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东家命里缺一位》 序言 【序言 追梦的女人最美】 去年年底忙得一塌糊涂,难得遇上跨年连假,小编堕落地一头栽进被窝,毕竟在外被冷风刮了又刮,不如埋在暖呼呼的枕头山里舒服。 突然地,闺蜜的一通电话把我挖了起来——「别睡了,来我家吃火锅吧!」 一听说有好吃的,小编当然迅速爬起来,赶到朋友家,只见屋内闹烘烘的一群人边备料边聊天,好不热闹!小编的这个闺蜜最好客,几年前突发奇想把自家空房改造成背包客民宿,认识了四海八方的旅客,有的熟客甚至成了长来长往的好友,这一天爱热闹的她把昔日同学、房客都找来开派对。 小编看着她一路构筑这个自己的王国,实在很难想像爱笑闹的小女生也能成为精明干练的民宿女老板,在不久之前她甚至策划各式农家体验活动,要带动朋友家的农特产品,事业版图越做越大。 《东家命里缺一位》的唐珺瑶,让我想到这位朋友,她们都勇于实践梦想,在追梦的过程中绽放灿烂光彩。 唐珺瑶最初的梦想是守护疼爱自己的公爹、婆母,所以发挥厨艺开起吃食铺,从最初的小摊子开成城里的大店铺,又因缘际会让她成了大庄园的女主人。 她这一路很不易,因为她是个寡妇,即便只是守望门寡,但寡妇就是寡妇,比不得一般女子,就是再嫁也难找到好对象,而且再嫁后,女人就得投入新的家庭,放不下公婆的她,只得耽误着自己的青春,可怜的她甚至还得遭受不成材的大伯觊觎,险些被卖进青楼,可谓是前途艰险啊! 幸好季天佑这个「大仁哥」的出现,解除了她的危机。 第一次的帮助,或许对季天佑来说不过是仗义的举手之劳,但唐珺瑶懂得回报,用养生安神茶让他化解梦魇之苦,又为他规划茶坞酒肆提供不少意见,一次次的接触,让他更进一步认识这女孩的魅力,让那份青梅竹马的情分逐渐发酵,使他渐渐放不下她,为她扫除一切阻碍,知道她想进城开铺子,立刻想方设法弄来铺面,又变着法子让她收下…… 试问这样一个默默守候的大暖男,如何不叫人心动呢? 唐珺瑶自然也被屡次英雄救美的季天佑吸引,只可惜,老天爷有时挺坏心眼的,两个人明明情投意合,唐珺瑶却阴错阳差误会了季天佑的心意,甚至走上了契约婚姻的路,让季天佑愁得不行,新婚之夜只能当绅士,还要面对心上人只想找他借精生子的窘境…… 田芝蔓老师的故事甜度总是不叫人失望,因此两人的结局一定是好的,但这过程中到底发生了多少趣事,就让大家继续往下看喽! v第一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第一章 解甲归田修庄园】 早已荒废许久的庄园,今日又有了人气。 长嵌县这十里八村的人,谁不知道赤水村里这一大片庄园的主人宋氏曾经如何风光,又是如何败光了家产,让好好的一片庄园衰败至此。 买下庄园的人名为季天佑,听说他来自北方,曾是在战争中出生入死的将领,除此之外,没人知道太多关于他的事。 不过在这群随他而来的弟兄们眼中,这位爷可不是什么神秘的人。 「老大……」 季天佑身旁一名身形高壮,长得一脸憨厚模样的男子才一开口,屁股便被身后的另一名男子一踹。 「赵东贵,你这吃货脑袋除了吃的,什么都记不住是不是?是东家,老大要我们此后改称他为东家,别再叫什么老大了。」洪长泰拿着鸡毛当令箭,踹完也没收回脚,还转了转脚踝,像展示他那只行刑的脚一般,说完了行刑的原因。 张士玮无奈的笑了笑,看着洪长泰及赵东贵又斗起嘴来,但难得见东家露出了笑容,他便没制止两人胡闹。 「洪长泰,我忘了就忘了,你做什么踹我?」 「东家说了,仗都打完了,他不想让人再用战场上的称呼来唤他,谁要是让他再听见对战场上念念不忘,他就一脚把谁踢回军队里去,为了避免你的贱臀污了东家的贵足,所以我来代劳。」 「战争结束,四海昇平,回军队做什么,当然要跟在东家身边才好。」赵东贵是因为家人都因战争丢了性命,最后才从军的。战争一打五年,他也耽误了亲事,如今他孤家寡人一个,在军中也没什么奋斗的目标,不如跟在东家身旁,至少还可帮上一点忙。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庄园里做些什么事,但他这人什么本事没有,就是吃得多力气大,想着再不济也能帮忙耕种,就跟着东家来了。 「知道就别再犯了,眼下过着太平日子,不知道的人听你喊老大,还以为东家带着的是一窝山贼呢。」洪长泰家里本是经商的,小有恒产,只可惜战争无情,店倒了、田毁了、屋没了,他在战前已有妻小,过了五年的苦日子后,妻子一听说有机会到南方定居,便支持丈夫跟着老大到南方过日子的决定。 「好了,别闹了,我还得到附近去看看,从前那宋氏附庸风雅,据说辟了一处荷田小坞。」季天佑率先上马,开口阻止了赵东贵及洪长泰的吵闹。 张士玮在军中就是季天佑的得力助手,与季天佑一样,从军时都是未行冠礼的少年郎,家里没有什么牵挂,如今仗打完了,家园毁了,便索性继续跟着他。 张士玮年近二十五,却十分有管理能力,所以季天佑决定让他当庄园管事,协助自己管理季家庄。 四骑来到荷田边,看得出来这荷田小坞曾经十分精致华美,但如今竹篱上爬满了蔓草,一块歪斜的木牌挂在门边,依稀可见是刻了「荷坞」二字,想必入内更是荒凉。 「宋氏倒真会享受,好好一座荷田据说只是为了观赏,要知道这一池的荷好处多着呢,荷花可赏,莲子、莲藕可食,就这么荒废,是可惜了。」 「如此奢靡,也难怪宋氏最后衰败至此。」听了东家的话,张士玮才知宋氏衰败至此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欲将荷坞改建为酒肆,一等庄园的整修完成后,就着手办理此事。」 「酒肆?」别说赵东贵这乡下人,看到荷田只想到可以采收莲藕及莲子,就连一旁的张士玮也没想过荷田还可以这么处置。 「南方没受战火波及,再加上赤水村邻近长嵌县城,之前进城我观察过,城里有不少富户,把雅致的荷坞略略收拾,改建为酒肆,正投了那群人的喜好,这定是一桩好生意。」 「此事交给小的来办吧!」张士玮十分佩服东家的经营头脑,可惜被战事耽搁,否则若好好经营家族事业,他现在许是大商贾了。 季天佑点了点头,多年的相处,他知道张士玮能力不俗,定能完成他的托付,便把此事交给了他。 「庄园占地广大,东家是退役将士能免除税赋,庞大的物产除了供给内需,应还有不少能运销各地,这事算是我的老本行,不如这事就交给小的来办吧!」洪长泰跟着自荐。 「这的确是我打算交给你办的差事,庄园有原先配合的运销商行,但由他人代销终究是少了利润,既有你这样的人才,这生意当然还是咱们自己来做更好,只是在商行的客源稳定之前,暂时低调行事,我还有用得上那些原先配合的商行的地方。」 「小的明白。」 「小……小的也是,只要东家有需要,什么差事都可交给小的来办。」赵东贵不落人后,立刻开口表明忠心。 听着这些下属因为改称呼一事说起话来别别扭扭的,季天佑又笑了,不爱回想起军中之事是他的心病,他不曾对下属提起,只半威胁说了就把人丢回军中,没想到他们如今硬是改口,也改得生硬。 「你们这些自称我听了也不舒爽,尤其是大东,你长这么大个儿,还自称小的。」赵东贵个儿大,除了爱跟他斗嘴的洪长泰有时会连名带姓喊他之外,其余的人都喊他大东,这称呼还是由季天佑先这么喊的,而后大家便跟着了。「就你们三个,以名字自称吧,免得别扭死我们大家。」 一听东家这么说,三人各自笑了。 季天佑这三个最亲近的下属,一个一种个性,张士玮平时稳重,是十分重感情之人;洪长泰一副奸商样,其实只是圆滑机灵,懂得审时度势;至于赵东贵,别看他老实,碰触到他底限,他狠起来可是极吓人的,只是大伙儿感情好,才能如此任洪长泰笑闹他。 虽然有不少军中弟兄或是失了亲人孤苦无依,或是家园倾圯,自愿携家带眷随季天佑而来,但若少了他们三个,季天佑势必会觉得心头空了一块。 这赤水村真是个好地方啊!张士玮这么感叹着。 张士玮跟着季天佑好些年了,他知道东家家世不错,本以为他会归家,没想到东家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家产没了,便决定另寻地方定居。 v第二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大战结束后,朝廷依军职给了各级将士赏赐,东家在军中是校尉职,手下管着兵士,也算小有赏赐,要买下一处大宅子不是问题,但能买下这么大一处庄园就真的是机运加上手段了。 东家来到这赤水村之后,昔日在军中那总是紧蹙着的愁眉也少见了,虽然夜难安寝的老毛病似乎没有多大改善,但笑容的确变多了,来这赤水村或许真是好事。 「好香啊!什么味道?」 众人各有所思,但全被赵东贵的声音给拉回了现实。 洪长泰吸了吸鼻子,的确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忍不住又消遣赵东贵,「吃货就是吃货,跟他出门不怕饿死,要是肚子饿了,八百里外有卖吃的,他都可以帮你给闻出来。」 「洪长泰,你不是吃货,待会儿就别吃。」 「为什么不吃?我有银子,人家有香喷喷的吃食,银货两讫,谁能阻我?」 他们一早好好的巡视了庄园一番,如今都过午时了,肚子饿也是正常的。 季天佑开口了,「东贵,你这鼻子给我带个路,大家填个肚子吧!我付帐。」 「太好了!」赵东贵吃得多,所以最爱听到有人帮他结帐了。 「说你是吃货还不服。」 赵东贵才不理洪长泰,东家要付帐,他可以大吃一顿了! 只是,他领着众人还未寻到香气来源,倒先听见了争吵、怒喝声。 「放开我媳妇、给我放开!」 一老汉的怒喝声传进了季天佑一行四人的耳中,夹杂了一婆子的哭喊声,让他们加快了马匹的速度。 来到一处卖吃食的摊子,季天佑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婆子把一名女子给推进后头厨房,一个老汉手中拿着扁担挥舞着,来人虽然凶恶,但也一时不得其门而入。 「你儿子把你媳妇卖给了春宵楼,卖了二十两,我们是来抓人的。」 何氏夫妻一听是儿子造的孽,忍不住又骂了自己那不肖子几句,尽管如此,何昆还是坚守在摊子前,不让人超越,是他们何家欠了媳妇的,没道理还把媳妇推入火坑。 「谁跟你们拿银子的你们找谁要去,这媳妇我们当闺女疼的,谁也别想抓她走。」 季天佑一听明情况,便无法再继续袖手旁观,他下了马,在军中训练出的威仪让他一走到众人面前,众人便像被哽住了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我朝是没有王法了吗?」 何母花氏见状,连忙低声对被推进厨房的媳妇说:「快逃回村子里去,记得不能回家,谁知禧川那个不肖子有没有把咱们家住哪里都告诉这群人,先去找村子口的王婶躲一躲,交代她把门窗都闩上,听见是我们的声音才能开门。」 「可是……」唐珺瑶虽受了惊吓,但也怕公婆被为难,双腿像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 「有好心人来帮忙了,你趁着机会先走,这里没门没户的,万一被抓到就难逃了,快!快走!你被抓了,叫我跟你爹要怎么活?」 唐珺瑶知道婆婆这话是事实,这么多年,他们把她这守了望门寡的媳妇当闺女疼,她是清楚的,若她真被抓去做那下作生意,还不让两老愧疚得哭死。 唐珺瑶不放心地又望了外头一眼,隐约只看见有名男子在斥责那些上门的人,只是婆婆堵得严实,她只匆匆一瞥没能看清,但不知怎么着,总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 「快走,别看了。」 唐珺瑶知道自己得赶紧走,于是不再犹豫,转了个方向,见摊子后方没人,便提起裙摆奋力地往村子里跑去。 摊子前的季天佑已懒得再与这群恶人浪费唇舌,扬脚一踢就把上前抓住何昆手中扁担的男子给踹飞,剩下的工作就全让赵东贵接手了。 倒不是张士玮及洪长泰手无缚鸡之力,毕竟都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只是他们习惯把劳力活都交给赵东贵,而且赵东贵也的确力大如牛,他曾在战场上以一把长枪将三个敌兵像肉串一般的串在一起,令敌军闻风丧胆,如今只见他上前接过何昆手中的扁担,就把那几个自称是来自青楼的人给打了个半死。 季天佑背着人群负手而立,似是等待赵东贵解决一切再来收拾残局,却没想到其中一人趁着众人不备,就往他冲过来。季天佑像是后脑长了眼一般,回身一个扫堂腿就把那人给绊倒,见对方挣扎着想再起来,又往他的下颚一踢,只听到了骨头碎裂声,那人便晕在了他的脚边。 张士玮真不知该不该同情那人,跟赵东贵打,他们可能还只是重残,敢找上自幼学武的季天佑,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魂归离恨天。 不一会儿,几个上门要抢人的恶棍,除了季天佑脚边这个昏倒的,其他的全倒在赵东贵的脚边声声哀嚎了。 季天佑走上前,那些注意到他不过一脚就把人给踢晕的人,全瑟缩着身子往后退。 「青楼也是开门做生意的,绝无可能还没见到人就先给银子,还一给就是二十两,说!你们该不会是见人家媳妇生得标致,想来把人骗去卖了的人贩子吧?」 「我、我们真是春宵楼的人——」 「还敢胡说!」季天佑没听他们说完就再次喝斥出口,「要不要让人把你们绑去春宵楼问问?」 「不、不要啊!」其中一人没忍住,立刻开口求饶,「是何禧川说他弟媳生得十分标致,卖进春宵楼一定可以得个好价钱,所以让我们假装是春宵楼的人来抓人,他说卖了好价也会分给我们一些茶水钱的。」 「我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不肖子啊!」花氏一听这事竟是儿子计划出来的,虽然放心儿媳的危机解除,但也因儿子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而痛心。 「先别说卖了自己的媳妇也不应该,更何况还是弟媳,这何禧川竟不怕无法对自己亲弟弟交代?」季天佑本以为只是一个无良男子打算卖了自己的妻子,没想到居然是大伯要卖弟媳。 「何禧川的弟弟早死了,他说他这个弟媳养在家里是白费米粮,还不如卖个好价钱,一家日子也好过一些。」 「我呸!」何昆上前对说这话的人补上一脚,「白费了我何家米粮的是那个不肖子,你们给我回去告诉他,有种他就别回来,回来我定踹死他!」 v第三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季天佑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至少这对公婆看来不是苛待儿媳的人,那么他就别多管闲事了,何况这老汉已发了话,他也懒得再与这些人计较,「还不快滚,留在这里做什么?」 一群人如获大赦,爬起来就要走,只是脚还没抬出,就又听见了季天佑的声音—— 「把这人也带走。」 他们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同伙被季天佑给踢晕了,戒慎恐惧的挪步向前,见季天佑不再有动作,才连忙扶起被打晕的人,灰溜溜的逃了。 人走了,看来十分硬朗,刚刚还能拿扁担挡人的何昆,乏力的跌坐在一旁的板凳上,脸上悲愤的神情像是恨铁不成钢,还在咒骂他那个不肖子。 至于花氏,则是拿袖子不断地擦着由眼角流下的眼泪,似也是对这境况无能为力。 倒是此时,一个令人发噱的声音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 那是一声彷佛被饿了好几餐的巨大腹鸣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赵东贵涎着口水望着摊子上一个个金黄酥脆的煎饼。 季天佑几人忍俊不禁,大笑出声,就连花氏也破涕为笑。 她连忙上前包了好几个煎饼,送到了赵东贵手上,又道︰「众位恩公,被那些人这么一闹,煎饼也冷了,若各位不嫌弃,就让我们夫妻请吃煎饼,做为谢礼吧!」 「举手之劳,何谈谢礼,更不能接受恩公这个称呼。」季天佑由怀中掏出一块小碎银,看了赵东贵那嘴馋的样子一眼,觉得不够,又掏出了一块,「我的弟兄们都饿了,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们送上来吧。」 「可我这小店没有桌椅坐……」何昆一边说,还一边要把银子推回去。 季天佑看了张士玮一眼,让张士玮上前把银子接下,自己便在一旁寻了颗大石坐下。 张士玮硬是把银子又塞进何昆的手里,这才说:「我们都是糙汉子,有块乾净地方能坐,你这里就在树荫下,又有不少大石,我们随地而坐就行了。」 「招待各位恩……公子是应该的,银子我们不能收。」何昆本又要称恩公,见张士玮一脸的不认同,这才硬是改了口。 「你得收,要不然等会儿后悔都来不及。」张士玮意有所指的望向赵东贵,就见赵东贵刚咬下一口煎饼,像吃了什么美食珍馐一般,双眼发光,接着一口又一口的吃了起来。 何昆傻愣愣的看着赵东贵的吃相,还是花氏先反应过来,「我赶快多煎一些,否则怕是来不及给这位公子吃个饱。」 何昆一听,也连忙去盛了几杯凉茶给季天佑几个润润喉。 倒是张士玮实在不习惯被称做公子,再说过段日子他们搬来季家庄落脚,大伙儿又会再见面,便先自我介绍起来。 「老伯你别那么客气地称呼我们,那位是我们的东家,姓季,我们两个是东家聘的管事,我姓张,那一位姓洪,至于那个一头栽进吃食里的,你就跟我们一样喊他大东吧。」 何昆也不再坚持,顺着张士玮所愿改了称呼。 季天佑向来不爱处理这种麻烦事,见张士玮帮他处理妥贴之后,才又开口问:「若再有类似方才的麻烦,老伯可有应对之策?」 何昆把刚煎好的煎饼送了一块到季天佑面前,又主动帮他把空茶杯添满,才重重叹了口气,「养子不肖啊!不过我不会让那不肖子打我儿媳妇的主意,我那儿媳妇乖巧孝顺,前一阵子家里出了事,还是她想方设法给我们弄了个做吃食摊子的主意,这日子才能再过下去,这样的儿媳,我们两老拼着儿子不要也会保护她。」 季天佑清楚,那个名叫何禧川的怕是游手好闲之徒,剩下两老带着一个媳妇经营这样一个小吃食摊,除非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否则日子怕也是难过。 「老伯,我刚买下宋氏的庄园,那儿年久失修,还缺工整修,我看老伯身子还十分硬朗,不如就到我的庄园来工作吧!」 原来眼前这位东家就是买下那座大庄园的人啊!何昆仔细想了一番,虽然摊子目前的生意不错,但毕竟才开没多久,村里的人觉得稀奇,时不时会来捧个场,一旦日子久了,恐怕也不如现在。 这摊子虽在官道旁,过路客不少,但他们三人都绑在这摊子上也不是办法,不如把摊子交给妻子、儿媳,他自己再去做份工挣钱,万一日后摊子生意不能长久,这份工也是他们一家子的活路。 他考虑清楚,点了头,「若东家不嫌弃,到时候庄园招工时,我一定去。」 「好,招工的事由张管事负责,你来便找他吧。」季天佑就这么定了下来,对何昆的应对倒是颇为满意。 躲在村子口王家的唐珺瑶,久等不到公婆前来,心里七上八下的,王婶见她担心,便喊了丈夫王大到摊子去探探状况。待从王大口中得知大致的情形,唐珺瑶这才放了心,便在王大及王婶的护送下回了家。 她让两人稍等,进厨房拿了一坛腌菜送给他们做谢礼,王大夫妻本是不好意思收的,但实在是唐珺瑶做腌菜的手艺在整个村子里是拔尖的,光想到就齿颊生津,最后便也收下了。 送走了王大夫妻,事情暂告一段落,唐珺瑶一放松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发着抖。 她自从嫁入何家,就没看过何禧川做过一天正经生意,何家本也有过风光的时日,只是为了替她的夫君何祈川治病散尽家财,最后何祈川病死了,何家也因为变卖得只剩赤水村这里的一处小院及几块良田,而搬到这里定居。 唐珺瑶的娘家虽不是十分富有,但也能供她生活无虞,来到婆家一开始也没吃到苦,本以为养家餬口这事离她甚远,却没想到何禧川会偷走了公婆的房地契,卖了何家仅剩的家产后逃家。 此时一阵敲门声把陷入沉思的唐珺瑶吓醒,就怕又是有人要来抓她,直到认出这声音是住在隔壁的大妞,她才放心的开了门。 「瑶姊姊,你听说了吗?宋氏的庄园被卖出去了。」 唐珺瑶摇了摇头,才拉着大妞进门。 何家的桌上总会摆着一壶茶,那是唐珺瑶配合季节调配的,她给大妞倒了一杯。 v第四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听说宋氏的庄园开价可不低,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买主了。」 大妞喝完了一杯,才又接着说:「听说是打过仗的将士,得了朝廷分发的赏赐之后,拿赏赐来买下庄园的,谈了好一阵子,今天确定签下了。瑶姊姊,是战争英雄啊,应该得了不少赏赐吧!」 「战争之前,边境的人民就颇受敌国侵略所苦,五年前朝廷忍无可忍正式开战,虽然战得艰困,但最后还是打胜了仗,所以举国上下对这些上阵杀敌的军士都是感激涕零的,多得些赏赐也应当。」唐珺瑶的娘家就在北方,深知敌国侵犯边境时百姓的惊惧,所以对这些将士,百姓应该没有一个是不佩服的。 「听说买下庄园的新东家迁入后会招工,你要不要劝劝你公婆把那个败家子找回来,去庄园寻个工作?」 大妞知道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但她就是这个性子,改不了的。 何家过去在赤水村有几块田都是租给人耕种的,何家刚搬来时,村里人谁也不知道何家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为了替二儿子治病卖光了家产才到赤水村安身。而何家大儿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至今没人敢把闺女嫁他;何家二媳妇倒是美丽贤淑,人前人后侍奉公婆至孝,何家两老对这个儿媳妇都是赞不绝口。 因几个月前,何禧川偷卖了家里的小院和田,多亏村长作主,何家人才搬进大妞家隔壁正好是没主的破茅草屋,唐珺瑶又运用做吃食的好手艺与公婆在村子外官道上摆吃食摊,日子才总算过得去。 想到唐珺瑶的辛劳,大妞替她觉得委屈。 唐珺瑶当然没有生大妞的气,露出浅浅的微笑,心头原有的惊惧洗去大半。 对!她没什么好怕的,这世上有王法,有这么多人护着她,那些人想抓她卖进青楼可没这么容易。 「我大伯的事你就别多想了,倒是大妞,我有件事麻烦你,若是这段时间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你可得帮我喊村子里的大哥、大叔们来帮忙,事后我一定家家户户送吃食答谢。」 「发生什么事了,你说给我听听?」 唐珺瑶一是想给公婆留个面子,毕竟他人再怎么骂大伯,丢脸的总是公婆,二是大伯想把她卖进青楼这种事,她真说不出口。「也没什么,就是我大伯把田宅卖了就逃家,我担心后头还有事。」 「就何禧川那烂人,事可多了,若是何叔何婶能早早报官抓了他,你家或许还有几年清静日子过。」 唐珺瑶怎不知这个理,可何家就只剩这独苗了,她知道公婆总是不忍的,在何禧川逃家后,公婆不是没打听到他躲在了长嵌县城里,但因为对儿子早已死心,也就没去寻他,甚至宁可他不回家来。所以,唐珺瑶更觉得公婆是她的责任,当年是公婆收留了她,她才有栖身之处,且公婆十分疼爱她,她自然也将公婆当成亲生爹娘一般孝顺。 「罢了,我们一家三口能好好过日子就好,不理我大伯便是。」 「你啊,当心最终被那何禧川害了!」 「我会小心的。」 季家庄园内虽然有不少地方需要整修,工程也如火如荼进行,但主宅维持得不错,所以季天佑略收拾就先搬进来住下。 「你说……想让何昆做工头,还要向何家订养生茶饮?」季天佑问张士玮。 他当初让何昆进季家庄工作,的确是想帮何家一个忙。他相信施舍不能真正解救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所以以工代赈,让那些跟随自己的残兵在季家庄里有份工作,未来等庄园整修好了,也同意让他们留下做庄户,只要他们肯付出劳力,就不用担心生计,他对残兵如此,对何昆也是如此。 