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门》 楔子 帝王托孤 号寒上山 夜里子时,皇宫内院,御书房之内,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如今赵家天下的帝王,权倾天下,锦衣玉袍;一个是不知身份修道散人,闲云野鹤,素布粗衣。 此时夜已至深,御书房内灯火恍惚,那修道散人正摊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眼皮半睁不睁;帝王却横眉立目,满心焦急的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 两个人都一言不发的待在书房内,似乎在等待什么消息,不一会,一个心急火燎的太监从门外冲了进来,一个头磕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大声哀嚎:“陛下,陛下啊,崖山…崖山兵败……赵,赵家江山……” 太监的话还没说完,皇帝便瘫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的喃喃自语:“朕的江山…要亡了……” 房间之内,三人中只有那位道人还气定神闲的打着瞌睡,他好像被吵醒了一样,突然睁开眼,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朝着太监砸去,还在哀嚎的太监瞬间收声,用手捂着额头上的鲜血,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 “聒噪。”道人不耐的砸了咂嘴,伸着懒腰站起身,打算向外走。 皇帝却没有对他粗鲁的举动加以斥责,而是低三下四的对他说:“先生,国师,您可有法救救我赵家的江山社稷……” “无法,无法。”道人又打了个瞌睡道:“星辰流转,草木枯荣,生死轮回,王朝更替。此等皆是自然变化之道……再说,你赵家本在九朝之前就气数已尽。是你家先祖有恩于我,我便答应,保他子孙后代九朝江山……如今你赵家江山已经挣扎延续了十八朝……我的承诺已经兑现,现在,是我回山门的时候了……” “先生……”帝王一脸苦涩,他自知留不下眼前的道人,艰难的开口道:“先生既然要走,朕也知道难留先生,那先生可否在最后,为朕再解一惑呢?” “您说吧,陛下。”道人懒洋洋的说:“最后算我赠送的,不要钱。” “先生真诙谐。”帝王强撑的笑了笑,问道人:“先生,您看我这九个皇子,有那个可成大业,命数里有帝王之相?” “原来如此,曲线救国吗......”道人笑着捋了捋胡子,对帝王说:“陛下,我看着这九子之中,老幺朔儿最有帝王之相......” “性命攸关,先生不要玩笑......”帝王脸色惨白的说:“那孩子抓周之时,左手酒壶,右手胭脂,先生您当时就说这孩子必然是个酒色胭脂之徒的命格,怎么会有帝王之相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谁说贪杯好色之徒不能当帝王的吗?”道人脸上笑意更甚“再说亡国皇帝,贪图酒色脂粉,不也是常事吗?” 道人两句话说的帝王心如刀割一般,他发出一声长叹,看来着赵家江山气数已尽,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了...... “先生,朕还有一事相求。”帝王说着话暗暗咬牙,似乎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但说无妨。” “事已至此,是天要亡我赵家,我知先生有逆天道之大能,跪求先生,为我赵家留一丝血脉。”说着话,皇帝撩起黄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不可!”这一回,反倒是轮到道人有些慌乱:“陛下真龙命,岂可跪我布衣身,这有悖天道,折煞折煞!” “先生玩笑了。”皇帝仍然跪在地上:“若先生遵循天道,哪里会因为一个人情,保我赵家九朝江山,如今,去先帝之德,唯朕一人之求,先生不答应朕,朕便长跪不起。” “也好。”道人笑了笑,脸上的却是笑容一片超然:“这就算......你欠我的人情吧,来世,你是要偿的。” 见道人答应,皇帝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他连忙站起身来,吩咐身边的太监:“来啊!把九皇子朔儿带来!” 