丫鬟定然要哭着扑到自己面前。 然后在自己面前‘嗷’一嗓子,还要来上一句‘小姐,你的命好苦啊!’ 结果黎盛意就见那丫鬟眼角抽搐了下,对她假笑一阵,道,“您不认得我也是正常。” “您是相爷出门礼佛时捡回来的,您昏迷了两天,昨晚才烧退,如今是永德三年。” 那会儿黎盛意才知道。 自己穿书开盲盒开了个大的。 别人穿越不是男主,就是女主。 哪怕是穿个恶毒女配,也能被洗白。 她倒好,穿成了全书上下最大反派捡回家的女儿。 在原书中,女主身为万人迷海后,倾倒众生。 眨眨眼都能有一大堆拥护者前仆后继地为她送上世间珍品,只为博她一笑。 在这其中,大反派秦松墨看似对女主不闻不问,实则在暗地里为女主清扫了所有障碍,只为了让女主能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后来原书作者突然加了个男主进来,和女主搞暧昧,让秦松墨等一系列男主候选人黑化。 为了争夺拥有女主的权力,秦松墨在被利用后锒铛入狱,也始终坚信女主爱自己。 直到以秦松墨为首的反派们死无葬身之地,男主顺利坐上皇位,女主顺利成为皇后,那本书底下彻底谩骂声一片。 黎盛意就是骂作者的其中一个。 许是她骂的太缺德,又或者情绪太激动,当时的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猝死,而后穿越,被秦松墨捡回了丞相府。 她还记得原书里被秦松墨捡到的女孩儿,是因为袒护秦松墨,被男主一剑刺穿身体而死。 她光是想象就能感觉到那一剑刺在自己身上有多疼。 为了不让自己被刺死,她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黎盛意扛着刚退烧后虚弱的身子,裹着被子就要出逃。 还不等她逃出小院呢,就看到一抹身着群青长袍,外披黑色大氅,面带病态苍白,好似扶风弱柳般的男人正踱步而来。 生怕对方被寒风一吹就倒,她还想要上前搀扶一把。 紧接着她就看到身边的丫鬟跪倒在地,颤声开口。 “参见相爷,绿杏没有照顾好小姐,还请相爷责罚。” 相爷,秦松墨。 全文上下最大的反派。 手不沾血,却有很多人因他而死。 现在这位大反派就站在她面前,那双纯黑的瞳仁直勾勾盯着她瞧。 看得她忍不住想上前捂住他的眼睛,告诉他这样盯着人看是不礼貌行为。 脑海中是这样想的,现实里的她一把拉起了跪倒在自己脚边的绿杏,梗着脑袋对眼前人开口。 “你救了我,日后我会报答你,可她没有不好好照顾我,你别罚她。” 绿杏没想到才刚认识的小主子会替自己说话。 她先是看了眼秦松墨,收回视线后拂开黎盛意的手,再次跪了下来。 黎盛意知道古代总是跪来跪去的,可看小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她抬起头与眼前人四目相对,险些又被他的绝色容颜看的心肝乱颤。 这可是原书里作者用了大片笔墨描写,哪怕坏到骨子里也依旧是书里呼声最高的秦松墨啊。 哪怕他一直盯着她看,他还是她最最最喜欢的角色! 否则也不会有在作者把他写死在牢狱间,她给作者发了五百字小作文后,被气到猝死这件事发生。 可就算她再喜欢秦松墨,也不至于把小命搭在这儿。 “你的大恩大德我定会报答,只是拿人手短,我不好再留在您这儿。” 【我要留在这儿怕是过段时间就得死,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啊! 就算我再磕你的颜,磕你的足智多谋,也不能搭上性命磕啊! 你等着,你等我变大变强,一定回来救你于水火之间!】 秦松墨确实有意让自己刚捡回来的小丫头离开。 他派人查了两天也未查到她的身世,这有违他行事缜密的做事风格。 今日过来也不过是顺路来瞧瞧,顺道找个借口让她离开,再让人盯着她的去向。 没成想竟让他遇到了这样的邪事。 他看到眼前的小丫头分明连嘴都没开,声音却落入了自己脑海中。 至于她说的什么‘磕你的颜’‘救你于水火之间’奇奇怪怪的话,让他不由地挑了挑眉。 还有她认定他会死这件事...... 秦松墨眯了眯双眸,毫无血色的薄唇轻启。 “你我有缘,本相亦无娶亲生子的念头,便擅自留你在身边作陪,让你替我养老送终,你可愿意?”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若是无名无姓,本相替你起一个可好?” 【连名字都不知道还要把我认作女儿,给你养老送终? 你知不知道我要是留下,死的比你都早,拿什么给你送终?拿我这钢铁般磕纸片人的意志吗?】 黎盛意那双盯着人看的眼眸眨了眨,见秦松墨只盯着自己看,话也不说。 半晌后,她塌下双肩,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谁让我一开始就喜欢你这个角色。 大不了日后让你警惕那人就是了,到时候我再多攒些钱,万一你哪天死了,我还能给你买口棺材。 放心吧,日后就算世间一切负你,我也护你到底,只要你行好事,不碰爱情,为了给你养老送终,我一定会苟活到底的!】 抱着反正眼前人也活不了多久的念头,她张开嘴,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我叫黎盛意,黎明的黎,盛意以江河,江河不及你的盛意。” 第2章 相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秦松墨还未见过这样有趣的事。 先是能听到眼前这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小包子的心声。 如今更是听到她说要保护自己。 身为大楚的少年丞相,两朝为官的他明里暗里培养的亲信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会儿哪怕敌国派人前来刺杀他,都难以近他的身。 眼前这个小包子却说要护他到底。 还要他行好事,不碰爱情。 扯了扯淡的几乎没有血色的薄唇,秦松墨蹲下腰身,正要询问眼前这个小包子如何护他。 跪在旁边的绿杏忽然伸手拽了一把黎盛意。 “相爷宽恕,小主子刚醒,不懂规矩。” 黎盛意才刚烧退,浑身上下裹着床被子已经花光了如今这副小身板所有的力气。 这会儿绿杏拽了她一把,本就双腿发软的她当场给秦松墨磕了一个。 本就安静的小院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我没事。” 瘦弱的小身板被扶起的时候,秦松墨就看到她苍白的小脸上,额头上红了一片,“当真没事?” 黎盛意点了点头,佯装出一副自己没事的模样。 实则内心的哀嚎早已传入眼前人的脑海中。 【痛痛痛,额头痛飞了,果然我不是在做梦,我真穿......】 温凉的触感触碰到额头上的伤口时,黎盛意脑海中的想法顿时如同断了电般。 “如何?还疼?”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人,水润的杏眼眨了眨,【说好的阴狠毒辣大反派呢?怎么这么温柔?】 【我就说你怎么会为了苏锦柔给的一点温柔小意而沦陷,成为她的舔狗,肯定是因为女主光环!】 【呜呜呜,明明你自己就是这么温柔的人,听我的,以后可千万别靠近苏锦柔那个女海王了。】 秦松墨在听到这番话后,眼眸间暗芒流转。 这刚从街头捡回来的小包子居然连贵妃苏锦柔都知晓,还有她说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衬得她越发古怪起来。 思忖间忘了控制手上力道。 待他听到耳边响起轻呼声的时候,小院门口一阵敲门声同时响起。 “相爷,那位请您过去一趟。” 黎盛意顺着声音,歪起脑袋朝小院门口望去。 在看到来人一身黑色劲装,就知道这人并非是秦松墨身边人。 而是女主苏锦柔身边的暗卫。 没想到自己刚穿过来,秦松墨就已经和女主牵扯到一块儿了。 一时间,她收回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清澈透露的眼眸间多了几分复杂。 干瘦的小手从被子里探出,黎盛意拉了拉对方身上大氅的衣角,低声道,“我可以一起去吗爹......爹爹。” 【救命,我平时也没少喊人爸爸啊,为什么喊一句‘爹爹’会脸红啊!】 【好尴尬,他会应吗?会应吗?脚趾扣地,直接抠出三室一厅!】 秦松墨低头就看到抓着自己大氅的小手收紧。 本就没多少肉的小手上骨节泛白。 可见她此刻的尴尬。 薄唇微微上扬,秦松墨抬手在她的头顶轻拍两下,动作略显生疏,想是平日里没做过这些。 “既如此,绿杏,带小姐去换身衣裳带去前院。” 在叮嘱过绿杏后,秦松墨刚转过身,就又回过头来,“再给小姐额头上点药,莫要留疤了。” 黎盛意也就是额头不小心磕了下,红肿了,过两日就会自行消退。 但既然是相爷亲口叮嘱的,绿杏怎敢懈怠。 不过...... “相爷已经......” “相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绿杏嘴里的话还未说完,耳边传来稚嫩的嗓音让她低下头去。 小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来,绿杏小嘴张圆,“小姐,您怎么知道这个?” 黎盛意:...... 她能不知道吗? 她就是看小说猝死的,之前熬夜看的霸总文里,十本有九本‘少爷已经很久没这样笑了。’ 还有一本是‘少爷从未带人回过家,您是第一个。’ 就连古言也都是披着霸总文的皮,这样的台词她随口就能说。 抬手摆了摆,黎盛意转身进屋。 留下绿杏站在原地,看着她扶门框抬高小短腿迈入门内的高深模样,心下生出敬佩。 黎盛意还是第一次坐马车。 秦松墨两朝为相,足智多谋。 就是这样野心勃勃的男人,老天却给了他一副残破的身躯,和一颗得到点温柔小意就沦陷的恋爱脑袋。 黎盛意趴在马车车窗上,看过外头热闹的集市,待她再回过头来,就看到秦松墨正用那双墨色双眸盯着自己瞧。 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她道,“怎么了吗?” 【我出门洗脸了呀,拿帕子抹了三遍,绿杏还给我抹油了呢。】 【要不是铜镜里的那张脸还小,我都得爱上自己,不过我多大来着?】 别家穿越穿书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到她怎么就成三无产品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黎盛意就听到头顶响起了秦松墨的问话声。 “你多大了?” 哦豁,寄了。 黎盛意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讪笑过后她勾着僵硬的嘴角,道,“你看我像多大的?” 没养过孩子,如今养了孩子的本意是把孩子当做功德箱的秦松墨,“三岁?” “三岁的孩子,有我这么冰雪聪明?” 秦松墨闻言眼角细细抽搐了下,“那五岁?” 黎盛意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生过孩子,但她家亲戚有孩子。 抬手摸了摸下巴,她点头表示赞同,“那就五岁吧!” 秦松墨哑然。 马车上的小插曲并未耽误行程。 甚至黎盛意还特意问了今天的日子。 听到秦松墨提起女儿节一词的时候,原本还在思索要如何名正言顺地让他远离女主的黎盛意霎时撑圆了双眸。 “你说再过五日是什么日子?” 秦松墨把她的面色收入眼底,“女儿节,怎么?你有兴趣?” 黎盛意当即把脑袋摇成了筛子。 她撑圆双目看着眼前人,不知为何,后者竟从她的眼眸中看出了几分......怜悯? 确实是怜悯。 因为今天苏锦柔找秦松墨的目的,就是为了商量五日后女儿节赏桂宴上,再次对当今圣上再次投毒一事。 如今昏君当道,民不聊生,昏君却只顾取乐。 说起来在原文里,还是女主苏锦柔看上了秦松墨的聪明才智,勾引的后者。 谁能想到秦松墨表面天资聪颖,容貌惊为天人,背地里却是个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雏儿。 久而久之就沦陷于苏锦柔的攻陷下。 而关于此次女儿节的内容...... 【你完了,你要坠入爱河了!】 【你要是答应了苏锦柔这次的提议,给狗皇帝酒里下毒,在和苏锦柔的小手那么一摸,一切都完了呀!】 逼仄的马车车厢内倏然响起一阵咳嗽声。 秦松墨以拳抵唇,咳得双颊浮现一抹绯红。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刚捡回家,不过五岁大小,如同小包子般的女儿。 嘴里竟会说出如此虎狼之词! 第3章 青天白日,哪儿来的鬼? 马车穿过集市,集市上的吆喝声逐渐远去。 黎盛意在摇过头后,满脑子都在想如何避免秦松墨参加此次的女儿节赏桂宴。 等到外头的小厮拉开马车车门,她才惊觉这是到地方了。 皇宫啊。 女主苏锦柔虽然身为贵妃,很得当今圣上的宠爱。 但在旁人不知道的角落里,她勾引了不止秦松墨一个男人。 而她之所以勾引这些男人...... “怎么不下去?不是想来皇宫看看?”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黎盛意抬起头来,就看到秦松墨正盯着自己瞧。 她偏过头去往外看的时候,就见几名太监模样的男子候在一旁。 【太监!活的!】 秦松墨见她看到太监时一副看到珍宝的模样,饶是他的心绪再平静。 在听到她心底各种不着调的言论后,还是忍不住抬手轻抚额头。 太监福安乃是苏锦柔宫中的,他亲自出面迎接秦松墨,由此可见苏锦柔对其的重视。 只是在马车门被打开,福安看到坐在马车内那个身着樱粉夹袄的小娃娃时。 他那张扑了白粉的脸上露出几分愕然,“秦相,这位是......” “福安公公,这是本相刚带回来的义女,盛意,给福安公公请安。” 黎盛意哪里会请安,她拽了拽秦松墨的衣角,偏过脑袋在他耳边开口,“请安的动作是什么样的?” 小孩儿清脆的嗓音并不算响亮。 却也还是落入了福安的耳中。 福安见过不少世家千金,哪个不是有礼貌又有涵养的。 加上他又是贵妃身边的红人,那些世家千金哪个不是上赶着巴结他。 黎盛意看似在询问秦松墨如何行礼,看向他的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打量。 这让被奉承巴结多了的他心生不悦。 偏她又是秦相刚认的义女...... 即便福安心生不悦,却只能说一句‘无妨’,还要夸两句黎盛意冰雪聪明,再把父女二人往青华宫带。 这一路上父女二人都没再说话。 可嘴上说话算一回事,心里说话又算另一回事。 不怪黎盛意时不时看一眼福安。 她在得知前来迎他们的公公是苏锦柔身边的红人时,心里那张小嘴就没停下过。 【这就是帮着苏锦柔钓鱼的福安啊?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可惜了,这厮一开始就是苏锦柔的走狗,以后还要和女主上床。】 【不过一个太监和一个正常女人......需要借助工具吗?】 【啊对了!这次赏桂宴上也有他的功劳,否则苏锦柔又怎么会在假山后边遇到醉酒的秦松墨的。】 秦松墨:...... 他到底捡了个什么回来? 是报应吗? 因他杀人无数,手上沾染了无数人鲜血。 所以老天爷给了他一个这样的女儿。 若非此刻四周都是人,秦松墨真想捂住身边小包子的嘴,让她别再继续往下念了。 末了他又意识到即便他捂住了小包子的嘴,自己也还是能听到她心声的事。 怎么他和小包子才相处了多久? 这就被传染了呢?! 秦松墨平日里本就不苟言笑,这会儿被黎盛意弄得郁闷,面色沉沉。 反倒让一旁想要找他搭话的福安讪讪,不敢再多言。 等到了青华宫内,福安作势就要带着黎盛意离开,“相爷与娘娘有要事商谈,秦小姐随奴才来偏殿吃些糕点如何?” 一般的世家小姐得知爹爹有要事要办,定然就跟着福安一块儿去往偏殿了。 然黎盛意不是一般的世家小姐。 不开玩笑的,眼看着女儿节就要来了,她这个便宜爹还没捂热乎呢,就要被女主钓入鱼塘了。 一想到日后自己惨死的模样。 黎盛意一把抓住了自家便宜爹的大氅,“好的爹爹,爹爹你放心吧,盛意一定会乖乖在偏殿等着爹爹回来的。” 一回生二回熟。 黎盛意张口闭口就是一声爹爹,丝毫没有马车上那份尴尬。 话虽是这样说的,她抓着秦松墨大氅的手却没有松开。 【我不能走,我走了我的便宜爹怎么办?!】 【苏锦柔既然能在五日后的赏桂宴上动手,就证明她现在就不怀好意啊!】 【我要是走了,苏锦柔对我这便宜爹使美人计怎么办?我爹纯恋爱脑哇,我不能走啊啊啊!】 聒噪的说话声不断在脑海中盘旋。 秦松墨一低头,就看到便宜女儿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不同于其他世家小姐那样精致,黎盛意小脸有些干瘦,一看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偏生她生了双大眼睛,水润润的,都不需要开口说话,旁人就会被她这双眼眸打动。 “有劳福安公公,小女认生,本相将她带在身边就是。” 福安只知道当朝丞相秦松墨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 现在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却在他面前表现出了一副慈父的模样。 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福安一脸犹豫道,“可是娘娘......” “娘娘那边本相自会解释。” 低沉的嗓音打断了福安的话。 把大氅交给身边的小厮,秦松墨弯腰将瘦小的黎盛意抱在怀中,吓得后者下意识伸出手圈住了他的脖颈。 【芜湖,果然站得高看得远,别说,便宜爹虽然是个病秧子,胸膛还是非常宽阔的!】 【啧,难怪会被苏锦柔看上,要我我也喜欢这种类型的啊,这类型叫什么来着?斯文败类?】 黎盛意还在感慨自家便宜爹步伐稳健,全然不似原文里描写的那样。 三步一喘,五步一咳血的柔弱模样。 她的余光里忽然闪过一抹红色,不怕生不怕死,唯独害怕阿飘的她当场汗毛竖起。 【啊啊啊啊——】 【什么东西从我后面飘过去了?是鬼吗?是鬼吧!】 【天逢门下,降魔大仙,摧魔伐恶,鹰犬当先......注1】 秦松墨听着脑海中念咒般的说话声,他深吸一口气,抱着怀中人加快脚步,带着她走进殿门。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的便宜女儿真的只有五岁吗? 为何她会说出那些......不着调的话! 还有什么鬼不鬼的? 青天白日,哪儿来的鬼? 秦松墨抬头看向坐在软榻上,身着红衣的贵妃苏锦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怀中人突然这么咋咋呼呼的了。 以前他怎么不知道苏锦柔喜穿红衣,还把脸涂的煞白...... “元青,这位是?” ———— 秦松墨,字元青 注1出自《急急如律令》口诀的邪祟离身咒 第4章 说话说一半,以后没老伴 这并不是秦松墨第一次来青华宫。 只从他和苏锦柔之间的称呼就能看出来,两人之间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关系。 否则之后苏锦柔对他动手,他不会一点点沦陷。 黎盛意抓着秦松墨衣角不放,那双水润的眼眸看向眼前人眨了眨。 “这是臣的义女,盛意,见过贵妃娘娘。”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殿内响起。 黎盛意才知晓自己刚才看到的哪里是‘鬼’,而是女主苏锦柔。 当朝贵妃,深得当今圣上的喜爱。 可惜当今圣上贪图享乐,把苏锦柔抬进宫时,身子已然不是很好了。 这也是苏锦柔会把手伸向各个男人的原因。 圣上身子不好,届时要是驾崩,必然会拉她一块儿入皇陵。 她还年轻,不想入皇陵,就必须找个依靠,助她活下来。 黎盛意在想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再次转到了秦松墨身上。 待后者回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她又迅速扭过头去,用稚嫩的嗓音脆生生开口。 “盛意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 “娘娘见谅,盛意未曾学过礼仪,怕做的不好得罪了娘娘。” 站起来还没有秦松墨腰线高的黎盛意双脚沾地。 她一手牵着身边人的手指,直言自己的短处,反倒让苏锦柔不好说些什么。 今日苏锦柔请秦松墨入宫可不是为了叙旧。 现下他带着个小女孩儿,还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女孩儿,苏锦柔面露为难。 “今日本宫寻秦相是为了商量......不若让福安公公带着盛意前去御花园游乐?” “正巧御花园中的金桂开了,盛意想去御花园赏花吗?” 苏锦柔自认自己已经尽可能地表现出温柔的一面了。 毕竟今天她要和秦松墨商议在赏桂宴上,对那位动手一事。 小孩儿嘴巴不严实,若是把今天这事捅出去,她和秦松墨都得死。 不明白秦松墨为何好端端的要捡个小孩儿回来养着。 如果他喜欢小孩的话,日后她和他生一个,也未尝不可。 当然这话是万不能说出口的。 她只能通过眼神向秦松墨传达感情。 黎盛意嘴里的‘不想’还没说出口呢,就看到苏锦柔看向秦松墨的眼神都能拉丝了。 要不说是海后,拥有一鱼塘的塘主呢。 苏锦柔的那双桃花眼,确实很能蛊惑人心。 “爹爹,有虫子!” 就在苏锦柔的眼神都要粘在秦松墨身上时。 一道脆生生的嗓音打破了这一室的暧昧,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黎盛意身高不够,打不着秦松墨的脸。 于是她的小手掌心便落在了对方的手背上,强迫对方低下头不去和苏锦柔对视。 【呼~时间掐的刚好,发什么呆呢爹,你知不知道你发完呆一抬头就会落入苏锦柔那双深情的桃花眼里。】 【就此沉沦,就此......走上不归路,然后就会被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并未发呆,而是在想为何女儿心声突然灭了,莫名被拍了手掌的秦松墨回过头去看了眼苏锦柔。 果不其然,在她的眼神中看到错愕,以及尚未收好的柔情蜜意时,他的剑眉轻蹙。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薄凉,苏锦柔心下一紧的同时,继续笑着看向黎盛意,“宫中的哪儿来的虫子,定是盛意看错了眼。” “盛意,你的意下如何?” 这是还没有放弃要把她支开的念头呢。 自己现在还只是个孩子,无权无势,连秦松墨的信任感都没拿到手。 她这会儿要是摇头说不想,定然就得罪了女主。 不想比原文里死的还早的黎盛意,当即收紧了抓着身边人手指的小手。 她扬起脑袋看他,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别让我走别让我走别让我走,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肯定不是因为我不想死啊!】 【你要是死了,我还能连夜出逃,反正我个子小,躲垃圾堆里也能混过去,但你不行啊。】 【所以你真不能让我走,我在这里还能当个气氛组,破坏一下苏锦柔对你抛送媚眼的气氛,但我要是被支走了,以后你的小命就难保了!】 黎盛意心累。 她都说了她要走,结果被留下。 如果秦松墨还按照原剧情走,跟苏锦柔好上,到时候丞相府被满门抄斩,她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两个。 【你要是不让我留下,等会儿回去了,我马上收拾包袱走人!】 聒噪的说话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不知怎的,起初还不适应这份聒噪的秦松墨。 此刻再次听到这些不着调的话语,竟然心安了许多。 他抬起头视线落在苏锦柔身上,眉眼间的神情依旧表现的滴水不漏。 “盛意胆小,娘娘不必担心,盛意不会多言。” 一上来就呛声说不会行礼的小姑娘。 秦松墨说她胆儿小? 这下苏锦柔没把控住面部表情,微微撑大双目,看向黎盛意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愕然。 黎盛意也像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胆小内向。 在秦松墨话音落下后,她赶紧跑到了他的身后。 临了又从他的身后探出了半颗小脑袋,冲苏锦柔轻声开口道,“娘娘放心,盛意绝不多言。” 【我又不是傻子把你们的聊天记录随处乱发,要是被皇上听到了,我不得死么?】 【我就是想听听你们要怎么杀人,顺手看看能不能拯救我这个便宜爹。】 秦松墨:...... 既然连秦松墨都这样说了,苏锦柔再要赶人就是她不识抬举了。 传唤了太监赐座,苏锦柔在开口之前深深看了眼黎盛意。 “届时本宫会让福安买通圣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届时圣上必会毒发,元青须得看好宫宴上的人才是。” 黎盛意就坐在秦松墨的旁边。 她手里多了个福安刚给她拿的玲珑八宝钗,握在手里还没把玩,就听耳边响起了苏锦柔的说话声。 【一上来就聊这么刺激的吗?果然是要下毒啊......】 【然后呢?接下去呢?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知不知道说话说一半,以后没老伴啊!】 【不过我要是问我爹这钗值钱不,我爹会回答吗?这东西要是值钱的话我得收着,万一以后跑路用得上呢。】 第5章 我喊你一声爹,你能一直护着我吗? 秦松墨垂眸看了眼玲珑八宝钗,样式很精致,必然是值钱的。 不过这小包子俨然没有意识到,私下倒卖宫中的物件是会被逮捕入狱的。 想到日后她背上小包袱逃出丞相府,因为没有银钱而倒卖这玲珑八宝钗,被抓捕入狱后,趴在牢中呜呜哭的模样。 秦松墨冷肃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淡淡笑意。 “......元青,你在听本宫说话吗?” 带着泣音的说话声打断了秦松墨脑海中想象的画面。 他回过头去,就见苏锦柔哭红了双目,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瞧。 剑眉微蹙,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男人冲苏锦柔点头致歉。 苏锦柔见状哭声一滞,手里抓着帕子的动作收紧,“元青,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啊对对对,从前不就是你拿自己和寻常百姓放在一块儿诉苦,惹我这便宜爹共鸣,你随意哭两句就能掌控全局吗?】 【嘿!你猜现在怎么着?我必不可能让你再得逞!】 【寻常百姓苦,你苦什么?那老皇帝那么喜欢你,金银首饰你也来者不拒。】 【现在你哭不就是因为老皇帝身体不行嘛,你有能耐你找老皇帝哭去,哭天下百姓苦啊,再不济你捐钱捐粮,你老逮着我便宜爹薅算怎么个事儿啊?】 【再说了,就算你不哭百姓苦,我这便宜爹就差把‘正义’二字贴在脸上了,他能让百姓受苦?】 黎盛意一边低头把玩手里的玲珑八宝钗,晃动小短腿的同时,五官也皱成了一团。 听到她内心不满的秦松墨以拳抵唇,就见他抬手搭在她的脑袋上轻拍。 待他再次抬头时,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毫无波澜。 “娘娘说笑了,臣一直以来都是这般。” “今日娘娘所言,臣还需回去考虑再三,娘娘......” “还要考虑?”苏锦柔闻言拔高声调,小脸上露出几分焦急,“可是赏桂宴就在五日后了。” “本宫也并非着急,只是元青,你即便不替本宫着想,也要为天下苍生着想啊。” “当今圣上荒淫无道,那么多穷苦百姓忍饥挨饿,横尸遍野,本宫却被困在这宫墙之中,不能出手,本宫很是痛心疾首!” 苏锦柔柔弱地把手贴在了心口位置。 宫中十分暖和,今日她又身着一袭红色抹胸裙,越发衬得她肌肤娇嫩。 如果她不把脸涂成白色的话...... 黎盛意只是瞧着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就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生怕便宜爹会着了她的道,黎盛意赶忙伸出手去抓秦松墨的衣袖。 见后者偏头看向自己,她直接把小脑袋摇成了筛子,示意他不要听苏锦柔的话。 秦松墨见状微微颔首,“娘娘多虑,陛下虽不勤于朝政,却也不曾有百姓流离失所。” “今日臣入宫一事,烦请娘娘烂在肚子里,否则叫陛下知晓了,定不会轻饶。” “盛意,回家。” 秦松墨去意已决。 他无视了苏锦柔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幽怨目光,起身后朝小包子伸出大掌。 黎盛意听言扬起了脑袋,她举起手晃了晃手中的玲珑八宝钗,“爹爹,这个。” “这是本宫赠给盛意的见面礼,福安,去把我那套翡翠镶金头面给盛意拿来。” 【我去!泼天的富贵!】 就在苏锦柔吩咐福安去拿头面的时候,秦松墨又听到了眼前人的心声。 他抿了抿唇角,尚未表态,就见眼前的小包子松开抓着他的手,捧着八宝钗跑到了苏锦柔面前。 “娘娘,盛意不能要这个。” 不过五岁大的小包子只是脸上有一点点的婴儿肥。 说话声调还是奶声奶气的。 加之来之前绿杏特意给她梳妆打扮了一番,小包子细皮嫩肉的,看着倒真有几番千金小姐的模样。 苏锦柔刚被秦松墨拒绝‘合作’。 这会儿还被一个小姑娘拒绝了。 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收紧,苏锦柔强装温柔,柔声问她,“为何?盛意是觉得见面礼太贵重了?还是不喜欢?” “不是的娘娘,爹爹曾教导盛意,礼轻情意重,不论娘娘送给盛意什么作为见面礼,盛意都很喜欢。” 黎盛意摇了摇头,“只是娘娘方才说百姓苦,娘娘何不把这些贵重值钱的东西换做粮食,拯救苍生呢?” “娘娘心善,心怀大楚江山社稷,日后定会有好报的。” 【拿人手短,刚我这马屁拍的应该还行,日后便宜爹要是成大器了,我也能跟着吃香喝辣。】 【啧,人可不能因小失大,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黎盛意的这番话不光让苏锦柔震了一下。 连站在一旁的秦松墨都放轻了呼吸。 直到脑海中再度响起那道不着调的说话声。 男人墨色的瞳仁中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笑意。 待黎盛意拒绝了苏锦柔的好意后,父女二人这才一同离了青华宫。 因是偷着来的,两人的举止十分低调。 等到上了马车,黎盛意才拍拍胸口,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秦松墨坐在她身旁,见此微微扬起唇角,道,“不是想进宫看看?怎的这般紧张?” 黎盛意停下拍胸口的动作,“我怎么知道你进宫是为了商量......商量那种事!” 毒杀当今圣上啊,她就是有哪吒的三头六臂都不够砍的。 秦松墨早前就听到了她的心声,知晓她必然是知道自己此次入宫目的的。 剑眉微挑,他把手边的米糕推到她面前,“我又何时教过你,‘礼轻情意重’这些话。” “还有你当着娘娘说的那些话,你可知若不是我在你身后护着,可是要挨打板子的。” 宫中说话讲究的就是一个小心翼翼。 伴君如伴虎,苏锦柔身为宠妃,要杀个小孩儿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你怎么不早说!” 差点挨板子的黎盛意当即伸手捂住屁股。 她的这副跳脱模样,和在青华宫时截然相反,看的秦松墨眼眸间再度闪过笑意。 意识到自己被调笑了的时候,黎盛意抬起头对上了眼前人墨黑的眸子。 她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你是没教过我什么,而且你不让我走,想让我做你的女儿。” “我总得说两句好话,你才能更疼我吧?否则日后你随手把我捡回来,再随手把我丢了,我找谁哭去。” “我喊你一声爹,你能一直护着我吗?” 秦松墨没想到她这样直接。 不过是护着个小女孩儿,又不是收复一座城池,没有半点难度。 就在他点了头后,一只小手伸着小拇指凑到了他的面前。 “拉钩,骗人的都是小狗。” “日后我喊你一声爹,你也是第一次当爹,也需要多听听我的意见。” “比如说,我不喜欢这位贵妃娘娘,爹爹,你能离她远点儿吗?” 第6章 吐了!黎盛意,你真不要脸! 蹬鼻子上脸。 秦松墨垂眸看着趴在自己身边的小包子。 头发都是枯黄的,整张小脸除了那一丢丢的婴儿肥,还有那双水润的大眼睛。 实在找不出什么出挑的地方来。 偏就是她的这双眼睛...... 【啧,弱柳扶风却俊美无俦,脑子好使还是个大官,我这便宜爹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美人儿。】 【苏锦柔真是脑抽了才会跟楚怀风好,要不是有光环在,让我爹变成恋爱脑,就凭我爹的本事,完全吊打两个人好吧。】 【不过爹你怎么还不作答?不会吧?!你这么快就爱上苏锦柔了?我来晚了?!】 秦松墨最讨厌有人称赞自己是美人。 幼年时他的父亲便是因为他男生女相,大师言他克男性六亲,他爹便将他和他娘踹出府中。 他娘亲乃是贴身伺候他爹的大丫鬟,身无长物,娘俩苟活都难。 是他的老师念他聪慧年幼,将他带回家中教养,才有了如今的他。 原本黎盛意夸他是大美人儿的时候,他就该生气把人赶下马车。 然他内心怒火都未滋生,就听到她下一句说的话中提到了五皇子楚怀风。 捏着茶盏的素白手指在杯盏上轻敲,他记得这五皇子乃是宫女所出。 因没有母族权势,五皇子在宫中地位很是低微。 所以苏锦柔往后会和楚怀风在一块儿? 一个胸大无脑,一个卑微懦弱,凑在一块儿如何能成大事? 还是说...... 眼眸中闪过一缕暗芒,秦松墨放下茶盏,决心待会儿回府后派人查查二人。 而眼下他要做的...... “你要我护你,又要我听从你?黎盛意,你可知本相是谁?” 面对秦松墨的质问,黎盛意脑袋里的小人自动转化成那只粉色小海狸。 【黎~盛~意~你~可~知~本~相~是~谁~】 【废话,我当初就是知道你是谁才想着跑的好吧?!】 【现在让你不要上赶着送死呢,你还威胁我!】 黎盛意嘴角下撇,轻哼一声,“我又不会害你。” “你不听我的,那便放我离开,天高海阔,总有我能捡的垃圾。” “你别忘了,我没收贵妃娘娘的见面礼也是因为你,你是大官是丞相,我知道你不能被人留下把柄,你......哼!好心当作驴肝肺。” 秦松墨先是听她在心中对自己阴阳怪气了一番。 当着他的面却又哭诉起来。 余光瞥见被她抓在手里的糯米糕,他拈了块新的送到她的唇边。 见她双手抱胸,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不看自己,生闷气的模样,他的眼睑微垂,掩下了眼底的笑意。 “是我错了,盛意年纪尚小便有这样的格局,属实难得。” “今日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谁也不曾见过丞相秦松墨还有这般面孔。 以往在朝堂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手握全局,谁也不敢抬眸与他对视,更别提让他亲口认错了。 要不是黎盛意的不同,这会儿她纤细的脖颈也该落在他的手中。 轻轻一折。 就断了。 黎盛意还不知自己死里逃生。 她死前就只是个刚成年的女孩子,心计一点儿没有,对秦松墨的感情也只是对纸片人的偏爱。 就和云养猫般,把猫当成自家崽的感觉是一样的。 张口咬住再次送到自己面前的糯米糕,黎盛意吃的双颊鼓起。 待她咽下口中食物后,方才再次开口,“我年纪小,不代表我是傻子。” “你若是把我留下,就远离贵妃娘娘好吗?” 搭在膝盖上的大掌手背被一只小手盖住。 温软的小手与他手上冰凉的温度截然不同。 秦松墨把落在她小手上的目光投在她身上,旋即笑道,“好,听盛意的。” “不过盛意这般,怎么不似我女儿,反倒像......长辈?” 黎盛意闻言嘿嘿一笑,看向他的眼神中当真多了几分慈爱。 【那可不,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秦松墨:...... 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 黎盛意有些自傲,当初她可是把原书从头追到尾了的,也算是看着秦松墨长大的。 可惜她看好的角色一个两个都被作者写成了恋爱脑,一贴近女主就自动降智。 看得她尴尬症都犯了。 马车一路往丞相府驶去。 黎盛意被搀扶起的时候,马车正好在丞相府门口停下。 “相爷,到了。” 马车内并未发出任何动静。 小厮低着头站在马车边上候着,丝毫不敢多言。 马车内,黎盛意手里举着一块豌豆黄,她这副新身体本就柴而不肥,啊不是,是瘦弱幼小。 原本认爹是要递茶的。 可是马车内的茶水都喝完了,她只能用豌豆黄替代。 让她没想到的是,秦松墨不吃这些糕点! 黎盛意抬起头来,眉眼微微蹙起,“爹爹,给点面子?” 秦松墨冷肃的面上险些破功。 怎的这般逗趣? 别家小孩儿也是这般有趣的吗? 嫌小孩儿吵闹,不喜与人贴近的秦松墨垂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刚认的小女儿。 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他的面部表情维稳,“我不喜甜。” “真的吗?连我这个小甜甜你也不喜欢吗?爹爹~” 【yue......吐了!黎盛意,你真不要脸!】 秦松墨:...... 深吸一口气,男人终于伸手接过了递到自己面前的豌豆黄,“清风,带小姐回去休息。” 候在马车边的小厮应了声,拉开马车门后对黎盛意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 见马车门被拉开,黎盛意当即回过头去看向身后人。 “爹爹记得要吃了糕点噢,这样往后盛意就是爹爹的女儿了,盛意会给爹爹养老送终的。” 站在马车边的清风猛地呛咳了声。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看着脚面,只恨自己为什么生了双耳朵。 可怜刚入府的小姐不懂事,不会说话。 方才小姐那样说话,相爷怕是不会轻饶她。 毕竟相爷还未而立,正值壮年,哪怕常年服药,可小姐也不能说......说...... 就在清风替黎盛意捏了把冷汗时,马车内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好,你先回去,小心别灌了风闹肚子,清风。” 被点名的清风猛地回过神来。 他伸出手去,就要搀扶黎盛意下马车。 不曾想黎盛意刚走了两步,又趴在了马车车门上,“不许丢掉噢,不然我会生气。” 刚刚见识过小包子‘生气’的秦松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7章 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手中的豌豆黄早已不是冰凉的了。 秦松墨坐在马车内始终没有下去。 那双墨色瞳仁直勾勾盯着手中的糕点看。 他也曾吃过世间最好吃的糕点菜肴。 不过那都是在被他爹赶出家门之前。 后来母亲操持整个家,没多久后便倒下了。 当时他不过七八岁,被老师留在家中努力念书,想着日后考取了功名,自己与娘亲便不用再吃糠咽菜了。 可惜他娘没有挺过那个冬日。 那天他从老师口中得知母亲病情加重,踩着及膝高的白雪赶回家中时,母亲刚合上眼。 母子二人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成。 那日天空飘着雪,他娘为了替他庆贺生辰,扛着抱恙的身子用最后的买药钱,给他买了一份豌豆黄。 张嘴把糕点送入口中,熟悉的绵软甜香滋味席卷整个口腔。 秦松墨背靠圆枕,双目紧闭,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 黎盛意跟着清风朝自个儿小院去的时候,就听不远处的廊檐之下,响起一道慵懒的说话声。 “清风,你不跟着你主子,怎么带起奶娃娃来了?” 天空正在落雨,雨滴被风卷着往下落。 一场秋雨一场寒。 黎盛意被冻红了小脸,闻声偏头望过去的时候,就见一名身着月白圆领常服的男子双臂环胸靠站在圆柱边。 不同于秦松墨病态白的面色,男人面色红润,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比常人穿的单薄。 见黎盛意偏头看向自己,他的剑眉轻挑,不走正道,跨过围栏后三两步便跑到了她的面前。 在她面前蹲下腰身,孟久安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后,问她,“你是何人?怎么穿的锦衣华服,却好似没吃过饭似的。” 黎盛意:...... 能出现在丞相府,且还如此漫不经心的人,除了丞相府自己人,就是自己人。 秦松墨防备心重,平日里办事从不显山露水,也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当显眼包。 像她面前这个就不行。 然他仍旧好端端站在这儿,清风也并不阻拦。 黎盛意脑海中已然有了答案。 眨了眨眼,她道,“你又是何人,为何如此无礼?” “哟!原来还是个小炮仗,还挺凶。” 孟久安伸手就要去拨弄她鬓边的长发,却被她用小手拍了下。 “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礼数?” 孟久安看着眼前这个不过自己腰线高的小萝卜头。 咋咋呼呼的,竟然还与他说男女授受不亲,和秦松墨那个冷淡的性子全然不同。 嘴角微微上扬,他故意伸手捏了把她没多少肉肉的小脸蛋,嘴角的笑意登时加深。 “男女授受不亲又如何?本将军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听到他的自称,黎盛意直接确定了他的身份。 孟久安,原书里的少年将军。 【......人是个好人,可惜了,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什么声音?! 孟久安刚伸出手,本想着再捏捏小萝卜头另一边脸蛋,就被脑子里突然跳出来的声音,惊得僵住了手头上的动作。 而原本皱起眉头不想被捏的黎盛意,余光瞥见那抹熟悉的衣角后,小脸上皱起的五官陡然放松下来。 她后退一步,确认碰不到孟久安后,方才提着裙摆朝那抹熟悉的身影跑去,“爹爹!” 秦松墨刚一靠近,就听到那道熟悉的说话声在脑海中响起。 看到那抹樱粉色的小包子跑到自己跟前,他俯下腰身捻去不知何时落在她脑袋上的桂花,“怎的不回院里去?” 黎盛意抓着他的衣袖,拉着他看向蹲在不远处的孟久安,“爹爹,他说我像要饭的。” 孟久安登时回过头,五官揪成一团,“我何时说过你像要饭的了?” “我不过是说了句你像没吃过饭的!” 谁想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黎盛意掏了掏耳朵,“是吗?抱歉,我没吃过饭,耳朵不好使。” 孟久安:...... 有时候一个人来丞相府真的很无助! 不过这个面黄肌瘦的小萝卜头居然称呼秦松墨为‘爹爹’! 像是听到了什么世界级恐怖故事。 他搓了搓手臂,来到父女俩面前后,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眼黎盛意。 待他再抬头时,看向秦松墨的眼神比一言难尽还要一言难尽。 “你喊他爹,他是你爹,你俩这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就说你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吧,听听,这都什么用词,我爹脸都臭了!】 再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孟久安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秦松墨的脸色。 果不其然,在对方脸上看到冷厉的眼神时,他赶忙收回了视线。 龟龟! 他是得到了神明护佑,开启了如话本中描述的‘异术’? 不过这异术似乎没什么大用啊。 只让他听到一个小萝卜头的心声有何用? 有本事让他听到秦松墨的啊! 抬手摸了摸下巴,孟久安再低下头看向脚边的小萝卜头时,毫不意外的,对上了一副白眼。 【看我作甚?看我就能长生不老,让你灭了这昏君吗?】 【也得亏这些年有我爹护着你,否则以你这脑子还想起兵?】 【不过也是可惜后来,唉......】 孟久安万万没想到自己往后的打算都被知晓了。 不过她说的可惜后来是什么意思? 他起兵一事到底成没成啊? 对着黎盛意眨了眨眼睛,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小萝卜头看,嘴里的话却是对另一人说的。 “元青,我瞧你家闺女挺可爱的,能让我带回去养两天吗?” 秦松墨还在听女儿尚未说完的心声呢。 被中途打断的他剑眉微蹙,冰凉的大掌抓住了女儿抓着自己衣袖不放的小手,“盛意胆小怕生,今日你来有何贵干?” 孟久安这才想起自己来丞相府的目的。 只见他举起另一只手,手下捏着一只酒瓶,道,“我找你喝酒。” “不能喝酒。” 不等秦松墨开口回绝,另一道稚嫩的嗓音先替他开了口。 两个大男人双双低下头去,就见黎盛意板着张小脸,义正严辞地替自家爹爹拒绝了这次邀约。 “爹爹身子不好,喝酒害人。” 不论是秦松墨还是孟久安这个少年将军。 二人皆是年少成名,在朝堂之上相见恨晚。 他们身后皆无一物,这使得他们没有软肋,该做什么的时候,也不用顾忌许多。 这是好处也是坏处。 秦松墨只在幼年时被人拥护过,那人早已埋葬在白雪之下。 二十年过去,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内,他竟然又在一个小包子身上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第8章 两男争一女 孟久安哪里知道好友心中所想。 当年他一战成名,而后班师回朝,在朝堂之上与好友相见恨晚,两人喝酒彻夜长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眼下有黎盛意挡在好友身前,孟久安撇撇嘴,再次弯下腰去要捏她的脸。 “大人的事,何时轮得上你一个小孩儿插嘴了,嗯?” 男人常年练武握兵器,致使他手上布满老茧。 黎盛意刚被他掐过一把,脸颊上这会儿还在隐隐作痛呢。 这会儿见他又朝自己伸出了魔爪,她当即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秦松墨身后。 “爹爹,他是流氓!” 少年将军,收复城池,百姓口中人人称赞的孟久安:...... “什么流氓,我不过就是看你可爱才捏你,你以为本将军谁都捏吗?!” 黎盛意躲在秦松墨身后,闻言轻声嗫嚅,“怕是不敢捏吧。” 【毕竟你看谁都不爽,不爽就直接动手,直接动手就会树敌。】 【整个大楚朝堂上,还有你不讨厌的人吗?】 孟久安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他确实因为一些原因,厌恶朝堂上那帮虚伪的朝臣。 而那些朝臣也因嫉妒他年纪轻轻就成了护国大将军而与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看不惯这样的行径,好几次对朝臣动过手。 为此当今圣上与好友都曾规劝过他...... 深吸一口气,他想要把黎盛意拽回家的念头更盛了。 然就在他要出手之际,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 “今日不饮酒,还有何事?” 秦松墨一贯如此。 清清冷冷,好似从不会被身边的人或事打动。 要不是孟久安一次与他饮酒后,他贪杯多饮,事后醉酒,面上露出几分悲戚,孟久安都要怀疑他是真人还是假人了。 第一次在秦松墨说话语调中听出袒护来。 孟久安眉头一挑,道,“你上哪儿去了?” 秦松墨眉眼微垂,看到身后小包子头顶覆上了一层水珠,道,“去茶室。” 秦松墨雅致,平日里除了公务外,就是吃茶看书。 偶尔孟久安提着酒壶前来,他才会放下手中事务,与他共饮。 从前两人共饮时总是安静的。 只会偶尔提起国事,聊过之后又会把这些事都抛之脑后。 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如今安静的气氛却是变了。 秦松墨不仅容貌俊美,连双手都生的好看。 那双细长素白的手此刻正在熟练地泡着茶水。 待他把一杯颜色清亮的茶水递到身边人面前后,方才听他低声开口。 “小心烫,尝尝滋味如何?” 黎盛意不懂饮茶。 抿了一口后小脸顿时皱成一团,“苦!” 孟久安坐在对面看着父女二人的举止,又见黎盛意小脸皱起,他嗤笑一声,“小萝卜头,吃不出好坏来。” 要知道送到秦松墨手上的茶叶,那可都是顶顶好的。 秦松墨却并未多言,只是把手边一盏豌豆黄送到她手边,“吃点甜的压一压。” 等到黎盛意咬了口豌豆黄后,那张皱起的小脸才放松下来。 “你去见锦柔了?” 孟久安自给自足惯了,也不用秦松墨给他倒茶,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黎盛意身上,“你是如何想的?你明知道锦柔倾心于你,却把她带着一块儿去见锦柔?” “不过这小萝卜头你上哪儿捡的,还挺有趣。” “礼佛时候顺路捡的,”秦松墨抬眸与他四目相对,“长霄,你逾矩了。” 长霄乃是孟久安的字。 孟久安面上神情一滞,旋即眼眸中露出几分懊恼,“我又说错话了?” “难不成你嫌我多管闲事?秦松墨,你要知道当初是锦柔说倾心于你,我才不再痴缠。” “她都待你那样了,你若负她,我的大刀定然落在你的颈上!” 越说越生气。 孟久安脖子以上的皮肤涨的通红。 他狠狠瞪着眼前人,搭在桌面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可见他此刻有多愤怒。 【我去去去去......】 【这是什么绝世好戏码,两男争一女?好像不是这样形容来着。】 【哎呀不管,总之就是好精彩好刺激啊啊啊!!!】 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陡然在孟久安脑海中响起。 吓得他心底怒火都灭了大半。 猛地转过头去看向趴在桌子上,像只小老鼠般抱着豌豆黄啃啃啃的黎盛意。 孟久安深吸一口气,“你看什么?!” 正在看戏,无辜躺枪的黎盛意,“......啊?” 秦松墨‘啪’地放下手中茶盏,对着好友沉声开口,“长霄,贵妃娘娘乃是陛下的妃子。” 言下之意就是苏锦柔不是他们能触碰的。 孟久安常年带兵打仗,哪怕班师回朝,在京城打造了府邸,也未曾想过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 所以他听不懂秦松墨的言下之意。 学着好友把手中的酒杯啪地一摔,孟久安沉下脸冷声开口,“好你个秦松墨。” “既然你要负了锦柔的心,那就别怪我把她夺过来,日后你再要反悔,你就是孙子!” 【好呀好呀,你赶紧把苏锦柔带走。】 【毕竟我爹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日后没了你,我爹归隐田园养老也不错。】 【那就这样说定了,以后苏锦柔和楚怀风好上之后,你可不能哭着来找我爹噢~】 就在孟久安以为自己威胁到了秦松墨时,那道稚嫩的嗓音再次落入他的脑海中。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抬手掏了掏耳朵,在想要听清那道说话声的时候。 对方却停下了。 不是。 他耳朵都掏干净了。 你倒是继续说啊!!! 黎盛意怀疑孟久安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否则对方怎么一会儿瞪自己,一会儿又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默默收回落在孟久安身上的视线,默默打了个饱嗝,全然一副不想搭理对方的模样。 虽然孟久安也是书中戏份较多的一个角色,对方咋咋呼呼的性格也还可爱,还是个女主的无脑吹。 可黎盛意当时一心支持秦松墨这个纸片人,对孟久安的感觉平平。 如今孟久安的真人出现在她眼前,尤其是刚才还对她莫名发脾气! 【今日孟久安莫名其妙对我发脾气,记仇小本本+1】 孟久安:...... 哈? 第9章 霸道贵妃爱上我 茶室透着幽幽茶香。 小炉上茶水已沸,却无人上手端过。 自上一刻起黎盛意就觉察到孟久安看向自己的眼神变了。 变得抓耳挠腮了。 即便是秋日,茶室内也还是烧起了炭火。 被茶室内的银丝炭烧的双颊微微泛起微红的她冲他歪了歪脑袋,“你很难受吗?” 黎盛意说话的时候,孟久安还在抓脖子抓脑袋。 听到她的问话,他双眸一亮,伸手抓住了她刚吃完豌豆黄还没擦净的小手,“你懂我!” 黎盛意被他的热情吓退。 试图把自己的小手从他掌心抽出。 奈何她只是个五岁小孩儿,孟久安二十来岁,还是个武将。 只要对方乐意,都不用使出全力,就能把她的手腕掰折了。 稚嫩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来,就听黎盛意语重心长道,“若是全身痒,就勤洗澡。” “即便你是武将,邋里邋遢的,哪里会有姑娘家喜欢你。” 孟久安内心所想,和黎盛意嘴里说的完全是两回事。 他‘啊’了声,“我来时刚沐浴过。” 黎盛意小脸一板,“焚香了吗?你瞧我爹爹,每日都是香香的,才有女孩子喜欢。” 孟久安常年宿在军营里,和一堆糙汉子混在一起,在身上挂个香囊都要被人耻笑半天。 被晒成小麦色的俊朗面容下,他的五官皱成一团,“非要焚香才行?” “那当然,我是女孩子,我最清楚女孩子喜欢什么,你这样的虽然也有人喜欢,但我爹这样的明显更惹人爱!” 抬手拍了拍坐在自己身边的秦松墨,黎盛意见孟久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小脸紧绷的她,心下乐得不行。 【果然是脑子不太行,我就是随口换个话题都能把你绕过去,你不成苏锦柔的垫脚石谁成哈哈哈哈......】 听到笑声后猛地惊醒的孟久安:...... 他似乎好像大概。 被一个小萝卜头给戏耍了? 脸上刚褪下去的红再次浮现。 就在孟久安要拍桌而起之际,茶室门口传来一阵‘笃笃’声。 亲眼看着女儿将孟久安戏耍的团团转,此刻面上神情放松的秦松墨,连带着说话声都比刚才温柔了许多。 “相爷,这是宫中送来的,说是贵妃娘娘送给小姐的一些小玩意儿。” 清风步入茶室时,身后卷着一阵凉风。 他并未靠近茶炉边,在把门带上后就站在那儿,手里捧着一只模样精美的锦盒。 被点名的黎盛意立时抬起头看向清风手中的锦盒。 末了她的眉头轻蹙,侧过脑袋对身边人道,“爹爹。” 早之前她就在苏锦柔面前表达过,自己不能收那套头面。 【且不说这套头面值那么多钱,随便卖了都能救多少穷苦百姓了。】 【我要是收了这个,岂不是把我和我爹还有苏锦柔绑在一块儿了?一条绳上仨蚂蚱?】 【果然啊,苏锦柔就是对我爹图谋不轨,她怎么不看看......我爹这身子骨,能行吗?】 【啧,不愧是做大事的女人,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这叫什么来着,霸道贵妃爱上我?】 秦松墨和孟久安:...... 神一般的霸道贵妃爱上我...... 孟久安一言难尽地看了眼秦松墨。 待他回过头去看向清风手中的锦盒。 后者已然打开锦盒盖子,果然,里头是一套做工精美的头面。 想到今日自己此行的目的,孟久安面色有些难看。 秦松墨在听了清风说的话后,脸色便冷了下来。 尤其在听到女儿所言,他刚要张嘴,唇角处便泄出了一阵咳嗽声。 那咳嗽声愈演愈烈,直到他那张苍白面色咳出不正常的红,喝下女儿递过来的茶水后,他才缓了过来。 “既然是贵妃娘娘送的,那就收着吧。” 黎盛意看那套头面就如同在看洪水猛兽,“日后我能送贵妃娘娘礼物吗?就当做是回礼。” 秦松墨见她半点儿不想和苏锦柔沾上关系。 面上表情不显,点了点头后看向清风。 得了主子的命令,清风盖上锦盒,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背后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叫停了他的脚步。 孟久安来丞相府除了找秦松墨喝酒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与之商量。 那只长满老茧的手指向坐在那儿继续啃豌豆黄的小萝卜头,就听他开口道,“把她带走。” 还没吃完新一块糕点的黎盛意倏然抬头,“为什么?” 孟久安轻嗤一声,“你个小萝卜头,人不大点儿,问题还挺多。” “我与你爹有要事要谈,你在场不合适。” 黎盛意眨眨眼, “我在场不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俩要商量啥我还不知道吗?】 【不就是西北蝗灾,老百姓饿死闹饥荒一事,苏锦柔想要借此散播谣言,称天不饶大楚,大楚将亡么?】 【放心吧,我爹是太子党,不会出手的,本来这件事就是太子在办,我爹要是掺和进去,我又得收拾包袱跑路。】 孟久安嘴里那个‘对’字还未说出口,就险些被口水呛死。 强忍着要咳嗽的冲动,他偏过头看了眼一脸淡然的秦松墨,改口道,“你觉得呢?她在场合适吗?” 孟久安本想着把黎盛意支走后直接问秦松墨,为什么自己能听到黎盛意所想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只是在他听到对方不大点儿,居然连自己今日来找秦松墨的目的都知晓后。 他脑海里的想法又被他掐灭了。 不能说。 至少现在谁都不能告诉。 他能听到黎盛意的心声,且对方知晓那么多事,若是被他人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把他们二人当做妖怪抓起来。 即便是秦松墨也能说。 他是在礼佛路上捡到的这个小萝卜头,结果反倒自己能听到她的心声。 日后秦松墨因为这件事与她生了嫌隙,再把她偷偷送走,自己上哪儿听她心声去? 心下打定主意,孟久安扭曲成一团的脸庞终于趋于平静。 他饮下一口烈酒,就听到好友低声开口。 “盛意若是累了可以先回房休息,若是想留下也可。” 黎盛意对两人谈论的朝政一事没什么兴趣。 不过她得提防着点儿孟久安时不时提起苏锦柔这号人物。 浅褐色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提溜转,她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摆放的棋盘,脆声道,“爹爹,我能去那边玩儿么?”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秦松墨点点头,“去吧。” 茶室并不大,即便黎盛意跑到软榻上下棋也能听到秦松墨二人的谈话。 若是之前孟久安肯定会觉得膈应,毕竟他们要讨论的不是哪家青楼头牌。 现在的他虽然依旧觉得膈应,因为他在黎盛意心声中听到了不少关于苏锦柔的坏话。 可她的心声确实有用。 手指捏了捏酒杯,孟久安装模作样刻意压低声音,把苏锦柔对他的交代说与好友听。 到底是自己倾慕之人,为了不让苏锦柔再被狗皇帝折腾,孟久安在劝说好友时,语气中多了几分诚恳。 第10章 爹,你不会被拉低智商吗? 手中茶盏中的茶汤颜色比方才还要清亮几分。 秦松墨吹了吹微烫的茶水,墨色瞳仁看到茶汤泛起波纹后,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孟久安就坐在他对面,见他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样,孟久安不由得收紧了握着酒杯的手指。 “如何?你可是想好了?” “这件事确是陛下嘱托太子殿下办的没错,即便谣言流传出去,只要太子殿下把灾民安顿好,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秦松墨,锦柔为了这件事吃不好睡不着,你难道就甘心让她一直被......被欺负吗?” 刻意压低的嗓音再次在茶室中响起。 孟久安说这话的时候,用余光看了眼不远处坐在软榻上玩弄棋子的黎盛意。 见对方玩的起劲,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剑眉紧皱冲好友低声开口。 “就当我求你行不行?日后你再要我做什么,我定不推脱,直接就帮你办了。” 秦松墨听到他说的这番话后,终于放下手中茶盏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面色沉静,就好似一口古井,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起波澜。 “长霄,你当清楚,如今陛下身子不好,太子殿下走错一步都会被人诟病。” “我知你痛恨......我不会出手。” ‘啪’的一声,孟久安拍桌而起,“好好好,好一个不会出手。” “合着就算丞相大人不出手,好处也都被你吃了呗?” “锦柔倾慕于你,太子信任于你,那我孟久安又算什么?算你手里的一把刀是吧?”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吧?你明知我对锦柔心生爱慕,既然你不出手,那我便自己去做!” 黎盛意还在棋盘上摆弄棋子呢。 突如其来的拍桌声惊得她直接吓掉了手中棋子。 她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孟久安,当即下了榻,迈开小短腿跑到茶桌边上。 “爹爹,怎么了?” 秦松墨见她跑来,把那盏豌豆黄推到她面前,“无事,玩儿好了?带你回去休息。” 小包子大病初愈,今日出了趟门,不知道有没有受风。 就在秦松墨准备起身之际,站在他对面的孟久安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秦松墨,你若是不帮,那你我兄弟二人的情谊......” 他的话并未说完整。 但秦松墨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他话中含义。 抬眸与眼前人对视一眼,他的薄唇轻启。 【不是吧?好歹也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呢,就因为苏锦柔就这么断了?】 【活该你活的没我爹时间长,我爹虽然看到苏锦柔就降智,但平日里智商还是正常的,也就是你,成天觉得苏锦柔可怜要帮她做事。】 【也得亏我爹这次没出手帮你和苏锦柔。】 【本来嘛,你就不擅长计谋什么的,这次帮苏锦柔干坏事,还没干完呢,就被皇上那边发现了,啧啧啧,死的可惨咯~】 孟久安拍在茶桌桌面上的双手手指蜷起。 他想到不久前刚见到黎盛意时候,对方就说他会死。 彼时他还很不屑,他少年时一战成名,哪怕后来班师回朝,整个京城上下都少有人是他对手。 可现在...... “长霄,行事莫要冲动,你想要做什么我阻止不了,蝗灾一事闹得不小,陛下也一直在关注此事。” 秦松墨面色冷肃,‘好心’提醒着好友,“你是将军,她是贵妃娘娘,你们二人注定不可能。” 黎盛意还没茶桌高。 这会儿扒着茶桌桌面,听着秦松墨的教诲,跟着点了点头,“就是就是。” 看到眼前父女二人一唱一和的模样,孟久安刚松开的手指再次收紧。 他深吸一口气,末了一言不发,转身直接离开了茶室。 “关门。” 茶室的门被大喇喇拉开。 秦松墨皱起眉头,拿宽袖遮挡住身边人的整张小脸,沉声开口。 而刚走出茶室的孟久安在听到这句话后,气哼哼地又往前走了两步。 临了他停下脚步,转身快步回到茶室门口,重重哼了声后又用力关上了房门。 黎盛意:...... “爹,你交这样的朋友,真的不会被拉低智商吗?” 秦松墨把宽袖挪开,闻言摇头,“不知,或许是会的。” 回答一板一眼的,却叫黎盛意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呵呵,哈哈哈哈......” “爹,你好会讲冷笑话噢。” 在原文剧情设定里,孟久安一心一意对苏锦柔,可以说是忠犬都不为过。 秦松墨倒没有这么不理智,只是在面对苏锦柔时会被强行降智。 现在他又说或许会被孟久安拉低智商。 黎盛意笑的见牙不见眼,让秦松墨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你笑什么?” 黎盛意摇头,面上笑意只增不减,“笑爹爹你有大智慧!” 秦松墨,“......总觉得你是在骂我蠢。” 尤其是在他看到棋盘上摆着的那个猪头时。 不想他这话刚一说完,茶室里稚嫩的笑声瞬间响亮了不少。 从没想过自己会捡一个这样的孩子带回府中。 秦松墨抿了下唇角,拉着她就要离开茶室,“回罢,明日让绿杏带你在府中四处转转。” “若有什么需要,可以交代管家吴叔。” “再不然便找清风,他会告知与我。” 秦松墨难得多言。 外头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他手持油纸伞,将伞面微微倾斜,大半伞面都遮在了身边小包子的头顶。 京城落了好几日的雨了,西北那边却是蝗灾饥荒,百姓惶惶不安,京城内暗潮汹涌。 黎盛意抬脚踩在青石板上,刚刚清扫过桂花的青石板又落了层金色小花。 她一脚踩下去,便落下了一个小鞋印。 与身边的大鞋印贴在一块儿,哪怕是落雨的天气,却显得此刻无比的温馨。 “那我要是想你了呢?” 黎盛意抬头看向身边人。 小脸上泛着些许的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羞的。 【我来的不是时候,之后你可是要接连遇到挫折的。】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看着,又让你贴近苏锦柔,你又被强行降智的话,不如现在就给我那点银钱,让我收拾包袱跑路吧。】 刚被那句‘我要是想你了呢’的话微微感动到的秦松墨:...... “让绿杏带你来找我便是。” 第11章 叫她作黎儿?意儿?小意儿? “小姐,您总是这样躺着,不起来走走吗?” 水云居内,外头的雨早已停了,黎盛意趴在软榻上,小脸热的泛红。 听到耳边响起的问话声,她懒懒抬起眼眸,道,“起来做什么,一场秋雨一场寒,外头冷,冻着了多不划算。” 绿杏候在一旁,闻言她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下。 别家小姐什么模样,绿杏只从府里老嬷嬷口中听说过。 温婉秀丽,脾气火爆,什么样的都有。 之前她被选中前来伺候这位丞相府里的新主子,本以为会十分难伺候。 却不想新主子醒了三天,在水云居内趴了三天。 美其名曰:养膘。 ‘你不懂,日后万一受苦了,我养的一身膘还能保护我一段时间呢。’ 回想起昨日小姐说的话,绿杏垂眸低声道,“相爷刚送来的小把件,您不起来瞧瞧么?” 绿杏从前只是个洒扫丫鬟,连相爷都未曾见过。 如今从洒扫丫鬟一跃成为小主子的贴身丫鬟,绿杏生怕自己怠慢了,又被赶回后院,继续做她的小丫鬟。 黎盛意看着她小脸上忧心忡忡的模样,登时从榻上跃起,“我爹这两日都在那儿?” 绿杏愣了一瞬,呐呐道,“相爷这两日基本都在外头,马上到女儿节了,相爷很是忙碌。” “小姐,不然让绿杏带小姐出去玩儿吧,女儿节外头可热闹了。” 黎盛意支着脑袋看她,“我没钱,你有吗?” 绿杏被她的直率惊到,‘啊’了声后,指了指不远处今早刚抬进来的箱子。 “小姐怎会没有银钱,那都是相爷送来给小姐您使的。” 这两日秦松墨晚归,就连三餐都是黎盛意一人用的。 许是第一次当爹,秦松墨不知道小女儿家喜欢什么。 先是找了制衣铺子掌柜来了一趟,又找了首饰铺子的在相府内溜了一圈。 大小把玩的物件几乎要把她所居的小院堆满了。 所以黎盛意即便是在府中,这两日也十分忙碌。 今日好不容易得闲,她本想着再躺一会儿,听了绿杏说的话后,她立时从软榻上跳下身。 赤着双足就跑到了绿杏所指的箱子前。 吓得绿杏赶忙提鞋跟上,“小姐您慢些跑,小心摔着,您先把鞋穿上。” “清风早晨派人把箱子抬过来的时候,特意叮嘱了这是相爷给小姐您的,谁也不许打开。” 黎盛意有想过成为原书最大白切黑反派的养女如何的凄惨。 却没想过秦松墨居然这么宠孩子,上来就给她改头换面不说,还给她送了银钱? 搓了搓小手手心,她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绿杏,“我爹说这里头都是银钱?” 绿杏点头,“相爷说怕您不喜欢相爷给您准备的东西,所以才把银钱给您送来了。” “您要是想出门绿杏便去给吴管家报备一句,陪您一块儿出府采买。” 黎盛意听了她说的话后,小脸上登时浮现出一抹红来。 她拍了拍面前箱子,越发坚定要保护好秦松墨。 五岁大的小团子根本没什么力气。 待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打开箱子时,瞬间被眼前的金银首饰晃瞎了眼。 “乖乖......我爹把国库给剿了吗?” 黎盛意话音刚落,一只手便捂住了她的嘴,“小姐可不能瞎说,这是相爷从自个儿的库房里搬出来的。” 秦松墨两朝为相,本领了得,有点小钱也不奇怪。 只是黎盛意看着那么多银钱,一下被晃花了眼,才说出那样不着调的话。 抬手拍了拍绿杏的小手,她道,“清风呢?” “我就取一点点,余下的你让清风去买面买粮,派些信得过的人送去西北。” 绿杏没想到自家小姐会这样做打算。 她看看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再看向自家小姐手里拿的两锭银子,呐呐道,“小姐,您真的只有五岁吗?” 想她五岁的时候,但凡手中有两个铜板,都得上街去买糖葫芦吃。 她家穷苦,她爹在她五岁时便将她卖给了人牙子,转手多次才来到了丞相府,吃上了饱饭。 她也见过不少小孩儿,五岁大点的时候,较聪慧的确实会比较懂事。 可她见过的小孩儿,没有哪个会像她家小姐这般...... 要知道相爷才刚把她捡回来,现在的她依旧瘦小的可怜,连头发都是枯黄的。 其他小孩儿要是见了那么多银钱,不都得高兴坏了,然后收进自己小金库么? 怎的? 她家小姐却想着把钱拿去买粮啊? 黎盛意对于自己穿成了个五岁小孩儿也很苦恼。 她也模仿不出五岁小孩儿的天真烂漫,只能随性而为。 现在绿杏开口问她年纪,她眨了眨那双水润的眼眸,说话声调饱含稚气。 “我不是五岁难不成是五十岁吗?” “我也经受过忍饥挨饿的时候,所以我才想把这些银钱都捐了。” “这些是我爹给我的,我又把这些银钱买粮赈灾,就等于我给我爹和我一块儿积攒功德了!” 双重buff叠加! 黎盛意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到绿杏离开后又回来,主仆二人这才坐上吴管家准备的马车离开丞相府。 - 政事堂内,秦松墨停下手中的批注,听了身边人所言,他的剑眉轻挑,“她真是这样说的?” 清风点了点头,“爷,您把小姐带回府中,真是明智之举。” 秦松墨听着他嘴里溜须拍马的言语,面上神情不显,眼眸间的冷然倒是褪去大半。 “听她的,把那些银两拿去买面买粮,派几个身手矫健的送去西北。” “爷,您不回去陪陪小姐么?” 清风点头示意明白,临走前想到这两日小姐一人在府中的模样,“您不回去,小姐很是没有精神。” 马上就是女儿节了,秦松墨手里堆了不少事务。 听清风说黎盛意想自己,他先是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朱砂笔,半晌后才见他放下。 “既如此,那便去找她罢。” 清风见此唇角微微上扬,他拿起挂在一旁的大氅,走上前后低声道,“爷,别家父女即便不在一块儿,只是靠言语就能听出父女二人的关系亲昵。” 黎盛意虽然才入府几天时间,但外界都知晓了秦松墨刚收养了个义女。 还知晓他十分疼宠义女,什么好东西都往义女院子里送。 对义女好,说话语气却不显亲昵,日后免不得又要被人做一番文章。 秦松墨觉得此言有理,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那你觉得我应该如此说话?改个称呼?” “叫她作黎儿?意儿?小意儿?” 末了连他自个儿都觉得不好,剑眉微蹙,“我觉得这些称呼都很肉麻。” “你觉得呢?” 清风也很难想象,平日里严肃的主子对着小主子掐着嗓子喊‘小意儿’的模样。 吞咽了口口水,他道,“爷说是的。”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若是以‘小意儿’称呼黎盛意,对方定会吓得退避三舍的模样。 秦松墨甩了甩衣袖,大步走出门,“还是叫盛意的好,她的名字,我很喜欢。” 第12章 他逃他追,冷傲将军的丞相妻 黎盛意在丞相府躺了两天,这两日连绵下小雨,待她出府的时候,头顶天空还阴沉沉的。 “小姐你慢些走,小心别摔着。” 黎盛意还没有逛过古代的集市,方才在府中还不情不愿的,结果一出府就活了过来。 因着雨停,街边小贩又开始贩卖起东西来。 她的穿着不俗,吸引了不少小贩的注意力,一个两个的都想拉拢她在自家买东西。 小玩意儿太多,黎盛意看花了眼。 这可苦了绿杏,支着把伞跟在她后头跑,生怕稍有不慎就跟丢了。 “小姐,来看看我家的话本,新出的,可好看了!” 黎盛意前世就不愁吃穿,她爸妈走的早,给她留下了一大巨额财产交由律师打理。 除了没有父母偏爱,她活的倒是十分洒脱。 见惯了好东西的她对于珠宝首饰兴趣不大。 反倒是这话本...... 奔走不停的双脚停下脚步。 黎盛意伸手随手抓起手边的一本话本,在看到话本名字后,她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下。 前两天和孟久安相见的时候,她就在心里吐槽过‘霸道贵妃爱上我’这个情节。 没成想这时候的人这么赶时髦。 她手里的这本,竟然是《霸道冷王与娇气狐妖》...... 捏着话本的手指一抖,她又垂眸去看其他话本的名字。 《霸道书生不好惹》、《霸道将军轻点宠》、《霸道王爷的替身娇妻》...... “你这书摊,是捅了‘霸道’的窝了吗?” 黎盛意上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小说,各种类型都看。 眼前那么多‘霸道’,让她一下子受不住,险些眼前一黑躺倒在地。 小贩见她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以为她是不喜欢这类话本,当即伸长了脖子对她悄声开口。 “小姐你若是不喜欢这些类型的,小的这儿还有一套与众不同的。” 黎盛意听言双眸一亮,“是什么与众不同的?” 就见小贩从怀里掏出两本崭新的话本,偷偷摸摸的,如同做贼般看了眼四周,确保安全后,才把话本交到她的手里。 “小姐请看!” 黎盛意刚从‘霸道’的窝里出来,在看到小贩偷摸着递给自己的书的书名后,瞬间停下了呼吸。 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小贩,在看到对方脸上那抹难以言喻的笑后,她咽了口口水。 “你这要是被查到了,不会掉脑袋吗?” 小贩‘嗐’了声,“哪儿能啊,丞相大人与将军大人每日忙于朝政,心系天下苍生,又怎会管这些小事儿。” “如何?您可以看上几页,要买的话小的给您便宜些。” “这套话本可畅销了,已经被好多家小姐定下,您若是不要,那小的就卖给旁人了。” 黎盛意闻言越发瞪大了双眸。 有没有搞错! 这年头居然还有磕秦松墨和孟久安cp的书。 还有这书名......《他逃他追,冷傲将军的丞相妻》 黎盛意只是看到这个书名,就觉得是两眼一黑的程度。 明知道在原书中,两人都是女主苏锦柔鱼塘里的鱼。 她不想让秦松墨和苏锦柔扯上关系,但也没想让他和孟久安成为cp啊! 她还是忍不住翻开了话本的第一页。 ‘他,大楚少年将军,年少一战成名,却因势头强盛,被迫班师回朝,成了京城中桀骜不驯的惹祸精。 他,两朝为相,本该翻手云覆手雨,却身体孱弱,御医断言他活不过三十。 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却在一次少年将军骑马游街之时,误撞了对方马车时,产生了火花.....’ 黎盛意越往下看,小脸越是皱成一团。 直到看到那句‘产生了火花’的描述后,整张小脸更是直接出了痛苦面具。 ‘啪’地合上了书页,黎盛意深吸一口气,对眼前对着自己笑颜如花的小贩哑声开口。 “你这书,能买断吗?” “意思是,我把这书摘抄的权利买断,让写书人别再写这个类型了。” 小贩本想着把最后一套书给卖了就收摊回家。 现在听到黎盛意说要买断摘抄权利,他脸上立马露出不愉来。 伸手夺回那两本话本,小贩不悦道,“那可不行,这书近日卖的可火热了。” “小姐您若是不买书,那便去别处瞧瞧吧。” 黎盛意见小贩回绝,当即冲他招了招手,“小哥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我是丞相的女儿,你卖这书,要是让我爹知道了,肯定不会轻饶你。” “丞相的女儿?”小贩拔高了声调。 他见黎盛意点头,嘴角当即轻嗤一声,“就算我念书少,您也不能这样唬我。” “外界确实传丞相大人收养了个义女,但他们说了,压根没有这个人。” “否则这么多天了,丞相大人怎么不带她出门,也无人上丞相府登门拜访庆贺?” “得了,您呀,还是上别处瞧瞧去吧!” 黎盛意入住丞相府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前期她高烧昏迷,后期她懒得出门。 加上秦松墨确实忙碌,她也不想动弹,也婉拒了秦松墨要对外介绍自己,举办一场认亲宴的事。 没想到她的低调,居然让外界质疑秦松墨其实根本没有收养义女,而是在府中养了人? 黎盛一见小贩整理起摊位准备收摊。 无奈之下只能掏出银钱递到他面前,“我买,你把最后那套卖给我。” 有钱能使鬼推磨。 小贩一看到钱就乐了。 当即与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黎盛意低头看了眼手中话本,还没翻开第一页呢,一抹高大的身影便挡在了她面前。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话本也被扯了过去。 “小萝卜头,你怎么跑上街了,你爹呢?” 孟久安的说话声在耳边炸开的瞬间,黎盛意的身子都僵了。 看到对方夺走自己手中的话本,她当即踮起脚尖要把话本夺回来,“你抢我东西作甚,快还我!” 孟久安见她这么在乎话本,还要垫脚来抢,那张俊朗的面容上立时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来。 只见他把话本高举于头顶,另一只手则按着眼前人的脑袋,“你才多大点儿,能识得几个字,嗯?” 黎盛意瞪他,“你管我!你把话本还我!” 就在两人争夺话本之时,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停在了街对面。 一只素白细长如白玉般的手推开车门,秦松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探出车门。 “盛意,长霄,你们在做什么?” 第13章 强行与好友被拉郎配 秦松墨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的瞬间,黎盛意脑子里只蹦出两个字。 要死了! 见孟久安不愿意把话本还给自己,她拧着眉头停下动作。 而后,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秦松墨,就看到自认为乖巧温顺的小女儿,扒拉起裙摆后,一脚踩在了好友脚背上。 “嗷——” 男人吃痛的惊呼声响彻整条街。 ‘啪嗒’一声响,黎盛意眼看着话本掉落在地,着急忙慌地弯腰捡起。 “做什么这么着急?” 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黎盛意赶忙把话本书封页捂在怀里,再抬起头时眉眼间多了抹讪笑。 “爹,你怎么来了?” 不同于朝堂之上的那帮老狐狸。 黎盛意并不擅长伪装。 秦松墨只是从她眉眼间的笑就能看出,她心里有鬼。 先是抬眸看了眼身边还在捂着左脚,不断在原地蹦跶的好友。 后者五官微微皱起,想必是没想到黎盛意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还如此瘦弱,竟然有那么强悍的力量。 看到秦松墨到来,他当即放下捧着的左脚,龇着口白牙告状道,“秦松墨你管不管?你养的小萝卜头怎么回事?” “我不过就是在街上碰见她,来看她买了些什么,就被她伤成这样!” 手指脚背上的小鞋印,孟久安再次龇牙咧嘴起来,“小萝卜头,你力气可真大呀!” 黎盛意见他恶人先告状,顿时不服气。 她双手抱着话本,气声道,“明明是你抢了我的话本,还不还我!” “嘿你这小孩儿,我是帮你瞧瞧这话本写的什么,小小年纪连大字都不识两个,还想着看话本?” “你求我,你求我说不定我还能亲口念给你听。” 黎盛意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面对孟久安要自己求他的话语,她抱着话本转过头去,入眼的便是秦松墨在自己面前蹲下腰身后,那张放大的脸。 “话本?写的什么?盛意喜欢这个?” 【啊啊啊啊——】 【你不要过来的!】 秦松墨刚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他的面色冷肃,内心响起的尖叫声让他眨了眨眼。 这一幕落在黎盛意眼中,只觉得有些呆萌。 换做之前她还能夸两句。 现下她双手紧紧抱着怀中话本,见秦松墨举着手僵在半空不动后。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是为了你好,真的,你别看这个话本。】 【你说你怎么和孟久安一块儿出现了,他是武将,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这玩意儿不能让你看到啊!】 【救命,我现在把这两本话本都吃了能不能掩盖事实啊?怎么现在人什么设定都敢写啊?哪怕作者写个霸道皇上爱上我都行啊。】 【这个世界,到底是谁在磕这两人的cp啊!】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得人脑瓜子疼。 孟久安抬手揉了揉脑袋,想说自己认字儿,还认得许多。 就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待他睁眼看过,发现对方是秦松墨,他抬手指了指自己鼻尖,“你看我作甚?难不成我还会骗你?” “这就是她买的话本啊。” 【够了孟久安,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黎盛意这会儿已经生无可恋了。 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了眼秦松墨,轻声道,“爹,咱还是先回去吧。” 秦松墨不懂‘磕cp’是什么意思。 一如他不懂当初她说的‘磕纸片人钢铁般的意志’。 即便如此,身为一朝丞相,他还是听懂了一些她的心声。 比如她怀里抱着的话本,是有关于自己的。 面对女儿巴巴地劝自己回府,秦松墨眉眼放松,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盛意买了什么样的话本?” 黎盛意脸上表情再次扭曲,她摇了摇头,面上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是一些画册,我想陶冶情操来着。” “爹,你不饿吗?” 秦松墨刚从政事堂回来,消耗了那么多脑细胞也并不觉得饿。 他摇了摇头,不去拆穿她的谎言,只是耐着性子与她周旋,“我的书房里有不少名人字画,你若想看,我让清风送去你的院子。” 黎盛意以为他这是着了自己的道。 心下松了口气时,她怀里的话本也被抽了去。 “这些假的图集有碍观瞻,盛意还是少......他逃他追?冷傲将军的丞相妻?” 秦松墨原本想着小女儿买的话本或许是书写一些关于自己传奇色彩的故事书。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在他看了书封上的书名后,他面前的小包子就像泄了气般,整个人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累了,毁灭吧!我就是想把这书买回去销毁,谁懂啊家人们!】 【我现在说这书是我买着烤地瓜用的,我爹能信吗?】 黎盛意脑子里的小人正在疯狂尖叫。 偏生没人能听到她内心的崩溃。 这种独自裂开的感觉。 令她原地去世。 秦松墨只是翻开话本的第一页,还未读完所有,便用力合上了书页。 一旁的孟久安见状立时弯下腰把脑袋凑上前,“如何?小萝卜头买的是什么书,你的脸色怎么......好像变差了?” 秦松墨身为丞相,什么腌臜事没见过。 身边人,宫中事,好的坏的龌龊的美丽的都有。 然当这种强行拉郎配,还是与好友一块儿被拉郎配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抬眸看了眼孟久安的脸,秦松墨当即挪开了视线。 孟久安:……??? 本就幽黑的瞳仁颜色愈发深邃。 秦松墨把话本揣进怀中后缓缓站起身来,下一瞬,他凌厉的目光登时落在了一旁准备悄悄溜走的书贩身上。 小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撞见真人了。 之前大街小巷都在传丞相府里多了个小姐,只是大家都没见过,丞相府也低调,大家便深以为丞相府不是多了个小姐。 而是多了个侍妾。 故而方才黎盛意在说她是秦相女儿的时候,他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否认了她的身份。 而现在...... 小贩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相爷饶命,小的只是个卖书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街上道路两边本就立满了各种小摊,这会儿小贩当场跪倒磕头引起了不小的阵仗。 秦松墨尚未开口说话,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讥笑声。 第14章 茅坑里跳高——过粪 秦松墨二人的身份本就令普通百姓畏惧,方才卖书小贩跪下后,集市上瞬间安静了不少。 这就显得那抹讥笑声越发刺耳。 黎盛意听到讥笑声后便抬起了头。 在看到一抹桃红身影正缓缓朝这边走来时,她的眼角猛地抽搐了一瞬。 【好骚包。】 云子穆是内阁大学士云必先之子。 云必先这些年在朝堂上没少给秦松墨使绊子,加上秦松墨乃是保皇派,而云家则更看重二皇子。 每每秦松墨遇见云家人时,轻则被阴阳怪气,重则又是被参一本。 眼看着那抹桃红身影在自己眼前站定,黎盛意刚一抬头,就看到一张脸在自己眼前放大。 黎盛意,“爹!!!” 孩童稚嫩的嗓音在大街上响起。 云子穆还未开口,就看到黎盛意拔腿直接躲在了秦松墨身后。 那张带着讥笑的脸上,面部表情僵住。 待他直起腰身时,那双本就浮现出讥讽的眼眸中,颜色加重。 “没想到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秦相,竟认了个如此胆小的义女。” “不过我看这孩子不过四五岁大小,秦相你始终未娶,府中连个侍妾也无,该不会是……” 后边的话云子穆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眼中除了讥讽外,调笑意味十足。 整个大楚上下都知道,秦松墨少年拜相,足智多谋,身边却始终没个体己人。 也有人试图往丞相府中送美人小倌,到最后秦松墨没有收下一人不说,还把往他府中送人的人,直接送入了大牢。 自此之后,大楚百官之间便流传着秦松墨虽聪敏过人,但身子不行,否则那般身娇体软的美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现在秦松墨莫名其妙收了个义女,还是个娃娃。 云子穆自知得罪不起秦松墨,于是他将调笑的目光落在了黎盛意身上。 却不想他刚一低头,就看到黎盛意越发往秦松墨身后躲了。 云子穆见状,勾起唇角正要开口继续嘲讽,就听一道熟悉的童音落入他耳中。 “爹爹,你没告诉我京城里竟然有这样丑的人。” “早知这样,我就不出门了。” 带着些许怯弱的声音入耳,云子穆嘴角笑意收敛。 他眯细双眸看着黎盛意抓住秦松墨衣角的那只小手,继而佯装温和道,“小朋友,你刚刚说什么?” 孟久安就站在一旁,见云子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学他讥笑开口。 “云公子耳朵聋了不成,噢不对,应该是眼盲耳聋才是。” “自诩风流才子的云公子,不会不知道自己长得丑吧?” 之前孟久安就想吐槽来着。 云子穆也不知道生的像谁,小眼睛塌鼻梁薄嘴唇,还生了张大饼脸,脸上还长满了麻子。 要不是他爹是内阁大学士,那些个公子哥都狗腿捧着他,就他这副模样,谁乐意和他靠近。 云子穆本就瞧不上孟久安一介武夫。 现在后者帮着一个小孩儿一块儿骂自己,他的脸色涨红,握着扇子的手指收紧。 “孟大人,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孟久安哪管这些。 之前碍于云必先的颜面,秦松墨一直劝他忍让再三。 现在好不容易让他逮着机会还击,他要是闭嘴的话,他就是懦夫!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就在孟久安酝酿从何开始喷。 是从云子穆前两年狎妓说起。 还是从云子穆骑马游街,撞了百姓后被围,情急之下大呼‘我爹是内阁大学士’说起时。 感觉到衣角被拉扯一下的他,低下头就见黎盛意不知何时跑到了自己身边。 “你也觉得他很没有脑子吧?” “身为一个大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在大街上肆意挑衅。” “思想肮脏,我爹说了,一个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就会用他脑子里装的东西看这个世间。” 说完这些的时候,她还不忘扭过头去看向云子穆,“所以你脑子里只有男女之间那些事,才会这样看我爹爹吗?” “可是我爹爹鞠躬尽瘁,为国为民,府中连只母苍蝇都没有。” “他是哪位大臣的儿子?” 黎盛意一番话说的孟久安热血沸腾。 这刚沸到脖子呢,感觉到衣角再次被抓了下,旋即他就听到了眼前的小萝卜头突然问起他了。 面上神情一滞,就听他‘呃’了声,“内阁大学士云大人的嫡长子。” 黎盛意点了点头,再回过头去看向云子穆的眼神中,透出鄙夷来。 “你身为内阁大学士之子,不好好念书报效国家,当街挑衅我爹,还穿的那么骚包。” “真是茅坑里跳高。” 孟久安知道好友捡回家的小萝卜头不简单。 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简单。 年纪小小口齿伶俐,关键是还说的云子穆插不上话来。 抬眸看了眼面色涨成猪肝色的云子穆。 孟久安抬手戳了戳面前小萝卜头的肩,“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黎盛意双手一摊,道,“过粪。” 孟久安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后,整条街上下都能听到他放肆的笑声。 秦松墨也没想到小包子会说这样的话。 一时间,围在黎盛意面前的三个男人,看向她的目光各带着不同神色。 觉察到三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黎盛意一改刚才犀利的模样。 当下又跑回到秦松墨身后,末了还不忘探出脑袋,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云子穆无辜开口。 “伯伯,童言无忌,伯伯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和我这个五岁小孩儿计较吧?” 云子穆:…… 娘的!他想杀人! 本就扁平的五官瞬间拧成一团。 云子穆双手紧握成拳,骨节被他捏的咔咔作响。 他想反驳,偏黎盛意说的话没有半点毛病。 还有她说的最后那句话。 他若是与一个五岁黄口小儿斤斤计较,日后满京城掀起风言风语。 他爹一定会把他的腿打断的。 想到这里,就听他重重冷哼一声,“堂堂丞相,竟让一个小孩儿来同我说话。” “依我看,这大楚怕是……” “云公子,慎言。” 一卷书搭在云子穆肩上,打断了他嘴里那句还未说出口的话。 那双小眼睛里浮现出不服来,他抬眸瞪了眼眼前人。 却叫对方眼眸中的阴翳吓的当场缩起了双肩。 第15章 你是狗的话,我也可以骂你 云子穆跑了。 跑的比街上那条大黄狗还快。 黎盛意抬起手搭在额头上,眼看着他跑远了方才松了口气。 【也亏得你小子腿长,否则我一定要替我爹先出一口恶气!】 【还有两天就是女儿节赏桂宴了,要不是今儿个你小子自个儿跑到我面前做显眼包,我都快忘了赏桂宴还有他的戏份呢。】 【哼,伙同二皇子一块儿在宫宴上以西北蝗灾一事针对我爹是吧,你小子再跑慢些,我一定要孟久安打断你的狗腿!】 莫名被cue的孟久安:??? 不是,他看上去像那么凶残的人吗? 不过二皇子要在宫宴上针对好友...... 孟久安抬手在下巴上抓了抓。 不然......他还是先去把云子穆的腿给打断了先? 这样一来那小子就去不了宫宴,也不能伙同二皇子针对好友了。 心下打定主意,孟久安拧着眉头做出一副沉思模样,脑海中已经在构思学士府的地图了。 他的身边。 一双小短手叉腰,直到街头再也不见云子穆的身影,黎盛意方才转过身看向身后二人。 佯装没有看到秦松墨手中的书册,不懂撒娇为何物的她当即冲到前者怀中。 而后就听到她甜腻腻的嗓音从男人怀中溢出。 “爹爹你不是在忙吗?怎么有空过来呀。” “你累不累,要不要喝口水?绿杏,赶紧去找个茶楼,我爹忙一天了肯定累了,赶紧让小二上壶好茶来。” “爹爹,咱去喝茶呀。” 黎盛意此时本就只有五岁孩童大小。 撒起娇来本没有什么。 秦松墨也吃这套,准备去了茶楼后再盘问她,关于自己手中这本《他逃他追》的话本一事。 偏有人不吃这套。 孟久安刚从夜袭云子穆,使其致残的可能性有多大中回过神来。 就看到小萝卜头正抱着好友,嘴里发出一股子甜腻的撒娇的模样。 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 就见他一手揪起小萝卜头的后衣领,强迫父女二人拉开距离,“小萝卜头,谁教你的这么恶心的招数。” “前些日子见你还好好的,怎么才两天不见,你就变得如此的,恶心人了?” 黎盛意还在企图分散她爹的注意力呢。 孟久安突然插手其中,还说她恶心。 磨了磨一口乳牙,就见她龇牙露出两颗小虎牙道,“放开我。” “不放,你刚才那股子牙尖嘴利的劲呢,怎么这会儿没了?” 孟久安见她对自己露出一口乳牙,只觉得逗趣。 甚至还动手捏在她的双颊上,看到她因为双颊被捏,嘴唇嘟起的模样,更是不给她面子,当着街上那么多人的面大笑出声。 黎盛意冲他微微一笑,“......我只对狗牙尖嘴利,你是狗的话,我也可以骂你。” ‘噗嗤’一声。 轻笑声打破了一大一小之间突如其来的沉默。 秦松墨收敛起唇角的弧度,弯腰牵起小包子的手后,就要拉着她一块儿去往茶楼。 孟久安敢调笑黎盛意,却不敢拿好友打趣。 见父女二人当着自己面离开,他皱起一双剑眉,当即抬脚跟了上去。 - 茶楼二楼包间内。 孟久安刚一推门进入包间,看到的便是上一刻还趾高气昂,一人单挑云子穆还战胜了后者的黎盛意。 此刻低着脑袋,小脸上露出一副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什么,爹,我买这个真的只是为了烤地瓜。” 秦松墨坐在主位上,他的面前,两本话本叠放在一块儿。 厚度不过一节手指那么厚的话本。 拿来烤地瓜? 孟久安嘴角泄出一道嗤笑。 就见他关上包间门,跑到好友下首坐下后,一边拿起话本,一边对黎盛意好言相劝。 “小萝卜头,你爹当年还不是丞相的时候,审讯人可是一把好手。” “你年纪小不知道,当年大冬天,外头飘着大雪,你爹硬是把犯人的衣裳都扒光了,要人从烧红的炭堆里滚过去。” “啧,只是一圈滚下来,那人便受不住招认了,我劝你啊,别在你爹面前耍什么小把戏,不过就是两本话......本......” 孟久安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先是用力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书名确认自己没看错后。 当即又‘啪’地盖上了书封,用双手捂住脸庞许久,又把脸庞狠狠揉搓了一番后,这才再次打开了书封。 “《他逃他追,冷傲将军的丞相妻》???” “这什么?这里头写的......” 只是随手翻开一页,在看到书页里那句‘墨儿,我的妻’时,孟久安便把手中话本高举于头顶。 呼吸不断加重,直到被晒成小麦色的脸都涨的通红,他的气息也没能喘匀。 “黎盛意,你最好好好解释一下,你买这本书的用途。” 本来有个秦松墨已经够黎盛意头疼的了。 现在又来个孟久安。 黎盛意一改之前在大街上对孟久安桀骜不驯的态度。 冲眼前肌肉勃发的男人讪讪一笑,她道,“如果我说,我才五岁,大字不识一个,你信吗哈哈哈......”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用小手捂住小脸,黎盛意自暴自弃道,“我就是想找些好玩儿的,这书是小贩塞给我的,说卖疯了。” “这是真话,烤地瓜什么的,我就是不想让你们误会。” 试问有哪个老父亲能接受女儿磕自己和好友cp一事啊。 黎盛意为了不让老父亲误会,只能半真半假地说出了真相。 毕竟她要是说自己本来是想买断摘抄本书版权的话。 她爹肯定不会把她当正常人看吧? 虽然现在她在她爹心目中的形象,已然不是个正常人了。 秦松墨看着小女儿脸上颓败的表情,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了口清茶后,方才再次开口。 “清风,去查。” 包间外传来清风的应答声。 孟久安听言赶忙接话道,“清风,再端盆清水进来,爷要洗洗眼睛。”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洗洗脑子。 深吸一口气,孟久安把想要丢出窗外的话本又丢进了包间的一角。 身为大楚的护国将军,要是叫其他人捡着这本话本,他还如何在军中立威? 包间内霎时变得安静下来,直到一道稚嫩的嗓音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安静。 “爹爹,赏桂宴准备的如何了?你近日都好忙,脸色难看了许多。” 第16章 老天鹅,想想真是令人感到羞涩呢~ 秦松墨近日确实操劳。 那张本就苍白如纸的脸庞瞧着又消瘦了些。 加上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若非他成日里板着张脸,好似整个京城上下都欠他八百万黄金般。 就他这般长相,这般气质,这般身份,恐怕媒婆早把丞相府的门槛踏烂了。 一双小手撑着下巴,黎盛意双眸直勾勾盯着眼前人瞧。 直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眨眨眼,这才回神。 “小萝卜头看什么这么入迷?你才多大年纪,怎的就贪恋你爹容貌了?” 调笑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黎盛意闻言偏过头去,在看到孟久安唇边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后,她轻哼一声。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敢说我爹爹不好看吗?” 次次都被小萝卜头堵住嘴,次次都不甘心要挑衅小萝卜头的孟久安:...... “秦松墨,你还管不管你女儿?” 秦松墨手持茶盏,闻言睨了好友一眼,“盛意说的何错之有?” 孟久安瞬间陷入了沉默。 得。 以前他只是被秦松墨一人欺负。 现在又多了个黎盛意,父女二人合起伙来欺负他一个。 双手紧握成拳,孟久安喉头滚动,压着嗓子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且等着!” 黎盛意见他脸上露出的不服气模样,唇角笑意加深,笑起来的时候双眸弯弯,唇角还挂着两颗小梨涡。 “是不是还要说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死者为大?” 孟久安,“......娘的,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包间内响起了小女孩儿咯咯笑声。 【欸不过说真的,孟久安但凡能像今天这样不服气,日后也不会在帮苏锦柔散播谣言的时候,被皇帝发现。】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傻兮兮去真的帮苏锦柔传播谣言。】 【我可怜的爹哟,这次没有帮苏锦柔,日后会被苏锦柔针对就算了,光是这次赏桂宴上就要被二皇子的人联起手来欺负。】 【也不知道我爹这副小身板,扛不扛得住。】 “咳咳咳......” 秦松墨到了嘴边的茶水瞬间卡在喉咙处,当场呛咳出声。 黎盛意见他喝杯茶都能把自己喝成这样,当即皱着眉头下桌,跑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背。 “爹,好好的怎么呛着了?没事吧?” 秦松墨刚从小女儿那儿得知云子穆会在赏桂宴上针对自己。 现在又被告知自己会被二皇子的人联手欺负。 一如小女儿所说,他好像,真的挺惨的......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秦松墨摇了摇头,“我好多了。” 看到小女儿又跑回到位置上坐好,拿着糕点把双颊塞得鼓鼓囊囊,他眸间的冰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柔软。 “盛意要随我一块儿入宫吗?正好,叫他们都瞧瞧,我的女儿是什么模样。” 秦松墨平日里是个十分低调的人。 这次要把黎盛意带去宫宴,也是为了让大家知晓,自己刚认的女儿就是女儿。 而不是那帮龌龊之人脑海中所想的...... 黎盛意平时就是个懒人,不过宫宴她还未参加过。 【这次宫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能看到苏锦柔和楚怀风偷情吧?】 【老天鹅,想想真是令人感到羞涩呢~】 坐在一旁的秦松墨和孟久安同时呛咳出声。 黎盛意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二人,“怎么了?是这里的茶水渣滓太多吗?那咱以后不来这里了吧。” 孟久安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是,你说的有理,以后都不来了。” 面上虽这样说话,他的心里想的却是黎盛意明明才五岁大小,说起‘偷情’一词时。 她的脸上并无半分羞涩,更多的是期待啊! 所以是他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现在的小孩儿又是看话本,又是看偷情的。 想他五岁年纪,也只是在府中斗蛐蛐。 回忆起往事,孟久安脸上郁闷的表情逐渐转变成了阴郁。 他再次举起手中茶盏,仰头饮下茶水,遮掩住了眼眸中的情绪。 回到丞相府的时候,闹得集市鸡飞狗跳的黎盛意已然睡着。 孟久安跳下马,拉开马车车门时,看到的便是那一小只蜷缩在一角,怀中还抱着个软枕,睡得正酣的模样。 嘴角泄出一道轻嗤声,他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吃了睡睡了吃,怎的一点肉也没长?” 说话间,他就要伸出手去把那一小团抱下马车。 却不想在他刚要动手之际,一双手的动作比他更快。 秦松墨把人抱在怀中后,抬眸看向好友,“说话轻些,莫要把她闹醒了。” 本就压低了声音说话的孟久安抬手摸了摸鼻子。 不是。 自他与秦松墨相识以来,他有那么温柔的时候么? 要知道刑司局里有多少人不能承受的刑具都是秦松墨亲手研制的。 孟久安本以为他这种人最是没心。 黎盛意才被他收养了多长时间?怎的他的心境就转换了?变得有爱了? 脑子里跳出一贯冷心冷情的秦松墨突然变得温暖有爱起来的画面,孟久安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后退几步,跳下马车后给父女二人让了路。 清风候在一旁,见主子下马车后,当即举着大氅迎了上去。 “去把沈望尘请过来。” 亲自把怀中人带回水云居,期间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可见她今日确实累得够呛。 秦松墨站在软榻旁,看着软榻上的黎盛意双目紧闭,怀中抱着软枕睡得正香的模样。 直到身后传来清风的说话声,他方才回过身去,离开水云居。 “沈先生与孟大人已经在书房候着,爷,小姐说您需要好生休息......” 清风知自己多言了。 他自幼跟在秦松墨身边,亲眼见证了对方这些年为大楚做的事。 也正是因为过度操劳,秦松墨的身子才会每况愈下。 御医说他若再不好好调理,怕是活不过...... 清风抿了抿唇,低下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数字。 秦松墨闻言稍稍放慢了脚步。 他回过头去看了眼身后人,沉声开口,“清风。” “属下多话了,这就去刑堂领罚。” 第17章 她要是成了你的软肋,有你哭的 书房门紧闭,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秦松墨推开门的那一刹,原本坐在书房内下棋品茗的二人立马转过头看向门口。 一看到来人是他,孟久安五官当即皱成一团,“元青你来的正好,你来瞧瞧,我哪儿就耍赖了?!” 坐在孟久安对面的男人听他下棋下不过自己,还要拉人替他说话,嘴角溢出一道轻笑声。 待秦松墨走近了,看到棋盘上的黑子多于白子,且黑子大多呈四颗就被白子团团围住的画面后。 他自己寻了个椅子坐下,“长霄,还是算了吧。” 沈望尘嘴角噙着温润笑意,听了秦松墨说的话后,他当即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这都多少年了,你有那次下五子棋赢过我了,真不知道当年你是如何取下敌军首级,成功拿下那座城池的。” 孟久安见他取笑自己下不好棋,还要嘲笑自己当年的战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唇角紧绷成一条线,就听他冷哼一声,“你等着,有朝一日我定会打败你!” 沈望尘听这句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就见他点了点头,把手中白子丢到棋盒中,“相爷此番寻望尘前来,所为何事?” 话题转移,孟久安也不再揪着自己的棋艺不放。 而是安静坐在一旁,把棋盘上的黑子与白子收好后,在抓起黑子往棋盘上摆。 他的小动作并未让秦松墨二人放在心上。 三人之间也一直是这样相处的。 孟久安身手了得,但脑子没有秦松墨二人好使,往往二人商量好了什么事,若要他出手,他才会有存在感。 只是这次与前些时候都不同。 秦松墨目光落在书房中悬挂的一张张名画上,少顷,他沉声开口,“二皇子近来的动向如何?” 沈望尘听他提起二皇子的动向,当即开口道,“还是老样子,明面上遛鸟喂鱼养花,背地里与云必先勾结。” “听闻云大人近日里开了家酒楼,生意红火的不得了呢。” 孟久安原本在拿棋子在棋盘上摆弄出了颗猪头,听了沈望尘所言,他当即轻嗤一声,“西北蝗灾,他倒是有闲心。” 沈望尘闻言眉头一挑,对他的一番言论不置可否。 秦松墨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上轻点,“去查查酒楼。” “还有苏贵妃的动向......” 苏锦柔的名号一出,孟久安哪里还有心思再摆弄棋子。 他抬起头看向秦松墨,见后者的双眸落在自己身上,他抿了抿唇角,低声道,“她不过一介女子,做不了什么事的。” 秦松墨并未多言,他把目光转移到沈望尘身上,后者微微颔首,道,“我会关注的。” “听说相爷近日里拿出一大笔银钱买了米面,准备送往西北,相爷这是......” 在沈望尘的认知里,秦松墨并非什么大善之人。 否则以他的官职,他若大善,必然会有人将他踹下台去。 仅仅是为了保住头顶的乌纱帽,他都不能流露出太多的善良来。 像这种拿个人库房里的银钱买米买面赈灾的事,非秦松墨所能做得出的。 就在沈望尘的话音落下之际,坐在他旁边的孟久安便开了口。 “他要是能给西北百姓买米买面,我就倒立爬过京城的大街小巷。” “这是他刚收养的义女在替他积德行善呢,护国寺主持说了,他若再杀生,迟早成为短命鬼。” 孟久安的直言直语并未让秦松墨不悦。 后者神色淡然,端起手边的茶水饮下一口,“望尘,有件事我要托你去做。” “云子穆利用云必先的身份强抢民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碍于他爹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你且收集云子穆作恶的证据给我,要快。” 沈望尘听到这里的时候,温润的面上浮现出惊愕来。 他眨了眨眼,偏过头看向身边的孟久安,“这又是为何?” 要知道秦松墨与云必先的官职不上不下,只是秦松墨明面上压了云必先一头。 两人一人站太子那边,一人站二皇子身后。 两人虽明里暗里斗过几次,但秦松墨都碍于对方身份并未出手。 怎么这次好端端的,就要对云家动手了? 这都眼看着到女儿节赏桂宴了。 孟久安见沈望尘面露疑惑,当即开口道,“还能因为什么,今日在街上,云家那小子碰了他的乖乖义女。” “这才几天,秦松墨,你对你那义女也太好了些,都好过头了。” “她若是成了你的软肋,日后有你哭的时候。” 孟久安的话一点没错。 秦松墨这样的人最忌讳有软肋。 如今他听护国寺住持的话收养了个孩子,若是冷落那孩子就算了,毕竟养个小孩儿,也能算是积德。 偏他对那孩子极好,好到全京城上下都知道他有了个孩子。 有了个软肋。 沈望尘是知道秦松墨收养了个孩子的。 也知道秦松墨对那孩子好,却没想到这样好。 好到了要替她出头,不惜得罪云家的地步。 面上浮现出一抹犹豫之色,沈望尘低声道,“相爷,若您是为了那个孩子,大可不必......” ‘得罪云家’四个字还未说出口。 书房内的二人就看到眼前人薄唇轻启,“并非为了盛意,你只要把这件事办好就是,别的无需多言。” 秦松墨都这样说了,沈望尘再多言劝谏也无用。 点了点头,陪着秦松墨二人喝过茶后,沈望尘并未像往常那般直接出府。 而是调转了步子,朝着丞相府深处走去。 丞相府建立多年,沈望尘16岁便跟在秦松墨身后办事,如今已经四年有余。 对丞相府比对自己府邸还了解的他,行至水云居的他停下脚步。 听到院子里传来女孩儿的笑闹声,他低头整理了一番衣冠。 再抬起头时,就见一名身着湖蓝色衣裙,身形偏瘦的小女孩儿,怀中抱着一只蹴鞠站在院子门口。 “你是来找我爹的吗?” “他这会儿正在前厅呢,你迷路了吗?要是迷路了我让绿杏给你带路,我才刚来没多久,对府里还不是很了解。” 第18章 我的母语是无语 沈望尘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眉眼精致,只是有些瘦弱,头发也有些枯黄。 除此之外,她身上并未流露出丝毫胆怯。 之前沈望尘也见过不少少爷千金。 不少大臣家中的孩子,要么被惯坏了性子,小小年纪便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要么便是被忽视,胆怯非常,连抬头看人都不敢。 黎盛意才刚来相府多久? 听闻相爷是在礼佛时,在路边捡到的这个孩子。 当时她衣衫褴褛,听说高烧的差点小命一命呜呼。 大夫给她灌了不少药,这才把小命捡回来。 一个被丢弃在路边的孩子,被捡到相府后不但没有露出丝毫的怯懦,反而是一副坦荡无畏的样子。 唇角勾起一抹温润笑容,沈望尘蹲下腰身,伸出手去要去摸她手中的蹴鞠。 黎盛意见他蹲下腰身,把手伸到自己面前,当即拧眉后退一步,“我爹在前厅。” “我知晓,所以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 黎盛意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人。 “你若是来绑架我,要拿我威胁秦松墨的话,那你就找错人了。” “我刚被收养不久,秦松墨当初收养我也不过是脑子抽了才把我带回来。” “我不会成为他的软肋,只会成为他的挡箭牌,即便你杀了我他也不会如何。” “不过你生的好看,应该不会对我一个小女孩儿动手吧?” 起初沈望尘还心惊于黎盛意不过五岁大年纪,心思便这般缜密。 听到最后,见她抱紧怀中蹴鞠的动作,沈望尘温柔的面庞上笑意加深。 举在半空中的手指落在了踧踖上,他道,“我若真的是来杀你的呢?” 黎盛意:...... “你这人真没有爱心,我生的可爱,虽然现在瘦了点,但养养总归会长肉的。” “哪怕你把我带走,把我当成小宠呢,直接把我杀了多没意思,还显得你没爱心,缺德。” 沈望尘看到她小脸皱成一团,就差朝天翻白眼的模样。 嘴角忽的‘噗嗤’笑出了声。 不等黎盛意再与他商量能不能不动手时。 就见他转过身去,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小径上,“相爷,小姐好生有趣。” 【......我的母语是无语。】 【这些人都什么毛病啊,欺负一个五岁小孩儿好玩儿吗?】 【吓死我了,绿杏也不出来看看情况,我要是真被拐走被杀了,她的小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脑海中陡然多出的声音让沈望尘面上的笑意僵住。 他回过头去。 站在他身边的黎盛意见他回头,上一瞬还在翻白眼的小脸上,瞬间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 “你是爹爹的朋友吗?” 沈望尘扯了扯唇角,实在有些憋不住,轻笑出声,“第一次见小姐望尘未准备什么,这块羊脂玉跟随望尘多年,护望尘左右,今日便送给小姐。” 手掌心多了一块温润的玉佩。 是一块素玉,上头并未雕刻任何东西。 黎盛意上辈子衣食无忧,好东西见过不少。 一眼看出这块羊脂玉乃是上乘。 她抬起头,把玉佩递还给眼前人,“下次你来的时候,可以给我准备新的见面礼。” “这个很贵重,我不能要。” 【我的乖乖,谁好人见面礼送信物啊,还是能召集私人军队的那种。】 【不愧是男三号,出手就是大方。】 【生的也好看,脾气也好,就是可惜,我爹死后便无心再与尘世纠缠,最后剃发出家还要和苏锦柔纠缠一番。】 刚走到水云居前的秦松墨脚下步子一顿。 那双墨色眼瞳下垂,目光面前蹲在小女儿的沈望尘身上。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每一个冬日都可能是他的忌日。 他也知道沈望尘忠心耿耿,哪怕敌人拔了他的舌头,他都不会说出幕后主使是谁。 可是小女儿说他在自己死后会与苏锦柔纠缠...... 沈望尘刚刚还在想自己近日操劳,导致出现了幻觉。 没成想他还未起身告退,就再一次听到了那道稚嫩的嗓音。 听到就算了。 那道稚嫩的嗓音还说相爷会死。 还说他会剃度出家。 还要和苏贵妃纠缠不休...... 沈望尘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小命休矣。 看了眼黎盛意手中递到自己面前的羊脂玉,沈望尘一改刚才笑的欢乐的模样。 此刻的他连说话声都透着几分轻颤,“小姐收着便是,这块玉佩也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今日时辰不早了,小姐与相爷还是早些休息,望尘还有事,先走一步。” 不行了。 他得回去拜拜,给佛祖上支香。 然后再让大夫给自己开服安神药。 一定是他连日操劳,才会出现幻听。 什么劳什子的相爷会死,剃度出家,和苏贵妃纠缠。 相爷一定会好好活着,至于他...... 佛祖保佑,他一定不会剃度出家,还与苏贵妃有染的! 沈望尘性子温润,做事永远不急不躁。 黎盛意当初看原书的时候,对他的印象还蛮好的。 可惜作者把他写的六根不净,之后还会与苏锦柔纠缠,她就跳过了沈望尘和苏锦柔的这段感情戏。 现在沈望尘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般,全然不顾往日形象,跑的比校场上的汗血宝马都快。 黎盛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下长叹一口气。 【唉,怎么好男人都和苏锦柔有关系啊!】 沈望尘隐约听到这声轻叹的时候,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秦松墨将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秦松墨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小女儿。 “盛意在玩儿什么?” 黎盛意立时把手中的蹴鞠举高,末了又把手中的玉佩递给眼前人。 “爹,这个看着很贵重,我不能收,你能帮我还给那个哥哥么?” 【这要是放在我这儿,大晚上的我还睡不睡觉了?】 【要知道这可是之后孟久安逼宫造反,召唤军队的信物啊,沈望尘怎么随便送礼啊。】 秦松墨眉头一挑,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 看了眼她手中的羊脂玉,就听他缓声开口。 “盛意若是不喜欢这个见面礼,日后见了望尘再还给他就是。” “女儿节,要出去看花灯吗?” 第19章 苏锦柔和小兔子花灯,她爹选哪个 黎盛意哪里是不喜欢这块羊脂玉玉佩。 她就是单纯的不敢喜欢。 别人穿书开局可能不大满意,但中途总会逆转剧情。 不像她,开局遇到三个男配,最后还都没有好下场。 尤其是她爹,死的不能再死了。 她这个小炮灰死的比她爹还早。 把羊脂玉塞进了秦松墨手中,黎盛意一改之前不收的态度。 “爹爹你收着吧,或许留下有用呢。” 【虽然沈望尘是你的部下,但总归你还是藏些‘私房’比较好。】 【信任的人再多,也比不过一个自己,我就怕中途会出现什么变故,万一沈望尘提早和苏锦柔好上了。】 【你拿着这块玉佩,起码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秦松墨没想到她把羊脂玉留给自己是抱以这样的念头。 手中的玉佩温润细腻,一看就是被人常年握在手中把玩。 质地上乘,哪怕玉佩背后没有‘虎符’那一层面的含义。 只要她把玉佩送去典当行,换的银钱都够她一辈子吃穿不愁。 薄唇唇角轻抿,秦松墨低声开口,“盛意把所有东西都给了爹爹,那盛意怎么办?” 黎盛意闻言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末了就见她皱起小脸,道,“爹爹没有钱吗?盛意在府中住的好,吃好喝好,吃穿不愁。” 【开玩笑,我要是昧下良心收那么多好东西,你们一个两个的不都得怀疑我的身份。】 【我倒是想收啊,日后苏锦柔和楚怀风联手,我身上有钱就能跑,但他母亲的,你送的银两都有官印啊!】 【还有这块玉佩,苏锦柔送的头面,但凡我拿一件东西出去变卖,下一刻可能就在牢狱之中了。】 黎盛意恨! 恨她穿了个架空文,文里还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她倒是想拿钱出去开店,赚个盆满钵满。 就她这副小身板,找人谈合作估计都得被人当做笑话看。 心下再次长叹了一口气,黎盛意只觉得生无可恋。 【你要是真为我好,就给我买点值小钱,还没有刻标签的那种小玩意儿,别太大。】 【日后要是丞相府被抄了,我还能带上那些小玩意儿跑路,太大的不行,太大的我这副小身板背不动。】 秦松墨握紧手中玉佩,低声道,“既然盛意把玉佩给了我,作为答谢,今日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买。” 黎盛意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眨了眨眼,确认眼前人脸上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神色,小脸上顿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爹爹你真帅!我就知道爹爹你最好了,咱什么时候出发?现在?” 这还是秦松墨第一次看到小女儿真心实意表现出喜悦的模样。 想到她之前的胆战心惊,步步为营的模样。 他垂眸看着眼前抱着蹴鞠一蹦三尺高的小包子,心下思绪复杂。 - 女儿节乃是大楚第二大节日,其盛况只比春节微弱一些。 在女儿节来临的前两天京城就会热闹开来。 整个京城上下宵禁取消,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闺阁小姐也不必拘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戴上面具就能肆意在街上闲逛。 女儿节又是各家未出阁女儿比赛绣功的日子。 每年女儿节的时候,整个京城上下就会变得格外热闹。 黎盛意与秦松墨用过晚膳后,便迫不及待出了府。 马车一路行至集市口,耳边传来喧闹的吆喝声时,马车门便被清风拉开。 “爷,前头人太多了,马车进不去。” 这还是秦松墨少有出门凑热闹的时候。 他的脸上提前戴上了一副银白色面具,即便面具遮挡住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他那棱角分明的下巴还是难掩他的俊逸。 黎盛意被绿杏换上了一身杏黄长衫,她还小,头顶双丫髻,小脸上戴着个狐狸面具,倒显得可爱。 马车进不去,黎盛意便拉着身边人急不可待道,“爹爹,我们走着过去吧。” 秦松墨看出她的焦急,陪同她下了马车后,拒绝了清风送上来的大氅。 几乎是被小女儿拉着进入集市的,不同于白日里喧闹的集市。 夜里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挤满了人。 “糖葫芦!小姐,要来串糖葫芦吗?” “猜谜赢灯,少爷,要来看看今年的谜题吗?出自新科状元之手的新题!” “路过的少爷小姐瞧一瞧看一看,今夜的杂技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 大街上热闹非凡。 唯有黎盛意一人在唉声叹气。 【真讨厌,为什么我这么矮,什么都看不到!】 大街上都是人,摩肩接踵。 黎盛意一个五岁大的小娃娃,别说是看热闹了,她只能看到路过的每个人的腰...... 气的想骂娘的小包子气头正盛。 就感觉到自己身子一轻。 待她再眨眼看向眼前场景时,顿时将四周景象全部收入眼底。 “如何?能看清吗?” 秦松墨虽然常年服药,身体不好,但他生的高挑,哪怕是站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的那个。 黎盛意这会儿被抱到他的肩上坐着,头一次做这种事的父女二人都有些紧张,身子都有些僵硬。 黎盛意双手紧紧抱着秦松墨的脑袋,上一瞬还有些紧张的她,在看到四周景象后,心中那些紧张荡然无存。 唇角勾起大大的笑,她小心在他肩头坐着,嘴里发出咯咯笑声。 “爹爹你看那里,有兔子花灯!” 秦松墨听到头顶传来的笑声,藏在面具下,不用再以真面目示人的他,微微勾起薄唇。 双手握着她的双腿,就听他沉声道,“盛意喜欢?” 黎盛意点了点头,嘴里刚喊了句‘喜欢’,余光忽然瞥见角落里闪过的一抹熟悉身影。 【我去,怎么个事儿啊?苏锦柔怎么跑出宫了啊?】 【诶诶诶爹,你再别继续向前走啊,我看不到她身边的是谁了,好陌生的脸,不认识。】 【我要是现在告诉我爹苏锦柔出宫了,那小兔子花灯,我还能得到吗?】 不知何时停下脚步的秦松墨喉头滚动。 兔子花灯就在他们眼前,只需要答对十道谜题就能拿到。 而另一边,苏锦柔正和陌生男人在一块儿...... 第20章 哦豁!我听到了噢! 小摊前,一名身姿笔挺,身形清瘦,面戴银色面具的男人立在小摊前。 他手中还拿着一张写着谜题的红纸,因面上戴着面具的缘故,旁人只能看到他面具下墨色眼眸沉着,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而在他的肩头,一个面戴狐狸面具的小女孩儿趴在他头顶。 半张狐狸面具下,小女孩儿紧抿的双唇彰显出了她此刻的情绪。 终于,在男人把手中红纸递给小贩,并一道说出了谜题的答案,准备拿起第二张红纸的时候。 小女孩儿耐不住性子开了口,“爹,你不去看看吗?” 刚才黎盛意纠结着要不要把苏锦柔出现在宫外一事告诉秦松墨的时候。 驮着她的秦松墨忽然转过身,他身量高挑,一眼就看到了苏锦柔。 黎盛意趁机开口告诉了他,那就是苏锦柔一事。 本以为他会追上前去,却不想他直接带着自己来到了拿小兔子花灯作为奖品的小摊前。 秦松墨身为当朝丞相,脑子灵活聪慧,几道小小谜题自然难不住他。 眼看着因为他答题速度太快,小贩脸上的笑意有些撑不住时。 黎盛意的说话声让小贩稍稍松了口气。 不等秦松墨开口说点什么。 就见那小贩赶忙抓过那只小兔子花灯递到了父女二人眼前。 “爷,这些都是新题呢,您太厉害了,一下把题解了大半。” “小的就是做点小本生意,这花灯送给小姐,爷您再上别处瞧瞧?” 谜题都未答完。 小贩就受不住把花灯送到了面前。 黎盛意眨了眨眼,就听耳边传来一道低沉嗓音,“拿着吧。” 待黎盛意伸手接过花灯,向小贩道了谢后,父女二人这才转身离开。 “爹,你不去找贵妃娘娘吗?她要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最好是遇到危险了,日后我爹也就不会被蛊惑,被关入大牢死在里头。】 秦松墨面色如常,抓着她脚踝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你也知她的身份,她既然能出宫,就是圣上应允。” “若非圣上点头,她擅自出宫的话,出了事也与我无关。” 好冷的语气。 黎盛意趴在他的肩头,听着他嘴里说的话,不由得有些疑惑。 【不对啊,我爹表面虽然冷心冷情,但其实是最专一长情的那个。】 【怎么现在表现的这么冷淡?难不成他早就在苏锦柔身后布置了暗卫?保护她的安危?】 这样想来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毕竟在原书中的设定就是这样。 秦松墨看似冷清,实则专情。 苏锦柔每次有什么事,他表面上虽然没什么表示,其实背地里会把她的事全部记在心上,然后去完成。 这次苏锦柔出宫的剧情,原书上并没有写。 或许是因为秦松墨很少出府缘故。 女儿节也只是描写了宫宴,他撞破苏锦柔与楚怀风苟合,他气恼的一个月都没有搭理苏锦柔一事。 嘴里轻叹一口气,黎盛意微微点了点头,“好噢。” 秦松墨微微收紧抓着她一双脚踝的手。 想对她说莫要再胡思乱想,他根本没有派暗卫守在苏锦柔身边。 只是话刚到喉间,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要是开口让她别再胡思乱想,指不定她还要继续胡思乱想些什么。 说不定日后还会处处提防自己,偷听她的心声。 剑眉轻蹙,任由行人从自己身边走过,秦松墨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酒楼。 “上去坐坐?” 黎盛意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兔子花灯,满足非常,这会儿也没有精力继续玩儿下去。 听了秦松墨的提议后,她点了点头。 因着是女儿节的缘故,满香园内亦是坐满了人。 还是清风报上了秦松墨的名号,主仆三人这才坐上了二楼包厢。 包厢临街,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街头的盛景。 黎盛意趴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块豌豆黄,“爹,宫宴好玩儿吗?” 秦松墨闻言,饮茶的动作一顿,“歌舞酒会,很无聊。” 果然是秦松墨能说的话。 黎盛意收回看向楼下盛景的视线,回过头的瞬间,就听到隔壁包厢内忽然传来一道女人的惊呼声。 “啊——!!” 手中的豌豆黄因为惊吓掉落在桌上,黎盛意瞪大眼眸看着那块糕点。 还不等秦松墨伸手,就见她低下头张嘴直接把糕点吸进嘴里。 秦松墨,“......脏。” “浪费可耻。” 抬手在额头上轻抚。 秦松墨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相处。 甚至于他还想过去观摩其他大臣家是如何教养孩子的。 只是他公务繁忙,再加上小女儿平日里乖巧,这件事就被他一推再推。 现在看来,他确实需要去宫中找个嬷嬷询问养孩子之道。 还有去大臣家观摩教养孩子一事也需要提上日程了。 包厢门没有关严实。 方才隔壁包厢发出女人惊呼声的时候,清风便闪身出去查探情况。 现在清风回来,弯腰在秦松墨耳边轻声道,“爷,是苏贵妃......” 清风说这番话的时候,起初脸上还是一片淡定神色。 只是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余光就瞥见一颗小脑袋凑到了爷身边。 秦松墨见他面上露出几分犹豫,跟随他的视线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一张小脸在自己面前放大。 见他回头,她还一脸淡然地冲主仆二人开口,“是贵妃娘娘,然后呢?她出事了吗?” 秦松墨和清风:...... 黎盛意挑眉,“怎么了?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下一瞬,一只手指冰凉的大掌搭在了她的脑袋上。 秦松墨手腕一转,原本凑到他身边的那颗小脑袋瞬间被扭到了一旁。 精致的下巴微抬,秦松墨示意清风继续往下说。 “是苏贵妃和,和五皇子。” 【哦豁!我听到了噢!】 【没想到苏锦柔和楚怀风居然那么快就在一起了吗?不过他们能在宫宴上苟且,现在在一起也正常啦!】 【那刚才苏锦柔发出的声音是因为......】 秦松墨深吸一口气,当即伸出两只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发生了何事?” 清风,“......苏贵妃与五皇子正在......正在......”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不,准备马车,回府。” 第21章 翻身农奴把歌唱 “回府?为什么!” 黎盛意一脸疑惑地扭过头去。 【爹,这时候你不应该奋起吗?!站起来去把五皇子丢出去啊!这样以后你就能翻身做男主了!】 【虽然我想你不要和苏锦柔有关系,可是苏锦柔是女主啊,她有女主光环,你必然是逃不掉的。】 【既然逃不掉,不如躺平享受,啊不是,不如把五皇子踹下台,你做男主,翻身农奴把歌唱,日后丞相府也不会被抄家了!】 秦松墨不懂什么‘男主’‘女主’的。 此刻他只低下头看向小女儿,旋即他的薄唇轻启,“你,能听到?” 黎盛意点点头,小脸上的疑惑更盛,“为什么不能,你只是包住了我耳朵,又没有堵住。” 眉眼间浮现出隐忍,秦松墨松开包住她耳朵的双手,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今晚的事,不准说出去。” 黎盛意‘啊’了声,“我知道,这叫什么来着,皇室秘辛?说出去要砍头的。” 抬手捏了捏挺拔的鼻梁,秦松墨应了声,“还有两日便是宫宴,今天一事要是暴露出去,你我二人都得死。” “盛意你......为何懂那么多东西?” 问出了一直存在于内心的疑惑。 在黎盛意刚被捡回相府的时候,秦松墨就派人调查过她的身份。 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就像凭空出现的,在那天之前,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一个叫黎盛意的五岁大的孩子。 还有她的心声,她懂得的东西。 秦松墨端起手边已经放凉的茶水,呷一口,微凉苦涩的滋味瞬间在他舌尖炸开。 黎盛意眨眨眼,不太能理解他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半晌后方才听她开口,“如果我说我是仙女儿,所以懂很多事,爹你信吗?” 看到秦松墨皱起眉头,她又打了个哈哈, “开玩笑的,其实是因为......穷人孩子早当家。” “从小我爹娘就教育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虽然我爹娘走的早,可我聪慧,所以懂得这些人情世故,很奇怪吗?” 秦松墨在听了她的解释后,幽黑的瞳仁深深看了她一眼。 末了就见他放下手中茶盏,点了点头,“不早了,明日会有首饰铺子的掌柜前来。” “你挑些喜欢的首饰,后日我带你入宫。” 黎盛意见他要走,当即跟着一块儿从椅子上跳下,“爹,不等贵妃娘娘一起吗?” 男人脚下步子一顿,低声道,“不等了,方才我怎么同你说的,嗯?” “爹爹说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谁也不能说。” 街上人依旧很多,比较起天刚黑的那段时间已经少了许多。 马车并未停在酒楼门口,而是停在了一处拐角。 秦松墨等着小女儿上了马车后,偏过头看向身后的清风。 后者冲他弯腰抱拳,“都查到了,爷。” 重新戴上银色面具,叫人摸不透面具背后究竟是什么表情的秦松墨点了点头,这才撩起衣摆踱步踩上马凳上了马车。 马车车厢外,清风同车夫坐在一块儿。 夜风微凉,他回过头去看了眼满香园的招牌,眉眼间的神色幽深。 女儿节乃是大楚国第二大节日。 这段时间乃是全国最热闹的时候之一。 也是有些人趁乱作威作福的时候。 - 下午小憩了一会儿,又刚从集市上回来的黎盛意,坐在马车上摆弄了一路的小兔子花灯。 秦松墨就坐在一旁,看到她一会儿摸摸小兔子耳朵,一会儿又摸摸小兔子身子,摘了面具的脸上,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淡笑。 “这么喜欢兔子?” 黎盛意点点头。 就在秦松墨以为小女儿家家,总是喜欢这些柔软幼小的动物时。 马车内忽的响起了一道清脆的童音。 “爹,你尝过麻辣兔头吗?” 脸上表情一滞,秦松墨摇了摇头,“未曾。” “那麻辣兔丁呢?兔耳朵也没吃过吗?” 秦松墨身体有疾,平日里连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更别说尝试外头的小吃了。 他的接连点头让黎盛意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 那双澄澈的杏眼中装满了怜悯,“这些都可好吃了,改日你可一定要尝尝。” “兔头可入味了,可香可美了!” 说完后她还不忘抬手擦擦唇角那道不存在的口水。 太馋了。 虽然丞相府有专门的大厨做饭,做的饭菜也很好吃。 但由于秦松墨身体的缘故,丞相府的饮食一律十分清淡。 这才几天过去,黎盛意的嘴里都淡出个鸟了。 所以当她看到街头的小兔子花灯时,脑海中第一时间跳出的是,这么大只兔子如果是真的,做成麻辣口的能有多美味! 原以为小女儿喜欢兔子,是因为兔子活泼可爱。 还想着让下人准备几只兔子送到水云居去的秦松墨。 在听了女儿说的话,又看到她眼眸间充斥的怜悯后。 他脑海里顿时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所以他还是要尽快把‘如何教养五岁孩子’一事,提上日程了。 回到丞相府的时候,绿杏早已经在大门口候着。 看到自家小姐手里举着只白兔花灯,绿杏那张小脸上顿时浮现出激动之色。 “小姐您回来了!好漂亮的花灯,这是小姐您猜灯谜赢得奖品吗?” 黎盛意把手中花灯递给她,闻言摇了摇头,“不是,是我爹太聪明,小贩怕我爹是去拆台的,就把花灯送我们了。” 提着花灯欣赏的绿杏,“......哈?” 这会儿刚下马车的秦松墨,“绿杏,带小姐下去梳洗,清风,把东西送去小姐房中。” 方才在逛街的时候,清风并未跟随父女二人。 现下秦松墨说要往水云居送东西。 黎盛意眼眸一亮,她小跑到他身边,抓着他的衣袖,一脸期待道,“是什么东西?是麻辣兔头吗?” 秦松墨内心的无奈在听到她的这番问话后,荡然无存。 屈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就听他沉声道,“就知晓吃!之前是我想的不周到,往你院子里抬得东西你大多用不到。” “这次我让清风给你挑了些小玩意儿,你且回去看看,喜欢便收着。”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相府门口响起。 伴随着两声咳嗽,黎盛意看着眼前人,小脸上神情呆滞,内心却激动不已。 【呜呜呜以后谁敢说我爹冷血无情,我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这么温柔的男人,为什么后期会变成恋爱脑啊!】 秦松墨,“......咳咳咳......” 第22章 黎盛意会是一个非常有利于他的软肋 清风把秦松墨口中,所谓的小东西,送到水云居的时候。 黎盛意和绿杏眼神从最初的惊愕,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主仆二人一块儿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小院里站满了人,每人手中都端着只托盘。 托盘中的东西无一不是小巧精致,看着就价值不菲的。 最最关键的是,这些小物件都没有官方水印!!! 换言之,若是有一天黎盛意当真决定背包袱跑路。 只要她随便从中挑选一些出逃,随意找个当铺置换银钱,都够她吃喝不愁许多年。 甚至秦松墨还给她找了几只金子做的小兔子。 兔子模样憨态可掬,金光闪闪,不过巴掌大小,看似小巧,分量却是实打实的。 “爷说了,小姐若是都喜欢,便把这些东西都收入小姐的库房中去。” “若是小姐有不喜欢的,摘出去便是,日后爷便不会定他家首饰给小姐。” 这是把决定权都交到了黎盛意手中。 坐在前厅里已经昏昏欲睡的黎盛意,在清风站在跟前后,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她眨了眨眼,说话声调透着几分软糯,“我的库房?” 清风点了点头,“府中已经给小姐准备好库房,以及账房先生。” “日后小姐若是出嫁,这些东西都会是小姐的陪嫁品。” “小姐要是想留着私用,也是可以的。” 黎盛意见过豪横的。 没见过这么豪横的。 她前世的家庭就很富足,但她死的时候才18岁,爸妈的遗产还未全部拿到手。 像秦松墨这样,上嘴唇碰下嘴唇,就把那么多精美昂贵的物件送到她院子里来,任她随意挑选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 并未在第一时间冲到院子里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黎盛意偏过头看了眼院子外头站着的一排排的,京城上下各家铺子的掌柜。 待她收回视线后,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面前清风的身上。 清风见她盯着自己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微弯的腰身有些僵硬,“小姐,怎么了吗?” 黎盛意深吸一口气,她伸出小手冲眼前人勾了勾手指头,让其附耳上前。 “清风,你说我爹哪儿来的那么多银钱啊?” “这些东西他得花不少钱吧?虽然这些东西是很好看很值钱啦,但我爹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这些东西送到相府来,他不要命啦?!” “要是让那些朝臣知道这件事,不得狠狠参他一本?” 清风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 眉眼间浮现出一抹错愕。 旋即他又想到这是在为相爷考虑。 眉眼间的错愕顿时转变成了欣慰,“不会,相爷有钱,这些小物件值不了几个钱,小姐收着就是。” 《相爷有钱》 《这些小物件值不了几个钱》 黎盛意看着清风,那张好不容易养出了点肉的小脸上表情呆愣愣的,“清风,你好凡尔赛啊。” 光是院子里那一排金子做的小兔子,就值不少钱了好吗?! 清风不懂‘凡尔赛’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相爷这次礼佛带回来的小主子万般可爱。 旁的小孩儿在经历过苦难,突然变得养尊处优起来,不是会万般惊吓,就是会日益变得骄傲起来。 可是黎盛意没有。 她不仅没有变骄傲,还处处为相爷着想。 眉眼间的欣慰更盛,学了自家主子,性子变得清冷的清风在这一刻勾起了唇角。 “小姐不去看看喜欢什么吗?” 黎盛意自然是要看的。 毕竟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唯一能仰仗的就是秦松墨这个爹了。 她自知拿人手短,故而并未挑选太多东西。 只除了那六只憨态可掬的金子做的兔子。 “清风,你说我收了这六只兔子,会不会不好?” 清风就站在她身后,闻言不解道,“为何?小姐若是喜欢,拿下就是。” 太贵重了。 她一只手只能拿起一只小兔子。 这要是熔成金子,估摸着都能在京郊买套豪宅了。 最后黎盛意只挑选了一部分的玉石首饰,还有那六只小金兔。 余下的便让清风送出府。 清风跟了黎盛意一路,眼看着她在一堆小玩意儿里挑挑选选。 起初他还觉得小主子是按照眼缘挑选,相中了哪个就挑哪个。 后来他才惊觉,小主子哪里是随眼缘挑东西的,分明是认准了哪件东西价值中等,又不会跌价来选的。 这样老辣的目光,根本不会出现在普通孩子身上。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到主子身边。 清风看着刚沐浴过,正在书房中作画的主子,几次张嘴想要开口,却又都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盛意不喜欢那些小物件?若是不喜,改日再换一批。” 秦松墨一直在低头作画,期间连头都未曾抬一下。 清风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主子,当即把刚才在水云居里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爷,小姐不过五岁大小,眼光便这般独到老辣,会不会......” 秦松墨少年拜相,树敌无数,即便是在大楚境内,都有不少人想取他项上人头。 清风是小厮也是护卫,容不得半点危险存于主子身侧。 清风的话并未让秦松墨停下手中动作。 男人不带血色的薄唇轻启,“她的身份很干净,身上也有不少疑点。” “如果她真的是谁派来的,届时再动手也不迟,一个五岁孩童,能掀得起什么浪花。” 清风想说民间有一种缩骨术,能让一个成人变成孩童大小。 不过这种事连他都知道,主子又怎么可能不知。 把腹诽又咽了回去,清风再未多言,低着头候在一旁。 秦松墨并未把将黎盛意留在身边的真正原因说出口。 一个能让他听到心声的孩子,听到的还都是秘辛,即便他不把她收做义女,也会想办法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一滴墨滴在宣纸之上。 回过神的秦松墨看着宣纸上的墨点,那双被烛光照亮的眼眸中暗芒闪过。 若他一定要有软肋的话。 黎盛意会是一个,非常有利于他的软肋。 第23章 盛意这么惦念我,真是受宠若惊 第二日要前去赴宫宴的时候,黎盛意被绿杏摁在铜镜前好生打扮了一番。 这段时间丞相府把她将养的很好。 除了头发还有些枯黄之外,她本就生的白皙的小脸上,终于被养出了一些肉来。 绿杏把最后一只珠钗插入她的发间,主仆二人面对着铜镜,前者嘴里发出一道感慨。 “小姐,你好美。” 对着铜镜眯了下眼睛,又撑圆了眼睛,怎么也没看清楚自己模样的黎盛意:...... “杏儿啊,如果你不喜欢长眼睛,可以把眼睛捐给有需要的人。” 这铜镜里镜面透着黄,根本看不出一个人的本质模样。 虽然镜子里自己小脸上的五官确实不错啦,但人嘛,总归是要谦虚一点的! 嘴里轻哼了一声,这边黎盛意已经梳洗打扮完成,她一边摸着手里的小金兔,一边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看去。 “我爹还没有准备好吗?” 正念着。 就听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盛意这么惦念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呵呵,好虚伪的语气。】 【要不是为了进宫看热闹,就凭你昨天说的,宫宴很无聊,我是不会去参加宫宴的。】 被看穿的秦松墨近日身着一身紫色官服,腰间别着玉带钩,很是有一番青松傲骨的滋味。 看到小女儿坐在梳妆台前,正一脸乖巧地等着自己,秦松墨佯装没有听到她的心声,冲她开口。 “盛意可是都准备好了?既然已经备好,那便走吧。” 黎盛意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从椅子上跳下,她提着裙摆跑上前去。 临了她又想到了什么,把手中的小金兔交给了身后的绿杏,“帮我收好,谢谢。” 绿杏刚把手伸出去,听到自家小姐向自己道谢,惊得她当场双膝跪地。 “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小姐无需客气。” 黎盛意还是没习惯这种说跪就跪的习俗。 把比自个儿高了许多的小丫鬟从地上扶起,她刚把小金兔交到对方手中,就听头顶响起秦松墨的说话声。 “盛意很喜欢小金兔?改日我再让人打上几只,以防日后丢了,还能有新的把玩。” 能把金子看做玩物的,恐怕也只有秦松墨了。 黎盛意摇了摇头,等绿杏把小金兔收好,她方才随秦松墨一块儿离开小院,出府上了马车。 - 比较起第一次来皇宫看到的场景,今日黎盛意再一次入宫,就看到此时的皇宫,明显要比之前热闹许多。 入目的皆是大臣与宫人,黎盛意甚至还看到了苏锦柔身边的福安公公。 “看好前边的路,待会儿会有人带你前去家眷处待着,有什么需要,让清风来寻我就是。” 秦松墨把小女儿自入宫后就频频走神的模样收入眼底。 这会儿眼看着她就要撞在前方的宫人身上,他当即伸手揪住她的后衣领,这才避免了二人相撞。 后衣领突然被揪。 黎盛意倏然瞪大眼眸。 待脖颈上的窒息感散去,她方才松了口气。 【吓死了,我以为鬼锁喉了呢!】 【不过爹你真的没看到站在旁边,一个劲给你使眼色,眼皮子都快抽抽的福安公公吗?】 【你真的,真的,真的不去看看吗?说不定是苏锦柔找你呢,说不定有好戏看呢!!!】 相较于身边的热闹繁杂,小女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声让秦松墨抬手扶额。 他把黎盛意交给清风,正要孤身前去前方坐着时。 一道熟悉的呼唤声在他背后响起。 “秦大人,没想到今日宫宴,秦大人来的这么早。” “听闻秦大人最近收了个义女,今日可带着义女前来赴宴?” 同样身着紫色官服的云必先加快脚步,来到秦松墨身边后,一老一少并肩而行。 秦松墨哪怕马上而立,但他面容白净,加上体内有顽疾的缘故,整个人弱柳扶风,竟比小倌馆的头牌还要好看三分,只是周身气势太冷,无人敢上前与之攀谈。 反观大学士云必先云大人,心宽体胖,笑起来如同弥勒佛,很是和善。 两人凑在一块儿,一高冷一和蔼,明眼人都能看出哪个难接近,哪个好相处。 黎盛意自然也看到了云必先。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比秦松墨宽了一倍有余的身体上,心下默默吐槽。 【也难怪二皇子能和五皇子勾结,一个两个的都是笑面虎,日后两人还要一块儿把太子搞下台。】 【我爹那张死人脸不讨人喜欢,但这位保二皇子的云大人,日后也未必能好噢~】 秦松墨行至半道,回过头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小女儿那抹纤弱的背影。 待他收回视线,就看到云必先眼眸中闪过的狡黠。 “秦大人爱女心切啊,不过是分开一时半刻的,也这样不舍?” 秦松墨应了声,“云大人说笑,小女第一次入宫,难免紧张。” 云必先哈哈笑了声。 他抬起手想要在身边人的肩头上轻拍,却被对方一记冷眼扫过,最后只能讪讪把手臂收回。 心下腹诽了一番,云必先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听闻西北蝗灾一直不大好啊,秦大人虽尽了绵薄之力,可西北百姓多,吃不饱饭,难免会造反。” “太子那边忙的焦头烂额,秦大人聪慧,不想想法子吗?” 这是在笑话太子与秦松墨的无能呢。 秦松墨目视前方,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云必先身上。 云必先一早就知道他是这个脾气,故作冷傲,背地里却什么勾当都干得。 扯了扯嘴角,二人一同落座后不久,当今圣上驾到。 而另一边,清风刚领着黎盛意在家眷席上坐下,一抹与黎盛意看着差不多大的小身影便挤到了黎盛意身旁。 “你是何人?” 奶声奶气的说话声中透出几分倨傲来。 黎盛意闻声偏过头去,在看到身边人生了张娃娃脸后,她霎时撑圆了双眸。 “好,好可爱......” 黎盛意猝死的时候也不过18岁,虽然心性比较同龄人更成熟,但是也抵抗不了可爱的事物。 尤其是像坐在她身边的这个,如同洋娃娃般的孩子,更是令她心神荡漾。 一时间,她不由得伸出手去在他的小脸上掐了一把。 “乖乖,你是吃什么长大的,竟然生的这样可爱!” 第24章 怎么了?你没爹吗? t 第25章 把野丫头的名号做实了 黎盛意觉得这帮小姐骂人还是太文明了些。 就好比她面前这个,光看个子就知道这人比自己大了不止两岁的小女孩儿。 此刻正一脸高傲地看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自己脸上闪过的,伤心的表情。 所以到底是什么能让她以为,她说一句‘野丫头’会让自己伤心欲绝呢? 是爱吗? 还是责任? 唇角轻抿了下,黎盛意眉眼低垂了下,故意露出些许悲伤情绪。 待她再次抬眸时,果不其然在云如思眉眼间看到了得色。 黎盛意:......这些小孩儿,好好骗噢。 不过她可没工夫再陪云如思玩闹。 躲在她身后的楚怀泽明显有些急了。 云如思派丫鬟去摇人了,待会儿要是前边真来人了,他的身份暴露,父皇肯定是会罚他的。 黎盛意明白他着急的原因,她抬起头看了眼云如思,道,“那什么,你先在这儿等等行吗?” “实在是我弟弟尿急,不然我让他在你旁边尿个尿?” 云如思身为大家闺秀,自小就要教习嬷嬷在身旁教导礼仪。 像黎盛意口中说的这些粗鄙言语,她是万不会说的。 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会说这种粗鄙的话。 面上露出嫌弃来,云如思拧眉看了眼她身后一直低着头的楚怀泽。 临了就听她轻哼一声,“不行,你得把你头上的金钗给我,我才让你走。” 嘿!这蛮不讲理的小丫头! 黎盛意眨了眨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钗。 【......开什么玩笑,这我爹送我的跑路路费,能卖不少钱呢,凭什么白送你啊!】 秦松墨与云必先来到家眷席的时候,人还未踏入家眷席,就先听到了小女儿的心声。 剑眉轻蹙,他目不斜视,加快脚步来到了黎盛意身边。 “盛意,怎么了?” 秦松墨的说话声响起的瞬间,黎盛意就知道完了。 她转过身去与秦松墨面对面,尽可能地帮身后的小包子抵挡众人打量的目光。 “爹,你可算来了,我想带着宴席上认识的弟弟去如厕,可是这位姐姐说什么都不肯让路。” “她说是我抢了她的金钗,可是这是爹爹你送我的,我一没偷二没抢,这位姐姐怎么能这样说我。” “呜呜呜,爹,她是没爹给她买金钗吗?” 体型臃肿,走路不似秦松墨那样轻快,这会儿刚踏入家眷席的云必先:...... 眼眸中闪过一抹狰狞神色。 云必先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走上前去,“怎么了?怎的吵起来了?” 云如思原先还十分难看的脸色,在看到亲爹的到来后,顿时露出几分委屈来。 她正要开口诉说委屈,就听身边传来一阵嚎啕大哭。 “爹,她还说我是野丫头,盛意自知自己不是您的亲生闺女,但盛意敬您爱您,是把您当亲爹看待的啊。” “明明是她拦着弟弟,不让弟弟去如厕,怎的就成我的错了,她还让丫鬟去通风报信,她就是,就是,挑拨离间!” 【总归这位呃......云姓小姐说我是‘野丫头’,那我便把野丫头这个名号做实了。】 【真晦气,刚出门就踩到了狗屎,要不是这个地方不允许动手,看我套不套你麻袋就完事儿了!】 秦松墨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装哭卖傻的小女儿。 一贯不喜旁人靠近的丞相大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弯下腰去用官服衣袖擦拭小女儿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而后他凌厉的目光落在小女儿身后的那个小男孩儿身上。 后者似乎很惧他,在看到他在盯着自己看时,小男孩儿再次缩起了脖子。 秦松墨扯了扯唇角,转过身去把两个孩子挡在了身前,“云大人。” 云必先先是从女儿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他的余光落在黎盛意头上的金钗上,待他收回视线后,抬眸对上了秦松墨的视线。 “秦大人,这金钗,应是小女先看上的。” “噢?云大人说这是云二小姐先看上的,便是云二小姐的金钗了?”秦松墨面上表情冷肃,说话语气也是淡淡。 他幽黑的瞳仁落在云如思身上,后者见状当即躲在了亲爹身后。 整个大楚上下,无人不怕丞相秦松墨。 哪怕她是内阁大学士的嫡次女,也被多次提醒过,不能与丞相大人正面起冲突。 但她哪里能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金钗会出现在一个野丫头身上。 那个野孩子,居然还是秦松墨收养的义女。 心下愤愤,云如思抓紧了父亲的衣袍,面上露出委屈神色。 云必先了解秦松墨,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哪怕得不到,也会毁掉。 一支金钗其实不值多少钱。 可这是秦松墨送给他义女的...... 云必先想到这里不由得磨了磨后槽牙,他冷冷地看了眼那支金钗,沉声道,“秦大人的意思是?” “云大人让云二小姐来唤一声这金钗,若是金钗应了,盛意,将金钗还给云二小姐。” 后头这话虽是对小女儿说的。 可秦松墨的语气森冷,丝毫不见得会把金钗真的给云如思。 更何况,金钗乃是死物,又怎会真的应了云二小姐的话。 云如思被气的顿时小脸涨红。 她收紧了双手,指甲入肉,她也不说疼,可见她气的有多狠。 然她再生气也无用。 这是宫宴,来之前她爹特意叮嘱过她,不可以在宫宴上胡作非为。 方才她把她爹请来,已经足够让她爹生气的了。 现在她要是继续无理取闹,回家怕是会受罚。 整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便是心中再气恼,云如思也没再揪着金钗一事不放。 只是她与黎盛意的梁子,今日就算是结下了。 黎盛意不管梁子不梁子的。 她现在只管赶紧把身后的楚怀泽送出家眷席。 见云如思父女二人不再揪着自己的金钗不放,她仰头看向秦松墨。 “爹,我能带弟弟去如厕了吗?” 秦松墨听言微微颔首,“我随你们一起。” 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小包子身子僵住,黎盛意讪笑一声,“爹,你不忙吗?” 【这小包子吓得都在发抖了,爹,你是做了什么吓唬他的事吗?】 【啧,我要不要让十二皇子和我爹结交关系呢?毕竟我爹有我,日后肯定能离开苏锦柔身边,十二皇子要是和我爹结交关系了,就能逃离日后被五马分尸的结局。】 【不过这样一来,按辈分算的话,我岂不是要喊小包子作小叔叔?!!!】 第26章 爹,给孩子一点儿空间吧 秦松墨在听到女儿说十二皇子日后会以除以五马分尸的极刑作为结局后,那张本就冷肃的面容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冷厉来。 他的目光落在十二皇子身上,沉声开口,“我带你们去。” 黎盛意,“......这不好吧爹,毕竟你和我们小孩儿代沟挺大的。” “我的意思是说,弟弟看到你就紧张,万一待会儿把尿憋回去了怎么办?” 哪怕知道小女儿经常说着不着调的话。 秦松墨还是被她刚刚说的这番话惊得脸色差点没绷住。 不去看身边那些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微微弯下腰身,温凉的大掌搭在她的头顶。 “我知道他的身份,不用藏着掖着。” 秦松墨都这样说的,黎盛意要再护下去就没意思了。 眉眼顿时耷拉下来,她嘴里嘀咕了一句,“怎么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要不是你成天吃药,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装病了。】 【否则怎么会有人脑子聪明,连耳朵都好使啊。】 秦松墨微微扬起唇角。 待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云必先正盯着自己不放。 扯了扯薄唇,就听他低声开口,“云大人也,尿急?” 云必先一张老脸瞬间涨红。 他摇了摇头,咬牙道,“秦大人带着孩子去茅房就是,下官就不去了。” 秦松墨颔首,“既如此,那我们便先行一步。” 等到那抹笔挺高挑纤瘦的身影彻底远离了家眷席,云必先这才低下头狠狠瞪了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儿。 “来的时候我是怎么同你说的?此乃宫宴,而非家宴,不能胡闹!” 云如思心里委屈。 从小她就仗着父亲是内阁大学士的身份,与哥哥在京城上下作威作福。 整个京城上下的大家闺秀,还有那些个夫人妾室,有哪个见了她不是一派讨好模样。 今日要不是她在黎盛意头上看到了那只金钗,她才不会站出来挑事。 眼眸中多了道泪光,云如思攥紧了手中父亲的官服衣角,“对不起父亲,可是那只金钗......” 云必先听言顿感头疼。 转念一想这是在宫中,他也不能胡闹。 压下内心的不耐,他抬手在小女儿肩头轻拍,“不过是一支金钗罢了,日后爹再让人给你打新的。” 说完也不等小女儿作答,云必先重新站直腰身,抬手招来小女儿的贴身丫鬟。 “看好小姐,若是小姐再胡闹,便拿你是问!” 小丫鬟顿时被吓的脸色苍白,连连告饶。 前头的宫宴才刚开始没多久,云必先重新整理了一番官服,脸上再次挂上了和蔼可亲的萧蓉,这才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皇宫中的另一边。 黎盛意再度转过头去看向秦松墨,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爹,你都已经知晓这是十二皇子了,还跟来作甚?” “没瞧见十二皇子见了您,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吗?” 楚怀泽原先还在憋着气,端着身子往茅厕方向去。 这会儿听到黎盛意替自己开口‘解围’后,他的那张包子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姐姐倒也不必替我说话。” 这要是因此而得罪了秦相,日后秦相在父皇面前说两句有关自己的话,那他往后的日子怕是都不好过了。 眼看着小包子的脸都皱成苦瓜脸了,黎盛意见身后高挑的身影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嘴里顿时泄出一道轻叹。 【不过话说回来,我该如何提醒我爹,以后太子会死,二皇子与五皇子勾结,害死太子与十二皇子一事呢?】 【如果我直接说了的话,我爹会不会找个神婆来给我驱邪,说我是被邪祟附身啊?】 一想到自己要是说出真相,之后秦松墨给自己找来个神婆驱邪,神婆在自己面前跳大神的场景。 黎盛意不由得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 跟在她后头,听着她心里碎碎念念了一路的秦松墨,那双黑色瞳仁中的神色,在黑暗中更令人胆颤。 秋日里夜风微凉,金桂飘香,如果只是单纯的散步的话,四周的景和物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可惜,他们身后多了个巨大版的电灯泡。 终于,黎盛意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的时候,小脸上表现出了一副无奈模样。 “爹,给孩子一点儿空间吧,有些时候,有些父爱也可以暂时放下的。” 秦松墨借着月色垂眸看了她一眼,道,“我想如厕。” 黎盛意:...... 【要如厕你不早说!】 【害我浪费了那么多情绪和表情!】 秦松墨不由得扬起唇角,“我许你与十二皇子一块儿去玩闹一刻钟,一刻钟后我去寻你。” “十二皇子,烦请你多担待,盛意第一次入宫,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楚怀泽从来都是躲在后边看秦松墨的。 在他眼里,秦松墨伟岸且聪慧,是他畏惧的对象,却也是向往的。 他现在努力用功念书,也是为了日后能成为像对方那样的,对大楚有用的人才。 眼下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秦松墨。 听到他身为一名父亲,请自己多担待黎盛意,楚怀泽受宠若惊,月色下小脸涨红的他点了点头。 而后呐呐开口,“这是本皇子应该做的,你且忙你的就是。” 待秦松墨转身前去茅房,楚怀泽那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去。 黎盛意把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临了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来。 伸手在他软乎乎的小脸上捏了捏,就听她轻笑道,“十二皇子,你的脸怎么红了?” “该不会是害羞吧,和我爹说话让你紧张了?” 月色之下,一道清脆的拍掌声响起。 楚怀泽见黎盛意低下头去,以为是自己刚才拍在她手背上的那一下弄疼了她。 包子脸上立时露出紧张神色,“对不起,是我弄疼你了吗?你别哭,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见黎盛意也不抬头说话,楚怀泽脸上紧张的情绪更盛。 他把自己的手掌凑到她面前,急声道,“不然我给你打一下,你别哭,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你别生气别哭。” 第27章 我爹能吃屎?你父皇能吗? 黎盛意的不开口说话彻底让楚怀泽急了。 就在后者要自己动手打自己的时候,一只干瘦的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嘘,你看那里有什么?” 顺着黎盛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楚怀泽在看到一只尾部带荧光的小虫子后,那双本就大如猫瞳的眼眸登时更大了几分。 “是萤火虫!” 在宫中长大的小皇子,衣食住行都是由宫人安排的。 他的一举一动,乃至一言一行,都需看人眼色而行。 加上他的哥哥还是当今太子,他的言行举止更是不容出错。 这样憋闷的环境让他过早成熟,却也更惹人心疼。 黎盛意看着小皇子提着衣角追逐萤火虫,小脸上露出童真的表情时,唇角微微上扬。 等到小皇子追的累了,重新回到她面前时,他的那双大眼睛明显要比之前越发透亮了几分。 “走吧,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秦松墨顺着清风的指引找到那个所谓的秘密基地,实则是为御花园假山的时候。 正好撞见了两个小孩儿正在争吵不休。 许是怕被宫人撞见,两个孩子的争吵声并不响亮,反倒是压低了嗓音在吵。 待秦松墨走上前去,听到二人争吵的内容时,他几次以为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甚至还抬手掏了掏耳朵。 然...... “我父皇还给我买了汗血宝马,就在皇家猎场里养着,待秋猎时候我便能骑上汗血宝马!” 是十二皇子的说话声。 “我爹给我买了六只金兔子,纯黄金打造的,还是实心的,也能买汗血宝马。” 黎盛意隐隐的得意声从假山中传来。 “我父皇,我父皇还有很多子嗣,我父皇还很疼我!” “我爹虽然就捡了我一个孩子,但也疼我。” “我父皇有很多妃子,个顶个的好看!” “我爹府上连只母蚊子都没有,但我爹好看,我爹最好看!” “我父皇吃遍山珍海味!” “我爹呃,我爹能吃屎?你父皇能吗?” “我父皇当然能!我父皇能吃一担屎!” “我爹能吃十担!” “我父皇......” 秦松墨,“......黎!盛!意!” 正在和小皇子比试的黎盛意在听到外头传来的熟悉的说话声时,小身体陡然变得僵硬。 她抬眸看了眼假山外的景象,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后,又偏过头看向身边的楚怀泽。 “那什么,你听到其他声音了吗?” 楚怀泽小脸上的脸色没比她好多少。 重重咽了口口水,他点了点头,“是秦相。” 【哦豁!完球!】 不等黎盛意主动走出假山认罪,躲在假山内的两个孩子就听到外头传来敲击声。 “黎盛意,你最好出来解释一下,什么叫你爹,能吃屎?!” 黎盛意抿了抿唇角,她抓紧手边的衣裙,最后深吸一口气,一脸颓势地从假山里爬了出去。 小脑袋低垂,她低头看着鞋尖,不敢抬起头来,“那什么,爹,你听我狡辩,啊不是,你听我解释。” “我这不是,在和十二皇子闹着玩儿呢么,你知道的,小孩子吗,说话不过脑子。” 抬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点了一下,黎盛意嘴上讪笑一声。 她的余光瞥见身后窜出一抹与自己差不多高的身影。 把手伸到身后,她朝对方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赶紧跑。 楚怀泽本想着出来认错的。 但在看到秦松墨黑如锅底的眼神后,他吓得屁股一紧。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黎盛意对自己做的手势。 本就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的楚怀泽当即冲秦松墨弯腰道别,小短腿跑的极快,只是眨眼间就溜没影了。 秦松墨见此情景,额角青筋重重跳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眼小女儿,见她正仰着头,用一双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时,他的双手骤然紧握成拳。 “黎盛意,你长本事了啊,竟然还敢与十二皇子‘勾结’,还给十二皇子打掩护,嗯?” 本就没多少肉的小脸上被重重捏了一把。 黎盛意吃痛嚎了一声,吓得秦松墨赶紧松手。 “怎么了?弄疼了?” 趁着秦松墨弯腰要检查自己脸上伤势的瞬间,黎盛意赶紧抱住了他的手臂,轻声开口。 “爹,我错了,刚才不该和十二皇子说那些。” “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你原谅我,行不?” “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在外头胡乱说话了。” 秦松墨这才知道她是在装疼。 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无奈来,他伸手又在她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就是在我面前,都不行。” “嗯嗯嗯,若是我再胡说八道,就让,就让我的小金兔凭空消失,再也回不来,爹你也不再给我打新的小金兔。” 秦松墨闻言眉头一挑,“你倒是舍得。” 这可是她日后要‘跑路’的盘缠来着。 【能不舍得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我现在和十二皇子打好关系,日后再给他灌输苏锦柔和楚怀风之间不正当的关系,让他去和太子说,这样不就打通关系了么。】 【毕竟十二皇子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好骗。】 就在秦松墨准备带她重新回到宫宴上时,听到她心中所想的男人脚下步子一顿。 他低下头去看了眼正在低头数脚下青石板的小女儿,眉眼间神色复杂。 夜风拂过父女二人的面颊。 皇宫中的御花园里栽种了不少花花草草。 如今正是金桂盛开的季节,空气中处处飘散着桂花香,很是沁人心脾。 刚闹过一番的黎盛意这会儿完全变成了鹌鹑,缩着脑袋乖乖随她爹回到宫宴上。 可就在父女二人准备离开御花园时,一道微妙的嘤咛忽然传入二人耳中。 父女二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嘞个豆,重头戏这就开始了吗?!】 【好激动,我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场重头戏,爹,咱去看看,就去看一眼行吗?!】 脑海中陡然响起的惊叫声瞬间掩盖了耳边的嘤咛声。 秦松墨微蹙起眉头,正要拉着小女儿离开时,不远处女人的嘤咛声却在这时候猛地加重。 第28章 珍爱生命,远离狗男女(改) 黎盛意走不动道了。 她双手紧紧拽着秦松墨衣袖不放,目光不断朝着不远处假山方向看去。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有好戏不看岂不是白来。】 【急!我要是现在说肚子疼,我爹会不会拉我去上茅厕?】 “爹,我肚子疼!”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黎盛意为了效果逼真,让她爹相信自己说的话,当即便抱着小肚子弯下了腰身。 【信我!然后带我去茅房!然后我们就能在拐角处正好撞见苏锦柔和楚怀风!】 【剧情截点,get!】 秦松墨站在一旁把她她演戏不好好演,还总是掀起眼皮子偷偷看自己一眼的模样收入眼底。 他本该在这时候直接拎起她的后衣领,把她往宫宴上带。 可当他蹲下腰身的那一刹,他的嘴里便不由得吐出一句,“哪里疼?” 说完这话后连秦松墨自己都愣住了。 夜色朦胧。 成了他遮掩眼底懊恼神情的最佳利器。 黎盛意确实没有瞧见他眼眸中的懊恼。 她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低声道,“这里疼,爹,我想去茅房。” 父女二人的对话很轻,压根没有耽误到不远处在假山群中干坏事的男女。 黎盛意见眼前人不说话,伸出手去扯了扯他的衣袖,“若是爹你有事的话,我可以自己去的......” 【可惜!这年头没有相机,不然待会儿我高低得把那一幕录下来给我爹看。】 【珍爱生命,远离狗男女啊。】 秦松墨垂眸看了眼她手指小腹的位置,道,“疼的厉害?” 黎盛意当即点了点头。 就在父女二人站在青石板上对话时,假山群中高亢的声音却逐渐低了下去。 很快,一道娇嗔声忽然落入二人的耳中。 “......都说了不可以在这儿,你怎么这样,万一叫宫人发现了怎么是好?” “不怕,无人敢说出去,若有人真的发现了,把此事说出去,我便将对方斩了!” 带着娇嗔的女声,和狠厉的男声前后响起。 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黎盛意下意识想要拉着身边人躲起来时,她的身体一轻,下一瞬,她的眼前就多了一丛灌木。 口鼻被一只温凉的大掌捂住,秦松墨压低了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不要说话。” 就在秦松墨话音落下时,她亲眼看到一对男女从自己面前走过。 借着月色,她看清了两人的容貌。 女的是苏锦柔,她见过。 不过男的是不是楚怀风她就不确定了,毕竟她才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皇子也不是她这种小喽啰说见就能见得。 唇角轻抿了一下,黎盛意还没忘自己此番要带着秦松墨看好戏的缘由。 【刚刚我爹都看到了吧?苏锦柔和楚怀风感情那么好,两人日后也不会分开。】 【希望我爹能早日清醒,不要再妄图设想把苏锦柔夺过来了,不然以他的单薄身板,日后被关押在牢中,没两天就该嗝屁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秦松墨抱着小女儿一同蹲在灌木丛后头,直到苏锦柔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他方才抱着怀中人重新回到小径上。 “爹爹,你看到了吗?!” 黎盛意环视了一圈四周,确认四周都没人后,她方才一脸激动地转过身看向秦松墨。 见眼前人点了点头,她小脸上的激动更甚,“那你有没有什么感觉?比如说......好好搞事业,不碰情爱?” 秦松墨对于她的发言表示出无奈一笑。 抬手在她的头顶上轻拍了两下,这两天拍头的动作做得多了,他的肢体动作看上去也要比从前熟练了不少。 就见他淡色薄唇轻启,“为何这样问?盛意不想要后娘?” 孺子不可教也。 黎盛意抬手捏了捏小鼻子,闷声道,“爹,你看清刚刚那对男女是谁了吗?那是贵唔?” 嘴巴再次被捂住,黎盛意顶着一脑袋问号抬眸看向眼前人。 秦松墨看着她眼眸中无辜神情,眉眼间露出几分无奈,“这是在宫中,不可妄论。” “盛意放心,无人会喜欢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神情依旧淡淡的。 明明说的话令人难过,语气却好似只是在说今晚夜色不错一般淡然。 黎盛意听了他说的话后,当即把他捂住自己嘴的大掌挪开,“谁说的,很多人都喜欢你。” “比如呢?”秦松墨挑眉看向她,眉眼间闪过一抹戏谑。 “比如?”黎盛意小脸皱成一团,嘴里那句‘比如’重复了好多遍,最后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人名。 “比如孟久安啊!他就很喜欢爹爹。” 秦松墨把她眼眸中的笑意收入眼底,末了他没再说话,只是再次抬手在她的头顶轻拍一下。 “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陛下该起疑了。” 月凉如水。 月光洒在父女二人身上,拉长了二人的影子。 在御花园的青石板小路上,一道被刻意压低的童音再度响起,“爹,你真的对情爱无感吗?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你要是能给我找个后娘我也没有意见。” “我也是女孩子,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参考追人的方案呢......” 伴随着小女孩儿叽叽喳喳不厌其烦的说话声响起。 一道低沉的男音终于开了口。 “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迎人入府,盛意,收起你脑袋里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小女孩儿闷声应了声,前往宫宴的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 秦松墨回到宫宴上的时候,便发现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文官武将相隔而坐,他刚坐下抬起头,就看到对面的孟久安一直在冲自己使眼色。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看到陛下正盯着自己瞧时,他起身作揖,“陛下。” 当今圣上楚宏面色青白,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眼下秦松墨起身行礼,就听他冷哼一声,‘砰’的一声将手中酒杯摔在面前案几上。 顷刻间,所有正在欣赏歌舞,背地里议论着什么的大臣全部跪成一片。 “圣上息怒。” “息怒?朕何怒之有?秦爱卿,西北蝗灾一事都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你怎的还未拿出法子来?” ‘伙同二皇子一块儿在宫宴上以西北蝗灾一事针对我爹......’ 那道充斥着童稚的嗓音陡然在脑海中响起。 秦松墨低着的脑袋微微抬起,目光落在坐在不远处的二皇子身上。 在瞧见对方眼眸间似笑非笑的神色后,他收回视线,再面对一脸怒意的楚宏,他将腰身压低。 “回禀圣上,西北蝗灾一事并非赈灾就能解决,西北知州伙同他人昧下赈灾银两粮食,臣还需要一些时间彻查此事。” 原本热闹的宫宴瞬间陷入了寂静。 二皇子楚怀煜听言面上的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表情。 他转过头去想要看向云必先,却不料那双充斥着不愉的眼神正好撞进了秦松墨的眼眸间。 面上表情一僵,楚怀煜当即回过头去,再不四处张望。 楚宏一听有人贪了西北赈灾的银两,气的当场砸了手边的果盘,吓得一众大臣越发不敢抬头。 “查!彻查此事!” 秦松墨弯腰作揖,“臣遵旨。” - 回到宫宴上的时候,果然黎盛意被关注了。 她去的时间太久,而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儿也消失不见了。 有比黎盛意大上几岁的小姑娘见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忍了又忍后,最后实在忍不住跑到了她身边问她。 “你是秦丞相刚收养的义女吗?难怪从前未曾见过你。” “听说秦相暴戾成性,他没对你动手吧?” “方才你是一个人回来的,跟在你身后的弟弟呢?他该不会是......” 第29章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t 第30章 也不知道她脸疼不疼 清风带黎盛意走的是一条小径。 平日里这条小径鲜少有人走动,就连宫人都很少会路过。 四周一片幽暗,只有头顶的月亮将月光洒在地面。 周边的植被影影绰绰,风一吹,树枝跟着摆动。 配合上那阵女人的低泣声。 黎盛意:...... “清风,你主子没说要杀人吧?”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黎盛意回忆了一遍自己这段时间在相府的一举一动,好像也没有说错什么话来着。 难不成是她装小孩儿装的不像,让她爹起疑了? 今日借着这个气氛,直接让清风把她的脖子抹了,总归现场有那么多目击证人,都能证明她来参加宫宴了的。 越想越觉得可怕,黎盛意吓得直接往嘴里塞了块从宫宴上偷拿的糕点。 压压惊。 清风在听到低泣声的时候,心中那根弦就绷紧了。 在听到小主子的问话声后,清风先是头顶一脑袋问号,“没有,小姐为何要这样问?” 待黎盛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顺着宫灯看清她眼眸间的神色后,方才了然。 而后他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小姐多虑了,相爷......很喜欢小姐。” 要知道相爷冷心冷情的很,能把小姐捡回家已经是功德一件。 后来还给小姐置办了那么多小玩意儿,还特意派人寻遍整个京城方才找到了那几只金兔子送给小姐。 相爷这样的态度,若还说是不喜欢小姐的话,那真是大白天遇见阎王爷。 见了鬼了。 黎盛意嘴里塞得满满的。 听到清风说秦松墨喜欢自己,她嘴里咀嚼的动作一顿,嘴上没再说话。 不过既然清风说不杀她,那个在不远处哭的女鬼,也就不是秦松墨派来吓她的了。 既如此...... 伸手拉了拉清风的衣袖,黎盛意艰难咽下口中食物,“你在此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清风见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传来哭声的位置。 皱眉正要开口不同意她这样贸然前往。 却见她脱了脚下的绣鞋,偷偷摸摸,狗狗崇崇地朝前走去。 “......呜呜,元青,你近来究竟是怎么了?” “为何我说的话你都不愿相信,可我从未骗过你,我若是对你有所欺瞒,定让我,让我......天打雷劈!” 黎盛意凑近了才知道方才那道哭声哪里是女鬼发出来的。 而是比女鬼更可怕的苏锦柔嘴里泄出的。 嘴角向下撇了撇,她脚下没穿鞋,脚步声几近于无。 朗朗夜空,她仗着自己身量矮小,越发凑近了眼前的灌木丛。 秦松墨在她靠近的时候就发现了那道娇小的身影。 无他。 实在是太晃眼了。 黎盛意今日里换了身姜黄长衫,头梳双丫髻,显得她很是可爱。 加上月色照在她身上,那么一只小包子,很难不被人发现。 没想到她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凑近偷听,秦松墨登时想起了不久前在御花园时,自己听到的心声。 夜色中,男人低垂的眉眼划过一抹淡淡笑意。 苏锦柔等待许久都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 她刻意没有擦拭眼角的泪,泛红的眼角让她看上去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伸手去拽眼前男人的衣袖,苏锦柔一边轻声啜泣,一边哽咽着开口。 “元青,你最后再帮我一次好不好,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陛下他,他昨夜用筷子入我的......呜呜呜......” 【乖乖,这么劲爆吗?】 黎盛意是知道原文中女主苏锦柔想要篡位的原因的。 原因很简单,陛下昏庸无能,还是个变态。 加上陛下会早死,她不想入皇陵陪葬。 所以她才想着扶持五皇子上位,最后她不满于听从五皇子的话,自个儿当了皇帝。 但是在原文中,作者是没有写苏锦柔和当今圣上同房是如何变态的。 眼下她听到苏锦柔嘴里诉说的委屈,要不是她是秦松墨的义女,她都想上前安抚对方了。 秦松墨佯装没有听到那道惊叹声。 他垂眸看了眼抓着自己官服不放的素白小手。 半晌后,方才听他低声开口,“娘娘,自重。” 苏锦柔在看到他这副淡漠态度的时候,那张泣不成声的小脸上立马露出了惊愕表情。 撑圆了的双目饱含泪水。 她的喉间一哽,正要再次开口,就听月明星稀的夜空中,传来一道闷雷声。 【哦豁,刚刚还在苏锦柔还在发誓骗人就天打雷劈呢,这会儿就打雷了。】 【也不知道她脸疼不疼。】 黎盛意不知道苏锦柔的脸疼不疼。 苏锦柔自己却是知晓的。 感觉到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她低下脑袋不敢再抬头,“元青,你听我......” “娘娘今日身子抱恙,元青却在御花园撞见了娘娘,娘娘,莫要再逼着元青。” 秦松墨话已至此,苏锦柔要是再纠缠不休,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自己与楚怀风在御花园的那出会被眼前人撞见。 苏锦柔娇弱的身子重重晃了一下。 等她回过神来站稳脚跟后,再抬起头来时,就看到秦松墨眼眸间依旧是那片淡漠神情。 他,好似从未在听到自己的遭遇后,而动摇过分毫。 怎么会这样? 明明,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贝齿紧咬下唇,连着粘了口脂的红唇都被咬出几分白来。 苏锦柔双手紧握成拳,“元青,你当真不能......” “娘娘,盛意来寻我了。” 直接开口打断了眼前人尚未说完的话。 秦松墨绕过她,走出了灌木丛后,一把揪起了躲在灌木丛后的小包子。 把人抱在怀中,不顾她僵硬的身体,就听他略带责备的说话声响起。 “怎的不穿鞋?秋夜凉,莫要着凉闹肚子。” 说话间,他也不等黎盛意开口狡辩,抬起头冲面如菜色的苏锦柔微微颔首,道,“盛意累了,下官先带她回去休息。” “秋夜露重,娘娘早日回宫休息。” “清风,备马车。” 一直站在后头,听黎盛意的话没有跟上前的清风,这会儿迈着大步走上前来,“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31章 孟久安的身份? 回到相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一路上黎盛意都没再开口说话。 哪怕秦松墨主动找她搭话。 马车停在相府门前,马车车门并未被打开。 逼仄的车厢内,父女二人隔桌而坐,距离十分遥远。 秦松墨见此喉间溢出一道轻叹,“我向盛意道歉。” 黎盛意这会儿早已昏昏欲睡,脑海中一团浆糊,哪儿还有刚刚上车后的怨气。 方才秦松墨直接拆穿了她躲在二人身后偷听一事,让她尴尬的脚指抠地。 在心中怨怼秦松墨不该在那个时候拿她做挡箭牌,黎盛意一路上都没再同他说话。 连着想问的,关于女儿节给皇帝下药一事,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直到马车堪堪停下,车身的晃动让她微微睁开双眸。 秦松墨在看到她眼眸间迷离的眼神后,喉间立时轻笑一声。 “原是睡着了,难为我想了一路该如何向你道歉。” 脸颊上刚生出的一点肉被微凉的手指捏住。 黎盛意眨了眨眼睛,脑海中的朦胧清醒了不少,“到家了?” 秦松墨应了声,他见她要跳下软榻穿鞋,当即开口,“我抱你下去。” “弄脏了鞋。” 黎盛意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脱鞋,还在上了马车之后,离得秦松墨那么老远。 小脸上再次浮现出懊恼神情,她道,“爹,下次你要拿我当挡箭牌,提前打个招呼行吗?” “我都尴尬的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那个苏锦柔看我的眼神,都快把我一口吞吃掉了。】 想到不久前秦松墨抱着自己离开,月光下苏锦柔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带着杀意,黎盛意的小身子顿时抖了三抖。 秦松墨见状抬手在她的头顶轻拍两下,以示安抚,“你出现的太及时了。” 听听着无辜的语气。 黎盛意瞪大了一双杏眼,“本来我就要和清风去寻你,如若你和贵妃娘娘没有躲在角落里聊天,我会偷听吗?” “贵妃娘娘哭的那样凄惨,还是在夜里,那么安静的小路上......” “换做是你,你怕不怕?” 秦松墨见她气的双颊鼓起,眉眼间的神情变得柔软。 只听他沉声‘嗯’了声,“所以我在向盛意道歉,以后我会找个隐蔽的地方与人聊天,盛意会原谅我吗?” 【倒也不必那么隐蔽,你要是偷偷躲起来办事,影响到之后的剧情走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拯救你。】 【就好比今天,对了,下药!】 黎盛意顾不上穿鞋了。 她当即跑到男人身边,仰着脑袋与他四目相对,“之前孟久安找你商量的事,如何?” 秦松墨没想到她还把这件事记在心间。 不过也是。 她曾说过,孟久安要是帮着苏锦柔办这件事,日后肯定会死。 这也算是件大事,被她记在心间也是正常。 薄唇轻抿,半晌后才见他薄唇轻启,“没做。” 没做? 黎盛意闻言小脸皱成一团。 而后秦松墨就见她大喇喇地松了口气。 “困了,你说不能弄脏鞋子,那你抱我回去。” 【没做就代表逼宫一事暂时不会发生,至于孟久安那边是怎么想的,日后再议吧。】 【娘诶,这宫宴看似就坐那儿看表演,和人聊聊天,但其实就是暗地里勾心斗角,聊的人怪累的。】 秦松墨听着她长舒一口气的心声。 当即伸出双臂,将其抱在怀中后,带着她的一双绣鞋下了马车。 相府之外早已有人候着。 见两位主子从宫里回来,立马有仆人迎上前去。 - 黎盛意怎么也没想到,孟久安看着人高马大的,脑子是真不好使。 相府书房内。 黎盛意手持黑子落在棋盘之上。 在她面前的棋盘上,有一只黑猪赫然展现在孟久安眼前,“你看,和你像吗?” 来找秦松墨吐苦水的孟久安:...... 这小萝卜头,真是无法无天,胆大妄为! 秦松墨正在一旁泡茶,闻言他掀起眼皮,看到棋盘上那只黑猪后,安静的书房里响起一道几不可闻的笑声。 虽然几不可闻。 但孟久安还是听到了。 不敢相信好友居然笑话自己,他转过头去看向好友,“元青,你!” “盛意说的何错之有?”秦松墨把刚泡好的茶水推到他所坐的位置上。 “当初我就说过,你不该掺进这件事中,长霄,别忘了你的身份。” 男人低沉的嗓音淡淡,却叫人不能忽视。 黎盛意在听到这番话后,目光便从棋盘上落在了孟久安的身上。 孟久安的身份? 出了护国大将军,年少一战成名之外,他还有其他身份吗? 书上也没说啊。 抬手抓了抓脑袋,黎盛意给猪头添上了两只猪耳朵。 旁边的孟久安在听了这话后,脸上懊恼的神情不减反增。 脖颈上青筋暴起,就听他哑声开口,“我当然知道我的身份是什么。” “可是元青,我的事与她无关,她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 低哑的嗓音可以听出男人的隐忍与痛苦。 黎盛意看似在下棋,实则竖起的耳朵就一直没有落下。 【苏锦柔无辜的话,当初选妃时,她就不该自作主张,不顾他爹娘的阻止入宫。】 【人怎么能那么贪心呢,即拥有了荣华富贵,又想拥有一身的偏宠。】 【人啊,还是不能太溺爱了,一旦溺爱成瘾,就该翻船咯。】 孟久安转过头去看向黎盛意的时候,就见她披着一头微黄的长发,正晃着小脑袋,嘴里哼着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歌。 喉结上下滚动个,他深吸几口气才压下内心暴躁的思绪。 转过头去,他看向眼前的好友,“秦松墨,别告诉我你也是这样想的?” 秦松墨抬手示意他坐下,“长霄,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聊。” “去他娘的慢慢聊,我今儿个来找你是想请你想办法解决事情的,不是来听你说教的!” 孟久安正处在气头上,他的长臂一伸,直接掀翻了秦松面面前的一套紫砂茶具。 紫砂套件落地的重响声吓得黎盛意手腕一抖,连着棋子都下错了。 第32章 整个相府的智商都被他拉低了 二皇子楚怀煜联手内阁大学士之子云子穆,对送往西北赈灾的银两上动了手脚。 这件事原本与孟久安无关。 甚至二皇子和云家倒台,也是他乐得见到的。 毕竟好友是保皇派的,二皇子身为最大的绊脚石,一旦除去,之后太子即位一事也不会太过坎坷。 然坏就坏在这件事上,五皇子楚乘风也参与了。 昨晚孟久安走的晚了些,回去中途正好撞见哭的伤心的苏锦柔。 他本就对苏锦柔怀有恻隐之心,看到她一哭,当场就心软了。 听到她一声声的恳求,孟久安心中虽怨念颇重,但还是答应了她的恳求。 这也是方才他为何那样气势汹汹,要求好友想解决办法的原因。 书房内的墨香与茶香杂糅在一块儿,气味并不难闻,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沁人心脾的味道。 秦松墨收回落在脚边碎掉的紫砂套件上的目光。 饮下手中仅剩的一杯完好的茶水,待他抬起头来与眼前人四目相对之际。 后者眼眸间那道愤愤的目光,在与他视线相对后,骤然缩到了一旁。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要不是楚怀风当时救了落水的锦柔,于锦柔来说有救命之恩。” “我,我也不会来求你。” 明明方才还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现在还是和好友对视一眼,就变得心虚起来。 孟久安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拧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稚嫩的童音在书房内响起的时候,孟久安骤然回过头去,瞪了眼坐在软榻上玩儿棋子的小萝卜头。 “笑什么笑,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管!” 黎盛意手边的猪头早就乱成一堆了。 听到孟久安恶劣的语气,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末了她又收回目光。 只是她眼眸中浮现出的鄙夷之色,还是落入了孟久安的眼中。 “为什么不能管,连我这个小孩儿都知道,这件事我爹爹管不了。” “怎么就管不了了?”孟久安梗起脖子,“他身为大楚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事是不能管的。” 孟久安不敢对秦松墨撒气。 于是把气都撒在了黎盛意身上。 他在梗着脖子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就后悔了。 毕竟黎盛意还小,从始至终都与这件事无关。 他就是再气恼,也不能把气随意撒在她的身上。 反观黎盛意,倒是没有表现出小孩儿那般哭闹的模样。 她把手里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明显写满了不满。 “我爹是丞相,不是阎王,管不了别人生死。” “你一进门就对我爹大呼小叫,还把他的茶具弄碎了,上来就要我爹帮贵妃娘娘,理由呢?” “贵妃娘娘当初也救了我爹?” 黎盛意的说话声淡淡,眉眼间一派淡然神情。 要不是她全身上下没一处和秦松墨像的。 