「东家,何昆他能力不差,你知道的,庄园内现在还是一团乱,长泰他忙着运销商行的事,到外地去找客户去了,大东他出出体力活、管个小铺子或许还行,但庄园里一下招了这么多工,他是帮不上忙的,那何昆不但帮我按弟兄们的个人情况做了分类,还调查了他们各自有什么技能、能负责什么工作,给了我不少建议,说来这些日子庄园里的事能进行得这么顺利,他帮了不少忙。」 季天佑点了点头,他一向信任张士玮,张士玮既然认可何昆的能力,他便不会质疑,「让他做工头我同意,先前大东一直念念不忘何家的吃食,我已让你每日向何家摊子订吃食,充作雇工们午后休憩时的茶点,我想这算帮上何家的忙了,无须再订什么养生茶饮。」 张士玮闻言,忍不住满面愁容,东家以为他不知道吗?这些日子东家睡得更不好了,那眼下还一圈青呢!大约几年前,与东家同帐的他就知道东家受梦魇所苦,尽管老大从不告诉他那梦魇是什么,但张士玮听过他的梦呓,知道是和战场上的事有关。 季天佑知道张士玮担心他,但他仍不打算把实情说出。 当初是将军亲自下令让他去达成那个任务的,或许再重来一次,他明知结果也不会有其他选择。当年他不选张士玮他们几个与他更亲近的人去一同完成任务,就是因为他的私心,如今那些一同进行任务的同袍全战亡了,不用承受当年那任务所引发的内疚,或许是他对这些人战亡唯一庆幸的事。 何家的情况,张士玮曾向村子里的人打听过,也禀报给季天佑,他知道季天佑对何家那个小媳妇是同情的。 「先前东家救下的何家二媳妇,可不只是长得标致而已,何昆对她赞不绝口,说她厨艺一流,还懂调配养生茶,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对于荷坞,她竟有与东家一样的想法。」 「喔,她也觉得荷坞该改建为酒肆?」 「她说宋氏拥有荷田是长嵌县城里的人都知道的事,可惜宋氏把荷田圈了起来,那荷花开得再美,外人也无从窥见。长嵌县城里十分繁荣,富有的人不少,人有钱了就爱附庸风雅,宋氏是,城里那些富户更是,富户学文人办办文会在县城里蔚为风潮,若这儿能有间酒肆,每月承办几场文会,会是很大的财路。」 对于何家那小媳妇的想法竟与他相去不远,季天佑颇惊讶,脑子里像有什么就要迸出来了,这种契合的感觉过去好像也曾有过,只是这模糊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季天佑还未及捕捉,便像一阵风般消逝无踪了。 v第五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我一听说她与东家的想法一样,便想着一定要告诉东家这事。」张士玮这么说的当口,脑子里立刻浮现何昆那个满脸骄傲的表情。 「看来她有点生意头脑。」 「东家可记得我们在何家吃食摊吃到的煎饼?」他见东家态度有点松动,立刻趁胜追击。他听说东家的娘亲师承宫中御厨,把他的胃口养得很刁,从军那几年的伙食对东家来说就像酷刑,可为了活下去还不得不吃。 「嗯,倒是有许多年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那吃食叫做香煎莲藕饼,食材、调料都是何家小媳妇准备的,听说荷花到了她的手中不会有一丁点浪费,荷花花瓣可做荷花茶,荷叶晒乾可泡莲叶茶,莲藕可做出腌菜、煎饼、炖汤等多种料理,能用莲子做出的点心更有十数种之多,这些若让大东当场听见,怕是口水都流成河了。」 这话倒是让季天佑认同地笑了出来,大东连军中伙食都可大快朵颐,对何家小媳妇的手艺,怕是视为御膳天厨了吧! 「不管何昆是不是夸大其词,但我这毛病不是几壶养生茶可解决的。」 「东家,你再这样下去不行的,就算我求你,让我安心吧!」 季天佑与张士玮虽是属下,更像是同甘共苦的好友,所以尽管对何家小媳妇的养生茶不抱期待,为了让他安心,季天佑还是允了。「罢了,就依你吧!那何家媳妇守寡已是可怜,就当照顾他们的生意吧。」 「朝廷十分鼓励寡妇再嫁,我曾见过那何家小媳妇一次,正当双十年华,生得又是妍姿丽质,还有这一身本事,再嫁也是不难的,肯留在何家必是何昆夫妻对她十分照顾。」 「若有你说的容貌及本事,公婆又视她如己出,那她何必委屈自己,真想再嫁,必然会挑个好些的人家,何必急于一时。」 要不是何家小媳妇是寡妇之身,他觉得有些配不上东家,要不然那容貌若与东家站在一块,可真是郎才女貌。 「先不谈她了,既然东家允了,那么我便告诉何昆,让他从明日起为东家备上养生茶饮吧!」 「交给你办便是。」 【第二章 青梅竹马相见】 天才刚泛鱼肚白,赤水村就开始有了动静,唐珺瑶也和村民们相同,早早起了身便在厨房里准备起吃食摊所需要的食材。 何家的吃食摊只卖香煎莲藕饼一种吃食,因为何家在村子里的人缘不错,一开始的生意都靠村民捧场,可天天吃总也会腻,所幸唐珺瑶的手艺不错,煎饼一起锅,香味就飘送得老远,引得过路客肚里馋虫不安分,所以现在主要的客人都是官道的过路客。 对于赶路的人来说,一个油纸袋装着一块煎饼,拿在手里边吃边赶路很方便,也常有停在摊子附近小憩一下的,所以唐珺瑶才增加了茶饮,这段日子下来生意倒也是不错。 唐珺瑶不是没想过要增加其他吃食,但种类多了就容易造成食材剩余,倒不如专心只卖一种,也较能控制食材的量,以免造成浪费。 教授唐珺瑶厨艺的师傅师承宫中御厨,这道香煎莲藕饼的前身是一种在莲藕泥里加上足量的碎猪肉及碎虾仁的吃食,是这种乡下地方肯定吃不起的料理,所以唐珺瑶略做了修改,减少了猪肉的量,并改以调味料来代替虾仁的鲜味,由于增加了莲藕的用量,所以也带来饱足感,一餐若吃上两块,就像饱餐一顿一般。 唐珺瑶卖煎饼卖出了兴趣,想想公婆年纪虽然硬朗,但他们总会年老,她一个妇道人家要奉养他们并不容易,一直摆吃食摊不是办法,若能存够本钱,进城开间铺子才是个活路。 只可惜在官道旁摆个小摊子容易,若要进城租铺子,买器具、买桌椅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还是先稳妥些把吃食摊扩建才是。 所幸接了季家庄的生意,季东家说了,目前庄园内工人多,厨房光是正餐就快应付不来,无法供应午休茶食,所以庄园整建的这段时间,午休茶食都交给何家来办。 虽然庄园整修扩建的工作不出两个月就可以完成,但她算了算,只要不再出意外,这两个月赚的银子应该可以完成扩建吃食摊这个目标。 虽然还是夏日,但早晨还是带着凉意的,在早晨洗切莲藕是很辛苦的工作,唐珺瑶才刚洗了一半,婆母花氏便接过手了。 「珺瑶啊!你刀工好,负责切就好,洗莲藕及削皮交给我。」 唐瑶瑶怎么不知道这是婆母心疼她把手泡在冷水里洗莲藕才这么说,所以不肯依她,两人坚持了许久,还是花氏佯怒的瞪了一眼后,唐珺瑶才终于把手伸出水盆。 她十分感动地道︰「娘,我知道是你心疼我。」 「我当然心疼你,好好一个姑娘家嫁到我们家,也没个夫君疼你,本来好好的过日子又被我那个不肖子害得陪我抛头露面卖煎饼,那日还差点……」花氏想到这里便悲从中来。 花氏怀大儿子时十分年轻,没有做好孕期调养,别说自个儿的身子因为产子而体虚,孩子一生下来也病殃殃的,夫妻俩花了几年调养好何禧川的身子,养病的期间舍不得骂、舍不得打,结果把这孩子给宠上了天。 而后,花氏再生育了何祈川,可能是生大儿子时毕竟伤了身子,何祈川一出世就带着肺疾。 何祈川不仅知书达理,且侍奉父母至孝,只可惜身子一日比一日差,还未行冠礼就缠绵病榻,何家遍寻名医几乎耗尽了家产,最终才想到冲喜这个办法,又想起何祈川小时曾订过娃娃亲。 一开始,他们以为唐家不肯嫁女才藉口要不少聘金,但他们一见唐珺瑶的模样就觉得喜欢,又听说她厨艺佳,更擅长调配养生茶饮,想着娶她进门至少能帮着照顾何祈川的身子,便依了唐家要的数,但后来才知道,唐家想着的根本是卖女儿…… 唐珺瑶一听婆母说心疼她,难免又想到自己未出嫁前的日子,祖父母重男轻女,加上母亲生下她后不久便因病而逝,父亲怎可能不再续弦?后母一进门很快就有喜了,隔年生下了弟弟,让不受祖父母喜爱的她更是从此像被打入冷宫一般,所幸比邻而居的季伯母见她可怜,常照顾她,更教会她厨艺。 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师傅给了她不曾感受过的母爱,而寡居的师傅膝下唯一的儿子季大哥则给了她不曾感受过的亲情。 v第六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可惜师傅早逝,唐珺瑶一直到嫁进何家,才又有了家人。 花氏想着想着,便停下手,连双手浸泡在冷水中似乎也没有感觉,「珺瑶啊,有时我跟你爹想着,如果当初没有把你留在何家,硬是将你送回唐家去,你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 自从大伯把剩下的家产偷去卖了之后,唐珺瑶时不时会听见公婆这么感叹,她知道那是公婆对她的愧疚,但她并不怪他们。 「娘,你知道我那无情的娘家,当初就是想收了聘金举家迁往没受战事波及的地方,若因为祈川哥哥过世,爹娘退亲要求退聘,我爹及后娘他们还是会想办法把我再嫁给别人,可别人并不一定能像爹娘这样将我视如己出啊!」 「可你这样守了活寡也不好过,我听说……你师傅当时有意把你许配给她的儿子,如果嫁给他,或许你的日子会……」 「我对季大哥只有兄妹之情,况且师傅直到过世也没正式提过这事,娘,你别多心,我真的觉得在这个家待得很开心,若不是爹娘把我救出唐家,或许我下半辈子会有如生活在炼狱之中。」 「你们婆媳俩一大早的就自己来忙,也不喊我一声。」 花氏还想再说什么,正巧何昆也进了厨房,唐珺瑶也不想公婆一起感慨,所以转移了话题。 「知道爹一起床听见了肯定闲不住呢,就不费事去喊爹了。」 「你啊!明明是孝顺不让我多做事,还说得好像有多奴役我一样。」 花氏见唐珺瑶的笑颜,总觉得不该再多提往事让她伤心,当初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如今也无可改变,再提过去又有何用? 「知道你们翁媳感情跟父女一般,但有必要一大早的在我面前表演父慈子孝吗?」 唐珺瑶见婆母不再提起往事,便上前撒娇的抱住她的手臂说:「珺瑶也很孝顺娘啊!」 「你啊,真是我生的就好了。」 唐珺瑶佯装一脸受创的表情,手还抚在了心口,「珺瑶当自己是爹娘生的,难不成爹娘不是吗?珺瑶心好痛啊!」 何昆上前轻敲了唐珺瑶的脑门一记,也被逗笑了,「好了!就你嘴甜!我有件正经事要跟你说。」 唐珺瑶一听公爹有事要交代,放开了花氏正经起来,「爹吩咐吧。」 「季家庄的东家,我们的大恩人,需要你的手艺。」 「我的手艺?季家庄缺厨娘吗?」 「倒也不是,只是听张管事说东家夜里常梦魇,不得安寝,所以一听说你会调配养生荼饮,就交代我让你每日帮忙准备一份给东家的午茶,希望能改善他这梦魇的毛病。」 唐珺瑶很感谢这位季东家,但除了上回对他匆匆一瞥,听说他搬进季家庄后便很少出来,除非是视察庄园的时候,她一直无缘得见,可人家不但出手帮了她,还帮了何家多次、给了公爹工作,后又抬举他成了工头,连每日给工人们的午休茶食都是吃食摊最大的生意。 就这几件事,她非得更用心调配养生茶饮,否则真该遭天打雷劈了。 「爹放心,我会办好这事的。」 张士玮轻敲季天佑的书房门,却没得到回应,他不解的推开门入内,就看见季天佑支手撑额,斜倚在躺椅上睡着了。 张士玮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他不得不承认何家小媳妇真有一套,她每日送来的安神茶真的改善了东家的睡眠状况,他不用问东家夜里有没有睡好,光是看这半个月来他眼下的乌青渐渐褪去,也知道安神茶很有功效。 季天佑因为夜里睡得好,白日里也浅眠,虽然没被刚刚的敲门声叫醒,但当张士玮走到身边时,他还是醒了过来。 一见是张士玮,季天佑脸上毫无疲态,清醒道︰「士玮,有什么事吗?」 「荷坞那些倾颓的竹篱、小屋全拆了,东家说要去看看完整的地貌,决定新的荷坞要怎么修筑,定了今日要看。」 张士玮这么一说季天佑才想起,立刻起身要出发。 张士玮压住了他的肩头,让他再坐回去,「东家别急,大东还在备马,打理好会命人来请东家,我是先来提醒东家一声的。」 「备马?让他待在马房是屈就了。」 「庄园里目前还找不到适合他的工作,他也不想闲着,你不让他帮忙整修庄园,他就自己接了马房的工作。」 「这个大东,以后庄园、荷坞整修完了,还怕没有他可做的差事?」 「大概是看我及长泰都有事做,他不想就自己吃闲饭。」 「你去找个人到马房工作,然后把大东调到我身边先当侍从吧。」 「是!东家。」 张士玮边回答,还边为季天佑倒了杯茶,那便是何家小媳妇所准备的安神茶。 一开始张士玮向何家要求的是每日一份养生茶点,但何家小媳妇说了东家既然夜不安寝,那么她希望东家暂时维持每日午睡才有足够的睡眠,既然要午睡,就不要再吃些不好消化的点心,改而每日一早让何昆来上工时顺道送来安神茶,让东家当水喝。 「这茶就算不论功效,当水喝也是好喝的。」季天佑喝了一口,由衷的说。 「何昆说,这百合安神茶里头加了药材百合、红枣、甘草、何首乌,再搭配了小麦及莲子,可治心烦易躁、神志不宁、失眠多梦,还有清热安神之效,而且药性温和不用担心过量服用,所以可以当茶水喝。」 季天佑放下茶杯,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茶真有功效,他夜里梦魇的情况的确有了改善。 不过,他真的许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要做这茶饮不简单吧!你让何昆别一早忙着送茶,让他把配方给你,你让庄里的仆使来做就好了。」 「这茶其实不难,将所有材料洗净,先泡水将药材泡软,接着倒入壶中加水烧沸,再用文火慢熬,最后滤汁即可,但何家一早还要准备吃食摊的食材,这茶饮的确加重了何家的工作,本来我也让何昆不用麻烦了,把配方及熬煮时间等等细节详记下来,由我派仆使来准备即可,但何昆说他家儿媳妇不肯,还说这是她为了感谢东家才做的,一定要亲手准备。」 「不过举手之劳,何须她感恩至此?」 「东家,你觉得是举手之劳,但对何家来说却觉得是天大的恩惠,若你不让何家继续这么做,他们只会觉得过意不去,你就放心接受吧!」 v第七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季天佑不愿何家将他当恩公一般对待,但知道唯有如此何家才能安心,便依了他们。 此时,小厮来报马已备妥,季天佑便领着张士玮,前往荷坞视察。 季天佑领着张士玮及赵东贵还未到荷坞,张士玮便发现赵东贵涎着一张脸望着一个方向,张士玮立刻意会,忍不住取笑他。 「大东,先办正事,视察完荷坞再前往何家的吃食摊,让你吃个痛快。」 赵东贵也没想耽误正事,只是他这鼻子就跟狗一样灵,大老远的就闻到吃食摊飘来的香味,想到上回吃的煎饼实在美味,忍不住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眼神也不自主地飘往吃食摊的方向。 季天佑这回离开庄园,虽然还没开始办正事,但看赵东贵口水都快滴下来的模样,最后还是大发慈悲,「今天随我出来没能来得及吃点心,不如荷坞先不去,去何家吃食摊吧。」 「东家,我可以再等等的,东家先办正事要紧。」 虽然赵东贵很懂分寸,但季天佑还是扯了缰绳调转马头,率先往吃食摊去,「你可以等,但我可不想你肚子叫的声音扰了我。」 赵东贵一听,急忙捧住自己的肚子,暗骂自己不争气。 何家的吃食摊今日生意依然不错,几个客人吃了煎饼后,捧着茶碗在一旁喝茶,没想到附近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哀嚎声,摊子里的花氏及唐珺瑶还有邻近的人都被吸引了视线。 很快的,花氏便看见哀嚎声的来源,那是被几个凶神恶煞押着走来的何禧川。 花氏没因为儿子的惨状而心疼,她心想上回何禧川就玩过一次这把戏了,竟想用同样的手法骗她第二次吗? 押着何禧川前来的恶煞见吃食摊上的妇人并没有对何禧川流露出担忧的神情,以为是何禧川骗他,一扬腿就往他的膝窝踢去,让何禧川扑跌在摊子前,花氏这才变了脸色。 恶煞极会察言观色,这一看就明白何禧川没敢骗他们。 「何禧川,你说的就是这里?」 「对!就是这里!这是我娘,我听说吃食摊接了大生意,他们肯定有钱,我娘可以帮我还钱,就算不够,你们还可以抓那年轻女人去青楼卖了抵债,你们看看她这模样,进了青楼肯定是红牌。」何禧川连忙解释,还指着唐珺瑶给那些恶煞看。 「你这不肖子,这是人说的话吗?」 花氏听不下去,走上前对着何禧川就是一阵猛打,怎奈她手都打痛了,何禧川也不知悔改。 「娘!让你们把她嫁给我你们不肯,这女人就是外人,养在我们何家就是白吃米粮,卖了她换银子有什么不对?」 「你同样的把戏想要玩几次?这回聪明多了,懂得跟人回来一起演,以为苦肉计比较有效是不是?我不会被你骗了。」 那恶煞头子显得不耐,上前朝着何禧川又是一踢,让他跌在摊位上。 眼见事情闹大,一旁的客人纷纷把茶碗交给唐珺瑶,付钱走人。 唐珺瑶不像上回那么害怕,公婆是铁了心要护她,大伯的诡计不会得逞。 「你们母子演什么戏啊!总之我今天来一定得拿到银子,拿不到银子就拿人来抵,看你们是要绝子绝孙,还是交出媳妇给我带走。」 何禧川被狠狠踢了一脚,险些倒在摊子上起不来,他对着花氏求饶,「娘,上回我不该骗你们,但这回是真的啊!你们不帮我还钱,也不让他们带走那女人,死的就是我了。」 「你要死就死到外头去,要说吃白食的该是你,你长这么大了,有为我们何家赚过一厘一毫吗?现在能有这个吃食摊,靠的还不是珺瑶的手艺?」 「娘!银子我们可以再赚,我死了,你就不伤心吗?」 「你还要演戏骗我?」 「娘,这回是真的啊!」 那恶煞看出何禧川大概用同样的手法骗过他爹娘,所以现在他娘并不相信他,也懒得多说,看那小媳妇标致得很,盘算着就算把何禧川打死也拿不回银子,不如把这小媳妇抓去青楼卖了。 于是他让人上前对何禧川又打又踹,终于让花氏相信这回真是何禧川在外欠了钱,被押回来要钱了。 「好了,别打了!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有这样要债的吗?」 「我们是赌场的人,何禧川在赌场借银子全输光了还不起,我们押他回来就是来要钱的。」 「赌场?」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也就罢了,儿子居然是把钱全输在赌场里,花氏恨铁不成钢,用不着那些恶煞打,她自己拿了扁担出来,就往何禧川身上招呼。 「娘!你不帮我,怎么还打我啊!」 「打你又怎样?十赌九输,你到底以为自己多有本事,才认为能从赌场赢到钱?」 「我一开始是赢了不少啊!」 「那都是骗你继续赌下去的手法!你看过有谁在赌场赢了身家的吗?」 恶煞不耐,上前抓住花氏手上的扁担,「好了!别再演了,不还钱我就抓你儿媳妇抵帐。」 唐珺瑶不想被抓去抵帐,更不希望大伯被打出个万一,那样会让公婆心疼,所以上前扶住了花氏,劝她不要动怒。「娘,银子再赚就有了,我们把这些日子存下的银子拿来帮大伯还债吧!」 「那些银子是你打算扩建摊子,以便日后能进城租铺子的资金啊!」 唐珺瑶当然心疼那些银子,但难道真要见死不救吗? 「我大伯究竟欠了你们多少银子?」她知道婆母不好答应用她存下的银子为大伯还债,所以她主动开口问对方。 那恶煞见这对婆媳好像真能还钱,立刻应了声,「不多,就三十两银子而已。」 「三十两?」唐珺瑶一听脸色铁青,三十两那是多大的数目,她与婆母辛苦摆吃食摊赚了几个月也不过存了几两银子,是这半个多月来接了季家庄的生意才多赚了些,现在勉强也才凑足十两。 光是十两银子就是一般人家几个月的开销了,而何禧川在赌场里一输就是三十两? 「怎么?刚才还说大话,现在银子不够,还不出来是不是?」 听到这里,花氏再不舍儿子也回身抱住了儿媳妇,高声道︰「这个儿子我就当没生过,你们要抓就抓他走吧,别抓我儿媳妇!」 v第八章[06.14]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恶煞头子当然不可能放着眼前的肥肉不吃,去捡何禧川那个鸡骨头,他一个眼神,身后的人便冲上前,有人把花氏扒开,有人硬是扯着唐珺瑶。 就在花氏及唐珺瑶的哭喊声中,整齐的马蹄声传来,恶煞头子刚一回头就被跳下马的赵东贵给一拳打飞。 花氏及唐珺瑶也发现了这个变故,唐珺瑶回头望去,把马上的人给看了清,那……那不是…… 「季大哥?」 季天佑直到此时才把那个半个多月来只听人说过、不曾见过的何家小媳妇给看了清,这一看,先是熟悉,后是惊艳,再是愤怒。与唐珺瑶多年未见,一开始季天佑并没有立刻认出她来,只觉得她有些熟悉,直到她喊了他一声「季大哥」,他才想起她。 当年他离开家从军时,她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如今算算年纪,她应满二十岁了,清丽的容貌依旧,还多了些韵味…… 季天佑继而看见那些恶煞还扣着她的手,想起刚刚他们远远听见了有人要强抢何家小媳妇,本以为何禧川故技重施,如今看这模样,这回竟不是演戏。 季天佑跳下马,越过被赵东贵打倒在地的恶煞头子,上前就给了抓着唐珺瑶的恶煞一拳,恶煞吃痛地抚着颊,季天佑顺势由他的手中拉回唐珺瑶的手牢牢握在手里,还把唐珺瑶给护在身后。 赵东贵及张士玮,立刻对上其他恶煞,将人痛打一顿。 恶煞头子抚着伤处缓缓站起身,喝斥了季天佑一行人,「何禧川欠钱不还,我们来拿人天经地义,你们想管闲事,也别管到我头上。」 「你们都说了欠钱的是何禧川,那拿无辜的女子是何意?」 「他没钱,当然抓他家里的女人还债。」 「何禧川欠的债,抓他媳妇都算缺德,更何况你们要抓的是他的弟媳,她可没有必要替自己的大伯还债。」 恶煞头子向来是抓人抵债不问缺不缺德的,今日当然也不会在乎,可是见这管闲事的三人大气也不喘几口就把他们一群人给打了,知道硬是要抢人也抢不成。 既然如此,就得从那老婆子下手了。 「喂!老婆子,你当真宁可看着儿子死也要护住你儿媳妇?别忘了,儿子是亲人的,儿媳妇是外人啊!」 花氏从没把唐珺瑶当外人,怎舍得拿她抵债,「对!我就要儿媳妇,不要儿子!要抓,你们抓我那个不肖子走吧!」 「娘!你神智不清了吗?祈川已经死了,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了。」 花氏的确说得毫不犹豫,但众人都看得出她眼眶含泪,还是有着不忍,尤其是唐珺瑶,她明白公婆再疼她,都不可能真的不要大伯。 「等等,我们还有些银子,你打死我大伯终究什么也没有,不如让我们先还一部分,剩下的让我们缓几天,我们会凑足银子还的。」 「就你们这个小摊子,三十两得赚多久?不成!今天不是我们要了何禧川的命,就是你得跟我们走。」 何禧川立刻上前抱着花氏的大腿哭,也不知道这几个多管闲事的是谁,他可不想死,绝不能被赌场的人抓回去,「娘!你真不管我的死活了吗?你告诉弟妹,让她去还债吧!」 季天佑明白就算今日赌场的人答应让何家先还一部分,何禧川这死不悔改的个性,怕是哪日又不知惹来什么麻烦,到时何家哪里能再拿一次银子出来?虽然何家两老看来是护着儿媳的,但若像今日这样,有歹人硬抢,下回他不在唐珺瑶身边,又有什么人能帮她? 最后,他下了决定,「还缺多少,我来还。」 「东家,这不行啊!」花氏知分寸,立刻拒绝。 唐珺瑶看着季天佑,不希望给他添麻烦,但又怕自己真被卖入青楼,开不开口都为难。 「何婶放心,我不是白白帮你们还银子的,我庄园里的马房缺人,我看何禧川他体格健壮,应该能进马房工作,就让他做工抵债吧!不过,在把银子还完之前,他在我季家庄可是除了伙食及睡仆人房以外,什么都得不到,这样你们可同意?」 何禧川一听当然不肯,马房是多辛苦的工作啊!把唐珺瑶卖了,他什么都不用做,而且凭她的姿色肯定不只卖三十两,他还能有多的银子花用,为什么要去季家庄工作? 「不用你还,我们才不跟你借钱,我好歹也读过几年书,在马房工作是下等人的差事。」 季天佑见此人冥顽不灵,也动了怒,「在我马房工作的人,人人都高你不知几等,他们自食其力,你呢,是害你们何家倾倒的蛀虫!」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今天珺瑶我是护定了,若你不接受,就把你的命交给你的债主吧!」 听季天佑喊唐珺瑶喊得亲热,何禧川恨不得嚷得所有人都听见,「我说你怎么多管闲事呢?原来是奸夫啊!唐珺瑶,当初我就说你守不了几年寡,如今果然红杏出墙,娘!