不多时,太监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过来,这孩子就是九皇子朔儿。 此时正是子夜时分,孩子早已经睡下,突然被人叫起来,整个人都呵欠连天的,他瞌睡的挠了挠头,对着自己的父亲说:“父皇,您找孩儿什么事啊。” 皇帝强忍着悲怆,最后捏了捏孩子的脸蛋,慈爱的对孩子说:“孩儿啊,你想将来做什么?” 朔儿睡眼惺忪的回答道:“回父皇的话,朔儿想学一身本事,将来辅佐哥哥们治国安邦。” “好孩子。”皇帝欣慰的点点头,他拉过孩子的手,指了指旁边的道人说:“朔儿,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是国师先生,父皇您教过我,咱们赵家能走到今天,都仰仗先生扶持。”朔儿天真的回答道,他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说的好,朔儿,国师就是父皇为你找的先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父皇想让你跟着先生上山修行,等你长大成人之后,就是回来辅佐兄长们治理国家之日。”皇帝说着,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悲痛“跪下,朔儿,拜见师傅。” “是。”朔儿十分听话的跪下,对着道人咣咣咣磕了三个头,算是拜师。 道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上前,把那孩子抱在自己的肩上,浮尘一扫,朔儿就再次陷入睡梦之中。 “先生。” “陛下。” “先生慢走。” “陛下,永别了。” 说罢,道人再一抖浮尘,那浮尘竟然变化成了石伞,在他面起徐徐转动,原本连接皇宫内院与御书房的大门,打开后,竟然变成了一条蜿蜿蜒的山路,不知通向何方。 皇帝见道人抱着孩子,打着石伞,一步步走入了山道,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手打翻了身边的灯火,让火焰顺着帘子在皇宫内蔓延。 前面月色清冷,身后烈火肆意,百年王朝在少顷之间化为飞灰,可就算这样,道人还是没有回过一下头,他用石伞遮住身后传来的火光,不让火光惊醒睡梦中的朔儿。 当道人顺着山路,走到一处宅院之时,轻轻长出了一口气,对肩上睡梦之中的朔儿说道:“你以后,法名就叫号寒吧。” 入我闲云门,无处惹凡尘; 从此莫问世,山院做乾坤。 第一回 斗转星移 山门见客 清晨,天降破晓,鸡鸣如锣。一位十五岁的白净少年从床上打着瞌睡爬起来,他正是当年师傅抱回山门的朔儿,也就是现在的号寒。 时光如驹,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号寒在山门之中过了五载光阴,已然出落成了一位玉树凌风,英俊挺拔的少年郎。 号寒天资聪慧,乖巧好学,在先生的督促下,五年内以读罢百家经典,已有指点天下的韬略。奈何山门道诡,没有先生和二师兄引路,号寒自己也走不出这闲云山,只得一日复一日的,在山中做些劈柴跳水的杂活,那安邦治国的鸿愿,只得暂且压一压了。 号寒看了看自己身边空空如也的床榻,二师兄祖龙早就出去练早功了,号寒无奈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二师兄是怎么起在鸡鸣之前的。 但是既然已是天明,号寒也不能睡懒觉了,他要起来劈柴烧水,供自己大师姐梫儿洗澡。 山门里一共就这么四个人,除去师傅,就是这大徒弟梫儿地位最高了。梫师姐是个怪人,每天早起晚睡,都要沐浴更衣,她自己没什么,倒是苦了这老幺号寒。 当号寒打开房门走出来的时候,已经能闻到一院子的药香味,看来师傅算到今天会有人上门求药,梫师姐也早早起来熬药了,刚刚跟着鸡鸣起床的号寒似乎是徒弟里最晚起来的。 号寒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梫师姐要熬药,那早上肯定顾不上洗澡了,自己多少能偷偷懒,心里想着去和师傅请个安,然后就溜到山上偷懒去了。 简单的洗漱之后,号寒穿过大堂,前往师傅住的正房,要去给师傅请安,也不知道师傅起了没有。 这闲云门之内,属老二祖龙最勤奋刻苦,老幺号寒是出于无奈,也得早起,梫师姐平时不出药房,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号寒只清楚,先生每天都睡到日晒三杆才起床。 