孟久安都要怀疑她其实不是秦松墨捡的,而是遗留在外的私生女,如今才被接回相府。 面对黎盛意的质问,孟久安面色涨成猪肝色,“没有。” 听到‘没有’这个回答的时候,黎盛意脸上明显露出一抹笑意。 “既然没有,我爹身为重臣,与后宫贵妃娘娘有牵扯,大将军,你觉得这件事合适吗?” “不合适。” 孟久安在吐出这个回答后,登时再次回过头看向秦松墨,“可是楚怀风救了锦柔,于锦柔有恩......” “那是五皇子殿下曾经救过我爹?” 黎盛意的再次提问让孟久安面色越发涨红。 他的双拳捏的咔咔作响。 好半晌才听他沉声开口,“也没有。” “既然都没有,我爹为什么要救五皇子。” 【五皇子和二皇子勾结,现在出事了,要我爹擦屁股?想屁吃呢?】 【我爹是丞相,又不是怨种,更不是背锅侠,要是这次出来给五皇子他们擦屁股,太子怎么看他,二皇子又怎么看他?】 【当初看孟久安的人设就是无脑憨批,不接触不知道,越接触越觉得‘无脑憨批’这个词还是夸他了。】 【这脑子,丧尸看到他给他开颅,见了他脑子都要摇头遗憾离开。】 不同于面上淡然的态度。 黎盛意心声中的鄙夷都快明晃晃贴在她脑门上了。 孟久安眉头拧成‘川’字。 他看了眼黎盛意,再回过头去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好友,“元青,你说。” 秦松墨闻言轻启薄唇,“二十金。” 孟久安愣了一瞬,“什么?” “这套紫砂壶茶具,价值二十金,晚上之前给我送过来。” 秦松墨这边的话音刚落,就听黎盛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孟久安这才觉察到自己被父女两个耍了。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紧握的拳头就要捶在面前的案桌上。 “桌子是黄花梨的,前朝古董,五十金。” 孟久安:...... “秦松墨!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拉一把楚怀风?” “楚怀风母妃乃是宫女,自幼便不受宠,哪怕他依仗二皇子讨些好处,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但你若是救了他,锦柔也会感激你。” 他的话刚一说完。 就听软榻那一角的黎盛意长叹了一口气,“恋爱脑,药石无医噢~” 【什么自幼不受宠,掀不起什么浪花。】 【楚怀风日后可是连二皇子都会干掉,在苏锦柔的扶持下坐上那个位置的,这人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是个扮猪吃虎的主呐!】 【啧,我爹什么时候能不和孟久安玩儿?烦死了,整个相府的智商都被他拉低了。】 如果说秦松墨从前还对女儿的心声抱有怀疑态度的话。 昨夜在宫宴上,二皇子伙同云必先发难于他一事,让他彻底信了她的心声。 既然女儿说楚怀风是个扮猪吃虎的主。 秦松墨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我可以把五皇子从这件事里拉出来,但有一件事,我要你去办。” “望尘查出云必先酒楼有异,我要你去揪出其中间线人。” 孟久安‘啊’了声,“为什么要揪出中间线人?直接把云必先抓来一顿拷打不就好了?” 第33章 谢谢,骂出来舒服多了 说完这番话后,孟久安面上讪讪。 云必先乃是内阁大学士,平日里出个门都是几十个人跟在身边。 要是他出事,牵扯到的不止是朝堂,还有后宫。 秦松墨看着他眉眼间的讪笑,提醒他道,“记住,二十金。” 孟久安没想到他还记挂这二十金。 相府里好东西多的是,一套紫砂茶具哪怕值二十金,相府里也绝不止这一套。 以前他也因为脾气暴躁,弄坏过相府里不少好东西。 之前怎么不见他这么抠门,追着自己要钱? “你一介丞相,还差这二十金?” 秦松墨颔首,“盛意近日喜欢金兔子,你那二十金,够打两只的。” 孟久安:...... 头顶一脑袋的问号,他转过头去看向继续在棋盘上摆猪头的黎盛意,“她?喜欢金兔子?” “所以你来坑好兄弟,二十金,只为了给她打两只金兔子?” 黎盛意一听这话登时不乐意了。 丢掉手中棋子,连绣鞋都顾不上穿,穿着罗袜的她径直跑到他的面前。 只见她双手叉腰,小脸揪成一团道,“你说你是我爹的好兄弟?” 孟久安点头,“我认识他的时间,可比你久的多的多。” 黎盛意当着他的面轻呵一声,“既然你俩认识这么久了,为何还要把我爹往火坑里推?” “就为了满足你心里那点美好爱情的幻想?满足私心,想以这种方式让苏贵妃爱上你?” “孟大将军,这是京城,不是战场,不是你生的孔武有力就会有人上赶着喜欢你的。” “你这样的,没有我爹在身边,一早就被朝堂上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阴招害死了,死的不知道几百遍了!” 黎盛意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待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后,方才见她脸上再次浮现出笑意。 “谢谢,骂出来舒服多了。” 哪怕平日里分不出是非好坏的孟久安,这会儿也还是听出了她言语间对自己浓浓的不屑。 一个五岁小萝卜头。 对他一个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大将军。 不屑?!!! 孟久安气的几乎要将一口后槽牙磨碎。 他弯下腰身,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小萝卜头,谁教你的口齿这般伶俐,嗯?” 黎盛意吃痛后退一步,“还需要教吗?这不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你若不信,可以问清风。” 一直躲在一旁,心里念叨‘不要看到我’的清风,“......孟将军,您偶尔还是,很聪慧的。” 孟久安看到清风用手比划了一点点的动作,险些眼前一黑。 唇瓣再次紧抿,他偏过头去看向好友,“你也是这般想的?” 却见秦松墨摇了摇头。 当即,孟久安的双眸间闪烁起光来,“我就知道,元青你和我认识的久,定然知道我并不蠢。” “我只是心疼锦柔在宫中那样被折磨罢了。” 秦松墨抬起头,用一双墨色的瞳仁直勾勾看着他,“比起清风说的偶尔,我更赞同盛意的话。” 黎盛意,“噗嗤!” 孟久安被气得眼前发黑。 他咬着牙环视了一圈整个书房,说话时候恨不得把一口牙都咬碎,“好好好,你们都觉得我蠢是吧?” “这件事我自己解决,我定要叫你们好好看看,我孟久安并不蠢!” 黎盛意靠着桌子而站。 听到他说的要证明自己不蠢的话,她勾起唇角,一脸揶揄地看着他。 【既然要证明的话,是不是还要想好对策?】 【要自己去证明的话,是不是还要和苏锦柔常接触?】 【那你会不会看到昨晚我和我爹看到的那一幕,御花园里啊,四下无人,月色正好,风情......】 “盛意,要喝茶吗?” 终于,秦松墨在听不下去女儿的心声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 黎盛意转过头去看了他空空如也的手上。 “爹,我听说一个人不聪明是会传染给身边人的,所以你是被传染了吗?” 【紫砂茶具都被孟久安给掀翻了,她爹居然喊她喝茶?】 【喝茶?喝什么茶?】 【喝即便不在场,也是一副陈年老绿茶形象的苏锦柔的那口茶吗?】 孟久安的魂早在听到黎盛意说起昨晚御花园一事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书房里了。 昨晚宫宴时候,因为云如思和黎盛意的争吵,他并未跟上秦松墨的脚步。 期间他也曾跑出去一趟,就是为了证实黎盛意的心声都是假的。 而他也确实没有在外头看到苏锦柔和楚乘风。 因而他并不相信二人之间有什么。 可刚才黎盛意说,她和他爹看到那一幕? 哪一幕? 还是在御花园中...... 心脏好像停滞了一瞬,待重新开始跳动后,孟久安那张涨红的脸才稍稍变得平缓下来。 “这件事我会派人调查清楚再做决定,至于元青你交给我的事,待会儿我回去后就派人前往。” “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黎盛意看到他变脸如此之快,心下诧异的同时,冲他的背影开口。 “不留下一块儿吃饭吗?我家的饭菜可好吃了。” 回应她的是孟久安越发慌乱离去的脚步。 这下换黎盛意头顶一脑袋问号了。 她转过头去看向秦松墨,问他,“爹,他跑什么?” 秦松墨把玩着手里仅剩的紫砂茶盏,闻言轻笑,“许是知道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双脚上,“又不穿鞋下榻?白日里虽还有些热,但也不可贪凉。” 黎盛意昂了声,跑回软榻后想要穿鞋,又怕罗袜弄脏了绣鞋,干脆把罗袜脱了,把鞋穿上。 秦松墨有洁癖,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时辰不早了,后厨已经备好饭菜,走吧。” 上一刻还在说相府饭菜可口的黎盛意,在听到这番话后,小脸顿时塌了下去。 【又吃那些淡出鸟的饭菜啊,啊!我好想吃水煮鱼,好想吃火锅冒菜!!!】 【老天鹅,我要是天天吃这些,会变成兔子的吧?!】 秦松墨牵起她的小手,领着她往膳厅去,“你未曾说过喜欢吃些什么。” “我让管家搜罗了五湖四海的厨子过来,你且每日尝一尝,喜欢哪位厨子做的饭菜,便将他留下。” “如此,还要辛苦盛意了。” 第34章 偷吃被抓现行 黎盛意收到赏花邀请的时候,正躲在自己的小院里梳理原书里的剧情线。 看到绿杏匆匆跑进小院,她抬眸看了眼,默默把手边的宣纸揉成一团后,塞进自己嘴里。 绿杏小脸上激动的神情还未褪去。 在看到自家小姐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止后,当场瞪大了双目,“小姐,你在吃什么?!” 不大的小丫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等黎盛意把嘴里的宣纸吃掉,后背上的一掌险些打的她魂飞魄散。 “府中何时饿着小姐了,小姐您怎么连这些东西都吃啊?” 绿杏说话声中带着着急。 她的手掌不住在小主子后背拍打,一掌比一掌重。 等到黎盛意把嘴里的宣纸吐出来后,她方才红着眼眶松了口气。 “小姐若是饿了,与绿杏说便是,怎能吃这些东西。” 看了眼落在脚边已经被口水洇湿的纸团,黎盛意红着脸颊抬起头,“绿杏,你刚刚差点把我拍死了。” 绿杏眼中还布着水汽。 听到她说的这番话后,眼眸中的水汽不减反增。 把手里的请帖放在一旁,就见小丫鬟跪了下来,“小姐,您的好日子才开始呢。” “相爷待你这般好,您有什么想不开的告诉绿杏,绿杏替您解忧分担。” 黎盛意不过是吃了团沾了墨水的宣纸而已。 绿杏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撑起小脸轻叹一口气,她道,“我无事,我就是......当时脑子一抽。” 宣纸上写的都是些旁人看不懂的剧情梳理。 哪怕被人捡着了,也不一定能看懂。 但她还是担心有心之人会借此要挟秦松墨,所以刚才她才会做出那番匪夷所思的举动。 “可能是我想吃糕点了吧,待会儿让后厨给我准备些糕点,我爹下朝后,我给送到书房去。” 被秦松墨捡回相府已经半个多月了。 因为西北蝗灾一事始终未能得到解决,秦松墨整日早出晚归,黎盛意都很少见到他本人。 也就无从知晓西北蝗灾一事进展到哪一步了。 西北那边变天快,秋季时间短,很快就会迎来冬天。 赈灾的银两被二皇子他们昧下,虽然新一批的赈灾粮食银两已经送往西北,可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年头不能利用药物驱虫,老百姓都是看天吃饭。 也不知道今年寒冬,西北百姓能不能挺过去。 至于当时孟久安说的,苏锦柔找到他,想要他解救五皇子楚怀风一事...... 黎盛意眯细双眸,短小的手指在冰凉的桌面上轻敲。 小脸上分明是一副深沉模样,但因为她年纪尚小的缘故,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脑海中的思绪随着眼前多出的一封请帖而被打断。 黎盛意眨了眨眼睛,就听耳边响起了绿杏激动的嗓音。 “小姐无事就好,绿杏待会儿就让后厨做好点心送去书房。” “小姐您看,这是什么?” 绿杏没想到自家小姐成天躲在府中不出门,也会有交际。 对方还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女儿。 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小脸上浮现出憨笑,就听绿杏笑道,“听闻林小姐善交际,脾气虽火爆了些,但是个好姑娘。” “小姐您是如何认识这位林小姐的?” 黎盛意也没想到,当初在赏桂宴上的一句话,竟然真的让林妙妙记住了自己。 伸手接过绿杏递过来的请帖,看到请帖上书邀请自己两日后前去林府赏菊的字样,她抬眸对上了绿杏带笑的双眸。 “在赏桂宴上。对方还说了什么?” “送请帖的小厮说了,这是林小姐特意为小姐您举办的欢迎会,请的都是些大臣女儿,要您两日后好生打扮一番。” 绿杏在说完这番话后,突然抬头看了眼小院四周。 确认四周无人后,她这才弯下腰身,在小主子耳边开口。 “林小姐还说了,云家那位也会过去,届时定然会损您一番,您且大着胆子去,有什么事儿她担着呢。” 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女儿,替丞相女儿担事。 黎盛意把玩着手里的请帖,绿杏的说话声还在她的耳边响起。 “小姐,这位林小姐真是......真是女中豪杰!” 黎盛意听了她的形容,没忍住笑着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好绿杏,你怎么这样可爱。” 女中豪杰。 依照林妙妙的性子,确实担得起这个词。 - 秦松墨忙完公务回到府中的时间已经晚了。 然他在梳洗过后并未回房,而是朝着书房去。 清风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头青丝尚在滴水,忍不住捏紧手中干燥帕子。 “爷,当初小姐就说了,您无需给他们擦屁股。” “您为此事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沈先生说了,您的身子受不住这样。” 不怪清风多嘴,这段时间他跟着秦松墨早出晚归,看着秦松墨许久未回房休息,整日不是在忙公务,就是在书房中继续给五皇子一事擦屁股。 秦松墨的身子骨本就孱弱,往年寒冬时候,不论是沈先生还是御医,亦或是江湖郎中,都说他熬不过。 好不容易一次次熬过寒冬,他却不好好珍惜身子...... 秦松墨闻言脚下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抬手接过清风手中的帕子,自顾自地擦拭起湿发来。 “盛意呢?” 忙于公务的秦松墨已经许久未与小女儿见面。 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小姐知晓您每日回府后就来书房,今日已经在书房候着您了。” “小姐还,给您送了份点心。” 秦松墨一忙起来就不记时间,每天吃东西都不准时,腹中经常不适。 听闻小女儿为了见自己,早已在书房中等候,还给自己准备了点心。 口中回味起之前她硬塞给自己的糕点,甜腻的滋味浮于舌尖。 他勾了勾唇角,轻笑道,“她倒是有心了。” 主仆二人还未踏入书房,就在秦松墨的手指触碰到书房门之际。 一道熟悉的嗓音顿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好困,我爹今晚不会不回来了吧?】 【糕点都凉了,不然我再吃两块?不然待会儿都浪费了,多可惜......】 推门的动作顿了顿,男人冷肃的面容上五官变得柔和起来。 就在他推门的瞬间,就见在书房内的黎盛意,这会儿正往嘴里塞糕点。 第35章 我爹能不能直接把苏锦柔给药死啊 偷吃被抓包。 黎盛意两颊塞得鼓鼓囊囊,比秦松墨给她打的几只金兔子还要圆润可爱。 许久未见小女儿。 秦松墨见她面色红润,比较之前刚被带回相府时候,那副干瘦模样好了不知多少倍。 把清风关在门外,他抬脚走到书桌旁,坐下后方才戳了戳身子僵住的小女儿。 “怎的?看到爹爹被吓傻了?” 黎盛意骤然回神,快速把嘴里的食物都咽下后,她的眉眼间立马浮现出笑意来。 “爹爹,你回来了。” “用过晚膳了吗爹爹,这是我特意让绿杏要后厨做的豌豆黄,可香可好吃了,你尝尝!” 把装了糕点的盘子推上前去。 秦松墨垂眸看了眼面前的盘子,墨色的眼眸中浮现出点点笑意,“这是盛意给我准备的糕点?” 黎盛意重重点了点头,她看到秦松墨眼眸间的笑意,以为是自己此番举止让他高兴。 然就在她的视线落在那盘子糕点上时,却见原本垒的高高的糕点,这会儿连尖尖都没有了。 她在等待眼前人回府的过程中,一个人把糕点吃了一半...... 难怪她今晚肚子撑着了,她还以为是今晚后厨做的饭菜好吃,她多吃了小半碗来着...... 已经长肉的小脸上浮现出囧意。 黎盛意咽了口口水,踮起脚尖伸长了手臂,就想把糕点的盘子拉回自己面前。 “我......我让后厨重新给你做一份。” 秦松墨把她小脸上的神情全部收入眼底。 黑眸中的笑意加深。 不等她把盘子拢过去,就见他伸出手捏住盘子边缘,硬是不让她把盘子拉走。 另一只手捻了一块糕点塞进口中。 入口即化的糕点满嘴留香。 秦松墨被甜腻的滋味冲的眯了眯眼眸。 等到口中糕点被咽下,才见他轻声开口,“就这样吧,夜间不能多食。” “待会儿回去了让绿杏给你漱漱口,莫要因为吃了甜食,弄坏牙齿。” 黎盛意这个年纪还没有正式开始换牙,一口糯米白的小牙在听到秦松墨的话后顿时咧嘴露出大半。 只见她迈着一双小短腿,抱了张实木圆凳哼哧哼哧来到秦松墨身边。 “爹你还有公务要忙吧,我替你擦头发。” 秦松墨虽生了张病态苍白的脸,一头青丝却十分顺滑乌黑。 黎盛意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帕子,动作生疏地替他擦拭起长发来。 将小女儿的这番举动收入眼底,秦松墨并未第一时间打开面前的信封,而是偏头看她。 “听闻林大人的嫡女给你递了请帖,林家小姐性子不错,是个可以结交的,改日过去了好好玩儿。” “若是生了什么事,莫要害怕,我替你担着。” 一个两个的都要替自己担事。 黎盛意闻言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那双大大的杏眼里充斥着无奈。 “爹,我也不是成日里就知道搞事的孩子。” 秦松墨轻笑一声,抬手在她的头顶轻拍一下,“我知道,我只是在告诉你。” “我秦松墨的女儿,无需害怕什么,不论出什么事,都有我站在你的身后,替你摆平一切。” 黎盛意本来没多大触动。 她独身惯了,她的亲生父母走的早,身边的亲戚很多都觊觎着爸妈留给她的财产。 从小她就养成了一身的防备心。 如今她在秦松墨这儿住下,也并非是想要救他于水火。 而是初来陌生的世界,她需要一份仰仗罢了。 可是现在秦松墨对她说的话,是她很多年来都没有感受到过的亲情的温暖。 粉润的唇瓣轻抿了一下,就见一直低头擦拭头发的她点了点头,闷声答应了声。 秦松墨看她低着头不肯与自己对视的模样,也并未说什么。 “盛意今日特意来寻我,还给我准备了糕点,是有事相求?”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书房中响起。 黎盛意还在感动中呢,听此一言,立马抬起头,“当然不是!我就是太久没看到你了,来看看你。” 【你不在都没人说苏锦柔和楚怀风现在的情况了。】 【还有孟久安,他不会真的去找办法帮楚怀风脱身了吧?】 【那个傻大哈,怎么比你还要恋爱脑啊,说也说不听,打也打不过,我是没法拯救他了......】 老神在在的吐槽声让秦松墨抓起了一旁的狼毫笔。 他把手中的信件放在一旁,继而在宣纸上写下一串文字,“盛意可知这次西北蝗灾有多严重?” 朝廷大事本不该与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说。 更何况黎盛意还是个女孩子。 女子不入朝,乃是大楚的规矩。 若是有心人知晓秦松墨这会儿在书房里和五岁养女谈论朝廷大事,心中大抵会惊诧,而后会嘲笑。 毕竟在外人眼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连大字都不认识两个。 谈论朝政,未免也太可笑了。 然旁人是旁人。 秦松墨之前与孟久安他们商议朝政的时候,从未避讳过黎盛意。 眼下他的直言询问,也无人敢多嘴说什么。 黎盛意在听到他把话题转到西北蝗灾上的时候,小脸上的表情一滞。 旋即,她的双唇轻启,“不知,很多百姓没饭吃吗?大家都流离失所了吗?” 秦松墨并未隐瞒她,在听到她的询问声后,他点了点头,“共有几十万名百姓因蝗灾而吃不上饭。” “朝廷送去的粮食与赈灾银两被昧下后,不少百姓吃不上饭,而成了难民,正在往京城而来。” “若是再不及时把粮食送到,冬日来临......” “很多百姓都会冻死饿死。” 黎盛意接过他的话,“那要怎么办呢?赈灾的银两和粮食都没了,新的还未送到。” “这件事受害者不仅仅是百姓,还有太子殿下,与爹你吧?” 蝗灾一事乃是天灾,加上有人刻意在散布‘大楚将亡’的谣言,京城内外皆是人心惶惶。 秦松墨身为一朝丞相,要处理的事情太多。 【苏锦柔和楚怀风出手了吧,散布谣言什么的,也不知道孟久安那个傻大哈有没有帮忙。】 【乌鱼子,我爹能不能直接把苏锦柔给药死啊?】 第36章 爹,你真是爱民的好官 秦松墨下意识抬眸看了眼书房四周,确认书房内除了自己和女儿再无旁人后,微微紧绷的面容这才放松下来。 抬手在她的小脑袋上轻拍两下,方才听他低声开口,“这件事并不好解决。” “苏贵妃虽然手无实权,但身边人并非如此,若是动了她,谁也不好受。” “加之二皇子的祖父乃是兵部尚书......” 五皇子楚怀风倒是没什么实权,他的母妃是宫女,所以才会抱着二皇子和苏贵妃的大腿。 因为他知道,这两人的大腿坚不可摧。 黎盛意看原书的时候,就记不清这些官职。 但能从秦松墨口中听到‘不好解决’这个词,她听懂了背后苏锦柔和二皇子那帮人的难搞。 小脸紧绷,她‘喔’了声,再没有说其他的。 【这蝗灾要到冬天才能解决,现在距离冬日到来还有一段时间。】 【难民已经往京城方向靠拢,想必是苏锦柔那边的谣言已经传过去,才会让大批难民朝京城涌来,为的就是讨伐当今圣上。】 【孟久安还没逼宫呢,难民就跟着来了,还有云家那边的事。】 【我爹可太难做了。】 白日里刚躲着梳理过剧情的黎盛意这会儿脑袋里的思绪清醒了许多。 她一遍轻声感慨,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起身边人,“爹,你最近有听到什么谣言吗?” 把她的心声全部听入脑海中的秦松墨摇了摇头,“并无。” 黎盛意见他摇头的模样,心下一哽,替他擦拭湿发的动作都跟着顿住了。 只见她眨了眨眼睛,道,“爹,蝗灾一事不小,你和太子殿下虽然已经在解决这事了,但还是要听听百姓的声音呐。” “老话不都说了,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像只讨赏的小兔子。 黎盛意抓着已经洇湿的帕子,小身子趴在男人的腿上。 秦松墨把她眉眼间试探的光收入眼底。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思忖表情,不久后,就见他点了点头,“盛意说的言之有理。” “清风,去查查民间是如何说西北蝗灾一事的。” 候在门外的清风应答一声,很快门口那抹影子便消失不见。 黎盛意只当秦松墨这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长了肉的小脸上露出笑来,“爹,你真是爱民的好官。” 秦松墨当官这么多年,从最初什么都不懂,摸黑过河,到后来谁也不敢招惹,也不过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不少人都见识过他手段的狠辣。 之后先帝仙逝,当今圣上即位,也是看中了他的雷霆手段,才将他留下。 不过就只是将他留下而已,圣上即位后,收了他手中不少权势。 那些原本在他手里的权势,如今都落在了内阁大学士云必先手上。 这边是云家几次三番挑衅他,看不起他的缘由。 即便如此,他还是依照从前的行事风格,该杀的杀,该罚的罚。 与他共事过的同僚见到他时都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只有他收养的小女儿,才会说他是爱民的好官。 一头青丝在快干了的时候,黎盛意已经趴在软榻上睡着了。 明明是个小姑娘,睡姿却一点儿也不雅观。 这段时间她在相府里待着,身上倒是长了点肉,连着发丝都比之前柔顺了不少。 秦松墨放下手中狼毫笔走上前去,揪着身边的油灯,他低下头去看向眼前的小女儿。 之前刚把黎盛意捡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生的好看。 皮肤细腻的根本不是难民里出来的孩子。 排除了她是从西北过来的难民,他派出去的人在京城,乃至京城周边搜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她的亲生父母。 还有她平日里说的那些话,那些根本不似五岁孩童的表现...... 墨色瞳仁中浮现出复杂神情。 直到一道清脆的拍打声在安静的书房内响起,秦松墨骤然回神,看到眼前人一巴掌拍在那张小脸上,还把自己拍醒了的懵懂模样。 他不由得勾起唇角。 “书房的软榻睡着不舒服,带你回院子里休息?” 黎盛意显然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听到说话声的她眉眼间依旧是那副朦胧模样。 只是秦松墨的声音熟悉,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就感觉到身子一轻。 常年用药的当朝丞相,再次轻松把她横抱起,带着她回到了水云居歇下。 - 黎盛意从绿杏口中得知,城外有人在造谣‘大楚将亡’一事的时候,就知道是秦松墨出手了。 苏锦柔很聪明。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京城中散播谣言。 而是从最远的西北开始。 西北蝗灾,百姓们颗粒无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甚至连这个冬日都挨不过去。 她只要派一个江湖术士前往,把谣言散播,就能让百姓起义。 加上二皇子与五皇子对那批赈灾的粮食与银两动了手脚,故意克扣。 百姓拿不到银两和粮食,内心就会越发愤慨与惶恐。 届时只要二皇子与五皇子再带着银两粮食前往,那帮饿久了的百姓,自然而然地就会拥护二人。 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的黎盛意饮了口茶水。 苦涩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来,让她不由得皱起了整张小脸。 绿杏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小主子,“小姐,您在生气吗?” 听到绿杏的问话声,黎盛意抬眸与她四目相对,“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那些刁民乱传谣言啊,太子殿下与相爷明明都已经做的那么好了,因为一场蝗灾,大家都在议论太子殿下和相爷。” “还说......还说......” 明白绿杏的愤慨,黎盛意把手边的糕点推到她面前,“吃口甜的,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绿杏见她一副淡然模样,小脸上露出惊愕,“小姐您不生气吗?可是小姐您与相爷的关系那样好,相爷还宠您。” 黎盛意听言勾起唇角,“我生气有什么用?” “难不成我还要拿个喇叭站在城墙上告诉所有人,这次蝗灾并非我爹无能,而是有人从中作梗吗?” 第37章 不愧是秦相的孩子,架子就是大 绿杏脸上露出讪讪一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是觉得我应该一块儿生气。” 黎盛意又呷了口茶水,最后认定自己不适合喝茶后,干脆放下茶盏,“可我跟着一块儿生气又有什么用?” “那些谣言就会止于此?还是太子殿下与我爹的所作所为会被所有人放在心上?” “众口难调,更何况我爹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有的是人想要把他拽下台。” “小姐,可说不得这个!” 原本绿杏只是生气。 那些人怎么能那样议论主子。 她本想着小主子也会跟着一块儿生气,谁想小主子说的这番理论,她压根没想到。 一想到自己比小主子年纪大了四五岁,却还没有小主子看的远,绿杏小脸涨红。 “奴婢再不敢乱说话了,小姐原谅奴婢吧。” 黎盛意捻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这才缓解了茶水的苦涩。 听到绿杏的道歉,她摇了摇头,“你不该让我原谅你,马上就要林府了,你要做的是管好你的嘴。” “听我输出就行。” 两天前林妙妙递到丞相府的帖子,今日黎盛意便坐上了马车前往林府。 说是邀请一块儿去赏菊,实则是各家小姐攀比的环节。 因着来的都是些未出阁的小姐,还有些闺阁小姐处在待嫁芳龄期间,黎盛意刚到的时候,就听到林府后花园中传来一片调笑声。 待下人通报相府小姐到来后,方才还热闹非常的后花园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黎盛意身上。 今日黎盛意穿着并不普通,也不繁复。 扶光色的长裙,裙摆处还绣着祥云暗纹。 她年纪尚小,无需施粉黛,就是一副白白嫩嫩的可爱模样。 加上腰间别着一块羊脂玉佩,看似普通的装扮,有心人看上一眼,就知她这一身装扮价值不菲。 更重要的是,她的脑袋上还别着那只当日在赏桂宴上,云如思惦记的那只金钗。 黎盛意来的有些晚了,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觉察到大家都盯着自己看时,她的小脸上并未露出怯懦表情。 而是大方得体,冲众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有些事耽搁,来晚了。” 清脆悦耳的稚嫩嗓音在后花园里响起,打破了园中陡然沉闷的气氛。 林妙妙一看她来了,连好友都顾不上,丢下手中茶盏后当即跳下凳子,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温婉。 “盛意,你终于来了,我当你不来了呢。” 林妙妙年长黎盛意一些,身量也高挑一些。 她身为东道主,主动上前迎客,还主动伸手握住了黎盛意的小手,一副姐俩好的模样,看的园内所有人目光闪烁。 旁边的云如思也终于把目光从黎盛意的金钗上挪开。 “是啊,我们可是到了好一会儿了,大家可都在等着你呢。” “不愧是秦相刚捡回家的孩子,架子就是大。” 云如思身为内阁大学士的嫡次女,虽然不是长女,可碍于她爹的身份,在场无人敢反驳她的话。 只有林妙妙在听了她带刺的话语后,抬头看了她一眼。 “原来大家都在等我,方才管家领我过来的时候,我听大家聊得都很开心,我还以为已经开始了呢。” 黎盛意的目光同样落在云如思脸上。 看到后者那张白皙的面庞,她当即惊呼出声,“呀!姐姐你没事吧?” 她的这道惊呼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见她的目光落在云如思身上,所有人也纷纷抬头看向后者。 云如思生来就被爹娘宠爱,出门在外也是万众瞩目。 平日里旁人只敢偷摸着瞧她,在她背后偷偷羡慕她的身份。 那样的目光很是让云如思受用。 然现在却不一样。 在场的都是大臣家千金,哪怕她爹的身份高人一等,大家平日里一块儿玩的多了,身份一事自然就暂时抛到脑后去了。 刚才经由黎盛意的惊呼声,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中不再是带着艳羡。 而是带着打量。 这样的目光让云如思很是羞恼。 就好似自己被扒光了衣裳,站在这些人面前,接受他们的审视。 眉眼间露出几分羞恼之意,要不是在场人多,她不好发作。 一旦发作,定然有人拿这事揪她爹鞭子。 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了眼黎盛意,“我当然没事,妹妹你没事吧?” 黎盛意‘啊’了声。 她五官皱成一团,摆脱了林妙妙牵着自己的手后,迈着一双小短腿来到她面前。 “姐姐你的脸色好苍白,是因为生病了吗?” “我爹爹说了,若是生病不能硬扛,不然烧坏了脑子,往后就不好治了。” 这是在暗讽云如思脑子有病呢。 在场的千金,父亲官位没有云如思父亲官位大的,平日里遭受过云如思打压的。 在听到黎盛意这番话后,登时举起帕子捂嘴遮掩住唇角笑意。 偏云如思还没有从中反应过来,只当是黎盛意没长眼睛,连她生没生病都看不出来。 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不耐来,云如思不耐烦开口,“我好着呢。” 就在她话音落下时,一只软乎乎的小手落在了她的面庞上。 下一瞬,她就听到园子里再次响起了黎盛意的惊呼声。 “姐姐,你往脸上擦那么多面粉做什么?!” ‘噗嗤!’ 林妙妙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顶着云如思要吃人的恶毒目光走上前去。 伸手抓过黎盛意的小手,她掏出帕子在她的小手上轻轻擦拭。 “盛意真是调皮,姐姐脸上抹的是胭脂,不是面粉,快给姐姐道歉。” 黎盛意眨了眨眼睛。 她转过头去看向面目狰狞的云如思,吓得当即躲在了林妙妙身后。 “可是姐姐的脖子和脸的颜色不一样,林姐姐,这真的是胭脂,不是面粉吗?” “如果是真的,盛意向姐姐道歉,对不起姐姐,姐姐大人有大量,一定会原谅盛意的吧?” 又是这句话。 之前在宫宴上,云如思就是吃了这句话的亏。 偏生她比黎盛意大几岁,还真不能与她计较这么多。 若是与她计较了,且不说大家都会笑话她身为大学士嫡次女,心眼如针眼。 这次出门,她娘再三叮嘱,不让她与黎盛意有冲突...... 第38章 孟久安:谁干的,嗯? 自上次在赏桂宴上与黎盛意起了冲突。 回府之后,云如思就被她爹好一顿教训。 秦松墨如今还是一朝丞相,更是圣上信任的臣子。 在尚未把他从丞相之位上拽下来之前,她爹都要她不要再与丞相府的人起冲突。 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收紧,云如思看着一脸无辜之色的黎盛意,唇角扬起一抹僵硬的笑。 “无事,盛意妹妹年纪小,不知晓这些胭脂水粉也是正常。” 这次云如思连跟她正面起冲突都不敢了。 黎盛意见她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心下眉头轻挑,看到她黑着的脸上扬起的勉强笑意。 黎盛意小脸上的笑意更盛。 林妙妙也惊异于云如思不再像从前那般不饶人。 不过今日她是东道主,要是两家小姐在林府闹了矛盾,她也逃不掉被她爹一番责问。 稍稍松了口气,她带着黎盛意做了一番介绍。 在座的都是三品以上大臣家的千金,一早就在宫宴上见过黎盛意。 哪怕没见过,也早已听说过那个心狠手辣的丞相,不久前刚收养了个五岁大的义女。 闻名不如见面,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黎盛意身上。 林妙妙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座位,带着黎盛意在身边坐下后,她方才笑着开口,“刚刚聊到哪儿了?” “柳姐姐马上要入东宫嫁给太子殿下呢,真是大喜事。” 娇俏的嗓音在园子里响起。 黎盛意在听到这番话时,并未顺着声音寻找声源。 而是随着众人的视线,落在了这场宴会上的焦点身上。 柳涵嫣,太子太傅之女,今年刚及笄,就被圣上赐婚给了太子殿下。 人如其名,柳涵烟身为太傅之女,涵养气势都十分温婉。 黎盛意若是站在她身旁,只怕会被当做野孩子。 不过名儿是好名儿,柳涵嫣的人品...... 【谁能想到呢,大楚的太子妃倾慕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二皇子。】 【日后这位还会帮二皇子在太子殿下身边藏下与敌国私通的‘证据’,太子怕是到死都不知道,枕边人居然会背叛自己吧】 孟久安刚一踏入林府,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在他停下脚步之际,前头替他领路的仆从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孟将军?” 孟久安近日都未曾休息好,冗杂的事务压身,加上苏锦柔那边一直在施压,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今日来林府是有事寻翰林院掌院学士林大人,却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那个小萝卜头。 “林府今日有客?” 带路的仆从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点头笑道,“是,小姐特意宴请了各家千金前来赏菊。” “丞相府的小姐也来了。” 果然。 孟久安一听对方在林府后花园,这下并未着急前去寻找林大人,“我知晓书房位置在那儿,待会儿我自己过去就行。” 仆从不好拒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朝着书房方向去。 毕竟孟久安不是其他人,身为护国大将军,他的突然造访,多少还是令人不安。 孟久安见仆从一溜烟直接跑了,并未多想。 他顺着记忆中林府后花园位置走去,越是靠近,脑海中属于黎盛意的心声就越是清楚。 【没想到柳涵嫣这么快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了吗?】 【不过算算时间,也还吻合,之后孟久安逼宫,我爹入狱,太子殿下窝藏与敌国私通的‘证据’......】 【好复杂啊,我爹每天处理这些事务,脑袋上的头发居然还如此茂密,换我早秃了。】 孟久安站在廊下,背靠圆柱听着脑海中响起的吐槽声。 听到黎盛意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说要秃了,他的眼角用力抽搐了下。 就在他要继续往下听,黎盛意小脑袋里还装着什么的时候,一道惊呼声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痛痛痛痛痛......” 孟久安闻言猛地转过身去,就看到原本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的小萝卜头。 这会儿正抱着一只手臂在原地绕圈圈。 绿杏追在她身边,跟着她一块儿绕圈,“小姐,你没事吧?” 林妙妙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赶忙招呼丫鬟前去找大夫过来。 而在地上,一名身着学士府仆从衣衫的丫鬟,正跪在角落,一个劲地给黎盛意磕头。 “怎么了?” 本来黎盛意往日对孟久安的大不敬表现,让他想要不搭理这事直接转身离开。 然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却看到黎盛意那双杏眼中盛满了泪水。 那只素白的小手手背上,这会儿也红了一片。 习武之人眼力好,孟久安在看到这一幕后,立时停下了要离开的脚步。 越过栏杆朝着后花园内的亭子走去,待他在黎盛意面前站定,后者还在甩手臂绕圈的时候,他的眉眼间浮现出些许的无奈来。 抬手搭在她的脑袋上,强迫她停下绕圈动作,就听他沉声道,“你不晕吗?” “我晕啊,但是我更疼啊!” 黎盛意疼的都快哭出来了。 要不是现场这么多人在,她都恨不得哭的眼泪鼻涕乱飞。 喉间发紧,她举起手中被烫的发起水泡的小手,“你要是被烫成这样,你疼不疼。” 孟久安在看到她手背上的烫伤时,面上浮现出一抹惊愕。 本就拧起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他抓着她的小手手腕,哑声道,“不疼。” 黎盛意眨了眨眼睛,泪花扑簌簌地往下落。 【死猪才不怕开水烫!】 孟久安刚到嘴边要安慰人的话立马又咽了回去。 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小萝卜头还有心思骂人。 抬起双眸与她四目相对,在看到她脸上被泪水浸湿后,他这才慌乱起来,“谁干的,嗯?” 跪在一旁的云如思的丫鬟在看到孟久安出现的瞬间,心如死灰。 整个人都匍匐在地面上,纤瘦的身形打着颤。 在听到孟久安的询问声后,就听刚安静下来的亭子里响起了一道啜泣声。 “求小姐原谅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小姐突然抬脚踹了奴婢,奴婢只想给小姐斟茶......” 第39章 你看我杀不杀你就完了! 孟久安对黎盛意的感观一直摇摆不定。 只因黎盛意的心声确实有点用,若是利用的好了,能帮他与好友规避许多风险。 就好比赏桂宴上二皇子的突然刁难。 还有城外的那些风言风语。 可是黎盛意的嘴太臭。 明明才五岁大的年纪,这个年纪的他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她却有能耐每次都把他气的想要跳脚骂娘。 每次在见到黎盛意时,他总是心绪复杂。 一会儿恨不得她多说一些,一会儿又恨不得封住她嘴,让她闭上嘴。 然当黎盛意真正遇到危险时,他那颗早已沧桑的心,却还是生出了不忍来。 听了匍匐在地的丫鬟所言,孟久安垂眸看着眼前小萝卜头手背上的水泡,“噢?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盛意的错了?” 那丫鬟本就在轻颤的身子,瞬间抖动的越发厉害了。 她摇了摇头,将头顶的发髻都摇乱了,“奴婢不敢,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将军饶命,求小姐饶命。” “小姐,救救奴婢吧!” 最后这句话显然是对着自己的主子说的。 孟久安顺着丫鬟求救的视线一同看过去。 在看到云如思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时,他勾了勾唇角,“云二小姐也在,真是巧了。” 云如思落在丫鬟身上怨毒的目光当即收回。 她咽了口口水,偏过头看向孟久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畏惧。 她不过才八岁大,又是在京城长大的千金小姐。 面对孟久安这种久经沙场的大将军,她自然不敢像从前那般,趾高气昂。 难看的笑再次浮于表面,云如思轻声道,“给孟将军请安,孟将军,絮儿她并非有意伤着盛意妹妹。” “只是没想到盛意妹妹当时踢了絮儿一脚,若是盛意妹妹有气,不如再多踹她几脚,就当泄气了,如何?” “盛意妹妹,就当是给姐姐一个面子,原谅絮儿吧,嗯?” 轻柔的话语在园子里响起。 黎盛意这会儿已经经历过最疼的那阵。 此刻已经疼麻木的她,双眸间还包着两包泪花。, 听到云如思所言,她红着眼眶转过头去,“我何时踢她了?凡事都要讲证据,林姐姐刚才就坐在我身边,她怎的没看到我踢人?” 倒茶的丫鬟本就是云如思派过去的。 云如思从小就不是吃亏的主,凭什么从小到大她到哪儿大家都是追捧着她,如今却要在一个五岁小丫头身上受气。 于是在贴身丫鬟提出要给自己解气的时候,她便默许了这一事。 本想着只是让黎盛意吃亏,却没想到她的皮肤如此娇嫩,只是倒个热茶,就被烫的起了水泡。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孟久安居然出现在了后花园中。 云如思在看到孟久安的第一时间,便不由得往他身后看。 确认他身后没有秦松墨,她这才松了口气。 毕竟整个京城上下都知道,孟久安与秦松墨之间关系交好,有孟久安的地方,很可能也会有秦松墨的身影。 即便秦松墨没有出现,云如思也着实有些头疼。 在听到黎盛意说自己没踢人的时候,她倏地抓紧了手中帕子。 “盛意妹妹年纪尚小,说谎成性可不好。” 【我去你大爷的说谎成性!娘的,要不是这里繁文缛节,我还小连刀都举不起来,你看我杀不杀你就完了!】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 【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脑海中的叽喳声让孟久安深吸一口气。 黎盛意在听到身边的吸气声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信我吗?” “当然。” 孟久安想也不想直接点头,“毕竟这种踢人,还是踢下人的举止,不是你能做得出的。” 听到孟久安站在自己这边,黎盛意心里的气恼散了些。 她偏过头看了眼还匍匐在地面上的丫鬟,说话时候还带着哭腔,“你叫絮儿是吧,过来。” 名唤絮儿的丫鬟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她先是看了眼自家小姐,还未与自家小姐四目相对时。 她的面前就多了抹矮小身影,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说我踢你,我是如何踢你的,你再与我演示一遍。” 絮儿当即跪倒在地,“奴婢不敢。” 黎盛意听言冷哼一声,“不敢?我看你很敢。” “好,你若是不敢与我再做一遍刚才的事,那我就让我爹砍了你。” “哦不,我现在就让孟将军直接砍了你!” 一听到自己要被砍,絮儿当即又低下了头。 被迫与黎盛意重新演示了一遍刚才倒茶的场景。 因着是主子的关系,絮儿并不能直接站在黎盛意面前斟茶。 而是站在案几旁斟茶。 这就代表黎盛意即便要踢人,也需要长一双大长腿才行。 踢了踢自己的一双小短腿,黎盛意红着眼眶看向絮儿,“你再说一遍,刚才你是因为什么才把热茶倒在了我的手上?” 絮儿万没有想到黎盛意看着年纪小,实则是个不好打发的主。 当即又抱着茶壶跪倒在地,絮儿颤声开口,“是奴婢记错了,是因为奴婢手抖,才不小心弄伤了小姐。” “求小姐饶了奴婢吧,求求小姐了!” 黎盛意从小没受过这样的气。 垂眸看了眼手背上的水泡,上头还在一抽一抽的疼。 她抿了抿唇角,哭红的小脸上一抹倔强露出,“要我原谅,很简单的。” 说着,她跳下椅子,拿起絮儿随手放在地上的茶壶,揭开茶壶盖后,直接把热烫的茶水倒在了她的脑袋上。 “啊——” 被烫到的絮儿又是惊又是怕,惊叫声响彻整个林府后花园。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黎盛意把空了的茶壶丢在一旁,又拿起隔壁案桌上的茶壶,沉着小脸一步步朝着面如菜色的云如思走去。, “你不会以为我刚来相府就好欺负吧?” “我爹勤政爱民,这会儿还在忙于公务,你爹想必也如此吧?” “何必呢,大家表面和气些,对各自的爹都好不是吗?你非得来招惹我。” 稚嫩的童声在园子里响起。 紧接着,一道轻叹声随之而来。 黎盛意高举手中茶壶,揭开茶壶盖后,手臂一动,直接把茶水朝着面前的云如思倒去。 第40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猪精转世 “啊——!!!” “小姐!” 黎盛意在把手中茶壶泼出去的那一刹。 整个后花园中惊呼声一片。 其中最为失态,尖叫声最为响亮的,当属云如思。 被温水泼了一身的云如思不仅发髻乱了,连着脸上的妆容都花了。 她瞪大一双眼眸,头发上的茶水滑落,顺着她的眼睫滴落在面颊上。 还有泡开的茶叶黏在她的脸颊脖颈和衣裙上。 从出生起便锦衣玉食的云如思,何曾像今天这般狼狈过。 “黎——盛——意——” 尖利的咆哮声惊得头顶鸟雀拍着翅膀四下逃散。 黎盛意身为始作俑者,听到咆哮声时,只是握着茶壶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云如思见她把热茶泼在自己身上还做出一副无辜模样,问自己怎么了。 气不打一处来。 胸腔不住地上下起伏。 就见她面目狰狞,咬着牙开口,“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黎盛意点头,“我知道啊,我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方才云二小姐的丫鬟故意朝我手背上倒茶水,我的手背上起了水泡,她却一句道歉就行了?” “不好意思,我是个野丫头呢,有仇必报,晚一刻都不行。” 云如思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宫宴上,自己称她作‘野丫头’一事。 喉头发紧,她握紧了手中的绢帕,“是絮儿泼的你,你捉弄我作甚?!” 黎盛意佯装没有看到她气的翻白眼快昏倒的模样。 唇角的笑意只增不减,就听黎盛意再次开口,“她是奴婢,没有你这个主子首肯,她怎么敢与我作对?” “总不能学士府中的丫鬟都不教习规矩,能随便对主人家动粗吧?” “若真是这样的话......” 转动小脑袋,在看到不远处一张案桌上同样摆着一壶热茶后。 黎盛意提起裙摆小跑上前,待她取了那只茶壶回到絮儿身边后,她一个劲地把茶壶塞进絮儿手中。 “来絮儿,你给我表演个你平日里都是如何对你家小姐动粗的。” 絮儿怎敢对自家小姐动粗。 黎盛意一个劲地要把茶壶塞进自己掌心,吓得她几欲昏厥。 眼看着自己是逃不出这一局了,絮儿干脆两眼翻白,脑子一歪,直接躺倒在地。 丫鬟被吓昏倒了。 黎盛意抬起头看向云如思,“你瞧,她根本不敢对你泼茶,所以就是你俩商量好的。” “因为你没爹给你买金钗。” 清脆的童音落下之际,云如思手中的绢帕俨然已经被拽成了菜干状。 她气她恨。 要不是有外人在场。 要不是有她娘的叮嘱,她绝不会轻饶黎盛意这个野丫头。 而现在的她却只能忍气吞声,咬牙不认默许絮儿往黎盛意手上泼热水这事。 “盛意小姐莫要再胡言乱语了。” 就在云如思要咬牙反驳黎盛意的话时。 一道轻柔的嗓音插入其中,打断了大家的思绪。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道温柔女声的主人身上。 柳涵嫣柳眉轻蹙,一颦一笑中都带着温柔似水的模样,实在叫人生不起厌来。 除了黎盛意。 【我胡言乱语?好好好,你身为准太子妃,这都还没入东宫呢,就开始替二皇子的人说话了是吧?】 【等我回去,我一定要状告我爹!】 【这次用什么理由好呢,我做了个梦?还是在入相府后经过高人指点?】 孟久安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人。 柳涵嫣乃是太子太傅,太子与老师感情不错,甚至还给太子提过不少治国之道。 是实打实的太子党。 可谁又能想到,太傅的女儿会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按照小萝卜头说的,柳涵嫣应该还与二皇子有染,这样的人入了东宫,无疑是十分危险的。 喉头滚动,他的目光也随黎盛意一块儿落在了柳涵嫣身上。 “听闻柳太傅嫡女知书达理,知性温婉,闻名不如见面,只是让本将军没想到的是,柳小姐觉得此事乃盛意的错?” 孟久安都站出来替黎盛意说话了。 云如思本就难看的面色顿时变得更难看起来。 她把落在柳涵嫣身上的目光收回,旋即一道冷哼声从她鼻子里泄出。 黎盛意闻声转过身去,“云二小姐哼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猪精转世,哼的这般相似。” “黎盛意,你不要太过分!” “这事本就与本小姐无关,你却咄咄逼人,还把茶水往我身上泼,相府就是这样教养孩子的?!” “柳小姐不过是看不下去才会出面替我说话,不然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都是粗鄙的野丫头吗?” 前去寻大夫的林妙妙刚带着大夫来到后花园中,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 一双柳眉皱起,她领着大夫走上前,借着大夫问诊之际,她张了张嘴。 只是尚不等她开口,就听身旁黎盛意再次开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先挖他祖坟,再邀请他与祖宗共坟,拿上铁锹,我教他做人。” “当然我个人素质低,仅代表我自己,与我爹与相府都无关。” “毕竟我又不是我爹亲生的,路边捡的小狗,你还期望它能听懂人话吗?” “但你就不一样了,教唆丫鬟做坏事,那丫鬟还装死,林姐姐府中可还有滚水?直接往这丫鬟脸上泼,让她装晕。” 谁也没想到,黎盛意居然会把她自己比喻成一只不听话的小狗。 就连孟久安都没想到,黎盛意会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抬手在额头上轻抚。 身着常服的他,脸上表情被宽袖遮掩。 林妙妙一听泼开水一事和云如思逃不掉关系。 当即让贴身丫鬟去到后厨取滚水来。 躺在地上装晕的絮儿一听真的要取滚水来泼在自己脸上,吓得眼睫疯狂颤动。 黎盛意看着对方要醒又不敢醒的模样,唇角扬起一抹笑来。 这会儿被孟久安怼的柳涵嫣也终于回过神来。 她的贝齿轻咬下唇,很快轻声开口,“盛意小姐可否卖在下一个面子,莫要再纠缠此事了。” “今日大家是出来赏花游玩的,并非出来争吵的,何至于把事情闹得这样大。” 黎盛意见过一碗水端不平的。 没见过端那么歪的。 她看了眼被大夫用银针挑破的水泡,见大夫把水泡中的水液挤出,她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卖你一个面子?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第41章 保护我爹的第一枪 柳涵嫣好歹也是太傅之女,平日里连和云如思走在一块儿,哪怕内阁大学士的身份比她爹的官位高。 后者都会乖乖唤她一句‘柳姐姐’。 前段时间她就在宫宴上见过黎盛意。 她也非常赞同云如思说的,觉得黎盛意是个野丫头。 放眼整个京城上下,没有哪家千金会如她那般,言语粗鄙,还不饶人。 眼下听到黎盛意不肯卖自己面子就算了,还那样嘲讽她。 面上那抹温婉笑意僵住,柳涵嫣险些维持不住面上表情,好半晌才又听她开口。 “如今大夫也来了,盛意你也把茶水泼回去了,还要如何?” 她的最后那句‘还要如何’中多了些许的威压,到底是太傅之女,哪怕涵养绝佳,在气势上也绝不输给旁人。 更何况不久之后她就是太子妃,届时就是秦松墨见了她,都得对她作揖行礼。 更别说黎盛意不过是相府刚收养的义女。 黎盛意是装傻,不是真傻。 哪里听不出她最后那句话中充满了威胁。 抬起头来与柳涵嫣四目相对。 就见上一瞬还理直气壮不肯饶人的黎盛意,顿时红了眼眶。 “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出现打搅了各位姐姐赏花看景。” “盛意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入不了各位姐姐的眼,各位姐姐讨厌盛意也是正常的。” “哪怕盛意被欺负了也不足为奇,因为在姐姐们的眼里,盛意没有教养,没爹疼没娘爱,姐姐们不一样,姐姐们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这一切都是盛意的错,往后盛意再不会出现在各位姐姐眼前,脏了姐姐们的眼睛呜呜呜......” 轻声啜泣在林府后花园中响起。 孟久安和黎盛意认识的时间不算短,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的这般伤心。 想到自己幼年时的境遇,再看黎盛意被骂野丫头,被那么多人合众欺负的场景...... 男人深吸一口气,握紧沙包大的拳头。 哪怕他再三在心中提醒自己,这些都是些黄毛丫头,一凶就哭。 但他还是忍不住替小萝卜头出面。 “按照柳小姐与云二小姐的意思,是觉得丞相府教养孩子的方式不好,还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盛意入不了你们的眼?” “我还记着云二小姐在宫宴上与盛意争夺一根金钗,骂盛意是野丫头一事吧?” “怎么?大学士府中就是这样教养孩子的?” “还有柳小姐,不日后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今日却拉偏架,柳小姐真不把在下放在眼里,不怕在下跑去太子殿下那儿告柳小姐一状?” 由于孟久安来了后花园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云如思便认定他也是不怎么喜欢黎盛意的。 现在听到他说的,云如思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起来。 已经变成菜干的绢帕‘刺啦’一声,被她在无意间扯成了两半。 柳涵嫣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听到孟久安说要去太子殿下那儿告状,她的小脸顿时拉了下来。 “孟将军言重了,我们何曾排挤过盛意。” “再者,此事与孟将军何干,更何况涵嫣从不拉偏架......” “柳小姐别忘了,此事是谁先挑起的。”孟久安一针见血。 柳涵嫣面色一僵,赶忙辩解道,“方才不都说了吗?是絮儿不小心弄伤了盛意。” “好一个‘不小心’,习武之人也容易不小心伤人,柳小姐你说呢?” 充斥着威胁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柳涵嫣再不敢开口多言。 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水,手腕止不住轻颤着把茶水送到嘴边。 没了柳涵嫣,云如思那边根本不是孟久安的对手。 黎盛意这会儿还在掩面轻声啜泣,孟久安没安抚过哭泣不止的小萝卜头。 他走上前去,宽厚的手掌刚一搭在她的肩上,想要轻拍安抚她时。 就听一道轻笑声在他脑海中响起。 【嘻嘻,这帮千金小姐,看我不吓死他们!】 【敢在我面前茶言茶语,看我不比他们更茶就完事了。】 【不过孟久安怎么回事,这家伙不是一直和我不对付,上次还差点被我气到暴走了吗?今天怎么还帮着我说话?】 “痛痛痛痛痛,大夫伯伯,能轻点儿吗?” 手背上的水泡已经被挤干净了,只剩一层膨胀鼓起来的表皮皱巴巴地覆在伤口上。 黎盛意本来只是假哭,这会儿被大夫弄疼了手背,眼眶里当真落下两滴猫尿来。 孟久安看着她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一道轻哼声从他喉间响起,“你也知晓疼?怎么没把你疼死。” “往后这类聚会我看都别参加了,免得总有人要害你,别小命都没了,你爹能伤心死。” “这帮千金小姐里的某一类,表面看着温和有礼,实则心眼子比谁都多,你一个五岁小孩儿能和他们斗?” 毫不留情面地揭穿了柳涵嫣面热心冷的性子。 在场的也有看不惯云如思和柳涵嫣,但碍于他们二人爹爹官位而隐忍的千金。 在听了孟久安这番话后,当即跟着小幅度点头。 旁边的林妙妙更是自责,“早知会这样,我便单独邀请你来了。” 黎盛意听言转过头去,明明双眸还泛着泪光,她却还是冲对方咧嘴一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放心,我年纪小,恢复能力强,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林妙妙不以为然,“年纪小又如何,万一日后留疤了怎么是好。” 黎盛意摇头,“留疤而已,又不是剜去一块肉。” “你瞧孟久......孟将军久经沙场,身上定然有很多疤,可这些都不是疤,而是保家卫国的功勋章。” “我这个嘛,虽然不是保家卫国,但也是打响了保护那啥的第一枪!” 黎盛意想说是‘保护我爹的第一枪’。 很快她又想到自己说出这番话后,柳涵嫣他们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她呢。 毕竟她爹是大楚丞相,又不是什么野狗野鸡,需要她保护。 比较起黎盛意一副大无畏的模样。 孟久安在听了她说的话后,莫名心头一热。 宽厚的手掌搭在她的肩头,就听他沉声开口,“盛意无需在意这些。” “我和她爹会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送到她的面前。” 第42章 小萝卜头,做我的女儿如何 “那什么。” 回相府的马车上,本不大,只给黎盛意一人出行用的马车内。 因为多了个高大身形的缘故,整个马车内的空间瞬间变得逼仄起来。 孟久安平日里出行都是骑马,再不济用双脚也行。 马车太拘着他,一坐在马车上,他连四肢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 现在他坐在黎盛意的专属小马车上,四肢更得蜷着,模样看起来好笑又可怜。 原本正在出神的他,在听到耳边传来的说话声后,他猛地坐直身子,转过身去的时候后脑勺直直撞在了马车壁上。 ‘咚’的一声闷响声在马车内响起,黎盛意这会儿还没说话呢。 见他撞在马车壁上,还皱起眉头,她当即伸出手去,“你没事吧?” 孟久安久经沙场,皮糙肉厚。 这点小小的撞击于他来说就如同挠痒痒一般。 他摇了摇头,问她,“你要说什么?” 黎盛意见他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心里那些要感谢的话,不知怎的就说不出口了。 【黎盛意你怎么回事,‘爹’你都喊了,说句谢谢能要你的命吗?】 【孟久安之前不过就是傻了点,往后你要你爹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告诉他苏锦柔不是什么好人不就行了吗?】 【刚才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替你说话,不管是云如思还是柳涵嫣,只要他们回去告状,改日上朝,他们的爹肯定针对孟久安。】 【他都牺牲那么多了,你说句谢谢又少不了二两肉!】 咽了口口水。 黎盛意佯装伸手去抓小几上的已经茶凉的茶盏,嘴里突然吐出一句,“谢谢你。” “方才在林府替我说话。” 说完她便以口渴为由,一连喝了三杯水。 直到喝到满肚子水,始终没有听到身边人开口的她,这才睁着一只眼睛看向眼前人。 不想对方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她这一‘偷看’,正巧被他抓包。 握着茶杯的手指一僵,她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你怎么不说话?” 孟久安总算明白为何一贯讨厌人近身的好友,要养一只小萝卜头在府中了。 实在太可爱了。 别扭的模样,傲娇的模样。 就好像军营里偶尔偷跑进来偷粮吃的猫儿。 明明都被抓包了,却还是一脸傲娇模样从他面前走过。 看着她小脸皱成一团的可爱模样,孟久安手指痒痒,没忍住伸手去在她好不容易长出的脸颊肉上捏了一把。 “小萝卜头,做我的女儿如何?” 黎盛意起初还在疑惑,为什么孟久安脸色变来变去的。 一会儿拧眉,一会儿带着憨笑。 在他伸出手凑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奈何马车就这般大,她再躲就该逃出马车去了。 脸颊上被捏就算了,孟久安常年手握兵器,明明才二十几岁的年纪,手上却布满老茧,与他那张英俊的面庞极其不搭。 本以为他捏完自己的脸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结果他居然说要自己做他的女儿?!!! 黎盛意倏然瞪大一双杏眼,猫瞳般的双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只见她伸出手去,手背贴在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孟久安,你傻了吧?” “哦不对,你本就不聪明。”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是你的好友秦松墨,你你你......你是真不怕我爹啊。” 孟久安自然是怕秦松墨的。 可再怕秦松墨,也抵不住小萝卜头的可爱啊。 尤其是在他经历过幼年那段黑暗时光后,第一次有人挡在他面前替他说话的场景。 哪怕已经远离了林府,但当他回忆起在林府中的经历,还是忍不住扬起唇角。 捏在她脸上的手非但没有撤开,反而还多添了一只手,捏住了她另一边的脸颊肉。 孟久安看着她眸间不敢相信的神色加深,笑道,“我当然知道你爹是谁。” “但大楚有哪条律例规定了,你只能有一个爹?” “我干不过秦松墨,这样吧,我委屈些,做你的二爹爹,如何?” 【不如何!!!】 【爹,孟久安疯了,赶紧来救你女儿狗命啊!】 【智商是会传染的,我不想变成傻子啊!!!】 马车刚在丞相府门口停下,同样刚下马车的秦松墨,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他蹙起眉头,拒绝了清风送上前的披风。 目光落在刚刚停下的马车前,他的剑眉轻蹙,踱步走上前去后,就听到好友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我知道有些事情可能是我做的不对。” “你认我做二爹爹,从今往后我就听你的话,绝不给你拖后腿,怎么样,这条件可以吧?” 秦松墨起初还以为好友对女儿做了什么,才会让女儿有这样的反应。 在听到马车内孟久安自我认错的话语后,他摇了摇头,正要抬手敲打马车门,就听到好友再次开口。 眉眼间带着淡淡笑意的男人,周身气息在这一瞬间变得凌厉。 就连刚凑上前的清风,也被骇的停下了脚步,再不敢上前。 秦松墨深吸一口气,抵在马车门上的素白细长手指,终于敲响了马车门。 “盛意,怎的回来的这么早?” 听到秦松墨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马车内的二人反应截然不同。 孟久安本就是背着好友偷撬墙角的。 谁能想到自己撬墙角的行为竟然被好友抓了个现行。 现在的他只能祈祷自己对小萝卜头说的那番话,好友没有听到。 依照他对秦松墨的了解,后者看似对世间万物淡漠,实则是个宁缺毋滥的性子。 到了他手中的东西,他就是扔了,也不会把东西分给别人。 黎盛意是他在礼佛路上捡的,父女二人虽然刚认识没多久,有眼睛的人却都能发现他们的感情甚笃。 他这要是直接‘撬墙角’,还被秦松墨知道了,恐怕只会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不夸张的。 他一个护国大将军,虽然身手了得,但论起手段,秦松墨都能直接把他的皮扒了,骨头丢出去喂狗。 马车里温度并不低,孟久安却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的喉头滚动,一把拉住了要逃出马车的黎盛意。 “待会儿不许在你爹面前乱说,知不知道?!” 第43章 解释一下,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马车门被打开的瞬间,黎盛意就见一身紫色官服的秦松墨站在马车前。 许是近日公务劳神,他的眉头微蹙,眉心都有了皱痕。 黎盛意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抚摸他眉心的皱痕,临了又想到自己手背上的伤,她将双手藏于身后,企图用宽袖遮掩自己的手。 秦松墨不是傻子。 她这番小动作都被他收入了眼底。 加之绿杏一直红着眼的模样,他本就皱起的眉头,皱痕更深了。 “今日去了林府,好玩吗?” 黎盛意并不擅长说谎,本来想说‘好玩’的话,脱嘴而出的时候,就变成了‘不好玩’。 秦松墨眉头轻挑,伸手把她从马车上抱下来后,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长霄,出来吧。” 原本还想在马车里再躲会儿的孟久安坐在马车内的身体一僵。 认命地走出马车,见好友的注意力一直都是小萝卜头身上,他轻吁一口气的同时,跟着跳下了马车。 “今天遇到云二小姐了,她果然就像后厨陈伯伯养的鸡,总是扬着脑袋,让人讨厌。” “爹,太子殿下要大婚了吗?” 为了不让秦松墨继续询问她与云如思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黎盛意故意将话题转到了太子大婚一事上。 秦松墨虽然清瘦,但生的高挑。 那双墨色瞳仁稍动,就看到了被小女儿藏在身后,缠绕起纱布的小手。 眉头紧锁,他沉声道,“是,就在两个月后。” 黎盛意‘啊’了声,“两个月啊,那该是初冬了吧?” 赏桂宴已经过去许久了,两个月后太子大婚,娶的还是太傅之女。 在旁人看来,两人成婚乃是郎才女貌,太子娶了柳涵嫣,就是为日后坐上皇位奠定了基础。 黎盛意算了算时间,原本在看到秦松墨后还有些高兴的小脸上,露出了几分沧桑、 【这段时间西北蝗灾一事一直没有解决,这事压在太子身上,现在时间还不算长,所以大家都没什么说的。】 【可是两个月后迎来了大婚的太子殿下,还是没能顺利解决蝗灾,圣上大怒,二皇子却在那时候凑上前去,愿意替代太子前往运送赈灾银两和粮食......】 【这功劳,怕是要被二皇子给抢了啊。】 低声叹息同时落入秦松墨和孟久安脑海中。 两人脚下步子双双一顿。 黎盛意听不到身边传来的脚步声,转过身去看到二人都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疑惑道,“爹爹,你再那儿做什么?” 秦松墨收敛起心下思绪。 他迈开一双长腿,来到她身边后在她面前蹲下腰身,“盛意对太子大婚感兴趣?” “届时我带你前去就是。” “不过现在盛意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下,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伸出手执起小女儿始终藏在背后长袖中的小手,秦松墨在看到她的小手被纱布裹成一团后,低垂的眉眼间闪过戾气。 “谁干的?” 平静的语气下,裹藏着暗潮汹涌。 黎盛意本来不想看自己的小手的,不知道那大夫是不是因为知晓她是丞相之女的缘故,所以对待她的烫伤格外严肃。 最后为了防止她抓挠,大夫直接把她的小手裹成了哆啦a梦的手。 越看越觉得好笑,黎盛意偏过头去,为了防止自己笑出声,刻意憋笑的她,身体都在轻颤。 这一幕落在秦松墨眼中,以为她是受了委屈,又受了伤,如今回到自己身边,才发泄情绪哭了出来。 心弦一紧,他伸出手去将小女儿抱入怀中,“盛意不怕,告诉爹爹,是谁干的,嗯?”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脊背上传来温柔的轻拍。 黎盛意收好情绪,抬眸与眼前人四目相对,“大夫给我撒了药,我不疼了。” “这件事没完呢,爹,你不要动手。” 【这要是让学士府查出我和云如思有过节,我爹要是冲动直接杀了云如思的话,不光我的脑袋要掉,我爹地位本来岌岌可危,之后肯定会变得更危险的。】 【当下应该先解决蝗灾一事才是,还有太子大婚。】 【又是不知道该如何提醒我爹这些事的一天,真没想到我黎盛意年纪轻轻,就很可能因为忧思过度而变成大秃子!】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会变成秃子,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黎盛意抖了抖身子。 太可怕了! 孟久安站在父女二人旁边,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摩挲。 好吧。 他认了。 他或许确实是不大聪明的。 比如他就做不到小萝卜头这样心思缜密,和秦松墨一样,恐怖如斯。 嘴里轻啧一声,孟久安就见抱着女儿安抚的好友,突然抬起头来,“长霄,待会儿随我去书房。” 孟久安:!!! 将求救的目光落在黎盛意身上。 后者佯装没有瞧见他的眼神,低下的小脑袋,唇角微微上扬。 【愿上苍保佑你,阿弥陀佛。】 孟久安深吸一口气,刚才在林府他真是中了邪了,才会觉得小萝卜头很好很可爱。 现在看来,她一点儿也不可爱! 要不是好友在场,他一定要把她的小脸揉烂了,方能解决心头之气! 秦松墨并未直接带着孟久安前去书房,而是牵着女儿的另一只手回到了水云居。 水云居内,红着眼眶又偷偷躲起来哭了一场的绿杏在看到大主子牵小主子回来后,那双哭红的双眸中,立时又落下泪来。 就听‘扑通’一声响,手里端着上好金疮药和纱布的绿杏跪倒在地。 “求相爷责罚,是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让小姐受了伤,求相爷小姐责罚!” 黎盛意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把绿杏动不动就跪人的坏毛病纠正过来。 不想今天的意外受伤,又让她一朝回到解放前。 抿了抿唇角,她道,“绿杏,我没事......” “保护不周,去刑堂领罚。” 不等黎盛意把话说完,一道清冷冷肃的嗓音在小院里响起。 绿杏放下手中托盘,冲着两位主子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后,抬手捂住嘴跑出了小院。 黎盛意,“爹,这件事与她无关。” 秦松墨正低着头用剪子一点点剪去她手上的纱布,直到纱布一层层褪下,他也终于看到纱布底下,小女儿被烫伤的手背。 喉头发紧,就听他沉声应了声。 “罚她是要告诫她,你是主子,当你遇险时,哪怕她豁出性命,也必须护你周全。” “此次你只是伤了手,那以后呢?你是主子,没有主子护奴才的道理。” “盛意,爹知晓你纯善,但爹也要你知道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弱肉强食,你越是心软,对自己就越是残忍。” 第44章 我爹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吗 “不是,秦松墨你要是有病就去看大夫,你专门欺负我做什么?!” 相府书房内,一道男人的咆哮声响起。 清风站在书房门口,听到咆哮声后面上表情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书房内,孟久安‘啪’地丢了手中信封,脸上还带着几分恼意。 “二皇子酒楼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查,为何要我亲自前往,他多大面儿啊,还要我亲自去查?” “再说了,西北那边的事尚未解决,你把我派去江南,往后你在朝堂上受了欺负,谁帮你欺负回去?” 孟久安委屈。 就好像被欺负的大媳妇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后,端起手边茶盏牛饮一口。 却不想茶水是刚倒上的,还烫嘴,入口的瞬间,险些把他的喉管烫出泡来。 “咳咳咳......都怪你!” 秦松墨坐在书桌前,从好友咆哮初始,他就不为所动。 直到眼前人被一盏热茶烫的咳嗽不止,他方才抬起双眸看了他一眼。 “我派去的人查到二皇子借酒楼为由,接见了不少他国大臣。” “江南沿海,旁人前往我不放心,你是最好的选择。” 孟久安拧眉,“为什么不是沈望尘过去?” “他还要继续替我盯着二皇子的动向。” “我也能啊!我不仅能盯着二皇子动向,我还能趁夜偷溜进皇宫,直接把人一刀!” 用手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孟久安十分不想离开京城。 具体的,是他不想离开深宫中的苏锦柔。 也不想离开相府的小萝卜头。 脑海中陡然窜出黎盛意的身影,孟久安倏然瞪大双眸,“我知道了!” 他猛地拍桌而起,“你就是想挑拨我和小萝卜头之间的关系!” “你是不是听到我和小萝卜头在马车上的对话了?” 都不用秦松墨开口作答,孟久安只是看他脸上的微表情,就知道自己想要收黎盛意做义女的念头被他知晓了。 面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就见孟久安来到书桌旁,双手撑在桌面上,咬牙开口。 “秦松墨,你这是公报私仇!” 秦松墨端起手边的茶水,先是吹开了浮沫,这才细细呷了口茶。 待他抬起头来与好友四目相对时,就听他沉声开口,“是又如何?” 孟久安,“......你狠!” “我不去江南,我本来脑子就不聪明,离了你说不定就死在半道上了。” “实在不行你派清风去啊,他心思缜密,心眼子和你一样多。” “总归我不去,再说小萝卜头虽然是你捡的,但我私库中的银钱也不少,我也可以养......” 最后一个‘她’字尚未说出口,孟久安就被眼前好友眼眸中透出的寒光骇得闭上了嘴。 憋着嘴嘟囔了两句,斗不过的他最后只能轻哼两声。 秦松墨放下手中茶盏,道,“不会让你一人前往,我会派人跟你一道去。” “这次要你过去江南并非为了让你与二皇子的人动手,你只需要在私底下寻找二皇子与他国大臣勾结的证据就行。” “你的身手了得,皇宫也能随意出入,所以你是最好的人选。” “至于你说的关于收盛意做义女一事,”秦松墨抬起头冲他扬了扬唇角,嘴角笑意却未达到眼底,“妄想。” “我会派人顶替你在京城中,即日起便启程吧,早去早回。” 孟久安是被气走的。 连最近相府新来的大厨的手艺都未品尝。 甩袖直接离开了相府。 黎盛意听闻此事的时候,还在摸着手里的小金兔,“走了?还是被我爹气走的?” 绿杏在刑堂受了伤,这会儿还在偏房中养伤。 秦松墨派了清风前来,这会儿主仆二人正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清风低头应答一声,视线落在脚尖,多一句话都不说。 黎盛意手中的小金兔已经被捂暖了,兔耳朵上还留了她的两颗牙印。 那是她睡前闲着无聊,抱着小金兔咬的。 “不过他总待在我爹身边,受我爹庇护,定然是长不大的。” “让他受受气也好,不然他总欺负我,还捏我脸!”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脸蛋,想到不久前在马车上孟久安对自己做出的‘恶行’。 黎盛意轻哼一声,继续把玩手中的小金兔,“清风你说,我爹这辈子会为了一个女人爱的要死要活吗?” 小院里清风徐徐。 清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有刺客前来。 却不想他正凝神感知周边事物时,小主子的一句问话险些让他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呛死当场。 “什么?” 黎盛意摸着兔耳朵,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清风脸上难得出现龟裂表情,“应当......不会吧?” “相爷足够理智,相府在小姐您来之前,连洒扫的丫鬟都少。” “相爷心系大楚,心系天下苍生,又怎会痴迷于女人。” 清风不说最后这句话还好。 黎盛意一听到最后这番话,原本小脸上还算放松的表情,瞬间紧绷起来。 一手握住金兔子耳朵,就见她一脸严肃开口,“怎么不会?!” “这种男人平日里看似清醒,说不定他很缺爱呢?” “清风,不是我说我爹坏话,如果哪天我爹要是痴迷于一个女人的时候,你可千万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并非不想要我爹帮我找个娘,我就是想先替我爹把把关,毕竟我也是女的,我能分辨对方接近我爹的目的究竟是好是坏。” 清风:...... 虽然但是。 他记得小主子才五岁大小吧。 其他大臣家,亦或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也会像小主子这样吗? 饶是如此,他还是点了点头,“是,小姐。” 有了清风的首肯,黎盛意心里的大石头稍稍放下。 毕竟她不能一直跟在她爹身旁,但清风能啊。 有了清风,就等于有了个随时通风报信的软件,能让她第一时间知晓秦松墨的感情趋势。 秦松墨刚忙完手头事务准备前往水云居的时候。 就见管家急匆匆朝这边跑来。 细问之下,方才知晓是学士府那边来人了。 “相爷,对方气势汹汹的,硬是要让相爷您给个公道,还要让小姐出面给云二小姐磕头认罪,这......这可如何是好?” 第45章 原谅他们是老天爷的事 黎盛意怎么也没想到,今儿个丞相府会如此热闹。 前有孟久安,后有学士府。 丞相府正堂内,秦松墨坐在上位,垂眸看着坐在下首的一双抱头痛哭的母女。 相府中没有女主人,府中有客来访,除非是要事,秦松墨平日里也鲜少接见客人。 只是眼前这两位母女情况特殊,正巧,他也有话要说。 黎盛意随清风姗姗来迟。 刚扶着门框迈过门槛走进正堂内,就听到正堂里头的低泣声,随着她的到来变成了嚎啕大哭。 与母亲抱在一块儿的云如思,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母亲怀里蹭。 看的黎盛意当场出了痛苦面具。 【不是,云如思真的是学士府的小姐吗?她鼻子上还挂鼻涕!!!】 【我三岁时候就知道照顾形象了,怎么她都八岁了,还往她娘身上蹭眼泪鼻涕啊!】 【真埋汰啊,以后我要是喊她‘鼻涕妞’,她会不会气的直接把我杀了......】 秦松墨坐在上位,哪怕内心早已对小女儿总是口出惊世骇俗言语习以为然。 但每每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角细细抽搐一下。 只见他抬手冲她招了招,道,“盛意,这边来。” 云夫人与云如思一听到秦松墨开口,母女俩双双拿绢帕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秦松墨父女二人。 “不好意思秦大人,是我失态了。” 黎盛意顺着声音扭过头去看向眼前的母女二人,在看到他们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模样后,伸手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肉。 【忍住黎盛意!这会儿你要是敢笑出来,我爹肯定遭殃!】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嘞个豆,他俩是真埋汰啊哈哈哈哈哈......】 秦松墨在听到小女儿的笑声后,那双冷肃的黑瞳中掠过一丝笑意。 碰巧这会儿云夫人抬眸,看到他眉眼间闪过的笑意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秦相,今日我斗胆前来,是为了给我的小女儿讨个公道。” “听闻今日贵千金在林府赏花时,莫名其妙泼了我女儿满头的热茶,如思年纪尚小,还未婚配,若是烫伤留了疤,日后可怎么是好?” “本以为秦相已经知晓此事,也会给我一个公道,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云夫人身为内阁大学士云必先云大人的正妻,自小也是个千金小姐,知书达理。 如今为了给女儿讨公道,却不惜放下身段,带着女儿前来相府。 结果秦松墨不给面子就算了,还当众笑话他们!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云如思有娘亲庇护,在听了娘亲的话后,她再次钻进了娘亲的怀中,带着哭腔喊了声,“娘!” 【娘~~~】 黎盛意转过头去,抬头直接对着头顶房梁翻了个大白眼。 末了待她再转过头去,就见云夫人正用怨毒目光盯着自己瞧。 她皱了皱鼻子,正要亲自上前对阵,不想一只温凉的大掌抓住了她的手臂。 秦松墨垂眸与小女儿四目相对,末了他抬起头来对上了云夫人的哭红的双目。 “云夫人可知我女儿也受了伤?” “那是丫鬟斟茶时候不小心,贵千金却咬牙坚持说是我女儿指使的,我女儿心善,又怎会做出那样的荒唐事!” 秦松墨‘噢’了声,“我女儿也心善,也是断不能做出那样的荒唐事的。” 云夫人没想到堂堂大楚丞相,竟然会说出这种泼皮无赖的话来。 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眸,她的五官狰狞了一瞬,“秦相的意思是,此事都是我女儿的不对了?” 秦松墨眼神中一派波澜不惊,“若是云夫人有意调查此事的话,我可以派人将今日在林府中的各家小姐都请来对峙。” “问问各家小姐,在林府的赏菊宴上,究竟是谁一开始就针对我女儿。” “盛意,去给云夫人瞧瞧你的小手,御医说了,我女儿手背上的伤会留疤,不知云夫人有何赔偿?” 秦松墨自然不可能让小女儿手上留下疤痕。 这些话不过都是用来吓唬云夫人和云如思的。 果不其然,在他说要请各家千金前来对峙的时候,母女二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 云夫人仍旧不甘心。 她握紧手中绢帕,沉声道,“此事本就是丫鬟不小心在先,且那丫鬟也已经磕头认错。” “秦相,这便是你教养女儿的方式,得理不饶人?” 黎盛意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只见她跑到云夫人面前,抬起一张小脸与其四目相对,“云夫人这是在含沙射影我有娘生没娘养吗?” “再说了,为什么那丫鬟认错了,我就一定要原谅她?” “她本就是受人指使,是帮凶,我为何要原谅她?” “我不仅不原谅她,我也不会原谅主谋,原谅他们是老天爷的事,我不介意送他们去见老天爷。” 黎盛意不过四五岁大小。 她刚来相府的时候还是精瘦的。 好不容易被秦松墨养出了一点肉,但身高还没有跟上,所以还是瘦瘦小小的一个。 就连说话腔调中都带着稚嫩。 偏就是这样带着稚嫩的嗓音,却说出了‘原谅他们是老天爷的事,我不介意送他们去见老天爷’的话。 就连与主子像了十成,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清风在听完小主子的这番话后,都忍不住跟着瞪大了双眸。 秦松墨更是借以饮茶的动作,用茶盏遮挡住了唇角笑意。 云夫人起初还没有从黎盛意的话中回过神来。 待她回过神后,就见她气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 几乎要将一口后槽牙磨碎,就听云夫人哑声开口,“果然如如思所言,你就是个野丫头!” 不想这话不仅没让黎盛意生气,她反而还点头承认了。 “不然呢,我爹要是去别人家抢个孩子,大楚律例也不允许吧?” “不过我虽然是个野丫头,也还是知礼懂礼的呢。” “而且我有娘生没娘养,云二小姐则是有娘生有娘养,还是一副心高气傲模样。” “啧,真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的大米馒头了。” 第46章 但是有仇必报也太酷了吧! 云夫人活了三十余载,最大的儿子云子穆都已经十七八了。 还是头一回有人在她面前批判她,说她白吃了那么多年的大米馒头。 对方还只是个看着刚及她腰高的小丫头! 得体的妆容瞬间因为恼怒而涨红。 攥紧手中绢帕,云夫人将愤愤的目光落在秦松墨身上。 “秦相,你没什么说的吗?” 秦松墨还在喝茶,听到云夫人拔高声调尖利的嗓音响彻整个正堂,他方才慢悠悠放下手中茶盏。 “云夫人要我说什么?” “当日在宫宴之上,云夫人带着云二小姐前去参加宫宴,由着云二小姐欺负我家盛意,我未曾多言。” “今日云二小姐不好好管教丫鬟,让丫鬟用计伤了盛意,却还要盛意向云二小姐道歉,这是何种道理?” 秦松墨说话声调不高,加上他平日里就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照理来说这样的人最是没有气势,最是好欺负。 坏就坏在秦松墨少年拜相,两朝为相。 哪怕常年服药,身体孱弱,就连说话也慢吞吞的,周身气势却依旧不减。 云夫人身为一介女子,虽然她作当家主母多年,却仍旧不同于秦松墨为官的气势。 听到秦松墨指责自己和小女儿的不是。 云夫人喉间发哽。 感觉到衣袖被拉扯了下,她一低下头,就看到小女儿正红着眼眶看着自己。 模样好不可怜。 磨了磨一口后槽牙,就见她再次抬起头来冲秦松墨开口。 “若非相府抢了我女儿的金钗,如思又怎会在宫宴上拦下贵千金的脚步!” “小小年纪不学好,她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说如思没有爹!” “秦相觉得,这是一个姑娘家家该说的话吗?” 黎盛意在看到云夫人和云如思出现在相府的时候,就知道金钗这件事肯定过不去。 清风给她搬了张椅子让她在秦松墨身边坐下,她未曾动弹一下,张嘴正要反驳对方的时候,就听身边人再次开口。 “那是我讨好我女儿用的,铺子里也未曾说过那是你云府看上的东西。” “千算万算,金钗一事都算不到盛意头上,既然云夫人想为了金钗一事为云二小姐讨个公道,何不直接来找本相?” “世人都知本相最是一碗水端平,若是云夫人直接来找本相,本相便会把金钗给了云二小姐。” “偏云夫人并未这样做,而是纵容云二小姐欺负盛意,怎的,夫人是见我相府没人了不成?!” 细长素白的手掌‘啪’的一下轻轻拍在案桌上。 坐在下首的云夫人与云如思听到拍桌声,吓得身子一颤,云如思更是被吓得险些没有嚎啕大哭起来。 黎盛意轻啧一声,伸手接过清风递到面前的茶水后,冲后者道了声谢。 这已经不是黎盛意第一次道谢了。 清风身子微僵,下意识将目光落在相爷身上。 见相爷的视线并未落在自己身上,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低声道,“小姐客气了。” 说完,他再次回到黎盛意身后,目光冷厉地盯着云如思母女二人看。 主子捡回来的小主子知礼懂礼,做事张弛有度,怎的还有没眼力见的蠢货往跟前凑。 真烦! 云夫人见金钗一事是自家吃亏,当即不敢再说。 她抓了把身边女儿的小手,把不久前在林府时,黎盛意把茶水泼在女儿手上的部位给秦松墨看。 “金钗一事暂且不提,秦相难道真的相信贵千金没有规矩,往我女儿手上泼茶水吗?” “为何不信?” 秦松墨扬眉,“只是我女儿还是心善。” “盛意你可知,若是遇到这种事,该如何抓出幕后主使?” 最后这番话是秦松墨对着身边小女儿说的。 黎盛意身为旁听,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眨了眨眼,低声道,“要让她害怕。” 秦松墨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来,“确是如此,一个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自然会招了。” “清风,滚水呢?” 抬眸看了眼身边的清风,在看到后者取来滚水后,秦松墨伸出手指指了指云如思那双皮肉细嫩的手指,“泼。” 秦松墨的一声令下,不仅让黎盛意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云如思更是被吓得当场尖叫起来。 【乖乖,难怪我爹未来有做反派的潜质呢,这都能直接用开水泼云如思了。】 秦松墨一早就知道自己这副面孔定然会被身边人瞧见。 与其偷着藏着,不如找个适当的机会展露给她看。 若是她觉得害怕,那他便给她些银钱,再给她找处庄子,让她在那儿生活。 他甚至连庄子都给她找好了。 毕竟护国寺主持也曾劝诫过他,告诉他强扭的瓜不甜。 他已知晓将来的自己或许会爱上苏锦柔,他也做好了时时刻刻劝诫自己的准备。 这一切都不需要小女儿继续留在自己身边操心。 然当这一幕发生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到。 还是太早了。 黎盛意很可爱,很对他的胃口,他还不想让她过早离开。 【但是有仇必报也太酷了吧!】 就在两朝为相,满朝大臣都畏惧的大楚丞相,秦松墨。 正在为小女儿会不会因为自己过于狠辣的手段而选择逃离自己担心受怕的时候。 一道惊呼声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墨色的眼瞳中闪过了一抹错愕。 秦松墨回过头去看了眼身边人。 由于之前长期挨饿的缘故,小包子身量要比一般人家的小孩儿还要瘦弱矮小些。 椅子太高,她根本坐不上去,只能让清风抱着她上去。 上去之后也没有一点儿身为相府小姐该有的样子,一双小短腿在半空中晃荡,模样十分娇俏。 喉头滚动,秦松墨正想伸手把小女儿鬓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去。 就听耳边响起了一道杀猪般的嚎叫声。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承认,我就是嫉妒黎盛意,凭什么她能戴我先看上的金钗,都是我错了!” “呜呜呜娘亲救救我,救救如思,如思不想被烫手,如思怕疼啊!!!” 第47章 ‘鼻涕妞\’还是‘尿裤子小姐\’ t 第48章 三男争一女 “咳咳咳......” 原本还算安静的膳厅内忽然响起一道咳嗽声。 黎盛意看着眼前失控的秦松墨,垂眸掩下唇角笑意后,赶忙从小厮手中接过茶水,递到他面前。 “爹爹莫要激动,来喝口茶压一压。” 清楚听到小女儿说话声中含着笑,秦松墨却对此无可奈何。 伸手接过茶盏,饮下茶水方才缓解了那阵咳嗽。 待他放下茶盏,就见一双手捧绢帕的小手又凑到了自己眼前,“爹爹,擦嘴。” “盛意,你真是越发肆意了。” 由于刚咳嗽过的缘故,秦松墨原本苍白的面孔带着抹薄红。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泛着淡淡的水光。 黎盛意看着他拿绢帕擦嘴的优雅动作,饶是已经与他相处大半个月了,内心还是忍不住感慨。 【太好看了太好看了!我爹简直就是神颜!女娲捏他的时候一定下了大功夫!】 【不像我,就只是女娲手里的泥点子呜呜呜......】 【我爹都这么好看了,为什么还要问我喜不喜欢孟久安啊,我永远磕病态美人啊啊啊!】 秦松墨那双刚喝过热茶而泛着淡粉的双唇,在绢帕的遮掩下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放下手中的绢帕,哑声道,“孟久安性子冲动,但神手了得。” “你若想认个干爹也可以,他府上没有子女,钱多,逢年过节还能给你递个大红包。” 黎盛意这会儿还沉浸在自家美人爹爹因为咳嗽而展露出的,病美人的神颜中。 一听到逢年过节能拿个大红包,她霎时撑圆了一双杏眼,“当真?” 秦松墨点点头,“他,人傻钱多。” 正哭唧唧准备启程前往江南,被迫‘得了重病’的护国大将军孟久安刚把包袱收拾好。 忽觉鼻尖发痒的他,当着秦松墨的部下重重打了个喷嚏。 憋着嘴抬起头看向身后的人,就听他低声开口道,“我病了,能不能不去啊?” 男人听言勾了勾唇角,摇头道,“相爷说了,将军您若还有一口气,属下都要将您扛去江南。” 孟久安,“......秦松墨你给我等着!” 男人侧身给他让出位置,“将军,这边请。” 带着满心的不愿意,孟久安最终还是踏上了前往江南之路。 而在丞相府中,黎盛意再次见到了之前戏耍过自己,又在秦松墨书房中曾见过的人。 沈望尘。 男人身姿笔挺,不会像秦松墨那般过分清瘦,也不像孟久安那样肌肉勃发。 一如原着中写的那般,沈望尘就是个翩翩君子,只是这个翩翩君子,五官似乎偏稚嫩。 被黎盛意盯着瞧,受命前来带她前往皇宫的沈望尘偏过头去轻咳一声。 他的动作幅度有些大,黎盛意能清楚看到他耳廓微红。 这是不好意思了? “属下受相爷之命,十二皇子之托,特前来领着小姐入宫。” 在他口中听到‘十二皇子’的称呼,黎盛意霎时撇开脑子里想法。 腾地从椅子上起身,她小跑到沈望尘身边,“十二皇子?楚怀泽?” 沈望尘听言微微蹙起眉头,“小姐在相府中可以随意说话,但入了宫便不能了。” 皇子乃是皇家之人,哪怕黎盛意这会儿是丞相之女,也不可在皇宫中妄言。 黎盛意懂这个规矩。 她只是在府中待着有些无趣。 绿杏那边也不需要她照顾,不能经常出府的她,才会在听到十二皇子时稍稍激动一下。 点了点小脑袋,她道,“十二皇子为何要召我入宫?” 想到那个在赏桂宴上的小团子,黎盛意龇了龇牙,忍不住就想捏捏他的小胖脸蛋。 沈望尘只与眼前人短暂接触过两次。 每一次她的表现都能打破他对一个五岁孩子的认知。 唇角扬起,他道,“十二皇子说,他很想小姐您。” 楚怀泽年岁到底还小,正是惦念着玩闹的年纪,却要做那么多功课。 今日他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时候,正巧碰见了在宫中的秦松墨,这才大着胆子朝秦松墨走去。 黎盛意一听楚怀泽想自个儿了,忍不住笑的见牙不见眼,“那还等什么,走吧!” 马车一路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最后在皇宫门口停下后,黎盛意这才跟沈望尘一块儿与照顾楚怀泽的公公一块儿朝着御花园走去。 听到楚怀泽这会儿正在御花园中等着自己,黎盛意脚下步子一顿。 觉察到身边人不对劲的沈望尘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这会儿也在盯着自己瞧。 而且那双眼神...... 【怎么好端端的就约在御花园中碰面呢,上次苏锦柔和楚怀风在御花园那事真是......】 【沈望尘这么好看的脸,后期怎么就去做和尚了呢?还与我爹,和孟久安一块儿三男争一女,啧啧啧。】 【不愧是苏锦柔啊,海后光环开的如此之大。】 不懂什么叫做‘海后’,但是明白男女情爱,且能听懂‘三男争一女’是什么意思的沈望尘:......??? 自从上次能听到黎盛意的心声后,他就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再与这个小女孩儿见上一面。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再一次听到她的心声,却是如此劲爆的内容? 情绪稳定的沈望尘,一时之间脚下踉跄了下,险些将前头带路的太监给扑倒在地。 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沈望尘脚下步子不由得变得慌乱起来。 黎盛意不明白上一瞬还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下一瞬就变成这样了。 在听到太监的说话声,她才惊觉御花园已经到了。 熟悉的灌木丛,熟悉的青石板。 还有熟悉的假山群...... 黎盛意深吸一口气,把视线从那处假山群中拉回来。 【不过三男争一女又如何,苏锦柔还不是只会喜欢楚怀风,喜欢权力至上的感觉。】 【只可惜了我爹,孟久安还有这位翩翩佳公子的沈望尘,最后都成了苏锦柔的垫脚石,成了炮灰。】 【哎,今天也是为此发愁的一天。】 沈望尘这会儿的表情已然比方才淡定了许多。 再听到黎盛意的心声,他还能转头提醒她小心脚下。 直到耳边响起一道稚嫩的童音,黎盛意二人方才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身着一袭锦衣的小皇子正一脸激动地朝他们招手。 第49章 当今圣上头顶一片生机勃勃 楚怀泽已经在御花园中等候好一阵了。 一瞧见黎盛意前来,他便迫不及待地提起衣摆朝她跑去。 跟在他身后的宫女吓得花容失色,当即跟着小跑上前,“十二皇子,小心脚下!” 就在宫女话音落下之际,黎盛意就看到朝着自己奔来的小团子,‘啪叽’一下滚在了地上。 抬手捂住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后方才挪开遮住眼睛的小手。 此时楚怀泽已经被宫女扶起。 一把推开要跪下给自己磕头认罪的宫女,哪怕摔倒了也丝毫不觉得疼的小团子红着双颊在黎盛意面前停下。 “姐姐,你终于来了。” 距离上次赏桂宴已经过去半个月,楚怀泽平日里都在做功课,只敢在夜里躺在床上偷偷想黎盛意。 想那个与他在秘密基地中度过了一刻钟的姐姐。 楚怀泽双眸晶亮,加上他是皇子,被喂养的很好。 白白嫩嫩,面色都是白里透着红,模样很是可爱。 黎盛意在来的路上就想着一件事。 这会儿楚怀泽本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咽了口口水,最后还是没忍住抬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 “放肆!” 不等楚怀泽做出反应,一旁的太监便尖着嗓子突然开口。 正在做坏事的黎盛意被吓得手中一哆嗦,手臂垂落在身侧。 楚怀泽并不讨厌这种与人亲昵的感觉。 他是皇子,皇家明争暗斗,谁都不知道自己会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中。 哪怕他的母后是皇后,他的哥哥也是太子,父皇也很是喜爱他。 可他在偌大的皇宫中,还是没有朋友。 太监宫女惧他躲他,皇兄皇姐眼里容不下他,甚至想要在背地里要了他的性命。 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活在心惊胆战中。 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黎盛意出现,且还不畏他,他自然乐得与她亲近。 这会儿见黎盛意被贴身太监吓得手臂一抖,他当即转过头去瞪了那太监一眼。 “放肆!谁许你说话的?!” 那太监也不是第一次见小皇子发脾气,跪下认错磕头的动作行云如流水。 黎盛意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她重新抬手想要捏捏他的小脸,让他消消气。 末了她的手腕一转,最后手掌落在了他的肩头,“无碍,十二皇子今日寻臣女,可是闷了?” 楚怀泽不喜欢她这样讲话。 当即喝退了身边的太监宫女,后者被喝退时还是一副胆颤心惊的模样。 却碍于小皇子的颜面,还是乖乖听话退到了一旁。 等所有人退后,楚怀泽又将目光落在了沈望尘身上。 黎盛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状笑道,“没有关系,他是自己人。” 楚怀泽这才点了点头,恢复了不久前在赏桂宴上那副一个四岁小孩儿该有的模样。 “我都快闷死了,每日的功课安排的满满当当,我不喜欢那些功课。” “姐姐,我想出宫去玩儿,我去找你玩儿好不好?” “上次你不是说,你爹给你打了好多金兔子?我也想瞧瞧。” 黎盛意把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跟着他一块儿在亭子里坐下后,笑道,“你要看金兔子,下次我再入宫带给你瞧就是。” “不过你是皇子,想要只金兔子,不是开口就有了?” “才不是呢,”楚怀泽小脸下塌,“太子哥哥不许骄奢淫逸,连着我也不能。” “金兔子需要好多金子才能打造呢,太子哥哥不许我要这个。” “况且现下朝堂之上风气不好,楚怀煜处处针对我太子哥哥唔?” 楚怀泽还未把话说完,就见黎盛意把一块糕点塞进了他的口中。 眉眼间浮现出一抹不解来,就见眼前人环视了一圈亭子四周,确认四周无人后,方才松了口气。 “十二皇子,嘘——!!!” 楚怀泽张嘴咬下了糕点,待把口中食物都咽下去,他方才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意思。” “可我真的很苦恼,太子哥哥......罢了,我总归是个棋子罢了。” 没想到楚怀泽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想法。 黎盛意拧起眉头,不赞同道,“你不是。” “怎的不是,前段时间我听到福海公公说了,父皇就快......楚怀煜与楚怀风勾结对付我哥哥。” “若是我哥哥抵挡不住,我也会跟着一块儿遭殃,说不定届时楚怀煜他们还会拿我做威胁哥哥的筹码呢。” 楚怀泽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是趴在黎盛意耳边说的。 宫中看似高墙四起,实则每一处都在漏风。 说不定他们刚才说的话,就会漏到其他宫人耳中去。 想到这里,楚怀泽越发的不爽快了。 “姐姐你别看我年纪小,其实我什么都懂。” “比起这个皇子,我更想做寻常人家的孩子。” “你都不知道,就在前两天,我跑到秘密基地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 黎盛意本还想提醒小皇子不要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一听有八卦,她眨了眨眼睛,目光再次扫过亭子四周。 确认过四周安全后,她才更加凑近眼前人,“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楚怀风和贵妃娘娘那个!” 大楚皇宫中只有一位贵妃娘娘。 黎盛意闻言眨了眨眼睛,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内心‘哦豁’声四起。 【尊嘟假嘟?这两个人真的有那么寂寞难耐吗?怎么老在御花园啊?】 【十二皇子也是个小可怜,小小年纪就看了这些不该看的。】 【更惨的应该是当今圣上吧,头顶一片生机勃勃,他却毫不知情......】 站在亭子外头,看似文弱,实则耳力十分不错的沈望尘:...... 黎盛意咽了口口水。 她偏过头去看了眼眼前的小团子,低声开口道,“此事你知我知,可千万不能让第三人知晓了。” “否则的话就......” 用手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见小团子乖巧点头,黎盛意学着秦松墨安抚自己那般安抚着他,“无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正当她说话间,就听到守在亭子外的沈望尘突然开口。 “草民沈望尘,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 第50章 苏锦柔简直就是妖艳贱货 古语有云,不闻其声,先见其人。 黎盛意这会儿还在亭子里听八卦呢。 忽然听到亭子外头响起沈望尘的声音。 好似做了亏心事的黎盛意险些从椅子上摔出去。 “本宫认得你,你是秦相身边的人。” “今日元青如此有雅兴,竟是跑到御花园来了?” 亭子外头遮了一层帘子,还裹了两三层薄纱,里头的人看不清外头,外头的人也看不清里头。 看到眼前的小团子在听到外头响起的说话声时,身体陡然变得僵硬。 毕竟他才是那个真正做了亏心事的人。 听到外头苏锦柔与沈望尘攀谈之际,他当即哭丧着小脸,伸手拉了拉面前的黎盛意。 “怎么办啊姐姐。” 毕竟苏锦柔是五皇子那头的,五皇子与二皇子又有关系。 二皇子与太子殿下不和,十二皇子身为太子殿下的胞弟,要是让苏锦柔知晓他在这儿说自己坏话。 那后果...... 黎盛意轻啧一声,她抬手在他抓着自己衣袖不放的小手上轻拍两下,“不要怕,看我脸色行事。” “待会儿你不要出声就是了,多说多错,记着了吗?” 楚怀泽身为皇子,太傅教导他男人要有男子气概,要敢作敢当。 现下他却要让黎盛意挡在自己前头。 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楚怀泽在内心发誓。 若是今日安然度过,他定要好好汇报黎盛意。 哪怕,哪怕让他以身相许都行! 不过四岁大的小皇子,哪里懂什么男女情爱。 好在黎盛意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否则这会儿她定要好好摇晃他的脑袋,让他清醒一点。 四岁,连发育都没开始呢,以身相许个毛! 与其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啊! 外头的聊天还在继续。 苏锦柔在听说亭子里的并非是秦松墨,而是黎盛意时,她抿了下红唇,唇角扬起一抹笑来。 “原来是盛意。” “盛意,本宫能进来吗?” 含笑的语气在亭子外头响起,黎盛意再次拍了拍眼前人的手臂,亲自跳下凳子去撩开了帘子。 一瞧见苏锦柔,她那张白净可爱的小脸上顿时扬起一抹大大的笑来,“贵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看到黎盛意,苏锦柔蹲下腰身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自然是听说盛意在此,本宫特来看看。” “今日怎的入宫来了,也不来找本宫玩儿,好生让本宫伤心啊。” 苏锦柔一边说伤心,一边西子捧心,娇怜的面庞惹人怜爱。 这一幕落入黎盛意眼中的时候,她下意识抬眸看了眼眼前的沈望尘。 【苏锦柔长得很美吧,就她这个样子,我一个小女孩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但是吧,你也别妄想得到她,她是你们永远得不到的女人!】 【好愁啊,沈望尘怎么一直盯着苏锦柔看啊,她确实很美,这样看下去,你会和我爹一样坠入爱河的好不好?】 黎盛意心下长叹一口气。 她默默收回视线。 余光瞥见脚边有颗小石子的她,当即抬脚把小石子踢了出去。 石子落在沈望尘的衣角上,发出一道几不可查的闷响声,最后在滚落在地的时候,方才发出清脆声响。 黎盛意以为在看苏锦柔,实则在看黎盛意本人的沈望尘有些无语。 他跟秦松墨很久了,也曾见过几次这位贵妃娘娘。 身为后宫贵妃,只比皇后低了一级的贵妃娘娘,又得圣宠,自然是生的漂亮的。 但沈望尘没什么感觉。 所以在听到黎盛意心声中说他日后会与秦松墨,还有孟久安三男争一女,自己往后还会出嫁的话后。 他是万万不信的。 也正是因为黎盛意的话,方才苏锦柔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借机多看了对方几眼。 浓妆艳抹,身姿妖娆。 瞧瞧那身上的抹胸,再往下些都能...... 青天白日,有伤风化。 苏锦柔简直就是,就是妖艳贱货!!! 还是纯勾人的那种最俗媚的那种妓子,他身为一个读书人,如何能看上? 对苏锦柔的嫌恶自然不能在对方面前直接就表现出来。 于是在沈望尘嫌弃之际,黎盛意的心声再次落入他的脑海中。 垂眸与黎盛意四目相对,沈望尘那张娃娃脸上多了抹无奈之色。 【哦豁!这么快就表现出来了吗?】 【对苏锦柔的爱而不得?!】 沈望尘:...... 这孩子,怎么和孟久安一个德行啊? 黎盛意见他脸上那副无奈之色突然转变成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内心默默替他烧香。 眨了眨眼睛,她收回视线,就对上了苏锦柔笑僵了的面庞。 试问整个大楚上下,除了当今圣上,谁敢晾着贵妃娘娘于不顾。 黎盛意生怕她记恨自己,日后要诛秦松墨九族的时候,顺带多捅自己几刀。 吓得赶紧把人迎进亭子里,黎盛意跟在后头低声道,“盛意没有不找娘娘,只是今日是十二皇子寻盛意,想让盛意陪着一块儿玩儿呢。” 苏锦柔刚入宫没有多久,之前一直想着法子怀孩子。 奈何圣上中看不中用,不论如何她都没有子嗣缘。 后来对于孩子一事她便看的开了。 饶是如此,身为一朝贵妃,她怎么甘心看着其他皇子越来越好。 尤其十二皇子还是太子胞弟,严格算来还是她的对家。 若是十二皇子好好念书,长大后成为像太子殿下那般优秀的皇子,苏锦柔定会心神不宁。 故而黎盛意的这番话,很好地打消了苏锦柔心中的那份不安。 听说黎盛意是十二皇子寻来的玩伴,苏锦柔笑着端起福安公公递到面前的茶盏,道,“十二皇子也太贪玩了些。” “太傅教的功课,可都学会了?” 楚怀泽聪慧伶俐,太傅教的功课他自然是都会的。 然就在他要开口时,站在他身旁的黎盛意忽然动手掐了他一下。 楚怀泽不傻,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恼怒,而是抬起头一脸惶恐地看向苏锦柔。 “回禀贵妃娘娘,怀泽愚笨,学得不好。” 这话也就是暂时性的欺骗苏锦柔。 好歹是能放松对方的戒心。 黎盛意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余光就见不远处一抹高大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第51章 告状的好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是一个陌生男人,黎盛意没见过的。 对方穿的锦衣华服,锦衣上还绣着暗纹,腰间悬着一块白玉。 以黎盛意对珠宝的了解,那块白玉乃是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成色品相皆是极品。 男子衣着不凡,周身的气势却不同于他的衣着。 【怎么说呢,就像一个土狗,突然穿了身锦衣华服,那种怯弱中带着矜贵的感觉。】 【啧,这人谁啊?】 锦衣华服的土狗面带温和笑意,正缓缓朝着这边走来。 沈望尘强忍着笑意,弯腰向其行礼,“草民沈望尘,参见五皇子殿下。” 见沈望尘弯腰鞠躬,五皇子楚怀风脸上露出惶恐表情。 他摆了摆手,低声道,“我认得你,你是秦丞相身边的,不用,不用对我行此大礼。” 说话间,他还抬起头看了眼亭子里的景况,“你在这里,是为了等秦丞相吗?” 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完全是因为性格怯弱,不敢和人说太多的缘故。 沈望尘摇了摇头,把刚才对苏锦柔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楚怀风一听是秦松墨收养的义女入宫,那张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慌乱神情。 “我竟不知,这可怎么是好,我没有准备见面礼。” 他转过身去,瞧见身后空空荡荡的,也没个宫人跟随其后,那双剑眉忽然塌了下来。 取下别在腰间的羊脂白玉,他方才入了亭子。 佯装没有瞧见坐在圆桌前的苏锦柔。 他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黎盛意身上。 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楚怀风弯下腰身去,把手中的羊脂白玉递到了她的面前。 “秦小姐,初次见面,我是五皇子楚怀风,你唤我怀风哥哥就是。” 依旧是那副卑微怯弱的语气。 黎盛意看着眼前的羊脂白玉,清澈的眼瞳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这两人前后脚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又想在青天白日里做那些苟且事吧?】 【啧,还有这位楚怀风,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在别人面前装软弱可能还行,但你可逃不出我的法眼!】 【这块羊脂玉我收还是不收呢?】 小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表情,黎盛意抬起头冲眼前男人眨了眨眼睛,“五皇子安好,盛意给五皇子殿下请安。” “这个太贵重了,盛意不能要。” 伸出小手做出了推拒的动作。 就在楚怀风尚未开口时,就听苏锦柔带笑的嗓音忽然响起。 “是啊怀风,当初本宫送给盛意一套头面,盛意都没要呢,这孩子,十分有规矩。” 苏锦柔说这话的时候,看似面上带笑,实则笑意不达眼底。 她手握茶盏,那双美目与楚怀风的双眸在半空中接触了一瞬间。 下一瞬二人双双挪开视线,再不去看对方。 当朝太子其实并不难除,难除的是他身后的秦松墨。 这些时日,苏锦柔用尽了手段,想要将秦松墨拉拢到二皇子的麾下。 奈何秦松墨看似还未到不惑之年,实则内里早已经是个老古董,根本拉拢不动。 之后黎盛意的出现,让苏锦柔以为自己重新找到了机会。 谁曾想这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也和她爹一样,油盐不进。 楚怀风听了她说的话后,那张丢在人群里,旁人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脸上露出几分沮丧。 “早知秦丞相的女儿在此,我该多准备些小玩意儿的。” “十二皇子也是,今日不用上上书房去温习功课么?” 所有皇子中,十二皇子的年纪最小,却也最得圣宠。 平日里撒个娇就能不用去上书房做功课。 十二皇子点了点头,一个劲地往黎盛意身后缩。 胆小的模样同时落入苏锦柔和楚怀风眼底,二人心思复杂,无人能猜透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原本只有两个孩子在,还有些热闹的亭子里,这会儿因为多出了两个大人的缘故,变得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各自心怀小九九,低着脑袋没有说话。 【之前一直没捋过苏锦柔和楚怀风之间的关系来着,现在两人站在一块儿,苏锦柔就明显见老啊。】 【不过也是,楚怀风这会儿才多大,还有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禁断啊禁断!】 【我记着这两人做完事之后有个小习惯来着,是什么呢......】 黎盛意低垂的小脸紧皱成一团。 偷听她心声的沈望尘站在亭子外不由得捏紧了双手。 后宫中从来没有‘干净’可言,不管是人心还是身躯。 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黎盛意居然知晓那么多事,还有她说的,‘两人办完事后的小习惯’。 又会是什么呢? 正当沈望尘也在跟着猜测之际,脑海中陡然响起的轻呼声吓得他身子轻轻抖了一下。 好在亭子外没人在。 而亭子里头的人,目光也不会落在他身上。 抬手拍了拍胸脯,他用余光瞥向亭子里那抹鹅黄色的小身影。 【有了!这两人办完事后喜欢在那个地方留下一块肚兜!】 【真是胆子大啊,这两人是不是以为整个皇宫上下,只有他们有眼睛,别人都没有啊?】 【这算什么?战利品吗?】 沈望尘突然的呛咳声打断了黎盛意心中所想。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外头的男人,见他咳嗽咳得耳朵都红了,当即偏头看向一旁正在和楚怀风眉来眼去的苏锦柔。 佯装没看到二人在作甚,黎盛意小脸上浮现出焦急之色来,“娘娘,我能给他送杯水吗?” 苏锦柔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尴尬,只见她微微颔首,“自然,盛意真是好孩子。” 等到黎盛意端着水杯跑到沈望尘面前时,亭子里的一对男女再次用眼神传情起来。 期间楚怀泽连脑袋都不敢抬一下,生怕自己一抬头,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就在沈望尘在喝了水缓过来之际,身后一道专属于太监的尖利嗓音骤然响起。 “皇上驾到~” 黎盛意双眸一亮,【哦豁!告状的好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让我想想台词,我该怎么告诉这位昏君陛下,其实他的头顶早已一片绿光了呢?】 第52章 世纪三角恋大战 这是黎盛意第一次见当今圣上楚宏。 哪怕上次在赏桂宴上,她也只是远远瞥了一眼,没有仔细瞧见。 眼下当今圣上距离她如此之近,黎盛意站在沈望尘身边,小脑袋高高抬起。 而余下的人,早已跪地请安。 哪怕她的身量不高,当着当今圣上的面这样直勾勾盯着后者瞧,不想引人注目都难。 跟在楚宏身后的秦松墨心下默默给小女儿捏了把冷汗。 “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生的好生漂亮。” 中气不足的说话声在耳边响起。 黎盛意好似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般,对着身着龙袍的男人动作僵硬地行礼。 “臣女盛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回禀陛下,臣女乃是秦相刚收养的义女。” “对不起陛下伯伯,臣女第一次见龙颜,不由得有些发怔,还请陛下伯伯宽恕。” 轻软稚嫩的嗓音在亭子外响起。 黎盛意还跪在地上,她的礼仪都是不久前秦松墨请了嬷嬷教的。 许是因为秦松墨的关系,嬷嬷并不敢对她动粗,每次她做的不对,都是点到为止。 好在黎盛意骨子里就不是个五岁小孩儿,很能察言观色,学习礼仪速度十分之快。 至于方才为何在见到当今圣上后行礼动作变得僵硬...... 楚宏被眼前小女孩儿稚嫩的嗓音逗笑。 他回过头去看了眼身后的秦松墨,嘴上哈哈大笑,“秦爱卿,你这女儿还真是惹人怜啊。” 身着一袭紫色官服的秦松墨躬身行礼,“陛下谬赞,盛意愚钝,平日里没少给臣惹祸。” 说话间,他的眉眼间还浮现出一抹苦恼之色。 楚宏见此并未多言,只是乐呵呵地来到黎盛意面前,伸手要做出扶她的动作。 “行了,都起吧。” 黎盛意被扶着起来的时候,那双杏眼中闪露着无辜的光芒。 秦松墨看着她这般模样,不由得有些头疼。 无他。 只因...... 【嘿!我爹演技够好嘿,不愧是父女,连我在装傻都能看出来。】 【要是这位昏君陛下知晓我聪慧的话,说不定会把控我威胁我爹呢。】 【啧,到时候惨的不光是我,还有我爹,我俩可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啊。】 【啊不对不对,刚才我想到哪儿来着?哦对!我得揭露苏锦柔和楚怀风之间的奸情啊!】 【看这位昏君陛下一副有气无力,全身被酒色掏空的样子,也难怪苏锦柔会四处和人炒菜了,他如何能满足苏锦柔啊?】 秦松墨藏在官服下的双手握成拳。 伴随着楚宏走进亭子里,发现亭子里一派热闹景象后,他的眉眼一挑,视线越过了两个儿子,落在了屈膝行礼的苏锦柔身上。 “柔儿快起,今日怎的想着来御花园了,朕近日繁忙,可是冷着柔儿了?” 情人之间的低声呢喃让凑到了秦松墨身边的黎盛意全身一抖。 她下意识抬眸看了眼在楚宏入了亭子,不得不退居亭子一角的楚怀风身上。 见后者一直低着脑袋,若非他紧蹙的眉眼暴露了他的心绪,恐怕无人知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世纪三角恋大战啊,还是皇家的,我都不敢想日后我要是在京城开个报社,专门报道皇家大臣家的腌臜事,生意能有多好。】 【就是可惜,如果我真做了,我和我爹的脑袋也就不保了。】 心里小人啧啧出声,眼看着抱着苏锦柔的楚宏,就要无视旁人的存在。 那双发乌发紫的双唇要贴上苏锦柔细嫩白皙的肩头时。 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忽然从他余光处跑过。 意识到自己这会儿不是出来与爱妃调情说爱的,楚宏只得暂时性压下体内的念想,偏过头去看向那抹鹅黄色身影。 “你叫盛意?怎的,你与朕的小十二关系这般好?” 楚宏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小儿子身上。 所有皇子中,他最是喜欢小十二这个老来子,虽然小十二偶尔会躲着他,但是无妨,谁让这是他的小十二呢。 唇角笑意加深,楚宏伸手把两个孩子招到自己跟前,“小十二,盛意,来朕面前来。” 楚怀泽上一刻还在害怕自己发现了皇兄与贵妃娘娘之间的事。 这会儿父皇突降,他越发无颜见父皇。 他怕自己嘴巴不严实,一个不小心就...... 因而在听到父皇召自己前去跟前的时候,他的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要不是身边有个黎盛意领着他一块儿上前,他怕是根本不敢迈出一步去。 “怎的,见了父皇这般不高兴?” 楚宏伸手捏了把小儿子的脸颊,感觉到他的身子轻颤,楚宏当即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是父皇太久没去找小十二,小十二伤心有脾气了?” 黎盛意正愁要如何把自己想的,如何揭穿苏锦柔和楚怀风一事的法子说出口呢。 楚怀泽害怕的表现如同给了她一个台阶,她顺势就往下走去。 “不是的噢陛下伯伯,十二皇子是在害怕。” 黎盛意清脆的童声响起时,不论是亭子里,还是亭子外的所有人,都有着不同的反应。 苏锦柔和楚怀风在听了黎盛意说的话时,双双把目光落在了楚怀泽的身上。 后者似乎觉察到了这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加害怕地不敢抬起头来。 并不知晓方才在亭子里发生了何事的楚宏微微蹙起眉头,“噢?小十二在害怕?他在害怕什么?” “盛意可否告知陛下伯伯,陛下伯伯定有重赏!” 黎盛意听言摇了摇小脑袋,“谢谢陛下伯伯,盛意不需要嘉奖,西北有难,他们比盛意更需要这些东西。” “陛下伯伯,十二皇子是在害怕御花园里的蛇噢,好多好多蛇,那天赏桂宴上,十二皇子与臣女都要吓昏啦!” 楚宏听了她说的话后,面上的神情先是愣怔了一瞬。 旋即整个亭子内外,都能听到他的笑声。 “秦爱卿,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被点名的秦松墨喉头滚动,他双手抱拳,躬身作揖,“陛下谬赞。” “陛下伯伯你也养了好儿子呀,十二皇子好聪慧,太子殿下也爱国爱民,大家都是好孩子呢。” 第53章 全面搜索御花园! 黎盛意说的越多,楚宏就越是高兴。 就连那张明显被酒色掏空的面容,也被哄得笑出了绯色。 “盛意方才说小十二害怕,是因为在御花园中瞧见了蛇?” 笑归笑。 宫内出现了蛇的事可不是什么小事。 如今正值深秋,宫人的衣着加厚,然毒蛇的尖牙还是会咬破宫人的皮肤。 这样的隐患居然会出现在宫中。 楚宏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他的手指落在桌面上,指尖轻点桌面之间,就听他沉声开口。 “福海,派人将御花园上上下下都翻看一遍,不能落下一个角落。” 被唤福海的太监‘喏’了声,转身就要去指派人马把御花园上下都搜查一遍。 原本被楚宏抱在怀中苏锦柔,在听到楚宏下令彻查御花园后,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 她的状态变得不对劲,楚宏一眼看出,当即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拧眉柔声道,“柔儿,怎么了?” “你也在御花园中见过那些毒蛇对不对?这帮人当真越发不知死活,竟敢在宫中放养毒蛇,真当朕死了不成!” “秦爱卿,此事交于你,务必彻查究竟是谁敢在宫中放养毒蛇。” 秦松墨作揖应答,他微微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女儿。 只见小女儿五官皱成一团,学着十二皇子惶恐的模样,害怕的好似要找个地洞躲进去般。 【咩哈哈哈哈!怕了吧慌了吧,让你们不收好作战用品,让你们嘚瑟,让你们利用我爹,把我爹当踏脚石!】 【这次只是个小告诫,要不是为了保住我爹,我一定要想办法摸进皇宫,把你药死!】 沈望尘知晓黎盛意性格远不是在楚宏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般乖巧。 然每次听到她的心声,他还是忍不住眼角抽搐。 这世间怎会有像黎盛意这般......割裂的女娃娃? 苏锦柔这厢还在思索要如何劝楚宏放弃搜查御花园。 楚怀风那边的脑袋越发低了些,企图继续做一块无人发现的背景板。 然他越是想要隐藏自己,就越是引人注目。 “怀风,朕听闻近些日子你与老二走的有些近啊。” 楚宏一句短短的话,就让楚怀风当场跪倒在地。 “回禀父皇,孩儿近日在功课上遇到了些难题,故而想去请教二哥......” 在所有活下来的孩子中,楚宏一贯看不上楚怀风这个老五。 由于是宫女所出,性格样貌都不是顶顶好的,连着脑子也没有其他皇子来的好使。 且他还总是一副懦弱模样,任谁欺负了都不会还手,还要向他人道歉。 楚宏一身为帝,虽没有什么建树,但这样懦弱的孩子,他是不喜的。 瞧瞧现在,他不过是多嘴问了句话,老五就吓得当场跪倒在地,身子还在轻颤。 柔弱的比女子都不如,好似下一瞬就要昏倒过去般。 眉眼间闪过一抹不耐,楚宏沉声道,“你知上进是好事,莫要整日在宫中栽花弄草的,像什么样子。” “日后多与你大哥二哥接触,你该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日后莫要丢了皇家的面子。” 楚宏的话音刚落,就见楚怀风当场‘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是,儿臣遵旨。” 面上的不耐加剧,楚宏挥了挥手,让他赶紧退下,莫要脏了自己的眼。 黎盛意站在一旁,将这一幕全部收入眼底。 【乖乖,这就是楚怀风扮猪吃老虎的招数啊,连昏君陛下都看不出来。】 【要知道楚怀风日后可是会借此给昏君陛下下毒,再联手二皇子对太子殿下动手,把太子殿下害死后,又把二皇子踩在脚下的。】 【这种人看似懦弱,实则心中城府最深,一不小心就会让他记上仇,等到时机成熟,他在将你一军啊。】 黎盛意一时间无言。 实在是因为楚怀风的城府太深。 即便她把这些话说给楚宏听,对方也定然不会相信。 因为楚怀风装的实在是太好了。 谁也看不出他这样懦弱的人,能为了苏锦柔一举踏平整个皇宫。 秦松墨也知晓楚怀风的异处。 之前他还有些轻敌,亦或是说他对自己太过自信。 认为自己站在太子殿下身后,就能保太子殿下相安无事。 若非听到了小女儿的心声,恐怕他也会跟着轻敌。 也多亏了小女儿的心声...... 苏锦柔还在忧心之前与楚怀风在御花园中苟合,自己留在假山群中的那几件肚兜。 肚兜上甚至还有两人留下的痕迹。 一想到楚宏让人去搜御花园,她的贝齿轻咬下唇,好半晌才听她轻声开口。 “陛下,臣妾想与陛下认个罪。” 楚宏一听这话,双眸微微眯起,“噢?柔儿何罪之有啊。” 站在一旁的黎盛意无声地深吸一口气,【不会吧!我好不容易想到的法子,昏君陛下不会因为苏锦柔一句求饶,就放弃搜索御花园吧!!!】 果不其然,就在黎盛意内心崩溃的惊叫声刚落下。 众人就听苏锦柔轻声开口,“其实,其实御花园中的小蛇,是臣妾......” “臣妾有罪,请陛下饶恕。” “臣妾见陛下近日休息不好,内心忧虑陛下的身子安康,就寻了江湖术士。” “那江湖术士告诉臣妾,只要臣妾在御花园中放生两条小蛇,方能保陛下的康健。” “待臣妾把那小蛇放出去后,臣妾便后悔了,臣妾不该听信那江湖术士之言,当晚便让人把那两条小蛇给抓回来了。” 说完,她还抬眸去看身旁伺候的福安公公,“福安公公,你说是吧?” 福安公公当场跪地,“启禀陛下,娘娘所言千真万确。” “所以御花园有蛇一事是真,但那两条小蛇是柔儿为了祈福,才放生的。” “身后柔儿也把小蛇给抓回来了?” 楚宏收紧了抓着怀中人小手的手指,见她抿唇点了点头,楚宏当即笑出了声。 “柔儿有心了。” 听到这番话的苏锦柔默默松了口气。 她的手指落在楚宏肩头,身子贴上前去,“这都是臣妾该做的,陛下龙体金安方才是臣妾的心愿。” 说这话的时候,苏锦柔将下巴搭在了男人肩头。 而原本站在不远处的黎盛意,忽然感觉到一抹怨毒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第54章 父子两个是互相给对方戴绿帽啊 黎盛意这人,遇弱则弱,遇强更强。 上辈子就反骨冲天的她,哪怕猝死转生,反骨也不输上辈子。 加上她爱演戏,于是...... “爹爹,贵妃娘娘是不喜欢盛意吗?为何贵妃娘娘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盛意?” 秦松墨只感觉到自己温凉的大掌间,一只温热的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三根手指。 拧着眉头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了苏锦柔身上。 而后楚怀风,楚宏等人的目光也落在了苏锦柔身上。 被迫成为焦点的苏锦柔,“......臣妾没有,臣妾只是,只是......” “盛意小小年纪,怎能这样诬陷他人。” 黎盛意听言嘴角下撇,学着她说话,【盛意小小年纪,怎能这样诬陷他人~~~】 【我呸,好一杯陈年绿茶,要是楚怀泽站在这儿,你用这种眼神看他,他肯定把脑袋缩进乌龟壳里!】 【但是好遗憾噢,你遇到的是一个刷过无数爽文,看过无数大女主,宫斗电视剧,还曾想入演艺圈走花路的黎盛意呢~】 楚宏一贯疼宠苏锦柔。 这会儿听到是黎盛意诬陷了她,楚宏的眉头顿时皱起。 他抱着怀中人转过身去,正要开口斥责秦松墨没有好好教养女儿时。 就见那抹鹅黄色小身影拉拽着秦松墨的手臂,低声委屈道,“爹爹,盛意没有骗人。” “爹爹你瞧,方才贵妃娘娘便是用这般眼神看盛意的。” 说话间,黎盛意的眉眼间已经复刻出了苏锦柔看向她时,那副怨毒的目光。 一个才五岁大,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怎么会做出如此怨毒的目光。 秦松墨在看到小女儿复刻出的眼神后,心下一凛,立时冲楚宏二人躬身,“陛下,小女不过才五岁大,要知道孩子最不擅长骗人。” “为何贵妃娘娘会在盛意提出御花园中有蛇一事后,对盛意露出这样的目光,还请陛下彻查!” 秦松墨身居高位,周身气场全开的时候,气势竟十分骇人。 楚宏与他相处的时间久了,知晓他这是在为女儿鸣不平。 可是比起秦松墨和他的女儿,感受到怀中人瑟瑟发抖的身子后,楚宏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脊背。 “行了,不就是两条蛇罢了,柔儿都说已经抓回来了,还能如何?” 楚怀风也跟着附和,“父皇说的是,丞相大人把此事想的太过严重了。” “贵妃娘娘向来人美心善,将蛇放生也不过是为了替父皇祈福,此乃贵妃娘娘的心意,是好事。” “且贵妃娘娘已经知错,并把蛇都抓回来了,丞相大人莫不是惊忧女儿过度了不成?” 楚怀风的打趣很是得楚宏的心意。 父子二人一唱一和的表现并未让秦松墨气恼。 相反,此刻的他周身威压早已收敛,取而代之的又是平日里那副清冷模样。 “陛下说的是,是臣逾矩了。” 这一出闹剧并没有持续很久。 楚宏属于不与苏锦柔见面还好,一与苏锦柔见面,就恨不得与她在床榻上相见。 见‘毒蛇’一事已经解决,他便迫不及待要带着怀中人去往最近的宫殿内行欢。 苏锦柔刚担惊受怕过一阵,好在楚宏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感受到腰间暧昧的轻抚,她娇嗔地在他的肩上轻拍一下,末了俯下腰身吐气如兰。 “陛下,舒月殿就在旁边......” 得了暗示的楚宏当即深吸一口气,偏过头冲秦松墨沉声开口,“既如此,数月后大燕国来使一事,便交由秦爱卿去办了。” “时辰不早了,怀风怀泽,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 说罢,就见楚宏急匆匆拉着身边的美人儿朝着舒月殿方向去。 黎盛意跪在地上行礼,内心的小人紧握成拳。 待楚宏一行人离开,楚怀风也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 秦松墨是太子那一边的,不论如何都不愿意加入二皇子的阵营。 楚怀风虽心中有怨,但现在还不是崭露头角的时候。 临了他只能起身告辞,朝着舒月殿反方向走去。 【乖乖,父子二人这是互相给对方戴绿帽啊。】 黎盛意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嘴上轻啧一声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扯了一下。 待她偏过头去时,就看到十二皇子楚怀泽正红着眼眶盯着自己瞧。 楚怀泽生的白嫩,一张脸怕是随了皇后娘娘,很是精致漂亮。 黎盛意身为一个颜狗,当初在赏桂宴上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小包子十二皇子。 现下他用带着愧疚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只觉得自己那颗心都要化了。 “怎么了?” 楚怀泽抿了抿唇角,低声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若非是我提醒你......贵妃娘娘也不会那样看你,贵妃娘娘她......” “她能对我如何?对我投毒还是直接派人暗杀我?”黎盛意笑着接过了他的话。 在看到他小脸上的表情滞住后,她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肉脸,“别担心,我爹可是当朝丞相,他能保护我。” “对吧,爹。” 秦松墨就站在两个孩子旁边,把两个孩子说的话都听进耳中,他点头应答,“是,十二皇子莫要担心。” 楚怀泽是知晓他的本事的。 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不想眼泪越擦越多。 黎盛意有些无奈,找了一旁的福海公公要了绢帕后递给了他,“喏,你先哭着,我去旁边与我爹爹说点话。” 不说秦松墨,就是楚怀泽,福海都没见过这样安慰人的。 楚怀泽到底年纪小,好哄骗。 他乖乖点头接过黎盛意递过来的绢帕后,小跑到福海公公身边,低声啜泣起来。 黎盛意则是拉着秦松墨来到了亭子外。 见沈望尘还在亭子外候着,她冲他勾了勾手指,又要面前的两个大人弯下腰身来,与自己平视。 “贵妃娘娘与五皇子私通一事是真,我爹身为当朝丞相,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头戴绿帽呢!” “这样吧,为了拯救陛下,让陛下头顶不再那么绿油油,我这里有一计,爹爹,沈叔叔,你们可愿意与我一起?” 第55章 保卫陛下头顶绿帽计划 后宫之事秦松墨与沈望尘本不该插手。 秦松墨身为大楚臣子,若是插手后宫之事,等待他的恐怕就是杀头大罪。 而沈望尘不过是个相府幕僚,更不能插手后宫之事。 若非他们都能听到黎盛意的心声,知晓了自己的未来,这会儿他们定然会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甚至还会劝上黎盛意一番。 毕竟在大楚中,楚宏是皇帝,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秦松墨深吸一口气,待他再睁开眼眸时,那双黑色瞳仁中眼神一片平静。 “什么法子?” 沈望尘听言倏然瞪大双眸偏过头去看他。 不是,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先是自己能听到黎盛意不着调的心声。 就连相爷也跟着一块儿疯了?! 沈望尘抬手轻抚额头,身为相府幕僚,他能怎么办?! 主子喝水他倒茶,现在他已经被小主子拉过来了,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哪里还能逃得掉! 黎盛意起初的预想本是沈望尘会答应,秦松墨不答应的。 毕竟秦松墨的身份特殊,不能留把柄在其他人身上。 谁想第一时间要听自己计划的居然是秦松墨。 小脸上露出惊讶,就听她刻意压低声调道,“很简单,找几条毒蛇放进那个什么......什么月殿?” “一旦陛下看到宫中还有毒蛇,定然会彻查此事,贵妃娘娘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爹,这可是保卫陛下头顶绿帽计划,切不能掉链子啊!” 秦松墨&沈望尘:...... 虽然但是,这个计划听着还挺不错的。 “望尘,你去准备几条毒蛇来,要快。” 从始至终连脑袋都未曾点一下,就被拖入水中的沈望尘愣了一瞬,“相爷,这要是查出来是您指示的......” “怕什么,就算被查出来了也是好事啊,我们现在偷偷摸摸把此事查清楚了,偷偷摸摸告诉陛下了,总比之后事情闹大后,陛下被人取笑诟病来得好吧。” “虽然陛下的颜面扫地,很可能会杀了我爹就是了......” 黎盛意嘴里的话越说越轻,直到说到最后,她下意识抬眸看了眼身边人。 秦松墨喉间哽了一下,点头道,“盛意说的没错,此乃保卫,保卫陛下头顶绿帽计划。” 沈望尘一个打不过两个。 尤其这两个还都是自己名义上的主子。 顶着一副无奈神情去找蛇,就在他刚转身抬脚要离开御花园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落入了他的脑海中。 【希望沈望尘能早点找到毒蛇回来,毕竟以楚宏的体质,很可能呼吸一下就结束了。】 【这要是他把毒蛇找来了,结果人家都干完活沐浴完准备回宫休息了,那岂不是白干了?】 【老天保佑,保佑沈望尘早点回来,我也能早些看上戏。】 脚下险些踉跄的沈望尘:...... 有事沈叔叔,没事沈望尘。 这小主子真是,叫他哭笑不得。 - 经由苏锦柔一事,楚怀泽彻底没了心思再与黎盛意玩闹。 小包子甚至连带着黎盛意去秘密基地的心思都没了。 黎盛意回到亭子里的时候,就见他怏怏不乐,没有精神地趴在桌子上。 见她回来了,他方才抬起脑袋,一脸难过地冲她开口,“你要回去了吗?” 黎盛意摇了摇头。 她偏过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秦松墨,父女二人走到桌子前,动作整齐划一地坐下。 “好戏还没有开场呢,怎么能回去。” “好戏?什么好戏?”楚怀泽睁圆了一双大眼,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中充斥着好奇,“你要做什么?” 碍于还有福海公公在场,黎盛意只是摇了摇头没再继续多言。 她见小包子小脸又塌了下去,她的嘴角上扬道,“上次不是同你说过,我爹爹给我打了几只金兔子吗?” “今日我特地带过来了,你可要瞧瞧?” 楚怀泽愣了一下,皱起小脸道,“你真有金兔子啊?好看吗?”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秦松墨身上。 在他的印象中,秦松墨一直都是冷肃,周身气势永远是旁人勿近的。 哪怕秦松墨与他哥哥的关系交好,他也始终不敢多加靠近。 秦松墨身上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比他这个皇子气势都要足。 没想到上次赏桂宴上黎盛意说她爹给她用金子打了几只金兔子一事居然是真的。 而他的父皇却...... 小小皇子心中有了落差,内心浮现出失落情绪来。 黎盛意好似没有看到他小脸上的失落,找今日随行而来的丫鬟拿了带入宫中的两只金兔子后。 她把沉甸甸的金兔子推到了小皇子面前,“喏,这是给你的。” 楚怀泽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眨了眨一双湿润的眼眸,良久后才把视线从金兔子上收回来。 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自己,他的说话语气中明显带了几分震惊,“给我的?” 黎盛意点了点头,“我爹说了,好东西要与好朋友一块儿分享。” “十二皇子,我们是好朋友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时不时瞟向一旁的金兔子。 好似只要他说一句‘不是’,亦或是表现出丝毫抗拒的神色,她就会立马把金兔子收回来。 楚怀泽还未从黎盛意要把金兔子赠予自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又听到她问二人是不是好朋友的话。 他刚哭过泛着红的双眸间又泛起了水光。 就见他重重点了点脑袋,肯定的语气十分坚定,“当然是!” 黎盛意听言笑着踮起脚尖在他头顶轻拍,“真乖。” 【日后姐姐要是有性命之忧,可就要靠你保护姐姐,还有姐姐的爹爹咯~】 秦松墨方才还在惊讶自己那么贪财的一个小女儿,居然舍得拿出一对金兔子来分给十二皇子。 在听到她的心声后,他举起手中茶盏,借着饮茶的动作,遮掩住了唇角笑意。 就在亭子里气氛一派温馨之际。 距离御花园不远处的舒月殿中,两道不同嗓音的惊叫声忽然响起。 第56章 盛意说什么话,爹爹都信的 楚宏还是喊了人彻查宫中究竟是否还有毒蛇一事。 “......然后呢然后呢,爹,你还没说到精彩的部分呢!” 房间里灯火通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哪家千金小姐的房间。 且这还不是一间普通的千金小姐的房间。 就说房间里摆的那两副架子上的各种奇珍异宝,就能看出这家小姐十分得宠。 躺在床上的黎盛意打了个瞌睡,见坐在床边的人把陛下派人搜寻宫中是否还有毒蛇一事说完后,便闭嘴不言,急的她抓心挠肝的。 【哎呀我爹怎么婆婆妈妈的,昏君陛下究竟有没有找到御花园苏锦柔他们藏得肚兜啊?】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啊啊啊啊要疯!】 秦松墨听到她内心如同尖叫鸡般的叫声,眼眸半阖,薄薄的眼皮遮盖住了他眼眸中的情绪。 “没有了。” “没有了?!!!” 黎盛意瞬间睡意全无,她腾地从床上坐起,小小的一团身上穿着雪白亵衣亵裤,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精致二字。 与之前秦松墨刚见到她时的模样,截然相反。 还有她如今的态度...... 秦松墨掩下眼底闪过的笑意,再抬起双眸时,眉眼间又恢复了那副清冷模样。 “盛意还想要听什么精彩的部分?是要听话本吗?” 自从某次黎盛意在他耳边偶然提起睡前讲故事的话后。 从前经常一人在书房中忙到月上中天的秦丞相,每日都会抽出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来一趟水云居。 隔着窗帘给他的小女儿讲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本故事。 这样一来,他既能与女儿拉近关系,又能断绝女儿去大街上买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 乃是一举两得的事。 黎盛意想听的当然不是话本故事,她想听的是关于苏锦柔和楚乘风奸情有没有被发现啊! 深吸一口气,踩着锦被的她双手撩开窗帘,从中探出了一颗白里透红的小脸蛋。 “我不听话本故事,我想听关于就是......” “就是十二皇子说他在御花园里看到贵妃娘娘和五皇子......” “他们没有留下点什么痕迹吗?比如说肚兜啊,罗袜什么的?” 听着小女儿说的话,秦松墨心下浮现出笑来。 他低头合上手中话本书页,道,“盛意怎知,陛下派去的人找到了贵妃娘娘的肚兜?” “且不止一处,御花园,西宫,乃是冷宫中都有。” “我可真是捡了个宝,竟是连这些事都知晓。” 眼看着秦松墨说话的语气越来越不对劲。 黎盛意抓着窗帘的手指收紧,指节处微微泛白。 怪她。 这段时间秦松墨表现的实在是太像个慈父了,都让她忘了对方在原着里,可是个白切黑的黑化反派。 他生的太聪慧,善恶仅在一念之间。 她的这点小心思,在他面前就如张纸,轻易就能被他看透。 咽了口口水,黎盛意小心翼翼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爹,如果我说我前段时间做了个梦,这些都是梦里发生的事,你信吗?” 秦松墨微微勾着唇角,面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的黎盛意汗毛竖起。 【娘诶,难怪我爹最后会成为反派头子,这都没黑化呢,眼神就把我吓得够呛,这要是黑化了,可怎么了得噢。】 【苏锦柔和楚怀风之间的奸情应该已经被昏君陛下关注到了,我爹应该会比之前清醒一点了吧?】 【既然如此,那我得收拾包袱跑路了。】 秦松墨听着她心里说的‘黑化’一次,唇角的弧度收敛。 把手中的话本丢到一旁,话本落下的轻响声吓得黎盛意的小身体轻轻抖了一下。 把女儿的表现收入眼底,秦松墨一如往常那般抬手在她头顶轻拍。 那双原本浸染了黑眸的寒意,也在这会儿变得柔和了许多。 “信的,盛意说的什么话,爹爹都信的。” 黎盛意上一瞬还在怕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下一瞬就听到头顶响起的和善说话声。 她抬起脑袋,就见秦松墨正盯着自己瞧,眉眼顺和,竟是没有半点冷肃之意。 “爹爹不是个好爹爹,不懂如何教养你,往后盛意多同爹爹说话,教爹爹如何做好一个好父亲可好?” “盛意也可以同爹爹说做了什么梦,可以......不那么害怕爹爹。” 说到最后的时候,秦松墨的说话声调明显轻缓了许多。 黎盛意盯着他看的一双杏眼眨了眨,就听他继续开口。 “好了,今日份的话本故事已经说完了。” “陛下那边尚未表明要如何处置此事,若是有什么结果,我再来告知与你可好?” “今夜不会做噩梦吗?方才盛意为何发抖?” 秦松墨偏过头去看了眼房间内的门窗,并没有关的死紧,为了能通风。 现下已经是深秋,小孩子身子娇弱,最是容易感染风寒。 温凉的大掌覆在了那张小脸的额头上,并未感觉到烫意后,他这才放下手臂。 【最怕空气突然变得安静,最怕我爹的突然关心。注1】 【吃错药了吧我爹?不行的话去上炷香拜一拜呢?】 想要以关心为由,让女儿放松对自己的警惕的秦松墨:...... 确认女儿现下睡觉夜里不会感觉寒凉,也不会做噩梦,秦松墨这才离开了水云居,前往书房。 而在水云居内。 黎盛意正准备伸手抓过被丢在一旁的话本,想要躺在床上自个儿偷摸着看的时候。 原本已经关上的房门忽然被推开,‘嘎吱’声吓得她手腕一抖。 “小姐,你睡了吗?” 听到绿杏的声音,黎盛意松了口气的同时,赤着双足跳下床榻。 弯腰捡起话本,她转过身去对上了绿杏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大半夜的不好好待在房间里休息,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绿杏已经很久没在自家小姐跟前伺候了。 生怕失了宠的她,一心好好养着屁股上的伤。 如今伤口终于好的差不多了,她恨不得立马伺候起小姐来。 “绿杏已经无事了,小姐您快上床去,莫要着凉了。” 黎盛意被抱上床,一双小短腿在半空中晃悠,“确定都好了吗,我同爹爹说了,要你多休息两天。” “毕竟照顾小孩儿挺麻烦的。” 她还是个爱惹麻烦的‘小孩儿’。 - 注1出自: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中的一句歌词,小李xue微改了一丢丢~ 我爱你们~ 第57章 莫不是,我爹要生了?! 黎盛意拗不过绿杏,哪怕对方身上的伤还未好完全,却也还是坚持留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 之前秦松墨给她请了嬷嬷来教习她规矩。 许是她太聪慧的缘故,嬷嬷总是三天打鱼两天嗮网的过来。 黎盛意掰着手指头算算时间,觉得嬷嬷差不多也该过来了的时候,就见伤还没好完全的绿杏,又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跑进了院子里。 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她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你是不是忘了身上的伤还没好?这样跑,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怎么办?” 绿杏知晓自家小姐心善。 听到小姐的关心,她心里虽暖融融的,但面上表情却还是那副着急忙慌的模样。 “小姐,不好了。” 黎盛意学着秦松墨饮茶的模样,慢悠悠地喝了口温水后,这才抬起头看向眼前人,“你家小姐好着呢。” “说罢,又是什么人什么事,让你如此害怕?” 说话间,她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了冷肃的表情,“难不成那个尿裤子小姐又来了?” 自上次云如思和云夫人被她爹教训过后,母女两个就再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莫不是云家那倒霉催的又来讨债了? 却见绿杏摇了摇头,“不是的小姐,比这个更严重!” 黎盛意顿时面露惊讶,“比尿裤子小姐来找茬更严重的事?” “莫不是,我爹要生了?!” ‘噗嗤!’ 轻笑声在院门口响起的时候,院子里的主仆二人双双抬起头朝水云居院门口看去。 只见沈望尘顶着一张娃娃脸,在看到黎盛意抬眸看向自己,眼眸中眼神又是严肃又是恐惧又是愣怔时。 他再也没控制住自己,趴在墙面掩面大笑起来。 黎盛意见他笑的不能自已的模样,偏过头看向绿杏,“沈叔叔这是怎么了?疯了吗?” 沈望尘16岁跟随秦松墨。 他少年老成,又通谋略,当年秦松墨救下他后,他便一心跟在秦松墨身边做了相府的幕僚。 因着秦松墨本人就十分无趣的缘故,整个相府上下都与他周身气势一样,透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他在相府待了四年,年年如此。 直到前不久,秦松墨把一个小奶娃娃捡回相府。 沈望尘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笑,直到感觉到自己的腰间被戳了两下,他方才睁开笑出泪花的双眸,偏头看过去。 “沈叔叔,你被点笑穴了吗?” 谁想黎盛意的话音刚落,沈望尘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母语是无语,他到底为什么会笑成这样?】 【危!根据最新的研究表明,笑点低的人更容易得老年痴呆。】 【我寻思沈望尘也才20岁吧?按照他们这里算年纪的话,估计再过个十年八载的,他就要开始痴呆了,啧,天妒英才啊!】 笑声剧烈,且有愈演愈烈趋势的沈望尘:...... 瞬间收敛起嘴角笑意,沈望尘抬手擦掉眼角的泪花,随后一本正经地给眼前黎盛意介绍。 “盛意,这是宫中新来的嬷嬷,今后便由她教你礼仪。” 由于秦松墨官位的关系,不出意外的话,未来黎盛意会经常出入皇宫。 宫廷礼仪复杂,上个教习嬷嬷是秦松墨从太子殿下那儿请过来的,所以特别和善。 而眼下这个...... 【我去,这哪里来的老巫婆?!】 沈望尘佯装没有听到她的心声,偏过头看向那位生了鹰钩鼻,面上布满皱纹,眼神凌厉的嬷嬷,“严嬷嬷,今后就拜托你了。” 面对沈望尘的时候,严嬷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笑的褶子开花,“沈公子客气了,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不过奴婢教习小姐时一贯有个习惯,便是旁人不能近身,不知相爷那边......” 沈望尘垂眸看了眼黎盛意,小小的一只,身高好像稍稍长高了一点,但不多。 小脸白里透着红,长了些肉,看着就很好捏。 还有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看着就很好欺负,但私下里...... 唇角不自觉的上扬,沈望尘点头应答,“嬷嬷这样做自然是为了小姐好,如此,便拜托嬷嬷了。” 不想和老巫婆接触的黎盛意,【你们在讨论什么?谁答应了要她教我礼仪的?我之前那么大那么和善的嬷嬷呢?你们给我弄哪儿去了?】 【这厮肯定不是好人,说不定就是苏锦柔那边派来折磨我的!呜呜呜我爹怎么还没下朝回来。】 【爹——你女儿要被你部下磋磨死了啊!!!】 想要看好戏,但绝不会让小主子受伤的沈望尘:...... 别说,还真别说。 如黎盛意心中所想的那样,这位严嬷嬷还真是苏锦柔那边派来的。 想必是为了报上次在御花园中之仇。 听闻那位贵妃娘娘,如今过得很不好呢。 黎盛意这边虽然心里不想被默默教习礼仪,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嬷嬷回了屋。 如果这位严嬷嬷真的是苏锦柔那边派来的,她就得让她爹多派几个护卫跟在她身边。 以防哪天那位贵妃娘娘又不爽了,想着要她的小脑袋,这个严嬷嬷就是叫她提高警惕的第一人。 脑海中思忖着将来要如何提防苏锦柔的偷袭,还有找个时机离开京城这个危险提防的黎盛意,在听到身后响起的关门声时,下意识回过了头。 却见身后佯装关门,实则已经对自己举起巴掌的老巫婆,在看到她转头后,脸上那副狰狞的表情,立马转化为谄媚笑意。 “盛意小姐可知,宫廷礼仪分为哪些?” 黎盛意摇了摇头。 装作没事人般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她故意没有转过身去看身后人,只是专心倒自己的热茶。 余光瞥见身后一抹黑影逐渐靠近,黎盛意眯了眯双眸,抓起已经装满热水的杯盏,手腕一动,热茶瞬间泼洒到了身后之人的衣袍间。 好在深秋穿的厚,黎盛意这一下并没有对嬷嬷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但还是将对方吓得惊叫出声。 黎盛意当即转过头去,小脸上露出一副惊讶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嬷嬷,我不是故意的。” “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如果有人要对我动手,我这手啊就控制不住去反击。” “你瞧你瞧,它又要扇你巴掌了,嬷嬷救我!!!” 第58章 你今日得罪了她,日后有的是苦头吃 秦松墨得知嬷嬷被换一事赶回相府,他的双足尚未踏入水云居,就听到院子里头传来阵阵嚎叫声。 深吸一口气,垂眸整理了一番身上的官服,在他踏入院子里后,迎面就看到绿杏匆匆朝这边走来。 “相爷,您救救小姐吧,今日宫中来了个新嬷嬷,非要抓着小姐教习礼仪。” “小姐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都不曾出来,也不知道被磋磨成什么模样呢。” 绿杏一边说着刚才发生的事,一边抬手擦了擦早已经哭红的眼眸。 一个时辰了。 她想要上前去推开门把小姐拉出来的时候,却听到屋子里传来自家小姐的说话声。 “小姐还说不要我们进去,她练得可好了,要奴婢无需担心。” “可相爷您也听到了,屋子里传出的声音......” 绿杏嘴里的话尚未说完,就见眼前人抬手打断了嘴里尚未说完的话。 秦松墨薄唇轻抿,在看到院子里坐着的沈望尘后,他冷冷收回视线,踩着官靴就往房门紧闭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还在发出阵阵嚎叫,一听就知道这粗犷的嚎叫声并不属于黎盛意,而是属于另一个人。 沈望尘在看到秦松墨因此赶回相府的时候,手中茶盏中的茶水差点倾倒在衣袍上。 觉察到对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他放下手中茶盏,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相爷,小姐在里头无事,有事的只有那个嬷嬷。” 秦松墨听言睨了他一眼,“你怎知她就没有受伤?难不成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沈望尘顿时噎了一下。 他怎么敢说是因为自己能听到黎盛意的心声。 从始至终黎盛意的心声都是欢快的,半点儿没有受伤的模样。 故而他这才放下心来,由着她在屋子里和严嬷嬷周旋。 若是他说了,且不说相爷信不信自己说的话。 相爷才是小主子的爹,他一个外人能听到小主子的心声,但相爷听不到,又像什么话。 双唇嗫嚅一番,沈望尘不敢再多言,只能低着脑袋跟在他的身后。 秦松墨没再多看他一眼。 快步来到屋前,听到屋子里没有声音传出,他抬手敲了敲门,尚未开口,就听到屋子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童音。 “绿杏,我真没事,我这会儿还在练习严嬷嬷教我的礼仪呢,你等会儿再过来。” 屋子里传来的清脆悦耳的说话声让秦松墨稍稍松了口气。 他站在屋门前,沉声开口,“盛意开门,是爹。” 正在屋子里与严嬷嬷‘玩闹’的黎盛意一听是秦松墨回府了,当即放下顶在头上的茶盏,小跑到屋门前,拉开了大门。 身着一身藕荷色长裙的小包子一看到爹爹回府,那双杏眼里顿时闪出光来。 “爹爹,你今日怎的这么早回府?” 秦松墨并未答话,而是抬眸看向屋子里的景况。 没有什么差错,只除了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嬷嬷,略显异常。 “爹爹,我今日学的可好了。” 许是被黎盛意好生折磨了一番,嬷嬷在听到她的声音后,身子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 严嬷嬷抬起头来,站在门口的秦松墨与沈望尘就见她双眸泛红,俨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偏黎盛意还不知知。 她跑到严嬷嬷身边,拉过她的手,“嬷嬷你方才都没看我走姿如何,你快瞧呀。” 脸上摔得鼻青脸肿,头顶的发髻也乱成一团的严嬷嬷看也不敢看她。 在看到秦松墨踏入大门的那一刹,她当场就给前者跪下了。 “老奴愚昧,怕是教不了盛意小姐了,相爷饶命。” 黎盛意站在她身后,带着纯真笑意的小脸上,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究竟是教不了还是不敢教?倚老卖老,仗着苏锦柔是幕后主使,就恨不得直接把我弄死是吧?】 【要泼我热茶,要拧我手臂大腿,还要我闭口不谈?】 【没关系,我不说也行啊,但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承受能力能承受住我的折磨人的法子咯?】 似是感觉到了脑后的视线。 跪倒在地的严嬷嬷下意识转过头去。 在看到黎盛意眉眼间浮现的阴鸷笑意后,她吓得当场惊叫一声。 竟是生生昏倒了过去...... 秦松墨与沈望尘在听到黎盛意的心声后,两人内心皆是五味杂陈。 秦松墨是气恼。 而沈望尘是惶恐中带着几分震惊。 他一直以为相爷捡回府中的小主子顶多就是脑袋聪慧,有慧根。 却没想到她年纪小小,就已经懂的如此折磨人的手段。 唇角轻抿,沈望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秦松墨收回落在小女儿身上的目光。 他看向严嬷嬷,头也不回沉声开口,“清风,带下去。” 清风听言并未在第一时间动手,而是来到他的身边,低声开口,“爷,这是贵妃娘娘派来的,若是待下去......” 怕是贵妃娘娘那边不好说话啊。 秦松墨并未搭理,而是来到小女儿身边。 余光瞥见不远处落了一缕缕的长发,他下意识抬眸在她的小脑袋上查看情况,一边又嫁给余光落在身后晕倒过去的严嬷嬷身上。 后者后脑勺上明显秃了一块,不用想也知道她后脑勺上秃了的那块是谁造成的。 待清风把人待下去后,原本想着跟着一块儿留下的沈望尘,却抱着女儿坐在上位的男人深深看了自己一眼。 知晓主子这是气着了,为了接下去的惩罚能好受些,他只能跟着清风一块儿退出了水云居。 “很好玩儿?” 秦松墨拈了块糕点递到怀中人嘴边。 黎盛意看了眼面前的豌豆糕,她摇了摇头,“爹爹吃,盛意已经吃饱啦。” “方才嬷嬷在教盛意喝水,盛意喝的小肚子都要爆炸了!” 动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黎盛意扭过头去看向身边的男人。 秦松墨听言并未拒绝,而是把糕点一点点吃进嘴里后,直到一块小糕点彻底吃完,才听他开口。 “你可知今日来的嬷嬷,可不是寻常嬷嬷?” “你今日得罪了她,日后有的是苦头吃。” 第59章 要么找个替罪羊,要么在床上扭扭小腰 “可我今日若向她低头,爹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屋子里,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 黎盛意偏过头去与眼前男人四目相对,清楚看到对方黑眸中浮现出惊愕,而后转瞬即逝的模样,就听她继续开口。 “难不成我说错了吗?严嬷嬷一来就针对我,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我在京城里得罪的拢共就那几人,能名正言顺往我身边安插教习嬷嬷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黎盛意的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就连秦松墨都反驳不了。 墨色双眸直勾勾盯着她瞧。 直到黎盛意感觉到后背汗毛竖起,方才听到他轻笑一声,“是,盛意很聪明,爹爹一早就知道的。” “只是你今日做的,日后怕是不好收场。” 黎盛意一听这话,小耳朵顿时竖起,“为何?陛下伯伯原谅她了吗?” 见秦松墨点头,黎盛意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苏锦柔可是海后的存在,每次遇到个男人,只要她想,就能勾到手。】 【昏君陛下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能短暂的用大脑思考,派人搜查整个皇宫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能盼着他些什么?】 【不过说来好像有点奇怪,距离赏桂宴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爹怎么还没有爱上苏锦柔?】 拈了块新的糕点,刚送入口中,连咀嚼都没有咀嚼两口的秦松墨。 在听到小女儿最后这句心声的时候,险些被口中的糕点呛着。 赶忙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口茶水,带着病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薄红。 就听秦松墨低声开口,“盛意可知她是如何获得原谅的?” 【还能如何,要么找了个替罪羊,要么在床上扭扭小腰呗~】 “咳咳咳咳......” 彻底被呛着的秦松墨一咳嗽起来便怎么也止不住。 黎盛意见他咳嗽不止,赶忙从他怀中跳下,跑到他身后用小手轻轻拍打他的脊背。 “爹爹你怎么了?” 方才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呢,怎么她爹能激动成这样?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秦松墨摇了摇头,拿起绢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就听他哑声开口。 “无妨。” “是她选了个奴婢送了出去,那奴婢承认了拿她肚兜一事,最后那奴婢被关进了天牢中。” 哪怕已经猜到了结局,但黎盛意听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挑了下眉。 嘴角微微下撇,就听她低声道,“她还能想点更高级的招数吗?” 秦松墨听言笑着在她头顶上轻拍,“招数有用就行,哪分高级低级。” “今日那嬷嬷真没有对你做什么?” 黎盛意摇了摇头。 其实她差点就被对方抓到了。 这嬷嬷一来就针对她,说她这个做的不好,那个做的不对,企图一点点纠正她的动作。 明明之前她已经练得很好了,对方却还是一直在找茬。 甚至还想要直接动手。 在看到嬷嬷掏出藏在怀里的戒尺的时候,黎盛意吓得差点就跑了。 那嬷嬷还满屋子抓她,好在她年纪小,体力足,加上嬷嬷微胖,根本跑不过她,这才避免了被打一顿的惨烈后果。 秦松墨确认她全身上下都没有受伤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今日是我的疏忽,之后我定会先查后把人放进相府。” 不然的话,他的小女儿脑子里恐怕又会装满如何跑路的念头。 意识到自己不想让黎盛意离开的念头,秦松墨抬手扶额的动作一顿。 他抓起手边的一块糕点,借着吃东西的动作,遮掩住了眼眸中的暗芒。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安静下来,就在黎盛意打了个哈欠,想要休息到底时候,绿杏的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 “小姐,有人找。” - 黎盛意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林妙妙。 看到对方身着一身男装,全身上下只有脂粉气,却没有男孩子英气的模样,她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林妙妙就站在相府门口,见她笑话自己,前者扯了扯身上不合身的男装,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笑什么,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寻摸到的这套衣衫,有什么可笑的。” 黎盛意当即收敛起唇角的笑,她走上前去,拉着对方的手在原地转了两圈。 “没有笑话姐姐的意思,是觉得姐姐穿了这身,可爱!” 确实很可爱。 林妙妙生了长巴掌脸,大眼鼻梁秀挺,还生了双樱桃小口。 眼下才8岁,就能看出日后定然是个绝世大美人儿。 林妙妙还是头一次穿男装,要不是为了从林府中偷溜出来,她才不会穿这一身出来。 生怕黎盛意会觉得自己这身装扮不好看,她担忧了一路。 没成想对方居然夸自己好看。 唇角轻抿,林妙妙还是没忍住龇牙笑的一副见牙不见眼的模样。 “今日我是来寻你上街玩儿的,如何,你爹同意吗?” 当时在水云居的时候,当秦松墨得知来寻她的是林府大小姐林妙妙,当即点头答应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往她身边安排了护卫与绿杏,想是怕遇到上次那事。 黎盛意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只在女儿节那天晚上同秦松墨出过门。 除此之外,便是买话本那次的尴尬抠脚事件。 不愿意回忆那么尴尬的往事,她点了点头,“要去何处?” 女孩子总是爱美的。 林妙妙听闻京城里的首饰铺子里到了一批新货。 但碍于上次在林府中发生的事,她爹娘不许她在短时间内出府。 今儿个她都是偷溜出来的。 听到林妙妙专门掏出来是为了看看新上的首饰,黎盛意笑了笑,当即换了身轻便的衣物,跟着她一块儿出了门。 大楚皇帝虽然昏庸无道,但他善用人才,这些年靠着秦松墨与孟久安,还有其他的一帮大臣。 饶是陛下不给力,整个大楚倒也算是夜不闭户。 哪怕已经午后了,街上集市还是有不少人在。 黎盛意撩开车帘往外谈了谈脑袋,余光瞥见一抹熟悉身影的她,嘴里‘咦’了声。 林妙妙疑惑道,“怎么了?你瞧见了谁?” 黎盛意摇了摇头,“许是错觉吧,是我眼花了也说不定。” 毕竟她之前还听说尿裤子小姐在府中自闭了许久呢,怎么这么快又能看到她。 第60章 哦豁,你完了,你可知我是谁? 青鸾阁乃是京城名气最大的首饰铺子。 之前秦松墨给黎盛意订的首饰,多是从青鸾阁选的。 黎盛意与林妙妙进了青鸾阁后,后者便迫不及待地跟着小二去取之前定下的簪子。 留黎盛意与绿杏站在一楼,主仆二人一动不动的模样立马吸引了店铺里的其他客人。 “这孩子在这儿看什么呢?小孩儿,你是来买首饰来的?” 一道轻佻的嗓音在身侧响起,黎盛意抬起头来看过去,就见一名身着嫩绿色长袍的男子与自己隔着展示柜而站。 对方见她转头,被酒色掏空的青白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金簪,款式看似简单,实则很是花了功夫。 他迈着虚浮的脚步要靠近黎盛意,却不想自己眼前的路被一个丫鬟拦了住。 “登徒子,莫要靠近我家小姐!” 男子一听这话,顿感羞恼,“我只是同你家小姐说两句话!” “况且你家小姐才多大?全身上下毛都没长齐呢,我还看不上你家小姐呢!” 绿杏从未见过这般不要脸的登徒子。 对方还说她家小姐,她家小姐...... 因为羞恼而小脸涨红的绿杏还没来得及发怒,感觉到下巴上一抹冰凉如毒蛇爬过的触感传来。 叫她浑身颤抖了一阵。 “不过我瞧着你这奴婢倒是不错,小孩儿,一百两,你这奴婢卖给哥哥我可好?” 别说绿杏未曾见过这般不要脸的登徒子。 就是活了18年的黎盛意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上辈子她父母双亡,却无人敢觊觎她。 或许是有的,但她身边常配保镖,所以根本没人敢近她的身。 不成想一朝穿书,什么白菜萝卜都敢往她面前凑了。 伸手把绿杏拽到身后,黎盛意扬着脑袋看向男人,“你是何人?” 她的气势太盛,以至于男人被她问的愣怔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柳靖还未曾遇见过这样的奇事,整个京城上下居然还有不认得他柳靖之人。 抬手在下巴上轻抚,他那张被酒色掏空的面容上浮现出笑意来,“你不知我是谁?” 黎盛意摇头,“不知,你不会要我猜吧?” 被戳中心里所想的柳靖面上再次浮现出愣怔神情。 旋即整个青鸾阁上下,就只听到他一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是,你猜猜,我是谁?” 黎盛意瘪了瘪嘴,“你敢在京城里横着走,还敢调戏我和我的婢女,想必你就是......” “村东头王二狗家的傻子,王二麻子吧?” 黎盛意最怕和蠢货交流了。 生怕自己的智商都被蠢货带偏的她,连孟久安都不想搭理。 更何况是像眼前人这般的,一看就是那什么虫上脑的家伙。 把那个什么东西当做了脑子用。 绿杏被拉拽的时候,还在回味自家小姐的回答。 唇角不由得扯出一抹笑意,余光瞥见身后回过神来的柳靖,正一脸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时。 她当即挣脱了被黎盛意拽着的手,伸手拦在了对方面前。 整个青鸾阁上下就听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黎盛意这会儿刚要再次去拉绿杏的手呢。 听到巴掌声响起的瞬间,她小脸上的神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哦豁,你完了,你可知我是谁?” 柳靖在京城上下,几乎都是横着走的。 听到黎盛意稚嫩的童音中带着几分要挟,他当即扬着脑袋冷嗤一声。 “爷爷管你是谁,先打了再说!” “你可知我乃太傅府长子,我妹妹马上就要嫁给太子殿下,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 “哼哼,怕了吧,你若是怕了,立马跪下爬爷爷跟前来,磕头求爷爷原谅,把爷爷的鞋子舔干净了,爷爷就原谅你,如何?” 哪怕知道这人只是原着中的npc人物,黎盛意还是不由得心生恼怒。 她看了眼绿杏双手捂住的脸颊,看到上头肿起来好大一片。 就见她眼神一凛,沉声开口道,“明悦。” 黎盛意的一声令下,偌大的青鸾阁内,忽然出现了两名身着黑衣短打的男人。 因着两人满身戾气,且脸上手上都有骇人疤痕的缘故。 那些原本缩在角落里的看客被吓得当场惊叫出声。 柳靖也没想到黎盛意出门还带了侍卫。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两名侍卫,他冷哼一声,还未等他开口,就听清脆的童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抽他,把他的脸抽烂!” 黎盛意的脾气一贯不错,但她也有缺点。 她护短。 哪怕是她一直计划着要从秦松墨身边跑路。 如若秦松墨受了伤,亦或是有人对秦松墨有威胁,她都不会手软。 现在柳靖敢当着她的面打绿杏,之后就敢爬到她爹头上拉屎! 越想越气,黎盛意磨了磨后槽牙,“等下!他说他是太傅府长子是吧,明悦,把他带到太傅府门口去,我要找太傅讨个公道!” 柳靖起初还觉得黎盛意只是个奶娃娃,掀不起什么波澜。 哪怕她喊了侍卫前来护着,他身边也有打手,照样不怕对方。 可她却说要带着他去太傅府讨公道。 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傅府公子,唯一怕的就是亲爹手里的藤条。 之前他喝花酒被他爹抓着,整整挨了大半个时辰的打,打的皮开肉绽。 这要是他爹知道他在首饰铺子里调戏了个小姑娘...... 柳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末了他抬起头恶狠狠瞪了眼被侍卫保护的黎盛意一眼。 “你又是何人?” 有了上次云家的教训,黎盛意正准备换个法子教训这帮心高气傲的公子哥呢。 听到对方的询问,她冲对方龇了龇牙,笑意并不达眼底,“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黎盛意。” 柳靖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黎盛意又是哪家的小姐。 毕竟京城上下,能让他叫的上名号的,就没有黎姓人家。 以为是京城中新搬来的商贾,他正要张嘴,明悦二人就已经上前,架起了他的手臂准备离开青鸾阁。 “你个小丫头还真能对我做什么不成?” 柳靖被架住双臂,脚下踉跄了一瞬,旋即他抬起头来瞪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奴才。 第61章 所谓的冤家路窄 “狗奴才,现在不动手,难不成等着你家公子我被打死了再动手吗?” “赶紧给我上啊!” 柳靖气极。 黎盛意的侍卫喊一声就为其卖命。 他的狗奴才倒好,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就在柳靖将要被拖走的时候,身后响起的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他回过头去。 “盛意?你们这是在?” “林妙妙,小娘子!救我!这是哪里来的疯婆子,竟然还敢对我动手!” 一看到林妙妙,柳靖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他不断挣动四肢,几次要从明悦二人手中挣脱出来时,忽然感觉到双臂间传来剧烈疼痛的他,倏地瞪大了双眸。 “啊——!!!” 如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了整条街。 黎盛意走上前去,看了眼双臂在半空中荡悠的柳靖的模样,末了偏过头去看向朝这边跑来的林妙妙。 “认识?” 林妙妙看向柳靖的表情中有些微妙。 她点了点头,咬牙面露嫌弃,“我与他定了亲。” 太傅府的权势高,当初是太傅先瞧上了她,派了媒人来给她与柳靖定了亲。 林妙妙起初还闹过,绝食过,奈何她爹虽然疼她,但在这件事上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妥协,她爹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直言就是她死了,也是太傅府的鬼。 还是她娘整日以泪洗面,她才放弃了寻死的念头。 柳靖在京城上下的名声不好,可他投生了个好人家,他爹是当朝太子的太傅,底下的人见了他,都恨不得上前巴结一番。 他爹也迫不及待想把她嫁过去,若非年纪未到,这会儿她已经是太傅府的少夫人了。 喉头发紧,再次看到柳靖,林妙妙只觉得窒息感不断袭来。 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反抗不了,也不能反抗。 黎盛意一听柳靖这种人都能和林妙妙配在一块儿,不由得瞪大了双眸。 柳靖一看她撑圆了双目,小脸上浮现出一副震惊模样,嘴里不由得得意哼哼了声。 “如何?怕了吧?!” “我爹乃是太子太傅,我未过门的娘子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女儿,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动手动脚的?” 面色依旧苍白的他看了眼自己的双臂,他咬牙道,“你且等着吧,等我回去定要我爹好好查查你家!” 黎盛意的小脸上还是一副震惊模样。 渐渐地,她小脸上的震惊逐渐褪去,继而转化成了嫌弃模样。 伸手拉了拉林妙妙的衣袖,就听她一脸嫌弃地开口,“不是,你与他定亲,你不怕死啊?” “他这种人,一看就是黄赌都沾,天天睡在青楼中,做一个姑娘,又一个花魁的。” “这种人,身上那什么或许都染上病了,脏的很,你不要命啦?!” 她的话太过耿直。 以至于柳靖上一瞬还在嘚瑟,幻想着黎盛意害怕地跪下喊自己爷爷,给自己舔鞋的模样。 下一瞬就被她嘴里的话气的吹胡子瞪眼。 “你说谁脏?说谁脏?!” 黎盛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而后拉着林妙妙后退了一步,“怎么了,难不成这里还有其他人整天逛青楼喝花酒的?” “你不脏谁脏?你不会以为自己成天睡在姑娘堆里,就觉得自己浑身香香的吧?” “哕!吐了,真是晦气,怎么每次出门都能遇到你这样的人!” 黎盛意自觉下次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先看看黄历才行。 否则她次次出门,次次碰见奇葩,这种体质也是没谁了。 柳靖见她得知自己的身份,得知自己未来娘子的身份。 不认错道歉就算了,还敢嫌弃自己脏。 他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咬牙沉声道,“那又如何?” 说着,他又抬起头瞪了林妙妙一眼,“林妙妙,你可知自己的身份?” “难不成你要忤逆你未来夫君不成,你可知我要是将今日一事报到你爹那里......” “姐姐,你闻见奶味了吗?” 柳靖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黎盛意再次开口。 林妙妙原本死死拧着的眉头,也在听到她的问话后,微微松开,而后在空气中嗅了嗅。 “没有啊,怎么了盛意?” 就听黎盛意轻笑一声,“没有吧?我怎么觉得奶味很重呢?” “有人张口闭口都是爹,难道不是没断奶,一没有奶喝就哭着喊爹吗?” “哦不对,寻常人喝奶都是找娘来着,这位柳·太傅府大少爷·公子,因为你没娘,所以才天天找你爹喝奶吗?” 黎盛意的这番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饶是做过专业训练的明悦二人,在听到这番话后,都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而当事人柳靖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想伸手指着黎盛意,更想直接对黎盛意动手时,才发现自己双臂都脱了臼。 别说对黎盛意动手,他就是稍稍动一下双臂,钻心刺骨的疼便叫他不由得大呼出声,额头更是冒出了冷汗。 就在黎盛意准备再次下令要把柳靖带去太傅府门口,找太傅讨个公道的时候。 一道熟悉且欠揍的嗓音忽然落入她耳中。 “这是发生了什么?柳公子,你怎的受伤了?” 矫揉造作的说话声响起的时候,黎盛意差点没把昨晚的晚膳给吐出来。 在看到云如思那张脸出现在青鸾阁中,她才知道刚才在街上自己看到的就是她。 并非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所谓的冤家路窄,说的就是她与云如思了吧。 柳靖见来人是云如思,又听她替自己说话,当即把黎盛意骂的狗血淋头。 给黎盛意打造了个蛮不讲理的人设。 要不是黎盛意本人就在场,她自己都差点信了,刚才在青鸾阁中,是‘自己’先招惹了柳靖。 而非对方先招惹的自己。 云如思在听完柳靖带着怨愤语气说的话后,当即拿着绢帕掩面,遮住了面上惊讶的表情。 “怎会如此?不过这事若是发生在盛意小姐身上的话,也属实正常。” “当初我的一支金簪就是被她抢走的呢,谁叫她认了个好爹,成了当朝丞相的养女,自然能对着我们这帮宵小呼来喝去咯。” 黎盛意:谢邀,年纪轻轻就得了脊柱弯曲。 病因:背锅背多了。 第62章 我怎么可能看上这样的登徒子?! 云如思起初还在洋洋得意,自己终于反了黎盛意一局。 她与柳靖四目相对,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得色后,她不由得扬起唇角,偏过头看向一旁的黎盛意。 却在看到后者脸上那副表情后,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 抓着绢帕的手指不由得收紧,就听她哑声开口,“盛意小姐这是什么表情?” 黎盛意并未作答。 而是拉着一旁林妙妙的手问,“你不喜欢这个爹宝男吧?” 林妙妙还是头一回听说‘爹宝男’这个称谓。 原本郁结的心绪在听了黎盛意说的话后,心结稍稍解开。 现下她这般直白地开口问她喜不喜欢柳靖。 若是换做别家公子,或许她还会故作扭捏一番。 但此人是柳靖...... 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林妙妙沉声开口,“不喜欢。” 黎盛意松了口气,“不喜欢就好,不然往后我可不能与你做朋友了。” “你瞧啊,他这种人张口‘爹’闭口‘娘’的,还成日躲在青楼里喝花酒。” “且不说他身下那个......啧,有没有毛病,他改不了喝奶的毛病啊!你要是嫁给他,岂不是成了他奶娘?” “他不得给你开工钱?” 林妙妙没有因为直言说讨厌柳靖而扭捏红脸。 倒是因为黎盛意这般直白的话语闹了个大脸红。 她想动手捂住她的小嘴,又觉得她此言有理。 抬起头来看向柳靖,果然瞧见后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由得,林妙妙只觉得心底一阵舒爽。 她点了点头,冲眼前还没有自己肩头高的小包子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林妙妙!你别太过分了!” 柳靖长那么大,还没有被这样侮辱过。 什么‘爹宝男’,张口‘爹’闭口‘娘’的。 因为气极的缘故,他的脖子涨的老粗。 加上双臂被卸下,他刚要动作,就被双臂间传来的剧痛感刺激的瞬间脸色煞白。 偏过头去看了眼立在青鸾阁中一脸不安的小厮,就听他怒吼一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过来?!” “蠢货!太傅府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那两名小厮吓得当即夺门而逃。 生怕自己脚程慢一点,届时回了府,又要挨一顿打。 云如思就站在两帮人马的中间。 这会儿听到黎盛意嘲讽柳靖的话,她倒是没像之前那般冲动了。 就见她眼眶中眼珠子提溜转,末了就见她来到了林妙妙跟前,抓起对方的一只手,语重心长开口。 “林小姐,恕我多言,听说盛意小姐是秦相礼佛时从路边捡回来的孩子。” “她没被人教过礼仪,难不成你还没有吗?你可知柳靖柳公子的身份,若是你二人结亲,对你爹你弟弟都是极好的。”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整个林府上下,为了你爹你弟弟考虑不是?” 云如思这话自从太傅府来提亲后,林家上下不知和林妙妙提起过多少次。 所有人都在劝她要识大体,要懂进退。 却无一人像黎盛意这般,要她先考虑自己。 试图把被云如思抓在手里的手抽回。 奈何她刚有动作,对方便收紧了抓着她不放的手,还用眼神威吓她。 “林小姐莫不是不想替林府上上下下考虑?” “云二小姐多大了?” 不等林妙妙像平日里那般泼辣开口。 就听安静的青鸾阁中,黎盛意的说话声再次响起。 起初云如思还没有反应过来,报上了自己的岁数后,就看到黎盛意用那只小短手在下巴上摩挲。 一边摩挲还一边开口,“八岁啊,云二小姐婚配了吗?” 云如思自然是未曾婚配的。 且不说女子15岁及笄,她距离15岁还有7年时光。 再说她爹是内阁大学士,往后定会给她相个好夫家。 黎盛意见她摇头,那张原本拧着眉头,一脸严肃的小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来。 “那不巧了嘛!妙妙姐不想嫁给柳靖,你嫁啊!” 她的小手一拍,冲面前的柳靖一脸兴奋道,“柳公子你方才都瞧见了吧?” “云二小姐在替你说话呢!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她一直在暗中关注你啊!” “一直暗中关注你代表了什么?代表了她爱慕你,但是碍于你和妙妙姐已经定下婚约,她是云二小姐,怎能下嫁做妾,所以她一直把这份爱埋藏在心里啊!” “你想想,往后你要是娶了妙妙姐,或许妙妙姐还会反抗你,因为她不喜欢你是事实啊。” “但云二小姐就不一样了,她暗恋你,她倾慕你,她恨不得立马把妙妙姐挤出去,然后嫁给你啊!” 黎盛意的嘴皮子太快了。 快到所有人都尚未反应过来,她的话就已经说完了。 她这圈圈绕绕的,别说柳靖这样被酒色掏空了脑子的人,就连明悦他们都愣怔了一会儿。 待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自不同,却都精彩纷呈。 林妙妙没想到黎盛意连这个都能圆过去。 她伸出另一只手拽了拽后者的衣袖。 见后者扭过头来,她当即冲她感激一笑。 反观云如思,在从黎盛意说的话中反应过来后,脸色同不久前的柳靖一般,一阵青一阵红。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云二小姐方才难道不是看着柳公子在青鸾阁中方才跟过来的吗?”黎盛意冲她眨了眨眼睛。 “啊对了!”弯腰捡起方才从柳靖手中掉落的金钗,黎盛意惊呼一声,“柳公子,这该不会是你给云二小姐准备的定情信物吧?” 柳靖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听到耳边传来黎盛意的惊呼声,他低下头去看了眼她手中的金钗,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其实这是他准备送给花魁的,不过眼下他被黎盛意的那番言辞说服了。 唇角勾起,他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不可能!” 就在柳靖话音落下之际,云如思口中突然发出一道惊叫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话。 众人顺着惊叫声看过去,就见云如思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面色黑如锅底。 “我怎么可能看上这样的登徒子?!” 第63章 你俩绝配顶配天仙配,配死了! 黎盛意等的就是这一刻。 强压下不自觉要上扬的唇角,就见她拧起眉头,一脸疑惑地看向云如思。 “怎么不是?云二小姐方才不是站在柳公子那边,替柳公子说话来着?” “莫不是......你因爱生恨了?!” 此时此刻,黎盛意不得不感谢上辈子时常追剧看小说的自己。 狗血台词随手拈来啊随手拈来。 眼睁睁看着云如思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为难地皱起了眉头,“难道我说错了?云二小姐其实并不喜欢柳公子?” “可是刚才我并未出现幻觉啊,明悦你说对吧,你也瞧见了云二小姐替柳公子说话那一幕吧?” 只想站在旁边看戏,不想被拉下水的明悦,此刻硬着头皮点头。 “是,小姐说的没错。” “啊——!!!” “黎盛意,你这个颠倒是非黑白的蠢货!” “我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的登徒子,他家没有镜子总有尿吧,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能不能配上本小姐!” 云如思到底道行太浅,哪怕之前吃了教训,也已经有了长进。 但在面对黎盛意的时候,火候终究还是欠缺了一些。 听到她嘴里说的毫无把门的话,黎盛意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举起小手吧自己的嘴捏成了鸭子嘴。 云如思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儿还能关注那么多。 旁边的柳靖也是,在听了云如思最后说的那句话后,那张被磋磨的煞白的脸,瞬间变得漆黑。 “噢?云二小姐觉得我配不上你?” “怎的,内阁大学士的小女儿,配不上太傅府的嫡长子?” 云如思嫁人自然是要嫁最好的。 柳靖的名声在京城上下都烂的发臭了。 若是要她嫁给柳靖,她当晚就能投井自尽。 “我阿姐不日后就要嫁入东宫,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这边黎盛意终于压下了内心的笑意,跟着柳靖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柳公子你配不死她!” “你配她配的要死,你俩绝配顶配天仙配,配死了!” “别犹豫啊柳公子,赶紧把和林府的婚退了,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妙妙姐嫁给你万一变身母老虎克你怎么办?” “但是云二小姐不一样,你俩绝配呀!!!” 黎盛意记得之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那啥配狗,天长地久? 说的可不就是云如思和柳靖么? 柳靖一听林妙妙嫁给自己后会变身母老虎,克自己,或许日后都不会同意自己出去喝花酒。 吓得浑身一哆嗦。 用力咽了口口水,柳靖抬起头看了眼林妙妙。 后者当即配合黎盛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柳靖,“......我现在就回去让我爹......” “啊——!!!” “不行我不同意,谁要嫁给你这个成日混在青楼赌坊的混球,嫁给你本姑娘这辈子就毁了!” “你若是要回去找你爹,我就回去找我爹!” 云如思快气疯了。 世间怎会有柳靖这般的登徒子,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将她娶回府中。 