这样一个不贞的儿媳妇真比我这个儿子好吗?」 季天佑怒火中烧,只需他一个眼神示意,张士玮上前就招呼了何禧川好几个耳光。 「把你的嘴放乾净!」 这一回,花氏没有心疼儿子受巴掌,因为唐珺瑶是怎样的儿媳妇,她是看在眼里的。 「东家,若你不怕我这个不肖子给你添麻烦,我便作主把他卖给季家庄,就签死契,我不会管教孩子,让东家你替我管教吧!」 季天佑见事情定了,便让张士玮领着赌场的人去领银子,何禧川不管那些赌场恶煞,他现在更着急的是母亲竟要把他卖了。 「何婶,签死契倒是不用,做到把银子还清为止便可,至于添麻烦,这你不用担心,我庄园里的人都是军旅出身,管理十分严格,若是何禧川不乖乖工作,怕是有苦头吃了。」 季天佑要的不是何禧川的死契,何禧川若真能在季家庄被管教一阵子变了性子,那么对何家是好事,他这个青梅竹马的妹妹未来日子也会好过一些,若真改不了何禧川的恶性,那至少他也争取到了时间,为唐珺瑶寻个更好的归宿。 「娘,我不要去季家庄工作……」 这一回花氏毫不犹豫,想把何禧川巴着她的腿的手扯开,但何禧川的力气大,花氏扯了几次都不能如愿,是赵东贵先由马背鞍袋里拿出绳子,上前把何禧川给扯开后,才把他的双腕綑了起来。 v第九章[06.14]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东家,我先把何禧川拉回庄园去,给他安排工作。」 「嗯,就交给你吧!」 连何禧川都被拉走,摊子前就安静下来,花氏上前来回的看了季天佑及唐珺瑶几眼,季天佑这才发现他还紧抓着唐珺瑶的手,立刻放了开来。 「我听珺瑶喊东家『季大哥』,莫非你们之前就认识?」 「珺瑶她是我娘的徒弟,我与珺瑶算是青梅竹马。」 花氏听了心里便有了底,这就是珺瑶差点嫁了的夫婿啊!她之前见季天佑也没敢怎么打量,如今才多看他几眼。这季东家生得高大英挺,容貌也俊,与珺瑶的确般配,她忍不住再次叹息……若不是当年为了给祈川冲喜,或许这两人真有可能成亲也说不一定,也不会累得珺瑶入了他们何家吃苦。 「东家又帮了我们一回,这大恩大德叫我们何家上下该怎么回报东家才好?」 季天佑本不要他们的回报,但回眸看见身旁的唐珺瑶,便想着为她谋划。 「珺瑶陪伴我娘多年,比我这个儿子还孝顺,一直到我娘过世前都是她照顾的,我很感谢她,若你们要回报我,就对她加倍的好,别再让何禧川伤害她。」 花氏上前托起唐珺瑶的手,心疼地揉了又揉,「这事不用东家说,我们两老也会保护她,我知道她是怎么孝顺季夫人的,毕竟她也十分孝顺我们两老。」 「那么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花氏见唐珺瑶还一直看着季天佑,知道这两人分离太久肯定有些话想说,于是转身走回摊子前,把几块面糊下了锅。「东家会带着人过来,定是正好要过来吃煎饼的吧!我现在就煎几块让珺瑶送去。珺瑶啊,你陪东家聊聊这些年来的事,不用急着回来,晚一些等你爹下工,再一起回家就好。」 「我知道了。」 季天佑的确有许多话要问唐珺瑶,也想立刻把她带回季家庄去,但想着赵东贵还念着何家煎饼的滋味,便留下多等了一会儿,又把巡视的事交给其他人,等花氏把饼煎好,才带着唐珺瑶一同回去季家庄。 两人一骑步行在回季家庄的路上,生活在村子里的人,每日讨生活要紧,哪里会拘那些小节,所以不像城里人将男女大防看得重,季天佑牵着马与唐珺瑶同行倒没引起侧目,只是,对于季天佑关注的视线还是不少。 季天佑为人神秘,村子里的人没少谈论过他,但知道的实在不多,所以唐珺瑶才会不知道这季家庄的东家就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季大哥。 此时几名女子提着提篮走过,看来像是相偕去菜园摘菜正准备回家做饭的,虽然村子不大,但唐珺瑶与这几名女子并不相熟,因为偶尔在溪边洗衣时,总会听见她们道人长短,所以唐珺瑶并不想与她们深交。而这回,唐珺瑶发现她们因为季天佑而骚动,一个个眼波流转的,满满都是对季天佑遮也遮不住的倾慕。 唉……唐珺瑶不禁同情起她们,如果季大哥还是过去那个季大哥的话…… 季天佑也发现自己被打量了,谁让那几名女子毫不遮掩的发出惊呼声,他的眼眸变得极为冷峻,周遭的气氛顿时凝结,像是走进难以消融的寒冷冰窖。 几名女子被吓着了,虽然急急地离开,但唐珺瑶看得出来她们脸上的表情可不是惧怕,只是被冰山俊公子的气势给折服,避开了而已。 过去唐珺瑶就觉得季天佑生得剑眉朗目,十分英俊,如今他经历了战场上的磨练,更是浑身散发着一股英气,虽不令人畏惧,但绝对夺人心魄。 唐珺瑶看着,对季天佑绽放一记笑靥。 季天佑方才还冷着的目光收起,薄唇微微勾出一抹笑意,「我凶着一张脸,你还能看着我笑?」 「季大哥忘了珺瑶可是从小就认识你的,怎么不知道季大哥这个表情是用来吓人的,不是真正的季大哥。」 「这张脸是吓人,可从来吓不着你。」 「谁叫我初见季大哥时,季大哥对我就是笑着的。」 那是许久、许久、许久之前的过去了,季天佑记起当时他在后院听见女孩子的啜泣声,攀上了围墙,就看见躲在花架下哭泣的唐珺瑶,她说,今天是弟弟的洗三礼,没有人记得她还没吃饭。 唐珺瑶也同时想起那回的初见,由于是冬日,花架没有太多的绿叶,她由稀疏的花架缝隙间看见了一个大哥哥趴在围墙上,露齿的笑问她为什么哭泣。 当她告诉他原因后,他翻过了围墙,二话不说的把她举起,让她跨坐在围墙上,才又翻过围墙,接着将她抱下,便拉着她说要让她饱餐一顿。 那一天是她第一次吃到师傅做的菜,也从此开启了与季家的缘分,她因为在家里不受待见,师傅也为她的处境心疼,所以以邻居的身分上门,说与她有缘,想收她为徒。 当时她的祖父母、爹亲及后娘一心都只在刚出生的弟弟身上,自然没有多管她,这反而让她过了好长一段舒心的日子。 季天佑虽不好明目张胆的盯着她看,但方才由恶煞手中拯救她时,还是将她的脸看清了。她和从前一样有着一张小巧的脸蛋,肌肤或许不像过去养在深闺那般白皙,但反而透着健康的红润,那双似星光的双瞳依然清澈、依然不像其他女子畏畏缩缩,总是透出自信的光彩,唯有两个地方变了……她的双颊丰满了些许,像成熟桃子般让人垂涎欲滴,想咬上一口,还有那看来水嫩嫩的樱桃小口,同样精致的容貌会有如此的改变,是因为嫁做人妇后才有的韵味吗? 虽然她的夫婿已经过世,但季天佑居然隐隐不快,只是他没有发现那股不快竟带着浓浓的酸意。 「母亲过世后我决定从军,便与你少了连络,可我听说你的夫婿虽不是家财万贯,但也小有恒产,怎么成了如此光景?」 唐珺瑶守的是望门寡,因此未曾见过何祈川,对他自然也不会有所谓的感情,但终究名义上是他的妻子,对他短暂的生命还是觉得欷吁…… 「我夫君身子不好,家里为了给他治病花光积蓄,本来在赤水村还是有宅有田的,只是被我大伯偷了房地契卖了,才成如今境况。」 v第十章[06.14] 何禧川所做的荒唐事他是听张士玮禀告过的,但何家是为了医治二儿子的病而散尽家财之事,倒是听唐珺瑶提起才知道,看来她已守了好些年的寡。 「我没听何昆说过你有孩子。」 「我夫君过世得早,我还没来得及——」「过门」两个字唐珺瑶还未出口,就有一熟识的邻居经过与她打招呼。 那邻居也识得季天佑,跟他打招呼相对恭敬,因为村子里有不少人都在季家庄工作,对待东家自然恭敬。 「这村子的人都太老实纯朴,这就是我不爱出门的原因,老是把我当大恩人一样我不习惯。」 「季大哥给的工钱不错,又不苛待工人,几乎没几户就有人是在季家庄工作的,大伙儿感谢季大哥,你就放心接受村人们的崇拜吧!」 看着她慧黠一笑,多少驱散了提起她过世夫君时的忧伤,季天佑想着话题既然已改,就别再提起那不愉快的往事了。 「我方才听何婶说你想扩建摊子?」 「是啊!如果能让路过的客人能有个地方歇歇脚,生意一定能更好些。」 过去在唐家虽然不得宠,但至少不需要她抛头露面的养活自己,季天佑不由感到心疼,听她有这想法,心里也有了打算。 【第三章 接下规划大任】 一连几天大雨,季家庄暂时停工,季天佑放了工人们几天假,吃食摊自然也不用送午后茶点。前几日还能做生意,但今日的雨真的太大,花氏一早起来就咳个不停,这是她从生了何禧川身子就没养好的毛病,何昆这些日子在季家庄工作工钱挣了不少,也不差这一天的生意,所以就要花氏今日别去摆摊了。 但摊子可以不摆,季家庄的茶点可以不送,季天佑每日要喝的安神茶唐珺瑶却没停过。 这茶她并不是一个配方用到底的,而是随着季天佑状况改善,她渐渐减轻了药量,也会添些其他药材为季天佑调养。所以尽管季天佑说了让她雨停之前别再给他送安神茶,唐珺瑶还是一早起来煮了安神茶,如今撑着伞出门给季天佑送茶去了。 何昆看着儿媳妇的背影,陷了沉思。 那日赵东贵押着何禧川回季家庄时,被庄园里的其他工人看见了,何昆听见消息,以为自己那个不肖子冲撞了东家,连忙前去问了赵东贵才得知一切。孩子娘终究是女人,会心疼那个不肖子,但何昆早在何禧川偷了家里的房地契,不顾家人死活时,就对这儿子死了心了,他更担心的是儿媳妇不知有没有被这事吓着? 他正想跟张管事告假回家看看,就见儿媳妇跟着东家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两人早就认识,还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 「孩子爹,在看什么啊?」 何昆回头看了花氏一眼,尽管心里再不舍,还是有了决定,「孩子娘,你觉得东家他……会不会嫌弃珺瑶守了寡?」 「怎么突然提起这事?」花氏对何昆想说什么多少心里有底,只是心里同样不舍,不想明说。 「那孩子再留在咱们家最后只会被咱们拖累,禧川那不肖子如今虽然有东家帮忙管教着,但我看得出来他死性不改,他日把债还清了怕是会再惹麻烦,我们两个老的管不了他就得承担后果,但这个后果不能让珺瑶一起担啊!」 「瑶就像我们闺女一样,你要把她往外送吗?」 「孩子娘……闺女也是得出嫁的。」 花氏怎不明白,只是不舍,「你也别自己一头热,人家季东家要脸有脸,要家产有家产,不一定会看得上咱们家珺瑶。」 何昆知道这话没错,但他看东家对珺瑶的照顾,总觉得似是比青梅竹马的妹妹多太多。 持伞的唐珺瑶怀里抱个葫芦,葫芦里装着的是为季天佑新调配的安神茶,她快步往季家庄走去,没想到会遇到有人由季家庄奔马而出,虽然勉强闪了开,没丧命于马蹄下,但还是不小心摔到了烂泥水中,连伞都压坏了。 滂沱的大雨落在她的身上,她狼狈起身,身上的污泥被雨水冲去,但也将她的衣裳彻底淋湿。 方才才送了客的季天佑还在庄园门口,当然看见了唐珺瑶,这时急忙跑上前焦急地问:「可有摔伤?可有被马踢中?马儿脚力强,即便不是猛踢都不能轻忽。」 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何禧川方才为来客照顾马匹,来客乃是两名官差,一来就脾气大得很,对着他颐指气使,何禧川正窝着一肚子火,可一回头看见唐珺瑶,再大的火气都消了去,还双眼发直的盯着她看。 唐珺瑶虽然是一身粗布衣,但因为被雨水彻底淋湿,正紧紧贴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身形曲线毕露,何禧川从不知道,那身粗布衣裳之下藏着丰盈的双胸和盈盈一握的纤腰。 这让何禧川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沬。 他这个大哥还未娶,爹娘倒是急着帮弟弟娶亲,何禧川得知弟媳是一标致的美人后,早就怨爹娘偏心,而后为了娶这个弟媳,爹娘可是砸了不少银子才娶回来的,对何禧川来说,爹娘每多花一分钱,就代表着他能继承的家产就少了一分,所以对这弟媳便没了好感。 唐珺瑶入了他何家,就是何家的媳妇,当不成弟弟何祈川的妻子,倒不如成全了他这个年近三十还娶不到媳妇的光棍。 别人不知道,但他们何家人可清楚得很,唐珺瑶虽然守寡五年,但身子还是黄花大闺女啊! 何禧川那下流的视线很快被季天佑发现了,他为人正直,见唐珺瑶跌倒当然先关心她是否伤了,要不是何禧川的视线,他倒没发现唐珺瑶的模样,才让何禧川白白看了去。 季天佑拢起双眉,跨步挡住了唐珺瑶,正想往前走的唐珺瑶没预料到,就直直地往季天佑的背撞了上去,险些又要往地上跌去,在季天佑立刻转身扶住她。 「小心点。」 唐珺瑶抬头望向季天佑,只看见低着身子为她挡去雨水的季天佑一脸怒容,她不明所以,「季大哥怎么了?在生什么气?」 季天佑二话不说解下身上的油衣,想要披在唐珺瑶身上,唐珺瑶不肯,连忙要把油衣披回他身上,是季天佑喝斥了她。 「在战场上若遇上大雨,我照样在马上持枪杀敌,这点雨淋不死我。」 「我是想我反正淋湿了,披了也没用,就别多让一个人淋湿衣裳。」 「怎会没用,给我披着。」 v第十一章[06.16] 唐珺瑶不知季天佑在气什么,只得乖乖接过他递来的油衣披上,这一低头,她终于发现季天佑的用意,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全贴在身上,让身子的曲线一览无遗,再抬眼看见何禧川太过露骨的眼神,她不自觉地躲在了季天佑的身后,季天佑见唐珺瑶对他很依赖,这才稍稍解气。 一直跟在季天佑身旁的赵东贵平常是傻,此时眼色可好得很,大喊道:「何禧川,还不快回马房去,你以为下雨就可以偷懒吗?」 何禧川对于屈就在马房工作本就不满,奈何季家庄的规矩十分严格,季天佑这个东家虽不像某些无良东家动辄对奴仆打骂,但给的惩罚堪比折磨。他进季家庄第一天,偷懒被抓个正着,被罚蹲马步一个时辰,明明是折磨,那赵东贵还说那是磨练,所以何禧川只能卑躬屈膝的道歉连声说不敢,这才跑回马房去。 「东家,我们快进去吧!」 「我陪着珺瑶走,你先进去吩咐一声,让人在我院落的西厢房里备水,对了,让陈姑找套干净的女子衣裳来,并让她来服侍珺瑶。」 一听季天佑要人服侍她,唐珺瑶连忙拒绝,「不!大东哥,不用麻烦了。」说着,她还摇了摇季天佑的手,「季大哥,让人给我准备一套衣裳就行了。」 赵东贵见东家又凝起眉,就知道他心疼这个妹子,所以开口劝,「何家弟妹,你再推辞是想要东家陪你淋雨吗?」 唐珺瑶这才想到季天佑把油衣脱下来给他,如今他正淋着雨,知道再僵持下去不行,只好答应了。 「那就谢谢季大哥大东哥了。」 「你随东家进去,我先去安排了。」 赵东贵一离开,唐珺瑶才抬头望向季天佑,他沉着一张脸,扶着她往里头走。 「季大哥,我没事,要不是我得护着这个葫芦,我身手好得很,连跌倒都不会。」 不说那葫芦倒好,一说季天佑估就更生气了,看她把葫芦护在怀中的样子,他知道那肯定是她为他煮的安神茶。「不是说了下雨就别送了,为什么还来?」 「我也说了,不想接受季大哥帮忙扩建吃食傩,为什么季大哥还是做了?不仅搭了大棚子,还添了桌椅,最后竟连新的器皿都送来了」 「青梅竹马的交情,你跟我计较这些?」 唐珺瑶倒好,看他生气竟还敢笑,「竹马青梅的交情,你还不是跟我计较这些?」说完,还把手中的葫芦提了提,完全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季天佑无奈,白了她一眼,「我是把你当妹子在疼!」 「我是把你当兄长在照顾!」 很好,这是非得跟他斗嘴吗?季天佑带着唐珺瑶走进他的院落,他的院落很清静,仆人若非传唤不会入内,通常院落里只有赵东贵、洪长泰及张士玮可以自由出入。 季天佑把唐珺瑶推进了西厢房,唐珺瑶则把葫芦推给季天佑,「季大哥先换件衣裳喝点茶,这葫芦我一直抱在怀里,茶水还是热的,季大哥先喝些暖暖身子,然后再交给仆使温着即可。」 「你别担心我,先照顾好自己,梳洗好之后到我书房来,我有话跟你说。」 此时浴盆已被扛到西厢房,提着热水的仆人跟在后头,最后头的则是拿着衣裳的陈姑。 陈姑不算是季家庄的仆人,她是洪长泰的妻子,只是季天佑的宅子就他一个男子居住,所以并没有女侍,季天佑一时找不到人帮忙,才会让赵东贵去找陈姑。 陈姑被唤来服侍也不以为意,能让东家这么重视的女子,她肯定要小照料的。 因为有外人在,唐珺瑶不敢再跟季天佑斗嘴,怕拂了他的脸面,立刻乖乖的点头应是,便跟着陈姑进房。 陈姑难得看东家这么看重一名女子,觉得好奇,她与当家不熟,关于他的事都是听自家夫君口述的。 整个赤水村多少未嫁的姑娘仰慕着东家,他偏偏没对哪个多有青睐,倒是最近为一个小寡妇扩建吃食摊,用的理由居然是他们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何二夫人可行?」 陈姑的一声「何二夫人」,让准备跨进浴盆里的唐珺瑶险些滑倒,虽然名义上嫁做人妇,但她没听过人唤她夫人。 「嫂子跟大东哥一样唤我弟妹就可以了。」 「那我就不拘礼了,我喊你何家弟妹,你便和大家一样喊我陈姑就好。」 唐珺瑶本以为陈姑帮她收拾好就会让她自己入浴,没想陈姑绕到她的身后,开始帮她清洗头发,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陈姑倒先说了让她颇害羞的话。 「东家对你真的十分保护,我还一直想着村里那么多姑娘家,东家全看不上眼,原来是没遇上对的人。」 唐珺瑶不知道是被这蒸腾的热气给蒸红了脸,还是因为陈姑的话,总之她酡红着一张脸,没先解释这被误会的情况,就先想起方才不小心撞上季天佑,被他扶住身子的那一刻……她好似整个人埋进他的怀中,他则像呵护宝贝一般地楼着她。 唐珺瑶连忙猛摇头,想甩去脑子里的绮思,她不该被他人误会的话,污染了她与季天佑两人纯粹的兄妹之情。 「别胡说了,季大哥当我是妹妹的。」 「真是如此?这么想的可不只我一个。」 「自然是如此,陈姑你也别再说了,免得更多人误会。」 陈姑没有反驳,也没再多想这两人的关系,毕竟东家的私事不是她管得着的。「好好好,不说了,身子有没有哪里摔疼了,我帮你揉揉。」 唐珺瑶这下想起要婉拒她的服侍,连忙说:「我自己洗就好,我不习惯有人帮忙的。」 陈姑知道唐珺瑶不是客气,便依了她。 梳洗过后,被带到季天佑书房的唐珺瑶,一进书房就发现季天佑不仅已经一身凊爽的等着她,还让人为她准备好了姜茶。虽然出嫁后公婆一直待她很好,但季天佑和季母是最初给她亲情温暖的。 这记忆她直不曾遗忘。 季天佑看着唐珺瑶捧着茶碗一口一口啜饮热姜茶,这才放心地舒展双眉,小时曾听娘亲说她身子虚寒,受不得风邪入体,这回她为了他淋雨送茶,他自然多用了分心思照顾她。 「都怪那两名官差,这般危险策马,有路人也不管不顾。」 v第十二章[06.19] 唐珺瑶放下手中的空茶碗,方才她就有疑问,如此无礼的两人,季大哥怎么还会亲自送至门外,原来是两名官差。「官差上季家庄做什么呢?」 「朝廷依阶级给了战时校尉以上的将领不同的免赋额度,这季家庄这么大,远远超过我这个校尉的额度,这不,就有人上门来查了。」 唐珺瑶知道朝廷颁布了不少新令嘉奖参战军士,却对细则不是很了解,一听便为季天佑担心,「那可怎么办才好?」 「你放心,收留战时伤兵为庄户所用也能提高免税额,额度足以让我这个季家庄使用,只是朝廷也忌讳这些将领豪奢,利用了朝廷的美意盖华美的大宅子而不生产,所以限制了居住的宅子在庄园中所占的比例,我本就不爱奢华,那些官差找不到碴,自然不悦地离去,只是让你无端受害了。」 知道季天佑没事她就放心了,她是跌了一下,但感谢这场大雨,她摔进烂泥里虽然弄脏了衣裳,却是让她连轻伤也没有。「我没事的,只是县城里的县令听说不是个好官,怕是未来还会盯着季大哥的产业不放。」 「我买庄园时的确听说过此会引来县衙关注,毕竟这庄园原来的税收可观,虽然税金有八成须上缴国库,但两成税收对县库也不无小补,如今收不到税,县衙自然找我麻烦,但我依循律法而行,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她放下心了,季天佑可没有,他又凝起眉,想起自己本来是要好好训她一番的。「以后你再这样为我送茶,我便不理你了。」 「除非季大哥答应我,让我偿还你为吃食摊扩建所花的银子。」 「那些银子不算什么。」 「季大哥这样会让人误会,将来没有媒人上门为你说亲该如何是好?师傅会怨我断了季大哥姻缘的。」 季天佑不解地蹙眉,今天他一直对她露出这副表情,让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去为他抚平,「别再皱眉了,会生褶子的。」 「你没头没尾的说什么断姻缘的话?」 「我怕我们的关系被误会,这不是断你姻缘是什么?」 「谁在你面前碎嘴了?哥哥给妹妹帮助,哪来那么多胡思乱想?」 唐珺瑶就知道,她与季天佑分明是兄妹情,都是他人误会,只是心里有种闷沉沉的感觉因为他的话而生,却不知为什么,她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季天佑对她无私的好却被人误会,她因而为他心疼吧。「我知道季大哥对我好,但我不希望季大哥被误会。」 看唐珺瑶就是不肯接受他的帮助,季天佑也气馁,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那么执着帮她?是因为看见她在吃食摊忙碌而不舍?还是看她想靠微薄的收入奉养公婆而心疼?抑或是看她险些被卖入青楼而担忧? 瞥眼看见案桌上画了一半的荷坞设计图,他有了想法。 「珺瑶,何曾说你对荷坞未来的规划有过想法?」 唐珺瑶听了立刻红了脸,为自己曾经的大放厥词不好意思,「我的想法太天真了,季大哥不要笑我。」 「怎会天真?你的想法正与我不谋而合。」 「真的?」她虽是说过那样的话,但公婆都笑说有能力拥有那座荷坞的人,怎会需要靠荷坞来赚钱,却没想到季天佑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爹说,若主人的产业只有一处荷田的话或许会这么做,但季家庄产业太大,不缺一间酒肆的收入。」 「季家庄不同,季家庄收留了这么多庄户,要为他们提供工作,白白放着一处荷田只为了观赏是浪费,但只采收作物也太可惜,毕竟收成和种植总是有限,也需要时间。」 想法被认同,唐珺瑶把自己的其他想法一股脑全抛了出来,「而且酒肆里卖的酒菜可以用庄园生产的作物做食材,成本比一般酒肆对外采买还低上许多啊!对了对了,我记得庄园里有果园,或许季大哥可以让庄户自己酿酒给酒肆卖!」 「珺瑶,我扩建了你的吃食摊,你是不是想报答我?」 「那是自然。」 「那么……你来帮我规划整个荷坞酒肆如何?包括酒肆要卖什么酒菜怎么经营。」 「我?」 季天佑不希望唐珺瑶惦记他为她做的事,并且一一偿还,好似他们之间没有那一同长大的情分一般,所以想出了这个互取所需的方法。 他对荷坞的确已有想法,但与唐珺瑶讨论或许能有更完美的经营方法也不一定,毕竟过去针对季家的产业,她也曾贡献出好办法,让当时的他小赚了一笔。 唐珺瑶颇有做生意的天分,这一点他看得岀来,毕竟他若没有独到的能力及眼光,即便他的父亲留了再多的产业,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他名下的产业根本不足以对「那个村子」做出弥补。 「怎么,你光靠煮茶想什么时候还清欠我的情啊!」 唐珺瑶掩嘴轻笑,有他这样助人还故意装得恶狠狠的人吗?她想了又想,知道她一直叨念着什么要报恩的,对他也是一种负担,于是点头答应了。 「好,如果我能帮上季大哥,自然十分愿意的。」 「那你是否也能同意把养生茶配方给我的仆使,让他为我煮茶,毕竟你另有大用。」 「我明白了,就依季大哥的话做吧!」 季家庄占地广大,将近赤水村的一半范围,有稻田麦田玉米田能生产粮食,也有各种菜蔬及后山的果园,除此之外,也豢养了鸡鸭牛羊猪各种牲口,俨然是一座小村庄的规模。 听季天佑收容昔日战友到庄园生活,唐珺瑶更加的崇拜他了,只是有回她一脸崇拜的看着季天佑,结果被张士玮取笑了,所以这回由荷坞回庄园的路上,她一直等到张士玮有事先行离开,才敢对季天佑说出心里话。 「季大哥你太了不起了,你为什么会想照顾那些身残的军士啊?」 「珺瑶,战场上的残酷,非得亲身上过战场才能知道,如今我孤家寡人一个,朝廷给的封赏我一个人也用不完,何不买下一个庄园,也能帮助其他人。」 「若我有能力,我也想像季大哥这样助人。」 v第十三章[06.20] 「你志气真高啊!只靠你一个女人家想给公婆过好日子已经是夸下豪语,现在还想帮助其他人。」 「所以才说若有能力嘛!我原本想着先把吃食摊扩建,多赚些银子后再进城开铺子,多亏季大哥的帮忙,我或许能更快存够本钱了呢!」 