在号寒看来,闲云门的掌门、自己的师傅石伞先生,于其说是一位超然世外,闲云散鹤的高人,倒不如说是个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咸鱼。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晒太阳,什么正事都不干,真不知道自己的师兄师姐们都和他学了什么东西,管他叫师傅。 反观自己,号寒琢磨的了一下,自己肚子里这点韬略似乎多半源于自己前两年的勤奋好学,把内院的书都读了个遍,和这个无所事事的老东西没什么关系。 想到这,号寒更加郁闷,心里想要下山的心思也越来越迫切了,他略带烦躁的敲了敲门,想要叫师傅起床,不要睡懒觉了,却发现屋里无人应声。 “师傅!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号寒一边砸门一边大叫,他知道师傅睡着了和死猪一样,不这样根本叫不醒。 “师傅!!!醒醒!”几次叫门都无人应声,号寒就有些奇怪了,他一脸疑惑的推开师傅正房的大门,看见师傅的床榻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任何人,就连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的。 “哎?师傅怎么良心发现,自己叠被子了?”号寒不明所以的看着整齐的床榻,要知道,那个每天懒床的老家伙衣服都不想自己穿,更别说叠被子了。 “号寒啊......”一个孱弱的声音在空挡的房间内响起,吓得号寒浑身一个激灵,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到底是谁在说话? “号寒啊......”那个呻吟声再一次响起“是为师啊,你快救救为师吧......” 他仔细听了听,确实是自己师傅的声音,但是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本尊在哪,号寒壮着胆子,大声问:“师傅,你可别吓徒弟,您要是仙逝了,等徒弟我回头给您烧点纸钱,打点牛头马面,来世投个好胎,可别在山门里作怪......” “滚一边去!”师傅愤怒的声音逐渐响亮:“完犊子玩意,老子没事!在房顶上呢!快救我下来!” 号寒这才发现,声音是从房顶上传下来的,难怪屋里看不到人,只得移步到屋外。当号寒走出房门,回身一看,果然看到了盘腿坐在房顶的师傅。 “师傅。”号寒无奈的挠了挠头:“您这大清早作的什么妖?爬房顶上干嘛?” “孽障!”师傅气的脸色发昏:“你懂什么?为师昨晚上房,夜观天象......” “然后呢?” “然后不知道谁他娘的把梯子给撤了!害得为师在房顶上坐了一夜!喊你们也没人搭理!” “......” 号寒想了想,自己和二师兄的西厢房隔着大堂,不用千里传音听不到也情有可原,那和师傅住一个院子里的梫师姐肯定听到了,大概是故意忽视师傅的呼救声,让他在房顶上冻了一夜吧...... 是不是梯子也是师姐撤掉的...... “师傅。”号寒又挠了挠头,疑惑的问:“干嘛非得梯子?您使个燕子翻身也下来了吧,二师兄功夫那么高,您总不能一点都不会吧,燕子翻身这种小儿科,我看也看会了......” “孽障!”师傅面红耳赤的解释道:“这一点为师会想不到,用你教吗?!” “那您这是......” “我盘腿坐了太久,脚麻了!!用不了燕子翻身!!!” “......” 也是,在房顶上做了一整晚,换成谁也吃不住。 摊上这么个师傅,号寒也没有办法,只能使出燕子翻身,窜上房顶,搀扶着自己的师傅下来。下来的时候,号寒也没注意,直接背着师傅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落地反震余力传到了师傅早已坐麻了的双脚上。 “疼......疼疼!臭小子!你就不能拿个梯子,背着为师爬下来吗?” 号寒刚想还嘴,就看见二师兄祖龙走了进来,赶紧一低头,躬身施礼:“二师兄,早啊。” 为什么号寒这么尊敬老二祖龙呢?原因很简单,山门里,只有二师兄最正常。 祖龙为人正派,谦恭有礼,还有一身绝世的好武艺,比起每天无所事事的师傅来说,在号寒心里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老二祖龙能力虽大,但也十分敬重自己的师傅。虽然号寒也不知道这样的师傅有什么值得敬重的......见到师傅,老二也是深施一礼:“师傅早。” “嗯。”师傅很满意老二的态度,好像忘了自己脚还很麻这件事一样:“老二,早饭做好了吗?” “做好了,师傅,梫师姐的那份,已经送到她的药房了,其余的准备在饭堂中,就等您和师弟入座了。”