就在云如思气的不行的时候,就听耳边再次响起了黎盛意的说话声。 “云二小姐不同意这门婚事?那如果是发生在云二小姐身上的话,也属实正常。” “当初在赏桂宴上她拦下我,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还故意让奴婢用热茶泼我,她爹是内阁大学士诶,她嚣张跋扈看不起柳公子和我这种宵小,也很正常啦~” 黎盛意说这话的时候,故作矫情地皱了皱鼻子。 还故意掐着嗓子说话。 阴阳怪气这一块,属实被她拿捏到位了。 只觉得她说的这番话耳熟的云如思:...... 在婚事上刚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柳靖听了黎盛意的话后,不由得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拧着眉头看向云如思,沉声道,“这件婚事就这么定了,我配不死你!” 偌大的青鸾阁上下,一道轻声哼哼传入众人耳中。 却见黎盛意忽然背过身去,低着脑袋,小小身子一颤一颤的。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有些感动,又想起了我爹养在后院那只无辜惨死的小宠小强。” “小强因为爱而不得,去找心上人的路上被谋害,就这么死了。” “柳公子,爱情不等人啊,你切莫因为一些外在因素,就放弃与云二小姐定的婚约啊。” “因为你俩,真的十分般配。” 黎盛意再度转过身的时候,故意用衣袖遮住了大半张脸。 众人只能看到她眼眸泛红,好似真的哭了一般。 却不知道她此刻嘴角疯狂上扬,但凡她刚才转身晚一步,众人都能看到她嘴角咧到耳后根的样子。 柳靖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这就回去同我爹说。” 说着,他连被明悦二人卸了的胳膊都不管了,忍着疼离开了青鸾阁。 云如思见状顿时又气又急。 她红着眼眶跺了跺脚,偏过头对黎盛意恶狠狠瞪了一眼,“黎盛意,你真是好样的!” 黎盛意放下遮掩小脸的衣袖,冲她微微一笑,“我一直都是好样的,多谢云二小姐夸奖。” “对了,这是你未婚夫给你定的金钗,你有了这个,可就不能惦记我爹送我的金钗咯~” “你未婚夫走了,你不追上去吗?” 云如思这会儿要还不知道黎盛意是故意的,那她就是蠢货是傻子! 她能反应过来,柳靖那个被酒色掏空的蠢货却不能。 一想到对方马上要回太傅府换了婚约。 她连和黎盛意斗嘴都顾不上,赶忙带着新丫鬟,提起裙摆匆匆跑出青鸾阁。 没了两个蠢货,黎盛意只觉得整个青鸾阁上下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她转过身去看向林妙妙,见对方红着眼眶正盯着自己瞧,她歪了歪脑袋,道,“怎么了妙妙姐?刚丢一个未婚夫,不高兴了?” 林妙妙立时摇头,“我高兴,很高兴。” “我还要谢谢盛意的好意,这么久以来,盛意是第一个替我说话的人。” 林妙妙说完这番话后,面上扬起了一抹苦笑,“只是可惜,我爹他若是知晓了......” “枪打出头鸟,但若没有出头鸟,世间一切都不会继续前行。” “嘛!人各有志,不论妙妙姐做什么,遇到了苦难找我就是,有我在,有我一口饭吃,定有你一个碗......啊不是,定有你一块肉吃!” 第64章 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 青鸾阁的闹剧很是招了一帮看热闹的人过来。 对于柳靖还有云家的云子穆,一帮百姓都是耳熟能详的。 只因二人都有一个通性,作恶多端,无恶不作,仗势欺人。 偏二人的爹,一个是太子太傅,一个是内阁大学士。 不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家中亲人官职稍低的,都对其满怀怨言,却没有一个人敢像黎盛意这般,和柳靖这般说话。 林妙妙起初还激动了一番。 待内心激动的情绪一退,想到退婚后果的她,当即塌下了双肩,“我爹一定会打死我的。” “还有我娘......” 虽然她爹疼她宠她,也疼她娘,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黎盛意很是明白她的这种情绪。 在这个时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注1】,一辈子都在围绕着这几个男人转悠,连自己的私生活都不能有。 林妙妙虽然脾气霸道暴躁了些,却也是从小被灌输这样的思想。 所以哪怕她不喜欢柳靖,不肯嫁给柳靖,最后也还是向她爹娘妥协了。 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黎盛意轻声开口,“你是你,从出生开始就是你自己,无人能取代你,决定你的思想与想法。” “嫁给柳靖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妙妙姐,我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 人总是需要自私一些,才能过得更快乐。 黎盛意并未把最后这句话说出口。 在她看来,林妙妙有孝心有思想,就是缺少一点逃出现状的枷锁。 一旦她从枷锁中逃离,日后定然能过上想要的日子。 黎盛意的话让林妙妙眼眸间闪过微妙的光。 伸手在前者的小脸蛋上掐了一把,在听到轻呼声后,她这才笑着收回了手。 “盛意,你才多大?怎么训起我来一套一套的,像林府的老管家。” 林妙妙的话让黎盛意瞬间瞪大了双眸。 她眨了眨眼睛,白净的小脸上双颊鼓起,“我才不是老管家!我嫩着呢!” 说完她还不忘皱了下鼻子,惹得林妙妙嘴里又是泄出一阵笑来。 从青鸾阁中出来的时候,时辰尚早。 有了在青鸾阁中的那一幕,林妙妙显然要比之前更喜欢黎盛意这个妹妹了。 一大一小二人走在街上,不多时,林妙妙就带着身边人来到了一间酒楼前。 “听闻这是新开的酒楼呢,我娘说这里可热闹了,可惜我没来过。”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盛意要不要同我一块儿上去坐坐?” 黎盛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酒楼的牌匾,她的五官皱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好。” 【这里不是我和我爹来过的那间酒楼么?】 【上次我还听到隔壁苏锦柔和楚怀风.......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 【我现在向小二要盆热水洗洗脑子,应该没事吧?】 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坐在阁楼中的沈望尘愣了一瞬。 他面前的男人见他突然发愣,轻笑一声,“沈大人因为何事发呆?” 沈望尘闻言摇了摇头,“继续。” 话虽是这样说的,他的目光已经透过阁楼窗户的缝隙往楼下看去。 在看到那抹熟悉的小身影跟随一抹稍大的身影进入临街的酒楼后,他方才默默收回了视线。 “......沈大人,西北蝗灾那边已经稍显稳定,但仍旧有悍匪叫嚣着要起义一事。” “相爷说此事按兵不动,可那帮人已经收拢了不少人马,若是进攻,孟将军又不在京城内......” 若是林妙妙在场的话,定然就能认出与沈望尘面对面而坐的,正是自己的父亲。 沈望尘手指在桌面上轻点,半晌后方才听他沉声开口,“相爷这样说必然有他自身的安排。” “那帮起义的人马,你可调查清楚了?” 男人点了点头,把手中的一份名单递上前去。 “这帮人以一名赵姓男子为首,此人乃是当年二皇子引荐给陛下的,自称通晓奇术,很是被陛下重用了一段时间。” “直到后来相爷出手才......这人本该死在菜市口,没想到竟然被二皇子保下,送到了西北去。” 二皇子要起义造反一事定然早有预谋。 不过是那段时间还不是最好的时候,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如今当今圣上龙体每况愈下,即便如此,却也还是沉迷酒色。 时机差不多已经成熟,二皇子方才出手。 沈望尘眯了眯双眸,那张娃娃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笑意。 “君子能动手则不动口,且再等上两天,等他们自以为相安无事,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男人当即赞同地点了点头,“沈大人所言极是,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要做,便做那黄雀才是!” 这次沈望尘没再接话,而是换了个话题。 “听闻林大人将小女许配给了太傅大人的公子?世人都知晓柳靖乃是扶不起的阿斗,林大人莫不是要大义灭女?” 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 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沈望尘垂眸掩下了眉眼间的深意。 林大人点了点头,“确有此事,大义灭女算不上,妙妙自小就有自己的主意。” “太傅与二皇子勾结,我想着若是妙妙能嫁入太傅府,定然能找到些什么。” “如今看来,妙妙的年纪小,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沈望尘微微颔首。 他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了不久前刚刚进入酒楼中,黎盛意的心声。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突然就跳出了日后若是黎盛意被他们利用,嫁给了不想嫁的男子...... 眉眼紧蹙,林大人就听眼前人忽然沉声开口。 “儿孙自有儿孙福,二皇子等人近来动作活跃,林小姐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若是二皇子等人败露,林小姐此生便也跟着毁了,林大人还需多为孩子想想才是。” 林大人有些惊讶于沈望尘会说出这些话。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沈望尘就是个能动手就不动口的人。 别看他生了张孩子脸,实则动起手来拳拳见血。 且还不顾对方的身份,直接对对方动手。 没想到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会劝他多为孩子着想? - 注1出自:《旧唐书·志·卷七》 国庆快乐!我爱你们!!! 第65章 爹爹,生辰快乐 黎盛意只是看着眼前摆了满桌的糕点就挪不开眼睛了。 她咽了口口水,抬起头来看向林妙妙,“这些,都能吃吗?” 见黎盛意终于露出了小孩儿该有的模样,林妙妙唇角不由得上扬,“自然!” “这些都是专门为你点的,我娘说这家酒楼的厨子不仅做菜一绝,连做的糕点都不输后宫御厨。” “盛意多吃些,吃饱了咱们再回家也不迟。” 林妙妙没有妹妹,当初她在赏桂宴上对黎盛意‘一见钟情’。 哪怕当时黎盛意比现在还要瘦弱,她还是将她义无反顾地护着身后十二皇子的场景收入了眼底。 不过是刚认识的朋友,就值得她那样护着...... 林妙妙看着眼前人一口一块糕点。 直到把双颊塞得鼓鼓囊囊,就好像那偷吃的小老鼠般,模样可爱的不得了。 “慢些吃,没人同你抢。” 黎盛意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也不多吃,每样糕点只吃一块。 【唔,这块糕点看着好看,闻着也香,但是吃起来太腻了,我爹那样清冷的美男子,肯定不喜欢。】 【这块不错!带着淡淡的果香,甜而不腻,我爹肯定喜欢!】 【待会儿把这些好吃的糕点全部打包带回相府!说不定我爹一高兴,从手指头里漏一点出来,又够我吃上大半辈子的饭了!】 酒楼对面,原本与沈望尘面对面而坐的男人已经离开。 只留下一杯茶落在桌面上,茶盏上方还飘散着薄薄的白气。 沈望尘正要动手推开阁楼门吓一吓黎盛意时。 在听到她一个个品鉴过糕点,分出哪份糕点好吃,哪份不好吃,且还要带回相府给相爷的时候。 他的内心顿时淌过一阵暖流。 直到他听到最后,她说的那番话。 抬手捂住上半张脸,沈望尘用手用力揉搓了下自己的脸颊。 下一瞬,就听他喉间溢出一道轻笑来,“这丫头......” 黎盛意与林妙妙道别,还带着一堆糕点满载而归的时候。 就看到秦松墨正站在相府门口,晚霞的光打在他身上,给他全身上下都镀了层金光。 加上他生了那样一张‘我见犹怜’的脸,黎盛意趴在马车车窗上,忍不住冲他挥了挥手。 “爹!我回来啦!” 秦松墨刚回府没多久,听提早回来的明悦通报,得知小女儿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他这才来到门口候着。 瞧见小女儿的小脑袋从马车中探出,那张粉白的小脸上扬着一抹大大的笑容。 比烈日的光芒还要耀眼的笑落入秦松墨眼中,那双黑眸中泛起一抹淡淡笑意。 “深秋了,快把脑袋收回去,小心冻着!” 深秋的京城已经十分寒冷。 就连黎盛意所在的马车上都烧了炭。 原本想着能得到秦松墨热情回应的黎盛意当即‘噢’了声,又默默收回了脑袋。 下一瞬,秦松墨就看到马车门被打开,那抹娇小娇憨的身影出现在眼眸间。 “爹!我回来啦!” 秦松墨听言这才走上前去,没有去看管家备好的马凳,他上前去,轻易就把小女儿抱下了马车。 有过一段时间的养女儿经验,闲暇时间还与同僚求取了养孩子经验的丞相大人,如今照顾起小女儿来尤为得心应手。 先是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确认她的手心温热后,又见她脸上没有出汗的痕迹,他这才牵着她往相府门口去。 “如何?今日玩的可开心?” 黎盛意闻言先是抬头看了眼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一眼。 明知道对方情绪向来不外泄,她讪笑一声,自己招了在青鸾阁中发生的事。 “那个劳什子的太傅府公子也太欺负人了,就因为他爹是太傅,他姐姐就要嫁给太子,他就能在京城作威作福么?” “爹,他和云家的那个丑家伙是一个德行的人,妙妙姐真的会同他成亲么?” 林妙妙才八岁,就与柳靖定了亲,这事根本就不公平。 黎盛意也知晓规矩不能破,否则肯定会给秦松墨惹来灾祸。 所以她才采用了那种方式,但凡柳靖和云如思之间有一个能理智一点,能聪明一点,在青鸾阁的时候,也不会被她耍的团团转。 秦松墨带着她走进相府内。 听到耳边传来的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他轻哼一声,点了点头道,“若是林大人点头的话,林小姐免不了这一遭。”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妙妙从出生起,将来会嫁给谁就已经不是她自身能决定的了。 黎盛意一听这话,顿时没了在青鸾阁中那副舌战柳靖云如思的威风架势。 只见她突然抱住秦松墨的手臂,低声道,“爹,你想想办法吧,我黎盛意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这次我求你。” “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糕点呢,你肯定会喜欢的。” 秦松墨被她的话逗笑。 他弯下腰身,那只素白纤细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你才五岁,这辈子求过什么人,嗯?” 黎盛意:...... “爹,你不拆我台的话,还是我的好爹爹。” 秦松墨彻底被逗笑。 余光瞥见身后小厮怀中抱着的一堆糕点,他的眼角抽搐,“去酒楼了?” 黎盛意点头,就见她的小嘴一瘪,道,“爹你知道我去的哪个酒楼么?是那个那个的酒楼!” “妙妙姐说那里的饭菜好吃,糕点也好吃,就像后宫御厨做的糕点那般精致。” “爹,那个酒楼会不会是?” 明知故问。 秦松墨勾着唇角,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小孩子无需多问。” “今日的功课可都做好了?我还没有检查。” 这段时间为了能教好女儿,秦松墨取了不少养儿经验。 其中一点便是要黎盛意念书认字。 黎盛意虽然过目不忘,但是很是讨厌念书。 一想到自己要提着毛笔在书房里站上几个时辰,她的小脸顿时塌了下来。 抱着对方的手臂收紧,就见她晃了晃他的手臂,低声撒娇道,“爹爹,今天是个好日子呢,咱能别提这些事儿么?” 秦松墨勾唇一笑,“噢?那你倒是说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若是说出来了,今天便不检查你的功课了。” 黎盛意停下了晃动他手臂的动作,扬起脑袋看向他,那双闪着水光的杏眸中水光闪烁。 “爹爹,生辰快乐。” 第66章 黎盛意可一点儿也不随你 秦松墨的生辰本是在冬日。 后来他的生辰日变成了他娘的忌日,他不再愿意提起那个日子。 在官场上难免经受虚与委蛇那一套,他才对外宣称这一日是他的生辰。 实则他早已不过生辰数年,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生辰究竟是什么时候。 垂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儿,秦松墨那双幽黑的瞳仁中,复杂情绪蔓延。 黎盛意被他看的有些头皮发麻。 【不会吧,不会我说谎的事被他看出来了吧?】 【但我也没有完全说谎啊,今日确实是我爹生辰,不过就是假生辰而已。】 【我爹生辰早已随着他娘亲逝去也被埋藏在那一捧积雪中了......】 想到这里,黎盛意抬起双手抱住了眼前人的腰身,“今日妙妙姐带着去了酒楼,我给你带回了许多糕点呢。” “你放心,每样我都尝过了,不好吃的我也没有浪费,都在我肚子里呢。” “好吃的都留给爹爹,祝爹爹生辰快乐。” 秦松墨许久没有听到有人祝福自己‘快乐’了。 从前他与母亲还与父亲在一块儿的时候。 虽然母亲不受宠,但每每她生辰时候,母亲总会变着花样给他准备惊喜。 阳春面卧两个鸡蛋,还有一份豌豆黄,是他与母亲被赶出府后,母亲能为他准备的最好的生辰礼。 母亲已经离他而去多年,那抹原本被他深深印刻在脑海中的音容笑貌也早已随着时间逐渐淡去。 现在他看着眼前环抱住自己腰身,冲自己撒娇,只为了不让自己检查功课的小女儿...... 忽的,他抬手将她推开。 “今日功课暂不检查,我还有事,晚膳你在院子里用吧。” 秦松墨离去的脚程很快。 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一般。 黎盛意站在原地看着匆匆离去的秦松墨,小脸五官紧绷没再说话。 直到她的耳边响起了绿杏的说话声。 “小姐,时间不早了,天凉,我们先回去吧。” 京城的深秋确实很凉,黎盛意不过在小路上停留了一段时间,整张小脸都被冻得冰冰凉。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她偏过头去看向绿杏,“把糕点送去我爹的书房。” “长寿面的话,暂时不用。” 哪有人在假的生辰上吃长寿面的,这不是庆贺自己假长寿么? 黎盛意低着脑袋掰了掰手指头,心里计算着还有多久才是秦松墨真正的生日。 而她又要用何种方式骗他把长寿面吃下去。 想到秦松墨敏感多疑的性子,她抬起被冻得温凉的小手在发疼的脑袋上轻抚,“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啊。” 绿杏跟在她的身后,“小姐,您怎知今日是......” “小姐刚来相府不久,不知府中规矩,相爷他从不过生辰的。” 黎盛意知道。 她当然知道秦松墨不过生辰一事,也知晓其中原因。 一个人将自己封藏在内心的小世界中那么久,秦松墨看似沉稳端庄,实则内心也很痛苦吧。 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她点了点头,领着绿杏一块儿往水云居去。 - 相府书房内。 沈望尘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被书房内燃着的银丝碳暖和的浑身一激灵。 一眼看到书房中摆着的那一堆糕点,他的眉眼间浮现出笑意来,“今日我在街上遇到小姐了。” “还有小姐与柳靖争闹一事,相爷,小姐生了张利索嘴皮,可一点儿也不随你。” 沈望尘自顾自地走到案桌前,随手拆开了一件糕点,看到里头装的是豌豆黄后,他又拿过了另一份糕点。 秦松墨正伏案作画。 闻言手下动作不停,冷声道,“孟久安蠢,你也被他影响了?” 沈望尘正在咬一块驴打滚,闻言顿时被噎了一下。 是了,黎盛意本就是秦松墨捡回来的孩子。 两人本就不是亲父女,何来像与不像一说。 笑着摇了摇头,把口中的糕点咽下,他笑道,“话可不能这样说,虽然你二人无血缘关系,可两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品行总会越来越靠近。” “就好比小姐的聪慧,定是随了相爷您的。” 秦松墨再不应答。 沈望尘自讨没趣,在一旁坐下后泡茶解腻,“小姐似乎很是喜欢这些糕点,总会给相爷您也带一份。” “小姐不知您最不喜甜么?” 虽然跟了秦松墨这么多年,但他的城府太深,这么多年下来,沈望尘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将他看透。 饶是如此,他也清楚秦松墨不喜甜。 从前也有大臣往他身边送歌姬,那歌姬往秦松墨嘴里送糕点的时候,当场就被后者一脚踹翻在地。 末了秦松墨以‘不喜甜’为由,解释了踹翻歌姬的原因。 不喜欢有人往自己身边送歌姬是真。 不喜欢甜食...... 秦松墨终于从宣纸上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份已经打开的豌豆黄上,临了又将目光收回。 “西北那边情况如何?” 沈望尘呷了口热水,吐出胸腔中的寒气后,方才沉声道,“灾情已经得以控制,银两与赈灾物资及时送到。” “但是赵乾他们还在暗中招兵买马,等待时机逼宫。” 赵乾便是二皇子的人,当初还是当今陛下重用的国师,如今又在暗中替二皇子办事。 冬日是个好时候。 所有人都说当今陛下由于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内里早已亏空,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 所有人都在伺机而动,只要当今陛下一倒下,整个皇宫便会乱成一锅粥。 秦松墨放下手中狼毫,他垂眸看着面前墨未干的画作,半晌后低声道,“孟久安呢?” 久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沈望尘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摇头笑道,“在骂相爷您呢。” 从京城大老远跑去江南搜寻证据,孟久安几乎一刻也未歇,在找到证据后就急匆匆往京城赶。 “以他的脚程,不出三日便能回京,孟将军这场病,生的可真是够久的。” 自孟久安被派遣前往江南后,秦松墨便替他找了个重病的借口,闭门不见客。 朝堂之上也没再见过他的身影。 二皇子那边自然会怀疑,只是秦松墨做事一向滴水不漏。 哪怕二皇子那边有心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第67章 秦松墨要受重伤了! 黎盛意被绿杏从床上薅起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还未完全亮起。 眼皮子如同灌了铅般,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奈何绿杏如同唐僧念经般,一直在她耳边絮叨,虽然雾蒙蒙的听不清,却也还是叫她崩溃。 “绿杏,你饶了我吧,我真的起不来。” 小孩子需要更多的睡眠时间。 绿杏深谙这一点,平日里都是踩着点儿唤自家小姐起床。 只是这次却不能像从前那般随着小姐去了。 “今日是相爷前去护国寺礼佛的日子,小姐快起吧,相爷就在前厅等着小姐您呢。” 黎盛意趴在绿杏的肩头,嘴巴向下一瘪,道,“礼佛啊,我爹他闲......” ‘的’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见黎盛意瞬间睁大了双眸。 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眸,她从绿杏怀中端坐而起,“你方才说什么?我爹要去做什么?” “礼佛啊,相爷每月初一休沐都会前去护国寺礼佛,若非那日相爷前去护国寺礼佛,绿杏也不能在此照顾小姐呢。” 绿杏一边说着,一边唤其他丫鬟把热水送进来。 亲自给黎盛意擦脸净手漱口,待绿杏把一身杏黄色夹袄长衫送到黎盛意面前的时候,她就见刚刚还清醒的小姐,这会儿又是一副呆愣模样。 “小姐?小姐!” “您瞧瞧这身,今日穿这个可好?” 自从黎盛意入了相府后,三五不时就会有人往水云居抬箱子进来。 有时候是些金石玉器,有时候则是些时令衣裳,还有各种首饰不计其数。 若非黎盛意喊停,秦松墨都能把整个水云居都用箱子堆满。 黎盛意对今日穿什么没有意见。 她对今日秦松墨去礼佛一事很有意见。 抬头看着在房间里忙前忙后的绿杏,就听她哑声开口道,“绿杏,今儿是什么时候?” “小姐,今日是十月初一呢。” “今日天寒,小姐还需多穿点才是。” “诶,前些日子相爷送来的暖炉呢,怎的找不见了?” 十月初一。 十月初一...... 黎盛意抿了抿唇角,那张还带着朦胧睡意的小脸上,此刻布满了严肃神情。 【秦松墨要受重伤了!】 秦松墨刚一走到廊下,脑海中便响起了小女儿熟悉的心声。 身披大氅的他眉头一挑,笔挺的身姿立于廊下一动不动。 【我应该没记错吧?按照原来的走向,这段时间正是我爹和苏锦柔感情迅速升温的时候。】 【楚怀风见心上人被夺,自然气不过,这才派人前去暗杀我爹。】 【嘶!黎盛意你猪脑子啊,昨天怎么就没有把这件事记起来,现在好了,我爹都要去护国寺了,你记起来还有什么用?】 【孟久安也不在我爹身边,只有一个清风保护我爹的话,人手会不会不够啊?】 随着自家主子一块儿站在廊下的清风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抬起头来,看到是主子在盯着自己看时,他的头皮一麻,低声道,“主子,外头风大,咱们进去等着小姐吧?” 秦松墨并未答话。 他收回视线,站在廊下,目光落在了水云居中那几盏悬挂在树枝上的花灯。 那些花灯都是小女儿在女儿节上买的,兔子花灯倒是被她藏得好好的,谁也见不着。 如今天色未亮,花灯中的蜡烛烛火早已经被寒风吹灭。 只剩下几盏灯在空中随风摇曳。 薄唇轻抿。 就在清风忍不住想要第二次提醒主子不要冻坏身子时。 主仆二人身后的门终于被拉开。 一身杏黄色夹袄的黎盛意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爹爹,早啊。” 黎盛意小脸上明显还带着尚未睡醒的模样。 她冲秦松墨打过招呼后,便小跑到他的身边,“爹爹给你这个。” 把绿杏给自己准备的暖炉递给秦松墨,黎盛意在心下给自己暗中鼓掌。 【好女儿形象+1,爹啊,今日你可千万要听我的话啊,不然的话楚怀风跑去住持那里暗杀你,我可保不了你啊!】 秦松墨浑身上下早已经如冰块般冰冷。 他的体温常年偏低,尤其是到了冬日的时候,更是一块捂不化的寒冰。 这个毛病是年幼时遗留下来的,看了这么多年大夫,喝了那么多年的药,始终没有得到改善。 还曾有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 把焐热些的手伸到小女儿面前,秦松墨垂眸看着她,“起的晚了些,走吧。” 黎盛意闻言哼哼一声,“是爹你没有提前通知我,要是知晓爹爹你要早起礼佛,我干脆便不睡了。” “这样一来,我也不用早起,爹爹也不用等我那么久。” 她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原本抓着她手的大掌撤开。 继而她的额间一痛,她当即抬手抱住自己的小脑袋,“爹爹你打我作甚?” 秦松墨重新牵起她的小手,道,“小孩儿不睡觉长不高。” “你想变成矮子么?” 黎盛意:...... 她爹安抚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护国寺乃是前朝寺庙。 秦松墨从前朝开始,每个月按时前往护国寺上香。 有人传言他一心为国为民,是个好官。 但更多的是说他手中沾染了太多鲜血,太多罪孽,所以才要去护国寺上香礼佛,洗去身上的冤孽。 黎盛意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车身让她昏昏欲睡。 不知何时闭上双眸陷入沉睡中的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脸颊上传来的一阵痛意给闹醒的。 “醒了?护国寺到了。” 秦松墨见小女儿睁开惺忪的双眸,当即收回了自己的手。 黎盛意刚从睡梦中醒来,整张小脸上写着懵逼二字。 她抬起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搓了搓,道,“爹,你掐我做什么?” 秦松墨起身就要下马车。 闻言就见他顿住脚步,沉声开口,“并非我掐你,你的脸上落了虫子,我正在帮你赶虫子。” 黎盛意眨了眨眼睛,大脑尚未开机。 懵懂地点了点头,她缓缓起身,跟着一块儿下了马车。 因着今日来上香礼佛的乃是当朝丞相,住持早已等候多时。 见父女二人前后脚下了马车,住持走上前去,目光落在了黎盛意身上。 良久后,就见住持弯了弯唇角,嘴里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善。” 第68章 不信,除非你对着佛像发誓 【善?善什么?我承认我确实挺善良了,狗从我身边路过我都要招呼两句,孟久安傻成那样,我都企图拉他上岸。】 【我不善谁善?天呢!不愧是护国寺住持,真是神准!】 【待会儿我爹要是去上香,我就去问问住持,看我什么时候能暴富发财,泼天的富贵什么时候落在我身上。】 ...... 秦松墨一把揽过小女儿的小脑袋,这才冲住持念了句佛号。 黎盛意,“???爹?作甚呢?” 秦松墨眼角用力抽搐了一下,父女二人由着住持在前头带路。 “听说青鸾阁又出了几套新的头面,待会儿回去了让清风送去水云居你瞧瞧。” “若是喜欢,便留下,不喜欢的再送回去。” 秦松墨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大。 黎盛意被他揽着脑袋,被迫加快步子,迈了一路的小碎步跟着走了一程。 听到耳边响起的秦松墨的说话声,她脚下的步子一顿,旋即她抬起头来,双眸放光,“当真?!”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我院里的首饰都用不完呢。” 【佛祖我爱你!我这才刚迈入门槛呢,佛祖您就听到了小女的心愿,您真是在天有灵啊!】 真正的所谓‘在天有灵’的秦松墨深吸一口气,“当真,首饰玉石,你都随便挑。” “送你这些东西的是你爹爹我,你可记住了?” 求佛祖不如求他,他女儿到底懂不懂? 黎盛意不明白为何他特意说明这番话。 小脑袋点头如捣蒜,就听她操着一口稚嫩的嗓音乖巧答应,“记住了爹爹,您就是世间最好的爹爹,盛意最爱爹爹您了!” 呵。 明明方才还在说爱佛祖。 秦松墨屈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末了他快速收手,沉声道,“记住就好。” 说完,就见他甩了甩一双宽袖,松开了揽着小女儿脑袋的手臂,抬脚跟上了住持的脚步。 留下黎盛意与绿杏主仆二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秦松墨每个月月初都会来一趟护国寺烧香礼佛。 最重要的,他在此处立了盏长明灯。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在长明灯前长立,无人知晓他在对那盏长明灯诉说什么。 黎盛意刚与秦松墨松开,就见一名小沙弥朝自己走来。 “盛意施主,这边请。” 黎盛意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小沙弥,唇角微微上扬,“小师傅怎么知晓我的名讳?” 小沙弥听言顿时红了耳廓。 他站定脚步,转过身冲黎盛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请恕小僧方才无礼,盛意施主,有位贵客有请。” 黎盛意一听是有贵客相邀,当即不按常理出牌。 只见她小跑到明悦身后,末了再探出一颗小脑袋来,冲那满脑袋问号的小沙弥摇头。 “不去,对方连姓名都不说就邀请我,我只是看着小,不是看着傻,我才不要往坑里跳。” 小沙弥没想到黎盛意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心思居然这般缜密。 又想到那位贵客所言,他的面上露出了几分焦急之色,“对方当真是贵客,且绝不会害盛意施主您的......” “不信,除非你对着佛祖的佛像发誓。” 黎盛意的话瞬间让小沙弥停下了嘴里尚未说完的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 方才他已经破戒,若是让师父知晓的话...... 小沙弥一想到自己破了戒,师父知晓定然会罚自己誊抄经书,那双眼眸中顿时浮现出水光来。 黎盛意见他动不动就红了眼眶的模样,嘴里‘嘿’了声,“是你莫名其妙要把我往陌生人面前带,你哭什么?” “这样吧,你在我耳边说那人是谁,也不算是撒谎,没有破戒。” 小沙弥眼眶中不断打转的泪水一顿。 他眨了眨眼,抬手用僧袍擦去面上的泪水,抽噎着问她,“当真?” 黎盛意点头,“不过有一点,你说了和我同不同意与你一块儿前往没有任何关系。” “我是否要跟你走,取决于我个人态度,你若是敢拉着我走,就算是你破戒!” 小沙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便是京城中与师父一块儿讲经。 现在黎盛意说的这番话完全超出他能接受的范围,想不到如何反驳的他,只能红着小脸点头。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是自然。” “其实要见盛意施主是......” “早就听闻秦相刚带回相府的孩子生的聪明伶俐,闻名不如见面,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一道清朗的男音打断了小沙弥的话。 黎盛意顺着声音抬眸望去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着白衣,衣摆处绣着翠竹的男子缓缓朝这边走来。 看到对方深秋了还要捏把扇子扇扇,黎盛意眼角抽搐了一瞬。 “这么冷的天还扇扇,真是猪鼻子插葱——装象呢?” 明悦身为练武之人,耳力还算不错。 听到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姐嘴里对二皇子的吐槽,他眨了眨眼,咬紧牙关方才掩下了唇角的笑意。 就见他双手抱拳,先冲来人作揖行礼,“草民参见二皇子殿下,殿下万福。” 楚怀煜停下手中扇扇的动作。 就听‘啪’地一声响,他合上手中折扇,抬起了明悦抱拳的双臂,“听闻你是秦相培养的侍卫,瞧着......一口牙确实尖利。” 用折扇拨弄了翻明悦的嘴角。 看到明悦的一口好牙,就听楚怀煜嘴角扬起笑来。 他嘴里说的那番话,看似是在夸赞明悦牙口好,实则是在暗讽明悦是秦松墨培养的一条好狗。 明悦身为下属,没有权力,不敢也不能与其反抗。 只能重新抱起双拳,低下头谢恩,“多谢二皇子夸赞。” 楚怀煜见此情形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就见他轻笑一声,渐渐地就听他笑声越来越响亮...... 黎盛意见状内心的小人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松开了抓着明悦衣角不放的小手,来到楚怀煜面前后,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伯伯,别笑了,年纪大了笑的太大声,对身子不好。” 第69章 黎盛意,你往哪儿逃?! 寺庙里本就安静。 黎盛意的话音刚落,从楚怀煜口中发出的笑声骤然停了下来。 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楚怀煜眯细双眸垂眸看去。 在看到站在自己身侧的小孩儿后,他弯下腰身,冲眼前人假笑着开口。 “你便是秦相捡的孩子?真是可爱。” “你可知我是谁?” 要不是时机不对,黎盛意都想摆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她睁大了双眸,忽的,就见她微微皱起眉头,用一副怜悯模样看向楚怀煜。 抬手在对方的额头上轻轻触碰了下,就听她带着关怀性质的语气开口道,“伯伯,你生病了吗?” “方才明悦叔叔已经说过了呀,您是二皇子,盛意听到了的。” “伯伯是二皇子,自己却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么?” 楚怀煜听了这番话后,面上表情先是愣怔了一瞬,旋即他又笑了开来。 黎盛意看原着就知道二皇子楚怀煜不是个正常人。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和太子殿下斗智斗勇。 眼下当今陛下就快不行了,他也设计陷害了太子殿下,让西北蝗灾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太子殿下还是救回了整个西北。 这些日子他吃不好睡不好,接连砸了不少东西。 知晓每个月月初秦松墨都会来护国寺上香,尤其是每年的十月初一,对方都会来到护国寺重新点一盏长明灯。 楚怀煜早早在此等候。 听闻这次秦松墨还带了黎盛意一块儿,他便让下属去把那个小女孩儿带过来。 直到时间过去许久,久未见到黎盛意的他砸了禅房中一切能砸的东西,稍稍泄了火后,方才掸了掸衣角灰尘,走出了禅房。 终于见到从旁人口中听说的黎盛意本人,楚怀煜在听到她质疑自己的脑子是否有问题的话后。 面上的笑意不减反增,笑意渗人。 黎盛意在觉察到他眼底闪过的暗芒后,当即后退一步。 不想她刚往后退了一步,眼前人忽然抬起手来,在她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力道很重,几乎要把她脸颊上的肉给掐下来。 黎盛意轻哼了声,眼眸间瞬间浮现出泪光来。 正是这抹泪光,瞬间让楚怀煜兴奋起来。 “本皇子的年纪尚轻,盛意唤本皇子哥哥就是。” “哥哥很是喜欢盛意,盛意可愿意随哥哥一块儿前去禅房内玩耍?” “哥哥知晓你爹爹许多秘密噢,你想听吗?” 黎盛意一点儿也不想听劳什子的秘密。 她的目光落在了身后明悦身上。 后者见状就要上前,却被楚怀煜的人拦下了脚步。 他尚未反抗一下,楚怀煜的人便将他敲晕,连带着绿杏也一块儿被敲晕了。 得。 这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黎盛意内心‘哦豁’了声,她的余光瞥见一抹小小身影从眼前飘过。 想是那小沙弥觉察到不对劲,转身跑去找人了。 四周再无旁人,只剩下黎盛意与楚怀煜二人。 加上此处又十分安静,又是寺庙的后院,不会有香客进入此处,更是一个完美的犯罪地点。 “你们先下去,本皇子与这位盛意小姐,有悄悄话要说。” 楚怀煜的一声令下,让跟随他身边的侍卫拖拽着明悦和绿杏离开。 不大的后院中终于只剩下了黎盛意二人。 有枝头枯叶被风吹落,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 黎盛意仰着脑袋看着眼前人,冲他开口道,“伯伯,你确定要让大家都先离开吗?” 后院中早已经无人了。 楚怀煜站在原地,听到后院的门落了锁后,他满意地勾起唇角,面上露出一抹狰狞笑意。 “本皇子说过很多遍了,要唤我哥哥,盛意怎么如此不听话呢?” “不听话的小孩儿,都是要挨鞭子的哟~” 说话间,黎盛意就看到他的手指落在了他的白玉腰佩上。 脑海中跳出了原书中介绍的楚怀煜的内容。 一想到对方府中经常有孩童被抬进抬出,她的眉眼间顿时露出了嫌恶神情。 这一幕落入楚怀煜眼中,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黎盛意还只是孩子,怎么可能会明白‘挨鞭子’是什么意思。 比起嫌恶,此刻的她应该为即将要‘挨鞭子’一事而感到害怕才是。 楚怀煜面上露出一抹笑来。 他在黎盛意面前蹲下腰身后,又要去拉她的手,“不过如果盛意不想挨鞭子也没关系。” “只要盛意将哥哥的腰带接了,哥哥便不罚你,可好?” 在看到对方把手凑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黎盛意脚下再次后退了两步。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石头,她再收回视线的时候,小脸上虽然还带着孩童该有的稚气,周身的气势却大变。 “楚怀煜,我明白你话中的意思。” “你这人幼年时被太监亵玩,所以落了个心理变态的毛病。” “这是寺庙,僧人都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若是现在回头或许上苍还会原谅你,但你若执迷不悟......” 楚怀煜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他没想到黎盛意小小年纪居然懂那么多。 还有她说的关于他幼年时的遭遇...... 这件事无人知晓,唯一知晓的,那个亵玩他的太监,也早已经被他亲手剁成几百块丢进了他亲手养大的狼狗口中。 怎么黎盛意会知道? 她又是从何得知? 她又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问题跳了出来。 待楚怀煜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面目早已变得狰狞不堪。 在看到黎盛意那张稚嫩的小脸时,他脸上的狞笑骇人,“没想到秦相的孩子连这件事都知晓啊?” “真是出乎了本皇子的意料。” “不过这又如何呢?今天过后,就不会有人再知道这件事了。” “盛意乖,你来哥哥怀中,哥哥疼你~” 楚怀煜此刻的心理已经完全扭曲。 就连他的嗓音也变得嘶哑起来。 他朝着黎盛意伸出手去,想要将其拽进自己怀中的瞬间,却见她转身就跑。 瞳孔骤缩,他顾不得腰带掉落,猛地起身追了上去,“黎盛意,你往哪儿逃?!” 第70章 小牛撞树! 黎盛意不是蠢得,光站在那儿哭嚎,等着秦松墨他们发现自己遇难,前来救自己一命。 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秦松墨也该来给她烧纸钱,起码让她在地下饿不着了。 上辈子她虽然只活到了18岁,但她身负万贯家财,且总有刁民要害她,倒也跟着老师学了几年的散打格斗。 可惜她现在体型太小,楚怀煜有心要对她动手的话,身体往她身上压一下,都能把她压死。 这会儿她要是不跑,不找个时机反击的话,待会儿这里就会被人包围...... 目光扫过后院中自己盯上的那块石头。 黎盛意冷肃的小脸上勾起一抹笑来。 回过头去看了眼追在自己身后的楚怀煜,因着对方年长腿长,不过呼吸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被拉近。 楚怀煜见她回过头,面上顿时露出一抹自以为很和善,实则令人反胃的笑来。 “盛意跑什么?哥哥不会对你如何,只是想抱抱盛意,疼疼盛意~” 黎盛意光是听到他说的这番话,就能想象到当时被送入他府中的那些孩童,遭遇了怎样的绝望。 一张小脸紧皱,终于跑到石头旁边的她,脚下一动,竟是直接把石头直接朝着楚怀煜踢了过去。 后者似乎早有准备,侧身躲过那块巴掌大的石头。 正当他要抬起头看向黎盛意,要对方别再挣扎的时候,却见对方已然冲到了他的面前。 还是闷头直冲。 “小牛撞树!“ 两人之间的身高有差距,黎盛意闷头直接冲过来的瞬间,楚怀煜刚扬起的唇角,在对方的脑袋撞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停滞住了。 黎盛意撞了一下尚觉得不够。 又抬起头用额头狠狠撞在了他的裤裆上。 一次又一次,撞得楚怀煜面色由最初的狞笑,变得痛苦,最后变得狰狞起来。 “......黎盛意......” 被点名的黎盛意连头都没抬一下。 感觉到对方的手指落在自己的后脖颈上。 那种感觉就好似毒蛇攀上了自己后颈肉上。 惊得她当即蹲下腰身,一记扫堂腿,扫的让毫无防备的楚怀煜当场摔倒在地。 听到耳边响起的,‘咚’的一声闷响,黎盛意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眼前人。 楚怀煜早已经疼的不省人事了。 只见他双手捂住裤裆,整张脸五官都拧在了一块儿。 黄豆大小的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淌入鬓角,俨然是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看着十分可怜。 “我说过了,劝你最好及时收手。” “你在这佛家清净之地对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做出这种事,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还有那些死在你面前的孩子......” 黎盛意拧起眉头,她垂眸看了眼面前痛的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高大身躯蜷缩成虾米状的男人。 她有想过直接让楚怀煜不能人道的法子。 但是按照楚怀煜这副变态的性格,说不定他在不能人道之后,性情会变得更加扭曲。 想到日后会有更多的孩子受难,她强迫自己停止冲动,然后开始装扮起‘犯罪现场’来。 秦松墨听到楚怀煜也在护国寺,并且还找黎盛意,要刁难黎盛意的时候。 他连手上的香都忘了插进香炉中,便匆匆从蒲团上起身,赶忙朝着后院来。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小沙弥找来的,护国寺的其他僧人。 “秦施主。” 秦松墨乃是护国寺常客,所有僧人都认得他。 他是大楚丞相一事,更是人尽皆知。 如今丞相第一次带着女儿来到护国寺上香,便遭遇了这样的事。 护国寺住持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盛意施主吉人自有天相,定会相安无事的。” 以往秦松墨在护国寺总会收敛脾气,如今却是一脸阴翳模样,“废话少说,若是盛意出现了意外,住持......” 住持面上淡然表情一滞,再不敢多言,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怀煜在护国寺中,全寺上下都隐瞒着秦松墨。 如今若是黎盛意在楚怀煜手中出现意外,住持很肯定,秦松墨会不择一切手段,直接强拆了护国寺。 哪怕这里有他每年都会点的长明灯。 秦松墨一行人赶到后院的时候,入眼的便是那抹杏黄色的小团子瘫坐在地上的可怜模样。 深秋天凉,坐在地上必然寒凉。 她却丝毫没有感觉,正低着头轻声啜泣。 小小的身子轻颤,模样看上去好不可怜。 而楚怀煜...... 秦松墨冷眼看了眼倒在石凳下的楚怀煜,见对方蜷缩起身子,双手更是捂着了不可言说的地方后。 他收回视线,快步走上前去,把坐在地上的小女儿抱在怀中。 “盛意,怎么了?” 黎盛意早晨刚出门时,绿杏给她妆点的头饰此刻已经完全乱了。 金钗要落不落,加上她的额头上红了一片,因着还在哭的缘故,连着眼尾也在泛红。 加之她的年纪尚小,更显得可怜了。 一看到秦松墨,她当即展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爹!他欺负我!!!” “方才,方才小师傅说有人寻我,我没答应前往,结果这位二皇子便亲自来寻我。” “他说我长得漂亮,说很喜欢我,想把我带回府中,我不想去,我有爹爹了,我不要跟他回家呜呜呜......” “然后,然后他便一把抱住了我,说我好看,要与我贴贴哇呜呜呜呜......”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双臂收紧,黎盛意哭声越发凄凉起来。 她抽噎着鼻子,把小脑袋搭在秦松墨的肩上,“爹,这个二皇子坏,爹爹不能让他好。” 若是寻常养孩子的人家,定然能看出黎盛意的异样。 口齿太清晰了。 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哭声这般凄厉,口齿却这般清晰,事情定然不是她的一面之词这般简单。 但秦松墨宠女儿从来不讲究逻辑。 一听到楚怀煜竟然对小女儿动了手,还说要把小女儿带回府去...... 秦松墨的喉头发紧,好半晌才听他哑声开口,“盛意不哭,爹爹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第71章 这是爹爹教你的第一课 黎盛意本没有太多委屈的。 毕竟这场与楚怀煜之间的较量,她是胜方。 可是听到秦松墨的安抚,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上辈子自己一人受委屈时,爸妈去世无人安抚自己的场景。 抱着男人脖颈的双手收紧,黎盛意低头在他的大氅上擦拭自己的眼泪,“爹爹,你真好。” 秦松墨听言在她的背上轻拍了两下,笑道,“那现在盛意能告诉爹爹,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么?” 黎盛意从来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主。 方才他匆忙过来,其中确实带了几分怒火。 待他把小女儿抱在怀中,垂眸去看楚怀煜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 “他想对我动手动脚,然后被我踹倒了。” 由于刚哭过的原因,黎盛意说话声中还带着几分哭腔。 她吸了吸鼻子,低声道,“爹爹,他真的不是好人,他......” 【他亵玩孩子,那些孩子与我不同,我幸运遇见了你,可他们没有......】 【他们在天寒地冻时被抬出他的府中,最后被丢在了乱葬岗中,衣不蔽体,死状凄惨。】 【要不是因为他是二皇子,刚才我早就把他那个作案工具给毁了!好气,我爹要是不能对其动手的话,那我,那我......】 黎盛意‘那我’不出来了。 她也不是什么神仙,要是这会儿杀了楚怀煜的话,她就是第一嫌疑人。 死的时间肯定比在原着中还快。 但若是不对楚怀煜做点什么,她又觉得浑身难受。 感觉到小女儿像是只小爬虫在自己怀中扭来扭去,秦松墨抬手拍了拍她的背部,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快了盛意,他很快就会为此付出代价了。” “有些东西不能着急,越是着急越容易失败,这是爹爹教你的第一课,你可记住了?” 秦松墨在家时很少教习小女儿什么。 小女儿太过聪慧,虽然有时候总让人哭笑不得,但她的智慧,绝非五六岁孩童那般。 甚至很多东西,他或许还要通过她来得到学习。 就比如说,如何疼宠女儿,又不让她恃宠而骄,最后落个惹人嫌的名声。 黎盛意知道秦松墨一直在背地里动手,却没想到这么快。 她停下了嘴里抽泣的动作,偏过头看了眼躺在冰凉地面的楚怀煜,“不用给他请大夫么?” 秦松墨摇头,“他的属下会带他走,方才可撞疼了?” 腾出一只手在她的额头上轻抚,他冰凉的手指让黎盛意缩了缩脑袋,旋即又乖乖地停下,让他揉搓脑袋。 黎盛意抽了抽鼻子,点头又摇头道,“疼也不疼,他都是软唔?” 嘴巴被人捂住,黎盛意眨了眨盛满泪水的双眸,看向始作俑者的目光中多了抹疑惑。 秦松墨磨了磨后槽牙,“污秽之物,不必说出来。” 黎盛意这才点了点头。 待他把手挪开后,她这才捏着他的大氅一角不放,“爹爹,我能同你走吗?这里好可怕。” 秦松墨听言先是偏过头睨了眼一旁的护国寺住持。 后者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阴鸷目光,后背上顿时冒出冷汗来。 不敢再多言,此事本就是护国寺有错在先。 可两边都是住持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不敢得罪任何一方的住持只能打掉了牙和血往肚子里咽。 即便是黎盛意不说,秦松墨也是要把她带在身边的。 待楚怀煜的贴身侍卫前来的时候,秦松墨抱着小女儿在一人跟前停下了脚步。 “待二皇子醒来后,若是有什么事,可再来寻本相。” “若是二皇子揪着此事不放,本相本就命不久矣,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 “还请告知二皇子,望二皇子三思。” 说完,不等对方开口作答,秦松墨便抱着怀中人离开了后院。 楚怀煜带来的贴身侍卫一见自家主子倒在了地上,赶忙上前去搀扶,并要住持找大夫前来。 不同于后院中的热闹,秦松墨刚抱着小女儿走出院子,就看到清风站在不远处。 而他的脚边,则躺着绿杏与明悦二人。 “爷,这二位......” 保护小主子不当乃是大罪,清风都替二人捏了把冷汗。 不想秦松墨却并未揪着二人不放,“回去后在盛意身边加派人手。” 清风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疑惑为何今日主子如此宽宏大量,绿杏二人犯了错都不予以惩罚。 随即他想到此乃护国寺,主子方才如此宽容二人罢了。 黎盛意趴在秦松墨肩头哭够了后,方才抬手在他的肩上轻拍一下,“爹爹,你放我下去,我沉。” 秦松墨并未松手,听到她说沉的时候,他的剑眉轻蹙,“沉?这些时日送去你院子里的补品,你总是吃两口就放下了。” “旁的千金小姐哪儿有你这般瘦弱的,若是你多吃些,力气大些,今日也不会受这样的罪。” 这和她吃多少饭又有什么干系? 黎盛意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我要是吃的胖些,就跑不动了!” 【不过有一点我爹倒是说得对。】 【要是我吃多些,力气大些,说不定一脑袋就能把楚怀煜砸的不能人道。】 【啧,今天回去以后我得动起来,计划一下每日锻炼时间。】 秦松墨抱着小女儿的手臂再次收紧。 他凸起的喉结滚动,抬手在小女儿的脑袋上轻拍了下,“少想些有的没的。” 黎盛意,“???咩?” 不等秦松墨开口作答,黎盛意便看到眼前的景象低了些。 紧接着双脚落地的真实感让她往后退了一步。 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大手牵起了自己的小手,黎盛意抬起头就看到眼前气势恢宏的大殿。 “爹,我们这是在哪儿?” 这次秦松墨并未答话,而是牵着她朝着殿内摆放的一盏盏长明灯走去。 十月初一,并非是秦松墨的生辰。 而是当年将他带到这个世间,那个最爱他的人的生辰。 可惜她并未过过一天好日子,便撒手人寰。 秦松墨重新点了三支香,递到了身边小女儿的面前。 “去,给你祖母上炷香,同她说说话。” 第72章 是,爹爹很喜欢盛意 黎盛意觉得自己和秦松墨蛮像的。 原书中秦松墨年幼时随母亲一块儿,被渣爹赶出家门,后母亲离世,留他一人在世间。 后他成为大楚丞相,在朝堂上与朝臣勾心斗角。 而她自幼父母双亡,与一帮贪图父母为她留下的遗产的亲友勾心斗角。 唯一不同的点,是她自幼吃穿不愁,而秦松墨则是靠着他的脑子,才坐到了今天的位置。 秦松墨每个月初一都会在护国寺续上一盏长明灯。 除了怀念亡母外,更是为了警醒他自己。 警醒自己能走到如今这一步,需要步步为营,而非唾手可得。 黎盛意手持三支香,跪在蒲团上,双眸紧闭,倒是做出了一副好模样。 秦松墨就立身于她身旁,清楚听到了她内心所想。 【祖母,我叫黎盛意,是您儿子秦松墨在外头捡回家的小孩儿。】 【我知道秦松墨的结局,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属实不易,若您心疼他,就给他托梦,让他远离后宫吧。】 【除此之外,如果之后秦松墨执迷不悟的话,我定然是要带上包袱跑路的,届时您也别怪我,我就一五岁小孩儿,有些东西改变不了就属于定数,我已经尽力了。】 【您要是在天有灵,就千万保佑秦松墨能好好的,不要屈于那些所谓的定数,我也一定会拉他走出泥潭。】 【最后,求您保佑我和他,父女两个每日暴富,每天都有花不完的钱财,长命百岁,谢谢祖母!】 黎盛意高举起手中三支香,面对眼前的长明灯磕了三个头后,方才睁开双眸。 秦松墨接过她手里的三支香,牵起她的小手站在了长明灯前。 “娘,盛意很乖很好,如今孩儿没有再孤身一人,您在下边可以安心了。” “祖母,我爹也很好,您在下面该花钱就花,不够了再找我爹要,让我爹烧给您,想要多少烧多少!” 黎盛意说这话的时候,小脸上五官紧绷,说出的话却招笑。 秦松墨垂眸看了眼她的小脑袋。 因为不久前撞了楚怀煜的缘故,她头上的发髻都乱了。 绿杏昏倒,他也不会梳小女儿的发髻,只能由着她披头散发前来。 这段时间她确实有在乖乖吃饭吃补品,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明显看到她原先瘦弱的面庞凸起了一点点。 看着就软软的,很好捏。 这般想着,秦松墨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落在了小女儿的脸上。 “爹,你招了吧,你就是太喜欢我了,才想要捏我的脸。” 说着,她又指了指整个大殿,“现在我们在寺庙里头,不能撒谎噢。” 秦松墨被她这番模样逗笑,他点了点头,笑道,“是,爹爹很喜欢盛意。” 黎盛意爽了。 【我就说嘛,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不喜欢我黎盛意的!除了恶毒女主和无脑男配,我黎盛意那么可爱!】 【哦吼吼吼~】 一双黑瞳中浸染着笑意。 秦松墨抬眸看了眼眼前的长明灯,临了薄唇轻启,“盛意可知二皇子来此作甚?” 话题突然回转到了二皇子楚怀煜身上。 黎盛意眉眼间的笑意瞬间变成了嫌弃。 她的嘴角下撇,道,“坏事做多了,来护国寺念念经,驱散一下身上的怨邪之气?” 毕竟楚怀煜那般变态,死在他手中孩童不计其数。 要知道小孩儿若是死于非命,死后魂魄可是非常难缠的。 也不知道楚怀煜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做噩梦,梦见那些被他残害而死的孩子来找他索命。 秦松墨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却还是摇了摇头。 “二皇子知晓我的根在此,今日前来,是为了拔了我的根。” 秦松墨的‘根’便是眼前这盏长明灯。 他将所有的思念都寄托在了这盏灯上。 近段时间他处处针对楚怀煜,惹得楚怀煜恼羞成怒,这才动了要动这盏灯的心思。 “遇见你是意外,盛意,你害怕吗?” 楚怀煜想必也没想到他会把黎盛意带来护国寺。 加上楚怀煜心存怨念,这才会对黎盛意起了歹心。 或许楚怀煜本想着先对黎盛意动手,再把他的‘根’毁了,这样一来虽然不能把他杀了,也能挫了他一半的锐气。 只是可惜...... 黎盛意听言脑海中瞬间跳出了楚怀煜那张恶心的嘴脸。 她摇了摇头,道,“我怕,我怕他生气,再次对其他孩子动手。” “爹爹,你们的计划筹备的如何了?” 整个皇城看似古井无波,内里实则早已暗潮汹涌。 黎盛意不怕被楚怀煜针对,她只是怕看到更多的孩子受伤。 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自己的头顶,感觉到对方抓了抓自己头顶的发丝,黎盛意就听到头顶响起秦松墨低沉的嗓音。 “快了,在此之前,盛意切记不能让自己陷入危机中。” “我怕......来不及救你。” 一如当年的他。 当年母亲离世时,他尚且能怪罪自己年纪尚小,无能为力。 现在的他早已有了保护人的能力,若是黎盛意再在他的手中出事...... 黎盛意并未答话,只是回过头看了眼殿外,“爹,你说护国寺的斋饭好吃么?” 【年纪小就是这点不行,太容易饿太容易困,这才消耗了多少体能啊,我这不争气的肚子又喊了。】 【我爹也是,长那么大高个,虽然清瘦了点,他都不会觉着饿的吗?】 殿内原本沉闷的气氛因为这番心声而变得活络起来。 秦松墨重新牵起她的小手,带着她往殿外走去,“有的,只是不知道盛意吃不吃得惯。” 在府中成天闹着要吃重口味的小女儿,来了寺庙中,又怎么能忍受寺庙斋饭的寡淡。 却见黎盛意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一顿两顿的没有关系。” “而且爹爹你就适合吃些清淡的,这段时间你只有在与我一块儿用膳的时候才会好好吃饭。” “今日你可要多吃些,知道了吗?” 秦松墨哑然失笑,“黎盛意,你是爹我是爹,嗯?” 黎盛意冲他摊了摊小手,那张小脸上做出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那有什么法子,我刚同祖母说过会好好照顾你的话,你若是不好好吃饭,到时候......我该怎么向祖母交代?” 寺庙的青石板小径上,一道低沉的笑声响起。 笑声落下之后,就听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 “那日后还要劳烦盛意多多照顾我了。” 第73章 孟久安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再见孟久安的时候,黎盛意刚在膳厅用过晚膳。 秦松墨也放下了手中帕子,漱过口后准备带着小女儿一块儿去书房看书。 父女二人刚从椅子上起身,就听到膳厅外传来一阵异响。 随着二人同时抬起头看向门口时,却见一道狼狈的身影冲进了膳厅当中。 黎盛意见到来人后,当即躲到了秦松墨身后。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野人啊?!” “爹,丞相府那么宽容的吗?都能让野人随意进出。” 就在她的话音落下之际,她的头顶忽然传来一道轻笑声。 旋即她就听到她爹语气含笑地对自己开了口。 “不是什么野人,是长霄回来了。” “孟久安?!” 不怪黎盛意年纪轻轻眼神就不好。 实在是现在时间晚了,虽然膳厅里点着灯,但烛火终究比不上日光。 加上孟久安全然不似之前在京城中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此刻的他衣衫褴褛,一头长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凌乱一团披在脑后。 加上他脸上的灰尘,还有一看到食物就两眼放光,扑到桌子上直接用手抓食物的模样...... 很难想象,这人是当时在京城中与她斗嘴,还斗不过她的憨子孟久安。 咽了口口水,她找绿杏要了杯茶水递过去,“怎么了?我爹是不给你饭吃么?怎么把你饿成这样?” 孟久安还在狼吞虎咽吃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一听到黎盛意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他转过头去,在看到黎盛意的时候,吓得赶紧往旁边挪了两个位置。 娘的! 当初就是因为他想认黎盛意做女儿来着,结果秦松墨就报复他,把他送去了江南! 小气巴拉秦松墨,要不是他不能对他动手...... 孟久安一边落泪一边往嘴里塞食物。 好不容易他吃饱了,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就听耳边响起了一道清冷嗓音。 “清风,丢出去。” 孟久安:??? !!! “秦松墨,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清风从椅子上拽起,后者拉着他直接离开膳厅,朝外疾步而去。 膳厅中本该是充满食物诱人的香气的。 由于孟久安的到来,原本香喷喷的膳厅中,这会儿充斥着一股子的酸臭味。 黎盛意见清风将其拉了出去,她抬起头来看向身边人,“爹......” “放心,只是让他去洗漱一番再过来,先去书房喝杯茶?” 黎盛意摇头,但还是乖乖跟上了他的脚步,“爹你不要总是半夜喝茶,会睡不着。” “而且你的胃肯定不好,胃不好的人不能喝浓茶,大夫都说了,要你好好养身子。” 自从两天前从护国寺回来后,父女二人之间原本隔着的几层薄膜又被撕下了两层。 二人之间的关系递进,黎盛意爱操心的性子原形毕露。 她甚至还找了清风,要求清风去找京城最好的大夫过来,给秦松墨开几副食补的方子,每日给秦松墨投食。 而原来这些事,都是秦松墨在对她做。 听着耳边响起的嘱托,秦松墨颇有些哭笑不得。 点头答应下来后,父女二人先是在书房中各自看了会儿书,不久后就听到书房外响起一阵抱怨声。 “我都没吃饱,清风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拜托,我是外出给你家主子办事诶,你能不能对我好点儿,刚才把我丢进池子里的时候,差点呛死我!” “你是哑巴了?算了,你这人对我一向哑巴......秦元青,老子又活着回来了!” 书房门被人从门外用力推开。 一股冷风灌进来,冲散了书房内刚聚集起来的热意。 感觉到寒意的秦松墨眯细了双眸,沉声开口,“关门,不然将你丢出去。” 他的话刚说完。 就见上一瞬还意气风发的护国大将军,下一瞬就如同斗败的公鸡,瞬间低下了头颅。 乖乖关上了书房门,再次看到黎盛意的时候,孟久安的双眸都跟着亮起了。 “小萝卜头,这一段时间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黎盛意正在咬牙誊抄她爹丢给她的书籍,小小年纪,连毛笔都不能控制住的她,却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绪。 手中的宣纸被夺,她刚写了一半的内容,因为宣纸上被划了一道墨,整张纸都毁了。 黎盛意见状磨了磨后槽牙,就听她咬牙道,“想啊,怎么不想。” 孟久安闻言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真假?你会想我?” 黎盛意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既然知道我不会想你,你还来自讨没趣?” 把手中的毛笔丢在案桌上,她冲秦松墨皱了皱鼻子,“爹,不抄了,孟久安就是个烦人精!” “嘿你这小萝卜头!” 孟久安‘啪’地把手中的宣纸拍在案桌上,手指指着她的鬼画符笑话她,“就你这俩鸡爪字还抄书呢?” “还说不会想我,亏得我急匆匆赶回京的路上还惦念着你,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抬手用粗粝的手指在黎盛意软嫩的小脸上掐了一把,孟久安感慨道,“看样子你确实没想我。” “若是想我了,定然是茶饭不思,怎么我才走了几天,你就吃胖了那么多?” 【替我爹诊脉的那几个大夫呢?我现在让清风把那俩大夫喊回来行不行?】 【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孟久安看看脑子,他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都说了不想不想,就和那些油腻自恋男一样,凭什么我就非得想他,就为了给自己找虐?】 【就他这样的,每天不听劝就算了,恐怕一路上都在想着苏锦柔吧,还说什么惦记着我,谢谢噢,但真用不着!】 面对孟久安的问话,黎盛意并未答话。 但她内心的情绪早已显露在了那张小脸上。 看的孟久安不自觉的收回了手。 以拳抵唇,就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锦囊。 “真的,我真的有惦记你。” “你瞧瞧,那日我路过岭南的时候,正巧看到有人在卖这个,就上前看了眼。” “我知你喜欢这些东西,便花了大价钱给买下来了,这次回来特意想着送你来着。” 第74章 男子汉,大屁股 黎盛意的目光落在了孟久安手中的锦囊之上。 “当真?” “比珍珠都真!” 孟久安就差举起双手发誓了。 说来也奇怪,之前每每他被秦松墨派出去做事的时候,那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把事情完成后,回到京城去偷摸看上苏锦柔两眼。 他便能满心欢喜。 可是这次他因调侃了黎盛意,因为说了两句想要认黎盛意做女儿的话,才被秦松墨派去江南做事。 除了一开始他内心幽怨之外,别的情绪却一点都没有。 他没有怨念秦松墨不讲道理,也没有觉得这一切都是黎盛意的错。 甚至在江南办事的时候,他在看到好吃好玩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不再是苏锦柔,而是那个成天黏在好友身边的小萝卜头。 在江南闲来无事的时候,他总会跑去街上瞧瞧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可惜那一片比较落后,看似好吃好玩儿的,实则早已在京城显得落后了。 直到后来他在岭南商人的手里看到了这个。 把手中的锦囊如同献宝似的递到了黎盛意面前,就听孟久安笑道,“你不拆开看看吗?” 黎盛意的视线没有从他手中的锦囊上挪开。 锦囊做工细致,只是一个锦囊,想必就花了不少钱。 这样的锦囊如今却成了装饰,可见锦囊当中的东西有多珍贵。 默默把视线从锦囊上挪开,就听她开口道,“你不送给贵妃娘娘吗?” 【设定上不是这样的吗?孟久安但凡手上有什么好东西,一定会悄悄摸摸送到宫中去。】 【这次他又想做什么?】 孟久安真想大呼冤枉,这次他真的没再往宫中送东西过去。 不仅没有,他这次回来,连宫里都没去,一身的衣物都没换,直接就跑到丞相府来了。 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怀疑他! 刚刚洗净,最近在江南又晒黑了一些的孟久安五官皱成一团,“你要是不要啊?” 黎盛意听言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我若是不要呢?” 不怪黎盛意对孟久安态度差。 实在是她对孟久安的印象不好。 凡事都向着苏锦柔,但凡他多为他自己,多为秦松墨着想呢?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闹僵到这般地步。 唇角轻抿了下,就听黎盛意再次开口,“除了不能做你的女儿,说罢,你送我东西,是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条件吗?” “比如说要我爹帮五皇子办事,还是帮贵妃娘娘办事?” 孟久安听此一言后,面上那副幽怨的神情一滞。 很快,他的眉头皱成‘川’字,“我在你心目中便是这样的?” 黎盛意点头,“不信你可以问我爹,你的脑子,你的生活重心几乎全部落在了苏锦柔的身上。” “孟久安,贵妃娘娘是给你下了蛊,还是让你中了邪不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孟久安在看到好友都跟着一块儿点了点头后,内心有什么东西顿时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见黎盛意不敢收他送上前的礼物,他脸上浮现出了挫败模样,“我这次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你瞧,这是我专门从岭南商队手里买的夜明珠,好不好看?” 夜明珠小小的一颗,不过黎盛意巴掌大小。 这东西乃是稀罕物,就连皇宫中都没有几颗。 其中苏锦柔就有两颗,还是当今陛下赏赐给她的。 那两颗夜明珠时常被苏锦柔和楚怀风拿出来把玩,早已不那么纯洁无瑕。 “我在江南的时候都听说了,”孟久安把夜明珠摆在锦囊上,又把锦囊推到了黎盛意面前。 “宫中搜出了不少肚兜,都属于同一人,这件事虽然闹得不算大,可是......” 可是孟久安看似已经二十好几,实则内心还是个纯爱战士,眼底容不得一颗沙子。 前段时间因为黎盛意在宫中放了毒蛇的缘故,吓得本就不行的当今陛下,直接不能人道了。 被吓的不行的楚宏直接下令,彻查整个皇宫上下。 这一指令杀的苏锦柔与楚怀风措手不及,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藏好那些肚兜,花花绿绿,绣着交颈鸳鸯的肚兜就从皇宫各处搜了出来。 要不是楚宏疼宠苏锦柔,后者死不认罪,不论如何都不承认那些肚兜都是自己留下的,而是哭诉自己近日丢了不少贴身衣物。 这会儿的苏锦柔早已带着她的那些肚兜锒铛入狱了。 饶是如此,楚宏还是气的不行。 先不论苏锦柔究竟有没有和宫中其他男人发生关系。 爱妃的肚兜被四处藏匿这一点,楚宏还是觉得面上无光。 于是他不再经常踏足青华宫,还严惩了青华宫中的宫人,又亲自换了批宫人前去伺候苏锦柔。 这一点于楚宏来说是满意了。 却让苏锦柔和楚怀风觉得浑身难受。 两人本就是地下关系,楚宏把青华宫中的宫人都换了个遍,青华宫中有一点风吹草动,楚宏那边就会知晓。 两人不能像从前那样夜里私会,身边没了男人的苏锦柔只觉得每日旷的厉害,想楚怀风想的紧。 于是就在孟久安马上要踏入京城的那一刻,他又听说了楚怀风偷摸着前去青华宫找苏锦柔,被楚宏发现一事。 如同斗败的公鸡,孟久安只要一想到一直被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其实早已经与其他男人有染。 即便如此,对方还一直吊着自己,他便觉得痛心不已。 “哪怕那个人是你爹呢,我都服气,毕竟他生的聪明,败给他我心甘情愿。” “可是那个人居然是五皇子楚怀风,凭什么,那个五皇子平日里缩着个脖子,跟我院里养的王八似的,那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孟久安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一坛酒。 内心越发郁闷,他抓起一旁的水壶,直接往嘴里倒茶水。 好在茶水温热,这才没有把他烫的嗷嗷乱叫。 黎盛意支着脑袋看着他一脸颓丧的模样,面上并未露出同情之色。 【也就是你单纯,觉得苏锦柔哪儿哪儿都好,还觉得楚怀风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你。】 【实际上只要这两人想,就能在无形中取你首级,你还在这儿跟个怨夫似的哭哭哭!】 【男子汉,大屁股,哭哭哭就知道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还在哭哭啼啼的孟久安:...... 第75章 你做大爹,我做二爹怎么样 书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安静了起来。 秦松墨原本只是在研读手中的古籍。 在听完小女儿心中对孟久安的嫌弃后,他默默把视线从手中古籍上挪开,继而目光落在了好友的......屁股之上。 别说,还真挺大...... “咳咳咳......盛意若是喜欢的话,可以收着,这个贵。” 秦松墨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压下咳嗽声,他端起手边茶盏饮了口温热的茶水,这才开口将话题岔开。 黎盛意听到秦松墨开口让她收下眼前的夜明珠,还特意表明了这颗夜明珠贵后。 她伸出手去,柔软的指腹贴在了夜明珠上。 冰冰凉的,还能发光,瞧着确实是个稀罕物。 黎盛意点了点头,把夜明珠悄摸着塞进了自己怀中。 把父女二人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底的孟久安,“......小萝卜头,你收了我的东西,安慰我两句总行吧?” 不想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黎盛意把刚收进怀中的夜明珠又摆在了案桌上。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我安慰你两句,真是不知羞。” “况且我为什么要安慰你,你喜欢的人本就是你得不到的,你还成天在这里做白日梦,你以为自己是纯爱战士呢?为爱出击?” “孟久安,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吗?” 黎盛意的声音清脆,明明她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孟久安不看她的时候,却总以为她已经有些年纪了。 然每次他回过头看向她时,却还是会被她那张充满稚气的小脸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听到她的质问,孟久安傻里傻气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我是孟久安啊。” “错了,”黎盛意随手捡了颗黑子丢在了他身上,“你身为护国大将军,生的英俊非凡,想要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得不到?” “为什么你偏要执着于一个深宫中的人,对方还......” 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的黎盛意默默闭上了嘴。 她又把夜明珠揣进了自己怀中,继而跳下了凳子,“我安慰你的话就说到这儿,你自个儿好好琢磨吧。” “琢磨琢磨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这种事。” 黎盛意在说完这番话后,她把双手负在身后,跟个小老头儿似的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在路过秦松墨书桌的时候,她这才停下脚步,一改方才针对孟久安的神情,冲前者乖巧开口。 “爹爹,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大夫说爹爹也要早些休息,否则对身子不好。” 秦松墨看着变脸似的小女儿,唇角微微上扬,“好,待会儿我便回房,盛意先回去休息。” 等待书房门打开又关上,外头裹着的冷风又一次冲淡了书房内的暖意,一直背对着书房门的孟久安稍稍清醒过来。 只见他转过头去看了眼已经阖上的书房门,见那抹小小的身影已经离开,他这才不得已把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好友身上。 “小萝卜头这是......在安慰我?” 秦松墨再次把落在好友屁股上的视线收回,末了就见他点了点头。 “盛意说的没错,你身为大楚将军,正一品官员,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何一定要执着于贵妃娘娘?” 孟久安在听到好友的安抚后,内心并没有变得高兴许多。 拉了张椅子在好友面前坐下,他支着脑袋,嘴角往下撇,“谁说我身为护国大将军,就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我想着让小萝卜头也做我的义女呢,你倒好,直接把我派去了江南......” 秦松墨放下手中古籍,并未接他起初的话题,而是直接问他,“证据呢?” 孟久安听言冲他翻了个白眼,“秦元青你能不能别那么小气,我又没说要独占小萝卜头。” “我就是自己一个人过得也挺孤单,你也知道我这人必然不可能留下子嗣,也不可能与人成婚。” “日后我也想有个人替我收尸,逢年过节时候多给我烧些纸钱呢。” “这样,咱打个商量,你做大我做小,你做大爹,我做二爹怎么样?日后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留给她,总归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小萝卜头要是成了我的女儿,到时候我在地下也好有个盼头,盼每年她能给我烧钱。” 孟久安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轻松的就好似在说今天晚上没吃饱般。 话虽是这样说的,他掏出这段时间在江南收集到的,二皇子楚怀煜与他国使臣私通的证据交给了好友。 “这段时间我都想清楚了,当年若不是苏锦柔对我好过,我也不至于一心落在她身上。” “可总归我对苏锦柔的爱不能当饭吃,不如把这些东西都留给小萝卜头。” “秦元青,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的话?” “聒噪,”秦松墨睨了他一眼,“一段时间不见,你又变得聒噪了。” 孟久安还在等着好友给出答案呢。 结果这会儿好友没给出答案就算了,还说他聒噪。 深吸一口气,就听他轻哼一声。 而后就见他背靠椅背,伸手抓了本书桌上的古籍后,翻了两页觉得无趣,又给丢了回去。 终于,秦松墨一目十行将手中的证据看完后,抬起头来看了眼坐在自己面前,已然昏昏欲睡的好友。 孟久安近段时间在江南与京城奔波,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方才被清风丢进池子里沐浴了一番后,那张灰扑扑的脸上虽然变得干净起来,因为没有休息好,眼底的青黑也格外的晃眼。 放下手中的东西,原本寂静的书房内忽然响起了他的说话声。 “前两天我带着盛意去看了我娘,当时二皇子也在,盛意被他欺负了一番。” “盛意这孩子最是重情义讲义气,你若是想博她好感......” 原本歪歪扭扭坐在椅子上的孟久安瞬间清醒。 就见他腾地从椅子上起身,顾不得好友嘴里没说完的话,他便径直打开了书房门。 “我懂,我现在就去找那个死变态算账!” “敢欺负我孟久安未来的干女儿,我看他就是找死!” 第76章 那位的孽根被人给切了 二皇子楚怀煜两年前便搬出了宫中自立门户。 早年他在宫中被太监亵玩,后养成了阴郁性子,时常折磨其他弱小宫人的事,整个皇宫上下人尽皆知。 楚怀煜尚未搬出皇宫之时,每日那些年轻的宫人之间都是人心惶惶。 直到他搬出宫中,宫人方才松了口气。 然自从楚怀煜从宫中搬出,自立门户后,时常会有人看到那府中后门中有板车进板车出。 知情人知晓那板车上的都是些弱小孩童,不知情的,只会当那板车上拉的是府中的泔水。 因为楚怀煜乃是二皇子的缘故,即便他府中经常有血腥事,还有孩童被折磨后的啼哭声响起,也无人感动他。 只因为他是当朝二皇子。 皇权便是一切,谁也不敢忤逆。 直到今天清晨,一则小道消息在市井中传播开来。 彼时黎盛意还坐在小院里用早膳。 秦松墨要上早朝,每日天不亮就起身上朝去了,晚的时候披星戴月回来,早的时候也只能赶上午膳,然后又要回去完成手头尚未完成的公务。 可以说父女二人,除了在秦松墨休沐的日子里,两人就没有坐在一块儿用过早膳。 听到身后绿杏说的市井传言,黎盛意停下继续往嘴里喂鱼片粥的动作,偏过头去看向身后。 “当真?” 绿杏煞有其事地认真点头,“必然是真的,坊间都传开了,听说打的狠了呢。” 黎盛意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道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楚怀煜的报应来的这样快。 距离上次在护国寺,对方调戏自己才过去多久,楚怀煜竟然就在自个儿府中被人打了。 小脸上笑的一副见牙不见眼的模样,她道,“噢?有多狠?” 绿杏见小主子来了兴致,当即把今早在后厨那儿听到的消息全部说给了小主子听。 “听说那二皇子院里时常有哀嚎叫骂声传出,血水一盆接一盆地往外端。” “奴婢还......奴婢还听说......” 黎盛意这会儿正听到兴头上呢,见绿杏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她伸出微凉的小手握住她的手。 “绿杏姐姐,快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笑的出来呢?” 绿杏听言小脸上为难的表情并未退散,而是越发凝重起来。 她先是看了眼小院四周,确认四周都没有人后,她方才俯下腰身,在自家小主子耳边轻声开口。 “奴婢还听说,那位的孽根被人给切了。” 饶是黎盛意没有那玩意儿。 在听到绿杏说的话后,她还是忍不住身下一凉。 倒吸一口凉气,她撑圆了一双本就大而圆的杏眼,不敢相信道,“当真?” 绿杏点了点头,又摇头,“不确定,坊间是这样传的,听说是那位的恶事做多了,还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这件事小姐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万一相爷知晓了......” 绿杏知晓自家小主子心善,她做错了事,只要不是触及小主子底线,小主子都会原谅自己。 但是相爷不同,相爷冷心冷血,要不是因为小主子护着她,早在第一次小主子受了伤的时候,她的人头就已经落地了。 绿杏的目光落在了黎盛意当初被云如思婢女烫伤的那只小手上。 自从黎盛意的小手受伤,来相府的大夫就没有断过。 秦松墨还时常往府中捎祛疤的膏药,加上小孩子的恢复能力快,如今黎盛意的手背上只能隐隐看到疤痕。 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她的手背上曾被烫过。 黎盛意并未注意到绿杏落在自己手背上的目光。 她点了点头,道,“我晓得的,本以为冬日早起是件很痛苦的事,还要多谢绿杏姐姐把好消息说给我听。” 早该这样的。 正义的侠士早该出现,直接嘎了楚怀煜那个死变态的脏东西。 可惜在原着里,这位正义的侠士从未出现过,而楚怀煜这个角色,活的比她爹都久。 现在回想起来,黎盛意只觉得替她爹感到不值。 楚怀煜一心搞事业死的比她爹晚。 她爹如果好好搞事业的话,说不定还能一直活下去,毕竟全文上下,她爹脑子最好。 可她爹一遇到苏锦柔就变成智障,结局死的也早...... 还有孟久安。 单手支着小脑袋,黎盛意脑海中跳出了昨晚在书房中,孟久安看向自己的那双带着委屈的狗狗眼。 孟久安能成为护国大将军,定然有他自己的本事,也定然不会像是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傻憨。 可惜他也是个恋爱脑,一遇到苏锦柔,脑子就被他踩在脚底下,来回摩擦。 且孟久安还不像她爹那样听劝,而是一心觉得苏锦柔好。 在内心轻啧一声,黎盛意垂眸看着眼前的鱼片粥,一边摇头,嘴里长叹一口气。 看的一旁伺候的绿杏心惊胆战。 她家小姐方才不还是一副高兴模样么? 怎的一会儿就摇头叹气的,是她带回来的消息还不够劲爆吗? 殊不知她家小姐正在为身边的两位大人操碎了心。 而此刻,其中一位正在被黎盛意操心的大人正坐在青华宫内,手捧热茶,面上不再是曾经那副雀跃激动的模样。 反倒有些坐立不安。 苏锦柔看着坐在自己下首,模样看着清瘦了不少的男人。 见他身体紧绷,一副僵硬紧张的模样,她举起手中绢帕,捂嘴轻笑。 “长霄,你怎么还是同从前那般,喜欢害羞?” 孟久安哪里是害羞,他是觉得不自在。 青华宫内很香,不像他的将军府,整个府邸上下都没有丝毫香气。 以前他只觉得青华宫中的香气迷了他的心,每次他被私下里请到青华宫的时候,内心总是有一头小鹿在乱撞。 如今的他再闻到青华宫中这股熟悉的香味时,他却隐隐觉得有些反胃。 不如相府书房中的茶香与檀香好闻。 也不如小萝卜头身上的淡香好闻。 以往他觉得青华宫中的香是馨香,眼下他却觉得这股子香味和勾栏中的那股庸脂俗粉味儿没甚差别。 第77章 不知羞耻 手中握着茶盏的手指收紧。 孟久安微微皱起眉头,思维有些发散。 原本今早早朝过后,他要偷跑去丞相府来着。 昨晚他为了证明自己想要认小萝卜头做女儿的决心,特意干了件惊天大事。 这件事或许能哄的小萝卜头高兴,许她一高兴,就乐得点头同意做自己的义女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日后会多个香香软软,会在见到自己时,跑到自己面前来牵起自己手指,乖乖喊自己‘爹爹’的小女儿。 孟久安就觉得美得很。 一个早朝都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混过了早朝,就在他着急要出宫往丞相府赶的时候,一抹宫人身影却狗狗崇崇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对方告诉他,有贵人有请。 整个皇宫上下,能私下里找他的还能有谁。 虽然很想马上回去喝下小萝卜头认亲的茶,但想要一探‘肚兜’真相的他,还是偷偷摸摸来到了青华宫中。 以往这个时候,他内心总是紧张的。 生怕自己一介武夫,冲撞了宫中的人。 如今的他连官服都未整理,直接就进了青华宫中。 还在苏锦柔要靠近自己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脑海中回想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孟久安颇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待会儿回去他还要把这件事说给小萝卜头听,告诉她,自己真的已经洗心革面,再也不会听信苏锦柔的话了。 “......我知长霄定然是听了宫中那些谣言,方才误会了我。” “可我又有什么法子,那宫人歹毒,刻意要陷害我,我哭诉无门,就连陛下都不信我。” “我以为长霄定然懂我的苦楚,没想到长霄也信了那些鬼话。” 耳旁响起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哭的孟久安从幻想中回过了神。 他偏过头去看向上位上,正在掩面轻声啜泣的女人。 手中握着茶盏的手指收紧,就听他哑声开口,“娘娘方才说的什么?” “抱歉,臣久病,耳朵也不好使了。” 半点不承认自己其实是在走神孟久安,直言自己生病太久,耳朵也不好使了。 苏锦柔还在轻声啜泣,听此一言,她喉间溢出的啜泣声一滞。 待她放下掩面的衣袖后,孟久安终于看到了她今日的装束。 红裙抹胸,白花花的,也是他从前最喜欢的装束。 如今发生了‘肚兜’一事,加上现下又已经步入冬日,苏锦柔还这样穿...... 孟久安蹙起眉头,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词。 不知羞耻。 寻常人家的女儿家也是像苏锦柔这样的? 成日穿成这样,身为那个昏君最疼爱的妃子,却传出与人有染,还和秦松墨,还有自己之间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抬手拍了拍脑袋,孟久安收回视线,沉声道,“娘娘日后还是不要私下召臣比较好,这对娘娘的名声也不好。” “若是娘娘当真有事,可以找福安公公传话,臣若能帮衬一把,定然不会摇头说不。” “娘娘,若是没什么事,臣便先行告退了。” 苏锦柔这厢还没有哭完呢。 孟久安就表示了不想与她继续来往的态度。 红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就见她忽然起身走到了孟久安身前。 “长霄不喜欢我了吗?” 苏锦柔的话太过直白,吓得孟久安差点没拿稳手里的茶盏。 仓皇抬起头来,对上苏锦柔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眸,以往他只要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上一眼,必然会酥软了心。 但是现在...... “娘娘说的什么话?臣听不懂。” “噢?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懂?” 苏锦柔抬起一只柔软小手,手指落在眼前人的下巴上,强迫对方抬起头来与自己四目相对。 “长霄不是一直以来都喜欢我吗?怎么长霄敢做不敢当吗?” “这些年我在宫中你帮衬了不少,我知你心思,我也想给你你想要的回应,可是我已入深宫,我们之间早已不可能......” “可是长霄,我太痛苦了,宫中明里暗里的争斗,还有各种诬陷,我快扛不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后一次,求你,帮帮我......” 苏锦柔吐气如兰,说话间那双刚哭红的双眸,再次沁出泪花来。 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孟久安从前就是看不得她落泪,所以次次不用她开口,他便会自主出手帮她。 现在她说她求他。 深吸一口气,他拧起眉头,道,“娘娘,我们之间......” “你不想吗?”苏锦柔开口打断了他说的话,“长霄不想与我在一起吗?” 苏锦柔的话音刚落,就见孟久安骤然睁大了双目。 眼看着眼前这张柔媚娇俏的脸越发的靠近,她身上的香也沾染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就在二人的唇即将触碰在一块儿的时候,青华宫中陡然响起了一道惊呼声。 被赶出殿,守在殿外的福安公公拍门,“娘娘,娘娘您无事吧?” 被推倒在地的苏锦柔并未答话,只是红着眼眶看着孟久安。 眼神犹如在看一个负心汉。 孟久安本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远离苏锦柔。 今日也是他脑子抽了才会来青华宫一趟。 回想到自己方才差点就被苏锦柔亲了,他赶紧把手中茶盏中的茶水倒入口中。 用力漱了漱口后,他又把漱口水又吐回了茶盏中。 旋即就见他腾地起身,“娘娘,今日臣就当没有见过娘娘。” “日后若是无事,烦请娘娘莫要再寻臣,臣还有事,臣先告退。” 门外福安公公还在小声拍门,生怕有人发现了青华宫中有外人在场。 就在福安公公准备再次敲门之际,殿门就被人从里头径直拉开。 惊得福安公公身子晃悠了一下,险些就摔倒在地。 看到开门的是孟久安,他的目光下意识往殿内瞟去。 在看到苏锦柔摔倒在地时,他的面上顿时露出紧张神色,“哎哟我的娘娘,您怎么坐在地上了!” “天气凉,您快些起来!” 孟久安见福安公公冲进殿内去搀扶苏锦柔后,目光收回,径直朝着青华宫外走去。 留下苏锦柔一人伏在福安公公怀中啜泣不止。 第78章 争宠 “小萝卜头,你猜我今儿个给你带了什么来?” 原本安静的水云居内忽然响起一道说话声,吓得黎盛意手中棋子不慎掉落,落在了她原本没打算下的一处位置。 那张被房中银丝碳烧的微微泛着粉的小脸上陡然浮现出一副懊恼表情。 她下意识伸出手去要把棋子捡回来,却被一只大掌拦下了动作。 “小姐,落子无悔。” 黎盛意五官顿时皱成包子模样,“这个不算,都怪孟久安出声吓我,你明知道我要下的地方不是这处的!” 刚推门而入,嘴角还带着憨笑的孟久安猛地停下脚步。 他捏紧手中的糕点,咬牙道,“沈望尘?你怎么在这儿?” 要知道沈望尘乃是相府幕僚,平日里都是替秦松墨办事,鲜少出现在丞相府中。 偏偏这段时间他不在京城中,听说都是沈望尘在带着小萝卜头玩耍。 磨了磨后槽牙,孟久安快步走进正厅内,一屁股坐下后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你不忙?” 沈望尘年纪要比秦松墨和孟久安都小,性子却要比孟久安沉稳不知多少倍。 看到对方什么情绪都表露在脸上的模样,他笑着落下了手中的棋子,“那也没有孟大将军忙,孟将军早早下朝,怎的这么晚才从宫中出来?” 【噢~~~这题我会!】 【因为孟久安‘久病’太久,这段时间苏锦柔在宫中受了委屈,找不到发泄的人,加上昏君陛下禁了她的足,她就只能找到孟久安帮忙了!】 沈望尘在听到黎盛意的心声后,先是抬眸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孟久安,待他收回视线后,笑道,“小姐,轮到您了。” 黎盛意见自己的白子又被吞吃了几颗,小脸上幽怨的表情更盛。 【怎么个事儿啊,孟久安既然已经得到了苏锦柔的‘恩宠’,难道他是吃饱了过来炫耀的?】 孟久安只是坐在位置上,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十分沉重。 他狠狠瞪了眼沈望尘,要不是这个满肚子黑水的人把话题牵扯到宫中去,小萝卜头又怎么会这样想他。 偏生出了最后那句劳什子的‘恩宠’,小萝卜头居然全部猜对了。 一想到自己纯洁的肉体差一点就被苏锦柔给玷污了。 孟久安内心又是一阵委屈。 他牛饮了一口茶水,起身走到二人面前,看到二人正在下五子棋,他嘴里轻嗤一声,“沈望尘,你都多大了还玩儿这个,幼不幼稚啊你!” 说完又见他弯下腰身,直接把面前的小萝卜头抱进怀中,沉声道,“咱不同他玩儿,免得被他拉低了智商。” 刚想要挣动四肢,从他怀中挣脱的黎盛意,【......嗯?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来着?】 不过不等她多想,就见孟久安把她抱在了他坐的位置上。 下一瞬,一包热乎乎的糕点便落在了她的怀中,“快打开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黎盛意这段时间糕点吃的多了,一闻见味儿就能猜到怀中的是什么糕点。 她动了动四肢,道,“你给吃的就给吃的,抱我作甚?男女授受不亲!” 在孟久安的眼中,黎盛意已然是自己的小女儿。 他自幼年之后便再也没有受过宠爱,一心想着报仇一事。 如今距离报仇成功只差一步之遥的他,遇见了黎盛意这个小萝卜头。 虽然偶尔会被她气的原地起跳,但在孟久安看来,他与她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抬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把,就听他笑道,“你才多大年纪,我若想生,孩子都该有七八岁大了。” “放心,我和楚怀煜可不一样,我把你当女儿疼呢。” 黎盛意听着他提到楚怀煜,小脸上先是愣怔了一瞬,而后就见她皱了皱鼻子,“我才没有你这样的爹爹。” “嘿!我怎么了?有个护国大将军的爹爹说出去多有面子啊,旁的想认我做干爹的我都不屑多看一眼呢,你这小萝卜头,知不知好歹,嗯?” 脸颊上又被掐了一把。 黎盛意本就皱起了鼻子,这下更是直接皱起了小脸。 她抬手拍开他粗糙的手掌,道,“那你便去认他们做你的义子义女啊,瞧着我做什么?” “你总是那般冲动,日后我可不想为你的冲动买单。” 【还是个究极恋爱脑,一遇到苏锦柔就没救的那种。】 【你看看沈望尘呢,好歹也只是为了苏锦柔出家了而已,你倒好,直接逼宫,还有我爹。】 【你们三个真是,恋爱脑三剑客。】 孟久安脸上的笑意在听到怀中人的心声后僵住。 他先是看了眼一旁还在研究棋局的沈望尘,待他再收回视线的时候,就见他低下头,在怀中人耳边轻声开口。 “那什么,我保证以后不冲动了行不行?” “今天也不是我来的晚了,我本来还想同你说个好消息呢,谁知道被青华宫的人拦住了去路。” “我发誓,今儿个锦......贵妃娘娘想那啥我,我都拒绝了,你之前苦口婆心劝我,我都听进去了。” “再说了,两个爹爹比一个爹爹要好啊,我府中还有不少好玩儿的呢,都给你搬过来好不好?” “要是丞相府放不下了,我在我府中给你腾个大院子出来,专门给你放好玩儿的行不行?” 曾经那个在沙场杀敌,英勇无比的护国大将军,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过。 即便当初的他险些被匈奴抓做人质,他也未曾低下过头颅。 如今却为了一个五岁大的小孩儿,自甘低头。 黎盛意听着他嘴里哄人的话,眼角微微抽搐。 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就听她道,“我看着像是很好骗的模样吗?” “不过你说的好消息是什么?该不会是......” “我听元青说了,在护国寺的时候楚怀煜欺负你来着,我气不过,就去把他的孽根给割了。” 孟久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透出了几分自傲来。 试问整个京城上下,还有谁能像他孟久安这般有勇有谋,敢大半夜翻入二皇子府中,直接割了对方的孽根。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黎盛意身上,面上还带着几分讨好笑意。 就像只等待着奖赏的大金毛。 黎盛意收回视线,摇头轻叹一声,“你果然还是很冲动。” 孟久安:...... 第79章 你女儿跟你一样的腹黑 秦松墨踏入水云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沈望尘坐在椅子上正在与小女儿下棋。 两人之间的气氛融洽,如果不是二人位置旁边的角落里蹲着一只庞然大物的话。 带着一身的寒凉走进屋内,待清风把他肩上的大氅取下后,他并未直接上前,而是走到炭盆便散去身上的寒意。 “长霄怎的变成这般模样了?” 沈望尘早在秦松墨进门后便停下了手里落子的动作。 听到后者关心孟久安,就见他的娃娃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小姐说他冲动。” 躲在角落里画圈圈的孟久安一听到‘冲动’二字,身子陡然变得僵硬的同时,画圈圈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秦松墨把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后,待身上的寒意散去,他这才来到上位坐下。 “确是冲动。” “二皇子那边开始暗地里彻查此事,昨儿个夜里发生那样的事,今儿个长霄你便大喇喇去上了早朝。” 秦松墨端起手边的茶盏,一边说话一边吹散了茶盏中漂浮的茶叶。 孟久安听了好友说的话后,忍不住抬起头,“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做?楚怀煜心性凶残,又落了个喜欢折磨孩童的怪癖,这样做不就是最好的法子?” 旁边的沈望尘听言摇头轻笑,“我若是有孟将军这般好身手,定然会选择用药,而非使用这般手段。” 用药听上去确实温和许多。 但孟久安是混战场的,用的便是快准狠的手段。 若是都像沈望尘那样选择用药的话,敌人就会先把他杀了,他哪里还会活到现在。 孟久安轻哼一声,他一贯与沈望尘不对付惯了,“你也就是只知道拆我的台。” “你的身手又差到哪儿去了?你有这样的身手,怎的不去那厮府上给他下药?在这儿给我说风凉话!” 沈望尘放下手中黑子。 他抬起头来,那张娃娃脸上从始至终都勾着笑,看模样便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实则内里一肚子的坏水,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孟将军又怎知,在下没有去二皇子府上,给二皇子下药呢?” 沈望尘此话一出,孟久安便知晓他早已有了行动。 坐在一旁,一双小短腿在椅子上晃晃悠悠,吃瓜吃的正欢的黎盛意内心‘哦豁’了声。 她偏过头看了眼沈望尘,【背地里对楚怀煜动手,妙啊!】 【不过他这样做的话,到时候为苏锦柔剃度出家,佛祖还会不会愿意收他作弟子啊?】 沈望尘听着她第一句心声的时候,唇角不自觉上扬。 再听她说第二句心声时,他唇角的笑意僵住。 小主子到底是从哪儿听说的,他会为了苏锦柔剃度出家的事的? 他甚至对苏锦柔都没有兴致,小主子的这番结论究竟从何而来? 藏在宽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沈望尘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眉眼间的笑意勉强,看的一旁的孟久安暗地里偷笑。 秦松墨把两位好友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底。 葱白如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就听他低声开口,“过两日便是云大人的四十大寿,近些时候都低调些。” 云必先的四十大寿本该是大操大办的。 但是二皇子突然遭遇了那种事,原本云必先计划着大操大办,如今也只能小小的办一下。 要不是因为请帖都发了出去,他甚至不该办这场生辰宴。 毕竟云必先家中子嗣不少,二皇子早年在宫中遭遇了那种事,早已经不能生育,如今又遭遇了这种事,云必先再大操大办寿辰宴,必然会引起对方的愤怒。 黎盛意甚至都能猜到云必先今晨得知此事后,浑身抖如筛糠的模样了。 唇角上扬,她抬起头看向秦松墨,“爹爹,届时我也要一同前往吗?” “云家与太傅府的亲事如何了?可是都定好了?” “若是定好了的话,那我也要一块儿去,云二小姐还未感谢我替她寻了个好姻缘呢。” 不等秦松墨开口作答,就见原本在一旁画圈圈的孟久安忽然回过头看向在场三人。 “什么亲事?云家什么时候和太傅府有亲事了?” “还是云如思的?我记着太傅府只有一位公子吧,对方还和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小女儿有了婚约,如今怎么和云如思扯上关系了?” 看到孟久安头顶一脑袋的问号,黎盛意好心把之前在青鸾阁中发生的事同他复述了一遍。 那张粉嫩的小脸上露出无奈表情。 就见她摊了摊小手,道,“柳公子说了,他与云二小姐绝配顶配天仙配,他配不死她,有时候这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冲动,这好好的婚约突然被毁了,也不知道妙妙姐半夜里会不会被笑,啊不是,哭醒。” 孟久安听完黎盛意说的话后,那双剑眉猛地皱起。 他回过头看向秦松墨,好半晌才听他哑声开口。 “秦元青,小萝卜头真不愧是你带出来的孩子,跟你一样的腹黑啊。” 秦松墨正在饮茶,闻言放下手中茶盏,那双被茶水烫过而泛着粉色的薄唇微微勾起,“多谢夸奖。” 孟久安,“......不是,我这是在夸你?” “难道不是吗?腹黑不是夸人的词汇吗?”黎盛意反问他。 这一反问彻底让孟久安无言。 抬手揉了揉双颊,他道,“所以后来呢?太傅府和云家的婚事定下没有?” 和他一样想知道答案的黎盛意把期待的目光落在了秦松墨身上。 后者点了点头,“定下了,云二小姐在房中哭晕过去三次,至今躲在房中不肯见人。” 得到了答案的黎盛意心满意足。 看向秦松墨的眼神中透出光来,就见她一脸期待道,“爹爹,届时我也能跟着一块儿去吗?” 秦松墨点头,“自然。” 说话间,他的目光投在了孟久安身上,“长霄,你的事可成了?” 一说起这个,孟久安的双肩顿时塌了下去,“还说呢,你女儿和你一样难搞!” 两人打哑谜的举止落在黎盛意和沈望尘眼中。 二人双双对视一眼,分别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满眼的笑意。 这厅中,何止只有秦松墨和她是腹黑,沈望尘也不遑多让。 独独孟久安,冲动还单纯。 第80章 哇去,好大一碗绿茶! 云必先的寿辰宴请帖是一早就发出去的。 学士府原本准备大操大办,连着戏台子都搭好了。 如今二皇子楚怀煜出了这样的事,云必先又是二皇子党,这可苦了学士府。 连夜拆了戏台子,又把之前送出去的请帖收回了一部分。 不收回来的,都是些朝臣重臣,不得不请。 云必先寿辰当天,黎盛意特意起了个大早。 绿杏端着热水悄声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床榻上坐着个软糯的小团子。 见她进屋,小团子还主动与她打招呼。 “早啊绿杏。” 绿杏把手中铜盆放下,擦干了手确认自己手里的温度暖热后,方才上前替小团子更衣洗漱。 “小姐今儿个怎的起的这般早,绿杏以为小姐还要赖床。” 黎盛意扬起小脑袋,等着绿杏给自己扣上盘扣,闻言她笑嘻嘻道,“昨儿个没睡好呢。” “只要一想到今天就能看到云二小姐那副臭脸模样,我就激动的睡不着。” “干脆早些坐着,等你进来给我穿衣。” 之前黎盛意也想过自己穿衣。 但每回她要自己动手,绿杏总说这不合规矩。 还说若是让相爷知晓了,又要受罚。 久而久之,黎盛意便很少再自己动手做过这些,同时她也在心下暗叹古人的阶级划分严重。 上辈子的她,爸妈虽然在死后给她留了一大笔遗产,她虽每日住豪宅,坐豪车,这些小事却也还是可以自主完成的。 也难怪云如思他们会养成一副自傲性子,从小被众星拱月般宠着,那些仆人就差亲自帮她如厕睡觉了。 这样的娇娇大小姐,眼高于顶也是正常。 怀中被绿杏塞了个小暖炉,黎盛意的思绪收回,就听绿杏笑着冲她开口。 “小姐却是起早了,寿辰宴得晚上才开始呢。” “待会儿用过早膳后,小姐需得再休息会儿,否则晚间没了精神可就不好了。” 五岁大的小孩儿正是嫩生生的时候。 都不需要用脂粉口脂,只是扎个俏皮可爱的发髻,腰间再别个憨厚的布偶虎,看着便娇俏可爱。 绿杏在小主子身边伺候久了,是眼睁睁看着小主子长起来的。 想到当初那个头发枯黄,看着就面黄肌瘦的小主子。 再对比起现在这个,绿杏勾起唇角,嘴里说的是每日一夸,“小姐生的真好看!” 黎盛意也丝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冲她龇牙笑道,“绿杏姐姐也好看!” 绿杏看着她笑起来嘴边的两颗小梨涡,只觉得自己生来好福气,竟是让她撞见了这般好的小主子。 不似学士府中那般...... 绿杏说寿辰宴在晚间,午后她爹才会从朝堂上回来的时候,原本计划着要补一觉的黎盛意,就见一小厮进了水云居。 见对方在绿杏耳边轻声开口,黎盛意停下打哈欠的动作,抬眸看了眼绿杏。 后者当即凑上前去,“小姐,柳涵嫣柳小姐来了。” 【柳涵嫣?】 【那个要嫁给太子,但却是二皇子走狗的柳涵嫣?】 【她来找我做什么?】 大清早就往丞相府跑,无意间听到这一句话的沈望尘脚下步子稍顿。 旋即就见他笑着走进水云居中,冲黎盛意抱拳一笑,“小姐早,望尘来给小姐请安来了。” 柳涵嫣和沈望尘撞一块儿来了。 后者说不定是受了她爹叮嘱,特意来照看她的。 但前者来找她,一定不怀好意。 为了不像上次那样受伤,黎盛意并没有把沈望尘请出院子,而是让他留了下来。 柳涵嫣步入水云居正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沈望尘那张娃娃脸上,正用一双带笑的眸子看向自己。 只是这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看得她心里瘆得慌。 面上温柔的笑意变得僵硬。 柳涵嫣身后的丫鬟把她身上的披风揭下,绿杏则把茶水端到了她身边的案桌上。 黎盛意身为水云居的主人,这会儿秦松墨不在,她便坐在了上首位置上,一双小短腿安分地摆放着。 “没想到柳姐姐会来,真是让盛意受宠若惊。” 黎盛意脆生生的童音让柳涵嫣端起茶水的动作一顿。 后者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眉眼中依旧带着笑意,“今日本不该过来叨扰盛意,只是姐姐听说了一件事,这才贸然过来寻盛意。” “若是盛意介意的话,姐姐这便离开。” 【哇去,好大一碗绿茶!】 【明明是你过来找我质问柳靖和云如思的婚事,结果你还要装出一副无辜模样。】 【‘若~是~盛~意~介~意~的~话~,姐~姐~这~便~离~开~’,我要真把你请出丞相府,到时候不但我被骂气量小,我爹也要连坐,你丫当我五岁没心眼呢?】 脑海中粉色小海狸再次现身。 那只粉色小海狸冲着房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黎盛意小脸上眉头轻蹙,就见她冲柳涵嫣勾唇一笑,“姐姐严重了,姐姐要说的事还没有说呢,盛意怎能轻易把姐姐赶出门去。” 【你要是说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把你赶出去,到时候你可不能说我小气咯~】 沈望尘当个透明人坐在一旁。 在听到黎盛意的这道心声后,他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 正是这道轻笑声,让听懂了黎盛意言外之意而心生气恼的柳涵嫣,将目光落在了沈望尘身上。 “盛意,这事乃是闺中事,这位留在这儿怕是......” 黎盛意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沈望尘,见后者脊背挺直坐在那儿,她的小手一挥道,“姐姐莫怕,我不介意他留在这儿的。” 可是我介意啊! 柳涵嫣一时间捏紧了手中的茶盏,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她的骨节都微微透着白。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眼前端坐在自己面前的黎盛意,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然有时候对方又像五岁孩子一般,听不懂她说的话。 脑海中的思绪陷入纠结当中,柳涵嫣只得强迫自己不去关注沈望尘,冲眼前人轻声开口。 “听说盛意前段时间做了一桩媒,此事事关我哥哥的名声,我哥哥也并不喜欢云二小姐,姐姐可否请盛意出面解释一番。” “毕竟此事不仅事关我哥哥的名声,还关乎云家的名声。” “云二小姐想必盛意也认得吧,对方乃是云大学士的千金......” 第81章 我还是我爹的宝贝呢! 见柳涵嫣拿云如思亲爹的身份压自己,要自己出面解释云如思和柳靖之间婚事的乌龙。 黎盛意小脸皱成包子,内心冷笑不止。 【哟哟哟,还拿云家的身份威胁我,云如思是云家千金,我还是我爹的宝贝呢!】 【我黎盛意吃软不吃硬晓不晓得?你拿云家压我是吧,当我黎盛意背后没人是吧?】 【嘿!我黎盛意全身上下百十斤的反骨,你当是闹着玩儿的?!】 柳涵嫣见她小脸上露出为难表情,当即握紧手中绢帕,轻声开口。 “姐姐知晓盛意懂事,不日后姐姐就要嫁入东宫,秦相又是......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就当姐姐求你,盛意可否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出面解了这亲事?” 毕竟柳涵嫣要嫁的是当朝太子,而云家背地里又是二皇子党。 两家若是真的联姻,明里暗里怕是不能消停。 柳涵嫣也怕她那哥哥犯了浑,到时候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届时整个太傅府上下都得给他陪葬。 面对柳涵嫣落在自己身上那双期盼的目光。 黎盛意本就皱起的小脸上,痕迹越发深了,“可是是柳公子说的,他与云二小姐绝配顶配天仙配啊。” “柳公子看上去很喜欢云二小姐呢。” 【呵,说什么一家人,谁跟你一家人啊?】 【日后你和太子大婚后,就会往太子府中藏太子通奸叛国的‘证据’。】 【你早就和二皇子私通的事你咋不说出来给大家开开眼,噢不对,从今往后你俩私通不了了。】 【因为二皇子彻底成为太监了!】 黎盛意在听到柳涵嫣说要和自己成为‘一家人’的时候。 差点没把胃里的早膳给吐出来。 饶是这样,她看向柳涵嫣的目光中依旧带着诚挚,看的后者尴尬不已。 “是不是柳姐姐才是误会的那个啊?那天整个青鸾阁上下,还有青鸾阁外路过的看客都听到了的。” “大家都听到柳公子说要娶云二小姐的话,盛意觉得云二小姐很不错啊,比妙妙姐可温柔多了。” “届时云二小姐成了柳姐姐的嫂子,二人肯定有很多话聊得来呢,妙妙姐就不一样了,她只会打打杀杀。” “我都怕她到时候找不到好人家呢,真是愁死了......” 嘴上说着‘愁死了’,面上却带着明晃晃笑意的黎盛意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了口热茶,以此来掩盖自己唇角的笑意。 柳涵嫣在看到她唇角的笑意后,顿时了然,黎盛意哪里是什么都不懂。 她分明是懂得太多了。 意识到自己被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戏耍了,柳涵嫣气的额角青筋暴跳,那只保养得当的细嫩手指拍在了案桌上。 在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后,她当即收敛起面上的戾气。 这回她的脸上却怎么也不能露出柔顺的笑意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盛意年纪尚小,不懂这个。” “确实,我才五岁大呢,根本不懂什么情爱,什么媒妁之言。”黎盛意附和点头。 “所以柳姐姐找我作甚?若是两家要解了婚约,不该去找媒婆吗?或者找柳姐姐的爹娘,找云二小姐的爹娘,找我又有什么用呢?” “莫不是?!”那张小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是柳公子的娘亲?!” “噗哈哈哈哈哈......” “黎盛意!!!” 大门紧闭的正厅内,几道不同的嗓音同时响起。 柳涵嫣先是瞪了一眼大笑不止的沈望尘。 末了又见她把视线转到了黎盛意身上。 她扯了扯唇角,发现自己再也笑不出来后,她拧起眉头沉声开口。 “盛意,姐姐知你童言无忌,但这话可不能乱说。” “姐姐今日过来就是想让盛意出去辟个谣,让大家明白我哥哥说的要娶云二小姐的话是不作数的。” “你也算......也算从中撮合了二人,也算是半个媒人,你若是站出来说话,定然会让人信服的。” 现在太子那边已经因为柳靖和云如思之间忽然定下婚约而起了疑心。 加上二皇子那边突然受伤。 柳涵嫣这段时间是吃不下也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好不容易她拉下颜面来‘求’黎盛意出面辟谣,结果却被一个五岁小孩儿耍的团团转。 黎盛意看着眼前柳涵嫣带着水光的双眸。 不得不说柳涵嫣确实生的好看,一双水眸好似会说话般,透着几分柔情蜜意。 她要是男人,她也得迷糊。 只可惜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表面上看着如此温柔的人,内心这会儿指不定怎么骂她,想要报复她呢。 摊开一双小手,黎盛意做出了一副无奈模样,“柳姐姐想要我怎么辟谣呢?” “如今整个京城上下都知道了柳云两家定了亲,这会儿要是退了,加上前头柳公子刚与林府退亲......” “柳姐姐一心为了柳公子的名声前来,柳公子在半个月内连退两门亲事,名声怕是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柳涵嫣今天是私下过来的。 她生怕自己在太子殿下那儿得不到信任,所以才私下来找黎盛意。 有些东西她想的片面,如今黎盛意的话如醍醐灌顶,也让她彻底陷入了困境中。 现在的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难不成就要这样由着太子殿下怀疑自己? 贝齿轻咬下唇,柳涵嫣将一口胭红的口脂吃了一些,红唇上透出些许的白来。 加上她垂下眉眼的模样,黎盛意就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好想和人打个赌啊,就赌柳涵嫣这次到底怎么取舍。】 【到底是她自己在太子面前的信任感更重要呢,还是她哥哥的名声更重要呢?】 【我个人认为柳涵嫣会选第一个,可惜了,没有人同我打赌下注。】 【哎,高手的人生就是如此的寂寞如雪......】 沈望尘原本还坐在一旁,听到黎盛意说的两个想法后选了第一个。 又听到她自称高手,说高手人生寂寞如雪...... 嘴里的茶水险些喷出,也在这时,一直低着脑袋的柳涵嫣终于抬起了头。 第82章 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啊 “嫁娶乃是人生大事,我哥哥不懂事,总是给爹爹招惹是非,可总归我哥哥不能因为一时的气话而耽搁了云二小姐的婚约......” 柳涵嫣说这话的时候,抓着绢帕的手指收紧。 那张清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就听她轻声开口道,“还是烦请盛意出面解释才好。” “我听说云二小姐近些日子又是哭闹又是寻死觅活,想必是不喜欢我哥哥的,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啊!” 黎盛意看向柳涵嫣的目光中多了为难之色,“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娶也不过是为了家族利益罢了。” “柳姐姐在被许给太子殿下之前,怕是连太子殿下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太子殿下真正的脾性如何,爱好又如何,柳姐姐完全了解了吗?” “既然连柳姐姐都未曾了解太子殿下,又何谈喜欢,难不成柳姐姐也要与太子殿下退婚么?” 说完这话后,烧着银丝碳的正厅能忽然响起一道轻叹声。 “并非我不想出面解释,是那日确实有不少人都瞧见,是柳公子说要娶云二小姐。” “若是我出面解释的话,日后云二小姐的名声又往哪儿摆,柳公子再议亲,如今的他将婚约当做儿戏,日后又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单手支着小脑袋,黎盛意说这话时候,满面愁容,同时还边说边摇头。 好似真的在为太傅府和云家考虑一般。 只有她自己,还有在场的沈望尘知晓她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我!就!知!道!她肯定会选择她自己的名声,而不是选择太傅府,选择她哥的。】 【哈哈哈哈哈我赢了!要不怎么说我黎盛意聪明呢,真不愧是看了那么多宫斗宅斗小说和电视剧的人!真棒!】 沈望尘听着眼前人自吹自擂的心声,内心摇头失笑。 他抬起头来看向不知是被气红,还是真的觉得委屈而红了双眸的柳涵嫣。 后者嘴角下撇,倒是真真像是受了委屈般。 可要是说出去她是在一个五岁小孩儿面前受的委屈,定然不会有人相信。 即便是信了,对方也只会笑话她没用,连一个五岁小孩儿都说不过。 黎盛意支着脑袋的手臂累了。 她甩了甩自己细嫩的小胳膊,久久没有等到柳涵嫣回答的她,抬起头来视线正好对上了对方那双通红的双眸。 小脸上的神情一怔,就听她不解道,“柳姐姐,怎么了吗?” “柳姐姐今日是为了柳公子的婚约前来......” “罢了,若是柳姐姐坚持要盛意出面解释的话,盛意出面就是了。” 柳涵嫣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退一步。 要知道她若是坚持那番说辞,自己也不能继续坚持要她出面做解释。 毕竟她最初确实是为了柳靖的婚事而来,暗地里是想解除自己与太子殿下之间的误会。 以获取太子殿下更多的信任。 黎盛意说的那番话太有理了,就算她是太傅的女儿,也被对方绕了进去,百口莫辩。 现在黎盛意松了口,要替柳靖出面解释。 柳涵嫣自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其轻声开口,“日后若是盛意遇到了什么难处,大可来寻姐姐。” 黎盛意当即抬手挥了挥,“不了不了,我爹的话比柳姐姐你的好使。” “噗嗤......” 正厅内,伴随着黎盛意的话音落下,就见柳涵嫣面上的神情一滞。 而坐在一旁的沈望尘则再一次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次柳涵嫣没再把目光落在沈望尘身上,她急于离开丞相府。 今日的她本就是偷摸着来丞相府中,找黎盛意帮忙的。 现在对方已经点头同意,她也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 更何况这正厅中还有个沈望尘,身为男子,竟然一点都不避着些,还多次出声打断她与黎盛意之间的谈话...... 拧着柳眉离开丞相府,柳涵嫣心下的一块大石头,也在她踏上马车后缓缓落下。 水云居内。 黎盛意站在门口,由着冷风吹在自己的小脸上,吹得小脸通红。 沈望尘从绿杏手中接过狐狸毛皮制得披风走上前去。 将披风落在小主子身上,就听他沉声提问,“小姐在想什么?” 黎盛意摇头。 【想词儿呢,哎哟你干嘛,你一来把我思绪都打乱了。】 【方才我想到哪儿了?】 被嫌弃的沈望尘:...... - 秦松墨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丞相府的时候,正巧赶上小女儿歇息过后起身。 房间里烧着银丝碳,整个房间里温暖如春。 秦松墨刚一进入房间查探小女儿是否醒来,就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坐在床上。 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她当即睁开一双睡眼惺忪的双眸,见来人是他,她那张睡红了的小脸上顿时露出娇憨的笑意来。 “爹爹,你回来了。” 秦松墨身上还带着寒气。 并未在第一时间靠近的他转身打开房门,放绿杏和其他婢女进入房中。 晚间便是云必先的寿辰宴,绿杏特意给小主子准备了身水红色的袄子,袄子上绣了祥云与花草,样式很是好看。 加上这段时间黎盛意被养出了肉感,原先黄白色的皮肤,这会儿也被养的水嫩嫩,白里透着红。 穿上一身水红色袄子的她,头上还挂了两只小球,模样更是显得可爱。 秦松墨坐在外间等了许久,等到一身寒气都被银丝碳驱散,等到小女儿穿的像是年画里的小福娃,蹦蹦跳跳跑向自己。 他那双墨色瞳仁中,寒光顿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柔和神情,以及带着丝丝的笑意。 伸手将小女儿鬓边的发丝敛到她的耳后,不等她开口,就听秦松墨沉声开口。 “我不在府中,你又做了什么好事,嗯?” 黎盛意做事就没想着要瞒过秦松墨。 且不说她的年纪小,秦松墨两朝为相,心眼子密的如蜂巢般,她根本斗不过。 她这会儿还住在相府呢,她的一举一动恐怕都落在了秦松墨眼中,她要做什么,根本逃不出对方的视线。 她皱了皱鼻子,轻声道,“我能做什么,我就是做了柳姐姐要我做的事呀。” 第83章 爹爹,保护我方黎盛意! 秦松墨看着眼前小女儿小脸上一副无辜模样,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抬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做了柳小姐要你做的事?” 黎盛意当即点头如捣蒜。 她把今早柳涵嫣不请自来,还拿身份压自己,自己‘不得不妥协’的事娓娓道来。 说完她小脸上无辜的神情越发深了,“柳姐姐马上要嫁给太子殿下了呢,爹爹您又是......” “柳姐姐说了,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我虽然不喜欢柳公子,但是无法,谁让我这人一向护短呢。” 黎盛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半点儿没有心虚模样。 要不是秦松墨刚刚回来的路上,沈望尘同他复述了一遍今晨在水云居中发生的事,连他都要被这个小包子绕进去了。 捏着小女儿脸颊的手并未松开。 秦松墨眉眼间浸染的笑意加深,“噢?护短,为柳小姐好?” 黎盛意点头,“是啊,是柳姐姐让盛意出面解释,柳公子和云二小姐的婚约并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柳姐姐还说强扭的瓜不甜,合着是怪我当初撮合柳公子与云二小姐呢。” “明明是柳公子自己说看上了云二小姐的,他们若是成婚我还不放心呢,强强联合,危及到爹爹的地位怎么办?” 黎盛意一头钻进秦松墨的怀中,说的话也显得瓮声瓮气的。 秦松墨被她此举逗笑,松开了捏着她小脸的手,他微凉的手指落在了她的下巴上。 “那你也不能拿着喇叭满京城宣传吧。” “今日可是云大人的寿辰,你想将他气死么?” 黎盛意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为何会气死?我都帮他们出面解释了,大家都明白他们并不是真的互相喜欢的呀。” 秦松墨看着小女儿脸上认真的表情,摇头轻声叹了口气。 方才在大街上,就连他都看到了小女儿指使出去的小乞丐在满大街地宣扬一件事。 云家二小姐看不上柳公子的轻佻浪荡。 柳公子看不上云二小姐的刁蛮任性。 也不知道黎盛意是怎么做到的,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满大街小巷的百姓都在议论此事。 如果只是乞丐的话,那宣传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爹爹是在怪我胡乱宣传嘛?可是柳姐姐也并未告诉我要怎么宣传啊。” “我只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啊,我哪儿知道该怎么宣传。” “俗话说拆散一段感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缺点么?我绞尽脑汁才想到了二位的缺点来着。” “想必日后他们两个都不会互相看对眼了。” 黎盛意小脸上露出遗憾表情,“当时我还高兴呢,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促成一桩亲事。” “现在好了,亲事没促成......爹,云大人真的会被气死嘛?” 【那不是正好!喜事丧事一起办了,还省了办席的钱,那云家还要不要把戏班子请回来啊,我觉得很有必要!】 【柳涵嫣今晚也会去的吧,啧不行,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我一定要好好躲在我爹身边,万一柳涵嫣气的把我嘎了怎么办?】 【爹爹,保护我方黎盛意!】 秦松墨垂眸就看到小女儿眉眼间闪过的期待的神情。 哪怕一早就知晓小女儿的心性绝对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如今再次见识到小女儿的腹黑,他还是忍不住端起手边的茶水。 古人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怕是再过不久后,他这抹蓝就该被小女儿给赶超过去了。 - 今日的京城格外的冷。 黎盛意随着秦松墨一块儿出门的时候,父女两个还没走到大门口上马车呢。 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快速走来。 孟久安常年习武,眼力不错,大老远的坐在马匹上就看到一袭青色长袍的好友牵着一抹水红色的小包子朝着大门口走来。 最近正丧气于小萝卜头油盐不进的他,在看到那抹水红色身影后,脑海中那点丧气顿时烟消云散。 当即下了马,他加快脚步朝着父女二人走去。 “小萝卜头,两日不见,你可曾想我了?” 不等父女二人开口说话,孟久安便径直伸出手把黎盛意抱在了怀中。 他常年习武,身体强健,双臂孔武有力,抱一个孩子完全绰绰有余。 黎盛意自从来了这里后,就鲜少被人抱在怀中。 不同于秦松墨那抹清瘦的胸膛,孟久安的怀抱更温暖更有安全感。 不过...... “男女授受不亲!孟久安,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之前就说过的话。” 孟久安听言剑眉一挑,“听到了,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但是那又如何,本将军就想抱你,就想与你亲近。” “小萝卜头,本将军见与你有缘,你可要做本将军的义女?” “诶,先别急着拒绝!” 生怕怀中人直接开口拒绝,孟久安先一步抬手捂住了她的小脸,“我不跟你爹争。” “我和你爹都商量好了,他做大我做小,如何?” 孟久安双手常年握兵器,丰神俊朗的脸庞,却有一双极其粗糙的手。 黎盛意刚出门前还被绿杏往小脸上抹了油呢,这会儿脸上的油全被孟久安给蹭掉了。 幽怨的眼神落在了对方身上,黎盛意被捂住嘴,只能含糊不清地开口,“松手!” 孟久安见她小脸上浮现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没戏了。 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他也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 就听他轻哼两句,“就知道你会拒绝,也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 “有个丞相做爹,再加个将军做爹,这种美事旁人做梦都不敢想,你倒好,每次都拒绝我。” “不过无碍,你且等着,我终会将你抱回我将军府中,也能要你乖乖喊我一声爹爹的。” 黎盛意被他抱在怀中听到他胸膛中传出有力且平稳的心跳声,嘴角轻抿成一条直线。 【又何必执着于我做你的女儿呢,世间女孩儿那么多,比我乖巧的孩子多了去了......】 孟久安听到这道心声的时候,面上并未浮现出任何表情。 只是抱着怀中人的手臂微微收紧,一路上都没有松开。 第84章 未来小女儿夸他长得好看嘿! 相府的马车抵达学士府门前的时候,原本热闹的学士府门口,陡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马车之上。 尤其是内阁大学士云必先云大人,看向相府马车那道幽怨的目光,只恨不得连马车带马车上的人,还有拉车的宝马一块儿吞吃入腹才好。 今儿个正午也不知怎么个事,整个京城上下都在传一件事。 那便是云家二小姐与太傅府的柳公子互相看不上眼。 要知道不久前太傅府还把与林府的婚约退了,找了媒人登学士府的门,上门求亲来着。 扭头就传出云二小姐和柳公子互相看不上眼,这不是拿婚姻做儿戏是什么? 云必先也是个要面子的,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派人拦截。 但那散播消息始作俑者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然直接买通了京城上下的乞丐。 要说传播谣言什么最快捷好用且不用大费周章。 那便是流浪街头的乞丐了。 只要一个馒头,就能让那则谣言散布在整个京城上下。 云必先查了小半天也没有查出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 加之今日是他的寿辰,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先派人去查,待宴会过去了,他再继续深入调查此事。 强忍着一肚子的火站在冷风中迎客。 云必先在看到相府的马车时,脑海中顿时跳出了当时撮合小女儿与柳靖婚约的始作俑者的那张小脸。 原本笑呵呵的面容上,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待秦松墨牵着一抹水红色小身影朝着这边走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才勉强撑起一抹笑来。 “秦大人。” “恭贺云大人,云大人福如东海。” 清风将早已备下的礼送到一旁学士府仆人手中。 云必先先是同秦松墨道了谢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黎盛意身上。 “没想到秦大人的女儿也会来,子穆,待会儿你陪着盛意一块儿去后厨瞧瞧,看后厨备下了什么小点心没有。” 云子穆到底是云必先亲生的。 瞬间听懂了亲爹话里话外的意思。 云子穆这人虽然混,但他护短。 家中妹子被人这样欺辱,这会儿还在房中哭闹不止呢,他爹这个态度,想必这段时间欺辱他妹子的人定然和黎盛意有关系。 那张大饼脸上登时露出笑来,云子穆马上道了声‘好’。 一双双绿豆大小的眼睛落在了黎盛意身上,在看到黎盛意穿了身水红色袄子后,云子穆眼中露出精光。 不同于之前在大街上瞧见的,那副骨瘦如柴的模样。 如今的黎盛意已然长了肉,看着可爱娇俏了许多。 若是他把黎盛意送到二皇子府上去...... 心下打定了主意,云子穆故作亲近靠近了黎盛意。 还未等他抬起手要去牵后者的手,就见她一个劲地往后躲了躲。 不多时,就见她粉嫩的小脸上,五官皱成一团。 原本热闹的学士府门口,顿时响起了一道小孩儿的哭嚎声。 还未上手做什么的云子穆:...... 骑马而来的孟久安,因为路上遇到了军营熟人的缘故,耽搁了一小会儿。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只是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抵达学士府,他的未来乖乖小女儿就被弄哭了。 上阵杀敌的大将军顿时怒目而视云子穆,一路走来全身上下都带着杀气。 “怎么回事?我才一会儿没见,盛意怎么哭了?” 秦松墨并未开口,反倒是他落在云子穆身上的目光‘背叛’了他。 黎盛意也在孟久安的到来,冲他伸出了双臂,“呜呜呜哇哇哇......” 第一次被小萝卜头主动要求抱抱,孟久安受宠若惊的同时,赶紧展开有力的双臂,把她抱在了怀中。 生怕又把小萝卜头细嫩的脸颊摸疼了,从来不懂什么叫细致的大将军,头一回从怀中摸出一块绢帕,细细擦拭怀中人脸颊上的泪水。 “盛意不哭,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你了,你同二......同我说,我替你报仇。” 【太丑了太丑了太丑了!】 【凭什么都是人,云子穆能生的这么丑。】 【孟久安都比他好看几百倍呜呜呜,我的眼睛!】 孟久安:...... 诶嘿! 未来小女儿夸他长得好看嘿! 布满杀意的眉眼间瞬间染上了笑意。 孟久安面上的神情转变的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感受到衣角被一只小手抓住,孟久安看到怀中人将下巴搭在自己的肩头,登时心都软化了。 “盛意,盛意不想去后厨吃糕点。” 黎盛意一边抽泣一边说话,“呜呜呜后厨有吃人的大怪兽。” 不知‘怪兽’所谓何物的孟久安轻轻在她的背上轻拍,“谁说要你去后厨吃糕点了?是将军府没有糕点,还是丞相府没有?” “盛意乖乖,咱不去后厨吃糕点,咱就在前头吃席,吃完了我们再回家吃糕点。” 谁能想到声线粗粝的孟大将军有朝一日,说话语气会变得如此温柔。 黎盛意在听到他的安抚后,躲在他身后的小脸上,唇角微微上扬。 待她再回过头去的时候,她被冻得微红的小手指向了云子穆。 后者身形一僵,面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云子穆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说是他爹让他带着黎盛意去后厨吃糕点的吧? 小心翼翼将目光落在了他爹身上,看到他爹那张黑如锅底的面色后,云子穆立时收回视线。 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他爹又会罚他,关他禁闭。 孟久安在觉察到云子穆落在云必先身上的目光,他先是看了眼怀中还在轻声啜泣的小萝卜头。 待他再抬起头时,就见他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道,“大喜日子不言其他。” “还要恭贺云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也要恭喜云大人日后要成为太傅府老丈人了,真真是双喜临门啊!” 孟久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模样气的云必先面颊上的胡髯都跟着抖了三抖。 喉头滚动,强忍着没有发怒的云必先哑声开口,“托孟将军的福,小女与太傅府的婚约已解。” 第85章 吃醋 孟久安最近‘病情好转’,又开始成日在京城游荡。 然当他听到云必先说的,云家与太傅府的婚约已解,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解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前些日子京城上下不还在传,太傅府柳公子爱云二小姐爱的死去活来,宁可退了与林府的亲事,也要与云二小姐结亲么?” 他脸上露出的无辜神色让云必先内心有火却不好发。 藏在宽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磨了磨后槽牙,正要开口,就见孟久安笑了笑。 “真是不好意思,我前段时日病的狠了,脑子也跟着糊涂了。” “云大人说的解了婚约,在下想起来了,在下也确实有所耳闻。” “怎的,云大人是嫌弃柳公子轻佻浪荡?男人嘛,都是一个模样,云大人瞧瞧您儿子,不也......” 说着说着,孟久安当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见眼前云必先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强忍着心中笑意,一脸为难对其开口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云大人,这是不能说的吧?” 云必先想要发怒又不能发作。 今日是他的寿辰宴,加上他比孟久安年长十多岁,孟久安又是一介只会动粗的武夫3. 若是今日他在家门口与其对峙,日后整个学士府的名声都会被败坏。 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肉中。 云必先压下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再抬起头来看向孟久安时,他勾了勾唇角,道,“无碍,子穆,领秦大人与孟大人上座。” 云子穆之前只见过孟久安动粗,没见过他嘴皮子如此利索,他竟然还是个能说会道的主。 走在前头领路,云子穆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身后的三人身上。 黎盛意内心的小人笑的都趴下了,小脸上的泪痕也被秦松墨和孟久安一块儿擦干净了。 这会儿的她双眸弯弯,笑的一脸见牙不见眼的模样。 这一娇俏可爱的样子落入孟久安眼中,他又忍不住手指痒痒,抬手在她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这么高兴,嗯?” 黎盛意并未答话,只是抬眸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之前只知道孟久安是个莽夫,还是个无脑恋爱脑,遇到什么事都横冲直撞的。】 【今日一见,没成想啊,孟久安居然这般厉害。】 【这叫什么来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头一次从小萝卜头心中听到夸赞自己的话。 孟久安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 只见他低下头将硕大的脑袋埋进黎盛意的脖颈中。 还不等黎盛意反应过来,就听他‘娇俏’地开了口,“盛意这样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黎盛意&秦松墨:...... “盛意,来爹爹这儿。” 风头被抢,秦松墨墨色瞳仁微沉。 这会儿云子穆还在前头带路,秦松墨伸出手就要把小女儿夺回自己怀中。 黎盛意‘啊’了声,当即伸出双臂去,由着他把自己抱入了怀中。 从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来到了另一个清冷清瘦的怀抱。 黎盛意低下脑袋在秦松墨怀中轻嗅,不多时就见她抬起头来,冲男人甜甜一笑,“爹爹,你好香。” 秦松墨周身的低气压瞬间被小女儿说的这番话治愈。 原本冷硬的眉眼间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他抿了抿薄唇,轻声应了声。 等到云子穆把三人请到席间,才发现宾客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把三人带去上座,云子穆看了眼被秦松墨抱在怀中的黎盛意,犹豫半晌后才开口,“秦相,女眷席在那边。” 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用屏风隔开的女眷席,云子穆再次朝着黎盛意伸出了手。 “盛意,子穆哥哥带着你去女眷席可好?我们不去后厨了。” “不好,我要爹爹。” 云子穆这厢话音刚落,就看到黎盛意再次钻进了秦松墨怀中。 老话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哪怕黎盛意年岁不大,但秦松墨二人的已经二十多岁,秦松墨更是马上到而立的年纪。 他们总该了解这句老话是什么意思,该懂得与小女儿避嫌吧? 看黎盛意不愿意与自己离开,云子穆当即把目光落在了秦松墨身上。 秦松墨感受到一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目光淡淡,“盛意怕生,让她留在此处就好。” “劳烦云公子了。” 云子穆吃了闭门羹,心下愤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前段时间他刚在秦松墨那儿吃过亏。 加上这段时间云如思的事,整个学士府上下都弥漫着一股低迷的气息。 生怕得罪了亲爹的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不能把黎盛意骗去后厨带走,云子穆低垂的眉眼中闪过一抹阴翳。 待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眸中又是之前那副笑意。 “如此,那我便先退下了。” 等到云子穆离开,黎盛意这才松了口气般,从秦松墨怀中抬起了脑袋。 “不装了?” 秦松墨唤了清风搬来张椅子,又拿了新的碗碟摆在她面前。 堂堂丞相大人,亲手为小女儿做事至此,让席间不少偷偷往这边瞧的大臣纷纷惊掉了下巴。 黎盛意从他怀中爬下地,又跑到属于自己的椅子上坐好后,她扬起小脑袋,小脸上做出一副惶恐表情。 “爹爹你瞧见了吧,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云子穆和云大人看我的眼神,都恨不得把我给吃了。” 孟久安坐在她身旁,用公筷给她亲自布菜。 听到她嘴里的埋怨,他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来,“你做了那么多好事,不吃你吃谁?” 黎盛意听言立马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我做什么了?我不就是撮合了一对相亲相爱的男女。” “要不是柳姐姐找我,我都不会出面解释。” “现在好了,我出面解释了,结果连一点好都没落着,说不定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们会直接把我杀了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的时候,黎盛意的小脸上明显摆出了一副严肃神情,“爹爹,你可千万要保护我。” “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害怕。” 孟久安正要笑话她害怕还敢做那些事。 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拔高的声音。 “太子殿下驾到——” 第86章 怎的?盛意见了本宫不愉快? t 第87章 早晚有一天把他眼珠子剜下来! 秦松墨收回落在云必先身上的目光,临了想要用公筷给小女儿夹菜时,才发现小女儿面前的小碗中菜肴已经堆积如山。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闲来无事,又参与不进话题的孟久安。 父女二人双双对视一眼后,前者抓起小女儿已经堆成小山的小碗,递给一旁的清风,“去给小姐换只碗来。” 清风身为护卫守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自从府中多了个小主子。 端茶倒水是他。 伺候小主子是他。 如今连换碗碟的也是他。 从一个守护主子性命安危的护卫,一下子升级成了照顾小主子的嬷嬷。 清风深吸一口气,笑着接受了主子的提议,“是。” 孟久安见自己好不容易给未来小女儿夹的各种菜堆满了小碗。 小碗当场就被秦松墨给撤了。 他登时抬起头瞪了眼好友,愤愤道,“秦元青,你什么意思?!” 秦松墨从清风手中接过干净的小碗。 握着公筷只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小碗中。 “如今天凉,你把食物都堆在盛意碗中,她吃不完这么多,容易积食不说,吃了凉的还容易肚子不舒服。” 吃了口热乎菜的黎盛意并未答话,那双杏眼提溜着转动,灵动又可爱。 云必先坐在太子殿下的右手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下虽然不悦,但面上还是佯装出一副和善模样。 “早知秦相疼爱义女,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太子殿下不日后也将大婚了,届时太子殿下再与太子妃生上两个娃娃,岂不妙哉!” 楚怀渊就是这样想的。 他虽没有凑近看过未来太子妃的容貌,却也远远瞧见过。 加上对方还是太傅的女儿,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实在合他的意不过了。 之前他就曾想过,日后要与心爱的女子成婚,婚后再生上一男一女两个孩儿,二人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柳涵嫣的模样不差,他也算的上丰神俊朗,届时诞下的孩儿若是能像黎盛意那般...... 光是想到这些,楚怀渊心下便阵阵欢喜。 抓起手边的酒杯饮下果酒,他的目光从始至终落在黎盛意身上,笑意温和。 可见他是真的对未来婚后日子抱有期待的。 黎盛意就是怕他对婚后日子抱有期待,见他脸上露出期待模样,她的心底便‘咯噔’一下。 而后她就看到云必先朝着太傅所在的方向举起了手中酒杯,“如此,我便在此先恭喜过柳大人了。” 柳大人便是太子太傅,知根知底,最是合适不过。 黎盛意顺着云必先敬酒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柳靖落在自己身上怨毒的目光后。 她尚未回过头,一只温热粗糙的大掌忽然盖住了她的眼眸。 “早晚有一天把他眼珠子剜下来!” 耳边响起孟久安咬牙切齿的说话声,黎盛意不用猜就知道他一定在替自己瞪柳靖。 唇角微微勾起,她收回视线抬起头看向对方,“以后这种事咱偷偷摸摸做就好,别说出来。” “尤其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很容易落把柄的。” 孟久安活了26年,做事还算有主见。 如今却被一个5岁小女孩儿教训。 偏生他还生不出一丝逆反心理,还跟着点头答应了。 “盛意说的是,我以后一定改,一定改成偷偷摸摸做。” 黎盛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秦松墨那双幽黑的瞳仁直勾勾落在了自己身上。 “爹爹,柳公子瞪我,待会儿他肯定要找机会报复我。” “我害怕~” 话虽是这样说的,她小脸上的神情却未显现出半分的害怕。 秦松墨抬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把,看到自己冰凉的手指把小女儿冻得缩了缩脖子后,他默默收回了手。 “你且乖乖坐着吃东西,无人敢动你。” “鱼?你太瘦了,还需要多补补。” 黎盛意听言小脸顿时塌了下来,“还瘦?我都胖成球了。” 她才刚到丞相府多久啊,就连她自己都能察觉到自己胖了不少。 尤其是自己的小肚子,穿着衣服还好,每每沐浴更衣的时候,她总能看到自己的小肚子圆溜溜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个仓鼠似的,在肚子里藏了很多过冬粮食呢。 秦松墨沉声应了声,正要给她夹菜的时候,他落在腿上的另一只手忽然被一双温暖的小手握住。 “这晚宴设置的不行,起码也得在园子里摆两个炭盆才行,瞧把我爹爹冻得,手都凉了。” 包裹住大掌的一双小手手心柔软。 秦松墨并未动弹挣扎,只是在听完她嘴上的抱怨后,他的眼睑半垂,遮掩住了眼底流淌的笑意。 酒过三巡。 园子里的气氛被拔高。 楚怀渊在宴会期间目光时不时落在黎盛意身上。 后者却在全心全意地‘应付’两位爹爹,一丝目光都没再落在自己身上。 心下略有遗憾,不过一想到不日后自己大婚,若是自己积极些,最晚一年后也能抱上儿女,他内心的郁结之气也跟着散去。 酒水落肚虽然能暖身,却也能充盈膀胱。 黎盛意暗暗观察楚怀渊的目光,在看到对方站起身的时候,她的脑袋也跟着抬高。 楚怀渊身为太子,在席间众人纷纷向他敬酒。 饶是他的酒量再好,这会儿也扛不住满肚子的酒水,脚步踉跄着要去茅房小解。 云必先见状赶忙唤来仆人陪着一块儿,“去,带着太子殿下往茅房去。” 席间只有黎盛意一人,因为年纪尚小,不能饮酒,而未曾饮酒。 也正是因为她没有饮酒,年纪又小,眼神好使,清楚看到了云必先偷摸着给仆人掌心塞了点什么。 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她伸手拉了拉身边的秦松墨,“爹爹,太子殿下......” 秦松墨的身子不好,但在这种场合下难免还是会被灌酒。 这会儿的他原来那张苍白的面容上,因为饮酒的缘故,而多了抹薄红。 听到耳边传来小女儿的说话声,他低下头去,带着三分醉意的眼神格外的认真,“盛意,怎么了?” 黎盛意一抬眸便撞入了秦松墨带着醉意的眼眸中。 伸手抓了抓他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来后,她在他的耳边轻语。 “爹爹,太子殿下要去如厕,云大人要对太子殿下动手。” “我过去瞧瞧,若是我一刻钟内还没有回来,你一定要去找我!” 第88章 有句话臣女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松墨‘不胜酒力’的脸上刚浮现出错愕表情,就见原本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儿已经跳下椅子跑远了。 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他抬眸看了眼不远处已经重新坐在位置上的云必先,那只原本抓着筷子的手伸到背后轻晃了下。 立身于后头的清风见状当即皱眉离开。 许是他的存在感太低,离开期间竟无一人觉察。 还是云必先做贼心虚,看到黎盛意不在位置上,面上的笑意一滞,目光落在了秦松墨身上。 “秦大人,贵千金......” 回答他的是秦松墨带着醉意的朦胧双眸。 云必先是知晓秦松墨不胜酒力的。 后者的体弱,这么多年来不少御医和大夫都给他看过病。 可心病还须心药医,能治秦松墨的药早在多年前就已入土为安,谁也不知道他哪一日就会闭上双眸,与世长辞。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松墨在参加各种大小宴会的时候,总是以茶代酒,很少沾酒。 今日若不是太子在场,他也不会饮下那两杯酒水。 云必先看着他将将醉倒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后,又抓起了手边的酒杯,“秦大人,我再敬你一杯!” 秦松墨听言面色一滞,旋即他低下头看了眼面前不知何时已经斟满的酒杯,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然在他再次抬头之际,他眉眼间的那抹寒光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还是那副醉酒后的傻憨模样。 “云大人,恭喜恭喜。” 就连说话声都变得含糊不清起来。 云必先见此情景,眼眶中的眼珠子提溜转不停,不消一会儿,一抹小心思便跃入他的心头。 - 这边,生怕被人发现的黎盛意偷摸着跟在了楚怀渊身后。 后者确实是醉的厉害,连脚下步子都走不稳当了,要不是旁边学士府的仆人搀扶着他,这会儿的他怕是会直接倒下。 心下吐槽楚怀渊警惕性太低,二十多年的太子做下来,这样的警惕性日后成了皇帝后,如何防身边人。 小脸上五官皱了皱,心下虽是这样想的,黎盛意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下。 学士府很大,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看似低调的造景,内里其实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这些年楚宏这个昏君越发不管事,这才致使云必先这样的贪官有机可乘,就差直接把国库都搬回自家来了。 只是看一眼四周都觉得奢靡,黎盛意收回视线,再去看走在前边的楚怀渊二人时,却看到那原本搀扶着他的仆人忽然将他推到了一处假山之上。 假山本就是由各种奇石造成的,坑坑洼洼的,很不平坦。 楚怀渊倒下去那一瞬间,听到闷哼声的黎盛意甚至能感同身受,感受到倒在假山上的痛。 龇牙忍着内心想要冲出去的冲动。 看到仆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手指大小的瓷瓶时,黎盛意内心一凛,正要开口呵斥,就听到耳边响起了另一道惊呼声。 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原本醉意朦胧的楚怀渊此刻压着仆人的场景,她微微撑圆了眼睛。 “你要做什么?” “你想谋害本宫?” 醉了还能有意识? 黎盛意收回楚怀渊没有警惕性这句话。 看到仆人被他压倒在假山上,黎盛意稍稍松了口气。 起码这位太子殿下警惕性还是有的,就是不多。 因为就在他话音落下后,那仆人忽然大力挣扎起来,两人双双倒地,发出了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响声。 眼看着楚怀渊被压倒在地,躲在角落里的黎盛意一把抓起裙摆,抬脚就要冲上前去。 事情的反转就发生在她提起裙摆的那一刹。 看到原本已经坐在了楚怀渊身上的仆人忽然倒下,她收回已经迈出去的步子,放低了呼吸声。 楚怀渊一把推开倒在自己怀中的仆人,待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许是因为起猛了的缘故,他的眉头紧锁,抬手搭在了额头上。 嘴里发出一道痛苦的闷哼声,他的余光瞥见一旁的小瓷瓶,伸手抓起的同时,就见他的薄唇轻启。 “出来吧,跟了那么久,也挺累的。” 黎盛意起初还没有意识到楚怀渊说的是自己。 她回过头去看了眼身后,在看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清风后,她冲后者挤了挤眼睛,示意对方赶紧出去。 清风抽了抽眼角,沉声道,“小姐,太子殿下在唤您。” 楚怀渊还坐在地上把玩着手里的瓷瓶,听到清风说的话,他不由得挑了挑剑眉。 在他抬头之际,看到的就是自己看了一整晚的小团子缓缓朝自己这边走来。 原本拧起的眉头松开,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地上的楚怀渊赶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本宫原以为是孟将军,盛意怎会跟来?” 黎盛意仰头看着眼前人,见对方双颊泛红,那张原本布满醉意的脸上,此刻半分醉意也无。 她眨了眨眼,轻声道,“太子殿下在装醉?” 楚怀渊弯下腰身想要捏捏她的小脸。 又想起自己此刻满身酒气,双手更是撑过地面,肯定肮脏不已。 不得已遗憾收回手的他,点了点头,“你爹爹同本宫说过云必先的事。” “当然,他也夸你很聪慧,做事不用瞒着你。” “之前本宫还不相信,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黎盛意‘啊’了声,“我爹说过......” 楚怀渊冲她笑了下,“是,秦大人说过,不过盛意怎知本宫今晚会造陷害?” 黎盛意哪里知道云必先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竟然敢在寿辰宴上对太子殿下动手。 伸手指了指对方手中的瓷瓶,她道,“我瞧见了,云大人给搀扶您的仆人这个东西。” 楚怀渊摊开掌心,露出掌心的那只瓷瓶,“盛意真是厉害,也生的可爱聪慧。” “往后本宫的儿女若是像盛意这般......”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黎盛意忽然抬手叫停了眼前人幻想未来的模样。 “太子殿下,有句话臣女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您若是不想让我说,您一定会后悔的!” 第89章 为什么要在太子面前擤鼻涕啊! 楚怀渊被她脸上露出的纠结小模样逗笑。 今晚他喝的确实有些多了,这会儿脑袋还晕着。 偏过头看了眼旁边的亭子,他道,“盛意有话直说便是,不过此处怕是有人会过来,我们去那边说。” 此处乃是前往茅房的必经之地,这会儿宴席已经到了最热闹的时候了,大家喝酒喝上头,随时有可能会有人跑茅房。 黎盛意见他不仅不拒绝,还打算换地方听自己要说的话。 心下暗暗感慨这位太子殿下确实如书中描写的那样,是个爱国爱民的好太子。 若非他一靠近与苏锦柔有干系的人物就会降智的话,将来只要他登基,大楚必然会变得繁荣昌盛起来。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阻止他靠近与苏锦柔有关系的人...... 跟着楚怀渊一前一后走进亭子里,冬夜里的寒风格外寒冷。 黎盛意走的急,披风也没有带上。 这会儿愣是被亭子里的冷风吹得身子打摆子。 楚怀渊见她受冻,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掌,最后还是舍不得她挨冻,把自己的宽袖递了过去。 “若是盛意不嫌弃本宫方才摔了一跤......” 黎盛意这辈子别说是吃皇粮了,就是连皇族也是在穿书后见。 没想到楚怀渊如此亲民,亲民到她鼻涕眼泪一起掉。 吸了吸鼻子,她道了句谢后,乖乖把他的宽袖盖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嗯! 稍微暖和一丢丢了! “太子殿下,待会儿臣女说的话,太子殿下千万不能生气噢,因为臣女说的都是实话。” 楚怀渊听言勾起唇角,面对她娇憨的小脸,他再次点头,“自然,盛意说的每句话本宫都会记在心中,不会有半分懈怠,也不会生气。” 黎盛意听到这里,心下不由得叹了口气。 “多好的太子啊,偏偏是个恋爱脑孩子奴......” 低声呢喃间,她再次抬起头看向楚怀渊,“臣女想与太子殿下说说未来太子妃,也就是太傅之女,柳涵嫣柳小姐一事。” “太子殿下先别急着开口,接下去臣女说的话全是发生在臣女身上的真实事件......” 黎盛意将之前在林府中云如思贴身婢女故意将滚水倒在自己身上,柳涵嫣站出来替云如思说话。 还有早晨柳涵嫣私下来找自己,要求自己出面解了太傅府和云家婚约一事统统告诉了楚怀渊。 小心翼翼看了眼楚怀渊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只是眸色变得深沉时,她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臣女是这样想的,因着柳小姐马上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而云家又是二皇子党,若是柳公子与云如思结缔婚约,定然会让人诟病。” “柳小姐生怕与太子殿下您的婚约被破坏,就要求臣女出面,柳小姐本意是让臣女出面解决此事。” “可是她却拿着未来太子妃的头衔压臣女,还威胁臣女......” 黎盛意说着说着,说话声中都带着颤。 加上被冷风吹得缘故,她的那双杏眼中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光。 小模样看着越发显得可怜起来。 “臣女并不想说柳小姐的坏话,可她是未来太子妃,加上柳公子要娶云二小姐一事,本就是柳公子自个儿说的,柳小姐偏来找臣女,威胁臣女......” 越说越委屈,黎盛意从怀中掏出绢帕,擤了下鼻涕。 站在一旁的清风:...... 宫廷礼仪呢小姐! 你面前的可是太子殿下啊! 你学的宫廷礼仪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要在太子面前擤鼻涕啊! 相较于清风双手紧握成拳,震惊的眼睛都要掉出眼眶的模样。 楚怀渊倒是显得正常了许多。 抬起大掌在眼前小包子的头顶轻拍,楚怀渊低声开口,“所以盛意是来提醒本宫,要本宫千万不要被柳小姐的表面欺骗了?” 黎盛意当即重重点了点脑袋,“爹爹曾教过盛意,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子殿下您是个好人,盛意不想欺瞒太子殿下。” 楚怀渊确实对柳涵嫣有好感。 其中之一便是因为柳太傅乃是教他治国之道的夫子。 还有便是柳涵嫣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极其有涵养,温顺的模样。 他在深宫中住了二十多年,最是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早就明了的道理,如今却又被一个五岁大的小包子教了一遍。 双眸神色越发深邃,楚怀渊唇角的笑意却比方才深了许多。 “本宫明白了,之后本宫会彻查柳涵嫣此人。” “今日本宫还要多谢盛意的提醒,婚期在即,若是本宫真的娶了柳涵嫣,再被她陷害,恐怕......” 若非点头如捣蒜这个动作不适合在楚怀渊面前展示,黎盛意都恨不得把小脑袋点断。 孺子可教啊孺子可教。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唇角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她冲眼前人竖起大拇指,“太子殿下真是太棒了!” 楚怀渊看着她竖起的大拇指,笑道,“你在丞相府,你爹爹便是这样夸你的?” 黎盛意闻言摇了摇头,“不是,爹爹每次都会往我的院子里抬好玩儿的好吃的,爹爹性子闷,但是他也是好人,他也很棒。” 这还是楚怀渊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如此诚恳的夸赞。 她还说秦松墨也是好人,也很棒。 被逗笑的楚怀渊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本宫明白了,他日本宫也要好好夸夸盛意。” “时间不早了,咱们再不回去旁人恐怕就要起疑了。” 主动起身朝着黎盛意伸手,楚怀渊弯着腰与她平视,“就是不知道本宫有没有这个机会,护送盛意回去。” 黎盛意也不扭捏,直接将小手搭在他的掌心,“谢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真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这番话逗得楚怀渊又是一阵大笑。 听的跟在后头的清风一脑袋冷汗。 暗暗感叹自家小姐真是小福星,就是太子殿下这样的人物见了她,都爱不释手,恨不得将她抱在怀中端走。 等到一行三人前后脚回到宴会上的时候,却见先前其乐融融的宴会上,这会儿闹做了一团。 究其始作俑者,是拔剑站在桌子上的孟久安正挥舞着手中长剑,面目狰狞,看着好不骇人。 第90章 你到底把秦元青藏哪儿去了?! 园子里的灯火通明,烛光照在孟久安面庞上的时候,黎盛意只看到他双颊泛红。 也不知是喝的多了,还是被寒风吹得。 对方似乎没有看到黎盛意三人归来,手中的长剑被他挥舞出了凌厉风声,吓得人不敢靠近。 “本将军最后再问一遍,云必先,你到底把秦元青藏哪儿去了?!” 孟久安不光双颊泛红,就连双目都布满了红血丝。 他的面部神情紧绷,目光直勾勾盯着眼前的云必先瞧。 后者被他此番举动吓得不轻,要不是身前有护卫护着,他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的模样,恐怕早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黎盛意听到孟久安闹腾是因为秦松墨。 她脸上的表情一滞,当即就要走上前去询问情况。 “小姐小心,刀剑无眼。” 清风的脸色不比黎盛意和孟久安的好看多少。 方才孟久安话音落下后,他的视线就在四周环视了一圈。 在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后,他周身散发的气势陡然变得冷厉起来。 清风的说话声让孟久安暂时停下了挥剑的动作。 然就在他转过头去看清风三人的时候,躲在侍卫后头的云必先当即拔高声调开口。 “快!快把他抓住!” 话音落下,站在桌子上的孟久安瞬间被云必先的侍卫拖拽住脚踝。 侍卫手腕用力,躲在边边角角的一干大臣就听到园子里响起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响。 黎盛意一看到孟久安被欺负,当即拉着清风走上前去。 “都给本宫住手!” 楚怀渊的出现让云必先眼眸中闪过一阵慌乱,旋即就见后者扑腾一下跪倒在地,先给楚怀渊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求殿下给臣做主啊,求殿下明察秋毫,秦大人方才一个人前去如厕,臣并不知秦大人究竟去了何处啊!” 被侍卫压倒在地的孟久安听言顿时冲他破口大骂。 “放你爹的狗屁!你以为你在饭桌上算计人的眼神本将军没看着?” “今日秦元青要是掉了一根汗毛,本将军就砍你一条胳膊!” “盛意,快去救你爹!” 孟久安被强制压在地面上,堂堂大将军,却被两个侍卫踩在脚下。 黎盛意见此情景,偏过头去看清风,“清风,去找我爹。” 清风面露凝重,“可是小姐,相爷让我......” “我爹不能出事,这里有孟久安,还有太子殿下,我能有什么事,赶紧去啊。” 一想到秦松墨那副纤瘦多病的身子会被歹人用计陷害,黎盛意连平日里的冷静自持都忘了。 伸手推了一把清风,见他快步离开准备搜查整个学士府的时候,就听云必先再次开口。 “我说了秦大人只是去如厕,难不成太子殿下方才在路上没有瞧见秦大人吗?” 楚怀渊与黎盛意刚从亭子里回来,路上根本没有碰见其他人。 更别提秦松墨的身影了。 见楚怀渊不答话,云必先冷哼一声,道,“臣辅佐陛下二十余载,如今秦大人不过是去如厕,就要彻查臣的府邸。” “太子殿下,您默认这一举措,难道不会让众臣子寒心吗?” 楚怀渊没想到云必先居然会将高帽扣到自己头顶上来。 他那张向来和善的面庞上,此刻浮现出些许的寒意。 只是与云必先离得远了,后者只觉察到他变了脸色,却没有瞧见他脸上的寒意。 没有瞧见就算了,云必先又是对着他磕了三个响头,“臣不求殿下一碗水端平,只求殿下莫要寒了众臣子的心。” 在场的一部分臣子是跟着云必先站队的。 云必先都跪下磕头了,那些跟着他站队的臣子也纷纷跪下,求太子殿下莫要寒了大家的心。 楚怀渊这厢一句话没说,高帽倒是被扣了一顶又一顶。 好在早前就已经知晓这是场鸿门宴,楚怀渊喉头滚动,往前迈了一步后正要上前,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拉了一下。 顺着衣袖低下头去,看到黎盛意不知何时跑到了自己面前。 他的眉头轻挑,就见眼前的小包子一脸严肃地冲他摇了摇头。 紧接着,他就看到她的双唇轻启,无声道了句‘我来。’ 太子乃是储君,眼看着楚宏就要不行了,当年楚宏就已经立下圣旨,未来大楚的一国之君,将由楚怀渊担任。 之前楚宏福大命大,尚且还有几年活头的时候,二皇子与五皇子还没有表现出狼子野心。 可是近年来楚宏身子每况愈下,楚怀渊所做之事皆滴水不漏,找不到其他污蔑楚怀渊证据的二皇子等人。 就只能创造证据。 现如今云必先寿辰便是他们创造的证据之一。 只要今日楚怀渊站出来替秦松墨和孟久安说话,他的头上就会多出一顶‘偏向秦相,冤枉重臣’的高帽。 黎盛意收回落在楚怀渊身上的视线。 她重新回到孟久安身边,见那两名侍卫还压着孟久安不放,她双手叉腰,小脸上做出一副傲慢不愉的模样。 “你们可知你们脚下踩得人是谁?” “这是当年重新替大楚夺回城池的孟大将军,你们今日这样待他,他日就不怕被百姓的唾沫淹死?” “若非他喝多了肢体不协调,你们以为就凭你们那三脚猫功夫,能制服他?” “孟久安你怎么那么怂,随便两个小喽啰都能压着你,当日你杀匈奴的魄力呢,拿出来给他们看啊!” 黎盛意口中脆生生的说话声落入众人耳中,当云必先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后,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深意来。 明明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为什么他竟然从她口中听出了威胁之意? 孟久安身为护国大将军,若是有心人把今日在学士府中发生的事说出去。 那些拥护爱戴孟久安的百姓...... 面色微沉,云必先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到侍卫为难的神色落在自己身上,他蹙起眉头,沉声道,“盛意小姐所言甚是,你们还不赶紧放开孟将军!” 主子都这样说了,侍卫不敢造次。 当即松开了钳制孟久安的手脚,退居云必先身后。 黎盛意人小,拉拽不动孟久安。 只是看到他红着眼眶趴在地面上,她还是忍不住蹙眉,“起来了,你不是还要找我爹?” 孟久安这才眨了眨眼,缓缓从地上坐起。 第91章 走吧,我带你去补救这次犯下的错 烛光打在黎盛意身上。 明明她的身高还不及孟久安的腰高。 烛光却将她的影子拉长又拉长。 一如那年他娘的影子...... 一把将站在身边的小萝卜头抱在怀中,孟久安的额头抵在她的肩头轻蹭。 不多时,就听到他喑哑的嗓音响起。 “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元青,都怪我,一切都怪我......” 黎盛意刚到嘴边要他起身振作起来的话,又悄然咽下。 她蹙起眉头看着眼前哪怕坐在地上,也依旧高大的身影。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这番话并不是在说今日秦松墨失踪一事,而是别的。 唇角轻抿了一瞬,她眨了眨眼在他的肩头上轻拍,旋即皱起鼻子嫌弃他道,“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错,现在还有补救的时间。” “我爹要是出事,我就扣你印象分,你不是想我做你的女儿嘛,印象分扣完了我就不搭理你了!” 孟久安不知道什么叫‘印象分’,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小萝卜头成为自己的女儿。 红着眼眶从她怀中抬起头来,他的说话声中多了抹委屈,“别扣分,我会补救的。” 说话间,他已经从地上爬起来。 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灰尘,他拍了拍双手,又在干净的衣裳上擦干净了手,这才朝着身边人伸出大掌。 “刚才云必先趁着元青喝多了,要仆人带他下去休息,元青才不是喝多了去如厕。” 孟久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视线直勾勾盯着云必先看。 在云必先的印象中,孟久安就是个疯子,不顾大局,空有一身武力没有脑子的武夫。 然现在在黎盛意跟前,他却变得和从前不同了。 眉眼间闪过一抹不耐,云必先沉声开口,“孟将军定然是误会了,我只是让仆人带着秦大人去如厕而已。” “孟将军喝多了,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也是正常。” 换做从前的孟久安,定然又要拔剑,强迫云必先说出实话,否则就要直接动武。 如今的孟久安手里牵着黎盛意,就像是疯狗头上罩了个防咬器,脖子上栓了根狗绳。 云必先的话一说完,他再没有冲动上前,只是用一双充斥着狠厉神色的眼眸瞪向前者。 黎盛意紧紧抓着身边人,听了云必先说的话后,她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不解。 “云大人说是让仆人带着我爹爹去如厕,可是我爹爹至今未归。” “总不能是我爹爹喝多了,跌进茅厕中出不来了吧?既然云大人都说自己心中无鬼了,又为何不能让我们去找我爹爹呢?” “一个醉酒的人,就像孟将军一样,四肢都不受控制,我们也只是担心我爹爹而已,是吧?” 孟久安见她偏过头看向自己,他当即点头如捣蒜,“就是,我们只是担心元青。” “云大人是不敢还是不能让本将军在学士府中寻找元青?莫不是云大人做了什么亏心事,不能让大家,不能让太子殿下知晓?” 哪怕知道这是激将法。 云必先也无法反驳。 黎盛意和孟久安把他的路都堵死了。 如果他咬牙坚持不让他们寻找秦松墨,势必会令人起疑。 可要是让他们找了...... 楚怀渊从始至终都站在一旁默不吭声。 这会儿云必先闭嘴不言,他终于站出来说了一句,“先去茅房边上找找,若是找不见人,便大家伙一块儿在府中找找。” “秦相这么大的人,总不能在学士府中丢了吧?” 就连楚怀渊都这样说了,云必先若是再反抗,就是逆反。 咬牙看了眼黎盛意,就在他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却见黎盛意面前多了抹高大身影。 顺着身影往上看去,看到是孟久安挡在了黎盛意面前后,云必先气的险些咬碎一口后槽牙。 就见他双手抱拳,低声应了声‘喏’。 清风不知何时跑去将那个带着太子殿下前去茅房的仆人带了回来。 此时仆人已经幽幽转醒,见太子殿下还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宴请宾客的园子里也是一团糟。 还有主子正面色难看地盯着自己瞧时,仆人心下咯噔一下,嘴上打着哆嗦,还不等人开口说话提问。 他便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的知错,小的再也不敢了!” 孟久安正要去往茅房方向找人。 看到清风带着一仆人回来,后者一来就跪倒磕头认错,让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一只手轻易抓起仆人的衣领,就听他沉声开口,“你做错了什么?” 那仆人被孟久安的动作骇了一跳,全身都在打着哆嗦,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眼眸中浮现出不耐烦来,孟久安咬牙再问了他一遍,“你做错了什么?!” 仆人被他眼底的杀意吓得额头冷汗直冒。 他先是偏过头看了眼太子殿下,待他颤颤巍巍收回视线后,众人方才听他开口。 “小的不敢贪心想要太子殿下腰间的那块玉,小的以为太子殿下只是喝多了......” 说谎! 孟久安听到仆人说想要偷窃太子殿下腰间的那块玉时,气的差点骂娘。 就是他这个不动脑的人都知道这仆人是在撒谎,这些话明显是和云必先串通好了的。 磨了磨后槽牙,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云必先身上。 后者正拧眉盯着仆人不放,觉察到一道充满戾气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偏过头去,就看到孟久安正瞪着自己。 冲孟久安‘勉强’勾了勾唇角,看到他脸上又一次浮现出恼羞成怒的脸色,云必先垂下眼睑,敛下了眼眸中得逞的笑意。 黎盛意就站在孟久安身旁,见他又一次要控制不住情绪。 心下疑惑的同时,她再次拉了拉他的衣袖,“这人先放这儿,林大人,麻烦您照看这位一会儿。” “待孟将军与我找寻到我爹爹后,这人还有些用。” 被点名的乃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林大人。 亦是林妙妙的亲爹。 对于黎盛意的话,林大人其实并未听进耳中。 但这仆人与太子殿下有关,身为太子党的他,自然不敢懈怠。 把仆人转交出去,黎盛意回过头看向孟久安。 烛光中,她冲他伸出小手,“走吧,我带你去补救这次犯下的错。” 第92章 看我今日不把学士府掘地三尺! 整个学士府很大。 距离宴请宾客的园子最近的茅厕不过小半刻钟的距离。 秦松墨与黎盛意是前后脚离开的。 如今黎盛意都已经回来了,秦松墨却没了下落。 一连那个带路的仆人一块儿。 夜风寒凉。 孟久安牵着黎盛意的小手走在小路上,混沌的大脑被寒风吹得清醒了许多。 垂眸看着走在自己前方的小萝卜头,哪怕看不到她此刻脸上的神情,他也能想到现在的她必然满脸严肃。 一如秦松墨那般。 喉头有些发涩,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方才听他哑声开口,“我又惹麻烦了。” 黎盛意走在前头,听言连脚下步子都没有顿一顿。 而是直接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所以待会儿你得尽十二分力找到我爹爹。” “不然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孟久安听言脸上勾出一抹难看的笑,“当初秦元青就不该救我于刀下的,我总给他惹麻烦。” 黎盛意听他说的话,脑海中跳出原书中作者描写的寥寥数笔,关于孟久安与秦松墨相识的场景。 确实。 这么多年来,孟久安没少给秦松墨惹麻烦。 但是很奇怪,秦松墨这个下令杀人从不眨眼,性格阴狠的人,却从未动过杀孟久安的心思。 说二人关系好,黎盛意却不这样觉得。 【我爹爹身为一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身边多一个挚友就多一份危机。】 【且二人想法总是背道而驰,孟久安时常冲动行事,很多时候都是我爹爹派人在他身后打扫。】 【......所以我爹爹是为了在世人面前展现那做事滴水不漏的性子,才留孟久安在身边吧?】 一时间,黎盛意回过头去看向孟久安的视线中多了些许的同情。 孟久安脑海中的醉意早就被寒风吹醒。 听到眼前小萝卜头的心声后,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笑。 有没有搞错?他和秦松墨认识这么多年来,两人想法虽然总是背道而驰,但从没有闹的脸红过。 还有,好友收养小萝卜头才是为了让大家觉得他有弱点吧? 怎么他也成了秦松墨的破绽了? 越想头顶的问号越多,孟久安还未开口,就听一道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在他耳边响起。 “到了。” 学士府的茅房规格也不小,每日都有仆人打扫。 孟久安早年来过几次,记忆中每次学士府的格局都会改变一点点。 如今就连茅房都跟着翻新了一番。 因着黎盛意年纪小,又是女孩子的缘故,检查茅房一事就落在了孟久安身上。 学士府的管家跟在一旁,见孟久安转过身之际,他眼疾手快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 眼看着那帕子就要落在黎盛意的小脸上。 却见孟久安忽然转过头,边开口道,“对了,你要是敢动盛意一根手指头......你在作甚?!” 孟久安转头说话本就是为了警告一路跟着他们,看似是带路,实则是为了监视他们的管家。 结果他才刚转身呢,就看到管家正欲对小萝卜头动手。 瞳孔骤缩,距离黎盛意仅有五步之遥的孟久安快步冲上前,一记高抬腿直接踹在管家的下巴之上。 重物落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的时候,黎盛意转过身去,就看到上了年纪的学士府管家摔倒在地,这会儿正抱着下巴在地上打滚。 孟久安因为醉酒而泛红的双颊,也在此刻变得煞白。 一把将眼前水红色的小身子抱入怀中,他单膝跪地,手掌不断在她的脊背上轻拍。 “无事了无事了,盛意不怕,不怕噢~” 黎盛意被他抱在怀中,小脑袋被迫高高扬起。 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安抚人心的话,她也随他一块儿抬起手在他宽阔的肩头轻拍。 “我不害怕,谢谢你。” 这一声‘我不害怕’让孟久安悬在喉间的心跳归于心口。 煞白的脸色缓缓趋于之前的状态。 男人抬起头看了眼还在地上打滚哀嚎的管家,最后视线落在了一旁那块白到刺目的绢帕上。 起身捞起那块帕子,他站在管家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这是什么?” 孟久安习武,哪怕如今天冷,每日天不亮还是会穿着一身单衣,在院子里练武。 刚才他落在管家下巴上那一脚,险些将管家的下巴骨踢碎。 即便没有踢碎,管家上了年纪,也扛不住这一踢。 仿若没有听到孟久安的提问,管家依旧抱着下巴在冰凉的地面上打着滚。 好友还在等着自己去营救,这管家很可能就是来拖住自己的。 否则自己刚刚才转身,他就敢对小萝卜头动手,是生怕自己听不到小萝卜头受害时的叫唤吗? 想到这一点的孟久安微微弯下腰身,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不久前说的话,“本将军再问一次,这是什么?” 借着月光,黎盛意看到他面上的阴翳,与动怒时的秦松墨没有两样。 知晓他是真的怒了,她跟着走上前去,拉了拉他的衣袖,“何必劳心神问他,把帕子捂在他的口鼻上不就清楚了?” 管家一听黎盛意说的话,当即停下了嘴里的哀嚎呼痛声。 他看了眼孟久安手中的帕子,目光闪烁,“小的,小的不知。” “小的是前些日子受了风寒,想着拿帕子擦擦脸......” “说谎!”孟久安厉声呵斥,“学士府究竟有什么是真的?一个两个都在说谎,云必先就他娘的仗着!” 垂在身侧的手指被抓住,孟久安嘴里的话瞬间被扼制,没再继续往下说。 目光阴鸷地看了眼正用灼灼视线盯着自己瞧的管家,他的唇角忽的扬起一抹笑来。 “又想看本将军发疯?” “真是可惜,本将军今日只想杀人。” 沾了药水的帕子这次毫不犹豫地落在了管家脸上,黎盛意站在一旁,清楚看到上一刻还在用视线怒斥孟久安的管家。 下一刻便歪着脑袋晕了过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云必先让这厮过来是为了拖住我们的脚步!” “盛意你在此等候......算了,你随我一块儿进茅房,若是元青没在里头,看我今日不把学士府掘地三尺!” 第93章 爹!我们来救你啦! 果真如孟久安所言那般,茅房里并没有秦松墨的身影。 反倒是蹲在茅房里的孟久安底下的副将吓得差点掉入茅坑中。 待副将匆匆提起裤子跑出茅房,要同孟久安一块儿找寻秦松墨时,却见茅房外早已空无一人。 孟久安生的高大,又是习武之人,脚程飞快。 黎盛意的身高还不及他的腰线,起初还能勉强小跑跟上前者脚步的她。 最后竟是直接坐在了孟久安的肩头。 “坐稳了,带你去找你爹爹!” 生怕摔着了坐在自己肩头的小萝卜头,孟久安刻意让她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丝毫没有要防人的警惕心。 黎盛意坐在他宽阔的肩头,感受到寒风从面上吹过,她低下头去看眼前人,末了她勾了勾唇角,目视前方。 【等一下,这一出我似乎有印象来着?】 【不过我爹爹被云必先陷害,与歌姬厮混一事不是发生在来年开春吗?】 【难不成是我记错了?毕竟我爹爹被陷害那日并非是云必先的寿辰,而是学士府举办的一场赏春宴来着。】 原书里的宴会太多了,若非黎盛意刚看完书就因为骂的太狠,直接就穿越了。 这会儿恐怕早就被书中各种宴会弄昏头了。 她记着原书中确实有秦松墨在学士府消失的一段内容,不过并非在初冬,而是在来年开春。 【我记着那时候昏君陛下大病一场,眼瞅着就快不行了,太子党与二皇子党明争暗斗,我爹爹身为太子党最有用的棋子,处处被针对。】 【但现在昏君陛下身子虽然每况愈下,但还没有到不行的时候,难不成是二皇子党等不及了?不应该啊......】 【布局还没有完善呢,二皇子那边怎么敢轻易对我爹爹动手?】 黎盛意越想越觉得糊涂。 虽然二皇子那边一直想把秦松墨弄死,可是秦松墨又岂是他们想动就动的。 原书中的这个时候,二皇子还在步步为营,准备来个里应外合,到时候一刀直接把太子党连根铲除,以免未来夜长梦多。 现在布局还未完善,且二皇子布下的局一个两个都被秦松墨给破了。 难不成二皇子是要来个鱼死网破? 抱着孟久安脑袋的手指收紧,黎盛意思绪飘远,并未感觉到前者稍稍放缓了脚步。 “盛意你觉得,如果云必先要对付元青,最好的弄臭他的名声的办法是什么?” 抱着的脑袋忽然开口说话,打断了黎盛意继续梳理剧情的思绪。 听到孟久安的问话,她想也没想直接开口,“睡女人。” “我爹爹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之前那么多大臣往丞相府中送歌姬舞姬,更甚者还有大家闺秀想爬我爹的床,无一不被我爹赶了出去。” “所以只要这次我爹在学士府中睡了个女人,他不近女色,一心为国为民的清誉不攻自破,百姓也会用有色眼光看他。” 孟久安对于这个回答甚是满意,“云必先一早就对元青不满,虽然他是内阁大学士,很多事陛下都听他的。” “可他的地位始终被元青压一头,很多事也被元青攻破,两人积怨已深,加上......” “这次他若是坏了元青的清誉,百姓看他会带上有色眼光,连着他支持的太子殿下也......” 双眸微微眯起,孟久安手指不远处一座二层阁楼,“云必先一生只娶了一个女人,但其他大臣送上门的歌姬他都收入了那座阁楼中。” “若真是如此,云必先确实该死。” 黎盛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阁楼中并未亮起灯。 今日乃是云必先的寿辰,整个学士府上下灯火通明。 独独这幢二层阁楼门窗紧闭,反倒容易让人起疑。 “杀不得,若是杀了他,你与爹爹都逃不掉。” 黎盛意坐在他的脖颈上,听到他说云必先该死的话时,她的五官顿时紧绷。 孟久安听着她的话,那张布满冷肃神情的脸上忽然展露出笑来。 颠了颠身上的小萝卜头,他笑,“盛意是在担心我吗?那那个什么分可不可以加一加?” “对了,那个分得加到多少方能让我做你爹爹啊?若是你做了我的女儿,你要星星我不给你摘月亮,可好?” 黎盛意听言抬手在他的头顶轻拍了下,“当务之急是找我爹。” 被拍脑袋的孟久安也不生气,嘴角的笑意反倒加深不少。 双手紧紧抓着她的双脚,生怕她从自己肩头掉落的他,却不知他的肩膀足够宽厚,第一次坐人肩头的黎盛意从最初的慌张,如今已经十分适应。 一大一小来到那幢二层阁楼前的时候,正巧听到了楼内传来一阵瓷器碎裂,以及男人嘶哑的咆哮声。 嘴角笑意收敛,黎盛意赶紧拍拍身下的孟久安,“快点,我爹爹!” 孟久安动作敏捷,听到动静是从阁楼二楼发出来的时候,他当即收敛起面上笑意,沉声开口。 “盛意,抓紧了!” 说话间,就见他后退两步,竟是带着黎盛意飞身上了二楼。 【乖乖!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好酷炫!】 【虽然但是,爹!我们来救你啦!】 孟久安站在房檐上,顾不得房间里的场景,竟是一脚直接踹飞了眼前的木窗。 房间里的歌姬听到剧烈声响后,先是惊叫出声,看到窗户外那抹高大身形后,房间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好家伙,歌姬还不止一个! 孟久安当即就要破窗而入。 却在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后,顿住了脚下的动作。 “等等等......孟久安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我啊?我卡住了!” “爹,你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救你了!” “孟久安你快把我放下去啊啊啊!!!” 原本内心焦急的孟久安在听到头顶的说话声后,脸上那副冷肃中带着着急的神情顿时破了功。 单手把黎盛意捞进怀中,重新破窗而入的二人,赫然瞧见了房间内充满了暧昧的场景。 孟久安&黎盛意:...... 【哇哦,好辣的身材!】 孟久安&秦松墨:...... 第94章 此地少儿不宜 原本充斥着戾气的房间内,气氛陡然转变。 秦松墨躺在软榻上,四肢被麻绳捆住,加上饮酒与恼怒的缘故,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绯红一片。 只那双幽黑的双眸,原先充斥着歌姬见后都不敢靠近的戾气。 如今却在看到窗边那抹水红色小团子后稍稍放柔。 双脚重新落地,黎盛意当即迈开一双小短腿跑上前去,“爹爹,你没事吧?” 秦松墨自然不会有什么事,黎盛意二人时间把控的正好。 那些歌姬也才入了房间,准备对他上下其手。 想到这里,他放柔的眼眸间再次充斥着戾气,“盛意你先出去,此事我与长霄会解决。” 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孟久安身上,后者当即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此地少儿不宜,你先出去。” 这样蹩脚的赶人理由并未让黎盛意生气。 她先是爬到秦松墨脑袋边上,看到他双手高举于头顶,被迫露出那条白皙纤细的脖颈,喉间溢出一道无声的轻叹。 【我知你们要做什么,可是......】 