季天佑护送着唐珺瑶往吃食摊去,近来吃食摊的生意不错,花氏舍不得让唐珺瑶从早忙到晚,所以让她只负责早上食材的准备工作,以及晚些帮忙算帐记帐,至于摊子上的工作还有招呼客人的工作,则由花氏及何家的邻居大妞负责。 季天佑见过大妞几次,知道她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比唐珺瑶小了两岁,因为家里人正为她找婆家,所以让她来摊子工作赚嫁妆。向来女子提到自己嫁妆的事总是害羞的,大妞却没有一点扭捏,再加上她与唐珺瑶感情不错,所以季天佑也挺喜欢这个姑娘。 「虽然你公婆对你还不错,但你怎能不为自己打算,你没个孩子在身边,未来的日子可怎么办?有朝一日你公婆管不住你大伯,那又该怎么办?」季天佑想起何禧川,不免又皱起眉,「你那大伯在庄园里工作,士玮及大东向我禀报,他是个难管教的,每日都只想着偷懒,阳奉阴违,他日他欠庄园的债还清了,怕也不会认真去找差事。」 唐珺瑶不是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季天佑说的她也都懂,「季大哥是在劝我改嫁?」 「难道你要在何家消磨一生?」 这个问题,唐珺瑶难以回答,两人已走近吃食摊,大老远的,唐珺瑶就听见大妞出声喊他们。 「季东家、瑶姊姊,你们视察完荷坞回来了啊?」 有大嗓门的大妞这么一喊,别说花氏,就连不相干的客人都往这里看了过来。 「珺瑶,我是为了你好,你自己一人静下来后,好好想想吧。」 唐珺瑶不用思考,让她放下何家两老是不可能的,只得随意找个藉口中,「季大哥的担忧我懂,总得要有合适的对象,而且不介意我寡妇之身的吧。」 唐珺瑶刚说完,大妞就上前来把人迎了过去,似是她方才把一位路过的夫人招呼得很好,那夫人给了她不少赏钱,花氏把客人多赏的全给了大妞,大妞正开心地对唐珺瑶说着,以至于季天佑本想反驳唐珺瑶末了的那句话,思绪却全被大妞给打断了。 大妞拉着唐珺瑶说了一大串,一回头看见季天佑皱起眉,一脸的不赞同,「季东家最近是不是因为荷坞的事太忙了,看起来气色不好。」 被大妞这么一说,唐珺瑶才想起这几日她也发现季天佑的异状,本想问清楚他的症状,替他调配新的养生茶。 「季大哥最近有让仆使为你准备养生茶吗?先前我见安神茶有了功效,就改了配方专注在养生,现在见季大哥气色不好,好似又该换配方了。」 「没什么,是老毛病了,夜不安寝。」 「是因为我把安神的配方改了,季大哥失眠的症状竟是停了安神茶就会复发吗?」见唐珺瑶一脸忧心又有些歉疚的表情,季天佑露岀微笑要她释怀,「不是你的关系,是最近地方驻军回营,偶尔顺风传来操练声,让我想起战场上的事,心绪烦乱才梦魇失眠。」先前战事吃紧,朝廷不得不调派各地驻军前往前线支援,如今战事大捷,当初支援的地方驻军一拨拨的退离战场,驻军军营虽然在赤水村外,原先季天佑买下庄园时也知道驻军军营所在,但因为两地尚有不短的距离,便也不以为意,怎知大多数的日子还好,偶尔还是会有操练声传来,虽然不是日日如此,可这仍旧让他回想起战事。 「我随爹娘搬来赤水村时驻军已被朝廷调离,所以我也不曾听过驻军的操练声,那日随风送来操练的声音时,我也的确被吓了一跳呢!」 「这回跟着驻军回来的还有不少难民,目前难民都聚集在县城城门外,你记得若要进城,一定要人陪同才安全。」 「最近我的确想要进城一趟……」 「你打算什么时候,我陪你去。」 「季大哥还担心我,自己都气色不佳了。」 「我气色再差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吃食摊的生意好,但桌椅不多,常常客满,大妞见有一桌客人离开,连忙上前清理,然后赶快招呼季天佑坐下,并送茶过来,之后又忙着去弄两人的吃食。 唐珺瑶不知道那战场上发生的事究竟有多惨烈,才会让季天佑久久不忘,由战场上回来的他虽然较之过去成熟稳重,眉间却常带着一抹抑郁,她一直觉得季天佑收容那些身残军士的举动过于勉强自己,这行为近似弥补赎罪。 莫不会是因为在战场上造下太多杀孽,才引得他自责至此?但他是为了保家卫国,若不如此,死的何止是战场上那万千的战士而已? 「季大哥,我会继续为你调配养生茶饮,但季大哥如此多思是不行的,若有闲暇,可尝试静坐静心,切记,静坐时不是让你回想过去,而是让你净空一切思绪。」 静心?季天佑自嘲一笑,若他静得了心,又怎会为那件事自责至此?每每独自一阖上双眼时,总会想起那在洪水之中被迅速冲走,还挣扎着想要逃出生天的一张张面孔。 他们的身影被冲走了,哀嚎声却在他的耳边回绕…… 看季天佑的表情,唐珺瑶便知道那记忆已经成为他的心病,她知道季天佑不愿告诉她当年的事,但她却无法不替他操心。 季天佑一回神,就见唐珺瑶又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他终于忍不住露出微笑,伸出拇指抹平她眉间的褶子。 「男子在眉间有了褶子更添魅力,但若是女子……就显得苍老了。」 「什么!这可不行!」唐珺瑶连忙直起身子,双手拇指压着额侧,双手中指抚着眉间,像是如此就能把褶子抹平一般。 季天佑看着,笑得越发开怀了。 季天佑的笑声吸引了花氏的注意,她看着两人聊得投机,想起孩子爹曾说若能帮忙再续珺瑶及季东家早年的缘分该有多好,如今他们的相处情形,让她不知该喜还是该苦。 喜的是,若他们能再续前缘,他们便再也不用担心珺瑶这贴心的孩子未来的归宿,苦的是……若珺瑶与季东家之间真的有谱,那么她将再也不是他们何家的孩子了。 v第十四章[06.23] 【第四章 把他看个精光】 长嵌县城里的五奇寺,每年都会举办庆典活动,是整个县城的大事,每年也会吸引不少邻近县城的百姓前来朝圣,五奇寺前的广场设了满满的摊位,热闹非常。 过往为了争抢广场的摊位总是会引发不少争端,这是清静的寺庙所不愿见到的,所以今年五奇寺与县衙议定,将在庆典前先举办各式评比,胜出者将得到广场前的推位,如此可以提早展开庆典的活动,炒热庆典的气氛。 唐珺瑶自然想参加美食评比,希望能得到在寺前广场设摊的权利。 她倒不认为城门附近聚集的难民会对她造成什么危害,不过季天佑一听到她要进城,就说要随行保护她,这让她想起前往五奇寺对季天佑也有帮助。 五奇寺每日巳时开放,信众入内一同静坐聆听梵唱,若季天佑自己静坐无法静心,有了祥和的梵唱相随,或许能帮助他静下心来,多少能纡解梦魇之苦。 两人虽以兄妹相称,但毕竟男女有别,同坐一辆马车实有不妥,所以季天佑让唐珺瑶乘坐在车厢内,自己则坐在车夫旁,而今日充当车夫的并不是季家庄的车夫,而是听到要进城,就自告奋勇做车夫的赵东贵。 此举让唐珺瑶感到惶恐,要让这两人坐车外,只有自己坐车内,她是万万不敢,要不是季天佑说她若不乘马车,他就要陪她同走路进城,而赵东贵也苦着一张脸说,不驾车他就不能进城等话,她也不会坐上马车。 如今,她坐在车厢内,但车厢的布帘是拉开的,这让她能与坐在前头的季天佑及赵东贵说话,看赵东贵开心地哼着小曲的样子,唐珺瑶才知道赵东贵是有多期待可以进城里吃些好吃的新奇的。 县城城门附近修筑了一个临时的难民营,让那些难民有地方可栖身,不要聚集在城门口,也免去届时庆典期间外客前来看到观感不佳。 因为庆典将至,有不少缺短工的商号在城外设了一处招工处,让想工作挣银子的难民先行登记以便挑人。 季天佑看着大排长龙的队伍,禁不住一声叹息。 赵东贵难得没有心心念念他的吃食,安慰他道:「这么多难民,就算东家有心帮忙也是帮不了的,我听士玮说县衙找了所有富户,希望他们慷慨解囊在庆典时开粥棚赈济,东家也加入了,这样你也算尽一份心了。」 季天佑没有回应,他其实是不赞成开粥棚的,给难民食物不如给他们工作,县衙更该做的是将情况上呈府衙,将难民分散到各县城寻找生存机会,全集中在长嵌县,僧多粥少,最后必成祸端。 怎奈县令好大喜功,只想在庆典时让人看到长嵌县城开粥棚行善,完全不顾及后果。 季天佑有心不想如县令的愿,但他买下偌大庄园已经让县衙短少税收,若再不配合县衙的命令,怕是未来县衙只会更加找他麻烦。 进了县城,马车立刻往五奇寺而去,赵东贵把唐珺瑶及季天佑送到地方,得了季天佑的同意,才停妥马车去寻他爱的吃食。 唐珺瑶登记完参加美食评比的事宜后,就拉着季天佑前往五奇寺大殿去聆听梵唱。 季天佑当然知道她的用意,本来也只是想不让她失望,没想到静坐不了多久,听着萦绕的梵唱,心里竟真的平静许多。 他淡淡的笑了,是不是他总有一天会慢慢遗忘那个过去、再不受梦魇所苦。而若遗忘了,是他无情,还是他终于得到了上天的谅解?季天佑缓缓睁开眼,四周都是虔诚的信众,有的人低着头轻声跟着诵念,有的人则只是静静聆听,他往唐珺瑶望去,却发现……她竟歪着头打起瞌睡来了。 季天佑几乎笑出声音,但怕扰了四周的信众,这才忍了下来。 唐珺瑶做吃食的生意,每日天方明就得起床备料,过去是她与公婆一同准备的,可由于何昆在季家庄有工作,而花氏把摊子上的事全揽下来,她便想让花氏可以睡得晚些,于是一人接下所有备料的工作。 本来唐珺瑶午后可以小睡一番,今日为了进城来,又为了陪他聆听梵唱,这才耽误了回家午睡的时间,又听着这令人静心的梵唱,才会体力不支打起瞌睡。 季天佑很感动唐珺瑶对他的好,她常说他帮她许多,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感谢他。但他有能力,所以不觉得帮助她有什么困难的,更甚者,他觉得唐珺瑶为了他做的,远远胜过了他所付出的。 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是小事,他不痛不痒,但她亲力亲为的照顾他的身子,这更难得。 唐珺瑶打着瞌睡,身子越来越歪斜,最后慢慢地靠在他的身上,季天佑的笑容更灿烂了,他伸岀手臂,轻轻地搂住她。 他们身旁的信众终于发现唐珺瑶的异状,或许是信佛之人心胸开阔,倒没认为她不够虔诚,反而笑着轻声说:「听梵唱能睡着,表示她真的认真朎听,静下了心神。」 「让各位笑话了,她今早起得早,怕是累了。」 「离结束还有一刻钟,再让她睡一会儿吧,这是你媳妇?」 唐珺瑶梳着妇人的发式,又与一名男子前来,难免让人误会,季天佑不想解释太多,平白让唐珺瑶遭受批判的眼光,便轻轻点了头。 「你们看来感情不错,真让人羡慕。」 他们看来感情不错吗?季天佑低头看着唐珺瑶的睡颜,长睫如扇覆盖着眼下两条精致的卧蚕,小巧直挺的鼻子两侧有些许近看才看得出的小雀斑,桃腮透着健康红润的肤色,粉嫩的樱桃小口。 唐珺瑶是个美人,这是季天佑自重逢的第一眼就发现的,只是这是他第一次看着她的脸却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想一亲芳泽……不!他在想什么?她就像他的妹妹一般,他怎能有这样的想法? 是因为未行冠礼就上了战场,直到过了适婚之龄都不知晓女子的滋味,才会让他如今生出了这邪恶的念头吗? 这太不应该了。 季天佑逼自己拉开视线,但一方面是怕扰醒了她,一方面是舍不得怀中的软玉温香,他搂着唐珺瑶肩头的手,终究还是没有放开。 周遭的信众见他们这模样,以为他们真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小夫妻,便没再多说,又低头静坐。 v第十五章[06.29] 一刻钟后,当五奇寺的僧侣结束诵经起身各自散开,信众也纷纷收拾,唐珺瑶这才被惊醒,她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便看见了有几人对着她笑。 她不解地望向季天佑,看见他神色有异,便猜想大概是她在梵唱之中睡着引来了侧目,让季天佑不自在了吧?她也觉得自己睡着有些丢脸,便拉着季天佑快速离开大殿,避开了那些人的视线。 待唐珺瑶及季天佑离开了大殿,走进寺前广场,赵东贵捧了好些吃食上前,唐珺瑶不禁发噱,还故意抢走赵东贵手中的一样吃食。赵东贵抗议要抢回,季天佑的脸色才因为这逗趣的画面而露出了笑容,一扫方才的异样。 「大东哥,梵唱整整半个时辰,你这半个时辰都在吃?」 「哪有都在吃,要把这些买齐也是需要时间的。」 赵东贵心疼地看着唐珺瑶一口又一口的吃着他买的糖炒栗子,那是他最爱吃的,特意想留到最后才吃的。 唐珺瑶也看出赵东贵舍不得,大发好心的把剩下几颗栗子的纸包又塞回他的怀里,然后拿起另一个装着蚕豆的纸包又吃了起来。 「你个子小小的,怎么这么能吃?」 「说我个子小?我可还在长个儿呢!」 「还长?好命些的女子到你这年纪都儿女成群了,你还长个儿?」 季天佑一听,轻咳了一声制止赵东贵提起唐珺瑶的伤心往事,没想到唐珺瑶倒没介意,还笑着反驳了赵东贵。「都说女子一直到生孩子之前都还算姑娘,还能长个儿,我是个姑娘,自然能长个儿。」 「再怎么长也长不了东家这身高,你还是继续当只小麻雀在东家身边蹦蹦跳跳就好。」 「小麻雀又怎么了?就因为是小麻雀才爱吃这些。」唐珺瑶说完,又多丢了几颗蚕豆入口。 赵东贵想阻止又拿她没办法,心疼得不行,幸好唐珺瑶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把装着蚕豆的纸包丢回给赵东贵后,就往广场的另一头跑去。 赵东贵虽然庆幸他的吃食免遭唐珺瑶的毒手,但还是好奇她怎么就这么跑了,季天佑往她跑去的方向看,了然一笑。 「珺瑶她从小就爱听说书。」 原来是说书的啊!见东家往人群走去,捧着一大堆吃食的赵东贵也跟着走上前,只是才刚走进人群,一听清说书人在说什么,他觑了东家一眼,偷偷在心里叹了气,东家最不爱听人吹捧战事了。 战场上的几场战役慢慢在民间流传开,说书人为了吸引人潮,大多加油添醋把那些惨烈的战役形容得十分辉煌,把我朝的军士说得有如天降神兵,好似没费一兵一卒就能神奇地打赢这些战役一般,歌功颂德的是领兵的将领,忽略了底层兵士拿命拼搏的惊险及牺牲。 季天佑不悦地扯着唐珺瑶的手臂想走开,唐珺瑶不解,回头望着跟在他们身后的赵东贵。赵东贵只是一脸无奈,做了一个夸张的叹息动作,唐珺瑶便回头,不再多说的被季天佑拉着走。 在回赤水村的路上,唐珺瑶只是静静地看着沉着脸盯着前方的季天佑,几次话都到嘴边了,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最后,是季天佑先打破了沉默,「珺瑶,那些说书人所说的根本不是战场上真实的情况,要听说书就别听这种故事,免得他们见有人听,编出更夸张的故事。」 「说书人也是在歌颂战场上的将领,他们值得被歌颂。」 「两军互战,将士身上沾染的全是敌军及同袍的血,这不是值得被歌颂的事,这些故事忽略了士兵们的牺牲,你身在南方所以没有深刻的体认,但这些故事听在阵亡士兵家属的耳中,别说欣慰,更像是刀割一般的痛。」 季天佑虽只是统领约莫百名兵士的校尉,但也算是个将领,在这些故事里他也是被歌颂的一分子,可他完全不能接受。 「季大哥,战场上总有牺牲……」 「何家弟妹,别说了。」赵东贵制止她,因为他知道东家不爱听这些。 老实说,百姓对军士的歌功颂德他向来是与有荣焉的,但东家不同,他身为校尉是决策者,不像他们是执行者,有很多杀孽都是归咎在决策者的身上,而非执行者。 唐珺瑶忍不住想,季天佑常常梦魇,会不会是因为在战场上犯下的杀戮导致的, 可她只想告诉季天佑,那些杀戮虽然可怕,但为了保家卫国,他们却是可敬的,他不该因此而自责。 以往何家吃食摊卖的香煎莲藕饼多卖给过路客,是以能填饱肚子为主要,但这会儿要在庆典上卖,就必须靠着卖相来吸引来客。 唐珺瑶有足够的自信她所做的吃食绝对好吃,但卖相就得靠他人评比了,所以她近日一早起来备完吃食摊的材料后,就一头栽进厨房试做各式吃食,常常一回神,就发现做出了吃也吃不完的点心。 她的手艺是好,但何昆及花氏吃多了也不免苦了一张脸。 最后是何昆想到了季家庄里工人多,不如就送去庄园里分给大伙儿吃吧。 所以唐珺瑶便决定,让身为工头的何昆把这些点心当成嘉奖,只要他认为够尽责的人,便能得到一纸包的点心,然后每日何昆回家,再把工人们吃完的反应告诉她,藉此挑选出要评比用的点心。 这天,是她实行这计划的最后一日,若今天大伙儿的评价还是不错,那么三样参加评比的蒸品就能够定下了。 「各位乡亲,可别因为珺瑶是我儿媳妇就什么都不敢说,好吃不好吃可得实说啊!」 「瑶丫头的手艺还用说吗?肯定好吃。」 「这回不同,今天做的这些点心,她会挑出其中三款参加评比,一旦评比过了,在庆典上也会卖这三款。」 「那岂不是机密了?」其一名工人忍不住夸张的说,惹来了其他人发笑,但大伙儿心里更多的是感激唐珺瑶及何昆对他们的信任。虽然何昆是因为他们尽责才额外发奖赏,但尽责本就是本分。 给人做工几十年,他们从来只听过立功得奖赏的,就没听过光尽责能有赏的。 一样米养百样人,虽然季家庄里的工人的确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但至少何昆信任的这些人,每个都恪守本分,不会因为何昆的特别对待就认为理所当然,也因为何昆带人同时带心,所以张管事及东家都很信任他。 「今天挑出了想卖的,会不会以后我们就吃不到了啊?」 何昆看他们一个个失望的表情,实在为儿媳感到得意,「放心,珺瑶她还要再挑三款煎品。」 v第十六章[07.02] 「那我们还能有得吃,太好了。」 何昆佯怒着一张脸,假意斥责,「呸!你们可真看得起自己,别忘了这可是奖赏,不是每天都吃得到的。」 「说来县太爷虽然无能,但幸好五奇寺知道百姓的艰苦,这回的评比肯定是五奇寺的主意,县太爷不好拂了五奇寺的面子,才会答应,这回不用送银子进县衙,只要能过得了评比,都能在寺前广场摆摊子了。」一个名叫黄全的工人有感而发地突然说起。 「怎么,你又没有瑶丫头的本事,也想参加评比摆摊啊?」 「我这不是在感叹幸好有这机会,瑶丫头才有机会出头吗!就我,全身上下大概只有一个说故事的本领可以说嘴了。」 何昆听到这里也好奇了,「阿全,你会说书?」 「我爹娘在家乡是个演皮影戏的,小时候我被爹娘带着四海为家,有时都睡在戏箱子上呢!」 黄全是这几年才来赤水村定居的,大伙儿过去只知道他是为了躲战火才到南方来,用攒了多年的银子在赤水村买了块良田,就认真的当起庄稼汉,这回他是趁着秋收前先把田里的活交给家里人,才能来做季家庄的临时工,就为了多攒点银子。 皮影戏?唐珺瑶想起过去师傅曾带着她与季大哥上街,有回遇到了皮影戏戏班,季大哥还硬是要停下来把整出戏给看完呢! 是啊!她怎么忘了,季大哥爱看皮影戏呢!此时,她的脑袋里犹如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 而在何昆那头却引起了骚动,因为厨房里的仆人用推车把一笼笼的蒸笼送过来了。 张士玮知道唐珺瑶会送试做的吃食给工人后,便自行作主,让这些吃食在送给工人们吃之前能先再蒸过,当蒸笼送到他们的面前,打开看见热气蒸腾的食物,每一个人都猛地吞了口唾沫。 这些蒸品除了美味,唐珺瑶在面皮上也下了不少功夫,简直色香味俱全。 很快那些人的嘴里便塞满了各式蒸品,其中一个指着一只蒸笼,看见了一只只裹着糯米的丸子。 「这是什么点心?」 「这叫糯米丸子,里面包了肉馅。」 一听何昆说完,本来嘴里塞着其他点心的人也纷纷上前拿了一颗,虽然来季家庄工作后,东家从不苛待底下的人,每餐都能吃到肉,但毕竟是少吃肉的乡下人,一听到有肉还是立刻趋上前去。 「这丸子里头还塞了颗酸梅啊!」有人率先吃出了糯米丸子暗藏的巧思。 「我儿媳妇说糯米加肉吃多了容易积食,里头塞颗酸梅消食解腻,就可以多吃几颗。」 「这倒是真的,客人多吃几颗,瑶丫头就多卖几颗啊!」 「我这儿媳妇很会做生意吧!」 有人看见了另一笼奇特的点心,只见蒸笼里放着一颗颗的包子,像一朵朵莲花一般。「这是什么呀,形状好像观音座下的莲花啊!」 「这是莲蓉包,一般的莲蓉包有什么稀奇的,这个莲蓉包可讲究刀工了,得用剪子在面皮上慢慢剪岀花瓣,蒸好后就能成为这莲花座的形状。」 「这么费工啊。」另一名工人拿起莲蓉包后,仔细的端详着。 「不只费工,也要有技术,我试着学我儿媳妇剪过一朵,结果蒸起来就是个四不像。」 众人听见何昆这么说,纷纷对唐珺瑶起了敬畏之心,食物再送进口中也不那么狼吞虎咽了。 唐珺瑶拿来给大伙评价的六种点心,个个精致得有如宫中的点心一般,她见引起大伙儿讨论的前两种点心都是原先她挑中的,多少放了心,如今就看大伙儿挑出的第三种是什么了。 她专心的看着,浑然不觉身后有个人走近了她。 「工头啊,这又是什么呀?」有人拿起其中一只蒸笼,被里头一颗颗面皮晶莹剔透的饺子给吸引。 「这个啊,这叫豆沙饺。」 「这皮薄得可以看见里头的豆沙馅呢!」另一人也惊叹出声,小心翼翼地夹起一颗饺子,好像一个不小就会把皮截破一般。 「这皮得擀多久才能这么薄啊!就连褶子的地方都是薄薄的一层皮而已。」 「你们快吃吃看,小心烫。」何昆神秘兮兮的说了。 见他这模样柱,大伙一个个都塞了颗豆沙饺进嘴里,顿时一个个像猴子般跳了起来。「好好烫啊!」 「就要你们小心烫。」 「这内馅怎么像流沙一样的流出来啊!」 「这可是我儿媳妇独门的功夫,你们吃得出来,却绝对不会做。」 「吃起来好像有奶味。」 「是加了牛乳,不过怎么让内馅流出来,即便是我跟她娘也不知道。」 有了一回经验,其他的人便小心翼翼的开始吃第二个,大伙儿只敢咬面皮褶子的地方,还得吹了几口把饺子吹得不那么烫,才放到嘴里享受那流沙滑过舌头的感觉。 看见大伙儿对她挑中的三样点心都很满意,唐珺瑶便放心了,当她想转身离开时,却突然被人人捂住口鼻,拖着往马房而去。 现在是庄园里的午茶时间,不只是刚刚试吃的那些人,而是庄园里的每个人都可以休息一刻钟,马房这里除了马儿就没半个人。 何禧川放开箝制,唐珺瑶回头一看见他,脸色便沉了下来。 「大伯为什么把我拉来这里?」 「要我在其他人面前问你,丢脸的可是你。」 「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跟东家勾搭上了?」 唐珺瑶不想听何禧川那污蔑的言语,扭头就要走,何禧川却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大伯,你到底想做什么?把我留在这里就是听你说那些浑话吗?」 「美食评比是你的事,能不能参加庆典也是你的事,为什么东家肯让他的人帮你试吃?」 「本来庄园里就有午茶时间,只不过有些人尽责,所以能吃些不同的点心罢了,又不是特别的事,让你说成这样还能听吗?」 庄园里本来就有午茶时间,不是为了唐珺瑶特别定的,上回季天佑说了,一直到庄园修建完成前,每日的午茶点心由何家的吃食摊提供,而唐珺瑶没辜负季天佑的好意,每日都很用心准备,怕莲藕饼吃久了会腻,还备了十八种点心轮着做。 v第十七章[07.06] 「你真以为东家没有特别对你?要人试吃是你的事,张管事怎么还开了厨房让你把试吃的点心蒸热?」 「张管事也是为了想让工人们吃到热呼呼的点心,有什么不对了,大伯你究竟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珺瑶,你年纪轻轻就守寡,不知道村子里有多少男人对你有兴趣,就连东家也不例外。」 「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季大哥对我就像妹妹一样。」 「妹妹?」何禧川冷笑,「珺瑶,你要骗自己也无妨,不过我问你一句,你曾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养爹娘一辈子,这句话可是随口说说的?」 奉养父母本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可眼前这最该奉养爹娘的人倒是一副没他事的模样。「尽管这是你的责任,但我说我会扛就是会扛。」 「说来你也不用一个人扛,嫁给我就可以了。」 「嫁给你?」唐珺瑶终于知道何禧川的目的,可她不是傻的,别说她是他的弟弟何祈川妻子,就算不是,她对他一点爱意也没有,怎可能嫁他? 「怎么,我未娶你守寡,我们成亲谁能反对?」 「我反对!你怎么不瞧瞧自己为什么都快三旬了还未娶亲?全是因为你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我眼见爹娘被你害得这么惨,怎么可嫁你?」 何禧川见她批评得这么难听,几乎气得要上前赏她一巴掌,但看着她瞪他,那双眼依然像桃花一般,尤其她气呼呼的,裹在衣裳里的丰盈也跟着上下起伏。 