老二祖龙恭恭敬敬的说。 看到二师兄这样,号寒直嘬牙花子,这二师兄也太辛苦了,早起又得刻苦练功,又得任劳任怨的给师门做饭,真不知道师傅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行,才收到这样的好徒弟。 不过二师兄没有什么怨言,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在师父师兄后面吃早饭了。 要问二师兄的厨艺,那可没得说,据说上山之前,在天下第一楼,醉仙楼当过学徒,就连着每一日的早饭,都做的十分精致,深得师傅喜爱。 “二师兄也太能了吧.....”号寒一边暗自腹诽,一边拿起筷子,刚要夹师兄做的早点,就听到一阵咣咣咣的砸门声。 “谁啊!大清早的!”号寒一脸丧气的把师兄做好的糕点胡乱塞进嘴里,这种应门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给他来做,看来这个早饭是吃不好了。 “等等,号寒,让你二师兄跟你一起去。”满嘴食物的师傅突然没声没响的来了这么一句。 “不用。”号寒摸了摸嘴上的油,满不在乎的说:“我去接待就行了,多半是来求药的,我安排他们在大堂里,师姐那么早起来熬药,估计马上就差不多了,您和师兄坐着吃吧。” “老二,跟他同去。” “不用,师傅,我一个......” “还是带上你二师兄吧。”石伞先生还是用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说“我昨晚夜观星象得知,咱闲云门,今天怕是要出一宗灭门惨案了……” 我做闲云不现世,奈何祸事上门来。 深仇苦恨两难放,山门诡道为君开。 第二回 梫怀神药 易之千金 “来啦来啦!别敲了!”号寒一边无奈的应门,一边狼吞虎咽的吃下师兄做好的早饭,迈步就走。祖龙紧紧跟随其后,两人转眼间就到了前院。 敲门的声音又急又密,怕是有什么生死大事才会如此叫门,号寒也不耽搁,直接把山门打开。他这一开门不要紧,直接被呜呜泱泱挤进了来的人群冲了个跟头。 晴天白日之下,这帮人却身着黑衣,带着血红的面具。一个个身高八斗,背负短刃,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为首的是一个光头,前后随从二三十人,中间托着一个草席,不知道里面放着是什么。 号寒定了定身形,刚要问话,没想到却被对方抢了先。 为首的光头一进门,也不行礼,直接无视号寒祖龙二人,高声喝道:“哪一位是梫姑娘?还不出来救我教主?!” “啧。”一听这话,号寒不由得直咂嘴,看这意思,对方根本没拿自己和师兄当盘菜。而且,对方说……说什么教主?看这穿装打扮,是什么歪门邪道的人也说不定。 “各位。”祖龙倒是依然那副谦谦君子的作态:“这是闲云门,山门一般是不朝外开的,各位上我闲云山,所谓何事啊?” “知道你们是闲云门的,不然我们还不来呢!”为首的光头依然是那副牛气冲天的模样:“听说你们这有个大夫,叫梫,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是不是啊?” “是有这样的说法。”祖龙乐呵呵的说道:“师姐确实懂些医术,不知各位找我师姐,又有何事?” 光头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丝毫没有把闲云门放在眼里。可他见祖龙气宇轩昂的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反倒有些奇怪。再一上下打量,又发现这祖龙面如冠玉,鼻若悬胆,整个人气度不凡,不由得有些另眼相看。 “呦呵。”光头眼睛一转,态度一下变了个样,对祖龙拱了拱手说:“我道是闲云门内,有一等一的世外的高人,还以为是江湖传言,不曾想还真有这等人物,失敬失敬。” 号寒一看光头变脸的样子,气的脸都发青。 好嘛,我这笑脸相应的走上来开门,你不搭理我,反倒是二师兄往哪那一站,你就点头哈腰的,真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呸! 光头自然不知道的号寒在那里暗暗腹诽,转过身一指身后的草席,对左右人说:“掀开吧。” 随着光头一声令下,几个手下打开草席,赫然露出了一具被乱刀砍死的尸体,虽然天气已经秋凉,但还是发出阵阵恶臭。 