【你也知带我回丞相府是为了积福德,可又有哪位君主不是踩着一具具尸体上去的。】 【今日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日太子殿下登基,咱就在乡下买块地,买个庄子,带上孟久安这个憨货,不再这般打打杀杀了好吗?】 心头虽是这样想的,她微凉的小手手指却落在了秦松墨被麻绳捆住,不久前因为挣扎而泛起红痕的手腕间。 “爹爹,你疼吗?” 秦松墨还在因她内心的想法而颤动眼睫。 听到耳边传来柔软的问话声,他的喉间有些许的发紧,“不疼,爹爹与长霄还有话要问他们,盛意先下去等着爹爹可好?” 得知秦松墨手腕间并不疼,黎盛意这才直起身偏过头去看向孟久安,“孟久安,别再让我爹爹受伤了。” “这是你补救的机会呢。” 孟久安头脑中的思绪不比秦松墨的复杂。 他本就不善思考,秦松墨说什么就是什么。 方才黎盛意的心声如同羽箭正中靶心,听的他心尖尖都在颤。 唇角微微上扬,他用力点了点头,“自然!” 他是秦松墨手中最利的那把刀,日后就是他死,秦松墨也不会。 秦松墨手中并未沾染过一滴鲜血,这是当初秦松墨救下他时,与他达成的协议。 房间里两个男人目送那抹小身影离开。 等到房门再次被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里也逐渐弥漫起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原先那些要对秦松墨上下其手的歌姬,无一不瞪大双眸,喉间被利刃割断,大股鲜血喷涌而出。 下手的人动作太快。 以至于歌姬要发出的尖叫声都未喊出口,就先一步被割了喉。 甚至孟久安别在腰间的软剑都没能拔出。 眉头轻挑,孟久安看着站在房间内那名身着水蓝色长裙,一脸娇媚模样的女人,“青黛,你把我的功都抢走了,我上哪儿邀功去?” 名唤青黛的女人抬起双眸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就让孟久安闭上了嘴。 秦松墨两朝为相,身边要杀他的人数不胜数。 而他为护自身周全,也不可能只让清风和孟久安保护。 捆绑双臂的麻绳被轻易解开,秦松墨从软榻上坐起身时,许是灌了口冷风的缘故,一时间咳嗽不止。 青黛见状赶忙要上前端茶倒水。 这一动作却被孟久安抢占了先机。 瞪了眼不识趣的孟久安,青黛站在软榻边,低声开口,“爷,人都杀了,云必先那边......” 秦松墨接过递到面前的温水,寡然无味的温水让他蹙起眉头。 那张咳红了的双颊与双眼眼尾,却衬得他全身上下透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半杯温水落肚,止住了他的咳意,待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那双淡红色薄唇轻启,“他不会说。” 孟久安好歹也是将军,平时深入的东西不会多想,这种话却还是能听明白的。 只见他点了点头,跟着附和道,“本来元青就是去如厕的,结果却被拖拽到了歌姬房中。” “这件事要是抖露出去,云必先的名声也会跟着败坏,毕竟毁了个朝廷重臣的清誉,此事可不小。” “倒是青黛你,大家都死了,只有你没死......” 孟久安落在青黛身上的目光中带着同情,“不然你也死一死?” 青黛是两年前入得学士府,两年来偷偷往丞相府送了不少关于云必先搞得小动作的证据。 今日看到秦松墨被云必先拐来歌姬阁楼中时,她先是惊了一下,又在得到秦松墨的指使后,拖着等孟久安的到来。 听着孟久安说的话,青黛再次偏头瞪了他一眼,末了她又将目光落在了秦松墨身上。 “啧,你别成天惦记着你家爷行不?你家爷不近女色,女的靠近就吐的昏天黑地。” “你要是真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就别惦记他的身子骨,他都瘦成这般模样了,说不定哪天就......” “孟久安!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青黛恼羞成怒的厉喝声让孟久安嘴角下撇的同时,又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行行行,我不说了。” “不过元青,这么多人都死了,只青黛一个不死,会不会不好?” 孟久安不愧是孟久安。 青黛每次与他碰面,总能被他说的话气的直翻白眼。 秦松墨把手中茶盏交给身边人,末了又把被麻绳箍红的手腕递到了好友跟前,“绑我。” 秦松墨常年多病,全身上下的皮肤都透着一股子病态的白。 刚被麻绳绑过的手腕上,一抹鲜红痕迹格外显眼。 见他要让自己绑他,孟久安霎时瞪大了双眸,身子往后倒去,“秦元青,虽你我二人都不近女色,但你也不能......” “你懂不懂什么叫兔子不吃窝边草啊?吃的还是我这个男草!” 青黛听此一言,惊得险些将手中茶盏摔落在地。 好在她稳住了双手,这才没有将茶盏摔碎。 反观秦松墨,倒是一脸早已习惯的模样。 “云必先很快就要派人来捉奸毁我清誉了,你先将我绑上,再去‘杀’青黛。” 第95章 臣总不能往自个儿脑袋上戴绿帽吧 孟久安从来都是听秦松墨话的。 一如当年在战场上,秦松墨派人送来一封封信件,他日夜研读,用沙盘做拟战,方才赢取了那场大战的胜利。 他从未怀疑过秦松墨。 故而现在秦松墨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秦元青,我现在做了这些,希望还没有忘记当初我们之间的约定。” 彼时秦松墨已经重新躺倒在软榻上,听着耳边传来的说话声,他点了点头,“自然不忘。” 听到阁楼底下传来一阵匆忙且凌乱脚步声的时候,孟久安下意识就要冲到窗边查看黎盛意的身影。 “盛意聪慧,这会儿想必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不必担忧。” 衣袖被抓了下,孟久安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眼眼前人。 看到他眉眼间那副放松模样,他勾了勾唇角,抽出腰间软剑的同时,朝着青黛一步步走去,“你倒是安心。” 说话间,他手中的软剑已经落在了青黛纤细的脖颈上,而他身后躺在软榻上的秦松墨,这会儿也闭上了双眸。 久病成医,久病亦能演戏。 秦松墨安静躺在那里,倒真像是喝多了亦或是被药物迷晕的模样。 云必先带着一对家仆匆匆赶到二层阁楼的时候,就看到二楼的窗户被踢坏了一扇。 拧着眉头带人上了二楼,闻见冰凉空气中幽幽钻入鼻尖内的血腥气,他的内心忽然浮现出一抹不安来。 直到他推开房门,看到房间内的场景时。 欲要毁了秦松墨清誉的他,眼前猛地一黑。 “到底是谁给你的狗胆,竟让你们这帮贱婢敢对大楚丞相动手动......” 嘴里的‘脚’字尚未说完,听到身后传来推门声的孟久安偏过头去,就看到云必先领着一队家仆正站在门口。 一看到云必先,男人充斥着杀意的面庞上忽地扬起一抹假笑,“云大人,你不是说元青如厕去了么?” 一改用长剑抵着青黛脖颈的动作。 孟久安改用另一只手擒住她的脖颈,手中长剑剑尖直直指在不远处软榻上的那抹纤瘦身形上。 “那云大人要不要瞧瞧,榻上那位是谁?” 云必先故意晚了一刻钟方才‘坐不住’带着家仆在整个学士府上下找人。 又在‘偶然间’听闻家仆说秦松墨朝着学士府中那栋二层小楼去了,他又加快了脚步赶到小楼。 即便他的动作已经这样快了,孟久安却比他更快一步。 看着满地的歌姬尸体,又看到躺在软榻上昏迷不醒的秦松墨。 到底是谁想毁谁的清誉,昭然若揭。 偏太子殿下也凑了一脚,直言要亲自寻秦松墨。 这会儿太子殿下就站在云必先身后,看到房间里那堆尸体,他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元青常年服药,不论是太医还是大夫都说过,他不能饮酒。” “今日若非是云大人的生辰,元青高兴多饮了两杯,怕是他这会儿还坐在园子里呢。” “园子距离这栋小楼足有一刻多钟的脚程,试问云大人,元青一个醉鬼,是如何穿过学士府如此复杂的地形,准确跑来这栋满是歌姬的小楼的呢?” “快说!不然本将军现在就杀了她!” 孟久安忽然拔高的声调,配合上青黛‘受惊’的惊叫声,响彻了小楼之上整个夜空。 感受到身边的太子殿下目光也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云必先张了张嘴,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是那给秦松墨带路的仆人想要陷害秦松墨? 可那仆人亦是云家仆人,总归他这个主人家逃脱不了干系。 于是在所有人的视线下,云必先当即跪下给太子殿下磕了三个响头。 “太子殿下明察,此事臣一概不知,秦大人究竟为何会来此,臣......臣总不能往自个儿脑袋上戴绿帽吧?” 孟久安险些被这番言论逗笑。 抬眸看了眼一脸严肃的太子殿下,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云必先身上,“那可说不定。” “说不定云大人早就玩厌了这些女人,想着正好借此换批新的也说不定。” “只是可惜了,这一个个美人生的绝色,最后都成了云大人手中的棋子。” “一派胡言!”云必先偏过头去狠狠瞪了眼孟久安,“孟将军不知此事背后真相,为何总往我身上泼脏水?!” “此事还要请太子殿下明察啊!” 又是请太子明察。 楚怀渊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云必先,眼眸中思绪冗杂。 “此事交于大理寺卿,那仆人胆大妄为,定是受人指使,死罪难逃活罪难免。” “若是查出幕后之人,本宫定不会手软,如此腌臜事,竟会发生在朝廷重臣身上,要是叫父皇知晓了......” 楚怀渊一下搬出当今圣上,云必先就是再有苦难言,也不敢再多言。 深吸一口气,云必先压下内心的思绪,正要起身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软糯的嗓音。 “太子殿下?我爹爹也在这里吗?” 一颗小脑袋悄悄从墙角探出。 听到说话声的众人纷纷转过头去,就看到一抹水红色身影朝着这边跑来。 “我爹爹是在这里吗?太子殿下为何要在门口站着?” “爹爹,你在里头吗?” 黎盛意的小脸被寒风吹的通红,这会儿就连说话声都打着颤。 可见她在寒风中找寻秦松墨找了多久。 她小跑上前,嘴里还在嘀咕不停。 “孟将军说与我分头行动找爹爹呢,他也在这里吗?他找见了爹爹不告诉我,日后我再不要与他分享茶点了。” “爹爹——欸?” 手臂被擒住,正要往屋子里跑的黎盛意被迫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始作俑者。 楚怀渊弯腰将其抱在怀中,宽袖遮掩住了她的小脸,看似是在替她挡风,实则是为了挡住屋子里的场景。 “秦相还在昏睡,屋子里......屋子里闷,本宫带着盛意去楼下赏花可好?” 黎盛意闻言嘴上‘啊’了声,“可是太子殿下,此时正是夜里呢。” 瞧不见花的。 更何况如今已经是初冬,哪里来的花啊? 黎盛意一手扒拉着眼前人的衣袖,一边不住地往后伸长脖颈,恨不得把屋子里的场景收入眼中。 楚怀渊这一举措让屋子里的秦松墨二人双双松了口气。 饶是小女儿\/小萝卜头已经知晓他们要做什么,可他们仍旧不想让她看到屋子里这副肮脏的场景。 第96章 要想成功,必先自宫! 学士府中闹得动静太大,以至于之后一段时间,不光云必先安静了下来,就连二皇子那边也没再有动作。 反倒是苏锦柔那边出了点小事。 “听宫中传出消息,贵妃娘娘怀有身孕,算算日子,正是在舒月殿后才有的身孕。” 丞相府茶室内,泥炉上热茶翻滚,原本充斥着清新淡雅茶香的茶室,因为茶水沸腾,茶香顿时变得浓郁起来。 秦松墨手执黑子,抬眸看向坐在棋盘对面的小女儿。 见她皱起小脸看着棋盘,终于圆起些许软肉弧度的白嫩小脸上,秀挺的鼻子皱起。 孟久安就坐在一旁饮酒,烈酒入喉,他皱起眉眼的同时,在听到好友说的话后,顿时呛咳出声。 秦松墨见状当即抬起衣袖挡在了小女儿的面前,“转过去。” 此话自然是对孟久安说的。 后者抬手捂嘴,一张古铜色的脸颊眉头紧皱,背过身后方才放肆咳嗽起来。 沈望尘依旧一脸平静在旁边烹茶,听此消息他只是眉头一挑。 旋即又想起之前小主子说的,将来的自己会为了那位贵妃娘娘青灯古佛一事...... 不由得蹙起眉眼,他偏过头去看了眼小主子,眼眸中的情绪复杂。 据他所知,那位贵妃娘娘的裙下之人就不止两位。 未来的他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全身心都不干净,不知礼义廉耻的女人,而背弃自己的亲友,还剃发出家,常伴青灯古佛? 可要说小主子的话不可信。 但很多事情上,小主子的心声都对上了。 眉头紧锁,沈望尘越想越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握着茶盏的手指用力,手背青筋暴起。 就连盯着黎盛意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深意。 正在与秦松墨玩儿五子棋的黎盛意,正头疼自己的路都被堵死了呢。 感受到一旁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一偏过头去,就对上了沈望尘的目光。 黎盛意:? 【这厮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是看我长得美?不应该啊,我记得沈望尘对其他异性没兴趣来着。】 【如果真有的话,这厮也是个大变态啊!我才五岁啊!】 【噢噢噢我知道了,刚才我爹说什么来着?苏锦柔怀孕了?所以这厮是觉得那孩子不是自己的,感到痛心?】 【实在不行让我爹把他送去宫里伺候呢,之前不是有句老话来着......要想成功,必先自宫!】 黎盛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 正当她拧着眉头要抬头与秦松墨商议此事的时候,就听边上原本正在咳嗽的孟久安咳嗽声越发严重起来。 而沈望尘,则直接捏碎了手中装了热茶的杯盏...... 至于她爹...... 黎盛意顶着一脑袋问号转过头去,就看到自个儿亲爹正用带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三个人怎么今天怪怪的?孟久安怎么听到苏锦柔怀孕也没有反应?难不成......孩子是他的?】 【毕竟倒在苏锦柔石榴裙下的男人不少,不过也不行啊!我爹排老大呢,最是得苏锦柔青眼,怎么就让孟久安先上了?】 【啧,我爹行也不行,不行也不行,关爱中老年人身体健康的行动还是得提早做起来。】 “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呕咳咳咳咳......” “不好意思,方才想到了点军营里的破事,你们别介意咳咳咳......” 孟久安实在是没忍住,咳得鼻涕眼泪齐飞。 当场捂住大半张脸逃出了茶室。 原本就不大热闹的茶室,因为少了一个人的缘故,彻底安静了下来。 沈望尘一脸淡漠地收拾了掉落在桌面上的茶盏碎片,待他重新拿了只白玉盏沏上茶水后,方才见他抬头。 “陛下那边......” 太子殿下都已经二十有余,四十好几的楚宏近年来身子每况愈下。 后宫中已经有几年没有皇子皇女所出,十二皇子便是年纪最小的皇子。 如今苏锦柔腹中多了个皇子,不用想也知道楚宏那边是如何想的。 “陛下大喜,特赦来年征税,还给青华宫赏赐了不少东西,苏锦柔也重获了自由。” 秦松墨喉间溢出一道冷笑,“若非不合规矩,陛下更想把她升作皇后,只是可惜。” 如果可以的话,苏锦柔也不想只做贵妃。 黎盛意将手中白子落在棋盘上,嘴角轻撇了一下。 【苏锦柔的野心大着呢,只做皇后怎么够,啧,我要是跟我爹说这话的话,不知道我爹会不会被满门抄斩。】 【哦豁说起满门抄斩,我爹居然还没被苏锦柔和楚怀风陷害入狱,我居然也没死!】 【会不会我就是传说中那个命定之人?专门改人命运那一挂的?】 抬手摸了摸下巴,黎盛意内心突然对自己生出了敬佩之意。 改人命运呢,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的。 【日后我爹要真锒铛入狱,相府被抄了,我就拿上我的小金库,也不用去街头捡垃圾啦!我要去做神算子,专门改人命运!】 “盛意,你输了。” 矮几棋盘上的白子被全部吞吃。 男人用白的毫无血色的手指在矮几上轻轻敲打了下,‘叩叩’的动静让还在思考自己未来何去何从的黎盛意瞬间回过神来。 看到自己的白子全被吃了,她瞬间瞪大双眸。 腾地从软榻上站起身,意图举起用沉香木所制棋盘查看自己的白子究竟去哪了的小身子。 别说举起棋盘了。 就连棋盘都没搬动一下的她,因为用力过度,一屁股摔坐在了软榻上。 小脸皱成一团,黎盛意抬起头看向眼前人,“爹,你也太不给面子了,有外人在呢!” 沈望尘跟了秦松墨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外人’这个词汇。 身为相府幕僚,整个相府上下,乃至秦松墨身边的朝臣,不是喊他‘先生’,便是唤他‘大人’。 举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偏过头去看了眼黎盛意,冲她眨眨眼后,那张娃娃脸上露出了笑意。 “小姐也可以不把望尘看做外人,若是小姐不介意,也可唤望尘一句‘义父’。” “望尘的身份,可不比爷的低。” 第97章 垃圾作者垃圾文 黎盛意听了沈望尘说的话后,回忆了翻原书里关于他的剧情。 发现作者并未明确表明沈望尘前身究竟是什么身份后,她默默吐槽了一句。 ‘垃圾作者垃圾文’。 末了待她收起吐槽,再抬起头来看向沈望尘时,就见对方还在用方才的眼神看着自己。 娃娃脸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仿若下一瞬,他那沙包大的拳头就会落在自己的脸上。 默默爬到了秦松墨身边,她抬起头一脸诚挚地看向沈望尘,“这件事需要经过爹爹同意。” “我是爹爹捡回来的,天大地大,爹爹最大。” 软糯的说话声让秦松墨勾了勾唇角。 伸长手臂端过一旁放着的桂花糕,他将糕点送到了她的面前,“盛意可以找爹爹共议此事。” “但若盛意不愿,无人能逼的了你。” 这话也不知是单单说给黎盛意听的,还是说给她与沈望尘听的。 沈望尘也不纠结于此,他放下手中茶盏,被茶水润泽过而泛红的薄唇轻启。 “当今圣上哪里还能生的出孩子,不过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罢了。” “爷,若是让这孩子出生,这朝堂后宫的日子,怕是不得安生了。” 老来子于楚宏来说意味着什么,秦松墨清楚。 甚至只要苏锦柔在楚宏耳边吹吹枕边风,太子之位也不是不能让给其他皇子。 就譬如说苏锦柔腹中胎儿。 毕竟这可是展现楚宏不减当年,赳赳雄断的最好证据。 要是这个孩子出生,又正巧是个小皇子,别说最受宠的小十二马上失宠,就是太子殿下楚怀渊都得退居后位。 沈望尘把玩着手边的茶盏,嘴上说的话一如吃饭喝茶那般波澜不惊。 “要想这个孩子消失于无形也很简单,只需要......” “只需要买通浣衣局宫女就行。” 黎盛意突然举手发言。 沈望尘停下嘴里还未说完的话,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你们定要说买通太医,亦或是在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给贵妃娘娘用药就行。” “可是这多危险啊,不多时肯定会被发现的!” 黎盛意小脸紧绷,“但是买通浣衣局宫女就不同了,只要让宫女用麝香夹竹桃清洗五皇子的衣物就行。” “若是贵妃娘娘出事,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吃食,身边用品,又怎能想到衣物呢。” 【最好还是裤衩子,啊,这个年代没有裤衩子,亵裤也行!】 黎盛意在内心补了一句。 这还要多亏当年她爱吃瓜的精神。 当她看到新闻,有女性给出轨老公的内裤上涂抹百草枯的消息时,饶是她同样是女性,也还是忍不住裤裆一凉。 太厉害了。 同理,要是让浣衣局的宫女给五皇子清洗衣物时加上麝香夹竹桃,一次两次或许没什么。 但是三次四次,五次六次呢。 【黎盛意你好恶毒啊啊啊,我勒个豆,扣1佛祖原谅我。注1】 【......】 秦松墨&沈望尘:...... 沈望尘默默举起了大拇指,冲眼前人勾唇一笑,“这下谁还能分清你和阎王爷啊。”注2 黎盛意冲他龇了龇牙,道,“那什么,我这不是爱听些乱七八糟的话本么,话本里写的这些......” “爹爹你别误会噢,盛意还是你的亲亲乖巧听话小女儿。” 手指落在了秦松墨的衣角上,黎盛意低下脑袋向身边人低声开口解释。 秦松墨听了她说的话后,冰凉的手指在她的头顶上轻拍两下,“爹爹不会讨厌盛意,盛意永远是爹爹乖巧听话的小女儿。” 他知晓自己随手捡的孩子不简单。 所以在听到她提出的,要买通浣衣局宫女,用麝香夹竹桃清洗楚怀风的衣物时,他一点儿也没觉得惊讶。 他又怎么能讨厌她呢。 他手中沾染的鲜血早已浓稠到化不开,也洗不掉。 他甚至还在庆幸,她并没有他想象中那番懦弱难养。 所以他不想让她没有安全感,他要明确告诉她,他不会厌恶她分毫。 果不其然,在他的话音落下后,小女儿当即抬起头,那双圆溜溜的杏眼中又充满了对自己信任的光。 黎盛意盘腿坐在秦松墨脚边,道,“我并非要害贵妃娘娘,太子殿下人很好,加上将来爹爹你的辅佐,孟久安的坐镇。” “整个大楚定然会迎来不一样的春天。” 沈望尘闻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笑道,“那我呢,小姐怎的把我也给忘了?” 黎盛意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沈叔叔也很厉害,也会跟着我爹爹一块儿辅佐太子殿下吧?” 就见沈望尘笑着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盛意莫要忘了,我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沈叔叔的身份是什么?” 小孩子说话就是这样直白。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很少有拐弯抹角的时候。 沈望尘听着她直言询问,他忽然起身上前,来到软榻边后,弯腰用温热的指尖在她的头顶轻抚了下。 “不久之后小姐便会知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姐的提议不错,与其用药落下把柄,不如用这种隐蔽的法子解决此事。” “这新来的小皇子,可不受欢迎。”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沈望尘眉眼间的笑意明显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肃神情。 重新直起腰身,他向眼前男人拜别后,就要离开茶室。 孟久安带着一身寒气踏入茶室的时候,就看到沈望尘要离开的动作。 没有阻拦对方,但他还是问了句对方的去处。 得知对方是要去往宫中布局的时候,他方才侧过身给对方腾出了位置。 然沈望尘刚走到门口,却见他忽然停下脚步,“这件事你莫要插手了。” 说完他便径自离开茶室,留下孟久安一脸不解地用手指着自己。 转过身看向好友,孟久安不解问道,“他方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生怕你在苏锦柔小产时,提着红糖鸡蛋上门,伺候她坐小月子。”秦松墨好心解答。 孟久安:...... 神他娘的提着红糖鸡蛋上门,伺候苏锦柔坐小月子! - 注1注2皆来自于网络梗 第98章 祝太子殿下生十个儿子 大楚今年的初冬迎来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内阁大学士云必先云大人,在朝堂之上提出年迈,对于国家大事力所不及,想要告老还乡。 大楚西北刚经历了蝗灾一事,好不容易摆平了蝗灾一事,朝堂之上正是用人之际。 当今陛下楚宏拒绝了他这一请求。 另一件大事便是太子大婚一事。 茶室外传来敲门声的时候,孟久安还在辩解自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孟久安。 哪怕得知苏锦柔小产,如今的他最多只是听一耳朵,不会有过激的反应。 听到敲门声的他,古铜色的脖颈涨红,他先是拧眉瞪了眼秦松墨,嘴上虽在骂骂咧咧的,却还是老实起身开了门。 “清风没说吗?今日相府不见客!” “太子殿下?” 看着眼前立身于茶室前,身披大氅的男人,孟久安脸上表情一滞,本就涨红了脖颈的他,这会儿整张脸都涨成了红色。 侧身让出位置,余光瞥见来人肩头的白色雪花,当即扬起脑袋伸长了脖颈,“落雪了?” “只是三两片雪花罢了,小雪。” 京城刚入冬,气温一天低过一天。 相府早在秋天就烧起了银丝炭,凡是秦松墨与黎盛意在的屋子,皆是温暖如春。 看到来人是太子殿下,秦松墨抱着小女儿起身行礼。 一大一小,一动作熟练,一动作生疏。 从前的秦松墨从来都是孑然一身,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还是后来多了个孟久安,楚怀渊方才觉得他稍稍有了个人样,不再像从前那般没有一丝人情味。 如今他的身边又多了个小包子。 楚怀渊一看到黎盛意,把肩头上沾了雪花,眼下又融化成雪水的大氅交给身后的孟久安。 确认过自己身上的寒气散的差不多了,他赶忙踏着锦靴走上前去,一股脑地把黎盛意抱在了怀中。 “盛意可还记得本宫?” 黎盛意怎么说也是个五岁小孩儿,但由于前期营养不良的缘故,身子比较同龄人还是较小。 尤其是此刻她被一个与秦松墨孟久安差不多高的太子殿下抱在怀中,被三个身高八尺的男人围在中间的她显得越发娇小可爱。 黎盛意也不排斥被太子殿下抱。 听到对方的询问声,她点了点头,“盛意记得,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楚怀渊听言笑了下。 抱她在茶桌前坐下,又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此次前来没有给盛意准备些好玩儿的,本宫便把这个赠给盛意,如何?盛意可是喜欢?” 黎盛意并未伸手去接眼前的玉佩。 她能看出玉佩的价值不菲,随便找个典当行典当成银钱,都够她一辈子吃穿不愁的。 她看了眼玉佩后,第一时间并非点头接受或摇头拒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秦松墨身上。 后者似乎十分受用小女儿依赖自己的态度。 放下手中棋子,秦松墨抬头冲她微微颔首,“盛意还不谢过太子殿下。” 黎盛意这才接过玉佩,脆生生道了句,“谢谢太子殿下,祝太子殿下生十个儿子!” 楚怀渊一听这话顿感哭笑不得。 旁的朝臣得了他的嘉奖,哪个不是磕头道谢,说两句吉祥话的。 哪有人开口便是祝人生十个儿子的? 不过一扯到孩子的话题上,楚怀渊面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不少。 他抬手在怀中小包子的脸颊上轻捏了一把,而后就听他沉声开口,“本宫退亲了。” “退亲?!与柳涵嫣么?” “太子殿下......” 孟久安与秦松墨的说话声同时响起。 前者跑到茶桌前坐下,给楚怀渊倒了杯烈酒,“是发生了何事吗?太子您与柳小姐大婚将至,如今退婚,不说旁的,就说陛下那边......” 醇厚的酒香几乎要掩盖茶室内的茶香。 楚怀渊伸手接过酒杯,将酒杯中斟满的烈酒一饮而尽,“确实,父皇险些弃了我这个太子。” 太傅府嫡长女柳涵嫣,早在尚未及笄之前就已经被赐婚给了太子。 世人都知晓太子殿下大婚就在这个冬天,宫中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就连柳涵嫣那边都已经把喜服给绣好了。 一句取消婚约,让之前所有人所做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一杯烈酒落肚,感觉到体内的寒意彻底散去,楚怀渊偏过头看向坐在自己怀中的黎盛意。 看着她可爱娇俏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若是不退婚的话,来年本宫或许也会有一个像盛意这般可爱的孩儿。” “只是可惜......” 黎盛意正眼巴巴盯着眼前人瞧呢,本着吃瓜精神的她,这才没有从他怀中离开,而是继续坐着听下去。 可现在他只把话说到了一半...... “可惜什么?太子殿下是发现了什么吗?” 黎盛意的说话声让楚怀渊发散的思绪汇拢。 手掌在她的头上轻抚,就见他点了点头,“柳太傅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柳涵嫣与柳靖。” 太傅府中并没有太多的孩子,柳涵嫣和柳靖身为嫡长女与嫡长子,却成了太傅府上下唯二的污点。 “柳太傅一生为人清廉,怕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生出这样一双儿女吧。” 再次从怀中掏出一纸信封,楚怀渊把信封推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秦松墨面前。 秦松墨见状接过信封,打开信封看过后,那双英挺的眉眼皱起痕迹逐渐变成了‘川’字。 觉察到气氛不对劲的孟久安当即伸长了脖子,与他一块儿阅览信封中的内容。 在看到柳靖与外国使臣勾结,二者里应外合的字样时,他的面容呆滞,嘴里发出一声惊叹。 “我嘞个乖乖,这要是传出去,谁能信呢。” “柳靖向来没个正形,如今为了二皇子竟是铤而走险了。” “柳涵嫣呢,她不会与二皇子......” 如果柳涵嫣真的和二皇子有关系,那她这就是欺君大罪。 在未婚之前与丈夫的弟弟纠缠在一块儿,这事要是真的,可是要关进猪笼里,丢进河里去浸猪笼的! 秦松墨皱起的眉眼始终没有松开,待他把信中内容都看完后,这才抬起头与眼前人四目相对。 第99章 一份杀人名单 “想必你们也听说那位怀有身孕一事了吧?何其可笑,自小十二出生后,后宫再无所出。” “那位也是仗着父皇上了年纪,脑子也跟着糊涂了,方才敢在背后做出此等小偷小摸的动作。” “至于那个孩子......” 楚怀渊最后说到孩子的时候,顿时收敛起了眉眼间的笑意。 后宫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孩子能出生,也能悄无声息地死去。 苏锦柔就是仗着自己腹中得的是当今陛下的老来子,所以才敢如此作威作福,这才刚查出怀有身孕,就迫不及待把这一消息放出青华宫去。 “对了,方才本宫敲门的时候听到孟将军在屋子里喊送红糖鸡蛋什么的,是将军府中有喜事吗?” 孟久安是个孤儿,从加入战场前就是。 后他一举砍下了敌军首领的首级,重新夺回了大楚遗失的城池,这才班师回朝,被封做护国大将军,拥有了自己的府邸。 故而楚怀渊在听到他提起红糖鸡蛋,脑海中跳出的第一念头,便是将军府中有了喜事。 剑眉微蹙,楚怀渊半开玩笑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本宫怎的从未听说?” 不提红糖鸡蛋还好。 一提起红糖鸡蛋,孟久安的脸色骤变。 双唇嗫嚅了一下,就听坐在他身边的秦松墨开了口。 “长霄说若是贵妃娘娘小产,他愿意提着红糖鸡蛋上门伺候贵妃娘娘小产。” 黎盛意三人:...... 默默冲秦松墨竖了根大拇指,黎盛意伸手捂住脸,这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反观孟久安,听了好友替自己做出的解释后,他当场磨了磨后槽牙,沉声开口,“秦元青,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说着,他立时扭过头对上了楚怀渊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打量的双眸。 就差把‘冤枉’二字写在脸上的他,五官顿时塌了下来,“太子殿下明鉴,臣苏贵妃当真一点关系都没有。” 楚怀渊沉吟了一瞬, “可是之前本宫听说孟将军时常往宫中跑,还会时不时往青华宫中送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后宫中的消息只有想听和不想听。 楚怀渊贵为太子,心胸宽广,但眼里却容不下一粒沙子。 也亏得孟久安跟在秦松墨身边,有秦松墨替他打包票,他才逃过了太子手中的那把闸刀。 现在太子亲口揭露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孟久安只觉得叫苦不迭。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太子殿下,臣如今已经改过自新,再也不想与苏贵妃扯上关系了。” “她腹中孩子的亲爹是谁都不知晓,臣平日里做事说话确实少根筋,但也不代表臣有爱戴绿帽这个癖好啊。” 孟久安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都已经多久没往青华宫跑了,得知未来小女儿对苏锦柔喜欢不起来后,连着他也对苏锦柔没了太多的感觉。 人一旦清醒起来,就会无比懊恼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 就好比此刻的孟久安。 楚怀渊听着他急声做辩解,沉下的眉眼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抬手打断了他要继续开口辩解的话,楚怀渊目光落在了秦松墨身上。 “近期我们太过打草惊蛇,楚怀煜那边已经起疑,加上他身边的老五楚怀风,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二皇子楚怀煜近期看着十分安定。 之前孟久安将他展露雄风的雄风给斩了后,楚怀煜整个人变得越发敏感暴躁起来。 听闻近日来他终于能下地后,把整个府邸上下都霍霍了一遍。 就连府中仆人见了他,都恨不得低下头走道。 楚怀渊听闻此消息的时候,脑海中跳出的第一情绪并非高兴,而是沉重。 楚怀煜的脾性不好,他的东西被割了,身体上受挫的他,定会在心理上报复回来。 “近期本宫已派人盯着老二那边的动静,若是再有那类马车进出,就不能怪本宫不客气了。” 秦松墨没有意见,二皇子与五皇子联手,本就是看在当今陛下快不行的状况下才肆无忌惮的。 因为在动手路上多了他们几块绊脚石,他们恼羞成怒的同时,又不能做的太过火。 毕竟陛下只是身子弱了,并非死了。 太子之位还未禅让,还在楚怀渊身上,平日里大家在皇宫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太子身为储君,对他们动动手,陛下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他们的希望都放在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只等着那个孩子一出生,哪怕非皇子,他们也会让其变成皇子。” “届时他们再从本宫那儿翻出点‘通奸叛国’的证据来,父皇撤了我这个储君,他们的目的便达成了。” 楚怀渊说到这里的时候,眉眼间浮现出疲惫神情来。 自上次在学士府参加了一场寿宴,从黎盛意口中得知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后。 他便彻夜调查起此事来。 然这件事牵扯到的各方势力,朝廷重臣实在是太多。 一时间他们还做不到连根拔起。 再从宽袖中掏出一只信封,楚怀渊将信封推到茶桌上,“此乃与学士府,柳涵嫣柳靖,还有二皇子有干系的人。” “元青,本宫知晓你聪慧,这件事若是交于你,定然能做的滴水不漏。” “钦天监说了,今年北边要下大雪,西北蝗灾刚结束,若是再来场雪灾,百姓间的动荡,不容小觑。” 而他身为太子殿下,为安定民心,这会儿定要先做些什么,之后方能保下他的太子之位。 【之前我总以为太子殿下性格会是软弱的,现在看来,听劝的太子殿下足智多谋,未来大楚的道路必然不会越走越窄。】 【只是这条路还是难走了些,太子殿下给我爹的那份名单,说是与二皇子他们有干系,实则就是份杀人名单吧。】 【这件事......是孟久安去做?】 目光落在了孟久安身上,黎盛意的眉眼间浮现出了不解。 在原书中,她只看到了孟久安的恋爱脑,为了女主苏锦柔冲锋陷阵,不顾一切。 却不知道他不仅是秦松墨的一把刀,亦是大楚未来储君的一把刀。 第100章 秦相竟还能养出这么个小马屁精来 听到小萝卜头的心声,孟久安心下好笑。 他虽是秦松墨手下的一把刀,却也不是随意就会挥刀的。 前阵子他刚去了趟江南,路途遥远,佯装告病在将军府中养身子的他,差点被二皇子那边的人识破。 这次关乎到的人定然不少,有些人甚至都不在京城。 一次两次告病养身子还好。 若是多次告病,他这护国大将军的身子未免太柔弱了些。 届时再失了陛下的信任,再要坐回到如今这个位置上,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听到小萝卜头关心的语气,他还是忍不住低头扬了扬唇角。 他就知道,他看上的未来小女儿,定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待他重新扬起脑袋看向黎盛意的时候,那双狗狗眼中满是光亮。 看的黎盛意满脑袋问号,“怎么了?” 孟久安笑着摇了摇头,上扬的唇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后边去,“盛意,我何时才能做你爹爹呀?” “你说的那个什么分,已经累计多少了?” 眼下秦松墨与太子殿下还在商谈要事呢。 孟久安忽然提起这件事,非但让黎盛意愣了一下,就连秦松墨二人都停下商谈,偏过头看向了她。 太子殿下勾着唇角看向黎盛意,笑道,“要想成为盛意的义父,还需要经历考核吗?” 面对太子殿下语气中含笑的询问,黎盛意只恨不得把孟久安的脑袋撬开看看,他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外人在呢,孟久安你要不要听听自己问的什么话啊?!!!】 【什么要成为我的义父还需要考核,我那是考核吗,我是怕你恃宠而骄!】 【啊啊啊啊我不要面子的吗?到时候外头传出谣言,说我不识好歹怎么办?印象分扣光!全部扣光!】 要不是茶室中还有外人在场,黎盛意真想抓着孟久安的双肩,用力摇晃,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抬手抹了把自己的小脸,她抬起头冲眼前的男人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有。” 坐在对面的秦松墨借口饮茶,掩下了唇角扬起的笑意。 待他放下手中茶盏,方才见他低声开口,“长霄记吃不记打,若是轻易让他得了个小女儿,还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幺蛾子。” “‘考核’什么的应该算不上,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小趣味罢了。” 黎盛意一听她爹的这番解释后,险些老泪纵横,直接跑到她爹面前,抱住对方的腿大呼: ‘爹!您可真是我的亲爹!’ 要不说她当初最喜欢的原书角色就是秦松墨呢。 这头脑,这脑回路简直不是盖的! 好在她忍下了这份冲动,只是转过头对太子殿下疯狂点头,“我爹说得对!” 孟久安还沉浸在未来小女儿说要扣光自己全部印象分的悲伤中。 看到黎盛意点头如捣蒜的动作,他眨了眨眼,前者竟然在他的狗狗眼中看出了几分委屈。 黎盛意,【......败了,我败的彻底!】 【算了,谁让孟久安的设定就是这样,脑子和其他行为不能一起做,只能二选一。】 【这次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黎盛意颇有些心累,反观孟久安,那双狗狗眼中的情绪再次变得高涨起来。 看的旁边的秦松墨无声地收紧了抓着手中杯盏的动作。 “殿下退了婚,太傅那边可有说什么?” 清冷的嗓音哪怕在茶室内也不曾被焐热。 秦松墨只是双唇轻启,便轻易将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 柳太傅身为太子的老师,自太子幼时便候在太子左右,二人亦师亦友,师生关系非常之好。 故而楚怀渊将证据摆在柳太傅面前的时候,柳太傅险些没有气晕过去。 回想起当日在东宫中的那一幕,楚怀渊抿了抿薄唇,半晌后才听他开口,“放心,此事本宫已与太傅说明。” “太傅不会阻拦我们,哪怕......他的那对儿女丢了性命。” 柳太傅亦是当朝陛下的太傅,只可惜当今陛下自登基后便被权色迷了眼。 后楚怀渊出生,柳太傅就将毕生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成为明君,拥戴天下百姓。 没成想他能教出一个好学生,却教不了一对亲儿女。 忆起柳太傅在自己面前接连叹息,老泪纵横的模样,楚怀渊面上神情也变得冷肃起来。 感受到茶室内的气氛变了,黎盛意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角。 待对方低下头后,她顶着一副可爱的娃娃脸与他四目相对。 “我爹爹说过,对他人慈悲就是对自己残忍,太子殿下,大楚百姓被压弯了脊梁骨多年,唯有您方能让他们再次立直脊梁骨了。” “旁的人,不光我,还有我爹爹孟将军,还有大楚百姓,都不放心其他皇子继位。” 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去,定会给黎盛意定罪。 但听到这话的是大楚的太子殿下。 楚怀渊闻言笑着抬手在她的小奶膘上轻轻捏了下,“本宫倒是不知,秦相竟还能养出这么个小马屁精来?” “才不是小马屁精!”黎盛意拧眉,“盛意说的话句句属实,太子殿下要相信自己,能带给大楚更好的未来。” 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在整间茶室内回荡。 见怀中人眼中的诚挚,楚怀渊收敛起了唇角笑意。 他深吸一口气,方才起身准备道别,“本宫出来的久了,难免会遭到怀疑。” “那位怀有身孕的事你们既然已经知晓,本宫亦相信你们可以解决此事。” “而本宫,则要为了社稷昌百姓宁忙乎去了,毕竟盛意都这般相信本宫了,本宫可不能辜负了盛意的信任啊。” 说到这里时,楚怀渊依依不舍地将抱在怀中的小包子放下。 弯腰与她四目相对,就听他轻声开口,“他日小十二再寻盛意入宫,可千万要记着来寻本宫。” “本宫那儿给你准备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他日你入宫,就将那些都搬回去。” 黎盛意也不同他客气,脆生生道了谢后,随秦松墨二人一块儿将其送至后门。 等到楚怀渊上了辆低调的马车离开丞相府后门后,黎盛意方才扭过一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冲身边二人灿烂一笑。 “爹爹,我们来打雪仗吧!” 第101章 黎盛意版雪人 黎盛意死之前一直生活在南方,虽然经常飞往世界各地游玩,可身为一名南方人,总是对洁白的雪花有一种执念。 太子殿下来时天空中就已经落起了小雪,这么久过去,雪势并没有变大,天上依旧只在掉丁点大的雪花。 即便如此,相府的屋顶上还是盖上了白软薄薄的一层,看的她心动不止。 孟久安听到她说要打雪仗的时候,唇角扬起了笑。 “这点小雪打雪仗有什么意思,等再往后些时日,鹅毛大雪飘下来才好玩儿。” “盛意可知在军营中,雪仗都是怎么玩儿的?” 黎盛意摇了摇头,“不是捏成雪球打吗?” “这雪太干,哪里能轻易就捏成雪球,我们都是先拿块趁手的石头,用雪包在里头的。”孟久安看向她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疑惑。 在京城周边长大的孩子都知晓,京城的天干,下了雪很难握成雪球,不似南边那样。 剑眉皱起,他蹲下腰身与眼前人平视,“小萝卜头,你该不会是从南边来的吧?” 他刚把话说完,就见他举起手用力在膝盖上拍了一下,“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你会是从南方过来的。” “你来时路上可受欺负了?脚底板疼不疼?你才5岁大啊,怎的一个人往京城跑呢?” 孟久安说这话的时候,说话语气和眉眼间明显多了抹心疼之色。 黎盛意被他这番自圆其说堵得话都说不出来。 唇角轻抿了下,还不等她说话,一只充满凉意的手便抓着她的小手把她往府中带。 “这点小雪确实打不了雪仗,不过可以堆个巴掌大的小雪人,盛意可喜欢?” 黎盛意迈着小步子跟上身边人的脚步,听到可以堆雪人,她眼眸中的亮光比之前更盛了,“喜欢的!谢谢爹爹!” 秦松墨并未答话,只是让清风下去安排。 雪花落在后花园中植被的叶子上,清风带着家仆拿着木盆攒了许久方才攒出足够堆个雪人的雪花来。 方才在后门与黎盛意的对话并未让孟久安放在心上。 他看到清风带着仆人一块儿攒雪花时,当即跟在后头一块儿帮忙。 等到清风把一木盆的雪花送到黎盛意面前时,跟在后头的孟久安也咧着嘴角,面上带着副憨笑模样进了亭子里头。 “还是少了些,不过要堆雪人的话是足够了。” “够做好多个呢,到时候就摆在水云居的屋檐底下,盛意早起出门就能看到这些个雪娃娃。” 孟久安常年习武,全身上下气血方刚,哪怕在后花园忙活了这么久,除了面色有些泛红外,脸色竟是一点都没变。 黎盛意看着他这副傻憨模样,扯了扯唇角后,拉着他一块儿,“你愿意陪我一块儿吗?” “当然!” 孟久安用力点头,“盛意你放心,当年我在军营里堆的雪人从来都是最好的那个!” “元青你身子骨不好,受不了凉,你在旁边坐着看就好,嘿嘿~” 这样一来,待会儿未来小女儿若是瞧见了自己堆得雪人,岂不会被自己迷得晕头转向。 扭头就抱着自己堆得雪人,蹦跶着喊自个儿‘爹爹’? 越想越觉得心里美滋滋。 孟久安先是给身边人做了个示范,要如何才能捏好一个雪人,却见身边人已经动起手来。 “早年我在军营中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做些雕刻的活计。” “盛意,今日若是我做了个你,你可愿意喊我声‘爹爹’?” 黎盛意还在摆弄自己手里的雪球。 京城的雪太干,一捏不能成型,需要费些力气才行。 听到孟久安如此执着于自己喊他一声‘爹爹’的事,她看了眼他手中的雪球,勾着唇角笑道,“好啊。” “若是做的不好......” “不可能!这在方面我有绝对的经验!你就等着唤我一声‘爹爹’吧!” 为了能雕琢出一个完美的小女儿,孟久安特意找清风要了个新的木盆。 带走了半盆的雪,他自个儿跑去了其他地方堆雪人。 美其名曰,有旁人在会打搅清静,妨碍他的创作。 黎盛意见他如此认真对待此事,面上的笑意也变得凝重起来。 等到他转身离开后,她尚未收回视线继续摆弄自己手里的雪花,就听头顶传来一道喑哑的嗓音。 “盛意可知,这是场豪赌。” 秦松墨说这话的时候,喉间不可抑制地泄出几声咳嗽。 他的体质便是如此,早年年轻时还好,到了冬日只是畏寒。 近些年畏寒的毛病越发严重,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后来他干脆放弃医治自己这副残破身躯,任他而去,总归他也无甚牵挂,若是那天闭上了双眸...... 只是如今,他的身边多了个半大的孩子。 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抿了下,见蹲在自己面前玩雪的小女儿抬起头来,面带不解地看向自己。 秦松墨忽的弯了弯唇角,道,“长霄他......审美不大好。” 黎盛意听言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总归有个人形就可以了,爹爹,你不能对一介武夫有过高的要求。” 秦松墨在听到她说的话后,再没有说话。 等到孟久安一脸兴冲冲地回到亭子里,邀请父女一块儿去欣赏他的大作,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秦松墨身上。 看到小萝卜头走在前头,他故意落后了两步,同好友并肩而行。 “我敢打包票!这次盛意一定会高兴地喊我一声爹爹!” “到时候元青你可千万不能吃醋,这都归功于我的手艺,当年在军营里我堆雪人的手艺可是一绝!” 秦松墨偏过头去看了眼好友,良久后方才听他轻声开口,“莫要再自欺欺人了,长......“ “孟久安!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了!” 嘴里的‘长霄’二字还未说出口,走在后头的二人就听耳边传来一阵咆哮声。 孟久安闻声当即偏过头去,脚下步子跑的飞快,“怎么了怎么了?盛意怎么了?” 此时此刻,黎盛意正站在一雪人前,那张因为玩雪而冻红的小脸,此刻直接被气成了猪肝色。 见孟久安跑到自己跟前,她指着雪人咬牙道,“这就是你说的,做的‘我’?” 孟久安点头,“是啊,怎么?不像吗?” 黎盛意回过头去,面上的笑假的不能再假,“你觉得像的话,可以让它喊你‘爹爹’。” 注1 - 注1为网络图片 第102章 这雪人如果不难看的话,还是挺好看的 看清了雪人的黎盛意这才明白,她爹爹口中说的‘豪赌’是什么意思。 抬手压住不住抽搐的眼角,她转过身去,就看到她爹一脸要笑不笑的模样,“爹,想笑就笑吧,憋着对身子不好。” 秦松墨本还能忍住笑意。 听到小女儿的这番说辞,他再也没忍住以拳抵唇,轻笑出声。 他本就生的好看,肤白赛雪,笑起来时那双眼眸弯起,竟是比他亲手栽培的兰花还要清丽几分。 黎盛意原本气恼的心绪在看到他面上扬起的笑容后,顿时散了不少。 她走到他的身边,小手拽住他的衣角后,方才回过身看向一脸呆滞的孟久安。 “不是,怎么就不好看了?这多好看啊,和你一模一样啊!” 孟久安不理解为什么未来小女儿如此排斥自己堆得雪人。 为了这个雪人,为了能听到未来小女儿亲口喊上一声‘爹爹’,这次他堆得雪人都是经过严谨构思才堆成的。 伸手摸了摸雪人的脸颊,他指了指雪人的五官,道,“多像啊,都是俩眼睛一嘴巴俩鼻孔。” 听到头顶传来的轻笑声加重,黎盛意险些没把雪人脑袋搬起来砸在孟久安的脸上。 深吸一口气,就听她轻声开口,“你怎么不说这个雪人像你?” “不像啊,”孟久安义正严辞地反驳。 说话间,他的手指在雪人的五官上戳了戳,“这样才像。” 眼看着雪人的俩眼睛一嘴巴俩鼻孔被戳大,黎盛意忽然抬起头看了眼身边人。 秦松墨似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我早就告诉过你的。” 他的眉眼带笑,换做旁人早就溺毙在他带笑的黑瞳中了。 饶是黎盛意,也在看到他带笑的面容后,小脸上闪过了惊艳。 【真不愧是我拿钢铁意志磕出来的纸片人,呜呜呜长得真好看,又好看又有脑子又有钱有权,这样的绝世好男人,果然只存在于纸片人中吧!】 【至于孟久安,记小本本,扣分扣分扣分!】 孟久安还在沾沾自喜自己的手艺活天下少见呢。 听到黎盛意的心声后,宛如晴天霹雳,他的手腕一抖,那个作为雪人脑袋的雪球‘咕噜’一下滚落在地。 偏巧又是正脸着地,本就难看的雪人顿时雪上加霜。 原先激动的面庞如今变得沮丧,孟久安来到黎盛意面前蹲下腰身,想要伸手去抓她的小手,又想起自己的手刚摸过雪,指间都是凉的。 而后又默默收回了手。 唇角下撇,就听他道,“我可能确实不擅长这个,盛意别生气。” “盛意随我去将军府可好,我府中有很多好玩儿的,我把我的长戟给你玩儿。” 说完他自己都没忍住笑了,“好像不大合适。” 那长戟比他还要高,重数十斤,随随便便就能压倒一个正常男人。 黎盛意还这般小,别说拿动长戟了,就是抱一抱都会站不住脚。 “我要待在府中,才不要出门。” 抬脚跑到秦松墨的另一边,她伸出手去拽了拽后者的衣袖,“爹爹,我们回书房去吧。” 秦松墨垂眸看了眼蹲在自己脚边的好友,看到他眼眸中幽怨的眼神后,他勾了勾唇角,沉声答应了声。 待父女二人转身离开后花园,孟久安这才返回到雪人身边。 随手抓了个路过的仆人,就见他一脸凶狠地指着重新堆好的雪人脑袋,问仆人,“说!本将军堆得雪人好看是不好看?” 仆人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威胁。 也早已经知晓这位爷若是有什么问题,千万不能在明面上反驳。 仆人看了眼地上的雪人,后弯腰行礼道,“回禀将军,您这雪人如果不是这么难看的话,还是挺好看的。” 孟久安只懂得‘好看’和‘不好看’。 这仆人说话弯弯绕绕的,什么叫不是这么难看的话,还是挺好看的? 孟久安站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直到一道凉风拂过面颊,他顿时抬了抬眼皮,“嘿你小子,点我呢?” 仆人本就躬着的腰身弯的更低了,“小的不敢。” 总归这是连黎盛意和秦松墨都觉得丑的雪人,孟久安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拔出别在腰间的软剑,越看越觉得眼前的雪人不顺眼。 到了最后,他竟是直接把雪人给竖劈成了两半。 等到绿杏跑到后花园中,准备把雪人抬回水云居时,就只看到了一地的雪块。 “孟大人?您怎么把这雪人给劈了呀,小姐特意叮嘱奴婢,要奴婢小心把雪人抬回水云居去呢。” 绿杏的说话声在身后响起时,孟久安刚练完一套剑法。 听到身后传来的说话声,他手下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眼脚边早已不成型的雪人。 带着震惊神情回过头去,他呐呐道,“什么?” “小姐说了,这雪人丑归丑,却是孟大人第一次为小姐亲手做的,搬回水云居去也无妨。” “可眼下您这......” 绿杏皱着眉眼,指着地下的‘雪人’。 眼看着孟久安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痛心,在看他弯下腰要把雪人重新堆好,绿杏站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气。 天知道她家小姐的原话并不是这样说的。 她家小姐说‘把雪人搬回去,正好能刺激食欲,让我少吃两碗米饭,还能减减肥。’ 这要是让孟将军知晓了,说不定多伤心呢。 绿杏在男人身边蹲下,低声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总归已经冬日了,下次将军堆个更好看的雪人给小姐就是了。” 雪太少了,加上孟久安方才练了一套剑法,他用来堆雪人的雪早已经被他踩得乌七八糟。 他努力想要把雪人重新堆好,到最后只能以失败告终。 站起来身高八尺有余的大男人,发现雪人当真回天乏术后,他抬起头来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绿杏。 “是我辜负了盛意呜呜呜呜......” 彼时已经坐在书房中,被秦松墨抓着小手练字的黎盛意,也在泪流满面。 她错了,她就不该提议回书房。 为什么她都穿书了,还有每日功课要完成啊?!!! 第103章 她爹是在把她往绝路上逼! 太子退婚一事引起了整个京城上下高度重视。 毕竟早两年陛下就已将柳涵嫣赐婚许配给了太子殿下。 眼瞅着就要到婚期了,太子殿下说不娶就不娶了,不仅京城上下的百姓疑惑不解,就连柳涵嫣这个当事人都不明白。 得知自己被退婚时,柳涵嫣还在绣自己的盖头。 眼看着嫁衣已经绣完,盖头也要完成,不日后她就能入了东宫。 退婚的圣旨砸在脑袋上的时候,她仿若未闻,跪在地面上的身板笔直,只是那双眼眸中失去了光亮。 柳太傅跪在前头谢恩领旨,那来宣旨的太监看了眼跪在面前,六神无主的柳涵嫣,摇头无声叹了口气。 待宣旨太监离开太傅府后,原本寂静无比的太傅府瞬间变得嘈杂起来。 最先受不了的当属柳夫人,亦是柳涵嫣柳靖的生母。 前头儿子刚受了刺激,说什么都要娶了云家二小姐。 如今又来了道圣旨,圣旨上就差指着自己女儿说她不检点,太子殿下忍受不了方才退了婚。 “涵嫣乃是我一手抚养长大,太子殿下怎能如此污蔑她的清白。” “退婚便退了,他怎能说涵嫣,说涵嫣不检点,这要涵嫣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老爷,你说句话啊老爷......” 悲怆的哭泣声响彻整个正厅。 柳太傅依旧跪在那儿,身子一动不曾动,双手手上还举着那道明黄圣旨。 圣旨上张扬的五爪金龙,仿佛在嘲笑他辅佐两代君王,却没能养好一个孩子。 肩膀被推了一下,柳太傅方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始作俑者。 柳夫人见丈夫面容阴翳,双眸中淬满了悲戚时,吓得后退一步,最后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老爷,你要替我们的女儿做主啊,涵嫣从小乖巧温顺,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若是她不好,整个京城上下还有哪家女儿是好的?” “若是太子殿下敢作敢当,说一句不喜涵嫣,我都不会多说半句话来,可太子殿下说涵嫣不检点。” “我看着长大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检点!” 越想越觉得气愤,柳夫人起身就要前去皇宫,给自家女儿讨个公道。 “够了!你还要我丢多少面子才觉得够!” 厉喝声在身后响起的时候,柳夫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脸震惊地转过头去看向丈夫。 自打及笄后许配给丈夫后,柳夫人便一手操持起了这个家。 为了不让外人诟病,哪怕受了委屈,她也只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好不容易如今女儿出息了,马上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了,她也能在那些个大臣夫人面前扬起脑袋了。 眼下太子殿下污蔑女儿清白,丈夫不让自己去讨公道就算了,竟说她无理取闹?! 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柳夫人整个身躯都在轻颤,“我无理取闹?柳伯文,究竟是谁在无理取闹?” “我一手养大的女儿,我能不知道她是什么德行?她若是敢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我能让她嫁入东宫?” “这些年你一直躲在宫中,对整个家不闻不问,我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我不说,这会儿我要替我们的女儿去讨公道,你说我无理取闹?!” 柳太傅放下手中的圣旨,颤颤巍巍起身后,并未在第一时间回答柳夫人的话。 而是转过身看向了瘫坐在地的女儿,“你不妨问问,你一手养大的女儿,究竟是否如你所说那般。” “冰,清,玉,洁!” 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的。 柳太傅双目发红,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也带着颤。 没有去看躲在一旁做缩头乌龟的儿子,柳太傅来到女儿跟前,厉声道,“柳涵嫣,你可敢以柳家列祖列宗发誓,你的清白尚在?” 谁也没想到柳太傅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同样身为亲生女儿的柳涵嫣,也在此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看着眼前的父亲。 红唇嗫嚅,就听她哑声道,“爹,你这是什么......” ‘意思’二字尚未说出口,就听正厅内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被扇了一巴掌的柳涵嫣偏过头去,素白的手指捂着脸颊,脸上满是不敢相信。 “我再说一遍,你可敢以柳家列祖列宗发誓,你的清白尚在?” 柳夫人见女儿被打,当即就要上前阻止。 却不想她刚要上前,就被家仆拦下脚步,不让上前。 柳夫人的叫骂声并不好听,柳涵嫣忍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抬起头来时,眉眼间带着几分倔强。 用力咽了口口水,她哑声道,“我柳涵嫣,以柳家列祖列宗发誓,我的清白尚在,若有半句假话,我......” “老爷,你放过涵嫣吧,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耳边是无休止的吵闹声。 柳太傅深吸一口气,待他再次睁开双眸,偏过头看向身边的管家后,他的神情不再似方才那般激动,而是趋于平淡。 “去找个验身的嬷嬷来。” 低沉的嗓音如同雷声般在正厅中炸开。 柳涵嫣撑圆了双目,被她咬掉的口脂下,她的唇色苍白。 听到她爹要找验身嬷嬷,她当即跪着上前拉拽前者的衣角,“我都已经以柳家的列祖列宗发誓了,爹,您是要逼死我吗?” 柳夫人早已经瘫坐在地哭嚎不止。 若是今日柳太傅当真找来了验身嬷嬷。 即便柳涵嫣确实还是雏子身,日后也会被整个京城上下所瞧不起。 她爹是在把她往绝路上逼! 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哪怕下唇已经被咬破,不住有鲜血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地,她也不觉得有丝毫疼痛。 喉头滚动,柳涵嫣见眼前人巍然不动,打定了主意要验自己,她的面上骤然浮现出了苍凉一笑。 往后退了一步,她朝着二老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今日是涵嫣不孝,涵嫣不能给爹娘养老送终,涵嫣也不想这样的,涵嫣心里苦。” “可是爹若是坚决要将涵嫣逼上绝路的话......” 深吸一口气,柳涵嫣看了眼一旁的柱子。 在柳夫人的惊叫声中,柳涵嫣快速起身朝着那柱子冲撞而去。 第104章 可要坐到爹爹的怀中来听? 太傅府正厅内,惊叫声与哭嚎声不绝于耳。 浓稠的鲜血染红了地面的绒毯,柳夫人在看到女儿撞柱一心求死的场景后,喉间发出一道尖锐叫喊声,最后竟是两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柳太傅见此情景并未心软。 在女儿面前蹲下身子,查探过呼吸后,他方才转过身看向候在身旁,身子抖如筛糠的管家。 “唤御医前来,另寻验身的嬷嬷来......罢了,我自己去寻。” 整个太傅府上下已经没有值得他信赖的人了,哪怕是当初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管家听此一言,双膝一软,当场跪倒在地不说,又见他以头抢地,磕头的动静种种敲击在人心上。 垂眸看了眼跪在自己面前的管家,这些年他一心在宫中辅佐太子,最后酿成如此大错,就连府中的管家的心都偏了。 眉眼间一派波澜不惊,柳太傅并未让他起身,而是绕过他朝着正厅外去。 恰巧此时柳靖想要趁乱逃离正厅。 柳太傅的余光瞥见他的背影,开口唤了他的名字。 身子陡然变得僵直,柳靖低着头回过身去,面对严厉的父亲,他甚至连脑袋都不敢抬一下。 柳太傅看着眼前连头都不敢抬的儿子,心下越发觉得苍凉。 喉头滚动,就听他哑声开口,“你可做好决定了?要娶那学士府二小姐?” 云如思贵为内阁大学士的二姑娘,脾气却是骄纵,就连他都曾听闻过这位二小姐所做的壮举。 柳靖平日里就不擅长与父亲对话,最害怕父亲检查功课。 听到父亲此次问的是自己的亲事,他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点头应答,“回父亲,孩儿就是要娶那云二小姐。” 即便知晓自己的儿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在听到他坚定地点头,语气肯定。 柳太傅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藏在宽袖下的双手握成拳,他不住地点头,“好好好,既如此,我这个当爹的也不拦着你。” “我柳伯文一生辅佐了两代君主,却养不好两个孩儿,何其可笑,何其的可笑啊哈哈哈......” 悲怆的笑声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柳靖方才试探着抬起脑袋,见左右都没了他爹的身影后,他当即疾步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全然不顾身后吓晕过去的母亲,还有撞柱后生死不明的妹妹。 - 太子的前未婚妻,柳家嫡长女柳涵嫣早已不是雏子之身一事闹遍整个京城的时候,黎盛意还在书房里逗鸟玩儿。 鹦鹉是太子殿下派人送过来的,通体白羽,应该是只雏鸟,体型还未长大。 手中拿着颗松子递到鹦鹉嘴边,黎盛意就听到耳边传来清风的说话声。 “......都确定了,是太傅亲自寻的嬷嬷,早晨刚发生的事,这会儿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听闻柳小姐醒来后得知此事,一心想着寻死,柳夫人也闹着不想活了。” 主仆二人交头接耳的,起初黎盛意并未听清清风说的话。 还是她伸长了脖子仔细倾听,才听到了后边的话。 秦松墨抬手动了动手指,清风当即闭上嘴,候在太师椅后。 “盛意可要坐到爹爹的怀中来?” 黎盛意刚要开口,手指忽觉一疼,回过头去就见自己的手指被鹦鹉当做了松子叼在了口中。 眉头轻蹙,还不等她把手指抽回,她的面前就多了道黑影。 那双在书房中才能回暖一些的温凉手指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指从鹦鹉口中扯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畜生无眼,万一把你弄伤了怎么是好?” 头顶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黎盛意看了眼自己没破皮的手指,抬起头后与眼前人四目相对。 “不会,汤圆可乖了,不会啄伤我。” “不过爹爹,你为何突然要抱我?” 【虽然我很喜欢我爹的脸,但是男女授受不亲啊!】 秦松墨立身于软榻前,垂眸看着眼前被自己将养的非常好的小女儿。 良久后才见他轻启双唇,“我看盛意很想听听清风说了什么,怕你听不清。” “不如来我怀中,听的清楚。” 偷听被发现的黎盛意面露囧意。 嘴上打了个哈哈,她也不觉得害羞,抓着眼前人的衣角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柳姐姐寻死?怎么会这样?” 秦松墨听言勾了勾唇角,抬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你这个小人精,你能不知道?” 脸颊被捏,黎盛意嘴角下撇,“你与清风说悄悄话,我就是伸长了脖子也听不清清风到底说了什么啊。” “柳姐姐怎会寻死觅活,就因为被太子退了婚?” 黎盛意说话期间目光时不时落在鹦鹉身上,手指也是,被咬了一口也不记疼,手指在鹦鹉柔软的羽毛上轻抚。 自晨间太子派人将这鹦鹉送到丞相府后,黎盛意就陪着这鹦鹉玩了多久。 就连午膳都是匆匆用完,平日里最喜欢的午后小憩也挪到了明天加倍。 秦松墨晌午回府后得知此事,才明白为何原本自己回府小女儿总会跑上前来迎接,再抱着他的胳膊对他说一句‘爹爹辛苦了’的场景。 今日却消失了。 这会儿他和清风说她最感兴趣的悄悄话,她也没放下手中鹦鹉。 眉眼间闪过一抹阴翳神色,秦松墨一把捞过她摸鹦鹉的手,随后单手抱着她坐在了书桌前。 “柳涵嫣寻死觅活,是因为今早宫中退婚的圣旨传到了太傅府上,柳涵嫣撞柱寻死,柳太傅仍旧找了验身嬷嬷替她验了身。” “这不,验身嬷嬷验出的结果不如柳涵嫣所愿,她这才哭天抢地,与柳夫人二人想要寻短见。” 黎盛意‘啊’了声,五官皱成了一团,“就这?就要寻死觅活的?” 【那这要是放在现代,不得冤死?要知道女人究竟是不是那啥,并不能通过那一点东西作为验证啊。】 【不过依柳涵嫣的脾性,说不定真的已经和二皇子......】 【如果这门亲事真的成了的话,二皇子岂不是成天都在府中嘲笑太子殿下被自己戴了绿帽。】 【总归柳涵嫣不是什么好的,太子殿下心系苍生,身边没了这个祸害就是最好的结果。】 第105章 主子,您在与一只鹦鹉争风吃醋? 秦松墨靠坐在太师椅上,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敲。 在听到小女儿的心声后,他敲打扶手的动作一顿。 现代?是什么地方? 大楚有这个城镇,是以‘现代’命名的吗? 若是真能查到这个城镇,甚至是小山村,便能知晓小女儿究竟来自何处了。 想到这里,秦松墨的眉眼间并没有流露出轻松神色。 相反,他一想到自己养了几个月才养的白软的小女儿一回家,自己就再也瞧不见她,不能再看到她这般古灵精怪不着调的模样。 他的喉间便止不住的发紧,甚至于有些喘不上气来。 黎盛意还在想自己是那只改动剧情的扇动翅膀的蝴蝶呢。 看到怀抱着自己的秦松墨面色变得难看,她微微睁大眼眸,道,“我没有同情柳姐姐的意思,柳姐姐纵容云二小姐欺负我,她坏。” “太子殿下心系天下,太子殿下好。” “爹爹,你别生气。” 伸出手去在秦松墨的胸口处轻拍,黎盛意着实被他这副黑脸模样吓着,坐在他怀中不敢乱动。 感受到胸口处传来拍动,秦松墨逐渐喘得上气来,面色也变得好看了许多。 细长的手指抓住了小女儿的手,他偏过头与她四目相对,“盛意,若是你的亲爹娘找来,你会跟着他们回去吗?” 早已习惯在小女儿面前直言直语,只因小女儿过于早慧的秦松墨。 第一次说话不经大脑,在说出这番话后,连他自己都愣怔了一瞬。 沈望尘说得对,黎盛意确实会成为他最致命的软肋。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对她‘依恋’到了这种程度,是他太缺少关爱了吗? 抬手捏了捏鼻梁,秦松墨对自己刚才那番举止颇为头疼。 就在他要开口解释,要小女儿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时。 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理直气壮的声音,“当然不会啊!” “爹爹你对我这般好,给我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盛意才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盛意会一直陪在爹爹身边的。” “爹爹有所不知,因为盛意是女孩儿,头上还有个哥哥要娶媳妇,爹娘不想要我就把我卖给了大户人家,要我做小妾。” “可是我才多大,我才不要做小妾,我要做爹爹的女儿,长大以后好好孝敬爹爹!” 黎盛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的表情令秦松墨和清风都心疼不已。 但二人的心疼,并非在一个点上。 清风是心疼小主子,小小年纪就被爹娘变卖,想必是因为如此,小主子才会这样早慧懂事。 而秦松墨...... 【我才不会离开丞相府呢!我好不容易改变了我爹的态度想法,我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什么劳什子的爹娘,我都不知道我有爹娘,我爹娘早去世了,留我一人守着偌大家业又有什么意思?】 【况且我也回不去了,不如就待在丞相府中吃香喝辣,顺手还能欺负欺负孟久安,日子好不快活,我是傻了才会离开丞相府。】 秦松墨心思多且细。 在听到这番心声后,心下就有了思忖。 他的小女儿有些奇怪,既然爹娘已经去世,又给她留了偌大的家业,为何自己捡到她时,她的衣着破破烂烂,还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还有她说的,‘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她爹娘留给她的家业被亲友霸占了? 想到自己捧在掌心疼的小女儿,在本家居然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秦松墨越发坚定了要找到小女儿自小生活的城镇,带着她,夺回本属于她的一切! 心下算盘打的噼啪作响,感觉到衣袖被拉扯的秦松墨低下头去,“怎么?” 黎盛意睁着一双杏眼看着他,“爹爹,你会一直收留我吗?”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秦松墨闻言勾了下唇角,点头道, “自然。” 大楚丞相不会轻易做决定,一旦做了决定,就会将那件事贯彻到底。 黎盛意听着他肯定的语气,面上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 “谢谢爹爹,那爹爹,我能跟汤圆玩儿去了吗?” 秦松墨今儿个还没和小女儿坐下下棋呢。 见小女儿一心惦念着太子送来的那只鹦鹉,他的眉头急不可查地蹙了蹙,旋即就听他开口道,“你今日的功课都完成了?” 黎盛意点头,“都完成了,绿杏说的对,只有我完成了功课,爹爹才不会日日为我操劳。” “我要训练汤圆说话呢,爹爹还有公务在身吧,那我就不打扰爹爹咯。” 已经习惯督促懒女儿做功课,突然有一天被告知自己不用再为女儿操心的秦松墨:...... 抿了下薄唇,他将怀中的小女儿放下,“好,莫要累着,若是累了就先歇着。” 黎盛意点头如捣蒜,双脚脚尖刚一沾地,那抹翠绿的身影快速朝着软榻跑去。 “汤圆儿,我回来啦!!!” 秦松墨:......他每日下朝回府,小女儿都未曾这般热情地迎接他过! 清风就站在太师椅后头。 感觉到自家主子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幽怨的气息,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坐在软榻上玩儿鸟的小主子。 父女俩这是怎么了?为何主子身上会流露出这样的气息? 不等清风弄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就听到耳边传来自家主子压抑着幽怨气息的说话声。 “清风,大梁使臣何时上岸?” 前些年多亏了孟久安从突厥手中收回的几座城池,让大楚又重新成为了强国。 大梁为了能获得大楚的庇佑,伺候每年都会乘水路前来给大楚进贡。 眼看着又要到进贡时间了,秦松墨正在等着对方上套。 清风听言弯下腰身,正要开口作答,就见眼前的主子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正当他疑惑地骗过脑袋看向自家主子,却见主子正盯着小主子瞧。 “清风你说,我与那鹦鹉,谁好看?” 清风,“......当然是主子您好看,主子您不仅好看,还足智多谋!” 秦松墨满意的点了点头,自顾自道,“小孩儿总是喜新厌旧,那鸟儿,我瞧着也没什么好的。” 清风,“主子,您在与一只鹦鹉争风吃醋?!” 说完意识到自己把心声说出来的清风当即捂住了嘴,想跑又不能跑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迎接自家主子的眼刀。 第106章 神药 大梁国进贡的使臣还需要一些时日方能抵达京城。 彼时正遇上元旦,正是热闹的时候,以往大梁使臣前来,秦松墨都无需太过操心。 那时候二皇子有贼心没贼胆,加上当今陛下的身子还算硬朗,二皇子与大梁使臣也只是通过书信来往。 今时今日,楚宏身子每况愈下,就拿近半个月早朝来说,十日的早朝,有七八日楚宏都以身子欠安没有上朝。 即便如此,秦松墨还是听说了楚宏近些日子都歇在青华宫中,连奏折都是往青华宫送去。 沈望尘迎着风雪推门入了书房,幸而他动作快,及时关上了书房门,避免书房中人灌一口冷风,否则又得磕上三两个月。 摘下披风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沈望尘站在炭盆边等着身子回暖,“想必爷已经听说了,那位连日宿在青华宫,五皇子无法靠近。” “若是日子大了,那孩子扎根在母体中,怕是不好再弄下来。” 他刚从宫中回来,也亏得楚宏登基后耽于享乐,宫中的禁卫军都跟着松懈不少。 加上背后有孟久安推波助澜,与自己的手下打过商量,他才顺利联系上了宫中的眼线。 因着楚宏一直宿在青华宫中的缘故,楚怀风这个孩子亲爹连日没有见到苏锦柔,这会儿想必已经在宫中急得团团转。 “我下了吩咐,不管五皇子是否能靠近青华宫,药都先用着。” “待药物入体,二人再偷摸着见面的时候,药效想必能强一些。” 身上的寒气退散,沈望尘踱步走到书桌旁,见秦松墨一副走神模样,他拧起眉头顺着后者的目光朝身后看去。 见着软榻上一身着粉裙,手中抱着只无力逃脱的鹦鹉的粉白小包子后,他轻笑一声,“小姐睡着了,爷你怎么不提醒我。” 故意压低的声调反倒让秦松墨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收回落在小女儿身上的视线,秦松墨轻启薄唇时并未提起苏锦柔一事,而是问他,“当年你久居江南,可曾听闻过何处有名为‘现代’的城镇?” 沈望尘找了张椅子坐下,闻言面露疑惑,“‘现代’?这是什么古怪名字,还是爷听错了,那城镇并非如此发音,仙岱?弦黛?或是别的什么?” 见眼前人摇头,沈望尘剑眉蹙起,“都不是,就叫‘现代’的话,没有。” 摊开双手做出无解状,他脸上的疑惑忽而变成了好奇,“爷为何对江南的小城感兴趣了?莫不是因为小姐?” “爷知晓小姐来自何处了?” 秦松墨再次摇头,“你久居江南都未曾听闻过‘现代’这个城镇,我又如何知晓那地在何处。” “只是盛意说她父母离世,年纪小小被亲友针对,被觊觎了家业,方才一路逃命来了京城......” 说到这里的时候,坐在书桌前的男人脸色明显难看了不少。 反观一直站在太师椅后头的清风,则顶着一脑袋的问号。 小姐说起过家世?还是如此凄惨的家世? 他成日陪在主子和小主子身边,怎么从来没听到小姐提起过? 莫不是他瞎了还是聋了? 想要抬手掏掏耳朵,又不敢有动作的清风,只得低下脑袋不敢多言。 沈望尘也在听到黎盛意家世的时候愣怔了一下。 当初秦松墨把她捡回府的时候,她那么小一点,面黄肌瘦的,身量都比寻常小孩儿矮上一截。 他知晓她前边几年肯定过得苦,却不知道竟然苦成了这样。 面上闪过几分寒意,就见他勾起唇角,冷笑一声,“为争夺家产,竟把小姐害成这番模样,当真该死。” “不过爷您也知晓,当初我久居江南时候成日被关在房中,连门槛都出不了一步,又怎么知晓偌大江南是否有名为‘现代’的城镇。” “既然小姐在亲友面前吃了亏,望尘马上传信给好友,让他彻查此事,还请爷放心。” 秦松墨听言沉了一晚上的脸色终于好转。 他撩起眼皮看了眼眼前人,“宫中都做好准备了?” 沈望尘挑眉,“原来爷也有走神的时候,方才我说了什么,爷都没听着。” 面对好友的调笑,秦松墨脸上并未露出尴尬,而是用一双黑眸直直看着他,看得他实在抵抗不住,老实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爷,早前我就说过,这孩子早晚会成为你的软肋......”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望尘还不忘回过头看一眼身后。 看到软榻上睡的正香的黎盛意,他悄摸着松了口气。 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就见秦松墨又用刚才的眼神盯着自己瞧。 “呃......我的意思是,爷,您一直觉得您自个儿没几年活头了,他日若是您真的......那小姐怎么办?” “不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 谁能想到身为相府幕僚的沈望尘,有朝一日也会有说不上话来的时候。 眉眼低垂,他长叹了一口气后,开口换了话题,“今日那位又传唤了御医,听闻是咯血了。” “爷,不然用那药吧,总要让他觉得自己还行,否则他成日待在青华宫中,难不成要等到孩子呱呱落地吗?” 沈望尘说的药乃是他娘从异域带回来的神药。 听闻将死之人喝上一口,便能从阎王手中多要些活的时间,交代下最后的遗言。 今日楚宏咯血,御医都束手无策。 这些年来楚宏沉迷酒色,早就把身子掏空了。 御医也只能拿些补药,别无他法。 而沈望尘手中的药,可让楚宏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只是这味药药量极少,而未死之人若是用了,就需长期服用。 待身体里最后一缕精气散去,就是在世华佗来了,也无力回天。 简言之,这味药是将未死之人的寿命浓缩,让其变得与常人无异,却会减短本该拥有的寿命。 书桌上摆放了一只白色瓷瓶,瓷瓶的胎体很薄,能轻易瞧见瓷瓶里装的药丸。 这药丸,正是沈望尘口中所说的,神药。 第107章 这是可以说的吗? 黎盛意幽幽转醒的时候,正巧撞上秦松墨和沈望尘盯着桌上摆放的瓷瓶不言不语的场景。 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原本被她抓在怀中,被迫一起‘小憩’的鹦鹉终于得了自由,扇翅逃出了她的手掌心。 听到软榻方向传来的动静,秦松墨二人不再盯着瓷瓶瞧。 两人一齐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那抹身着粉裙的小团子正从软榻上起来,“爹,沈叔叔,你们在偷吃什么好吃的呢?” 踩了绣鞋跑到书桌前,黎盛意站在桌角处看着桌上的瓷瓶,末了又无声打了个哈欠。 “沈叔叔何时来的,我都没听着动静。” 许是睡得憨了,黎盛意粉白的脸蛋上透着一抹红。 加之这些天她的双颊上长了些肉,若非她的长发披肩,倒真有几分年画娃娃的感觉。 沈望尘想要把瓷瓶收入怀中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面对小团子的询问,他抬眸看了眼秦松墨。 后者并未作答,只是偏过头要清风搬张椅子过来。 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这是药,小姐不能吃。” 黎盛意‘噢’ 了声,乖乖点了点小脑袋。 正当沈望尘见她点头,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就听她忽然再次开口,“是给我爹吃的补药吗?” 沈望尘,“......这药大补,不能随便吃。” 黎盛意再次点头,“那就是给陛下吃的。”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配上软糯的嗓音,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她说了什么。 只是书房不大,书房中的三人都听到了她说的话。 这其中反应最大的当属清风。 清风正在搬椅子呢,听到自家小姐说的话后,脚下被地毯绊了一下,险些整个人摔倒在地。 好在他稳住了身子,这才没有让自家爷把他赶出去。 努力压着内心的情绪把椅子送到自家爷身旁,清风退到一旁,内心内牛满面。 为什么啊,他记得小姐当初是个多么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 怎的如今小姐居然敢......居然敢...... 不过也不对,他家小姐好像一直挺勇猛的。 想到这里,清风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愈发坚定了要保护好自家小姐的念头。 就冲小姐这番勇猛,将来要是被有心人知晓,定然不会轻饶她。 他身为丞相府侍卫,势必要保护好小姐! 相较于清风的激动,沈望尘和秦松墨显得冷静许多。 可黎盛意说的话实在是太过无法无天,虽然这药确实是给楚宏用的,可她就这样直接说出来...... 沈望尘忍不住呛咳了两声。 就见坐在自己面前的黎盛意拧眉‘啊’了声,“这是可以说的吗?抱歉,脑子睡糊涂了。” “不过爹爹,这药给嗯嗯用,合适吗?” 沈望尘&清风:...... 神一般的嗯嗯!!! 秦松墨被小女儿的这番言语逗笑。 伸手端过一旁温热的茶水与点心,他并未隐瞒小女儿,“御医说那位活不过来年开春,眼下马上就要立冬。” “有些事耽误不得。” 黎盛意双手捧着茶盏,呷了口温水后只觉得通体舒畅,“孩子大了确实不太好解决。” “不过爹爹这样做,不怕被人挖老底吗?” 秦松墨勾了勾唇角,捻了块糕点送到她嘴边,“不会,多少人都盼着他死。” “那位登基其实也没有几年,但就是这几年间,整个大楚民不聊生,若非先帝给他培养了一批朝臣,大楚早已亡国。” “当御医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多少大臣都在盼着这事早些发生。”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尚未闭眼之前,把苏贵妃腹中的孩子解决,这样一来,太子之位就能保住。” 不过楚怀煜那边依旧棘手,即便苏锦柔腹中的孩儿被解决了,楚怀煜依旧不会放过楚怀渊。 待楚宏闭上双眼之前,整个大楚皇宫的气氛只会越发剑拔弩张。 黎盛意早就猜到这一点。 毕竟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改变了不少剧情。 现如今她爹、孟久安,还有沈望尘都没能着迷于苏锦柔,三人还联起手来对付起苏锦柔,对付二皇子。 就能说明不久后楚宏病倒在床后,争夺皇位一事只会让整个皇城变得腥风血雨。 双颊被糕点塞得鼓鼓囊囊。 好不容易咽下糕点,想要再次开口的黎盛意,就看到眼前又多了块糕点。 她抬了下眼皮,就看到这次投喂自己的是沈望尘。 没有说话乖乖伸手接过了糕点,黎盛意把糕点再次塞进口中,就看到沈望尘那张娃娃脸上布满了笑意。 【笑什么呢!我还有话要说呢!】 【楚怀风那边你们调查了吗?这个截点是楚怀风在搜集我爹通奸叛国‘证据’的时候,你们不去查一下的话,到时候我爹就该锒铛入狱了!】 【好吧,这话我好像也不能说,我要是说了又该如何解释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算了,我还是吃东西吧,我还是五岁小孩儿呢,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即便黎盛意不说话,秦松墨和沈望尘也还是听到了她要说的话。 唇角轻抿了下,二人并未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小团子把自己塞成仓鼠模样。 【不行啊,要是不说今晚我会睡不着觉啊!】 【到底要怎么提醒我爹,楚怀风不怀好意,其实是真正的幕后推波助澜的人啊?】 【啊啊啊啊......对哦,我在宫中还有眼线来着......】 “爹爹,我想入宫寻十二皇子玩儿。” 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糕点,黎盛意抬起头来对上了身边人那双幽黑的双眸。 在旁人看不到的内心,秦松墨与沈望尘却听到了她自吹自擂的说话声。 【届时我就以找寻十二皇子玩儿为由,在宫中迷路,回家后随口撒个谎让我爹知道楚怀风在背后搜集‘证据’一事!】 【娘诶,黎盛意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手中茶盏中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 沈望尘却还是仰头把茶水饮尽,为的就是遮掩自己止不住上扬的唇角。 太过可爱了。 他算是彻底明白孟久安为何成日忙完军营中事务后,总是往相府跑的原因。 第108章 我爹说话咋这么茶呢? 书房中燃着的烛火噼啪作响,黎盛意在说完话后便没再开口。 她坐在清风搬来的椅子上,一双小短腿不住地前后轻晃。 “爹爹若是没有想到好的人选给嗯嗯用药,盛意也可代劳。”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一派纯善稚嫩。 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给那位用药,是一件砍头大罪。 秦松墨还沉浸在小女儿自吹自擂的心声中,忽然听到她要把下药的活揽过去。 他那张放松下去的脸陡然沉了下来。 并未对小女儿动手,他只是沉着嗓音唤了她的名字,“盛意。” “嗯?怎么了爹爹?”黎盛意停下晃腿的动作,偏过头去对上了身边人那双幽黑的眼瞳。 许是这段时间秦松墨太过纵容她,她也变得无法无天起来,越发觉得前者其实并没有像原书中描写的那样。 如玉面阎罗般,可止小儿夜里啼哭。 直到这一刻,她对上了他那双漆黑的瞳仁,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直至大脑。 她方才知晓,这段时间秦松墨究竟有多纵容她。 抓着椅子扶手的小手收紧,饶是害怕的想要钻到书桌底下去,黎盛意也还是硬着头皮未曾挪开与他对视的双目。 最终还是秦松墨先心软败下阵来。 抬手在她的脸颊上掐了一把,看到小女儿做戏般‘哎呦’一声,捂着小脸蛋躲到一旁去的模样。 秦松墨深吸一口气,哑声开口道,“盛意可还记着答应过爹爹什么?” 黎盛意听言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迷茫。 其实秦松墨掐她脸颊的动作并没有很重,她只是在借此缓解书房中尴尬的局势而已。 现下看来,她爹似乎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 面对小女儿眼眸间流露出的迷茫,秦松墨手中想要捏她脸颊的手指再次蠢蠢欲动。 喉头轻滚,他道,“盛意忘了?” “当然没有!盛意答应过爹爹的事,都会做到!” 黎盛意当即开口反驳,“只是爹爹,到底是什么事啊,小孩儿多健忘,爹爹你聪慧,也不能盼着我也是个天才吧?” “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说不定我爹娘是老鼠呢,我也是老鼠崽子......” 秦松墨被她这番不着调的自我批判逗得想生气都生不出来。 正当他轻启薄唇,准备说出当初二人说好了,她要为自己养老送终的诺言时。 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猜猜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儿能猜到自己之前说过什么。】 【呜呜呜我爹真可怕,不愧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男人,刚才吓得我差点钻书桌底下去。】 【届时若是进了宫,我一定要和太子殿下告状,让太子殿下克扣我爹俸禄!打工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扣工资了!】 【不过如果我爹俸禄被克扣的话,他还能养得起我吗?】 眼看着黎盛意的思绪又被扯远了,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说话声。 “盛意曾答应过我,将来要为我养老送终。” “如今你的诺言还未达成,却要自寻死路,怎的?是我待盛意不好?惹盛意嫌弃了?” 喑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黎盛意当即抬眸对上眼眼前人的双眸。 看到眼前人眼眸中浮现出的委屈神色,她不敢相信地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却什么都没了。 秦松墨还是那副平静面容,脸上哪有什么委屈神色。 不过他提到的诺言...... 黎盛意小脸上表情滞住,旋即就见她低下头来说了句‘抱歉。’ “童言无忌,我还小还不想死呢,方才说要给嗯嗯用药的话,爹爹你就当没听到。” “将来盛意还是要为爹爹养老的,爹爹待盛意好,盛意都记着呢。” 【虽然但是,怎么我爹这话听着这么茶呢,真的不是我出现了幻觉吗?】 内心的小人抬手摩挲下巴,黎盛意的目光一直落在秦松墨身上,后者一派清冷模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沈望尘坐在一旁默默端起手边的茶水,内心对黎盛意的心声一片认同。 别说是她了,他跟秦松墨跟了这么多年,还从未看到后者流露出这番模样。 倒是与苏锦柔故作柔弱时有些相像。 看着眼前父女二人重归于好的场景,忘了手中茶盏中的茶水是清风刚倒上的。 沈望尘仰头饮了一口,滚水入口让他当场把口中茶水喷射而出。 黎盛意这厢刚把秦松墨哄好,就听到沈望尘那边做出人体喷泉的动静传来。 待父女二人同时偏过头去看他,就看到他双眸含泪,一手捂住嘴,一手急匆匆把手中茶盏放下。 “沈叔叔,你没事吧?” 好在茶水也不至于滚烫到能把嘴巴烫出水泡的程度。 沈望尘摇了摇头,抬手用衣袖擦去眼眸中的泪花后,回过头看向第一时间关心自己的黎盛意。 “我没事,谢谢盛意的关心。” 说是没事,沈望尘的唇瓣还是被烫红了。 黎盛意跳下椅子跑到他面前,确认过他口腔里没有被烫出水泡后,方才又屁颠颠跑回到她爹身边坐下。 “没事就好,不用客气沈叔叔,盛意也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沈望尘:...... 沈望尘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上一瞬还跑到自己面前来确认自己是否被烫伤。 下一瞬就说关心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这究竟是从哪儿跑出来的活宝,这般有趣。 近期的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眼下又到了戌时,秦松墨当即出口赶人。 今儿个又是被黎盛意可爱到,又是被黎盛意逗笑的沈望尘,一时间竟是不舍得离开。 “明儿爷您不是还要上早朝么?小姐若是要入宫寻十二皇子去,望尘可以陪同。” “更何况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望尘一黄花大闺男行走在街头,爷不怕望尘遇到危险吗?” 面对沈望尘装柔弱的模样,秦松墨并未作答。 旁人不了解沈望尘,他还能不了解么? 虽然长了张娃娃脸,但已经弱冠的沈望尘武功只比孟久安稍弱些。 虽饱读诗书,却总是用拳头说话的他,也就是在小女儿面前装装样子。 薄唇轻抿,秦松墨眯细双眸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沈望尘。 “你最好只是想护送盛意入宫。” 沈望尘笑的一脸诚恳,他抱拳作揖,笑道,“自然。” 第109章 爱哭爱闹的小孩儿才有糖吃 第二日黎盛意被绿杏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隐约瞥见外头积了雪。 房间里摆了两只炭盆,炭盆里的银丝炭都是新烧的,整个房间中的温度如春末夏初般暖和。 若非房间的窗户开了一点细缝,晚间黎盛意都不想盖冬被。 “小姐还未清醒吗?沈先生已经在外间等候好一会儿了。” 伺候自家小姐起身,绿杏手脚动作麻利,还不等黎盛意回过神来,她的手中就多了只刷牙子。 “他为何要来?”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黎盛意就已经把昨晚发生的事给抛之脑后了。 从绿杏那儿得知自己今日要去宫中寻十二皇子玩儿,她那尚未开启的大脑方才发出齿轮的转动声。 打了个哈欠做出点头动作,她乖乖跟着绿杏漱口擦脸,等到绿杏给自己梳过发髻,换上一身鹅黄夹袄后。 房门方才被拉开。 冷风灌进来的瞬间,黎盛意那颗小脑袋彻底清醒了过来。 北方的冬天干冷,为了不让她的小脸被冷风吹裂,绿杏刚刚在她脸上抹了不少东西。 脸油带着股桂花香,黎盛意这会儿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桂花树林间,过香的味道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彼时正在廊檐下背对着正厅门的沈望尘闻声转过身去。 在看到一颗鹅黄色小包子手抱暖炉缓缓朝自己走来时,他那张娃娃脸上顿时展露出几分笑意来。 “小姐,早上好。” 黎盛意冲他问了早安,被冷风吹了脑袋的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沈叔叔在这儿看什么呢?” 就见沈望尘指了指面前的一只根本看不出形状模样来的雪人,笑道,“这是孟久安做的雪人?” 一提起孟久安做的雪人,黎盛意小脸上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水云居的这个雪人确实是孟久安做的。 但据闻绿杏要把这只雪人搬回水云居的时候,就看到孟久安挥剑把这只雪人毁了。 ‘孟将军一边哭着一边努力想把雪人恢复原样,但是看着好像不是很成功......’ 当日绿杏说的话还历历在耳。 黎盛意眼角抽搐了一下,抬脚就要往院外去,“一只雪人有什么可看的,沈叔叔用过早膳了吗?用过了我们就走吧。” 沈望尘见状抬起头看了眼眼前的小包子,眉眼间的笑意更盛,“小姐是个很心软的人呢。” “但同时小姐也很有原则。” “这些年望尘在京城见过不少达官显贵的儿女,几岁的都有,那些孩子却没有一个像小姐这般懂事的。” 黎盛意越听他说的话越觉得不对味。 走在前头的她忽然停下脚步,她转过身去,小脸正面迎上了初升的朝阳,“所以呢,你想要说什么?” 觉察到眼前人周身泄出了对自己的敌意。 沈望尘在她面前蹲下腰身,与此同时,他的手也朝着袖子伸去。 “小姐日后可以少懂事些,”一串冰糖葫芦展现在了黎盛意面前,让她小脸上展露出的戒备,瞬间变成了呆滞。 沈望尘把糖葫芦的棍子塞进她的小手掌心,继而抬眸看着她,“太过懂事的小孩儿并不会惹人心疼。” “相反,爱哭爱闹的小孩儿才有糖吃。” 没有人教过黎盛意这些。 她的父母早逝,并没有给她留下兄弟姐妹,只有一堆觊觎她家家业的亲友。 在秦松墨面前,她也是尽量保持懂事模样,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让秦松墨多听自己的意见。 以避免日后深陷苏锦柔的柔情蜜意中,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爱哭爱闹的孩子才有糖吃。 “当然,小姐在相爷,在孟久安,在我的面前可以是任何模样,我们会一直守着小姐。” “在外,相府的小姐可不能吃亏。” 沈望尘的声线温柔,加上他生了张娃娃脸,很是容易让人生出亲切感来。 黎盛意听完他说的话后抿了下唇角,旋即轻哼一声,“我在外何时懂事过。” “你瞧云如思,再瞧柳涵嫣......” 沈望尘听着她‘趾高气昂’说的话,勾着唇角点了点头,“是,小姐最是威风了。” “不过云如思雨柳涵嫣皆是小姐的平辈,真要算起来的话,他们见了小姐,还需要给小姐行礼。” “今日小姐要入宫见十二皇子,若是遇上后宫中那些妃嫔,可也不能随便低头。” “爷在朝堂上的多年努力,小姐做事无需畏首畏尾。” 黎盛意昨晚睡前还在翻来覆去思索到底要怎么才能溜进五皇子的宫殿内。 就是方才起身后,绿杏提醒自己今天要做什么的时候,她的内心都还有些紧张。 神奇的是,此刻沈望尘蹲在她面前,他明明说的是其他事,她内心的紧张感还是跟着减少了。 唇角微微上扬,她用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沈叔叔!” 话音落下,就见她张口咬了口糖葫芦,却被山楂酸的整张脸都拧成了包子。 沈望尘看着她被酸到的模样,当即笑出了声,“走吧小姐,十二皇子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十二皇子确实早已在宫中等候多时。 自前些时日黎盛意入宫,楚宏却下令彻查整个紫禁城的时候,他的秘密基地也被捣毁了。 平日里最疼宠他的父皇指责他不用功。 就连太傅也对着他摇头叹息。 十二皇子满腹委屈没地方撒,碰巧黎盛意要入宫,他当即点头答应。 若非他是皇子,此刻他都想亲自出面迎接才好。 等到黎盛意入了宫殿的门,十二皇子再也坐不住,腾地从椅子上起来,小跑出了殿门。 福海公公见状吓得不轻,赶忙跟上了脚步。 “小殿下慢些,小心地滑摔着!” 黎盛意这才刚入宫殿大门,就听到福海的吆喝声响起。 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就见一抹小身影朝着自己跑来。 看到楚怀泽的那一瞬间,黎盛意被冻红的小脸上瞬间绽开了笑意。 “哎哟小土豆,想死姐姐了,快来给姐姐抱抱!” 一脸兴奋飞奔而来的十二皇子瞬间停下脚步。 福海公公跟在后头跑,没料到小殿下会突然停住脚步的他,嘴里发出一阵尖叫后,发福的身子直接将小殿下撞飞了出去。 第110章 孟久安:为兄弟两肋插刀 “小土豆!” “小殿下!” “十二皇子小心!” ...... 不同的惊呼声在同一时间响起。 昨夜落雪,走在路面上本就容易打滑。 楚怀泽骤然停下脚步,被身后的福海公公撞出去的瞬间,他也受了惊,瞪大双眸吓得连尖叫声都发不出。 整个人朝前飞冲而去。 眼看着自己就要扑倒在地,双目紧闭,已经做好摔个遍体鳞伤的楚怀泽却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 沈望尘小心搀扶着眼前衣着繁杂华丽的小皇子,见他睁开双眸,沈望尘这才开口,“十二皇子可是受了惊吓?” 没有摔个大马趴的楚怀泽松了口气的同时点了点头。 拧着眉头冲眼前人颔首,身为曾经最受宠的小皇子,他的礼仪学的非常好。 很快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他,向沈望尘道谢,“今日多亏沈先生。” 沈望尘起身向他作揖,“此乃草民该做的,殿下无事就好。” 福海公公吓得同样不轻。 见沈望尘及时出手救下小殿下,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当即跪下磕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险些害殿下摔着,殿下吓着没有?” 这件事本就不全怪福海公公。 楚怀泽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个懂事的。 上前一步虚扶了一把福海公公,就听他带着奶音的说话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此事本就是我的不是,我不该随便停下,福海公公也是为我好。” “快些起来吧。” 楚怀泽的懂事让福海公公顿感老泪纵横。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过才四岁大的年纪,就已经这般懂事。 偏就是这样,陛下还...... 福海一边点头一边起身做拭泪动作。 楚怀泽知晓他在哭什么。 自苏贵妃查出怀有身孕来,整个皇宫上下都在看他这个最受宠的小皇子的好戏。 若是苏贵妃腹中的是个皇女还好,不仅是他,太子哥哥的地位也不会受威胁。 可若是和他一样,是个小皇子...... 楚怀泽小小年纪,这段时间光是思忧过度皱起眉头,就已经不下十次了。 黎盛意看着这一幕,当即走到他的身边,抬手在他拧起的眉头上轻抚。 “你才多大,总是皱着眉头作甚?” 楚怀泽闻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皇子皇女,怎知我的难受。” “不过你方才唤我什么?小土豆?本殿下怎么就像个小土豆了?” 拍开在自己眉心轻糅的温软手指,他展开双臂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黎盛意看着他身上淡黄色的夹袄,没忍住伸手在他的脸颊上掐了一把,“不过才几日未见,你好似长胖了些。” 脸颊被捏了下,不疼,楚怀泽身为皇子,黎盛意本不该轻易对皇子动手动脚,可黎盛意是他除了太子哥哥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小脸皱成包子模样,他含糊道,“我没有,这些日子我在和孟将军习武呢,不是胖了,是壮了。” 末了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他特意举起手臂,做了个鼓起肌肉的动作。 黎盛意把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笑道,“原来孟将军是跑到宫中来了。” “是,十二皇子确实是壮了些,习武也好,总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楚怀泽听到她语气中的关心,终于不再像方才那般端着架子,而是直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眼前人。 “姐姐,苏贵妃怀了孩子,那孩子......” “嘘——!!!” 不等他把内心憋闷的委屈完全说出口,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黎盛意竟是生生将他的面门摁在了她的肩头! 练武后晒得有些黑的小脸因为憋气缘故,待他从对方怀中挣扎着探出脑袋时,他的整张小脸憋得通红。 黎盛意见他憋得不住吸气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左右瞧了眼四周是否有其他宫人在。 最后她把目光落在了福海公公身上。 “小殿下,我们去里间玩儿?” 宫中人多眼杂,若非此刻宫殿内没什么宫人,方才楚怀泽还未说完的话,必然会传入二皇子五皇子耳中。 到时候再连累到太子殿下,和她爹爹,还有孟久安,她上哪儿找人拯救他们去? 楚怀泽也是一时情绪上头。 这会儿听到黎盛意的提醒,他当即点了点脑袋,拉着她一块儿进了内殿。 兴圣宫已经许久没有外来客了。 这也是黎盛意第一次进入这个最受宠的小皇子的宫殿。 如世间传言的那样,楚怀泽十分受宠,在宫中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从前父皇三五不时就会来考察我的功课,如今却已经许久未曾踏足兴圣宫了。” “我知他不是个......君主,可他怎能那般糊涂,苏贵妃与五皇子都那样了......” 那段时间因为宫中‘闹蛇灾’,整个皇宫上下都被翻了个遍。 那些搜查整个皇宫的御林军,蛇没抓到两条,属于苏锦柔的肚兜倒是搜刮了不下五条。 即便是这样,苏锦柔只是在楚宏面前哭一哭,喊一句冤枉,就能获得原谅。 甚至现在她有了身孕,楚宏直接将政务搬去了青华宫中,没日没夜地与苏锦柔待在一块儿。 楚怀泽说没有落差感是假的。 他才四岁,都已经知晓了那么多事那么多道理,他想不明白为何他都能想明白那么多事,他的父皇那么大年纪了,却还是这般糊涂。 黎盛意看着他小脸上浮现出的懊恼神情,唇角轻抿一瞬,“因为他是陛下,拥有旁人无法拥有的自信。” 苏锦柔乃是楚宏最为疼宠的贵妃,试问有哪个不怕掉脑袋的敢动当今陛下的女人呢。 更何况那个动他女人的,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越想越觉得这条三角恋的感情线过于离谱。 黎盛意道,“或许事情很快就能得到解决了。” “此次我入宫,就是想找小殿下帮个忙。” 面对自己唯一交到的朋友,楚怀泽深谙‘为兄弟两肋插刀’的道理。 暂时收敛起内心的难过,他扬起小脸,问她,“姐姐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我都不会拒绝。” “孟将军说了,是好兄弟,就要为兄弟两肋插刀!” 这番话确实像孟久安能说出的。 黎盛意脑袋上挂起三根黑线,讪笑道,“......倒也不需要这么严重,我想请求小殿下带我去......“ 第111章 黎盛意,你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五皇子楚怀风为宫女所出,这些年来他一直活的像个背景板。 是那种人群中旁人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背景板。 也正是因为这个背景板身份,才让他这些年背地里做了许多事。 就比如这次他正在收集大楚丞相秦松墨,‘通奸叛国’的证据。 哪怕他时常往宫中各处跑,也无人会搭理他。 毕竟他一个母妃早已离开,他一人活在宫中,连当今陛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的皇子,在宫人眼中丝毫价值都没有。 与其在他身边伺候浪费时间,不如去太子殿下亦或是十二皇子跟前讨赏,来的更方便。 威严的紫禁城中,原本冷肃寂静的气氛被一道窸窣声打断。 “姐姐怎知他买通了御膳房每日送菜的伙计?他究竟要做什么?” 楚怀泽知晓五皇子不简单,却不知道对方的心机城府居然如此之深。 他甚至能买通御膳房每日入宫送菜的伙计,偷偷跑出宫去。 这究竟是皇宫,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他一个皇子,竟是什么都规矩都不守吗? “当初二皇子出宫时,他也该一同出去的。” 楚怀泽说这话的时候,上下牙齿暗暗使劲,可见他对楚怀风厌恶至极。 黎盛意听着他说的话,笑道,“皇子在未成年之前都不能出宫,当初二皇子出宫时候,五皇子还未成年呢。” “现下他已成年......父皇却没有精力再管他了。” 楚怀泽说这番话的时候,起初还是一副慷慨激昂的状态,说到最后意识到父皇根本不会搭理一个无用的皇子时。 他的双肩不由得塌了下去。 “他当真不是在打一手牌吗?为何他能算的如此精准?” 二皇子楚怀煜当年出宫时,楚怀风还没有成年,所以没能出宫建府邸。 现在他的年纪已经到了出宫的时候,楚宏的身体每况愈下,根本没有精力再管这些。 加上现在苏锦柔怀了身孕,楚宏的一颗心全部落在了前者身上,恐怕楚怀风直接站在他跟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还有那个孩子...... 就是楚怀泽只是个四岁小孩儿,都不相信那个孩子会是自己父皇的。 黎盛意看着身边气急败坏的小男孩儿,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抬手在他的头顶上轻拍一下,就见她举起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宫殿,“到了。” 当年楚怀风被认回做皇子后,楚宏就赐了他一座宫殿。 这些年来除了贴身伺候的一名公公外,这座宫殿鲜少有其他宫人在其中走动。 竟是比冷宫还要冷清。 “我从一些小道消息中得知了一些小道消息,但以我的本领,我肯定找不到证据证明那些小道消息的真假。” “所以十二皇子,我现在要让那些小道消息成真,你可愿意帮我?” 楚怀泽光是听着她说的‘小道消息’就给听晕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意愿,“当然愿意。” “我们还小,到时候如果被人发现了破绽,肯定跑不掉。” “所以这件事,我们需要找个外援来。” 与身边的楚怀泽一块儿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沈望尘。 后者还在思考自家小姐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能让那所谓的小道消息成真。 就看到站在自己前头的两个孩子一块儿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 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沈望尘疑惑道,“小姐是要我去?” 黎盛意点头,“爹爹说你的武功不差。” 沈望尘确实习武,只是要他以身犯险,进入五皇子居住的宫殿...... 【楚怀风肯定会拿出我爹‘通奸叛国’的证据,我爹这会儿还在调查二皇子通奸叛国的事呢。】 【虽然知道我爹肯定会处理好这件事,可这事沾上了苏锦柔,万一我爹到时候恋爱脑犯了,不会反抗了怎么办?】 【旁观者清,这件事还是我这个局外人插手比较好。】 【只要沈望尘把这个信封送到楚怀风的寝宫中去,那我就能以‘那日与十二皇子赴约’为由,状告他飞鸽传书给某些人。】 【十二皇子这么可爱,肯定会帮我说话的,这样的反将一军,用的真妙啊!】 【再夸一次,黎盛意,你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寒风呼啸。 有寒风吹打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黎盛意只觉得手中的暖炉都不暖和了。 伸手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角,见他低头,她扬着的小脑袋上,那双水润的杏眼眨了眨。 “沈叔叔,你就帮盛意一次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沈叔叔你要是帮了我,就是帮了我爹,就是胜造十四级浮屠!” 沈望尘还在惊叹于黎盛意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再听到她在自己面前撒娇的语气,还说了什么十四级浮屠的不着调的话。 他勾着唇角,笑着弯下腰身抬手在她的头顶轻拍一下。 “望尘没有说不帮,小姐想要望尘怎么做?” 黎盛意见他愿意帮忙,当即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件来,“这是我昨晚求爹爹写的,沈叔叔只要把这个送到他的寝宫中一处隐秘的角落就行。” “也不用太隐秘,我怕到时候搜查的时候搜不到。” “待会儿我会带着小殿下去那边烧火玩儿,放心吧,我与小殿下都已经长大了,玩火不会尿床的。” “到时候我会故意弄出很多浓烟,再大声呼救,那时候沈叔叔再冲进寝宫就行。” “如何?盛意是不是很聪明?” 沈望尘的目光始终落在眼前这个小团子身上。 见她眨着眼睛求夸赞的时候,他没忍住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小姐真是好生聪慧。” “不过宫中不能玩火,承德殿旁边有一处水池,届时小姐躲起来,让十二皇子喊‘救命’就行。” 沈望尘的提醒犹如醍醐灌顶,黎盛意在十二皇子那儿确认过确实有一处水池后,当即点头如捣蒜。 “沈叔叔比我更聪慧,我相信沈叔叔一定能做好这件事的对不对?” “那我与十二皇子就在水池边等着沈叔叔凯旋噢~” 沈望尘垂眸看着眼前两个孩子,见他们眼中充满信任。 尤其是自家小姐的,看向自己时不言于表,却满是信任与坚定,好似从未想过他会失败。 让人不自觉想要将世间万物最美好的东西都送到她的面前。 娃娃脸上神情恍惚了一瞬。 待他再回过神来时,就见他微微颔首,“好。” 第112章 日后我能唤你一声老师吗? “你擅长说谎吗?” 两个差不多身高的背影从一旁小径绕过承德殿殿门。 许是两人都只是个小团子的缘故,四条腿短,走的速度不算快。 黎盛意的思绪一直没有停下,余光瞥了眼走在自己身边的楚怀泽,她突然开口问的话让后者顿住了脚步。 被冷风吹得通红的小脸上浮现出认真神情,“《庄子·渔夫》中有一句。” “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姐姐,做人需要诚实。” 黎盛意就知晓他会用这样的句子来规劝自己。 她皱了皱鼻子,笑道,“撒谎固然不对,但世间的谎言分为两种。” “一种是善意的谎言,一种是恶意的,今日我们要做的事,乃是为太子殿下,为我爹爹铺路。” “这样算来,十二皇子以为我们今日的不诚实,还是坏事吗?” 四岁大的十二皇子平日里只会捧着古籍念书,太傅都夸他是个好学生。 可是今日他跟在黎盛意身后学到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撬动了他内心坚守的一些东西。 拧着小脸摇了摇头,就听他犹豫道,“不是......不是坏事。” “太子哥哥是好人,但五皇子不是,姐姐你说今日我们做的事都是为了太子哥哥与秦相。” “若是这样算的话,我们接下去要说的谎言又属于善意还是恶意呢?” 小脸上再次浮现出迷茫神色。 楚怀泽看着眼前的黎盛意,双眸一眨不眨的,眼神很是坚定认真。 黎盛意勾唇,主动伸手去牵他的小手,“于我们来说是善意的。” “谎言本就难以定界,只是我们要做的并非为了自己,放大格局,我们是为了大楚百姓。” “这样再看我们要做的事,是不是明白了?” 楚怀泽点头又摇头,“似懂非懂,待会儿回去后我会好好钻研的。” 黎盛意看他这般乖巧的模样,唇角笑意加深。 两人顺着小径行至一口池塘边。 顺着池塘边的青石小路往右边看过去,就能看到承德殿的偏门,届时她的声音喊得再大些...... “说谎是一门功课,若是说的好了,便能逆转局面。” “若是说的不好,就会葬送自己的性命。” “十二皇子年纪尚小,没有深谙其道,待会儿你就躲在一旁,由我来说谎就是。” “切记,藏好身子,千万不要露出马脚,这也是说谎的一部分,就看十二皇子能否参透其中道理了。” 许是承德殿的位置太偏僻,又或许是冬日里的紫禁城实在是太过寒冷,宫人都躲在宫中取暖。 池塘四周除了黎盛意二人,连麻雀都躲在枝头上没有出现。 楚怀泽从未有过这样新奇的体验。 他与黎盛意不过才见了几次,就体验到了平日里他在皇宫中体验不到的刺激。 到底还是小孩子,饶是他的小脸上一派平静模样,他的那双大眼中眼神还是背叛了此刻他的内心想法。 “你说我是小孩儿,你自己不也是吗?你只比我大了一岁。” “但是你好厉害,教了我太傅都不曾教过的东西。” “日后我能唤你一声老师吗?” 黎盛意被他诚恳的模样逗笑。 抬手屈起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就听她说话语气含笑道,“不能。” “这一声‘老师’我担不起,日后十二皇子有什么事大可来找我就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一瞬被拒绝的楚怀泽小脸瞬间塌了下去。 下一瞬听到黎盛意说自己可以去寻她,他的小脸上又绽开了笑容。 直到被黎盛意赶到一处旁人不会觉察的草丛中,他小脸上的憨笑还是没有褪去。 黎盛意收回落在草丛上的视线,眯细双眸看向与草丛相反方向的承德殿。 从枯萎的花丛中寻了块大石头抱在怀中,待她行至池塘中央的凉亭中后。 就见她费劲举起怀中大石头,而后双臂一松,大石头直直落入池塘中。 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待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她的双眸通红,其中还有两包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来......来人啊!十二皇子落水了!谁来救人啊!” “爹——!!!” “十二皇子落水了,救人啊!救命啊!!!” “呜呜呜呜谁能来救救十二皇子,救救他!!!” 凄厉的叫喊哭嚎声,很快惊动了承德殿以及周边宫殿内的宫人。 等到宫人匆匆跑到池塘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黎盛意双手抱着凉亭圆柱,企图翻过凉亭围栏跳入水中去救人。 承德殿中只有一宫人,听到动静后也匆匆跑了过来。 听到是十二皇子落水,一众跑过来的宫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在看到黎盛意还企图跳水救人,一宫女赶紧上前阻拦。 “这位小姐这是做什么,天寒地冻,您先上来。” 光是看黎盛意全身穿着打扮,即便有宫人未曾见过她,也能通过她的穿着判断她非富即贵的身份。 尤其是与十二皇子玩的好的。 黎盛意双臂紧紧抱着圆柱,一边抽泣一边抬头看向眼前的宫女。 “姐姐你救救十二皇子好不好,方才十二皇子为了寻我的金簪,趴在栏杆上不小心落水了。” “方才我还能看到十二皇子浮出水面,现在我看不到他了呜呜呜......” 她的哭声太过凄厉,以至于旁边的其他宫人听完她说的话后,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那可是十二皇子啊。 在苏贵妃未诊出怀有身孕前,最受宠的小皇子。 还是皇后所出。 即便十二皇子如今失宠,但到底是皇子,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这帮奴才也别想活了。 不过几息间,宫人们脱下棉衣的脱下棉衣,跑回殿内寻找长棍的寻找长棍。 唯独其中一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觉出点不对劲来,想要转身离去。 黎盛意被宫女抱在怀中安抚。 余光瞥见那承德殿宫人要离开,当即又呜呜呜地哭出声来。 “都怪我都怪我,我就该听爹爹的话不要乱跑。” “若是十二皇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我爹爹一定会杀了我的。” 那准备转身离开的宫人听言停下脚步。 黎盛意的余光在瞥见对方朝着自己走来时,立时低下头把小脑袋埋进宫女怀中,遮掩住了唇角扬起的笑意。 第113章 盛意只是养女,爹爹好凶,盛意怕挨打 人心总是贪婪的。 自父母双亡后,孤苦无依的黎盛意在上辈子有幸见识过不少贪婪的人性。 就像这位朝着自己走来的承德殿宫人,她猜对方一定是想要先打探自己的身份。 若是自己暴露身份,还‘不小心导致十二皇子落水’,让十二皇子生死未卜。 这宫人一定会兴高采烈跑回去给自家主子报信,意图讨取好处。 心下数着数。 等她数到数字十的时候,果不其然她的身后响起了一道略尖利的公鸭嗓。 “小姐莫怕,十二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黎盛意听到安抚后抽噎着从宫女怀中抬起头来。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太监,哭哑了的嗓子险些没冒出声来。 “真的吗?” 那宫人用力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十二皇子乃是圣上的子嗣,有真龙庇佑,定会相安无事。” “老奴老糊涂了,小姐可是云大人家的二小姐?” 对方的目的太过明显。 黎盛意一边在心中为自己猜中了对方的目的而鼓掌,一边抽噎着摇头。 “我爹爹是丞相大人,我不是云二小姐,我是盛意。” 抬手揉了揉哭到红肿的双眸,黎盛意还在抽噎,感觉到鼻子里有什么顺流而下,她当即吸了吸鼻子。 “公公,十二皇子真的会无事吗?” 她表现得太没有安全感,太柔弱幼稚,以至于宫人甚至都没怎么装,只是低下脑袋掩去了眼眸间的笑意。 躬身道了句‘是’,就听宫人着急开口道,“老奴见他们似乎没有寻到十二皇子,老奴这就回去找个网兜来。” “盛意小姐莫怕,十二皇子不会有事的。” 那宫人离开的步伐几乎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哪里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个老糊涂。 宫中就没有蠢的宫人,那些个蠢得,不是被派去做了浣衣局的宫人,就是被欺负至死。 把目光从已经走远的宫人身上收回,黎盛意回过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宫女,“谢谢姐姐。” 宫女摇了摇头,拧眉看向在池塘中和池塘边捞人的宫人,面上露出担忧神色,“十二皇子真的落下水了吗?怎的还没有找见?” 黎盛意咽了口口水,平息了自己的哭腔后,方才哑声开口,“或许是我看错了罢。” “方才我正与十二皇子玩闹,结果一眨眼十二皇子便不见了。”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阵落水声......” 不等宫女开口,她刚哭红的双眸中又有热泪顺着眼眶滑落。 “各位哥哥姐姐找见十二皇子了吗?池塘不大,怎的就找不见啊。” 池塘确实不大,可是冬日里的池水寒凉,下了池塘的宫人冻得脸色清白。 在捞出一捧又一捧的淤泥后,有宫人抬起头来崩溃道,“小姐你记清了吗?十二皇子当真落入了这池塘中?” 黎盛意摇了摇头,“许是我听错了也说不定。” “十二皇子?!十二皇子你在周围吗?” “你若是听到我在喊你,你出来好不好,我不要那金簪了呜呜呜!” 黎盛意的话音落下后,周遭的宫人纷纷停下了手中捞人的动作,继而扭头看向四周。 有宫人在瞧见一处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的草丛中有什么动了一下后。 赶忙朝着草丛跑去。 看到躲在草丛中的十二皇子后,那宫人松了口气,“找见了!十二皇子找见了!” 楚怀泽跟着宫人一起往凉亭方向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黎盛意正手捧一只锦囊。 凑近了看,他才发现对方正在给前来帮忙捞人的宫人们分发金豆子。 “今日是盛意对不起各位哥哥姐姐,是盛意误会了,才让各位哥哥姐姐劳心费神来帮忙。” “这些是盛意的一点小心意,希望各位哥哥姐姐莫要责怪盛意贪玩,哥哥姐姐们拿着买些药物,莫要冻上了身子。” “盛意只希望各位哥哥姐姐能替盛意保守秘密,盛意只是养女,爹爹好凶,盛意怕挨打......” 黎盛意早已经从之前那个营养不良的小孩儿,蜕变成了如今粉嫩的模样。 她五官生的漂亮,哪怕她现在年纪尚小,却已有了未来倾国倾城姿色的雏形。 加上她生了双会说话的眼睛,那双杏眼只是眨一眨,就把眼前站在她面前的宫人哄得团团转。 听到她提到当朝丞相秦松墨,宫人们脑海中跃然而出秦松墨平日里那副冷肃模样。 心下对黎盛意心生出同情。 现下她还这般乖巧地给他们送了金豆子,更是让这些宫人的一颗心偏向了她。 “盛意小姐安心,大家的嘴都很严实,今日之事定然不会乱传。” “只是承德殿那边......” 黎盛意抽了抽鼻子,顺着那宫女的提示偏过头看了眼一旁的承德殿。 “那是承德殿吗?是谁住在哪儿?待会儿哥哥姐姐们回去换了衣物就是,盛意会过去向那哥哥道谢的。” 宫人们看着她这样乖巧会来事的模样,心下对她的好感节节攀升。 在宫中,生存守则第一条就是需要懂得看人眼色。 他们当中很多都是年轻宫人,因为没有资历,所以才被派来伺候这距离冷宫非常近的宫殿主子。 常年捞不到油水的他们,第一次有大家小姐唤他们哥哥姐姐,还一副有礼模样,给他们赔礼道歉。 宫人们掂着手里的金豆子,分量不是很大,却也足够让他们感受到黎盛意的诚意。 待一帮宫人从黎盛意手中领了金豆子,跪安离开后,黎盛意这才长出一口气,偏头看向身边的楚怀泽。 “看什么呢?怎么在发呆?” 见小土豆一直盯着自己瞧,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黎盛意扬了扬眉头,当即上前抬手在他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粉嫩嫩的,手感满分! 楚怀泽还沉浸在黎盛意居然仅凭一己之力就买通了那么多的宫人的震惊中。 感觉到小脸被捏了一把,他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对眼前人的敬佩。 “姐姐,你好厉害!” 黎盛意被他夸得不由得勾起唇角,“厉害吗?姐姐还有更厉害的,你想不想看?” 第114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望尘顺利从承德殿出来,回到与黎盛意二人约定好的地方时。 还不等他开口打招呼,就听到一道带着崇拜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 “哇,姐姐好厉害!” 晨光打在两个差不多大的小包子身上,仿佛在二人身上镀了层金光。 沈望尘那颗微微悬吊在胸腔中的心,在看到这一幕后,心脏落回原位。 他上前一步,勾着的唇角薄唇轻启,“什么好厉害,小姐在做什么?” 他的说话声让黎盛意二人双双回过头去看向他。 沈望尘也终于看清黎盛意手中的东西。 是一只叶片叠成的蜻蜓。 眉头轻挑,他走上前去在她的眼前蹲下腰身,目光落在了那只蜻蜓上。 “这是小姐做的?” “当然!姐姐可厉害了!” 不等黎盛意开口作答,坐在她身侧的楚怀泽便急不可耐地替她回答。 这会儿的楚怀泽倒是显出了几分小孩儿心性,与之前那副克己守礼的模样截然相反。 迫不及待把刚才在池塘边发生的事一一复述给沈望尘听。 楚怀泽全然忘了自己是个小皇子的身份,把事情复述完后,他那双带着崇拜眼神的双眸再次落在了黎盛意身上。 “除了太子哥哥与秦相,姐姐是我见过最聪慧的人。” 黎盛意笑着把手中的蜻蜓塞进他手中,没忍住又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就你嘴甜。” 楚怀泽皱了皱鼻子,道,“我说的是事实,姐姐你就是聪慧。” 沈望尘也跟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小姐就是聪慧。“ 黎盛意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他眼眸间的笑意后,顿时觉得自己被调笑了。 她也不恼,跟着他们一块儿笑着点头,“好吧,既然你们都看出来了,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我就是聪慧!” “哎哟小殿下,奴才可算是找着您了。” 就在黎盛意话音落下之际,一道尖利的嗓音在三人身后响起。 顺着声音看过去,可不就是前来寻找十二皇子的福海公公。 楚怀泽出门前还特意叮嘱了福海公公没有重要的事莫要寻他。 眼下福海公公找来,额头上还泛着细密汗珠,大冬天的,可见他找不见小殿下时内心有多焦急。 “您上哪儿玩儿不能玩儿啊,怎的跑来这么个晦气地方来。” “您可知这里住着谁?” 楚怀泽点头,“五皇子。” “可不就是五皇子!”福海公公的手在大腿上用力一拍,“这五皇子与二皇子......” 到底是在十二皇子身边伺候的,福海公公话只说了一半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偏过头环视了圈四周,确认四周无人后,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黎盛意。 “小殿下,苏贵妃正寻盛意小姐呢,咱再不过去,恐怕苏贵妃就要派人来寻了。” 这要是让苏贵妃知晓他们在五皇子宫殿旁玩闹,偌大后宫,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呢。 一听苏锦柔在寻找自己,黎盛意小脸上的表情立时收敛不少。 小跑到福海公公面前,她扬着脑袋问他,“公公可知苏贵妃寻我所为何事?” 福海公公抬起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喘口气摇头道,“那来传唤的宫人不曾说过。” “只说苏贵妃有段时日未曾见盛意小姐了,内心惦念小姐,想与小姐叙叙旧。” 黎盛意:...... 【叙叙旧?和谁?和我?】 【有没有搞错,我和苏锦柔才见过几次啊?她就要找我叙旧?】 【她总不能是惦记着送我的那套头面,想要回去吧?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心下不住吐槽,黎盛意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淡然。 她冲福海公公微微颔首,道,“有劳公公带路。” 【我倒要看看苏锦柔又想开出什么花儿来!到时候我可一定要抓紧沈望尘的衣袖,免得苏锦柔突然发疯弄伤我。】 有事沈叔叔,无事沈望尘的沈望尘无言垂眸看了眼走在自己身边的小包子。 看着她小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四人当中,唯独楚怀泽没有感受到其中紧张压迫的氛围。 中途还给福海公公分享了黎盛意送给他的蜻蜓,好生夸赞了一番黎盛意的好手艺。 福海公公看到蜻蜓的时候,粉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诧异。 他走在前头带路,彼时还不忘回过头看向黎盛意,“盛意小姐生了双巧手。” 黎盛意摇头轻笑,“只是些哄人的小玩意儿罢了。” 被哄了的楚怀泽没有任何意见,他很喜欢黎盛意送给他的小玩意儿,就是与他感情好的太子哥哥,都未曾给他编过这样的蜻蜓。 带着笑意走了一路,等四人行至青华宫的时候,楚怀泽却被拦下了脚步。 “做什么?本殿下还不能同姐姐一块儿进去了?” 拦路的青华宫太监下巴微抬,面上是一副神情倨傲的模样,“娘娘说了,只能盛意小姐进去。” “如今娘娘腹中有了小皇子,万不能出半分差池,十二皇子还是莫要为难奴才了。” 老话都说狗仗人势。 这句话半点没有说错。 黎盛意看了眼拦路的太监,冲一脸气恼的楚怀泽安抚道,“十二皇子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臣女去去就回。” “咱好歹也是皇子,拦路狗冲殿下狂吠,殿下总不能学他,张口咬人吧?” 她的这番安抚瞬间让楚怀泽的脸色好转。 反观那拦路的太监,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偏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能得罪。 即便黎盛意是秦松墨的养女又如何,坊间早就传出秦松墨秦相极其疼宠这个小女儿。 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甚至比对亲女儿还要亲。 得罪她就等于得罪秦相。 另一个又是年纪最小的小皇子,更是得罪不得。 太监握着拂尘的手指收紧,待十二皇子冷声冲他哼了声后转身离开,太监这才低着头将黎盛意送进青华宫中。 黎盛意刚踏入青华宫宫门,就看到宫中的布景,所有的一切都不复从前。 从前的青华宫虽也精致华贵,却没有如此华贵。 说一句凤仪宫都没如此华贵也不为过。 可见怀有身孕后的苏锦柔,有多得宠。 第115章 怀的是我爹的孩子?! t 第116章 扭曲阴暗地爬行 黎盛意觉得自己穿书而来,学的规矩实在是太多。 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当年舌战群儒的英勇战绩。 愣愣地看着苏锦柔平坦的小腹。 待她收回视线,抬起双眸对上苏锦柔那双带笑的眼眸后。 不光是靠坐在贵妃榻上的苏锦柔,就连帐外的沈望尘都听到了她开口时滞涩的嗓音。 “娘娘,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锦柔被她的问话问的面上笑意一滞,“盛意这是怎么了?是太高兴了吗?” 黎盛意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抽出被她抓在手心的小手,看向她的那张小脸上,并无半分笑意。 “在赏桂宴前,我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儿,是我爹把我从路边捡回去,好好将养着,教我规矩给我宠爱。” “我爹是个好人,哪怕他手中沾染了不少人的鲜血,但他救下的人远比他杀的人更多。” “就是这样的救大楚百姓于水火的人,娘娘为何次次要将他拖入泥潭中呢?” 宫殿内所有的宫人都被赶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中只有苏锦柔与黎盛意,还有一个守护黎盛意安全的沈望尘在。 带着童音的质问声传入苏锦柔二人耳中,明明说话的人只是个五岁小孩儿。 说的话却让殿内的二人心神一震。 被看穿的苏锦柔回过神后,一抹阴翳神情一闪而逝,很快她的面上扬起一抹苦笑。 “盛意怎么这样说?莫不是你爹爹......” “娘娘,我只是年纪小,年纪小不代表愚蠢,”黎盛意后退一步,开口打断了她尚未说完的话。 “一如您腹中的孩儿,它虽然还只有丁点大小,可它是您的骨血,长大之后会变得像您,像孩子的父亲。” “您别看它才那么小,它亦不是傻的。” 听黎盛意说完这番话后,苏锦柔面上的笑意再也撑不住了。 扬起的红唇弧度慢慢收敛,就见她动作轻缓地坐起,手掌扶着肚皮。 好似她已经身怀六甲般。 “真不愧是元青捡回府的孩子,当真是聪慧。” “本宫当初还想着你一个孩子,怎么有能耐把本宫送去的嬷嬷赶回来,如今看来,本宫真是小瞧了你。” 黎盛意一听这话,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低垂的眉眼下,她的杏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看似平静的青华宫宫殿内,只有沈望尘知晓红帐中那个看似淡定的小团子,实则内心早已慌张不已。 【待会儿要是苏锦柔对我动手,沈望尘能及时出手救人吗?】 【救命!黎盛意你怎么就长了这么张破嘴,让你当正义使者,现在好了,苏锦柔起杀心了!】 【到时候她再和楚怀风联手,把丞相府弄个满门抄斩,诛九族,我爹嘎了我也别想独活了!】 【呜呜呜就算我能跑路,我跑路的抱负还没收拾呢,到时候我爹送我的那些东西都被充国库了,我不还得上街捡垃圾!】 内心责怪自己的嘴不受控制,黎盛意连抬头与苏锦柔对视一眼都不曾。 她的这番心声,反倒是让沈望尘提起了警惕性。 纱帐厚度一般,他的眼力不错,能清楚看透纱帐中人的一举一动。 若是待会儿苏锦柔真要对黎盛意动手,他定然不会见死不救。 藏在宽袖下的手指微动,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男人手心里多了一把只有一指长的黑色刀片。 而在纱帐中,苏锦柔确实对黎盛意动手了。 再次伸手拉过黎盛意的小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苏锦柔柔声开口,“盛意为何不信本宫腹中孩儿是元青的?” “这些年本宫在后宫过得艰难,元青帮了本宫不少,在你瞧不见的地方,本宫与元青......” 【谎话连篇!我还和我爹亲眼看到你和楚怀风在御花园假山中互相探索长短深度呢,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黎盛意做出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娘娘,宫中御医的医术都还行吗?” 她的话题实在是太跳跃,以至于苏锦柔很难跟上。 微微点了点头,苏锦柔道,“还算不错,怎么,盛意病了?” 黎盛意点头又摇头,“我可能是患上癔症了,不然怎么看都觉得娘娘您在给我洗脑。” “盛意还是个五岁孩子呢,可听不得这些话,我爹爹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生气的。” “而且盛意才入丞相府小半年,身上还沾着乞儿的野性,娘娘您别刺激盛意了,盛意马上就要疯了。” 苏锦柔要是还听不出黎盛意在指桑骂槐,骂她有癔症,也不能在宫中快活这么多年。 面上的表情彻底绷不住。 就在她要张口唤宫人入殿时,却见眼前人忽然全身抽搐起来,继而整个人都在地上爬行起来。 注1 “为什么要陷害我爹,我爹是个好人,我爹从未做过对不起娘娘您的事,您为何要害他?” “您说您腹中孩儿是我爹的,好啊,沈叔叔您去请陛下前来,再把我爹请来,咱好好对对时间,看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娘的!不装了!要是这孩子是我爹的,是秦松墨的,我倒立进茅房吃屎!!!” 黎盛意这番疯癫模样,别说是苏锦柔了,就连见多识广的沈望尘都没见过。 慌张之下拨开红帐,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不断在地上扭曲阴暗地爬行的时候,沈望尘额角的青筋重重一跳。 而苏锦柔也在反应过来后惊叫出声。 看到沈望尘掀开了纱帐,她指着不断在地上爬行的黎盛意,惊声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本宫并未对盛意动手!” “来啊,互相伤害啊!看看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娘娘你到底有没有往我爹身上泼脏水!” “要是孩子是我爹的,我现在立马跳茅坑!” “......疯了!黎盛意你当真是疯了!”苏锦柔被她这番举止骇的好半晌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沈望尘伸手一把捞起黎盛意,不等苏锦柔再次开口,就见他回过头去看向后者。 “敢问娘娘,是否真如我家小姐说的这般,娘娘腹中的孩子并非皇子,而是秦丞相的孩子?” “若是真的,此事牵连的可不光是丞相大人,连娘娘您也......” “还请娘娘三思后,再给出答案。” - 注1图出自网络。 新书小李好像还没有求过评论催更和打赏,带着可爱盛意求一波!!!求一键三连!!!我爱你们~~~ 第117章 哭成这样,是想心疼死我吗? 苏锦柔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她起初只想以黎盛意做用来要挟秦松墨的筹码,最后结局会变成这番局面。 面对沈望尘咄咄逼人的气势,苏锦柔瘫坐在贵妃榻上,那张抹了胭脂水粉的面颊上,面色惨白。 【她腹中的孩子要不是楚怀风的,楚怀风倒立吃屎!】 【我之前果然还是太文静了,以至于居然让苏锦柔产生了我好欺负好拿捏的幻觉。】 【笑发财了,我要真那么好对付,我还能守住偌大家业?我早跟我爹妈一块儿归西去了。】 【发完疯,神清气爽!】 沈望尘收紧了抱着怀中小包子的双臂,若非现在面对的是苏锦柔,恐怕他早已破功笑出声。 那张娃娃脸上不笑起来倒也有几分威严气势,只是很难唬住人。 就比如唬不了老油条苏锦柔。 “方才本宫不过是想找盛意谈谈心,叙叙旧,不曾想盛意突然变成那样......” 苏锦柔一脸为难的看着沈望尘,“盛意还问本宫宫中御医医术如何,还说她有癔症,不如本宫传唤御医前来,让御医给她把把脉?” 好一招避重就轻。 黎盛意趴在沈望尘肩头,鼻子里发出一道轻哼声后,她的身子又扭动了起来。 苏锦柔见状当即缩了缩双肩。 旋即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吓着,她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起来。 藏在袖子下的双手紧握成拳,豆蔻色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软肉中。 她却丝毫不觉得疼,只是仰头看着面前的沈望尘,态度诚恳的,仿佛刚才并无其他事发生。 “沈叔叔,娘娘说她腹中的孩子是爹爹的,还想用这颗夜明珠贿赂盛意,要盛意在爹爹面前说好话。” “盛意不喜欢这颗夜明珠,还没有盛意房中那颗来的好看,呜呜呜,爹爹,盛意要爹爹——” 黎盛意突如其来的大哭大闹声终于惊扰了守在殿门外的宫人。 有宫人敲了敲殿门,询问苏锦柔是否出了什么事。 苏锦柔偏又不能让这一幕落入外人眼中,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对宫人道了句‘无事发生’后,她忽然感到一阵寒凉目光落在了自己头顶。 顺着目光抬眸望去,却并未在黎盛意二人眼中看到那抹寒凉,苏锦柔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是在皇宫,娘娘您深得恩宠的陛下的爱妃,还望娘娘莫要再妄言。” “小姐才五岁大,最是受不得刺激的年纪,若是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相爷那边,草民也不好解释......” 半是威胁地向苏锦柔开口。 不顾对方面色是否变得难看,沈望尘再低下头看向怀中哭喊着要‘爹爹’的小团子时,眉眼间全然不复方才的冷肃。 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温柔神色,“相爷说不定已经在府中等着小姐了,小姐可要回家?” ‘回家’一词瞬间让黎盛意安静了下来。 那张粉嫩精致的小脸上,双眸眼角还挂着泪珠,加上哭红了的脸蛋,越发显得她模样可怜。 抽了抽鼻子,就听她带着哭腔开口,“要回家。” 沈望尘点了点头,抬手在她的背上轻拍,“望尘带小姐回家。” 没再回头看苏锦柔,沈望尘抱着怀中人径自走出宫殿。 一大一小离开时,守在宫殿外的宫人们皆是一脸的疑惑。 紧接着,在听到宫殿内传出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后,宫人们纷纷回神,吓得纷纷往宫殿内涌去。 “她会针对我爹吗?” 一阵寒风卷来,趴在沈望尘肩头上的黎盛意缩了缩脖子,哑声开口道,“方才你抱着我出宫殿门,她看向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掉。” “沈望尘,她不是个好人,不值得托付终身。” 感觉到怀中人缩了下脖子,沈望尘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企图将自身的体温传给她。 然在听到她说的话后,他顿时哑然失笑。 想到不久前刚踏入青华宫,她的心声中就有要告诫自己,‘苏锦柔不是好人’的事。 沈望尘偏头看了眼四周,确认四周无人后,他蹲下腰身把怀中人放下,继而单膝跪地,与她平视。 “小姐为何会认为我会喜欢那样的女人?” 黎盛意刚哭完没多久,眼角的泪还没有干。 这会儿被风一吹,本就泛着红的杏眼更红了几分。 她打了个哭嗝,抽噎道,“你不喜欢吗?” 沈望尘失笑着摇头,“不喜欢,从最初我知晓苏锦柔此人时,就不喜欢她。” “倒是小姐,为何会坚定认为我会喜欢她?” 黎盛意被反问的噎了下。 她抬起头冲眼前人眨了眨眼,原本悬在眼睫上的泪珠因为她的动作而掉落在脸颊上,凉意袭来,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我说是做梦得知的,你信吗?” “不信。” 沈望尘想也不想,直接开口。 还不等黎盛意再次开口,就见他再次起身举起双臂后,将她抱入怀中,“小姐不愿意说就不必说,没有人逼着小姐说。” “终有一天,小姐会告诉我,告诉爷告诉孟久安的,对不对?” 黎盛意听着耳边传来温柔的嗓音,心下顿时流淌过一阵暖流。 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她点了点头,沾了泪水而变得冰凉的脸颊贴在了他的脖颈上,“谢谢你,沈叔叔。” “我真的真的不会伤害你们,你们......” “你们在干什么?!” 黎盛意嘴里那句‘你们只需要信我便是’还没说完。 就听一旁忽然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一大一小顺着怒吼声望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孟久安正疾步朝这边走来。 而在他的身后,十二皇子楚怀泽正在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看到孟久安居然也过来了,黎盛意当即扬起脖颈朝他的身后望去。 “你怎么来了?我爹呢?” 孟久安:...... 咬牙抬手在她哭红的小脸上用力掐了一把。 听到耳边响起的惊呼声,孟久安咬牙沉声道,“活该!我那么担心你急匆匆跑过来,结果你话都不同我说一句,开口就是找爹!” “小没良心的,哭成这样,是想心疼死我吗?” 第118章 呆子 这才几日未见呢,未来小女儿一点儿不惦念自己不说,开口就是问候‘爹爹’。 孟久安眉头皱起,就差没把‘吃醋’二字写在脸上了。 偏他又看到她小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下一软,又依依不舍地收起了落在她小脸上的手。 “掐疼了?” 看着眼前这张泛红的小脸,孟久安面上浮出心疼,临了却又嘴硬道,“明知我在宫中,却还要单独跑青华宫。” “黎盛意,你当真是长本事了啊。” 抱着小包子的沈望尘听言眉头一挑,就听他沉声开口,“单独跑?我不是人?” 孟久安早就想怼他了,这会儿见他直接往自己的枪口上撞,前者当即双手叉腰,冲对方龇了龇牙。 “我还没说你呢,你就在盛意身边,怎的让她哭成这样?眼睛都哭肿了,晚些眼睛疼了怎么办?” 平日里沈望尘就与孟久安没什么交谈。 两人相互看不上眼,谁也看不上谁。 现在孟久安上来就质问沈望尘没有护好黎盛意,两人四目在半空中对视,一道呛人的火药味瞬间在四周弥散开来。 黎盛意才刚哭完没多久。 见孟久安刚来就叽叽哇哇一顿吵闹,她探出上半身去,双手也朝着他的脸凑了过去。 她的这番动作让两个男人脸上露出了不同表情。 不同于孟久安以为未来小女儿终于要对自己投怀送抱的激动。 沈望尘则皱起眉头,似是不满于怀中小包子的离开。 不想看似要离开沈望尘怀抱的黎盛意,却做出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一双微凉的小手掐住了孟久安的嘴巴,黎盛意把他的嘴捏成了鸭子嘴形状。 旋即就听她略带哭腔的嗓音响起,“我和沈叔叔才刚从青华宫出来呢,你这样大声喧哗,不要命了吗?” 孟久安一听她话语中带着哭腔,心下顿时软成了一滩水。 抬手捏了捏她的手腕,一道‘唔唔’声从他喉间发出。 似乎是在道歉。 黎盛意眨了眨双眸,又松开了捏着他嘴的小手。 感觉到一只干燥发热的大掌包裹住自己微凉的小手,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再抬起头时,就对上了孟久安那双狗狗眼。 “是我忘了场合,抱歉。” 这才几日未见。 孟久安跳脱的性子居然学会了与人道歉? 黎盛意垂眸看了眼跟在他脚边的楚怀泽,后者嘴里还在喘气,见她看向自己,楚怀泽的小脸上透出几分红来。 “我怕你被欺负,才去找了孟将军。” “姐姐,你哭了,她欺负你......” 黎盛意回想了下刚才在青华宫宫殿内的场景,小脸上浮现出几分臊意,“也不能算是欺负吧,就是......” “就是我也欺负回去了。” 沈望尘听言勾起唇角,轻笑着点头,“确是如此。” “只是小姐付出的代价有些大,往后还是不要再那样做了。” 当沈望尘的手指落在自己下颌软肉上时,黎盛意这才感觉到了微微的刺痛感。 不用想,以她现在这副细皮嫩肉的身子,下颌处肯定在不久前她在地毯上阴暗地爬行擦破皮了。 眼睛红了能解释是风大吹得。 下巴上擦破皮了又该怎么解释? 黎盛意纠结着回去之后要怎么向秦松墨解释自己下巴上伤口的由来。 就听耳边响起一阵不满的轻哼声,“盛意有小秘密了。” 黎盛意:??? “我?我有什么小秘密?” 说话的孟久安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沈望尘,“他知道你在青华宫中做了什么,我却不知道,你们之间有小秘密,我却不知道。” “盛意是不是讨厌我了?” 孟久安常年习武,长相英俊,身材极好,宽肩窄腰的,随便走在街头就能引得无数少女回头。 偏就是这样的人,开口说话却会显出几分憨傻来。 不过他的这番话,她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好像在哪儿听过差不多的来着。 又是一阵寒风卷过。 孟久安与沈望尘常年习武,哪怕今日穿的轻薄,也不觉得冷。 但二人身边有两个孩子在,孩子受不得冻,尤其其中一个还是两人捧在掌心的未来小女儿。 故而当寒风席卷而来时,孟久安连二人之间的‘秘密’都不听了,当即就要拐去兴圣宫。 黎盛意今日入宫为的就是把将来能反将楚怀风一军的证据塞进承德殿中。 眼下她要做的事已经完成,加上刚从青华宫出来,整个人的情绪处在低迷状态中。 这次入宫她并未前往东宫见上太子一面,只在兴圣宫中用了午膳后,便坐上了离开皇宫的马车。 “......你一八尺男儿,不去骑马,坐什么马车?” 不大的马车内因为挤了两个大男人,加一个小女孩儿的缘故,原本还有些宽敞的车厢内,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沈望尘把准备好的茶点摆放在黎盛意面前,再抬起头来时,他那张娃娃脸上不再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嫌弃神情。 孟久安随手捻了块桂花糕塞入口中。 听到沈望尘话语中对自己的嫌弃,他拍了拍手指上的碎屑,冲对方轻哼一声。 “本将军今儿个累了,就想坐马车不行吗?” “再者说了,盛意都不曾嫌弃我,你嫌弃个什么劲。” “你要是看我不爽,你下车骑马去啊。” 说话间,他还不忘把坐在一旁的小萝卜头抱入自己怀中,“盛意要不要同我回将军府去?” “将军府有可多好玩儿的了,我保证,你去了一回下回还想去!” 这已经不是孟久安第一次邀请黎盛意去将军府玩儿了。 黎盛意之前不去是嫌他不长脑子,什么都惦念着苏锦柔。 可如今他大变了模样,不再惦念苏锦柔不说,整个人都懂事了不少。 就像只在她面前做讨好状的哈士奇。 唇角轻抿了下,她抬起下巴冲他开口,“药膏化了吗?” 出宫前楚怀泽特意让福海公公去找御医寻了最好的药膏给她抹上,过不了多久下颌上的伤口就能好。 他们已经坐在马车上小半刻钟,按理说药膏早该化了。 但若是孟久安说‘没化’,黎盛意定然会‘顺其自然’地跟他再去将军府逛逛。 等药膏彻底化了,再回相府去。 偏生孟久安的脑子虽然已经归位,却没有完全归位。 黎盛意听到他老老实实回答自己一句‘化了’后,不由得冲他翻了个白眼。 “呆子。” 第119章 将军府有好多的...... 黎盛意的一句‘呆子’让孟久安愣在了原地。 坐在旁边的沈望尘却在这时候轻笑出声。 伴随着马车车厢内的笑声逐渐变大,一道轻喝声突然响起打断了笑声。 “笑笑笑,有什么可笑的,沈望尘你是被点了笑穴吗?” “药膏本就化了,难不成我还说错了?” 伸出手抓住怀中人的小脸左瞧右看,确认药膏确实已经化了后,孟久安气鼓鼓的同时又有些委屈,“确实化了啊,为什么要说我是呆子?” 黎盛意也知晓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孟久安的脑子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归位。 喉间长叹一口气,她道,“将军府若是没什么好玩儿的,我马上要回相府去。” 孟久安见她松口答应要与自己回将军府了,那双狗狗眼中立时迸出光来。 嘴角咧开的笑意几乎要咧到耳后根去,他重重点了点头,拍着胸脯做保证,“若是将军府不好玩儿,我亲自送你回相府。” 黎盛意听言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一旁的沈望尘身上。 后者嘴角的笑还未收敛,见她回头看向自己,他笑着冲她微微颔首,“确是有意思。” 马车在街角调了个头,踢踏的马蹄声一路朝着将军府方向去。 黎盛意想了一路将军府中究竟有什么好玩儿的,毕竟在原书中,孟久安只是个愣头青,还是为了讨好苏锦柔,不择一切手段的愣头青。 原书中并未提到过将军府,因而她也不知晓将军府中究竟有什么。 直到她被孟久安抱下马车,待入了将军府后,她的双眸就被一只大掌捂住。 “盛意先把眼睛闭上,一会儿我们到了地方再睁开。” 双眸被遮住,她就是想睁眼看都看不到任何东西。 乖乖待在男人怀中不动弹,她点了点头,嘴上道了句‘好’。 这是黎盛意第一次来将军府,还没有看清将军府布局的她,就被带到了一间小院门前。 小院的大门紧闭,双脚重新落地的她,在听到小院中传来的动静后,她回过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男人。 “盛意打开门瞧瞧,看看喜欢不喜欢。” 孟久安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带着几分炫耀。 十二皇子有秘密基地,可是秘密基地因为那次御林军的扫荡而被人发现,自此,十二皇子没了秘密基地。 孟久安也有秘密基地。 每每回府,他总是什么也不做,就往秘密基地跑。 不同于十二皇子平日里需要偷偷摸摸才能前往秘密基地,偌大的将军府都是他的,他随时都能来到小院中,放空自己。 紧闭的大门被一双小手推开。 原本被隔绝的动静忽然放大。 在看到一团白色小绒球朝自己扑来时,黎盛意下意识展开双臂抱住了那团小绒球。 “喵——” “是猫猫!” 院子很大,三五只不同品种的猫猫正在院里撒欢。 而黎盛意怀中抱得这只,模样漂亮,就连一双猫瞳都是鸳鸯眼。 抱着怀中的小猫,她再次回过头去看向孟久安,那双同怀中小猫一样提溜圆的杏眼充斥着耀眼的光。 “你养了好多猫猫!” 孟久安骄傲地挺直了身板,“盛意喜欢吗?” 没有人能拒绝可爱的小动物。 黎盛意也一样。 重重点了点头,她抬手捏了捏小猫的爪子,哭红的双眸中多了几分化不开的笑意。 “你怎么会养那么多猫猫?” 在黎盛意的印象中,不论是原书中的设定,还是亲眼所见,孟久安都不是那种会饲养小动物的人。 他看似是个呆子,却是秦松墨手中最利的一把刀,秦松墨指哪儿他杀哪儿。 他的手心早已沾满鲜血,是以黎盛意一直以为他这样的人,呆子模样只是他的表面样子。 他的内心是冷血无情的,否则他做不到杀人不眨眼。 孟久安在她面前蹲下腰身,他只是冲小院里勾了勾手指,就见一只三花朝这边跑来。 三花圆滚滚的,一看就被喂养的很好。 待他把三花捞进怀中,黎盛意方才见他抬头冲自己灿烂一笑,“因为我娘与姐姐喜欢养猫。” 孟久安从未在人前提起过自己的身世与家人。 黎盛意也不了解,现在的她只是点了点头,却不知日后再从他口中得知身世时,心绪早已不能用震惊与心疼来形容。 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黎盛意正抱着白色小绒球,软和蓬松的猫毛让她爱不释手。 对着猫猫的爪子亲了好几口,余光瞥见立身于身侧的沈望尘,她抱着猫转过身去,“沈叔叔,你不喜欢猫猫吗?” 沈望尘摇头,“相爷有洁癖。” 黎盛意:...... 【哦豁!完球,我给忘了我爹是个龟毛精,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和沙子。】 【可是我现在已经抱了小猫怎么办?待会儿回去我爹不会犯洁癖把我丢出去吧?】 【不然待会儿我早些回吧,先洗个澡再说......】 秦松墨有洁癖,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都容不得一点沙子。 光是看整个相府上下打扫的不染一丝尘埃就知道,他的洁癖有多令人发指。 就连弯腰蹲在她身旁的孟久安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哈哈哈,元青确实有点儿......” “去相府之前,我都要换套新衣服来着。” 他的常服与官服上都有猫毛。 平日里要去丞相府的话,必然是要换一套新衣服的。 抬手拍了拍额头,孟久安颇有些懊恼,“怪我,光顾着要给盛意一个小惊喜了。” “不过太子殿下都给盛意送鹦鹉了,盛意在我这儿抱抱小猫,应该无大碍吧?”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孟久安抬眸对上了沈望尘的双眸。 后者耸了耸肩,摊开双手开口道,“那是太子。” 孟久安:...... 一屁股瘫坐在地,他轻啧一声,“实在不行盛意你就在将军府住下吧,总归丞相府有的,将军府也有。”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沈望尘冲他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怕死。” 孟久安只是听他的冷笑声就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偏巧这会儿清风跑来了将军府,还说是相爷寻小姐,要小姐回府。 待清风看到自家小姐怀中抱着的小猫后,他当即往后退了三步。 再抬起头时,清风看向孟久安的眼神中多了抹同情。 孟久安:...... - 感谢小可爱们送的礼物,爱你们啵啵啵啵啵~~~ 第120章 不然我就要成为二爹爹了 “这件事你们知我知,我爹不知,我爹要是知道我抱了猫猫,肯定是我们当中有一个出了叛徒。” “到时候我们就是有四张嘴都解释不清楚,所以谁都不许说,你们的,明白?” 回程的马车上,黎盛意第三次检查过自己身上是否存在猫毛。 确认自己身上无异样后,她的目光又往孟久安身上瞥。 后者见她看向自己,嘴角一瘪,道,“看我做什么,我指定不乱说。” “再者说了,秦元青好歹也是个丞相,老话都说丞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上能跑马。” “我养在府中的小猫三五不时就要沐浴焚香,怎么会脏。” 他的嘀咕声让沈望尘握拳抵唇,轻咳一声,“爷对小姐确实包容,但是对你......” 孟久安一听沈望尘说的话,立时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和元青之间的情谊,又岂是几只小猫能破坏的!!!” 沈望尘没再继续说话,只是坐的位置又往旁边捎了捎,如果不是马车车厢太小,他恨不得与他隔得老远。 这一幕落在孟久安眼底,越发气鼓鼓起来。 等到马车终于在丞相府停下,马车外车夫说的话让黎盛意的呼吸都骤停了一瞬。 下马车前,行至最前方的她回过头看向马车内的二人,“记得我方才说的话!” 看到二人点头如捣蒜的模样,她这才放心下了马车。 丞相府门口的雪已经被清扫,但冬日路面容易结冰,黎盛意在看到如青松般立身于大门口的那抹玄青色身影后,不再像从前那般朝那抹身影直接扑过去。 “爹爹,我回来啦!” 等到小包子的身形逐渐靠近门口,秦松墨听到她嘴里发出脆生生的说话声后,他皱起的眉头稍稍放松后,弯腰将已经来到自己面前的小女儿抱入怀中。 “去将军府玩儿猫了?” 黎盛意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抱男人的脖颈。 结果她的手才刚伸出去,就听到耳边响起了男人声调平淡的说话声。 小小的身子变得僵硬。 黎盛意偏过头去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孟久安三人,后者见状赶忙摇头。 “无人同我说,将军府没甚好玩儿的,能让你留下的也只有那三两只小猫了。” “小猫好玩?”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幽黑的瞳仁在怀中小女儿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看到她肩头上那根白色猫毛后,他的剑眉轻蹙,伸出细长的手指就要去捏起那根猫毛。 黎盛意本就心虚,看到他伸出手凑到自己面前,她下意识紧闭起双眸,眼睫不断扇动,可见她此刻内心紧张。 预想中捏脸颊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 反倒是那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现在知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秦松墨拧着眉头把猫毛丢掉,偏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好友时,眉眼间深情淡淡,明明眸间没什么情绪,却还是让孟久安二人软了双腿。 尤其是孟久安,早前他就计划着要把未来小女儿骗去自己府上玩儿。 现在计划得逞了,除了最开始的嘚瑟高兴外,现在的他只剩下满心的后悔。 早知道该先打报告的。 早打报告,现在的他也不至于因为心虚而紧张。 偏他又是将军,丞相府门口此时刚好有三两百姓路过。 他要是在这时候向眼前人讨饶,日后还不知道百姓们要怎么编排他呢。 硬着头皮迎上了好友淡漠的视线,孟久安龇着牙尬笑道,“元青,外头冷,有话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外头确实冷,也不知道秦松墨站了多久,那双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颊早就被冻得苍白。 黎盛意这会儿缩在他的怀中,竟是感觉不到他怀中半分温热。 就好像抱着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 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就听他道,“是啊爹爹,外头冷,我们进去吧。” 小女儿都这样说了,秦松墨哪儿有不听的。 睨了眼朝自己露出谄媚笑容的好友,他苍白的薄唇轻启,“上次太子殿下交给大理寺卿的事都办妥了吗?” 孟久安听言脚下步子一顿。 皱眉摇头,他抬手抓了抓后脑勺,“应该都办妥了?不然我去大理寺瞧瞧?” 云必先的寿辰,先是太子险些被陷害,又是秦松墨被带到了住满歌姬的小楼中。 这事太子殿下铁了心的要揪出真相,距离此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却没有丝毫进展。 秦松墨微微颔首,“去吧,查不出来就先不要回来了。” 孟久安要是听不出这话中包含了什么意思,那他就白在秦松墨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了。 可听懂了又有什么用,今儿个是他故意哄骗黎盛意去自己府上的,还给黎盛意抱了小猫。 在明知道秦松墨有洁癖的情况下。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孟久安一脸颓败地回过头去。 只见沈望尘正用同情脸色看着自己,他当即收敛起周身气势瞪了对方一眼,“看什么呢看?有什么好看的!” 沈望尘摇头叹息,“尽快查案吧,不然......” “我就要成为小姐的二爹爹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望尘面上那副无奈神情,顿时转为了笑意盎然的模样,看的孟久安一愣一愣的。 直到沈望尘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再也看不到了,孟久安方才从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中缓过神来。 几欲要把一口后槽牙咬碎,为了发泄,他举起沙包大的拳头,一拳头砸在了一旁朱红色大门上。 看到门上的拳头印,气消了大半的他吓得左右查看了翻四周,看到四周无人后,赶忙转身匆匆离去。 娘的!他最近出门就该多看看黄历。 否则怎么尽撞上这些倒霉事! 被好友欺负了不说,连未来小女儿的二爹爹的位置都快不保了! 越想越气,孟久安脚下的步子走的飞快。 他须得尽快把云必先给除了,否则他哪儿还有机会靠近小萝卜头,成为她的二爹爹! 打定了主意,孟久安深吸一口气,顾不上头顶的天色已经逐渐变暗,径自骑马朝着大理寺去。 这一次,属于他的,他都要夺回来! 第121章 杀了便是 丞相府内。 黎盛意乖乖坐在秦松墨怀中,乖巧的跟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沈望尘就坐在下首,手里端着热茶,并未开口替她求情说话。 还是秦松墨先开了口,打破了正厅中这份诡异的寂静。 “摔倒了?” 从前的秦松墨对于亲密关系、血浓于水这种词向来不屑。 他不想要也不需要那样的关系。 从小他爹就说他是个灾星,只要他与人靠近,对方必然会死不瞑目。 起初他不信,直到他娘死在了那场大雪中,死前也没能阖上双眸。 之后他的身边就只有合作关系,一如他与孟久安,与沈望尘。 黎盛意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内心的防线。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只是想到曾经的自己在夜里孤苦无依的场景,他总也舍不得把小女儿丢出去。 大不了日后他出了事,他再托人将她送走就是。 心下打定了主意,他对小女儿的那颗疼宠的心便再也收敛不住。 方才看着堪比小太阳的小女儿朝着自己奔来的场景,他内心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高兴。 而是生气。 小女儿受伤了,在没有他在的时候。 哪怕伤口已经用膏药敷上,他仍旧觉得扎眼。 “怎么伤的?还哭了。” 黎盛意双眸哭红哭肿,下巴上又磨破了皮,除非她在外头躲上几天,等眼睛消肿,下巴上的伤也好完全了再回相府。 否则不论她何时回来,以秦松墨的性子,肯定逃不掉他的视线。 是以她也没想着隐瞒,老实把在青华宫中发生的事,大到苏锦柔要把夜明珠送自己,小到沈望尘抱着自己离开时,苏锦柔看向自己淬了毒的目光。 她一字不落地全部复述了一遍。 抬起还未消肿,眼尾还微微泛着红的双眸,黎盛意揪住眼前人的衣袖,“爹爹,贵妃娘娘说的都是假话对不对?” “她想骗我,借着讨好我来控制爹爹你,她太坏了,我讨厌她。” 秦松墨对苏锦柔说她腹中怀的孩子是谁的并无兴趣。 他在听到小女儿说起在青华宫中阴暗地爬行那一幕时,却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太脏了,下次她要是再惹你不高兴,杀了便是。” 这是秦松墨第一次在小女儿面前提起‘杀’这个字眼。 沈望尘身为正厅中的第三个人,清楚知晓这个字眼是对着自己说的。 与黎盛意一块儿面带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身着玄青色长袍的男人,沈望尘放下手中茶盏,“是,爷。” 黎盛意,“......嗯?啊?” 【这是什么发展?怎么就说到要杀苏锦柔了?】 【正经剧情还没有走完呢,楚怀风还没有诬陷我爹通奸叛国,没把我爹关进天牢。】 【昏君陛下还没有死,太子殿下也没被陷害,二皇子楚怀煜还没有死,楚怀风还没有坐上皇位,苏锦柔还没有杀楚怀风呢。】 【我爹要是直接把苏锦柔杀了,那我之后看什么?看孟久安犯傻吗?】 实在是‘杀’这个字眼太令黎盛意震撼,以至于她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待她回过神后,就感觉到两道不同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看了眼沈望尘,她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男人,“爹,贵妃娘娘肚子里还怀着小皇子呢。” 秦松墨也不戳穿她什么都知道。 只是抬起那只怎么也暖和不了的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下,“她腹中的孩子并非陛下的。” “盛意,有些东西并不能用眼睛看,也不能只用耳朵听,很多东西就如阴沟里的老鼠,是见不得光的。” 黎盛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是贵妃娘娘深得恩宠,若是将她杀了......” 秦松墨抬起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半晌后才听他沉声开口,“又有何干系,大楚马上就要大乱了。” 沈望尘的药已经给楚宏服下。 一如沈望尘所言那般,楚宏的气色好看许多,整个人都有精气神了,今日甚至还去上了早朝。 那帮只会阿谀奉承的草包对着一顿吹捧,吹捧的楚宏心花怒放,又是一顿赏赐。 可他们不知道,这不过是一个人死前回光返照,等到身体里的精气神全部耗尽,楚宏就如同倾塌的房屋,再也无法挽救。 届时的大楚,必然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苏锦柔身为贵妃,楚宏死必然要入皇陵陪葬。 她不想死,所以才需要找个依靠傍身...... 眉眼间闪过一抹阴翳,换做从前秦松墨或许还会任由对方这样做。 然现在他的身边有了个小团子,他要好好将她抚养长大,给她,他从小就没有的一切。 所以这一局,他万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黎盛意闻言并未答话,她低头看着眼前白的如同白纸,手背上青筋明显的大掌。 良久后,她伸出了一双小手将他的大掌捧在了手中,意图用自己小手掌心的温度,焐热他的大掌。 “爹爹那么聪明又有远见,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只是孟久安......” 心知小女儿的嘴硬心软的性子,秦松墨垂眸看了她一眼,“盛意以为我是在罚他?” “不是吗?” “大楚将乱,他若总是这般莽撞,性命不保,不若将他赶去个清净地方,还能保下他那颗项上人头。” 秦松墨只对一人有这般的耐心。 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他勾了勾薄唇,轻声道,“喜欢小猫?” 话题又回到了在相府门口时候。 黎盛意前世活了十八年,曾经也养过三两只小宠物陪伴在身旁。 听到秦松墨再次提起猫猫,她的杏眼亮了些许,“喜欢!” 秦松墨见她重重点头表示了对小猫的喜欢,薄唇上显露出的淡笑收敛,就听他低声开口。 “府中已经有汤圆儿了,别的,莫要再想。” 黎盛意原以为他提起小猫,是愿意答应她在府中养小猫。 听到他说的‘莫要再想’后,她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轻哼一声,“那爹爹问我喜不喜欢作甚,总归都不让我养。” 秦松墨抬手在她的头顶轻拍两下,道,“府中只能养一只小猫,你还是孟久安府中的小猫,只能二选一。” 想要从孟久安那儿讨只小猫来养的心思被打消。 黎盛意抬眸与他四目相对,“我是人,才不是小猫。” 秦松墨摇头,“你平日里吃东西总吃一小点儿,不是小猫又是什么?” 黎盛意顿时不服气瘪嘴,“还说我呢,爹爹你也没比我好多少。” 父女两个坐在餐桌前,动筷次数连四只手都数得过来。 是以丞相府中养的猫并不止一只,只是其中一只傲娇不承认罢了。 第122章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t 第123章 通奸叛国秦松墨 “叛贼秦松墨接旨!” 御林军还未停下脚步,领头的御林军统领,还有统领身边的那抹高挑身形便先落入了秦松墨二人眼中。 楚怀煜坐在马背上,身形枯槁,模样也不复从前那般俊逸。 现在的他就好似一具会随时发怒的干尸,只要稍有不快,他就会拔出匕首,为其手动阉割。 变态的人,做的事都是变态的。 黎盛意闻声松开抱着自家爹爹脖颈不放的双手。 她回过头去看了眼楚怀煜,看到对方的容貌后,吓得立时瞪大了双眸。 【我嘞个逗,这还分得清谁是植物大战僵尸中的僵尸啊?】 【一段时间不见,楚怀煜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就因为他被物理阉割了?】 【可他不是不能用,只会折磨孩子吗?那玩意儿要来有何用啧......】 变态的脑回路她不理解。 秦松墨周身气势低沉,却在听到小女儿的心声后稍稍放松下来。 他并未将怀中的小女儿放下,而是抬起下颌看向马上的楚怀煜。 起初楚怀煜在看到秦松墨的时候,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偏执疯狂的兴奋。 这么多年来,因为秦松墨是太子一派,所以二人始终不对付,秦松墨也给他使了不少绊子,让他损失了不少人力物力。 现在好不容易有证据可以将秦松墨扳倒,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将其踩在脚下,狠狠折辱一番。 但就在秦松墨抬起头的那一刹那,看到他眉眼间依旧是那副清冷、不卑不亢的模样。 如同被人踩到了尾巴的楚怀煜瞬间恼了。 干瘦的面颊上,五官扭曲成一团。 他翻身下马,中途也不知是不是扯到了伤口,他顿住下马的动作,仰望天空的脸上五官狰狞,喉间更是发出了一道野兽般的怒吼声。 等到他缓解了身上的疼痛,黎盛意这才看到他缓缓下马,而后缓缓朝这边走来。 “爹爹你瞧,他这样走路,像不像王八?” 其实黎盛意想说楚怀煜此刻就像个她曾经看过的喜剧电影中,那个吃了蛤蟆,然后双腿外八走路的小八嘎。 可秦松墨不知道什么是电影,也不知道这个人物形象。 转而她只能把楚怀煜形容成王八。 秦松墨眉眼间划过一抹淡笑。 抬手拍了拍小女儿头顶的积雪,他道,“人前不可胡言。” 黎盛意眨了眨眼睛,听懂了他爹说的话的意思。 人前不能说,那她人后说。 不仅要在人后说,她还要像上次那样,给小乞儿几个馒头,把二皇子走路像王八一事散播到京城大街小巷,每个角落中。 心下算盘打的劈啪作响。 不等黎盛意再次抬眸,就听耳边响起了一道略带沙哑的难听声音。 “本殿下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叛贼秦松墨,听旨!” 楚怀煜手中拿着一份明晃晃的圣旨,在雪地里,这份明黄色圣旨显得格外扎眼。 与楚怀煜处在发怒边缘不同,秦松墨与他四目相对后,轻启薄唇,“臣何罪之有?” 楚怀煜冷嗤一声,用那双无神的双眸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一遍后,这才扬起脑袋打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秦松墨勾结他国,出卖大楚......” 他念圣旨的声音实在说不上好听。 黎盛意趴在秦松墨肩头无声打了个哈欠,嘴里嘀咕了一句。 “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呢。” 秦松墨抬手在她的背上轻拍一下,“不好说。” 楚怀煜这次是打定主意要把他拉下马的,哪怕他不死,也要把他剥一层皮。 否则他又岂会心甘。 父女二人无视圣旨,低头说话的场景落入楚怀煜眼底。 眸间燃起熊熊烈火,楚怀煜‘啪’地合上手中圣旨,咬牙道,“叛贼秦松墨,还不速速接旨?!” “为何要接旨,我爹并未做那些事。” 黎盛意开口替自家爹爹鸣不平,“没做就是没做,做了就是做了,此乃君子所为。” “我爹爹不似有些人,敢做不敢当。” “你!” 楚怀煜没想到如今连秦松墨收养的孩子都能爬到自己头上了。 捏着圣旨的骨节泛白,他磨了磨后槽牙,原本那张显露出要发怒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来。 “你们想要证据,好啊,本殿下今日特意喊了人来找证据。” “秦相,你该不会因为心虚,不给搜查吧?” 这样的激将法对黎盛意这个五岁小孩儿都没用,更何况是对秦松墨。 薄唇轻抿,秦松墨摇头,“臣不心虚,但臣也不认。” “二皇子今日既然是来臣府中找所谓的,臣与他国臣子通奸叛国的证据的,可有搜查令?” 楚怀煜为了能扳倒秦松墨,早前就已经和楚怀风在做准备。 从怀中掏出搜查令往雪地里一丢,他倨傲地扬起头颅,面带讥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秦松墨没有再说话,而是抱着小女儿弯下腰身去捡脚边的搜查令。 看过搜查令上的内容,他侧过身子给御林军腾出路来。 清风站在一旁,见状皱起眉头,“爷......” 秦松墨抬手制止他接下去要说的话,“二皇子,请。” 又是这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楚怀煜自第一次见到秦松墨起,他就是这番模样,好似整个大楚,所有事都不足以被他放在心上。 他就像棵青松,笔直立在悬崖峭壁,哪怕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也仍旧无所畏惧。 反观他自己,就好像个在秦松墨面前表演的跳梁小丑,可笑至极。 双手紧握成拳,楚怀煜因为太过气恼的缘故,整张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 忽的,他那张五官狰狞的脸上展露出一抹笑来。 只见他踱步来到父女二人面前,收回落在秦松墨脸上的视线后,他的目光一下落在了黎盛意身上。 抬手在黎盛意的脑袋上轻抚了下,就听他笑着开口,“秦相很会养孩子,盛意生的越发可爱了。” “本殿下府上也有不少孩子,盛意若是见了,定然会十分欢喜,融入其中的。” 说完,不等秦松墨父女二人做出反应,他便转过身朝着丞相府大门走去。 留父女二人站在雪地里,目光深不可测地看着他的背影。 第124章 不会太久的,盛意乖 楚怀煜是有备而来。 如果不是为了装装样子,他能直接冲到秦松墨的院子去,轻易就能找到所谓的‘通奸叛国’的证据。 只是这样做的话,就太过明目张胆了。 饶是如此,楚怀煜脸上那副得逞的表情还是背叛了他的心绪。 黎盛意跟在秦松墨身边,从始至终她牵着大掌的手指都没有松开。 在看到楚怀煜从他爹的枕头底下掏出一只信封时,她的眼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下。 仰头看向身边的秦松墨,她小声开口,“爹爹,起码你也得把‘证据’藏得好一些吧。” “这也太明显了,傻子都能翻到。” 傻子楚怀煜在听到她说的这番话后,面上那副得逞的笑意瞬间收敛。 收紧捏着信封的手指,他沉着脸来到父女二人面前,冲二人狞笑一声,“证据摆在眼前,秦松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秦松墨微微抬了下下巴,“臣什么都没说过。” 楚怀煜:...... 一贯都是这样的。 秦松墨从来只会冷眼看着他,就如同看跳梁小丑的看客。 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傲然睥睨。 明明他是二皇子,秦松墨只是个臣子,在封侯拜相前,他什么都不是。 骨节被捏的咔咔作响,楚怀煜深吸一口气方才压下内心的怒火,而后冲眼前人微微一笑,“既然没什么好说的。” “方俊,把人带回去!” 方俊便是御林军的统领。 听到二皇子说的话,方俊立马带人上前,楚怀煜更是直接伸出双臂要把黎盛意抱到自己怀中。 哪怕知道这一幕早晚会发生,黎盛意还是生出了不舍来。 这是秦松墨自己给自己下的套,为的就是将楚怀煜还有楚怀风一网打尽。 可是现在已经是冬日了,京城的冬日那么寒冷。 秦松墨在府中,在有炭盆取暖的情况下,双手都捂不热。 更何况是天牢那么冰冷的地方。 唇瓣紧抿,黎盛意拧着眉头紧紧抱住他的脖颈不肯撒手。 楚怀煜见她抱得紧,面上闪过一抹懊恼神色后,又见他的唇角勾起,道,“别再挣扎了盛意,你爹的命数已定,何必苦苦纠缠不放。” “再说你不过刚来相府几个月,往后你就住在本殿下的府中,本殿下保你不死,保你还跟从前那样吃香喝辣,可好?” 楚怀煜说这话的时候,黎盛意始终没有回过头去看他。 即便不回头,她依旧能感受到对方阴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如同毒蛇一般。 缩了下脖子,她埋在秦松墨怀中的小脑袋稍稍抬起,“爹爹。” 她的语调委屈,仿佛下一瞬就要被抛弃。 秦松墨的手掌始终落在小女儿背后,见小女儿抬眸看向自己,眼眸间充斥着担忧神色,他扯了扯薄唇,用只能二人听到的嗓音对她开口。 “不会太久的,盛意乖。”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黎盛意的余光就瞥见孟久安与沈望尘正疾步朝这边走来。 二人脸上皆是一副愤懑着急的神色。 直到方俊拔刀拦下二人的脚步,秦松墨方才抬眸对上了二人的眼眸。 “去孟久安那儿看看猫,看完了我就回来了。” 这话是对怀中小女儿说的。 黎盛意本来没想着哭,本来这事之前就已经筹划好了,秦松墨入狱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以他这些年栽培的亲信,哪儿能让他在牢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的。 但在听到耳边响起的安抚声时,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才不会信你。” 秦松墨听言勾起唇角,安抚性地在她背上轻拍,“盛意一早就给我做好准备了不是吗?” “所以很快我会就回来,不会让盛意担心。” 许是父女二人之间说话时间太久,久到楚怀煜都怀疑父女二人是不是在商量什么不好的事。 要不是看在黎盛意还太小,大部分公子小姐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家中发生大事还只会哭闹。 他都想直接上前把黎盛意赶紧抱走,以免留下什么后顾之忧。 就在楚怀煜不耐烦之际,父女二人终于分开。 黎盛意被不知何时躲过方俊手中的刀的孟久安抱在了怀中。 不同于秦松墨清冷的怀抱,孟久安的怀抱是暖的。 黎盛意手指依依不舍拽着秦松墨的衣袖,溢满泪水却坚持不让泪水落下的杏眼显得她越发可怜。 唇角紧抿,听到耳边传来楚怀煜不耐烦的轻啧声,她才松开手指,哑声说了一句,“爹爹,生辰快乐。” 摆在廊前的长寿面早就凉了,秦松墨被带走前都没能吃上一口。 因着还没有定罪,丞相府老老少少,除了秦松墨被带走调查之外,都还留在府中。 秦松墨早已给自己安排好了后路。 一如在楚怀煜亲自前来捉拿他入狱时,孟久安和沈望尘也同样在赶来相府的路上。 眼睁睁看着秦松墨被带走,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抹挺拔清瘦的背影。 黎盛意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小嘴一瘪,‘嗷’地一声哭了出来。 孟久安和沈望尘从未见她哭过,平日里的她就是个小太阳。 哪怕偶尔会让人哭笑不得,但她乖巧聪明还懂事,就是个小大人。 现在看到她哭,冷静自持如沈望尘,一下子都乱了阵脚。 “不哭不哭,元青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小姐莫哭,相爷都已经安排下去,很快就会回来的。” ...... 两个大男人此刻比来时路上还要手忙脚乱,一个给黎盛意擦脸,一个学着街边妇人哄孩子,抱着怀中的小包子一颠一颠的。 企图用这种方式将其哄好。 黎盛意一哭就停不下来,眼眶里的泪水还在不停流淌呢,就听她一边打哭嗝一边开口。 “我爹体弱,他要是在里边吃不好睡不好穿不暖怎么办呜呜呜......” “我还给他煮了长寿面,他都没有吃上一口,楚怀煜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非得选这个时候来。” “不光楚怀煜,楚怀风脑子也有病,都是变态呜呜呜,我一定要弄死他们......” 孟久安与沈望尘面面相觑,分别在对方眼中看到哭笑不得的神情后,又手忙脚乱哄起小包子来。 第125章 盛意,我受伤了,好疼 楚怀煜确实是脑子有病,还是个变态。 就在孟久安和沈望尘好不容易把哭不停的小包子哄好了,就看到相府的家仆押着一男人来到了正厅中。 彼时孟久安还在做鬼脸哄人呢。 看到摔趴在地毯上的男人,他皱起眉头沉声开口,“怎么回事?” 管家一脸怒火,指着地上的人愤愤开口,“将军,这人说是来请小姐去二皇子府上一叙的,相爷才刚被带走,他们......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管家是看着沉闷的相府,自黎盛意的到来后,一点点变好起来的。 如今相爷才刚被带走,二皇子府上就派人来找小姐‘一叙’。 身为丞相府的管家,哪怕吴叔上了年纪,也知晓二皇子府上的那个腌臜事。 尤其相爷被带走前,二皇子落在自家小姐身上那抹淫邪的目光,若非二皇子乃是皇子。 他都想要上前去痛批一顿。 他家小姐才五岁,二皇子怎敢...... 越想越气,管家抓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要往男人的身上挥。 只是刚挥出去的鸡毛掸子,又在中途停下了动作。 拧着眉头深吸一口气,管家红着眼眶咬牙跪倒在地,“求将军护小姐周全,相爷小姐,都是可怜人......” 孟久安与沈望尘一听地毯上的男人是从二皇子府上来的。 就明白了二皇子抱得是什么心思。 加之二皇子临走前落在黎盛意身上的目光,孟久安磨了磨后槽牙,抬脚直接踹在了男人的肩头。 这一脚孟久安至少用了八成力,原本跪在地上的男人瞬间被踢飞,直到他的后背撞在身后的正厅大门上,一道重响声传入众人耳中,偌大的相府正厅内,气氛当场跌至冰点。 被踹翻的男人也不恼。 咬牙捂住受了伤的肩膀,就见他再次跪在地上,哑声开口。 “小的奉二皇子之命,特邀盛意小姐前去府中一叙,孟将军可是要阻止小的?” 孟久安是个直肠子,也是一根筋。 讨厌谁,喜欢谁,他全部表现在脸上。 二皇子早些时候做的那些事他都记在心上。 这会儿对方想要趁着好友不在的空隙,把他未来的小女儿抓去府上,对方抱得是什么心思,他就是个一根筋也能猜到。 偏二皇子自命不凡就算了,连他的手下也摆出了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越想越气。 孟久安终于舍得撒开抱着怀中未来小女儿的手。 把小女儿塞进沈望尘怀中,他弯下腰捏了捏她的小脸,“你先在此等候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黎盛意情绪才刚平复,听了他说的话后,她当即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孟久安停下转身动作,回过头看着她,“怎么了?别怕,我不会受伤的。” 以为是未来小女儿担忧自己,害怕自己会受伤,孟久安勾着唇角安抚她。 却不料他的话音刚落,黎盛意便抬起那双哭红的眼眸与他四目相对,“下手别太轻了。” 孟久安,“......哈?噢噢噢好,不会太轻的。” 沈望尘一手抱着黎盛意,听着一大一小的对话,不由得摇头轻笑。 伸手捻了块豌豆黄送到怀中人面前,他道,“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 孰料他刚把豌豆黄送到黎盛意面前,后者一看到豌豆黄,哭红的眼眶更红了。 “呜呜呜我爹最喜欢豌豆黄了,他都没有吃到豌豆黄就被带走了,还有我做的长寿面......” 沈望尘当场被噎了下。 他看看手中的豌豆黄,再看看怀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团子。 手中的糕点放下也不是,送到她嘴边也不是。 身为相府幕僚,八百个心眼子的沈望尘,头一次生出了一种名为‘无力感’的感觉。 好在孟久安把二皇子府中的人拉出去了。 否则他看到自己刚哄好的小包子又哭了,整个正厅上下,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模样呢。 正厅的门并未完全关上。 伴随着冷风一起灌入正厅的,还有院子里男人的呼痛声。 起初男人还只是咬牙忍着,直到孟久安拳拳到肉,次次往他要害上动手动脚。 即便他是个铁人石头人,也扛不住孟久安比铁还硬的拳头。 大冬天的,天上还在飘雪。 豆大的冷汗顺着男人额角滑落,直到再也受不住身体上的疼痛,伴随着孟久安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 就见他‘嘭’地一声跪倒在地。 “呃......” 喉间溢出一道痛苦的闷哼声。 孟久安嘴里喘着粗气看着男人在自己面前倒地的场景。 喉头滚动,他掀起衣袍单膝跪在雪地中。 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面颊,强迫对方神智清醒过来后,他冲着对方嗜血一笑。 “知道你家主子的命根子谁断的吗?” 男人被打的牙都掉了几颗。 嘴里不断有血沫子往外淌。 因为身上的伤太多太痛苦的缘故,男人脸上明显带着痛苦神情。 然而就在他听到孟久安的问话后,那双充斥着痛苦的眼眸当即睁大了几分。 孟久安也不害怕自己身份暴露。 低头看了眼破了皮的骨关节,他张了张五指,旋即就见他伸长了手臂,将五指探入了男人的衣衫中。 “我这人确实没什么脑子,做事总是容易冲动,这些年我跟在秦元青身后,虽然偶尔也在吃斋念佛,修身养性,但有时候我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恶心人的主子,若是日后入不了轮回,便去找你主子说理去。” “放心,这些年我杀人见不了多少血了,也不会有多少痛苦的。” 冲着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 在男人惊惧的目光下,孟久安熟练找到了他的第七节脊椎骨。 在一声‘阿弥陀佛’中,伴随着‘咔嚓’声响起,男人喉间泄出一道痛苦的闷哼声后,就见他躺在雪地里的身躯挣动了几下。 孟久安缓缓站起身,抬手拍了拍落在肩头的雪花后,他回过身去看了眼不远处的清风。 后者无声来到他的身边,又无声拎起男人的后衣领,如同在拎一堆垃圾般,拉着人离开了相府,朝着京郊的乱葬岗去。 而孟久安则是看了眼手背上破了皮的伤口后,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地朝着正厅走去。 “盛意,我受伤了,好疼......” 第126章 杀了楚怀风的几率有多大 黎盛意还在哭呢,听到外头传来孟久安的哀嚎声,她立刻止住哭声,抽噎着抬眸看向门口。 孟久安背光而来,他生的好看,哪怕成日风吹日晒的,也抵挡不住他的五官俊朗。 就是这样的人,上阵杀敌不怕,在书中带兵逼宫不怕。 如今却因为手上破了点皮,哭着捧着手跑到自己身边,要自己给吹吹。 黎盛意被气笑了。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笑骂一句,“孟久安,你是小孩儿我是小孩儿?” 即便是按照真实年纪算,她还要比他小8岁呢。 孟久安不管,他手上破了皮,眼看着就要流血了。 黎盛意不给她吹吹就算了,还笑话他是个小孩儿。 本就瘪着的嘴都能挂东西,他要管家拿来金疮药,而后抬眸看向眼前人,“不给吹吹,给我上药总行吧。” “我都快疼死了。” 黎盛意听着他最后那句‘疼死了’,嘴上轻哼一声,还是顺手接过了管家递过来的金疮药,动作轻缓地给他上药。 药粉倒在伤口处,孟久安嘴上一边嚎着疼,一边抬眸看向沈望尘。 见后者正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他龇了龇牙,那双剑眉挑了下,眉眼间明显带着几分得色。 就好似在炫耀什么。 