何禧川像方才那些试吃的工人一般用力地吞了口唾沫,只不过那些人纯粹是因为被美食所吸引,不像他想的都是下流主意。 「珺瑶,信不信你只能嫁我?」 「我为何只能嫁你?」 「因为你孝顺,不可能放下爹娘不管。」 「我不嫁你,照样可以孝顺爹娘。」 「你还年轻,可能觉得没有夫君也无妨,再过几年,当你看见身边跟你一样年纪的女子都有了孩子,你还会觉得一个人无妨吗?就算你不急着要孩子,你敢保证哪天不会和哪个男人看对眼而想嫁吗?到时你再嫁是无妨,但你的夫君可能让你继续奉养前夫的父母吗?」 「那我不嫁总行吧!」 「就算你可以不要孩子也不会想要一个男人,但爹娘年纪越来越大后,能眼睁睁看你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活在世上吗?就算你不嫁,到时他们也会你寻个好婆家,届时你还能顾得上何家?」 「我会跟爹娘说清楚的。」 「虽然我在爹娘面前说不上话,但爹娘一向知道我不喜欢你,我只要把刚才的话婉转点跟他们说,他们明知道我不是为了你好,但也会同意我,因为这话……是真的在为你的未来着想。」 「你在威胁我?」 「别说威胁那么难听,反正你已经是我们何家的媳妇,也白吃了我们家那么多年的米粮,没能为祈川生个孩子延续香火来就是你这个做媳妇的不称职,现在嫁我,可以继续孝顺爹娘不说,还可以尽你何家媳妇的责任。」 何禧川说完上前摸了唐珺瑶的小脸一把,唐珺瑶只觉得恶心,彷佛脸上被什么虫子给爬过一般,她用力地挥开何禧川的手。 「若我有一日真要嫁,也会嫁个能让我奉养爹娘的男子。」 「若你是男子我相信,只要买个小妾就行了,但你是女子,难不成还可以买个汉子?」 「你……」 「珺瑶,我这可是给你机会,再过几年你年纪大了,我可不一定看得上你了。」何禧川说完又欺身上前,这回更大胆地搂住了唐珺瑶的腰,她一时挣脱不了,索性赏了他一巴掌。 何禧川被打了才放开唐珺瑶,揉着脸颊怒火中烧,心一横就想压着唐珺瑶强来。 唐珺瑶可不会坐以待毙,光看何禧川怒红了一双眼的逼近,她再傻也懂得要跑。 何禧川本是立刻追上去的,可看着她竟然跑进季天佑的院落,便不敢再追,只得悻悻然的转身离去。 跑进季天佑院落的唐珺瑶,没见到何禧川追上来才放慢了步伐,此时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唐珺瑶不是完全没动过改嫁的心思,但终究在何家留了下来的原因就是她放不下公婆。 何家是没给她一个夫君没错,但自小不受爹娘及祖父母重视的她除了师傅及季大哥之外,就只有公婆给了她家的温暖,如果何禧川成材一些也罢了,但何禧川这个样子,她怎么放得了心改嫁? 有时见别的女子牵着孩子走过,她都不由暗叹自己今生可能无缘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便学着看开,但没想到最不该提醒她这事的何禧川,今天居然会用这个理由来向她求亲?本是他该负的责任,他能恬不知耻是他不要脸,但用这个理由来让她嫁他,而她还不能反驳,可真真让她又气闷又伤心。 她不断地抹着眼泪,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如他所愿,带着公婆寻不到好婆家又如何?总不会比何禧川差吧! 再不然,就像何禧川说的,等来日铺子真赚到银子,男人可以买个小妾,她也能买个汉子,招赘一个夫君总成吧?到时有夫有子,还可以奉养公婆,她就不信自己做不到。 想到这里,唐珺瑶用力地抹去眼泪,看见脚边有块小石子,她便当泄愤的用力把石子给踢开,这一踢,石头敲中了其中一间房的房门,房间里的人立刻喊出声来。 「谁?谁在外头?」 唐珺瑶这才有心思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居然跑到了季天佑的院落,也认出了刚才那是季天佑的声音。 为了怕被当成贼,唐珺瑶立刻出了声,「季大哥,是我。」 「珺瑶?」 「是的,我不小心跑到你的院落来了。」 若是以往的情况,季天佑此时应该已经上前拉开门把她迎进去,但这回却没有动静,唐珺瑶觉得疑惑,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她是否该进去看看他? 「季大哥,你没事吧?我能进去吗?」 然而此时在屏风之后的季天佑听见她要入内,连忙制止道:「等等,你别进来。」 季天佑话才刚说完,唐珺瑶就听到物品摔落在地的声音,以为季天佑果然发生了什么事,她立刻推开门要入内,见屏风后有动静,便走过去要帮忙收拾,没想到会看见令人害羞的一幕,让她忍不住一声惊叫。 v第十八章[07.10] 季天佑站在浴盆里,一条浴巾只来得及遮住下半身,看来方才的碰撞声是他急着拿浴巾,才把置放衣裳及浴巾的托盘给扯落。 唐珺瑶不是不知羞耻的盯着男人的身子看,而是她全然被吓着了,她虽然已为人妇,但从未真正见过这种情形,季天佑的身子结实健壮,纠结的肌理看得出来他常年在战场上受过不少训练,他的身上虽然有很多伤疤,可是完全没破坏他身子的美感,那不是像女子那种娉婷的美,而是完全属于男子的阳刚之美。 唐珺瑶无法克制自己的视线顺着他身上的水滴往下望,直到看见水滴消失在他挡在身前的浴巾里…… 「发生什么事了?东家,方才是什么声音?」 赵东贵目前是季天佑侍从,所以方才也是他准备浴盆和热水,自然知道东家正在沐浴,但他隐约听见了碰撞声还有女子的尖叫声……东家的房里怎有女子的声音? 季天佑怕又是一个不长眼的闯进来,撞这情况可对唐珺瑶不好,所以把她给扯到浴盆后,压着她的头让她躲在后头,然后丢了浴巾又坐回浴盆里,急得溅出了些水花也不在意。 当然,他也来不及看见唐珺瑶因为他丢掉浴巾后,看见了他全裸的背部而发直的双眼。 果然,赵东贵立刻「不长眼」的闯到屏风后来了,其实也不能怪他,先别说他现在是仆使,服侍东家入浴实属正常,更何况过去在战场上,全队的弟兄一起睡一起吃,他也不是没见过东家入浴的样子? 「东家?你把托盘打翻了?我来收拾。」 「不!不用了!」让他收拾岂不就看见了浴盆后的唐珺瑶了,让人看见她与正在沐浴的他共处一室,那她可还有名节可言? 「我刚才好像有听到女子的叫声?」 「那不是女子的叫声,是猫,我刚刚就是听见猫叫声想起身看看,才不小心打翻了托盘。」 「原来是这样啊!那可要我侍候?」 「不用了,你知道我不习惯他人侍候,岀去吧。我打了一套拳后累了,沐浴过后想睡一会儿,浴盆等我午睡醒了再收拾。」 听到东家想睡觉,赵东贵自然高兴的立刻应是离去,自从驻军回来扎营,士玮及他都发现东家似乎老毛病又犯了,开始有些睡不安稳,幸好这一回有何家弟妹的安神茶调养,东家又开始固定在午后打拳或练剑消耗体力,夜里总算是好睡了一些。 尽管东家每次打完拳或练完剑总是一身大汗要沐浴,但只要能让东家好睡,他多增加些工作也无妨。 看赵东贵离去了,季天佑才回身望向唐珺瑶,就见她双手扶着浴盆,偷偷探岀双眼往外看,直到确认赵东贵离开才松了口气。 「怎么?现在知道一个女孩子家随便进男子房间,被人看到这模样会坏了名节了吧!」 「我这不是担心季大哥才进来看看的嘛!我怎么知道你在沐浴。」 说到了沐浴,唐珺瑶才想起眼下的状况,而她正趴在浴盆边,只要眼一低,就能看见浴盆里的季天佑…… 「天啊!」唐珺瑶吓得转身要走,但地面上刚刚被溅出来的水却让她脚底一滑,眼前就要跌到地上去了…… 唐珺瑶吓得闭上眼,却没感觉到意料中的撞击,她低头看见季天佑由身后搂在她腰间稳住她身子的手,她的背能感受到季天佑身上的水濡湿了她的衣裳,还有顶在她后腰的凸起物…… 「你别再乱动了,让我来比较安全。」 「是。」 「闭上眼。」 「好。」 唐珺瑶闭上眼,就感觉季天佑把她扶正站好,接着又是水声响起,应是他跨出浴盆了,听着身边一连串的声响,她知道他正在擦干自己的身子并胡乱的套上衣裳。 季天佑把自己打理好后,就看见唐珺瑶一脸可怜兮兮的闭着眼,本来刚刚还有些愠怒的,看着这一地的狼藉,他忍俊不禁,终于笑出声音。 唐珺瑶听见季天佑的笑声,这才偷偷睁开眼,见季天佑应是在笑她,终于忍不住的鼓起双颊抗议:「季大哥,你笑我?」 「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不好笑吗?」 「我知道,是我活该!」唐珺瑶也气闷,便不再说话了。 「你怎么会进我院落?我听士玮说你这些日子都在试做些吃食给工人们吃并偷听他们的评价,怎会来这里?」 唐珺瑶不想告诉季天佑是因为何禧川的关系,一是她没那个脸说起自己被何禧川调戏的情形,二是她不想季天佑同情她为她担心。 这段时间他已经帮了她太多,跟他说这事总是让他烦心。 「还不是季大哥你这庄园太大了,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你啊!怎么这么迷糊,居然还会迷路?」 季天佑小心地把她拉到屏风外,让她在桌边坐下后,才接着在她对面坐下,并给彼此倒了一杯茶。 「来,这是你调配的安神茶,我看你方才吓得不轻,喝杯安神。」 他这一说,唐珺瑶脑子里浮出的尽是季天佑那引人遐想的身子,没经过脑子的话就这么说了出口,「季大哥的身子才不吓人,很好看……」 季天佑被一口茶给呛着,十分不文雅的猛咳起来,他不好意思盯着唐珺瑶看,但脸却是红得像熟的虾子,「我是说………你差点滑倒,肯定吓得不轻。」 「天啊!我又出糗了!」唐珺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捂着脸站起身,再也没有脸继续和季天佑说话了,「季大哥,我想起我家还在煮豆沙,就不跟你聊了,我先走了。」 「等……」 季天佑本想叫唐珺瑶等等的,但发现她真的留下来了两人也是尴尬,只好由着她离去。「若你真的在煮豆沙,此时怕早就糊了。」季天佑近乎低喃的说着,语带无奈。 他望向屏风那头,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脸红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笑意,为什么他会觉得心头甜滋滋的,甜得让他想微笑呢? v第十九章[07.10] 【第五章 皮影戏与心病】 季家庄终于修建完成,因为原先庄园大部分的地都空着,如今增加了牲口,所以多搭建了养牲口的地方,为了恢复种植的田地,也在庄园的外头盖水圳引来附近大川的水源做为灌溉,庄户的房子也多建了一些,每一分工程都是用在庄园上,没有一分是用在季天佑自己居住的地方。 季天佑孤家寡人一个,未来就算娶妻生子,这个大宅院也够用,所以他没有扩建自己的宅子,甚至连奴仆也没几个,前阵子他的大宅子就好像没人住的空屋一般,只有他住的院落有些人烟,如今扩建完成,他又多安插了些人,大宅子才总算有了人气。 而今晚,就是季家庄的落成宴。 其实季天佑不爱这种俗礼,本来是没打算办什么落成宴的,是张士玮向他建议,毕竟是新庄园落成得讨个吉利,也需要让人来走走增加点人气。 季天佑最后是听了张士玮的建议,但他生性不是爱交朋友的人,当然开不岀邀宴的名单,于是索性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张士玮,自己则与唐珺瑶埋头进入了荷坞酒肆的工作。 季家庄的落成宴办得很盛大,由于季天佑当初去从军时,家产险些让他唯一的亲姑母给吞了,所幸有忠心的掌柜护住他的所有家产,所以季天佑从此与姑母断了连系,这个落成宴他没有一个家人可以宴请,赴宴的除了张士玮邀来与庄园有生意往来的商家,与他最亲近的大概就是过去军中的下属,如今这庄园里的那些庄户了。 这次的宴席主要席次设在院子里,而一般席次则铺设在宅子外临时搭建的棚子下。 在外忙着打通运销事宜的洪长泰在这个好日子回来了,好吃的赵东贵当然会在宴席上,在修建期间因为能力不错被提拔成工头,如今工作结束仍被留用的何昆也带着妻子儿媳前来,以及像半个主人操持着的张士玮,他们都得以坐在主要席次里,而且还与季天佑同坐主桌,只是花氏及唐珺瑶因为不好与男子同桌,所以另外在主桌旁设了一席。 而余下的不管是工程结束后留用的不留用的工人们,以及包括何禧川在内的季家庄奴仆,都坐在宅子外的一般席次上,季家庄里的庄户也是可观的人数,虽然没能被宴请,但季天佑希望与所有人同喜,他让人宰了几头猪,尽管每户分不到半斤重,但家家户户都实在地收到了一条猪肉。 前主人宋氏经营不善才导致庄园入不敷出,后来季天佑一接手就做了几笔买卖,本来就已让人十分眼红,如今看一个落成宴可以办得如此风光,有不少人真的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想着买下这个几乎要没落的庄园? 陈景元,负责运销季家庄大部分产物的商行东家,就是这当中最眼红的一个。 他带着姊夫郭瑞丰一同来赴宴,光是马车来到季家庄外都得排队入内,就知道今天请来的客人个个风光。 「小舅子,这季家庄的作物大多都是由你的商行运销的,说来季家庄赚钱,你应该也是赚了不少,怎么来赴宴你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陈景元本来是不想带郭瑞丰来的,无奈挨不过长姊的请求。 他的娘亲死得早,从小他就是由长姊像娘亲一般把他带大的,所以当郭瑞丰说要来季家庄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做成季家庄的生意时,他没办法不听长姊的话带他来。 他这个姊夫在县城里开了个点心铺子,还算是有名,但姊夫自己没手艺、又不懂得好好掌握自己的厨子,厨子拿乔离开了点心铺子,如今他的点心铺子只靠过去的食谱在撑着,若是过一阵子再没有些新口味,怕是生意就要受影响了。 此时他听说了季家庄的东家心善,每日都给庄园里的奴仆工人午茶的时间,之前一直让一个小吃食摊承包,他想,他在城里开的铺子怎么也比一个吃食摊体面,要抢这生意还难吗?便想着一定要来这宴席一趟,希望能见到季东家,谈成这笔生意。 姊夫想利用他,只要不太过分,他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这季家庄是让我赚了点钱,但远远比不上当年宋氏让我赚得多。」 「同个庄园怎么会赚得更少呢?」 「姊夫你有所不知,过去宋氏不擅经营,代销的价格都是随我订的,宋氏就像头肥羊一样任我宰杀,这季东家,你别看他是一个军人,就以为他是只会打仗的莽夫,他会做生意,也不知道是天生还是有什么家世背景养成,拿起我报价的单子就用红笔又圈又划的,把我的利润硬生生砍去五成。」 郭瑞丰一听也瞪大了眼,五成的利润,他是该惊讶过去小舅子赚得太多,还是该佩服季东家眼光精准,竟然是低价买了一个会赚钱的庄园。 「让你利润少了五成,你不做他生意不就得了。」 此时,陈景元已经与郭瑞丰一同下了马车,看见了准备走进季家大宅的客人,人人手里都捧着礼盒,他自己也捧了一个,今晚季天佑虽然花大钱办了宴席,但收了这些礼,合计合计,应也不至于赔本。 「姊夫不见有多少人想跟季家庄做生意,利润虽然少了五成但也还是获利,我怎么也不能失了这个大客户,况且我当时也故意哭穷说这么砍价会赔本,没人肯做赔本生意,没想到他懂得很,知道绝对能让我赚到银子,季东家脸色变也没变的说,他一直想试试运销的生意,自己开个商行不知道会不会真的赔本?」 「季东家还想自己开商行?」 「谁知道呢?就算他是虚张声势我都赌不起。」 季家庄办落成宴,庄内原有的厨子当然无法应付这么大的场面,就是一般位外烩的餐馆也无法一次吃下这么大的生意,这回张士玮找了三家餐馆,其中一家做得较精致的,负责主要席次,而另外两个行情较普通的餐馆,则负责一般席次。 唐珺瑶像忙碌的蜜蜂一般在三餐馆的烹煮区跑来跑去的,听了张士玮订的席面价格,再看看厨子们做出来的菜色,她因为外烩如此好赚而咋舌。 她要不要进城不开点心铺子,改开餐馆啊? 但唐珺瑶随即就发现要开餐馆的成本不少,就像这外烩的桌椅及锅碗瓢盆,就不知得花多少银子,短期间她应该是负担不了的。 想到这里,她就面露失望,打消了这个主意。 v第二十章[07.10] 「怎么了,苦着一张脸?」 唐珺瑶一回头就看见了季天佑,虽然前阵子误闯他的房间看见了那养眼的画面后就没见过他,但唐珺瑶的记忆犹深,那一夜甚至连作梦都可以梦见季天佑由后抱住她的感觉,还有季天佑最私密的部分抵着她身子的灼热感同样抹也抹不去,因此她有些慌张。 「还慌张?我才是被看光的那一个,我都不慌张了。」季天佑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实在不能怪他想逗逗她,其实他还有气呢!自从那天后,唐珺瑶许是因为害羞,竟没来过一次季家庄找他。 说真的,这只小麻雀不在了,还真有些想念。 唐珺瑶急着想捂住季天佑的嘴,这才发现本来是没人注意她的,反而她大动作的捂嘴引来关注了,所以她连忙收了手别开眼。 「季大哥是男子,自然不在意。」 「谁说的,我本来想找你为占了我的便宜负责,怎知你居然始乱终弃消失无踪,我还得来这里才找得到你。」 唐珺瑶气得想骂他无赖,从来只有女子被占便宜的,哪有男子被看一眼就算是被占便宜了?但她方一这么想,就看见了季天佑计谋得逞的笑容,很明显的,他就是故意逗她的,她决定不接续这个话题。 「季大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唐珺瑶问完就看见外烩的厨子及打下手的厨工对季天佑恭敬地点了头,这才想起原因。「是我问得太傻了,能让我在这些临时厨房钻来钻去还不担心手艺被学了去,肯定是季大哥先交代过的。」 「我知道你也擅厨艺肯定会好奇,所以先打过招呼了。」唐珺瑶从小就对烹饪十分有兴趣,而且也有天分,否则母亲也不会收了她这个徒弟,季天佑自然明白,也早帮她做了打算。 「就不怕我偷学了去,季大哥对这些大厨不好交代?」唐珺瑶被看得太透,忍不住又想跟他斗嘴。 「你的点子多,心气傲,只可能自己创新,不可能模仿别人的手艺,我何须担心?」 唐珺瑶斗嘴是落了下风,但因为季天佑言语中满满是对她的赞赏及信任,她可是败得心甘情愿心花怒放。 只是两人刚要走出临时厨房,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吵架声,他们往声音来源关注,发现何昆似在与人吵架,而那个吵架的对象,就是郭瑞丰。 「我说不卖就不卖,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何家吃食摊之前只卖煎藕饼,但随着季家庄落成与季家庄的生意也告一段落后,唐珺瑶把之前做给庄园里工人们吃的点心挑了其中两样出来在吃食摊卖,没想到立刻打响了名号。 赤水村有不少人在季家庄当临时雇工,对于唐珺瑶做的吃食,没在季家庄工作的人可是只听得到吃不到,如今听到何家吃食摊要增加两种新品,分别是丝瓜鱼干煎饼及萝卜丝煎饼,听过家里人说这两样煎饼如何美味的村人就纷纷又挤往吃食尝鲜去了。 过去吃食摊不卖第二种煎饼是怕备料卖不完增加成本,如今吃食摊的生意大好,唐珺瑶也才敢放心的多卖两种煎饼。 赤水村不近海,平常顶多能吃吃溪鱼,唐珺瑶有季天佑相助,得以买到了海水鱼做成的鱼干,切成丁和着丝瓜及面糊煎成饼,让没吃过海味的村人们来买丝瓜鱼干煎饼时,只能用趋之若鹜来形容。 至于萝卜丝煎饼,用唐珺瑶纯熟的刀工将大萝卜给切丝,混着一点点碎猪肉提味,每咬一口都能吃到脆脆的萝卜丝及闻到肉香,这道煎饼同样让人青睐。 大概也是太好吃了,都传到长嵌县城里去,才会有这自称是城里点心铺东家的人想要买唐珺瑶的食谱。 「何东家,你这吃食摊了不起也就做到这程度,把这三样煎饼的食谱卖给我,可是你们吃食摊一整年的营收了。」 「这食谱我们想自己留着赚钱,宁可不要那一年的营收不行吗。」 「你这开在官道旁的小吃食摊,村子里也没多少人,不到一年这三种饼就吃腻了,不如趁现在把食谱卖给我,再想些新的食谱不就好了?」 郭瑞丰这明显看低何家吃食摊的嘴脸,别说唐珺瑶,就连季天佑听了都不悦,唐珺瑶的小脑袋里不知转着什么,当季天佑看见她的神色恢复如常,掩了怒意时,她已走上前去。 「爹,这位东家出价多少买咱们的食谱啊?」 何昆气得牙痒痒的,几乎是由齿缝挤出几个字,「一百两买三样煎饼的食谱。」 唐珺瑶一听,露岀了微笑,「爹,这么好的生意怎么不做?」 「啊?珺瑶,你真想卖食谱?」 「卖,当然卖,可是不能卖断,我才刚做出这几套点心,还没靠它赚多少钱,怎么能卖断了呢?」 郭瑞丰见唐珺瑶有意要卖,也拿乔了,「当然得卖断,否则你拿着这些煎饼也进城里开铺子与我抢生意,那我损失岂不大了?」 「这样吧,我这三道煎饼的食谱只卖你五十两,不过你得同意,我们还可以继续在吃食摊上卖,他日我若把吃食摊交给我公婆,自己要进城开铺子,我绝对不会卖这三样煎饼,你说如何呢?」 郭瑞丰只开了一百两,就是看准了即便有这一百两,进城要买个铺子也买不到,要租也不一定有好地段,才敢放心的开这个价,如今她短视近利,为了要让吃食摊继续卖,自砍了一半的价,他自然更放心了。 「嘴上说的不算数,我让人拟了契约,挑日子给你送去,签了才做准。」 「签契约自然是没问题的,但郭东家真的觉得买了我的食谱就能做好这三道煎饼?」 「我铺子里也有自己的厨子,只要你的食谱不藏私,哪里有做不出来的道理。」 「喔?这样吧!在签契约之前,我先给郭东家你个机会,我会把煎莲藕饼的用料及做法先给你送一份去,还附上一份煎饼给贵铺子的厨子试吃,若他能做岀一样味道的煎饼,再来签约如何?」 「你要先送我其中一道煎饼的食谙?不怕我反悔,你白白少了一道食谱?」 「郭东家,我身为一个厨子,创新是基本的本事,少了一道食谱又如何?我还有十道百道的食谱在我脑子里,再说,若送你一道食谱而贵铺子的厨子也能做出来,你舍得不买另外两道吗?」 唐珺瑶的傻真的让郭瑞丰大开眼界,他自然不会给唐珺瑶后悔的机会,「那就这么说定了,就约三天后吧!」 「一言为定。」 v第二十一章[07.12] 郭瑞丰没想到此行会这么顺利,一下子就谈成了其中一笔生意,看见季天佑也在场,顿时趁胜追击,立刻向季天佑自荐,「听说季东家心善,每日都给庄园的雇工供应午茶点心,不知道小的能否与季家庄做个生意?小的的铺子定时会增加新品,东家方才也看见了,我刚刚才又买了三样食谱,绝对不会让庄园里的工人们吃腻的。」 季天佑睨了郭瑞丰一眼,有他这样的东家,他的铺子生意可还好?明明都是买来的食谱,居然还敢拿出来说嘴?更何况,看唐珺瑶那模样,分明有着他人拿了她的食谱也绝对做不出一样味道的煎饼的自信。 「庄园已经扩建完成了,留下来的工人不多,由我庄园里的厨子来做点心就足以应付,再说吃过了正牌的点心,你那模仿的点心不一定能让我庄园里的工人们满意。」 季天佑这一记可不是软钉子,而是结结实实的不给郭瑞丰脸面。 郭瑞丰尽管心中不睦,但也知道季天佑得罪不得,做事保留三分,或许未来还是有跟季家庄做生意的可能,便挤出笑脸告退,入席去了。 季天佑也领着何昆及唐珺瑶往主桌走去,主桌坐的都是他的亲信,而花氏也早就等在那里了。 「珺瑶啊!你真要把食谱卖了?」何昆知道在长嵌城里卖应该不至于会影响了吃食摊的生意,这算是一笔好买卖,但总觉得好好的食谱只卖五十两,实在是可惜了。 「爹!你觉得我的食谱真的只是看一看就能做的吗?」 花氏在一旁听见了唐珺瑶要卖食谱,本也是十分错愕,直到听见唐珺瑶这么说才放了心。 「孩子爹,你想想,做菜不是光靠食谱就做得来的,肉怎么腌用什么香料腌都是关键,更何况那腌肉的香料还是珺瑶的独门秘方,只用少少的肉末就能满口肉香,还别说那萝卜丝沥干的手法,我可是从来没见过,没有一点本事是做不出来的。」 听花氏这么说,何昆也明白了,「所以珺瑶你根本没想卖食谱?」 「不但没想卖,还要让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得一次教训。」 「教训?怎么教训?」 「爹,有人要买咱们家的食谱,表示咱们家的煎饼味道好,怎么可以不好好宣传一番,可若想买咱们家食谱的人,却做不出和咱们家味道一样的煎饼,那岂不是代表咱们家的美味是别的地方吃不到的,不来咱们家买,又如何能得呢?」 何昆是不会做菜,但懂人心,一点就透,「你食谱没写这些秘方,他不会找藉口吗?」 「哪一个厨子不会腌肉不会沥干菜蔬的?这样的食谱他们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做出来就是会少一个味,我也没欺骗他,是他只要食谱,没想到我所学的厨艺从根本上就与他们不同而已。」 