号寒第一次见这样的阵势,一个没忍住就吐了出来,祖龙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伸出手,拍了拍号寒的背,好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先生怎么称呼?” “先生不敢当,尊师赐名祖龙,叫我祖龙就可以。” “祖龙老弟。”光头轻蔑的看了呕吐不断的号寒一眼,侧身指着身后草席上的暴尸说:“我家教主,被人暗害,如今暴尸于此,听闻梫大圣手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汤药,不知是真是假?” “祖龙不知。”二师兄淡淡的说:“看病救人,悬壶济世,这都是师姐的事,我只是一介粗人,不懂医术,只是……这尸首恐怕早已死了数日,就连我也知道救不活的,各位还是不要浪费时间,请回吧。” 二师兄祖龙的闭门羹非但没有送走他,反而惹得光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既然你不知道能不能医,那就更要问问梫姑娘本人了,小哥劳烦通报一声,就说血月教左护法仇天赐特来求药,还请梫姑娘给个面子,赐我不死药,以救教主的性命!” 这几句话说的锋芒毕露,丝毫不把闲云门两人放在眼里,号寒知道如果动手,自己多半会成为二师兄的拖累,所以顺势转身,进了内院,找师姐取药去了。 内院之中,梫正待在药房里抚琴。每次熬完药,她都要抚琴几曲,来缓解熬药带来的疲惫,没想到今天正弹到兴致正浓的时候,号寒匆匆跑了进来。 “不好了!师姐!那求药的人来了!但是好像是来找茬的!” “号寒莫慌。”梫儿眉头轻蹙,抬眸看了号寒一眼,只看的号寒两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去。 要说这大师姐,梫儿姑娘,不光有着神通广大的医术,更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冰山美人。平日里不出药房,每天就是抚琴磨药,没事逗逗兔子,抄抄经,双手不沾阳春水,就好似不食烟火的仙女一般。 号寒年轻气盛,被这样的师姐盯着,难免心里一阵悸动。不过梫儿不知为何性情薄凉,只当号寒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也就随他胡思乱想去了。 “病人呢?什么情况?” “都…都快切碎了……”号寒摇了摇头,从失神中恢复了冷静,有些为难的说。 他说完又有些后悔,自己这是什么混账话,要让师姐怎么接啊? “哦。”梫师姐就像没听懂一样,自顾自的说:“去炉子上把药取来,送去前院吧。” “师姐,这……”号寒挠了挠头,自己这漂亮师姐怎么有点傻呢?人都切碎了,用汤药有啥用? “让你去你就去,一会泼在尸体上。”她也不管号寒脸上的疑惑,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别打扰我练琴。哦,对了,别忘了和他们收钱。” “收,收收……多少?”号寒更蒙了,且不说这药能不能救人,自己师门内皆是修道之人,这救人还要收钱啊? “收多少呢……”梫儿微微皱起眉头,用袖子掸了掸琴头的灰,苦苦思索了半天,似乎对于金钱缺乏一个基本的概念一样,伸出一根手指来说:“那就收……黄金一千两?” 一千两黄金!我父皇都不一定拿的出来! 号寒心里悻悻的想到,真不知道师姐怎么想的,敢这样狮子大开口,这药要是救不了人,自己和二师兄恐怕得叫人活活打死! 瞎想归瞎想,号寒还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是当他冷静下来,带着那碗汤药,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所有人看到号寒之后,都强忍着笑意对方本来就是来找茬的,怎么会想到号寒真的会端药出来,就连为首的光头都忍不住嘲讽:“小伙子,这药,你打算怎么喂我家教主喝啊?” 号寒又羞又愤,感觉自己丢人丢到家了,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红着脸,按照师姐所说,硬着头皮把药倒在快要切烂了的尸体上。 “哈哈哈哈!”为首的光头忍不住了,真的笑出声,可他没笑几句,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只见那躺在地上的尸首突然抽动了一下,身上的伤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淤伤也慢慢散去,裂开的骨头就像拼图一样重新咬合。不到小半个时辰,那尸体竟然慢慢恢复了鼻息! “拿,拿拿来吧!”