沈望尘见状当即把目光瞥向一旁,孟久安这人就禁不住夸,一夸就上天。 丞相府是不能再待人了。 最起码黎盛意不能再继续待在这儿。 楚怀煜那边刚走,就能派人过来要把黎盛意带走,晚点还不知道会做出点什么呢。 孟久安把她带到了将军府,黎盛意刚一落座,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脚边轻蹭。 她低下头去看了眼,就见那天她第一次来将军府上时,抱着的白色小猫蹲坐在自己身边。 这会儿正用毛绒绒的白色尾巴轻扫自己的脚背。 弯腰把小猫抱在怀中,她哭红哭肿的双眸落在孟久安身上,“它叫什么名字?” 孟久安刚一回府就收到了一份文书,这会儿正在与沈望尘埋头说些什么。 听到软糯的问话声在耳边响起,他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一身白的小包子怀中正抱着那只平日里连他都不肯亲近的白色小猫。 皱起的眉眼瞬间松开,他轻笑一声,道,“叫狗蛋。” 黎盛意周身低迷的气息伴随着孟久安的介绍,瞬间破了功。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漂亮的不像话的小猫,再抬头看向孟久安,一脸不敢相信道,“它叫狗蛋?” 孟久安点头,“是啊,老人说贱名好养活。” “那日你看到的另外两只小猫,一只叫牛蛋,一只叫粪叉子,如何,我起名还是有一手的。” 黎盛意眼角抽搐了下,手上撸猫的动作不停,“怎么没有粪兜子?正好齐活了。” 孰料她的话音刚落,孟久安那边顿时陷入了沉思当中。 “其实我有想过的,”他一脸认真,“但是猫多了元青嫌弃,所以我就想养个孩子来着......” 说完这话的时候,连他自个儿都感到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子,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向黎盛意的目光多了抹飘忽不定。 黎盛意,“......所以你想我做义女,是想给我起名叫粪兜子?!”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我是喜欢你才想认你做义女,没想过给你起名叫什么......粪兜子......” 孟久安说话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连坐在他身边的沈望尘都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黎盛意无言,看着他的眼神看似平静。 但在平静的目光下,孟久安二人都听到了她心里骂的那些个圈圈叉叉。 沈望尘轻咳一声,打破了这道看似平静,实则背地里硝烟弥漫的气氛。 抖了抖手中的文书,就见他冲黎盛意开口,“这份文书有关于相爷,小姐要看看吗?” 一听文书是关乎于秦松墨的,黎盛意的注意力当场被吸引。 跳下椅子小跑到二人面前,看着文书上的内容,她小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凝重。 楚怀煜和楚怀风自然不可能一下子想起来要对付秦松墨,然后才设计了一通栽赃嫁祸,给她爹头上扣了个‘通奸叛国’之罪的高帽。 他们一早就设计好了的,这会儿她爹刚出事,就有大批朝臣站出来弹劾她爹。 文书上内容就是关于这些朝臣是如何弹劾她爹的。 毕竟只有她爹下台,二皇子能坐上皇位的可能性才能拉到最大。 接下去楚怀煜二人只需要联手对付太子殿下一人即可。 双眸紧紧盯着文书上的内容,黎盛意脑海中梳理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还有原书中接下去的剧情。 半晌后方才见她抬起头看向沈望尘,“这次我爹多大概率能赢。” 沈望尘敲打矮几桌面的手指一顿,说了个数,“三七,相爷七。” “只是不好连根拔起,二皇子那边做好了万全之策,哪怕真的出了事,也全部由五皇子担着。” 黎盛意闻言乐了。 【由楚怀风担着?楚怀煜怕不是还不知道自己是个瓮中之鳖,看似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其实他就是个螳螂。】 心下冷哼一声,她抬起头来对上了孟久安的视线,“杀了楚怀风的几率有多大?” 孟久安听此一言,瞬间撑圆了双目,“乖乖,盛意你可真敢说啊!” 说归说,孟久安抬手在下巴上轻抚,“皇宫不比个人府邸,戒备森严,哪怕楚怀风住在冷宫附近,也不好拿捏。” “八成吧,如果他的身手差些,九成也说不定。” “不过我们家盛意怎么一下就变成小刺猬了,说杀便杀,嗯?” 伸手捏了捏未来小女儿的脸,孟久安心中有些遗憾。 好不容易和未来小女儿亲近了些,结果好好的棋局,又被他打翻了。 什么粪叉子粪兜子,元青说得对,他这张嘴就是万恶之源! 一想到刚才与黎盛意的对话,孟久安就恨不得动手扇自己的嘴。 “斗归斗,他们不该对我爹动手,我爹体弱,万一在牢中有个是非好歹......” 黎盛意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孟久安的手落在她怀中的猫猫身上,一脸激动道,“我杀了楚怀风,盛意你便唤我一声‘二爹爹’,如何?” 第127章 好吗?二爹爹 黎盛意拒绝了。 因为她不想叫粪兜子。 她知道孟久安性子单纯,还不喜欢念书。 但人好歹,起码不能,给一个义女起名叫粪兜子。 看着孟久安脸上激动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萎靡模样,黎盛意偏过头去,目光重新落在了双眸含笑的沈望尘身上。 “我能去见见爹爹吗?” 秦松墨才刚被带走两个时辰不到,黎盛意就已经担忧起他在牢中会不会受欺负了。 沈望尘眉眼间的笑意收敛,他摇了摇头,道,“还不可,小姐稍安勿躁。” 这要她怎么稍安勿躁? 秦松墨都这么可怜这么惨了,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关进牢里,就他那副身板,她都怕他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眉头紧皱,她又道,“今日是爹爹生辰,我不去看他,可以给他送碗长寿面吗?” 人在生日时候怎么可以不吃长寿面呢。 小时候她爸妈还在她的身边,每每她过生,爸爸总会给她煮一碗长寿面。 哪怕后来双亲意外离世,她一人住在偌大的别墅中,过生的时候还是会给自己煮一碗长寿面。 当时的她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 吃了长寿面她便会长寿,那些个想要争夺父母留给她的遗产的亲友,一个都别想从她手中捞到好处。 除非哪天她死了。 待她渐渐长大,明白长寿面不过是个生日的噱头,可她脑海中早已散不去过生时要吃长寿面的习惯。 “吃了长寿面定会长寿,爹爹一定会寿比南山的。” 沈望尘看着她杏眼中闪烁的水光,搭在矮几上的手握紧成拳。 半晌后,面对面前小团子祈求的目光,他终于点了点头,“望尘会安排此事,小姐放心。” 黎盛意这才松了口气。 将军府的书房中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书房中的三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提起黎盛意为何会知晓秦松墨的生辰。 黎盛意也没有解释,若是解释开了,只怕孟久安二人之后会用不一样的心态看她。 殊不知孟久安二人早已习惯她的心声。 虽然好奇于她的真实身份,但他们不敢也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生怕一捅破,黎盛意便会疏远于他们。 他们本就是在乱世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身边除了敌人之外,就只有可利用之人。 唯独黎盛意,很难想象,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会把之前还互相嫌隙的三颗心,彻底串了起来。 沈望尘放下手中文书,听到书房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后,书房中三人身体同时变得僵硬起来。 孟久安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在朝堂上与朝臣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加上他们进入书房前特意叮嘱过不让任何人打扰。 现在有人敲门,三人心下同时浮现出警惕来。 直到门外响起将军府管家的说话声。 “大人,太子那边来人了。” 这个节骨眼上,楚怀渊站出来并不是件好事。 孟久安拉开书房门,冷风灌进来后,整个书房上下的温度骤降。 管家站在门外,见书房门打开,遂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大人,太子殿下派人前来,说是邀请盛意小姐入宫去。” “那人还说如今宫外危险,盛意小姐待在东宫的话,最是安全不过。”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楚怀渊与楚怀煜在暗地里争夺皇位,两人互相不对付。 这会儿楚怀渊把黎盛意接到东宫去照顾,楚怀煜确实不敢动手。 可这样一来,就彻底表明了楚怀渊的立场,哪怕众人早已知晓,他与秦松墨的关系甚笃。 孟久安并未答话,他只是转过身去看向抱着猫猫的黎盛意。 后者眨了眨眼,点头应了,“我在这里你们还要分神照顾我,做不了很多事情。” “既然爹爹已经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了,你们放手一搏就是。” 她这话全然不似一个五岁小孩儿能说出来的。 格局太大。 一般人家的五岁小孩儿与亲人分开后,哪个不是哭天抢地的,又怎会如此冷静分析当今局势。 管家惊愕的同时,又在心中默默怀疑。 怀疑这孩子是否是秦相的私生女,否则以她这般聪敏,冷静自持的头脑,实在是与秦相太相似了。 黎盛意还不知道将军府的管家把自己看作了她爹的私生女。 她现在要做的是不给她爹,不给孟久安他们添乱。 楚怀煜的胆子太大,当众就想把她从相府中带走。 太子把她接到东宫去,确实是上策。 黎盛意临走前孟久安脸上还摆着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 他好不容易和未来小女儿亲近些,结果亲近还没俩时辰呢,小女儿就要被送走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 他总算能明白好友入狱后,未来小女儿的担忧从何而来了。 “每顿饭都要记得吃饱,穿的暖些,莫要着凉了。” “衣裳都带够了吧?我这儿还有两碟子豌豆黄,也一并带去宫中吧。” “盛意要记得想我啊,等这边忙完了,我便去看你......” 黎盛意坐在低调的马车上,听着耳边孟久安絮絮叨叨的念叨,她也不觉得烦,而是抬手学他的模样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手劲有些大,孟久安吃痛‘嗷’了声,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幽怨。 “我担心你,你掐我作甚?” 黎盛意眉头一挑,笑着收回手后冲他开口,“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等你回来了,我便唤你一声爹爹。” “好吗?二爹爹。” 孟久安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爹爹’这个称呼。 胸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般。 他躬身站在马车车厢门口,一时间连要说的话都忘了。 喉结不断上下滚动,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他方才惊醒。 嘴角不断上扬,几乎都要咧到耳根后头去了。 孟久安一脸激动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儿,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一言为定!” 那个拍他屁股的始作俑者嘴里的说话声带着几分不耐烦,“孟久安,你说完了没有?” “再耽搁下去,天都该黑了。” 第128章 他的傻殿下哟! 孟久安与沈望尘确实还有很多事要去办。 如今秦松墨被捕入狱,哪怕他早已做好万全之策,也已经把后路都安排好了。 可身为当朝丞相被捕,还是会引起骚乱。 黎盛意乘坐马车抵达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冬日里的天黑的快,绿杏刚推开马车车门,就看到马车不远处站着道熟悉身影。 “小姐,是十二皇子。” 黎盛意白日里哭的累了,这会儿正靠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 听到绿杏的轻呼声后,她幽幽睁开双眸,拉开车帘,就看到被裹成小雪球的楚怀泽正站在不远处。 冬日里的风刺骨,福海公公手中的灯笼将他被冻得通红的小脸照亮。 脑海中的瞌睡虫瞬间消失殆尽。 她起身下了马车,还未向不远处的小雪球打招呼,就听到一阵呜咽声传入耳中。 “姐姐你受苦了!” “小殿下您慢些!” 两道不同的嗓音同时响起。 黎盛意顺着声音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抹白色身影朝着自己扑来。 这厢她才刚站稳脚跟,楚怀泽扑过来的瞬间,她的脚下一滑,吓得她赶忙搂住怀中人,最后仰面摔倒在地。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场面。 待摔倒的两个小包子从地上起来的时候,黎盛意顺着宫灯就看到眼前人的眼睫上还悬着两颗泪珠。 联想起刚才他扑到自己面前对自己说的话,她掏出绢帕在他的脸上擦拭,“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吗?” 楚怀泽刚哭过不久,这会儿脸蛋还是红的。 听到黎盛意说话声调中的无所谓的态度,他刚止住的眼泪又一次扑簌簌往下落。 喉间发出一道哽咽声,就听他带着哭腔开口,“我都听说了,他们,混蛋!” “哎哟我的小殿下,有话咱回兴圣宫去说行吗?万一叫有心人听到您说这话,这可如何是好啊。” 福海公公手提宫灯站在一旁,光是听自家小主子说的话,就深感一阵提心吊胆。 黎盛意见自己刚给眼前人擦干了泪水,他的脸上又湿润起来。 干脆把绢帕塞进他怀中,她抬眸对上了福海公公担惊受怕的双眸。 “福海公公,您那儿可有吃的,我饿了。” 小孩子本就容易饿,更何况今天黎盛意心情不好,又哭了那么久,小肚子早就饿瘪了。 福海公公点了点头,“太子殿下那边派人来说您要入宫,小殿下一早就唤小厨房准备好了晚膳。” “小殿下莫要再哭了,再哭坏了眼睛,老奴又该挨罚了。” “盛意小姐颠簸了一路,小殿下先带着盛意小姐一块儿用膳,用了膳再哭,您看如何?” 不得不说福海公公哄孩子是有一手的。 眼看着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楚怀泽忽然止住了哭声,黎盛意眨了眨眼,就看到他来到自己面前,向自己伸出了手。 明明还没哭完,却还是坚持抽噎着对自己开口。 “我,我带姐姐,去用膳。” 黎盛意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抬手捏了捏他湿润的脸颊后,又默默把被泪水沾湿的手指往他身上揩。 “十二皇子莫要担心,我爹爹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相安无事的。” “只怕我入宫会给太子殿下与你带来麻烦......” “不麻烦!” 不等黎盛意嘴里的话说完,一道拔高的声调忽然响彻整个夜空。 黎盛意下意识回过头去看福海公公,就看到后者在冬日寒风中,抓着衣袖正在擦拭额头冷汗。 他的傻殿下哟! 被主仆二人的举止逗笑,黎盛意再回过头去,就听耳边传来楚怀泽着急忙慌的解释。 “姐姐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嫌麻烦。” “上回姐姐入宫,没去找太子哥哥玩儿,太子哥哥惦念了许久呢。” “只可惜太子哥哥今晚有要事要忙,我向太子哥哥请示了,今晚姐姐便宿在兴圣宫,福海公公也给姐姐铺好被褥了,决计不会亏待了姐姐的。” 为了不让黎盛意难过,楚怀泽抖豆子似的把今天的计划都说给了她听。 瞧见黎盛意脸上放松的表情,楚怀泽轻吁一口气的同时,眨巴着眼睛问她,“姐姐,你不哭吗?” 黎盛意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 她抬手捏了捏他的小胖脸颊,轻嗤一声,“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才不会为这点小事哭天抢地。” “倒是你,身为十二皇子,你怎么哭的比我还凶?你是皇子,该沉稳些的,不然露出破绽,以后谁都能骑在你头上。” 绿杏跟在后头,听着自家小姐说谎不打草稿的模样,眼角微微抽搐了下。 也不知相爷被带走的时候,是谁哭的整个丞相府的屋顶都要被掀飞了。 也就是十二皇子年纪小,才会信了自家小姐的话。 不论黎盛意说什么,楚怀泽都信她。 听了黎盛意的‘谆谆教诲’,他当即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姐,谢谢姐姐教诲。” “日后我一定沉稳些,不再哭闹,要同姐姐一样勇敢。” 面对楚怀泽眼眸中迸出的信任的光芒。 黎盛意颇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 她微微偏过头去,脚下步子加快了些。 待一行人浩浩汤汤回到兴圣宫,宫殿大门被关上后,她这才拉着楚怀泽走到了一边。 楚怀泽还惦记着带她一块儿去膳厅用膳呢。 眼下忽然被拉到一旁,他面露疑惑,歪着脑袋问她,“怎么了姐姐?” 黎盛意左右看了眼四周,确认四周无人后,方才开口,“这段时间陛下去青华宫了吗?” 楚怀泽身为最小,也是曾经最得宠的皇子,自苏锦柔怀有身孕后,楚宏便鲜少再来兴圣宫。 尤其是近日,他也听闻了一些小道消息。 “去了的,宫人说父皇近日的气色尚佳,说话中气十足,比年轻时候还要有精气神。” “宫人还说......还说......” 楚怀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来,也不知是刚才哭红的,还是被风吹的。 黎盛意见他面露扭捏模样,心下越发着急,“还说了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哎呀,十二皇子你说呀!” 第129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宫人还说,青华宫中夜夜笙歌......” 楚怀泽的说话声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若非二人离得近,黎盛意都只能靠口型猜他说的话。 听到‘夜夜笙歌’这个词儿的时候,她的眼角用力抽搐了下。 心下默默感慨苏锦柔不愧是女主,自带女主光环,不管怎么来,她和腹中的孩子都能相安无事。 不似其他人那般,随便来个小产都能要了命。 “那五皇子呢?” 压下了内心的冲动,她换了个问题。 楚怀泽本就对楚怀风没什么好印象。 在楚怀泽眼里,五皇子的母妃是上不得台面的宫女,却因父皇的酒后宠幸,才有了他。 每次他与楚怀风面对面,哪怕后者面上总是带着笑,可那笑却从未达到过眼底,叫人看的不寒而栗。 加上楚怀风的性格懦弱,一点小事就能令他担惊受怕,缩起脖子。 有这样的皇兄,楚怀泽引以为耻。 听到黎盛意提起楚怀风,他皱起眉头不满道,“姐姐你提他作甚,他不是什么好人。” 脸颊被捏了下,楚怀泽就听到耳边响起了眼前人的说话声,“我知晓他不是好人,你可知他近日有没有去过青华宫?” 楚怀泽摇头,“不知,他去哪儿我管不了,不过他去青华宫作......” 嘴里的‘作甚’才刚说了一半,哪怕年仅四岁,也早已看惯了宫中明争暗斗的楚怀泽忽然瞪大双眸。 喉头发紧,一阵寒风从他面上刮过,吹得他打了个摆子。 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所想,他伸出手去抓住了黎盛意的衣袖,“姐姐,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黎盛意并未答话,只是继续问他,“我爹被捕入狱,陛下那边应该有的忙了,应该不会再去青华宫了吧?” 楚怀泽平日里被功课安排的满满的,宫中有什么动静,也都是听身边宫人悄悄议论,再不济就是从福海公公口中得知。 父皇今夜是否会前往青华宫...... 他回过头去看了眼立身于身后的福海公公。 那些在殿门口的宫人一早就被福海公公驱散了。 眼下殿门内只剩下黎盛意四人。 两个孩子的对话也全部落在了福海公公耳中。 眼看着两个孩子双双回过头看向自己,福海公公抬手擦拭额头冷汗,好半晌才听他开口。 “陛下今夜未曾翻牌。” 其实也无需翻牌。 宫中四年没有新的皇子皇女降临,如今苏锦柔腹中有了个,楚宏自然哪儿也不肯去,要翻牌子也只会把牌子丢掉,继而朝着青华宫去。 虽然这不合规矩,可他是皇上,无人敢上前告诉他,不雨露均沾是不对的。 翻牌虽然只是走个过场,楚宏倒也是个有原则的皇帝。 在不翻牌的情况下,他不会去任何一个妃子的寝宫。 一听今晚楚宏不去青华宫,黎盛意的一双杏眼中,眼珠子提溜转不停。 唇角微微上扬,她冲眼前的小雪球勾了勾手指,“十二皇子,你来......” 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在自己面前交头接耳,福海公公却不敢上前阻止。 生怕自己多说两句,又惹得小殿下不高兴。 更何况盛意小姐又是个做事有分寸的。 却不知二人此刻正在商议的,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 等到黎盛意的话音落下,楚怀泽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道,“果真?” 黎盛意重重点了点头,“若是不信,十二皇子今晚你随我来便是。” “现下时辰尚早,我们先去把晚膳用了吧。” 抬手揉了揉肚子,十分应景的,她的肚子跟着叫唤了声。 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的黎盛意小脸一红。 不顾眼前人冲自己勾唇一笑,她抓着他的衣袖直接往膳厅方向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黎盛意之前也来过几次皇宫,不过大多数都是在白日里,在看得清路的情况下。 唯一一次夜里入宫,也是在秋日的赏桂宴上。 只那一次,她就听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动静。 如今她的身边没了护着她的秦松墨,而是多了个需要她保护的小雪球。 鹿皮靴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动静。 “姐姐,我们这样贸然过去,不会被人发现吧?” 脚下的动静实在是太响亮了,尤其是在雪夜这样安静的环境下。 走上一步发出的声音都让楚怀泽心惊胆战。 黎盛意手提宫灯,闻言回过头去看了身边人一眼,“不会,他们喜欢把人驱散了。” 楚怀泽想问‘你怎么知道’,却见眼前人忽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旋即他就在寂静无声的雪夜里,听到了令人面红心跳的动静。 小嘴张成了‘o’型,哪怕早已知晓皇宫中混乱,却没想到混乱成这般的楚怀泽在脸红过后,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不满的神情。 “胆大妄为!” 这么晚了居然敢做出这等苟且事,楚怀泽心下再没有半分害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愠怒。 黎盛意见他要上前去,赶忙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冲他摇了摇头,黎盛意低头吹灭了宫灯,而后冲着声源方向指了指,“他们在说话。” 虽然看不到当事人的面容,在偌大清冷的宫中,哪怕二人压低了嗓音,黎盛意二人也还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忽略其中二人时而发出的不适宜的声音,黎盛意二人在听到二人的对话后,两张小脸上的神情纷纷沉了下去。 “......柔儿你可知,秦松墨如今被关入大牢,早已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 “我已下令下去,今晚便喂其喝下毒药,一旦秦松墨暴毙,楚怀渊便永无翻身之日。” 男人的说话声刚落下,就听女人惊呼一声。 很快,女人的说话声跟着响起。 “那......那二皇子那边,混球,轻些,仔细伤了我们的孩子......” 男人轻呵一声,嘴里说的话不停,身上的动作也不停。 “楚怀煜便更好对付了,心高气傲之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届时这整个大楚江山,还不是归你我所有,嗯?” 二人早已深陷其中,全然不知对话被人听了去。 后头的动静黎盛意没再让楚怀泽继续听下去,顾不上二人接下去还会再说什么,她沉着张小脸拉着身边人离开了青华宫附近。 第130章 她不是女主,她不敢赌 黎盛意脚下步子飞快,跟在她身后的楚怀泽几乎是一路跑着的。 二人回到兴圣宫的时候,待宫殿大门一关,楚怀泽就看到她沉着小脸转过身去。 “明悦,我知道你在这儿。” “快出来。” 嘴里的气还没有喘匀,黎盛意仰头看着黄色的瓦片,眉眼间充斥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躲在暗处的明悦抬手摸了摸鼻子,继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个孩子身侧,“小姐。” 楚怀泽被这一声敬称吓得身子僵了一下。 他下意识抬手要把身边人拉到身后护着,旋即又想到这人是黎盛意的人,又无声放下了抬起的手。 明悦的出现让黎盛意紧绷的面部神情稍稍放松下来。 她小跑上前,仰头看他,“方才苏锦柔他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吧?” “我要你马上联系孟久安,或者联系清风都行,不论联系谁,我爹有危险。” 喉头发紧,她伸出手去拽住他的衣角,手指骨节微微泛白,“要快!” 明悦在听到这番话后却不为所动。 他单膝跪地,抬手拂去自家小姐头顶的积雪,见她小脸上露出焦急神色,方才听他沉声开口。 “相爷在此之前交代过,不许属下离开小姐半步。” “相爷还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论发生什么,相爷都有计可破,小姐莫要忧心。” 明悦的嗓音沉闷,他的脸上没多少表情,好似不久前苏锦柔与楚怀风的对话并未入他耳中。 就是这样平静的表情,让黎盛意越发心急。 楚怀风和苏锦柔是主角,尤其是苏锦柔,拥有女主光环,不论做什么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若是换做旁人下令给她爹下毒,她或许还会信明悦的话。 可对方是楚怀风和苏锦柔。 加上自从她来了之后,蝴蝶扇动翅膀,不少剧情因此转换。 她不确定自己的到来到底会给秦松墨带来不一样的结局,还是兜兜转转,最后只落了个死的下场。 她不是女主,她不敢赌。 咬紧下唇的牙齿松开,留下一排牙印落在下唇上。 黎盛意看着眼前人,宫灯的光打在她脸上,又是一阵寒风袭来,吹得落在她脸庞上的光忽明忽灭。 “我要去见我爹。” 明悦本以为自家小姐忽然不开口说话是因为想通了。 毕竟关押相爷的地方不是其他地方,而是大理寺。 大理寺可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哪怕落在脸上的光线忽明忽灭,明悦还是清楚瞧见了她眼眸中的光。 头皮有些发麻,他沉吟了半晌,双肩微微下塌,“小姐,相爷说了......” “我不管他说了什么,我要见他,现在立刻马上!” “这......小姐,相爷说了您要懂事......” 明悦不会哄小孩儿,当初相爷把他派给小姐,要他在暗中保护小姐的时候,他也跟现在这样捏了把冷汗。 好在小姐聪慧乖巧,很少招惹麻烦,他也逐渐喜欢上守着她的感觉。 很是轻松惬意。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看似乖巧懂事的小姐,其实和相爷一样,是个犟种。 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摆,明悦偏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十二皇子,用恳求的目光看了后者一眼。 待他再收回视线后,就听他用几近恳求的语气开口,“小姐,相爷那儿自有安排。” “您听话些,天色不早了,又冷,您先随十二皇子回去休息可好?” “待明早您再睁眼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明悦的安抚并没有让黎盛意改变想法。 相反,此刻的她只觉得有些窒息喘不上气来。 所有人都太信任秦松墨了。 大家都觉得秦松墨会相安无事,会有办法从这场无妄之灾中逃出来的。 原书中不也是这样写的么。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被押入大牢的秦松墨肯定能找到办法洗脱罪名,等到二皇子一脚踹翻太子殿下,五皇子又暗中对二皇子动手。 等到五皇子登基,最后又被苏锦柔设计枉死,那个被押入大牢中的大楚丞相秦松墨,早已被世人遗忘在脑后。 咽了口口水,黎盛意的眼眶中不知何时盛满了泪水,“明悦,我爹是人不是神。” “哪怕他足智多谋,但也有失足的时候,你们如此相信他,万一他......万一他......” ‘万一他’后边的话,黎盛意没再继续说下去。 明悦听着她喉间发出哽咽的动静,面上露出了几分错愕。 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拧着眉头咬紧牙关,几息之后,才听他沉沉地长叹一口气。 “属下明白了,十二皇子,能否替我家小姐保守今夜的秘密?” 苏锦柔和楚怀风搅和在一起,二人之间说的那番话足以搅得整个紫禁城鸡飞狗跳。 然现在还不是让整个紫禁城乱成一锅粥的时候。 待楚怀泽愣愣地点了点头后,才见明悦伸手拉了把眼前人。 “得罪了小姐。” 黎盛意只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再睁开双眸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身体落在了一抹宽厚的怀中。 她侧过头去,见楚怀泽正用一副呆愣模样看着自己,泪流满面的小脸上破涕为笑。 就听她脆声冲他开口,“我要去救我爹爹啦,很快我便回来了。” “等我回来了,你再带我去看新的秘密基地,如何?” 楚怀泽点了点头,恍惚间清醒过来的他上前了两步。 他伸出冻红了的小手,眼眶中有泪光闪烁,“姐姐,你定要安全无虞的回来。” “我,我便在此等你回来,我不会乱说话的,谁来也不说。” 说到最后,连他都哽咽了起来。 黎盛意冲他咧嘴一笑,而后拍拍明悦的手臂,软声道,“谢谢你,明悦。” 明悦并未多言,只是暗暗运起内力,脚尖点地,抱着怀中人快速离开了皇宫。 雪夜总给人感觉好似带了层朦胧的纱。 明明能看到前路,亦能看到前方的一切,待凑近后却又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 兴圣宫内,楚怀泽退了又退,直到再也看不到明悦的背影,才见他抬手用力擦去眼眸中的泪水。 当夜,不论福海公公如何劝慰自家小殿下快去休息,小殿下还是强撑着坐在书桌前,伏案苦读。 大楚需要明君,需要光明。 即便他不能成为明君,也要成为伴在明君身旁的一束光。 第131章 那杯毒酒我喝了 大理寺的大牢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除非有人提前打点。 黎盛意二人抵达大理寺的时候,一路来呼啸的寒风险些将她吹成傻子。 好在明悦的怀抱足够暖和,但在双脚落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孟久安从后门偷溜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看到未来小女儿打喷嚏的模样,他心疼的赶忙跑上前去将其紧紧抱在怀中。 “冻坏了吧?早知你今夜要来,我便不把你送去宫中了。” “暖和些没有,小手都冻僵了,明悦,你怎么没给准备披风?” 明悦带着自家小姐一路快马加鞭过来,哪儿有心思准备披风大氅。 动了动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他抱拳躬身请罪,“明悦有罪。” “没有罪,是我要让明悦带我过来的。” 黎盛意一边打着颤一边开口作解释。 她顾不上询问孟久安怎么还在大理寺,那双抓着他衣襟的手紧紧攥着,被寒风冻得通红的小脸上写满了着急。 “我爹呢,我要见他。“ “楚怀风动手了,他要对我爹下毒。” 孟久安来大理寺是要与好友商议何时对楚怀风动手才是最好时机。 不曾想他还没有对楚怀风动手,后者反倒先找上门来了。 一听楚怀风要对好友动手,他眯细了双眸,低声道,“盛意不怕,你爹他好着呢。” 整个大楚朝堂上下,上至楚宏这个皇帝,都不知道大理寺卿乃是秦松墨培养的亲信。 实在是秦松墨此人城府过深,对谁都是一副爱搭不理,高深莫测的模样。 他办事一贯滴水不漏,这些年下来,竟是无人能抓住他的把柄。 若非上次礼佛在路上捡了黎盛意,秦松墨依旧是那个秦松墨,无坚不摧的大楚丞相。 一听秦松墨相安无事,神经紧绷了一路的黎盛意心下松了口气。 但她依旧不放心,手指牢牢抓住孟久安的衣襟,急声道,“我想去看看他。” 眼下亥时未过,她还能对她爹说一句‘生辰快乐’。 孟久安拗不过她,冲明悦使了个眼色后,后者悄无声息离开,他则抱着怀中人从后门悄声进入了大理寺中。 “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时间不宜过长,此处眼线也不少。” 他说这话的时候,脚下的步伐加快。 待听到怀中人沉闷的应答声后,他的喉间发出一道轻叹,“盛意你真是......” 这样执拗可爱的性子,日后他们三个一个个都走了,只留她一人在世间,又怎么是好。 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眸,孟久安没再说话,而是抱着怀中人快步进入了关押秦松墨的牢房中。 牢房阴暗,本就是冬日,牢房中更像是冰窖。 黎盛意刚一进入牢房,就被迎面而来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 刚刚吹了一路的寒风,她的双眸还是红的。 待看到牢房中那抹背对着自己,坐姿笔直的背影后,她本就泛红的眼眶更红了几分。 “要快些,不能让人抓着把柄了。” 孟久安把怀中人放下,拍了拍她的脑袋后,再抬眸,就看到原本背对着他们的人此刻已经转过了身子。 似是一早就预料到小女儿会来,秦松墨无奈摇了摇头。 牢房的门已经被打开,他抬起素白的手招了招。 黎盛意一见这熟悉的动作,嘴角一瘪,当即迈开腿朝着牢房中人奔去。 两道同样冰凉的身子紧紧相拥在一块儿,黎盛意的小脑袋埋在男人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她瘪了瘪嘴,哑声开口。 “楚怀风要对你动手了你知不知道?” 秦松墨原本想抬手在她背上轻抚的动作一滞,应答了声后,他的手方才落在她的背上,“怎么跑过来了,有话可以让明悦传达。” 不提明悦还好。 一听到明悦的名字,她立时抬起头,用红着的双眸瞪了他一眼,“你要他不要离开我,骗子。” 被戳穿的秦松墨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笑着在她的背上轻拍,“太危险了盛意,你不该跑到此处来。” “太子殿下待你可好?” 黎盛意摇头,“我知太子殿下接我入宫肯定也是你的安排,可是太子殿下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怎么能委身来管我。” “不过也无妨,我在宫中确实无人敢对我动手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楚怀风要对你动手了,他说要给你下毒。” 秦松墨点头,“我知道,那杯毒酒我喝了。” “你疯了?!”黎盛意倏地瞪大双眸,“那是毒酒!!!” 她本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快,就能阻止这件事发生,没想到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哇哇哇呜呜呜我最喜欢的纸片人,我最喜欢的角色被我给养死了!!!】 【老天爷,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么?秦松墨这么聪明机敏的一个人,除了身子不好,其他方面都堪称完美的人,你怎么就让他死了!】 【呜呜呜以后我要是回家了,我要是再爱上任何一个纸片人,我就是狗!】 【就这样吧,封心锁爱了。】 秦松墨好笑地听着小女儿心头那句‘封心锁爱’的话,内心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才多大,怎的就封心锁爱了? 大掌在她背后轻抚的动作没有停下,就听他忍笑开口,“不是我喝的毒酒,喝毒酒的另有其人。” 秦松墨身为大楚丞相,又怎会轻易死去。 “是啊是啊,那杯毒酒是替身喝的,死的也是替身。” “盛意你......” 大可不必哀嚎声那么凄厉,他的脑子都快震成豆花了。 孟久安一面心疼未来小女儿,一面又对好友心生醋意。 怎么他就得不到未来小女儿的这般喜爱呢,明明他也不差劲来着。 黎盛意刚张大嘴准备哀嚎,就听到孟久安说的喝下毒酒的是替身。 收敛了哀嚎声,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花,“不是你喝的吗?你真的无事吗?” 为了让小女儿放心,秦松墨还特意起身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甚至还抱着她转了一圈,以此告诉她自己相安无事。 待做完这些后,他方才弯下腰身用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泪花,“我没事,盛意不哭了,嗯?” 黎盛意抽噎着点了点头。 她扬起脑袋,抬手抓住他的手指,瓮声瓮气开口问他,“长寿面你吃了吗?我都没有好好同你道一句‘生辰快乐’。” “都吃了,”秦松墨薄唇微微扬起,“也收到了盛意的祝福。” “今年的生辰,是我过得最快活的生辰。” “谢谢盛意。” 第132章 盛意,我们都是亡命徒 “我帮不到你什么,我听你话乖乖在宫中等你,往后再有这些事,你能给我报个平安吗?” 小声的说话声在牢房内响起。 秦松墨看着眼前哪怕自己将养的很好,也还不足自己腰线高的小女儿,唇瓣轻抿后,方才见他薄唇轻启。 “盛意,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什么意思?你要将我抛弃吗?”黎盛意倏地瞪大了双眸,那双满是泪花的杏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上一刻气氛还十分温馨的牢房内,因为秦松墨的这番话,气氛陡然跌至冰点。 黎盛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手掏了掏耳朵,哭哑了的嗓子发出呜咽,“这不是你提前布好的局吗?怎么我也是这次棋局里的一枚棋子吗?” “因为无用,所以你要将我抛弃吗?” 充斥着软糯童音的质问听的人心软。 孟久安听着未来小女儿的质问声,不由得上前两步,在她面前蹲下腰身后,将她抱入怀中轻抚。 “不会不要你,也不会抛弃你,元青办事一贯喜欢做最坏的打算,你不要听他胡说。” “你都未曾唤我一声‘二爹爹’呢,就冲这个,我也会护好他的。” 孟久安低沉的嗓音落入黎盛意耳中,叫她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抽了抽鼻子,她偏过头去看向身边人,“爹爹,是这样吗?” 因着背对着孟久安的缘故,黎盛意并未瞧见他使劲冲好友挤眼睛的场景。 秦松墨把一大一小的举止收入眼底,半晌后才见他点了点头,“是,这并非小打小闹,所以我......” 冰凉的大掌落在她的头顶,清瘦的大掌在她的头顶轻拍,“盛意很聪慧,往后不论发生什么,切记要先护自己周全。” “哪怕我身陷囹圄,也会想办法脱身,你只需乖乖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便是。” 这番话黎盛意越听越觉得不得劲。 她挣开孟久安的怀抱,重新回到那抹清冷的怀抱中,“孟久安会杀了楚怀风,苏锦柔怀有身孕,我也可以杀了她。” “秦松墨,你不能死。” 当一个纸片人真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黎盛意才明白有血有肉这个词的含义。 如若对方就这么倒在了自己面前,后果她不敢设想。 与秦松墨三人相处下来,她越发替三人感到不值得。 明明大家都心存善念,大家都想给大楚一个更好的未来...... 燥热的手指在脸颊上轻抚,黎盛意眨了眨眼睛,泪眼朦胧之际,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声。 “盛意莫要慌张,有我在,元青定然会相安无事的。” 像是在说什么誓言般,孟久安说的话却并未让黎盛意感到安心。 孟久安是秦松墨后期培养的一把利刃,指哪儿杀哪儿。 哪怕如今的他已经从迷恋苏锦柔的剧情里挣脱而出,可他仍旧身处危险当中。 抬手擦拭眼角的泪花,她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人,“人还在,这场局就能继续下去,人没了,一切就都没了。” “爹爹,二爹爹,我想你们能保护好自身安危,若是遇到危险,一定要及时退身。” 她的眉眼间一派严肃模样,哪怕哭红了眼睛鼻头,秦松墨在看到她这番模样时,还是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 半刻钟的时间不长,黎盛意临被带走前特意叮嘱了秦松墨接下去二皇子很可能要对太子殿下动手一事。 秦松墨并未答话,只是立身于牢房前,目送她离开。 等到大牢的门重新关上,外头风雪的呼啸声被隔绝在外后,原本腰身笔挺地站在牢房中的清瘦身形,却因为一声声剧烈咳嗽而弯下了腰身。 来不及掏出怀中帕子,秦松墨抬手用宽袖捂住嘴。 待咳嗽声渐缓,他才又直起腰身,垂眸看着玄青色宽袖上被染成暗色的那一片。 苍白的薄唇上还沾染着一抹刺目的红。 他回过头去看向牢房大门,良久后才见他勾了勾唇角,自嘲道,“真是造化弄人。” 想他秦松墨向来孑孓一身,如今身边却多了个最让他记挂的人。 这要他如何豁出一切去下这盘棋...... 大牢中十分清冷,呼啸的风雪顺着头顶的天窗落在牢房内,将本就清冷的牢房吹得愈发寒冷起来。 大牢之外,孟久安抱着黎盛意上马,准备亲自带她入宫。 黎盛意自刚从大牢内出来后,目光便时不时往后看。 孟久安见她小脸上露出眷恋深情,唇角上扬,“舍不得?” “放心吧,元青吉人自有天相,他能有什么事。” “倒是你,大半夜不要命地跑过来,也不怕冻坏自己。” 熟料他的话音刚落,就听怀中人重重打了个喷嚏。 手指抓紧了孟久安的衣袍,黎盛意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你们真的会相安无事吗?” “孟久安,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骗我。” 孟久安刚要点头的动作一滞。 他的唇角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听言唇角的笑意一僵。 收紧搂着她身子的手臂,他的目光看向远方,“盛意,我们都是亡命徒,我们的命值不了几个钱。” “大楚早该换天了,可惜之前一直没做好准备,元青与我本想着等过了年再动手,让百姓们过个好年......” 谁能想到他们还未动手,楚怀煜那边先迫不及待地动起手来了。 唇角轻抿,孟久安再没有说话,只是搂着怀中人的手臂一下都没有松开,仿佛想在她身上汲取一些从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般。 黎盛意被送回兴圣宫中的时候,脸上神情还有些恍惚。 一路上孟久安把她保护的极好,大氅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点儿风都没让她吹着。 她能听到他胸腔中发出的沉闷的吆喝声,还有如擂鼓般的心跳。 不久前在马匹上的那番话让她脑海中思绪很乱。 待她怀中多了个汤婆子,微微烫手的感觉让她从恍惚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小姐冻坏了吧,十二皇子特意让小厨房熬了姜汤送来,温度正好,小姐先喝些姜汤驱驱寒。” 眨眼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绿杏,黎盛意并未张口喝下递到唇边的姜汤。 而是转过身去看向四周。 没有看到那抹高大身影,她皱起眉眼回过头,“孟久安呢?” 第133章 我爹没死也算好消息? “孟将军把小姐送入宫中后便离开了,走的很急,想必是有什么要事。” 绿杏见汤匙中的姜汤凉了,赶忙又舀了勺新的,“小姐喝点儿姜汤吧,一路上该冻坏了。” 辛辣冲鼻的滋味一下顺着喉头冲入鼻腔,黎盛意抓过绿杏手中的瓷碗,一口把姜汤喝干净。 “绿杏你在府中待得时间久,你可知孟久安的身世?” 这是她一直记挂在心头的事。 原书中从未提过孟久安的身世,原作者给他的设定就是无敌恋爱脑。 不论苏锦柔说什么,他一定会竭力把事情办完。 可她接触的孟久安不全是那样的。 哪怕之前他也是对苏锦柔言听计从,却还是能听劝的。 加上他能成为护国大将军,定然不会像平日里看上去那么憨傻,这其中一定有她忽略的东西。 她的忽然提问问到了绿杏。 后者蹙眉思忖了一会儿,摇头道,“奴婢年纪尚小,如若小姐不着急的话,明儿绿杏回府去问问管家。” 黎盛意闻言深吸一口气,“罢了,他要说的话,自然会说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晚孟久安的话中有话,他一定还要再说些什么,只是碍于一些原因,才没有说。 小小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黎盛意想要召唤明悦询问孟久安下落,却不想明悦人还未到,她就先趴在桌上睡着了。 夜半时候她恍惚间听到绿杏的惊呼声在自己耳边响起。 想要开口询问怎么了的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骨头疼的厉害,全身好似有火在烧。 绿杏哭哭啼啼的说话声在耳边断断续续响起,她摇了摇头,费力睁开双眸想要安抚对方,却发现自己不论如何都操控不了自己的眼皮。 只这一晚,整个皇宫上下都乱了套。 沈望尘坐在兴圣宫的偏殿中,平日里那副冷静的面容上,此刻的他面露疲惫。 青黑的眼底彰显出他一夜未眠。 黎盛意睁开双眸想找水喝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妈呀!鬼!】 脑海中跳出熟悉的呼声让沈望尘微微睁开了双眸。 看到床上终于醒来的人,他勾了勾唇角,起身倒了杯水,“小姐可算是醒了,昨夜望尘过来,碰巧撞见了小姐高热,好在没有大碍。” 如牛饮般把茶杯里的水都喝了个精光,喉间干渴得以缓解的黎盛意抬起头来。 高热刚刚褪去的小脸上一片苍白,脸色没有比眼前人好看多少。 “沈叔叔,怎么是你过来了,孟久安呢?明悦呢?” “昨夜我起高热了?沈叔叔你一夜未眠?” 一连串的询问带着大病初愈后的喑哑,沈望尘放下手中茶盏,再抬起双眸时,视线直直对上了眼前人的目光。 偏殿内燃了银丝碳,空气中略带着干燥。 干的他双唇蜕皮,干的他喉头发紧,几次张嘴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黎盛意只是看着他这副神情,心下一阵警铃大作。 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就见她皱了皱鼻子,道,“算了,你别回答了,我不想听。” 沈望尘被她这副逃避的模样逗笑。 只是有些东西不得不说,如若不说,那往后...... 眸间的光变得暗淡,他抬手抓住她的一只手臂,手腕稍稍用力,就轻易将她捂住耳朵的手拉开。 “小姐,望尘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小姐想先听哪个?” 黎盛意一听这话,立时瞪大了双眸。 挥手拍开他抓着自己的手,她抓起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直接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当中,不肯探头。 “我今天心情不好,什么消息都不想听,沈叔叔你先回去吧,我要静心养病了。” 沈望尘见状剑眉轻挑。 随后躲在被子里的黎盛意就听到杯子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她又躲在被子里好一会儿,直到被子里的氧气不够,她方才顶着一张憋红的小脸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被子外,‘走远’了的沈望尘依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从被子里探出小脑袋后,望见自己时,小脸上浮现出的惊愕模样。 “相爷昨夜倒下了,孟久安意图行刺楚怀风的计划失败,被关入了天牢中。” “小姐,望尘是奉相爷之命,带小姐离开京城的。” 外头天色早已大亮,黎盛意趴坐在床上。 被迫听了沈望尘口中所谓的‘好消息坏消息’的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眸,“你说了坏消息,那好消息呢?” 沈望尘抬脚上前,弯腰抬手擦拭她额角沁出的细汗,“相爷没死。” 黎盛意:...... “哈?我爹没死也算好消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爹没死确实是个好消息。” “但是你们不造反吗?孟久安培养的那么多手下呢?难不成这大楚的江山......就要拱手让给楚怀风他们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黎盛意意识到这不是在相府,而是在宫中,赶忙压低了嗓音,抬眸瞪大眼睛质问眼前人。 沈望尘摇头又点头,“相爷自有打算。” “小姐留在京城中必然会遭遇不测,相爷要望尘带着小姐离开京城。” “日后待相爷平定了一切,望尘再将小姐接回。” “无稽之谈!”黎盛意想也没想直接反驳他,“你说我爹倒下了,也没说我爹现在的情况如何,万一......万一他......” “还有孟久安,他虽然没有太多脑子,但是怎么会轻易给楚怀风抓个正着,他那身武艺练到狗肚子里去了?” “沈望尘你老实同我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叔叔又变成沈望尘了。 沈望尘心下复杂,不明白相爷为何要派他来做这个坏人。 明明他也想成为小姐的爹爹的...... 当初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下小姐都入府这么久了,他还在敲让小姐认自己做爹爹的这块敲门砖。 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沈望尘再次在黎盛意面前坐下后,才听他沉声开口。 “相爷在走一步险棋......” 第134章 一封父女断绝关系的书信 t 第135章 斩了,都给朕斩了! 大楚当今陛下楚宏近日来红光满面的,丝毫看不出从前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这要多亏宫中来了个神医,听说神医是从塞外而来,手中有一味神药,专门为他而制。 楚宏在龙椅上坐了几年,身边多是阿谀奉承之人,就连他国使臣不日后都要前来大楚上贡。 他的身体也确实每况愈下,近来操劳良多,尤其在得知宠妃苏锦柔怀有身孕后,他这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尤其显得无力起来。 之前御医就要他不能再沾染酒色,他未曾把这话放在心上,还将那御医直接赐死。 眼下宠妃怀有身孕,自己却连走路都喘气,加上国事压身,他心下生出了几分惶恐。 好在神医的及时到来,待他服下神医的药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有力起来,头脑也变得清醒,耳清目明起来。 为了给还未出生的小皇子做个好榜样,他开始接管朝政,哪怕本本奏折都不合他心意,他也会在御书房中待上一段时间。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之前他疏于管教,那些个皇子皇女,除开小十二外,与他并不亲近。 如今他又有了孩子,自然想与孩子培养好关系,要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宠妃倒也高兴,天天给他送来补汤,要他莫要太过操劳,小心累坏了身子。 起初楚宏还以为自己与苏锦柔的关系是坚不可破的,加上苏锦柔又有了身子,他更是对她宠爱的紧。 只恨不得能成天待在青华宫中,哪怕他身为皇帝不用照顾人,能陪着宠妃,陪在孩子身边也是好的。 只是为了成为孩子的榜样,身子好转的他还是三五不时跑去上朝。 朝堂之上多了他的身影,后宫中又多了个孩子。 就在楚宏以为自己多了不起的时候,老天爷却在他的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 御书房内,书桌上的东西被全部推翻在地,四周的摆设也一应落在厚重的地毯上。 瓷器碎片落了一地,平日里看着庄严无比的御书房内,此刻凌乱不堪。 这一幕落在躲在角落里的宫人眼中,却无人敢上前收拾。 “父皇,当心气坏身子。” 终于,在御书房内气氛降至冰点,所有宫人都躲在角落里打哆嗦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书房内响起。 楚怀渊起身来到楚宏身边,仔细捡起地上的文房四宝后,又按照原来的模样一一摆好。 “这件事许是误会,五弟,还不快快向父皇解释。” 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他和苏锦柔为了追求刺激,在苏锦柔身怀六甲时,在雪地里与其颠倒凤鸾? 喉头滚动,楚怀风想要抬头瞪一眼这个假装在其中做老好人的楚怀渊,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他的余光瞥见了坐在书桌前,楚宏那双充斥着阴翳的双眸。 慌张低下头,楚怀风跪在御书房内,抿唇低头磕了个响头,“父皇,儿臣与苏贵妃并无关系。” “请父皇明察秋毫。” “没关系?好一个没关系,楚怀风,你不会以为一句‘没关系’就能摆脱一切了吧?” 楚宏冷嗤一声,那双浑浊的眼眸直勾勾盯着跪在下首的五儿子瞧。 仔细想来,他似乎从未对五儿子有过好脸色,亦或是说,他从未把五儿子放在眼里。 一个宫女所出的皇子,浑身上下都流淌着卑劣的血液,是他一生中的污点。 眼下倒好,这个被他忽视的五儿子竟然给他这个老子戴了顶绿帽...... 越想越气,楚宏看了眼自己身侧,看到不远处的一个花瓶后,他当即起身抓起花瓶,在大儿子的惊呼声中,那只花瓶直直落在了楚怀风的头上。 ‘哐当’一声响,瓷器砸在楚怀风脑袋上的那一瞬间,并未碎裂。 在落在厚重地毯上的时候,才裂成了几十片。 “楚怀风,你当真是好样的!” “来人啊,把五皇子押入天牢,择个日子,斩了!” 没有人能忍受儿子给老子戴绿帽。 哪怕楚宏是皇帝也不行。 只要一想到自己疼宠的贵妃居然和自己的儿子厮混在一块儿,二人之间还有了个孩子。 这还不算,自己还把那腹中的孩子当做是自己的,还想着要给孩子做榜样,经常往朝堂上跑。 想起自己之前所做种种,楚宏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若非手边没个趁手兵器,他定要直接动手将这个不孝子斩了。 楚怀渊躬身站在一侧,手掌落在父皇后背轻拍,等到御林军进入御书房中要将楚怀风带走时,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后者。 在看到对方面上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冲着他微微抬了下下巴后,便又偏过头去看向身边人。 “父皇,苏贵妃那边......” “斩了,都给朕斩了!!!” 楚怀渊勾了勾唇角,并未答话,拍后背的动作从始至终都没有停下。 等到御书房中气氛逐渐缓和,楚怀渊这才借以要批奏折为由请辞。 这会儿楚宏内心的怒火已经散去大半。 看到面前懂事的大儿子,他扯了扯唇角,哑声开口,“怀渊,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正要退下的楚怀渊并未有动作。 他的眉眼低垂,叫人看不出他眼眸间的思绪。 楚宏的双眸直勾勾盯着他不放,直到看到他唇瓣轻启,短短说了句‘儿臣定鞠躬尽瘁,摩顶放踵’后,楚宏的眼眸中顿时露出欣慰神情来。 还是大儿子足够懂事,识眼色。 “若无事便先回去吧。” “是。” 楚怀渊躬身告退,就在他转身之际,却又听到了身后响起询问声。 “朕听闻秦相的小女儿在你那儿,可有此事?” 楚怀渊再次转过身,冲他勾唇一笑,“确有此事,但父皇,秦相已与盛意断绝父女关系。” “在这之后,二人再无半点关系。” 楚宏听此一言不由得挑了挑眉,“断绝父女关系了?为何?朕见过那个孩子,瞧着倒是个活泼的。” 楚怀渊点头,“盛意却是活泼,秦相喜清静,盛意太过活泼让秦相很是头疼,为此才断绝了父女关系。” “儿臣见她可怜,方才将她带在身边,想着日后给她再寻个好人家。” 楚宏眯细双眸盯着眼前的大儿子不放,见他面上表情不为所动,楚宏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 “最好是如此,行了,你先回罢,朕要休息了。” “是,儿臣告退。” 第136章 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威胁 楚怀渊再次看到黎盛意的时候,就看到她不似在学士府那般活泼,整张小脸消瘦了不少不说,一双眼睛都是红的。 心里本就对她喜欢的紧,现在瞧见她这般模样,楚怀渊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无事的盛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黎盛意坐在东宫,一晚上没睡好的她小脸上神情萎靡,就连精气神也十分差劲。 听到楚怀渊带着安抚语气的话语,她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 这一笑落在楚怀渊眼中,越发觉得揪心了。 第一次与黎盛意接触时,他便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 虽然很想把这个孩子带回东宫养着,但君子不夺人所好,身为储君,他若是把她带回东宫,且不说她会怎么闹,底下的大臣子民又会如何看他。 眼下大楚忽然变天,杀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黎盛意还那么小,只是一天的时间内,秦松墨与孟久安双双入狱,想必是受了不少的打击。 放下手中茶盏,楚怀渊冲她展开双臂,“盛意若是难过的话,可以抱抱本宫。” “又或者,把本宫当做元青也可。” 黎盛意确实想念她爹,可也没到要找‘替身’的程度。 唇角扯了扯,她开口向他道了谢,“谢谢太子殿下,盛意知晓爹爹与二爹爹定然会相安无事的。” “他们只是在保护殿下,保护大楚百姓,也在保护我。” 软糯的嗓音中还带着些许的沙哑,她看着上座的楚怀渊,继续道,“盛意此番前来,是想询问殿下一些问题。” “爹爹什么都不同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一定会吃不好睡不好的。” “殿下也不想届时我爹爹出狱,瞧见我日渐消瘦的模样吧?” 楚怀渊为皇后所出,自幼便被当做未来储君培养。 除了父皇母后之外,谁人见了他都要对他弯腰行礼。 让他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威胁。 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楚怀渊并未因此感到恼怒,反而觉得有趣。 抬起的双臂并未落下,他冲着她开口道,“盛意不想抱抱本宫的话,本宫可以抱抱盛意吗?” “本宫从前就想过日后若是成了婚,与妻子琴瑟和鸣,之后也会诞下像盛意这般可爱的孩儿。” “只是如今......本宫喜欢盛意,盛意可以给本宫抱一抱吗?” 黎盛意听言小脸上的表情一滞。 想到不久前楚怀渊与柳涵嫣之间断了婚约的事,她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在他的眼眸中并未看到半分伤感后,她这才跳下椅子小跑到他的面前。 由着对方把自己抱起,黎盛意坐在他的大腿上,小手在他的肩头轻拍。 似老者劝慰年轻人那般,她长叹一口气,“殿下安心,日后一定会有适合的人选出现在殿下面前的。” 感受到了怀中小团子的柔软可爱,楚怀渊心头激荡,喜欢女儿的心情此刻攀至顶峰。 女儿好啊。 女儿就是小棉袄。 说话软软的。 身体软软的。 说话还好听,又乖巧。 若非现在不是好时候,他都想找秦松墨商谈把怀中小团子留在东宫一年半载的事了。 唇角上扬,本就生的剑眉星目的楚怀渊,笑起来如沐春风。 他学着孟久安那般在她的头顶轻拍一下,笑道,“那本宫便借盛意吉言,日后遇到良人,与夫人生个像盛意一样可爱的孩子。” “盛意方才想问些什么?除了一些不该说的,本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了楚怀渊的保证,黎盛意眉眼间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她仰头看着眼前人,问他,“太子殿下可知二皇子与他国使臣勾结一事?” 楚怀渊唇角的笑意瞬间收敛。 抱着怀中小团子的手臂收紧,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眼前人不放,“这些都是元青同你说的?” 黎盛意点头,“殿下可知这事?” 楚怀渊点头,“本宫知晓,这次使臣入大楚进贡,看似是进贡,实则......” “实则是联合二皇子一块儿,要逼宫。” 黎盛意刻意压低了嗓音,她偏过头去环视一圈四周,确认四周无人后,她又开口道,“陛下要如何处置五皇子?” “那苏贵妃呢?”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楚怀风是扮猪吃老虎的人物,别看他现下一副怯弱模样,实则心眼子密密麻麻,或许他早已安排好接下去的事宜。 在楚怀渊口中得知楚宏下令不日后要问斩楚怀风,黎盛意蹙起眉头没有再说话。 楚怀渊一低头就看到她沉着小脸做出一副深思模样。 人小鬼大的,模样看着十分可爱。 心再次化成了一滩水,他没忍住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盛意在想什么?小脸上脸色这样难看?” 黎盛意当即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殿下,五皇子并非我们看上去那般简单。” “我爹爹说五皇子与二皇子勾结,二人怕是早已经做好万全之策。” “二皇子在宫外,怕是不好对付。” 楚怀渊没想到她连皇子出宫之后便不好拿捏一事都知晓。 心中诧异,他歪了歪脑袋,同她开口,“盛意好生聪慧,难怪元青当初将你带回了相府。” “依盛意之见,本宫接下去该怎么做呢?” 黎盛意坐在他怀中,清楚看到他眼眸中的神色。 没有质疑,有的只有对一个孩子能提出什么意见的好奇。 “放心吧,本宫不会对盛意如何,本宫喜欢盛意还来不及呢,不会伤害盛意的。” 许是看出了她眼眸中复杂的情绪,楚怀渊微微一笑,开口向她做出了保证。 有了他的保证,黎盛意再没有桎梏,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轻声开口。 “二皇子玩弄孩童一事,可做把柄。” 楚怀渊闻言愣在当场。 黎盛意见他一动不动的,话也不说,心脏重重跳了下,下意识就想要从他怀中逃脱。 楚怀渊到底不是她爹,两人之间也才见过几次。 哪怕对方再喜欢她,可她到底是外人,是大臣之女,而非‘楚’姓的皇子皇女。 她当着一个未来储君的面,教唆对方如何拿捏另一个皇子的把柄,哪怕双方关系不好,甚至想致对方于死地。 她这个大臣之女,也不该把手伸到他的面前。 第137章 本宫实在眼红嫉妒元青了 让黎盛意没想到的是,楚怀渊在愣怔过后给出了答复。 彼时她还没有从他怀中离开,就听到头顶响起一道轻叹声。 “盛意怎知,本宫多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 黎盛意挣扎着要从他怀中下地的动作一顿。 她回过头去,就看到楚怀渊面上一副冷肃表情。 “这些年楚怀煜在宫中还好,因宫中眼线太多,他尚且不敢肆意妄为。” “自他弱冠出宫自立府邸之后,便开始无法无天起来。” “偏他做事滴水不漏,这些年来本宫也只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并未找到关键证据。” 楚怀渊都这样说了,黎盛意渐渐放下心中戒备,抬眸再次与他四目相对,“我知道的。” 黎盛意对原书内容并不大满意,因为她是秦松墨控。 原书中秦松墨在中后期就下线了,接下去的内容便是苏锦柔在其他男人之间周旋,与楚怀风拉扯。 看中后期内容的时候,她几乎是跳着把书看完的。 好在她当时看了几个关键内容的节点,这会儿剧情线全崩,关键节点却还能派上用场。 在东宫待了小半日,直到兴圣宫那边派了宫人前来,邀黎盛意一块儿前往兴圣宫与十二皇子一块儿用膳,二人这才从书桌前抬起头来。 “用过午膳之后盛意可有安排?” 黎盛意摇头。 她也很想有安排,无奈她爹和孟久安都被关了,沈望尘也因有急事需要南下,她只能尽可能地缩起身子躲在宫中。 只盼着楚怀煜和楚怀风二人不会注意到自己。 楚怀渊看到她眉眼间闪过落寞的神情,便知晓她定是想念秦松墨了。 放下手中狼毫笔,他绕过书桌,冲她伸出了手,“走吧,先去小十二那儿用午膳,待用过午膳了,本宫再带着你去一处有趣的地方。” 一听楚怀渊要带着自己去个有趣的地方,黎盛意一扫心中的复杂情绪,抬手抓住了他干燥温热的手指。 和秦松墨常年或温凉或冰冷的手指不同。 楚怀渊身为未来储君,君子六艺与武艺是他的必修课。 他的手掌布满老茧,秦松墨的手指纤细,掌心的皮肉却是软的。 跟上楚怀渊的脚步,黎盛意脚下步子走的漫不经心,“殿下,我爹爹还好吗?沈叔叔说他昨晚病倒了。” 稚嫩的询问声在耳边响起,楚怀渊脚下步子未停,点头应了声,“还好。” “噢,还好就好,他的身子不好,我怕他受不得冻。” “那孟久安呢?他被捕入狱,有没有受苦啊?” 楚怀渊伸手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油纸伞,将伞面倾斜到身边的小团子头顶,“他亦无碍,他一介武夫,皮糙肉厚的,一般的小打小闹他都能抗。” “可是他也是人,也会疼啊。”黎盛意轻声道,“而且现下是冬日,冬天受伤不容易好,万一再感染了......” “殿下,殿下能让他们处罚孟久安时,对孟久安轻点下手吗?他就是死要面子,疼了也不知道说。” 东宫极大,二人上了步辇后,便由着宫人抬去兴圣宫。 楚怀渊听着耳边响起的碎碎念,把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一旁的宫人,而后才听他轻叹一口气。 “本宫算是明白为何元青与长霄都对你念念不忘了,这般好的女儿,本宫实在眼红嫉妒元青了。” 黎盛意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可不呢,我也羡慕我爹爹羡慕孟久安,有我这么个贴心乖巧的女儿。” 不着调的自夸让楚怀渊愣了一瞬,下一瞬就听他哈哈大笑起来。 “放心,长霄亦不会有事的。” “谢谢殿下!殿下万福!” - 紫禁城内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不光是紫禁城,就连朝堂上那些站队的大臣,也开始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在这番混乱中,唯独兴圣宫中景象一派热闹。 “为何我不能去?太子哥哥,我不是你最可爱的小十二了吗?” 兴圣宫内,十二皇子眼泪汪汪地看着眼前即将离开殿门的一大一小。 他瘪着嘴,见楚怀渊不为所动后,又立刻转头看向旁边的黎盛意,“姐姐,连你也不要小十二了吗?” 黎盛意颇有些无奈地扶额,“十二皇子乖,我只是随殿下一块儿出门一趟,不出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你在宫中乖乖的,好好念书,日后你还要辅佐殿下呢。” 楚怀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抓着楚怀渊的衣角不放。 他看向楚怀渊二人的表情,就好似在看负心汉一般。 黎盛意被自己脑海中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身边人,就见后者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旋即,她就听到一道带着呵责的说话声在头顶响起。 “楚怀泽,你已经四岁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本宫与盛意不过是要说些事罢了,又不是弃你而去,你给本宫好好待在兴圣宫中念书,若是功课不及格,便将《论语》罚抄十遍。” 罚抄十遍啊...... 黎盛意只是听到罚抄书就觉得头疼。 之前在相府的时候,她爹为了能快速提升她的功课,故意在她的功课上找茬,罚她抄书。 那段时间可谓是她的苦难日,现在的她只要听到‘罚抄’一词,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罚抄对小皇子还是十分有用的。 楚怀泽虽然还是一脸悲痛欲绝的模样,却在听到罚抄之后默默松开了手。 如同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楚怀泽可怜巴巴地看向黎盛意,“姐姐一定要早些回来噢,我会想姐姐的。” “福海公公特意让小厨房做了糕点,姐姐你一回来......” “行了,有话等回来再说。” 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胞弟尚未说完的话,楚怀渊拉起身边小团子的小手,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殿门。 临出殿门之前,黎盛意回过头去,就看到楚怀泽趴在门框上,正一脸悲恸地朝自己挥手说再见。 “十二皇子真是......很活泼哈!” 黎盛意收回视线,眼角微微抽搐。 楚怀渊背对着她,带着几分不耐的回应从他喉间发出。 一大一小身高差相差太大,以至于黎盛意都没有瞧见他在离开兴圣宫后,无声扬起的唇角。 步辇再次顺着官道朝前而去。 待不多时后步辇停下,黎盛意方才抬起头看向眼前宫殿的牌匾。 牌匾之上,‘青华宫’三字赫然跃入她的眼帘。 第138章 苏锦柔小产 苏锦柔是昨夜小产的。 一路乘坐步辇行至青华宫,黎盛意也知晓了苏锦柔小产的原因。 是被吓得。 昨夜孟久安前去行刺楚怀风的时候,两人正在雪地里寻找刺激,做那档子事。 结果两人正在劲头上呢,就看到一把带着寒光的长剑刺入二人相拥在一块儿的身体空隙中。 听闻楚怀风大腿上还被剜了块肉。 黎盛意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感觉到大腿上一疼。 她低下头去看了眼自己的小短腿,再抬起头来时,目光正好撞进了身边楚怀渊带笑的眼眸中。 “五皇弟并无大碍,只是孟将军出现的时间太不是时候,苏贵妃受了惊吓,腹中一阵钝痛,当场就见了血。” 楚怀渊并没有说苏锦柔当时连亵裤都没穿,当场见了红之后,安静的雪地里,一团带血的软肉从她身上掉出。 都不用去看那副场景,只是想象,他顿时收敛起眉眼间的笑意,取而代之的一副略带嫌弃的眼神。 眼看着青华宫就要到了,他收回目光继续开口,“因着苏贵妃忽然小产,三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苏贵妃的惊叫声惊扰了正在巡逻的御林军。” “在之后就如你所知晓的,五皇弟与苏贵妃......” 楚怀渊没再继续说下去,步辇已经停下,而坐在他身边的小团子也在此刻扬起了脑袋看向宫殿上方的牌匾。 黎盛意在看到牌匾上‘青华宫’三个大字后,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为何要来这里?” 楚怀渊听言扬了扬眉,“本宫以为你会想着来看看。” “昨夜你就带着小十二来过一趟不是吗?” “十二皇子把这事同殿下说了?!说好的保守秘密的。” 黎盛意一听自己带着十二皇子偷跑到青华宫的事暴露,面上也没多少懊恼的神情。 楚怀渊是自己人,如今她爹和孟久安,还有沈望尘都不在,她能依仗的人只有他。 况且带着十二皇子那个小土豆偷听墙角这事,本来就是她不对来着。 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就听她讪讪开口,“我也没想到来到青华宫后会遇到这种事,是他们厚着脸做......” “苏贵妃身怀六甲,谁知道他们的胆子这么大。” 楚怀渊把她小脸上露出的心虚模样收入眼底。 唇角上扬,他率先下了步辇后,又冲她伸出了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总归要面对她的,不如早些把事情办了。” “不过本宫听说......” 黎盛意这厢才刚牵着他的手下了步辇。 忽然见他停下脚步,她扬起头与他对视后,眉眼间露出疑惑表情,“什么?” 就见眼前人忽然蹲下腰身与她平视。 下一瞬,黎盛意就听到他压低了嗓音在自己耳边开口,“本宫听闻在五皇子的衣衫上下麝香一事,是盛意提出来的?” 楚怀风乃是宫女所出,身上流淌着卑贱的血液,整个皇宫上下没有一人瞧得起他。 他平日里的衣衫都是交由浣衣局浣洗晒干,而后由宫人送去承德殿。 能在衣衫上下麝香一计,非常人能想到。 楚怀渊听闻此事的时候,心下惊讶了许久。 毕竟他觉得在学士府中遇到的黎盛意虽然冷静聪慧,但还是有几分孩童的俏皮可爱在身上的。 未曾想到这样‘歹毒’的计策,居然出自她之口。 黎盛意听完他说的话后,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人,说谎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此计并非是我所想,我从小喜欢听书,但是我没钱。” “于是我时常躲在说书先生身前的案桌底下偷听,这一计便是从说书先生口中听来的。” “原故事说的是一富商家中,小妾利用夫人身边的丫鬟的衣衫,从而导致的夫人小产呢。” 这个故事也算是半真半假。 黎盛意之前看的小说多且杂,权谋沙雕都看一点,因而当她听到秦松墨他们要对苏锦柔动手的时候。 她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了这个想法来。 现在她故意利用‘她’之前是流浪乞儿的身份,把说书先生搬出来,倒是令人信服。 楚怀渊见她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加上她昨夜一直在哭,醒了也没停下,那双以往又大又亮的杏眼此刻都要肿成核桃了,模样看着可怜无比。 心下一软,他捏了捏她的小手掌心,“本宫并未说你如何,只是在夸你这一计使得好。” 二人之间的对话很轻,只能他们自己听到。 从前的青华宫门庭若市,现如今才过去一夜的功夫,青华宫殿门外就变得冷清的几乎没有人味儿起来。 跟着楚怀渊一块儿进了殿门,黎盛意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 她扯了扯牵着自己的大掌,而后踮起脚尖要开口时,就见楚怀渊弯下腰身附耳上前,“什么?” 黎盛意小脸上浮现出愣怔表情,只一瞬,她当即开口把心中的顾忌说出了口。 “苏贵妃小产见血,殿下不该来此,沾了晦气。” 自古就有女子生产男子不得入内一说,问就是生产的血会冲撞了男人身上的气,会让男人沾染晦气。 虽然但是,黎盛意只觉得这些都是个封建糟粕。 大家都是妈生的,凭什么要分大小王。 心下对这类不公平的规矩吐槽了一番,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黎盛意极其守规矩地要让楚怀渊停下脚步。 楚怀渊眨眨眼睛,忽的轻笑出声,“之前元青来本宫着请个教习规矩的嬷嬷时,本宫还怕盛意太活泼,学的不好。” “毕竟之前苏贵妃派去的嬷嬷,听说就是哭着回来的。” “宫中不少人都说元青捡了个不守规矩的女孩儿,果然只有见了本人才明白什么叫谣言不攻自破。” “依本宫来看,盛意很是守规矩啊。” 被夸赞了的黎盛意瘪了瘪嘴,低声嘀咕了一句,“苏贵妃派来的嬷嬷哪里是来教习我规矩的,分明是来给我立规矩的。” “我讨厌那个嬷嬷。” 小孩子直来直往表达出喜欢讨厌的模样让楚怀渊心下一松。 正当二人踏入青华宫内殿之际,黎盛意就看到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眸的福安公公正朝着这边走来。 第139章 来人啊,苏锦柔关入天牢 福安公公是苏锦柔身边的老人了。 当初还是楚宏派他前来青华宫照顾苏锦柔的。 本以为以苏锦柔得宠的势头,成为新皇后指日可待。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翻船了! 明明之前都没有问题的...... 福安公公一边抽噎着从寝殿出来,一边翘着兰花指擦拭眼角的泪。 带着泪光中的朦胧,恍惚间瞧见殿门口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他脚下步子一顿,待对方走近后,他方才哆哆嗦嗦跪下。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人前的楚怀渊气势凛然,只往那儿一站,便叫旁人不敢与之对视。 到底是被当做未来储君培养的,哪怕性格稍软一些,太子终归是太子,光是周身的气势就无法撼动。 楚怀渊沉声应了声,睨了眼跪在脚边的福安公公,并未让其起身,“本宫奉父皇之命来看看苏贵妃如何了。” 简短的话语让福安公公本就在轻颤的身子,如今更是颤抖的厉害。 都不用等他做出回答,寝殿方向就传出了一阵瓷器碎裂的动静。 “都给本宫滚出去!滚啊——” 苏锦柔嘶哑的嗓音从寝殿方向传来,楚怀渊闻声剑眉一挑,带着身边的小团子在上位上坐下后,才见他一脸淡然地幽幽开口。 “看样子苏贵妃虽然刚小产,身子骨倒是好,毕竟年轻,扛得住刺激。” 他的这一句‘刺激’让跪在地上的福安公公越发压低了脑袋。 黎盛意眼看着他的脑袋都要磕在地面上了,不由得跟着煽风点火起来。 “贵妃娘娘确实年轻,之前盛意随着爹爹一块儿进宫的时候,还在御花园内听到过苏贵妃的声音呢。” 她的告发让楚怀渊那张要笑不笑的脸上,脸色忽然沉了下去。 哪怕一早就知道苏锦柔和楚怀风私通,但苏锦柔到底是皇帝的妃子,还是受宠的那个。 苏锦柔藐视龙威,三番两次与皇子私通,往小了说,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往大了说,她就是在藐视整个大楚,藐视大楚的一切。 细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打,楚怀渊垂眸睨了眼跪在下首的福安公公,沉声问他,“福安公公在苏贵妃身边伺候这么多日子,可是知晓此事?” 福安公公两股战战,他想矢口否认,可皇上那边都知晓苏锦柔腹中的孩子是五皇子的了。 一想到这里,福安公公只觉得自己的脖颈一凉。 眼眶中刚刚止住的眼泪,热泪再次涌出,瞬间掉落在面前的地板上,“求殿下开恩,奴才......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啊。” 黎盛意看着跪着磕头求饶的福安公公,心下略略感慨了下。 苏锦柔身为原书中的女主角,身上确实是有女主光环的,只是这女主光环并不是那么强烈。 否则也不会因为她这个无名小卒路人甲,就彻底颠覆了原有的剧情发展线。 唇角轻抿,黎盛意并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 她爹曾经教过她的,善心固然要有,却也要在合时宜的时候才能发善心。 福安公公这种促使男女主感情,与剧情推进的角色,她若是把善心用在了他的身上,后期只怕会被他反噬。 然就在她准备做个甩手掌柜的时候,一阵惊叫声从殿外传来。 “娘娘!娘娘您要上哪儿去?” “御医说了娘娘您需要静养,娘娘您先把鞋穿上......” 宫女的惊叫声让殿内黎盛意三人纷纷扭过头去看向殿门外。 看到殿门口站着的那抹苍白的身影后,黎盛意与楚怀渊对视一眼。 二人尚未开口说话,就见站在殿门口的苏锦柔赤足跑了进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找太子殿下磕头认罪的时候,却见她忽然抬起双手朝着黎盛意奔去。 “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之前所有事进展的都很顺利,都是因为秦松墨捡了个你,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变了!!!” 女人嘶哑的咆哮声在偌大的宫殿内响起。 外头刚跑进来的宫女一看到苏锦柔朝着黎盛意伸出了利爪,受了惊的第一时间就是闭眼尖叫。 黎盛意眼睁睁看着双目赤红,脚下还沾染了殷红鲜血的苏锦柔踉跄着朝自己跑来。 她抿了抿唇角,抬手抓起手边刚送上来的茶盏,径直朝对方砸去。 ‘哐当’一声响,茶盏砸在苏锦柔肩头,滚烫的茶水淌了她一身。 伴随着茶盏落地,瓷器与地面相互碰撞,茶盏碎裂一地时发出了清脆声响。 “啊——!!!” 面对被泼了滚烫茶水,忽然到底打滚的苏锦柔,黎盛意面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她跳下椅子,在楚怀渊不赞同的目光下,她来到对方的面前蹲下腰身,“贵妃娘娘在说什么,盛意听不懂。” “贵妃娘娘为什么以为一切都是因盛意而转变?盛意不过是个孩子,才五岁大,什么都不懂,娘娘是要把所有脏水都泼到盛意身上吗?” 她的说话声很轻,轻到旁人根本听不到。 若非苏锦柔在看到她跳下椅子来到自己面前后,当场停下了惊叫声,恐怕连她自己都听不到她说的话。 双目赤红,眼白处布满了红血丝。 苏锦柔一脸怨憎地看着眼前越发白嫩可爱的黎盛意,眼眸中的怨憎疯狂滋长。 “不是你又是谁?明明没有你的,没有你的话什么事都能好好的,所有事都能按照我的计划来!” “为什么你会出现?你这个灾星祸害,你该死!” 苏锦柔说到‘你该死’的时候,眼眸中的怨憎忽然转生成了杀意。 她不顾肩头被烫伤的灼烧感,再次举起双臂要掐眼前人的脖颈。 然不等她得手,黎盛意就先一步离开了她的范围内。 楚怀渊高大的身躯把那只小团子护在身后。 他只是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光是眼眸中的寒意,就足以让她不敢再叫嚣。 “苏贵妃,这便是你认错的态度?” “身为父皇的妃子,却与皇子私通,你与五皇弟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五皇子已入狱,苏贵妃的身子骨瞧着也不错,不必再唤御医前来了,来人呐,把苏贵妃,哦不,苏锦柔关入天牢!” 第140章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爹爹呀? 楚怀渊此番举止不仅震得苏锦柔变得呆傻起来。 就连黎盛意也没想到自己这次前来青华宫,竟然能亲眼见证苏锦柔身为一个女主,女主光环消失后,就要被打入天牢。 那可是天牢啊。 哪怕苏锦柔有三头六臂都不一定能全须全尾的从里头出来。 还有那五皇子,也算大半个男主了。 两人居然那么轻易就被打倒了? 心中怀揣着将信将疑的思绪,黎盛意的目光落在了即将被御林军带走的苏锦柔。 然就在她低头的瞬间,苏锦柔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朝她伸出了尖利的指甲。 “我知道一切都是你在捣鬼,事情本不该变成这样,都是你扰乱了我的所有计划!” 眼看着不要命的苏锦柔再次冲上前来。 楚怀渊剑眉一蹙,抬脚直接将她踹倒在地。 被热茶烫伤的肩头又被狠踹了一脚,苏锦柔当场惊呼出声。 待她再抬起那双勾人的眉眼时,眼眸中全然不似从前那般满是柔媚。 有的是一片想要将人溺毙的怨毒。 黎盛意看清她眼眸中的怨毒后,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临了黎盛意二人却见她只字未言,只是勾起那双颜色惨淡的唇瓣,对二人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来。 御林军入了正殿后直接把人带走了。 被带走前一刻还闹腾不止的苏锦柔,此刻全然变了副模样,连挣扎动作都不曾做过。 任由御林军将她拖出青华宫,留下跪了一地的宫人低头啜泣不止。 “他们并非在哭唱青华宫从此之后没了主子。” “他们只是在哭唱往后的荣华富贵离他们远去。” 头顶响起楚怀渊说话声前,黎盛意的视线落在了福安公公身上。 福安公公乃是所有宫人中哭的最悲痛欲绝的,眼看着他两眼一翻,就要哭昏过去。 黎盛意见他忽然停止了喘息,下意识抬起了脚步。 只是还不等她迈出步子去,她的后衣领就被人捏住了。 刚刚抬起的步子又落下,就在头顶的说话声落下,她就看到哭的喘不上气来的福安公公再次找回了声音,再次低声啜泣起来。 身子一轻,黎盛意偏过头去看向把自己抱入怀中的人。 “元青曾对本宫说过,说小女儿心善,就是瞧见路边的蚂蚁都想伸手援救。” “今日一见,果然可爱。” 黎盛意听着这番似褒似贬的话后冲他眨了眨眼,“现在的我已经不会了,爹爹说过,对他人心善,就是对自己残忍。” “殿下,我只是想去看看人是不是真的能哭死过去。” 楚怀渊面上的微笑一滞,旋即就见他忽然笑了开来。 头顶被拍了拍,黎盛意下意识闭上眼,就听耳边响起了一道含笑的说话声。 “不愧是元青教的女儿,本宫更是喜欢了。” 面对夸赞时,黎盛意也不害羞。 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孺子可教’的优点,笑着趴在他的肩头,“殿下若是喜欢盛意,往后盛意可常来宫中陪殿下说说话。” “只要殿下不嫌盛意话多就是。” 软糯的嗓音中带着不卑不亢。 楚怀渊满意地点了点头,临迈出青华宫殿门前,他忽然停下脚步,“青华宫那么多宫人,全杀了怕是不好。” “福源,该送去冷宫的送去冷宫,至于福安公公......” 睨了眼跪在自己脚边的福安公公,佯装没有瞧见对方磕头认罪,请求开恩的动作。 他轻甩衣袖,抱着怀中的小团子径自走出殿门去。 黎盛意就趴在他的肩头,眼睁睁看着福源公公一手拉过福安公公的后衣领。 青华宫正殿的大门,当着她的面缓缓被关上。 就在殿门被关上的那一刹,她分明听到了凄厉的叫喊声求饶声传入耳中。 右耳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掌包裹住,黎盛意偏过头去看向身边人,就看到他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减退。 此刻的楚怀渊,与下令要将苏锦柔逮捕时的模样并无二致。 “勿听勿看,否则待会儿本宫将你送回元青手中时候,你说本宫坏话怎么是好?” 让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并非楚怀渊本意。 想到不久前好友对自己的嘱托,他本就落在怀中小团子身上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深意。 好友为了能让这个孩子在大楚立足,可谓是费劲了心思。 他虽然不认同这种填鸭式给这个孩子脑子里塞进大量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事物。 可是好友他...... 薄唇轻抿,楚怀渊的心绪一片复杂。 待一大一小上了步辇后,黎盛意坐在步辇之上,感受到天地间的寒凉后,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下一瞬,不等楚怀渊开口关心她的冷热,就见她倏地抬起头来,那双看向他的眼眸中,亮光竟比天边的日头还要刺目。 “殿下方才说了什么?我能去见爹爹了?” 楚怀渊看她似乎并没有把青华宫一事放在心上,心下默默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暗叹这是个好苗子。 棱角分明的下颌轻点,他道,“是,元青念着你,要本宫亲自将你送到他的身边。” 其实原话并非如此。 秦松墨特意派了清风前来接小女儿回自己身边。 结果这番提议刚被楚怀渊知晓,就被他一口回绝了。 小团子才刚来宫中两天,他都没能和她好好相处,就要面临分别。 抬手捏了捏她微凉的小脸,楚怀渊皱了皱鼻子,“若非本宫有要事在身,定要亲自带你在宫中游玩。” “只是如今宫中正乱,你还是回去陪着你爹一块儿吧。” “顺便再劝劝他......” 劝他什么,楚怀渊并没有说。 黎盛意在得知自己要回到秦松墨身边后,小脸上的笑就没有落下过。 她乖乖端坐在步辇之上,听到楚怀渊要自己劝劝她爹,她当即点头如捣蒜,“殿下放心,不论什么,盛意都会劝着爹爹的。” 她扬起脑袋,眼巴巴地看着眼前人,“所以太子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去见爹爹呀?” 第141章 很快就要打仗了 楚怀渊忽然有些理解孟久安近些日子来,脸上总是挂着副怨念表情的心情了。 如此可爱机敏的小团子并不是自家的,且自己马上就要送她回到原来该去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他心下无声叹了口气。 “夜里过去,小十二还在宫中等着你我二人回去,盛意不想陪着小十二再用顿晚膳吗?” 楚怀渊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眼前这张粉嫩的小脸看。 虽说黎盛意是秦松墨从路边捡回来的,听闻刚捡回来的时候,瘦的皮包骨,头发也是枯黄的。 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秦松墨就将她养成了个如此讨人喜欢的小团子。 楚怀渊捏她小脸的手指又动了动,“像发面馒头。” 黎盛意,“......哈?” 面对变得呆萌的小团子,楚怀渊到底说不出让她长大以后许配给小十二的话。 且不说秦松墨看不上小十二,就是他这个亲兄长,都觉得弟弟有些太呆愣了。 如此呆愣的小十二,又如何配得上如此娇俏的小盛意。 喉间溢出一道轻叹,就见楚怀渊边叹气边摇头,别的话一句不多说。 看的黎盛意一脑袋问号不说,还自顾自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脸,然后惊觉...... 她胖了!!! 以往她脸颊上的肉,都没有那么软乎乎的! 想她近段时间为了她爹,为了孟久安他们操劳,合该瘦了才是,怎么她还能胖了呢?! 若非她小脸上神情憔悴,她要是回到她爹身边,告诉她爹,她想他想的紧,怕是她爹都不带搭理她的。 用冻红的小手搓了搓双颊,黎盛意瘪了瘪嘴,心下思绪万千。 步辇在兴圣宫前停下前,黎盛意就看到一颗小脑袋悄无声息地从门内探了出来。。 似乎终于等到了自己在等的人,兴圣宫大门被拉开,那抹刚分别没多久的小身影便疾步迈出门槛,朝着他们奔来。 “太子哥哥,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楚怀渊还在想事,听到弟弟的呼唤声,他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在看到弟弟肩头上覆盖的积雪后,他蹙起眉头下了步辇。 “又乱跑,不是说过在书房内看书等我们回来?” 伸手掸去弟弟肩头的雪,楚怀渊抬手用手背试探他的额温。 确认过弟弟没有高热,只是鼻子底下挂了两道清水鼻涕后,他的脸上这才露出嫌弃神情,“楚怀泽,你是皇子,不是别家普通儿女。” “若是叫旁的有心人瞧见了,又要往父皇面前送奏折批判你,你已经四岁了,本宫曾与你说过什么?” “你再瞧瞧盛意,你当真是要气死本宫,方能如愿是不是?” 亲兄长威严,又是太子。 楚怀泽从小跟在兄长身边长大,哪怕知晓兄长说这些话都是为了自己好。 可他还是在听到批评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倔强地抬手揩去眼角的泪花,就听楚怀泽哽咽着开口道,“我只是想太子哥哥想姐姐。” “姐姐说她是大孩子了,怀泽没有不听话,怀泽以后不敢任性了,太子哥哥别生气。” 皇后早逝,若非彼时楚怀渊身后有秦松墨他们,眼下刚及他腰线高的弟弟,怕是保不下来。 眼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又红了眼眶,作势要哭的模样,楚怀渊喉间溢出一道轻叹,而后他便弯下腰身,把弟弟抱在了怀中。 刚要哭的楚怀泽被抱起,小脸上的红也不知是被冻得、气得还是羞的。 但他的双手还是不自觉的攀上了兄长的脖颈,兄弟二人牢牢抱在一块儿。 在皇宫这个毫无温度亲情可言的一方天地中,二人靠着彼此身上的那点儿温暖互相汲取温暖。 兄弟二人的感情很好,黎盛意看的很感动。 不过她现在再感动也哭不出来。 因为她也有想要见的人。 与十二皇子一块儿用过晚膳时,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楚怀泽见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模样,心下难过的同时,更多的是不舍。 “姐姐,我们何时才能再见面?” 彼时黎盛意身披大氅,怀中抱着暖炉取暖,一点点等待着夜幕降临。 听到耳边传来的问话声,她回过头去看了眼身后的小土豆。 冲他龇牙一笑,她道,“很快啊,等到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可惜这场大雪拦下了我们的脚步,我没能同你去看你的新秘密基地。” “不会很快的。”楚怀泽来到她的身边,嘴里哈出的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散开,“很快就要打仗了。” “我知晓二皇子和五皇子定然不会轻易退缩的,届时他们的兵马入宫,姐姐......” “母后在生下我之后,就因大出血走了,死前连父皇最后一面都未曾瞧见。” “宫人们明面上对我恭敬,背地里却说我是个扫把星,说我克死了母后,克的父皇身子骨日益变差。” “是太子哥哥制止了流言,保下了我,让我长大,但我知道,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因为那些流言一旦流入父皇耳中,我就会随着母后陪葬。” “姐姐,如果我唔......” 嘴里的话还没有说话,楚怀泽的嘴倏然被捂住。 他转过头去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身边人,就见黎盛意正皱着眉头瞪着自己瞧。 “从来没有该死或者该活的说法,想活或者想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的命运你的性命,都由你自己说了算。” “十二皇子,别忘了日后你可是要辅佐太子殿下的,若是你一心求死,日后留太子殿下一人......” “我不会!” 拍开黎盛意捂住自己嘴的手,楚怀泽着急开口,“我会陪在太子哥哥身边,辅佐他,造福百姓!” 冬日寒冷。 黎盛意站在兴圣宫殿门前看着头顶窸窸窣窣落下的雪花,伸手接了一片。 “每片雪花都有自己不同的形状,每个雪堆中的雪花都有存在的意义,只有这些雪花都聚在一块儿了,才能有如此厚重的雪堆。” “十二皇子,不仅雪花如此,一个国家亦是如此,你明白吗?” 黎盛意回过头的瞬间,头顶宫灯的光线正好照在她的脸上。 多年后楚怀泽夜不能寐时起身看着窗外的雪景,看着头顶的宫灯,脑海中仍旧能清楚回忆起这一日的场景。 第142章 活不过这个冬日 “端出去。” “可是爷,大夫那边说了,您再不服药......” “怎的,现如今本相说话也不管咳咳咳......” 京郊外的一处别院内,黎盛意刚一踏入院子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的心头一喜,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就要推门而入之际,门内的对话传入她的耳中。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无休止的剧烈咳嗽声。 心下重重一跳,她的手指刚触碰到门板,就见门被人从屋内拉开。 手里端着一碗黑色浓稠药汁的清风在看到小主子后,双眸倏地撑圆。 他下意识扭过头去看向身后,正当他想要开口通报的时候,感觉到衣角被拉扯的他疑惑地回过头去。 黎盛意皱起小脸冲他伸出了双手。 清风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汁,再抬眸看了眼眼前的小主子。 想说相爷做出的决定无人能改,又听到屋内传来的咳嗽声,他的心一横,把手中的药碗递到了小主子面前。 死马当活马医。 主子对小主子的感情不同,若是主子能看在小主子的面上喝下药汁的话,也许、也许还能活过这个冬日也说不定...... 喉头发紧发涩。 清风把手中药碗交给小主子后,便由着她端着药碗进入屋内,而他则是出了门,与站在廊下的太子殿下躬身行礼。 秦松墨自幼身子不好,年年月月都在服药,对药汁的气味特别敏感。 闻见空气中那道苦涩药汁的味道再次变得浓郁,正在低头奋笔疾书的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清风,你若是不想继续留在本相身边,便去库房领了盘缠。” “爹爹,药凉了就不好喝了。” 软糯的童音传入耳中。 秦松墨手下奋笔疾书的动作一顿,待他再抬起头时,那双皱起的眉眼倏然放松下来。 放下手中的毛笔,他直起腰身绕过书桌来到那道熟悉的身形面前。 古人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娘亲刚走的时候,他就尝过这番滋味,并发誓从今往后再不让自己品尝这番滋味。 是以在他考取功名,入京成为大楚少年丞相,一直到今日。 曾经教他入仕,带着他给娘亲入殓的老师,哪怕师生二人已经天人永隔多年,他也未曾回去看过一眼。 只要他不回去,就不会再品尝到那番苦涩的滋味。 可谁又能想到,他会对刚带回相府小半年的小女儿生出这样的思绪。 不过短短两日未见,只要一有空闲,他的脑海中便全是小女儿笑逐颜开的模样。 想念小女儿在自己耳边脆生生地喊自个儿‘爹爹’。 想念小女儿古灵精怪不着调的模样。 这种思念在看到小女儿的那一刹全部聚拢在一块儿。 只跪天地,跪君主的男人,如今在自己女儿面前单膝跪地。 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后,手腕用力直直把她搂进了怀中。 秦松墨此番举止落在黎盛意眼眸间,让她刚刚在来时路上调节的情绪瞬间土崩瓦解。 唇角一挂,她也顾不上身上还带着寒意,紧紧搂着对方的脖颈,滚烫的泪水无声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最后滴落在对方的衣襟上。 “你说过不会让自己受伤,你是大楚丞相,他们说你差点死了。” 带着哽咽的质问让秦松墨抱着小女儿手臂一顿。 把小女儿抱在怀中后起身来到一旁坐下,他一低头就看到小女儿哭红了眼眶,仰头时小脸上尽是脆弱模样。 抬手用衣袖擦拭她面上的泪水,他哑声开口,“我无事,这会儿我不是好好坐在你面前吗?” “倒是你,这才几日的功夫,就变成水娃娃了,从前欺负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爱哭,嗯?” 他的嗓子还是哑的。 这要多亏方才那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意识到小女儿是端着药碗进来的,秦松墨面上表情不显,手下却把冰凉的手指藏在了宽袖之下。 房间里烧了炭盆,明明是温暖如春的温度,黎盛意靠坐在他的怀中,却感受不到他身上半分暖意。 喉间发紧,她道,“女孩子本就爱哭,我就爱哭,我差点被我爹抛弃了,我哭两声怎么了?!” 理直气壮的质问逗笑了秦松墨。 眼看着小女儿眼角的泪怎么也收不住,他也不觉得烦躁,而是一点点极其有耐性地给她擦去眼泪。 “不怎么,只是担心你哭多了眼睛疼,都是我的错,盛意别哭,瞧见你哭,爹爹心疼。” 温柔的安抚非但没有起到正向的作用,反叫黎盛意哭的越发凶了。 秦松墨脑袋一跳一跳的疼。 他眨了眨眼睛,那双满是精明算计的眼眸中, 此刻竟是显出了几分无措模样。 喉头滚动,意识到喉头发痒的他,眼眸中无措的目光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肃目光。 强压下要又要咳嗽的念头,他毫不留情面地把小女儿放下,随后拍了拍她的脑袋,含糊不清道,“你先出去,爹爹有事要忙。” 双脚沾地的那一瞬间,黎盛意呆愣地站在原地,连哭泣都忘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人,泪眼朦胧中看到他涨红的脸。 意识到什么的她当即转过身去。 秦松墨在看到她转身的瞬间,心下的欣慰多于落寞。 二人本就是半道父女,现如今大楚乱成了一锅粥,而他身为大楚丞相,是太子身边的刀,一把随时可能折断的刀。 小女儿选择远离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若是此时黎盛意有读心的能力的话,定要冲他翻个大大的白眼。 这都什么八点档狗血剧情的想法。 不过在原剧情中,秦松墨也是个恋爱脑,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好在她听不到心声,现在的她,只能让人听到心声。 【啊烫烫烫,这碗药下去不得把喉咙管给烫毁啊?】 【这药看上去就忒苦,我爹该不会一直在喝这药吧?这得遭老罪了吧。】 【自古红颜多薄命,我爹真惨,长得这么好看,可惜是个病秧子,还是个不肯吃药的傲娇病秧子。】 【不过无所谓,我黎盛意是谁,有的是法子让他把药都给喝了!】 第143章 阎王要你三更死,你二更就去找他报道 秦松墨低垂的眉眼在听到小女儿的心声后,便跟着抬了起来。 他看着小女儿跑到摆放药碗的书桌前,因为身高不够的缘故,他看到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去够桌面上的药碗。 一边去够,内心还要跟着吐槽一句。 【什么狗鸡设定,为什么我爹那么孱弱的一个美人,身高一米八八就算了,书桌也设置的那么高!】 【这个世界是瞧不起小土豆吗?不知道小土豆才可爱吗?!】 【呜呜呜就连孟久安都有一米九高,我......我要是到不了一米七,等我回去的!我一定把作者亲手刀了!】 秦松墨好笑地看着小女儿的举止。 在听到小女儿说的‘作者’后,他歪了歪脑袋,那双刚放松的眉眼再次微微皱起。 药碗很烫,药汁是清风刚刚煎好的,十分浓稠。 黎盛意深深怀疑她爹喝下一口药汁,嗓子眼儿都能被糊住。 小心翼翼端着药碗来到秦松墨跟前,黎盛意抬起手中药碗到他面前,“方才清风喊你喝药,你不肯喝是不是?” “不喝药身子怎么能好呢,大楚内乱还未平定,你不喝药怎么帮太子殿下打江山?” “爹爹你乖乖喝了药,我去找清风给你拿蜜饯来好不好?” “况且这药就是看着苦,其实一点儿也不苦,不信你瞧,我先给你做个榜样。” 秦松墨自幼喝药,久病成医的他,只是闻着药汁的味道,就能猜出煎煮这碗药汁用了什么药材。 因而听到小女儿安抚的话语后,他的眉头一挑,看热闹不嫌事大道,“真的吗?我不信。” 黎盛意:...... ??? 【台词是这样的吗?】 【不是应该说‘爹爹不怕苦’的吗?】 黎盛意撑圆了一双杏眼,本就可爱的样貌因为此番举止变得更可爱了几分。 可爱的想让人伸手捏捏她的小脸。 说出去的话等同于泼出去的水。 黎盛意看看手中药碗中看着就苦涩的药汁,再抬眸看向脸色逐渐好转的秦松墨。 旋即,她的小脸上摆出了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那我喝一小口,不苦的话,爹爹要把药都喝完噢?” “不是我怕苦,若是这药都让我喝了,还得清风再去煎一份,大冬天大晚上的,怪麻烦人家的。” 秦松墨想要咳嗽的冲动这会儿已经压了下去。 他点点头,咽下喉间的腥甜后,笑着开口,“好。” 那碗药汁黎盛意只抿了一小口,剩下的大半都落入了秦松墨之口。 就是这一小口的药汁,都差点让当事人苦的差点哭出声来。 太苦了。 比黄莲还要苦。 就在她哭丧着一张小脸想说去找清风要蜜饯的时候,就见眼前人面不改色地将药汁全部服下。 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随后黎盛意又看到他起身从一旁的桌子上端来一份豌豆黄,素白细长的手指捻起一块豌豆黄送到了她的唇边。 “吃点甜的冲一冲。” 黎盛意张口咬下了大半,待她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口中那些苦涩的滋味方才被冲淡不少。 她看了眼豌豆黄,又看了眼眼前苍白面色始终没有好转的秦松墨,她学着他的动作,抓起一块豌豆黄往他嘴边送。 “爹爹也吃。” 她能看出秦松墨其实也喜欢甜食,只是一直在克制隐忍。 她不知道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让他一心寻死。 只要一想到自己最喜欢的纸片人最终都逃脱不掉死亡的结局,她的内心便一阵难过。 炭盆燃烧的悄无声息,黎盛意重新坐回了秦松墨怀中。 属于父女二人之间难得的温情时刻,黎盛意却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爹爹,你能别死吗?” 秦松墨黑眸中暗芒闪动,正在思忖接下去部署的他,在听到小女儿的问话声后,面上神情不由得一僵。 他低下头去看向正在把玩自己云锦衣袖的小女儿,唇角扬起一抹无声的笑,“生死有命,盛意,谁也不能阻止死亡的脚步。” “因为不能阻止死亡的脚步,所以你干脆断了药,主打一个阎王要你三更死,你二更就去找他报道吗?” 小女儿的一番话让秦松墨哂笑。 他抬手在她的头顶轻拍一下,笑道,“都是谁教你的这些个,这两天你待在宫中,功课可都落下了?” 黎盛意拍开他的手,瞪他,“别给我转换话题,你不肯吃药肯定好不了。” “你马上就三十了,怎么还是不听话?” 脸颊被捏了一下,被捏成金鱼嘴的黎盛意仍旧不服输地瞪了眼眼前人。 小女儿向来没大没小惯了,秦松墨也早已习惯她的没大没小。 现如今听到她的训斥,他不怒反笑,“黎盛意,你我二人,究竟谁是爹?” 黎盛意双颊被捏,说话时候含糊不清,“里要是觉得sing,也阔以喊窝一声‘爹’。” “大逆不道!” 秦松墨笑。 直到捏着双颊的手指松开,黎盛意揉了揉自己的小脸蛋,嘴里嘀咕,“本来就是,谁有能耐谁当爹。” “爹爹,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体其实没问题,一切都是你的心理在作祟?” “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可以给你治好的。” 【哈!黎盛意你真是机智聪明,身体不行就给人说心理有问题,只要心理暗示足够多,他的身体也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秦松墨听着小女儿的这番话,却并未像之前那样有问必答。 因为这番话他听过很多次。 每个给他诊脉的大夫也好,御医也罢,都说过他的身子无恙。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没有毛病,有病的是他的心。 喉间溢出一道轻叹,秦松墨终于低声开口,“既如此,盛意记得要将爹爹治好了再走。” 面对小女儿的时候,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好似自己终于摸到了天边月,在他眨眼过后,才恍惚意识到摸到天边月只不过是他产生的幻觉。 小女儿亦是如此。 这么好的小女儿,又怎么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开呢? 第144章 孟久安身世 茶炉上的茶水煮到沸腾也无人动弹。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外头刚下过大雪,别院中一片寂静,连鸟雀都憩在了廊檐下,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黎盛意如同在相府那般趴在软塌上翻看手中看不怎么明白的话本,一旁的烛台上,蜡烛已经燃烧了大半。 清风在此之前来敲过两次门,时间已经不早了,按照以往的作息时间,大小主子早该上床歇息去了。 然而书房里的父女二人没有一人开口提起要去休息的话。 秦松墨还在解决近日来京城上下发生的事。 清瘦的他坐在书桌前,身姿如青松般笔挺。 在黎盛意看不到的地方,那个本该伏案认真工作的人,却三五不时抬起头看眼软塌方向。 看到软榻上的人尚在,他才会松开紧皱的眉头,而后低下头继续忙碌。 清风第三次敲响了门,轻缓的说话声在门外响起,“爷,该歇息了。” 黎盛意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眸,动了动发僵的四肢后,才悠悠从软榻上坐起。 “爹爹,公务是忙不完的,咱先去歇息吧。” 门外的清风唤了三次没能让伏案工作的男人抬起头来。 孩童稚嫩的嗓音响起的瞬间,却见他抬起头来,轻而易举放下手中狼毫笔,“好。” 耳聪目明,站在门口吹冷风的清风:...... 黎盛意打了个哈欠,小脸上的模样不似在宫中那般憔悴。 哪怕只是和秦松墨共处一室短短两个时辰,她的小脸上神情依旧显得精神奕奕。 眼看着那抹清瘦的身形起身朝自己走来,她自觉举起双臂。 下一瞬,她就被一抹充斥着檀香的清冷怀抱拥入了怀中。 安心的感觉瞬间填充整个胸膛,黎盛意抬手拍拍他消瘦的脊背,道,“明日一早我要与爹爹一块儿用早膳。” “午膳也要,点心也要,晚膳也要。” “爹爹你太瘦了,你要护我长大呢,这样瘦弱,以后我长大了成了个小胖子,爹爹如何能护我。” 秦松墨嘴角挂着抹轻笑,在听到小女儿趴在自己肩头嘀嘀咕咕说的话,他道,“不会。” “盛意若是长成了个小胖子,便站在爹爹跟前,护着爹爹。” 黎盛意登时抬起头,瞪圆了一双杏眸,不可置信道,“你是爹爹......算了,我护着你也是应该的。” “我还要给你养老呢。”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咽下了嘴里尚未说完的话。 重新趴在他的肩头,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的肩头上轻点,“我长大了护着你,现在你得护着我。” “所以你得好好吃药,身子好了才能护着我,才能被我护着。” “还有孟久安......爹爹,他怎么样了?” 刺杀皇子的罪行不小。 孟久安昨夜被捕,太子殿下只说他的情况还好,却没有同她透露究竟是怎么个还好来。 别院不大,方才黎盛意刚被送回来的时候,秦松墨就安排清风腾出了个新的小房间来。 房间里提前烧了碳,倒是不冷。 只是从一间屋子转到另一间屋子的路程让父女二人身上都沾染了寒气。 被秦松墨抱到床边坐下,黎盛意坐在床沿,晃荡着一双小短腿,扬起脑袋看着眼前正单膝跪地为自己脱鞋子爹爹。 她的话音落下之际,秦松墨替她脱鞋的动作一滞。 良久后才听他低声开口,“死不了。” 黎盛意听此一言顿时抿了抿唇角。 烛光照亮了她的眼眸,在秦松墨抬起头的瞬间,就看到她那双杏眼中藏了几分愠怒。 唇角不由得扬起,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笑道,“怎的还生气了?这是逃脱不掉的......” “你们都说自己的命不是命,你们都是一把刀,是维持大楚安居乐业的一把刀。“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当初你们出生,也是备受期待的。” “你们挽救了大楚那么多百姓,你们的地位远远超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清脆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里响起。 黎盛意连小短腿都不晃动了。 她抬起手拍开了搭在自己头顶的大掌,“还有爹爹,你才刚给我脱了鞋,又摸我的头!!!” 【说好的洁癖呢?被狗吃了吗?】 秦松墨哑然失笑。 小女儿的此番言语让他心下微微震撼,半晌后,就听他低叹一口气,“这些都是长霄对你说的?” 黎盛意面色讪讪,偏过头去不去看他,“本来就是,你们总是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即便百姓们不看好你们,可在我的心中,你们都很厉害,很了不起。” 她黎盛意用钢铁般意志磕的纸片人,能差到哪里去!!! 身边床榻塌陷下去了一块。 黎盛意能闻见鼻尖处的檀香微微浓厚了些。 她低着头玩弄自己的指甲,坚决不肯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再做任何表态。 她并不认为自己说错话了。 “其实长霄并没有说错。”终于,秦松墨低声开了口。 “长霄性子冲动,脑子里的思绪倒是拎得清,他说他的命不是命......是因为早在20年前,他就该随着他的家人一块儿被诛杀。” 孟久安本名并不叫孟久安,而是廖嵩。 廖家最小的孩子,廖家出事之前,他才六岁大,本该是撵猫逗狗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却因为昏君当道,廖父在朝堂上说错了一句话,便惹来了灭族大祸。 “当我得知廖家小儿子还活着的时候,他已经改头换面,入了边塞军营。” “我打探到他想要报仇,这才给他递了书信,教他如何制敌。” “多亏他脑子虽然不大聪慧,却乐意听取我的意见,一来二去,敌军被他制服,他也一举从无名小卒成了护国大将军。” 雪夜里,窗外寒风呼啸。 烧着炭盆的屋子里一片温暖。 黎盛意坐在床边听着身边人语调轻柔地诉说着孟久安的身世,许是因为太轻柔的缘故,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扬起脑袋抬眸看向身边人,就见她的唇瓣轻启,“既如此,为何不一举直接铲除昏君?” 第145章 爷,宫中出事了 “其实也做过,但是失败了。” 回忆从前,秦松墨不由得弯起了唇角,“廖家只剩长霄一人,当初廖老跪在我面前求我我并未出手。” “后来得知廖家血脉尚存时,我又梦见了廖老跪地恳求,这才把长霄收在身边管教。” “从前的长霄就是个愣头青,做事不管不顾,没少惹麻烦,比你更难管教,这些年随着年岁增长,倒是收敛了许多。” 黎盛意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瞪眼,“我明明很听话,很服管教。” 秦松墨唇角笑意加深,“是,盛意很乖。” “这次呢?也是在你们的计划中,为了让陛下死,为了让太子殿下登基,所以孟久安要用自己的生命做为代价吗?” 小女儿再次询问让秦松墨唇角笑意微微收敛。 伸手把小女儿搂进怀中,他汲取着她身上的点点温暖,“是也不全是。” “其实还有别的办法,只是需要的时间更久一些。”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长霄这才做出了那样的抉择。” “他们选择在对陛下动手的同时,对二皇子动手。” 低沉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响起。 黎盛意打了个哈欠,眼眸中充斥着困意,“还有五皇子,爹爹,别忘了五皇子。” “沈叔叔藏在承德殿的那封信还没用呢,他国使臣马上就要进入大楚境内,这次使臣前来,一定带来了不小的危机。” “你们一定要小心,也要保护好孟久安,他那么笨......” 粉白的小爪子抓在了暗色的宽袖上。 秦松墨的目光落在那只小手上,不过几息之间,他就看到那只小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滑落。 小孩儿本就贪睡。 今日的黎盛意听说要来别院见爹爹,整个人的思绪都处于亢奋状态。 夜里又陪着爹爹一块儿办公几个时辰,小小的身子早已承受不住困意。 这会儿才睡着,也亏得她意志力够强。 听到耳边传来轻缓绵长的呼吸声,秦松墨低下头就看到小女儿低垂着脑袋,趴在自己的怀中睡了过去。 因着是刚睡着的缘故,他刚有动作,怀中的小女儿便哼唧一声,像是在懊恼自己扰了她的清梦。 抿起的唇角放松下来,他勾着唇角,抬眸看向门口,“绿杏,你来。” “绿杏姐姐?” 黎盛意迷蒙间扬起脑袋,在看到绿杏进屋后,她的唇角顿时扬起一抹憨笑,“绿杏姐姐。” 见绿杏来到跟前,她立时扑上前去,小脑袋在前者的怀中轻蹭。 绿杏自进屋后便不敢抬头看一眼坐在床边的男人。 尤其是在小姐扑进自己怀中后,她更是手足无措起来。 好在秦松墨早已了解小女儿的性子如何。 想要抬手在小女儿头顶轻抚的动作一顿,他默默收回手,起身准备离开。 “明早让小姐晚些起,自今日起你便在别院中守着小姐,莫要让小姐乱跑。” “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 男人低沉的话语说到一半就没再继续往下说。 不同于在小女儿跟前那副温柔模样,绿杏在面对自家相爷时,总是害怕的胆寒。 眼下又听相爷说的话,她赶忙点头道,“相爷放心,绿杏一定牢牢跟着小姐,定不会让小姐出事。” 秦松墨临走前回过头深深看了眼已经躺在床上,睡得一副憨像的小女儿。 下一瞬,他抬起手推开了房间门,迎着风雪离开了小女儿的房间。 房间内的蜡烛也在这时发出一阵噼啪声,火苗晃动,扭曲了房间内所有物什的影子。 第二天大清早,黎盛意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一片陌生。 抱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想起自己昨晚又回到了爹爹身边,且对方身子状况暂时良好后,她那颗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身后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转过头去,就见绿杏手端铜盆进了房间。 见小主子醒来,绿杏脸上绽开笑容,放下铜盆便往床边跑,“小姐您醒了,快些起身吧,相爷还在等着小姐一块儿用早膳呢。” “起晚了早膳就该凉了。” 被伺候起身。 黎盛意拿着热帕子在小脸上胡乱揩了一番,“我爹不用上早朝吗?” 天知道她只是随口一问。 结果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就看到绿杏脸上的笑意倏然收起,紧接着又见后者一脸疑神疑鬼地打开了窗户看了眼窗外。 确保屋外没人后,绿杏方才收回脑袋,“小姐,此话可不能再说了。” 黎盛意把帕子递给她,由着她在自己脸上抹油,“为何?” “因为相爷已经‘死了’。” 黎盛意,“......因为五皇子那杯毒酒?” 难怪说她爹在大理寺不大好了,原来原因在这里。 前两天雪夜里楚怀风自称给大理寺大牢送了杯毒酒,所有人都知晓大楚丞相饮下了那杯毒酒,并于当夜毒发。 秦松墨假死脱身,而后来到了这座京郊别院,父女二人这才有机会再次相见。 房门打开的瞬间,被屋外寒意冲的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的黎盛意这才有机会看清别院的一切。 和相府不同,别院虽小,但胜在所处地势隐蔽,平日里四周荒无人烟,鲜少人会往这边跑。 跟着绿杏一块儿前往膳厅,黎盛意刚进入膳厅,就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 “醒了?早膳的温度正好,快些坐下。” “若是再不醒来,我就要亲自去唤你起身了。” 秦松墨坐在一旁,手中执着一卷书籍。 见她进屋,他放下手中书籍,起身与她一块儿入座。 不过是三两天未见,明明昨夜父女二人在一起待了几个时辰,用早膳期间,黎盛意的目光却还是频频落在身边人身上。 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直到用过早膳后,秦松墨擦干净手过后,手上的水渍,他这才举起手在小女儿的头上轻拍一下。 “席间总是看我作甚?” 黎盛意冲他伸出手,“我不是在做梦吧爹爹,你不会又把我丢在别院里,让我苦等你回来吧?” 秦松墨闻言愣了一瞬。 起身伸手主动去牵小女儿的小手,他弯腰在她的面颊上轻抚,“不会,爹爹会在此处陪着你。” 下一瞬,一抹带着桂花香的小小团子扑进了他的怀中。 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在他的耳边响起,“那就好,爹爹,我好想你!” 黏糊! 秦松墨嘴上虽嫌弃,手上抱女儿的动作却不停。 就在父女二人离开膳厅,准备前往书房之际,明悦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爷,宫中出事了。” 第146章 是我技不如爹 五皇子失踪了。 自楚宏得知自己最瞧不起的五儿子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后,便下令择日将其斩首。 如今本该关在牢中的人,却在牢中消失不见了。 秦松墨收紧了抓着小女儿小手的手指,他抬眸看了眼明悦,道,“去查查二皇子那儿。” “顺便,那封信可以动了。” 那封信指的便是那日黎盛意借口入宫找十二皇子玩儿,与十二皇子一块儿跑到承德殿旁边,由沈望尘塞入承德殿中的信。 最有用的东西要在最佳时间出现。 现如今五皇子藐视皇威,擅自逃出天牢,本就惹恼了当今陛下。 但这还不够,这些都还不足以致五皇子于死地。 秦松墨牵着小女儿一步步朝着书房去,脚下步子不停,嘴上的叮嘱落入身后明悦耳中,后者应声答是。 书房内泥炉中炭火早已点燃,茶炉中茶水沸腾,满室茶香。 黎盛意一踏入书房就看到了脚上捆着金链子的汤圆儿。 没想到她爹连汤圆儿都一并送过来了,她挣脱了手上微凉的大掌,提起裙边就往汤圆儿所在方向跑去。 她跑的太快,以至于秦松墨刚一低下头,身边的小女儿就已经没了影子。 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他收紧手指,偏过头去看向身侧的明悦。 “太子殿下那边......呃,爷,您怎么......” 目光如此幽怨? 后头的话明悦没敢说出口。 他只是顺着自家相爷回头看向书房内的目光看过去,在瞧见自家小姐正在逗鹦鹉玩时,他抬手抓了抓脑袋。 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鹦鹉不是小姐的玩伴吗?今日他回府去,听管家说自府中大小主子不在府中后,鹦鹉便不爱吃东西,性子也变得沉闷了不少。 于是他擅作主张把鹦鹉给带过来了。 怎么......爷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秦松墨抬了抬手示意他闭上嘴。 抬脚迈入书房,他来到书桌前提笔修书一封后,又将纸张塞进信封中后,方才转交给明悦。 “把这封信转交给太子,他知晓该如何做。” “别院里什么都不缺,不用什么都往这里送。” “若非必要,不要总往别院跑。” 秦松墨难得多言,说的每句话落在明悦耳中,却都好似带着刺一般。 想要抬手掏掏耳朵,然这番举止又属实无礼,明悦只得弯腰接过信封,转身离开。 待明悦离开之后,别院里却不似从前那般安静无声了。 因为书房中多了另一个小祖宗。 “汤圆儿,叫我姐姐。” 黎盛意手中拿着包明悦顺带一块儿送过来的松子,捻了一小颗送到鹦鹉嘴边后,见它张嘴,她当即收回手。 鹦鹉聪慧,见到嘴的食物被拿开,顿时急了。 一双白色翅膀扇动,鹦鹉躁动不安地在笼子里转悠不停。 黎盛意把它的举动收入眼底,不再勉强它,把松子送到了它的面前。 “姐姐!” 就在松子入口后,一道似人非人的说话声在书房内响起。 黎盛意倏然瞪大双眸,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鹦鹉,“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叫我姐姐了?” 说完,就见她一脸兴奋地偏过头去看向坐在书桌前的男人,“爹爹,汤圆儿唤我姐姐了!” 激动的语气落入秦松墨耳中。 放下手中狼毫笔,他起身上前。 拎起矮桌上的鸟笼,他随手捻了颗松子递到笼边,“当真如此聪慧?” “笨蛋!笨蛋!笨蛋!” 鹦鹉快速叼过他手中的松子,吞下松子后开口就是‘笨蛋’。 秦松墨面上轻松神情一滞,旋即就听耳边传来一阵笑声。 放下手中鸟笼,回过身看到的便是小女儿笑的倒在了软榻上的场景。 连日来紧绷的思绪在看到这一幕时陡然放松下来。 就见他在软榻边坐下,又唤来绿杏找来棋盘,将手中白子送到小女儿面前后,方才听他缓缓开口。 “盛意许久没陪爹爹下棋了,来两局?” 待在别院里的日子总是枯燥乏味的。 黎盛意平日里就是个爱上街瞧热闹的主。 眼下冬日来临,今年的冬日又是个寒冬,怕是不好过去。 黎盛意看了眼面前的白子,她笑着抬手揩去眼角的泪花,点头答应,“来两局可以,以往都是干巴巴下棋,不如这次加个彩头如何?” 秦松墨手捻黑子动作停下,他看着眼前神情狡黠的小女儿,道,“盛意想要什么彩头?” “若我赢了,我想要孟久安安全回来。”黎盛意脆声开口,“若是暂时不能,我也想去见见他。” 沈望尘南下,她暂时没什么担忧的。 可孟久安就在京城,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却见不着对方。 想到之前对方总是说的那些丧气话,她的内心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听不到眼前人的应答声,她把视线从棋子中拉回来,“可以吗,爹爹?” 秦松墨颔首,“自然,那若是盛意输了呢?” “我不会输!爹爹也不会让我输。” 像是吃准了眼前人会给自己放水,黎盛意的小脸上露出揶揄来。 秦松墨把小女儿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后,无声笑着摇了摇头。 茶室中溢满了茶香。 昨夜京城就已经不再落雪,今晨更是升起了日头。 阳光照耀在积雪上,将积雪照成了暖白色,很是好看。 在天地旷野间,一间不大的别院内时不时响起一阵女孩儿的抱怨声。 黎盛意本就不是职业选手,哪怕玩儿五子棋也不是秦松墨的对手。 面对偶尔放水的秦松墨,她还是忍不住抓耳挠腮一阵。 “爹爹,你的脑子真的是自然生长的吗?” 【为什么我爹总是知道我下一步要下哪儿啊?】 小手捂住小脸,黎盛意悄摸着从指缝中偷看眼前人。 秦松墨笑着把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后,佯装没有瞧见她在指缝中偷看自己,他‘偷偷’拿了颗白子放在手中,道,“轮到你了。” 棋盘上白子多被黑子围困,每次快到五子的时候,黑子总是将其包围。 如今黎盛意只剩一条路能走,她瘪了瘪嘴,道,“孟久安,你不能怪我不去见你啊,实在是我技不如爹。” “待日后你出来了,我再去看你也不迟的。” 白子落下,眼看着又凑成了白子又凑成了四子。 黎盛意眼巴巴地看着眼前人,而后就见对方在堵自己棋路上落下了一颗白子。 “我输了。” 第147章 掰倒五皇子 黎盛意说的想去见孟久安,自然不是立刻马上去。 她偶尔会犯傻断线,但不会傻到在这时候凑上前去,傻愣愣地落入二皇子他们的网中。 京城早就乱成一团乱麻了。 之前那些保皇党,如今很多都被二皇子拉拢,这些大臣,或是被威逼或是被利诱。 不过三两日的时间,太子就成了无依无靠之人。 而在这三两日中,更是出了件大事。 当今陛下快不行了。 神药开始在他的身体里反噬,他恍然不觉,只是身体每况愈下。 尤其是当他得知五儿子绿了自己那日,气得他在龙床上一整天都没能起身。 第二日起,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掏空,别说是起身上朝,批判五儿子的所作所为。 那时候的他,就连抬起手臂都难以做到。 直到他又服下了一颗神药,比起前头吃的神药,这次他服下神药后,精神状态明显不如从前。 好在神药到底是神药,楚宏从一开始的手不能抬,如今又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随后他就从大理寺卿口中得知了,五儿子私通他国使臣一事。 若是这事是从其他大臣口中说出,楚宏或许不会相信。 可这事是从大理寺卿口中说出的,对方更是手握证据,证据中还包含了二儿子楚怀煜在江南开酒楼,勾结他国使臣的证据。 此番证据一呈出,整个朝堂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安静!都给朕安静!!!” 手掌用力拍打龙椅,努力拔高声调的楚宏坐在龙椅之上,开口嘶吼的后果,便是咳嗽不止。 下首争吵不休的大臣顿时安静了下来。 没有了秦松墨在,在整个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大学士云必先顿时变得蛮横起来。 “陆大人,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五皇子做出那样的事,是他心思不正,可陆大人硬是要将此事与二殿下扯在一块儿,未免太滑稽了。” 大理寺卿陆大人手持笏板,不卑不亢道,“下官在说出此话前,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云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前往二皇子府中查看,亦或是说,云大人不敢?是不敢还是不能?” “你!陆大人可真是好大的官威,二殿下府上可是我想去就能去的?还有你说的五皇子,证据呢?” 云必先老脸涨的通红,忍不住与陆大人呛声起来。 陆大人并不恼,而是转过身弯腰冲着坐在龙椅上,刚刚从剧烈咳嗽中缓过来的陛下开口。 “陛下可派人前往承德殿查探,早在一年多前,大梁国来使进贡,五皇子就与其搭上了线。“ “若是陛下此刻派人前往查探,说不定还能找寻到证据。” 大理寺卿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而是归属于皇上所用。 陆大人也是当初楚宏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些年一直为楚宏自己所用。 既然他都已经这样说了,楚宏还有什么不信的。 尤其老五那个逆子,不知羞耻在宫中于他的嫔妃干那种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是老五那厮干不出来的。 更遑论老五还敢戴罪逃狱。 一想到此事,楚宏再次感觉到气不打一处来。 由着福禄公公给自己顺气,楚宏点了点头,大掌一挥,“查。” 云必先一听到‘查’这个字眼的时候,顿时两眼一黑。 虽然不知道陆大人安的是什么心,可五皇子确实是与二皇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要是五皇子出事...... 深吸一口气,云必先用笏板挡住自己的脸,旋即偏过头去狠狠瞪了眼不远处的陆大人。 就见后者立身于自己的位置上,周正的模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至于今年的大雪,东北那边极有可能出现雪灾,怀渊,上次西北蝗灾一事你做的极好,此事便再次交由你去做,可不能让朕失望啊。” 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积雪也比往年的深厚。 由于楚宏身子不好,今日才后知后觉提起往年冬日东北方向总会出现雪灾一事。 楚怀渊站在下方,听言出列听旨,“不瞒父皇,儿臣秋日里便找过钦天监,得知今年冬日要比往年更冷时,便已经在储备粮食与御寒的衣物。” “想必如今东北边的百姓已经吃上了热腾腾的食物,穿上了御寒的冬衣。”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就在楚怀渊的话音落下之际,一道清亮的嗓音忽然在殿门外响起。 “报——” “驻守边关的范将军来信。” 送信的传令兵还顶着一身的风雪,顾不得别的,他的任务便是在第一时间把边关的信送到皇帝手中。 楚宏一听信是从边关来的,当即让福禄公公把信呈上来。 待他看完书信中的内容后,原本还有些萎靡的精神气陡然变得亢奋了起来。 “好好好,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怀渊长大了,懂得替父皇分担事务了。” “怀渊,你可有想要但没做成的事?” 传令兵呈上来的信中,写的正是边关战士对这次京城及时援助的感激。 还有东北边的民众,往年时常出现的雪崩埋人的事,今年都未曾出现。 一切都是因为大楚有了个好皇帝,有个好太子。 楚怀渊在听到父皇的夸赞后,面上依旧是那副和煦春风的模样。 他本就微弯的腰身再次弯下了些许弧度。 随后整个金銮殿内,就听到一道如沐春风的嗓音在殿内响起,“儿臣谢过父皇。” “儿臣却有心愿未能完成,儿臣愿父皇身体康健,愿大楚百姓安居乐业,愿天下苍生四季平安。” 铿锵有力的说话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除了站在太子那边的大臣外,整个金銮殿上下,很多大臣都已被二皇子笼络了心思。 现在听到楚怀渊说的话,那些本就动摇的臣子内心再次动摇了起来。 那些本就站在二皇子身后的,则是对着地面无声‘呸’了声。 与此同时,前往承德殿寻找证据的宫人急匆匆回到金銮殿之上。 只见宫人上前在楚宏耳边说了些什么,又从怀中掏出一叠东西来,后者在看到那叠东西后,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 在京城的别院内,黎盛意也做好了要再次入宫的准备。 第148章 孟久安,你骗我! 从别院出来的时候,街边的大雪已经被清扫的差不多了。 黎盛意坐在马车上,马车刚行至大街,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想要探出车帘的小脑袋被绿杏摁了回去。 她皱起小脸,轻声道,“我就是想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马车是秦松墨特意准备的,低调朴实,若非认识黎盛意,没人知晓此乃相府的马车。 许是他早前就已经打过招呼,入城时皇城脚下多了许多驻守的士兵,不大的马车晃晃悠悠入城门的时候,竟然没怎么被检查。 绿杏点头,“知晓小姐您是好奇,但如今乃多事之冬,您擅自露面,怕是不好。” 说话间,她来到了马车车门边,抬手轻敲车壁。 车夫听到敲击声后,当即低声开口,“想必是宫中出了大事。” 满大街的御林军,加上受了惊的百姓,整个街头熙熙攘攘的,马儿连下脚的位置都没有。 他们乘坐马车入京,定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皇上没有下旨对她这个‘罪臣之女’动手,但在车夫说要下马车的时候,黎盛意还是乖乖下了马车。 冬日里天气寒凉,刚从马车上下来,黎盛意就被一阵冷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耳边是小摊小贩的嘀咕声,她凑上前去听了一耳朵,才知晓这是皇帝在抓人。 “听说是五皇子勾结大梁国,身为皇子有了外心,陛下一怒之下不顾父子情面,坚决要杀了五皇子。” “这些年大楚怕是不太平噢,就拿今年来说,又是蝗灾又是皇子勾结大梁国的,今年更是个寒冬,也不知道北边的百姓过得如何。” “按照往年来看,怕是不好过......” 黎盛意还没听完,衣袖就被人拽了一下。 她偏过头去,见是绿杏,当即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此时他们已经行至皇宫周围,下了马车行走不到两刻钟,便到了皇宫偏门。 太子殿下那处早已做好接应准备,黎盛意看到福源公公弯着腰走在前边给自己带路的模样,忍不住对身边的绿杏开口。 “绿杏,你有没有觉着我们这样像是敌特?” 绿杏不解,“小姐,什么是敌特?” “就是敌人特务啊,专门来窃取情报的那种,就是奸人。” 绿杏冻得通红的小脸脸色一垮,她下意识抬眸看向走在前边带路的福源公公。 见对方没有回过头,她松了口气的同时,无奈笑了声,“小姐,你又说浑话了,小姐乃是丞相之女,又怎会是敌特。” “况且小姐您心善着呢,见到路边的猫狗都要停下脚步逗一逗,您这样的,做不了敌特。” 黎盛意本就是在开玩笑。 看到绿杏如此小心谨慎地做出回应,她抿了下唇角后,眉头一挑,“谢谢夸奖,我也觉得自己心善。” 绿杏:...... 不是,她怎么觉得自己被自家小姐给绕进去了呢? 黎盛意并未在第一时间就往东宫,亦或是兴圣宫跑。 今儿个她入宫的目的不是为了见太子,而是要见久未见面的孟久安。 想到那个聒噪的人会因刺杀楚怀风而受伤,她的心总是堵着一块。 尤其是当她得知他的身世后,更是害怕看到对方被绑在绞刑架上受刑的样子。 藏在袖子下的小手收紧成拳,待福源公公领着他们行小路来到天牢外后,她忍不住开口,“孟将军他......还好吗?” 福源公公像是早已料到她会这样问。 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表情来,他侧过身子,道,“这个,还需要盛意小姐自行去看了才能知晓。” 牢房阴冷,比外头冷空气裹挟着寒风还要冷。 黎盛意一步步迈入牢房,听到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后,她的眉眼间却并未浮现出畏惧退却的神色。 福源公公走在一边带路,听到犯人行刑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他下意识回过头看了眼身边的孩子。 不同于其他孩子,一遇到事情就容易慌张哭闹。 似乎丞相收养的这位义女,只会在碰到关于丞相的事时,面上才会浮现出情绪波动来。 乖巧的模样根本不像个五岁大的孩童。 想到在兴圣宫中,因为一点小事就不乐意吃饭的十二皇子,福源公公摇了摇头,走在前方继续带路。 就在他们越发靠近那道叫喊声的时候,一道夹杂在叫喊声中的说话声传入他们耳中,显得尤为漫不经心。 “再用力些,没吃饭吗?” 男人的话音落下,那道叫喊声立刻变得越发撕心裂肺起来。 一般人进了大牢,听到这种声音的时候,早已经吓得手脚发软,行走困难了。 黎盛意却好似没听到那道叫声一般,不等福源公公行至拐角处停下脚步等候,就见她提起裙摆,顺着那道叫声小跑了过去。 “小姐!” “哎哟盛意小姐,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呀!” 两道跺脚声在身后响起,黎盛意并未理会。 鼻尖处的血腥味愈来愈浓郁,令人作呕。 甚至连脚下的路都变得粘稠起来,好似处处都沾染着血液。 前头有光亮从头顶照射而来的时候,黎盛意终于看到了绞刑架前的景象。 身着囚服的犯人早已被鞭刑折磨的不成人形。 而在绞刑架的旁边,正支着一炉子的炭火,炭盆中,几枚烙铁烧的火红滚烫。 黎盛意就站在不远处,看到站在火盆旁捣鼓烙铁的背影时,她酝酿了一路的情绪还是没能控制住。 当场,就见她红了眼眶。 正在给犯人施以鞭刑的狱卒用余光瞧见那抹不属于牢房的雪白身影,吓得以为自个儿在青天白日里见了鬼,手中沾了血的鞭子瞬间掉落在地。 “怎么回事?没个胆子就给老子滚......出去......” “盛意?你怎么,我没出现幻觉吧?” 抬手用力揉了揉双眸,待他松开双手的时候,就看到那抹对光而站的雪白身影,似乎朝着自己瘪了瘪嘴。 孟久安:!!! “盛意,我的乖乖,你怎么往这儿跑了?” “方才都瞧见什么了?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快把眼睛捂上,此处脏,我先带你出去。” 不等他靠近伸出手把眼前人抱在怀中,后者面对他伸出的手臂,后退了一步。 随后,他就听到了一句令他感到撕心裂肺的说话声。 “孟久安,你骗我!” 第149章 二爹爹来挨打了~ 黎盛意转身跑出大牢的时候,孟久安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落在她跑远的背影上,还未来得及抬脚追上去,就听一阵熟悉的说话声在脑海中响起。 【黎盛意你在演什么八点档狗血言情电视剧啊?虽然很生气,你揍他啊,你揍他一顿不就解气了?】 【你跑什么?一点都不争气,跑就算了还要哭,丢人丢到老秦家祖坟去了!】 【呜呜呜呜待会儿我要把孟久安狠狠揍一顿,欺骗我感情,太坏了!】 久违的稚嫩嗓音重新钻入脑海中,孟久安并未觉得烦躁,只觉得无比安心。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天牢中,伺机而动。 可这个机他一直没等到,却等来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想到方才黎盛意眼眸中钻出的泪花,上一刻还在玩弄烧红烙铁的铁血男人,下一刻心头就软成了一滩水。 回过头看了眼一脸震惊的狱卒,孟久安脸上表情一收,对其沉声开口。 “看什么?” 狱卒吓得赶忙捡起脚边带倒刺的鞭子,问他,“孟将军,是还要继续吗?” 孟久安闻言冷笑一声,“不用继续,等二皇子云大人过来救他一命,等他把你把我都一块儿杀了再行刑就行。” 说完,不等狱卒再开口,他便背过身去急匆匆朝着黎盛意跑远的方向去。 他的小女儿啊。 心心念念的小女儿。 二爹爹来挨打了~ 狱卒眼睁睁看着平日里如冷面阎罗似的孟久安,此刻如同一只花蝴蝶般翩翩起舞,跑出大牢的模样,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低头看了眼手中还在滴血的鞭子,狱卒再抬起头来,就对上了眼前学士府大公子瞠目欲裂的模样。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狱卒当即挥舞起鞭子,绞刑架上顿时又响起了一阵嚎叫声。 “我要杀了你们!等我出去,我定要杀了你们!!!” 只可惜天牢占地面积大,隔音效果好,这阵嚎叫声根本传不出去。 孟久安跑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了福源公公和绿杏。 见二人一脸着急模样,他稍稍放慢脚步,低声道,“无碍,本将军去哄哄她。” 绿杏听言点了点头,旋即脸上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孟久安刚从她的面前经过,见状停下脚步,“你有话要说?” 绿杏点点头又摇摇头,“将军,小姐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你,怕你受伤,怕你在牢里过得不好。” “小姐还与相爷下棋打赌,才赢了这次来看望您的机会。” “您待会儿见到小姐的时候,能把嘴角的笑收一收吗?” 听绿杏说的前两句话时,孟久安心下顿时淌过一阵暖流与骄傲。 想来那段时间他讨好小家伙并非是白用功。 现在看来,不但不是白用功,成效也很不错。 只是在他听完绿杏说的最后一句话时,他唇角的笑意一僵,旋即转过头去看向福源公公,“很明显?” 福源公公低头,“回禀孟将军,是的孟将军。” 孟久安打了个哈哈,忍不住抬手抓了抓头发,“我这不是看到盛意太高兴了嘛,你们暂且不要前来,我哄哄她就好了。” 抬手揉了揉面颊,嘴角弧度不断收缩,待他确认自己能控制好嘴角笑意后,他方才朝着大门口走去。 随着他越靠近大门口,脑海中那道心声便越是清晰。 【孟久安怎么还没追上来?我宣布,我不要做他的小女儿了!】 【没想到孟久安生了张憨子脸,却一直骗我,还把我蒙在鼓里,亏我还想过带他一块儿越狱的成功率。】 【他怎么还没追上来,我保证,我再数五个数,他要是还没追上来,我就再也不搭理他了!】 蹲在天牢大门外,与门外厚厚积雪融为一体的白色小团子,整个人蜷缩在一角。 孟久安听着她在内心倒数的声音,嘴角还是禁不住地上扬。 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天牢中办事。 本以为小家伙并不会想念自己,毕竟在她的心目中,好友永远是第一位。 然在他从绿杏那儿听说了她的所作所为后,不得不承认,孟久安从未像现在这刻一样,疯狂心动。 只恨不得将全天下最美好最贵重的东西,全部送到她的面前。 “......三” “二” “一点五” “一点四” “一点四是什么?” 背后突如其然响起的问话声让黎盛意停下了数数声。 她闭上嘴,在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后,默默转过身去,背对着对方。 孟久安看到她不愿意搭理自己,故意转身的模样,早已软成一滩水的心脏,几乎被‘黎盛意’这个名字占满。 抬脚来到蜷缩在地面的小白团子旁,看到她又要转身背对着自己,他勾了勾唇角,又收敛起脸上的笑。 “盛意方才在数什么呢?该不会是在等我出来吧?” 回答他的是一阵轻哼声。 好软好可爱。 久未见面,孟久安甚至都想不起来之前与小家伙见面时,二人总是呛声的场景。 弯腰直接把小团子抱在怀中,听到耳边传来的轻呼声,就听他爽朗一笑。 “有些事我可以解释,不过在解释之前,盛意可以先揍我一顿解解气。” “一段时间不见,我想盛意想的都瘦了,不信盛意摸摸。” 抱起整一颗的小团子费不了多少力气,孟久安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屋子,那是他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抱着怀中人朝着屋子走去,他唇角的笑意始终没有落下,“盛意,可还记得你我二人之间的约定?” 黎盛意被他抱在怀中,坐在他的臂弯中,一双小短腿晃晃悠悠的。 耳边响起的问话声让她眨了眨眼,“你先让我揍完,揍完了再算其他的。” 孟久安豪爽点头答应,“自然。” 说揍就揍。 一大一小进了屋后,孟久安便把怀中人放了下来。 为了防止她弄伤自己,他还在屋子角落里摸出根棍子。 “别弄疼自己,用这个,好使。” 木棍想必是孟久安每日晨练时用的,棍身被磨得亮滑,握在手里很有分量。 这要是一棍子敲下去...... 黎盛意把棍子丢在一边,“想让我把你敲傻了,以后养你?想都别想!” 说罢,她凑上前去,对着眼前单膝跪地的俊俏脸庞上,屈起手指弹了个脑瓜崩。 第150章 不能人道了,也算是一种杀人方式吧 孟久安被这一下弹懵了。 这段时间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想日后自己好端端站在小女儿面前,小女儿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自己。 他这次被捕,进了天牢,乃是以刺杀五皇子的罪名进来的。 世人皆知,入了天牢之人,不可能全须全尾的出去。 他想过小女儿或许会为自己生出一点点的担忧之情。 也想过小女儿再见到自己时,脸上会露出或气恼或欣喜的神情。 说到底是他与元青一块儿欺瞒了她,她生气实属正常。 他还想过小女儿会不会因此不搭理自己,自己‘二爹爹’的身份就此化作泡影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脑补日后见了小女儿要如何向她道歉,如何讨好她。 结果现在小女儿自个儿跑来了,还表现出了一副极其气恼的模样。 他连要不要下跪求饶都想好了。 结果她只是屈起手指弹了自己一个脑瓜崩? 粗粝的大掌捂着自己的脑门,孟久安面上惊愕的表情逐渐褪去,唇角渐渐扬起一抹笑来。 黎盛意在看到他脸上露出傻笑的神情后,心下‘咯噔’一下。 【坏了坏了,孟久安该不会被我打傻了吧?】 【应该不能啊,刚才我用的劲很小啊,孟久安常年习武,又不是脆皮大学生。】 【可是他的笑......】 黎盛意咽了口口水,她再次走上前去,伸出小手就要拨开孟久安捂住脑门的手,查看自己刚才是不是把他脑瓜子给弹破了。 不想她刚一上前,孟久安忽然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 “孟久安,你发什么神经?快把我松开,我看看有没有把你敲坏了。” “本来就不聪明,这要是敲傻了,日后还得连累我和我爹。” 听着耳边的碎碎念,孟久安嘴角的笑意弧度加深。 抬起手一遍遍在怀中人的背上轻抚,他把整颗脑袋都埋进了她的脖颈间,“黎盛意,你该唤我什么?” 话题忽然转变,黎盛意小脸上的气恼神情一滞,“我不唤你孟久安唤你什么?五皇子都没那什么。” “但他不能人道了,这也算是一种杀人方式吧?” 带笑的说话声在耳边响起。 因为被孟久安强抱在怀中,黎盛意不得不扬起脑袋,才不至于让自己的鼻头压在他的肩头上。 她能感觉到孟久安对自己的欢喜,从那颗不断在自己脖颈间轻蹭的大脑袋上就能清楚感知到。 想到那日她与他之间的约定,他说要杀了楚怀风...... 楚怀风没死,甚至还逃出生天,如今整个京城都被御林军包围,连只苍蝇都难飞出去,想必楚怀风也逃不出去。 现在孟久安又说他让楚怀风不能人道了...... 小脸上呆愣的表情褪去,黎盛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怎么那么坏心眼,总是做这种事。” 孟久安稍稍松开抱紧她的双臂,一大一小两人之间距离被拉开。 就见他眨了眨那双狗狗眼,一脸无辜道,“我总是做什么事了?我分明是做了好事,替天行道。” “五皇子太目无王法,如此寒冷的天,带着苏锦柔在天地间做那种事,我过去的时候差点被脏了眼睛。” “盛意你给我吹吹,我眼睛里现在还是那一幕呢,脏死了。” 伸长了脖子把自己的脸凑到小女儿面前,孟久安故作撒娇模样。 谁也不能想象,那个在前线上阵杀敌,仅凭一己之力便取下了敌军首级的大将军,还有如此......小孩子家家的一面。 黎盛意见他凑近了些,不由得把脑袋往后仰,“二皇子那边也是你做的。” “那又如何?我没直接取他们首级,都是给元青,给太子殿下,乃至给陛下一点颜面。” “快给二爹爹吹吹,不吹也成,盛意,快唤一声二爹爹。” 从前的黎盛意不明白孟久安为何总是纠结于一个称呼。 ‘爹爹’这个称呼固然重要,可谁能忍受当老二呢。 直到她从她爹口中得知眼前人的身世,方才明白为何。 因为自幼全家被灭门,哪怕他已经养成了不在乎一切的性子,可打心底里,他依旧渴望亲情。 还有他之前说的,‘像我们这种人,一辈子不会娶亲生子’。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若是让他人知晓了他乃是罪臣之子,日后他成亲后生儿育女,也逃脱不了被抄家的后果。 抬手将微凉的小手覆在他的脸庞上。 黎盛意看着他面上的憨笑,笑骂了句,“真傻。” 孟久安霎时瞪大双眸。 正当他要开口反驳的时候,一道脆生生的‘二爹爹’猛地落入他的耳中。 本就瞪大的双眸立时撑圆,他看着眼前这张白嫩的小脸,好半晌才哑声开口,“盛意方才唤我什么?再说一次。” 黎盛意抿了抿唇角,手指在他的耳朵上一捏,“二爹爹,现在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爹爹听清楚了!” 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根去,孟久安顾不上其他的,直接抱着眼前人起身后,原地转了十多圈。 “够了够了......要晕了孟久安,快放我下去......” 脑子里一阵眩晕感袭来,黎盛意抬手拍了拍他肌肉鼓胀的手臂,干呕了两声。 孟久安后知后觉小女儿的身体才刚养好没多久。 停下转圈的动作,他抱着人来到一旁椅子上坐下,“还晕吗?抱歉,是爹爹太激动了。” 黎盛意摇了摇脑袋,再睁眼时,只觉得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在乱晃。 伸手抓了下空气,她再次干呕一声,连着孟久安着急送到她嘴边的茶水都没能喝下去。 “我缓缓,缓缓就好了。” 并没有受到责怪的孟久安就这样抱着小女儿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 好不容易等到小女儿恢复,紧闭的房门外,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姐姐,姐姐你在这里吗?” 听到十二皇子的呼唤声,黎盛意应了声,作势就要从孟久安身上下去。 感觉到对方手臂紧紧抱着自己,她回过头去,就看到对方正用那双无辜委屈的狗狗眼看着自己。 “盛意,你才刚与爹爹相认呢。” 黎盛意眼角一抽,“什么相认不相认的......” 末了她抬起手贴在他的脸颊上,冲他撒娇道,“二爹爹,十二皇子寻我呢,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待会儿我再来陪着二爹爹,可好?” 孟久安面露犹豫,而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抱着小女儿的手,“那好吧,你要快些回来。” “一段时间不见,爹爹都想你了。” 黎盛意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跑去,期间还不忘敷衍应声。 第151章 引蛇出洞 楚怀泽听闻黎盛意今日入宫的消息后,便急不可耐地寻了过来。 站在寒风中等待了一会儿的他,以为是自己找错了地方,正要转身离开时,就见眼前的门缓缓打开。 看到黎盛意的那一刹,他的双眸登时亮起,“姐姐!” 看到小土豆冻红的小脸蛋,黎盛意当即伸手把他拉入屋内。 关门时还不忘学着电视剧里那般,伸出颗脑袋在门外环视一圈,确认四周无人后,这才关上了门。 这一幕落入坐在不远处的孟久安眼中,他只觉得小女儿的警惕性实在招人可爱。 毕竟如若真的有人要来偷听,那人又怎么可能大喇喇地站在门口,等人去抓。 笑着扶额摇头,孟久安起身正准备给十二皇子泡茶时,却见那颗小土豆直直往自个儿小女儿身上扑。 孟久安:!!! “十二皇子!臣之前曾教过十二皇子,大丈夫能屈能伸,流血不流泪。” “情绪外泄,在战场上乃是大忌。” 低沉的训斥声在殿内响起。 楚怀泽还没从黎盛意怀中起来呢。 忽然听到孟久安低沉的嗓音,吓得他浑身一哆嗦,手忙脚乱赶紧站直了腰身。 转身看到殿内那抹高大的身形,他倒吸一口凉气,咬牙道,“本殿下明白了!” 孟久安点了点头,“盛意是个女孩子,年纪尚小,十二皇子贸然往她身上扑,说不定就会摔倒。” “十二皇子也不想看到盛意摔倒吧?” 不得不说孟久安的这番话直直戳中了楚怀泽的内心。 他无疑是喜欢黎盛意的,一想到黎盛意会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而受伤,他的小脸上表情顿时垮了下去。 转过头去,就见他瘪着嘴冲黎盛意开口,“对不起姐姐。” 黎盛意看到起初还一脸兴奋的小土豆现如今变成了悲伤的土豆,立时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自己无碍。 安抚过后,她又偏过头去瞪了眼孟久安。 楚怀泽才四岁,要一个四岁的小土豆懂那么多做什么? 回应她的,又是孟久安无辜的眨眼。 黎盛意不再搭理对方,她伸手拉过楚怀泽,领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十二皇子寻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楚怀泽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孟久安递过来的茶水后,他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沉重表情,“昨夜五皇兄逃出了天牢一事,姐姐知晓吗?” “还有孟将军。” 孟久安点头,“知晓,臣放他走的。” 具体来说,是他佯装不知楚怀风要越狱,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其逃出天牢的。 毕竟以他的身手来说,楚怀风不是他的对手。 若是两人真的遇上了,他还得放放水,收着拳头的力道,才能让对方‘逃出生天’。 楚怀泽一听是孟久安故意放走了楚怀风,那双本就大的眼眸,顿时撑的更大了,“为何?” “他......他与苏贵妃做那种勾当。” 原先楚怀泽还不知道五皇兄与苏贵妃的事。 太子哥哥和福海公公都瞒着他。 要不是因为黎盛意来了,他甚至都插入不了这次夺嫡之战中。 既然五皇兄都已经做出那档子事了,为何孟将军还要放他出去? 父皇都说择日后问斩五皇兄了...... 孟久安冲小皇子勾唇一笑,只见他漫不经心地端起手边的茶盏,撇开茶汤中的浮沫后,吹凉了茶水细呷一口茶水。 而后故作高深道,“十二皇子想必也听说过引蛇出洞的典故。” 这副模样...... 黎盛意脑海中瞬间跳出了远在别院中的秦松墨。 所以孟久安的高深都是刻意模仿的,他本就是个性子暴躁之人,根本不适合做出深沉的模样来。 楚怀泽一听‘引蛇出洞’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眼眸中再次恢复了亮光,他一脸兴奋地看着孟久安,“是秦相的主意吗?” 孟久安端着茶水的动作一顿,就听他轻啧一声,“就不能是我的主意?” 楚怀泽实诚的摇了摇头,“孟将军,你的话还是适合上阵杀敌,计谋一事,确实不适合你。” 被戳穿的孟久安也不恼,而是笑着看了他一眼,“你这小子!” 殿内顿时响起了孩童清脆悦耳的笑声。 待笑声渐渐低弱下去,就见楚怀泽勾起的唇角缓缓收敛。 下一瞬,就听他再次开口,“本殿下此番前来,还有一事,不过此事想必也在秦相的计划之内。” 他抬起头,那双晶亮的眸子落在了黎盛意二人身上,“苏贵妃不见了。” 苏锦柔才刚小产,身子虚弱的很,这么大一个人能莫名从皇宫中消失不见,必然是有人躲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太子哥哥还说,御医那边说了,苏贵妃腹中的孩子并非是受了刺激没的,而是沾染了麝香一类堕胎药。” “太子哥哥事务繁忙,特让本殿下来询问孟将军,此事,可也是你们的计划?” 楚怀泽的最后一句话看似是在对孟久安说,实则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黎盛意身上。 他在过来寻黎盛意之前,刚从东宫出来。 一想到在东宫太子哥哥同他说的那番话,楚怀泽本就崇拜黎盛意的内心,蓦然加深了许多。 太子哥哥说,是黎盛意提出的在五皇子的衣物上沾染麝香一计的...... “姐姐,你一早就知晓苏贵妃与五皇兄之间的关系了吧?是什么时候?” 楚怀泽没忍住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他分明记得黎盛意才刚被秦相收为义女不到半年时间,入宫次数屈指可数。 为何她会知晓五皇兄与苏贵妃之间的关系,还能提出那样令人崇拜的计策。 面对楚怀泽的疑问,黎盛意说出了那日赏桂宴上,她与她爹遇见的那一幕。 楚怀泽惊,“也就是说,那日我邀姐姐入宫,姐姐说要查宫中有蛇一事,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事。” “姐姐,你好厉害!” “将来怀泽也要变成像姐姐一样聪慧厉害的人!” 他的语气太过诚恳,反倒让黎盛意不好意思起来。 【这孩子怎么那么......老实啊,再说我也没那么聪明啊,我就是有挂来着......】 【咳,被人崇拜的感觉,还挺身心愉悦的。】 没等黎盛意心下暗戳戳地高兴完,她就听到耳边响起了孟久安的说话声。 “哇哦,盛意好厉害!以后我也要像盛意一样聪慧厉害!” 黎盛意,“......你真的没被我敲傻吗?” 第152章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幼稚的男人! 既已知晓楚怀风与苏锦柔逃离皇宫乃是秦松墨他们设下的圈套,黎盛意便没甚好担心的了。 悬着的心缓缓落了地,近段时间她吃不好睡不着,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十二皇子此次来寻她,也是想要带她一块儿前往兴圣宫。 “大梁国使臣未到,但水果先一步送到宫中来了,姐姐,你随我一块儿去瞧瞧吧。” 黎盛意赶了巧,水果是昨日送到宫中来的,楚宏刚被儿子宠妃戴了绿帽,加上神药的效果逐渐减退,如今又倒在了龙床上起不了身。 朝堂之事又转交给了太子,听闻楚宏倒下的那瞬间,是太子背起他,赶往寝宫的同时,又唤来了拥有神药的神医。 为此楚宏感慨,自先皇后仙逝后,他便鲜少管教这个大儿子。 如今再看,整个大楚上下,唯有这个大儿子足以令他安心。 楚怀渊听到父皇的赞叹并没有表现出激动情绪。 他的眉眼低垂,脸上永远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因着楚宏再次倒下,大梁国送来的水果该如何分配,也交到了楚怀渊手上。 “我特意找太子哥哥要了多一份的水果呢,待会儿姐姐回去,可以与秦相一块儿分享。” 楚怀泽说这话的时候,尚且还在孟久安所居住的寝殿内。 听到十二皇子念起好友,而忘了自己。 他瘪了瘪嘴,起身走上前去,“那我也要回别院去。” 黎盛意眼角抽搐了一下,“什么?” “今日盛意才刚认我做爹爹,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准备,认亲仪式总不能如此草率。” “我也要回别院去,让清风把我放在将军府里,早就准备好给你的东西都送过来。” 孟久安一早就准备好了,届时若是黎盛意同意做他的义女,他便送她一件宝贝。 只是这次入宫匆忙,他本想着解决完所有事后,再去找黎盛意完成认亲一事,孰料她竟然亲自跑过来了。 唇角轻抿,他道,“盛意总是陪着元青,也要多陪陪二爹爹,二爹爹也念着盛意想着盛意。” 委屈的说话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黎盛意仰头看他,“大事未成,二爹爹还需要再努力啊。”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熬过去,往后我们便天天坐在一块儿饮茶下棋,直到二爹爹看我看的不耐烦为止。” “待会儿我送些水果过来可好?二爹爹且再忍耐一会儿......” 黎盛意说这话的时候,险些被自己恶心到。 太过温柔了。 温柔的都有些不像她了。 不想她的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人快速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黎盛意,【......所以你就是想要那些水果是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幼稚的男人!】 听着小女儿心中的吐槽,孟久安嘴上嘿嘿一笑。 他抬手在她的小脸上轻揉两下,面上笑容灿烂,“盛意真好,二爹爹最喜欢盛意了。” 双颊被揉捏,黎盛意蹙起眉眼的时候,却没有张口让他停下动作。 直到紧闭的大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狱卒的说话声在门外响起后,才见他直起腰身。 “去吧,待会儿记得要回来看看二爹爹,二爹爹要先去忙一会儿了。” 狱卒那边过来唤人,想必是云子穆嘴里吐出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孟久安收敛起面上佯装出的委屈神色,确认小女儿身边有明悦护着后,他才放心随着狱卒离去。 黎盛意在目送他离开后,当即跟着楚怀泽一块儿朝着兴圣宫去。 长时间没有入宫,她在走出大门后,余光一眼就瞥见了不远处的承德殿。 楚怀泽走在她的身侧,见她偏过头去,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有人说五皇兄早已与二皇兄勾结,眼下看来,这消息保真。” 听到楚怀泽语气中的肯定,黎盛意收回视线后脸上露出笑来,“十二皇子知道的好多。” 被夸赞的小土豆瞬间骄傲地挺起胸膛,“这是必然,我知道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多。” “自那日姐姐你带着我一块儿,在雪地里听......我便时常跑去宫中角落,听各种流言蜚语。” 自此之后,原本心地纯善,如同白纸般不谙世事的十二皇子,逐渐被世事的墨水染成了黑色。 多年之后每当黎盛意看到当年那个追在自己屁股后头喊‘姐姐’,总是傻乎乎的小土豆,会变成个大腹黑,都忍不住感慨。 那年雪夜,她就不该带着他一块儿行动的。 眼下的黎盛意尚且不知道眼前这颗比自己稍微高了一点点的小土豆会长成什么模样。 在他的话音落下后,她打量的目光将他上下扫了一遍。 意识到了什么的楚怀泽当即举起手做发誓动作,“太傅布置的功课我都做完了,真的,若是我说的话掺假,就让我天打雷唔!” 嘴巴被捂住,楚怀泽眨了眨眼睛,那双充斥着无辜的眼眸中,再看向眼前人的时候,多了几分不解之色。 “我知道十二皇子肯定不会撒谎的,做了功课就好,日后十二皇子你可是身负重任,要辅佐太子殿下的。” “坏蛋易成,成大事者难成,十二皇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如今的楚怀泽还对眼前人唯首是瞻。 一听她说‘相信自己’的话,他的小脸上顿时扬起一抹自信来,“那是自然,姐姐你只管看就好了,我一定能成大事,能辅佐太子哥哥的。” “福海公公还在兴圣宫等着我们呢,姐姐再快些。” 提起脚边的衣角,楚怀泽稍稍加快了脚步朝着兴圣宫方向去。 然他是面对着黎盛意往后退的,并未瞧见身后出现的几道人影。 彼时他们已经离开孟久安所在的宫殿,行至一处略显荒凉,几乎没有宫人出没的小道上。 黎盛意正对着那几道人影,在看到对方快步朝着楚怀泽靠近的时候,她当即冲上前去。 “明悦叔叔,快些!” 楚怀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黎盛意一脸紧张地朝自己奔来,他笑着停下脚步。 “姐姐慢些跑,小心摔着,我就在此处等着姐......” 第153章 你怎知绑架你的就一定是二皇子? ‘姐姐’二字还未说完,感觉到脖颈间传来一阵寒凉的楚怀泽倏地低下头。 看到闪着寒光的匕首横在了自己脖颈间,因为他低头的动作,锋利的匕首不小心划过他细嫩的皮肤。 刺痛感袭来的瞬间,他也瞧见了一缕鲜血顺着刀面滑落。 瞳孔骤缩,意识到宫中有刺客来犯,楚怀泽做出的第一反应便是抬起头冲黎盛意大喊。 “姐姐,跑!” 怎么跑的掉? 看到黎盛意身后出现的几道陌生身形时,楚怀泽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明悦早已与身后的刺客扭打在一块儿。 听到兵器相撞发出的刺耳声音,楚怀泽眉头紧皱,依旧不停地冲黎盛意大喊。 “姐姐你先走,去喊人来,我是皇子,他们不敢对我如何!” 然就在他的话音落下之际,箍着他的刺客忽然收紧了手中匕首。 感觉到脖颈间钝痛感加重,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呼痛,只坚持要让黎盛意先离开,去找人过来。 黎盛意自然瞧见了楚怀泽脖颈间溢出的鲜血。 心下漏跳了一拍,她抬眸看向立身于楚怀泽身后的黑衣人,“你们想要什么?” 这时候跑早已经来不及了。 不久前楚怀泽那样大吼大叫都没有宫人过来,想必这些黑衣人早已在此蹲守,做好了万全之策。 她要是这时候转身跑了去喊人,楚怀泽日后是生是死,都是个未知数。 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收紧,她冷眼看着几息之间就把自己围困住的黑衣人,了然道,“你们的目标是我。” “既如此,十二皇子乃是无辜之人,你们放他离开。” 没想到黎盛意一个孩子,在面对如此多刺客的时候竟然能保持淡定来与他们谈判。 与她面对面而站的刺客轻嗤一声,黑布遮挡之下,他的唇角扬起一抹不屑的嗤笑,“盛意小姐说笑了,十二皇子目睹了这一切,如何能走得了?” “我家主子想请盛意小姐一块儿去喝杯茶,不知盛意小姐可否赏脸......” 黎盛意睨了他一眼,“我去还是不去,你们不是已经替我做好选择了吗?” “总归不管我如何选择,你们都要带我走不是吗?” 刺客轻笑一声,“盛意小姐好生聪慧,难怪主子对小姐您念念不忘。” “那在下便失礼了,还望盛意小姐能老实些,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在我们看来,十二皇子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他是死是活,全凭盛意小姐的一念之间。” 这是在拿楚怀泽的性命要挟她了。 黎盛意被刺客抗在肩头,小腹顶着对方的肩头,就在对方要带自己离开之际,她却忽然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头,“麻烦,等一下。” 刺客欲要施展轻功的动作一顿,再开口说话时,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善,“盛意小姐还有何吩咐?” 黎盛意趴在他的肩头,抬眸望了眼还在与其他黑衣人打斗的明悦。 看到明悦双拳难敌十几只手,身上多了几处刀伤时,她抬手冲他招了招,“明悦叔叔,别和他们打了,他们就是在欺负人。” “我就是去二皇子那儿喝杯茶,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也不要同爹爹说我去了何处。” “待会儿记得往我二爹爹那儿送点水果,之后就同他们说,我要在十二皇子这儿住一段时日,让他们别担心。” 说了这么多,黎盛意没再去看明悦脸上的神情,而是偏过头看向扛着自己的刺客,“大哥,你人还怪好的嘞。” “我絮絮叨叨说这么多,你都没有意见。” 刺客听着她嘴上的吹捧,眼角重重一跳的同时,哑声开口,“废话少说,说完了?我们走。” 然就在他又要施展轻功的时候,黎盛意又拍了拍他的肩,“还没说完呢,大哥,你好人做到底,能不能给十二皇子止个血啊。” “你也知道,我爹是秦松墨,到时候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我。” “我这人又护短,若是十二皇子死在你们,亦或是你主子的手里,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刺客皱起眉头,面露不耐,“你怎知绑架你的就一定是二皇子?” 黎盛意摊开双手,“那还能有谁?总不能是隔壁老王吧?” “哦对了,麻烦不要这样扛着我,路上太颠簸,我还小,身体很脆弱,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刺客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还敢同他谈条件的人。 更遑论对方还是个五岁大的孩子。 唇角紧抿,他想到来之前主子的叮嘱,只能强忍着心下的怒火,把趴在自己肩头的人,横抱在了怀中。 终于不再难受的黎盛意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正在被上药的楚怀泽。 心下松了口气,她抬手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行了,起驾吧。” 刺客:...... 不似黎盛意这般淡定。 楚怀泽到底年纪尚小,脖子上的伤口被草草上过药后,抱着他的刺客见他一直在哭,直接动手捂住他的嘴捂了一路。 而被几名刺客困住的明悦,在被其中一名刺客拍下一掌口吐鲜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被带走。 想到自家小姐临走前说的那番话,他抬手擦去唇角的鲜血,咬牙杀出重围后,直奔天牢所在方向而去。 那些追在他身后的刺客,见他朝着天牢方向奔去,这才歇了要追杀他的念头,转身施展轻功离开皇宫。 - 耳旁的风声呼啸。 黎盛意伸手拢了拢衣襟,牙齿冻得不断碰撞,“大哥,咱什么时候能到地方啊,这也太冷了。” 她的大氅还在明悦手上呢,可恨!她已经在出门时候就把大氅穿上的。 这会儿也不至于被冻成傻狗。 刺客并未作答,只是加快了脚程,两刻钟后,几人终于在一座府邸的后院落地。 落地的那一瞬间,黎盛意也跟着松了口气,“到地了?你主子的府邸修建的,还挺奢华。” 环视了一圈四周,她的余光在瞧见不远处一个狗洞上停留了一息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其他地方。 一路上她的聒噪实在吵闹,落地了那张嘴也没停下。 刺客回了府邸,也终于没了耐性,“闭嘴!” 黎盛意当即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最会了! 耳边没了聒噪的声响,刺客抱着她进了其中一间房间。 第154章 黎盛意,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黑衣人抱着黎盛意进入房内的时候,一股浓郁中透着苦涩的药味瞬间充斥了二人的鼻腔。 里间似乎有人在说话,因着有屏风珠帘的缘故,黎盛意听的并不真切。 脚尖沾地,她偏过头去看向身边已然下跪的男人,“盛意小姐到了。” 待他说完这番话后,也不顾里间的人作何反应,他径直起身,转身离开了房间。 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浓郁苦涩的药味瞬间变得粘稠起来。 黎盛意站在原地环视一圈,发现房间里甚至连扇窗户都没有打开。 这样浓重的药味,加上不透风的密闭环境,房间主人若是病重之人,在这里头住着病况能好才怪了。 不过被抓来之前,她一直以为是二皇子派人抓自个儿来着。 就房间里这股药味来看......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黎盛意顺着动静回过头去,在看到一抹纤细身影穿过屏风,踱步朝自己走来时,她在看到对方消瘦的形容时,不由得挑了下眉。 “怎么?没想到是本宫?” “你不是一贯聪慧?” 嘶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看到对方朝自己靠近,黎盛意后退两步,“贵妃娘娘。” “臣女只是没想到,娘娘你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不卑不亢的语气落在苏锦柔耳中,叫后者本就苍白如纸的脸瞬间拧成了一团。 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就从大楚最受宠的贵妃娘娘,瞬间跌入了尘土中,变成了被无数人嘲笑的荡妇。 她在此处已经住了数日,身体却一直不见好。 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皆是说她心有郁结,心病还须心药医。 可不是心中有结。 现如今她终于把心中的结给抓过来了。 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勾起,苏锦柔来到一旁软榻上靠坐着,只是走了几步路光景,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了疲态来。 那双平日里最会勾人的狐狸眼中,此时也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这还要多亏了盛意不是吗?若是没有盛意,本宫又如何会沦落至此。” 黎盛意也不闲着,她半点儿没有被绑架的认知,跑到一旁圆桌前坐下,还顺手拿了颗苹果放在嘴里啃。 苏锦柔看她这样无畏,眼底闪过一缕怨毒来,“盛意不怕本宫在那果子上下了毒?” 黎盛意摇了摇头,吞下口中的果肉后开口,“娘娘不能也不敢,娘娘如今身处下风,必然也知晓我爹有多疼我。” “若是娘娘下毒要杀我,不光我爹不会放过娘娘你,二皇子五皇子也不会。” 她的话让苏锦柔再也伪装不下去。 腾地从软榻上坐起,想要叫骂的话却卡在喉间,上不来也下不去。 前段时间的小产令她身体变得糟糕透顶,加上心结未结,这段时间她的内心始终沉郁不已。 一来二去,她原本还算好的身子骨,如今却成了一身的皮包骨,风一吹就能刮倒。 好不容易缓过了那阵劲,苏锦柔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好利的嘴,当初第一次在青华宫见你时,我就该顺从本心,将你直接杀了才好。” 黎盛意闻言耸了耸肩,“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娘娘当初想杀我却没杀,是因为想利用我凑近我爹。” “只可惜,有些东西不是娘娘想,就理所当然能有的。” 房间内软糯的童音每一句都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扎在了苏锦柔的心头。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许久未曾修剪的指甲长长不少,现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软肉中,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扯了扯唇角,她换了个话题,“你可知今日本宫为何要请你过来?” ‘请’这个字眼逗笑了黎盛意,她放下手中的苹果,再抬起双眸时,眼神凌厉。 “娘娘绑我过来还能是因为什么,无非是想利用我,桎梏我爹,让我爹低头为你所用。” “娘娘,这个世界没了谁都能继续日升日落,你何必把自己看的这么重要呢?” 她的牙尖嘴利完全出乎了苏锦柔的意料。 本以为黎盛意不过是个比普通五岁大孩子懂事一些而已。 但她连这些都知晓,还能给自己讲大道理。 唇角扬起一抹嗜血的笑,苏锦柔摇了摇头,“这一点倒是盛意猜错了,并非是本宫绑你过来的,你能来本宫这儿,也是本宫求来的。” “二皇子生性残暴,喜欢孩子一事,盛意这么聪慧,应该有所耳闻吧。” “只可惜前段时间有不长眼的刺客割了二皇子......这件事二皇子始终耿耿于怀,然后,二皇子查到此事与你有关。” 手指轻抚软榻上的兽皮,她面上扬起一抹假笑,“盛意,本宫是来提醒你要小心二皇子。” “噢,你是被我猜中了心思,所以拐了话题,‘好心’提醒我二皇子不是好人,想要博得我的好感,让我爹归顺于你。” 黎盛意想也没想直接开口拆穿了她的意图。 从圆凳跳下,迈开一双小短腿,黎盛意来到她的面,用双手支着大腿,身体前倾着看她,“贵妃娘娘,你做这些是因为什么呢?” 苏锦柔当场噎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这张可爱娇俏的小脸,已经能想象到日后这张小脸长大后,能有多么的绝色。 想到黎盛意身后还有秦松墨孟久安,想到她的荣华富贵,想到太子殿下对她的喜爱...... 本就苍白的面色转换成了铁青色。 就见苏锦柔再度深吸一口气,冲眼前人笑道,“因为你该死啊。” “本宫记着本宫的梦里从未有过你的存在,为何你会突然出现,挑唆本宫与元青之间的关系,害本宫至此?” “都是因为你,本宫才会落得如此下场,黎盛意,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哦豁,没想到苏锦柔居然还有做预知梦的能力。 黎盛意听言眉头一挑。 她看着苏锦柔脸上浮现出的狰狞表情,她勾起唇角的弧度骤然加深不少。 而后,就见她一脸神秘地凑到了对方面前,“既然贵妃娘娘什么都知道的,那本仙子也就不瞒着你了。” “苏锦柔,你可知这天地间可不仅有人畜,更有人在天上看着你。” “而本仙子,便是那人。” 第155章 差点封你做兵马大元帅 黎盛意说这话的时候,小脸一板,故作高深。 许是她之前立的人设太成功,亦或是苏锦柔本就心中有鬼。 她在说完话后,就见后者脸上浮现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若是对方一开始就信了自己的鬼话,黎盛意也许还会想她是不是装的,就像自己一样。 但苏锦柔脸上浮现出了半信半疑来,她的心下憋笑,面上神情越发冷肃。 “怎么?不相信?” “需要本仙子一一道出你的梦境吗?你在梦中是否与数个男人勾搭,在楚宏死后更是与楚怀风醉生梦死?” “你与楚怀风设计杀了楚怀煜,还让楚怀渊死于菜市口,楚怀泽被五马分尸。” “秦松墨与孟久安更是为了你生出了嫌隙,秦松墨最后死于牢房中都在想着你能去看他一眼,可当时的你在做什么?” “梦境的最后,你是否杀了楚怀风,成了大楚第一女帝,嗯?” 黎盛意幽幽的说话声不断在耳边响起。 而坐在软榻之上的苏锦柔,则在听完她说的话后,小脸上浮现出仓皇表情来。 一模一样! 怎么会有人将她的梦境一一还原说出来? 要是放在一刻钟前,她定然不会相信黎盛意说的鬼话。 可现在...... 苍白的面容上,复杂、惊愕的表情不断切换。 苏锦柔想过许多关于黎盛意的身份,毕竟一个乞儿,能懂这么多东西,未免也太奇怪了。 于是她在暗中调查了许久,始终没能调查到黎盛意的真实身份。 加上秦松墨与孟久安越发远离自己,她与二人之间的关系甚至已经到了冰点。 这时候的她,才想着要把黎盛意给杀了。 太危险了,只要黎盛意存在一天,秦松墨与孟久安就无法为她所用。 然而她派出去的杀手最后都无一例外,全部都没能回来。 她在害怕的同时,只能顺着梦境,使劲勾搭楚怀风,还一度怀上了楚怀风的孩子。 本以为能借着孩子坐稳贵妃位置,或许还能被提为皇后的她,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越是回忆过往,苏锦柔苍白的面容脸色就越是难看。 终于在半刻钟后,她眨了眨双眸,眼珠子转动,“你说你是仙子,是一直看着我的仙子?” 鱼儿上钩了! 黎盛意冷静点头,“不然你以为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如何能掌控全局?” “你以为秦松墨和孟久安,能轻易听从我的意见?” 是了,如果不是仙子,黎盛意又怎么有能力操控秦松墨和孟久安。 孟久安傻,好操控。 但秦松墨不是。 苏锦柔抿了抿唇角,良久后方才开口,“为何你一直看着我,又要下到人间来,折磨我?” “我的孩子,我的一切,全部都没有了!” 苏锦柔双目赤红,眼白里红血丝遍布。 黎盛意看着她近乎失控的模样,冷声道,“因为你不配。” “我说了,这个世界没了谁都能继续日升日落,如若你未能提前窥视天机,便能按照梦境继续走下去。” “可是你提前窥视天机了。” 房间里响起一阵摇头叹息声。 苏锦柔原本失控的面容上,顿时浮现出了迷茫,“那我......我没有,我该如何挽回?” “现在的你正在被楚宏全国追杀,你若要像梦境中那般成为女帝,怕是要受些苦难。” “这样,你先给我打五百,哦不是,不好意思,老毛病犯了,差点封你做兵马大元帅了。” 抬手摸了摸鼻子,黎盛意讪笑一声,“你想要成为女帝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你身边的人已经不能再用了,你需要重新培养一批新势力。” “新势力?” 黎盛意点头,“二皇子与五皇子皆不能人道,且楚宏那边正在满城上下追杀你们三人。” “你若是想活下来,成为女帝,就需要摆脱他们,不然的话,他们只能成为你的累赘,你也不想被抓吧?” 苏锦柔面露犹豫之色,“可是没有他们,我上哪儿去培养新势力?” 黎盛意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忍不住在心下再次吐槽。 垃圾作者垃圾文。 只要给女主身上套个‘万人迷’人设,就有无数人为女主鞍前马后,前仆后继替女主办事。 而那些费尽脑汁,使用谋略的天才,一如秦松墨那样的人,最后却只能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衬托那份‘万人迷’光环?! 心下轻嗤一声,黎盛意看着眼前面露迷茫,所谓的万人迷的女主,“其实孟久安一直都倾慕你来着。” “只是你提前窥探了天机,一心想要快速往女帝的位置爬,直接忽略了最重要的一步。” “要知道在你的梦境中,孟久安可是为了你能直接带兵逼宫的。” 黎盛意的提醒犹如醍醐灌顶般,瞬间让苏锦柔变得通透起来。 后者那双黯淡的双眸,因为她的提醒而变得晶亮起来。 苏锦柔强压下内心激动的心绪,伸出那双瘦弱,不再细嫩的手,用力抓住眼前的小手不放。 “那仙子您说,我要如何做,才能牵上孟久安这条线?” 还牵线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地道战呢。 黎盛意想要把手抽出来,结果却没能成功。 最后只能选择放弃的她,环视一圈房间后,目光重新落在了眼前人身上,“本仙子有一计,需要你的配合。” “眼下我被楚怀煜绑架至此,秦松墨和孟久安肯定会想办法来救我。” “但二皇子肯定不会放过我,我需要你同楚怀煜那边说......” 门窗关紧的房间内,一大一小贴在一块儿说着悄悄话。 如若有第三人在场的话,定然能瞧见小的那个眼珠转动,眼中还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一看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至于大的那个,在听完小的说的话后,眉眼间浮现出犹豫之色后,很快又舒展了眉眼,点了点头。 “仙子确定只要我这样做,就能重新回到宫中?” 黎盛意坚定地点头,“必然,若是本仙子欺骗了你,便叫本仙子再也回不去,做不成仙子!” 苏锦柔一听她的誓言如此歹毒,微微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有了仙子的誓言,她一定能重回宫中,成为大楚第一任女帝! 第156章 把黎盛意抬去本殿下的房中! “方才你说什么?你要本殿下撤兵?” 京城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书房内,一道低沉喑哑的男音响起,打破了雪地里的沉静。 书房里只烧了一盆炭,因为出逃匆忙,很多东西楚怀煜都没能从王府里拿出来。 京城近些日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看似今晨皇帝才调派御林军在京城上下巡视,实则皇宫中早已有人来他府中监视他在府中的所作所为。 他已经离开那座府邸三五日,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京城中已经有人在揣测他已经带着五皇子苏贵妃逃离京城,实则他们一直躲在京城中,哪儿也没去。 早前因为失去了命根子,楚怀煜的情绪波动一直很大。 眼下苏锦柔不好好躲在房间里修养身体,竟跑到书房来,要他撤兵。 没了那玩意儿,楚怀煜原先就显得阴邪的眉眼,此刻更是平添了几分阴柔。 就连说话腔调,都比之前的声音多了几个弯。 苏锦柔微微抬起苍白的面色,看到他正盯着自己瞧,阴毒的眼神仿若毒蛇般,看得人不寒而栗。 唇角轻抿了下,她想起之前在宫中自己与楚怀煜的关系还算好,甚至还差点发生点什么。 要不是楚怀煜不中用,或许她也不会借楚怀风的身体,让自己怀上龙子。 摇头挥去脑海中的念想,她冲眼前人颔首,“是,现在动手,并非明智之举。” 楚怀煜冷笑一声,他放下手中的笔,抬脚来到她的面前,伸出冰凉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四目相对。 “那依照娘娘来看,此时不动手是因为不是好时机,何时才是好时机?” 这一点黎盛意可没对她说过。 苏锦柔脸色难看的脸上,表情一滞,“总归这件事得听本宫的,本宫伺候陛下这么多年,难不成还能哄骗你不成?” 她的话音落下,就见楚怀煜脸上的笑意变得愈发灿烂起来。 只是那份笑意并未达到眼底,看的苏锦柔灵魂一颤,险些就这么松了口。 “娘娘?苏锦柔,你不会真以为这里是皇宫,所有人都得听从你的命令吧?” “若非楚怀风还有点用,若非他要求救你出来,你以为,本殿下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你?” 带着讥笑的语气落入耳中。 苏锦柔在听完他说的话后,顿时被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然他说的都是事实,如果没有他派人救她出宫,现在的她早已在宫中咽了气,甚至连皇陵都不配进...... 浑身上下轻颤起来,苏锦柔也不知道自己在抖什么,她仰头看向楚怀煜的目光中带了些许水光。 以往的楚宏与楚怀风最喜欢她这般模样,他们说能勾起他们的征服欲,与怜爱欲。 这一幕落入楚怀煜眼中,非但没有生出怜惜之情,眼眸中的讥笑倒是加深不少。 带了薄茧的手指在她细嫩苍白的下巴上轻抚,就见他微微弯下腰身,就在二人双唇即将贴在一起,苏锦柔下意识闭上双眸,檀口轻启之际。 安静下来的书房内,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啪’的一声。 扇的苏锦柔直接侧过脸去,睁开撑圆的双目中,充斥着不敢相信。 抬手捂住发疼发肿的脸颊,她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楚怀煜,你!” 这一巴掌同样让楚怀煜的掌心发麻。 他甩了甩手,见眼前这张恼羞成怒的脸后,他龇牙轻笑,“我什么?苏贵妃,你早已不是曾经的苏贵妃了。” “请问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与本殿下谈条件?”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扑簌簌地落在原先堆积的雪堆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苏锦柔耳朵里一片嗡鸣,根本听不到这阵动静。 她抿了抿双唇,双眸赤红,“你现在动兵,只会被太子围剿。” “你知不知道,他们在等你自投罗网?!” 这话倒是黎盛意同她说的。 楚怀煜听完这番话后,双眸微微眯起。 苏锦柔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强压下内心的怨怼,趁热打铁道,“况且怀风说的,赵将军的人还没到京城。” “你现在势单力薄,起兵入宫如同蜉蝣撼树,你如何能保证自己能顺利争夺皇位?” 没有把眼眸中的鄙夷流露出来,在苏锦柔看来,楚怀煜已经与宫中的公公无异,顶了天的只是身上多了个皇子的身份。 这样的人,怎么配坐上龙椅。 还有楚怀风亦是...... 越想越觉得自己成为女帝的可能性更大,苏锦柔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这才没让自己的笑声泄出。 楚怀煜冷眼看着眼前这副纤瘦的身躯,他又重新回到书桌前,拿起笔继续临摹前人的寒梅图。 “这些话都是黎盛意教的?她要你来劝本殿下?” “不错,赵将军的兵马未到,但你怎知,本殿下一定斗不过楚怀渊?” “本殿下自幼不比他差在哪儿!” 旧事重提,楚怀煜再次丢掉了手中沾染了墨汁的笔。 笔尖摔落在宣纸之上,弄脏了将要完成的寒梅图。 楚怀煜僵直身体站在原地,双目直勾勾盯着苏锦柔看,那双眼睛仿佛在透过她的身体,看向另一个场景。 楚怀煜和楚怀渊年纪相差不大,因为他是嫔妃所出,而楚怀渊乃是皇后所出,所以楚怀渊从一出生就被定为了大楚太子。 为了能与楚怀渊争夺皇位,这么多年下来,楚怀渊做了什么,他次次都要做的比对方好。 就因为年幼时的那个太监,就因为那个太监...... “若非皇后当年派了太监来对本殿下......本殿下才是大楚的王,才是大楚的天!” “还有你,别以为本殿下不知道你与黎盛意在房中偷偷摸摸商量要害本殿下的那些话。” “你放心,既然你这么喜欢男人,本殿下一定不会亏待你。” “但是现在......