只在一旁听着的季天佑也抿嘴笑了,这丫头真不愧她外表看起来的聪明样,脑子里鬼主意还挺多的,大伙儿既然说定了这事,他便请所有人各自入席,并暗自决定,要张士玮帮忙,好好的宣传唐珺瑶及郭瑞丰的「买卖」。 此时,一件件的贺礼被送到了季天佑面前,他敛起脸色,虽没不悦但也绝对是清冷着表情,缓缓站起身接下,还给了张士玮一个眼神。 张士玮知道东家一向不爱与这些商行打交道,所以才把筹办落成宴的事都交给他,他连忙上前与那些商行的人寒喧,那些商行的确还靠季家庄给他们生意做,但季家庄也不是就能拿乔,目前的生意有太多落在陈景元的商行上,这是隐忧,虽然东家让洪长泰筹备运销的商行,但总有需要他家商行代销的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冷不热,谁也不得罪谁也不交好。 看着那些跟季家庄做生意的商行都送上礼,何家从季家庄接了那么大笔生意,奠定了基础,所以也是有准备的,只是寒酸许多,怕在众人面前送实在让人看笑话,于是早早就送来了季家庄,直接进了季天佑的院落。 稍早季天佑收到何家的贺礼,虽然礼轻,但脸上的笑意可比现在多了不少。 「季大哥,我也选了一份礼。」主桌旁席次的汤珺瑶也站起身,向季天佑道喜并送上礼物。 「喔?」季天佑并不在意唐珺瑶有没有送礼、贵不贵重,唐珺瑶有那份心意他便开心,但看她一脸神秘兮兮的,也不免好奇了,「什么样的礼?」 「马上就要上场了。」 那些商行送完贺礼后,张士玮便对身旁的人说了几句,那人点头而去,过不久,一个小戏台便被扛了进来。 季天佑认出来了,那是皮影戏的戏台,而演皮影戏的人便是黄全,几个帮忙的人也都是庄园里的工人。 那唐珺瑶知道黄全有这本事后,特地找上他请他帮忙,用的还是在落成宴前每日的午茶点心。 众人倒也没嫌皮影戏寒酸,反而觉得稀奇,一下子整个宴席上的人都静了下来,专注的看着。 一开始,就是众人用口技模仿炮火隆隆,马蹄脚步杂杳的声响,那声音实在不像,但让人听了发噱,倒是季天佑立刻收起了笑容。 戏台上,演的是一出以少敌多的战役,人数较少的那方看来便是主角阵营,因为人数悬殊战得十分吃力,眼见就要守不住,所幸其将军设坛祭天,求天赐大雨阻断敌军的进程,让其下的将士能得一喘息之机。 而后,或许天命在身,老天爷果然降下了大雨,大雨冲毁了敌军军营附近的提坊,淹了大半的军营,而主角阵营其下一支骑兵秘军不知何时已埋伏在敌军军营附近,便顺势冲进了营里,骑兵所到之处只杀不虏,那一夜,重挫敌军士气,一举改变了两军原本实力悬殊的情况。 主角阵营大败敌军后进发,轻易的拿下了敌军的一座城池,城里的百姓欢声雷动,恭迎主角阵营进城,除了跪拜将军领导有方以外,也歌颂着骑兵秘军的奇袭,而那支骑兵秘军的校尉听见了百姓的歌颂,说了一句话…… 「各位乡亲父老无须感谢,这回的胜利,终究是踩着人命过来的」 然而百姓不认同,鼓噪了起来,其中一人甚至挺身而出,说:「战争本就免不了杀戮,但无故杀人是杀,为了护佑苍生便不能说是杀。」 v第二十二章[07.12] 与宴的人大多明白了,这是在歌颂同是军人出身的季天佑,戏演完了当然纷纷叫好,只有张士玮、洪长泰及赵东贵知道这是一场真实 的战役,没有加油添醋,里头的每一个情节都是真的,甚至是进城之后的那些对话也是真的,这是唐珺瑶为了故事题材来找他们时,他们 一同想出来的。 因为那是一场由季天佑立下的战功,也是我军犹如神助,求雨得雨才打胜的战争,其他的故事穿凿附会季天佑才会反感,但这是一场 虽然传奇但绝对真实的战役,季天佑总能坦然接受吧! 然而……当张士玮他们三人及唐珺瑶将视线由戏台拉回到季天佑身上时,却没见他一丝笑容,他铁青着一张脸,然后猛地喝了好几杯 酒。 唐珺瑶急了,连忙上前抢下他手中的酒杯:「季大哥……」 「把戏台撤了吧!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以后不要再提战场上的事了。」 张士玮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也清楚东家这个表情是不开心了,好好的一场宴会,唐珺瑶就更难过了,季天佑被她害得 笑容尽失,唐珺瑶比张士玮他们还要自责,不明白她是真想治好季天佑的心病,为什么会弄巧成拙? 洪长泰这次回来当然不是专程来参加落成宴的,而是回来针对运销商行的情况对季天佑做回报,因此落成宴隔日,他就来找季天佑。 「东家,商行的运作已趋完成,最近也试着接了几笔小生意,虽然暂时还没有足够的客户能接下季家庄的所有买卖,但我会加快脚步 。」 季天佑扬起手制止,他不急,所以不希望洪长泰躁进,「商行的建立以稳定为首要,目前跟庄园配合的商行还可以再维持一段时间, 只是我原先就不愿意将所有生意只交给少数商行,陈东家的商行承接了庄园太多生意,将来势必会有隐忧。」 「我明白了。」 「战争多年,北方很多农地荒废了耕作,米粮的收成供不应求,南方不但没受战火波及还可一年三获,所以短时间内可以针对米粮的 运销来奠定商行的基础。」 「是。」 季天佑今天除了要与洪长泰讨论商行的事,也会视察何昆为留用的雇工安排工作的情况,当他要离开书房,见洪长泰一脸欲言又止时 ,他不禁叹息,「我还以为说话总是瞻前顾后到小心翼翼的人会是士玮,怎么,你们认识多年了,也学了他的脾性了?」 「我有话想对东家说,却无法不带一丝埋怨,所以犹豫该不该说。」 季天佑起身往书房外走,洪长泰也跟随其后,季天佑无奈勾唇一笑,大概也明白他是为了何事。 「你为珺瑶抱不平?」 「若说只为何家弟妹抱不平,那便太狭隘也太无私了,我更多的是为自己抱不平。」 这一点季天佑倒是没想到,自己又是怎么亏待了洪长泰,让他想为自己抱不平?「我有什么事做得不妥当吗?」 「东家不喜欢那些说书的我明白,毕竟他们不了解战场上发生的事,故事编得太过浮夸,好似我们这几年来的战役打得轻松自在,不 过是去简单走了一遭,但何家弟妹为了真实呈现,那晚的皮影戏演的桥段是问过我们哥儿几个的,我们自认没有一丝穿凿附会造作夸饰, 也因为我们都是基层兵士,个个敢说自己冒着抛头颅洒热血的危险来打赢这一场场的战役,所以我们为这场战事感到自豪,可东家的表现 却让我们觉得自豪是不应该的。」 季天佑哑口无言,一直以为自己的心病影响的就只有自己而已,却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人会因为看他的脸色而不敢为自己感到骄傲。 「这一点是我的错,但你们的确可以自豪,有错的是我。」 「如果东家不认为杀敌而犯下的杀戮是错的,也认为我们有资格自豪,那么为什么东家会认为自己有错?」 季天佑这个心病说出来会给人太大的负担,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让他当年的下属知情。 洪长泰看他明显的不想说,也不强求,「东家,这事你不想对我说无妨,但我希望你能找个信任的人来说,这样对东家你才有帮助。 」 季天佑明白洪长泰说的是对的,可他没想到自己一认同洪长泰的想法,脑子里出现的竟会是唐珺瑶的身影。 洪长泰一见季天佑这表情,也猜出了他此时想到的人是谁。 【第六章 突来的祸事】 季天佑要去视察庄内雇工新安排的工作是否妥贴,只是他和洪长泰一同走到院外,却没有看见候在此处的何昆,他方觉得疑惑而皱起 眉,就见张士玮急忙走来。 「怎么了?瞧你这着急的样子。」 「东家,方才何昆突然来告假,说是家里出了事,我一问才知道,是何家弟妹被官府抓了。」 季天佑先是震惊,后是疑惑,一个女人家能做出什么犯法的事竟让官府差人来抓?「让人备马,我要立刻去何家看看。」 与此同时,唐珺瑶被送进一间原先就住了两个人的牢房,女子牢房本就不多,这几天因为有些难民闹了事,所以牢房内关了不少人。 唐珺瑶看得岀来另外两人眼神不善,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她缩在了角落里,避免和她们发生冲突,另一方面也庆幸今天自己到吃食 摊去帮忙,否则这苦就得由婆母来受了。 今天一早大妞的娘来对她说,大妞受了风寒不能到吃食摊帮忙,所以清早备完料,她随着婆母一起到吃食摊摆摊。谁知摊子才刚摆好 ,就有两个官差打扮的人上前来,口气不善的询问店主是谁。 虽然是靠唐珺瑶的手艺才有这吃食摊,但她没有把吃食摊占为己有,作主的人一直是花氏,可这官差看起来来者不善,所以她一听官 差的询问,就拦住了要回答的婆母,反问官差来找店主有何贵事。 官差便说了来意,原来是他们的吃食摊受到县衙的关注,发现他们并没有上缴税款。 「官爷是否误会了,我们的吃食摊就设在官道旁,并不是有店面的铺子,应是不用缴税的。」 长嵌县的税额虽然不低,但只针对有铺面的店家收取,别说何家吃食摊开在郊外官道旁,充其量只多了个简易的厨房,县城里就算是在街边摆摊的各式小摊子都是不用缴税的,今日怎么官差会找上门? 「都摆了桌椅了还不算铺面?连厨房都是新砌的,还不算铺子?」 v第二十三章[07.13] 厨房原先是茅草盖的,但如今改为砖砌且扩建了是没错,可以屋子的大小来说,连个小茅屋都称不上,当初为了储放备好的料才硬是隔出这么一个小地方,扩建后隔出两间,后间做为储放备料的厨房,前间则是摆放前锅及招呼客人的地方。 唐珺瑶先前一直想要用砖砌扩建,也不过是因为冬日快到了,为了让煎锅能移到有屋顶的地方挡风遮雨,再加上她一直想加一些桌椅让客人有地方可坐,如此傍晚收摊时就必须有个地方存放这些摆放在树荫下的桌掎,但不管如何,这小屋子的规模都不足以用「铺面」来形容才是。 但民不与官斗,若官府说这吃食摊该算是铺子,那他们也不敢违逆,所以唐珺瑶立刻恭敬的回应,「官爷,我们实在不知道自己这小地方算得上铺子,可否请官爷通融,从这个月起我们立刻开始缴税?」 「缴税是应该的,但先前逃的税也得补上。」 「逃税?官爷,这一点民妇冤枉啊!这边的乡亲都可以作证的,我们的吃食摊最近才扩建,知情不报且漏税达半年以上才算逃税,先不论我们之前并不知道这吃食摊算是铺子,就算我们知情,时间也还未超过半年啊!」 「你们在这里开铺子有半年以上了吧,你也明白补缴的时限,分明是早有预谋,还要狡辨这铺子不算铺子?还要狡辩自己不知情?」 「官爷,怎能说我明白长嵌县的律法,就算是早有预谋呢?」这时的唐珺瑶再傻都知道这些官差是特意针对吃食摊而来的了,只是即便到了公堂上她都不认为自己犯法,但官差要的是店主,她不能把婆母送上。 「你这刁妇还要嘴硬?总之你税得补,逃税的惩罚也得领,有什么话上公堂再说。」 花氏本想着自己不懂律法,让儿媳与官差说明自己别胡乱插嘴,可这一连番的对话听下来,她也觉得自家是被官府找麻烦了,可官府为什么要针对他们这小小的摊子? 「官爷,是不是我们得罪了什么人才惹祸上门?还请官爷明说。」花氏说完,塞了点碎银进其中一名官差的手里,那官差瞄了一眼,立刻收进怀里。 两个官差看花氏还算懂礼数,也「大发慈悲」的为她解惑,「婆子,说白了就是你这铺子生意太好,有人想分一杯羹,偏偏你们不肯,这不,惹祸上身了,县衙少了季家庄的税赋可说是大失血,如今特别关注逃漏税的商家,还愁一间间查太浪费时间,你们这算自己送上门的案子,怎能不抓?」 唐珺瑶知道今日官差是非得抓个人进县衙了,婆母年纪大,怎能让她到牢里吃苦,她便主动认了下来。「官爷,店主是我,我与两位官爷走吧。」 花氏听了当然不肯,抓着她的手不肯放,「珺瑶,店主是我,你别想为我扛罪。」 「娘,你快回家与爹商量该怎么补税,我们乖乖补税了,或许县太爷会从轻发落,我会没事的。」 「要商量也是你比较有主意,你和你爹商量看看怎么救我出来,我留下来没用处的。」 两个官差也不耐烦了,大声喝斥,「再拖拖拉拉的,两个都拉走。」 「宜爷,我娘是护媳心切,你别听她的,带我走就是了。」 花氏还想拦阻,但官差手一拨就把花氏给推倒在地,「你还是好好想法子救人,别在这里添乱了。」 花氏看岀端倪了,官差此行分明是想抓唐珺瑶的,她心头一惊,莫非官差方才说得罪了人的不只是这个吃食摊,还有唐珺瑶? 最后花氏只能任由官差把唐珺瑶带走,然后摊子也顾不上收就跑去季家庄找何昆想办法。 花氏没有猜错,唐珺瑶被送进牢里后回想起稍早前发生的事,也记起了官差的话并看岀端倪了。 想必那个害她的人,就是上回来找她买食谱,却被她羞辱了一顿的郭瑞丰吧! 与郭瑞丰议定的三天后,她真的把煎饼食谱送上门了,也的确是在吃食摊上做了小小的宣传,没想到那一天竟有不少人聚集在郭瑞丰的铺子前看好戏。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郭瑞丰的厨子做不出同样味道的煎饼,何家吃食摊有独门手艺的事便这么传了出去,而郭记吃食铺却遭人白眼,生意滑落了不少。 郭记吃食铺今日因为做不出一样味道的煎饼吃了亏,他日若敢不要脸面的继续用这食谱卖煎饼,也只会得到羞辱,所以原先占尽了好处的郭记,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唐珺瑶才刚这么想,就看见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被狱卒领到了她的牢房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了吧?」 「你是郭记吃食铺的人吧!」 周源摸了摸胡子,颇赞赏的笑了,「小的的确是郭记的掌柜,名叫周源,唐东家果然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当初怎么会拒绝我们东家呢?」 「食谱是我何家起家的本钱,怎可能随意卖了,我也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技不如人。」 「给机会?唐东家是自欺还是欺人?你当时会这么说并不是给机会,而是想羞辱我们东家吧?」 唐珺瑶也不否认,那的确是她的意思,「怎么?只容得下你们东家羞辱人,说我们何家的吃食摊进不了城开铺子,却容不下自己遭受技不如人的羞辱吗?」 「你!」周源被说得火气都涌了上来,但看了唐珺瑶身后的两个妇人一眼,又得意地奸笑起来,「唐东家,我再给你点时间想清楚要不要把完整的食谱卖给我们东家吧,这两位……是我们东家请来招呼唐东家的。」 唐珺瑶还想周源是什么意思,周源已转身离去,她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抓住头发往后扯,用力地摔在地上。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真让人想捏一捏呢!」 唐珺瑶还没来得及坐起身,就被两人扑上来一阵猛捏。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们在战争没发生前可都是大宅院里夫人身边的嬷嬷,大到小妾,小到奴婢,只要到了我们手上,没有不乖乖听话的,我们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啊!」 「王法?当然有,所以才会想办法不让你上堂啊!」 v第二十四章[07.13] 牢房里开始传岀一阵阵喊叫,那是唐珺瑶被两名妇人凌虐发岀的声音,然而看守牢房的女狱卒只是挖了挖耳朵,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然后对另一名女狱卒说:「你看我们要多久再向上呈报?」 「一刻钟吧。」 「也好。」 一刻钟后,在衙门书房里的县令李辰昌听着衙役呈报牢房里发生了虐囚事件,不甚要紧的回答了,「被关进牢房的都是犯了法的人,吃点苦头又算什么?别闹出人命就好。」 那衙役应命,就又离开了书房。 衙役离开后,李辰昌打开放在案旁的一只大木箱,那是方才周源送来的。 李辰昌关注辖下的纳税问题当然不是为了朝廷的税收鞠躬尽粹,也不是为了县库着想,而是因为县库的税收多了,他能从中下手拿点好处的机会也多了。 不过这唐珺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本事,她手上的食谱居然让郭瑞丰觊觎至此,看来那食谱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独门绝活,才会让郭瑞丰肯拿出这么多银子让他从中「帮忙」。 李辰昌根不在乎何家那个小吃食摊要补缴多少税,郭瑞丰给的这木箱才能满足他的胃口。 至于牢房里那个,不过就是个小女子,大概很快便会屈服。 可没多久,他就听下人通报季天佑找上门的消息。 李辰昌在县衙的厅里接待了季天佑,本来他是可以不去理会的,这个季天佑本就不是赤水村人,战后要置产,他什么地方不去,偏偏挑上他辖下的赤水村,让他少了那么大笔税收,为此李辰昌就极不待见他。但当他下了命令要人回覆他公务繁忙暂不见客时,身旁的刑名幕宾却对他说季天佑早有准备,找了一大群人到县衙击鼓鸣冤,县衙就算不开堂也不能没没有动静,最后他只得接见。 「季天佑,你的来意我明白了,你不就是为了替唐珺瑶喊冤嘛,你若有证据证明她是无辜的,开堂那日,本官会传你为她作证。」 季天佑怎会看不出李辰昌在拖延,他先去了一趟何家问明事情发生的经过,总觉得事有蹊跷。「敢问大人,何时开堂?」 「本官何时开堂还得跟你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报告吗?」李辰昌一听就动了怒。 身旁的刑名幕宾看得出他来者不善,连忙打了圆场,「大人,季东家也是担心友人,其情可悯,还请大人息怒。」 李辰昌瞪了金幕宾一眼,看他似乎别有用意,便偏过头不再说话。 「季东家,大人公务繁多,今日要不是因为季东家有功于朝廷,也不会特地接见,还请季东家适可而止,今日就先请回,大人会尽快订下开堂的日期。」 季天佑知道李辰昌再怎么样还是个官,且唐珺瑶还关在牢里,得罪了他吃苦的只会是唐珺瑶,而今日花氏所述的情况,说是何家吃食摊赚了银子却不想跟人分一杯羹,指的分明就是郭瑞丰为买食谱被羞辱事。小小一个摊子真的罚缴税款也才多少银子,可这背后的用意是最让人心惊的,李辰昌与郭瑞丰既然勾结上了,那么唐珺瑶被关在牢里的这段日子会发生什么事他想也不敢想。 「大人,是草民失敬了,草民会返家静待大人开堂传唤,但草民有件事想请求大人留意。」 金幕宾知道李辰昌不会回答,所以立刻接口,「季东家请说,若是合理的,在下自然会留意。」 既然李辰昌不想跟他说,而金幕宾还算识大体,他也不绕弯子,「金幕宾懂得审时度势,草民的话金幕宾肯定是听得进去的。」 「季东家请说吧。」 「我那妹子别看她是一介弱女子,她从小身子骨就十分硬朗,虽然牢里的环境是差了些,但若有丝毫的差池,我那妹子的身子健不健康事小,让人误会了是县衙故意虐待可就是大事了。」 金幕宾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狠戾,但季天佑说的话的确是事实,他不正是因为带了太多人前来击鼓鸣冤才逼得大人愿意接见,如今若季天佑想传出些不利于县衙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当然,身为县令大人是可以不用理会那些谣言的,但庆典在即,有不少外客会前来长嵌县城,若是其中混了什么私访的高官,或是把这街谈巷议给传了出去,对大人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最后,他只得堆起笑容,「季东家多虑了,牢房是环境差了些,伙食差了些,但绝对不会有虐囚的情事。」 「如若如此,我那妹子犯的也不是什么收押禁见的大事,总能探监吧?草民想见见我那妹子,大人可否通融?」 刚刚才让人送了两个婆子进去,现在怎么可以让季天佑去见她? 金幕宾刚要拒绝,季天佑趁着他犹豫,已经拱手道谢,「多谢金幕宾带路,但去牢房之前让草民先安抚众乡亲,说草民得见妹子,她肯定安好,否则待会儿他们要闹事可就麻烦了。」 敢情不让他见人,他还要鼓动那些百姓闹事不成?李辰昌可不是个怕事的,当即决定把季天佑也一并抓起来,在牢房里虐他个几天,包管他屈服。 「来人。」 「大人!不用命人带路了,由小的带路便可。」金幕宾看出李辰昌的意图,立刻出言截断了他的命令。 「金幕宾!」 「庆典在即,大人还有不少要烦心的事,小的就不吵大人,先将季东家带下去便是。」 李辰昌知道金幕宾是不想在庆典前闹出事,但现在牢房里的人可不是好好的,万一这季天佑看了还要闹呢? 不过看金幕宾一脸有十足把握的样子,他也不再多说,允了,「好吧!你们下去吧,本官还有事要忙。」 季天佑对于金幕宾竟敢同意让他去见唐珺瑶,本是对她的处境放心的,但他没想到跟着金幕宾来到牢房,会看见瑟缩在角落呻吟的唐珺瑶。 金幕宾见了这情况,面上露出十分惊讶,立刻大声喝斥,「来人!是怎么看守牢房的,居然没看见囚犯互段吗?」 「金幕宾,最近牢房里人多,这个犯人没吭声,小的一时没有留意,小的知罪。」 竟然敢睁着眼睛说瞎话,人都折磨成这个样子了,能没叫过一声?分明是把这事推给另两名囚犯了。 季天佑当下不满,反问道:「金幕宾称这为互殴?」 「季东家,是本衙失察,本衙会立刻请大夫为犯人医治,并让她单独囚于一房,以免再受欺凌。」 v第二十五章[07.16] 季天佑知道自己没有证据,金幕宾的话合情合理,再闹也得不到好处,但经此一事,他想县衙应该不敢再让人伤害唐珺瑶,便只得忍下。「还请金幕宾好好处理此事了。」 「那是自然。」金幕宾立刻唤了人,把两个还在告饶的女囚给拉出去,并要狱卒退出门外看守,给了季天佑时间。 唐珺瑶的头发全是湿的,冷汗淋漓,当她发现她的哀叫声引不来狱卒后,便知道这苦她得吞下去了,所以她咬着唇忍着不岀声,咬得下唇印上一圈齿印,衣裳的领子也被汗水濡湿,凌乱不堪的贴在她的身上,好似是被人扯开的,季天佑还能由她领口露出的部分肌肤,看见被捏的青紫痕迹。 季天佑托起唐珺瑶还颤抖着的手,她的手臂上也全是青紫。「珺瑶……」 唐珺瑶本是意识昏沉沉的,直到听见季天佑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见他真的来了,当下什么男女礼教也顾不得,只想求取安慰,而眼前的又是她最信赖的人,于是她扑进了他的怀中,啜泣起来。 「季大哥,我好害怕,那两个人一直掐我,方才……方才还想拉开我的衣裳,掐我抹胸底下的肌肤,说要在上面留下痕迹,让我的男人对我失了兴趣……」 季天佑的手紧握成拳,要不是这看守的狱卒及施暴的人全是女人,他早就一拳一个将她们打晕在地了,他心疼的看着唐珺瑶狼狈的模样,早知道女囚牢房里有不少下流事,但他从没想到自己会亲眼见到这些。「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 「是郭瑞丰……」 「我知道,他肯定在李辰昌身上使了银子,我本还想使些对策迫使李辰昌尽快开堂,只要开堂,你全身而退的机会很大,至多只需缴些罚款,但如今看来,我得采取其他方法杀他个措手不及,否则你在牢里怕是会受辱。」 「季大哥。」唐珺瑶哭泣着,不忘看了看四下,尽管知道那两个婆子已被带走,但她还是害怕。 季天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觉十分心疼唐珺瑶,他在她的发顶印下一吻,再次给下承诺,「我会救你出去,一定会。」 唐珺瑶当然相信季天佑,只是他的那一吻让她受了惊,这举动太亲密,亲密得不像一个邻家大哥会做的事。她抬起一双含着泪水的眸子望向季天佑,那其中满含着不解无辜担心受怕,让季天佑心头一拧,他轻轻抚着唐珺瑶的颊安慰她,也顺势拍了拍她的肩给予她勇气,却不经意看见凌乱衣裳下微微露出的抹胸。 唐珺瑶也发现他的视线了,连忙把衣裳拢紧,不说让他看见抹胸有多不好意思,更何况她现在身上满是青紫痕迹。 「是我失态了。」季天佑为自己看见她的私密衣裳而道歉。 唐珺瑶连忙摇头,言语间也有些无措,「不是的,是我现在的身子都是伤,不好看。」 季天佑很想笑她不担心自己的抹胸被人看见,却担心自己身上的瘀青,但听见唐珺瑶的身上都是伤,让他的心痛掩盖过笑意,也不知怎么的就顺着她的话安慰,「你身上的伤不会让你的男人对你失了兴趣,他只会更加心疼你。」 