号寒也惊的目瞪口呆,但是他还没忘记师姐嘱咐的话:“黄金!一千两!” 我有不死汤,可断奈何桥; 莫谈医者心,万金换良药。 第三回 有药回魂 无方医心 “黄金!一千两!”号寒说着师姐嘱咐的话,心里早已惊的魂飞天外了,这师姐的药也太神了吧?我还一直以为是吹牛呢,没想到这饺子馅都能救回来? 对面血月教的人更是被着药效惊得目瞪口呆,原本只是跟着左护法,带着教主的尸体上门找茬,没想到闲云门的人真的把教主救活了。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祖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一样,他微微一抿嘴,拱手言笑:“仇护法,这人,我们医好了,您看,这诊金,要不要付一下呀?” “我这......”仇天赐一下子愣了神,本来自己想要以此发难,却不想对方真的治好了教主,支支吾吾的说:“我们......出门急,没带......更何况会谁会带着一千两黄金四处闲逛啊!” “仇兄言之有理。”祖龙围着仇天赐转了转,点点头,仿佛相信了他的说辞一般,一边点头一边问:“那银票总带了吧,各位,着凡尘俗世看病救命,还得要银钱呢,更何况求我闲云山不死药,各位不是想白拿吧。” 祖龙几句话说的仇天赐满红耳赤,自己真没付钱的打算,更何况对方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一千两黄金,皇族世家都不一定拿的出来,更别说什么名不见经传的血月教了。 眼看局面越来越崩,仇天赐把心一横,本来自己就是来找茬的,干脆直接开干得了,想到这仇天赐也不废话,手向自己身后的断剑抹去。 可他刚刚摸到剑柄,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掌风震飞,七荤八素的翻到在哪里。不过,出掌的人并非祖龙,而是刚刚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血月教的教主,冯桀。 “孽障!”冯桀慢慢从草席之上爬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仇天赐说:“竟敢为了谋求血月教主之位背叛于我!该死的畜生!拿命来!” 说着话,冯桀随手从其他的教众的身上掏出一把短剑,向着仇天赐掷去,噗呲一声没入仇天赐胸口之中。 一股鲜红的血液从仇天赐嘴角流出,他拼劲身的力气,说出了一个“冤”字,然后两腿一伸,不再动弹。 冤? 祖龙扫了一眼仇天赐的死尸,他死的冤不冤是血月教自己的事,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看看戏就罢了。 哦,对了,还得收钱。 祖龙刚想张嘴,提那一千两黄金的事,没想到那冯桀反而先对着祖龙一拱手:“教内的丑事,让您见笑了,本座血月教主冯桀,见过祖龙先生,多谢闲云门救命之恩。” 说着话,冯桀还用余光扫了扫旁边的号寒一眼,这个年轻人也就是皮肤白净一点,看不出什么本事,就是这个祖龙,让他多少有些忌惮。 当他正眼看向祖龙的时候,心头先是一惊,转而化成狂喜,他强忍着自己内心的喜悦,装作愤怒的样子,回身斥责自己的教众:“你们也是鬼迷心窍!跟了仇天赐,如今,那叛徒已死,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见教主复活了,教徒们早已跪在地上,纷纷磕头饶命,有人大声说:“教主饶命!小的几个一时糊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几个,小的们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也罢!我,咳,咳咳......”冯桀刚想说出什么,就被自己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朝着教众们摆了摆手,表示这件事就算了。 “那个......”祖龙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口:“那一千两黄金,各位打算......如何偿还呢?” “不忙,不咳咳...咳咳咳......”冯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祖龙先生,你看,我着身体还没好利索,能不能和梫姑娘再求一副药,把我完治好了,到时候两千两黄金,一起送上闲云门,您看可以吗?” 