来人!把黎盛意抬去本殿下的房中!” 厉喝声从书房中传出。 候在书房外的侍卫闻声立马作答。 很快,书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157章 终于不用再装了 黎盛意知道楚怀煜变态。 也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被楚怀煜绑过来的。 但当侍卫把她五花大绑绑到一间不大的卧室中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就是个小炮灰,总是拿捏我做什么呢,苏锦柔还说是因为我,我爹他们才变样的。” “笑死个人,我爹他们那是及时醒悟,不过也确实,多亏了我这个半路来的小女儿,他们才能尽早醒悟。” 对于秦松墨与孟久安能从苏锦柔的舔狗,变成现在的理智清晰,她一直深感安慰。 嘴上絮叨不停,被五花大绑的黎盛意环视一圈房间中的景象。 很普通,就是个普通商贾之家会住的宅子。 难怪御林军在京城中搜查却一直没抓到楚怀煜他们人呢。 这么普通的地方,怕是御林军也难以想到他们会躲在此处吧。 费力地趴在床上蠕动,累得不行的她微微叹了口气,“果然佛祖没骗我,介入旁人的因果,就会将他们的因果背负在自己身上。” “呜呜呜,我爹怎么还没来救我啊!” 房间里的地龙并没有烧暖,加上房间内窗户大开,寒风裹挟着雪花吹进屋内不久后,就听屋内响起一道打喷嚏的动静。 楚怀煜处置好了挣扎惊叫不断的苏锦柔后,便急匆匆地往自己房间方向去。 早前他就看上了秦松墨的义女,本以为这个比他腰线稍高一些的小女孩儿是个胆子小,没有见识的。 却不想对方一次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想到黎盛意那张尖牙利嘴,他舔了舔尖牙,面上露出一抹狞笑后,径直站在了房门前。 还不等他推开门,就听房间内响起了一阵‘呜呜呜’的哭声。 剑眉上挑,楚怀煜眉眼间闪过惊讶。 他本以为黎盛意是个心智成熟的孩子,毕竟方才她在苏锦柔那儿,都是一副无惧无畏的模样。 还敢教唆苏锦柔,胆子大的很。 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哭,还会哭着喊‘爹’。 嘴角狞笑的弧度加深,他压下内心激动的心绪,搓了搓手后,直接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哭喊声,也因为房门被推开戛然而止。 黎盛意顺着开门声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体型一般的楚怀煜关了门朝这边走来。 平日里只要听到哭声,就会无比兴奋的楚怀煜,在听到哭声停止后,顿时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他来到床边,在看到正在床上蛄蛹的小团子后,用力咽了口口水,“盛意可还记得本殿下是谁?” 黎盛意没有搭理他,只是继续蛄蛹身体,往床脚退去。 人都已经落到自己手上了,楚怀煜再也不那么心急了。 他坐在床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点点挪动身体往床脚爬去。 就在她快要成功的时候,他的身体稍稍前倾,伸出手臂轻松就把她从床脚拽了出来。 黎盛意:...... “盛意还没有回答本殿下的问题,盛意可还记得本殿下是谁?” “方才本殿下在门外听到盛意在哭?怎的不哭了?” 黎盛意转过身去继续朝着床脚挪动,“我哭了,你不是更兴奋吗?” “果然有趣?你连本殿下的癖好都知晓,不过你才五岁大,如何能知晓的这么多的?” 楚怀煜这次没再继续去抓她,双目却一直盯着她不放,“让本殿下猜猜,其实你并非是秦松墨的义女,而是秦松墨的......” “秦松墨这么多年来身边都没个伴,本殿下也曾往他府上送过不少可心的人儿,他却统统回绝了。” “往前本殿下只以为他是故作清高,没想到啊,堂堂大楚丞相,没想到竟然与本殿下一样!” 黎盛意更无语了。 她挪到床脚趴好,而后又转过身去看向坐在床沿的男人,“二皇子这么聪慧,其实可以去写书的。” “自己的心是脏的,所以看什么都是脏的。” 她的这一句吐槽并未让楚怀煜生气,反而叫对方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爽意? 不是,被骂了也能爽? 这家伙是抖那啥啊?! 黎盛意心下嫌弃,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她可不能让他继续爽到。 楚怀煜见她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自己身上,他径自起身关了大开的窗户,再次回到床边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搭在了腰佩上。 “春宵苦短,盛意既然已经知晓如何伺候人了,那本殿下便不再费力气调教了。” 手中多了只皮鞭,他放在手中捏了捏,“盛意放心,不会很疼的。” “毕竟盛意皮肉细嫩,若是伤了出血了,本殿下会十分心疼的。” 黎盛意听到鞭子在空中挥舞发出的破空声时,心下一紧。 方才她仔细听了外头的动静,依旧一片安静,想必是她的二位爹爹还没有寻到此处。 嘴里溢出一道无声的轻叹,她歪了歪脑袋,低声道,“有些事,果然还得自己来才好。” 她的说话声并不轻,正好落入楚怀煜耳中,叫他听了个明白。 听到她说要主动来,他的眼眸中顿时迸出激动的光来。 五指捏紧了手中的鞭子,他踢了靴子爬上床,眼眸中竟是些说不得的光。 眼看着对方一点点凑近,而身后早已无退路。 黎盛意抬眸与他相视一笑,“二殿下,需要盛意提醒二殿下,您的命根子是怎么没的吗?” 从前楚怀煜虽然不能人道,但身体好歹是完整的。 但是自那夜之后...... 楚怀煜见她不怕死,竟然敢在这种时候提起那件事。 他的喉头滚动,笑的一脸狰狞,“本殿下本想着温柔对待盛意的,可盛意总是会给本殿下一些小惊喜 。” “看样子盛意是不怕疼了,既如此,那本殿下便不客气了。” 黎盛意就坐在床脚,身体被麻绳五花大绑,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怀煜那双沾染了不知多少孩童鲜血的的手贴近自己。 感受到脸颊上传来一片凉意的瞬间,黎盛意垂下了眉眼,“二殿下,我的两位爹爹很凶噢。” “他们要是知道二殿下摸了我,一定会把二殿下的手给剁烂的,尤其是孟久安。” “盛意知道二殿下想说什么,他们现在并未寻见盛意,不能替盛意报仇。” “也亏得他们没能寻来,盛意也不用再伪装了。” 第158章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黎盛意在相府小半年,每个月都会有来自不同地方的箱子往她院子里抬。 起初只是秦松墨替她寻得各种值钱小物件,后来孟久安也加入进来。 慢慢的,十二皇子、太子殿下,就连沈望尘都会往水云居里送东西。 抬进水云居的箱子太多,秦松墨干脆给她开了个私库,专门用来放她的这些宝贝。 私库并未设立在相府中,出于日后若是相府倒下,她还能回去私库拿回那些宝贝,以便不让她饿死街头。 孟久安不懂浪漫,抬进水云居的箱子里装的估摸着都是他让将军府管家挑选的,府中最值钱的物件。 大的小的,能换成银子的,他都往水云居送。 为的就是能让她也喊他一声‘爹爹’。 也亏得孟久安不懂浪漫,什么值钱的物件都往水云居送。 那日黎盛意查看箱子里宝贝时,才会找到一件趁手的兵器。 乌铁所制的薄如蝉翼的匕首颜色太过显眼,她每日佩戴在手腕之上,末了还不忘用一块手帕缠在手腕上。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遇到眼前这一幕危机情境时,她能有自保的能力。 看到眼前半大的孩子倏然从床上跳起,并一脚踹在自己的脸颊上,迫使他的脑袋偏到一边去。 楚怀煜勾了勾唇角,待他再回过头来时,他的眉眼间明显带着一抹阴鸷的笑。 “没想到啊,盛意总是能给我惊喜,你是如何做到的?” 黎盛意内心那根弦紧绷。 在他偏过头看向自己的那一刹,她动了动手腕,低声道,“二殿下还是留些力气比较好。” 在未穿书之前,黎盛意每周都要去打拳练习格斗。 伴随着她越来越年长,眼看着已经18周岁,马上就能拿到父母留给她的遗产。 她身处的环境也就越危险。 那些沾亲不沾亲的,为了能得到那笔巨额遗产,所有人都想要她的性命。 在这样的环境下,表面上看似活的无忧无虑的她,实则每天晚上都恨不得睁一只眼睡。 泰拳和格斗擒拿,她学了近十年。 一招一式早已经全部刻画在她的骨头上。 因而哪怕现如今的她穿书了,换了副五岁孩童的身躯,在面对楚怀煜这个肾虚的对手时,她的胜率依旧不小。 黎盛意狂妄的说话声落入楚怀煜耳中的时候,后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由得抬手掏了掏耳朵,他冲眼前人龇牙一笑,“盛意怕不是吓傻了?” “没关系,本殿下不是什么坏人,盛意只要乖乖的,就一定不会受伤,本殿下向你发誓。” 一般人在面对孩子的时候,总是容易放下戒心。 黎盛意深谙这一点,她见楚怀煜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小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换,换成了一副委屈弱小的模样。 “真的吗?二殿下不会对盛意如何吗?” 楚怀煜点点头,“是啊,只要盛意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本殿下,本殿下定然保证盛意不会受伤。” 黎盛意‘啊’了声,“二殿下说的是这个吗?” 揭开缠绕在乌铁之上的手帕,黎盛意握着匕首手柄,抬眸看向楚怀煜,“可是这是二爹爹送给盛意的礼物。” “方才盛意说的,二爹爹若是知晓二殿下把盛意绑来,肯定不会轻饶二殿下的。” “现在二爹爹还没来,为了让二殿下少吃些苦头,那就由盛意代劳二爹爹吧。” “二殿下莫怕,盛意还是个孩子,下手动作定然不会太重的。” 稚嫩的童音本是楚怀煜最喜欢的。 尤其是在听到孩子面露恐惧,一边后退,一边冲自己磕头求饶时的声音,最是悦耳。 然现在他面前的黎盛意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恐惧,更没有冲自己磕头求饶。 甚至还要对自己动手。 搭在床上的十指收紧握成拳,用力到骨节都在发白的楚怀煜,冲眼前人冷冷一笑,“瞧盛意怕的都在说胡话了。” “来,来二殿下怀中,本殿下拍拍你亲亲你便不怕了。” 说话间,就见他再次一点点凑近黎盛意。 后者见他主动靠近,那双杏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床铺不大,但胜在是实木所制,随意打闹也不会轻易散架。 黎盛意身子小巧,在楚怀煜靠近之际,她脸上的神情陡然变得冷肃。 眼看着楚怀煜那只大掌就要抓住自己的手腕,想要争夺自己手中的匕首,她的眉眼轻蹙,下一瞬,就听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学过打拳格斗擒拿,黎盛意明白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注1 在楚怀煜发现自己手背上的皮肉被割,大股大股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而要收回手的时候。 原本立身于他面前的小团子骤然靠近。 说时迟那时快,黎盛意的一记擒拿手让楚怀煜嘴里杀猪般的嚎叫声拔高了好几个声调。 “黎盛意,本殿下警告你,你最好马上松手,不然的话,本殿下要你和你爹不得好啊——” ‘不得好死’四字还未完全说出口,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痛感,楚怀煜的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前摔去。 黎盛意直接拿匕首划了他的胳膊! 剧烈的疼痛从右手袭来,此刻的楚怀煜就如同一只半死不活的畜生一样,趴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 而这一切都还没完。 黎盛意站在他身侧,冷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说一个人若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会变得如何?” 楚怀煜疼的耳中一片嗡鸣。 起初他并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 直到那只受伤的右手上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疼痛。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楚怀煜终于忍不住疼痛,冲着门口大呼,“来人啊!来人!” 黎盛意还在割他的脚筋,听到他张嘴喊人,她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来,“喊吧,喊得越大声越好,正愁我爹他们找不到我呢。” “这脚筋挑完了,二殿下,你知道一个人如果没有上下嘴唇,会变成什么模样吗?” 脚筋被割断的那一刹,楚怀煜疼的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他能清楚感知到原来柔软蓬松的床上,此刻被浓稠的鲜血占满。 现在的他,别说起身反抗,他在听到黎盛意的问话后,连眼皮都不敢睁开。 生怕对方上来就割他的一双眼皮。 - 注1出自《拿破仑的战争》一文 盛意:免费的眼皮嘎不嘎?免费哟,亲~ 第159章 真实身份要藏不住了 魔鬼! 秦松墨捡回去的义女根本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尖牙利嘴。 她根本就是个魔鬼! 整个床榻早已经被楚怀煜身上流淌出的鲜血染湿了。 冬日本就寒凉,房间里又没烧地龙,鲜血刚从身体里出来,还是暖的。 可楚怀煜却冷的浑身打颤。 听不到身边人再开口说话,他微微睁开双眸,想要看对方在做什么的时候。 却见她正在拿自己的血往自己身上抹?!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震惊,黎盛意还没往脸上抹完血呢,觉察到一道震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起头把沾了血的手递过去。 “二殿下也来点儿?” “我都失踪这么久了,我爹他们肯定都急坏了。” “我伤了二殿下,总不能自己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吧?故而盛意借用一点儿二殿下的血,二殿下的血多,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楚怀煜就看到一滴浓稠的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滴落在床铺之上。 眼眸中再没有那些嚣张与不甘,有的只是惊惧。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几乎要将一口后槽牙磨碎的他,哑声开口。 “黎盛意,你可知本殿下的身份?” “太子无用,你爹又死在牢狱中,难不成你惦念着孟久安那个蠢货来救你?” 黎盛意听言眨了眨眼,“谁告诉你,我爹死了的?” “不会吧不会吧?堂堂大楚皇室二皇子,不会连这点小计谋都看不出来吧?我现在十分怀疑,二殿下是否与孟久安一样傻了。” 楚怀煜当场被噎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与之一块儿被咽下去的,还有流淌到他嘴边的,属于他自己的鲜血。 “不过我不怪你,毕竟你的智商你的人设属于你的戏份,都是由作者设定而成的。” “换言之,你娘把你创造成了个傻子,谁也没办法改变。” 黎盛意耸了耸肩后叹了口气,“你这儿有哑药没有?你知道的太多了,我爹他们肯定是要怀疑的。” “没有也没关系,我爹他们应该还要问你话来着。” “哦豁玩儿大发了,真实身份要藏不住了。” 她的话太过不着调,以至于楚怀煜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加上血流过多,他的身子本就虚弱。 还不等他再次开口威胁眼前人,他的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黎盛意见他当场昏倒,当即翻身下床,想着换身衣物躲到哪个角落中,假装楚怀煜身上的伤不是自己干的。 然就在她刚有动作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就听一道踹门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盛意!盛意你在......盛意!!!” 孟久安嘴里大口喘的粗气,在看到坐在床边,一身鲜血的小女儿时,吓得当场滞住了呼吸。 他瞪大双眸,不敢相信地看着小女儿,甚至连步子都不敢迈出去。 他怕...... “盛意?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有没有受伤?哪里疼?爹爹带你去找大夫?” 身形清瘦的秦松墨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身子。 在看到女儿浑身浴血的模样,他的心头漏跳一拍,紧接着他的心口传来一阵绞痛。 痛的他脚下步子都停滞了一瞬。 下一瞬,他强忍着心头的绞痛快步上前,伸手抚摸女儿白软的脸蛋的冰凉手指,都在轻颤。 “哪里疼,告诉爹爹。” 黎盛意本没觉得有多委屈多害怕。 她一早就知道自己肯定逃不了这一局,不管是楚怀煜还是楚怀风,都必然会抓她,拿她要挟她爹。 但当秦松墨二人真的不顾一切四处寻找自己,眉眼间那份浓厚不作假的关切落入她的眼底时。 她还是湿了眼眶。 眨了眨眼,黎盛意抬手想要抓眼前人的手指,安抚对方自己没事。 旋即又想到自己的手指上沾染了鲜血,她又默默收回了手。 就在她要放下手的瞬间,一双湿润滚烫的大掌抓住了她的手,“手上怎么都是血?手上受伤了?我瞧瞧!” 黎盛意顺着说话声偏过头去的时候,就看到孟久安低下头去。 看到对方说要检查自己是否受伤,但眼眶中两滴滚烫的清泪却落入自己掌心的那一瞬,她蜷缩起了五指。 “我没事,爹爹,二爹爹。” 轻软的童音在房间内响起。 那些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喘一口的御林军在听到黎盛意的说话声后,纷纷松了口气。 要知道不久前这些相爷义女刚刚出事的时候,孟将军怒的几乎要把整个京城所有屋子的屋顶都掀飞。 加派人马,挨家挨户搜查。 好不容易在离皇宫最远的,京城的一角搜查到这座别院。 结果他们刚进了别院,刚找到相爷义女,看到的就是她坐在血泊中的场景。 无人敢多言,他们大多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生怕屋子里的二位会用他们泄愤。 “怎么会没事?怎么可能没事?盛意,你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你怎么会没事?” 孟久安深以为小女儿是在哄骗自己,他想要伸手把她抱进怀中去找大夫来,却又害怕弄疼了她。 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一举一动乱成猴儿的他想到了什么,他倏然转过头去,冲门口的士兵怒吼。 “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把全京城上下的大夫全给我带过来!” 感受到护国大将军怒火的士兵抖了三抖,“是,将军!”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在外头响起。 眼看着门口只剩两名士兵把守,黎盛意抬起头用那双晶亮的双眸看着眼前的两位爹爹。 “我真的没事,能跑能跳的,血不是我的......” 伸手指了指身边的趴在床上,早已进气少出气多的楚怀煜。 “他的?” 秦松墨已然检查过小女儿的身体,确认她没有受伤后,他方才抬起头看向楚怀煜。 看到楚怀煜身旁的长布条,还有他被鲜血染透的衣衫...... 秦松墨偏过头去与好友四目相对,二人分别从对方眼眸中看出了相同的眼神。 第160章 我被爹爹们讨厌了吗? “先回去,盛意定然受了惊吓,来,二爹爹抱盛意回家。” 不过刹那间,孟久安便收回了与好友对视的双眸。 刚刚带着一身杀气的他,在看到小女儿坐在血泊中的场景,一度被吓得落泪。 现在的他双眸赤红,再回头看向小女儿的时候,他眼神中的杀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温柔与小心翼翼。 好似生怕吓着小女儿般。 黎盛意在看到他这副模样后,心下说不惶恐都是假的。 她抿了抿唇瓣,想要张口解释的时候,就见秦松墨先一步把她抱在了怀中。 “我抱着就是,你将此处处理了。” 说话间,他清冷的视线落在了趴在床上,不知死活的楚怀煜身上。 黎盛意并未因此而感到高兴,相反,她有些惶惶不安。 顾不上秦松墨的洁癖,她沾染了鲜血的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衫不肯松手。 【我被爹爹们讨厌了吗?因为我不是真的好小孩儿,我会杀人,还是用如此残忍的方式。】 喉头有些发紧,以往的她被爹爹抱在怀中时,总是安心趴在爹爹的肩头。 这次的她却挺直了腰背,想要像往常那样靠在爹爹肩头上,又害怕自己被讨厌了,而不敢有动作。 她的小动作落在秦松墨二人眼中,一抹心疼油然而生。 冰凉的大掌搭在了女儿的后脑勺,秦松墨压着她的脑袋,强迫她靠在自己肩头。 “先回别院,爹爹寻了大夫给盛意瞧瞧,别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说。” “盛意不怕,这次是爹爹没有保护好盛意,爹爹向盛意道歉,下次爹爹一定不会再让盛意受伤了。” 就连秦松墨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自己在安抚女儿的时候,说话声中都带着轻颤。 他的大掌一下下在怀中小女儿的背上轻抚,只要一想到年纪小小的女儿,竟懂得如此手段。 堂堂大楚丞相,他甚至不敢去想在此之前,小女儿都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 “往后爹爹定然会保护好盛意,再不让盛意受到半分伤害,让盛意平安康健长大,盛意不怕。” 又一次说了‘盛意不怕’,黎盛意趴在他的肩头,听着他的安抚,内心的惶恐逐渐安定下来。 只是她抓着他衣衫的手却怎么也不愿意松开,直到被送回到丞相府中,在半道上睡着的她,也没有松手。 管家一早就在府邸门口准备迎接主子归家,在看到相爷抱着小主子下了马车后,他第一时间迎上前去。 那张刚要开口说话的嘴,在看到小主子浑身是血的模样后,管家身体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爷,小姐她......” 秦松墨冲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准备热水。” 在相府多年,早已懂得察言观色的管家看到相爷面容平静后,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赶忙回府安排热水。 黎盛意是被一阵暖意与冷香熏醒的。 朦胧间睁开眼眸,看到眼前房间熟悉的布局后,脑海中的困意消散大半,她的眼眸也瞬间睁大。 “爹爹?” 小女儿睁眼的第一时间便是寻找爹爹,这让坐在椅子上翻书,实际一个字没看进去的秦松墨唇角微微上扬。 放下手中古籍,他的手掌在她的背上轻拍,“醒了?先去洗漱一番,大夫就候在外头。” 听到‘大夫’一词的黎盛意想要从爹爹怀中起身的动作一滞。 她抬眸看着眼前这张绝色容颜,好半晌后才听她哑声开口,“爹爹,如果我杀了二皇子,爹爹会......” “盛意没有杀人,盛意只是在自保,二皇子一事我已经搜集了证据,届时只需参上一本,他便再无翻身之日。” “如此,盛意还有什么问题吗?” 难得的,秦松墨学着小女儿平日里俏皮的模样,冲着眼前的小女儿眨了眨眼睛,“若是没有了,绿杏,伺候小姐沐浴更衣。” 候在外间的绿杏闻声立马进了里间。 方才她刚哭过一次,眼眶都还是红的。 眼下看到自家小姐浑身是血的模样,她的眼眸间又一次湿润了起来。 黎盛意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比如楚怀煜究竟有没有死。 可眼下她爹似乎并不想她提起这事。 乖乖地从他身下下去,乖乖地跟着绿杏去隔壁沐浴更衣,待她穿着一身新衣跟着绿杏来到前厅的时候,就看到除了她爹和大夫之外。 孟久安也坐在前厅喝茶,模样看着十分淡然。 孟久安才刚从二皇子府上回来不久。 得知小女儿醒了正在沐浴更衣的时候,他只得按捺下要去安抚小女儿的思绪,坐在前厅喝茶,等着小女儿过来。 看似是在喝茶,实则三五不时就往门口瞥。 终于在看到那抹熟悉身影走进前厅,他立即放下手中茶盏,跑上前去后伸出双臂把小女儿抱进了怀中。 “怎样?有没有受伤?” 这话问的是绿杏,见后者摇了摇头,孟久安松了口气的同时,抱着小女儿来到一旁候着的大夫跟前,“不论有没有受伤,都得瞧一瞧。” “大夫您给我女儿瞧瞧,她今日受了惊,瞧瞧能不能给她拿副定神的药。” 大夫一把年纪了,并非头一回来相府,也不是第一回见孟将军。 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两位大楚重臣,对一个小女孩儿如此上心。 尤其孟将军说的还是‘我女儿’,可来请他上府问诊的分明是相府管家,相府管家说的又是‘自家小姐’。 虽说民间早已流传开相爷收养义女一事,可这孩子居然让孟将军也...... 大夫拧起眉头,摇头挥散脑海中的想法。 朝廷重臣的心思,又岂是他这个小老百姓可以揣测的。 “孟将军,您这样抱着贵千金不好把脉,这样,您抱着她坐在此处,老夫替小姐瞧瞧脉象,如何?” 老大夫伸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孟久安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抱着小女儿在一旁坐下。 前厅内一片安静,就连坐在上位的秦松墨都放下了手中茶盏,视线直直落在下首三人所在位置上。 小半刻钟后,老大夫方才收回手,“无妨,小姐却是受了些惊吓,待老夫开两副定神方子喝上两天便好。” 确认小女儿当真无碍,不论是抱着女儿的孟久安,还是坐在上首的秦松墨,都无声地松了口气。 第161章 秦元青,你思想龌龊! 等到管家把大夫送出府去,前厅中的气氛再次安静了下来。 黎盛意坐在孟久安怀中,小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惴惴不安,“爹爹,十二皇子他......” “小殿下被五皇子带走了。” 秦松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缓,“太子殿下已加派人马在京城搜查,盛意放心,小殿下必然不会出事的。” 得知楚怀泽被楚怀风带走,黎盛意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吗?他真的会没事吗?” 【楚怀泽最后的结局可是被五马分尸,虽然与现在的情况大不相同,可他若是真的死了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楚怀泽如同小土豆般,跟在自己身后,脆生生地喊自己‘姐姐’,她便忍不住心下着急。 孟久安还是头一次听到十二皇子的结局,过了年才五岁大的小皇子,最后竟然落了个这样惨烈的下场...... 抬手在怀中人的头顶轻拍一下,就听他道,“盛意放心,二爹爹也加派人马,在京城中搜寻了。” “一旦小殿下有危险,必然会不顾一切先救下小殿下。” 孟久安的这番话让黎盛意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但也只是一点点。 并非她不相信太子殿下与孟久安的能力。 而是她害怕楚怀风人心叵测,会直接对楚怀泽动手。 搭在腿上的小手蜷缩成拳,在沉默良久后,黎盛意终于再次开口,“爹爹们没有什么要问盛意的吗?” 她的这番话提醒的太过明显,孟久安唇角的笑意收敛,就连秦松墨都眯细了双眸。 “有什么要问的吗?如今盛意好好的坐在二爹爹怀中,相安无事,二爹爹便心满意足了。” 孟久安的回答让黎盛意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看到他眼眸中的诚挚,她拧起眉头,低声道,“我杀了二皇子。” “还是用那样的方式。” “谁同你说的你杀了二皇子?那厮活的好好的呢,只是失血过多,如今正在用人参吊着,你放心,只要太子殿下未开口,他便不会死。” 倒在血泊中的楚怀煜是孟久安一手送到大夫面前的。 虽然当时的楚怀煜已然进气少出气多,眼看着就要没命了,但最终还是被大夫吊住了一口气。 想到之前在楚怀煜府上,小女儿的心声,孟久安心下一疼,笑着伸手揉乱了她的发型。 “盛意该不会是害怕因为伤了二皇子,害怕爹爹们不要你吧?” “怎么可能呢,盛意是世间最好的孩子,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爹爹们不会不要盛意的。” “是我带她回来的。” 孟久安的话音刚落,一大一小就听到上首位置上响起一道清冷嗓音。 二人顺着说话声抬眸看去,就见秦松墨起身来到他们面前,伸手把小女儿抱进了怀中。 “是我把你带回来的,既然当初说了要收你做义女,不论你做了什么,只要不是背叛我,我都不会丢弃你。” “况且盛意这次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自保,那把乌铁匕首,是长霄送你的礼物,你能放在身上做自保,爹爹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说起责怪,爹爹只责怪自己没能多加派人手保护好你,让你受了惊吓。” 低沉的嗓音在前厅中响起。 黎盛意听着两位爹爹说的话,全然没了对楚怀煜动手时的嚣张。 有的只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即便她本就什么都没有失去,一切都只是她心惊胆战的臆想罢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孟久安拍桌,“我瞧着盛意受的惊吓不轻,不然今夜盛意便跟着二爹爹睡吧,若是盛意做了噩梦,二爹爹定会出现在盛意身旁,保护好盛意。”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可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抬头准备询问女儿的意见时,就看好友面色黑如锅底。 “不行。” “男女授受不亲。” 孟久安瞪他,“我是盛意的爹爹,我疼爱她心疼她都来不及,又怎会......” “秦元青,你思想龌龊!!!” 眼看着两位爹爹就要争闹起来,黎盛意当即出来打了圆场,“我可以,与二位爹爹一起睡吗?” 【上次和爸妈一起睡的时候,好像还是三岁时候,和爸妈一起睡是什么感觉来着?】 黎盛意意图从对父母的记忆中提取与他们一块儿睡觉是什么感觉。 然不论她如何回忆,都想不起来那种感觉。 时间太久远了,她早已忘了与双亲在一块儿是什么感觉。 从前的她在父母离世后,就变得独来独往,甚至一度觉得这样的感觉也不错。 直到她来到此处,认识了秦松墨他们...... 听到小女儿心声的孟久安看了眼她,“也行,但我要睡外边,我要保护盛意。” 秦松墨睨了他一眼,“随你。” 说罢,便抱着小女儿离开了前厅,准备往膳厅去。 - 黎盛意后悔了。 当时在正厅的时候,她就不该答应孟久安一块儿睡的。 她就不该被亲情蒙蔽了大脑,从而点头答应孟久安! 听到耳边传来有如震天响的呼噜声,她的双眸紧闭,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听不到听不到我听不到。】 【见鬼了!下午时候我就不能睡那一觉,现在也不至于睡不着,孟久安是在梦里开坦克吗?呼噜声怎么能这样响?】 【算了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也就这一晚的功夫,黎盛意你再忍忍吧。】 【数个水饺催眠一下自己,一只水饺,两只水饺,三只水饺......】 【二三二只水饺,二三三只水饺......】 “盛意,你睡了吗?” 秦松墨一贯浅眠,但凡四周有一点动静,他都睡不着。 眼下一边是好友震天响的呼噜声,一边是小女儿数什么水饺的心声。 向来胃口不大,一顿饭吃不了二两米饭的他,此刻竟然生出了几分饿意...... 眼看着小女儿数水饺数不停,再这样下去自己肚子就该饿出叫声了,终于他忍不住开口了。 黎盛意一听耳边传来的问话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待她睁开双眸抬头看去,她的双眸便撞入了一双幽黑的瞳仁中。 “爹爹,你还没睡啊?” 秦松墨坐起身,“嗯,饿了,要不要一块儿去后厨瞧瞧?” 第162章 爹爹,我想与你一块儿睡 相府人少。 这个点又正是休息的时候。 黎盛意跟着秦松墨一块儿悄摸着进了厨房后,清风也把烛台点燃。 “爹爹,咱们做点什么吃的?” 厨房不算特别大,从前相府还没有小主子的时候,秦松墨这个主子吃的十分随便,最简单的时候只需要小半碗的阳春面就能果腹。 难以想象大楚丞相平日里在吃食上竟如此简单。 秦松墨拒绝了清风要上前帮忙的想法,他熟练绑起衣袖,揭开水缸的木盖后,他看了眼水缸里的水,“吃的简单些,面条如何?” 男人回过头去,摇晃的烛火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的五官越发深邃。 瞧见还没有灶台高的小女儿,他勾了勾唇角,“若是盛意不喜欢,我们也可以做饺子,只是需要些时间。” 黎盛意数了许久的水饺,非但半分困意也无,肚子还饿了。 这会儿听到他说要包饺子,她摇了摇头,“爹爹累了一天,我们煮面吃吧。” 小女儿的乖巧懂事让秦松墨眸色加深,弯腰舀了一瓢水倒入锅中,躲在灶台后头偷偷生起火来的清风微微偏过脑袋看向正在前头忙碌的两位主子。 清风跟了秦松墨这么多年,身为贴身护卫,他清楚感知到主子是孤单的。 可他也只是个贴身护卫,主子的事,不是他能插手的。 现在府中多了个小主子,还是这样活泼惹人怜的小主子,连带着主子的情绪都跟着好了起来。 要知道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从未在某个夜晚听主子说过饿了,要吃点东西的话。 心下浮现出欣慰来,随手把手中的柴火丢进火炕中,清风的眉眼间也多出了几分笑意。 黎盛意虽然还没有灶台高,但在她爹和面的时候,她也跟在一旁洗菜。 冬日寒冷,待她把一双小手从洗菜盆里举起的时候,那双平日里白嫩的小手,已然被冻得通红。 秦松墨手里沾了面粉,看到小女儿的小手被冻得通红,他蹙起眉眼,沉声道,“盛意在一旁坐着便是,冻坏了没有?” 黎盛意抬头冲他龇牙一笑,“没有爹爹,盛意喜欢帮爹爹的忙,我也从未做过这些,爹爹你这样宠我,会把我宠的无法无天的。” 带着几分娇俏软糯的童音在厨房内响起。 厨房之外寒风呼啸,厨房内因着生了火的缘故,倒也没有那么寒冷。 一如秦松墨的那颗心。 “我说过,你是我的女儿,宠你是我该做的事。” “我便是要宠着你才是,叫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日后待你长大了,要寻夫君时,便能多些挑剔。” 黎盛意瞬间囧了下。 她皱了皱鼻子,伸出冰凉的小手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戳了一下。 见他因为被寒凉手指戳而皱起眉头的模样,她轻笑一声,“我只和爹爹生活在一块儿。” 跑到砧板前站好,她动手戳了戳还未醒好的面团,“爹爹莫要说那些早死晚死的话,有盛意在,爹爹定会长命百岁。” 秦松墨听言嘴角不由得泄出一道轻笑,“盛意是小神仙不成,能知晓爹爹长命百岁?” “当然!我不仅知道爹爹能长命百岁,也知道大楚定然能迎来新的明君,日后的大楚定是强国,爹爹你们也一定能名垂千古的!” 剧情已经逆转,她就不信她护着的秦松墨与孟久安还能成为短命鬼。 “就是阎王来了,我也要好好敲打敲打他,要他将爹爹留在我的身边,让爹爹一直陪着我。” 仰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的男人,黎盛意笑的双眸弯弯,哪怕厨房内只点了两支蜡烛,她的双眸依旧晶亮。 秦松墨把她这副俏皮模样收入眼底。 他的喉头滚动,好半晌才见他抬起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那好,只要爹爹还在,便会护着盛意一日。” “盛意不用畏惧任何事,你只需知道爹爹信你,会一辈子护着你,而你,便是爹爹此生唯一的孩子。” 冰凉的手指与黎盛意自己的手指温度差不了多少。 她收回脑袋转过身去,伸出手抓住了他的大掌,“不论日后发生什么,盛意也一定会站在爹爹身前,护着爹爹。” 火炕里的柴火烧的噼啪作响。 清风眼看着锅里的水已经煮沸,父女二人却还在深情对视。 忍了许久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份温情气氛,“那什么,爷,水开了。” 秦松墨闻声应答了声。 他松开抓着小女儿手的手,动作十分熟练地擀面切面。 在他尚未封侯拜相之前,生活一直清苦。 寻常日子里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已经是奢侈。 现在他早已坐在大楚丞相的位置上多年,却依旧坚持当年。 除此之外,他做阳春面的手艺,亦是由故人手把手教会的,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敢忘。 吃过阳春面,饿的前胸贴后背的黎盛意坐在椅子上捂嘴打了个饱嗝。 秦松墨的食量不大,今夜能额外开小灶已经是意外之喜。 一碗的阳春面他只吃了一半,便放下了手头的筷子。 “去洗漱,洗漱过后回房睡去吧。” 见女儿吃饱打嗝,这样的动作换做从前,换做旁人,秦松墨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然现下作此番动作的是他疼爱的女儿,看着小女儿捂嘴打嗝后,像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缺乏礼教的动作,眼珠子不断在眼眶中转动的模样。 他只觉得娇俏。 相府中留给孟久安的房间是不能去了。 秦松墨正要开口唤来绿杏,把小女儿带回水云居歇息。 忽然感觉到搭在桌面上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掌心覆盖,他回过头去,就看到小女儿正用那双灵动的眸子看着自己。 “怎么?还是睡不着?” 黎盛意摇了摇头,“爹爹,我想与你一块儿睡。” “您放心,我睡觉可乖了,我还能给你说睡前故事,我绝不会惊扰爹爹的。” 黎盛意就差举手发誓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眼前人,眼眸中满是祈求。 秦松墨把她的目光收入眼底,心下一动,本该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而拒绝的他,鬼使神差般,他点了点头。 第163章 沈望尘归京 【噢耶!总归也睡不着,今晚给我爹讲个什么故事好呢?】 【讲小美人鱼还是睡美人?还是小红帽?睡美人吧,我爹长那么好看,睡美人符合他的身份。】 【只是这个‘睡美人’并不喜欢睡觉,更没有王子来拯救他。】 【好在还有我,我,黎盛意,就是拯救睡美人的功臣,咩哈哈哈哈......】 相府长廊之上,清风行至前路带路,手中提着灯笼。 而在他的身后,一大一小两位主子慢悠悠行走,小主子美其名曰,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清风还挺喜欢这个说法,只是碍于已经亥时,不然他能带着两位主子绕完整个相府。 比起清风欣喜了一晚上的情绪,此刻的秦松墨却有些头疼。 大半夜的。 他记着之前自己下朝后询问了几位家中有子女的大臣,他们是如何教养孩子的。 其中一条便是按时上床睡觉。 自己的小女儿在深夜这样活泼,会不会不大正常? 然头疼归头疼,听到小女儿活泼的心声,秦松墨还是不由得扬起了唇角。 待他反应过来之际,他顿时觉察到自己在今天夜里,似乎一直在笑。 垂眸看向牵着自己的手,正在自己身旁做正步走的小女儿,他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 她开心就好。 黎盛意早已经把整个相府上下都混熟了,包括她爹的房间。 装扮的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软榻,一张桌子椅子外,余下的便都是书。 各种各样的书,大多书籍都已经被翻阅过多次,且还做了批注。 从前在黎盛意的角度,她只能看到秦松墨这个角色的优秀。 有勇有谋,除了身体不好,一遇到苏锦柔,就被对方身上女主光环迷得瞬间降智外,这人就是她的理想型男主。 直到她来到了他的身边,才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真正含义。 秦松墨固然是聪慧的,可他身处位置太过危险,无数人都想要他的性命。 他书房中,卧室里的那些书籍,便是他的保命之物。 因为头脑灵活,善于用计,所以他才能存活至今。 每每黎盛意看到他房间里这些堆满的书籍时,她的内心总是会流淌出一股莫名的伤感来。 “怎么了?是困了?” 秦松墨不明白为何上一刻还好端端,要给自己讲睡前故事的小女儿,下一刻周身就透出了几分悲伤的气息。 以为是她困了,他拉着她净手漱口擦脸后,方才带她朝床榻走去。 “我这里的床铺没有那样柔软,若是盛意不习惯,清风......” “我习惯的!” 黎盛意当即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伴随着被抱起坐在床边,看到眼前人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替自己脱下长靴的动作,她拧起眉头,再开口说话时,声音有些嘶哑。 “爹爹,等到太子殿下登基,根基稳固后,我们去游山玩水吧。” “你太劳碌了,一直没有自己的时间,我也想要你陪我一块儿去玩。” 看似任性的话语,被秦松墨听在耳中,叫他脱靴子的动作一顿。 良久之后,久到黎盛意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她才听他低声开口。 “好,届时不论盛意要去哪儿,爹爹都奉陪。” “只是爹爹不在朝中,怕是不能每年都送盛意那些值钱的小玩意儿了,盛意可会有遗憾?” 【什么意思?我爹不会以为我会点头做他女儿,是贪图他的钱吧?】 【就算一开始我真的是有那么一点喜欢那些值钱的小东西啦,但那也是我为了保命才说喜欢的啊。】 本就蹙起的眉头眉心痕迹顿时加深不少。 黎盛意忽然弯下腰身,靠近眼前这张绝美的脸,“才不会呢,爹爹送给盛意的东西已经够多够好的了。” “日后若是爹爹没有钱了,我便拿那些东西去置换银钱,总归,爹爹跟我一块儿去游山玩水,我定不会叫爹爹饿肚子!” 父女二人间的对话明显换了位置。 秦松墨也不恼。 他看着小女儿眉眼间的信誓旦旦,仿佛已经看到日后跟着她一块儿去游山玩水的场景。 深邃幽黑的双眸中浸染了几分笑意。 脱下小女儿的靴子,又抱着女儿起身在床上站好,秦松墨动作熟练地替她脱下夹袄,“好,那日后还请盛意多多照顾爹爹了。” 黎盛意这才满意地笑弯了双眸,“不客气!” 最终父女二人也没能讲起故事。 在厨房闹腾的那一阵让早已让他们疲惫。 加上鼻尖处传来熟悉的檀香,黎盛意才刚躺下没多久,眼皮子就牢牢粘住,就连呼吸都变得平稳了起来。 秦松墨躺在她的身边,见她刚一躺下就沉沉睡去,不由得伸手点了点她的脸颊。 他的睡眠不好,这些年来一直如此,经常一夜不眠,第二日清晨起身直接上朝。 本以为今日亦是如此。 却不想他看了一会儿躺在自己身旁,睡得正香的小女儿后,竟也生出了几分睡意。 之后更是一夜无梦,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恍然间睁眼,看到窗外天色已然蒙蒙亮的他,这才惊觉自己这一晚睡得极好。 从故人走后,他就再也没睡过这样的好觉。 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恍惚。 门外的敲门声再次传来。 听到耳边传来的哼唧声,他当即抬手在缩在自己怀中的小女儿背上轻拍两下。 感觉到怀中人再次沉睡,他小心翼翼起身,连外袍都没披,打开房门的时候,还不忘扭头看向床榻。 门外,孟久安眉头紧皱,见好友大半夜居然跑回房间睡,虽心有不满的他,此时却没有心思抱怨。 “望尘回来了。” 听闻沈望尘归京,秦松墨微微颔首。 旋即他就听到眼前好友再次开口。 “但在他回京的路上,碰上了另一班人马,是二皇子的人。” “两方打了一个时辰,我现在要赶过去,你且小心。” 孟久安是为了告别而来。 他身上的盔甲锃亮,冒着寒光。 秦松墨见他要赶过去,刚睡醒的喉间还带着几分沙哑,“一路小心,切记,不可冲动。” 第164章 现在的秦松墨却有了顾虑 “那......我走了?” 孟久安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踮起脚尖往好友身后看去。 秦松墨无言站在门口,只穿了单衣的他立身在寒冬中,身姿笔挺,连手指都未曾颤抖一下。 “昨晚你与盛意回去睡了?” “嗯,你打鼾,盛意睡不好。” 孟久安在军营里待了这么多年,性子说好听些是不拘小节,说难听点便是糙汉一个。 打鼾磨牙在军营里再正常不过,回京后也是他一人居于将军府中。 这次与小女儿一块儿睡觉,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身侧的位置早就凉了,想必是小女儿与好友一早就离开了。 头一回,孟大将军对自己夜里睡觉打鼾的毛病上了心。 “盛意回的水云居?” 面对好友喋喋不休的询问,秦松墨的眉眼间浮现起一片不耐,“你若是想看到望尘横着回来,便进我屋查探一番。” 沈望尘是回江南搬救兵去了。 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助太子殿下成功坐稳皇位。 要是他在中途出了事,即便出逃的五皇子真的被剿灭,太子在江南私下里养兵一事,就会成为他的诟病。 之后怕是会引起一些朝臣的不满。 即便秦松墨几人不在乎那些个朝臣,换做从前杀了就杀了,天下之下,能人不少,大楚还不至于缺人到那般地步。 可现在的秦松墨却有了顾虑。 待孟久安僵住的面色缓和,随后握着佩剑快步离开后。 秦松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清风,你跟着一块儿去瞧瞧。” 一旁的清风听令跟着一块儿离开。 屋外的寒风呼啸。 看到清风跟着一块儿离开的秦松墨关上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带着困倦的朦胧嗓音。 “爹爹,你醒了吗?” 黎盛意隐约听到咳嗽声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眸。 看到她爹站在门口,她作势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爹爹你咳嗽了,快进屋暖暖。” 秦松墨刚一转身,就看到小女儿蹦跶下床,未穿罗袜的小脚踩在厚重的地毯上,让他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想要上前去把她抱回床上,又怕自己一身寒气沾染在她身上。 他只能伸手连同她的衣袖一块儿,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还没有醒,盛意要再睡会儿吗?” 身体还是孩子的黎盛意需要的睡眠时间较长,这会儿却摇了摇头。 她把抱了一夜还有几分暖意的汤婆子揣进身边人的怀中,又要他乖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大夫说你不能受风。”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好像听到孟久安的声音了。” 秦松墨喉间发痒,轻咳了两声稍作缓解后,才点头说是,“望尘带兵回来了。” “为何?” 没有人同黎盛意说过沈望尘之前突然离京是要去哪儿。 她只猜到对方离京,一定是与这次皇子内斗有干系。 却没想到对方竟是带兵回来的。 【等一下!】 就在秦松墨薄唇轻启,准备作解释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响起的心声叫他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我的记忆里虽然只有孟久安带兵逼宫一事,但在这之后,楚怀煜与楚怀风内斗来着。】 【楚怀煜在西北有势力,本来帮他一块儿争夺皇位的楚怀风忽然倒戈,差点把他逼死,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跑去西北投奔自己的势力。】 【虽然后来楚怀煜还没有跑到西北,就被楚怀风抓住,动手杀死。】 【该不会沈望尘带的兵是......】 眼看着小女儿的思绪飘远,都要把沈望尘手里的兵归到楚怀煜手里的势力中去了,秦松墨忽然开口打断了她内心的揣测。 “二皇子在西北培养了自己的势力,这帮势力其实在女儿节就已经朝京城过来。” “大抵是二皇子想着过年过节时,趁着大家警戒心最低的时候逼宫争夺皇位,所以这批势力来的慢慢悠悠。” “二皇子没想到自己会被皇上追杀,这批势力也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于是他紧急号令那批势力加快速度来京,不想今日清晨,正好与望尘带来的那批人马撞在了一块儿。” 这还没开始逼宫呢。 两批势力就先在家门口打起来了。 黎盛意听的入迷,听到最后的时候还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那沈望尘呢?他的情况如何?” 秦松墨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望尘所带来的那批兵马,乃是专人培养的,与二皇子的势力大不相同。” 尤其对方带队的前身还是宫中的钦天监,后来在陛下面前失了信用,险些被砍头,后被二皇子救下,方才去了西北帮着二皇子培养势力。 这样的人有足够的野心,只是能力如何,还有待商榷。 【那也就是正规军和杂牌军的区别咯?】 黎盛意眨了眨眼,“那兵器呢?沈望尘他们手中的兵器,人马都是最精良的吧?不会受伤吧?” 小女儿稚气的询问逗笑了秦松墨。 让他本就发痒难受的喉间顿时溢出一阵咳嗽声。 伴随着咳嗽声越发响亮,吓得黎盛意赶忙跳下床,踮起脚尖去抓圆桌上的茶壶,“爹爹喝水,喝了水就好了。” 温热的茶水递到面前,期间还因为倒茶水的人跑的太急,茶水从杯口倾洒而出,洇湿了她的手臂和衣袖。 秦松墨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因为咳嗽而变得通红。 伸手接过茶盏,他强忍着咳嗽的欲望,对小女儿道过谢后,方才一口把茶水饮下。 “咳咳咳......” 黎盛意知道她爹的身子弱,这会儿咳嗽起来,梨花带雨的,更是看的人揪心。 脚下不停地往桌边跑,待她把一水壶的水都抱过来后,她道,“清风明悦呢?他们不在的话,我去找吴伯伯。” 就在她转身之际,一只泛着凉意的手却抓住了她的手臂,“盛意莫急,我没事。” “可你都咳成这样了......” “每年都是如此,早已习惯了,喊了大夫也只是开些止咳的方子,喝了也无用,只给口中留了些苦味。” “管家今日怕是有的忙,盛意在此陪着爹爹可好?” 黎盛意听着他说的话,嘴角顿时往下撇,“我才不要。” 话虽是这样说的,她还是乖乖往床上去,把自己的被子也盖在了他的身上。 第165章 吹吹就好了,吹吹就不疼了 “战场总是残酷的,历届改朝换代,都需靠着血肉堆积而成。” 黎盛意明白战场的残酷,一如即便她生活在那样一个和平的年代,每次在回忆起先辈在敌人面前负隅抵抗时,内心总会生出几分同样想提刀上战场的念头来。 但当她真正看到孟久安扛着一身伤,且昏迷不醒的沈望尘回到相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头漏跳一拍。 孟久安身上也带了伤,伤口多在手臂上,脸颊上也有几缕血痕。 他的面色却平静,仿佛早已见怪不怪。 只当他看到小女儿跑过来时,他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身披黑色大氅的好友,他的眉眼间多了几分不赞同。 “盛意,你跑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屋里去!” 这还是孟久安第一次对小女儿这样凶。 黎盛意却不怕他。 跑到二人身前,在她闻见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时,还皱起了眉头,“大夫呢?吴伯伯说一早就喊了大夫来。” “沈叔叔他......” 孟久安不会对女儿用剑。 故而他在凶过小女儿后,小女儿非但没有哭着跑开,还领着他们往最近的房间去,他的眉头紧锁,到底还是没说出那些凶狠的,赶人的话来。 “死不了,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孟久安轻声开口,“盛意你先回房间去好吗?二爹爹身上脏。” “为什么脏?”黎盛意回过头看他。 孟久安被她那双纯澈的眼眸看的偏过头去,“二爹爹身上都是血,还有沈望尘身上......” “可这些都是功勋不是吗?一如你身上的那些伤疤,都是为了大楚百姓留下的功勋。” 黎盛意推开房门,里头已经烧好了炭盆,三名大夫赶忙迎上前去,把人抬到一旁备好的软榻之上。 所有动作都做的行云如流水,好似早就有人提前安排好了。 身上的铠甲被脱下的同时,还牵连着皮开肉绽的伤口。 期间孟久安只是龇了龇牙,连痛哼声都没发出。 倒是一旁累倒陷入昏迷的沈望尘,大夫替他剪下贴身衣物的时候,即便在昏睡当中的他,还是发出了痛呼声。 孟久安闻声轻嗤一声,待他再抬起头时,就看到小女儿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心疼?” 黎盛意冲他翻了个白眼,“若是我受这样的伤,你不心疼?” 孟久安只代入了一瞬间,就被气的黑了脸,“谁敢!” 拳头砸在了软榻之上,疼得他一顿龇牙咧嘴,“谁敢让你受伤,我一定把他打的爹娘都认不得。” “这世间还没有人敢欺负我的人。” 黎盛意被他的话逗笑,眼看着家仆捧着一盆盆血水走出房间,孟久安二人身上的伤口也终于显露出来。 现实不是演戏。 哪怕冬日里天寒地冻,血液流速也会减缓,可二人身上的伤口还是在不停淌血。 刀刀见肉的伤口还翻着白肉,看的黎盛意不忍地转过头去。 孟久安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在小女儿身上,见小女儿转过头去,以为是自己身上的伤口让她恶心。 心下有些不是滋味的他,再次开口赶人。 “走和不走都是一个样,我不能阻止你们受伤,我可以......让你稍微不疼一些。” 孟久安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哪怕是上好的金疮药,都能让人疼上一阵。 怎么小女儿是有什么良方,能止疼吗? 孟久安的眉头轻挑一下,仗着自己受伤并不算严重,当即冲她招了招手。 “盛意有什么方子能让二爹爹减缓疼痛,说出来,让这些大夫也跟着学学。” 一旁的大夫也跟着点头附和,“是啊小姐,老夫三人从医多年,减缓疼痛的方子确实有,却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不知小姐可否拿出来让老夫三人掌掌眼?” 黎盛意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我哪儿懂什么医术?” 她跑上前去,来到孟久安的身前,对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吹了吹,“很早之前我妈......我娘亲说过,只要吹吹就好了,吹吹就不疼了。” 三个大夫站在一旁看着此情此景,忍不住摇头轻笑。 不过是哄孩子的把戏罢了,若是真的吹一吹就不疼的话,那还要他们这些大夫作甚。 却不料黎盛意的话音刚落,那个原本一脸笑意的孟久安缓缓收起了唇角。 他看着弯腰在自己面前,鼓起双颊轻轻吹自己伤口的小女儿,眼前被一阵水雾遮挡。 下一瞬,他眼前的场景忽然变成了一座花园。 “......娘亲,嵩儿好疼!” 震天响的哭嚎声在花园内响起。 不过是短短片刻功夫,一身湖绿,面容和善的妇人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嵩儿又摔啦?娘亲瞧瞧,摔倒了也无妨,摔倒了再站起来,嵩儿便是男子汉,便是长大了。” “好了,嵩儿不哭,娘亲给嵩儿捶捶,吹吹便不疼了......” 妇人的长相早已变得模糊,温柔的嗓音却一直回荡在孟久安耳边。 那双因失血而泛白的双唇轻启,就听他无声开口,“娘亲......” “嗯?” 黎盛意离得近,正在鼓足劲吹气的她,隐约间似乎听到眼前人说了些什么。 待她抬起头来时,却见孟久安双眸中翻着泪光,而他的眼神,又似乎在投过自己看着什么...... “咳咳咳......” 门外传来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屋内的气氛。 秦松墨抵着一副病容走进屋内,看到二位好友身上的伤势后,他并未多言。 只是在他走进孟久安时,他的手搭在了小女儿的肩头,“后厨准备了豌豆黄,盛意要不要去瞧瞧?” “爹,我是五岁,马上六岁了,不是三岁,”黎盛意抬眸与眼前人四目相对,“你们要聊些什么,我退下就是。” “不用每次都找这么蹩脚的理由的。” 被小女儿拆穿,秦松墨面上毫无尴尬。 在小女儿离开之后,他坐在上位,静待大夫给好友上过药后离开,这才轻启毫无血色的唇。 “楚怀风,抓到了?” 第166章 他会不会一刀捅死我? 京城拢共这么大,这两日楚怀风与苏锦柔逃出紫禁城,满城上下都是御林军在严查。 如今距离昨日小女儿被绑走已经过去了一夜的时间,楚怀煜已经落入天牢,楚怀风不见踪影。 倒是苏锦柔...... 孟久安看了眼好友,坐起身后伸手捞起一旁早已备下的新衣套在身上。 男人精壮的胸膛,与宽阔的背部上密密麻麻满是疤痕。 一如黎盛意所言,这些都是他这些年攒下的荣誉的勋章。 “楚怀风不似我们想象中那样简单,他在宫中虽然最不起眼,却韬光养晦多年。” “这次他能从我们手中逃脱,必然是在御林军中有人脉护着他。” “元青你可知,昨日我的人寻见苏锦柔的时候,她在何处?” 自身边有了个小女儿,还能听到小女儿的心声后,孟久安的性子转变了不少。 就连以往对苏锦柔一贯的亲昵称呼,也变成了全名。 还有那双狗狗眼中,也不复以往那般,现在的他提起苏锦柔时,眼神中有的只有一片冷漠。 秦松墨摇头,“她没跟楚怀风一道走?” “哪儿能啊,”孟久安笑了下,“她可是被我们的好女儿一顿忽悠。” “我的人找见她的时候,就看到她被一群大汉包围,差点就没了性命。” “看到我的人,她跪地求救都来不及,哪儿还有曾经的那番气势。” 一旦心目中没了对苏锦柔的爱意,孟久安发现这人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 想到之前自己一心一意对她,为了她险些与好友闹翻脸,她不但不知感激,还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 当初的苏锦柔,可是连多看他一眼都会感到不屑的。 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捡起外袍套在身上,“人没送到皇宫,她在昏过去前坚持要见你一面,说是有话要同你说。” “元青,你要去见她一面吗?” 秦松墨剑眉轻蹙,“见她作甚?她在其中挑拨的还不够吗?” 孟久安挑眉,“也是,她可是害的你我二人差点反目的。” “别带上我,是你蠢。” 端起手边的茶盏,秦松墨头也不抬,吹凉了茶水后细呷一口。 面对好友毫不留情面地戳穿自己,孟久安撇了撇嘴,并未开口抱怨。 要知道从前的秦松墨可不是这样的,阴翳孤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自打小女儿来了后,他的性子倒是好了许多,就连话也说得多了。 看到他的改变,孟久安悬了多年的心微微落地。 这些年来给秦松墨诊脉过的大夫御医没有数百个也有几十个。 每个大夫御医都说他的身子虽然虚弱,却没有太大的毛病。 他之所以会咳血,身体情况每况愈下,都是因为心中有疾。 若是这内心的毛病好不了,怕是活不过三十岁。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过了年秦松墨便要29了,好在天不亡他,盛意的到来救了他,亦救了自己。 因而在秦松墨说了他蠢后,孟久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勾起唇角来到了沈望尘的身边。 看着眼前这张娃娃脸,他勾了勾唇角,“你说,我要是现在入宫对那狗皇帝动了刀,待这小孩儿醒了,会不会一刀捅死我?” 秦松墨摇了摇头,尚未开口,就听房间内响起一道嘶哑的应答声。 “会的。” 连日来没有休息好,一直在路上的沈望尘,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与楚怀煜的势力碰了头。 双方打斗不止,不少人都受了伤。 对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认得领头的沈望尘,专门带人针对他。 一来二去,等到孟久安带人赶到现场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 虽然被敌方针对,沈望尘并未受致命的伤。 反倒是连日来的奔波让他耗尽所有精力,在孟久安到来后,两眼一闭,他直接昏倒在地。 眼下休息的差不多的沈望尘,在意识刚刚回拢的时候,就听到孟久安在自己面前说了这样的话。 睁开双眸,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人看,“那人的项上人头,是我的。” 相府幕僚与护国大将军都想取下大楚当今陛下的脑袋。 孟久安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就你这样的,怕是刚一入宫,便先被抓了砍脑袋吧?” 沈望尘懒得与他废话。 起身后感觉到身体上的异样,他垂眸看了眼身上缠绕的绷带,扭头看了孟久安,冲后者道过谢后,方才抬头看向坐在上位的秦松墨。 “爷,人已经带到了,当年爷答应过望尘的......” 秦松墨抬了抬眼皮,薄唇轻启,“放心,太子已布下局,既然你醒了,那便随我一块儿入宫去吧。” 他的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今天的茶水不错般。 沈望尘一听他要带着自己入宫,连自己身上的伤都顾不上,腾地起身后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的他,顿时腾地龇了龇牙。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忘抱拳鞠躬,“多谢爷。” - 先帝长寿,秦松墨少年封侯拜相时,也曾在先帝身边待过三两年的时间。 后来先帝仙逝,当今陛下登基,好好的大楚却险些败在他的手中。 民怨沸腾,他却好似没了双眼般,根本瞧不见。 若非太子爱民如子,若非大楚有秦松墨在,整个大楚怕是早就败在了当今陛下的手中。 楚宏近日的身子愈发不好了,他愈发依赖神药,开始时还能隔个两三日不吃神药,精神尚可。 渐渐地,他不再满足于两三日吃一颗神药,改成了一日一颗,并要求神医赶紧多多研制神药,还给神医专门在宫中开设了神药局。 这两日楚怀风与苏锦柔接连出逃深宫一事,楚宏同样知晓。 他在怒火中烧的同时,当即加派了人马,下旨要求哪怕是掀了京城大街小巷每一块青石板,都要把人找到,并把人带到他面前来。 他要亲自动手杀了那对狗男女。 然他还没有等到御林军找寻到楚怀风二人,躺在寝宫内休养身子的他,却等到了另一群人的到来。 “陛下,丞相大人与蒋军大人求见。” 福禄公公弯腰站在龙床边,看向龙床上的陛下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惊惧。 第167章 陛下当年,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儿 楚宏登基这么多年,整日不忙于朝政,而是耽于酒色,沉迷其中。 福禄公公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虽然他也劝谏过陛下,却丝毫没有用,反叫自己挨了板子。 自此之后,福禄公公便再也没有开过口说过什么。 现在陛下已然不行,福禄公公到底跟了他这么多年,也受过许多的恩惠。 今日丞相大人与蒋军大人来的气势汹汹,虽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可他心中突突跳个不停。 思来想去,福禄公公还是忍不住弯腰再次开口,“陛下,丞相大人此番前来,怕是......” “福禄公公,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清冷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惊得福禄公公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半弯的腰身僵在原地,直到余光瞥见那抹紫色朝服落在自己身侧,他的脚下一软,竟是当场跪倒在地。 “丞相大人,你们这样做,可是对陛下的大不敬啊!” “大不敬?身为皇上,不爱国爱民,却沉迷酒色,这样的陛下,谁爱敬谁敬去,我不敬。” 福禄公公的话音刚落,就听孟久安嗤笑一声。 前者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被他笑意不达眼底的模样吓得当即低下了头。 楚宏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糊涂。 耳边这样热闹的场景,他此刻才察觉到。 待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到秦松墨二人入宫,他当即皱起了眉头,“秦爱卿,你们怎的入宫来了?” “怎么?可是寻见苏锦柔二人了?” 提起背叛自己的妃子,楚宏那双泛黄浑浊的双眸中登时迸出了几分怨恨。 他还在想着该如何处置苏锦柔与他那好儿子时,就见床边又多出了一抹陌生的身影。 “这位是?” 秦松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侧,“回禀陛下,此乃相府幕僚,沈望尘。” 相府有幕僚一事楚宏是知晓的。 虽然不明白秦松墨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何还要招纳个幕僚在身边。 但总归秦松墨身世干净,人又忠心,为国为民,且他也调查过这位幕僚,身世同样干净,他也就随着秦松墨去了。 现下秦松墨却把幕僚带到了宫中...... 楚宏皱起眉头,哑声道,“你带他来作甚?如此无礼。” 见了当今陛下都不跪下行礼。 沈望尘身上的伤口多,这会儿入了宫,身上披着的大氅尚未解下,头上还带着帷帽,模样看着好不神秘。 听到耳边传来楚宏不满的说话声,他摘下帷帽后,冲楚宏弯了弯唇角,“陛下,近来安好?” 哪有人见了一国之君这样行礼的? 尤其这人还是相府幕僚。 楚宏心下越发对沈望尘不满,他抿了抿唇角,不耐烦地挥手道,“朕身子不适,你们若是有事便报,无事便回吧。” 秦松墨没有开口,反倒是一旁的孟久安上前两步,“今日臣等来见陛下,定是有事要报的。” “臣今日来,是想问问陛下,可还记得当年的廖家?” 廖家? 楚宏本就皱起的眉头越发拧紧了。 他思索再三,终于从久远的记忆中,寻找到了关于廖家的记忆。 他记得当年在京城之中有个廖家来着,只是那廖家家主挡了他的路,他一怒之下就找先帝要了圣旨,抄了廖家所有...... 浑浊的目光落在孟久安身上,楚宏问他,“你问这个作甚?” “为何不能问?当年家父不过是无意间撞见了陛下与安宁公主的好事,宫中便下了圣旨,要抄了我那一大家子。” “若非我娘死前护我在怀中,廖家早已死于黄沙之中。” “廖家的仇谁来报,廖家的冤屈谁来洗,陛下,您说呢?” 孟久安掷地有声的质问让楚宏那双有气无力的眼眸渐渐睁大。 如同见了鬼一般,他的双眸死死瞪着眼前人,“你......你......” “看陛下这般模样,想必是忆起当年的事了?那陛下可否给我母亲一个公道?” 沈望尘与孟久安并肩而站,他的那张娃娃脸上带着笑意,笑意却未曾达到眼底,叫人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楚宏双唇蠕动,心中带着不确定的答案,好半晌才听他开口问话,“你的母亲......” “陛下忘了吗?当年若非廖大人不小心撞见了您与安宁公主的好事,安宁公主又怎会被污蔑与宫人偷欢,叫先帝一怒之下直接关入了天牢。”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安宁公主入狱后,您给她送了碗汤药,说是补养身子的,里头却掺了毒。” “待安宁公主死后,陛下直接让人把尸体丢去了乱葬岗,安宁公主甚至连皇陵都不曾进入。” “明明安宁公主已死,坊间却流传出安宁公主与宫人私奔的流言,此事,陛下可还记得?” 沈望尘的语速不算快,一字一句全部落入了楚宏的耳中。 眼看着他撑圆了双目,沈望尘三人却不为所动。 楚宏震惊过后开始大口大口喘气,他的双目死死瞪着沈望尘不放,良久后,他哑声开口。 “你与安宁,是什么关系?” “我与安宁公主?安宁公主是我的母亲,您说呢?” 沈望尘勾了勾唇角,看向楚宏的眼神中终于不再是一片寒意,而是带起了淡淡的讥讽。 一听沈望尘自称是安宁的孩子。 卧床多日的楚宏当即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你是安宁的孩子?你多大了?你......你可知你是......” ‘朕的孩儿’四个大字尚未说出口,楚宏就见眼前人再次开口。 “陛下多虑了,当年您给母亲送的补药中掺了毒,母亲险些死去,而我如今不过二十岁,又怎会是陛下的孩子。” “不过当年我母亲确实怀了陛下的孩儿,若非是母亲腹中的孩儿替母亲挡了毒,母亲又如何能逃出生天,又养了我。” 沈望尘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笑意。 他上前一步,离楚宏不过两步之遥,“陛下当年,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儿。” 瞳孔震颤,楚宏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带笑的娃娃脸。 “而如今的我,受母亲的指令,特来替她的孩儿报仇雪恨。” - 小李:没错,楚宏和安宁公主是兄妹。 第168章 乱臣贼子 偌大的寝宫内寂静无声。 空气仿佛凝结了般,静谧无声。 倏尔,楚宏支着上半身的手臂一软,待他的身子倒在龙床上的同时,福禄公公‘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秦大人,您......” 秦松墨平日里在朝堂上就是一副冷肃模样,今日却换了副面孔,在福禄公公跪下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自己时,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随即,就见他冲福禄公公微微颔首,“公公放心,臣与陛下无冤无仇。” 想要让秦松墨带着孟久安二人离开,告诫三人此乃大逆不道之举的福禄公公瞬间无言。 扑了白粉的面上,那双沾了口脂如鲜血般殷红的唇瓣嚅嗫许久,临到最后,他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你说你是安宁的孩儿,安宁她,可还好?” 终于在寝宫内又要陷入沉寂中的时候,躺在龙床上,身体打着轻颤的楚宏忽然开口问向沈望尘。 他那双浑浊的眼眸,此刻竟然生出了几分亮光来。 然这抹亮光落在沈望尘眼中,内心只有讥讽。 “好?陛下是以什么心境问出这个问题的?当年陛下亲手为母亲送上那碗补药的时候,为的不就是让母亲死去,陛下你也能顺利登基?” “为了不留下我母亲那个后患,想必那碗汤药都是陛下亲手煎的吧?陛下用了什么药,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如此一番回忆下来,陛下还觉得我母亲还好吗?” 沈望尘自幼在江南长大,哪怕后来入京跟在了秦松墨身后多年,这些年说话口音也仍旧带着几分吴侬软语。 可就是这样的吴侬软语,字字句句中却如同带了尖刀般,扎在了楚宏心头。 唇瓣颤抖,楚宏的眼眶蓦然泛起红来,“朕,是朕对不起你的母亲,对不起我与安宁的孩儿,朕、朕......” “陛下说不出来吗?需要草民替陛下说吗?” 不等楚宏把话说完,就听沈望尘开口打断了他始终没有说下去的话,“陛下抛妻杀子,罪该万死。” 铿锵有力的话语落在寝宫内所有人耳中。 福禄公公在听完这番话后,两眼一翻,险些就这么昏倒当场。 “御林军呢?护卫呢?来人啊!护驾,护驾!!!” 指甲嵌入掌心肉中的尖锐痛感让福禄公公从震惊中稍稍缓过神来。 头顶一头冷汗,就见他作势要起身跑去寝宫外搬救兵。 也就是在他的说话声刚落下时,寝宫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盔甲摩擦的声音让他稍稍安下心来,不敢回头去看身边的秦松墨三人,生怕自己一回头,孟久安手中长剑的剑尖就会刺破自己的喉咙。 他踉踉跄跄的想要起身,就见寝宫外一抹熟悉的身影缓缓朝殿内走来。 因为背着光的缘故,待对方走近了,福禄公公方才彻底看清对方的面容。 刚一看清对方的容貌,福禄公公脸上表情一会儿变得好看,一会儿又变得绝望起来。 只是现下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是个贴身伺候陛下的宦官,只比普通太监高几等罢了。 面对眼前这些人,他就是那蜉蝣,撼动不了大树。 唇角扬起一抹苦笑,他跪着爬到了来人脚边,伸出手去抓住了对方的衣角,“太子殿下,您救救陛下吧。” “这些乱臣贼子,他们要造反啊,他们要刺杀陛下,还说陛下、陛下该死.......” “您是储君,求您救救陛下吧。” 楚怀渊身着一袭白衣站在秦松墨三人身后。 面对福禄公公跪在自己脚边,卑微恳求自己救人的场景,他的脸上始终带着那副温润笑意。 “福禄公公,父皇年岁已高,如今更是旧疾复发,本宫并非神仙,怕也是没有办法啊。” 带着笑意的说话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楚宏原本落在沈望尘身上的目光,在听到大儿子说的话后,他当即偏过头去,与对方带笑的双眸四目相对。 福禄公公更是傻眼了。 他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人,“殿下在说什么胡话,陛下身子骨好着呢。” “哦?父皇的身子好?本宫看是未必。” “这些年父皇荒淫无道,成日与酒色相伴,全然不顾大楚百姓,不顾天下苍生,我瞧着父皇倒像是得了眼盲心盲之症。” “否则怎会连二弟成日里在府中干那样伤天害理的事都看不到?” 楚怀煜出宫后自立府邸,在府中干的那些腌臜事,楚宏自然是知晓的。 有其父便有其子。 早年楚宏还不是皇上,只是储君的事,也干过不少出格的事。 其中闹得最大的,便是与安宁公主偷偷在一块儿。 如今的他也在沈望尘口中得知,当年的安宁公主在被关入天牢之前,腹中就已经有了他的孩儿。 先帝骂他罚他,却因为他是储君,又是发妻所出,事后只是罚他在护国寺带发修行了大半年。 之后他再回宫,也是因为先帝身子每况愈下,大楚需要新帝,才将他召回。 而今二皇子楚怀煜干的那些事,不过都是在走楚宏以前走过的路。 是以楚宏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教。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后果,竟是现下这番光景。 喉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楚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楚怀渊把他面露痛苦的神色收入眼底,嘴角温润的笑意缓缓收敛,楚怀渊缓缓开口,“父皇在位这么多年,心中可还记得自己的亡妻,可还记得安宁公主?” “若是记不得......” 目光落在了孟久安与沈望尘身上,后者心领神会,双双拔出长剑。 闪着凌冽寒光的剑身直直对着龙床上的楚宏,后者见状瞳孔骤缩的瞬间,原本烧着龙涎香的寝宫中,忽然传出了一股子尿骚味。 “朕记得,朕当然都记得!” 倏地,楚宏大声惊叫起来。 他看了眼面前的两把长剑,用力咽了口口水后,目光再次落在了大儿子身上。 “朕都记得!” 带着轻颤的嗓音落入孟久安二人耳中后,二人相视一笑。 第169章 沈望尘:我被偷家了? “既然陛下都记得,那烦请陛下下去之后,给我爹娘,给我廖府上上下下五十四人口带句话。” “就说嵩儿已替他们报仇,叫他们安心转生投胎便是。” 孟久安早已一改以往嬉皮笑脸的模样,此刻的他就如同战场上那浑身浴血,长戟上挑着敌军首脑首级的护国大将军。 虽这场战争已取得胜利,可他们付出了太多太沉痛的代价。 沈望尘也早已收敛起唇角,哑声开口,“也烦请陛下同我母亲带句话,让她......入梦来看看我。” 喉头滚动。 沈望尘阖上双目,同时也掩下了眼眸间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楚宏瞪着的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落下过。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孟久安二人,再抬眸去看自己的大儿子,还有先帝一手培养起的大楚丞相。 这些人......都是来取他性命的。 腥甜的血腥味顺着喉咙翻涌而出。 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楚宏的唇角溢出一抹鲜血。 他张了张嘴,低声开口,“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好臣子。” “来人啊!御林军何在?把他们全部打入天牢,马上问斩!来人啊!” 哪怕已经到了如今的境地,楚宏也还是不忘挣扎反抗。 而他的这般模样,落在秦松墨几人眼中,就好似在看跳梁小丑般,还是个无趣的跳梁小丑。 “福禄,你人呢?护驾!” 扯着嗓子的叫喊声响彻整个寝宫。 楚宏用尽了所有力气,喊得额头上青筋鼓起的他,却一直没能得到回应。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的他,再次咳嗽一声。 这一次咳嗽,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楚怀渊本就身着一袭白衣,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瞬间染脏了白衣。 楚怀渊拧着眉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衫,良久后轻叹了口气,“父皇将孩儿的孝服弄脏了。” 楚宏起初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那双浑浊的眼球中闪动着震惊的光。 他想要再次开口说话,想要骂人发脾气,可这次他再开口,又是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吐出。 就在这时,忽然消失不见的福禄公公也终于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御林军新统领手提一颗脑袋走进寝宫内。 盔甲沉重,踩踏在寝宫的地板上,发出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待他停下脚步,向在场几人行礼后,众人方才见他转动手腕。 他手中那颗头颅,顺势跟着转动起来。 下一瞬,福禄公公那张脸展现在众人眼前。 楚宏一看福禄公公死前脸上还带着惊惧神色,死后那双眼睛都未能瞑目,怒火攻心,最后竟是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秦松墨挥退了新统领,偏头看向楚怀渊。 后者觉察到他的目光时,冲他勾了勾唇角,“本宫对他没甚感情,若非是他,本宫的母亲也不会郁郁而终。” “一想到母亲死前还在念着他,本宫便会心疼,他登基的这些年,也没有对江山社稷做出什么,更是祸害了那么多民间女子。” “本宫之后会对外宣称他旧疾复发,无力回天,之后,你们就看着办吧。” 这是不准备让楚宏入皇陵了? 孟久安与沈望尘对视一眼后,二人双双对他抱拳鞠躬。 “如此,臣\/草民,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走出皇宫的那一刹那,孟久安二人只觉得碧空如洗,耳边的鸟鸣都变得清脆悦耳起来。 唇角扬着笑意,脚下的步伐都跟着轻快许多。 “大仇将报,你的名字什么时候改回来?” 沈望尘走在他的身边,二人并没有选择乘坐马车,而是从皇宫一步步走回丞相府去。 旧事重提,孟久安唇角的笑意一僵。 廖府的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这些年他从夜夜梦魇,瞧见廖府上上下下所有人被砍杀,到后来他上了战场,见的血多了,便也没了太多的感觉。 现在廖府的事平了,廖嵩这个名字便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太陌生了。 陌生到他都快忘了这个名字。 忘了自己的曾经。 忘了那个被血水染红的府邸。 更忘了他爹他娘拼命护着他的模样。 眸间闪过一抹复杂神色,他伸出手臂勾住了身边人的肩头,“沈望尘,我同你打个商量呗?” 沈望尘听言睨了他一眼,“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杀楚宏的第一刀?想都别想!” “为什么不能?他杀了我全家,我还不能第一个杀他了?” “他也害死了我母亲,害死了母亲腹中的孩儿。” “我那是一个府邸,四五十号人呢,我动第一刀怎么了?” “不行,我答应过母亲,一定会亲自动手杀了他。” “你这孩子怎么倔的跟头驴似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何时把名字改回去。” “干你屁事,我想改就改,不想改就不改!“ “......随你。” ...... 大街上传来男人的抱怨声,尚未恢复往日热闹的大街上,只能隐隐看到百姓匆匆过街,连脚步都不敢停留。 黎盛意躲在相府大门后看到二人由远及近的身影后,下意识就想跑上前去。 又想到之前自己在宫中都能被掳走的场景,她停下了脚步,仍旧躲在了朱红大门后,眼巴巴看着二人朝这边走来。 孟久安二人习武多年,眼力好,大老远就看到一颗熟悉的小脑袋躲在门后,正在朝这边看。 两个大男人偏过头再次对视一眼后,又迅速收回目光,并快步朝着相府门口奔去。 眼看着二人一前一后,互不相让地朝着自己奔来,黎盛意眉眼间顿时露出了笑来。 她站在了相府门口,朝着二人展开了双臂,“二爹爹!” “欸!爹爹的小盛意,爹爹回来啦!!!” 只黎盛意这一声‘二爹爹’,沈望尘听后脚下步子一顿,就让身旁的孟久安找到了赶超他的机会。 眼睁睁看着一大一小抱在一块儿的场景,他拧着眉头走上前去。 “孟久安,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小姐她,为何称你做‘二爹爹’?” 第170章 爷在菜市口,他们要杀了爷 瞧见沈望尘走上前来的同时,伸手就要把怀中的小女儿抱走。 孟久安当即面露警惕,后退两步后,一脸嘚瑟地扬起脑袋,“解释什么?盛意就是我香香软软的小女儿。” “怎么?你嫉妒啊?” 黎盛意坐在男人有力的臂弯中,看着眼前两个男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眼角抽搐的同时,偏过头看向沈望尘。 “沈叔叔,你的伤口还疼吗?” 沈望尘自幼过惯了苦日子,在京城外受的伤于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大夫给他上了上好的金疮药,虽然药效没那么快就能见好,他也已然不把身上的伤放在心上。 可是此刻,听到眼前小团子一口一句‘沈叔叔’,喊孟久安那厮却是‘二爹爹’。 心口发闷,他抿了抿唇角,哑声道,“让小姐思虑了,望尘无碍。” “小姐与孟久安......” 【沈望尘这是什么眼神啊?为什么会有受伤的眼神从他眼睛里冒出来啊?他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总不能是因为他吃醋我和孟久安之间的关系吧?孟久安能保护爹爹与我,我认他做二爹爹,应该没什么不好吧?】 【诶诶诶......男子汉大屁股,流血不流泪,你怎么还哭了啊?!】 黎盛意坐在孟久安怀中,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沈望尘的问题呢。 在看到后者突然红了眼眶后,她赶忙伸长手臂,作势就要替他擦拭眼泪。 “沈叔叔你哭什么啊?是外头的风太大了吗?咱们进屋去吧。” “不过你们怎么是走着回来的,我爹爹呢?” 三句话不离‘爹爹’,就连在心中也惦念着‘爹爹’。 沈望尘不会对秦松墨吃醋,若非秦松墨,此刻哪儿还有他沈望尘。 但孟久安凭什么?! 唇角轻抿,他摇了摇头,“爷还没有回来吗?” 黎盛意勉强够到他的面颊后,用衣袖细细擦拭他的眼角。 他本就生了张娃娃脸,二十岁弱冠的年纪,看上去好似只有十六七。 加上皮肤白净,哭起来眼角泛红,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还没有啊,方才我就在门口等你们回来,结果只等到了你们,爹爹却没有回来。” 替沈望尘擦过眼泪,就在黎盛意要回到孟久安怀中的时候,前者忽然伸出了手臂,强制把她抱入了怀中。 终于抱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包子,沈望尘顾不上身上的伤,低声委屈道,“我比孟久安差在哪儿了?他能护爷和小姐,我亦能。” “他还蠢,小心再将小姐带坏了,小姐别喊他爹爹好不好?” 大狗似的。 黎盛意与他平视,看着他眼眸中的泪光,忽然觉着有些头疼。 而站在旁边的孟久安也终于忍不住,伸手在沈望尘的伤口上掐了一把,“沈望尘你长本事了嗯?你的一身武艺是谁教的?” “老话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年我教你枪法,就是你爹,你不敬重我就算了,还要撬我墙角?” 已经习惯了伤口的疼,和被人掐了一把伤口的感觉是不同的。 沈望尘疼的龇了龇牙,脸上五官拧成了一团。 听到孟久安语气中的气急败坏,他轻哼一声,“手下本事见真章,打一架?” “若是我赢了,小姐改唤我做‘爹爹’,你,回去重整你的廖家吧。” “好好好,这才几日未见,你这小孩儿骨头都硬了哈?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打的跪下磕头认爹,老子就跟你姓!” 拔出手中长剑,孟久安的面色黑如锅底。 他的喉头滚动,手腕轻动,长剑便随着他的动作起舞,“来啊,小兔崽子!” “好啊,怕了你不成?” 黎盛意双脚沾地的时候,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两个大男人当着自己的面就要打起来了,她惊得赶忙提起裙摆跑上前去。 “等一下等一下,好端端的你们打什么架?是身上的伤口还不够多吗?” “不过就是个爹爹的称呼,我能称孟久安作‘二爹爹’,也能称你做‘三爹爹’。” “现下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寻找我爹爹去何处了吗?” 鹅黄色的小团子拦在了两个男人中间。 黎盛意扬着脑袋看了眼孟久安,又把视线落在了沈望尘身上。 “孟久安爱闹腾就算了,沈叔叔你怎么也跟着他一块儿闹事。” “爹爹他究竟去了何处呀?“ 沈望尘手提长剑,抿了抿唇角后,弯腰把她再次抱在了怀中。 孟久安冷眼看着这一幕,却没有像方才那样闹腾不讲理。 他走上前去,沉声道,“元青乘坐马车,先我们一步回相府。” “按照马车的进程,这会儿早该到府中了才是。” 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相府牌匾,孟久安眯了眯双眸,“呵,我当楚怀风这辈子只能做个缩头乌龟了呢。” “这才过了多久?这就等不了了?” “沉不住气。”沈望尘点头跟着附和。 黎盛意一听到楚怀风的名字,瞬间联想到了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喊‘姐姐’的小土豆。 手指抓紧了沈望尘的衣袖,她一脸紧张道,“十二皇子也还没找见,还有爹爹,五皇子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吧?” 干燥温热的大掌贴在了被冷风吹得冰凉的小脸蛋上,孟久安温声安抚她,“盛意莫慌,御林军还没有撤回,很快就能寻见人的。” “更何况不论是十二皇子还是元青,于楚怀风来说都是最有利的武器,他不会轻易对其动手的。” 男人的温声安抚并没有让黎盛意彻底冷静下来。 她被沈望尘抱在怀中,大老远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踉跄着往这边跑来。 阳光下,她看着那抹身影一点点靠近,眼眸中的震惊也愈加浓厚,“是清风!” 还是带伤的清风。 孟久安二人闻言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清风脚下踉跄,摔倒在地的模样。 心下漏跳一拍,三人当即快步上前。 “爷在菜市口,他们要杀了爷......” 面上最后那点放松神情陡然变得紧绷。 沈望尘放下怀中的小包子,起身就要与孟久安一道前往。 “小姐先在府中待着,望尘二人定然救相爷回来。” “届时......小姐莫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第171章 贱婢生下的贱种 【你们就这样走了?又不带我?】 自秦松墨三人一道入宫后,就把黎盛意一人丢在了丞相府中,眼巴巴等着三人的凯旋。 现下三人确实凯旋了,回来的却只有两个。 其中她最关心的人竟然被突袭了! 【楚怀风不讲武德!】 背后响起的心声落在孟久安二人耳中。 二人好似都没有听到般,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黎盛意看着二人愈走愈远的背影,跺了跺脚下,厉声道,“明悦叔叔,我知道你们都在。” “把清风带回去养伤,明悦叔叔,我要去菜市口。” 菜市口本是斩罪大恶极之犯人的首级的地方。 那处堆满了犯人的鲜血,脚下的土地也早已被鲜血冲洗过,染成了暗红色。 小孩儿容易招东西,菜市口又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因而普通人家都不会允许孩子跑去菜市口玩闹。 现在黎盛意提议要去菜市口。 刚从刑堂回来没多久的明悦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自家小姐身边,平日里那张肃杀的脸上此刻带着几分犹豫。 “小姐,相爷说过......” “我爹让你跟在我身边,是为了让你保护我。” “现如今沈叔叔带兵回来,整个京城上下又被御林军包围。” “二皇子失势,贵妃娘娘生死未卜,独留五皇子一人抗下所有,因着他身后没有任何退路,这样的人,最容易发疯。” “明悦,你想让我爹去死吗?” 低沉严肃的说话声一字一句落在明悦心头,看着眼前这个刚够他腰高的孩子,面上眼神中露出的神情,根本不似一个五岁孩童能有的。 更甚至普通人家的青年,都不一定能露出这般威严的眼神。 心下刚斟酌了半下,明悦摇了摇头,“不想。” 黎盛意朝他展开双臂,“带我过去。” 她还小,一双小短腿肯定跑不过明悦。 让明悦背她过去,或许还能赶上孟久安二人的脚程。 - 已经清冷了有一段时间的菜市口,今日却格外的热闹。 百姓们将断头台团团围住,看向跪在断头台上的二人的目光中带着复杂。 “怎么会这样?十二皇子竟然是丞相与贵妃的产物?”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们这些狗官,怎么可能真的一心为民为国,他们不过是想从中贪污赃款罢了。” “十二皇子到底是个孩子啊,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说的好听,你要是陛下,得知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竟然是臣子与受宠的妃子所生,你生不生气?” ...... 断头台下叽叽喳喳全是百姓们的议论声。 楚怀泽跪在断头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小脸上布满了泪痕。 听到台下的议论,他抽噎了一下,红着眼眶仰起头来看向身边人,“秦相,你会生气害怕吗?” 秦松墨本就身子虚弱,此刻面色更是苍白如纸。 他轻咳了两声,见小皇子被风刮的睁不开眼的模样,他侧过身替他挡了挡风,“为何害怕,为何生气?” “没做过的事,不论旁人如何说,没做就是没做。” “十二皇子莫要害怕。” 他的说话声很轻,轻到楚怀泽险些都没听清。 “可是他们说本殿下是你的孩儿,明明不是,姐姐才是你唯一的孩子。” “还有他们口中说的那些,都是胡说八道,你一心为国为民,若不是你,若不是太子哥哥,他们哪儿来的现在的好日子?” 楚怀泽年纪尚小,虽然已经开始明事理,可在面对委屈的时候,仍旧不能控制好内心的怒火。 他替秦松墨感到不甘心,感到气愤。 秦松墨两朝为相,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多少次在朝堂上昏倒,多少次带病坚持上朝。 如果这些做的都还不够的话,那谁还能比他做的更好,比他更替百姓着想? 抿了抿唇角,越想越觉得委屈的楚怀泽,眼眶中再次落下泪来。 秦松墨听着耳边传来的哽咽声,喉间溢出一道无声的轻叹。 他眯细双眸看着断头台下方的一个角落。 在那里,两道身影落在他的眼底。 一熟悉,一陌生。 只陌生的那人...... 却是他年幼时的妄想。 平日里总是以一副冰冷模样示人的大楚丞相,此时嘴角却扬起了一抹讥笑。 他看到那抹背影转过身来,而后朝着这边踱步而来。 待那人靠近之后,他也终于看清楚对方脸上那副得意昂扬的模样。 就好像,一只已经瞧见胜利,已经做好胜利准备的公鸡。 直到那人走上断头台,来到他的面前,不等二人中的任何一方开口,旁边的楚怀泽蓦地恶声厉喝道。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走上前来,给本殿下滚下去!” 来人脸上已经布满皱纹,满头白发,正欲开口对秦松墨说点什么的他,却被身边的童音打断了嘴里的话。 眉眼皱起,他带着不耐烦看了眼楚怀泽,“我与我儿子说话,干你个黄口小儿何事?” 一听来人自称是秦松墨的父亲,楚怀泽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眸,“你说你是秦相的父亲?” “骗人?!秦相的父亲早在当年就因冬日入山,被饿狼咬死了,而你又算什么东西?你可知本殿下是谁?!” 楚怀泽的态度太过激烈。 导致来人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加深不少。 他偏过头去看了眼台下的楚怀风,后者冲身边人抬了抬下巴,当即就有人上台把楚怀泽捂嘴带了下去。 看到楚怀泽被捂嘴带下断头台,看到他小脸上那副震惊愤怒的神情,秦松墨收回视线,与眼前人的眼眸四目相对。 “我没有父亲,我的父亲早已故去。” 清冷的嗓音竟要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文清修听了他说的话后,皱起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 深吸一口气,就听文清修咬牙开口,“文松墨,你倒是有出息了,这么多年来不归家,还敢对本家打压。” “若非五皇子找寻到了我,我都不敢相信,当初那个贱婢生下的贱种,竟也能成为大楚丞相。” 第172章 我看谁敢动我爹! 秦松墨自科考一举成名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各路的风言风语,还有崇敬之风。 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考上状元,又是如何能成为少年丞相的。 坊间有传闻秦松墨乃是先帝的遗腹子,因愧对这个孩子,所以给秦松墨开了后门。 也有传闻秦松墨本家乃是皇商,士农工商,虽然商人位置低下,可皇商又是另一种说法。 还有传闻秦松墨无父无母,乃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所以才能成为大楚的少年丞相。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下来,秦松墨给大楚百姓带来不少惠民政策,更是给大楚做了不少贡献。 早年那些风言风语,才逐渐消停下来,百姓们对这个少年丞相是否能担此重任的疑虑也随之消散。 就在大家伙平和地继续过自己的生活的时候,文清修的出现,再次打破了他们对秦松墨的认知。 “我文家早年确是靠着做生意发家,可早年我爹,也就是他的祖父是奴籍,这样的人,怎能成为大楚丞相?” 奴籍? 断头台下又是一片哄闹。 大楚禁令,先祖是奴籍之人,不论后代如何聪慧,都是不能参加科考的。 怎的秦松墨不仅科考了,还成了大楚的丞相? “凭什么奴籍的子孙能科考成为丞相,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却不能?” “大楚还有律法吗?哪怕我是平头百姓,我也要上书状告陛下,叫陛下给出个说法来!” “怕不是偷了别人的身份替考,结果还拿了别人的身份成为大楚丞相吧?方才他爹不是说了么,他姓文,根本不姓秦......” 有一就有二。 秦松墨先祖乃是奴籍,按照大楚律法,就不该拿到科考的资格。 可他不仅拿到了资格,还成了大楚丞相...... 此乃藐视大楚王法之举。 断头台下的说话声越来越激烈。 断头台上的秦松墨面上一片冷然,落在台下的目光波澜不惊,好似文清修说的话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文清修看到他面上这副表情,脸上得色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翳模样,“文松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吗?” 秦松墨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有的。” 清冷的嗓音好似有法力般,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喧闹的台下,立时安静了下来。 唇角轻抿了一瞬,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时,他再次开口。 “若你还有点良心,就去护国寺给母亲磕三个响头,为她点一盏长明灯。” 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噎住。 文清修瞪大双眸,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人,“你说什么?” “你要我去给一个贱婢磕头点灯?” “好哇,小子长大了敢教训老子了,文松墨,你自幼调皮不讲理,为父念你母亲成日磕头认罪,故从未罚过你。” “今日你敢教训为父,为父便让你尝尝文家家法的滋味!” 当文清修从怀中掏出一根软皮鞭的时候,台下的百姓轻呼一声,却无一人敢上前。 这些年秦松墨在朝堂上的行为举止可谓是雷厉风行,他的身体羸弱,杀的人却不少。 因而即便他做了很多有利于百姓,有利于大楚发展的事,有心人故意在百姓当中散布大楚丞相乃是玉面阎罗的事早已传开。 哪怕现在文清修要对秦松墨使用家法,有人想要上前阻止时,却被身边人拦下了脚步。 “你不要命啦,那人在朝堂上杀人不眨眼,连同僚都敢杀,你上去救了他又如何,你现在看到了他的糗样,到时候他就会找个借口把你杀了......” 嘀咕声在耳边响起。 想要上前阻止文清修动作,救下秦松墨的百姓,顿时止住了脚下步伐。 文清修在动手之前环视了一圈四周。 看无人上前后,他与台下的楚怀煜四目相对。 待他再收回目光时,他的眉眼间不再只有得色阴翳,更有贪婪。 只要他杀了秦松墨,五皇子就会将文家除了奴籍,他的儿子孙子就能入仕...... “文松墨,这么多年,你可认罪?” 低沉的问话声在头顶响起。 秦松墨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他挺直腰背跪在断头台上,寒风从他面颊上呼啸而过,卷起了他鬓边的龙须发。 文清修见他一言不发的模样,顿感气不打一处来。 握紧了手中的皮鞭,就听他冷嗤一声,“好好好,今日为父就替文家的列祖列宗,好好教训一顿你这个不肖子孙!” “我看谁敢!!!” 眼看着文清修举起了手中的长鞭,只要手腕一动就能挥舞起长鞭,长鞭会落在秦松墨身上时。 一道拔高的童音忽然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黎盛意趴在明悦背上,身边还跟着孟久安几人。 她的小脸通红,也不知是被冻得还是急的。 瞧见她方才那声厉喝后,所有人都回过头看向自己,她伸长了脖颈,冲文清修厉声开口,“我看谁敢动我爹!” “孟久安快上啊,把他抓起来,我要亲自动手!” “敢绑我爹,我要叫他尝尝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黎盛意急声开口,催促身边人赶紧冲上前去救人。 孟久安偏头看了眼身侧的沈望尘,二人对视一眼后,当即拔出佩剑冲上前去。 这架势实在骇人,吓得围在断头台上的百姓惊呼一阵后,直接退到一旁,生生给二人腾出一条路来。 比起黎盛意几人的焦急,秦松墨在看到他们前来时,眉眼间那抹冰冷,瞬间化成了春水。 尤其是看向趴在明悦背上的小女儿那张娇俏的面容时,他更是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待孟久安二人跳上断头台,手中长剑直指文清修的时候,后者吓得当场跪倒在地不说,身子更是都成了筛子。 他用力咽了口口水,握着长鞭的手收紧,“两位好汉,你们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商量。” 文清修是生意人,操持着家里不大的家业,本就是个外强中干之人。 现在孟久安二人直接把剑对准了他,吓得他差点两眼一翻,直接去见祖宗去了。 “还等什么呢,他敢对我爹动手,揍他啊!” 第173章 是守护她爹的巨人 匆匆从明悦背上跳下。 黎盛意迈开小短腿哼哧哼哧跑到断头台上。 见文清修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这么丑,也敢对我爹动手?” 文清修年过半百,早已有了孙子孙女,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因为五皇子的到来打破了文家的生活。 得知当年那个贱婢生的孩子成了丞相,自己疼爱的儿子却碌碌无为,他气上心头,加上有五皇子的许诺,他当即收拾包袱来了京城。 算算年月,这还是当年文家把那对母子赶出府去的第二十个年头。 亦是父子二人二十年后的重逢。 他身为文松墨的父亲,有什么资格不能对儿子动手?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黄毛丫头。 不同于面对孟久安二人时的懦弱,文清修见黎盛意敢对自己如此大逆不道,气的当场吹胡子瞪眼。 “你又算什么东西,老子教训小子,难不成还要经你过目不成?” 一听文清修自称是‘老子’,黎盛意扯了扯唇角,道,“你是老子?我还是你爷爷呢!” “对我爹挥鞭子,做好被我教训的准备了吗你?” 大逆不道! 真真是大逆不道! 文清修被气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捂着心口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黎盛意懒得搭理他,转过头去看向正用十二皇子作为人质的楚怀风,一边跑到秦松墨身后,用小匕首替他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五皇子,你该不会是想拿十二皇子的性命做要挟,让我爹退兵吧?” “这些年你在宫中韬光养晦,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五皇子,陛下的妃子的滋味,如何?” 宫中秘辛一被黎盛意说出口,周遭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百姓,再次瞪大双眸议论不止。 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平日里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已经是奢侈了。 偶尔坐在一块儿说说闲话,说的也是城东老王头与城西李寡妇搅和在一块儿的事。 现在听到宫中秘辛,尤其还是皇子与妃子的秘辛,所有人都恨不得让黎盛意再多说一些。 他们爱听。 楚怀风没想到黎盛意一上来说的就是苏锦柔的事。 偏黎盛意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他在宫中韬光养晦多年,眼看着已经做好要逼宫,要把楚怀煜那个蠢货杀了,取代没有手段的太子登基上位的时候。 苏锦柔的出现,彻底打翻了他的计策。 现下他已退无可退,楚怀煜培养的势力已经全部落网,就连楚怀煜本人都不知死活。 还有苏锦柔...... 楚怀风磨了磨后槽牙,哑声开口,“我要出城去,给我准备马匹和银两,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你就杀了十二皇子?” 黎盛意开口接替了他嘴里尚未说完的话。 唇角微微上扬,她站在断头台上,小小的身子却被日光拉长了影子,仿若她就是站在她爹身边,守护她爹的那个巨人。 “五皇子有没有想过,小殿下乃是太子唯一的弟弟,你若是杀了小殿下,太子殿下必然不会放过你。” “就连我这个孩子,都知晓你与大梁国勾结,你此番要银两和马匹,定然是要去码头与大梁国的人汇合。” “不过你是怎么想的呢?明明你只需要带着小殿下逃出京城,届时你跑的再远,我们也难追上去,可你却偏偏选择了留下来。” 清脆的童音带着疑问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楚怀风身上,无人注意到黎盛意一个才五六岁大的小孩儿,竟能说出如此有逻辑的话。 楚怀风耳力不差,他在听清黎盛意的问话后,一双剑眉紧蹙,“少废话,我要马匹和银两!” “是因为苏锦柔吗?你舍不得苏贵妃,想把她一道带走,可是她早就被楚怀煜送去了青楼......” “你见到了她最狼狈的样子,心里终于生出了厌恶?” 黎盛意的眼眸直勾勾看着不远处那抹身形。 她说的那番话不过是猜测,但在看到对方脸上表情转变,脸色黑如锅底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楚怀风确实看到了苏锦柔最狼狈的样子。 因为楚怀煜把对方送到了男人最多的地方。 看到曾经用红唇轻吻自己,在自己身侧与自己亲昵的女人,如今躺在一个个男人身侧,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令他觉得恶心。 他偷偷见了她一面,看到她涕泪横流地求他把她带走的那一刻,他犹豫了。 他本以为自己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哪怕是皇位,她若想要,他也愿意为她争取。 但是现在...... 他落荒而逃了,从苏锦柔那里逃出来之后,才发现京城内的御林军非但没有减少,把守的比较之前更加严厉了。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抓着楚怀泽一路躲避。 后来他在一间农家小院中见到了文清修,他要文清修杀了秦松墨,这才有了现在的情景。 唇角紧抿,楚怀风从长靴中拔出匕首,又用匕首抵在了楚怀泽的脖颈上。 “废话少说!” “君子动口不动手嗷,你赢了你赢了,马匹和银两是吧?明悦,去准备。” 黎盛意当即高举起双手,又将目光落在了楚怀风身上,“满意了吧,待会儿就有人把马和银两送过来。” “不过你去了大梁又能如何呢?出卖大楚吗?你身上带大楚地图了?” “啊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不连夜出京,而是选择跑出来要杀我爹,咋了?我爹刨你家祖坟了?” 小孩儿实在是太啰嗦,楚怀风听言面露不耐。 他不准备作答,只是低头看了眼方才还哭闹不止,现在却是一副安静模样的楚怀泽。 唇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他对怀中人低声开口道,“怎么了十二弟,你当真相信黎盛意能救你?”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用只能他与楚怀泽的音量开口。 感觉到怀中人身体变得僵硬,楚怀风嘴角恶劣的笑更盛。 “莫怕,就算你五哥我今日死了,也一定会拉你做陪葬的。” 第174章 对,我就是有娘生没爹娘养的 【那些哥哥不会让小土豆受伤吧,小土豆细皮嫩肉的,要是受伤了我还得哄,多麻烦啊。】 【诶对对对,左右包抄,先夺他手里匕首,再踢他下三路!哎呀,踢他呀!把手折断了?把手折断也行。】 【就是可惜......】 软糯的童音在脑海中响起的瞬间,秦松墨三人纷纷低下脑袋看向站在断头台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女儿\/小姐。 而在距离断头台的不远处,楚怀煜早已被秦松墨的人包围。 手中用来要挟楚怀泽的匕首被夺,还不等他再次对楚怀泽动手,就有侍卫先一步断了他的手臂。 只一刹那,被他抱在怀中的楚怀泽因他松开了手臂,就要摔倒在地。 好在侍卫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他,这才避免小皇子当着自己的面摔个大马趴。 楚怀煜被抓的时候,黎盛意并未跑到对方面前。 她依旧站在断头台上,寒风吹的她衣袂猎猎,头顶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那些在台下看着她的百姓们,竟从这个矮小的身形上,感知到了几分惧怕之意。 双手负在身后,她环视了一圈站在断头台前看热闹的百姓们。 随后,她的唇角轻扯,就听她缓声开口,“各位,我想替我的父亲,也就是大楚丞相秦松墨,问各位一句。” “我爹在位这么多年,可曾做过对不起各位的事,又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她的声音清脆,全然不似在秦松墨面前时,那副软糯乖巧的模样。 明明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周身气势却咄咄逼人。 加上刺目的日光,更是让断头台下的百姓们睁不开眼。 久未听到台下有人作答,黎盛意面上的笑意不达眼底,“这些年我爹为了大楚,为了大楚百姓,鞠躬尽瘁。” “他可以说自己愧对大楚,愧对大楚百姓,但你们不能,也不配在背后议论他。” “若非是他,若非是太子殿下,若非是朝堂上那么多鞠躬尽瘁的朝臣,你们又如何能过上这般安居乐业的生活。” “吃饭不忘种谷人,喝水不忘掘井人,各位要是觉得自己有能力成为大楚丞相,让大家过得更好,我在此便替代我爹,将丞相位置让给对方。” 断头台下的百姓彻底没了声音。 他们今儿个过来就是为了看好戏,哪儿懂什么治国之道。 真要他们去坐大楚丞相的位置,整个大楚怕不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话虽如此,这小娃娃...... “你便是丞相的义女吧,原来丞相教导女儿是这样的。” “欸,这位大叔您可不能乱说话,我才成为我爹的义女多久啊,之前我可是流浪的乞儿。” 黎盛意笑眯眯地接了对方的话,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秦松墨,再回过头时就听她继续开口。 “我才入丞相府半年时间,在此之前,我为了吃口饭靠的可都是拳头,大叔,你要和我的拳头说话吗?” “别以为我会成为我爹的弱点,对,我就是有娘生没爹娘养的,我就是蛮横无理的孩子,你们要是再多说我爹的一句坏话,我打不过你们,我就派人去你家,套麻袋揍你!” 小孩儿脸上灿烂的笑容刺的所有人都不敢再开口说话。 黎盛意抬眸看了眼正委屈朝这边走来的楚怀泽,再低下头后目光落在了各个百姓的眼眸间。 “既然各位没有要替代我爹位置的,那这个丞相位置就暂时归我爹了哈。” “孟久安,赶紧把这老不修弄回丞相府去,我等不及了!” 【我要是不把这狗东西打的哭爹喊娘,我就不叫黎盛意!】 早已等不及要狠狠揍一顿文清修的黎盛意招呼起孟久安,要他把文清修带回丞相府去。 孟久安本还想问她把文清修带回去作甚,直接带去大理寺伺候一顿就行了。 然在他听到小女儿的心声后,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谄媚的笑来,“好嘞,盛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把文清修扛在了肩头。 当着所有百姓的面,他扛着不断在自己肩头挣扎的文清修,朝着丞相府大步走去。 而黎盛意则跑到了她爹面前,冲她爹伸出了白嫩的小手,“爹爹,我们回家啦!” 秦松墨垂眸看了眼凑到自己面前,小女儿的小手。 当初也有这样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温柔的笑着看他,要他跟着她一起走。 喉头滚动。 秦松墨伸出那只冰凉的大掌握住眼前的小手,他抬起眼皮看着眼前这张笑的灿烂的小脸,幽黑的瞳仁中,一种名为‘爱’的笑意浮出水面。 “好,我们回家。” “呜呜呜姐姐!!!” 黎盛意这边才刚牵起自家爹爹的手,要跟着爹爹一块儿回家去。 耳边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她眼角一抽的同时,就见一抹比自己略高一丢丢的身影朝自己扑来。 就在她以为对方要撞入自己怀中时,就听头顶响起一道清冷嗓音。 “小殿下,注意礼仪。” 黎盛意睁开紧闭的双眸,就看到刚刚朝自己扑来的小土豆,此刻正被她爹拎在半空中。 双手双脚在半空中扑腾不停。 见此一幕,她顿时‘噗嗤’轻笑出声。 全然失了礼仪的楚怀泽在听到她的笑声后,那张哭红的小脸越发通红起来。 “爷,外头风大,回吧。” 不止黎盛意迫不及待地要回相府,沈望尘亦是。 这次从江南带兵回京,京城发生了太多的变故。 尤其是他在内心认定的小姐,居然唤孟久安作‘二爹爹’。 虽然知晓孟久安在京城的所作所为,他的心里仍旧醋得慌。 伸手从秦松墨手中接过楚怀泽,将后者抱在怀中。 两大两小踱步下了断头台,期间那些站在台下围观的百姓,再不敢抬头看四人。 黎盛意说得对,‘吃饭不忘种谷人,喝水不忘掘井人’,方才秦相跪在断头台上的时候,他们怎能生出看好戏那样卑劣的心态。 直到黎盛意几人的身影之间消失在众人眼前,众百姓方才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断头台。 大楚,怕是要彻底变天了。 第175章 我爹的黑粉头子第一人! “孟久安你没吃饭吗?打的太轻了,换我了,该换我了!” 丞相府的后花园中,吴管家一边抬手擦拭额角冷汗,一边忍不住踮起脚尖往后花园里看。 在看到自家小姐后退几步,助跑后一脚踹在了一男子肩头,那男子当场倒地的场景。 吴管家额头上的冷汗越发细密起来。 作孽哟! 别家的小姐哪个不是温婉可人的。 倒也不是他说自家小姐不够温婉可人,可小姐方才撩裙子的动作,实在是不雅啊! 后花园中黎盛意几人并不知道吴管家心中所想。 眼看着文清修倒地不起,嘴里‘哎哟哎哟’嚎叫个不停,黎盛意在他面前站稳脚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罢,楚怀风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你来伤害我爹?你也是够大胆,连我爹都敢欺负!” “啧,越想越不爽,孟久安,把你的剑给我。” 孟久安好笑地看着朝自己伸出手,想要自己佩剑的小女儿。 他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么凶?” “当然!他不要脸!” 黎盛意见过不要脸的,文清修也能在里头排的上号。 只要一想到幼年时期的秦松墨,在大冬天被文家赶出府,吃了那么多苦才成为人上人,坐上如今的位置。 文清修一来就要毁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 黎盛意就气不打一处来。 孟久安见状轻笑一声,“楚怀风无非是许诺了他除了文家奴籍一事,文家子孙没有出息,他们贪得无厌,才会如此。” “文家很快就会没落,不至于将你气成这样。” 秦松墨的身世,孟久安与沈望尘都是知晓的。 三人不仅是好友,是合作人,更是互相交了底的。 一旦有人背叛,另外两人随时会出手,让背叛者此生再无开口机会。 孟久安在得知秦松墨的身世后,就调查过文家一脉,不过是个做些小生意的商人,不出三代,文家就会没落。 “有他这样的老不修在,文家没落是理所当然的,但文家没落,和我教训这个老不修是两回事。” 黎盛意与眼前人四目相对,“他在伤害了我爹的情况下,还要利用我爹,这样的人,心不知道是不是黑的,不如挖出来看看。” 文清修倒在冰凉的青石板上,京城的冬日本就寒冷。 这会儿的他冻得浑身都在发抖。 听到黎盛意说要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他倏然瞪大双眸,哑声厉喝道,“大胆黄毛丫头,算起辈分来,我可是你祖父,你怎敢......怎敢如此大不敬!” “祖父?不好意思,我可没有黑心肝儿的祖父,怎么,方才说我爹是贱种,现在又说是我祖父了?” “你连自己都骂?” 黎盛意的嘴皮子利索的文清修张嘴‘你’了好半天,也没再说出半句话来。 终于,一道轻咳声在不远处响起。 黎盛意几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就见秦松墨那抹清瘦身影正朝这边缓缓走来。 文清修在看到男人的时候,那张漆黑的脸顿时转变,好似看到了希望一般。 “文松墨,你若是还认我这个爹,就赶紧把绳子解开。” “还有,这些年你背着文家做的事,为父可以原谅你,只要你能扶持你的兄长弟弟入朝为官,为父可以既往不咎。” “另外,你这个女儿实在是大逆不道,为父不喜......” “你不喜就死,我又不是银子,人人都爱我,把我当做宝。” 黎盛意开口直接打断了他尚未说完的话。 在他转过头来瞪自己的时候,她双手环胸,冲对方翻了个白眼。 文清修险些因为她的这番话,又气的背过气去。 待他用力咽了口口水,找回自己声音后,才见他又将视线落在了秦松墨身上,“为父在同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为何要听?” 秦松墨来到小女儿身边,蹲下腰身去替她掸去裙角的灰尘,又把她的衣摆整理好后,才抓起她的小手,往她的怀中塞了个汤婆子。 “天寒,你又不披大氅。” 汤婆子的温度正好,暖烘烘的,黎盛意刚把汤婆子抱在怀中,顿时被暖的眯起了双眸。 听到耳边传来的斥责,她非但没有羞恼,还冲他龇牙笑,“那个穿着不舒服,这是在家,为何要穿?” “爹爹你方才听到了吗?这个老不修说不喜欢我,怎么办,他会不会把我踢出族谱?” 文清修当真以为她在害怕会被踢出族谱的事,喉间溢出冷笑的他,黑着脸开口道,“你还不配进文家族谱。” “还有你文松墨,方才为父说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你若是不答应,文家族谱也没有你的份。” 黎盛意闻言险些没有笑出声来。 她抬眸揶揄地看了眼身边人,秦松墨在瞧见她眼眸间的揶揄后,面上露出几分无奈。 温凉的手指动手掐了一把她的小脸,就听他冷声开口,“那又如何?” 简短的回答让文清修以为自己听错了,面上的表情微怔。 下一瞬,就见他五官变得狰狞起来,“你可知你身上流的是文家的血,你那贱婢娘亲带你躲了这么多年,当真以为文家寻不到你们?” 文清修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得意来,“要是你不想让你身上流着贱婢的血,最好按照为父说的做,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又如何?你要像方才在菜市口那样,继续造谣我爹的坏话?” 黎盛意无语,“你以为你身上的血有多干净?要是孩子能选择父母的话,我爹肯定不会选择你当那个爹。” “你不会以为自己姓文,做点小生意,生两个儿子,掌管两本族谱就很厉害吧?” “你以为我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是怎么一步步成为丞相的?你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敌人的鲜血吗?你就敢在这里狗叫!” 黎盛意说这话的时候,小脑袋微微上扬,面上一派骄傲的表情。 【真不愧是我,我爹的黑粉头子第一人!】 第176章 教训他,以绝后患 果不其然。 就在黎盛意话音落下后,文清修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上了年纪,从前还算清隽的脸,如今早已成了枯树皮。 秦松墨那双眼睛就是像了他,不怒自威,漆黑的眼珠子若是直勾勾盯着人不放,哪怕对方再有气势,都会被他的眼神吓得低下头去。 可惜在场的都是秦松墨的身边人,早已习惯那双漆黑的眼珠子。 文清修并未经历过朝堂之上腥风血雨的洗礼,比较起秦松墨的眼神来,前者的眼神看着发飘,倒也没有那么骇人。 黎盛意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瞧,一道轻哼声从她的喉间泄出,“看什么看,再看我让我爹把你这双眼睛给挖了!” “你!”文清修被气狠了,指着她的鼻尖回过头瞪秦松墨,“文松墨,你瞧你教的好孩子。” “我听说你这孩子是从路边捡的,马上给我丢掉,跟我回文家去,让你娘给你安排个大家闺秀,成亲后想要多少孩子没有?” “她自个儿也说了,她就是有娘生没爹娘养的野种,你一个大楚丞相,养一个野种,像什么样?” 正在气头上的文清修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一开始以‘父亲’身份教训起秦松墨时,后花园周遭的氛围就变了。 变得安静起来。 就连跟着黎盛意一块儿附和的孟久安也没再开口说些什么。 秦松墨看也没看文清修一眼。 他伸出手臂把小女儿抱在怀中,又把自己肩上的大氅分了她一半。 见寒风再不能吹到小女儿身上,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够了?” “长霄,把他丢出去。” “文松墨!” “为什么要丢?”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相较于文清修一脸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要把自己丢出去,黎盛意则是一脸的不满。 伸出手指,她的手指直指对方鼻尖,“他抛弃了你和祖母,还要教训你,他坏,为什么不给他教训?” “书中不是有说‘以绝后患’这个词吗?你现在教训他,然后去文家教训那些坏人,这就叫以绝后患。” “爹爹,他们会欺负我。” 秦松墨对亲情的态度浅淡,自母亲离他而去后,他就再也不会爱人。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母亲临终前几日对他说的那些话。 与文家没有任何关系。 直到今年秋日,他在路边捡了个小女孩儿回家...... 听到小女儿说文清修会欺负她,秦松墨脸上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冽起来。 文清修脸色早就涨成了猪肝色。 见秦松墨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一片寒意,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的同时,哑声开口,“你信这个黄毛丫头的话,不信我的?” “为何要信你的,你算什么东西?” 黎盛意轻哼一声,回头看了眼孟久安二人,“二爹爹沈叔叔你们还在等什么,现在不给他教训,他肯定又会来找我爹麻烦。” “这样吧,总归我爹是丞相,抄了文家应该不是问题吧?” “实在不行我去找太子殿下商量商量,总归我不许欺负我爹的人过上好日子!” 如同一只发了狠的小兽般。 黎盛意只差没有冲文清修龇牙露出那口小白牙了。 秦松墨三人被她的模样逗笑,孟久安更是配合小女儿,走到文清修身边后,把锋利的长剑搭在后者肩头。 “文老爷也听到了,我们家小盛意不打算放过你,说罢,你想要怎么个死法?” 文清修哪里见过这副场面。 这些年文家生意虽然没有起色,好歹老本还在那儿呢。 他一出门哪个不是称他作文老爷、文掌柜的。 眼下他刚来京城多久?就被刀剑架了两次脖子。 看到剑身上那抹锋利的寒光,文清修双腿一夹,依旧死要面子。 “我是大楚丞相的父亲,你们、你们怎敢......” “当初你把娘亲与我赶出家门时,说的是文家没有我这样的贱种。” 低沉的嗓音在后花园中响起。 秦松墨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好似说的并不是自己。 黎盛意闻声回过头去,看到她爹脸上古井无波的模样,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 “爹爹,是咱不要他们的,这都是因果报应,他们不是好人,咱不和他们一块儿玩。” 小女儿的安抚让秦松墨那双黑眸颤动了一瞬。 他抬起手在她的背上轻拍,沉声应了声后,再看向文清修时,黑眸中的温情不再,“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一边是孟久安手中的长剑,一边是秦松墨眼眸中的冰冷。 文清修重重咽了口口水,双唇嗫嚅了好半晌,方才见他蹙眉,“我定会把你们状告给皇上,你们给我等着!” 说罢,就见他甩开衣摆,快步朝着后花园出口去。 黎盛意见就这么轻易让他走了,当即不甘心地要从秦松墨怀中下去。 “孟久安你把剑给我,今儿个我不打他一顿,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不想下一瞬,她就被男人的一记举措惊得不再动弹。 秦松墨为了防止小女儿在自己怀中挣扎,而摔倒在地,伸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力道不大。 但自黎盛意有记忆来,这是她第一次挨打。 瞪大一双杏眼,她顶着一张不可置信的小脸看向她爹,“爹爹......” 知书达礼,最是知礼数的秦松墨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耳廓微微泛着红,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 “莫要乱动,万一摔疼了怎么办?” “我不会摔疼,我要揍他......” 黎盛意手指后花园出口方向,那里哪里还有文清修的身影,“啊,让他跑了!” 泄了气般垂下手臂,她皱了皱鼻子,又将小脑袋搭在男人肩头,“他们凭什么欺负你,你这样好。” 秦松墨从未觉着自己哪儿好。 他的性情淡漠,不懂情爱,手中沾染无数人的鲜血。 怕是只有小女儿才会认为他好,觉得他是个好爹爹。 垂眸看着趴在自己怀中,因为放走了文清修而泄了气,萎靡不振的小女儿。 抬手在她的头顶轻抚,待他再抬起眼皮时,他的目光直直落在了孟久安与沈望尘身上。 后者冲他微微颔首,孟久安更是直接提着长剑离开。 第177章 有时候你还是傻着更可爱些 “为什么孟久安能是爹爹,而我不能?” 丞相府书房中,平日里性子淡定的沈望尘坐不住了。 他的双眸直勾勾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团子看。 手中握着的茶盏,也因为他的动作,茶水晃动,险些倾洒在他的手背上。 黎盛意看到他生气还捏着茶盏,赶忙提醒他放下杯子说话,“待会儿烫伤了怎么办?” 【你细皮嫩肉,怪好看的。】 沈望尘登时被噎了一下。 你说小姐喜欢他吧,小姐总是有事沈叔叔,无事沈望尘。 说小姐不喜欢他吧,还夸他好看。 粉白的面颊上,粉色略微加深了些许。 沈望尘抿了抿唇角,皱眉委屈道,“我也可以待小姐好的。” 黎盛意轻叹一口气,“爹爹捡了我,我要给爹爹养老,故而我唤他作爹爹。” “孟久安待我好,豁出性命救我,要我唤一声二爹爹,我也没有意见。” “可是沈叔叔,你才弱冠的年纪,将来要走的路还很长......” “我亦不会成婚,也不会有孩子。”沈望尘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小姐先不要觉得望尘是在撒谎。” “因......幼年时期的缘故,望尘不喜女子,当然也不喜男子,望尘只想一辈子跟在爷身边,跟在小姐身边。” 回忆起幼年时期的记忆,沈望尘面露犹豫,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幼年时期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捏着杯盏的手指骨节泛白,他的喉间溢出一道轻叹,“罢了,小姐若是不愿,望尘也不会逼着小姐。” “日后还有机会,小姐说的,将来望尘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终有一天,望尘会等到小姐心甘情愿唤一声‘爹爹’。” 黎盛意看着眼前这张娃娃脸上露出的无奈模样,心头一梗。 她捧起面前的茶盏,像是要掩饰什么一般,抱着茶水小口小口喝着,就是不敢再与对方对视一眼。 书房里的气氛变得冷凝。 秦松墨放下手里的书,面色不改,“说完了?时辰不早了,该用膳了,一块儿?” 最后那句话问的是沈望尘。 后者看了眼一直捧着茶盏在喝茶,哪怕茶盏中茶水早已饮尽,也不肯看自己一眼的小包子,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笑意。 “不了爷,孟久安那儿还有事在等我,爷与小姐早些歇息。” 起身朝着书房门走去。 沈望尘伸手触碰到门边时,突然转过头去。 看到那张一直躲在茶盏后头不肯多看自己一眼的小包子,这会儿偷看自己被自己抓包后,霎时收回视线的模样。 他勾了勾唇角,放下了心中芥蒂。 小孩儿的心眼其实很小很小,一如他幼年时那般,一心只想着如果自己能在一个正常的家长大该有多好。 小包子才刚来相府,全然不似五岁小孩儿心性的她,不愿认他做爹爹也是正常。 因为这时候的她,内心或许只有相爷一人,就连孟久安也...... 失笑着摇了摇头,沈望尘拉开书房门,走出书房。 他不是孟久安,不想用令小包子同情自己的法子,唤自己一声爹爹。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像相爷那样,让小包子心甘情愿的惦念自己。 ...... - “人已经走了,茶也喝了了,可以不必再装了。” 书房门打开后又被关上。 直到外头脚步声渐行渐远,秦松墨方才来到小女儿身边,伸手夺走了她手中的茶盏。 黎盛意正咬着茶盏边沿发愣呢,嘴里的茶盏忽然被夺走,上牙膛忽然撞在了下牙上,震的她眉头轻拧。 “爹爹,为何沈叔叔也要我唤他作爹爹?” “他们不能自己出门捡个孩子吗?” “莫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滑嫩嫩的,不得不说小孩儿的皮肤真好,恢复的也快。 在她刚来丞相府的时候,饿的那叫一个小脸面黄肌瘦。 现在的她被她爹养的极好,肤如凝脂,小脸嫩的吹弹可破。 秦松墨被她这番自恋的模样逗笑,他伸出手去牵住她的小手,领着她往膳厅去。 “不知,或许是喜爱你,想要疼你,故而才想认你做干女儿。” “倒是盛意,为何不答应望尘?” 男人刻意放缓了脚步,以便小女儿能走的慢些,跟上自己的步伐。 黎盛意走在他身侧,闻言蹙眉道,“因为盛意心中只有你一个爹爹啊。” “孟久安......孟久安是例外,我知你是想要我认他们做爹爹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秦松墨听言眉头一挑,笑道,“你倒是聪慧,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你的身子不好,总是生病喝药,你定然是想着,如若哪天你不在了,孟久安他们还能护着我。” 黎盛意踹了一脚脚边根本不存在的小石子,低头说话的声音不大,以至于秦松墨都没怎么听清。 靠着半猜半听,秦松墨顿时哑然。 抬手在小女儿的头顶轻揉,就听他轻叹一口气,“盛意,有时候你还是傻着更可爱些。” 忧伤的气氛荡然无存。 黎盛意猛地抬头看向眼前人,“我何时傻过?” 秦松墨笑着摇了摇头,故意转换了话题,“噢对了,听别院那边说,汤圆儿飞走了。” 别院在京城外头,建立在荒无人烟的地方。 黎盛意才刚从别院回来,汤圆儿还没来得及带回相府。 结果她爹说汤圆儿飞走了?! “怎么可能?!汤圆儿是鹦鹉,它怕冷,怎么会突然飞走?” 眼看着小女儿急的都要跳脚了,秦松墨唇角弧度不可觉察地扬了扬,“听佣人说,是在喂食的时候突然飞走的。” “许是它想你,本想飞来找你,结果迷了路......” “盛意倒也不必担忧,汤圆到底是鸟儿,不会让自个儿受委屈的,你若喜欢小宠,偶尔去长霄府上看看猫便是。” 这怎么能一样! 黎盛意眉头皱成一团,看到眼前人的表情确实不像在骗人。 丧气地低下了脑袋,她闷声道,“如果是真的话,那好吧。” 第178章 秦松墨的苦心 黎盛意在临睡前还在惦记着她的小汤圆儿。 那是她养的第一只小宠,鹦鹉乖巧,她说什么都听。 一想到它在大雪纷飞的时候扑腾着翅膀飞出别院去寻找自己,她就忍不住把脑袋缩进衾被中独自黯然伤神。 秦松墨被请到水云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小小的团子把自己蜷缩在衾被当中,许是闷得太厉害了,她才会悄悄把被子拉开一点缝隙,让新鲜空气透进来。 绿杏这会儿正皱着小脸看着屋内小主子的一举一动呢。 当她回过头想要告诉相爷,小姐已经这样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的时候,却见相爷眉眼舒展。 看模样......像是在笑? 觉察到绿杏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秦松墨收敛起眉眼间笑意,放低声调问她,“怎么了?” “小姐用过晚膳回到院子里后,心情好似一直憋闷,就连睡觉也是这样把自个儿蒙在被中。” “外头天寒地冻,小姐身子骨娇弱,虽然房中摆了炭盆,万一小姐着凉......” 届时相爷几个怕不是又要心疼坏了。 绿杏跟在自家小姐身边伺候了半年时间。 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姐,虽然有时不着调,可每回瞧见小姐替相爷抱不平,她总会羡慕。 不仅羡慕小姐的天真烂漫,更羡慕相爷当初没有看错人,小姐的到来当真改变了丞相府上下许多。 这段时日京城又是多事之冬,好几次眼睁睁看着小姐消失在自己眼前的绿杏,总是自责不已。 一来二去,绿杏就从一个无奈看着小姐成长的丫鬟,变成了不论小姐做什么,都忍不住絮叨几句的唠叨丫鬟。 一如今晚这般。 若是黎盛意知晓绿杏会把她爹请过来的话,必然会阻止绿杏。 实在是绿杏多虑,她爹宠她宠到如果能把天上星星摘下来的话,她爹都能把星星送到她眼前。 自从别院回到丞相府后,她的屋子里就整日烧着炭盆,银丝炭一日未断,整个房间就如春末那般温暖。 她根本冻不着。 无奈她这会儿正处于汤圆儿会不会在这个寒冬冻死的忧伤中,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个人。 秦松墨在听了绿杏的担忧后,微微颔首,“知晓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有相爷在此,小姐最是听相爷的话,绿杏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这才回到外间的榻上闭目小憩。 秦松墨撩开门帘走进里屋的时候,正好瞧见小女儿带着婴儿肥的小手从衾被中探出。 许是听到了掀门帘的动静,一道闷哼声从衾被中传出。 “绿杏,我说了的,我想一个人静静。” 室内一片寂静,待黎盛意话音落下,久未等到‘绿杏’应答声的黎盛意用被角擦了擦微红的眼角。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说汤圆儿那么小一只鸟,大冬天的不好好待在别院里,乱跑什么。” “京城这么大,它又不是狗,嗅觉也不灵敏,它怎么找见我啊?” “它要是冻死了,那我、那我是不是还要给它抄往生经送它上路啊?” 听到小女儿带着哭腔的说话声,秦松墨心下一紧。 正当他抬脚走上前去,想要掀开衾被把小女儿抱在怀中安抚时,就在她嘴里听到了‘往生经’一词。 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笑意道,“盛意若是不舍,我们再养一只就是。” “不一样,汤圆儿就是汤圆儿,谁也......爹?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终于觉察到不对劲的黎盛意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衾被。 借着烛光看到站在床边的那抹清瘦身形,她赶忙踢开被子,作势就要下床。 秦松墨生怕她冻着,上前把她抱在怀中后,又把被子给她盖上,“大冬天的赤足乱跑,不怕染了风寒?” “哪儿能呢,我房中成日烧炭,一点也不冷。” 黎盛意坐在她爹怀中,抽了抽鼻子。 秦松墨见她眼角闪着水光,抬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因为一只鸟儿,夜里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盛意真是长大了?” 被嘲笑的黎盛意抬眸瞪了他一眼,“我哭怎么了?我这是有爱心!” “爹爹,汤圆儿真的能扛过寒冬吗?万一它冻死了怎么办?” “每年都会有鸟雀冻死,亦会有无数禽类兽类冻死在山野间,盛意总不能一个个哭过去,万一哭成小瞎子如何是好?” 低沉的嗓音从胸膛中传出。 黎盛意瘪瘪嘴,嘴里嘀咕一句,“不一样的,汤圆儿是我养的。” 秦松墨笑着抬手在她的头顶轻拍两下,“汤圆儿和你一样聪慧,说不定就躲在哪家避寒呢。” “等到来年开春,说不定它就回来了。” 明知道她爹说的这番话是在哄自个儿,黎盛意还是趴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呜呜呜我的小汤圆儿,你死的好惨啊——】 【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下辈子你还来姐姐身边,姐姐一定保护好你,再也不让你冻死了。】 【明儿个姐姐就给你抄往生经,你可一定要记得姐姐,要回来找姐姐。】 小女儿性子倔这一点秦松墨清楚。 可当他听到小女儿的心声,得知她还要抄往生经给一只......根本没死的鸟时,他还是忍不住抬手扶了扶额。 深吸一口气,他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背上轻拍。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怀中人呼吸变得绵长起来,男人方才小心把她放回床上。 待他带着一身暖意走出房间后,明悦走上前去。 “爷,那鸟儿......” 秦松墨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就先养在别院。” 明悦哪怕一直站在屋檐下,也听到了屋内相爷与小姐的对话。 明明那鸟没死,被相爷养在了别院中,相爷却要说那鸟死了,惹得小姐那般伤心。 不忍小姐明天就要起来抄经书,明悦还是忍不住硬着头皮开口,“可是小姐很喜欢那鸟。” “明悦,盛意比你想象中的更聪慧,就连我也没什么能教她的。” “我除了给她想要的,唯一能教给她的,只有在面对离别时熬过短暂的痛苦。” “咳咳咳......罢了,长霄他们都准备好了?” 终于明白相爷苦心的明悦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听到相爷的问话声,他也只是沉闷地应了声。 秦松墨抬头看了眼还在落雪的天空,脚下长靴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声响。 “那便走吧。” 第179章 臣,秦松墨,拜见陛下 雪夜。 马匹行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响,车轱辘的闷响声紧随其后。 两道不同的声音杂糅在一块儿,直到马车停在一间只点了三两盏油灯的别苑门口,那道杂乱的声响方才停下。 藏青色的车帘被一只素白细长的手指挑开,冰冷的雪花落在上头,只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便化成了水珠。 手指的主人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车帘被撩开没多久后,一抹清瘦身形展露在所有人眼前。 别苑管家手持马凳走上前去,手里还举着把油纸伞,“爷,您来了。” 身披黑色大氅的男人并未应声。 待他下了马车,伸手接过管家手中的油纸伞后,方才听他低声开口,“人呢?” 管家立马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军大人与沈先生都已经在地牢里等着爷您过去了。” 听了管家所言,男人手中的油纸伞高举,秦松墨那张俊美无俦且清冷的脸立马出现在众人眼底。 哪怕已经见过不少次主子脸,管家还是会因为看到这张脸而呼吸微滞。 看到主子皱起眉头朝自己这边看来,被抓包的管家当即低下头,走在前边带路。 别苑并非是秦松墨三人中任何一人的产业。 在秦松墨被带进主厅中,看到一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他停下脚步,把手中的伞递给了管家。 “臣,秦松墨,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别苑清冷。 加上管家奴仆,数量连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加上此处鲜少有人打理,久而久之就被旁人认作是座废弃的别苑。 甚至还有百姓说此处闹过邪祟,有打更人大半夜路过此地,几次在此听到过尖锐但沉闷的咆哮声。 又是闹鬼又是荒废的别苑,平日里就连贪玩的孩童都不敢靠近此处。 可百姓们不知道的是,此处并非是被荒废的院子,而是太子殿下与丞相大人等人聚头的地方。 打更人经常听到的咆哮声,是地下室有人在惩戒犯人罢了。 此刻秦松墨掀开衣袍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的面前,那抹原本背对着所有人的高大身影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若是有旁的朝臣在场的话,定然会惊呼秦松墨大逆不道。 当今陛下尚未驾崩,秦松墨就敢直呼太子殿下作‘陛下’,不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是什么? 好在别苑中清冷,又都是自己人。 楚怀渊走上前去搀扶起他,道,“元青,现在的本宫还担不起。” “早晚会是的。” 秦松墨接过他的话,清冷的脸上端的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二人差不多高,又是多年好友,只互相对视一眼,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 楚怀渊盯着眼前人的黑眸看了许久,半晌后,就听他大笑出声。 “行了,长霄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走吧。” 秦松墨颔首,侧身让出位置,“陛下请。” 楚怀渊笑着摇了摇头,率先朝着地下室方向走去。 通往地下室的台阶很深,如今天寒,地下室没有烧炭盆,阴冷的风钻入每一个毛孔中,冻得人忍不住缩起脖子来。 等到前方逐渐出现一抹光,以及一道道由远及近的怒骂声,这才算是到了地方。 把手中火把插在墙上,秦松墨二人一前一后走进石墙后的一方空间内时,那道尖利的叫骂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待地下室内的人看清来人的面孔后,登时叫骂的更凶了。 “文松墨,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你可还知晓我是你亲爹,你敢对你亲爹这般?你就不怕遭报应?!” “我呸!我当你做了丞相肚子里能撑船,现在看来是我看走了眼!” “你把我放了,待我回去后,我立马把你和你那个贱婢娘亲从族谱里划去,从今往后,你与我文家再无半分关系!” 许是叫喊的太久了,文清修的嗓音嘶哑,眼眸中也充斥着红血丝。 孟久安手里的长鞭还在滴血,听到文清修还有力气叫喊,他当即挥舞起手中长鞭。 就听‘啪’的一声响,破空声伴随着皮开肉绽的声音,还有男人吃痛的叫喊声,前后脚在地下室内响起。 孟久安抬手掏了掏耳朵,低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的嘴用什么做的,怎么这么硬?” 他走上前去,伸手捏住文清修的下巴。 见对方不肯配合,他面露不耐地轻啧一声。 下一瞬,就听地下室内响起一道‘咔哒’声,孟久安直接卸了文清修的下巴。 那一刹那,偌大的地下室内再次响起了男人的痛呼声。 这一幕太过血腥,偏地下室内的所有人都面色如常。 只除了两人。 秦松墨走上前去,看到文清修用布满泪水的眼眸看向自己,他道,“当初你把娘亲赶出府的时候,是不是很得意?” 文清修想要开口说话,然下巴被卸,剧烈的疼痛让他连口气都喘不匀。 顶着疼痛感,他摇了摇头。 秦松墨深深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了孟久安手中的长鞭。 “我娘当初在文家受了那么多委屈,就连她死你们也未曾放过她,她尸骨未寒,你们就把她挖出来丢进乱葬岗。” “文清修,你派人做那些事的时候,可曾料到有朝一日,你也会变成这番模样?” 下巴被卸的文清修还在摇头,没了下巴兜着,不断有涎水从他口中淌出。 这一幕落入孟久安等人眼中,他们的眼眸中皆是一副嫌弃眼神。 现下的文清修已经顾不上颜面一说了。 他看到秦松墨手头上的鞭子,想到方才孟久安不断往自己身上挥鞭子,到现在他身上还火辣辣疼的画面,身子不断在打着颤。 秦松墨仿若没有看到他眼眸中的恳求。 转身来到一边,看到摆在旁边的铜盆中装满了红色水液,他勾了勾唇角。 “自幼娘亲便教我,要与人为善,要心系天下,可无人告诉我,与人为善会被人欺,心系天下要尝遍所有苦难。” “我娘心善,临死前几日还要我原谅文家,可文家所做的一切......” 那副一贯清冷的脸上露出一抹嗜血笑意,秦松墨把沾了辣椒水的长鞭扯出铜盆,转身回到了文清修跟前。 “我女儿说的没错,我能爬到现在的位置,手里确实沾了不少血。” 第180章 他好像一条狗 长鞭上沾了辣椒水,一鞭子下去几乎要了文清修半条命。 他上了年纪,本该是在家享清福的时候,偏他不知所谓,这么多年过去,还要把秦松墨藏在最心底的东西全部拖出来描述一遍。 隐秘性良好的地下室内,男人吃痛后的尖叫声响彻整个空间。 还有些声音随着细缝流露出去,自然而然的又一次成为了打更人口中的邪异事件。 秦松墨一鞭子抽在文清修身上,后者叫的嗓子都哑了,扬着脑袋大口喘气,好半晌才逐渐找回了知觉。 浑身上下的鞭伤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待他好不容易再次看清眼前景象,就看到眼前人又一次举起了长鞭。 身子不由得瑟瑟发抖起来,他用力咽了口口水,哑声开口,“你、你到底想怎样?” 秦松墨见他脸色苍白的模样,并未心软。 收敛起唇角的笑意,就见他丢掉手中的长鞭,踱步上前,“这些年文家过得可还好?” 文清修闻言瞳孔骤缩,“你要做什么?你有什么事冲我一个人来就好,你别动他们!” “文老板当真是有情有义,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秦松墨没再继续往下说。 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文清修面前,唇角扬起一抹大大的笑。 随后就见他后退几步,换做了明悦上场。 明悦跟在秦松墨身边多年,是秦松墨一手培养的侍卫,专门做主子不能做的事。 坐在一旁早已备下的太师椅上,秦松墨伸手端起手边的茶盏,待他呷了口茶水后,方才幽幽抬起头,冲明悦抬了抬下巴。 后者躬身抱拳,手持骨刀转身来到了文清修身边。 下一瞬,就听地下室内再次响起了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有温热的液体不小心撒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秦松墨蹙眉放下茶盖,抬手用指腹擦拭脸颊。 看到指腹间那抹暗红色,他的眼眸中登时浮现出一抹嫌恶来。 此刻沈望尘端来一盆热水,拧干帕子后递到他的面前,“爷。” “不然陛下与爷先上去吧,这里交给我们打理就是。” 原先被双手双脚绑在绞刑架上的文清修,这会儿双腿被生生砍断,倒在一边。 鲜血如同小型瀑布,不断从伤口截面流淌而下,顺着青石板间的缝隙,朝着秦松墨方向涌来。 地下室内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直叫人喘不上气来。 秦松墨却面不改色,抬手示意明悦继续。 而那个不久前还在哑声求饶的文清修,此刻早已两眼一翻,痛的昏倒过去。 就在他以为解脱的时候,手臂上传来的痛觉,再次让他清醒了过来...... 楚怀煜面如白纸地躺在隔壁牢房中。 由于地下室的面积就这么大,随意一个牢房都能看清绞刑架那边发生了什么。 自他被关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后,本以为自己会是死于无人看管,亦或是楚怀渊登基后,自己被赐死。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被关进来不久后,另一个陌生男子也被送了进来。 从对方口中他得知,秦松墨并非是孤儿,而是被文家本家抛弃的弃子。 文家属于奴籍,偷摸着做些小生意,文清修为了能让儿子孙子入仕,听了楚怀风的话来京城帮忙对付秦松墨。 楚怀煜在听完文清修说的话后,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讥笑。 秦松墨人狠心更狠,也只有楚怀风那个蠢货,会以为一个本家就能困住秦松墨了。 如他所想的那样。 文清修确实困不住秦松墨。 不仅困不住...... 楚怀煜眼睁睁看着文清修被做成人彘,最后还被抬入一缸辣椒水中,那种极其痛苦却又发不出声音的情景。 叫他脑袋一片空白,身体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吱啦’一声响,牢房的房门被打开。 楚怀煜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本就因为害怕而撑圆的双目,眼球险些滚出眼眶。 手筋脚筋被挑断,只能躺在干草中,连逃跑都做不到的他,眼睁睁看着秦松墨几人靠近。 “皇兄!陛下,你们不能这样,本殿下亦是皇子,本殿下乃是大楚二皇子,你们不能那样对我!” 上牙膛磕碰在下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楚怀煜咬牙撑起手臂,想要向后挪动,然他的所作所为全是无用功。 楚怀渊并未走进牢房中,他只是站在牢房外,冷眼看着牢房中人一脸狼狈地恳求自己。 就好像一条狗,一条丧家犬般。 可笑,可悲。 孟久安见他这个时候都没有放弃利用二皇子的身份,面上勾起一道冷笑。 他走上前去,伸手挑起对方的下巴,冷声开口,“二皇子?二皇子就能作威作福,不把大楚律法放在眼里了?” “这些年你害了多少孩子,你可曾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见到那些孩子前来找你索命?” “最要紧的一点,我孟久安的女儿你都敢动,楚怀煜,别说我大逆不道,今儿个我就是将你抽筋扒皮,也无人会来救你,你可相信?” 男人低沉的嗓音如同魔音贯耳,传入楚怀煜的耳中后,叫后者面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 他的双目赤红,余光瞥见孟久安手上的鲜血,一想到对方刚刚把文清修做成人彘,他脸上的神情顿时破了功。 “滚!滚啊!!!” “不要靠近本殿下,本殿下是大楚二皇子,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来人啊,把他们统统拖下去斩了!” 凄厉的叫喊声根本无人应答。 孟久安冷眼看着他,见他实在是没力气叫喊了,才又开口,“这些年二殿下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陛下,要如何处置?” 牢房中一道道视线落在牢房外楚怀渊的身上。 后者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低声开口道,“杀无赦。” 楚宏出事,大楚整个皇宫上下,除了楚怀渊外,再无其他皇子有资格坐上那张龙椅。 如今楚宏‘生死未卜’,楚怀渊执掌朝政,他的话就等同于圣旨。 楚怀煜一听楚怀渊开口就要杀了自己,他撑圆了双目,最后如同一个疯子般,不断在牢房中尖叫。 第181章 骗人会变成小狗,会吃屎 从地下室再出来的时候,秦松墨几人身上都沾染了血渍。 来时不断飘雪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然放晴,漆黑的夜配上雪的莹白,原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倒也没有那么昏暗了。 管家见几位主子上来,当即快步上前,“主子,已经备好姜汤了,主子喝了姜汤再回吧。” 天寒地冻,这种天气最是容易感染风寒,此时来上一碗姜汤驱寒,正好。 楚怀渊看了眼身侧的管家,脚下步子转了个弯,随管家一块儿往膳厅方向去。 “我父皇如今垂危,你们若是再不动手,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一碗姜汤落肚,原本透进骨缝中的寒意一并被驱散。 楚怀渊放下手中的瓷碗,抬眸看向孟久安二人。 这场计策他们拖了多年,本想着等到过完年后再做这些也不迟。 偏偏有人按捺不住性子,先一步动了手,反倒叫他们捡漏了。 孟久安正在抠指甲缝里的血迹残留,闻言偏过头看向身边的沈望尘。 “说好了,先让我先动手。” “我答应过母亲,定然会亲手杀了他。” ”那行,我先动手,给你留一口气,然后你再杀了他。“ “......也可。” 两个大男人坐在烛火昏暗的膳厅中商量着杀人计策,令人毛骨悚然。 偏二人的对话如同小孩儿过家家,引人发笑。 而上位,身为楚宏亲生儿子,又是大楚新一任帝王的楚怀渊,在对二人商量谁先动手杀他父皇一事,面上毫无波澜。 这些年楚怀风处处隐忍,他又何尝不是。 若非时机不对,若非是自己太过青涩,他也不会放任楚宏坐在龙椅上这么多年。 看着面前残留的姜汤中倒映出自己的小半张脸,楚怀渊面色有些恍惚。 母亲说他的眼睛最像父皇,所以时常遮着他的下半张脸,借着他的脸睹脸思人。 凤仪宫很大,却也很冷清,母亲一直在等一人来,却在死后都没能等到那人。 ...... 第二日清早起来的时候,黎盛意还有些恍惚。 她看着摆在床边的鸟笼,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直到鸟笼中那只白色鹦鹉拍了拍翅膀,张口喊了句‘笨蛋’。 腾地从床上蹦起,黎盛意抓起鸟笼,把鸟笼怼到自己面前,“汤圆儿?!” “笨蛋、笨蛋、笨蛋。” 熟悉的骂人声。 黎盛意看着白色鹦鹉,眼眸间闪着晶亮的光,“真的是你,你没死啊?” “爹!汤圆儿回来了!” 赤着小脚跳下床去,黎盛意一撩开门帘,就看到她爹坐在外间,手捧热茶。 听到动静的秦松墨抬起头来,就看到小女儿一脸激动的抓着鸟笼,连衣衫都没穿上,甚至那双踩在地板上的小脚,都冻红了。 瞳孔骤缩,他放下手中茶盏走上前去。 一把拿走鸟笼放在一旁,秦松墨弯腰抱起小女儿,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若是染了风寒,吃药时候可不许哭着说苦。” “届时我会把你的蜜饯全部收走。” 温凉的手指触碰到了自己的脚底板,黎盛意脚底冰凉,被这份温度烫的忍不住缩起了双腿。 待她重新被抱回床榻之上,耳边再次传来汤圆的说话声,她当场笑弯了双眸,“爹爹,汤圆儿回来了。” 秦松墨喊了水进来,亲手拧了帕子给小女儿把双脚擦干净,再给她套上罗袜。 一点一点,一层一层,穿衣的活计他做的十分熟练。 直到把一只玉项圈平安锁套在小女儿的脖颈间,他方才停下手中动作,“汤圆儿回来了,这么高兴?” 黎盛意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玉项圈,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眸中盈满了笑意,“高兴的!一如爹爹你回来了,盛意睁开眼就能看到爹爹一样高兴。” “你爹是人,不是鸟。” 话虽是这样说的,秦松墨挑过眉后,牵着她的小手仔细替她洗漱擦脸油。 直到挽发髻这块,他方才把位置腾给了绿杏。 “陛下驾崩,冬猎取消,大梁国使臣也不会来了。” “马上就要元旦了,盛意可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黎盛意坐在凳子上,一双小短腿不住晃动。 她透过铜镜看到秦松墨捞起一把松子来到鸟笼前,把松子一颗颗喂给汤圆儿的场景,小脸上盈满了知足的笑。 “我已经有很多东西了,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如果爹爹真的要送什么的话......爹爹,我想去护国寺见见祖母。” 秦松墨给鸟喂食的动作一顿。 他的小女儿贪财,甚至还有点好色,瞧见好看的人便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他的小女儿同样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女儿。 本以为她会说要些什么玉石金器什么的,毕竟她每回瞧见那些东西都走不动道。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小女儿提出要去护国寺...... “笨蛋、笨蛋。” 耳边传来鹦鹉聒噪的叫唤声,秦松墨思绪回拢,在看到鹦鹉张着嘴讨食儿的动作,他直接把松子丢回了锦囊中。 “既然盛意要去护国寺,也可。” 黎盛意想去护国寺不单单是想见见祖母,更多的原因,是她想见见护国寺的住持。 在原文中,秦松墨时常跑去护国寺上香,由于作者简明扼要的描写这段,导致大部分读者都以为他上香是为了祈福。 可自她来到后,听到过不少关于她爹的声音,其中还有关于她爹身体的。 待绿杏给自己梳好发髻,黎盛意跳下圆凳直奔她爹身旁。 温软的小手牵住对方温凉的大掌,黎盛意抬眸与其四目相对,“爹爹,不论盛意去哪儿,爹爹都会陪着盛意一块儿的吧?” 秦松墨见小女儿如此,抬手想要在她头顶轻抚,又怕弄坏了她的发髻,只能收手点头说是。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黎盛意得寸进尺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那拉钩。” “若是爹爹骗我,就会变成小狗,会吃屎!” 秦松墨:...... 这样幼稚的游戏,秦松墨自幼就没玩过。 可就在他看到小女儿脸上那副期待的表情后,他还是伸出了手去,“好,若是爹爹骗盛意,就变成小狗。” 直到父女二人盖了章,黎盛意方才伸长脖子朝外间喊,“明悦叔叔,准备马车!” 第182章 黎盛意,我要杀了你! 再次来到护国寺,与第一次前来时候,黎盛意的心境全然不同。 当时的她一心想着如何挽救秦松墨的生命,以及想着如果秦松墨真的会死,她又该在哪里买一处别院,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 一路上马车有些许的颠簸,待黎盛意从马车上下来后,平日里微红的小脸此刻泛着些许的白。 瞧见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掌,她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她爹背光而站,面上带着一抹清浅笑意。 “小心滑。” 重重点了点头,她伸出手去握住眼前这只微凉的手掌。 护国寺常年香火不断,来的都是些官家夫人小姐。 今日天气晴,又正好赶上十五,寺中人来人往,每个人手中都捏着香或蜡烛,面上或平静或带着恳求。 “今日人多,待会儿要跟在我身边,不能乱跑。” 头顶响起清冷的嗓音,黎盛意应了声,却在她偏过头时,她的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相较于之前在街上遇见时,对方脸上总带着嚣张跋扈的模样,此刻的她容颜憔悴,脚步虚浮,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秦松墨在感受到小女儿缓下脚步后,便停下了脚步。 他顺着她的目光往一旁看去,在看到云如思那张熟悉的脸时,他道,“想要打招呼?” 黎盛意摇头,“没什么可说的,这些年她哥哥应该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吧。” 秦松墨闻言,那双幽黑的瞳仁中闪过一抹暗芒。 确实如小女儿所说的那样,云家乃是二皇子一派的,这些年云子穆与楚怀煜交好,楚怀煜的心肝是黑的,云子穆又会差到哪儿去。 唇角轻抿,黎盛意轻抿唇角,“走吧爹爹,我们去给祖母说说话。” 秦松墨的记忆极好。 他还记得第一次带着小女儿来见母亲时,他对小女儿说的就是这句话。 面上哂笑,他握紧小女儿的手朝着寺院后边去。 当年秦松墨独自来到京城,一人独闯京城。 直到他考取功名,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那个当初被草草下葬的母亲一同接到京城来。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文清修先一步派人把他母亲的尸首从坟中挖了出来,还丢进了乱葬岗,任由鸟兽吃光了母亲身上的腐肉。 乱葬岗中多是尸骨,有的早已与土地混为一体,有的尸身还未完全溃烂。 那一日,身着大红状元袍的秦松墨跪在地上寻找母亲寻了一整天。 最后,他是带着母亲的牌位回的京城。 后来,他在护国寺点上了一盏长明灯,专门给尸骨未寒的母亲引路...... 垂眸看着跪在蒲团上,一脸虔诚,嘴角轻动似乎正在说些什么的小女儿,秦松墨扯了扯唇角,抬眸看向那块再熟悉不过的牌位。 娘亲,我好像要食言了。 盛意还那么小,她的羽翼未丰,孩儿不舍留她一人在人间受苦。 日后孩儿定当下去陪着母亲,就是近些年,孩儿更想护着盛意,盛意是个很好的孩子...... 黎盛意并不知跪在自己身侧的人都对牌位上的祖母说了些什么。 上一世她就没有见过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也在她成长途中离世。 她今日来护国寺,除了找住持之外,就是想让祖母保佑她爹。 【祖母,您要是在天有灵,千万要保佑我爹长命百岁啊。】 【他过得太苦了,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他要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亏了?!】 【这样吧,咱打个商量,改明儿过年时候,我给你扎几个俊男靓女烧给你,让他们陪着你,你就先和他们玩儿。】 【噢对了,我再给你叠很多很多的元宝纸钱,全部烧给你,你可千万保佑我爹长命百岁啊,他还没带我去看这个朝代是什么模样呢。】 黎盛意双手合十,手腕不断晃动,小脸上双眉轻蹙,模样十分诚恳。 末了她还不忘弯下腰身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叫跪在一旁的秦松墨忍不住勾起唇角。 扎俊男美女、元宝纸钱给祖母。 这小家伙的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还有她说的‘这个朝代’。 秦松墨眯了眯双眸,瞧见小女儿睁开双眸后,他起身朝她伸出了手,“走吧,住持还在等着我们。” 临走之前,黎盛意还不忘回过身对身后的牌位挥手道别,“祖母,我们走了噢,你要是想我们的话唔!” 嘴里让祖母来梦里找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呢,黎盛意的小嘴就被一只大掌给捂住了。 她回过头去,看到她爹一脸无奈的模样,那双水润的杏眼中,流露出了疑惑神情。 就仿佛在说‘怎么了?’ 秦松墨长出一口气,低声道,“走吧,我们去找住持。” 见小女儿乖乖点头,秦松墨松了口气的同时,用余光最后看了眼牌位。 而后,他收回目光,再未回过头。 住持确实已经在寺院后头的禅房中等着了。 只是除了他们要见住持外,还有旁人要见。 黎盛意刚随着她爹来到禅房的院子外,就听到院子内传来一道女孩儿拔高声调的惊叫声。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 抬眸与身边人四目相对,黎盛意刚松开没多久的眉头再次皱起,“爹爹,住持不会有事吧?” 秦松墨摇头。 护国寺乃是皇族庇护,如若有人闹事,就直接押送大理寺。 在院子里吵闹的人,想必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如此。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踏入院子,在院子中闹腾的母女二人在觉察到有人前来后,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上,顿时露出警惕神情。 在瞧见来人的模样后,面容憔悴,哭的双眸红肿的云如思,面目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黎盛意,一定是你,我要杀了你!” 尖叫着冲上前来,云如思双眸赤红,小小年纪眼中就布满了杀意。 她想要杀了黎盛意,为她爹,为她哥哥,也为整个云家报仇! 但云如思终究只是个孩子。 在她冲上前去想要掐住黎盛意脖颈之际,一道阻力忽然出现在她的后脖颈,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第183章 黎施主,贫僧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明悦单手抓着云如思的后衣领,面上一副冷厉模样,骇的云如思身子一抖,竟是当场哭嚎了起来。 云夫人见小女儿被欺负,当即气冲冲提起裙摆上前,对着明悦的手臂就是一顿乱锤。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碰内阁大学士幺女,快给本夫人把她放下!” 然云夫人的那一点力气于明悦来说,根本就是隔靴搔痒,一点儿痛觉都没有。 他并未如云夫人所言那般,直接撒手松开云如思,而是抬眸看向自家主子。 在云如思冲向小女儿的瞬间,秦松墨在第一时间把小女儿拉到了身后护着。 眼下看到云如思母女二人闹腾的场景,他的面色冷肃,沉声道,“云夫人,云二小姐这样吓本官的女儿,云夫人不该给一个交代吗?” 云夫人近段时间同样没休息好。 丈夫被押入大牢,儿子莫名失踪,找不见踪迹。 整个云府上下没了主心骨,她终日惶惶不安,这才来了护国寺前来求菩萨保佑丈夫儿子平安归来。 不曾想她来了护国寺后正巧撞见了秦松墨父女。 一想到在朝堂之上,丈夫和秦松墨的不对付,云夫人的五官顿时拧在了一块儿。 “交代?什么交代?一个流浪的乞儿又有什么资格让本夫人给出交代。” “倒是秦大人你,我丈夫被押入大牢,还有我的儿......一定与你有关吧?” 见秦松墨缄口不言,一副坚持要自己给他女儿一个交代的模样,云夫人眼眶中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滑落。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之事,秦大人如今借着太子之势欺负老弱妇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云夫人尖利的嗓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十分刺耳。 黎盛意见过胡搅蛮缠的,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 她从她爹身后跑出来,伸出双臂拦在了她爹面前,“你骂谁呢?” 云夫人一瞧见黎盛意,本就泛红的眼眶顿时更红了。 她是三个孩儿的母亲,一眼就能看出来黎盛意被养的很好。 这本该是值得夸赞的事,毕竟秦松墨一个大男人养一个孩子本就不易。 但想到这些都是吸她丈夫儿子的血才得到的,她的内心便一阵悲伤。 淬了毒的幽怨目光落在黎盛意身上,云夫人哑声开口,“难道我说错了不成?你以为你爹很干净么?” “我爹不干净怎么了?他靠他的脑子吃饭,他要是干净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寺里敲木鱼念经,而不是护大楚百姓这么多年。” “云夫人你也生过好几个孩子了,应该明白为人父母,是孩子的榜样,你瞧瞧云如思,瞧瞧云子穆,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生了几个好孩子吧?” “你知不知道,你生的这些个孩子,放在我老家,都是要坐牢的!” 云夫人一早就知道丞相府的义女是个牙尖嘴利的。 现在真的和对方吵起来,她才发现自己连一个五岁的孩子都吵不过。 憔悴的容颜因为气急败坏而涨成猪肝色。 她伸出手指,指尖直指眼前人的鼻尖,“你你你......” 一连说了三个‘你’后再也没有说出半句话来,云夫人脸上终于露出颓败之色。 云如思这会儿还被明悦抓着后衣领不放。 眼见母亲被黎盛意欺负,她顿时挥动四肢,对着明悦又踢又打。 “你放开我,黎盛意你敢那样说我娘亲,我要杀了你!” “你还我爹爹,还我大哥!” 黎盛意闻声歪了歪脑袋,待她把云如思的所作所为收入眼底后,方才见她勾了勾唇角,“云二小姐,我记着你不是许给太傅家的柳公子了吗?” “怎么,被甩了?” 旧事重提。 云如思母女二人本就难看的脸色当场变得更难看了。 如黎盛意所言,当今陛下生死未卜,整个朝堂都被大洗牌。 二皇子被捕,其罪状列了十多张纸,每一条都足以让其人头落地。 自此,以前那些跟在二皇子身后叫嚣的臣子,也被一同打入牢中。 而柳太傅身为太子的老师,一贯是站在太子身后的。 原本云如思还能借着与柳靖定亲脱身,结果柳靖也被抓入牢中了。 柳太傅是太子一派的,他的两个孩子却跟在了二皇子身后。 二皇子出事后,柳靖被打入牢中,柳涵嫣则是在被太子退婚后不久,‘郁郁而终’。 柳太傅明明有能力把儿子从牢里捞出来,可他并未这样做。 身为太傅这么多年,柳太傅比任何人都明白,背叛一词在君主眼中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 没了柳家做后盾,云家自此彻底败落。 云如思母女二人今日还能来护国寺上香,也不过是因为楚宏突然消失不见,生死未卜,而太子还未对二皇子一脉的臣子的家人动手而已。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 谁也没想到大楚朝堂皇室会在一夜之间洗牌。 云如思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眸,直勾勾盯着黎盛意不放。 后者虽未从她的嘴里听到任何话,但从她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脸色中,黎盛意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唇角微微上扬,黎盛意正要轻启双唇,就听身侧的禅房门被拉开,发出了‘吱呀’声响。 院子里的几人同时转过头看向禅房门口。 在看到一抹苍老的身影后,云如思母子二人立时变得激动起来。 “大师,求你救救我的丈夫和孩儿吧!” “大师,我的父亲我的哥哥,求你救救他们。” 护国寺隶属皇室,这里的住持并非其他人,而是当今陛下楚宏的皇弟。 不同于楚宏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住持身形明显要精神不少。 他并未多看一眼云如思母女二人,而是双手合十冲黎盛意二人微微弯腰。 “阿弥陀佛,黎施主,贫僧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被点名的黎盛意微微睁大双眸。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道,“您认得我?” 住持起身冲她勾唇一笑,“自然,黎施主的名声,早已传遍整个京城。” 没想到自己出名到连护国寺住持都知道自己名字了。 黎盛意抬手摸了摸鼻子。 就在她要牵着她爹一块儿进入禅房的时候,却见住持伸手拦下了她爹。 “今日黎施主来寻贫僧,想必是有话要与贫僧说。” 第184章 天选之女的剧情! 【来了来了,这种天选之女的剧情!】 【这位住持大师肯定是什么世外高人,夜观星象,算到我这个小可爱来到了这个世界。】 【等下进去之后,住持大师肯定会对我说一堆巴拉巴拉的剧情,然后给我一颗回魂大转丹,专门给我爹治病用的。】 【待我爹服用下那颗药,治好一身的毛病后,大楚百姓安居乐业,我就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了咩哈哈哈哈......】 即便秦松墨被拦下,但小女儿的心声还是传入了他的脑海中。 哭笑不得的听着小女儿的心声,感觉到身后云如思母女二人还在闹腾。 他蹙起一双剑眉,回过头去看了眼明悦。 后者看到相爷眉眼间的不耐后,当即明白了其中意思。 抓着云如思的后衣领抬脚往院落外走去,云夫人见小女儿被提着走出院子,当即哭嚎着跟上了脚步。 “你把我女儿放下!” 待哭嚎声越来越远的时候,院子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秦松墨身姿笔挺地站在院子中那棵参天的菩提树下。 寥寥无几的落叶被寒风从枝头吹落,转着圈儿最后落在了男人的兜帽中。 梵音绕耳,加上小女儿的心声,秦松墨回忆起自己脑海中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跳出自己始终孑孓一身这个想法了。 唇角微弯,他弯下腰捡起脚边的落叶,幽深的目光一遍遍描绘落叶的脉络。 而在禅房中,黎盛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 她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而后伸手掏了掏耳朵。 待她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她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大师,你方才说什么?” 住持坐在蒲团之上,一盏热茶摆在他的面前,水汽化作白雾升腾而起,稍稍遮住了此刻他眉眼间的神情。 黎盛意离他近,却还是能清楚看到他眉眼间的兴奋。 “我说,楚宏那个狗东西死了吧?” 住持脸上的激动之色还未褪去。 看到黎盛意脸上神情呆滞地点了点头,他唇角的笑意顿时加深不少。 捧起面前的热茶,住持仰头饮了一口,却因为茶水是刚冲泡的,仍旧有些烫舌头。 被烫着的他险些从蒲团上蹦起来。 “烫烫烫......” “死的好哇,这些年的怨气总算解了,阿弥陀佛,善。” 黎盛意:...... “大师,您是护国寺的住持吧?” 黎盛意有些惭愧,她穿书这么久,还不知道皇宫中秘辛。 身为穿书者,她应该挺失败的。 住持收起被烫红的舌头,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那又如何,当年楚宏为了不让我与他争夺皇位,对外宣称我已剃度出家。” “那狗东西还冒犯了我的皇姐,让他在那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真是便宜他了。” “阿弥陀佛,当真是佛祖保佑,老天开眼。” 所以护国寺的住持其实是楚宏的皇弟或皇兄,当年被迫出家。 这么多年来看似是在护国寺深居简出的住持大师,其实是被变相的软禁,哪儿也不准去。 “所以大师您这么多年在护国寺......” “没错,我每日诵经抄书,就是想让佛祖早日把他带去阿鼻地狱,最好能堕入畜道,一出生就被当做烤乳猪给吃了!” 说到烤乳猪的时候,眉眼清冷的住持大师,眼眸中明显闪过了渴望。 他低头看了眼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佛珠,小心取下后放在一旁,“如今佛祖实现了弟子的愿望,到时候我定要出钱给佛祖重塑金身!”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下山去吃顿好的,被困在护国寺这么多年,我日夜都在念着吃肉,可把我馋坏了。” 黎盛意:...... 此刻的她除了沉默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来应对眼前的突发状况。 说好的世外高僧呢?说好的天选之女剧情呢?说好的回魂大转丹,拯救她爹性命呢? 默默举起手,她开口打破了正在报菜名的住持,“那什么大师,所以您是被迫待在护国寺的。” “您不会夜观天象,也不会预测未来,更不能治好我爹的病?” 住持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但有一点,秦相的病并非普通药物能医治。” 黎盛意来护国寺本就是来请教医治她爹法子的。 现下住持都说她爹的病并非普通药草能医治的了。 ‘啪叽’一下趴在了矮桌上,黎盛意开始哭嚎,“爹啊!我那苦命的爹——” 住持见她说哭就哭,脸上激动神情尚未散去的他,呆愣当场。 伸出手去想要把眼前这个小团子扶起来,又看到她不断颤抖的双肩,他又默默收回了手。 “我也没说没得治啊,你哭什么,你爹还没死呢。” “你爹知道你提前给他哭丧吗?” 住持的话落入黎盛意耳中,后者倏然从矮桌上抬起头来。 禅房内的光线昏暗,然住持不是瞎子。 眼前的小团子双眸水润,却没有丝毫泪痕,方才她就是在假哭博同情。 她不仅假哭,还假装抬起手擦了擦眼眶,而后用一双大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瞧,眼中写满了‘渴望’二字。 好一个做戏做全套。 住持眼角微微抽搐,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后才开口,“秦相的病一直以来都是心病,心病无药医。” 看到小团子张嘴又要哭嚎,他赶忙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团吧团吧直接塞进她的口中,及时阻止了她。 “别急着哭丧啊,我这还没说完呢。” “虽然我不学无术,也不会夜观天象,制药炼丹什么的,但我和秦相熟啊。” “他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就是他的心药。” 黎盛意口中还塞着帕子,听到住持说的话,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唔?” 住持点头如捣蒜,“我与秦相相识多年,自少年时期便与他交好。” “这么多年来他一贯独来独往,冷心冷情,杀人如麻,可自从你出现后,他的一切都变了,他在慢慢变好。” 好熟悉的画面感。 黎盛意抓出塞在口中的帕子,半晌后故作深沉道,“相爷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 “对也不对,他几乎没笑过,自你出现后,他倒是经常笑。” 住持摇了摇头。 第185章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谈 黎盛意低着脑袋走出禅房的时候,余光瞥见一抹群青色身影朝这边踱步而来。 待一双绣了暗纹的黑色锦靴停留在自己跟前后,一道低沉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如何?” 黎盛意抬眸与之四目相对,她哂笑一声,道,“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谈。” 秦松墨从一开始就知晓住持的身份,因而对小女儿现下这副模样并无太多的惊讶。 弯腰把小女儿抱在怀中,他笑,“无妨,若是没有想通一件事的话,可以先放一放。” “盛意有许多时间去想很多事,不急于着急想通这一件。” 清冷中带着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黎盛意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微凉的面颊缩在他的脖颈中。 闻见熟悉的檀香,她闷声道,“住持大师说你得了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爹爹,我会成为你的心药吗?” 秦松墨把身上的大氅拉拢在怀中小女儿身上,把身上的一点暖意渡给她,方才听他点头。 “为何不能?盛意很厉害。” “哄我。” 黎盛意皱了皱鼻子,她从未觉得自己有多厉害,甚至......还有些恃宠而骄。 她爹把她宠的太厉害,一想到以后她的身边会再次失去父亲这个角色,她的鼻头一酸,小脑袋不断在他的脖颈间轻蹭。 秦松墨似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抬手不住地在她脊背上轻拍。 “待新帝登基,爹爹便告老还乡,带你去云游四海,如何?” “这些年在朝堂憋闷了许久,或许跟着盛意出去走走,爹爹的病就能好。” 近乎温柔的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黎盛意听言顿时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一双杏眼晶亮,她的小脸上再度扬起了灿烂笑容,“当真?” 秦松墨点头,“爹爹何时骗过你。” “当初在大理寺的时候,他们说你喝了带了毒的汤药,在此之前,你说过不让我担心的。” 面对小女儿的伶牙俐齿,秦松墨有些无言以对。 有时候小女儿太过聪慧,好像没有那么好哄骗...... 在朝堂上力压所有朝臣,连先帝都无法反驳他的话的秦松墨,又一次在小女儿面前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才见他失笑着伸出了手指,“那拉勾,拉了勾爹爹就不会骗你了。” 一大一小两根小手指勾在一块儿,待用大拇指盖过章后,黎盛意打了个哆嗦,“爹爹咱回去的时候顺便把大师也带回去吧。” “他说他想吃肉呢,寺院里好冷,他在这里一定受了不少苦。” 还未等秦松墨开口作答,一道男音幽幽落入父女二人耳中。 “可不是受了很多苦,夜里我想吃一只叫花鸡都得偷偷摸摸的,太苦了。” 楚逸手持一沓银票,默默用银票擦了擦干燥的眼角。 见父女二人双双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当即站直腰身,一脸严肃道,“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秦松墨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逸王爷,先帝第六子,平日里最爱养花逗鸟,本是最不可能与陛下争夺皇位的王爷......” “但因楚宏那个狗东西戏耍我姐姐,也就是安宁公主,让我姐姐丧了命,我为了给姐姐报仇,险些要了楚宏半条命。” 楚逸耸了耸肩,无奈摊手,“虽然后来他也差点要了我的半条命,一报还一报,现在他死了,真是畅快哈哈哈哈哈......” 在护国寺近十年时光。 楚逸也从当年的那个闲散王爷,被岁月蹉跎出了皱纹。 黎盛意看着他笑起时脸上的痕迹,默默收回了视线,“新帝很快登基,大楚将要迎来新的纪年,逸王爷也终于能沉冤得雪了。” 楚逸用力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所以什么时候下山,我要吃肉,大口大口吃肉!” 秦松墨抱着小女儿,深深看了眼眼前这位少年时结交的皇子。 末了他收回视线,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这边请。” 下山的路程有些颠簸,黎盛意一直被她爹抱在怀中。 楚逸坐在马车的一侧,除了偶尔撩开车帘看向马车外的景象,看的最多的就是父女二人之间的互动。 在看到黎盛意给秦松墨喂了一块豌豆黄后,他忍不住露出嫌弃表情。 “你们父女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黏糊?” 黎盛意张口咬下一块豌豆黄,小脸顿时被塞得鼓鼓囊囊。 听到耳边传来楚逸的说话声,她抬起头与之四目相对。 那双如猫瞳般的杏眼中,一派无辜神色,仿佛在问他‘怎么了’。 楚逸顿感被噎了一下。 他抬眸看向正在享受女儿服务的秦松墨,一脸一言难尽道,“元青,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秦松墨就是一座高山,始终无人能攀至顶峰。 就连他这个闲散王爷,秦松墨也只是与他浅交,直到后来他被送入护国寺,二人之间的来往才算频繁起来。 看惯了秦松墨如高岭之花的形象,再看他现下一副宠溺女儿的模样。 楚逸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被点名的秦松墨抬起头,冲他勾唇一笑,“盛意是臣最喜欢的孩子。” 楚逸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苍蝇,“行了行了,知道你喜欢你女儿了。” “不过你这女儿确实,古灵精怪的,换我我也喜欢。” 就在他话音落下,感觉到一道冷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楚逸骤然把落在黎盛意身上的目光收回。 抬手拍了拍胸脯,差点被秦松墨眼刀刀了的他面露幽怨神情。 他不就说了句喜欢黎盛意的性子,对方至于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吗? 之后回程的路上,楚逸的目光再不敢乱瞟。 等到马车停在丞相府大门外,他方才睁开闭目养神的双眸。 不等他跳下马车,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爹爹的小盛意,出门这么久,有没有想爹爹呀~” 猛地撩开马车车帘,楚逸刚把脑袋探出马车,就被眼前一张放大的脸惊得瞳孔骤缩。 “什么鬼东西!有刺客?!” 第186章 你就宠他吧 “马车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相府的侍卫包围了,你最好识相些把里面的小女孩儿放出来。” “不然我们可就动手了!” 猛地跳出去老远的孟久安站在马车前,此刻的他一脸警惕,紧握长剑,只消马车中的刺客敢探头,他就能直接削了对方的脑袋。 不同于马车外紧张的氛围,马车内的黎盛意三人相互看了眼对方,分别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神情。 黎盛意抬手扶额苦笑,“他真是......” “怪我,”楚逸头挂三条黑线,“怪我太久没有下山,孟将军认不得我也是正常。” 黎盛意抬眸与他四目相对,“你就宠他吧。” 她爹常年前往护国寺上香诵经点长明灯。 孟久安身为她爹多年的好友,怎么可能认不得楚逸。 只能说孟久安的性子太咋咋呼呼,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孟久安,你把手里的剑放下。” 深吸一口气,黎盛意拔高了声调冲外头的人高呼。 孟久安一听小女儿还有力气冲自己吼,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赶忙开口询问,“盛意你没事吧,歹徒有没有让你受伤?” “实在不行二爹爹去替你行吗?你要是受伤了,二爹爹会心疼的。” 坐在马车内,视线受阻。 即便如此,黎盛意还是能想象马车外孟久安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动作。 眼角抽了抽,她冲眼前的楚逸讪笑一声后,再次朗声开口,“我和爹爹都没事,马车里的是逸王爷,孟久安你把剑放下。” “什么一王爷二王爷的,大楚的王爷都被杀完了,哪儿还有王爷。” “盛意,我的乖女儿,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二爹爹马上来救你。” 秦松墨好笑地看着小女儿面露无奈的模样。 他捏了捏手中小女儿柔软的掌心,再开口时,嗓音中明显带着几分笑意,“长霄,莫要再闹了。” “我才没有闹,”孟久安轻哼一声。 旋即意识到小女儿提到的逸王爷是什么人物后,他霎时瞪大了双眸。 再次冲到马车前撩开车帘,看到坐在马车中,楚逸那张熟悉的面容,他干巴巴道,“还真是......逸王爷。” 楚逸早已习惯他这副风风火火的性子,见他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他冲他温柔一笑,“孟将军,别来无恙。” 楚宏不见了踪迹,整个皇宫上下只听从楚怀渊一人指令。 原来守在护国寺周遭,看似是在守护护国寺,实则是在监守楚逸的御林军也被撤回。 当下的大楚,早已不再是那个唯楚宏为尊的大楚。 就在整个大楚皇宫都处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丞相府中却是一副欢快景象。 黎盛意看着眼前大快朵颐的楚逸,她把手边干净的茶水递到了他的面前,“王爷,您慢些。” 楚逸双颊塞得鼓鼓囊囊,还在不断往嘴里塞食物,吃的整张嘴都油光锃亮的。 听到耳边传来关怀的说话声,他抽空抬起头来冲身边的小团子微微一笑,“谢谢。” 