这番话总算安慰了她,她彷佛感觉身上的痛楚也消减不少,「季大哥又知道了?」 「我知道,你若担心的话,我对你负责,我做你的男人。」 「季大哥!」唐珺瑶推开了季天佑,羞得转身不敢看他,「季大哥你胡说什么?」 季天佑也被自己说出口的话吓着了,并不是因为后悔说了想对唐珺瑶负责,而是认为自己这么随口承诺是折辱了她,「是我错了,我不说了。」 在唐珺瑶看来,自他们重逢以来,季天佑总是一次次的帮她,要说是他们真有什么青梅竹马的兄妹情,倒不如说季天佑对她是一次又一次的同情,同情她守寡还要养公婆,同情她好不容易有了挣钱的好法子,家里却被那个游手好闲的大伯连累,同情她无端遭罪入了狱还受到虐待,这才心头一热说出了不顾后果的话。 虽然季天佑是获得通融得以来见唐珺瑶,但时间有限,此时狱卒进来了,唐珺瑶再不舍再害怕,也只能松开手。 「季大哥,你不要告诉我爹娘我在牢里发生的事,我怕他们担心。」 季天佑则再次给了唐珺瑶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这一回,季天佑只是揉了揉唐珺瑶的发顶,确定她不再发抖后,这才站起身走出去。 唐珺瑶看着季天佑离开,才发现这个牢房有了他有多令她安心,感到温暖,如今他走了,牢房里又只剩惊惧及孤寒……她抚着自己的发顶,觉得季天佑最后的举动让她有些失落,她更想要的,竟是他最初在那上头落下的吻,好似最后他若不是只摸摸她,而是吻她的发,如今就能不这么寒冷一般…… 自从唐珺瑶入狱,何昆及花氏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每每询问县衙,总是得到还未定下开堂日期的回覆。季天佑说会想办法后就没了音讯,何昆几乎想直接去找郭瑞丰说愿意卖食谱了,但食谱记在唐珺瑶的脑中,他哪里有什么食谱可以卖给郭瑞丰。 所幸这日事情有了转机,赵东贵驾了马车到何家接他们夫妻,说要前往县衙作证,他们并没有接到县衙的消息,想必是季天佑从中出了力,但当他们问季天佑是否也会到场时,赵东贵只是神色一变,然后便堆着笑脸说东家有事不能来,只要他们放心,今天开堂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不止何家两老是意外的,恐怕连李辰昌本人都十分意外,今日他一如以往把公事全交给金幕宾,自己在一旁闲嗑瓜子时,衙役来报府衙那里派了人来通知,说是一个时辰后,知府将来到县衙亲审唐珺瑶的案子。 自从当日季天佑威胁后,便没敢再明着虐待唐珺瑶,他让郭瑞丰派的那两个婆子日夜轮流询问唐珺瑶是否愿意岀卖食谙,唐珺瑶不答是,她们便不让她入睡,要等唐珺瑶答应了,再开堂草草了结此事,没想唐珺瑶还未同意,却先等来了知府。 李辰昌只得让金幕宾快快安排一切,以免被知府看出端倪。 v第二十六章[07.18] 牢房里的唐珺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两个婆子突然不折磨她了,而她也已被折磨的累得当那两个婆子一停手就立刻睡去的程度,当她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打理得清清爽爽,然后被架着上了堂。 知府看着一身清爽的唐珺瑶,反而瞪了李辰昌一眼——本来一个人入了狱就不可能不狼狈,但唐珺瑶被刻意打理过才送上堂,可见原来的模样该是要更严重许多,才不得不将她打理一番。 知府看唐珺瑶还一脸睡意,双眼满布血丝,再见她被狱卒带进来时不小心扯高的袖子下,留有满是青紫的手臂,看那青紫的程度,季天佑说她一入狱便遭凌虐果然是事实。 「不过一桩小小的逃税案件,怎劳大人亲自走这一趟?」李辰昌在知府的身边鞠躬哈腰的,不明白知府怎么得知这个消息。 「你也知道这是个小案件,怎么不快快开堂审案,是罚款还是放人不过一刻钟就可判定的案子,怎么拖了这么久?」 「是属下失职。」李辰昌理亏,只得自讨没趣的退到堂下,坐至侧席。 知府接着命人带上两个婆子,不先审唐珺瑶逃税一事,倒先审起了两名婆子为何虐囚,两名婆子没想到知府竟然亲自要审此案,一时吓得开不了口。 「你们不说话是不敢,还是看不起本官?」 两名婆子这才回了神,连连磕头承认,并说是唐珺瑶一入牢房就趾高气昂看不起她们,这才动手泄愤。 知府也不多言,立刻又调了郭瑞丰上堂。 那郭瑞丰可沉着许多,看见两个婆子也没心虚,知府问了两个婆子是否是他所指使,他更是立刻否认。 「你胡说!我一入狱,你便派了你铺子的掌柜周源到牢房来威胁我,说是若不卖你食谱将有吃不完的苦头,接着那两个婆子便凌虐我,你还要狡辩!」 「唐东家,我知道在买卖食谱一事上我们是有了嫌隙,但你自己招惹的麻烦怎能随意推到我的身上?我郭家上下几十口人,都可以证明这两个婆子不是我府里的人。」 「你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派自己府里的人进牢房。」 「你无凭无据还敢在堂上血口喷人吗?」 「放肆!」知府惊堂木一拍,瞬时堂下鸦雀无声。他自觉这案审得窝囊,堂堂一名知府却得来帮下属审这个逃税的小案,说出去实在荒唐,但季天佑早把一切查明清楚,只无奈李辰昌不开堂便无法呈上证椐,才把证据全堆到了他眼前,逼他要来长嵌走这一趟。 此时他正窝着一肚子火,一副旁人别再招惹他的神情,「带牙人周二。」 一听到牙人周二,郭瑞丰便铁青了脸,虽然依旧没露出心虚的神色,但多少还是有了破绽。 那日季天佑越级上告找上了府衙申冤,指称郭瑞主因为与唐珺瑶的买卖不成,透过牙人周二买下两名曾在大宅院工作过的婆子,将人送进牢里凌虐唐珺瑶,就连婆子两人犯事入狱的苦主都找到。 由于所有的证据都到郭瑞丰身上就断了线,所以尽管他怀疑李辰昌可能收了贿才让郭瑞丰如此为所欲为,季天佑最后也只能对知府告李辰昌一个怠忽职守的罪名,他没有时间再慢慢收集证据,只想快快救岀唐珺瑶,于是只能如此妥协…… 知府也不马虎,毕竟证据都到了眼前,很快就把设计整个事件的郭瑞主给定了罪。 此时坐在侧席的李辰昌暗暗捏了把冷汗,幸好当时他听了金幕宾的建议,要郭瑞丰自己想办法把两个婆子送进牢里,否则此时他岂不也栽在这上头了。 郭瑞丰眼色也好,知道知府找到的证据不足以证明李辰昌涉案,也不敢随便攀咬他,何况把他供岀了,对自己不但没半点好处,还多了个送贿的罪名,他不是傻子最后只得认了。 「郭瑞丰,你欲买食谱不成,竟然趁着唐氏因事入狱,见机行恶事,本府判你劳役三个月,并支付何家五十两银子,你服是不是服?」 郭瑞丰此时怎能说不服?既然事迹败露了,只能承担,「草民认罪。」 「何唐氏。」 「民妇在。」 「本府前来长嵌县城前曾去勘査过你的吃食摊子,虽然要说是铺子还算牵强,但本府命人私访,你那吃食摊的确门庭若市,足见缴税也属应当,既然你的吃食摊是近日才扩建完成,本府对过去未缴税款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你必须确实缴税,你服是不服?」 「民妇认罪。」 「至于你……李辰昌。」 李辰昌一听上司叫唤,立刻站起身来到堂前,屈身应命,「属下在。」 「本府知道最近长嵌县城的庆典在即,你辖内事务繁多,但案子没有定期排审,还是难以摆脱渎职的疑虑,本府念你初犯,就罚你一个月的俸银,从今往后不可再有怠惰情事,你服是不服?」 「下官知错。」 「如此甚好,退堂吧!」 唐珺瑶再不甘愿,也知道这是她最好的结果了,所以即便她知道李辰昌绝对也是促成此事的一环,仍只得吞下。 「珺瑶。」 「娘!」听见了公婆的声音,本是跪着的唐珺瑶这才安了心,但一放松便失去了气力,她瘫软在地。 花氏也心疼,立刻把儿媳妇给搂入怀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爹娘怎么有办法把知府大人给请来?」 何昆及花氏看了赵东贵一眼,知道人肯定是季天佑请来的,却不知道季天佑为什么人没有到场。 「工头、何婶,先把弟妹给带回家吧!这段日子她怕没少受折磨,东家特地让我驾了马车来,就是想让弟妹能快些回家休养的。」 何昆及花氏没有扭捏,儿媳妇要紧,立刻道谢便把唐珺瑶扶上了车。 而唐珺瑶虽然在上堂前得以小睡近一个时辰,但察子审完终究是精疲力尽的,所以上马车没有多久她便昏沉入睡,连自己是被公婆搀扶下车的都不知道。 自然她也没来得及问,季大哥既然救了她,怎么没来见她? 唐珺瑶回家足足睡了一日,醒来后又喝了好几碗粥,这才恢复了体力。 花氏见她这模样心疼,别说在她睡着的时候一直在旁照顾着她,见她醒来就说肚子饿,又知道她在牢里一日总得要饿上两餐,怕她吃太快伤胃,还煮了粥给她,如今见她终于精神许多,也忍不住骂她倔。 v第二十七章[07.21] 「你这丫头,不过是食谱嘛!你卖了便是,食谱再想就有,何苦这么伤了自己?」 「娘,事情没这么简单的。」 何昆也因为担心,向庄园告了假在家里陪妻子及儿媳,听到唐珺瑶这么说也不解,「他要食谱,咱们卖了还不成?」 「刚进牢里时,两个婆子凌虐我,我本来的确是倔强不服软的,也相信季大哥绝对会想办法救我出去,可后来县衙的人不让我身上留下伤痕,改让两个婆子日以继夜的强迫不让我入睡,我撑不了三日便屈服愿意卖了,但那两个婆子却告诉我,说郭瑞丰的条件变了,他要我另外再卖他十套食谱,而且要我立约绝不进长嵌县城开铺子。」 何昆了气愤得大掌用力往桌上一拍,恨不得那就是郭瑞丰的脑门,自己能一掌拍晕他,「竟有人如此无赖!」 「食谱的确可以再想,但进城开铺子一直是我的梦想,有了铺子我才可以奉养爹娘,所以我绝对不能同意。」 「傻丫头,我们在官道旁卖吃食,日子也是可以过得很滋润的。」 「爹娘可以随遇而安,但我不能让爹娘继续为生计操心,我打算进城开铺子后,爹就可以不用到季家庄做事,再买个宅子,让爹娘可颐养天年,到时若娘真还想摆摊子便当是活动筋骨,多个人到摊子帮忙便是。」 听到儿媳妇这么孝顺,何昆及花氏怎不动容,说来媳妇这回不肯屈服,全是为了他们两老啊!两老不知该心疼还是愧疚,何昆抹去老泪,花氐更是直接搂着儿媳妇哭了起来。 「如今没事了,郭瑞丰入了狱,经此一事,县太爷大概也不敢再为郭瑞丰做靠山来寻我麻烦,我们能继续安心过日子了。」 「说来我们最该感谢的人是东家,他不知怎么了,那日居然无法到场,我去庄园告假,问了张管事他也是支支吾吾的。」 花氏听孩子爹说起,也觉得该好好向季天佑道谢一番,这会儿听说了也有点担心,想着总得看看才安心。「珺瑶,你去一趟庄园吧!好好跟季东家道个谢。」 唐珺瑶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皱起眉头,由于她身上的青紫痕迹吓人,花氏心疼得都她上了药酒,如今她浑身药味,不想带着这一身的味道去见季天佑。 「我……我想先梳洗下。」 看唐珺瑶娇羞地说要先梳洗才要去见季天佑,便匆忙地进房里拿了衣裳往浴间去时,何昆有些忍俊不禁。 「这丫头,该不会是动心了吧?」 「你说珺瑶对季东家?」 「你上回为了见一个男人要先沐浴,是什么时候的事?」 花氏立刻意会,也忍不住笑开,他们两老并不反对儿媳妇改嫁,只是总觉得不舍,「……这丫头,咱们也不知还能留多久?」 「只要东家也喜欢咱们家珺瑶,有他这么好的归宿,我立刻把珺瑶嫁了也可以。」 「你说……季东家喜欢珺瑶吗?」 「不好说,毕竟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或许我们认为是情意的,其实都只是兄妹情谊而已。」 「是男女情是兄妹情,你好歹也探一探,才好有个底。」 何昆点了点头,若是小俩口情投意合,两人都有些年纪了是不该再拖延,只是东家都为了珺瑶那丫头越级上告,真可能没情意吗?越级上告按律可是要…… 「瞧,我怎么忘了这件事,还疑惑东家怎么了?」何昆突然一拍脑门说道。 「孩子爹,你在说什么啊,没头没尾的?」 「东家怕是受了鞭笞,下不了床啊!」 「季东家怎会没事受鞭笞?你也说清楚些。」 「按朝廷律法,越级上告不论情节轻重,是真实是诬告,都要先罚鞭笞五十才受理。」 花氏一听大惊失色,衙门的鞭刑不出三下就能让人皮开肉绽,更何况还鞭笞五十下,难怪季东家当天没出现,怕是能清醒着指派赵东贵来接他们,都有过于常人的毅力了。 「孩子娘,咱们家不是有祖传的金创药十分有效,你去拿几瓶给珺瑶带去。」 「好,我立刻去准备。」 【第七章 喜欢的感觉】 趴在床上的季天佑整个背上及臀部满是鞭痕,知府虽然没有官官相护,但也没让季天佑好受。 现下赵东贵正在帮季天佑上药,由于洪长泰就坐在一旁,季天佑实在没有让别人把他全身看光的癖好,所以他让赵东贵放下一半的床帐遮掩。 「东家,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为何家弟妹做这些事?」 「我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我不帮她,谁能帮她?」 「自有她的男人帮她,轮不着东家你。」 「你明知故问,她一个守寡的妇人,哪里来的男人?再乱说话坏了她的名节,我不饶你。」 这话他不说东家不说,还有谁会传出去坏了唐珺瑶的名节?洪长泰看了赵东贵一眼,唯有这个二愣子说话不经大脑,于是他上前接过他手上的金创药,把赵东贵打发了出去。 「大东,这药我来上就好,你去药铺抓些消炎解热的药,怕是东家除了身上的伤,还得受些发烧的折磨。」 「好,我去,交给你了。」 见洪长泰把赵东贵支走,季天佑睨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问东家,因为何家弟妹没男人,所以东家便打算做这个男人吗?」 「你胡说什么?我对她没有私心。」季天佑现下是太过虚弱,否则他的眼神该更有杀伤力,让洪长泰不敢再乱说才是。 「东家,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狼狈的模样?除非是亲妹妹,否则没一个男子肯为一名青梅竹马的妹子牺牲至此的。」 季天佑还想反驳,洪长泰上药的手故意多施了点力,让他来不及斥责就吐出了一连串的痛吟,要不是知府后来的确来了长嵌县办案,他都要怀疑那是故意要把他往死里打。 「你笨手笨脚的,我不用你来上药,你快给我滚回去,把运销商行的事给我办好。」 洪长泰没乖乖听话,若东家真的对何家弟妹动心,他希望东家这顿鞭刑没有白受。 「东家,你为何家弟妹做的已经太多,总不会是因为你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娶亲,所以没发现自己对何家弟妹的心意吧?」 v第二十八章[07.23] 敢情现在是在笑话他都二十有四,身旁还没个女人吗?季天佑懒得再与洪长泰争执,索性转过头,不去看洪长泰也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东家,你总是男人吧!你该懂男人的冲动才是。」 这还越说越过火,季天佑基本上是赤裸地趴在床上,实在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跟洪长泰讨论男人的冲动。 「我从军多年,听过营里的老兵说过不少段子,我很明白我对珺瑶没有邪念。」 「是没有,还是没有想过?」 「当然是没有!」季天佑不愿意亵渎他与唐珺瑶的情感,尽管重逢后他曾为唐珺瑶清丽绝美的容貌而惊艳,与她因荷坞的事多有接触后,又对她这些年的成长感到心疼及骄傲,但他们只是兄妹之情,否则上回他入浴被她撞见时,他早该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了…… 想起那日的事,季天佑突然红了脸,洪长泰看在眼里,也不急着反驳,甚至连上药的动作都停了,就是要让他好好想一想。 季天佑想起当时唐珺瑶险些摔倒,他搂着她助她站稳身子时,她在他怀里磨蹭着想站稳,让他险些有了不该有的反应……因为他赤裸的身子只隔着唐珺瑶被水濡湿的衣裳,肌肤能清楚的描绘出唐珺瑶背部那优美的线条。 该死!他居然被洪长泰给影响,在这里对唐珺瑶的身子想入非非,这太不应该了。 见季天佑居然握起拳在枕边槌了一记,洪长泰也明了,他是男子,也为女子悸动过,第一次对当时还不是他妻子的陈姑有了邪念时,他也是这么在心里唾弃自己的。 「东家,何家弟妹过得这么苦,你有没有怨过一次何祈川死得早?」 「那是自然,他一死百了,留了一对公婆给珺瑶侍候,别说还有一个不成材的大伯。」 「那假若有一天,出现了一个能好好疼惜何家弟妹的男子,东家你真放得了手让她去过她的幸福日子吗?」 「那是自然,我希望她能有好的归宿……」季天佑虽这么说,但心头想闷闷的,像有人拧住他的心一般。他想像着个男子身着大红喜袍,以红彩牵着唐珺瑶的模样,就觉得那身红非常刺眼,也觉得唐珺瑶脸上的笑容似乎不是真正的开心。 他怎么会觉得她成亲会不开心呢?他想像着唐珺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双颊还因为身为新嫁娘而羞红着,他也笑了,这才是唐珺瑶出嫁时该有的表情啊! 此时季天佑再想像能牵着唐珺瑶的手的男子,却被自己的想像给吓了一跳。 那是身着大红喜服的自己,带着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笑容,然后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向洞房。 那日去探监给唐珺瑶的承诺又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那时他认为自己是一时同情才给了承诺,却不曾想过,他是不是真心想给唐珺瑶承诺。 见季天佑沉默,洪长泰用了激将法,「还是因为何家弟妹已经成过亲,不是清白之身了,东家便嫌弃她了?」 「你胡说什么?甫一重逢我便知她守了寡,怎么会介意……」发现自己被洪长泰套出了心里真正的话,季天佑气得赶人,「你给我滚!」 这声怒吼没吓着洪长泰,倒是吓着了刚走到房门口的唐珺瑶。 季天佑由惊呼声认出是她,连忙说:「怎么是你,我明明交代了士玮不能让你知道,也不能让你进来。」 「士玮怕是跟我一样,对东家的痴傻看不过去了吧。」洪长泰站起身,把手上的伤药交给了唐珺瑶:「弟妹,你来给东家上药吧!」 「这怎么行,传出去对珺瑶的清白有损!」季天佑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东家难道会刻意把这事传出去,坏弟妹的清白?若不会,东家不说,我不说,难不成弟妹她自己会把话传出去吗?」 「我可以。」唐珺瑶一听何昆说季天佑可能为了她遭受鞭刑,便忙不迭的跑来,如今见他真的趴在床上,没被床帐掩住的上背还布满伤痕,满心都是自责。 「东家,这可是弟妹自己同意的,那我先离开了,东家切记,你现在不能起身,一起身,还真坏了弟妹的名节了。」 「你……」要不是身上一丝不挂,季天佑真会起身赏洪长泰一脚,「给我滚!」 「我立刻滚。」洪长泰嘻皮笑脸的,又对季天佑连眨了好几次眼,这才真的转身离开。 唐珺瑶把洪长泰交给她的伤药放在桌上,这才摊开自己带来的包袱拿岀金创药,这是何家祖传的,十分有效。她走到床边要坐下,就看见季天佑连忙扯了被子盖住自己的下身,当然这个举动碰着了他的伤口,疼得他龇牙裂嘴的。 唐珺瑶看见他的身子却顾不得羞,因为另一种情绪牢牢揪住了她的心。 季天佑一抬头就看见唐珺瑶双眼滑下两颗金豆子,顿时急了,「你别哭啊!我这不没事吗?」 「都怪我,我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非得给郭瑞丰难堪,才让他玩这把戏,累得季大哥为我受苦。」 见她哭就够急了,这会儿听她把罪全揽上身,季天佑更急,他顾不得背后的伤坐起身子,臀部的伤再疼也没看见唐珺瑶哭泣时心疼。「所以我说别让你知道,这个士玮竟敢不听我的命令。」 「季大哥别怪他,今天就算张管事拦着我我也会闯进来的,我值得让季大哥为我付出这么多吗?」 见她睁着一双晶莹的眼看着自己,季天佑整个人都傻住了,他从未见过一名女子可以这么美,泪眸可以这么令人心醉,她这么全心全意的看着他,祈求能对他的付出给予回报,这样的容颜,让他有些心痛……原来,看见太美的容颜,也会让人心痛的。 「你值得。」 「我哪里值得了,我从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嘘!」季天佑以指封唇,见她终于住口,这才把她搂进了怀里,也真实的感受到将她拥入怀中的那份心满意足。原来,他一再的帮她,是早就受她吸引了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因为她的美、她的坚韧?或是她在逆境中犹存当年的一丝天真,还是早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这份情感就已深种,只是不曾被他发现而已? 唐珺瑶的泪早在季天佑把她搂入怀中时就止了,她的脸颊贴着他赤裸健壮的胸膛,她的手怕弄疼他,垂放在他的身侧,她想起了他全身上下赤裸,只有下身盖了件被子,顿时不知所措。 v第二十九章[07.25] 「我居然还得靠别人帮我想通,为什么要为你做这一些?」 「季大哥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一些呢?」唐珺瑶一脸茫然,仰头对上季天佑的脸,尽管她还在他的怀中,这让她觉得十分不得体,但她的好奇胜过了一切。 她不明白他那双黑眸为什么好似燃烧着不知名的火焰,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样的眸光而心跳剧烈。 唐珺瑶那无辜的双眸太诱人,季天佑喉头一涩,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缓缓地将她的背抵在床柱上,他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直到印上她香甜的唇。 唐珺瑶震惊地瞪大双眼,不明白季天佑怎么突然吻她,她虽是人妇的身分,可这唇……是无人尝过的啊! 她垂放在身侧的手终于想起了要抵抗,可抬手的结果就是让季天佑寻到空隙大肆的抚上她的腰侧,他的大掌描绘着她完美的曲线及柔软的身子,让她不禁颤抖。 但季天佑却笑了,她在他怀中颤抖的模样是那么无助,让男人燃起熊熊的保护欲,如火灼烧他周身一般。 「季大哥……为什么……」在他吻她的空档,她的双唇得以短暂的自由,她把疑问问了出口,她相信季天佑不是占她便宜的登徒子。 「我想保护你。」 「保护我?你一直十分保护我啊!」 「还不够,不是过去那样的保护,而是让我代替何祈川保护你……」 何祈川这个名字让唐珺瑶清醒了过来,是了,这就是为什么原先季大哥口口声声说他们有着青梅竹马的兄妹情,所以他帮她至此,如今又对她做岀这样的事,皆是出于同情,他同情她独自一人肩负奉养公婆的责任,同情她出了事身边也没个男人保护,同情她险些要在牢房中受辱。就连在牢里时,他的同情也让他说出愿意负责她终生的话,但她不希望自己的终身大事是建立在他的同情上。 唐珺瑶推开了季天佑,勾唇淡笑,笑容依然绝美,却有些疏离,「季大哥,你打算代替祈川哥哥保护我,做我的归宿?」 「是!你的未来让我来扛。」 「可我不想你做这些事,我们不般配。」 「我不在乎你曾为人妇,你是守寡,并不是坏了名节。」 原来季大哥不知道她守的是望门寡吗?所以即便他以为她不是清白之身,也想要她吗?她很感动,但她所说的不般配并不是指这件事,「季大哥,我守的是望门寡……」 「望门寡?」季天佑很是意外,虽然这事他在也不介意,「那么我们之间怎么会不般配呢?」 「因为世俗人的眼光,季大哥的条件是万中选一的,不该娶一名守寡的妇人。」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要让我托付终生的人,并不能只是因为同情我。」 「我对你并非同情。」 「不是吗?那季大哥你能看着我,对我说一句爱我吗?」 季天佑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再加上他本就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一时之间还真不好意思开口,但他的迟疑看在唐珺瑶的眼中,只是更肯定了她的想法,她心里无一丝芥蒂,反而微笑着。 