祖龙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但是自己又说不出来,想了想,多卖一千两黄金也没什么不好,就对号寒说:“小子,再去和梫师姐通禀一声,还要一副药。” “诸位等会可以吗?”祖龙说完又询问了一下血月教的众人,熬药需要时间,估计这一锅药熬好了,怎么也得午时。 “没问题,没问题。”冯桀兴奋的搓了搓手,面带笑意的对号寒说:“小兄弟,还烦请你通禀一声,就说......” “我不去。” 所有人都楞了一下,以为号寒觉得自己半天没人搭理,觉得被忽视了,在耍小孩子脾气,有点哭笑不得。 祖龙摸了摸号寒的头,微微严厉的说:“别耍小性子,去传个话而已......” “师兄。”号寒无奈的挣开祖龙的手,小声说:“这些人,包括那个什么教主,你都能打过吗?” 号寒的话让祖龙愣了愣,他不知道师弟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认真的分析了一下,趴在号寒的耳边说:“这些小喽啰不消说,不下一合就倒了,就是那教主有点麻烦,只能重伤,估计会逃走吧。” “好。”号寒点点头,有了师兄的话,自己也有了底气,他一个大步迈在师兄身前,对面前的冯桀大声说:“见好就收也是一种智慧,请回吧,冯教主。” “小兄弟这是何意啊?”冯桀略微尴尬的停滞了一下,仍然面带微笑的说。 “嘶......”号寒挠了挠头,有些不耐烦,但是既然对面喜欢演戏,那就用自己这几年在师门内学到的东西,陪着他玩一玩吧。 “冯教主。” “小兄弟,您说。” “我记得师兄自报家门的时候,您还是一具尸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师兄叫祖龙的呢?” 号寒的话让祖龙瞬间明白过来,难怪自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也怪怪的…… “小兄弟有所不知......”冯桀开始胡言乱语的辩解道:“当时我的魂魄就在尸身之前,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所以......” “哦?”号寒饶有兴趣的摸了摸自己下巴,继续调笑道:“那冯教主也一定记住了我的名号吧?” “这个......”冯桀有些着急,脑门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我确实记得小兄弟介绍过门号,只是太过拗口......我有点忘记了......” “呵,没关系,因为,我就根本没有介绍过自己!” 号寒这话一出,整个外院如同死一般寂静,这冯桀显然撒了谎,他之前就认识祖龙! “既然你和自己的护法,都知道闲云山不死药的传说,那一定听过完整版的吧?” “......” “我想想啊,怎么说的来着......”号寒开始回想自己听过无数遍的传说,虽然之前从来都不信,直到......直到刚才,冯桀活了过来。 “一碗救亡魂,两碗得长生。”祖龙接过小师弟的话继续说,但是他的眉头紧紧的皱起,因为祖龙开始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你是为了长生不死而来的,对吧。” “我不明白你们什么意思……” “冤。”号寒指了指仇天赐的尸体说:“他死前的那个冤字,说明了他很可能没有背叛你,而是顺从你的命令,包括把你送上山来,这些都是你一手策划的。而刚才那几声咳嗽病危的样子,是用来骗我们,为你取第二碗药的。” “可怜的弃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祖龙看了一眼仇天赐的尸体,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山门下的植株,是按照师父所设的缠业阵栽种,除了业障深重之人,常人难以寻上闲云山。你先安排他杀死你,让他身背罪业。再以此上山,最后成为你追求长生不死的绊脚石!” “呵呵,废话少说!” 冯桀见自己的计划败露,瞬间换了一副嘴脸,面目狰狞的叫骂道:“不过是千两黄金而已,你等只管拿药来,黄金自然有......若是不肯拿药...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屠光你闲云门!” 药医亡魂世无双, 奈何蛇心欲吞象。 得命不足求长生, 恩将仇报情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