孟久安坐在小女儿身边,一边给小女儿夹菜,一边拧眉,“王爷您慢些吃。” 再这么吃下去,他女儿吃什么? 楚逸听不到他的话外音,只当他是在关心自己。 用力点了点头,往嘴里塞食物的动作却不停。 秦松墨坐在一旁,神色泰然自若,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般。 等到酒足饭饱,楚逸坐在茶室中,呷了口今年新茶后,他的喉间立时发出一道满足的喟叹。 “这样的日子,真是神仙日子。” “我在护国寺都没吃过饱饭,每日对着那些萝卜白菜,人都清瘦了许多,你们瞧瞧,是不是如此?” 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楚逸俊朗的容貌瞬间变得滑稽起来。 孟久安正在给小女儿投喂豌豆黄,正高兴呢,就听到耳边传来楚逸的问话声。 随意侧目看了眼,他收回视线,一边给小女儿倒茶,一边漫不经心开口,“这么多年了,逸王爷还是一点儿没变。” 靠着萝卜白菜,依旧把自己吃的白白的楚逸愣了下。 他皱了皱眉,道,“罢了,我不和傻子计较。” 赶在孟久安反应过来之际,他立马转换了话题,“方才我听你一直自称‘爹爹’。” “怎么?盛意有两个爹爹?” 孟久安一听这个话题,当场骄傲地挺起胸膛,“那当然,元青是大爹,我是二爹,我们都是盛意的爹爹。” “盛意你说是不是啊~”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哄三岁小孩儿。 黎盛意并未作答,而是喝了口茶,冲淡了嘴里的甜味。 待她放下茶盏后,就感觉到一道委屈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顺着那道目光望过去,看到刚踏入茶室的沈望尘正眼巴巴望着自己。 那道委屈的目光正是出自他的眼眸间。 抬手摸了摸鼻子,黎盛意滑下八仙椅,道,“爹爹我困了,我先回院子去了。” 说罢,也不等秦松墨几人应答,就见她快步跑出茶室。 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在经过沈望尘时,她连头都没抬一下。 等到那抹小小身影跑出茶室,沈望尘娃娃脸上脸色一板,“爷,我去给小姐带路。”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茶室,动作飞快,很快就没了踪影。 直到再也看不到二人的背影,茶室中的三人方才收回视线。 楚逸手捧茶盏,再抬眸时眼眸间已然没了嬉笑之色,“楚宏未死?他被藏在哪儿了?” “还有楚怀煜,你们是如何解决他的?” 护国寺消息闭塞,楚逸唯一能了解到外界的渠道,只有通过秦松墨。 在护国寺期间,他亦给秦松墨提供了不少信息,助后者在丞相的位置上越坐越稳固。 回程路上得知楚宏还未死的消息,憋了一晚上的楚逸,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对方现在身在何处。 “如若可以,我要亲手杀了他。” “逸王爷还是消了这个念头吧,”孟久安动手给他斟茶,“方才在门口那个孩子瞧见了吗?” “逸王爷可知他的身份?” 楚逸看着孟久安脸上的神情,眉眼间忽然闪过一抹不敢相信的神情。 第187章 清风,关门,放孟久安! “不可能,皇姐生的孩子不可能一点儿也不像她,他也不像楚宏那个混蛋。” 被自己内心的猜测逗笑,待他再次睁开双眸看到眼前孟久安眉眼间的神情后,他的心下重重一跳。 “望尘确实不是安宁公主所出,当初安宁公主被关入天牢,楚宏亲自给她送了碗喂了毒的汤药......” 秦松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坐在茶桌对面的人腾地拍桌而起,“他竟敢!” “王爷莫急,当初那碗喂了毒的汤药确实被安宁公主一饮而尽,但当时安宁公主已怀有身孕。” “那个孩子替安宁公主挡下一劫,假死的安宁公主一路南下,最后在江南定居。” “望尘便是安宁公主收养的义子。” 没想到沈望尘当真与皇姐有关系。 楚逸双眸撑大,作势就要离开茶室,追上沈望尘的脚步。 不想他刚迈出去两步,孟久安便抓住他的手腕不放,“时间尚早,王爷再喝杯茶吧。” “新帝即将登基,之后还有很多事需要王爷辅佐。” “朝堂上不是还有秦......” 孟久安的话让楚逸停下了脚步。 听到要自己辅佐楚怀渊,他扭过头去看了眼秦松墨。 大楚百年都未必出得了一个像秦松墨这样的人才,手段了得,多谋善断,若是用得好了,可保大楚百年无忧。 就是楚逸这样无心于朝堂的闲散王爷,也不得不承认,要是自己身边有秦松墨这样的人在,让他坐上那个位置也无妨。 好在他确实无心朝政,这次从护国寺离开,他更想周游列国,而不是被困在那个四方的囚笼中。 秦松墨放下手中茶盏,借着油灯冲他微微一笑,“臣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此番新帝登基,臣便要告老还乡了。” 旁边的孟久安跟着点头附和,“我也是我也是,卸甲田园,在京城的鸟日子,我真是过得够够的了。” 楚逸本就撑大的眸子,瞬间撑圆。 那张白净,长了细纹的脸上,流露出了然的神色,“我懂了,我明白了。” “所以你们接我出护国寺,就是想让我辅佐新帝,好叫你们去享福过好日子?” 秦松墨学着小女儿无辜地眨了眨眼,“逸王爷当初可是风靡京城的天纵奇才,三岁能文,五岁通诗文。” “相信陛下定能与逸王爷带着大楚一块儿节节高升。” 去他娘的节节高升。 楚逸用力甩了甩孟久安抓住自己手腕不放的手。 他不停朝着茶室门口去,白净的脸上一副农家小娘子被浪荡贼子欺骗的可怜表情。 “你们骗我,我不要留京,我要回护国寺去,你们这儿就是贼窝,我要回我的寺院去!” 孟久安见他挣扎的厉害,脸上浮现出一抹邪肆的笑,“桀桀桀......” “逸王爷既已下山,就别想着回去了,留在京城好啊,每日大鱼大肉,定能把逸王爷养的白白胖胖的,桀桀桀......” 秦松墨坐在八仙椅上,听到好友嘴里发出的笑声,忍不住用拳头抵唇轻咳一声,“长霄,戏过了。” 被提醒的孟久安‘噢’了声,嘴里却继续道,“清风,关门,放孟久安!” 守在茶室外的清风:......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癫了? - 另一边,独自一人前往水云居的黎盛意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后有人跟着。 嘴上轻叹一口气,她停下前进的脚步,“沈叔叔,你不必困于我。” 被点名的沈望尘也不尴尬。 月色下,他手持灯笼走上前去,待他来到她的身边,方才听他低声开口,“望尘并未执着于小姐,望尘只是担忧小姐一人回院子。” “刚下过雪,小姐小心路滑。” 温柔的嗓音加上那张娃娃脸,黎盛意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一步步朝着水云居方向去。 沈望尘就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不日后望尘就要回去江南了,此番京城事了,爷也会告老还乡,小姐要与爷一块儿前去江南水乡瞧瞧吗?” 白雪能够吸收声音。 被家仆扫到青石板路两侧的白雪吸走了身后大半的声音。 但因为两人距离近的缘故,黎盛意还是听到了他说的话。 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回过头冲他咧嘴轻笑,“自然是要的。” “沈叔叔自幼在江南长大,那里可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沈望尘看到她回头问话时候,嘴里哈出淡淡的白雾,还有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他轻蹙起眉头,有些颓败开口。 “好像......是有的。” “抱歉,望尘并未在江南游玩过,不知江南有何处好玩的。”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听的黎盛意心头慢跳一拍。 她走到他的面前,冲他伸出了小手,“冷,沈叔叔给我暖暖。” 她的主动让沈望尘的娃娃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来。 用内力催热自己的掌心,常年习武带着厚茧的手抓住了眼前这只冻得发红的小手。 “为何沈叔叔不出门游玩?是课业很重吗?” 青石板路上,一大一小并肩而行,月色打在二人头顶,照亮了前方的路。 沈望尘应了声,他皱起眉头,似乎是不大想回忆过往。 然好不容易小包子主动与自己攀谈,他还是松开了眉头,轻声道,“是,母亲给望尘布置了很重的课业。” 不仅是很重的课业,更有无尽的惩戒...... 一点点收紧五指,直到听到耳边传来呼唤声,沈望尘骤然回神,旋即松开了抓着不放的小手,“抱歉小姐。” “沈叔叔今晚一直在道歉,其实没有那么疼。” 黎盛意不甚在意,“沈叔叔小时候的课业重,所以沈叔叔聪慧,才会让爹爹赏识,成为相府的幕僚。” “在我心中,不论是爹爹还是孟久安,亦或是沈叔叔,都是十分优秀的人。” “沈叔叔不用在我面前低声下气,因为你们都是我佩服的人。” 清脆的童音在相府内院响起。 沈望尘垂眸看着眼前梳着双丫髻的小包子,冰天雪地中,一股暖流从他心头淌过。 唇角上扬,他道,“若是小姐准备前往江南,望尘定会做好东道主。” 前边就是水云居,黎盛意回过身看他时,双眸微微弯起,“谢谢沈叔叔!” 第188章 陛下,一路走好 楚宏被关了起来。 他被迫服用了大量的神药,整个人早已神志不清,嘴里却还在不停叫骂。 这是黎盛意最后一次见那个曾经在赏桂宴上,与大臣把酒言欢,内心并无大楚百姓,空有酒色的皇帝。 看到对方四肢被铁链紧紧锁住,躺在床上上的躯体干瘦,连着双眼都跟着深深凹陷了下去。 往日那副威严的形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狼狈样子。 就好像当初西北蝗灾,有部分难民跑到京城来时的模样。 许是他们进入房间的动静太大,让正在床上不断挥动四肢,挣扎不断的楚宏停下了动作。 黎盛意紧紧抓着她爹温凉的手指不放。 就在她一脚踏入里间,彻底看清了床榻上那个如同骷髅的男人后。 一双赤红的双目也正在紧盯着她不放。 秦松墨刚带着小女儿进入里间,就看到床上之人正紧盯着小女儿不放。 眉头轻蹙,他当即把小女儿拉到了自己身后,“陛下。” 低沉的嗓音在安静下来的里间响起。 楚宏闻声一脸恍惚抬起头,看到秦松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时,他刚平静下来的面庞,再度变得狰狞起来。 “秦松墨!是你,都是你把朕害成这样的!” “来人啊,有刺客,护驾!福禄,护驾!” 刺耳难听的咆哮声在房间内响起。 房内摆了炭盆,而门窗又紧闭,楚宏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吃喝拉撒全在这张床上。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难闻刺鼻的味道,现下楚宏又是一阵尖叫咆哮。 黎盛意听到咆哮声的时候,险些眼前一黑,摔倒在她爹身上。 感觉到小女儿躲在自己身后的异样,秦松墨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眸中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元青你还同他客气什么?他早已不是大楚的皇帝,现在的他,不过是个阶下囚罢了。” 孟久安靠站在门框上,闻见屋内的气息后,他也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盛意不会被臭出个好歹来吧?” “元青,你先带着她出去,这里交给我和沈望尘就行。” 一旁默默无言的沈望尘跟着点了点头,“是啊爷,您与小姐先出去就行。” 秦松墨有洁癖,且症状不小。 能让他在这间充满污秽之物的房间里待那么久,想来已经是极限。 秦松墨并未答话,他的视线依旧落在楚宏身上。 后者在听到孟久安和沈望尘的说话声后,原本狰狞的面色骤变。 他动了动手臂,然手臂上的铁链限制了他的动作。 两道热泪顺着眼眶滑落,他伸出落在床外的那只手臂,对秦松墨做了个祈求的表情。 “爱卿,朕知你的好,只要你能救朕出去,朕马上封你......不,朕马上将玉玺让给你!” 嘶哑难听的嗓音中带着祈求。 若非动作受限,黎盛意甚至怀疑这会儿她爹要楚宏跪下,后者都能立马下跪。 只要她爹能救他一命。 唇角轻抿,黎盛意从她爹身后探出小半个脑袋。 在看到楚宏那双赤红眼眸中流露出的卑微恳求眼神,她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掌控着整个大楚江山的帝王,如今为了能活命,变得如同一条狗般卑微。 秦松墨依旧没有开口。 楚宏说的那番话反倒让孟久安与沈望尘嗤笑一声。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眼神后,一前一后抬脚来到床边。 “陛下为何会这样害怕?”孟久安问。 “自然是当年亏心事做的多了,才会变成这般模样。”沈望尘答。 楚宏见二人靠近,脸上流露出的恳求表情当即变成了惊恐。 如同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鬼魅,他不断地挥动四肢,“走开!离朕远点,都给朕滚出去!” “爱卿,秦爱卿,你救救朕,朕愿意将大楚江山拱手让给你,只要你能救朕,朕愿意答应你任何条件。” “你们都给朕滚出去啊!” 在床上发疯,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脸上五官再也没了当日坐在龙椅上的大楚皇帝的模样。 他一边恳求秦松墨救自己一命,一边让孟久安二人滚出自己的视线。 渐渐的,神药在他体内的药效逐渐挥散。 他那双赤红中泛着浑浊的眼眸,彻底变得无神起来。 即便如此,他还不忘恳求秦松墨能救自己。 终于,在他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后,秦松墨牵着小女儿来到床边。 越是靠近床榻,房间里那股刺鼻的味道就越重。 秦松墨在床榻前站定,垂眸与楚宏四目相对后,沉声开口,“苏贵妃死了,二殿下与五殿下不日后也要入皇陵。” “待陛下下去后,定然不会觉得孤单寂寞。” “陛下,一路走好。”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楚宏,在听到他说的这番话后,再次瞪大双眸。 他想要像方才那般破口大骂。 然在他开口时,却发现自己嘴里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秦松墨在说完那番话后,便拉着小女儿离开了那间房。 身为大楚臣子,他扪心自问从未愧对过大楚百姓。 他也清楚知道,若是楚宏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大楚只会走向民不聊生的道路。 “爹爹,你已经做的很棒了,你是大楚最好的丞相,亦是我最好的爹爹。” 耳边响起小女儿的安慰的话。 秦松墨脚下步子一顿,他停下脚步,侧目看向正仰头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薄唇扬起,他蹲下腰身与她平视,“盛意也是,是爹爹最好的女儿。” 院子清冷,甚至还有丛生的杂草。 黎盛意被牵着朝院子深处走去。 穿过一道道回廊,终于穿过丛丛杂草的她,在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忍不住发出感慨。 “好漂亮。” 京城的冬日时间长,路边总是有清不完的积雪,看不完的白。 今日黎盛意他们前来的院子已经许久没有人打理了。 本以为这间院子早已荒废的不能看,当黎盛意看到满园的梅花时,那双杏眼中顿时闪过光亮来。 伸手折了枝距离自己最近的梅花,小手把枝头的白雪拍落。 黎盛意转过身,看向她爹的双眸中盈满了笑意,“爹爹,你弯腰。” 第189章 这三人真的是全书中最大的反派吗? 秦松墨不过是想在孟久安二人对楚宏动手时,带着小女儿避一避那血腥的一幕。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带小女儿来赏花,却被小女儿‘摆’了一道。 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无奈笑意,感觉到耳朵上冰凉的温度,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把别在自己耳后的梅花摘下来。 “爹爹,好看。” 刚抬起的手腕被一只小手抓住。 秦松墨垂眸看向小女儿的目光中,无奈神色加深,“盛意,这不合规矩。” “为何不合规矩?好看的人就该配好看的花,这梅花最像爹爹,花朵虽小,也不起眼,却在寒冬盛开,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在我心中,爹爹就和梅花一样,为人清冷,性子却坚韧不拔。” 小女儿嘴里的形容让秦松墨愣了一下。 他不是没有听过小女儿的夸赞,但他没有同所有人说过,每次在得到小女儿的夸赞后,他的心中就像是被喂了蜜糖般。 而现在,小女儿将梅花别在他的耳后,说他如同梅花...... 往日那些同僚,长辈晚辈夸他时,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想要转身回前厅喝口茶水。 唇角轻抿了一瞬,就听他轻笑一声,“在盛意眼中,爹爹是这样的人?” “是啊,虽然清冷,但性子坚韧不拔,盛开时候如火,一如爹爹对盛意的好。” 比起眼前人的清冷,黎盛意说这些话的时候,自个儿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太肉麻了黎盛意,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啊啊——】 【这里有没有狗洞什么的让我躲一躲,好害羞好害羞好害羞。】 稚嫩的童音落入脑海中。 秦松墨都没有发现自己那双幽深的黑瞳,此刻正微微闪着光。 没有在伸手去摘别在耳后的梅花,他伸出手去把眼前人抱在怀中。 “盛意觉得这些梅花好看?” 话题被转开,黎盛意在松了口气的同时,用力点了点头。 她爹虽然清瘦,但身量高。 被抱在怀中的黎盛意轻易就能摘到一棵梅树上开的最灿烂的梅花,“很香,爹爹闻闻。” 把那支梅花送到男人面前,黎盛意摆弄着手头的梅花,本以为会得到应和声的她,却在下一瞬收敛起了唇角笑意。 “什么?” 秦松墨把小女儿脸上呆愣的表情收入眼底,唇角扬起的弧度加深。 “盛意没听清吗?这段时日盛意一直在玩闹,疏于功课。” “既然盛意喜欢梅,那便以‘梅’为题,做一篇文章吧。” “爹爹相信以盛意的聪慧,一篇文章应该难不倒你。” 秦松墨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在看到怀中小女儿撑大双眸,小脸上露出震惊神色,他眉眼间的笑意更盛。 黎盛意怎么也没想到,今儿个出门还能被布置功课。 虽然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功课了...... “爹,咱爷俩倒也不必互相伤害吧?” “我把你耳后的梅花摘下来就是了。” 小脸上摆出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 黎盛意伸出小手就要摘下她爹耳后的梅花。 然她刚一伸手,就被对方拦下了动作。 “盛意说这样好看,爹爹也觉得好看,就不必摘了。” “爹爹书房中有不少古籍,相信盛意翻阅后能顺利做出文章来。” “五日时间,够吗?” 黎盛意小脸一塌,直接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爹爹,你饶了我吧。” 【我才五岁啊!五岁!哪有小孩儿五岁就能做文章的!】 【李某白杜某甫能吗?谁家五岁小孩儿就做文章啊?】 【我爹就是在报复,报复我给他别梅花!小气的男人!!!】 秦松墨听着脑海中响起的小女儿的抱怨,终于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 黎盛意在听到她爹的笑声后,面上幽怨的神情一滞,趴在她爹肩头上的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惊扰了眼下这番美景。 等到秦松墨意识到自己方才不顾形象开怀大笑后,他逐渐收敛了笑声,“先回去,长霄他们一定久等了。” 黎盛意见他终于笑完,嘴上打了个哈欠,她伸出双手抱住她爹的脖颈,小脑袋不断在她爹怀中轻蹭。 “爹爹,不要做文章,盛意不会做文章。” 怀抱着小女儿,秦松墨带着她离开梅园,朝着前厅去。 听到耳边传来的撒娇声,他弯了弯眉眼,低声道,“文章可以不做,誊抄就行,盛意的字......” “有些龙飞凤舞。” 并非他嫌弃小女儿,实在是小女儿的字有些出乎意料。 想到当初孟久安说的‘往纸上撒把米,鸡都比小萝卜头写的好看’的评语。 考虑到小女儿的自尊心,他这个老父亲还需得逼她一把才是。 从做文章改成誊抄文章,黎盛意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嘴上还是有些不愿,“好吧。” 寒风拂过父女二人的面颊,却并未带走二人间的温情。 待父女二人将要踏入前厅时,就听前厅方向传来一阵打斗声。 脚下步子加快,等到二人踏入前厅,就看到孟久安与沈望尘正扭打成一团。 “都说了楚宏的首级归我,孟久安你不讲信用!” “我不讲信用?我都让你把楚宏杀了,你还不知足?” “我答应过母亲,会亲手取楚宏首级,你这样让我怎么向母亲交代?” “我管你怎么跟你娘交代,楚宏当初灭了我全族,我割他脑袋怎么了?我不光要割他脑袋,我还要把他四肢都砍了给我全族看。” ...... 前厅中同样无人打扫。 孟久安与沈望尘互相揪着对方的头发,面目狰狞,好似与他们有仇的并非楚宏,而是对方。 黎盛意把这一幕收入眼底,“爹爹,你说他们谁会赢?” 秦松墨抱着女儿站在门口,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道,“若是他们互相拔头发的话,应该是望尘赢。” “长霄的头发比望尘少一些。” 正扭打成一团的孟久安与沈望尘:...... “秦元青,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说我头发少?!” “沈望尘你先松手,我先和秦元青算账,再来和你打。” 【幼稚,这三个人真的是全书中最大的反派吗?】 【怎么一个比一个幼稚啊?!】 第190章 你亦能听到盛意的心声? 回程的马车上,沈望尘与孟久安一人坐在一边,谁也不搭理谁。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黎盛意父女二人之间的氛围。 “喝茶太多会睡不着,爹爹,你多喝点热水吧,对身体好。” 动手推开了摆在秦松墨面前的茶盏,黎盛意重新拿了只白玉盏,倒上热水后递到她爹面前。 秦松墨伸手接过,在院子里就扬起的笑意,至今没有落下。 抬手在小女儿的头顶轻抚,他那双幽黑的眸子始终盯着小女儿的后脑勺看。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方才在正厅门口,小女儿说了‘书中反派’一词。 这么多年来,他博览群书,却从未听过小女儿心声中的此类书籍。 抿了口热茶,热水的温度将他颜色浅淡的薄唇烫的发红。 加上他俊美无俦的容貌,胭红的双唇叫他容貌越发绝色无双。 “盛意要不要去将军府中看看小猫?” 低沉的嗓音在马车中响起。 黎盛意尚未做出反应,坐在一旁不停冲沈望尘冷哼的孟久安倏然抬起头来。 他微微睁大双眸,不久前还是一副气急败坏模样的他脸上顿时显露出喜悦的光来,“是啊盛意,随二爹爹一块儿去瞧瞧小猫。” “粪叉子都想你了。” 每回黎盛意听到孟久安给他的小猫起的名字,眼角总忍不住抽搐一番。 她并未作答,只是回过头去眼神幽怨地看了眼她爹。 秦松墨被她看的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子,“好吧,下次换个法子将你支开。” 马车慢悠悠朝着丞相府去,等到了丞相府,黎盛意刚要下马车,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捞了过去。 下一瞬,她就被抱进了一道温暖有力的怀抱中。 “元青,晚些我再把盛意带回来,你先和望尘聊着。” “清风,备马!” 都不用看孟久安现下的脸色如何,光是听他的声音就能听出他此刻激动的情绪。 黎盛意近段时间长高了些许,虽然还是小小一只,她爹抱着已经显得有些吃力了。 然孟久安不同,他常年练武,百斤重的长戟随手就来。 被孟久安抱上马匹的那一瞬,失重感袭来,惊得黎盛意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襟。 待头顶响起男人爽朗的笑声,她方才抬起头与其四目相对。 孟久安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抱着小女儿。 见小女儿抬头看向自己,他冲她龇牙一笑,“盛意抓好了,二爹爹带你去摸小猫!” 临离开相府前,黎盛意身上就被裹了一件大氅。 这会儿马匹缓慢在京城街道上行走,倒也没有冷风袭来。 黎盛意缩在男人怀中,脑海中想的全是她爹为何要将她支开。 【我和爹爹难道不是最好的父女吗?爹爹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难不成......他有心仪对象了?!】 孟久安操控着马儿,在听到小女儿的心声后,坐在马背上的身子一歪,险些抱着她一块儿摔下马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且不说好友的身子能不能娶亲...... 他与元青相识多年,除了自己怀中这个小女儿,他从未见过好友身边出现任何异性。 不光是元青,就连他这辈子也不会婚配。 从前的他一心扑在苏锦柔身上,谁曾想苏锦柔竟是那样的人。 好在后来他及时醒悟,方才没有酿成大错。 现在的他有了小女儿,那颗扑在苏锦柔身上的心,又落在了小女儿身上。 手指在小女儿的背上轻拍,孟久安很想告诉她,元青此生都不会成婚,他亦不会。 他们曾走在刀尖上过活,眼下他们已经拥有了此生最美好的人,他们已经知足了。 可他又怕自己在告诉小女儿这番话后,从今往后小女儿会因此防着自己。 烦躁的想要抓抓脑袋,又想到不久前在前厅中秦元青说他头发少一事...... 马蹄踩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也逐渐消失在了秦松墨几人的眼底。 沈望尘跟在秦松墨身后,眉头轻蹙,“爷,为何要将小姐与孟久安支开?” 秦松墨闻言并未答话。 他抬了抬手,后者当即闭上了嘴。 二人前后进入书房,不等沈望尘转身关上书房,就听秦松墨清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清风,你来。” 清风站在门口,闻言面上神情一愣,待他跟着沈望尘一块儿进入书房后,就听那道清冷嗓音再次响起。 “你去将市面上有关于丞相、将军,还有丞相府幕僚的书全部收来。” 待秦松墨话音落下后,书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前者得不到下属的回应,皱着眉头抬起头来,“市面上没有此类的书?” 清风骤然回神,双手抱拳躬身道,“有的,可是爷......市面上的这些书,多是些话本。” 其中污秽的内容甚至十分脏眼。 想他主子如同高岭之花的存在,要是看到那些话本中的污秽内容,岂不、岂不得气出病来? 清风心下颤抖,生怕自家爷被气出个好歹来,刚要开口劝阻,就见他家爷点了点头。 “我知晓的,你去办就是,切记,一定要全。” 这样都阻止不了爷要看那些话本! 清风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自家爷时的目光中多了些难言之隐。 该不会他家爷与孟将军,还有沈先生之间...... 捂着脸跑出书房,清风内心小人咆哮尖叫不止。 他那根正苗红的爷,怎的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到底是哪一步没有走对啊?! 眼看着清风逃也似的跑出书房,沈望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上露出疑惑神情,“他怎么了?” 秦松墨摇了摇头,“不知,许是失心疯了。” 沈望尘:...... 好冷的笑话。 自顾自地拈了块桂花糕塞进口中,他把双颊塞得鼓鼓囊囊,等到咽下桂花糕他才再次开口,“对了,爷把小姐与孟久安支开作甚?” “还让清风去买那些个话本,咳......爷,你该不会是......? “没有,”秦松墨抬眸与他四目相对,眼眸中神情波澜不惊,“我今日留你,是要问你。” “你亦能听到盛意的心声?” 第191章 望尘,我们并非真实存在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沈望尘闻言心下一惊,刚咽下去的桂花糕仿佛卡在了喉咙口,呛得他咳嗽不停。 秦松墨把他这番模样收入眼底,素白细长的手指在书桌上轻敲,“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猛地灌了口茶水,沈望尘涨红了一张脸,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第一次见到小姐,就能听到了。” 他的回答让秦松墨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但在听到沈望尘肯定的答案后,他还是蹙起了眉头。 望尘能听到小女儿的心声,孟久安也肯定能。 之前二人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还有二人的改变。 尤其是孟久安,性子大变,定然也是早就听到了小女儿的心声。 配合上小女儿今日的心声...... “想必你也听到了吧?盛意今日的心声。” 沈望尘咳得涨红的脸色此时已逐渐恢复。 听到眼前人的询问,他的眉眼间先是浮现出些许的疑惑。 恍惚间想起自己与孟久安在前厅扭打成一团时,钻入自己脑海中的心声。 心神一震,沈望尘瞪大双眸看着自家爷,“爷的意思是......” “盛意和其他孩子很不同,以她的聪慧,必然不会只有五岁。” “还有她的一举一动,说你我孟久安三人是书中反派。” “望尘,我们并非真实存在。” 秦松墨说这番话的时候,墨色的瞳仁中浮现出了然神色。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何在他把小女儿带回家后,她那不同于寻常孩子的冷静。 回想起小女儿说起‘纸片人’一词时,当时的他只觉得陌生古怪。 现在想来,如若他们真的是书中角色的话,那与纸片人又有何不同。 “荒谬,这简直太荒谬了,爷,您说我们并非存在,可我们能流血流泪,我们经历的那些,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爷,您有没有想过小姐的心声也许是在说瞎话,有时候小姐说的话确实令人捉摸不透。” “不如、不如我们直接去问小姐不是更好?” 沈望尘不敢相信秦松墨所说的。 他相信黎盛意的来历不简单,也相信黎盛意的年纪肯定不止五岁。 即便是天才,五岁的天才也不能有如此清晰的头脑,能想出那么多不凡的鬼点子。 可他不相信这是书中世界。 那他幼时受的苦难,长大后遭遇的一切又是什么? 难不成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黄粱一梦? 自从跟了秦松墨,沈望尘原本阴翳的性子逐渐朝着秦松墨清冷的性子靠近。 然现在的他却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漂亮的娃娃脸上浮现出阴鸷神情,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被捏的咔咔作响。 “我知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之前盛意的心声,都对上了。” 就拿孟久安做例子。 身为在战场上生活了近十年的少年将军,幼年时被抄家而无法继续念书,故而有些天真犯傻的他并非真傻。 能上阵杀敌,又能在朝堂中隐忍不发,等着最好的时机斩杀灭族之仇的男人。 又怎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一切,一心一意给那个女人铺路,且不要任何回报。 还有云家、太傅府等等等等。 有太多的东西有迹可循了。 小女儿一来就表现出十分了解他们三人的模样,除非她是天神,他们是书中一角的说法就也说得通了。 沈望尘仍旧不相信这个结果,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抬脚就要离开书房。 “不行,我要去找小姐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松墨并未起身阻拦他。 只是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门框的时候,他轻启薄唇,“如果你去找她,告诉她,我们能听到她心声一事。” “她会消失在我们眼前吗?” 猛地拉开书房门,已经抬起脚要迈出门槛的沈望尘倏然停下动作。 他回过头去看向坐在书桌前的秦松墨,后者抬眸与他对视,“她的出现就与常人不同。” 当初他在路边捡到小女儿的时候,她因为高烧不退早已陷入昏迷。 府上的大夫,宫中的御医前来看过,都说这孩子身子不行,怕是养不活。 当时的他不过是听了逸王爷的话,动了恻隐之心才把她带回府中。 听大夫御医说她养不活,他亦无感,只是抱着能活活,不能活就顺手给她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葬了。 也算是好事一桩。 不想在她高烧昏迷三日后,她竟醒了。 不光醒了,她的身子也日渐好转,除了那次被云如思故意弄伤之外,再未生过病受过伤。 沈望尘收回脚,再次关上书房门,“那怎么是好?我们都是有血有肉之人,怎么可能是书中之人。” “所以相爷您要清风去寻那些书,就是为了找寻小姐心中想的那本?” “若是找到了呢,又能如何?” 面对沈望尘的质问,秦松墨摇了摇头,“不能如何。” “既然事情已经是定局,我们不能改变不了什么。” 他的神色淡然,丝毫未感到惊讶。 反倒是沈望尘,偷偷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是疼的。 书中的角色又怎么会知冷知热,知疼知暖? 紧抿的唇瓣失了血色,沈望尘一改方才的模样,此刻低垂着眉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小姐会离开吗?她甚至都没喊我一声爹爹。” 秦松墨随手拿了本古籍翻阅,听言他抬起眼眸,“望尘,有些事强求不来。” 今天接二连三被打击的沈望尘:...... 抬手用力抹了把脸,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我们是书中人物一事改变不了。” “可小姐是变数,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是以小姐也能唤我爹爹,爷,您莫要小瞧了我。” 秦松墨眯了眯双眸,微微勾起唇角,沉声道,“望尘,你的胆子越发大了。” 沈望尘宛若没有听懂这其中的深意,只是冲他展颜一笑,“多谢爷的夸奖。” 相较于丞相府书房中秦松墨二人的挣扎,将军府院中却是一片和谐。 “盛意快来看,粪叉子会翻跟头!” 第192章 小白菜被猪拱了 元旦尚未到来,一阵带着引路幡的寒风便在京城大街小巷席卷而过。 大楚第二任帝王,于元月前三日驾崩,举国哀悼。 不光如此,大楚皇室的二皇子与五皇子也在先后病逝。 有坊间传闻,是陛下驾崩后怕黄泉路上寂寞孤单,这才带上了两个儿子。 更有传闻二皇子府中时常有孩童啼哭声,此乃大忌,许是那些孩童的婴灵带走了二皇子。 不管有何种说法,陛下驾崩,好在太子相安无事,待棺椁抬入皇陵后,新帝登基。 元旦的前一日,黎盛意被带到了皇宫中。 不同于之前皇宫中还有些许的热闹,宫人三五成群,躲在皇宫一角打趣玩闹。 楚宏一死,整个皇宫上下都陷入了沉寂中。 天空一连晴了多日,就连街上的白雪都化了不少。 让本就寒冷的京城,气温越发的冻人。 黎盛意刚下马车行了几步,鼻尖就被冻得发红。 她的怀中抱着只暖手套,狐狸毛皮制的,是孟久安曾经在秋猎时捕获的猎物。 冰冷的空气窜入鼻尖,她抬眸看了眼眼前这座红墙黄瓦的宫殿,晶亮的双眸中并未浮现出任何艳羡之色来。 相反,她一想到今年春节后爹爹就要带着她前去四处游玩,她的唇角便止不住地上扬。 秦松墨行至小女儿身旁。 漆黑的眼瞳将小女儿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底,那双淡色的薄唇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不等他抬手在小女儿的头顶轻抚,就听另一道童音在不远处响起。 “姐姐!” 再见小十二,黎盛意看到对方那张熟悉的小脸时,立时抛下脑海中的喜悦,连着身边的爹爹都顾不上了,抬脚就往对方面前跑。 “小土豆,你快担心死姐姐了,如何?你有没有受伤?那些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楚怀泽小脸通红,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激动的。 看到黎盛意跑到自己面前,他当即展开双臂,把眼前人紧紧抱住。 “呜呜呜......我好想姐姐,我也好害怕,害怕再也回不来了。” “好在姐姐保佑,我还能站在这儿与姐姐相见,姐姐,我想你。” 软糯的童音带着几分哭腔,楚怀泽不断用脑袋在黎盛意怀中轻蹭,拱来拱去的,就好像...... 一只小猪仔在供自家的小白菜。 秦松墨收敛起眼眸间的笑意,待他来到两个小团子跟前,方才听他沉声开口,“十二皇子,注意形象。” 楚怀泽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来,瞧见头顶秦松墨那张背对日头的脸,小心脏吓得一哆嗦,抱着黎盛意的手却不肯撒开。 “秦相,呜呜呜,再见到你们真好。” 黎盛意被他的一举一动逗笑。 抬手在他的头顶弹了个脑瓜崩,她笑,“胡说什么,不是我保佑的你,是十二殿下福泽绵延,是大楚的祖辈在庇佑你呢。” 楚怀泽不听,一个劲的说是黎盛意在护着他。 躲在她怀中黏黏糊糊的样子,让一贯冷静自持的秦松墨都看不下去,伸手抓住他的后衣领,一把将他提到了一旁。 “马上过年,十二皇子又该长一岁了,该长大懂事了。” 小土豆的眼眶中还挂着两滴泪,听到秦松墨所言,他吸了吸鼻涕,而后重重点了点头。 “秦相说的是,怀泽又长大了一岁,姐姐,等怀泽多吃饭多长个,往后等怀泽长大了,一定会保护好姐姐!” 秦松墨越听这话越不对味,脑海中那阵自家养的水灵灵的小白菜真的会被猪拱的念头再次袭来。 脸色微沉,他当即转了话题,“陛下在何处?” 楚怀泽这会儿就是背着哥哥提前跑到宫门口接黎盛意二人的。 奈何刚从危险中被解救出来的他还没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才会展露出方才那副失控的模样。 抬手擦去眼角的泪,就听他瓮声开口,“在御书房呢,姐姐,我带你们去。” 黎盛意看了眼凑到自己面前的小手,见他小手冻的通红,赶忙把他的手抓进了自己的暖手套中。 “天寒地冻的,小心生了冻疮。” “走吧爹爹,咱们去找陛下。” 秦松墨此刻是什么心情,黎盛意完全感受不到。 她来这里这么久,除了林妙妙外,就只结交到了楚怀泽这个朋友。 即便二人心理年纪差距大,也不妨碍她喜欢小朋友的天真无邪。 跟着被暖了手后,一脸傻乐的楚怀泽一同前往御书房,秦松墨跟在后头,面色黑如锅底。 一旁领路的福海公公轻笑,“盛意小姐好福气......” 后头的话他还没有往下说下去,就被身侧之人的一记眼刀骇的当即闭上了嘴。 阿弥陀佛。 这些天宫中格外忙碌,他都快忘了这位相爷,还有孟将军是如何宠爱盛意小姐的了。 他这张嘴哟,往后可要撞个把门了,否则祸从口出,他这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烧了地龙的御书房内温暖如春。 听到禀报的楚怀渊放下手中狼毫,就看到那抹熟悉身影抬脚进入殿内。 看到软白的小团子走近,他卸下一脸严肃表情,起身绕过书桌,在她尚未躬身行礼时,他便伸手把人抱在了怀中。 “一段时间不见,盛意长个儿了。” 早前黎盛意就与楚怀渊关系好,后者送的鹦鹉这会儿还在她院中养着呢。 被夸奖自己长个儿了,黎盛意顿时笑弯了眼眸,“是吧是吧,我就说我长高了,爹爹却总说没有。” 彼时秦松墨正好一脚踏入御书房内。 听到小女儿入殿第一件事便是告状,他的眉头上扬,沉声道,“盛意在爹爹眼中,永远是没长大的孩子。” 楚怀渊听了父女二人说的话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信眼缘,从第一眼瞧见黎盛意起就喜欢的不行。 后来与之相处,知晓她古灵精怪的性子后,就越发欢喜。 让宫人送上茶水,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松开抱她的手。 楚怀泽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见兄长不肯松开姐姐,他皱了皱鼻子,伸手拽了拽兄长的衣袖。 “皇兄不肯抱我,却抱姐姐,姐姐比我还长一岁呢。” “不行,我也要抱姐姐。” 第193章 臣,去意已决 门窗紧闭的御书房内忽然响起一道孩童的惊叫声。 黎盛意看了眼蹲在角落中画圈圈的楚怀泽,眉眼间的笑意更盛。 她拍拍楚怀渊的手,说话语气里都含着笑意,“陛下,您放我下去吧。” “您与爹爹一定有要事相商,我与十二殿下去一旁吃些点心。” 多么乖巧的孩子。 可惜不是自己的。 楚怀渊恋恋不舍的把怀中人放下,又唤了宫人让御膳房多备些点心过来。 看到两个小团子躲在一旁,自家皇弟像只小狗似的,被三两句话就哄笑的场景,他忍不住收回视线,偏过头看向坐在下首的秦松墨。 茶盏与案桌桌面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秦松墨抬起眼皮,冲眼前人微微颔首,“陛下,大楚还等着陛下开枝散叶。” 言下之意便是‘我的女儿你休要肖想’。 楚怀渊一句话没说,就先被他的话堵住了嘴。 唇角扬起一抹苦笑,他无奈摇头,“元青,你还真是......” “不过你当真决定了?要带着盛意离开京城?” “你们走了,那我、那朕......” 话锋一转,楚怀渊皱起眉头,视线紧紧盯着眼前人不放。 秦松墨生的好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他犹记得当年这人身着大红状元服,骑马游街时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这才过去多久,他便要告老还乡。 “你才不到三十,你一点儿也不老。” 秦松墨这样的人才,莫说大楚,其他国家都难找出一个。 如今他才登基,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对方就这样离去,怕是...... 秦松墨并未在第一时间作答,而是把视线转到了一旁正与十二皇子共用糕点的小女儿身上。 看到她那双小短腿在半空中轻轻晃荡,许是这会儿在听十二皇子被绑后的遭遇,她的小脸上一派严肃模样,眉眼间还时不时流露出心疼之色来。 喉头滚动,他在收回目光的同时,也收敛起了唇角笑意。 “陛下,所有大夫御医都断定臣活不过三十岁,一年将过,臣马上就二十九了。” “盛意还小,臣想多陪陪她。” 低沉的嗓音中没了往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温柔缱绻。 楚怀渊闻言脸上神情一滞,他偏头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黎盛意,剑眉轻皱,“都是妄言,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再说有盛意在,你定然不会如何。” 就连他都知道,秦松墨身体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毛病。 只是他心病重,导致身体日渐消瘦,底子有些亏空。 从前他同那些大夫御医一样,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秦松墨一点点变得虚弱。 然现在却大不同了,自从黎盛意的出现后,他的脸色明显变得好看起来,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也会时不时露出几分笑来。 面对新帝着急的模样,秦松墨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后,他摇了摇头,“臣不敢赌。” “盛意还小,臣想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送到她的面前,这样若是日后臣......臣便不会再有遗憾。” 眼见秦松墨是劝不动了,楚怀渊眉头紧锁,又道,“你要走,那长霄呢?” 秦松墨与他四目相对,冲他微微一笑,“长霄愚钝,怕是帮不了陛下。” “这些年他靠着一口气才走到现在,现在这口气终于泄了,他在留在朝中已无意义。” “陛下莫要忧心,逸王爷定会倾力相助陛下,辅佐陛下。” 就是因为辅佐他的人是逸皇叔,他才不放心啊! 楚怀渊在内心咆哮,又碍于自己此刻的身份,再做那些举动实在太失礼。 末了他只能抬手轻抚发疼的脑袋,深吸一口气最后问了一遍,“真的下定决心了?” “臣,去意已决。” 铿锵有力的说话声不仅落入了楚怀渊的耳中,更让黎盛意二人也听了去。 正在楚怀泽这儿吃瓜的黎盛意在听到她爹的声音后,立时抬起头。 父女二人四目相对,分别在对方眼眸中看到笑意后,又双双收回了视线。 啃了一口手中的糕点,她抬了抬下巴,催促眼前人,“然后呢?继续说啊。” 御书房内烧了地龙,十分的暖和。 可黎盛意他们在进入御书房后,就脱下了身上的大氅,因而并不算非常热。 可这会儿楚怀泽的小脸红的像是能烧起来。 听到黎盛意还要自己继续往下说,他猛灌了一口茶水,舌头被烫的瞬间,他好险没把口中的茶水都喷在前者的脸上。 好歹把烫嘴的茶水都咽了下去,他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人,低声恳求道,“姐姐,那个画面不好看,能不能不说了?” “说话说一半,以后没老伴噢,十二殿下,你真的不说吗?” 楚怀泽顿时苦着一张脸,把之前自己同苏锦柔一同被丢进男人堆中的事,都说给了她听。 这些东西、这些羞人的东西,为何姐姐能听得如此津津有味啊? 年纪尚小的十二皇子,内心崩溃不已。 要不是御书房修的太好,每一块砖都特别硬,此刻的他只想打个地洞,钻入地洞去。 【乖乖,玩儿那么刺激,待会儿我一定要把这个瓜分享给我爹听!】 “啊对了对了,既然苏锦柔被那么多男人呃......她没事吧?” 楚怀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那一幕实在是、实在是不堪入目,我堵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不久后就睡着了。” “待我醒来之后,就看到孟将军威猛的身姿!” 终于把之前看到的一幕说完,说到孟久安前来营救自己的那一幕时,楚怀泽的小脸上顿时迸出激动的光来。 他看了眼面前正在一口一口啃糕点的人,激动之下,他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手。 “姐姐,日后我定会好好念书好好习武,成为孟将军那样威猛的人,然后保护姐姐!” 【哇哦,我家小土豆长大了呢。】 黎盛意被他忽然抓自己手的动作吓了一跳。 在听到他的保证后,她的心下忍不住感慨。 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想法。 只是这道感慨落入不远处秦松墨心中,却完全变了味。 第194章 这书我就穿吧,谁能穿过我啊 楚怀渊见秦松墨去意已决,心中虽不舍,却也无法。 这些年来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见识过对方的手段与谋略。 整个大楚在他的手下蒸蒸日上,只要他这个新帝不步他父皇的后尘,大楚定然百年无忧患。 端起手边的茶盏,楚怀渊手持茶盖吹了吹沫子,还未饮上一口茶水,便忍不住长叹一声。 等把茶水送到唇边,他又长叹一声。 呷一口茶水入喉,他又是一声长叹。 叹气的时候还不忘把目光投在秦松墨身上。 可是后者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改变,不论他叹多少气都无用。 最后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茶盏,见对方的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两个小包子身上,楚怀渊歪了下脑袋,“盛意,你来。” 黎盛意这厢刚感慨完自家的小土豆长大了。 听到楚怀渊的呼唤,她当即把手中糕点塞进口中,而后跳下椅子,小跑到他的跟前。 由于她的嘴里塞了点心的缘故,双颊鼓鼓囊囊的,加上她的皮肤白净,眼睛又大又圆。 这会儿站在楚怀渊跟前,眨巴着双眼,越发显得她可爱娇俏。 一想到日后自己很难再瞧见这个小团子,楚怀渊眉头轻皱,伸手再次把她抱入了怀中。 “盛意喜欢皇宫吗?” 秦松墨在听到陛下唤来小女儿的时候,就知道对方不怀好意。 在听到对方的询问后,他饮茶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女儿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楚怀渊不解,问她,“盛意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是何意?” “自然是喜欢又不喜欢啊。” “皇宫中有很多好吃的,可是这里的高墙也困住了很多人。” “陛下您唤我来是想让我帮着您一块儿劝劝爹爹,让爹爹留下吧?” 心中的想法被错转,楚怀渊也不羞恼,只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怎的这般聪慧?” “因为爹爹答应我,要同我一块儿去周游列国的。” “可是爹爹很聪明,在我看来,爹爹是世间最聪明的人,所以陛下不舍放人,想让爹爹留下。” “爹爹已经很累了呀,他的书房和房间里有好多书呢,每本都做了批注,爹爹是很聪明,可是他也比其他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呀。” “陛下,您就行行好,让爹爹离开,放松放松吧。” 黎盛意坐在龙袍之上,丝毫不觉得畏惧。 她扬起脑袋与楚怀渊四目相对,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眉眼间明显多了几分恳求之意。 叫楚怀渊看的面上一怔。 待他回过神来,抬眸与秦松墨四目相对之际,他看到后者眼眸间浸染着笑意的模样,心下最后一丝坚持也动摇了。 虽然心有不舍,但这次他是真的不再强求了。 手指揉捏怀中小团子的动作不停,他低头冲她微微一笑,“朕答应让元青离开了。” “只是......” 不等黎盛意欢呼一声‘陛下万岁’时,听到‘只是’二字的她,小脸上还未完全浮现出的笑意,当场收敛了起来。 她皱了皱鼻子,道,“古语有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您已经答应了,怎么还添个后缀呢?” 楚怀渊看到她小脸上表情忽变,把她皱鼻子的动作全部收入眼底后,心下不停地冒着粉红泡泡。 好可爱。 想带回家养着。 全然忘了整个皇宫就是自己家的男人,勾着的唇角溢出一道轻笑来,“朕确是答应了元青,只是朕实在是喜欢盛意喜欢的紧。” “日后每年盛意都要回京城一趟,以解朕的思女之苦,如何?” 黎盛意不是蠢的,虽然楚怀渊说话文绉绉的,但她仍旧能听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思女之苦是什么意思?我这就俩爹,等过完年就随他们一块儿南下去了。】 【难不成陛下是想?】 头顶一脑袋的问号,黎盛意冲眼前人眨了眨眼,“陛下,您是想......” 楚怀渊被她的模样逗笑,旋即他将她放下,“黎盛意听旨。” ...... 黎盛意万没想到,自己这次被召进宫又多了个爹。 手里捧着只黄金做的如意,她回过头看了眼早已空无一人的小径,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忍不住冲抱着自己的男人开口。 “爹,你掐我一把。” 秦松墨有些好笑的看着小女儿,“你没做错事,我掐你作甚?” 他不掐,黎盛意便自己掐。 听到耳边传来她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她瞬间对着手中的金如意瞪大双眸,【竟然是真的?!】 【我嘞个逗,这书我就穿吧,谁能穿过我啊?!】 【别人穿书都是带空间带金手指,我就不一样了,我带仨爹,还有个爹是皇上嘿!】 【啧,就是可惜这里娱乐方式太过贫瘠,否则我多少得炫一波,这可是金如意啊,那么重,要是熔了能打多少个金手镯。】 手臂上被小女儿掐了一把的秦松墨,其实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 比起手臂上的感觉,他更在乎小女儿的心声。 哪怕之前就已经知晓自己或许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又一次在小女儿心声中听到‘穿书’一词的他,心还是忍不住往下沉。 幽黑的眸子深深看了眼怀中正对着金如意哈气的小女儿,他忍不住收紧了抱着她的双臂。 这是他唯一的救赎,来的奇特,他把她养在身边,什么都可以为她做。 唯一不希望的,是她会走,会以如何来就如何走的方式离开。 那样的话...... 秦松墨深吸一口气,脸上那副笑颜逐渐淡去,“盛意。” 正在翻看金如意上有没有官方印记的黎盛意在被点名后,立时抬起了头。 小脸上灿烂的笑在看到他爹面色深沉的模样时,她不由得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怎么了爹爹?是陛下擅作主张赐我做了郡主,爹爹不高兴了吗?” “可是钱都收了,不然往后咱不回京了?总归我们到处跑,陛下肯定抓不着我们。” 秦松墨被她的说辞逗得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只见他摇了摇头,轻声问她,“若是有朝一日发生了意外,盛意会离开爹爹吗?” 第195章 二爹爹带你骑大马 “当然不会啊,爹爹你在想什么呢?” “你想想,这个世界上,有人比爹爹你长得好看,比爹爹你有钱,比爹爹你有才华的吗?” “当然是没有啊,爹爹你可以不相信你自己,但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看上的,一定是最好的!” 黎盛意说这番话的时候,小身板挺的笔直。 她双手捧住她爹的双颊,小脸上神情特别严肃。 严肃到她刚才说的话好像是什么国家机密般。 秦松墨确实有想过小女儿会说‘不会’这个答案。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女儿那句‘不会’的话后头,还跟着那么多后缀。 尤其是在她说‘可以不相信你自己,但要相信她的眼光’时,秦松墨那副冷然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来。 【等一下!】 秦松墨唇角的笑意刚刚扬起,就听到小女儿的心声再次响起。 唇角笑意一僵,他点了点头,故作冷静继续抱着她朝着马车方向去。 黎盛意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心思调侃她爹了。 方才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的念头。 【我该不会暴露了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爹怀疑我不是土着民?】 【是我心智太成熟了,也是,一个五岁小孩儿哪有我这么聪明的,但说不定我就是天才呢。】 【还是我太贪财了?拜托,这些都是黄金玉器,谁见了眼睛不发直啊?就是小孩儿也喜欢blingbling的东西好吧?】 【难不成是我......太好看了?!谁家会把这么好看的姑娘随意丢在路边啊,哪怕卖了都值不少钱呢。】 越想越不对劲,黎盛意抬头看了眼她爹绝色无双的侧颜,忍不住开口道,“爹,我要不是正常人,你会把我丢掉吗?” 小女儿的心声实在太有意思,秦松墨刻意放缓了脚步,细听她的心声。 然他尚未听够,小女儿的心声便戛然而止。 心中略有遗憾,他摇了摇头,“盛意为何会这样想?” “盛意当初也没有嫌弃爹爹不是吗?” “这又不一样,爹你长得好看,又是丞相,足智多谋,还有钱,妥妥的高富帅,是所有人追求的对象好吧?” 小女儿的低声抱怨落入耳中,秦松墨哑然失笑。 眼看着马车就在前方,他抬手触碰了下小女儿被寒风吹凉的小脸,脚下步伐加快,“盛意,爹爹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小女儿所说的关于他的优点,他从未如此觉得过。 相比起小女儿说他满身都是优点,他反倒觉得自己满身都是缺点。 性格阴翳偏执,置人于死地而不顾,不会像小女儿这样开朗。 他就像活在阴沟里的老鼠,要不是小女儿的出现,把他从阴沟里拉拽出来,他永远都不敢抬头看向刺目的阳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爹爹你这样也挺好的,咱家有我一个普信女就足够了。” “再多一个,怕是要闹翻天去。” 黎盛意说的都是真心话,却见抱她上马车的人突然轻笑出声,且还有止不住笑的迹象。 杏眼中浮现迷茫的神色,她不解道,“爹爹,你笑什么?” 秦松墨收起笑,冲她摇了摇头。 伸手在她还未热起来的小脸上轻抚,他的那双平日里幽黑不见底的黑眸中,此刻多了几分亮光与笑意。 “爹爹只是欢喜,幸好盛意来到了爹爹的身边。” 救爹爹于水火之间。 马车的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马上就要元旦,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黎盛意把掀起的车帘放下,又把新鲜的豌豆黄推到她爹面前,父女二人只是坐在马车中喝茶品尝糕点,哪怕不说话,只是相视一笑,也别有一番滋味。 直到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口,一道大大咧咧的声音传入马车中,打破了父女二人间的宁静。 “盛意,二爹爹可想死你啦!” 孟久安一成不变的台词让黎盛意眼角抽了抽。 不等她起身掀开马车门帘,马车外的人就先一步钻进了马车中。 不过是短短半日未见,孟久安一看到小女儿就忍不住伸出手把她抱在怀中。 “孟久安你清早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不刮胡子!” 男人下巴上长了新的胡茬,胡茬才刚冒头,扎在黎盛意的小脸上,疼得她嗷嗷乱叫。 不消一会儿,马车内在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后,黎盛意也终于停下了叫唤声。 孟久安一手捂着自己的脖颈,一手抱着小女儿不肯松手,“跑去营地训练去了,盛意,二爹爹都想死你了,你都不想二爹爹吗?” “昨晚我们还坐在一块儿用晚膳。” 黎盛意抿了抿唇角,又用求救的目光看向端坐在一旁的秦松墨。 后者呷了口茶水,低声道,“马车上冷,长霄,抱盛意回府。” 一听要自己抱小女儿回府,孟久安双眸一亮,立马就钻出了马车。 等到他跳下马车,马车外便响起了他带笑的嗓音,“盛意快来,二爹爹带你骑大马。” 黎盛意以为他要骑马入府,正要拒绝,她一钻出车帘,就看到对方背对着自己,腰身半弯。 没有得到小女儿回应的孟久安回过头去,看到小女儿就站在自己身后,他咧嘴一笑,“还等什么呢,快些上来,二爹爹带你骑大马。” 孟久安的肩头宽阔,黎盛意刚一坐上去,尚未坐稳的她身子一抖,下意识抱住了他的额头。 “骑大马咯~” 听到耳边传来孟久安的声音,她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想他突然加速,吓得她赶忙收紧了抱着他脑袋的手。 冬日里的寒风中多了抹自由的气息。 从未像这样骑过大马的黎盛意起初还很不适应,等到孟久安驮着她进了相府大门后,就听她灿烂的笑声响彻整个天际。 沈望尘来到马车旁,看到秦松墨缓缓下了马车,他当即迎上前去,“爷。” 秦松墨见他也来了,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望尘啊,你......哎!” 只开口说了一个字的沈望尘:??? 嗯? 第196章 ‘男人,你这是在惹火\’ 沈望尘万没想到,相爷与小主子只是进宫一趟,自己的老家都被偷了。 当得知陛下赐封小姐为长宁郡主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勉强站稳脚跟,刚过弱冠的他脸上露出的笑比哭还难看,“爷,我......” 秦松墨深深看了他一眼,末了抬起头在他的肩头轻拍,以示安抚,“盛意说得对,你还年轻,日后还要娶亲生子。” “既然大仇已报,你要不要......” “我不要!望尘这辈子只想跟在爷的身边,同爷和小姐待在一块儿。” 不等秦松墨嘴里的话说完,沈望尘就把脑袋摇成了筛子。 他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眸,平日里学着秦松墨装沉稳的脸上露出委屈神色来。 “我的本意的确是替母亲报仇,如今大仇已报,我亦无处可去,爷,您忍心看着我在街头忍饥挨饿吗?” 沈望尘虽常年跟着孟久安练武,身手了得,身材也高大。 奈何他长了张娃娃脸,娃娃脸上还有同小女儿一样的杏眼。 见眼前人眼眸微微泛红,眼底泛起丝丝水光,秦松墨动了恻隐之心。 当初是他把沈望尘从江南带回来的,只因安宁公主的嘱托,他便把这个孩子带在了身边。 这么多年下来,他如兄长般照料对方,哪怕在小女儿出现之前,二人的关系始终不冷不热。 可一想到对方当真会流落街头的场景...... 秦松墨无声轻叹,“以你的本事,不会流落街头的。” “罢,既然你要跟着,便一块儿吧。” “不过要做盛意爹爹这件事,强求不来。” 沈望尘在看到秦松墨点头应允的动作时,那张显露出委屈神色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来。 但在他听完最后那句话后,他脸上的笑顿时落了下来。 眉头紧锁,委屈的神色还未彻底从他脸上褪去,这会儿又加深了不少,“陛下也太、动作也太快了。” 快到杀的人措手不及,他甚至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秦松墨瞥了眼他眉眼间的懊恼,笑着朝丞相府大门去,“无妨,陛下不过是占了个名头罢了。” “若是盛意真正接受了你,在她的心目中,你的地位必定会比陛下的高。” “爷,您这是在安慰我吗?” 沈望尘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在听到了对方说的话后,他心下的那根刺瞬间被拔了出来。 是了。 他家小姐一贯爱憎分明。 只要是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必然会得到不同的待遇。 一如相爷这般。 想到日后自己真的被小姐所认可,对方扑在自己怀中喊自己爹爹的场景。 沈望尘头脑一热,嘴角咧开一抹傻笑来。 - 元旦的前一日京城又下了雪。 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京城百姓喜悦的心情。 一年即将过去,新帝的登基让百姓们又重新有了盼头。 然在丞相府的书房中,过节的气氛却没有那么浓厚。 “查到了吗?这书到底是谁写的?娘的今日我便提刀去斩了那厮!” “哎哟我,这写的什么?我和秦元青怎么可能会在榻上......” “不堪入目!简直不堪入目,这真的是给人看的吗?我他娘的,居然还会说‘男人,你这是在惹火’?” ...... 孟久安越是翻看手边堆着的话本内容,越是睁不开眼看。 这里头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怎么一本比一本辣眼睛? ‘啪’的一声用力合上手中的话本,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抬眸看向坐在书桌前翻阅话本内容的好友,他的嘴里发出一阵不耐烦的咆哮。 “谁家把水牛放出来了?” 看话本看的正兴起的沈望尘猛地从话本里抬起头。 看到是孟久安在发癫,他随手抓了个年橘朝对方的脸上丢去,“好好看你的书,别发癫。” 孟久安顿时被他说的话气笑了。 丢掉手中的《霸道将军冷傲妻》,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随后就见他快步来到书桌前。 双手撑着桌面,他冲眼前人龇了龇牙,“秦元青,你故意的吧?我那儿正巡逻呢,把我拉过来看这么辣眼睛的东西。” “莫不是你、你你你、你是个断袖?!”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跟在好友身边这么多年了,从未见过他与异性亲近,反倒是与同性相处较多。 立马将双手抱在胸前,就见他一脸防备道,“秦元青我警告你,我可不是断袖,我不会跟你来书中那一套的!” 秦松墨看书速度极快,已经到了一目十行的程度。 要不是耳边一直响起孟久安聒噪的声音,他早已把手中的话本看完。 尤其现在听到孟久安怀疑自己是断袖,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把目光从话本中抬起,而后一脸无言地与他四目相对。 瞧见好友脸上浮现出无语的神色,孟久安用力咽了口口水,抱胸的动作忍不住收紧。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然你为什么要把正在巡逻的我拉到丞相府来,还给我看那些东西。” “尤其你还拉着沈望尘一块儿,你知不知道那话本里写的是我们三个?!” 说到话本中的内容,孟久安蜜色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红来。 哪怕他早年在军营中混迹,再污秽的画面他都见过。 可秦松墨和沈望尘是他的好友啊!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秦松墨看着好友流露出一副过激的模样,他偏过头把视线落在了沈望尘身上,“你没同他说?” 沈望尘点了点头,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把视线从书中内容收起,“要是告诉他,他一定哭天抢地,比那些撒泼的刁民还难缠。” “所以我只说了关于书中的内容,让他帮忙一起找书。” 二人之间打的哑谜愈发让孟久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抬手抓了抓脑门,他拧起眉头,“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书中内容,还有,为什么要找书?” 秦松墨放下手中话本,再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时,目光尤为严肃。 “长霄,此事或许有些难以令人接受,但为了盛意,我希望你能一块儿想想办法。” 第197章 我也是他们中play的一环? 孟久安在得知此事事关小女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精彩纷呈。 他先是与好友对视了一眼,而后又把目光落在了书桌上成堆的话本上。 最后,才见他一言难尽地开了口,“莫不是,这些书都是盛意编撰,然后找人代笔的?” 并非是他想污蔑小女儿,实在是小女儿太过聪慧。 比他这个活了二十多年的二爹都聪明。 如若哪一天小女儿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其实她是他爹,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虽然这些话本中的内容着实不堪入目,但要真的是小女儿编撰的,他一定会掏空家底,只为支持女儿的事业! 想到这里,孟久安双手紧握成拳,给自己加油打气。 不就是几本书而已,日后他放着珍藏起来,等到小女儿长大出嫁了,他再把这些书都送给她做嫁妆。 总归整个京城上下都知晓有这些书,大不了父女二人一起丢人! 这样想着,孟久安内心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就在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时候,好友的一句话彻底让他愣在了原地。 “我与望尘都能听到盛意的心声,你与我关系好,想必你也能听到。” “我与望尘分析过,最后得出盛意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还有我们不是人的结论。” “现在我们找到这些书,除了是想找寻到这个世界最后的走向外,还有就是找寻盛意心声中所说的,关于她的死期。” 小女儿会死这件事,秦松墨早前谁也没说。 他是第一个接触小女儿,并听到小女儿心声的人。 也是第一个知晓小女儿其实并不会长命百岁,而是死的比自己更早。 哪怕现在他们已经靠着小女儿的心声,避开了很多的危险,但他还是不敢赌。 万一小女儿死期并非是在苏锦柔还在的时候,而是在其他时候呢? 孟久安在听完好友所说的,关于自己其实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本话本中的角色后。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直到秦松墨端起手边的茶盏,发出窸窣声,他骤然回神,整个人都朝着书桌后的男人扑去。 茶盏碎了一地,好在茶水放的久了,并不烫人。 秦松墨垂眸看了眼被茶水弄湿的衣摆,皱眉抬起头时,就看到孟久安正红着眼眶看自己。 “我不是人?不是,这不是关键,本来我就没想过自己能活多久。” “但是盛意呢?她才这么点大,她怎么能死呢?” “不行,我现在就去把她带来拴在裤腰带上,太危险了,她不能死!” 一想到小女儿会死,孟久安的心就好像被撕裂一般。 冷风灌进撕裂的口子,又冷又疼的感知已经多年未曾出现在他身上了。 还记得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是廖家被灭门的时候。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靠着要给廖家报仇雪恨让自己活下去。 然就在他累了的时候,一束刺目的日光忽然从他头顶洒下。 要是小女儿死了,他当真不知道自己要为什么而活了。 身高八尺,身强体壮的大将军说哭就哭,哭的还这般凄惨。 整个书房都响彻着他的哭嚎声。 秦松墨颇有些头疼,他伸手轻抚额头,沉声道,“这就是唤你来的目的。” “现在苏锦柔没了,盛意的心声中也很少再出现话本中的内容,即便如此,我们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长霄你、别哭了。” 哭的他头疼。 黎盛意刚推门进书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她那翘屁嫩脸的二爹爹正翘着屁股趴在书桌上。 而他爹的书桌上,还摆着一本名为《榻上欢》的话本。 也不怪她年纪小眼睛尖,而是她看过那本话本的内容,所以才会一眼就看到书名。 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吸引力法则。 至于书中的内容...... 黎盛意手捧后厨新做的糕点走进书房,她轻咳一声,道,“爹爹,你们在做什么呢?” 这会儿孟久安还抓着好友的手不肯放。 一看到小女儿走进书房,看到她那张玲珑剔透的小脸,他立即哭的更凶了。 与此同时,他松开了抓着好友手的大掌,从书桌上下来后,大步来到小女儿面前,然后默默解下了裤腰带。 黎盛意:...... 【我二舅的三叔的姥爷的祖奶奶,孟久安要做什么啊?他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解裤腰带啊?!】 【救了大命了,我爹书桌上还有那本《榻上欢》,那本写他们三个之间恩怨情仇的话本,最后的结局是三个人......】 【难不成,我也是他们中y的一环?】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黎盛意咽了口口水,她收回落在话本上的视线,就看到孟久安正在拿裤腰带往自己身上绑。 【是要把我吊起来,然后欣赏你们三个的y吗?】 从小女儿一脚踏入书房后,秦松墨那张冷静的脸上难得闪过一抹慌乱。 他一边用眼神指使沈望尘赶紧把这些话本都收起来,待他再把视线落在小女儿身上时,就看到小女儿身上已经绑上了裤腰带。 还有小女儿心声中那隐隐透出的兴奋感...... 抬手捏了捏山根,就听他无奈开口,“长霄,把盛意放下。” 孟久安用裤腰带把小女儿绑在了腰间,听到好友责备的语气在耳边响起,他立马摇头,“我不,我要时时刻刻跟盛意待在一块儿。” 黎盛意头顶三个问号,“爹,你们在书房里玩什么呢?” 怎么这个节奏,她有点看不懂啊? 不是玩三人y吗? 面对好友的不听劝,以及小女儿迷蒙的目光,秦松墨深吸一口气,起身后来到二人面前。 他弯下腰身,小心解开绑在小女儿身上的裤腰带后,又把小女儿抱到了书房中设的软榻上。 “方才提到了盛意长大后的嫁娶一事,你二爹爹舍不得你。” 黎盛意‘哈’了声,她环顾书房一圈,看到孟久安哭的涕泪横流,再看沈望尘不停收拾东西的模样。 她眯了眯双眸,道,“不信,爹爹你们肯定有事瞒我。” 第198章 爹爹未曾见过盛意的底裤 有时候小女儿太过聪慧,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秦松墨在小女儿面前弯下腰身,并未直言开口。 而是让孟久安二人先行退下,他与小女儿单独待上一会儿。 孟久安与沈望尘听言只是深深看了眼坐在软榻上的小团子。 只一眼,就让软榻上的黎盛意皱起了眉头。 等到二人离开书房,书房内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她方才收回视线,抬眸与眼前人四目相对。 “爹爹,为何他们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尤其是孟久安,本就脑子不好使,什么情绪都显露在眼底。 哪怕他哭红了眼,刚才他与沈望尘看向她的那一眼,还是令她感觉到心脏被用力捏了一下。 疼的她险些喘不上气来。 “等来年开春,他们不是要与我们一块儿下江南去游玩吗?” 既然如此,为何他们二人要用不舍的目光看自己。 那种自己尚未离开,他们就已经开始思念的目光,让她心软。 黎盛意皱了皱鼻子,试探着开口询问,“难不成是陛下不想让他们离开?” “爹爹你乃国之栋梁,突然说要离开,陛下不舍也是正常,留下孟久安二人,好像也很正常。” “睹人思人嘛!” 秦松墨就这么单膝跪在小女儿面前,听着她的揣测,看着她小脸上露出的神情。 良久后,他抬起手在她粉白的小脸上轻抚,“盛意有什么事瞒着爹爹吗?” 黎盛意想也没想直接摇头,“当然没有!” “我平日里都跟爹爹待在一块儿,哪儿也不去,怎么会有事瞒着爹爹!” 她说话的语气太过肯定,以至于秦松墨都被她脸上的肯定晃花了眼。 唇角微微上扬,他追问道,“确定?” “当......” 【坏了!难不成我爹知道我前些日子啃了口书房里的苹果,结果苹果太酸,我又给苹果放回去的事了?】 【还是我刚才去厨房端糕点,路上偷摸着吃了两块被我爹发现了?】 【我嘴角应该没有糕点碎屑吧,我记得进门前都擦干净了来着。】 当着秦松墨的面,黎盛意小心再小心的摸了摸嘴角,确认自己的嘴角没有糕点碎屑后,才见她松了口气。 把脑袋要成筛子,她道,“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没有事瞒着爹爹。” “爹爹,你别同我打哑谜了,还有孟久安他们看我的眼神,难道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你们瞒着我?” 一想到确实有这个可能,黎盛意当即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 【也不对啊,我最近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的,怎么可能生病。】 秦松墨伸手抓住了她在手臂上乱摸的小手,他抬起眼皮,那双幽黑的眸子与小女儿的视线平视。 “有一件事爹爹需要向你承认,但在此之前,盛意需要向爹爹保证,不论发生什么,盛意都不能离开爹爹。” “爹爹......离不开盛意。” 不知是不是黎盛意出现了幻听,她总觉得她爹最后说的那句话,语气中饱含落寞。 再看她爹的眼神,下意识想要伸手抓抓小脸的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她爹紧紧裹在掌心。 眉头轻蹙,她问他,“是不是你背着我偷偷成亲了?还是背着我偷偷有了私生子私生女?” “如果都不是的话,那我保证,我黎盛意肯定不离开爹爹。” “嗯,拉钩。” 垂眸看了眼面前出现的小指,黎盛意动了动唇角,抽出一只手后与他拉钩。 等到父女二人的大拇指指腹贴在一块儿,印章生效后,秦松墨这才轻启薄唇。 他把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就能听到她的心声,还有孟久安与沈望尘同样能听到她的心声都说了出来。 关于他们三人的结局,还有整个故事剧情走向,以及他猜测自己并不是真实存在,而是一名书中的角色一事,统统都说了出来。 “......如此,盛意会离开爹爹吗?” 说的话多了,秦松墨的说话声都带了几分哑。 他的双眸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小女儿不放,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小女儿脸上表情的变化。 书房内又安静了下来。 黎盛意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她就这样看着眼前人,要不是她的眼珠子还在转动,有旁人进来,怕是会怀疑她只是个人偶。 秦松墨并不着急她会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答案。 他只是用黑眸注视着她,眼眸间溢满了父女二人平日里相处时的温柔。 书房内的角落里烧着炭,偶尔发出的细微响动让黎盛意终于有了反应。 她眨了眨眼,对着眼前人轻声开口,“你这样跪着不难受吗?” 秦松墨没想到小女儿回神的第一件事是关心自己。 为了让她放心,他这才起身去搬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而此刻黎盛意也缓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正襟危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里早已疯狂。 【他刚才说什么?他说他能听到我的心声?还有孟久安和沈望尘也能听到?】 【开什么玩笑,这年头的纸片人也会讲冷笑话了?要真让他们都听到了我的心声,那我还有什么底裤可言?】 【我的老天鹅,如果是真的,你跟我开的这个玩笑未免也太大了,这段时间我都在心里想了什么?他们都知道了的话我我我......】 一脸心累的抬起头,黎盛意眉眼低垂,小脸上摆出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那个,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能听到?” 秦松墨搭在双膝上的双手微微蜷起,他点了点头,低声道,“爹爹未曾见过盛意的底裤。” 黎盛意:...... 这是底裤不底裤的问题吗?! 深吸一口气,她抬手捂住小脸,“咱府上有地洞吗?我想去冷静冷静。” 秦松墨摇头,“没有,但是府中设有冰窖,天凉,盛意还是不去的好,否则得了风寒,需要喝药才能好。” 小女儿最讨厌喝药一事,他还牢牢记在心里。 秦松墨为官多年,经历过无数纷争,却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般,如同一个面对老师的学生般,紧张的不敢多言。 他怕自己说的话多了,会把小女儿给吓跑。 第199章 彻底掉马 书房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黎盛意抬手不断在脑袋上轻揉。 不过一会儿,两只温凉的手忽然搭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适中的按摩力度让她抬起了头。 “头疼吗?爹爹唤御医来瞧瞧。” 面对秦松墨的关心,黎盛意长出一口气,“除了你们呢?还有谁能听到?” “没有了,旁人的反应不像是能听到的。” 【还好,还给我留了点底裤。】 【啊不能再想了,都给我爹听完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声会被秦松墨听去,黎盛意赶忙不再胡思乱想,而是抬眸与他对视。 “爹爹,你方才说的,书中剧情......” “我猜的。” 秦松墨的回答并未让黎盛意松一口气。 她爹本来就是极其聪慧之人,能通过她的心声猜到这一点并不奇怪。 她微微扬起脑袋看了眼书房四周,在看到书桌上还摆着几本关于他们三人而衍生出的故事话本后,她脸上的表情一僵。 抬手指了指书桌,她道,“所以你们找那么多书,是想找到我心声中的那本书?” “是,盛意你刚来相府的时候说过你会......死的比我早,如今天下太平,我怕、是以让清风找到了市面上所有话本。” “没想到你会过来。” 难得的,大楚丞相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竟然会浮现出一抹臊意。 黎盛意把他的面色收入眼底,心下那抹被扒了底裤而感到羞耻的感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 “爹爹找到了吗?” 秦松墨继续摇头,“没有。” 说到‘没有’一词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明显多了几分晦涩。 身为大楚丞相,智商超群,手段了得,却挽救不了小女儿性命。 秦松墨垂眸掩下眼眸间闪过的苦涩,就听耳边传来了小女儿带笑的说话声。 “你们当然找不到,因为你们所在的世界就是书中世界,作者没有写到这个世界有那本书的存在,你们就找不到。” “劳烦爹爹费劲心力寻找那么多话本,还看了那么多呃......的内容了。” 黎盛意跳下软榻,跑到她爹面前后,双眸笑的弯起,“所以爹爹是为了看我什么时候死,才如此用功的。” “妄言!”秦松墨皱起眉头,抬手直接捂住了小女儿的嘴,“不论发生什么,爹爹都会护盛意一世周全,定不会让盛意出事。” 黎盛意听言后小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她抬手拨开捂住自己嘴的大掌,继而冲他龇牙一笑,“既然爹爹那么想知道,那就让孟久安他们一块儿进来吧,我把完整的故事说给你们听。” “还有关于‘我’死的节点,也都一并说了。” 见小女儿在得知自己与好友能听到她的心声后,并未表露出排斥的模样。 秦松墨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起身拉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门外,孟久安与沈望尘双双趴在门边,意图听清书房内父女二人的对话。 奈何除了黎盛意的心声外,二人什么也听不见。 孟久安低头看了眼蹲在自己身侧的沈望尘,问他,“你说要是盛意从今往后不理我们了怎么办?” 这是他最怕发生的事。 好不容易有个小太阳出现在他阴暗的世界中。 却因为一些事,小太阳就要离他而去。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一定会接受不了,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的。 沈望尘闻言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小姐不会,小姐不是那种人。” 哪怕他与小姐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可是他就是坚信小姐定然不会离开他们。 不仅如此,小姐定然能很好的接受他们三人。 孟久安看他脸上自信的神色,他立时挥散脑海中的不确定性,而后自顾自地用力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盛意肯定不会离开我们的。” “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就用钱砸她,对了你记得把你的私库也打开,盛意喜欢钱,咱就给她钱。” 给小姐送钱一事,沈望尘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可是这话是从孟久安嘴里说出来的。 他抬眸把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撇了撇嘴角,道,“小姐岂是你这样的庸俗之辈。” 被嘲讽了的孟久安,“......你懂个屁,一看你就是不了解盛意!” 正当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时,书房门忽然被拉开。 二人这会儿依旧趴在门上,房门被拉开的同时,二人也跟着一块儿摔进了书房中。 面对毫无形象的两位好友,秦松墨并未多言,他一边转身朝软榻方向去,一边沉声开口,“长霄,望尘,你们来。” 很快,黎盛意的面前就坐了三个低垂着眉眼的男人。 就好像三个做错事的学生。 黎盛意面上囧了一下,她轻咳一声,试探着开口道,“我说的,你们当真都信吗?” 率先表态的孟久安点头如捣蒜,“盛意,别说你说这是书中的世界,就是你说你是我爹,我都信。” 坐在旁边的沈望尘冲他翻了个白眼,“蠢货!” 若非秦松墨抬起了头的动作落在了二人眼中,怕是二人就要当着小女儿的面直接扭打成一团。 黎盛意心中依旧有些忐忑。 她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所看的那本小说剧情大概复述了一遍。 待她说完后,不等她再次开口,她的面前就多了盏菊花茶。 “加了蜂蜜,盛意尝尝味道如何。” 温热的茶水并不烫嘴,黎盛意从秦松墨手中接过茶盏,试着喝了一口后,觉出甜味的她当即饮下大半杯茶水。 等到她把手中茶盏放下,她才又抬起头面向眼前三人。 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不断玩弄衣袖,也亏得相府给她做的衣衫都是市面上最好的料子,这会儿任由她玩弄都没有弄出褶子来。 “你们......会把我看做怪物吗?毕竟我奇奇怪怪的。” 也说不上奇奇怪怪,她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占用了这具身体,也占据了这具身体主人的人生。 她只是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才会说自己奇奇怪怪的。 就在她的话音落下后,书房中又双叒叕陷入了沉寂当中。 第200章 盛意会回到原来世界吗 不同于黎盛意的惶惶不安,秦松墨三人在听完她复述的故事内容后,同时松了口气。 伸手把小女儿的小手从衣袖中抽出来,秦松墨垂眸看了眼她的掌心,没有瞧见掐痕他方才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苏锦柔是女主角,她会成为史上唯一的女帝,而现在她......是以故事已经走到结局了?” “盛意说爹爹们会死,盛意会死在爹爹之前,现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是不是就代表着盛意也不会死了?” 秦松墨不愧是秦松墨。 仅仅是听了小女儿说的故事简述,就能抽丝剥茧,把其中最关键的部分抽取出来。 黎盛意的问话尚未得到回答,就听她爹反问她的话。 小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思表情来,她不确定的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苏锦柔死了的话,这个故事也就崩塌了,或许我们也会死也不一定。” 这本就是个大女主的故事,其中戏份最多的楚怀风,在故事情节中也顶多算占了半个男主的位置。 现下苏锦柔死了的话,故事线崩塌,谁也不确定苏锦柔死后,这个故事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 小女儿说的话不仅让秦松墨陷入了沉思,就连平日里不爱思考的孟久安也安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小女儿,半开玩笑道,“那不是挺好的,咱父女四个埋在一块儿,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下一瞬,一记巴掌狠狠扇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孟久安吃痛捂住后脑勺,从椅子上跳起,指着始作俑者怒吼,“沈望尘,我忍你很久了,别以为你是小孩儿我就不打你了!” 沈望尘的娃娃脸上显露出淡定神情来,“谁让你说那些丧气话了,爷与小姐必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你要上黄泉路,你自个儿去吧。” 孟久安闻言当即冲他凶狠的龇了龇牙。 直到秦松墨抬手才让二人停下了吵闹声。 “苏锦柔失踪了,我派了很多人去找,并未找见她的尸体。” 【啊,果然是女主光环,我就说苏锦柔怎么那么容易被抓呢,原来是留着后手呢。】 意识到自己习惯性在心里思索,实则她的爹爹都能听到她的心声。 黎盛意面露窘迫,又把心声复述了一遍。 孟久安捂着后脑勺重新坐下,“盛意,有一句话二爹爹不知当讲不当讲。” “知道不当讲就别讲,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近日来接二连三被沈望尘呛声的孟久安彻底不爽了。 他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而后又想到了什么的他忽然龇了龇牙,面上露出笑来。 “算了,我是盛意的二爹爹,身为二爹爹,肚量得大,不能和你一个小孩儿计较。” 说话间,他又笑眯眯的转过头看向小女儿,“盛意啊,什么叫做女主光环?” 不久前小女儿复述故事剧情的时候,他不止一次从小女儿口中听说‘女主光环’一词。 女主这个词他是弄明白了,大致意思就是话本中的主角。 但是光环一词...... 黎盛意还在惊讶于她爹居然没找到苏锦柔的尸体,连苏锦柔是生是死都尚不知晓中。 在听到孟久安的询问后,她偏过头去与他四目相对。 瞧见对方眼中那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她轻咳一声,有些磕巴的开口。 “女主光环就是......当初二爹爹你对苏锦柔一见钟情,不论苏锦柔做什么事,你都觉得她有她的理由。” “正如在原剧情中,苏锦柔不想委身在楚宏的龙床上,二爹爹你便不顾一切带兵逼宫,最后还连累了自己......” 黎盛意觉得自己的解释已经十分委婉了。 可在她看到孟久安那张原本带着求知若渴神情的脸上,脸色瞬间垮下来的模样,她还是有些不忍心。 “这是剧情所需,是作者让二爹爹你完全臣服于苏锦柔的,二爹爹你......你别太难过了。” 【虽然那时候孟久安确实挺无脑......糟糕!】 黎盛意暗怼自己不长记性。 她一脸小心的把视线重新落在了孟久安身上。 瞧见对方如同一只丧家犬般低着脑袋,周身弥散着一股子低迷气息,她的喉间一哽,嘴上打了个哈哈。 被偷家的沈望尘再次看到孟久安吃瘪,刚低下去的情绪又一次上涨。 就在他要开口损对方两句时,就听身边人沉声开口。 “莫要再玩闹了,依照盛意所言,现在这个世界还未崩塌,是因为苏锦柔不见了。” “或许,她并没有死。” 秦松墨低沉的嗓音在书房中响起,让孟久安二人立时把思绪从自己低迷的情绪中拔出。 孟久安轻皱眉头,嘴上轻啧一声,“她怎么还没死,噢不对她不能死,万一死了......” “这样,我加派人马在周边搜索,找到她就把她绑起来,做成人彘如何?让她吊着一口气,不死就行。” 孟久安不怕死,他常年混迹沙场,不论睁眼还是闭眼,看到的都是漫天的鲜血。 他怕的是小女儿出事。 “如果盛意在这里死了,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吗?” 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也是秦松墨与沈望尘最关心的问题,孟久安三人的脸上、眼眸中分别显露出忐忑神情。 黎盛意就坐在三人面前,看到三人的模样,她不由得扬起唇角,“或许吧,也不一定。” “我已经来这里这么久了,说不定在那个世界中,我的尸体早已高度腐烂了,还说不定我早就被烧成灰被人下葬了。” 黎盛意对于自己在原来世界中的身体或许已经死亡一事,似乎并没有那么上心。 现实世界的她父母双亡,给她留下了巨额遗产。 因此她需要费尽心力保护这笔遗产和自己的性命,就连睡觉都要睁开一只眼睛放哨。 谨防那些觊觎她父母遗产的鬣狗扑上前来。 当时的她只觉得这样的生活并不快乐,更多的是心累。 她知晓那些遗产都是父母的心血,可是那样守护着一笔冷冰冰的遗产,她仿佛一眼就能望见自己生命的尽头。 然而在这里却不一样,她不仅有很多很多的钱,还有了陪伴她的,她想守护的人...... - 二百章撒花花??ヽ(°▽°)ノ?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陪伴小李走到了两百章,盛意的彻底掉马也就代表着故事即将走向结尾,而...... 沈望尘:我呢?我这个三爹呢?我怎么还没喜当爹?!!! 最后,十二月小李也想求个评论,求个好评,求个打赏,爱你们~~~ 第201章 他也想肆无忌惮的拥抱小太阳 温凉的怀抱中还能听到男人的心跳声。 黎盛意趴在她爹怀中,一双杏眼眨了眨,不解道,“怎么了爹爹?” 而在秦松墨的旁边,孟久安二人脸上皆是一副心痛模样。 他们都曾是在刀尖上舔血过日子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无畏生死。 在他们看来,生与死不过是睁眼闭眼的区别。 然他们是他们,在他们眼中,小女儿与他们是不同的。 小女儿就像凌冽寒风中突然绽开的一道刺目阳光,不仅扫光了他们前路的阴霾,更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寒冷。 为他们带来无尽的温暖。 可是这样的小女儿,说起自己的生死时,面色却是如此平静。 伸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和鼻子,孟久安红着眼眶偏头看向沈望尘,“你怎么不哭啊?” 衣袖被抓去当做帕子用,被孟久安擦眼泪擤鼻涕,沈望尘强忍着要揍人的冲动,对他皮笑肉不笑道。 “别逼我在最温馨的时刻扇你。” “还有,虽然前人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但你知道的,我一贯动手不动口。” “你要是再用我的衣衫擤鼻涕,我就将你揍得小姐都不认你。” 孟久安还在情绪上,意识到自己抓的不是自己的衣袖,他看了眼手中衣袖上的脏污,脸上顿时露出嫌弃模样。 “沈望尘你好脏。” 沈望尘:......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孟久安不过就是大脑不完全发育,小脑发育不完全的蠢货。 他何至于与他计较这么多。 深吸一口气,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沙包大的拳头。 待会儿等出了相府,他一定要嫩死他丫的! 黎盛意对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却在乎她爹的生死。 方才从她爹口中得知苏锦柔可能没死,毕竟连对方的尸身都没寻见。 她小脸上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唇角轻抿,她道,“她有女主光环,和普通人不一样,随时有可能回来报复。” “爹爹,你们切记要小心。” 都这个节骨眼了,小女儿还惦记着自己,孟久安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最后还是秦松墨实在听不下去他一个大男人在众人面前哭哭啼啼的模样,让他出去吹吹冷风再进来。 书房内没了哭声,登时安静了不少。 沈望尘看着抱在一块儿的父女二人,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唇角一撇,低声开口。 “小姐,有一件事望尘必须得说。” 黎盛意还在回顾原书中的内容,看看自己有没有哪里疏漏的,苏锦柔在逃出生天后又能找谁接应。 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她从秦松墨怀中伸长了脖子。 待她探出脑袋去,就看到沈望尘正双手揪着衣摆,脸上表情又是严肃又是不好意思。 头顶三个大大的问号,她不解道,“怎么了沈叔叔?” 又是沈叔叔。 沈望尘喉间噎了下,他道,“爷与孟久安都能听到小姐的心声,望尘亦能听到。” “小姐唤爷,唤孟久安为爹爹,为何望尘不能?” 黎盛意听言眨了眨眼睛,半晌后才见她蹙眉道,“能啊,为何不能?” 就在她的话音落下时,沈望尘那张娃娃脸上登时露出震惊与喜悦的神情来。 他用力搓了搓双手,许久后才听他压着雀跃的心情,哑声开口,“真的、真的吗?小姐真的可以......” “你要做我的哥哥,唤我爹和孟久安作爹爹,真不是不行。” “就是沈叔叔你与我爹他们年岁相近,你要认他们做爹的话,怕是容易遭人诟病。” 沈望尘嘴角的笑意还没完全上扬。 就在他听了自家小姐说的话后,他脸上的神情一僵,再抬起头时,他的眉眼间多了几分迷茫。 “什么?” 怀抱小女儿的秦松墨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抬手在小女儿的背上轻拍两下,“望尘本就心中难过,你再这样逗趣他,他该躲着偷偷哭了。” 黎盛意惊讶,“沈叔叔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吗?” 沈望尘:...... 见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黎盛意不再逗他,而是小脸上再次浮现出那抹轻笑来。 “沈叔叔为何执着于盛意呢?因为爹爹,还是因为孟久安?”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沈叔叔才二十岁,有更好的未来,何必执着于盛意。” 这已经不是沈望尘第一次在她口中听到这番话了。 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内容,都是劝他不要执着于此。 可他就是喜欢眼前这只小团子。 他跟在秦松墨身后多年,见过不知多少大臣的孩子,还有像十二皇子那样的皇子皇女。 他亦是从一个孩子慢慢长大,变成现在这番模样的。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如秦松墨和孟久安心中所想。 在与黎盛意相处的短暂时光里,他那昏暗的前路同样被她照亮。 他也想同秦松墨孟久安那样,肆无忌惮的把自己的小太阳抱在怀中,驱散一直以来的阴霾。 只是他一次次的被小太阳拒之门外了...... 眉眼低垂,沈望尘沉默着摇了摇头,而后起身离开了书房。 黎盛意看着他离开时落寞的背影,心下有些发堵。 她抓着秦松墨的衣角,等到书房门被贴心关上后,她才开口询问,“爹爹,我做错了吗?” 秦松墨笑着摇了摇头,“盛意没有错,你与望尘之间的缘分未到,称呼亦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如若盛意是因为愧疚感而让望尘成为了你的三爹爹,想必日后你也会觉得别扭。” “无妨,时间还长,我们可以慢慢来。” 秦松墨在面对小女儿的时候,说话语气总是忍不住放柔三分。 他单手抱着小女儿起身,环顾了书房一圈,再未想过要把书房中话本隐藏。 伸手拉开书房门,并未见到孟久安二人的身影。 他的眉头轻动,下一瞬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清冷模样。 “今晚是元旦夜,虽因楚宏驾崩,不宜过度操办,但街上还是热闹。” “盛意可要随爹爹一块儿上街看看?” 黎盛意趴在她爹的肩头,闻言点了点头,“好。” 或许真是缘分未到,她与沈望尘之间......也许只能一直维持现状。 第202章 卖身葬父 大楚国早年并不算富饶,若非先帝骁勇善战,亲自带兵驱逐了匈奴,扩张了大楚版图,大楚也不会是如今这番模样。 只是就是这样一位英勇善战的帝王,却在上了年纪后做了许多糊涂事。 其中就是听信太子的话,灭了廖家一族,还亲手将最疼爱的安宁公主送入了天牢中。 最后导致安宁公主险些被害而死。 好在先帝善用人,这才没有在太子即位后,让大楚彻底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元旦这一天京城家家户户都不闭户,每家门口都会点亮红灯笼,以庆贺新一年的即将到来。 即便刚下过雪没两天,堆积起来的白雪还未化开,大楚的街头依旧热闹非常。 热闹的大街上,一道软糯的童音响起,很快又被鼎沸的人声覆盖了去。 黎盛意红着小脸低下头去看男人束发用的玉冠,隐约间还能看到他的眉眼。 小脸上浮现窘迫神情,就听她再次轻声开口,“爹爹,你把我放下去吧。” “我最近吃胖了好多。” 虽然小孩儿不用注重身材管理,但黎盛意每天晚上还是会摸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睡去。 前些日子心事重重的她消瘦了一些,好不容易事情都一一解决了,她的胃口也跟着恢复了。 近些日子吃的东西多了,这两晚她再摸自己的小肚子,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肚子又圆溜了不少。 秦松墨双手握着小女儿的一双脚踝,听到小女儿说的话,他勾了勾唇角,问她,“怎么?盛意喜欢骑长霄的大马,不喜欢骑爹爹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黎盛意皱起小脸,“我沉,会累着爹爹,孟久安不一样,他力气大。” 能听出小女儿言语间的关心,秦松墨掂了掂肩头小女儿的重量,“不沉。” 六岁大的小孩儿确实有些沉了,一想到起初她刚来到相府时,那副骨瘦如柴的模样。 而今被自己一点一点养到这般模样,秦松墨心头顿时涌出一抹满足来。 小女儿能有如今的样子,全靠他的投喂。 想到这里,秦松墨唇角的笑意越发张扬。 父女二人本就十分显眼,秦松墨俊美无俦,黎盛意玲珑剔透,这会儿走在街上,频频惹人驻足侧目。 街上不断有商贩在叫卖。 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坐在她爹肩头的黎盛意,过不了多久就被叫卖声吸引了注意。 尤其她现在坐在她爹的肩头,她爹虽然清瘦,身量却不小。 坐的高看的远的她,一眼就瞧见了大街上最热闹的角落。 垂手拍了拍她爹的肩头,她指了指前方一处挤满人的角落,“爹爹,那里。” 见小女儿不再纠结沉与不沉这个话题,秦松墨顺着她伸手指的方向看去,饶是不喜人多的地方,他还是带着小女儿走上前去。 因方才隔得有些远,黎盛意以为聚满了人的角落是有小贩在卖什么东西。 想着瞧热闹的她,等到凑近了才发现人群的中央跪了个披麻戴孝的女子。 女子面前还躺着个老者,许是因为死去多日,老者面色蜡黄,京城的冬日寒冷,倒是没有什么异味散出。 “卖身葬父......” 多亏了秦松墨日日逼着自己完成功课,黎盛意那颗本就聪慧的小脑袋,如今已经把大楚的文字认得差不多了。 瞧见女子脖子上挂着的牌子,她眨了眨眼,低声道,“爹,这和我之前想的场景差不多。” 黎盛意还记得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第一次见她爹,对方就要她养老送终。 那时候的她全身上下一个子儿都没有,脑海中全是剧情的她,也想过一边沿街乞讨,一边攒钱给秦松墨下葬的场景。 秦松墨透过人群一眼瞧见了人群中间的场景。 他微微拧起眉头,正要带着小女儿离开,就听头顶响起了小女儿的说话声。 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就见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身边的清风。 后者接过银两,挤进人群后把银子递给了那名女子。 黎盛意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让他爹动手掏了钱。 她歪了歪脑袋,低头看了眼对方,“爹,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秦松墨把银两给了清风后转身便带着小女儿离开。 寒风吹过,他抬手捏了捏小女儿抱着自己额头的小手,确认小手手背并没有被吹凉后,才听他沉声开口。 “为了日后盛意不这样做,爹爹先给盛意攒些功德。” 黎盛意听言嘴里咯咯笑不停,“爹爹,你现在越来越会说冷笑话了。” 这次秦松墨并未答话,因为他并没有说谎。 楚逸在护国寺做了多年的住持,身上没点本事是不可能的。 想到之前对方在提醒过他后,他便在街边捡到了小女儿,之后便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 他越发相信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即便日后小女儿有钱给自己下葬,他也希望自己生前所做的好事,能护佑小女儿一生平安,喜乐无忧。 “去前边的酒楼瞧瞧?逛了一路,有没有饿?” 黎盛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酒楼,看到酒楼的名字,只觉得眼熟,“这不是二皇子开设的酒楼吗?” 秦松墨点头,“这件酒楼本是二皇子与大梁国的人来往的地界,现在已经归到十二皇子名下了。” 脑海中顿时跳出楚怀泽那张可爱的小脸,黎盛意在听完她爹说的话后,眼眸顿时亮起,“那岂不是可以吃霸王餐了?” “日后我再来,只需要报上十二皇子的名号就行,对不对?” 秦松墨被她不同寻常的脑回路逗笑。 抬手抓住她的双臂,将她从自己肩上抱下。 等到他温凉的大掌牵着她的小手,二人一同朝着酒楼大门走去,才听他缓声道,“不一定非要报十二皇子的名号,报爹爹的也可。” 不等黎盛意点头应答,先前给卖身葬父的女子送银两的清风追了上来。 与此同时,黎盛意二人也瞧见了他脸上的为难表情。 “爷,对方非要亲自向爷道谢。” 第203章 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酒楼二楼开设了包厢。 秦松墨牵着小女儿进入包厢后不久,就看到清风带着一名形容憔悴的女子一同进了包厢。 还不等父女二人抬眸看清对方的长相,那女子直接双膝跪地,给二人重重磕了个响头。 【我去,这姑娘练铁头功的吧,身子骨那么硬,磕头的动静听的我都疼了。】 安静的包厢内,女子磕头的砰砰声格外响亮。 黎盛意生怕她磕坏了脑子,到时候他们还是第一负责人,赶忙叫停了对方的动作。 “可以了可以了,姐姐别再磕了,再磕人就傻了。” 女子的额头早已磕的一片通红,期间还不小心划破了皮肤,鲜血顺着伤口从她鼻梁上滑落。 看到这一幕的黎盛意赶忙让绿杏给她递上帕子,又让清风去药铺买些止血的药来。 直到做完这些,她方才心有余悸的坐下拍了拍胸脯,“姐姐,你到底是来报恩的,还是来吓人的啊?” 女子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精致苍白的脸上表情愣怔了一瞬。 旋即就见她红了眼眶。 眼泪混着鲜血一块儿滑落,最后全部滴落在她脚下的地板上。 女子轻声哽咽,啜泣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对不住二位,可儿没想到会吓着老爷小姐。” “可儿只是、只是想要报答老爷小姐,还望老爷小姐能收留可儿。” 黎盛意闻言霎时瞪大双眸,【哇去,好熟悉的画面,好狗血的剧情!】 她眨了眨一双大眼,就在她爹要开口之际,她赶忙抬手捂住了她爹的嘴,【爹,让我来让我来!】 小女儿的心声让秦松墨哑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心声居然还能这样用。 眉眼间浸染了些许的笑意,他点了点头,伸手把小女儿的小手抓在了手中,又把她的小手往暖炉上放。 可儿虽在哭,但还是把父女二人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了眼底。 她的眼眶通红,加上额头上的伤痕,看上去越发显得弱不禁风,可怜非常。 “老爷小姐,求老爷小姐留下可儿,可儿什么活都能做,可儿愿意留在老爷小姐身边当牛做马。” “只求老爷小姐能收留可儿,给可儿一口饭吃。” 眼看着可儿又要磕头,黎盛意当即给绿杏使了个眼色。 后者得了小主子的指令,一手抓住可儿的右臂,一手抓住可儿的右肩,强迫可儿抬起头来。 还在哭的可儿被绿杏的这一举动吓得瞪大双眸,跪在地板上一动不敢动。 良久后,才见她颤抖着双唇,轻声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黎盛意坐在椅子上,一双小短腿腾空晃荡。 听到可儿的询问,她笑道,“姐姐来寻我和爹爹,是为了道谢?” 可儿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眉头轻蹙着点了点头,“是,可儿想要报答老爷小姐。” “可是我府上并不缺人啊,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要来吗?” “小姐的意思......可儿吃的不多,一顿只要一个馒头,可儿会干活,求小姐别不要可儿。” 若非绿杏一直抓着她的手臂,只怕她这会儿又要继续磕头。 黎盛意偏过头看了眼她爹的脸色,见后者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见她转头,他那副冷厉的眉眼间方才显露出几分温柔来,她顿时冲他展露了个大大的笑,而后再次回过头去。 “这不是吃的多不多的问题,姐姐既然是要来报答我与爹爹的,那是不是就要满足我和爹爹的要求,是不是就要听话?” 可儿点头,“是,可儿都听小姐的。” “那行,那你听话,别靠近我和我爹。” 黎盛意挥了挥小手,小脸上依旧带着那份天真无邪。 可她说的话却让可儿瞬间瞪大了双眸。 【爹!你快看她这副可怜的小表情呀!整的好像是我欺负了她似的,明明我们都给她钱让她给她爹下葬了!】 【现在她又得寸进尺,要入丞相府做奴婢,现在她要做奴婢,日后就要做小妾,然后再做你的夫人!】 【也亏得我以前闲着没事,看的书和电视剧够多,这种烂俗的剧情牢记于心,不然你又要坠入爱河啦!】 【爹,咱下个注,就赌五两银子,这位姐姐看在我这儿走不通,肯定会去求你,爹你信是不信?】 秦松墨深深记得小女儿上次说自己会坠入爱河,是在他带着小女儿第一次入宫去见苏锦柔的时候。 顺着小女儿的话掀起眼皮看了眼跪在地上,被绿杏制服的可儿,他尚未开口,就见一双湿润泛红的眼眸撞入了他的视线中。 可儿见黎盛意不肯留自己身边,当即把注意力都落在了秦松墨身上。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又心善的男人,哪怕他的女儿都已经这般大了...... 然现在的男人,又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府中养着,别院供着呢。 抿了抿唇角,可儿那双本就泛红的眼眸越发湿润起来。 “爷,可儿不想离开,若是离开,可儿定会被那些恶霸带回家中,可儿不想死,求爷救救可儿。” 【哟哟哟,我赌对了,爹爹待会儿别忘了我的五两银子。】 秦松墨甚至都没说什么,就倒贴了五两银钱。 笑着摇了摇头,就见他解开挂在腰间的荷包,把荷包递到了小女儿面前,“都是你的。” 在出门前秦松墨就把荷包装的鼓鼓囊囊的,这会儿全部给了自己,黎盛意解开荷包看了眼里头的银钱数量,旋即又快速系紧荷包。 父女二人之间的互动全部落入了可儿眼中。 看到秦松墨完全不搭理自己,她的心下着急,贝齿忍不住轻咬下唇,“老爷......” “我府中有人洗衣做饭伺候人,无需用你。” 听到秦松墨终于开口,可儿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 跪在地上的身子轻颤,她咽了口口水,微微直起腰身后,就见她抬起手,手指触碰在了腰带上。 “可儿、可儿还能伺候老爷。” 【啊啊啊啊啊爹,这真的是我一个六岁小女孩儿能听的吗?】 【我就说她心思不纯,她就是看爹你好看,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第204章 秦松墨:继续 温凉的大掌一下就盖住了黎盛意的整张脸。 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漆黑的黎盛意‘嗯’了声,旋即就见她抬手要把盖在自己脸上的手拉开。 “爹爹,怎么了?” 秦松墨并未答话,只是冷眼看着可儿,冷声道,“继续。” 他的这番话落入包厢内所有人的耳中。 绿杏在得了主子的眼神示意后,便撤开了拿捏可儿右臂的手。 起身站在一旁,她低垂的眉眼间多了抹讥讽。 她在相府中做事多年,因着是家生子的缘故,从小生活在相府的她,自然见过不少像可儿这样的女人。 那些女人大多是官员送到相府中的。 主子每次看到相府中多了女子,那双幽深的黑眸中眼神波澜不惊,一如现在这般。 在听到主子说‘继续’的时候,绿杏心中还隐隐闪过兴奋。 自小姐来了相府后,朝堂之上再无官员往相府送女人。 这样的场面她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 不同于绿杏想要看好戏的兴奋感,可儿在听到秦松墨说的‘继续’一词后,眼底浮现出害羞神色,手下动作却不停。 这会儿还处在寒冬,尚未开春,加上前些日子京城刚下过雪,天气正是寒冷的时候。 可儿跪在包厢内,丝毫不觉得寒冷般,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衫。 直到仅剩最后一件里衣,她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张本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绯红来。 “爷......” 此时秦松墨已经把企图挪开自己手掌的小女儿抱在了怀中。 高大的身躯禁锢住小女儿的身子,听到可儿含羞的嗓音,他抬起头的那一瞬,眼眸中依旧是那副模样。 无波无澜,好似一潭死水般。 【爹,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我也要看啊啊啊!】 脑海中响起小女儿的声音,终于,秦松墨的墨色眼瞳中出现细微的神情变化。 就是这一点细微的变化,让一直注视着他的可儿身子轻颤,连带着脖颈间都泛起一层粉来。 好似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等待有缘人上前采撷。 可儿咽了口口水,看向秦松墨的眼神粘稠的如同能拉丝般。 她轻抿唇角,跪在地板上的双膝上前一步,“爷......” 【好娇的声音,是清风带药回来了吗爹?清风是不是买错药了啊,不然止血的药怎么还能让人发......发乎情呢?】 黎盛意把自己肚子里的墨水都搜刮了一遍,最后才找到了这么个含蓄的语句。 她是真想看可儿和她爹究竟做了什么,怎么包厢里的气氛都变得暧昧起来了? 秦松墨抬手拍了拍她挣脱禁锢的小手,轻声在她耳边开口,“清风还没回来,现在这一幕、少儿不宜。” “哦豁!更感兴趣了呢!” “爹,这事儿我在行,我看的书多,我能处理,你给我放开呗,我想看看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小女儿兴趣盎然的语气令秦松墨眼角抽了抽。 他垂眸掩下眼底的无奈,只说了句‘不许’后,就把小女儿的哀嚎声用掌心遮挡了去。 可儿把父女二人之间的互动收入眼底,看到黎盛意在秦松墨怀中撒娇的模样,她的心下越发肯定了自己要跟着男人的决心。 她不求成为男人的妻子,哪怕只是个侍妾,她也甘愿。 心中有了决定,可儿越发扑上前去,朝秦松墨扑去的时候,她还不忘伸手去解身上最后一件里衣。 “爷,可儿还未嫁人,可儿很干净,能伺候好爷,求爷收下可儿吧。” 感觉到衣角被人拉扯了一下,秦松墨那双同小女儿玩闹而显出放松神情的双眸登时浮现出一道杀气。 垂眸看了眼跪在自己脚边的可儿,他抬起脚狠狠踹在了对方的肩头,“继续。” 低沉的嗓音如同只穿一件单衣行走在冷冽的寒风中。 秦松墨看着摔倒在一旁的可儿,看向她的眼神不为所动,仿佛刚才动脚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其他人。 可儿被这一脚吓得不轻,她的里衣还有一条带子没有解开,只露出大半的脖颈,和里衣中那件藕荷色的肚兜。 不同于刚才下定决心要跟在秦松墨身边的心境。 被狠踹了一脚,感觉到肩胛骨都裂开了口子的可儿重新跪在地上,伸手去解带子的手也带上了轻颤。 终于,里衣带子被解开,轻薄的里衣也跟着被缓缓褪下。 可儿再次抬起头来,对上秦松墨那双冷厉的眼眸时,她的脑海中头一次生出了退缩的想法。 喉头滚动,这次她再开口时,语气中再没有之前的娇软与媚意,有的只有轻颤与害怕。 “爷。” “继续。” 【还要继续?爹,她不会染上风寒,然后借此赖上你吧?!】 脑海中的提醒让秦松墨哑然。 伸手捏了捏小女儿掌心的软肉,他落在可儿身上的目光依旧不改。 眼前这具美好的胴体,于他来说与一头死猪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包厢内的窗户并没有关严实,而是开了条细缝,确保包厢内空气流通。 窗外有寒风吹过,吹开了窗户,把窗户的细缝吹得更大。 而后寒风吹进包厢,直直打在了可儿的身上。 单薄的身子打了个寒颤,可儿僵硬地抬起手就要去解背后的绳子。 期间她不止一次抬眸看向男人,眼神中布满了祈求,渐渐的还多了几分水汽,妄图以这种方式勾起男人的同情心。 可是没有。 秦松墨一次都没有对她生出过同情,不光不同情,他见她几次解不开带子,还偏过头去看站在一旁的绿杏。 “绿杏,给她解开。” 当众解开肚兜,可儿脸皮再厚也不是勾栏院中的娼妓。 她只是想爬上男人的床,而不是受人羞辱。 于是在绿杏走上前来的时候,她再也绷不住瘫坐在地,一手扯过里衣往自己身上穿,“不要了爷,可儿知错了,可儿再也不敢肖想了。” “可儿马上就走,马上就离开,谢谢爷出钱给家父下葬,爷的大恩大德,可儿永记于心,永世难忘!” - 小李:别人的车都开上高速了,盛意还在玛卡巴卡 第205章 爹,人艰不拆! 慌乱间里衣都没穿好的可儿,重新跪在地板上,给秦松墨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踉跄着起身就要离开。 她快承受不住了。 长那么大,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人。 只要一想到秦松墨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头死猪,她的双腿就忍不住发软。 生怕自己走慢一步,就会成为那只死猪,哪怕双腿发软,可儿还是咬牙强撑着身子要离开包厢。 只是来时容易去时难。 她才刚起身走了两步,就听背后再次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嗓音。 “我说了,继续。” 那一瞬,可儿的双腿彻底软成面条,直直跪倒在地。 绿杏年纪虽小,阅历却不小。 她站在可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面上没有丝毫的同情,“爷说了,继续。” - 等到可儿被扒光了丢出酒楼的时候,秦松墨方才松开捂住小女儿眼睛的手掌。 看到小女儿脸上一片通红,俨然是被憋得,他轻蹙起眉头,眉眼间多了几分愧疚,“闷着了?对不起,都怪爹爹。” “可不得都怪爹爹,我都没有瞧见热闹。” 黎盛意接了他的话,动了动身子就要从他怀中下去。 方才清风回来时候,她爹要清风把可儿丢出酒楼的话她都听着了。 这会儿清风还没上楼,可儿想必还躺在酒楼门口,说不定她还能透过窗口瞧见。 “爹爹,你知晓她的身份吗?” 好不容易挣脱出一只大腿,黎盛意跨坐在她爹大腿上,一只小短腿在半空中晃呀晃。 秦松墨见小女儿非要瞧这个热闹,颇有些头疼的轻抚额头,“算是知晓吧。” “还真知道?对方一定是有目的接近爹你的吧?” “不然她在大冬天跪在地上卖身葬父,明明京城中有那么多人愿意出钱,她却看都不看一眼。” “爹爹你给了钱,她追上来献身,真是恶俗狗血的计策。” 黎盛意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小脸上浮现出愤慨模样来。 秦松墨看着她紧握成拳的小手,小脸上表情更是恨不得下楼去狠揍可儿一顿。 那双原本古井无波的黑瞳中笑意加深。 他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捏住她的双颊,看到她嘟起嘴的模样,古灵精怪俏皮可爱的模样逗得他轻笑出声。 “做什么呢爹爹,我在同你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你笑什么?!” “对不住,实在是盛意太过可爱,爹爹忍不住。” 黎盛意还在等着她爹给出可儿的身份呢,脸颊忽然被捏,连着说话声都变得含糊不清的她,在得到她爹夸奖时,她当即用力眨了眨眼。 下一瞬,就听她轻哼一声,继续含糊不清道,“那是,我一直那么可爱。” “所以爹爹,这个可儿究竟是谁家的?” “云家的。” 秦松墨终于舍得松开捏小女儿脸颊的手,看到小女儿脸上被自己捏出的痕迹,他顿时收敛起唇角笑意,伸出手给她轻轻揉按脸颊上的软肉。 “她是云家管家的小女儿,同绿杏一样都是家生子,原本是给云子穆做通房用的,可她不愿,最后还是管家出面求情,才保下了她。” “所以那个躺在地上的是云府管家?我说瞧着怎么那么眼熟呢。” “那个可儿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份!哼,她果然是别有用心!” 黎盛意越想越觉得气愤,“当初云家还把你、把你送到......” 回想起云必先大寿时候,企图对她爹和当初的太子殿下动手一事,她的小脸登时皱成一团。 秦松墨把她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底,见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他勾起唇角,低声道,“新帝登基后,云家因与二皇子一同勾结大梁国而被抄家。” “这个可儿本也该一同下黄泉,也不知怎的被她逃了出来,孰料她根本没逃出京城,还敢在大街上卖身葬父......” 这样愚蠢的行为无异于送死。 京城权贵确实不少,其中也有不少云子穆那样的纨绔子弟,或许会在看到可儿的第一眼后将其收入自己的后院。 之后他们要是知晓了可儿的身份,怕是甩手都来不及。 “确实蠢,她不会以为自己借着权贵的身份,就能免于一死,还能享受一把荣华富贵吧?” “换做是我,在云府出事那天之前,我就要收拾包袱跑路了,她这样做,和洗干净脖子等着大刀落下的犯人有什么区别?” 听到小女儿的比喻,秦松墨唇角笑意加深,“是,所以盛意在入相府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收拾好包袱了吧?” “如何?包袱沉不沉,需要爹爹帮你一把吗?” 老底被戳穿,黎盛意倏然瞪大双眸,“爹,人艰不拆。” 她好不容易逆转的剧情,眼看着剧情都已经改变了,她和她爹他们都不用死了。 那包袱不过是她以备不时之需才准备的,她爹直接把她老底戳穿...... “虽然我才刚五六岁,但我也要面子的好吧?” 秦松墨点头附和,“是,盛意也需要面子。” 父女二人的交谈盖过了楼下的喧闹声。 孟久安与沈望尘到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酒楼门口的热闹。 二人生的高挑,看了眼被人群包围的女子后,二人双双收回视线,转而一前一后上了楼。 待推开包厢的门,孟久安一改刚才在楼下的沉稳模样,直直朝着小女儿扑去,“呜呜哇哇,盛意,二爹爹的眼睛要长针眼了!” “虽然元旦是个好日子,但楼下那女子也不至于脱光了庆贺吧。” “二爹爹不能好了,要盛意抱抱才能好。” 聒噪的嗓音打破了包厢内的寂静。 黎盛意陡然回过神,当即跳下她爹的怀抱就要往包厢窗口跑,“爹爹,你又转移我的注意力,我都没瞧见呢!” 不想她双脚刚沾地,刚从秦松墨温凉怀抱中挣脱出来的她,又被拥入了另一道温暖的怀抱,“看什么,不准看。” “盛意你才多大,乖,咱不看,容易长针眼。” 黎盛意能挣开她爹怀抱,却挣不开孟久安的。 意识到今儿个这热闹是看不成了,她顿时泄了气,认命的趴在了对方怀中。 在她的眼前,沈望尘勉强扯起唇角,对她轻轻笑了下。 第206章 释怀 这是黎盛意在这个世界过得第一个年。 看到大街上家家张灯结彩的场景,她坐在孟久安肩头,忍不住感慨。 “好冷啊。” 秦松墨走在一旁,闻言解下身上的披风就要往她身上盖。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绳结时,就见小女儿偏过头来看向他,“爹爹,咱还没有去给祖母过元旦呢。” 孟久安肩扛小女儿,嘴角咧开一抹笑,“还有二爹爹的爹娘呢,今年二爹爹终于不是一个人过年啦!” 以往过年的时候,文武百官都会得到几天假期,那个时候的孟久安并不会留在京城,而是跑去距离京城几十里外的小镇上。 过往的种种从眼前闪过,他握着小女儿的脚踝,想到这些年自己一个人回去,爹娘总是不愿来自己梦中看望自己。 如今他带着小女儿回去,疼爱他的爹娘,总该来瞧瞧他们的小孙女吧。 黎盛意感受着京城街道上的寒风,耳边是孟久安在与她爹商量何时去看望廖家长辈的话。 她的余光瞥见默默无言行走在一旁的沈望尘,眨了眨眼眸,她松开一只抱着孟久安额头的手,微凉的小手凑到了对方面前。 “沈叔叔也要一块儿吗?年后爹爹就辞官了,咱们先去看小镇给祖父祖母上香,然后再去江南好不好?” 沈望尘垂眸看了眼伸到自己面前的小手,很小,他知道牵着有多软和,就像扑进一团棉花中,让他窝心。 抬起手握住面前的小手,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小团子,不知怎的,心下忽然就释怀了。 总归他会一直跟在秦松墨二人身边,叫爹爹与叫叔叔虽然还有些区别。 但小姐从未与他生出嫌隙不是吗? 娃娃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来,他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轻声问她,“小姐,望尘有个不情之请。” 黎盛意把他面上浮现的笑意收入眼底,她的脸上同样绽开一抹灿烂的笑,道,“只要沈叔叔不借钱,一切好商量。” 沈望尘跟在秦松墨身边多年,名下铺子占了一条街。 虽然幼年时被母亲折磨,一心求死的他却生了颗顶顶聪明的脑袋。 因此他并不缺钱,至少不比秦松墨缺钱。 面上失笑,他摇了摇头,笑道,“不借钱。” “那好,沈叔叔想要盛意做些什么吗?” 黎盛意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双晶亮的眼眸好似一早就看透他行踪所想般。 聪慧如沈望尘,心中对她的冰雪聪明越发喜欢,“望尘也想、也想唤小姐的名讳。” 这样一来,他与孟久安便没甚区别了。 从前帮着秦松墨办事,巧舌如簧的相府幕僚,眼下却因为一个名字而变得磕巴起来。 他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人,生怕错过她脸上浮现的任何表情。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黎盛意用力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啊,沈叔叔对盛意很好,是盛意的好朋友,为何不能唤盛意的名字。” “来,沈叔叔喊一个给盛意听听。” “盛意......”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想捏了捏他的脸,他突然变得这么乖,真是让人受不了!】 【啊,心声又被听到了,害羞......】 放低了声调的男音格外的温柔,配上沈望尘那张脸,黎盛意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萌化了。 她抿了下唇角,偏过头去让寒风吹在自己脸上,吹散自己脸上因为激动而浮起的热意。 一大一小的对话全部落入了秦松墨和孟久安耳中。 不忍打扰二人之间的温情氛围,孟久安伸长脖子低声冲好友询问,“元青,你当真没带着盛意去勾栏院?” “我听她刚才说的话,怎么像是在调戏沈望尘呢?” 感同身受的秦松墨以拳抵唇后轻咳一声,给小女儿找了个借口,“童言无忌。” “噢,说的也是,不过她刚才的心声......算了,就当她童言无忌吧。“ 孟久安勾了勾唇角,看到前方有卖糖画的他当即把自己的荷包交给肩头的小女儿,“盛意坐好了,咱去看看糖画。” 孟久安生了双大长腿,平日里走起路来带着风。 这会儿他加快了步伐,身子颤动的感觉,让黎盛意以为自己在骑马。 嘴里的笑声不停,她双手紧紧抱住男人的脑门,临了还不忘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的秦松墨二人。 “爹爹,沈叔叔快来呀,前边好好玩儿!” 清脆的童音入耳,秦松墨与沈望尘相视一笑。 二人同时回过头去,冲她展颜一笑。 “来了!” “来了盛意!” - 元旦当日百官休沐,第二日便要早起上朝去。 黎盛意醒来的时候,整个相府上下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待绿杏给她洗漱穿衣,梳好发髻后,刚走出房门的她才发现自己的院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新帝登基,相爷与孟将军要忙些日子,孟将军生怕小姐一人在府中孤单,特意把小猫都带过来了呢。” 天色还未亮起的时候,孟久安就抱着猫来了。 绿杏被猫叫声闹醒,睁开眼起身,就看到孟久安站在小院中,正在给几只小猫训话。 “千万要照顾好盛意姐姐,要是抓伤了她,我可是要动手捏爪子的!” “还有不能让秦元青发现你们,要是被他知道我偷摸着把你们带过来,定然要把你们丢出去。” “哦哟哟,粪叉子怕生是不是?没事,不多时你盛意姐姐就醒了,到时候可不能闹她,明白吗?” ...... 绿杏微微拉开门,她在听完孟久安说的话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汤圆儿给关进鸟笼中。 猫儿最喜欢抓鸟雀,上次汤圆儿在别苑中丢了,小姐可是难过了许久。 好在汤圆儿认路,自己飞回别苑,小姐这才破涕为笑。 等做完这些,又从孟久安手中接过三只猫儿的口粮,绿杏这才回到房中,撩开床帘看看自家小姐有没有被吵醒...... “我爹不知道吧?” 随手抱起一只三花,黎盛意动作熟练地开始撸猫,猫猫软乎乎的毛发让她忍不住眯细了双眸。 第207章 她爹怎么总拆穿她! 绿杏跟在自家小姐身后,看着小姐怀中抱着只三花,另外两只小猫也黏在她身边,不断用脑袋轻蹭小姐的小腿。 她笑弯了眼眸,牛头不对马嘴道,“万物有灵,小姐这般得小猫喜爱,真好。” 还有汤圆儿。 她每日给汤圆儿喂食的时候,总要小心汤圆儿的喙啄在自己的手指上。 这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被汤圆儿啄,那鸟儿还要学人哈哈大笑,这还不止,那鸟儿还总笑话她,说她是‘笨蛋’。 哪怕早已知晓‘笨蛋’是汤圆儿的口头禅,绿杏还是觉得委屈。 她将此事告知自家小姐,最后还是小姐出面教训了汤圆儿,才让它收敛了一些。 但小姐不一样,每回小姐靠近汤圆儿,那鸟就跟鸟腿子似的,蹦蹦跳跳不说,还会说些吉祥话。 小姐喂食的时候,汤圆儿也是老老实实的,很是乖巧,等喂完了食,它甚至会说谢谢! 绿杏鼓了鼓双颊,好气,好想吃烤鹦鹉,但她不敢。 黎盛意用过早膳便坐在廊下躺椅上,听到绿杏说的话,她动手捏了捏怀中三花的爪子,“小动物其实比谁都明白,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 不过这其中也不乏有脾气犟的,傲娇的,就比如她怀中这只。 唇角微微上扬,见怀中的三花扭过头去不看自己,她当即撸了把它的小脑袋,直到它发出反抗的声音,她才停手。 “我爹与孟久安都去上朝了,那沈叔叔呢?也在做善后工作嘛?” 绿杏点头称是,她在听了自家小姐说的话后,目光便不由得落在了趴在小姐脚边的那只玳瑁。 尝试着伸出手去抚摸小猫的背部,见小猫没有反抗,她撑圆了双目,眼眸中的惊讶褪去后,顿时换成了惊喜。 手指不住的在小猫背上轻抚,后知后觉的绿杏这时候才想起什么。 “其实相爷每次上朝前都会过来一趟,今早孟将军偷偷带着猫来府中,也被相爷抓着了。” “我爹没有说什么?” 秦松墨有洁癖,不光是精神上的,生理上的洁癖也很严重。 像这种掉毛的动物,府中有一只鹦鹉已经够他忍受的了。 现在又多了三只猫,她实在想不到她爹会有什么反应。 绿杏点了点头,“说了的,相爷说如若这些小猫伤了小姐你,他便亲自动手杀了它们。” 其实秦松墨说的话要更重。 他直言如果这些畜生伤了小女儿,他便连人带猫,先把孟久安丢出相府,再亲手砍了这些畜生。 要不是孟久安就差抬手发誓,保证小猫很乖,不会乱抓人,秦松墨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和三只猫。 一如既往地进屋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小女儿,秦松墨揪着同样要进屋看小女儿睡姿的好友离开了水云居。 “你身上带了猫毛,盛意近日总打喷嚏,离她远点。” 绿杏回想起孟将军走时一脸不愿的模样,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扬起头看向躺椅上,身高只到她肩头的黎盛意,面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小姐,您真是福星。” 这样的话黎盛意听过很多次,她懒懒的抬起眼皮,嘴角上扬,却并未答话。 她并不认为自己是福星。 她的父母,她亲近的人,都在她年幼时相继离去。 就连曾经结交的好友,也会相继背叛她,离开她。 最终留她一人在那个世界,不知前路该如何走下去。 现在她能拥有的这一切,也不过是她‘偷来的’罢了。 抱着小猫玩了半晌,直到日头渐渐爬到屋顶,黎盛意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要事没完成。 她爹会在每日晚膳时给她布置第二日的功课。 昨天是元旦,她玩过头了,完全把她爹布置的功课抛到了脑后。 顾不上用午膳,她小跑进了书房,研墨提笔,在纸张上画下鬼画符。 【我爹要是回来了看到我做的功课,该不会被我气的提前那啥吧?】 秦松墨刚站在书房门前,就听到小女儿的心声传入脑海中。 唇角的笑意微僵,他抬手触碰到门框,就听又一道心声传入脑海中。 【不然我借口说功课都完成了,但是小猫跑到了书房里,把功课都撕烂了?】 【天才呀黎盛意!待会儿我就嚎一嗓子,哭两声,我爹肯定不会计较我功课的事了!】 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站在书房门口,听到书房内传来的动静渐渐安静下来后,他这才推开书房门。 在瞧见书房内的场景时,他拧起眉头,配合着小女儿,低声询问,“盛意,这是发生了何事?” 黎盛意才刚布置好‘凶案现场’,这会儿正趴在窗户上伪造猫猫出逃的‘证据’。 陡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询问声,做贼心虚的她身子一颤,眼看着就要从窗台跌落。 好在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父女二人视线相撞,回过神来的黎盛意掐了自己一把,登时那双杏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水光。 “爹爹,我的功课,我刚做好的功课呜呜呜......” 秦松墨顺着她小手指的方向抬眸看向窗户,而后低头问她,“被猫扯坏了?” “这你都知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意识到自己的演技稀巴烂的黎盛意当即抬手捂住小脸。 她点了点头,应声说是,“但是小猫也不是故意的,它们只是想同我一块儿玩而已,爹爹,你别责罚他们。” 秦松墨看着她心虚捂脸的动作,唇角上扬的同时,把她抱上书房软榻后,又回到了书桌前。 哪怕纸张已经被撕碎,且碎的彻底,根本不能看。 他还是摊开了弄皱的纸张,一点点把纸张拼接起来。 “写功课好无聊,为什么我要写功课,到底是哪个混蛋发明了功课,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写功课......” 为了蒙混过关,在纸上乱涂乱画的黎盛意:...... 她爹怎么总拆穿她! 秦松墨小心把撕碎的纸张叠起,而后拉开书桌边其中一抽屉,又把碎纸放入其中。 如若黎盛意这会儿站在他身旁,定能看出这一抽屉里存放的纸张,都是她之前做的功课。 秦松墨都保存的好好的。 “我向陛下告了假,明天去护国寺。” 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黎盛意撤掉捂在脸上的小手,“真的吗?爹爹可以陪我了?!” 秦松墨放柔了眉眼,弯腰抬手在她的鼻子上轻点,“是,爹爹也要去找你祖母告状,就告盛意小小年纪,不好好做功课,还敢找借口欺骗爹爹一事。” 第208章 很暧昧,也很熟悉 黎盛意怎么也没想到,勉强称得上是一家三口的出游,最后竟然成了山匪的狂欢。 相较于相府的马车,此刻她‘乘坐’的这辆马车并不平稳,尤其山匪还将她四肢捆绑后丢进一只木箱中。 山路难走,车轱辘总是撞在石头上,一颠一颠的,很不舒服。 神智也因为被用了药的缘故而迷迷糊糊的,要不是方才车轱辘撞在一块大石头上,这会儿的她也不会稍稍清醒过来。 动了动被麻绳捆绑的四肢,发现自己连藏在手腕上的匕首都被收走了,黎盛意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还记得自己与爹爹,还有沈叔叔在今晨出发前往护国寺,给祖母上香,陪祖母说说话。 她还同她爹说好了,日后她一定好好完成功课,要她爹不要在祖母跟前告状。 父女二人还互相盖了手印,然后...... 然后他们就在山路上遇见了山匪,因着山匪人数太多,他们此次出行没有带许多随从。 所以山匪趁着她爹还有沈叔叔跳下马车打斗期间,混上了马车。 马车被人做过手脚,她亲眼看到马车的车壁被人拉开,很快她就被捆绑了四肢,丢进了这只木箱中。 这帮山匪是冲着她来的。 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想她黎盛意活了两辈子,经历过多次绑架,最后都有惊无险,没想到穿书都能遇上绑架这种事。 就是不知道她爹他们要是知道她被绑走了,身体会不会气出病来。 毕竟她爹体弱,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 逐渐迷蒙的双眸中迸发出一道寒光来,黎盛意抿了下唇角,并未制造出动静来。 她被绑架的经验还算丰富,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是要安静。 否则她要大哭大闹的,定然会被这群山匪教训一顿。 况且她还没有见到绑架自己的人究竟是否如她心中所想。 山路颠簸,黎盛意的脑袋时不时磕碰在木箱上,即便如此,被用了药的她还是抑制不住昏沉,最后两眼一黑,再次昏倒过去。 临意识消散前,她清楚听到外头山匪的交谈。 “二当家,你说那大当家是不是真的着了那娘们儿的道了,咱放着好好的大楚丞相不抓,非要抓这么个奶娃娃回来。” “到时候别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奶娃娃有什么值钱的。” “闭嘴,你懂什么,大当家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说不定这个奶娃娃极其受宠呢,前段时间我在京城可是听说了,丞相府上有个十分受宠的小姐。” “大当家想必是要以此威胁丞相呢......” ...... 京城的冬日本就寒冷,更遑论是山间。 整个冬日,乃至大半个春季都不会消融的白雪厚厚的堆积在山头之上。 此地连鸟雀都不敢上来,生怕在枝头休憩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被冻死了。 黎盛意就是被冻醒的。 关押她的柴房里头没有炭盆,身上狐狸毛皮制得大氅想必也被山匪给夺走了。 双手双脚被绑在一条绳上,四肢朝后捆绑,山匪故意不让她动弹。 因着是侧躺的缘故,她一边的脸颊趴在干草堆里,有些刺挠,却又不能伸手挠痒。 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柴房外似乎有人经过,听到有脚步声靠近,黎盛意刻意放低的呼吸,屏气凝神看向柴房门口。 不过几息的时间,她就瞧见柴房门被推开,一抹粗壮的身形朝自己走来。 “赶紧吃,吃完了好上路!” 是在来时路上,被称作二当家的男人的声音。 破了口子的瓷碗刚被丢到地面上就碎成了两半,黎盛意看了眼滚落在地的馒头,眼角抽了抽。 她抬起头来,那张被冻得微微翻红的小脸上露出几分委屈模样来,“叔叔,你们是要杀了我吗?” 来送饭的二当家从小到大做过不少烧杀掳掠的坏事,看到黎盛意小脸上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也未曾动容。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脚边馒头踢到她的面前。 黎盛意从来没吃过被脚踩的馒头,她眨了眨眼,继续开口,“你们绑我是为了要钱吗?如果是的话,把我杀了或许就拿不到钱了。” “不光如此,我爹要是知道我出事,还会围剿你们山头。” “最近我跟着我爹念了经书,里头有句话说的很好,叫做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叔叔,你要不要......” “废话少说!” 终于忍受不了耳边聒噪的声音,满脸横肉的二当家五官变得狰狞起来。 只见他弯腰一把揪起眼前人的衣领,粗声粗气道,“既然你不想吃,那就跟我走。” 四肢被绑在身后,衣领又被揪着,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好在整座山的山头并不算大,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她就被带到了一间由木头制成,很是简单的堂屋内。 堂屋里头烧了炭盆,却不够热,但还是要比柴房好上许多。 黎盛意缓了缓被冻的快掉了的耳朵,还不等她抬起头来环视四周景象,一道细微的动静便落入了她的耳中。 很暧昧,也很熟悉...... 熟悉到几乎每次去皇宫,她都能听到这死出。 心下小人默默翻了个白眼,待她顺着声音朝着上座看过去后,忍不住感慨一句。 “女主光环,果然强大。” 她身边的二当家好似早已见怪不怪,提溜着她站在堂屋中央,等着上座上的男女办完事。 片刻钟后,伴随着躺在上座兽皮上女人的一道轻呼声和男人粗犷的低吼声响起后,堂屋内那道暧昧的嗓音终于渐渐低了下去。 直到上座的帘子被掀开,一名红光满面,从左边眉骨位置到右边脸颊处带着一道刀疤的男人只着里衣里裤缓缓起身。 许是才刚注意到堂屋内多了人,他的左眉一挑,看向黎盛意的眉眼间多了抹兴奋。 “这就是丞相府的小姐?” 二当家见他办完事,当即提着黎盛意上前,“是,大当家请看。” 原本从揪着衣领的黎盛意,等换了个人站在她面前后,她的衣领被松开的瞬间,后衣领再度被人揪住。 黎盛意,“你们要杀我直说呗,何必这么折腾我?” 第209章 我笑你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 正着反着揪她衣领,不是嫌她死的不够快是什么? 赵乾在听到她说的话后,抬手将她提到了自己面前,与之四目相对。 在看到她那张娇俏可爱的小脸时,他那张带着狰狞刀疤的脸上,不由得眉头紧皱。 “不像,一点都不像,你们确定秦松墨的马车上只有她一个孩子?” 赵乾的说话声音不重,语调却是冷肃。 这番话落入二当家耳中,后者立马拧眉低头,“就这一个坐在马车上,还有一个长得稍大,且看着就是丫鬟模样。” “大当家,我们不会是中了调虎离山计了吧?” 二当家说这话的时候,期间几次抬起头看向黎盛意的小脸。 别说赵乾了,就是他也见过几次秦松墨,眼下这孩子确实与秦松墨不像。 可...... “坊间不是传闻,秦松墨收养了个义女吗?义女和亲生女儿不像,很正常吧?” 带着疑惑再次看了眼黎盛意,二当家眉头紧皱,心中为自己反驳大当家的话开始打突突。 大当家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平日里最讨厌有人反驳他,而现在,自己却做了他最讨厌的事。 果不其然,赵乾在听完他说的话后一脚将其踹翻,“你蠢么?秦松墨在丞相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当真没有一儿半女。” “只是早年他曾立誓,此生绝不娶妻,也不会有后,先帝这才信了他,扶他坐上了丞相之位。” “你也是男人,你能几十年如一日不碰女色?你能不给自己留下个一儿半女?” 不怪赵乾生性多疑,这些年他一直被安排待在西北边境,听候二皇子的调配。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二皇子那边不许他动兵,以为是二皇子要抛弃他这颗棋子,他不管不顾直接带兵朝着京城来。 后来京城内发生了那样的事,二皇子追悔莫及,给他送信,要他立刻前往京城援助。 他人确实是到了,本以为能帮着二皇子登基上位的他,等来的却是二皇子被捕入狱,供出是他企图起兵造反,妄图用他当做挡箭牌。 若非他急中生智逃出生天,这会儿的他早已葬身在菜市口,跟那些同样被斩首的罪犯,一块儿踏上黄泉路了。 故而眼下他看着黎盛意的小脸,心里才会生出质疑来。 二当家在他接二连三的质问下,不断摇头。 男人本色,要他十年八载不碰女人,就跟要了他命差不多。 还有孩子,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若他此生连个孩儿都没有的话,日后死了如何去见先人? 想到这里,二当家看向黎盛意的眼神也变了,“真是调虎离山之计!” “秦松墨老奸巨猾,必然是查探到了什么线索,才会设下此计。” “你也是个废物,这孩子和秦松墨半点儿不像,你也敢带回来,浪费了我的一番心血!” “现下再要对秦松墨动手,更是难上加难!” 越想越生气,赵乾抓着黎盛意后衣领的手指跟着收紧。 后者呛咳了一声,偏过头看向赵乾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淡淡的......鄙视。 “你们不信,可以让上座的人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相府的小姐。” 由于衣领收紧,黎盛意这会儿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她眯细双眸回过头看向上座的方向,好似一早就猜到了那里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赵乾在看到她眼眸中浮现出的鄙视神情后,原本要抬手打人的动作一顿。 旋即,他跟着她一块儿扭过头去看向上位。 那里的纱帐已然被一只手臂撩开些许,一条细白中,带着一道结痂伤疤的细腿从中露出。 “盛意当真是聪慧,当初要是知道你会是我成为女帝路上最大的阻碍,早在赏桂宴上,我就该找借口将你弄死。” 事后带着沙哑的嗓音中还透着几分慵懒。 苏锦柔披上外衣,大冬天的,也不怕冷,就这么赤着双足,一瘸一拐地朝着黎盛意三人所在的位置走来。 瞧见那张曾经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此时布满了伤疤,尤其是那张娇艳的脸上,更是被刀或匕首刻上了‘贱人’二字。 黎盛意眨了眨眼,冲她微微一笑,“苏贵妃,又见面了。” 看到自己抓来的小孩儿竟然认得苏锦柔,二当家惊讶了一瞬,又把视线落在了赵乾身上。 后者眉头紧锁,抿了抿唇后,薄唇轻启,“她真是秦松墨的女儿?” 苏锦柔微微颔首,“是她,即便她化成灰,我也认得。” 不过是短短小半年的时间,自己就从贵妃的位置上瞬间掉落,成了地位最卑劣,只能供男人玩乐的娼妓。 这短短的小半年时光就好似在做梦,梦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苏锦柔冷眼看着黎盛意,好半晌才见她勾起唇角,轻声开口,“盛意也没想到吧,我还没死。” “不仅没死,我现在还要把你从我身上夺走的一切,都夺回来!” 许久未曾修剪,如今已经过长的指甲,在黎盛意柔软的脸蛋上划过。 本以为自己说完这些后,能从眼前的小脸上看到慌乱之色。 然而没有。 非但没有从眼前的小脸上看到慌乱之色,苏锦柔好从她的眉眼间看到了淡淡的笑意。 划过小脸的手指陡然收紧,苏锦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你笑什么?!” 黎盛意深吸一口气,“我笑你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 “诚如你所看到的那样,这个世界并非每个人都是你的附属品,他们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灵魂。” “就比如说我爹、曾经的太子殿下、还有你最瞧不起的孟久安。” “苏贵妃,你知道为什么之前大家都会对你着迷,就像我们眼前这两个男人一样吗?” 她的语气轻缓,由于赵乾还抓着她后衣领的缘故,此刻的她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与此同时,她的小脸也开始由涨红转为猪肝色。 苏锦柔知道自己不该和她多言。 本来把黎盛意抓来,就是用作威胁秦松墨的,可是眼下听完对方说的,她的脑海中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般。 第210章 黎·茶言茶语·盛意 整个堂屋内只剩下烧着的炭盆中,偶尔会发出些微的声响。 黎盛意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提溜着自己后衣领的手臂,抬起头来冲对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赵将军,我要是死了,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赵乾听了她说的话后,先是心下一惊,揪着她后衣领的手猛地松开。 就听‘扑通’一声闷响声在堂屋内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黎盛意的呼痛声。 “丫的,疼死了。” 赵乾不顾她哪里摔疼了,他在她的面前蹲下腰身,抬起手抓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四目相对,“你认得我?” 黎盛意点头,“你就是二皇子身边的赵将军吧,我听说过的。” “当时沈叔叔带兵从江南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你们的队伍,于是同你们打了起来。” “后来那队人马被悉数缴获,那当中独独缺了个领队的赵将军。” “以苏贵妃的能耐,勾引不到其他男人,勾引你这个有野心的,倒是可以。” 相较于苏锦柔听完她说的话后,倏然瞪大双眸,而后作势要动手打人的模样。 赵乾倒是冷静许多。 他在黎盛意的话音落下后没多久,嘴角倏地扬起一抹笑,捏着她小脸的手指也跟着收紧,“所以呢,你知道我的目的?” 黎盛意摇头又点头,“与其说知道你的,不如说知道苏锦柔的。” 她抬眸看了眼气急败坏的苏锦柔,继续道,“她要回到宫中,让我猜猜,她是不是允诺你,只要你帮了她,她就把帝位,亦或是其他什么重要的官位让给你?” “因为她之前也是这样对五皇子的。” 早年赵乾因险些被砍头,后被二皇子所救,前往西北边境收兵买马的缘由。 导致他对外界的消息闭塞,这些年京城上下到底发生了何事,他知道的并不多。 当初他收到二皇子的信件时,已经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待他带着兵马抵达京城,却正好撞见了另一队人马。 险些被对方砍了脑袋的他,连夜骑马而逃,又在山野间躲了许久才敢露面。 期间他还入了这黑风寨,靠着一身胆量打败了原来是大当家,如今成了二当家的男人。 准备重新再来的他,又在一次夜里他准备前去京城时,在路边捡到了苏锦柔。 久未归京,归京后又忙于死里逃生的他,对京城这些年来的变化全部来自于苏锦柔口中。 苏锦柔对他说,她不想入皇陵陪葬,所以买通造皇陵的工匠,从皇陵中逃了出来。 苏锦柔还对他说,新帝刚刚登基,式微,正是最好的进攻时间,但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能把大楚最奸诈狡猾的秦松墨的软肋拿捏在手中。 这样一来,即便他们逼宫,他们手中有秦松墨的软肋,整个大楚皇宫,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赵乾虽然不怎么相信一个小孩儿居然能成为秦松墨的软肋,但不知怎的,他还是派人把黎盛意给抓来了。 现在听了黎盛意说的,他皱起眉头,那张本就带着疤痕的脸上,此刻更显凶狠。 “什么意思?” 感觉到有人在拉扯自己的手臂,赵乾不耐烦地抽回手臂。 他抬起头,正对上苏锦柔含泪的眼眸。 后者双唇绯红,上头还带着点点牙印,那是他刚刚留上去的。 想到眼前这人是先帝的贵妃,还是最受宠的那个,男人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骄傲自得的情绪。 “柔儿莫要担心,我不会因为她的三两句话就信了她的,你先回去好生歇着,待会儿我便回去看你。” 赵乾刻意放柔的声调并未让苏锦柔转身离开。 她太明白眼前这个小孩儿究竟多有能耐。 她轻咬下唇,摇了摇头后,恳求道,“当家的,你能不能把她交给我。” “我与她认识许久,最是知晓她的弱点在哪儿,等到当家的你带兵入京,我定然能让大楚丞相在你面前跪下。” 赵乾心下动容。 他在西北边境憋闷了许久,否则也不会在二皇子准备放弃他这颗棋子的时候,私自带兵前往京城。 即便后来二皇子又要重新重用他,他入了京才知道京城要比西北之地还要凶险。 死里逃生的他憋着气,成日想的都是如何把之前受得气全部发泄出去。 好在苏锦柔的出现,极大的满足了他的心理生理需求。 然而这些还不够,得到了先帝的女人后不久,他的胃口便越来越大,他想要更多的东西。 故而现下苏锦柔的话刚说完后不久,他便点了点头,“好,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莫要把她弄死了,不然像她说的那样,秦松墨可不会轻饶我们。” 苏锦柔见他点头答应,面上的笑意越发柔媚,“自然,我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二人之间商量的有来有往,期间还不忘眉目传情一番。 这一幕落入黎盛意眼中,她心中的小人怒翻一个白眼,嘴上说的话却叫赵乾停下了脚步。 “不会吧不会吧,偌大的山寨,居然听一个女人的话,赵将军,你是吃软饭长大的吗?” 刚刚安静下来没多久的堂屋,瞬间又陷入了沉寂中。 很快,黎盛意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下一瞬,又有一只大掌揪住了她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面对眼前黑了脸的赵乾,黎盛意冲他龇了龇牙。 “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像赵将军这样孔武有力的将军,应该不会被女人的一点甜言蜜语击倒吧?”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没什么用的女人,如若不是她,或许二皇子此刻已经坐上皇位,而赵将军你,也已经成为真正的将军了也说不定。” 黎盛意的茶言茶语不光让赵乾面色黑如锅底。 就连苏锦柔也被气的跳脚,“黎盛意,我定要杀了你!!!” 双脚腾空在半空中的黎盛意偏过头去看她,“安啦苏贵妃,别那么暴躁。” “瞧你,因为太过暴躁的缘故,眼角都多了几条细纹,再这样下去,你如何用美色勾引赵将军,让他替你卖命啊?” 第211章 我帮你?我是在帮自己 苏锦柔发誓,她活了二十年,从未见过黎盛意这种,如此厚颜无耻的孩子! 别家孩子不都是冰雪聪明,可爱伶俐的吗? 为何到了黎盛意这儿,这些词和她一点儿也不沾边? 非但不沾边,每次黎盛意开口说些什么,她都想要伸手把她掐死才好! 这样想着,苏锦柔看向眼前黎盛意的双眸通红。 可惜她只是人,如若她是凶兽的话,这会儿恐怕早已将对方吞吃入腹。 相较于苏锦柔的气愤,站在旁边做背景板的二当家身子一抖一抖的,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他不断上扬的唇角。 黎盛意看了他一眼,小脸上的笑意更盛,“叔叔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二当家本是黑风寨的寨主,若非当时被赵乾激怒,一气之下与其打赌,最后又因技不如人输给了对方。 这会儿的黑风寨根本不会姓‘赵’。 黑风寨距离京城只有十几里的路程,京城中近日来发生了什么,二当家倒是知道一些。 其中他就听说了关于眼前这位备受先帝宠爱的贵妃的流言蜚语。 但他那日输给了赵乾,尊严被践踏的他,并不准备把苏锦柔的事告诉赵乾。 眼下听到黎盛意的询问,他先是抬眸与之四目相对,而后又把目光落在了赵乾身上。 良久后,他点了点头,“对。” 赵乾原本揪着黎盛意衣领的手指倏然收紧。 他恶狠狠地瞪了眼二当家,咬牙沉声问后者,“你都知道些什么?” 二当家没再说话,只是借口还有要事要忙,转身离开了堂屋。 整个堂屋上下只剩下黎盛意三人。 “赵将军想知道吗?其实这都不是秘密了,不过赵将军刚从西北过来,不知道京城中发生的事也很正常。” “虽然我很想说,但是吧......” 扭头看向身侧双目通红,恨不得当场把自己杀了的苏锦柔,黎盛意故作害怕地打了个寒颤,“但是我怕。” “赵将军你也知道,我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儿。” 赵乾见过不少小孩儿,机敏的也见过不少。 独独像黎盛意这样聪慧的,还是头一回见。 顺着她的目光,把视线落在了苏锦柔身上,见后者面上表情一僵,赵乾沉声开口,“柔儿,你先回去。” 苏锦柔本就气红了的双眸当场落下泪来,“为何?当家的你都答应把她交给我了。” “我更了解她,她这人撒谎成性,当家的你千万不能看她只是个孩子,就听信她的话,被她给骗了啊!” 黎盛意学着她委屈的模样,嘴角下撇,无声地开口复述了一遍她说的话。 在她的眼刀射向自己之际,她立刻收起小脸上的表情,抬眸看向赵乾,“赵将军虽常年待在西北之地,但绝不会是头发长见识短之辈。” “还是说苏贵妃你不相信赵将军,觉得赵将军愚钝,会被我这个小孩儿骗了?” 如果说方才苏锦柔只是想刀了她的话,现在她把话说完后,苏锦柔只想将她碎尸万段。 眼看着赵乾就要发怒,依附于对方的苏锦柔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转身离开。 待她离开堂屋,走到转角处时,她的步伐陡然加快。 之前在宫中因为黎盛意的缘故,她吃了太多亏。 这次就连赵乾那个蠢货都听信了她的话,她不能再如此被动。 她必须找到方法,哪怕是杀了黎盛意,也好过自己一直处在被动中。 就是秦松墨那边...... 脑海中闪过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瞳,苏锦柔脚下步子一顿,旋即就见她加快了步伐,朝着半山腰山寨山匪兄弟们的住处而去。 堂屋内。 赵乾在听完眼前黎盛意说的话后,不由得眯细双眸,“你说的,都是真的?” 黎盛意动了动因被捆绑而酸痛的四肢,闻言她抬起眼眸点了点头,“苏贵妃在宫中与五皇子换好,被先帝发现后,先帝震怒,差点把她打入冷宫。” “但是先帝舍不下她,直到苏贵妃查出腹中早已有了身孕,先帝大喜,才又把她放了出来。” “可是那个孩子并不是先帝,而是五皇子的,我与十二皇子还在雪夜里发现她与五皇子交好,那时的苏贵妃早已身怀六甲来着。” 赵乾越是往下听,越觉得脑袋发晕。 他本以为苏锦柔身为先帝最宠爱的妃子,有了圣恩就不会胡来,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居然在得宠的时候,就周旋在先帝父子二人当中。 抬手压了压鼻梁,待他再次睁眼时,他眼眸中的光赫然要比之前清亮许多,“还有呢?” 黎盛意打了个哈欠,“还有就是她惹怒了二皇子,被二皇子丢到了勾栏院中,成了最下贱的娼妓,每日服侍无数男人......” “我就说她与之前那些女子如此不同!” 坐在八仙椅上的赵乾拍案而起,“原来......原来都是她在骗我!” 黎盛意跟着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赵将军你现在知道了她的品行,不被她欺骗就好。” 她软糯的童音落入赵乾耳中,后者重新坐下,好半晌之后才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你为何帮我?” “我帮你?我是在帮自己。”黎盛意勾了勾唇角。 “如若方才赵将军真的把我留给苏贵妃,或许这会儿我已经死了。” “但是跟在赵将军你身边不同,你与我无冤无仇,顶了天的就是你要拿我做威胁我爹的筹码。” “现在你听了我的话,从中清醒过来,我不就是帮了自己吗?” 山头本就寒冷,有山风呼啸而过,顺着大开的门卷进了堂屋内,冻得黎盛意直接打了个哆嗦。 赵乾把她躺在地上,小脸上浮现出的表情全部收入眼底,“你很聪明。” 黎盛意讪笑一声,“谢谢啊,我也这么认为。” 面对黎盛意不自谦的模样,赵乾嘴角抽了抽,还是起身寻了件大氅盖在了她的身上。 “来人,把她带回柴房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她!” - 小李:快了快了 第212章 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柴房。 但好歹身上的麻绳被解开了。 黎盛意坐在干草堆中,用干草把自己浑身上下包裹起来,最后只剩下了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山间太冷了,没有炭盆的日子实在是难熬。 想到这里,她被干草堆遮盖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我果然是被我爹惯坏了。” 也不知道她爹现在的情况如何,她爹那孱弱的身子,知道自己被绑架了,肯定要气到吐血。 她好不容易把她爹养的面色稍显红润了来着。 都怪该死的女主光环! 抬手在干草堆上捶了一下,结果不小心捶到了旁边的干柴,疼的她小脸上顿时显露出龇牙咧嘴的模样来。 山风呼啸,柴房是用木头随意搭建的,可谓是四处漏风。 黎盛意躲在干草堆中,别说跑路了,这会儿她的四肢都被冻得好似灌了铅,连多走一步都困难。 嘴上打了个哈欠,看到天边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她的眼皮子也跟着要黏在一块儿。 【我爹啥时候来救我啊。】 回过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干草堆,黎盛意直接仰躺在干草堆之上。 然后...... 她就看到了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沈叔叔!!!】 黎盛意从未像此刻这般想要尖叫狂欢,虽然柴房屋顶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眸出自沈望尘的。 大半天没有饮水,唇瓣变得干燥的她嘴角扬起一抹大大的笑。 并未因为激动而吵闹,她只是看着那双眼睛,所有的狂欢都被她放在了心间。 【沈叔叔,我的亲叔叔,见到你真好呜呜呜......】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沈叔叔,你呆在上边冷不冷啊?山里气温低,你别给染上风寒了。】 【嗷对了,这个黑风寨我大抵已经摸清了,大当家是赵乾,沈叔叔你应该认得,就是那日你从江南带兵回来,半道上遇上的那个,对,就是二皇子的走狗!】 【还有还有,苏贵妃没死,我的亲爹诶,她命可真够硬的,都那样了还能活下来,还成为了赵乾的女人,他们还在我的面前酱酱酿酿......】 聒噪的心声再度在耳边响起,沈望尘那颗悬在喉间的心终于落地。 娃娃脸上唇角笑意止不住的上扬,直到他听到了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原本笑的灿烂的脸上,笑意顿时落下,他捏了颗小雪球,在又要听到小包子的心声之际,他把小雪球顺着屋顶上的小洞往下一丢。 【哎哟!沈叔叔,凉!】 下巴上沾了点雪,本就差点被冻成傻子的黎盛意当即缩了下脖子。 就在她再次抬眸时,却没再看到屋顶上那抹熟悉的身影。 并未因此而难过着急,黎盛意还不忘用心声提醒沈望尘在寅时再来救自己。 那时候的人会陷入深度睡眠中,稍小些的动静并不会惊醒他们,那时候是最佳的援救时间。 且现下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即便黑下来了,满山的白雪也会让整个天地蒙上一层朦胧的白光。 方才她被抓去堂屋的时候观察过四周,黑风寨占据了一个山头,按照值守的人数来看,这个寨中的山匪数量并不少。 如若沈望尘这会儿就要动手救自己,她也是万不会同意的。 有了期盼的念头总是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黎盛意被关在柴房中,天色越是暗沉,山间的气温就越低。 期间还有人来给她送过晚饭,看着地面上那颗硬的能当锤子用的馒头,她默默咽了口口水。 等她回丞相府了,定要好好吃上一顿,以后她爹再要她多吃白菜时,她一定不挑食了呜呜呜...... 直到夜深人静,就连黎盛意也忍不住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柴房门外响起的闷哼声让她的神识陡然清醒了过来。 沈叔叔! 柴房门被推开,看着出现在眼前那抹熟悉身形时,她小脸上激动的神情一滞,很快便转换成了不解模样。 “苏贵妃,你来作甚?” 苏锦柔从旁人手中接过灯笼,她踱步走进柴房,周身气质依旧是那副睥睨万物的倨傲模样。 好似今夜她来的不是柴房,而是掌管后宫的皇后所居的凤仪宫般。 黎盛意在她走进柴房后,目光便落在了柴房外。 看到柴房外那些密密麻麻的身影后,她忍不住头皮发麻。 “黎盛意,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并非五岁孩童,而是十多二十岁的女人。” “可是我问遍了御医,得知世间并未有能让一个十多二十岁女人,从模样到声音,再到体态都变成五岁孩童之法。” “就连方术都不曾有这样的。” 轻缓中带着柔媚的嗓音在不大的柴房中响起。 柴房门被打开,大股冷风被灌进来。 黎盛意攥紧了手中的干草,面对苏锦柔说的话,她嘴上讪笑一声,“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确实是个五岁大的孩童呢?” “不可能!”苏锦柔骤然拔高声调,“一个五岁孩童,怎么可能像你这般聪慧。” “之前若不是碍于秦松墨的面子上,我一早便将你给杀了。” “你这样聪慧的孩子,我最是不喜。” 灯笼里散出的朦胧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叫她那双淬了毒的双眸视线越发清晰起来。 黎盛意把她脸上表情变化一一收入眼底。 半晌后,黎盛意忽的轻笑一声,“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只有五岁,算算年纪,我今年应该是十八岁。” “苏贵妃还记得吗,白日里在堂屋中,我同你说的话。” “我说,我笑你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 苏锦柔那双淬毒的眼眸中流露出瞬间的迷茫眼神。 她有些不明白眼前人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更不明白一个五岁的孩子,如今竟然已有十八?! 深吸一口凉气,苏锦柔面上露出狰狞笑意,“果然你并非常人,像你这样的人,就不该存于世间。” 匕首从宽袖中显现出来,她脸上狰狞的笑意加深,“而今,我便是来送你上路的。” 第213章 长剑钉入心口 哪怕面对闪着锋利寒光的匕首,黎盛意脸上的神情依旧未改。 她好似并不害怕。 总归苏锦柔把她抓到黑风寨来,目的都只有一个。 那便是杀了她。 这一发现让苏锦柔感觉到被羞辱,心下一怒,抬手就要把匕首捅入她的心口。 “上次你说你做了个梦,梦到你本该会成为女帝。” “你猜,为何如今的你会落得这般下场?” 软糯的童音再次在柴房中响起,黎盛意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人,面上还带着几分渗人笑意。 她的话让苏锦柔手中高举的匕首停滞在了半空中。 黎盛意说的,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 为什么她都已经梦到自己成为女帝了,为何自己同楚怀风布下的局,最后却全部都被破了。 除了黎盛意之外,她未曾同其他人说过那个梦。 可当初她把那场梦告知黎盛意时,她已经被楚宏冷落了,所有发生的事,看似都被她掌握其中,但其实都被化解了。 究竟是为什么?! 垂眸看向眼前坐在干草堆中的黎盛意,苏锦柔轻启红唇,“是......你?” “是我,如我方才说的那般,其实我已经十八,为何我会知晓你所有的计划呢,因为你只是话本中的人物。” “而我,是那个看话本的人,所以我知晓一切。” 举起被冻得通红的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尖,她冲眼前人龇牙一笑,“我把所有都告诉你了,你信我吗?” “......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是话本中的人物,我是要成为大楚第一女帝的人!” 尖锐的女音冲破柴房屋顶,直冲天际。 黎盛意看着眼前发了疯似的女人,嘴里轻啧一声,“所以这也是你会落到如今地步的原因,你太过自信且傲慢了。” 不像她爹他们一般,她随便说两句话,他们都信。 思及此,她的余光瞥向柴房门外。 看到柴房外出现的那抹熟悉身影时,她的小脸上并未显露出高兴神色来。 太早了,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许是她皱眉的模样未来得及遮掩,苏锦柔也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看向柴房外。 瞧见柴房外与山匪斗做一团的沈望尘,她再度回过头来,看向黎盛意的眼眸中多了几分阴翳。 “我就说你怎敢与我胡说八道,原来是援军来了。” “不过瞧着你的援军似乎有点少啊?怎么,你爹他们没来?” “没来更好,秦松墨次次破坏我的计划,让我落到如今下场,那我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叫他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闪着寒光的匕首朝着黎盛意刺去的那一瞬间,后者听到柴房外响起的沈望尘的叫喊声。 “盛意小心!” 她回过头,看到匕首直冲自己而来,只那一刹那,她迅速把怀中的干草朝对方砸去。 然即便她的动作再快,也避免不了匕首划在了她的衣袖之上。 “这是我特意挑选的,穿给祖母看的云锦!” 这么好的料子就这么被划破了,黎盛意后退两步,动了动被冻僵的手脚。 抬手摸了把鼻尖,冰凉的触感甚至比她的指腹还要凉。 知晓这次回去定然要染上风寒了,想到她爹要她喝药的场景,她顿时拧紧眉头。 “苏贵妃,你确定要和我打?” “你可知二皇子是瘫在谁的手下的?” 手中没了乌铁匕首,黎盛意的小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好似她一早就知道,这场和苏锦柔的殊死搏斗,她胜券在握。 被砸了一脑袋干草的苏锦柔还处在盛怒中,听到耳边传来小儿无知无畏的说话声,她勾了勾唇角。 顾不上发髻被弄乱,她紧握手中匕首,“黎盛意,我要你死!” 苏锦柔的话音落下后,便不管不顾地握着匕首朝面前的黎盛意刺去。 她未曾习过武,不知如何下手最为致命,现在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 ——杀了黎盛意。 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杀红了眼的苏锦柔不断在柴房中驱逐那抹娇小的身影。 期间那抹娇小身影还会拐着弯往她身上踹两脚,这无疑更加激怒了正在气头上的女人。 “来人,帮我按住她!” 二当家带着山匪正在与沈望尘殊死搏斗。 山匪有些拳脚功夫,但到底没有经过正统的训练。 起初他们连对方的身都近不了,期间还有不少兄弟受了伤。 莹白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凌乱的脚印,还有一滴滴鲜红血液烧穿了积雪,只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暗红色的小坑。 直到沈望尘体力稍显不支,二当家一行人方才找到空隙。 长刀砍在男人的肩胛骨上,鲜血如同泼墨般倾洒在雪地上。 后背遭到袭击的沈望尘险些没拿稳手中长剑,身子陡然前倾的他,只差一点就摔倒在雪地里。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柴房方向传来的,苏锦柔尖利的叫唤声。 余光瞥见有山匪朝着柴房方向跑去,他咬紧牙关,一脚踹翻提刀朝着自己面门而来的二当家,健步如飞地朝着柴房所在方向去。 柴房的面积小,不过几息之间,那个在苏锦柔面前如同泥鳅般滑溜的黎盛意,就被山匪抓了个正着。 被抓后的她也不吵不闹,板着张小脸,冷眼看着苏锦柔朝自己靠近。 “黎盛意,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了,你说得不对,我懂这个世间的规则,只要我够狠,我就能呃......” 长剑钉入心口。 苏锦柔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心口位置。 看到长剑明晃晃地插在自己心口处,剑柄处还在晃动。 鲜血如同不要钱似的不断从心口处涌出,她抬手摸了把自己身上被鲜血染红的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看向来到柴房门口的那个男人。 唇角轻动,好半晌才听她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为、什么......” 在她的梦中,沈望尘为了得到她,不惜与秦松墨二人翻脸,最后带着对她的一腔爱意转身投入佛门。 这和她梦见的不一样,即便沈望尘不会为她投入佛门,可他怎能对她拔剑? 面对苏锦柔的质问,沈望尘看也没看她一眼。 一脚踹在抱着黎盛意不放的山匪身上,听到后者的呼痛声,他赶忙冲上前去,一把将那抹娇小身影拉入了自己怀中。 第214章 苏锦柔死 “沈叔叔,你受伤了!” 软糯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沈望尘紧紧抱着怀中人,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真实体温,原本沉寂下去的心跳又开始跳动。 喉头轻滚,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尚未来的做出回应的他,带着杀意的目光往后瞥了眼后,当即伸手拔出了刺在苏锦柔心口的剑。 长剑被拔出,越发多且粘稠的血液顺着伤口喷涌而出。 清楚感知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流失的苏锦柔,在看到沈望尘一手抱着黎盛意,一手握着长剑时。 她的身子一软,摔倒的同时,她亦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救、救救我......” 不断有鲜血涌出身体,苏锦柔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手足无措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眼前男人。 只是她并未等到对方出手相救。 相反,她在听到对方沉着嗓子说出那句‘盛意闭眼’后,剧烈的疼痛感再次从她的手臂上传来。 沈望尘砍断了她的手。 意识彻底消散前,苏锦柔的脑海中再次闪过黎盛意说的那句‘你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的话。 然不等她细想,想明白,躺在被鲜血洇湿的干草堆中的她,早已咽了气。 此番带着山匪前来柴房的是二当家,男人身材细小,面上也是一副和善表情,平日里尤其爱笑。 黎盛意白日里在堂屋中见过他,也见过他笑起来那副精明的模样。 现在二当家站在柴房中,带着一群山匪将她和沈望尘逼退至柴房角落时候,他的脸上还带着笑。 “这位公子,你受伤了,如若不想伤的更重,我劝你还是把怀里的孩子放下比较好。“ 沈望尘在听到他的这番话后,愈发收紧了抱着怀中人的手臂。 期间不小心扯到伤口的他,喉间发出一道几不可查的闷哼声,听的黎盛意心都在颤了。 【沈叔叔,你先把我放下,他们知道我是丞相的义女,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你把我放下,然后趁机逃出去,我爹和孟久安都在找我对不对?你先去与他们汇合,然后再来救我。】 脑海中响起带着焦急语气的心声。 沈望尘紧抿淡色薄唇,好半晌才见他抬起双眸,那张娃娃脸上也不知沾染了谁的血,这会儿瞧他的面上神情,竟有些骇人模样。 “休想!” 二当家想是早已知晓他不会放下黎盛意,只见前者面上的笑意加深,期间他还搓了搓双手,皱起的眉头彰显出他此刻内心的不怀好意。 “公子莫要冲动,这整个山头都是我的人,公子要是想带着这奶娃娃逃跑,怕是难如登天。” “不然这样,咱们打个商量,我也知晓你怀中抱着的是丞相之女,你且回去找你主子通风报信一番。” “届时让他带着十万两黄金放在山脚,等兄弟们拿到货了,自然就把这奶娃娃给放了,你看如何?” “十万两黄金,你就是把我切开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 黎盛意见过狮子大开口的,没见过这么狮子大开口的。 十万两黄金,这山匪就是用上十辈子都用不完吧? 沈望尘并未答话,只是在怀中人的惊呼声落下后,他的手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十万黄金可以有,但若是你们言而无信怎么办?” 雪夜亮的如同白昼。 柴房内苏锦柔带来的那盏灯笼中,烛火早已灭了。 因为有屋顶的缘故,所有人面上的表情并不怎么真切。 二当家靠着语气揣测沈望尘此刻是如何想的,不消一会儿,柴房内便又响起了他的笑声。 “公子放心,我们办事从未有过言而无......“ 冰凉的剑锋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窜入鼻尖。 二当家倏然瞪大双眸,不过是惊讶了一小会儿,他的唇角始终没有落下,“公子这是做什么?” “让我们离开,否则别说十万两黄金,今天你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沈望尘的说话声中多了几分沙哑。 只有被他抱在怀中的黎盛意知晓,他背后定然受了重伤,否则这会儿他抱着她不放的手臂,又怎会轻轻颤动。 心下越发着急,想起前段时间赵乾带兵入京时候,他和孟久安才刚受过伤。 这时候他身上的伤是否痊愈还未可知,现下后背又多了道伤。 想要收紧搭在他后背的小手手指,又怕弄疼他的伤口,黎盛意连心理活动都不敢想。 生怕自己想的东西多了,会影响到他,会再次让他受伤。 二当家被威胁,柴房内外的山匪纷纷屏气凝神。 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看向沈望尘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杀意。 “你现在让我们离开,不说十万两黄金,小主子今日未受伤,相爷定不会为难黑风寨。” 嘶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沈望尘的眼眸直勾勾盯着眼前人看。 好似只要他敢摇头,他手中的长剑就能直接剜下他的脑袋。 二当家嘴上打了个哈哈,黑暗中,他的眼眸微微发亮,“公子好身手,没想到公子敢一人闯黑风寨不说,还如此英勇。” 他微微抬起手,对身后的弟兄们做了个手势,“都站远些,让这位公子先行离开。” “二当家,这万万不可啊,要是把他们放跑了,到时候他们再带兵过来......” “闭嘴!” 男人的厉喝声打断了身后弟兄忧心的话。 二当家笑呵呵的回过头,他低头看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稍稍侧过身后,冲沈望尘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子,下山的路在这边。” 【这人一看就是笑面虎,沈叔叔你不要信他的话,他肯定会对我们动手的。】 【沈叔叔你把我放下吧,我自己能跑,你的手撑不住的......】 “闭嘴!” 沈望尘的声音响起时,不光旁边的二当家与山匪愣住了。 就连黎盛意也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小脑袋趴在他的肩头,嘴上‘噢’了句后,便再也没有过心理活动。 冷着脸抱着怀中人走出柴房,等到二人走出山匪群后,沈望尘转过身,就见二当家站在雪地里,冲他笑着指了指下山的路。 第215章 盛意的到来,才是我们的幸运 京城城内的积雪尚未融化,更别提山间的雪了。 厚厚的一层,黎盛意要是落地的话,积雪都能堆到她的小腿中段。 他们这会儿本就处在山头,平日里就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会儿山路上都是雪,下山更是困难。 而二当家给他们指的路,则是平时山匪们上下山时,常走的路。 虽然刚才被呵斥了,黎盛意趴在沈望尘肩头,还是忍不住提醒,“别走那里,他们肯定会有埋伏。” 山风呼啸,裹挟着寒意,吹得人露在外头的皮肤生疼。 沈望尘听出怀中人的委屈,他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唇瓣,最后还是哑声应了声。 “对不起,盛意。” 他为何会那般凶她,明明在抱到她的时候,胸腔里的激动与高兴,都快溢出来了。 黎盛意抱住他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沈叔叔,我知道你是不想把我放下,怕我遇到危险。” “沈叔叔,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同盛意说,盛意拉着你跑。” 喉头滚动,沈望尘低声应答。 他眯细双眸看向正朝着自己笑的二当家,选择了一条与二当家手指方向截然相反的路。 雪地里本没有路,若非有黑风寨在此,此处早已被厚厚的积雪掩埋,更别提脚下又怎会有青石板。 哪怕受了伤,沈望尘的脚步依旧飞快。 眼看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要消失在眼前,有山匪顿时急了。 “二当家,那两人跑了,我们的黄金......” 白日里苏锦柔下到半山腰与弟兄们商量,要他们拿黎盛意做诱饵,让他们找秦松墨要十万两黄金。 山匪们平日里在山道上劫财,顶了天的也就是混个温饱。 一听丞相秦松墨居然能为小女儿拿出十万两黄金,他们体内的欲望瞬间被勾了出来。 加上二当家的点头,他们的野心与欲望当即膨胀到最大。 可眼下二当家居然把那个孩子给放走了...... 二当家唇角笑意加深,“莫急,你们别忘了他们走的那条路,是通往哪里的。” 黑风寨的山匪一般只劫财,如若遇到不长眼的,不肯把财物交出来,他们才会动杀心。 而沈望尘走的方向,正是他们处理尸体的悬崖。 心下着急的男人意识到了什么后,直接冲着二当家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二当家你的手段高啊,他们到时候到了悬崖,定会折返回来。” “还叫二当家?老四,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带着黑风寨发扬光大,吃香喝辣的。” 抬眸看了眼赵乾所住的屋子,二当家的脸上扬起的笑意叫人不寒而栗,“这女人死了,那个男人也留不得。” “正好这女人给赵乾下了迷药,老四,你带人上去把赵乾杀了。” “待会儿等我重新把那个孩子带回来,十万两黄金,从今往后我看谁还敢瞧不起弟兄们!” 不大的说话声几乎要被雪地给掩埋。 即便如此,大部分弟兄还是听到了他说的豪言壮语。 一想到之后可以拿到十万两黄金,吃香喝辣,美人在怀。 弟兄们面上顿时浮现出激动神情来。 “对对对,什么二当家,这就是咱大当家!” “跟着大当家混才能喝酒吃肉,玩小娘子,那个赵乾算什么玩意儿,我呸!” “老四,杀赵乾算我一个,这段时间可憋死兄弟我了,他赵乾本事没有,官威倒是大,谁不知道他是逃兵?啊?哈哈哈哈......” ...... 不同于柴房门口的热闹,黎盛意躲在沈望尘的怀中,哪怕后者已经极力不让她被风刮到,但她的耳朵脸蛋依旧被冻得通红。 用力咽了口口水,她抬眸看了眼旷野的山间,满山头的白雪几乎要让她患上雪盲症。 感觉到对方的脚步变慢,就连喘气声都加重不少,她先是环视了一圈四周,方才低声开口,“沈叔叔,他们没有追上来。” “你放我下来好不好,我自己能走。” 这处没有山匪清扫积雪,积雪已经没过沈望尘的膝盖。 听到耳边传来的说话声,他拧起眉头看了眼身侧的悬崖峭壁,“我无妨,盛意,你同我说说话。” 黎盛意顿了一下,问他,“为何沈叔叔一直要认我做干女儿呢,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 “总是给你们惹麻烦,有时候还娇气,还成了你们的软肋。” “不过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沈叔叔你们,不然的话我可能就惨啦。” “因为如果穿书进一本种田为主要内容的话本中,我就是那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懒人,肯定会挨打的。” 沈望尘的反应有些迟钝,他应了声,好半晌方才听他开口。 “因为喜欢盛意,小时候母亲辱我骂我时,我就想过长大后定然不娶妻生子。” “我怕自己会变成母亲那样的人,伤害到他人。” 声调放低了的说话声在耳边响起,黎盛意听完他说的话后,倏然瞪大双眸,“那你认我做干女儿,就不怕那样对我了?” 沈望尘被她一惊一乍的模样逗笑。 他摇了摇头,轻喘了一声,“不会,盛意是爷的孩子,望尘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而且盛意并没有给我们招惹麻烦,如若没有盛意,我们或许真如话本中写的那样,明明是个正常人,却不受控制,成了苏锦柔的走狗。” “盛意的到来,才是我们的幸运。”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再说我要哭了。” 黎盛意捏捏他冰凉的耳垂,说话声中带了几分鼻音。 沈望尘并未如她所愿,而是继续开口,“我来的时候,爷也派人过来了。” “盛意再坚持一下,等爷来了,我们就安全了。” 秦松墨、孟久安还有沈望尘分成了三批人马,分别在京城周边的山头巡查。 三个人都怕那个小小的人儿受伤,甚至被虐待。 沈望尘带着人马来到黑风寨周边的时候,正欲直接上山的他却被属下拦下。 黑风寨近些年的名声传的很是响亮,其中就以劫不到财就杀人最为出名。 且黑风寨的山匪身手都不错,他们就那样冒然上山,黎盛意定会有危险。 是以,在属下们还在探讨如何救下黎盛意的时候,他为了确定后者没有受伤,私自上了山。 第216章 把我放下好不好,爹爹 直到此时此刻,沈望尘仍旧庆幸自己提早上山了。 在看到怀中小包子躲在干草堆中挨冻,瑟瑟发抖的模样。 在看到她发现自己时,眼眸中迸出的光亮。 沈望尘只觉得一切都值得。 喉间仿佛被灌了刀片,眼前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好似根本没有尽头般。 收紧了抱着怀中人的手臂,他稍稍停下脚步喘了口气,天空中不知何时又开始落雪,将本就不好走不好辨别的山路,遮掩的越发难寻。 他眨了眨眼睛,看到眼前一片模糊时,本以为是山间风雪太大的他,心下顿时有些恍然。 早已毫无血色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在怀中人看不到的地方,他默默用长剑刺入身侧的积雪中。 感觉到剑尖撞到实地,他这才放心继续往前走上两步。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黎盛意撑了一夜未眠,原本被冻得有些清醒的意识,这会儿也跟着模糊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却不敢睡,“沈叔叔,你累了吗?” 耳边是呼啸的山风,沈望尘听的有些不真切,好半晌才轻启唇瓣,轻轻吐出一句‘不累’来。 黎盛意脑袋上被白雪覆盖了一层,被冻得有些麻木的她全然没有感觉到,还用沾了白雪的脑袋在他的脖颈间轻蹭。 “累了就放我下去吧,真的,这次没有山匪了,我们找棵大树躲着,等爹爹他们来救我们好不好?” 软糯的童音也哑的不像话,深知自己这次回去肯定要得重感冒,黎盛意越发担心起抱着自己的男人。 相较于她只会得一场重感冒,沈望尘身上受了伤,如今还抱着她在雪地前行。 她甚至怕他会废掉一只手。 二十岁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蓬勃向上的年纪。 本就背负了太多的沈望尘,早已褪去一身的锐气。 如若再让他失去一条手臂...... 黎盛意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是抱着他脖颈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连着小脑袋也越发低垂。 沈望尘有些好笑,他费力地抬起另一条手臂,冻得发紫的手指在她背上轻拍,“盛意莫怕,我不会有事。”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声又被偷听了的黎盛意,“......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沈叔叔,你别受伤,你好好的好不好,以后盛意疼你,盛意爱你,你别受伤......” 偌大的天地间,黎盛意的轻声啜泣很快就被大雪掩埋。 泪水像是不要钱般不断顺着眼角往下落,洇湿了沈望尘肩头的衣衫,让他隐隐感觉到肩头处发烫。 听到耳边传来的啜泣声,沈望尘心下一乱,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而发软的双腿险些发软跪倒在地。 强忍着喉间涌出的腥甜,他的手指一遍遍在她的背上轻拍,“我没事,盛意也不会有事。” “我的手,也不会有事。” 垂眸看了眼早已被白雪覆盖,在白雪的覆盖上,透着蜡黄发紫的手指,沈望尘眨了眨眼,眼前又出现模糊状时,他紧紧拧着眉头,咬牙继续前行。 “就在那边,快!” “没想到受了伤还能跑那么远,不过还好他们的援军还没到,兄弟们,冲啊!” “冲啊!那可是十万两黄金,从今往后,咱就跟着大当家吃香喝辣!!!” ...... 急促的脚步声与带着兴奋的叫喊声在身后响起。 黎盛意在听到这些声音后,忍不住抬起泪湿的双眸。 看到着急冲这边冲来的山匪,她连哭泣都忘了,小脸上五官顿时紧绷。 喉头轻滚,越是危急时刻,她的说话声就越是冷静,哪怕她的声调中还带着几分鼻音。 “他们来了,沈叔叔你说的我爹他们很快就到,为了我们两个人都好,你先把我放下好不好?” 算得上是商量的语气,黎盛意收紧抓着他后衣领的手指。 冰凉的手指隔着里衣衣领触碰到里头的皮肤,沈望尘抱着她转过身,哑声直言道,“不好。” “盛意不许,在任何时候出事。” 他未曾获得的快乐一生,总要有人继承。 他想亲手把这份快乐送到她的面前,只是可惜...... “对不起盛意。” 对不起什么,他却没有说。 黎盛意趴在他的肩头,听到他的道歉后,原本在看到山匪时那颗冷静下来的心,瞬间陷入了慌乱。 顾不得他还有没有力气,她猛地从他怀中直起腰身。 冰凉的小手捧在他的脸颊上,她拧眉与他四目相对,“你没有对不起我,现在把我放下,你我二人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他们不会杀我,我身价那么高,他们舍不得动我,也不敢。” “现在,沈望尘,我以小主子的名义命令你,把我放下,然后转身离开此处,去找我爹他们,与他们汇合后,再来救我。” 掷地有声的童音同样落入了冲上前来的山匪耳中。 他们见沈望尘从始至终都没将黎盛意放下,嘴上发出过激的嘲笑声,“这位公子,她说的没错啊。” “于我们来说,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奶娃娃,她是十万两黄金啊。” “你这会儿要是把她放下,自己离开,或许你们都有活路,兄弟们是不是?啊?!” 不断响起的中气十足的笑声响彻整个山间,就连白雪都未能吞噬他们的笑声。 黎盛意并未回应眼前的山匪,她的双眸始终直勾勾盯着眼前这张沾了血和白雪的娃娃脸。 见他神情坚毅,她勾起唇角,用冻僵的手指在他的面颊上轻扯,“把我放下好不好,爹爹。” 听到这声‘爹爹’的沈望尘,娃娃脸上坚毅的神情一僵。 恍惚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眨了眨眼睛,就听耳边再次响起了那道呼唤。 “爹爹,求你了。” 下一瞬,却见他越发板起脸,连着摇头的动作都更用力了几分。 “不好不好不好!” “我就是这样被送到母亲身边的,谁也救不了我,我甚至、甚至连家人都想不起是谁。” “所以我不能丢下盛意,我要留在盛意身边,我要陪着盛意,我......” 余光瞥见有山匪靠近,说话声被打断的沈望尘面色一凛,举起手中长剑直直刺入对方的喉间。 - 此时一个写哭了的小李狼狈下床找纸巾擤鼻涕。。。 第217章 他带着她跳崖了! 山匪倒下的瞬间,好似导火索燃到了最尽头,一下点燃了前来围堵黎盛意二人的山匪的心头怒火。 山风裹挟着鹅毛大雪,越发模糊了人的视线。 黎盛意眯细双眸看向朝这边冲来的山匪,被冻得发紫的双唇轻启,“真是拿你没办法,那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去啊。” 沈望尘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绷了一路的五官,在他回过神来后,那双苍白发紫的唇瞬间扬起一抹笑来,“嗯,爹爹一定会护盛意一世周全。” “少一年一月一天都不行。” 说话间,山匪已经拔刀冲到面前。 原本已经冻僵的手臂此刻又重新变得活络起来,沈望尘握紧手中长剑,手腕轻动,随手挽的剑花把即将落地的片片雪花切成两片。 一手抱着黎盛意,一手挥剑,动作必然受阻。 他却没有丝毫怨言,只是在山匪逼近的时候,往后退了两步。 “别动!”一道轻喝声在他耳边响起,“身后是悬崖。” 万丈悬崖在白茫茫的大雪中倒是显得没那么高了。 黎盛意往下看了眼,眩晕感让她赶忙收回视线。 前有狼后有虎,不论他们走向哪一步,最后都可能只有一个结果。 ——死。 待她回过头看向眼前追上来的山匪,看到他们面上那副得意笑容时,她的心沉到了底。 “如若我死了,十万两黄金你们一分都别想拿到手,不光如此,我爹他们亦不会放过你们。” “现在留给你们的有两条路,一,我跳崖,你们死。” “二,我可以跟你们走,十万两黄金也可以给你们,你们亦能留下活路。” 稚嫩的童音响彻整个山野间。 领头的新大当家在听完她说的话后,忍不住扬起眉头,笑道,“娃娃,带你回去确实是我想的,十万两黄金我也确实想要。” “只是吧,你身边这人,我留不得。” 大刀的刀尖直指沈望尘的面门,大当家笑的一脸见牙不见眼,“别怪我心狠,实在是这位更狠,他杀了我这么多弟兄,我要他一条性命,不成问题吧?” “都是行走江湖的,一命换一命,公子你杀我那么多弟兄,我只要你一条命,很是公平。” 粗犷的嗓音响起,跟在大当家身后的山匪连连点头附和。 为了十万两黄金,他们付出的代价实在有些大。 可十万两黄金实在是诱人,即便付出更多的代价,只要自己还活着,就值得! 一时间,众人看向黎盛意的眼神中,贪婪之色越发明显。 黎盛意本想借着和男人打商量之际,要他也把沈望尘带回去。 但当她听到他们要沈望尘性命时,她脸上的神情一滞,旋即,就见她变了脸色。 “既如此,这十万两黄金,不给你们也罢。” 听了她说的话,大当家先是愣了一下,下一瞬,就听他哈哈大笑起来。 “我可以不要这十万两黄金,你们当真敢跳吗?小娃娃,你确实聪慧,可是再聪慧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我们围堵在这儿?” “看得出来你是个重情义的,若非你是丞相之女,我都想把你留在寨中,当做下一任寨主培养。” “只是可惜,你没甚胆量,小小年纪还以死相逼,真有意思。” 大当家全然不把黎盛意说的,要跳下悬崖,让整个黑风寨陪葬的话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黎盛意确实聪明,但是她还小,抱着她的沈望尘却不小了。 二人之间的关系想必是主仆什么的,这会儿他们一块跳下悬崖寻死的话,未免也太吃亏了。 这是一桩赔本买卖,换他是万不会往下跳的。 不过就是死个身边的亲信,小孩子年纪小不记事,哭上两天就无事了,何至于此。 这样想着,大当家放下手中大刀,继续用笑脸看向黎盛意,“如何,娃娃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把你带走,这位公子......就只能对不住了。” 黎盛意并未搭理他的话,她正在用心声同沈望尘打商量。 秦松墨和孟久安的兵马还没有到来,或许他们已经在山脚,或许他们还在路上。 这一点她不敢赌。 是以这时候只有她和沈望尘二人,只有靠他们自己,方能突破重围。 【你把我放下,咱来场声东击西如何?】 【你往右手边跑,我往左手边,咱俩先远离这处悬崖,到时候再有危险,也是咱俩的命。】 【想想还有些刺激呢,你也别担心,我虽然小,但我好歹对付过苏锦柔,还有那个虚到不能再虚的二皇子来着,我有身手也有经验。】 虽然现在天寒地冻,冻得人忍不住缩起脖子,但热热身总归还是能动手的。 黎盛意活动了下肩膀和双手,与此同时,她的目光也在朝着左边看去。 沈望尘在听完她的心声后,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同意。 这些山匪常年锻炼身子,虽然没有身法,可是身体素质很好。 怀中的......小女儿确实有身手,还因此伤了楚怀煜,甚至挑断了对方的手筋脚筋。 可他依旧放心不下。 这些山匪不是楚怀煜,他放心不下任由她在山野间乱跑,尤其二人的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万一她脚下一滑...... 不敢去想之后会发生的种种可能,他抿了抿双唇,低声道,“盛意信我吗?” “当然!” 黎盛意想也没想直接开口答道。 沈望尘勾起唇角,笑道,“信我,就抱紧我好不好?” 即便不明白他为何要自己抱紧他,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随后,她在一众山匪的惊呼声和叫骂声中,终于明白了沈望尘为何要她那样做。 他带着她跳崖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黎盛意头皮发麻,她在上辈子也做过一些极限运动,但当时的她身上捆绑了安全设备。 不像此刻,她的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个沈望尘而已! 连呼吸都忘了,身体不住往下坠落的时候,本就猛烈的山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意识到自己快要抓不住他的脖颈,黎盛意赶忙收拢意识,抓着他衣领的手指骨节都泛了白。 第218章 本相只问一次,本相的女儿在何处 所有山匪都没想到,沈望尘居然抱着十万两黄金说跳就跳了。 山风本就呼啸不止,靠近悬崖处的风力更大,几乎要把人给吹倒。 “他疯了吧?这叫什么,宁什么不什么?” “居然真的往下跳了,这这这,大当家的,现在该怎么办啊?” “那可是丞相的女儿,她要是死了......” 大当家的也没想到沈望尘会跳。 他的面色阴沉,身体微微前倾顺着悬崖处往下看。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被裹挟着冰凉雪花的山风吹得忍不住眯起眼睛,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 唇角下垂,他拧着眉头沉声开口,“我们寨中有来过他们二人吗?” 跟在他身边的山匪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纷纷摇头否认,“是谁啊,没见过。” “就是就是,这么晚了大家都睡着了,谁知道山寨里是不是多了个人还是鬼,不说了,半夜闹肚子我都困了,得先回去睡了。” “走了走了,回去睡觉了,明儿个还得早起下山越货呢。” ...... 大当家的一句提醒,让所有山匪都回过神来。 眼下唯一能保他们性命的法子,只有咬死不承认他们都没见过黎盛意二人。 况且当初是苏锦柔说要把那个孩子抓来山寨的,与他们又有何干系。 这样想着,山匪们悬着的心顿时缓缓落地。 他们一步步朝着山寨方向走去,期间还不忘嬉笑打闹一番。 直到看到山寨中灯火通明,站满了人时,有几个山匪下意识停下脚步,转身就要逃跑。 还是大当家的一声厉喝让他们勉强压下了心虚,走在最后,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雪夜本就亮堂,将整个黑风寨上下围的水泄不通的御林军手里还是捏着火把。 火把的亮光照亮了所有人的五官,其中就包括了站在人群中间,那两道高挑的身形主人的面部表情。 “爷,人来了。” 清风全身上下都落满了雪,即便如此,他连身上的积雪都不敢动手拍一下。 主子已经许久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了,亦或是说,自他跟在主子身边以来,就未曾瞧见过主子发那么大的火。 抿了抿唇角,就在清风准备带人顺着山匪下来的路原路折返回去,想要从中寻找小主子的去处时。 却见眼前人抬了抬手。 清风再不敢多言,退下后唤了明悦顺着山路往上找寻小主子的踪迹。 心中默念了千遍万遍‘阿弥陀佛’,他只企盼小主子能安然无恙。 否则别说过年,要是小主子真的出了点什么事,大家的日子都别想好过。 秦松墨那双墨色瞳仁在雪夜中,在火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深沉。 他见山匪们朝着这边而来,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上,依旧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 他并未开口,并制止了身边孟久安要冲上前去,扯住领头人衣襟,质问对方的动作。 看似没甚表情,最无害的他,周身的气息却要比冬夜还要冻人。 终于,男人带着一帮弟兄站在了御林军外围前,“各位大人,大半夜的这是作甚?” 男人的面上带着一副狂妄不羁的笑,皱起的眉眼间浮现出疑惑神情,好似当真不明白秦松墨他们为何会出现般。 孟久安就站在秦松墨身侧,早在山匪们出现在他视线中时,他就忍不住伸长脖子,企图在山匪群中看到那抹熟悉的娇小身形。 可是没有。 别说那抹娇小身影,就连沈望尘的身影他都没有瞧见。 右眼皮止不住地狠狠跳了几下,他深吸一口凉气,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和冲动后,咬牙等着山匪们走上前来。 只是在他听到男人说的第一句话时,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怒火,额角青筋暴跳的同时,他用力挣脱好友抓着自己手腕的手。 就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直接揪起男人的衣领后,他瞠目欲裂道,“我问你,孩子呢?” 男人听言本就拧起的眉头痕迹加深。 哪怕衣领被抓,他脸上的笑意却没有消散,而是笑着问孟久安,“这位......大人问的什么孩子?草民未曾见过啊。” 嚣张! 孟久安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如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还在,他的拳头早已落在男人脸上。 本以为这么多御林军再次,这帮山匪定会心生畏惧,说出盛意的下落...... “李阿达,原是京城人士,后因偷盗罪被关押入狱,出狱后仍不知悔改,不但继续偷盗,还聚集了一帮狐朋狗友创建了黑风寨。” “家有老父老母,老母体弱常年用药,对外宣称在外做些营生的小买卖,实际做的却是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上个月刚劫了官府的赈灾银,如今更是劫了本相的女儿。” 清冷的嗓音在山头上响起,哪怕其中还会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响起,却不影响众人把这道嗓音听入耳中。 黑风寨大当家,也就是李阿达。 在听完那道清冷的嗓音后,瞳仁骤缩的瞬间,被孟久安揪住衣领的他,艰难回过头去看向不远处那副清瘦的身形。 想要再扯唇角冲着对方露出淡然一笑,只是这一动作落在此时的他身上,却显得格外困难。 用力咽了口口水,就听他嗓音发涩道,“大人这是在说什么呢,草民、草民听不懂啊。” “听不懂没关系,你应该认得他们。” 原先素白的手指被冻得指尖发红。 秦松墨再次抬手,就有御林军让出了一条小路。 下一瞬,李阿达就看到有御林军押解着两道伛偻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刚刚骤缩的瞳孔瞬间又放大,他几次张嘴,双唇嗫嚅,良久之后才见他脸上的笑比哭还要难看,“大人这是做什么?” 秦松墨往前走了两步,群青色的袄子在雪地里显成黑色,“本相只问一次,本相的女儿在何处?”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两道伛偻着身子的老人当即跟着开口。 两位老人似乎还有些不相信自己在外做小生意营生的儿子,竟是人人喊打的山匪。 不仅打家劫舍,杀人越货,还敢劫持官府的赈灾银,更敢劫持丞相的女儿。 以至于那妇人才刚一张嘴,还未说些什么,就因受了刺激而当场昏了过去。 第219章 硕大的鼻涕泡泡 “阿达,你快告诉大人,你没有绑架大人的孩子啊!” “大人,我儿子是万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就是......就是一时间误入歧途,求大人放过他吧。” 妻子身弱昏倒在地,只剩李老汉一人瑟瑟发抖地站在人群当中。 那张布满丘壑的面颊上,此刻早已被泪水浸湿,寒风一吹,冻得人皮肤生疼。 面对李老汉的示弱恳求,秦松墨并未答话,他的黑眸直勾勾盯着眼前的李阿达不放,不放过对方脸上闪过的一丝一毫表情。 李阿达这会儿才从自己的爹娘居然都被秦松墨带来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本就淡淡的唇瓣此刻直接褪了色,他紧抿着唇角,一边看父亲挣脱御林军,爬到秦松墨面前跪着磕头的场景。 一边又收回视线,看向秦松墨那张神情淡然的面容上。 喉头发紧发涩,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的他哑声开口,“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草民当真未曾见过您的女儿。” “莫不是小儿贪玩,自己走丢了也说不定?” 说完这句话仿若耗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李阿达低头看向父亲,“爹,你起来,儿子什么都没做,儿子是清白的。” 李老汉在听到儿子最后说的话后,却并未停下磕头的动作。 儿子是他养大的,乖孩子不过是借口,儿子的脾性他这个当爹的再了解不过。 一想到儿子招惹的竟是大楚丞相,还偷了丞相的女儿。 他在京城街头卖豆腐,近半年来时常能听到大街小巷都在传丞相收了个义女,更是把义女宠成了掌上明珠。 那可是丞相的掌上明珠啊,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又岂是拍马能追上的? 雪地里的雪化作了雪水,李老汉像是没有知觉般,磕头动作始终没有停下。 “大人,草民的父亲年迈,大人身为大楚丞相,不该爱民如子吗?大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爹磕死在这儿吗?” 李阿达终于不复方才强装的冷静。 他动了动双臂,想要逃出孟久安的禁锢,却被对方直接卸掉了双臂。 双臂脱臼的疼痛让李阿达吃痛闷哼出声,他瞪大了双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爹一刻不停地磕头。 终于,在李老汉倒下后,有御林军快速上前将两个老人拖了下去。 看到爹娘被带走,李阿达本就瞪大的眼眸瞬间撑圆,“大人,您要把草民的爹娘带到哪儿去?!” “草民说没有动您的女儿就是没动,若是草民撒谎,就让草民天打雷劈!” 李阿达的誓言让一旁怕的瑟瑟发抖的山匪们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天打雷劈的誓言不一定会实现,可若是真的会实现的话...... “继续,先拔了双手双脚的指甲,卸了他的下巴,别让他咬舌自尽。” “再将竹签一一插入他的每根手指脚趾中,别忘了把马牵过来。” 秦松墨的话音落下时,明悦正好朝这边而来。 李阿达正处在害怕当中,余光瞥见明悦从他们刚刚下来的山路上下来,意识到了什么的他,赶忙改了口。 “我说,我都说,大人饶了草民吧,草民真不是有意的。” “是那位公子!对,就是那位公子带着您女儿跳下悬崖的,和草民无关啊!” “草民是被冤枉的啊!” 凄厉的求饶声响彻整个山头,眼看着有御林军朝自己走来,还有五匹马被牵到自己面前。 曾经数次因偷盗罪入狱的李阿达又怎么会不知道,秦松墨刚才说的那两句话中,包含了多少酷刑。 可是对方并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 即便明悦回来,那些御林军已经带着器具走上前来,先是卸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咬舌自尽,不过几息间,感受到手指甲被生生剥落的他,痛的弹跳了起来。 此时明悦回到秦松墨身边,面容阴沉,“爷,没有找到小姐与沈先生的踪迹。” 与其说是没找到,是踪迹到了崖边就断了。 明悦不敢细想,留了几人在周边巡查后,赶忙加快脚程回来,向主子汇报了这一消息。 秦松墨并未答话。 众人只见他抬眸看了眼正在飘鹅毛大雪的灰白色天空,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 “沈望尘,沈叔叔,沈爹爹......” “你别睡啊,爹爹马上就来救我们了,爹爹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你别睡好不好,这次换你陪我说说话了,你对我的身份就不好奇吗?还有我究竟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你问问我好不好,你不说话我会害怕,你睁眼看看我好不好,爹爹......” 寒风凛冽,漫天的大雪中,谁也没有想到在万丈悬崖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山洞,不细看根本看不到。 小山洞勉强只能容纳两个人,黎盛意竭尽全力地缩起了身子,伸出被冻僵的小手,她想要把昏倒在山洞口的男人再往里头拉。 “外头很冷的,爹爹你进来躲躲风好不好,我拖不动啊!” 硕大的鼻涕泡泡‘嘭’的一下破开,黎盛意抬手用衣袖擦拭被弄脏的小脸,泪眼朦胧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望尘。 从他们奋不顾身跳崖,到幸运的坠落在悬崖中间的凸出的石块,再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 外头的风雪依旧大的可怕,呼啸的寒风好似要把世间万物都吞噬一空。 黎盛意小心翼翼来到山洞口,她举起被冻到发麻的双臂,抱住沈望尘的双腿后,将其双腿曲起往里头挪。 太冷了。 他要是一直躺着,任由双腿放在山洞外的话,醒来后双腿一定会坏死的。 哆哆嗦嗦回到山洞中,借着外头透进来的昏暗的光,看到沈望尘面如菜色的娃娃脸,她抿了抿唇角,强忍着泪水没有落下眼泪来。 “沈爹爹你别怕,我念过书,念过很多书,我一定会救我们两个的。” “你一定要挺住好不好,不然以后盛意身边只有爹爹和孟久安了,以后盛意把你忘了怎么办?” 带着哭腔的童音让原本躺在地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隐约间瞧见他蹙起眉头的模样,黎盛意心下一喜,赶忙又跑回山洞口去,“沈叔叔你别怕,我去看看风、看风是往哪边吹的。” 第220章 孟将军说要与秦丞相断了关系 此时的黎盛意无比庆幸她爹宠她宠的没边这事。 入了丞相府这大半年的时间,她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哪怕是件里衣,都是真丝缎制成的。 山洞之外的山风特别大,大到从天空中刚刚飘落的雪花不断地拍打在她的脸蛋上。 拧着眉头伸手去感受外头的风,刺骨的疼痛感袭来,她强忍着想要收回手的冲动,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一方方帕来。 帕子不大,是鹅黄色的,听说是大梁国进贡的一种特殊布料。 外头白雪皑皑,这抹鹅黄色便成了显眼的颜色。 心中不断祈祷,祈祷她爹此刻已经站在悬崖处,祈祷山风能把她的方帕送到她爹面前。 可她爹这会儿要是不在悬崖处怎么办? 黎盛意看着手中的方法,而后就见她转过身去,目光落在了躺在山洞中,依旧没能醒来的男人身上。 沈望尘的长剑锋利,可谓是削铁如泥,是把真正的好剑。 正因为长剑削铁如泥,他们二人才没有直接从悬崖上掉落。 而是在险些掉到这处山洞外的平台上时,沈望尘及时把剑插入了峭壁中。 好不容易顺着湿滑的峭壁爬上了平台,沈望尘又是如今这番模样。 抬手用衣袖用力擦拭湿红的眼眶,黎盛意小跑上前,待她在后者身边蹲下腰身后,她的手指刚一触碰到长剑剑柄,余光就瞥见身边人倏地睁开了双眸。 许是见到动剑的人是她,沉重的眼皮又瞬间阖上。 他睁眼闭眼的动作太快,黎盛意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就见他再度陷入了昏迷中。 “沈爹爹,我就借用一下你的剑。” “帕子只有一块,如果爹爹没有站在悬崖边,亦或是山风风力不够,帕子送不上气,我们就会冻死在这里。” “爸爸妈妈,你们要是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盛意吧好不好,盛意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盛意不想离开爹爹们......” 动作飞快地把帕子用长剑剑锋割成四块。 又觉得被分割的帕子会不会太小,她爹万一看不清怎么办? 黎盛意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夹袄亦是用上好的云锦做的,很是轻柔,却又保暖。 里头夹了层今年刚收的棉花,很是暖和。 她抬眸看了眼面前面色越来越难看的沈望尘,最后咬了咬牙,把中间那层桃红色云锦给脱了下来。 重新把夹袄穿上,她吸了吸鼻涕,“爹爹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得救了。” 伸手从沈望尘手中拿过那柄长剑,险些踉跄着摔倒在地的她,方才知晓这把长剑的分量。 这么沉,他当时却在一手抱她,一手用剑的情况下,对付了那么多山匪。 拧着眉头把上好的云锦切成小片,等到这一切做完,脑海中紧绷的那根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黎盛意就感觉到了阵阵眩晕感袭来。 抬手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摸了摸额头,并未感觉到滚烫的她用力拍了拍脸颊,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过来。 把多的布条都捆绑起来,以避免山风来的急,不小心把布条吹得到处都是。 她已经没有更多的衣服可以脱了,再脱,沈望尘要是醒了,定会内疚许久。 抱着一堆的布条来到山洞口,伸手试探了下山风,发现此时的山风比方才还要猛烈时,她的小脸上立马浮现出笑容来。 试探着把鹅黄色的方帕递出洞口,看到山风裹挟着方帕直冲云霄时,黎盛意的心跳也跟着加速。 把脑袋缩回到山洞内,她数着数,时不时伸出手试探山风威力,直到双手被冻成红紫色,冻得双手全然没了知觉,她始终没有停下动作。 而此刻在悬崖之上,秦松墨冷冷看了眼被御林军抓住不放,面色狰狞的孟久安一眼。 “把他带下去。” 低沉的嗓音顺着山风落入所有人耳中。 孟久安在听到他说的话后,本就狰狞的五官,神情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秦元青,你要一个人在山头上看着盛意去死,你就好好待着,惜你的狗命。” “那是我的女儿,我要下去救她!” 如同山野间最凶猛的野兽,孟久安不断地挣动四肢,想借此从御林军手中挣脱出来。 他的脖子前倾,手背上、脖颈间、额头上,青筋暴起,连着双目也撑的老大,眼白中布满了红血丝。 “她还那么小,那么高的悬崖,哪怕有沈望尘护着......” “她会死的,秦元青,她会被你害死的!” 孟久安不断咆哮低吼,架住他的两名御林军险些被他得了手,好险才没让他从自己掌心逃脱。 若是逃脱出去,丞相大人定然不会轻饶他们二人。 相较于孟久安的怒火与冲动,秦松墨眉眼间的神情依旧是那般,好似悬崖之下的是旁人,而非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在听了好友的咆哮声后,他的眼瞳狠狠颤动了一下,旋即,就见他薄唇轻启,“不会,盛意是有福之人。” “去你娘的有福无福,她若是有福,又怎会遇到你我,又怎会次次陷入危难之中!” “她若是有福,她就该去做个千金大小姐,哪怕在闺阁中栽花种草,也比待在我们身边强!” “秦元青,我要去寻她,我要下去寻她!哪怕死......我也要找到她的尸体。” 秦松墨闻言闭上双眸,无动于衷,“把他敲晕带下去。” “你敢?!!!” “秦元青,今日你要是把我敲晕带下去,今后你我二人再无任何关系!” 架住人,正准备动手的御林军,在听到孟久安的话后,又停下了手中要把人敲晕的动作。 整个大楚朝堂上下,谁人不知孟将军为人一根筋,把爱与恨分的一清二楚。 但他却与秦丞相的关系极好,二人成日待在一块儿,说是至交也不为过。 而现在,孟将军却说要与秦丞相断了关系...... 秦松墨终于再次睁开眼眸,他抿了抿唇角,看了眼孟久安身旁,一脸为难的御林军后。 清瘦的身形缓步上前,随后,就见他站在御林军边上,伸手接过了御林军手中的棍子。 第221章 卖火柴的小女孩儿 “报!丞相大人,有什么东西顺着悬崖被吹上来了!” 就在孟久安大声怒吼,而秦松墨准备亲自动手把人敲晕之际,一道突如其来的禀报让原本吵闹的雪夜忽然陷入了沉寂。 木棍掉落的瞬间,落地声也被地上的积雪掩埋。 秦松墨眼睫疯狂颤动,连着举在半空中的双手手指也在颤动不止。 强压下狂跳的心跳,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忽然跑来的御林军,“是什么?呈上来。” 却见御林军摇了摇头,“那东西很轻巧,像是布料,山风太大,大家都抓不到......” 听到是布料,秦松墨眼前一黑,勉强站稳了脚跟后,继续开口问对方,“是......什么颜色的布料?” “回大人,是桃红色的。” 是桃红色的。 小丫头想着去见祖母时候要穿的喜庆些,还说新的一年了,要让祖母也感受新年的气氛,故而特意挑了件桃红色的里衣。 喉头发紧,紧到说不上话来。 秦松墨眨了眨眼眸,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人不会在悬崖底下,往悬崖中部找,派人来打桩,派人下去找。” 从未在人前失态的丞相大人,头一次表现出失态模样。 他伸手扶住身边的松树,任由松针上的积雪落在自己肩上头顶,他的眼皮连眨也没眨一下,“要快,多派人手。” “不,带我过去,我看看那东西是从何处往上吹得,我去确认位置。” 脚下的步子踉跄,若非清风及时上前,秦松墨必然会倒在雪地上。 跟着御林军快步回到悬崖边,身着群青色长袍的男人第一时间便伸长了脖子往悬崖下探去。 清风站在他的身边,眼眸同样泛着红,“爷,小心。” 秦松墨没有答话,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悬崖下看。 但是风雪太大了,原本要落在悬崖底下的鹅毛大雪,很快又会被山风吹上来,吹得人手脚冰凉,连脸颊都是冰的。 长时间紧盯着悬崖下,又被山风吹打面庞,期间秦松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生怕自己会错过那抹鲜亮的颜色。 不知何时起,孟久安也挣脱了御林军的禁锢,跑到他的身边来,视线紧盯着悬崖之下。 可是只有那一次,御林军在看到那片桃红色的布料后,那抹鲜亮的颜色就再也没有出现。 悬崖之上,无人敢开口说话,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做着丞相刚下达的任务。 更无人敢说,那抹桃红色是不是御林军出现了幻觉,其实那片布料根本就不存在。 时间一点点流逝,久到站在悬崖处所有人的手脚和脸颊都被冻僵了,那片布料都没再出现。 “是不是晕过去了?桩子都打好了吗?我亲自下去看看。“ 孟久安收回视线,喃喃自语一番后,见已经有御林军打好桩子,准备顺着麻绳往下时。 他一把拽过对方,将对方留在了悬崖上,自己则是握紧麻绳,准备亲自下去寻找小女儿。 然就在此刻,又一抹桃红色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是布料!是从山下吹上来的!” “丞相大人,小姐还活着!” “快快快,赶快下去救人!” 秦松墨在看到那抹桃红时,那双紧绷了许久的苍白薄唇终于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摇了摇头,手指悬崖的一处,“往这里下,他们大概在这个方位。” 无人敢质疑他的话,秦松墨为官多年,又是大楚的少年丞相,头脑必然要比常人更聪慧。 他已经指了方向,立马有人往那一处开始打桩。 等到桩子打好,十几名御林军连同孟久安一块儿顺着崖壁往下去。 - 黎盛意从未觉得时间流逝的如此之慢过。 慢到她都已经数了好多个一百了,也没有瞧见一个援军来。 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山洞里躺着的那道身影,她勾起唇角扬起了一抹苦笑,“沈爹爹,可能我还不够幸运。” 因为不够幸运,所以可能救不了你我的性命。 因为不够幸运,所以她猜错了爹爹前来援救的时间。 手头的布料已经不多了,大多数布料都在飞到一半时候,又重新往下落。 只有少数几片,她没能瞧见落在了何处。 这或许就是阎王要她三更死,不能留她到五更? 黎盛意苦中作乐地想道,本就昏沉的脑袋这会儿更昏沉了。 虽然手边没有镜子,但她仍旧能想象得到自己的小脸有多红。 把手上最后几片布料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她动了动僵硬到几乎不能动弹的双腿,意识到自己蹲的太久,双腿都失去了知觉。 无奈之下,她只能爬着朝沈望尘去,“沈爹爹,你说待会儿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山洞之中虽有两人,但沈望尘自带着她爬上悬崖平台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无人回应她,黎盛意小脸上的苦笑加深,“京城的冬天真的好冷,比我之前生活的地方还要冷。” “啊,我突然想到了个故事,沈爹爹你要听吗?关于卖女孩儿的小火柴,啊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你不听也不行,我一个人醒着有点害怕,你受点委屈听一听吧,其实故事挺好的,故事里的主人公和现在的我们十分相似。” ...... “......小女孩儿划开了最后一根火柴,火光之中,她看到了祖母正在笑着朝她招手。 第二天有人经过小女孩儿的身边时,才发现她于昨夜被冻死了。” “这小女孩儿比我们好些,她手上起码还有火柴呢,我们啥都没有,干挨冻了。” “沈爹爹,好冷啊......” 双手抱住双膝,黎盛意将小脑袋埋进双臂之间。 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发热,她想要喝水,想要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隐约间她似乎还听到了孟久安的声音,很吵闹,也很让她怀恋。 没想到自己到头来的下场居然和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一样,昏迷中的黎盛意勾唇苦笑,被冻僵的小手握成拳的同时,凸出的中指格外显眼。 第222章 法官,我不服,我要上诉! 黎盛意被隐隐的哭声吵醒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上了天堂。 四周太过温暖了,温暖的她忍不住想要伸出双手抱住这份温暖。 而后她就抱到了一具梆硬的身体。 意识骤然回拢,耳边的哭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不断有滚烫的水珠滴落在她的面颊上,烫的她忍不住蹙起眉头,偏过头去想要躲开这些水珠。 孟久安坐在床榻边看着小女儿,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女儿居然伸手抱住自己时,他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神情一怔。 下一瞬,原本安静的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他的叫喊声。 “醒了!盛意醒了!御医呢,都给我进来看看我女儿啊!” 守在外头正在为如何配药方而险些抓光头发的御医,在听到里屋传来的叫喊声后,心下一惊的同时,忙不迭纷纷掀开门帘,入了里屋。 黎盛意是在听到孟久安的叫喊声后睁开双眸的。 眼前恍惚出现了许多个人头,还处在迷糊中的她小脸上顿时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 “不是吧,我居然没上天堂?而是跑到地狱来了?” “各位大佬,我生前也没做太多坏事啊,顶了天的我在看到小强时候忍不住踩了两脚,但也不至于把我拉入地狱吧。” 说话间,她迷蒙的视线看到了站在床边的孟久安。 小脸上要哭的表情一顿,旋即她的眼眸间顿时浮现出泪花来,“孟久安你怎么也来地狱了啊,你保家卫国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呜呜呜法官,我不服,我要上诉!” 突然举起的手臂又被按回到衾被中。 孟久安还沉浸在小女儿终于醒来的欣喜当中,当他听到小女儿说的话后,他脸上的欣喜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哭丧的脸。 伸手一把拽过正在排队给小女儿诊脉的御医,他的眉头紧锁,刚哭过的他说话嗓音还带着几分哭腔。 “怎么回事?我女儿怎的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她她她......她不过是高热给烧傻了吧?” 御医这会儿还没来得及诊上脉,就被拉到一旁接受盘问。 出了一头冷汗的御医抬手擦拭额头,“回禀将军,小姐身上的高热已经退下了,方才小姐不是唤了将军的名讳,想来小姐只是还未彻底清醒罢了。” 试问整个大楚上下,除了陛下与丞相外,谁还敢直呼将军的名讳啊。 孟久安一听觉得言之有理,当即松开抓着御医衣领不放的手,好声好气地又把他请回了床榻边。 “你们可要好好替我女儿看病啊,她还那么小,她可不能出问题。” “她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我也不活了!!!” 御医听言一边擦拭额角冷汗,一边小心替床上的人诊脉。 站在一旁的御医也跟着擦了擦额角。 还好,将军说的是他也不活了,而不是‘也不让你们活了’这种话。 等到最后一位御医起身,孟久安抬起一双哭红的眼眸,急声询问,“如何?她没事吧?” “回禀将军,小姐吹了太久的寒风,寒风入体,怕是要在屋内将养一段时间。” “还有小姐的手,需得每日涂抹膏药,不得抓挠,待明年开春便能好。” “没事就好,没大事就好。”在听过御医的诊断后,孟久安愣愣地点了点头。 让绿杏去抓药,再把御医送出府去。 男人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单膝跪地后,小心翼翼地用眼神描摹眼前这张苍白的小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道憨笑声。 粗粝的指腹在眼前的小脸上轻轻戳了一下,感受到指腹间传来的温软,孟久安面上笑意更盛,“盛意,你还在,真好。” 天知道当时他下到悬崖凸出的平台上,顺着天光看到山洞里的一大一小身影时,他的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朝着悬崖底部扎去。 直到身边的御林军告诉他,两人都还有气息时,他才从那道溺水的窒息感中喘过气来。 小心到不能再小心地把小女儿抱入怀中,感受到她浑身滚烫,他当即用绳子牢牢把她绑在自己怀中,以最快的速度上到悬崖顶部。 哪怕寻见小女儿已经过去了五日,小女儿也昏睡了五日。 这五日来,他每天都要待在此处,反复伸出手指探到小女儿的鼻尖底下。 觉察到小女儿呼出的气息,他那颗始终悬着的心才会稍稍落下。 但只要在看不见小女儿的情况下,他的心始终悬着,直到他再次把手探到小女儿的鼻尖底下。 如此反复,这是他这五日来做的最多的事。 “我没死。” 长时间未开口说话,以往软糯的童音多了几分嘶哑。 她的高热刚退,又才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在御医离开,孟久安的手指戳在自己的脸颊后,她才彻底醒过神来。 紧闭的双眸底下,她好似还处在漫天飞雪的雪地中,满目的白令她眼睫不断颤动。 直到她彻底睁开双眸,看到眼前熟悉的床幔时,她方才眨了眨眼,偏过头去看向跪在床边的人。 看到床边人一脸呆滞的模样,她勾了勾唇角,低笑一声,“好久不见,二爹爹。” 孟久安那张刚哭过没多久的脸上,两道热泪再次顺着眼眶滑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自得知小女儿被山匪绑了之后,他的眼泪就好似不要钱般,一直没有停止落下过。 如今看到小女儿终于醒来,他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起身,伸出双臂,用力把眼前人抱入怀中。 孟久安哭的撕心裂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伤心。 就连当年廖家惨遭灭门,因太过震惊悲伤与痛恨的他,都未曾落泪,直到他缓过神来,体内积蓄的泪水,也早已随着汗水而蒸发。 这是他第一次哭的如此狼狈,亦是他第一次哭的如此痛快。 黎盛意唇角的笑意在听到耳边传来的震天响的哭声后,缓缓落下。 她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后背,在看到自己手臂上因为受冻而褪不下去的黑紫皮肤后,她面上的神情一滞,手上拍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二爹爹,你哭的好难听。” 第223章 噢?!你认沈望尘做爹了? 房间内撕心裂肺的哭声骤然停下。 孟久安怎么也没舍得松开抱着小女儿的双臂,说话时候自认为带上了凶狠语气的他,说话声落入怀中人耳中,却饱含委屈。 “哭的难听也得受着!都是二爹爹不好,下次不论盛意去哪儿,二爹爹都会跟着盛意一块儿,再也不丢下盛意一人了。” “盛意......” 干燥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湿意,被蹭脸颊的黎盛意抬手拍在了他的额头上,而后就听她哑声开口,“我要喝水。” “噢噢噢,是二爹爹想的不周到了,盛意刚退下高热,该多喝点热水的。” 动作轻柔地把小女儿放下,孟久安全然忘了哭嚎,慌张起身倒水。 待他回到床边,看到她眉眼间浮现的狡黠笑意,他抽了抽鼻子,笑骂了句,“真不乖!就会拿转移话题糊弄你二爹爹。” 黎盛意起身接过他手中的水杯,待一杯温水入肚,干的发紧的喉间终于得到了滋润。 没有把水杯递还回去,她抬眸看着眼前人,笑起来时一双杏眼弯弯,唇角的梨涡也格外可爱。 “不然二爹爹会哭坏眼睛的,二爹爹没照镜子吗?眼睛肿的像核桃。” 没好意思说现在的孟久安就像悲伤蛙,黎盛意好心好意把悲伤蛙换做了核桃一词。 注1 果不其然,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孟久安便冲到了她的梳妆台前。 看着铜镜中自己双眼肿胀,整张脸也因为长时间哭泣而水肿的像是发了的面般,温馨的屋子里再次响起了他的嚎叫声。 黎盛意把他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底,面上的笑始终没有落下。 只是她在做这些的时候,目光总会时不时地瞥向门口。 见始终无人掀开门帘,她借着看杯子的动作,垂眸掩下了眼眸间闪过的担忧。 “二爹爹,我爹与三爹爹呢?” 软糯中带着几分沙哑的问话声在房间里响起。 孟久安本还在捂脸叫喊自己不好看,一听她的问话,他放下捂住脸的双手,拧着眉头,脸色显得有几分沉重。 黎盛意见状心下咯噔一下。 她爹体弱多病,之前御医还断言以她爹的体质,定然活不过三十岁。 她好不容易稍微把她爹养的面色红润了些,她又被山匪绑架了,以她爹的身体素养来看,她都不敢深入去想。 而沈望尘在救她时候受了重伤,虽然他常年练武,能不能抗住那样重的伤还需另说。 这古代医疗条件太差,一点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人命。 她爹和沈望尘该不会...... 喉头发紧,她看向孟久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祈求之意。 祈求他的答案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陷入了沉寂。 哪怕屋子里烧了两盆炭,整个屋子温暖如春。 但在与孟久安的对视下,黎盛意的心还是一点点的凉了下去。 唇角轻动,正当她准备轻启双唇,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 却见孟久安猛地扑上前来,双手抓住她的手臂,撑圆了哭红的双目,随后咬牙拔高声调问她,“噢?!你认沈望尘做爹了?!” 嗯? 黎盛意眼眸中的悲伤尽数退散,转而变成了疑惑。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道,“怎么了吗?” 怎么了?! 孟久安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和一个小屁孩儿同辈了。 不光如此,他居然成了老二! 老二啊!!! 混了多年军营,早就把当年在廖家学的那点之乎者也抛到脑后,脑子里仅剩些除了杀敌之外,和军营士兵们混在一块儿时,学的荤话的孟久安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裤裆。 欸不对,他好像一直都是老二来着...... 更气了的孟久安:...... 气的几乎要将一口后槽牙咬碎,还不等他开口作答,他的耳边就再次响起了小女儿的说话声。 “如果二爹爹不愿意的话,二爹爹也可以变成三爹爹的。” 带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孟久安猛地抬起头与小女儿四目相对。 在看到她眼眸间的揶揄之色后,他的脸上立时浮现出震惊之色。 “是谁?是谁把我的女儿带坏了,看我不一刀劈死他!!!” 他那纯洁无瑕,如同白雪般的女儿啊,怎么她就懂了‘二’的意思呢! 黎盛意被他耍宝的模样彻底逗笑,连着内心对秦松墨与沈望尘的忧心也尽数散去。 抬手捧住他的面颊,她笑的双眸弯弯,“没有关系的二爹爹,你只要知道,你们都是我的爹爹,我爱你们就是了。” 亲耳听到小女儿的表白,孟久安脸上浮现的要杀人的表情褪去。 渐渐地,黎盛意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微微发热,待她细看下去,才发现并非是她的掌心在发热,而是她掌心的脸颊在发热。 小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二爹爹,我爹与三爹爹呢?” - 再次看到沈望尘那张娃娃脸,黎盛意喉间轻滚。 她走上前去,学着孟久安的动作,伸出手指在他的面颊上轻轻戳了一下,“三爹爹,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我们都活下来啦,爹爹与孟久安找到我们了。” “御医说你受了很重的内伤,你会好起来的对吧,等来年开春,我们约定好了要一块儿下江南的,你不会与我失约的吧?” 躺在床榻上,沈望尘的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正如黎盛意所说的那样,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其他御医正在商讨如何医治。 只是五日过去了,依旧没能讨论出个好结果来。 除了重伤之外,沈望尘还险些因失血过多而断气,若非当时天寒地冻,血液流淌速度也跟着减缓,不然这会儿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伸出手去握住男人搭在衾被外的大掌,还不等黎盛意收紧手指,感觉到小手被紧握的她,当即偏过头去看向对方。 在看到对方已经双眸紧闭,未曾有要苏醒的迹象。 上一瞬那一握是他下意识的举动后,她动了动手指,在他掌心软肉上轻轻捏了捏,“三爹爹,盛意在等你醒来。” - 注1源自网络,侵删 第224章 爹爹,是盛意呀 孟久安抱着小女儿前去好友院子的时候,内心情绪复杂。 在他与秦松墨相识多年的认知来看,后者的心早已不能用薄情来形容。 秦松墨无情但有义,只是这份义依旧要看发生的事情上。 如若是对方有错在先,即便对方救过他的性命,他依旧会让那把落在对方后颈上的砍刀落下。 丝毫没有情面可言。 小女儿的到来确实让秦松墨改变了不少,比较之前他开始变得有血有肉起来,但在其他场景中,他仍旧是那个不讲情面的大楚丞相。 是以孟久安一直觉得好友或许并没有那么喜爱小女儿。 好友不过是想把对已经逝去的母亲,亦或是和他一样,想把自己欠缺的童年以另一种方式补全。 直到那天他抱着小女儿爬上悬崖,还不等他开口报喜,就看到始终站在悬崖边的男人脚下踉跄。 下一瞬,他就看到好友双膝跪倒在地,与此同时,好友喉间发出的剧烈呕血声也在他的耳边响起。 一直到今日,他都不敢去回忆那一天的秦松墨究竟吐了多少血。 那粘稠的血液几乎要把他身边的积雪全部烫化,悬崖边除了漫天的白雪外,余下的便是地面上触目惊心的红。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怀中抱着的,因冻得高热的小女儿,于好友来说是如何重要的存在。 孟久安收回发散的思绪,他小心搂抱着怀中的小女儿,好似自己抱得不是个孩子,而是稍微磕碰就会碎的瓷娃娃。 直到他的脚步停在了一间并不算奢华,起码与大楚丞相这个身份极其不相符的院落前。 稍稍掀开将小女儿全身上下,连同小脸也一块儿盖住的大氅。 孟久安抱着她越过清风身边,而后就见他双唇轻启,“元青此次病的厉害,高热始终退不下,盛意便留在此处陪着元青好不好?” 黎盛意一听爹爹重病,心下重重一跳,她扬起被大氅遮盖住的小脸,小脸上浮现出着急之色。 “爹爹重病,方才你怎么不说,怎么会高热不退,是烧了五日吗?” 接二连三的问话问的孟久安措手不及。 把人抱进屋内,他方才彻底掀开遮盖住她小脸的大氅,“是,有五日了,御医说......” “御医说什么我不想听,”黎盛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扬起小脸与他四目相对。 连日来的高热与昏迷让她的小脸都清瘦了一圈,如此一来,她的一双杏眼好似变得更大了些。 现下她就用这双布满亮光的眼眸看着眼前人,而后,安静的屋子里便响起了她的问话声。 “二爹爹,你信我,信爹爹吗?” 孟久安起初还不明白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随后反应过来后,就见他重重点了点头,“自然是信的!” 当初他还在军营里,只是个无名小卒时,就是听了秦松墨的话,才一步步成了少年将军。 现在他听了小女儿的话,从那劳什子的剧情里脱身而出,不再为剧情而活的他,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是以,他信她,也信秦松墨。 黎盛意见他点头的模样,唇角的笑意加深,“爹爹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她耗费了那么多心神才拉回来的剧情,如今就是阎王来了,她都得和对方掰扯掰扯,非要把她爹的性命留下不可! 双脚沾地的瞬间,黎盛意便转身朝着身后紧闭的房门跑去。 孟久安跟在她的身后,见她病情刚好转就跑,吓得心都提了起来,“盛意,慢些跑!” 房门刚一被推开,满屋子的药香混杂着檀香,还有银丝碳燃烧时散出的气味,直直朝着黎盛意的面门扑来。 眉头紧锁,她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孟久安,“御医没有说生病的人需要开窗通风吗?” “在这样空气不流通的环境下,病毒只会越来越多。” 孟久安听着小女儿一口一句专业术语,脑袋上顿时浮出了一个个问号。 虽然不明白小女儿说的专业术语是什么意思,但他听懂了那句‘开窗通风’。 “天冷,若是开窗会让元青病情加重吧?” 彼时黎盛意已经小跑到了窗边。 她的身高勉强能够到窗柩,踮起脚尖用了劲才把窗子推开一条缝来。 大股大股的冷风瞬间灌入了闷热的房间内,与此同时,房间内那股子杂乱的气息也朝着窗外涌去。 不过片刻功夫,整个房间内的空气再次流通起来,连着房间里的味道也变的清新起来。 “关门烧炭,会中毒而死的。” 黎盛意重新回到床边,看到孟久安脸上露出的了然神色,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床榻上那抹清瘦的身影。 比较之前的秦松墨,这会儿躺在床上的男人面颊凹陷,由于身体还在高热的状态,本就泛着病态白的皮肤更是被烧出红来。 她趴在床榻边,看到眼前人脆弱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他的面颊。 然当她的手指刚一触碰到他的脸,就见他紧皱起眉头,很快就见他费劲地转过头去。 即便在高热昏迷中,秦松墨仍旧不喜与人亲近。 黎盛意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她转过身去冲着身边人抬起双手,“二爹爹,抱我。” 理所当然的语气落入孟久安耳中,从不受人指挥的他脸上非但没有露出羞恼神色,反而还乐得其所。 动手把小女儿抱上床,还亲自下跪给小女儿脱了长靴,他做这些时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动作笨拙的孟久安,现在的他,不论是给小女儿穿鞋脱鞋,还是擦脸抹油,都做的行云如流水。 眼看着小女儿爬上了床,他则搬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双手支着下巴看小女儿的可爱模样。 黎盛意在爬上床后,就翻身来到了秦松墨身边。 在看到对方越发紧皱的眉头,似是气极想要发怒的模样,她当即弯下腰身,在他耳边轻语,“爹爹,是盛意呀。” 就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原本剑眉紧皱的秦松墨顿时舒展了眉头。 一如当初他带着一身烦心事下了朝回到府中,在看到小女儿在大门前迎接自己时,那些烦心事都仿若随风而去的模样。 第225,章 盛意会责怪爹爹吗 从前孟久安只在旁人的口中听过‘父子连心’‘母女连心’。 廖府被抄的时候,他的年纪尚小,连着夫子给他上课,他都不曾记在心中。 因此他始终也不明白父子连心母女连心究竟是何意,究竟是什么感觉。 时至今日,他亲眼看着自小女儿来到好友身边,看着小女儿只是在好友耳边说了几句话,好友昏迷多日,始终未舒展开的容颜终于舒展开来。 只因小女儿说了一句‘看着爹爹病重,盛意好难受’,当天夜里,好友多日来的高热终于退下。 “相爷是因思忧过度才会如此,在悬崖边吐得血怕是伤了根基,日后还得好生养着才是。” 当天夜里,宿在丞相府随时等待传唤的御医终于被再次传唤。 看到接连多日高热不退的丞相大人,身体高热终于退下后,御医跟着松了口气。 丞相大人乃是国之栋梁,如今大楚能变成如今的强国,也是多亏了有丞相大人在。 之前他与同行的御医做过最坏的打算,要是丞相大人五日之后仍然退不下高热,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今日正巧是第五日的夜里,这一晚御医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生怕自己睡着后第二天醒来,会听到丞相府内传来不好的消息。 现在好了,丞相大人的高热退了。 抬手擦拭额头的冷汗,御医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耳边响起一道拔高声调的童音。 “我爹吐血了?!!!” 黎盛意床榻里边,原本充斥着笑意的小脸上,这会儿瞪大了眼眸看向御医。 后者面上的笑还没有完全展开,听此一言,御医的双腿一软,下一瞬,就见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孟久安。 孟久安也有些头皮发麻,见御医还敢回过头找自己求救,他当即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他本想着把好友吐血一事彻底隐瞒下来。 毕竟那不是一口血,而是半缸啊。 就连他这个混迹沙场的将军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 结果他确实是隐瞒住了,但是耐不住其他人也张嘴了啊。 抬手在额头上轻抚,孟久安低声开口,“那什么,盛意你别激动,其实也还好......” “还好?!”黎盛意再次拔高声调,“我爹得吐了多少血才会连日昏迷不醒,高热不退啊?” 孟久安轻咳一声,“你不也昏迷了五日么,刚退的高热,真没有多少事,你别担心。” “现在元青的高热已经退下了,想必明早就能醒了......” 黎盛意不再同他言语,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满脸纠结的御医身上,“您说,我爹吐了多少血。” 面对孟将军警告的眼神,和丞相最疼宠的义女的询问。 御医深吸一口气,当即冲着孟久安跪了下来,“回禀盛意小姐,据闻,相爷吐了半缸的血。” 孟久安:...... 几乎要将一口后槽牙咬碎,孟久安咬牙开口,“清风,把方御医送回院子里去!” 候在外头的清风进屋领人,等到二人双双离开,孟久安再回过头准备接受小女儿的责问时。 却见她那张清瘦了许多的小脸上,此刻布满了泪痕。 这辈子不怕天不怕地,连死都不怕的孟久安,最怕的就是看到小女儿哭。 尤其眼下小女儿还哭的一抽一抽的,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的他,眉头紧锁的同时,脸上也露出了自责的神情。 “盛意不哭,都是二爹爹错了,是二爹爹瞒着盛意,没有如实把情况告诉盛意。” “你看现在元青很快就会醒来了,他要是瞧见你哭了,定不会轻饶二爹爹的。” 黎盛意眼眶中的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她在听到耳边传来孟久安自责的话语后,当即拧着眉头抬起头来,“不怪二爹爹。” 她有想过她爹连日来高热不退,其中定然有缘由。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那日在悬崖边上,他在得知自己获救后,竟吐了那么多的血。 不敢去想那一幕有多骇人,顶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眸看向躺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的秦松墨。 她吸了吸鼻子,伸出手去抱住了他的脖颈,顾不上自己的脸颊早已被泪水浸湿,她将自己的小脑袋埋在了他的脖颈间。 “爹爹,对不起,都是盛意不好,是盛意让你担心了。” 抽泣声始终没有停下。 黎盛意越发收紧了抱着秦松墨脖颈的手臂。 哪怕她紧咬唇瓣,泣音还是止不住地从她喉间溢出。 这一幕落在站在一旁的孟久安眼眸,急的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偏生他嘴笨,让他骂人还行,安慰人的话,他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拥抱,去安抚对方。 就在他急得团团转时,倏然看到床榻上的人抬起手臂,在他惊讶的尚未来得及开口时,对方微微侧目,只是一记眼神,便让他闭了嘴。 下一瞬,孟久安面上的忧愁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傻到不能再傻的憨笑。 孟久安无声的憨笑并未吸引黎盛意的注意。 她仍旧趴在秦松墨的怀中啜泣不止,就连自己的背上不知何时多了只手掌在轻拍,她也未曾在第一时间觉察到。 直到她的耳边响起一道沙哑带笑的说话声,她方才从悲伤中缓缓回过神来。 “此事怎能怪盛意,要怪只能怪所谓的剧情,如果盛意定要找个人责怪的话,那便怪爹爹吧。” “是爹爹没有护盛意周全,是爹爹没有斩草除根,让苏锦柔死里逃生,害的盛意差点......” “盛意,会怪爹爹吗?” 轻柔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正在抽泣不止的黎盛意恍惚间以为自己哭多了,亦或是发烧太久,身体虚弱导致自己产生了幻听。 背上传来的轻拍眨了眨眼睛,倏地,她从男人的脖颈间抬起头。 看到眼前那张俊美无俦,令无数少女钦慕的面庞终于再次睁开双眸时,本就在落泪的她,豆大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落在了对方清瘦的面颊上。 第226章 爹爹你听不到我的心声了? 秦松墨的身子终究还是亏空了许多。 这些年来他本就不在乎身子如何,又或是也许明日便再也睁不开双眸。 生死于他来说,就如同天边飘落的雪花一般轻飘飘。 幼年时母亲尚在,他便依照母亲所言,认真念书,将来出人头地。 后来母亲离世,他能活到成为大楚新科状元,成为大楚第一少年丞相,亦是凭借着当初母亲对他的期盼的那一口气。 渐渐地,他彻底接受了母亲的离去,生死于他来说也不再那么重要。 所谓的天下苍生,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于他来说也只是一纸谏言。 直到今年初秋,他在路边捡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姑娘...... “......爹爹又不肯吃东西吗?既然爹爹不吃,那盛意也不吃了。” “盛意要跟着爹爹一块儿饿肚子!” 膳厅门口传来的软糯童音让坐在餐桌前的秦松墨身子一僵。 看了眼摆在自己面前的膳食,他拧起眉头,手指刚一放在筷子上,就听他长叹一口气。 目光略带无奈地看向膳厅门口,男人清瘦的面容上浮现出一道无奈的笑来,“盛意能不能饶了爹爹?” 小孩儿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前两日还坐在床边边咳嗽边拒绝喝药的黎盛意,这会儿已经能在整个相府上下乱跑乱跳了。 这会儿她刚从外头过来,头上还顶着个虎头帽,配上她被冷风吹红的小脸,整个人越发显得可爱起来。 听到秦松墨的讨饶,黎盛意小跑上前。 她先是踮起脚尖看了眼饭桌上几乎不曾动过的食物,待她收回视线,抬眸对上眼前人漆黑的眼眸时,她小脸上的表情一僵,下一瞬,就听她羞恼开口。 “爹爹,用美人计是不可取的!” “即便你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的!” “御医伯伯说了,你的身子亏空的厉害,必须补回来才行,否则日后你就不能同盛意一块儿游山玩水了!” “可是......”秦松墨看着摆在面前的药膳,俊美无俦脸上无奈神情更盛。 “没有可是!”黎盛意把旁边的圆凳拉到面前,而后哼哧哼哧坐上圆凳后,就见她对着眼前人摊开小手手掌,“把碗给我。” 秦松墨把盛了用补药药粉制成的面条的碗送到小女儿掌心。 “筷子。” 待筷子入手,黎盛意挑起一根面条吹凉,而后就见她板着一张小脸,把面条高高举起,送到了他的面前。 秦松墨自幼聪慧,他记事早,一两岁时发生的事,很多他都记得。 他清楚记得一岁多时母亲喂他吃米汤面条时候,他都会拒绝母亲,自己拿个小汤匙用膳。 如今过了年他就已经29,现在小女儿手握筷子,夹着根面条吹凉了送到自己面前...... “咳......咳咳咳......盛意,爹爹自己可以......” “不,你不可以。”黎盛意义正严辞地反驳他,“每回爹爹吃东西只吃一点点,就是粪叉子都比爹爹你吃的多。” “以爹爹吃东西的量来看,浪费粮食不说,爹爹的身子要如何才能补回从前那般啊。” 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黎盛意瘪瘪嘴,眨眼间就见她红了眼眶,“要不是因为担忧盛意,爹爹就不会......” “我吃,我都吃完。” 秦松墨想要伸手从女儿手中接回碗和筷子,奈何他刚一抬起手,小女儿便把他面前的筷子挪开了些。 无奈之下只能就着小女儿的手吃完了一整碗的面条,本就没什么胃口的秦松墨因为腹中的饱胀感而微蹙起眉头。 一般来说,他在用膳时都不会吃的太饱。 一是因为吃饱后容易犯困,会导致思绪不清晰。 二是因为他对生死无感,用膳于他来说也不过是维持体力。 平日里只吃五分饱的他,今日硬是吃了八分饱。 喉头轻滚,强忍着打嗝冲动的秦松墨这才得以把碗筷从小女儿手中接过。 伸手把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儿抱入怀中,他抬起手在她已经发热的脸颊上轻抚,“上哪玩儿去了?” 黎盛意坐在他的怀中,看着他乖乖吃了一碗面后,小脸上顿时扬起满足的笑来。 她扬起头,那双因为消瘦一些而显得更大的杏眼浸满了笑意,“我去找沈爹爹啦,听明悦叔叔说沈爹爹今日手指动了呢,想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坐在自己怀中的小女儿头顶虎头帽,虎头帽上还特意做了两只老虎耳朵。 秦松墨看着两只老虎耳朵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心下轻动的他,抬起手捏了捏那两只耳朵,“是吗?望尘的内伤如何了?” “御医伯伯说已经好许多了,我每天都蹲在沈爹爹身边,亲眼看着他喝药的!” 对于自己同时监督两位爹爹逐渐走向康复的道路,黎盛意在相府中跑来跑去并不觉得累,反而满心都是骄傲。 秦松墨听着她自豪的语气,几乎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微上扬。 然就在他唇角上扬的瞬间,脑海中闪过什么的他,刚扬起的唇角又落了下来。 喉头轻滚,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小女儿,“盛意。” “嗯?怎么了爹爹?” 黎盛意这会儿正想着京城过年时候是什么模样呢,就听头顶响起了她爹忽然开口唤她。 布满无辜的小脸抬起,她眨了眨眼,就见她爹薄唇轻启。 “盛意方才在心中想了什么吗?” 黎盛意听言小脸顿时揪成了一团,“什么?我在心中想了什么,爹爹你们不是知道吗?” 秦松墨摇头,“本来是能听到的,但是......” 算算日子,自小女儿在黑风寨获救,再到父女二人双双醒来,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两日。 这两日来他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一样了。 直到现在他看到小女儿小脸上浮现出的思索模样,他方才恍然想起。 自从昏迷中醒来后,自己已经两日未曾听到小女儿的心声了。 黎盛意在听到他说的‘但是’后,便立马在他怀中转了个身,“但是什么?爹爹你听不到我的心声了?” 第227章 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中的主角 薄唇紧抿成直线,秦松墨眉头紧锁,良久之后才听他轻声开口,“许是这段时间我没有休息好。” 不能听到小女儿的心声,好似与女儿间的联系断裂般。 心口传来的憋闷感令秦松墨头一次生出了不爽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满脸肃穆的看着小女儿,“盛意再想一想,爹爹想再确认一下。” 黎盛意乖乖点了点头,发散的思绪想到了还养在自己院子里的粪叉子身上。 待她回过神来,就看到她爹的脸色黑如锅底。 秦松墨善于看人脸色,小女儿平日里就喜欢把情绪摆在表面,方才她心中究竟有没有想东西,他自然能看出来。 可他并没有听到小女儿的心声,别说是心声,整个膳厅内只有父女二人在,除了父女二人的说话声外,旁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确认了自己听不到小女儿的心声,秦松墨本就紧锁的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 黎盛意把他脸上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 伸出手指在他布满皱痕的眉心轻抚,她道,“爹爹别着急,我们找二爹爹来看看好不好?” 黎盛意也有些莫名。 她的心声来的奇怪,消失的也奇怪。 即便心头已经有了原因,她还是打算让孟久安来试试,看究竟只有她爹一人听不到她的心声,还是大家都听不到了。 清风将孟久安请来膳厅的时候,后者头上的雪花都没拍干净。 因着年后要告老还乡的缘故,常年混迹军营,结交了一帮兄弟的他酒局不断。 哪怕他以家中小女儿不喜闻见酒味为由,最后他还是耐不住劝,小酌了两杯。 在入相府前他还特意在相府门口小跑了两圈,为的就是散一散身上的酒气。 直到清风说不仔细闻闻不见酒气,他方才放心入了相府。 “盛意,二爹爹来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膳厅中,黎盛意坐在秦松墨怀中,父女二人在听到这道声音后,双双转过头去看向膳厅门口。 孟久安刚一踏入膳厅,看到的便是父女二人视线双双落在自己身上,且还在自己身上不住打量的模样。 忍不住低下头去看了眼自己今日的穿着,群青色的衣袍,盘扣腰封都未曾解开,坠在腰间的玉佩流苏一切正常。 莫不是自己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脸,并未摸到脏东西的孟久安内心疑惑加剧,“不是,你们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 余光瞥见餐桌上摆满了吃食,他的眼眸一亮,当即拉了张圆凳在餐桌边坐下。 随手拿起旁边干净的碗筷,就在他夹起一筷子菜肴准备往嘴里送的时候,一道软糯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二爹爹,你还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孟久安平日里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尤其这段时间他忙着处理丞相府的事,好不容易好友与小女儿都醒了,他又被好友拉去了酒馆替他践行。 这么多日过去,他竟一点儿也未觉察到自己还能不能听到小女儿心声这件事。 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他回过头去看向身边的父女二人。 见二人还是用那副冷肃的面容盯着自己瞧,他讪笑一声,“当、当然能啊,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 “真的吗?那我方才想了什么,二爹爹能告诉我吗?” 孟久安闻言‘啊’了声,“盛意你刚才想了什么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小女儿方才都想了什么。 以为是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菜肴上了,他拧起眉头试探着开口,“刚刚二爹爹光顾着想吃东西了,盛意再想一个,二爹爹告诉盛意就是。” 于是黎盛意又把粪叉子想了一遍。 孟久安:...... “想完了?” “想完了。”黎盛意点头。 “不是,怎么就想完了?你的心声呢?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听到?” ‘哐当’一声响,筷子掉落在菜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孟久安瞪大双眸看着小女儿,眼底满是不敢相信。 侧过身把好友怀中的小女儿抱到自己怀中,他低下脑袋与怀中人大眼瞪小眼,“刚才的不算,盛意你重新想一遍。” “不用再想了,”黎盛意拒绝了他的要求,“爹爹也听不见我的心声了。” “算算时间应该是在苏锦柔死后才发生的,因为苏锦柔是这本话本中的女主角,女主角身死,剧情彻底崩坏,所以爹爹们也听不到我的心声了。” 秦松墨皱眉看向小女儿,“苏锦柔死了,剧情彻底崩坏,可是我们没死。” 按照小女儿之前说的,苏锦柔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的话,现在女主角死了,他们也该跟着死才是。 因为剧情已经崩坏了。 然现在他们并没有死,只是不能再听到小女儿的心声。 “我的心声本就是由剧情展开而出现的,现在剧情已经崩坏,我的心声自然就跟着不见了。” “爹爹很聪明,但在这件事上却也不是那么聪明。” 黎盛意偏过头看向秦松墨,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眼眸中明显带着几分揶揄。 秦松墨虚心求教,“这一方面,爹爹确实没有盛意聪慧。” 得了夸奖的黎盛意‘嘿嘿’一笑,模样娇憨可爱,让秦松墨忍不住扬起唇角,“盛意可以告诉爹爹,为何苏锦柔死了,剧情崩坏,我们却没有跟着死吗?”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生活中的主角啊。”黎盛意说这话时,眼眸中的亮光更盛。 “爹爹们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跟着剧情继续追随苏锦柔,那么爹爹们就是自己生活中的主角。” “是以爹爹们不会跟着苏锦柔一块儿死去,爹爹们会在自己的生活中发光发热!” 肯定的语气落入秦松墨与孟久安耳中。 二人面上神情一滞,随后双双抬起头与之四目相对。 下一瞬,黎盛意就感觉到自己的小脸被捏了一下。 “怎么办,爹爹还是觉得能听到盛意的心声更让爹爹安心。” 面对‘没有安全感’的爹爹,黎盛意耸了耸肩,笑道,“那就只能拜托盛意,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找爹爹们商量啦!” “没有办法,盛意就是爹宝女,就是喜欢与爹爹们待在一块儿,就是最喜欢爹爹们了!” 第228章 大结局(上) 沈望尘醒来的那天,正好赶上除夕前夜。 装饰朴素的房屋内,昏迷许久的男人形容已然消瘦许多,就连那张往日里带着些许圆润的娃娃脸上,那副娃娃脸的模样也退了下去。 他躺在床榻之上,刚睁开的双眸直直看着头顶的床幔。 房间内安静的可怕,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喉头轻滚,他眨了眨眼,好半晌才见他微张薄唇...... 没有声音。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望尘拧起眉头,就在他要掀开被子意图起身时,却听一道熟悉的嗓音由远及近。 随之一块儿的,还有另一道成熟男人的调笑声,以及轮子在青石板上滚动的咕噜声。 追着即便坐在轮椅上,仍旧比自己快一步的孟久安追了一路。 黎盛意小脸跑的通红,好不容易见前头的人操控轮椅停了下来,她当即小跑上前,在他的面前站定。 “孟久安,你那么大一只,要是把沈爹爹的轮椅坐坏了怎么办?!” 小女孩带着娇俏的质问声在清冷的小院中响起。 孟久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小眼瞪大眼,一副要拿自己是问模样的小女儿。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下的木质轮椅,再抬眸时,他虽皱起了眉头,眼眸间的笑意却怎么也退散不去。 “凭什么盛意喊我作孟久安,喊那个臭小子却是沈爹爹?” “再说他现在都没有醒,盛意做了这样的好玩意儿,二爹爹先替臭小子试试怎么了?” “方才我都滑了一路了,哪儿哪儿都没有散架,怎么可能坐坏?” “好盛意,二爹爹也想要这个,盛意也给二爹爹做个吧。” 男人常年练武,就连指腹都带着茧。 然他握住面前小女儿的手,动作却十分轻巧,好似生怕弄疼了小女儿般。 追了一路的黎盛意这会儿才把气喘匀。 听到眼前人的恳求声,她磨了磨后槽牙,抽出被他抓在掌心里的手,随后就见她抬手在他的脸颊上重重捏了一把。 “不可以!” “沈爹爹躺了太久,一时间不能适应起身的动作,到时候定然要做复健,轮椅是为了方便他行动做的。” “你好好的,能走能跑能跳,要什么轮椅?!” 话说到这里,她又伸手去抓住男人的大掌,企图把他从轮椅上拽下来,“孟久安,你下来——” “不下就不下,盛意最喜欢元青,还给臭小子做轮椅,为什么二爹爹什么都没有,这不公平!” “我不管,我也要点什么才行,不然......不然我就不从轮椅上下去了!” 明明过了年就是27岁的大男人,如今却缩在轮椅中撒娇讨要好处。 还是对着站在他面前的,五六岁大的孩子讨要。 黎盛意在听完他说的话后,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她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在他的眉眼间瞧见势在必得的神情后,她勾了勾唇角,随后冲他勾了勾手指头,“二爹爹,你来。” “凑近些。” 孟久安一听到小女儿乖乖唤自个儿‘二爹爹’时,心就软了一半。 现在又见小女儿要自己靠近些,他的眼眸一亮,当即乖乖凑上前去。 余光瞥见小女儿嘟起小嘴凑近自己,孟久安只感觉自己的面颊微微发烫,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不停。 就在小女儿身上那道香香软软的气息盈满整个鼻腔,以为自己就要得到小女儿的香吻一枚时。 一抹疼痛感从面颊上传来,让孟久安瞬间从美好幻想中,跌回现实。 “我要去找爹爹告状,二爹爹你总欺负盛意,如今还抢盛意给沈爹爹做的轮椅!” “诶诶诶错了!二爹爹知错了!好盛意乖盛意,快松手,疼。” “二爹爹这就把轮椅推上去,再也不瞎玩儿了,盛意别找元青告状,他最小心眼最小气,知道我这样,定又要把我关在相府门外。” 听到小女儿把好友搬了出来,如今已经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孟久安当场讨饶。 等到小女儿松开手,他毫不犹豫地从轮椅上起身,搬起轮椅快速朝着沈望尘的屋内去。 就在他一脚踏入里间,与床榻上扭过头看向门口的沈望尘四目相对后,刚刚安静下来的小院,一道男音忽然炸响。 “啊——!!!” 黎盛意就站在孟久安的身后,由于后者身形高大,只是站在门口,就抵挡住了她的视线。 听到他的叫声后,她的心下顿时咯噔一下,吓得她赶忙上前去扯他的衣角。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沈爹爹发生什么事了?” “孟久安你说话啊,你不说话你别拦在门口行不行,你要急死我......” 等到她好不容易把孟久安拉开,看到里间床榻上的场景时,她猛地撑圆了双眸。 下一瞬,就见她张大了嘴,“啊啊啊!” “沈爹爹,你终于醒了!!!” 沈望尘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他分明记得自己在陷入昏睡前刚带着盛意坠崖,虽然在坠崖前盛意也唤过他‘爹爹’。 可是那是在为难时刻,盛意为了安抚他才说的。 怎的自己一觉睡醒,自己不光没有躺在悬崖底部,居然还躺在了相府小院的床榻之上,还听到了盛意唤他...... 沈爹爹。 唇角不由得微微扬起,沈望尘缓缓闭上了双眸。 如果这是梦也好,但恳请老天爷,这样的美梦再让他做久一些吧。 如若要他醒来之后,要面对的是拥有无尽白雪的悬崖底部的话,他更想在这个美梦中过完一生。 只是他刚一闭上双眸,他的耳边就又响起了那两道惊叫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两道不同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床边。 下一瞬,一记轻轻的巴掌便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不大疼,但是够响亮。 “孟久安,你扇他干嘛?!” 耳边是盛意的惊呼声。 “我这不是怕他又昏过去了嘛,这都昏迷多久了,御医说了,他再昏下去就该饿死了。” 孟久安的话语落入耳中,沈望尘再次睁开双眸,一双水润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错愕神情,“我......不是在做梦?” 第229章 大结局(下) 直到坐着黎盛意亲手改装的轮椅来到秦松墨面前,沈望尘面上的神情仍旧有些恍惚。 他扬起脑袋看着立身在自己跟前,面容明显比从前消瘦了些的男人。 喉头滚动,他咽了口口水,“爷。” 秦松墨看着他,薄唇微微上扬,“醒了就好。” 只这一句话,就让沈望尘脸上恍惚的神情彻底散去。 唇角扬起大大的笑,他眨了眨眼,眼眶泛着红,“望尘,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个鬼,但凡你长点脑子,也不该拿盛意和你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要不是悬崖上有一处平台,你和盛意早就......” “算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龇牙垂眸看向在自己腰间拧了一把的小女儿,孟久安双手紧握成拳,很快他的手指便落在了小女儿的脸颊上。 把小女儿的小脸捏扁揉圆,终于看到小女儿眼眶泛起水光,他方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 秦松墨把一大一小二人的动作收入眼底。 他走上前去,主动朝着小女儿伸出大掌,轻声道,“既然醒了,那便一块儿出门采购些东西吧。” 他的嗓音仍旧清冷,只是这次他的眼眸不再似从前那般毫无情绪波动。 细看下去,还能看到他的黑瞳中浸染着几分笑意。 - 这是秦松墨四人过得第一个年。 从前秦松墨刚成为新科状元,少年丞相,手上势力薄弱,在朝堂之上寸步难行,就连在除夕夜这样的团圆夜,他也在伏案忙碌。 直到第二日清晨,大街小巷的鞭炮声传入耳中,他方才从书桌前抬起头,起身洗漱后,回房休息片刻,再继续伏案忙碌。 彼时孟久安入了军营已有几年,他年纪尚小,不能上战场。 过年时节敌军借着这一大楚百姓最重视的节日,趁夜偷袭。 那时候的孟久安看着一个个身负重伤,缺胳膊少腿的士兵被抬进帐篷中,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断顺着冷风冲入他的鼻腔,他方才后知后觉,那年廖家被抄家,被他压在心底的悲戚涌现心头。 至于沈望尘...... “母亲不喜这样热闹的节日,除夕夜母亲就会将自己关起来,我没有吃的,通常会跑去隔壁讨些剩饭填饱肚子。” 说起过往,沈望尘的脸上早已是一副麻木不仁的表情。 他伸出手想要将面前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然就在他的手指刚一摸到酒杯,一杯蜜甜水便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面露错愕地偏过头去,却见身侧的人并未多看自己一眼,只是轻启双唇。 “该我了该我了,我父母走的早,但他们给我留了一大笔遗产,所以我家每年过年都特别热闹。” “可是我不喜欢那些人,因为我清楚知道他们都是冲着我父母给我留的遗产来的,所以等我再长大一点,过年时候我就关上门,谁来也不开门。” “这是我在离开父母后,过的第一个年,也是与爹爹们过得第一个年。” “方才我们说了从前的种种,等到过了今夜,今后便是新生!” 拿了一杯新的蜜甜水,黎盛意坐在餐桌前,抓着杯盏的小手高高举起,“今后,还要请爹爹们多多关照盛意啦!” 外头的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父女四人坐在餐桌前,秦松墨三人看着被自己团团围住的小女儿高举起手中的杯盏时,忍不住跟着抓起手边的酒杯。 孟久安环视一圈面前的三人,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既然是新年,盛意,来给爹爹们磕一个,二爹爹给你包个大红包!” 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红纸封的红包,秦松墨三人就听他‘嘿嘿’一笑,模样憨的不能再憨。 不过他憨归他憨...... “盛意何时跪过?” 秦松墨轻抿一口果酒,甜丝丝的果酒裹挟着些许的辛辣滚入他的喉间。 也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他那原本苍白的脸庞此刻泛着淡淡的粉。 轻飘飘的话语落入孟久安耳中,后者听言面上笑意一滞,旋即头顶一脑袋的问号回头看向沈望尘。 “过年不都是磕头给红包吗?” 怎么秦元青的反应这么大? 沈望尘摇头,“不知,母亲不曾给过我红包,你给我磕一个,我先试试滋味如何?” 孟久安一听这话顿时不服了,除了在廖家,还有当年归京受封,其他时候他都不曾下跪。 嘴上‘嘿’了声,就见他拍桌而起,“臭小子你别以为现在你虚,我就不敢揍你!” “你都不愿跪,为何要让盛意跪?”沈望尘白了他一眼。 收回视线,沈望尘回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模样乖巧的小女儿。 越看越可爱,越看越欢喜。 饶是今天没有饮酒,沈望尘只是看着小女儿嘴边的梨涡,神智都跟着迷糊起来。 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他抿了抿唇瓣,轻声开口,“盛意,我......沈爹爹不知封红包的习俗,是以没有提前做准备。” “这是沈爹爹近些年来攒的小金库,就当做盛意给了沈爹爹新生的机会,也当做给盛意的红包,好不好?” 第一次当爹,又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年轻。 哪怕是相府幕僚,智力超群,沈望尘在第一次与小女儿过年时,还是忍不住紧张。 黎盛意看了眼面前的钥匙,再抬眸与眼前人四目相对,还未等她张口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传来另一道说话声。 “爹爹也给盛意准备了新年红包,盛意要不要拆开看看?” 回过头去,看到右手边同样多出了一封红色红包,黎盛意眨了眨眼,伸手将红包接过。 红包很沉,形状也奇怪,被她拿起来的时候还会发出‘叮铃’的声响。 待她经过眼前人的点头同意,拆开红包发现里头是一只金子打造的平安锁时,她的小脸上登时浮现出一抹大大的笑来。 “谢谢爹爹!盛意很喜欢!” 一旁的孟久安顿时坐不住了,“我也准备了我也准备了,盛意也拆我的。”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有耐不住性子的百姓已经跑到院子里点燃了鞭炮。 不久后,所有百姓在听到半空中响起的爆炸声后,纷纷跑出院门,抬头看向在半空中炸开的烟花。 丞相府的空地上,秦松墨动手捂住小女儿的耳朵,二人的身侧,是坐在轮椅上的沈望尘牢牢牵着小女儿的手。 “二爹爹,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哈哈哈哈二爹爹好厉害!” 孟久安站在烟火筒旁,点燃了引线后,转过身去的同时,身后的烟火筒中的烟火直冲天际。 “盛意,新年快乐!” “爹爹们,新年快乐!” - 小李:还有几篇番外,我爱你们! 第230章 番外-关于大爹(1) 假如盛意穿回到了爹爹们的童年时期: 淮阳镇文家乃是商贾世家,早年文家靠着布匹生意发家,很是春风得意。 直到后来文家祖父离世,文清修的父亲接手了家业后,自此文家生意一落千丈。 到了文清修手上就只剩下一布庄一酒楼。 文家早年得意的时候,文清修才刚出生,因刚出生时文家刚谈成了一桩大单子,因而文清修很是得祖父喜爱。 从小被泡在蜜罐子里长大,文清修一辈子没吃过苦,哪怕后来祖父父亲离世,他又不会做生意,他也从不会亏待自己。 变卖了手中的布庄娶了镇上最漂亮的姑娘,一连得了两个女儿,就连当初温婉的妻子也成了母老虎,文清修顿感晦气。 早年家里人给他算过命,说他中年后必成大事,不光家财万贯妻妾成群,膝下子孙承欢,日子美的不能再美。 可他刚成婚三年,只得了两个女儿,一气之下他在自家酒楼与狐朋狗友喝多了后,把家中的婢女给强要了。 第二年春,他的妻子与那晚的婢女前后脚为他诞下麟儿。 文清修看着婢女怀中抱着的,满脸褶子,五官尚未舒展开来的婴孩。 生怕被家中母老虎发现自己在外偷腥,他当即就要把婢女送出府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母老虎还是发现了那个孩子的存在。 自此,那个无名无姓的孩儿终于有了名字—— 文松墨。 文松墨乃是文家婢女所出,即便被主母接回文家,他仍旧不受待见。 整个文家上下,所有人都瞧不起他,在他背后唤他贱蹄子生的小贱蹄子。 为此文松墨还曾与那些笑话他的仆人打过一架。 那时候的文松墨年纪尚小,根本打不过那些佣人。 最后还被主母发现,将他关进柴房,狠狠饿上三天后,眼看着人就要饿死的时候,柴房的门被打开了。 已经三天未曾进食,不曾饮水的文松墨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他才三岁,由于长期经受府中仆人的欺凌,三岁的他身形瘦弱,四肢更是纤细的好似一折就能断。 瞧见眼前略高的身形,加上对方身上衣着华丽,文松墨只当是文家那二位小姐又来找自己撒气了。 他在府中过得日子一贯是这样的,被主母父亲欺凌,被文家三位小姐少爷欺凌,被文家仆人欺凌。 日后待他长大些,他定要带着母亲逃离此处。 不论去哪儿都好,他只想与母亲待在一块儿。 站在柴房门口的人走了进来。 伴随着她的走动,门口倾洒进来的阳光下,不断有灰尘翻飞。 就在文松墨以为对方要抬脚踹自己时,一道不同于以往,令他十分陌生的说话声在他耳边响起。 “我的爹诶,你你你、你也太惨了吧?” 文松墨眨了眨眼睛,想要开口询问她是哪家的小姐,想让她赶快离开,否则他定又要经受责罚。 然他太饿了,在被关入柴房之前,他就未曾吃饱过饭,现在又生生饿了三天。 早已没了力气的他,还不等开口说话,就见他两眼一翻,竟是饿昏了过去。 黎盛意见他昏倒过去,吓得心下一抽,赶忙抓起他纤细的手臂,把他背在了身上。 “爹,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事,到时候等你长大了,我们怎么见面啊。” “我先去给你找点吃的,这是什么破地方啊,怎么又破又漂亮的。” 此时的文家已经是强弩之末,原先三步一亭台五步一楼阁的文府,已经没有钱力物力修葺这些。 文府上下的仆人,也是能减的减。 因而黎盛意在背着背上的人一路走来,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直到她看到湖边凉亭中坐了三个孩童,凉亭中的石桌上还摆了几碟子的点心与茶水。 看了眼那三个孩童肥头大耳,再看自己背上的爹瘦弱的几乎随时要饿死的样子,黎盛意脑子一转,顿时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处。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回到她爹幼年时期的时候。 心疼她爹的遭遇,就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朝着凉亭方向去。 “喂,你是何人?怎敢擅闯文府?!” 一名三个孩童中,身量最高,穿着也最鲜艳的女孩儿先发现了黎盛意。 女孩儿本以为是婢女正在朝着这边走来,等到黎盛意凑近了,她才看到对方头上的金钗,还有身上穿着的云锦,脖子上挂的平安扣。 一切的一切都令她眼红嫉妒。 “你是哪家的小姐,你的背后......” 这时候才瞧见黎盛意背后还有一人,女孩儿甚至都不用看文松墨的那张脸,就知道对方是谁。 凉亭中的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眸。 黎盛意这会儿的目光还在凉亭桌上的糕点看,看到桌上的豌豆糕,她立时一屁股挤开面前的女孩儿,冲到凉亭中后,把背后的人放下。 捻了块豌豆糕抓在手里,她把糕点送到了文松墨嘴边,“爹爹,你先别昏,咱先吃点东西。” “呜呜呜我就说你身体那么虚弱,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原来你从小就这么可怜。” “吃不下先喝点茶水好不好?不对,胃不好不能喝茶。” 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三个小孩儿,最大的看上去也不过六七岁大小。 黎盛意看着年纪最大的女孩儿,小脸上的笑意渗人,“请问,你们三人当中,谁说话最有分量?” 文颂妍从未见过黎盛意,她在淮阳镇这么多年,镇上的各家小姐少爷她多少都认得。 像黎盛意这种,不光衣着华丽,饰品精美,就连小脸也精致的好似瓷娃娃般的小姐,她是从未见过的。 但是对方一上来就对文松墨这个小贱蹄子好,这二人中...... 眉头轻蹙,文颂妍微微扬起脑袋,一脸倨傲开口,“我,我是长姐,你究竟是何人?” “你要再不报上家门,小心我让人将你抓起来,吊在树上打的你说实话!” 黎盛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偏过头问旁边穿着最为精贵的小公子,“你也听她的?” 眼看着小公子点头,就见黎盛意勾唇轻笑,“很好,擒贼先擒王。” “你们这样欺负我爹,现在就别怪我不客气咯~” 第231章 番外-关于大爹(2) 文家上下没了多少仆人,就连三位小主子午后用点心,都无人候着。 等到文颂妍被打倒在地,连同她的两个弟妹,一块儿倒在她怀中后。 整个凉亭中就只剩下了几道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黎盛意站在三人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你们总是欺负他?” 抬手指了指身后躺在长椅上一动不动,俨然还在昏迷当中的文松墨身上。 文颂妍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什么。 就见她抬手擦干眼泪,哭红的脸上冲黎盛意磨了磨牙,“你是他相好的?” “当年要不是他那贱蹄子的娘爬上了我爹的床,现在哪儿还有他这个小贱蹄子在。” ‘相好的’一词落入黎盛意耳中的时候,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后来听完文颂妍说的话后,她顿时脑补了她爹在文家过得日子。 垂眸看了眼自己刚刚揍了仨小孩儿,骨节处微微泛着红的手背。 她低垂着眉眼,唇角处微微勾起一抹笑来,“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你是聋了吗?!”文颂妍拔高声调,“我问你是不是他相好的!” “下一句。” “当年如果没有他娘那个贱蹄子爬上我爹的床,现在就没有他这个小贱蹄子!” 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文颂妍面上神情一滞,旋即就见她的小脸上露出恼羞成怒的神情,“我凭什么听你的?!” 黎盛意歪了歪脖子,冲她龇牙一笑,“真是听话的好狗。” “但是这些话我很不喜欢听,下次不可以再说了噢~” 黎盛意本以为自己的身手早已退化,在突然回到她爹年幼时期之前,她已经随三位爹爹们共同生活了两年之久。 这两年来,三位爹爹早已把她宠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用旁人的话来说,她这是懒成蛆了。 然她的三位爹爹从不说她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反倒越发宠她。 现在她再动手时,才发现自己的身手还在,对付身强力壮的大人肯定不是对手。 但当下她的对手是三个娇生惯养的孩子。 眼看着文颂妍三人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黎盛意抬脚踩在年纪最小的小男孩儿腿上,弯腰冲文颂妍笑着开口,“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我和谁是相好的?谁又是贱蹄子?” “说的好听些,否则你弟弟的这条腿,我可不确定待会儿还能不能好好待在他的腿上。” 文颂妍原本还有些不服气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慌乱之色来。 她用力眨了眨眼,看到黎盛意的脚踩在了弟弟的腿骨之上,终于,年岁尚小的她忍不住哭嚎起来。 “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是正义的天神,在天上看到你们小小年纪就身怀歹心,对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动手动脚还动口。” 黎盛意胡扯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你们所做的一切,我都在天上看着,日后在你们死后,必然入十八层地狱,经受拔舌、滚油锅之刑。” 幽幽的话语声在凉亭内响起。 文颂妍在听了她说的话后,原本在嚎啕大哭的脸上顿时停止了哭泣。 她瞪大一双泪湿的眼眸,不敢相信地看着黎盛意,“骗子!” 黎盛意勾了勾唇角,笑道,“你说我是骗子,那我又是从何而来呢?” “你们若是不信我说的话,那日后大可走着瞧,看你们是否会遭报应,是否会下地狱。” “而他,生平做多了善事,不仅长大后能做大官,来世还能投个富贵人家,至于你们,只会堕入畜道,成为被人宰割的大肥猪!” 文颂妍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 身为文家长女,虽然父亲更喜欢弟弟,但对她也不差。 一听到眼前这个穿着华丽,漂亮的好似瓷娃娃的女孩儿说自己来世会堕入畜道,成为肥猪,文颂妍顿时慌了。 “你就是个江湖骗子!神仙怎么可能会打人!” 黎盛意耸了耸肩,道,“那你不信就算咯,反正为人不善,堕入畜道的人又不是我。” “还有你这个弟弟,啧,看着真丑,他真是你爹亲生的?” 不怪黎盛意随口提起这件事。 而是文颂妍和文家二女,还有现在哪怕骨瘦如柴的她爹,眉眼都是十分精致的。 唯独这位文府上下最受宠的小公子,小眼睛塌鼻梁,穿了身红色衣衫,圆滚滚的像个气球。 文松毅虽然才三岁,但也知晓美丑之分。 他本就对自己长相如何格外在乎,因为姐姐们都长得好看,就连文松墨那个贱蹄子都好看。 是以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长相的时候,他总是会变得格外偏激。 换做旁人,当他闹脾气的时候,总会念着他是文家小公子的身份处处忍让他。 不过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旁人,而是黎盛意。 就在他将要发脾气时,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落在了他的脑门上,“叫唤什么呢,你就是丑。” “不过你们这里也没有什么能证明父子亲生关系的,你爹的绿帽,戴着也蛮好。” “时间不早了,我最后再说一遍,今后谁要是敢欺负我、我身后的他,我就带着谁堕入畜道,让他成为人人宰割的猪,成为老鼠!” “你们,听明白了吗?” 文松毅被打傻了。 文颂妍也被她的言论搅和的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她。 文家二女更是没有存在感,从始至终受了欺负都只会低头哭泣。 等到黎盛意端走了豌豆糕,又把躺在长椅上的文松墨背上离开凉亭后,稍稍安静下来的凉亭,终于又一次爆发起了哭声。 黎盛意不了解文府的布局,但她知道文府大门口必然有仆人把守。 她要是带着背上的人离开文府,定然会被仆人抓住。 于是她只能背着人挑了个阴凉的地方,待她把背上的人放下后,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眸。 “爹,啊不是,那什么,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文松墨如今才三岁,小小年纪便学会用冷脸伪装自己的情绪。 在听了黎盛意磕磕绊绊的问话声后,他的薄唇轻启,“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你......真的是天神吗?” 第232章 番外-关于大爹(3) 黎盛意从未见过这样软萌可爱,却又一直带着防备心,如同小猫幼崽般的爹爹。 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一只,在抓起面前豌豆黄还要仔细擦干净手指的文松墨,她忍不住低笑一声。 待她笑完再抬起头,就看到面前的人正用一脸防备的模样盯着自己瞧。 嘴角的笑意僵住,她眨了眨眼,想要伸出手去,就像平时爹爹们安抚她一般,拍拍他的脑袋时。 却见他拧着眉头躲过了自己的手心。 “我没有要笑话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谁能想到呢,大楚未来的少年丞相,算计于心的秦松墨,幼年时期竟是如此落魄的小可怜。 唇角轻抿,她把面前的豌豆黄往他的面前推了推,“这个没有毒,不信的话我可以先吃一块。” 把豌豆黄送入口中,软糯细腻的口感瞬间布满整个口腔。 黎盛意眯了眯双眸,冲眼前人甜甜一笑,“你瞧,我没有中毒。” 文松墨垂眸看了眼手中糕点,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品尝到这样精致的糕点。 从前他只能远远躲在树干后边,看着文家三姐弟吃这些。 他的年纪到底还小,虽然已经开始有了防备心,但还是抵抗不住美食的诱惑,当着黎盛意的面,小口咬了口手中的糕点。 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豌豆黄入口绵密,甜而不腻,直接就在他口中化了开来。 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就连那双墨色的眸子都跟着亮了几分。 抬眸与眼前人四目相对,他抿了抿唇角,只觉得捏着糕点的指尖微微发烫。 看了眼自己尚且干净的手指,他又把面前的糕点推到了对方面前,“谢谢,很好吃。” 是他有记忆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黎盛意把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见他把糕点推回到自己面前,她脸上的神情一滞,嘴角的笑此刻带着几分苦涩。 她爹小的时候,懂事的令人心疼...... “不用给我,我吃了很多很多的豌豆黄,都是以后的你给我的。” “是以后的我......给你的?” 文松墨一下捕捉到重点,那双墨色的眼眸中如今浮出几分疑惑,“是长大的我吗?可是我现在才三岁。” 动手比划了个‘三’,文松墨再聪慧,面对黎盛意说的那番话时,大脑突然过载,就连小脸上也浮现出了愣怔神情。 和刚才满脸的防备截然相反。 可爱的令黎盛意想要动手捏捏。 这样想着,她也这样做了。 待她捏到了一层皮包骨后,她当即蹙起眉头,把身上所有之前的东西都摘了下来。 “是以后的你,是长大以后的你。” “长大后的你会成为大楚的丞相,能帮助很多很多的百姓,即便这其中你会吃很多苦,遇到很多误会,但你还是会坚持本心。” “......算了,我和现在的你说这些做什么,我现在唯一能说的,大概只有劝你好好念书,将来的你定能出人头地。” 黎盛意的话让文松墨小脸上的神情更加呆愣了。 良久之后,才见他张了张嘴,嘴里发出‘啊’的一声,“所以你真的是天神。” 头顶遮蔽日头的树叶不知何时被风吹开,有阳光顺着树叶间的缝隙倾洒在二人的头顶。 黎盛意笑看眼前的文松墨,随后就见她摇了摇头,“这世间有没有天神尚未可知,但我知道,能改变你如今状况的,只有你自己。” “你也想带着你的母亲离开这里,带她过上好日子吧?只要你足够勇敢,再带上这些东西,将来的你,或许......” 或许就不会那么寂寥,始终一人独挡万难。 或许祖母还会留在你的身边,成为你的精神支柱。 唇角的笑意加深,她把刚从身上摘下来的各类首饰都塞进了他的怀中,“松墨,你不应该留在此处。” 文松墨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各种首饰。 一看就很珍贵。 他也见过文颂妍姊妹二人戴过金银,不过都是些过时的东西,且做工一般,戴在姊妹二人身上,很是违和。 可他怀中的这些不一样,每一件首饰都像是为眼前人量身打造般,不仅样式精美,就连做工也是极好的。 一看就很贵,并非普通人家能承受的起的。 喉头轻滚,文松墨先前被饿的没了知觉,方才他吃了一块豌豆黄,倒是把他腹中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安静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咕噜’声,意识到那道无礼的声响是从自己腹中发出的,他顿时羞红了脸。 “我、我不能要。” “娘亲说了,我们虽然穷,但我不食嗟来之食,姐姐已经给了我这么好吃的糕点,这些,我不能收。” 把怀中的饰品又还给了黎盛意,在看到对方正用揶揄的目光看着自己时,他低下头,目光在那份豌豆黄上流连。 但很快,他就按捺住了内心的念想。 这位姐姐已经给过他食物,还把他从柴房中救出,为了他对文颂妍他们动了手。 虽然日后文颂妍他们定会找自己算账,但这位姐姐仍旧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样想着,文松墨动了动手指,正当他再次抬起头,张口准备说谢谢的时候,他的面前忽然多了块糕点。 下一瞬,那块糕点便径直塞入了他的口中。 黎盛意好笑的看着他,见他一脸呆滞地含着豌豆黄,好似没有自己应允,他连多咬一口都不敢。 惹人怜的模样愈发让她心疼,“这本来就是给你的拿的,赶紧都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念书。” “这些首饰本就是以后的你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们交还给你,为了给你做应急用。” “放心,这些首饰上没有任何印记,因为你知道,只要不在这些首饰上留印记,将来我收拾包袱跑路的时候,也能方便兑换银钱。” 说起当年的回忆,黎盛意笑的一副见牙不见眼的模样。 即便文松墨更愿意相信她是天神,可在他听完她说的话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些,都是‘我’送的?” “当然!你可是我最亲爱的爹爹!” 文松墨震惊,“......你,是我的女儿?!” 第233章 番外-关于大爹(完) 黎盛意最后还是把首饰都塞进了文松墨的怀中。 虽然她不确定眼下究竟是一场梦,还是自己真的来到了她爹小的时候。 但有句老话说得好啊。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给钱总归是没错的,说不定日后她就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中,留她爹一人待在这个世界中,未免也太可怜了。 文松墨在接过首饰的时候,小脸上的神情都是懵的。 他张嘴想要感谢,可按照她说的话来看,这些首饰都是长大后的他,送给她的。 且对方还是自己将来收养的义女。 哪怕只有三岁,心智过早成熟的文松墨内心确有长大后不愿娶妻生子的想法。 在文家住了三年,他看遍了世间冷暖,他只想守着母亲一块儿生活。 而非像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那般,表面上看似害怕主母,实则背地里左拥右抱,很是令他反感。 文松墨并未傻乎乎的把那些首饰都送到母亲面前。 母亲自生下他后,身子便一直不怎么好。 第一次拿到钱的他,找了大夫抓了补身体的方子,为了劝母亲喝下补药,他只能撒谎是自己去药堂做了学徒。 他的记性好,已经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母亲一直要求他韬光养晦。 得知儿子去了药堂做学徒,文母还将他揍了一顿,最后母子二人抱着哭了许久。 黎盛意时常跑来文府,她在她爹的引导下,知晓文府角落里有个狗洞。 每日她都会从狗洞里钻进来,给她爹送一堆好吃的。 即便她爹不愿接受,却每次都会感谢她,而后父女二人便会陷入怪圈当中。 文松墨是她爹,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爹给的,是以她觉得她爹不用给她道谢。 可文松墨从小就知书达礼...... 若是有文府仆人在场的话,定能看到父女二人每次见面后,双双弯腰鞠躬,感谢对方的怪异场景。 黎盛意在文府期间,生怕自己随时随地会消失的她,总是找文家三姐弟的麻烦。 为了不让她爹被欺负,她总是会把三姐弟揍得鼻青脸肿,待三姐弟顶着张熊猫猪头脸哭着找爹娘后,黎盛意下次下手总会更狠一些。 “爹爹莫怕,我会护着爹爹。” 文松墨站在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小姑娘身后,怀抱着烧鸡的他,抓着她衣袖的手指收紧。 无人知道此刻的他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在下次文家三姐弟不记打,再次出言挑衅时,他已经能够站出来反驳并咬牙自保。 一个人的是否离去总是会令人产生感应。 那一日清早,黎盛意预感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时,当即朝着文家冲了过去。 在进了文家后,看到文松墨又被欺负,且这次欺负他的人还是文家主母时,她当即不要命地冲上前去。 在三位爹爹守护下,平安快乐成长到七岁的黎盛意个头拔高不少,就连力气也比以往更大一些。 轻易推倒了文家祖母,黎盛意一把从婢女手中夺回她爹,又将其拉到自己身后。 “就是你这个野丫头,成日逮着我孩儿打?” 主母倒下,旁边贴身伺候的婢女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赶忙把主母搀扶起来,院子里所有人在看到黎盛意时,每个人的眼中都浮现出了不同神色。 此刻的黎盛意早已把身上的首饰摘下给了文松墨,现如今的她仅是身着一袭云锦,身上半点首饰也无。 若非文家早年有过布庄,文家主母险些认不出她身上的乃是云锦。 “你是谁家的小姐?你可知你身后的是什么人?” 黎盛意还赶着和她爹道别呢,偏生遇到了这样的事。 唇角紧抿,她冷眼看着眼前所有人,“你儿子不是文清修亲生的。” 文家主母原先脸上还带着几分假笑,现下在听了她说的话后,脸上的那几分假笑也维持不住了。 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她那张扑了粉看上去仍旧苍老的面庞上,浮现出了狰狞的神色。 “胡说八道!” “来人啊,把这个野丫头给我抓起来!报官,把她送到官府去!” “恼羞成怒了。” 黎盛意说的短短五个字,瞬间让文家主母内心怒火高涨起来。 胸脯不住上下用力起伏,给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走上前去,伸出手臂就要把黎盛意抓住。 虽说身手有些退化,但黎盛意当初练习散打一类时的身体反应还在。 一把抓过文松墨就要往旁边的空地上跑,她转过头看向身后追上来的婢女,那张笑容肆意张扬的小脸上,立时浮现出一抹蔫坏的笑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婢女一个劲地加快速度追上来时,就见黎盛意抓着身边人来到一处假山旁。 借着拐角位置,她抬起脚,刚一抬头,就看到一婢女朝着自己冲来的同时,看到自己抬起的脚,吓得就要及时停下。 奈何婢女跑的实在太快,一时间根本停不下来。 就听‘扑通’一声响,追上来的婢女当场摔倒在地。 自此,黎盛意继续抓着身边人朝前跑去。 文松墨体弱,年纪又小,根本追不上她的步伐。 渐渐感知到自己有些吃力的他一边跑一边喘息着开口,“你、你别管我了,我跑不动、跑不动了......” 黎盛意听言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确保身后暂时无人追上来,她放缓了脚步,最后停下脚步转身与他四目相对,“真是晦气,是吧。” 文松墨并未说话,只是用那双墨色眼瞳直勾勾的盯着她瞧,“你要走了吗?” 黎盛意小脸上神情一滞,随后就见她耸了耸肩,脸上的笑意勉强,“这你都知道?” 文松墨点头,手指指向她的脚踝处,“这里,没有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黎盛意吓得当即后退一步,“我嘞个逗,我没事吧?!” “你还会回来吗?” 耳边响起奶呼呼的问话声,她闻声抬起头来,在对上他眼眸中隐隐的希冀时,她抿了抿唇角,“不确定,但以后我们肯定还会见面的。” “你要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好好念书,考取功名,还得是考上状元,将来才会重新遇见我。” 眼看着眼前人腿上的颜色也跟着消失不见了,文松墨一贯冷然的小脸上终于浮现出几分急色来,“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黎盛意抬起手在他的头顶轻抚,而后就见她轻启双唇,笑着开口。 “我叫黎盛意。” “黎明的黎,盛意以江河,江河不及你的盛意。” - 无尽的梦魇终于散去时,黎盛意缓缓睁开双眸,就见自己的床边站着抹熟悉的身影。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眸,开口说话时语气中还带着浓重的困倦之意,“爹爹,怎么了?” 秦松墨站在小女儿的床榻边,看着她睡得横七竖八的模样,薄唇扬起,“没事,爹爹只是梦见故人了,想着来看看故人。” 黎盛意困得不行,隐约间只听到她爹说了什么,嘴上嘀咕了声,她伸手抓过手边的布偶虎,再次进入了梦乡...... 第234章 番外-关于二爹(上) 黎盛意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声,还有一群孩童的嘲笑声。 那些嘲笑声她再熟悉不过。 哪怕是黎家唯一的继承人,父母的早亡还是让她看尽了世间炎凉。 一个沾染了灰尘的馒头滚到自己的脚边,她顺着馒头滚过来的方向,就看到眼前的文府场景,不知何时变成了小巷的尽头。 在她的不远处,一群衣着朴素的孩童正在对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儿拳打脚踢。 不光拳打脚踢,他们的嘴里还时不时嘲笑小男孩儿是个没爹娘要的小乞丐。 小男孩儿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 他挣扎着爬出人群,那双麻木不仁的眼眸中,在看到黎盛意脚边的那个馒头时,陡然迸出亮光来。 用力咽了口口水,他抬手挡住那些将将要落在自己脑袋上的拳脚。 整个人慢慢朝着黎盛意所在的方向爬去,从头到尾他都未曾痛呼出声。 弯腰捡起脚边早已经从白色变成灰色的馒头,黎盛意走上前去,“以多欺少,一群懦夫。” 一帮小男孩儿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大小。 听到耳边传来反讽时,他们一个个停下手脚上的动作,抬眸朝着声源望去。 在看到黎盛意身上穿着华贵,小男孩儿们当即拧起眉头。 年纪最大的男孩儿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他轻哼一声,“关你何事!” “弟兄们,我们走!” 黎盛意见他们抬脚就要离开,她把馒头揣进了自己怀中,还未来得及看到躺倒在地的人眼眸中亮光突然消失的模样。 她来到看着最为年长的小男孩儿面前,拦下了他的去路,“你们还不能走。” 小男孩儿是整条街上的小霸王,七八岁以下的小孩儿都听他的话。 现在突然有个长相精致,衣着不俗的小女儿出现,还敢拦他去路。 小男孩儿拧紧眉头,居高临下的与她四目相对,“你要如何?” “向他道歉。” 短短四个字,落入一群小男孩儿耳中,起初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在看到黎盛意眉眼间那副严肃的神情后,以小男孩儿带头,一群小男孩儿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谁?他?一个乞丐,要我们给他道歉?!” 回过头用手指了指依旧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小乞丐。 小男孩儿再回过头来时,却看到一记白嫩的拳头带着拳风直直朝着他的面门而来。 ‘扑通’一声闷响声,伴随着男孩儿吃痛后的惊呼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被一拳砸倒在地的男孩儿身上。 剧烈的疼痛让男孩儿倒在地上不断翻滚。 等到脸上的疼痛感稍缓,他抬手摸了把脸,在摸到一手的黏腻后,他撑圆了双目,把手凑到了眼前。 “娘——” “有人揍我!!!” 殷红的鼻血越淌越多,连着一旁跟着男孩儿的其他人都跟着慌了。 大家手忙脚乱地把男孩儿从地上抬起,再抬眸看向面前的始作俑者时,他们纷纷缩起脖子,连声都不敢吭一声。 “还愣着干嘛?带我回家啊!臭丫头你死定了!” 男孩儿一手捂着鼻子,眼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落。 命令小弟带着自己离开小巷,一帮小男孩儿刚有动作,却见面前又多了张娇俏的小脸。 下一瞬,所有小男孩儿脸色煞白。 “我说了,向他道歉!” 铿锵有力的说话声再一次落入所有人耳中。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身后看去,在看到那抹蜷缩在地上的身形后,领头男孩儿咬牙回过头,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黎盛意,又一次举起了拳头。 刚刚受的那一拳,剧烈的疼痛感依旧在。 身体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男孩儿磨了磨后槽牙,狠狠瞪了眼眼前人后,就见他带着一帮小弟转过了身。 “对不起。” 极其不情愿的道歉声在逼仄的小巷中响起。 等到一帮男孩儿面露惊悚,逃也似的离开小巷后,原本喧闹的小巷终于安静了下来。 黎盛意收回落在那帮男孩儿背影上的视线,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帮作祟的男孩儿,她方才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地上那抹身影身上。 低头看了眼不久前被自己揣进怀中的馒头,她拿着馒头走上前去。 “廖嵩。” 轻声细语在小巷中响起的时候,黎盛意明显看到蜷缩在自己眼前的小男孩儿身形变得僵硬起来。 喉头轻滚,她继续开口,“你饿了吗?” - “慢些吃,不能一次性吃的太多,不然容易伤胃。” 街角的一家馄饨铺中,黎盛意把刚倒好的茶水送到眼前正在狼吞虎咽的人面前。 看到他头也不抬地吃着碗里的馄饨,最后连一口汤都不剩下,她抿了抿唇角,轻声道,“吃饱了吗?” 汤匙落入碗中发出‘哐当’的清脆声响。 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儿并未抬头,而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衣角,“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只要、只要不杀人,我都可以......” 黎盛意听言面上神情一滞,旋即就见她勾唇轻笑,“为什么觉得我想要你做什么?” “娘亲说天下没有白吃的饭。” 略带沙哑的嗓音在馄饨铺中响起。 黎盛意见他抬起头来,露出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只是此刻显得尤为稚嫩狼狈的脸庞。 唇角扬起的弧度一滞,她摇了摇头,“我不要你做些什么。” “可是我没有钱。” 脏兮兮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衣角,小男孩儿喉头轻滚,“你要买我回家做仆人吗?” 之前他刚从满是血泊的廖家逃出来的时候,就有人企图将他拐走,他生了副好皮相,即便不能卖做府中的仆人,卖给勾栏院也肯定会有人要。 世间总有人好这一口的。 那时候的他竭尽全力反抗,直到那天晚上他终于逃出那间屋子,自此之后,他便成了无名无姓的乞儿。 而现在...... 一双灰色眼瞳直勾勾盯着眼前人不放,直觉告诉他,跟着她在一块儿,他会拥有世间一切他想要的。 第235章 番外-关于二爹(下) “你现在叫什么?” 清悦的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廖嵩并未在第一时间答话。 虽然廖家被灭门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但他清楚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一切。 官兵突然上门,拔刀直接动手。 原本和谐的府邸顿时充斥着哭嚎声与求饶声。 当时的他正与父亲母亲待在一块儿,父亲告诉他,母亲腹中有了他的弟弟妹妹。 他尚且来不及高兴,就看到满身是血的仆人冲进了小院中。 被尚未显怀的母亲护在身下,鼻尖处满是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他的双手紧紧捂住嘴巴,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来。 母亲告诉他,他要找到机会逃出廖府,他要找到机会替廖府伸冤,更要找到机会活下去。 要活下去,他首先要做的就是隐姓埋名...... 又一碗馄饨被端了上来。 廖嵩抬眸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正用一双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黎盛意。 见对方把馄饨推到自己面前,他当即抓起手中的汤匙,又一次狼吞虎咽起来。 黎盛意也不着急他是否会告知自己答案,两个一干净一脏污的小孩儿就这么坐在馄饨铺中,集市上人来人往的,很快便将他们隐入了人群中。 “孟久安,”廖嵩抬眸看她,“是我的名字。” 从人牙子手中逃出来之后,无家可归的他被一老乞丐收养。 老乞丐要他养老送终,却又经常打骂他,然在打骂过后,老乞丐又会给他一颗热腾腾白乎乎的馒头。 他从未告诉过老乞丐自己的名字,老乞丐姓孟,又是在街边捡的他,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叫狗剩。 廖嵩却不喜欢,但当时的他浑身是伤,腹中饥饿,无处可去,只能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改了名字。 安。 是他那尚未出生的弟弟妹妹的名字。 久安久安,愿廖家无数冤魂在踏入轮回后,永远无忧。 廖嵩深知自己年幼时不学无术,现如今他也未找到该如何替廖家满门报仇雪恨。 若廖家的仇人是其他人也好,可那人偏偏是大楚帝王。 帝王之身,又岂是他能近的。 默默咽下嘴里的馄饨,廖嵩低声开口,“你愿意收我做仆人吗?我什么都会,什么都可以学。” “你穿的很好看。” 是他来到这个镇子之后,见过的穿着最好看的人。 就连之前他还是廖家小少爷时候,都未曾见过她身上这般繁琐华丽的穿着。 如若能借她的势,给廖家报仇雪恨...... “我不能噢。” 不等廖嵩想完,在听到眼前人开口说的话后,他握着汤匙的手指一紧,就见他低下脑袋,再没有说过话。 黎盛意看着他低下脑袋,周身气息一下消沉了下去的模样,她微微勾了下唇角,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件事在不久之后一定会实现,现在的你要做的,是换个角度磨炼自己。” “有些事不能只靠旁人,也要靠自己。” 面前只吃了一半的馄饨被夺了过去。 廖嵩见状顿时拧起眉头,张口道,“我很笨,光靠自己肯定不行。” 他的反应要比常人慢上一些,就连思考问题都做不到太过深入去想。 他娘曾告诉他,在他刚满周岁时,一场高热险些葬送了他的性命。 好在他挺了过来,自此之后,他就和其他孩童有些不一样。 黎盛意在听了他说的话后,唇角微微上扬,“确实。” 廖嵩眨了眨眼,本就消沉的眉眼,此刻更是颓靡。 “靠脑力不行,可以靠武力,你不相信自己吗?” 接下来黎盛意说的话让廖嵩微微睁大双眸。 听到她说可以靠武力时,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拳头。 很干瘦,方才那群小男孩儿在欺负自己的时候,他毫无反抗之力。 就连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儿,他都打不过。 可是他笨是不争的事实,武力却是后天能锻炼出来的。 唇角轻抿,廖嵩眼巴巴地看着眼前人,“你是什么人?为何知道那么多?” 这两年来他走的磕磕绊绊,从起初的什么都不懂,到了解到世间百态。 即便现在的他脑子依旧愚钝,却也能分清谁是真正要害他,谁是真正在帮她。 黎盛意双手撑着脑袋,笑着看他,“我?我说我是你将来的女儿,你信吗?” 廖嵩听言脸上神情一滞,很快,他歪了歪脑袋,道,“信的。” “我爹说,有些东西是血缘天生带来的,我在第一眼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很不一样。” 黎盛意被他的言语逗笑。 把剩下半碗馄饨交给摊主处理,看着他眼巴巴地盯着那碗馄饨进了泔水桶后,眼眸中亮光再次湮灭的模样。 她道,“哪里有不一样,如果不是我捡了你的馒头,你甚至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而且,我们并非亲生关系。” 动手指了指二人的脸,黎盛意笑着起身摸了把腰间那不知何时又出现的荷包。 明明之前她把荷包给了她爹来着。 随手掏出几颗金豆子,廖嵩就看到她前往摊主面前。 也不知她对摊主都说了些什么,那摊主伸长了脖子看了他一眼后,又收回视线对她点了点头。 等到黎盛意回到桌前时,他忍不住问她,“一碗馄饨,很贵吗?” 黎盛意笑看他,“谁说你愚钝的,我看你聪明的很。” “我给你付了一年的馄饨钱,日后你要是饿了,就来此处找老板要碗馄饨吃。” “你要记住,能改变你的,只有你自己。” 廖嵩起初还不是很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一年又一年过去,残留在他脑海中那抹属于那个小女孩儿的印象彻底消失,她说的最后那句话,始终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早些年还企图在梦中寻找那抹熟悉身影的他,如今终于又一次在梦中见到了对方。 在梦中看清对方的脸后,廖嵩立时掀开被子起身,连鞋都顾不上穿,赤着双足冲到隔壁房间后,就见好友正站在床榻边上。 见他前来,秦松墨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反倒给他腾出了个位置来。 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他走上前去,用目光细细临摹眼前床榻上小女儿的容颜,“原来一切都是老天早就定好的。” 第236章 番外-关于三爹(1) “孩儿,本宫的孩儿......” “楚宏,你负了我还逼我喝了汤药,叫我丢了孩儿,他日我定要亲手杀了你!” “你在看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 瓷器被摔落在地时发出的清脆声响,让站在破败小院门口的黎盛意恍然回神。 缩了缩脖子,看着眼前的已经有些年月,门板下破了个洞的紧闭院门。 再次听到院子里头传出摔碗的动静,她刚上前一步,想要查看院子里的动静。 忽的,一只粗糙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顺着那只手回头看过去,在看到一紧皱眉头的妇人后,黎盛意眼眸中的疑惑更盛。 “你是谁家的千金,怎的往此处乱跑?” 妇人见她衣着华贵,脖子上还挂着个玉制的长命锁项圈,一眼便认定她是个富家千金。 即便如此,妇人在问话时候,语气还是稍显责备。 抬眸看了眼眼前紧闭的院门,好似看到了什么晦气东西,妇人手腕上使劲,抓着黎盛意就要离开此处。 就在此期间,院子里的动静逐渐落下。 黎盛意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院门上,妇人拽了她一下,险些叫她踉跄着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脚跟,她抬起一双充斥着不解的眼眸,“院子里有人在吵架吗?会不会有人受伤?” 单纯的语气让妇人抿了抿唇角,同时内心也越发肯定眼前人定是从其他地方来,最后不小心乱跑到此处的千金。 她皱了皱鼻子,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这里头住了个疯婆子,会抓人咬人,小姐还是不要待在此处为好。” 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画面,她抖了抖身子,再次收紧抓着黎盛意手腕的手,企图将她带离此处。 然就在此时,一道脚步声逐渐朝着院门靠近。 妇人嘴上轻呼一声‘糟糕’,拉着黎盛意就要往别处逃。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被她抓着不放的黎盛意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不论她如何用劲,最后只能拖动后者往后退上几步。 念着对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生怕伤了对方的妇人面上浮现出着急之色来,“这位小姐,赶紧走吧,那疯婆子要是出来了,定会伤着你的。” 听到门栓被拉开的声音,黎盛意回过头冲身后的妇人微微一笑,“谢谢您,不过我这会儿还有事,暂时不能离开。” 末了,她还不忘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颗金豆子塞进妇人手中,“方才多谢您了。” 妇人捏着手里冰凉的金豆子,她在此处住了几十年,还从未摸过金子,一时间面上神情有些愣怔。 用牙咬了咬金豆子,看着金豆子上的痕迹,她还是跺了跺脚,将眼前人拉到了身后护着,“小姐您可躲好了。” 黎盛意看着眼前这一幕,嘴上的笑意微僵,旋即笑意加深,“我不会......” ‘有事’二字尚未说出口,就听耳边响起一道嘎吱声。 院门发出年久劳作后劳累的声响,惹得院门口的二人双双抬起头朝着被拉开的大门看过去。 在看到开门的是一道再瘦小不过,说是骨瘦如柴也不为过的小男孩从院子里出来时。 挡在前头,已经做好被咬被抓的准备的妇人先是悄悄松了口气。 旋即又想到小男孩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又板起一张脸,眼眸中露出嫌恶的神情。 小男孩儿似乎早已习惯这些,瘦到脱相的小脸上是一副麻木的表情。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妇人,更没有瞧见被妇人护在身后的黎盛意。 小心关上院门后,他径自朝着往城外的方向去。 哪怕对方瘦到脱相,黎盛意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那张长大后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娃娃脸。 在看到那张脸时,她先是瞳孔骤缩了一瞬,旋即就见她抬起脚想要追上对方的脚步。 可她忘了自己的手腕还被妇人抓在手中。 由于跑的太快的缘故,身子往前扑的瞬间,由于手腕被拉住,她整个人朝前倒去,中途还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子。 抬起头与妇人四目相对,黎盛意小脸上浮现出尴尬神情,“那什么,您能松开我吗?” 从刚才男孩儿走出院门后,妇人就觉察到身后人想要追过去的念头。 本就皱起的眉头当场皱成‘川’字,就见她咬牙道,“小姐是要追上去?” “追上去作甚?这一家母子两个没一个好东西,一个是疯婆子,一个是偷儿。” “这会儿他去城外,定是要偷人辛苦种的菜去。” “这种人小姐你追上去作甚?小心......小心......” 小心什么,妇人没再往下说。 当时她愿意出声提醒黎盛意,就是见后者长得好看,怕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要是因为好奇被母子两个糟践了...... 手中又多了颗金豆子,妇人低头看向站起身的黎盛意,眉眼间多了几分复杂。 活了几十年,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千金小姐。 “谢谢您的提醒,但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找他有要事,您先松开我吧。” 再不松开,她就要把人跟丢了!!! 妇人见她坚持,深吸一口气后只得松开手,临和她分开前,妇人还不忘提醒,“那偷儿还是个哑巴,如果遇上不好的事,小姐你只管喊叫就行。” “青天白日的,那偷儿害怕了会跑。” 黎盛意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抹瘦弱的背影上。 等到妇人松开她的手,她拔腿就要冲上前去。 还不等她跑上两步,却见她忽然转过身,冲着妇人勾唇轻笑,“谢谢大娘,但是他不是什么偷儿,也不是哑巴。”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说完,尚不等妇人做出回应,她便已经提起裙摆,飞快地朝着那抹已经看不到的背影冲去。 妇人站在原地看了她的背影许久,最后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金豆子,“这小姐......怕不是个傻的吧?” 妇人的呢喃声黎盛意听不到。 她只看到了前头再次出现的那抹背影。 嘴角的笑意不断上扬,她加快了脚步,待距离对方只有十步的距离后,她方才放缓了步子。 “沈望尘!” - 抱歉这两天没有更新,日夜照顾了三个多月的奶奶在圣诞节那天去和天上的爷爷团聚了,小老太太还惦记着我结婚了给我包大红包呢,虽然她失约了,但我还是原谅她了,因为我爱她。 照顾奶奶的妈妈累倒后入院,也是这两天才出院,小李每天都在医院渡过在医院码字,但是这两天要给奶奶守夜,加上很多事要忙,腰肌劳损也复发了,昨晚回家后倒头就睡,原本设定了十点的闹钟也没叫醒我,最后痛失六百全勤,都只剩最后几天了,捶地痛哭!!! 不过小李还要给盛意一家画上最完美的句号,三个爹的番外写完后,还有个现代篇,再之后小李可能会休息一段时间,宝贝们也要注意身体,多喝温水多运动,我爱你们~ 第237章 番外-关于三爹(2) 走在前头的小男孩儿并未停下脚步。 他还在继续往城外的方向去,许是因为太过瘦弱的缘故,他的脚程十分缓慢,慢到黎盛意用寻常的脚程走路,都能轻易追上他。 黎盛意看着他走道时候,步伐中带着旁人不易觉察的踉跄时,原本想要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念头顿时散去。 稍稍加快脚步,她伸出手臂,正当她的手指刚一触碰到他的手腕,却见他倏地转过头来,而后面带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 那双与她相同的杏眼中,此刻满是凶狠。 就像是从狼群中走丢的幼崽,离了狼群后生存都成问题,顶着一身的皮包骨,在遇到敌人后,那双狼眼中还是会透出凶狠来。 黎盛意把他的模样收入眼底,她的小脸上并未浮现出恐惧模样,反而还笑弯了眼眸,“沈望尘,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同于孟久安为了一个馒头就会跟她待在一块儿。 沈望尘在听了她说的话后,先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小脸上凶狠的表情褪去,继而又恢复了那副麻木模样。 没有做出回应。 他再次转过身,继续朝着城外方向走去,只是这次他加快了脚步,将他跛脚的动作展现的淋漓尽致。 黎盛意抬手摸了摸鼻子,当即又跟上了他的步伐。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城门,没了力气的沈望尘终于放缓脚步,那张饿的蜡黄的小脸上,此刻浮现出两抹淡红来。 他没有力气了,身后的人依旧追着他不放。 黎盛意跟在他身后,见他再次停下脚步,她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累了吗?旁边有石头,可以坐下歇息一下。” 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就见对方倏地转过身,仍旧是那副凶狠表情,只是嘴里粗喘的气戳破了他此刻的虚弱。 黎盛意并不着急他会给出回应,从怀中摸出两个在路上买的,热腾腾的肉包子,“我与你分享一个好不好?” “不会有毒,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我想和你玩儿。” 清脆悦耳的说话声落入沈望尘耳中,后者不为所动,亦没有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包子。 他转过身,即便饿的前胸贴后背,饿的没有力气,他还是继续朝前走去。 黎盛意也不恼,把包子用油纸包裹好后,继续跟着他朝前走去。 直到来到一座破庙前,终于沈望尘停下了脚步。 正当黎盛意好奇他为何要来此处时,就听一道微弱到不仔细听都听不到的猫叫声落入她的耳中。 眨了眨眼睛,在看到破庙中走出一只瘦到只剩皮包骨,眼睛还被伤了一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小猫崽正朝这边走来。 小猫崽甚至还没有破庙的门槛高,由于前腿受了伤,它连跳上门槛都做不到。 直到一抹瘦弱的身影伸出手把小猫崽抱在怀中,小猫崽嘴里发出的微弱叫声这才大声了一些。 黎盛意看着眼前这一幕,又一次掏出了怀中的油纸,“它肯定很饿了,我的包子给它吃。” 沈望尘依旧没有搭理她,只是抱着小猫崽走进破庙中。 寻了个蒲团坐下,黎盛意就看到他从怀中掏出半个馒头。 馒头已经放了很久了,有些发硬,小猫崽嚼不动,却还是拼了命的嚼嘴里的馒头丁。 这是唯一让它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如果能活下去,不论万物,谁想死呢? 临到最后,连沈望尘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他在破庙里头寻了个破裂的碗,出门前还看了眼小猫,而后又把目光落在了扒着门框的黎盛意身上。 “我保证!我要是敢虐待它或者把它如何,就让我不得好死!” 黎盛意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脑子飞速旋转的她,立时举起手发了个毒誓。 等到沈望尘放心离开破庙去旁边的小溪打水,她赶忙跑进破庙里头,打开油纸把肉包撕成小块喂给小猫吃。 “慢些吃慢些吃,吃太快了对消化不好。” “我看着很像虐待小动物的人吗?我超爱小动物的好不好。” “不过小东西你怎么和我沈爹爹一样啊,都这么惨,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揍他!” ...... 沈望尘带着溪水回来的时候,小猫正对着黎盛意手中的肉包子大快朵颐。 小猫太小,食量也小,但许是因为饿久了的缘故,一个肉包子落肚后,有了些力气连猫叫声都响亮了不少。 它跛着脚趴在黎盛意手掌,嘴上叫不停,像是在讨吃的。 身着华服的黎盛意也不嫌它脏,白嫩的小手一直在它瘦骨嶙峋的背上轻抚,“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该撑死了,你要是撑死了,我沈爹爹怕是这辈子都不想搭理我了。” “而且这是我沈爹爹的包子,明儿我再给你带,行不?” “哎呀,你说我沈爹爹要是和你一样,或者和孟久安一样也行啊,好骗,一个包子就......”骗走了。 看到门口那抹身形,黎盛意抬手摸了摸鼻子,嘴上跟着打了个哈哈,“那什么,我看它太饿了,就把我的那份给它了。” “你放心,喂食之前我自己先尝了一口,没毒的。” “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破庙里四处透风,哪怕是南方,这会儿正处在冬日,破庙里头还是处处透着寒意。 坐在蒲团上的黎盛意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被门口那只小狼崽的眼神盯得。 眼看着小狼崽放下装满了溪水的破碗就转身离开,黎盛意连小猫崽都顾不上了。 小心把小猫放下,她赶忙起身追了上去。 - 沈望尘的童年很凄惨。 不仅没有饭吃,还时常遭受安宁公主的毒打,故而导致他七岁时只有五岁小孩儿大小。 这是黎盛意在跟了他一段时间后,得出的结论。 破败的院子里又一次传来安宁公主的叫骂声,撕心裂肺的骂声与棍棒抽打在身上时发出的闷响声响起。 黎盛意坐在院门口,却不得出面。 前几次她见过安宁公主动手的场景,还忍不住翻墙去救人。 最后却被沈望尘推出了院子,换来的不仅仅是安宁公主下手越发凶狠,连她好不容易和沈望尘建立起来的友谊,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虽然那份友谊是她自认为的,但相较于从前,如今再去城外破庙看小猫时,沈望尘已经会接受她给小猫喂肉包,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算是有了质的飞跃! 听着院子里不停响起的棍棒挥舞的声音,黎盛意双手撑着下巴,泛红的眼眸间不断有泪水滚落。 而以往宁可闭门挨打,不吭一声的沈望尘,这一次却打开了院门。 黎盛意闻声迅速回头,就见满头是血的沈望尘瞳孔涣散的倒在了她的面前。 “求你......” 她听到他近乎于无的嘶哑嗓音在耳边响起。 第238章 番外-关于三爹(3) 沈望尘快死了。 在安宁公主举着不知从何处寻摸来的锄头冲上前来时,黎盛意快速将倒在门口的沈望尘抱起。 现如今的她也只有七岁,原本要抱起一个同龄男孩儿,是件十分吃力的事。 但当她抱起沈望尘的那一瞬,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知晓沈望尘幼年时期并不好过,此时的安宁公主神智失常,根本做不到像正常人那样与人交流。 经过这段时间与沈望尘的相处,如今又抱起了沈望尘,她方才知晓他的内心掩藏的极大的痛苦。 不顾身后安宁公主疯子般的嘶吼声,黎盛意紧紧抱着怀中人,就如之前在悬崖上,他抱着自己那般。 “沈望尘,沈爹爹,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医馆了。” “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以后我唤谁沈爹爹啊,你还没有过上好日子,没有吃饱饭呢,你再坚持一下。” “大夫,你替我看看他,他不能死!” 小镇的街头,那些正在赶集的百姓只瞧见一抹身着华服的娇小身影,怀中抱着一道瘦骨嶙峋的身躯从眼前一闪而过。 而在他们二人身后,一道小镇百姓再熟悉不过的疯婆子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百姓们这才恍然。 那小女孩儿怀中抱着的不是别人。 正是疯婆子养的哑巴偷儿。 一时间,所有人回过头望向那抹娇小身影的眼神中充斥着复杂。 咬牙抱着怀中的人儿冲进医馆,黎盛意连口气都没时间喘,把别在腰间的荷包拍在桌案上,就听她拔高声调道,“把医馆里所有大夫都请过来!” 荷包扣并未系紧,几颗金豆子伴随着她拍桌的动作滚落在桌面上地上。 招呼病患的学徒看到金豆子时,眼睛都跟着发直。 看了眼今日并没有什么人的医馆,学徒赶忙冲到后院去,找来了医馆内师父。 沈望尘的大名无人知晓。 饶是如此,因为他的母亲,也因为他瘦骨嶙峋,时常在街边用那双狼眼盯着包子铺不放的模样。 他的名声还是传了出去。 就连医馆里的老大夫在看到今日前来问诊的人是他后,都跟着皱起了眉眼。 黎盛意能看出他眉眼间的嫌弃,她的喉头发紧,当即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白玉,“我要他好起来!” 那老大夫在看到那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后,唇角都跟着绷直了。 旋即就听他长叹一口气,“这位小姐,并非老夫不想救治,实在是这孩子伤的太重了,又这般瘦弱,怕是很难......” “先将他止血,之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你身为大夫,看病就医是你的职责。” “怎么?你连一个大夫的基本职责都做不到?” 老大夫从医多年,别的病患见了他哪个不是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 如今听到黎盛意说的话,他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胡闹!” “我胡闹?”黎盛意收起手中的羊脂玉,抬眸环视了一圈医馆,待她收回视线后,就见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半刻钟内,如果他的血不能止住,我便拿这些金豆子雇一帮打手来,拆了你这医馆,叫你瞧瞧什么叫真正的胡闹。” 半刻钟? 老大夫垂眸看了眼躺在面前的沈望尘,看到他脑袋上被开了个口子,老大夫双唇嗫嚅,尚未开口说话,就听头顶又响起了那道说话声。 “您不会不行吧?治病救人,连个血都止不住,还开设什么医馆?” “你!”老大夫磨了磨后槽牙,被激将法吃的死死的他沉着脸回头想看学徒,“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拿东西来?!” 说完就见他回过头再次瞪了眼黎盛意,“免得这位小姐怀疑老夫的医术,还要砸了老夫的饭碗。” 黎盛意再未多言,她就站在一旁,看着老大夫动作小心地替沈望尘剪去长发,撒上止血药,又将他的脑袋包扎好。 动作行云如流水,一气呵成。 小脸上紧绷的神情陡然放松下来,她蹲下腰身,伸手就要去扒拉沈望尘身上的衣衫。 如今正值冬日,沈望尘却只穿了两件单衣,领口处微微露出的皮肉贴着胸骨,轻易就能看到胸骨上的痕迹。 “做什么?!” 就在她的手指刚一触碰到衣领时,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忽然出现拍开了她的小手。 愣愣地抬起头来与眼前撑圆了双目的老大夫四目相对,就听她呐呐开口道,“他身上肯定也有伤。” “男女七岁不同席,老夫瞧你也有六七岁大小了,你怎能随意扒他的衣衫?!” “这有什么......”黎盛意想说她还和沈望尘睡过一张床来着。 又想起当时的自己才五岁大,沈望尘却已经二十了...... 面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她轻咳一声,低声道,“那我转过身去,您替他好好检查一番。” “方才是我太冲动了,对不住,您见谅。” 老大夫顿时被气笑了。 他见过变脸的,没见过变脸如此迅速的。 抬眸看了眼已经背过身去的黎盛意,老大夫摇了摇头,动手解开沈望尘的腰带,拉开他身上的衣衫后,脸上的笑意顿时褪去。 “这......” 这下手的人未免也太凶狠了,他虽然常年待在医馆中替人看病,但多少也听说过小镇上关于疯婆子和哑巴偷儿的事。 之前来医馆看病的也有在他面前提到过这对母子。 当时他只从病患口中听出了痛恨于嫌恶,现如今看来,事情似乎并非像大家看到的那样。 沈望尘身上的伤要比脑袋上的严重许多。 老大夫特意叮嘱要他静心修养,最好能远离是非,身上的伤养个一年半载的方能痊愈。 黎盛意也在他醒来之前找好了修养身体的客栈。 孰料就在她回到医馆,准备带人前往客栈的时候,却被告知沈望尘在半刻钟前醒来后,独自离开了。 学徒一脸无辜地看着眼前人,“他坚持要离开,我拗不过他。” 黎盛意闻言深吸一口气,而后唇角微微上扬,她抬手拍了拍学徒肩头,“多谢。” 学徒看着她转身离开医馆,想起这短短半日发生的事,心下思绪纷杂,就像一团被弄乱的麻绳,怎么也理不清。 第239章 番外-关于三爹(完) 黎盛意知晓沈望尘去了何处。 独自一人来到城外的破庙中,看到倒在干草堆中那抹瘦弱的身形,在他的脖颈间,一只终于不再那么瘦弱的小猫蜷缩在那处。 门口响起的脚步声让正在酣睡的小猫睁开猫瞳。 在看到门口站立的那抹熟悉身影,和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后,它‘喵’了声,一瘸一拐地跳下干草堆后,朝她走来。 黎盛意熟练地弯腰抱起小猫,她手里还提了一张柔软蓬松的新被子。 抱着被子一路走来,累得她脸红气喘。 一手抱着小猫在蒲团上坐下,她把被子摊开后丢在一旁的干草堆上,自己则是从怀中掏出一包被被子压得干瘪的油纸。 打开油纸,肉包的香味瞬时扑面而来。 “慢点吃。” 看着小猫狼吞虎咽的模样,饶是她已经喂养它小半个月,它还是忘不了曾经的饥饿,每次吃东西总是这番模样。 和躺在干草堆中的人截然相反。 沈望尘很少会接受她递上前的肉包,哪怕腹中的馋虫被勾起,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叫声,面对眼前的肉包,他仍旧不为所动。 性情坚毅的好似刚从军营里出来。 这样的人,又怎会是百姓口中的偷儿。 黎盛意抿了抿唇角,脑海中跳出不久前他拉开院门口,找自己求救的那一幕。 沈望尘不是偷儿,也不是哑巴。 他在来到安宁公主身边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每一天都在遭受安宁公主的折磨。 或许刚开始他也反抗过。 不过他越是反抗,遭受的折磨就越是痛苦。 渐渐地,他变得麻木不仁,也不再反抗说话,哪怕挨打,也都是蜷缩在地,一声不吭。 黎盛意把蒲团拉近了些,垂眸看着干草堆中的沈望尘,很难想象日后他会成为相府幕僚。 抬起手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就听她低叹一口气,“如果你跑了,会不会好一点?” 干草堆中的人并未做出回应。 只是在感知到自己的脸颊被戳后,他用力皱起眉头,哪怕双目紧闭,也不难看出他对人体触碰的排斥。 黎盛意收回手指,起身替他掖了掖被角后,坐在蒲团上用眼神描摹着他的眉眼。 直到日头落山,月亮高高挂在枝头,不知何时睡过去的黎盛意隐约间感受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皱起眉头,抬手下意识往身边人拍去,“孟久安,别闹!” 不想就在她的巴掌落下后,就听耳边响起一道闷哼声。 倏地睁开双眸,借着破了洞的屋顶洒下来的月光看清眼前人是沈望尘后。 她脑海中的瞌睡虫瞬间被驱赶。 猛地从地上爬起,看到自己身上盖的被子,她着急起身,“你怎么把被子给我了?冷不冷,饿不饿?我给你和小喵买了肉包。” “啊......小喵你不厚道!你居然敢趁着我睡着后偷吃!” 包着肉包的油纸早就被拖到墙角去,里头的肉包也被小猫吃的一干二净。 黎盛意跑到小猫面前,一把抓起小猫的前肢,把它高举到自己面前,“你怎么能偷吃!那是我给沈望尘准备的食物!” “喵......” 只有一只眼睛的小猫轻轻‘喵’了声,似乎正在因为自己的贪吃而道歉。 黎盛意抿了抿唇角,她抱着小猫回过头去,正当她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坐在干草堆中的沈望尘开了口。 “谢谢。” “沈望尘,不是我。” 所以你是不是认错了人,错把我当做沈望尘,才对我这样好? 由于干瘦的缘故,沈望尘的眼睛几乎占据了半张脸。 黎盛意听了他说的话后,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 想要说自己没有认错人的她,刚张开的嘴,又猛然闭上。 抱着小猫迈着碎步上前,一屁股在他的身旁坐下,黎盛意歪着脑袋看他,“那你叫什么?” 沈望尘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他没有名字,从前应该是有的,但他忘了。 “安宁公主,也就是你娘没有给你起名字?” 沈望尘依旧摇头,“不是娘,是母亲。” 母亲同他说过,只有血浓于水的孩儿才配叫她娘亲。 他只是她养的一条为她养老送终的狗,愿意让他唤她母亲,已经是恩赐。 黎盛意看着月色之下,他面上神情依旧显得波澜不惊,好似他说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旁人。 心下不是滋味,她单手撑着脑袋,问他,“为什么不走呢?” 沈望尘同样看着她,眉头轻皱,“不能走。” 母亲说过,当年若非是她把他带走,他就会成为勾栏院中最下贱的玩物。 他要报以感恩之心对待母亲,又怎能离开。 “你是在担心你的母亲吗?她那样待你,你却仍旧不离不弃,我是不是还得给你颁个年度最佳大孝子的奖杯?” “你说你不叫沈望尘,你的母亲连个名字都不曾给你,又怎能配做你的母亲。” “你的母亲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并非是你造成的,你在她身边这些年,替她承担了这些年她本该承担的因果。” “这就够了,沈望尘。从今日起,你就叫沈望尘好不好?望尘望尘,你这样的性子,叫这个名字再适合不过了。” 心思细腻,能捕风捉影,观察到细小的征候。 黎盛意的话语声并不响亮,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二字。 沈望尘看着她的小脸,脸上浮现出愣怔神情。 半晌后,就听他轻声开口,“好。” 他并未询问她为何要姓‘沈’,为何不同她一起姓‘黎’。 他只知道她的出现,让他生不如死的这几年里,多了一束璀璨的光。 从来都是没有表情的脸上,学着眼前人的模样,微微勾起了唇角。 起初他做这一动作时,面上肌肉还跟着抽动,直到小半刻钟后,唇角才听从了他的命令,跟随着他的指令而动。 黎盛意给了他一笔钱,要他往北去,让他寻一个叫秦松墨的年轻人。 临出行那天,他看着眼前人细致入微地给他收拾包袱。 终于,他忍不住开了口,“你不跟我一起吗?” 黎盛意正在发愁要不要给身后人雇一辆马车,毕竟她想给他带的东西太多了。 但她知晓自己要是真雇马车了,他肯定会拒绝,说不定还不愿意离开此处。 无奈只能把包袱中的大氅抽出披在他的肩头,听到他的问话,她笑。 “不噢,因为现在还不是我出面的时候。” “沈爹爹,我在前方等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你长大以后,我就会来到你的身边啦......” 女孩儿清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沈望尘打开客栈窗户,看着窗外朝霞漫天,他笑着回过头去看向正在床榻上睡得正香的女孩儿。 “盛意,是时候起床启程了。” 霞光遍布整个房间,被强制从床上拉起的黎盛意揉了揉眼睛。 看到站在自己房中的三位爹爹,她打了个哈欠,“好累,爹爹,你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梦,实在是太累了......” 秦松墨笑着把小女儿从床上抱起,旁边的孟久安熟练地给她穿衣穿鞋,沈望尘走上前来,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戳了戳。 “是,昨晚真是辛苦盛意了。” 辛苦盛意,将爹爹们从苦难的泥淖中,拽了出来。 黎盛意点了点头,她抬起眼眸,在看到窗外的霞光后,那睡眼朦胧的眼眸霎时撑圆。 “我去!好美的霞光!” “奈何我没文化,一句我去走天下!” 软软的童音在房间内响起,惹得秦松墨与孟久安回过头去看向窗外。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啊。 ————古代篇·完———— 第240章 番外-现代篇(1) 沉闷了许久的天终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安静肃穆的陵园中,撑着大大小小几十把黑伞。 每颗掉落在伞面的雨滴顺势而下,最后从边沿滴落在所有人脚边的草坪中。 无人开口说话,只有牧师站在一块墓碑边上念着祷告词。 待牧师合上手中的圣经,众人方才微微低下头,向死者致意。 “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年轻就......” “就是不知道偌大的黎家产业会由谁接手?黎家小女儿太小了,哪儿懂这些个条条道道的。” “可怜,那孩子才三岁大吧?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黎家本就被群狼环伺,以后......” 雨滴砸在伞面发出的噼啪声响打碎了众人间的议论。 而在他们面前的墓碑上,一对黑白夫妻合照映入众人眼帘。 黎家夫妻都还年轻,黎氏集团也才刚走上正轨,不成想这对年轻的夫妻便遇上了空难,双双殒命,留下一个三岁大的女儿。 每个人心中想法不同,但大家此行的目的除了吊唁外,想的最多的,就是看偌大的黎氏之后会花落谁家。 就在所有人都在想之后会有哪个黎家人站出来宣告自己将接手黎家产业时,就听到站在最外围的人轻呼出声。 “他怎么来了?” 众人闻声回过头,却见一身着黑色西装,身形偏瘦弱,却不矮小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上前来。 由于撑着伞的缘故,众人并未瞧见男人的面庞。 只是这副场景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整个京圈上下,能不露脸,光凭周身气势就能震慑旁人。 且还总是以轮椅出行的男人,有且仅有一个。 没想到他居然都会过来,一时间所有人对已故的黎家夫妻刮目相看,还有的则是在背后轻声叹息。 就连这位大人物都来了,黎家的产业怕是不会交到其他人手中,或许会被这位大人物吞吃也说不定。 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些想要分一杯羹的,便想都不要想了。 轮椅滚过草坪,留下一串痕迹。 终于,轮椅在墓碑前停下。 男人也在这时候高举起黑伞,众人也终于看清男人的面庞。 如传言中那般,男人身体不好,故而整个人都显得清瘦,皮肤肤色冷白,生了副俊美无俦的模样,但因周身冷冽的气势,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在场的哪怕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巨擘,也鲜少见过他的模样。 男人手捧一束白菊,拒绝了身后保镖要上前替他献花的动作。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单手扶着轮椅扶手站起身子。 黑色皮鞋踩在沾满雨水的草坪之上,洇湿了皮鞋表面,惯有洁癖的男人却并未多看一眼,而是步伐稳健地走上前去,将手中白菊送到墓碑前。 随即,众人就见他躬身九十度,对着黎家夫妻深鞠一躬。 众人骇然,内心对黎家夫妻生前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位大人物如此这般。 可无人敢走上前去询问。 就连方才的议论声,也在男人的出现而彻底湮没了下去。 无人再敢多言。 天空中落下的雨滴愈发密集,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却无人敢擅自离开。 所有人都在等。 等重新回到轮椅上坐下的男人离开,而后再开展新一轮的讨论。 然还不等他们等到男人离开,又一道略带急促的嗓音在人群外响起。 “沈望尘,你能不能走的慢些,敢情就你长腿了?” 不等众人回过头看向外圈,就听另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闭上你的嘴。” 直到又两道身着黑西装,身姿笔挺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待看清两人的模样后,回过神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怎的黎家才发展几年,京圈这三个最令人望而生畏的人,都出现在这场葬礼上了? 那些想着分黎氏一杯羹的宵小更是忍不住头皮发麻,原本内心打的那些小九九,此刻全部消散,剩下的只有退却。 孟久安二人似是一早就料到轮椅上的男人会来。 宽肩窄腰的孟久安垂眸看了眼对方,五官挤成一团,“怎的又是你更快,你开挂了吧秦元青?” 被点名的秦松墨微微掀起眼帘瞧了他一眼,那张冷肃的脸上,薄唇微微上扬,“有些事不论前世今生,都是定好了的。” “你!”孟久安磨了磨后槽牙,“我不管,我刚刚看了一圈都没瞧见盛意,这次我一定要争个第一。” 沈望尘站在一旁,并未答话。 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那对夫妻的照片上,思绪有些发散。 在今天之前,他都没想过自己还会有来世,更不会想到不光是自己,就连爷与孟久安都有了前世的记忆。 他眨了眨眼睛,那张娃娃脸上多了几分沉闷表情,“我们,来晚了。” 黎家夫妻刚刚下葬,如果他们来的早些,或许这对夫妻就不会出事,盛意就不会......成为无父无母的孩子。 他的话让孟久安倏然安静了下来。 顺着他的视线朝着墓碑看去,看着照片上笑的开怀的夫妻二人,孟久安的喉头一哽,好半晌才听他哑声开口,“盛意呢?” 无人瞧见过黎家的小女儿。 从葬礼开始到现在,大家想的都是黎家夫妻,和黎氏集团的未来。 至于那抹小小的身影,无人瞧见过。 - 葬礼结束,每个人心思各异地离开。 秦松墨三人同时上了自己的车,车子启动后在公路上疾驶,溅起的水花倾洒在路边的花坛中。 此行他们的目的地相同—— 黎家。 黎氏乃是近些年的新贵,在一众新兴产业中脱颖而出,就如同矗立的高楼,远远高出同行一大截。 饶是如此,黎家夫妻却并未把小家搬到市中心去。 三辆不同的车子同时停在了一幢小洋楼前,待车门打开,三名不同模样,却同样出挑的男人站在了小洋楼前。 小洋楼的外墙被粉刷成了奶白色,前头的小院里种满了蔷薇月季,侧墙还爬着爬山虎。 粉色的秋千椅此刻正在被雨水刷洗,时不时摇晃一下,仿佛这里的女主人还坐在上头般。 秦松墨收回视线,偏过头看了眼身侧的孟久安二人后,三人同时朝着小洋楼内部走去。 第241章 番外-现代篇(2) 再次见到小女儿,秦松墨三人纷纷停下脚步,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看着躺在沙发上那道娇娇小小,被养的精细,粉嫩嫩的小女儿,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并未再走上前去。 前世他们就知道小女儿被养的很好,哪怕父母早亡,但她还是成为了那个照亮他们三人内心的小太阳。 如今他们来到了小女儿刚失去父母的节点,内心只有自怨自艾。 如若他们能早些醒来,早些拥有前世记忆的话,小女儿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双亲了...... 即便秦松墨三人并未出声,抱着小恐龙躺在沙发上的小女孩儿却还是醒了。 她的双眸微微泛着红,大大的杏眼占据了半张小脸,显得可怜又可爱。 看到家里突然出现了三个陌生人,还是好看的陌生人,黎盛意抬手揉了揉眼睛,软声开口,“爸爸妈妈回来了吗?” 比较前世更为软糯的嗓音在秦松墨三人耳边响起。 三人面上神情一滞,孟久安与沈望尘更是手足无措起来。 他们认识的小女儿虽然身子小,但内心想法却不小。 但现在在他们眼前的这个,却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儿! 二人双双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秦松墨身上。 后者走上前去,在小女儿的面前单膝跪地,“盛意想爸爸妈妈了吗?” 面对好看叔叔的靠近,黎盛意并未排斥哭闹,而是点了点头,“他们都说爸爸妈妈死了。” “叔叔,什么是死了?” “这帮该死的混账东西!” 饶是孟久安,都不敢对小女儿说‘死了’这个词。 她才三岁大,幼小的心灵怎能直面死亡一词? 沈望尘抬手拍了拍他紧绷的肩头,眉眼间也多了几分不悦。 秦松墨看着眼前的小女儿,看到她眉眼间的稚气与单纯,他的薄唇轻启,“盛意的爸爸妈妈睡着了,他们......可能要睡很久很久。” “睡很久吗?那他们明天才会起床吗?” 对于黎盛意来说,明天就是很久了。 秦松墨眼睫轻颤,他摇了摇头,伸出微凉的大掌把她柔软娇小的小手抓在手中,“可能是后天也说不定。” “啊要后天这么久的?那他们醒了,会来找盛意吗?” 秦松墨点头,“会的,盛意很乖,爸爸妈妈一定会来找盛意,陪在盛意身边的。” “好噢,那盛意乖乖的,等爸爸妈妈回来。” 孟久安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嘴上忍不住骂了句国粹。 抬手抓紧了沈望尘的肩膀,他的喉头不住上下滚动,眉头紧锁,眼眸中更是浮现出几分水汽来。 沈望尘被他的手劲抓疼,眼眸中刚浮出的水汽瞬间被压了下去。 牙关紧咬,就听他哑声开口,“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盛意怎么从小就乖成这样啊,她要是知道她爸妈......不行,我要哭了,想当年廖府被抄家我都没哭......” “那是因为你当时傻。”孟久安几乎要把一口白牙咬碎。 不同于兄弟二人间的‘温馨’氛围,此时的秦松墨已经把小女儿抱在了怀中。 相较于前世刚捡到女儿时候,她那副瘦弱的身躯,抱着都硌手。 而现在的小女儿软软糯糯,小脸胖嘟嘟,就像一只小糯米团子成了精。 把小女儿抱在怀中的秦松墨并未多言,只是他单手抱着小女儿,另一只手则捏着小女儿的手心不放背叛了他脸上的表情。 “后天叔叔会把盛意送回家吗?” 秦松墨从佣人手中接过平日里小女儿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闻声点头应了声,“会的。” 孟久安没想到好友的动作这么快,他还没有和沈望尘分出个高低呢,好友就已经准备把小女儿拐走了。 骤然瞪大双眸,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当即小跑上前,“你要带盛意去哪儿?” “我那里。” 秦松墨的回答简短,落在孟久安二人耳中,二人四目相对,旋即同时回过头冲他开口。 “我也去。” “我也去。” 秦松墨并未拒绝。 前世他们就是一块儿照顾小女儿的,他那儿也够大,多住几个人也无妨。 孟久安二人见他并未拒绝,当即就给生活助理打了电话,要他们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送去壹号公馆。 生活助理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住在壹号公馆的不是旁人,而是秦家的那位。 然不等生活助理询问自家老板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还是遇上了什么事,电话就被直接挂断了。 生活助理只能苦哈哈地给老板收拾东西,又苦哈哈地把东西送去壹号公馆。 壹号公馆内的佣人并不多。 秦松墨喜清静,平日里只有管家和一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住在这里。 二人也早已习惯家中的冷清。 只是今日的壹号公馆却较往日大相径庭。 管家吴叔站在楼梯拐角处,写满沧桑的脸上,此刻满是震惊神情。 他回过头去看了眼身侧的阿姨,低声开口,“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阿姨同样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闻言她摇了摇头,呐呐开口道,“先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或者说,先生从未这样笑过。 顺着二人的视线看过去,偌大的客厅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秦松墨正在给那只小小的糯米团子剥水果。 小团子似乎还不知道带着自己回家的好看叔叔是何等的大人物。 她只看到那只如青葱白玉的手指往自己嘴边递了块水果。 习惯性地张嘴咬下那块水果,等到把水果咽下,她方才晃荡着腾空的小短腿冲他笑着道谢,“谢谢叔叔。” 秦松墨点了点头,继续给小女儿投食。 孟久安与沈望尘坐在一旁,二人双双用手撑着下巴,眼巴巴看着小女儿被喂食的模样。 好可爱。 想rua! 不过...... “叫叔叔是不是显得太生疏了?”他回过头去看向同样痴迷于小女儿可爱小脸的沈望尘。 后者摇了摇头,“你能上来就对着三个大男人喊爹?” 孟久安听言顿时打了个寒颤,脸上露出恶寒表情,“不能。” 沈望尘轻哼一声,“那不就得了,反正盛意还小,我们有的是时间。” 一如前世那般...... 第242章 番外-现代篇(3) 秦家那位把黎家小女儿接去壹号公馆的消息不胫而走。 世人都在传秦家那位对黎家的产业有兴趣,风言风语落入黎家旁支的耳朵里,顿时变了味。 把小女儿带回壹号公馆的第三天,秦松墨如约定那般,准备带着小女儿前去黎家的小洋楼。 前世就是这般,哪怕结果不尽人意,只要是他答应过小女儿的,都会做到。 把小皮鞋给小女儿穿上,秦松墨表情浅淡的眉眼间浮现出星星点点点的笑意,“走吧。” 然正当一大一小准备出门时,被他牵在掌心的小手却忽然抽出。 秦松墨脚下步子一顿。 他回过头去,见小女儿轻抿唇角,小脸上五官微微皱起时,眉眼间并未浮现出任何不悦来。 高大的男人蹲下腰身,伸出手将她细软的长发拢到耳后,“怎么了?” 小而软的小手抓住那只落在自己鬓角处的大掌,就见小糯米团子抬起头看向眼前人,“不去了。” 秦松墨面上神情一怔,“为什么?” “爸爸妈妈死了。” 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如同尖刀般刺入秦松墨心口。 面上的笑意有些勉强,他没有说话,反手握住她的小手贴在自己微凉的脸颊上。 小团子抬眸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眸中此刻泛着水汽,“我知道什么是死了。” 黎盛意两岁时候养过一只小兔,白白软软的,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把小兔抱在怀中。 好生稀罕。 后来小兔逃出笼子,不小心跳进了家门口的一方小池子里,那时候妈妈就告诉她。 小兔死了。 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哪怕爸爸最后重新给她买了小兔,也不再是曾经那只小兔了。 被温凉大掌包裹住的小手蜷起,黎盛意眼巴巴地看着眼前人,就连说话语调中都带着几分哭腔,“叔叔,我们后天再去找爸爸妈妈吧。” 后天又后天。 秦松墨知晓小女儿的心思细腻,却不想她这会儿才三岁大,就已经是这番模样。 老话说三岁看到老...... 淡色的薄唇微微勾起,他没有再说要去黎家小洋楼的事,而是将她抱起后,抬脚朝外走去。 “听说西区开设了新的大型游乐场,盛意喜欢游乐场吗?” 趴在宽阔肩头上的小团子神情恹恹,听到要去游乐场,也只是轻声应了声。 她还小,爸爸妈妈就是她的小世界里的全部。 一想到从今往后爸爸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哪怕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的痛,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哭。 可是抱着她的不是爸爸,爸爸以前说过,盛意在外边要做个乖孩子。 嚎啕大哭是会打扰到外边的叔叔阿姨的。 小手紧紧拽住眼前的衣领,她眨了眨眼,滚烫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感知到怀中的小女儿情绪并不高涨,秦松墨并未再说话,而是抱着她走出玄关,准备带着她前往西区游乐场。 渐缓内心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 然就在二人准备上车时,就见几道陌生身影匆匆朝这边行来。 秦松墨平日里喜清静,在此之前,壹号公馆都是他一人居住,管家吴叔带着阿姨做事时也从不会发出动静吵闹。 像今天这般,突然有人冲进来,是从来没有的。 怀抱着小女儿,秦松墨面上放松的神情紧绷。 待一行六七个人凑近了,他脸上的神情也越发冷厉起来。 “在那儿!”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行六七个人立时抬眸看向被秦松墨抱在怀中的小团子。 后者也听到了这阵热闹的声响,她抬起头来,一回头,就看到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 本就心情低落的小团子,瞬间被吓得忘了爸爸当初的教导,张嘴嚎啕大哭起来。 秦松墨鲜少哄小女儿,因小女儿实在乖巧,哭起来也很好安抚,或多或少给上两斤金豆子就行。 但是现在他怀中抱着的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儿,而是不谙世事的真正的孩童。 眉眼间本就冷厉的神情加剧,他冷眼扫了一圈已经站在眼前的男男女女,并未开口说话。 黎泉气势汹汹的来,内心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本想着一上来就先把黎盛意夺过来的他,在对上秦松墨的眼神后,内心那点子攒起的气势瞬间萎靡了下去。 他张了张嘴,几次都没有把打好的腹稿说出口,叫站在他身旁的女人看的干着急。 伸手在丈夫腰间用力掐了一把,章雪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待她抬起头来时,直接开口道,“把孩子还给我们!” 女人刻意拔高了声调,尖利的嗓音刺的人耳膜生疼。 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黎盛意。 只要有了黎盛意,黎氏的那些产业,他们就能牢牢抓在手中。 黎盛意不过是个三岁小女孩儿,正是好拿捏的时候。 面对凑到眼前涂了红色指甲油的双手,秦松墨剑眉几不可查地皱起。 抱着小女儿往后退了一步,嫌恶的眼神从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章雪见他抱着孩子后退一步,只当他是抢了人家孩子心虚了,一时间她内心的气焰越发高涨。 单手叉腰,就见她指着眼前人的鼻子骂,“秦先生,我碍于你的身份喊你称你一声先生。” “京城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您家大业大的,想要什么没有,何必抓着一个孩子不放?” “这是我黎家的孩子,您给带走了,让我们这些叔叔婶婶,怎么向孩子的爸妈交代?” “您大人有大量,如果是孩子爸妈生前得罪了您,您直说就是,我们这些叔叔婶婶,哪儿有不帮大哥处理后事的道理不是。” 话虽是讨饶的话,语气却没有半分退让。 尤其是她落在黎盛意身上的目光,更是恨不得将小团子一口吞了。 贪婪、奸诈。 叫人看着便觉得恶心反胃。 黎盛意好不容易稍稍止住了的哭声,刚一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眸,看到对方的眼神后,吓得又一次放声大哭起来。 第243章 番外-现代篇(4) 黎盛意这一哭,秦松墨面上的神情便越发骇人起来。 黎泉的视线一直落在男人身上,见男人脸色黑如锅底,他立马抬起手扯了扯妻子的衣袖。 章雪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哪儿管的了这么多。 见孩子哭了,她当即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臂就要把孩子接过来。 “秦先生,这是黎家的孩子!” 秦松墨的又一次退后,让章雪不悦起来。 她气冲冲地瞪了眼对方,发觉对方面色不善后,这才稍稍收敛了周身的气焰。 眼看着小团子越哭越厉害,就连哭声都沙哑起来,她皱起眉头,故作心疼道,“我是孩子的婶婶,做什么都不会害她。” “秦先生,您也不想被告上法庭,名声被毁吧?” 伸出去的手终于抓到了小团子的手,章雪眼眸一亮,手臂使劲,压根不顾孩子会不会受伤,就要把她从秦松墨怀中扯过来。 只是她的力气终究比不过男人的。 章雪没有去看秦松墨越发黑沉的面色,而是扭过头狠狠瞪了眼身边一动不动的丈夫,“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孩子抱过来啊!” “你黎家的血脉,现在被别人抱在手上算怎么个事儿?” 妻子恨铁不成钢的声音让黎泉回过神来。 他先是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秦松墨,再低头去看黎盛意。 后者还在哭,哭的撕心裂肺,声音嘶哑。 他见秦松墨不管孩子哭闹,充斥着对男人畏惧的内心松了口气。 秦松墨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疼爱这个孩子,或许秦松墨当初把孩子抱过来,和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这样想着,黎泉也伸出手去拉拽起黎盛意的小手。 在屋子里听到动静赶出来的吴叔与阿姨见状,吓得魂都快丢了。 虽然盛意小姐才在先生身边待了两天,二人都能看出先生对盛意小姐的宠爱。 说句不好听的,先生对盛意小姐的宠爱,比他们对自己的亲生儿女都要宠溺。 说盛意小姐是先生的心头宝,掌上珠也不过为。 这帮人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怎么能对盛意小姐做出这样的事。 吴叔年纪大了,平日里就是看到小孩儿被欺负,都是要出面阻拦的。 更何况对方还是盛意小姐。 一贯遵从先生规矩的吴叔,这次却撸起衣袖就要冲上前去。 “你们在做什么?!” 不同于吴叔带着沧桑的嗓音,另一道中气十足的男人咆哮声在公馆门口响起。 下一瞬,尚未出手的吴叔就看到黎泉夫妻二人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而始作俑者,完全不顾夫妻二人伤势如何,直接跑到还在哭的小团子面前,轻轻抓着她的小手,将她上下检查了一番。 “受伤了?伤哪儿了?” “该死的混账东西,谁给你们的狗胆敢动她的?!” 直到把小女儿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认小女儿没有受伤脱臼,只是受了惊吓后,孟久安用力起伏的胸膛这才平缓下来。 狠狠瞪了眼黎泉夫妻,他磨了磨后槽牙,只恨自己手边没有刀剑。 否则他一定要把这对不长眼的狗男女一刀劈成两半! 沈望尘走上前来,眉头微蹙的他用一脸担忧的神情看着秦松墨,“爷,没事吧?” 秦松墨面色较方才的漆黑,此刻却转为了苍白。 他摇了摇头,强忍下眩晕感,淡色的薄唇此刻直接褪去了颜色,“此事交给你去办。” 只一句话,跟在他身后多年的沈望尘听懂了。 黎泉夫妻不过就是出头鸟,真正想要吞吃黎氏产业的,估计是躲在后头,准备坐收渔翁之利的老狐狸。 故而他要处理的不光是今天突然闯入公馆的黎泉夫妻,还有别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沈望尘抿了抿唇角,前世的笑面沈大人,在面对小女儿的事上,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秦松墨紧紧抱着怀中小女儿,方才眩晕感袭来的瞬间,正巧撞上章雪伸手要夺人。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后背上的衬衫已然被冷汗浸湿。 好在小女儿没有出事。 抬手拍了拍小女儿的背,就听他哑声开口,“盛意不怕,没有人能伤害盛意。” 小团子被黎泉夫妻吓得不行,这会儿还哭的一抽一抽的。 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安抚声,她睁开眼眸,看到眼前秦松墨苍白的面色,她瘪了瘪嘴,险些又要哭出声来。 黎泉夫妻最后还是被带走了,连带着那些尚未来得及出手的黎家旁支。 被带走之前,章雪依旧不甘心地回过头,扬言要告秦松墨,要让秦松墨身败名裂。 小团子从小就被爸爸妈妈保护的很好,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一听章雪说的话,她的小脸当场皱成一团,本就哭红了的小脸,这会儿眼眸中又一次泛起水光。 游乐园是去不成了。 秦松墨抱着小女儿回到屋内,大掌一下下在她的背上轻抚,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 无视了一旁吴叔递上前来的药,他抬起手在小女儿泪湿的小脸上擦拭,“盛意不哭,他们不会伤害盛意,也不会伤害叔叔。” “叔叔很厉害,可以保护盛意。” 哄小孩儿的话语让原本在抽噎的小团子停下了动作。 那只由于被章雪拉扯而发红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衫,小团子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叔叔,盛意是扫把星吗?” “这他......这又是哪儿来的闲言碎语!” 被好友瞪了一眼,孟久安当即把到了嘴边的国粹又咽了回去。 他蹲在小女儿身旁,不算光滑的手指一下下在小女儿发红的小手上轻抚,“盛意才不是扫把星,盛意是小福星。” “可是、可是是盛意害死了爸爸妈妈......” “......”孟久安喉间一哽,旋即就见他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盛意乖,告诉叔叔,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同你说这种话?” 和小女儿相处了这么久,孟久安当初在军营里练就的一身匪气都被磨光了。 哪怕前世的小女儿已经什么都懂了,那些骂娘的粗口,他也是尽可能地少说,生怕带坏了小女儿。 结果现在倒好,那帮不长眼的东西,对他的小女儿一口一句‘你爸妈死了’‘你害死了你爸妈’‘你是扫把星’...... 他娘的,他要是不把那些个混账东西全部揪出来拷打一遍,他孟久安仨字就倒过来写! 第244章 番外-现代篇(全文完) #黎氏全权交由秦氏掌权人代理管理# #秦氏掌权人或与黎氏有渊源# #秦氏、孟氏与沈氏掌权人出面宣言# ...... 不过短短两日时间,关于黎氏的新闻铺天盖地而来。 相关报道无一不是在说黎氏的靠山有多硬。 不论是秦氏、孟氏还是沈氏,单拎一个出来,都能让世人抖三抖。 如今三家强强联手,更是直接涵盖了军政商三界,让人无法再直视黎氏。 那些妄图要借以黎盛意这个小姑娘,企图操控整个黎氏,把黎氏收入囊中的幕后老狐狸算盘落空,临了只能吹胡子瞪眼,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不知道黎家夫妻什么时候和秦孟沈三家有了关系的话。 现在他们算是真正了解到了黎家和秦孟沈三家的关系。 自上次黎泉带人去壹号公馆抢人后,直接被孟家沈家掌权人弄得生不如死后,再无人敢去冒险。 听闻孟沈两家掌权人,不光把黎泉几人扒了层皮,还直接把人丢进了鳄鱼池中。 这样残忍的手段就是那些老狐狸都做不出。 明知道这是秦孟沈三家在用黎泉几人给他们做出警告,那帮老狐狸敢怒不敢言。 眼下更是在看到新闻报道后,气的高血压心脏病发作,瘫坐在书桌前大口喘气。 壹号公馆内。 孟久安放下手中报纸,伸手把正在好友怀中摆弄小兔玩偶的小女儿抱入自己的怀中,“就这样?” 黎泉几人不过是个小小的警告。 那些真正的幕后狐狸还没有现身呢。 这要是就放过他们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况且日后还有小女儿长大的时候呢,万一那些人卷土重来...... 想到这里,孟久安灰色的眼瞳陡然沉了下去。 他抬眸瞪了眼正在旁边泡茶的沈望尘,“你是怎么办事的?” “要是以后盛意有点什么好歹......”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沈望尘说这话的时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他把刚泡好的茶水送到秦松墨跟前,抬眸看了眼坐在孟久安怀中的小女儿,手指微微蜷缩,“有些东西不能一刀全部斩断。” “要狗咬狗,事情才会更有意思。” 孟久安正在捏小女儿胖嘟嘟的脸蛋呢,听言手下动作一顿。 旋即就见他瞪大双眸侧目看向身边的好友,“元青,他和你越发相像了。” 前世的秦松墨也是这般。 朝堂之上有人得罪了他,秦松墨从来不会正面应对,而是在侧面出手,让那人经受过狗咬狗,饱受摧残后,他才会出面一刀斩了对方。 没成想沈望尘跟随他多年,竟是学了个精髓。 秦松墨正垂眸品茶,闻言淡色的薄唇微微上扬。 小团子坐在他们当中,半句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叔叔们对盛意好。 很好很好,跟爸爸妈妈一样对盛意好。 奶白的小手攥紧了手中的小兔,她扬起头看向身边的秦松墨,“叔叔,盛意没有爸爸妈妈了。” 小女儿又一次提起了这个话题,秦松墨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略显苍白。 他放下手中茶盏,伸手接过小女儿,抱着小女儿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盛意还是很难过吗?” “上次的游乐场还没有......” “不是噢,盛意很难过,是因为爸爸妈妈再也不回来了,”小团子摇了摇头,“但是盛意现在有叔叔啦。” “叔叔,盛意也可以有很多爸爸吧?” 看着小女儿小脸上根本藏不住的试探表情,饶是已经猜到了小女儿想要说什么,秦松墨还是忍不住紧张。 干燥温凉的掌心渗出细汗,不同于前世他主动把小女儿收做义女的场景,现在的他低头看着小女儿,以往清冷幽深的眼瞳中,此刻却因为紧张而微微眯起。 他点了点头,应声说是。 小团子伸手去抓他抱着自己的大掌,小手抓住他的一根手指,软声问他,“盛意喜欢叔叔,叔叔可以做盛意的爸爸吗?” “幼稚园里的小春说他有两个爸爸,盛意也可有吗?” “当然。” 即便喉头发紧,秦松墨还是开口应答。 他明白小春有两个爸爸是另一个层面的意思。 不过小女儿能主动认自己做父亲的话...... “不论盛意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 一如前世那样。 秦松墨的点头给了小团子莫大的勇气。 虽然爸爸妈妈的离开让她很难过,可她还是太小了,不明白真正的生死离别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只明白眼前的三位叔叔都对她很好,幼稚园的小春都能有两个爸爸的话,她也想有很多爸爸。 这样她就不用一个人躲在柜子里,不管她如何哭喊都等不到爸爸妈妈回家了。 叔叔们每天都会带着她,她也很喜欢和叔叔们在一起。 微微扬起小脑袋,清亮透彻的眼瞳直直对上了秦叔叔那双略带笑意的眼眸。 小团子还有些不好意思,临开口时忽然又闭上了嘴,粉嘟嘟的小脸上浮现出害羞的模样来。 良久之后,就在秦松墨想着再让她做些心理准备时,就听偌大且安静的客厅内响起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呼唤。 “秦爸爸。” ‘扑通’ 有什么东西好似破土而出,正在奋力向上生长。 秦松墨清楚听到耳膜内心跳声鼓噪,他的喉头滚动,忽的,他那张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道明媚的笑来。 如同春雪消融般。 “嗯,秦爸爸在。” 坐在一旁的孟久安和沈望尘顿时坐不住了,两人同时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小女儿。 眼眸中的渴望好似在说‘那我呢?’ 得了回应的小团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她回过头去,在看到另外两位叔叔也在瞧着自己时。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抓紧了怀中的小兔,脆声声开口,“孟爸爸,沈爸爸。” “老子——这辈子值了!!!” “盛意乖,沈爸爸这就立遗嘱,把所有一切都留给盛意!” 管家吴叔与阿姨站在楼梯后看着客厅里癫狂的场景,二人双双忍不住抬手擦拭额头。 就目前来看,先生的精神状况良好,即便先生笑的让他们心慌,但也好过孟先生与沈先生二位的精神状态。 还有沈先生......盛意小姐才三岁,立遗嘱是不是太早了点啊喂!!! - 啊啊啊啊啊完结撒花!!!感谢陪伴小李一路走来的各位,我们年后见!!!新书已经写好开篇,是小李特别特别特别想写的题材,也算是自割腿肉了,或许会有小可爱不喜欢,但是小李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盛意这本书写的很曲折,八月底开书后,小李找大佬算了一卦,大佬说九月十二月会出点事,结果小李九月被背刺,十二月奶奶去世,中间一直在医院和家里折返,累得小李瘦了好几斤。 不过好在这本书还是画上了完整的句号,三个爹爹当中孟久安被骂的最凶,却是小李觉得塑造的还不错的人物形象,当初小李写人设时,二爹就是个蠢白甜,很容易上当的那种哈哈哈哈,虽然被骂的很惨,为了不再被骂,小李缩短了二爹愚蠢的时间线,好在结局还算圆满...... 以上,很感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祝所有爱小李,和小李爱的人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里,祝大家取得理想的成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发大财! 我爱你们呀,年后见~ (写完完结感言后字数显示二百五是几个意思?多加俩字多加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