「我很感谢季大哥你对我的心意,即便你不爱我,我都很感谢你为了保护我,而说出要照顾我终生的话。」 「可是我真的——」 唐珺瑶举起手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好了,季大哥别再说了,别让我们之间纯粹的兄妹情变了样,更何况我是放不下我公婆的,这辈子,我或许不会改嫁了。」 季天佑知道自己的心绪还很紊乱,所以所说的话还不能说服唐珺瑶,但他会厘清一切,给她一个说法的,到时她会知道,他是真心,不是同情。 「季大哥,快趴下,我帮你上药。」 季天佑只得乖乖照做,将一肚子的话全压了下来。 「季大哥,这金创药有镇定的效果,通常受了创伤容易发炎造成发烧,镇定的药效可以让你少受些折磨,也会好睡些。」 「那么我还得感谢这回受的伤,终于可以让我好好睡一觉了。」 「季大哥是故意说来让我不要自责的吗?」 季天佑只是微笑望着她,看着她忙,想像着终其一生身边有她的陪伴,竟觉得有丝甜蜜在心头漾开,原来喜欢上一名女子,是这样的感觉啊! 唐珺瑶上完药,就看见季天佑那莫名的笑意,她偏过头不解,季天佑轻咳几声掩饰,「这药敷上去比较不痛,我的臀还觉得热辣辣的,或许也该换上这个药。」 唐珺瑶听他这么说,倏地红了脸,季天佑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让你为我上药,只是你带来的药真的舒缓很多。」 「我去找人来给季大哥上药吧。」 「不要!」季天佑握住了唐珺瑶的手,人也变得有些昏沉,「陪我,药不用换了。」 看着季天佑渐渐睡去,唐珺瑶知道那是金创药的药效,她试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被季天佑牢牢握紧,她叹了口气,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靠在床边打了个呵欠。 她在牢中没少受折磨,她也是很想好好睡觉的…… 要说这回庆典上最热门的吃食,那就非唐珺瑶的摊子莫属了。 她在美食评比上得到好成绩,得以在五奇寺的寺前广场设摊,摊子上一共卖六种吃食,这是别的摊子都不敢尝试的。 唐珺瑶并非过于自负,庆典一共十天,前六天她一天只卖一种吃食,然而生意太好,纷纷有顾客上反应想吃先前卖过的吃食,所以她便决定,后面第七天到第十天把六种吃食都摆上摊子。 也莫怪客人反应如此热烈,这三蒸三煎六种吃食,都是经过季家庄里不少工人试吃出来的,自然百里挑一。 唐珺瑶不只把莲蓉包豆沙饺糯米丸子做得外表精巧又好吃,三种煎品也极具巧思。 唐珺瑶擅长以莲藕做料理,这回自然不能少,第一道煎品名为莲藕酥,她将莲藕切成极薄的薄片,藕片一层层叠好,再以米线在两端束紧下锅煎熟,就像一节又一节漂亮的莲藕,酥脆爽口的口感与它的外表佥人爱不释手。 第二道煎品为菊花酥,以面皮做成花朵形状,并在每片花瓣边缘镶入碎肉,放下锅油煎时,就像在煎锅里开满了一朵朵菊花一般。 v第三十章[07.29] 第三道煎品为荷花酥,无数张面皮像荷花花瓣般盛开,外皮酥脆,内里的豆沙馅却是香软绵密,一道点心有着两种口感。 第一天摊子上就卖得忙不过来,第二天连花氏都把赤水村的摊子先收了,带着大妞来床典的摊子上帮忙,依然忙得不可开交。想当然耳,舍不得唐珺瑶太辛苦的季天佑,第三天就为她送来两名做事麻利的婆子,唐珺瑶这才能稍稍喘口气。 就着这个热度,季天佑提议让唐珺瑶快些进城开铺子,唐珺瑶也知道该乘胜追击,但城里的铺子无论是买还是租,这笔费用都不是目前的她负担得起的。 于是季天佑又接下了这个活儿,主动要帮她找一个地段不错的铺面先租下,日后有钱再买。 庆典期间,季天佑也没闲着,长嵌县不少富户或多或少都与县衙合作开棚赈济,季天佑被排定的日子就在庆典最后一天。 唐珺瑶也把摊子交给花氏及正逢休假的何昆,到季天佑的粥棚去帮忙。 难民的人数众多,粥棚里的粥自然不能像寻常人家饭桌上的一样稠,但季天佑也让人尽量别把粥煮得太稀,免得失去了赈济的本意。 一人只得一碗粥和半颗粗面做的馒头,虽能吃个半饱,但总是十分粗糙,对比庆典期间在县城里逛市集大啖美食的百姓,可说是两个世界。 唐珺瑶前几日眼见的都是繁荣之象,如今见这粥棚前大排长龙,难民们个个衣裳褴褛面黄肌瘦,实令人不忍。 「今日已经是庆典最后一日,没了赈济,这些难民该怎么过才好?」唐珺瑶不禁为那些难民担心。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县衙不实施应有的作为,只将全副心力投注在庆典之上,当真昏官。」 「季大哥难道有什么想法?」 「早在李辰昌抓捕你入狱前,县衙派人找上我商谈赈济事,我便向县衙提议过以工代赈,赤水村外堤防十年一大修,如今正是第十年,可让难民前往河堤工作换取粮食,也可与周围几个县城募工,转移部分难民,难民有了挣钱的方法,自然能想办法自行安置,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聚集一处,还得长嵌县城设立难民营收容,只可惜当初李辰昌不愿意采纳我的意见,如今因为上回越级上告一事,与他算是结下粱子,他便更不可能考虑我的提议是否可行了。」 唐珺瑶不免叹息,李辰昌果然是个昏官,但如今她也只能独善其身,上回的鞭刑让季天佑在床上足足休养了半个月,如今她说什么也不愿见季天佑再冒险了。 「季大哥可别又同情心泛滥,提建言设粥棚,已经仁至义尽,不许再去越级上告。」 季天佑自从母亲离世后,身边就再没有人叨念他,唐珺瑶的叮咛让他十分怀念,也乐于接受,毕竟是他认定的媳妇,媳妇的叨念他当然甘之如饴。 「季大哥笑什么啊!我很认真的在交代你,不许再做傻事。」 「你心疼我?」 自从季天佑对她说愿意负责她的终生后,时不时就会由他的口中吐出这样不知该算是调戏,还是逗弄的言语,有时甚至让唐珺瑶一整天都双颊粉红,她越是局促他便越觉得有趣。「季大哥希望我不管你吗?」 「当然要管,我也甘愿让你来管。」 「别说了,让人听见多不好意思。」 季天佑怎能不说,她这个小脑袋瓜装着的只有孝顺,完全没想过改嫁的事,他都明说了,她仍然认为他只是出于同情,他再不这样多多表达对她的心意,她要到几时才会想通?「好,不说了,总之除了你,也没人有让我为她受鞭刑的资格。」 是,他是不说了,但说了另一句更令她害羞的话。 唐珺瑶气鼓了双颊瞪着他,哼了一声就打算转身到前头帮忙派粥。 怎知这一转身,就看见一名女子往他们的方面望过来,下一刻,就见那女子脸上的表情由惊转喜,然后流下了眼泪,她先是有些迟疑有些颤抖的走了两步,接着便快步的跑上前来。 当她与唐珺瑶擦身而过时,唐珺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她记不起这是什么味道,只知道,这是一股令她十分嫉妒的香味。 「天佑哥哥,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那女子扯住了季天佑的袖子,落下满是感动的眼泪。 「你是……」季天觉得这名女子有些熟悉,却不记得自己在哪见过。 这女子虽然身着粗布衣裳,却生得明艳俏丽,唐珺瑶好似渐渐想起了什么。 「茹雪身上的味道跟你不同,她身上总是带着甜甜的花香味,而你身上总会带着淡淡的油烟味,所以我能猜出是你,即便声音是她的。 这是有一回,她捂住了季天佑的双眼,让身旁的人开口问他捂住他的眼的人是谁,季天佑立刻猜出正确答案后,给她的解释。 「茹雪像个瓷娃娃一般精致,适合摆在多宝福上当摆饰,不适合带着一起出游。」 这是有一回,她开心地和季天佑要到郊外赏景踏青,尽管他的表妹哭着说要跟,但他没带表妹,只带她一同出游,她问他为什么,他给了她这个回答。 季大哥对她很好,小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季大哥是特别的,但他的表妹季茹雪出现后,她终于知道自己并不持别了。因为茹雪身上有女孩子家才有的甜香,还是个精致的瓷娃娃,她比不上茹雪,那根扎在心里很久的刺,她本已经遗忘,现在重新见到她,唐珺瑶才又想起。 「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茹雪,我不希望她长大,不希望她嫁人。」 「那珺瑶呢?你希望她嫁人吗?」 「珺瑶……不一样……」 她记起了季大哥与师傅的对话,季大哥不望季茹雪嫁人,但对她并不在意,季茹雪是季大哥心尖儿上的那块肉吧! 「是茹雪吧。」唐珺瑶开口说出季天佑一直想不出的答案,但脸上笑容尽失。 「是茹雪?你长这么大了?」季天佑难以置信,他展开季茹雪的双臂,围着她转了个圈,细细打量着她,最后一次见她,她还是一个小娃儿啊! 「天佑哥哥,都几年了,我现在已经十六岁了。」 「茹雪啊!终于找到你了,快点,喝碗粥吃个馒头,娘要带你去张老爷那里了。」 v第三十一章[08.02] 季茹雪听到这个声音,竟是害怕地躲在季天佑的身后,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求救道:「天佑哥哥,救我,我不要去张老爷那里工作。」 「什么张老爷?」 「就是城东的富户,家里听说是做胭脂买卖的。」 本来在一旁盯着粥棚派粥的张士玮,因为有一女子突然扑向东家,他怕难民搔扰东家,这才上前,因为听见东家与那名女子似是旧识,便守在一旁没有其他举动,如今听到季茹雪说的话,他附耳在季天佑的耳边,说了那个张老爷的来历。 那是个长嵌县城里有名的色老头,以季茹雪的姿色,怕是进门当夜就会被张老爷给绑上床了。 季天佑一听,过去对姑母的不满如今又全涌上心头,「姑母,许久不见,想不到你已沦落至此,依然如此不择手段啊。」 季氏本没有留意女儿与何人说话,直到季茹雪躲到那男子的身后,她才抬头把对方看了清,这一看差点没吓掉了魂,她以为已经死在战场上的季天佑居然回来了! 「你你你胡胡说什么……」 「我胡说?」季天佑仔细的打量了季氏一番,她身形的确没有当年圆润,还穿着一身旧衣裳,但或许年轻时保养得宜,仍是能看出一丝风韵。不过……一路逃难来的人,一身这样干干净净的,不免让人怀疑。「姑母是真不知道那张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氏当然知道张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可他们逃难至此,再没有活路的话,一家四口怕就要饿死在城外的难民营里了。直到有回有个牙行的人来挑人,出手对女子就是东一点西一点的占点小便宜,她看准这一点,偷偷找上那牙人,给了他点甜头,他便答应要帮她那个招赘的夫婿梁俊找个好些的工作。 但梁俊去了趟牙行回来,尽是嫌弃那些工作太操劳,不肯做,季氏才想骂他是个没用的男人时,他便开口说了在牙行打听到的消息,说是张老爷刚刚纳了房小妾,想要给小妾找个贴身侍女。 当时,有个同是去找工作的长嵌县县民不屑的冷哼一声,说是谁家想卖女的才会把闺女送去张府工作,在张府工作的侍女,但凡长得能入眼的,就没一个清白的。 季氏听见了转机,想着自己生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只要她教女儿一点手段,把那张老爷侍候得服服贴贴的,就算不捞个小妾做做,能在大宅院里做个一等丫鬟,日子也是可以过得很滋润的,而且若能懂得哄哄男人,有什么赏赐拿不到手呢? 于是她又去见那牙人,磨磨蹭蹭的服侍了他半个时辰,那牙人才为她送来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裳及一小盒香料,让她可以为季茹雪好好打扮一番,以便把她送去张府。 「我初来乍到,怎知道那张老爷是个什么人,要知道了也不会把亲闺女给送过去。」 季天佑冷笑数声。是!茹雪是姑母的亲闺女,但她是姑父的亲闺女吗?姑母当年那件荒唐事谁人不知,只是碍于季家的势力没人敢明说罢了,姑母被始乱终弃,对茹雪的亲爹只有恨意,若非茹雪是她的亲闺女,哪里会不冷不热的养着,早丢弃她了。 而那个长相平庸懦弱无能又是招赘的姑父,可能好好待这个来历不明的闺女吗?知道把闺女送去张府会有什么下场他不管,只差没明讲要卖闺女了。 「姑母,我一句没说张老爷是怎样的人,你完全是不打自招。」 「我……」季氏因为无话可说,只好破罐子破摔,耍起无赖来了,「不让茹雪去张府工作,我们一家子怎么活?难不成你要养我们吗?」 季氏直到此时才发现设粥棚的人竟是季天佑,心知他是发达了,想不到他失了季家的所有家产,竟然还能重新发达起来。 「要我养你们?姑母说这话不脸红吗?我爹死后,姑母是怎么侵吞了季家的产业?要不是我爹在世时看出姑母不是个安分的,以我娘的名义置产,我及我娘怕是在他过世后就要流落街头了。」 「既然是季家的产业,怎能交给你娘,万一她改嫁了怎么办?我这是在保护我季家的产业,更何况你和你娘根本没有流落街头,我待你们也不薄啊!」季氏开始还有些心虚,说了几句后,就变得理直气壮。 「那是姑母以为我娘醉心厨艺,不懂得经营,你一直觊觎着我爹留下来的家产,才对我娘好的不是吗?要不是我爹同时留了忠心的掌柜,怕是那些产业早不存在了。」 「忠心的掌柜?」季氏想起季天佑从军前发生的事,毫不留情的笑话他,「你那忠心的掌柜如今人呢?你不是被自己的掌柜背叛,才心寒从军的吗?」 事实上,是季氏误会了,季天佑从军前得知母亲尸骨未寒,姑母就要藉口爹遗留下来的产业都是未分家前所购置的,该当还给季家,于是他让信任的莫掌柜变卖了所有产业,改到他处置产,然后自己才去从军,避开了这些纷扰。 「不管莫掌柜做了何事,都无法抹杀姑母你想侵吞爹留给我的产业的事实,如今见你死性不改,我不能容许茹雪跟你们过日子,你们大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生自灭我也不理,茹雪得留在我身边。」 「你凭什么?茹雪是我闺女,我要怎么安排她的未来是我的事。」 「有你这样把亲闺女推入火坑的娘亲吗?」 「你再不放人我就去官府告你。」 季茹雪过去一直不知道娘亲曾做过这样的事,还想着舅母在世时,两家还算要好,舅母一离世,怎么天佑哥哥从军去也不曾告诉她一声,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难怪天佑哥哥再也不想与她家有任何瓜葛。 思及此,季茹雪抽回自己的手,从季天佑的身后走出来,「天佑哥哥,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茹雪……」 「我娘对天佑哥哥做过这样的事,我怎么能恬不知耻的受天佑哥哥保护?更不能因为我的事,让天佑哥哥被我娘告上官府。」 季天佑很无奈,姑母这一家子他本是完全不想理会的,但茹雪是没被姑母养坏的,相比那个还大他一岁的纨裤表兄,以及仗着季家家产整日花天酒地的姑父,加上日复一日败光家产的姑母,端庄有礼的茹雪简直是一股清流,今日他若放手了,茹雪的未来将只有悲惨二字可言。 v第三十二章[08.06] 「我明白了,你们就到我庄园里来做事吧,我先把你们分配到荷坞工作。」 季氏知道季天佑心疼表妹,自然拿乔,「太辛苦的工作我们可做不来。」 「我早知道姑母会这么说,荷坞是个酒肆,我可以让姑母来安排姑父及表兄的工作,但姑母别忘了,你只管人,酒肆的经营及财务可是别人打理,不许插手。」 季氏当然不肯安分的只当个小小的管事,心中盘算着最好能捞个掌柜做做,梁俊识字也懂作帐,若能让他进帐房,那整个荷坞的营收有多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若能再把儿子季天赐给拉来做采买,那整个荷坞不就等同是他们一家子的了。 看来虽然不能把茹雪给送去张府,用她来牵制季天佑倒也是个好法子。 「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可是……」季茹雪还想拒绝,她怎么能让爹娘如此得寸进尺? 「茹雪,还是你改变主意了,想去张府工作,你挑一个。」 听到娘亲这么说,季茹雪噤声了,她就是害怕被送去张府才从娘亲的身边跑了,如今碰上了季天佑,他愿意伸出援手,她怎可能想着去张府工作? 「茹雪,不用再想了,就这么定了。」季天佑下了决断,回头就给张士玮命令,「士玮,安排个人先把我姑母家送去庄园。」 张士玮应命,立刻去张罗人手。 唐珺瑶觉得心闷,甚至有些疼痛。荷坞是她与季天佑一同规划的,季天佑十分感谢她的建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来日若酒肆开张了,要给何昆做采买,因为他信任她,也会信任何昆。可如今季天佑轻易就把他姑母一家子给纳进荷坞里,未来还有爹的位置吗? 想到这里,唐珺瑶又暗自己不知歹,荷坞不是她的,她只是帮忙策划而已,而且为的还是偿还季天佑的恩情,她怎么能藉此认定一定要给爹安排一个位置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看着季茹雪感激落泪,季天佑心疼安慰她的模样,唐珺瑶揪着心,默默地转身离开了,这是他们一家子的团圆,不管是当年做为师傅的徒儿,还是如今只是个青梅竹马的妹子,她的存在都是突兀的,她不该打扰了他们。 「茹雪,我让你见见一个人,可能会是你未来的表嫂。」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是附耳在季茹雪耳边说的,就怕给人听见了,面皮薄的唐珺瑶又要害羞。 「也该有这个人了。」季茹雪破涕为笑,要不是天佑哥哥从军去了,能到现在还未娶妻吗?他生得如此帅气英挺,一直有不少姑娘家暗恋着呢! 「但她死脑筋还转不过来,我还在想办法让她相信我的真心,说来这个人你不陌生,就是珺瑶……」季天佑抬头要找人,却发现唐珺瑶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他觉得疑惑,当下本想到五奇寺前的摊子上去找她,可粥棚这边他暂时抽不开身,便想着这事先缓一缓。 「是方才先认出我的人吧!我就觉得她很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她不知跑哪去了,改日我再带你去见她。」 「说来舅母当年本就有意撮合你们,都是天佑哥哥老是嫌瑶姊姊还小。」 「她那时是真的还小啊!都还未及笄,我怎么会想到什么男女之情。」 「如今后悔了吧!」 季天佑的确后悔,当时的他确实无意,娘亲过世之后也再没人提起此事,唐家后来也把唐珺瑶许给他人,若当年他依了母亲先把亲事订下,是不是唐珺瑶就不会多过那五年的苦日子? 「天佑哥哥,别难过,或许有些感情,就是要第二回才能圆满的。」 「你啊!自己只是个孩子,还敢老气横秋的给我忠告。」季天佑说完,用力地揉了揉季茹雪的发顶。 「天佑哥哥,这种揉发顶的事你对着瑶姊姊做就行了,不要对着我做。」季茹雪抗议着。 季天佑笑得甜蜜,甚至甜得让人有些刺眼,季茹雪不知道自己那个英姿焕发的天佑哥哥,怎么想起瑶姊姊就成傻子了。 「她啊……我怎么舍得用力揉,都是轻轻拍的。」 「天佑哥哥说这些都不害臊吗?」 「有一日你遇上了喜欢的男子,就知道这个时候顾不上害臊了。」 看天佑哥一脸幸福的模样,季茹雪才放下心,虽然娘做了坏事,夺了不少该属于天佑哥的家产,但至少娘亲是得到教训落得身无分文的下场,而天佑哥则是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没被当年的事所影响,这真是太好了。 「天佑哥哥,为了我,你收留了我们一家,这样真的好吗?」 「放心,你娘想做什么我看在眼里,绝不会让她如愿的。」 【第八章 季东家害相思】 一家人决定来到长嵌县城前,季茹雪绝没想到她能有这际遇。 季家的风光已如明日黄花,战争爆发后,他们决定举家迁离故乡,清算了财产才知道,多年的挥霍已经几乎用去全部的家产,季家如今只是空壳。 可战火绵延,家乡是不能待了,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贱卖家产,举家南迁。 然而到了南方,爹娘他们才发现自己所信非人,遇上了一宅二卖的歹人,住在宅子里的人虽然也是向同一个歹人买的宅子,但好歹他拿在手上的房契是真的,而他们家所拿的只是假造的房契。 他们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也去了县衙申冤,但歹人早就逃逸,县衙是受理了此案,但破案之日遥遥无期,他们除了等待有朝一日冤情得雪,只能束手无策。而后,他们用手边的银子另租屋子暂居,爹亲及大哥商议着要做个小生意营生,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把仅存的银子给赔光,落了个血本无归。 他们最后被赶岀租屋,除了几件衣物外,屋子里的一切全被债主搜刮尽,他们沦落到与战争难民一样的处境,最后便决定随着回归的长嵌驻军来到长嵌县。 几个月前,她以为自己短暂的一生就要亡在流亡的路上,甚至一个月前遇上表哥的那一日,她都还以为自己要被迫卖给一个色老头,再无未来可言,但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不但得救了,还能遇见身边的人…… v第三十三章[08.09] 季茹雪偷看了一旁正大快朵颐的赵东贵一眼,忍不住掩嘴轻笑。 「季家妹子,你笑什么啊?」 赵东贵的嘴角沾了一点豆沙馅,因为听见她的笑声,不解地看着她。 季茹雪看见他嘴角的豆沙馅,又忍不住笑了。「大东哥,你……你真的很喜欢吃点心呢!」 「正餐我也吃,点心我也吃。」赵东贵的确吃得很多,但或许他同时也锻炼身子,所以尽管他身形十分魁梧,但浑身上下却看不出一丝赘肉,全是结实的肌肉。 季茹雪终于忍不住,抹了抹自己的手就抽出手绢为赵东贵擦去嘴角的豆沙馅。 赵东贵那二愣子也不觉得这样的举动亲密,只觉得季茹雪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比他手上的豆沙包还香。 「就是知道你爱吃,我才会……」季茹雪这话是闷在嘴里的,因为她没好意思直接对着赵东贵说出心事,所以后半句几乎听不见。 赵东贵这个人本来就大剌剌的,所以也没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此时去后院晾衣裳的唐珺瑶正好走回来,就看见已被赵东贵吃了一大半的豆沙包。 「大东哥,既然是点心便是浅尝即止,吃这么多小心积食。」 「放心,我这肠胃好得很,你们尽管放心的做,再多我都会吃下去。」 有这个好吃的保镳,真的帮了季茹雪一个大忙,否则这么多试品的点心,唐珺瑶真不知季茹雪该怎么解决。 前几日,季茹雪在赵东贵的带路下来到何家找她,说是季茹雪很崇拜她的好手艺,想向她学厨艺,唐珺瑶没料到她们重逢后的正式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刻意不去季家庄,就是不希望再碰上小时曾发生过的事情,不希望看见在季大哥的眼中有另一个令他关注的女子。 唐珺瑶是不想再与季茹雪有交集的,可季茹雪对她却没有一丝嫌隙,依然跟当年那个小女娃一般缠着她,说想学她的手艺,让唐珺十分困扰。 季茹雪看岀了她并不愿意,却误解了她不愿意的原因,连忙保证不会偷学她的私房秘方,自己只是因为完全不会下厨,所以想学怎么做饭做点心,她可以教授基本的技巧就好,不需倾囊相授。 季茹雪话都说到这个分上,唐珺瑶也不好再拒绝,毕竟小时的情分就放在那里,所以唐珺瑶便带着季茹雪由基本的做起。说来小丫头才初学,别说东西卖相不好,味道也差强人意,但赵东贵对这些试做的吃食依然照单全收,还连连夸赞好吃,让唐珺瑶不知道该怀疑自己的味觉,还是怀疑自己的手艺,才会让赵东贵对她们两人做出的吃食有相同的评价。 但季茹雪天资不错,虽然初时做得不算太好,但一回相比一回,都能看得出进步,比起她有心教授的大妞,季茹雪这个徒弟可说优秀上好几倍了。 把今天最后的试做品放进蒸笼里,唐珺瑶一回头就发现季茹雪把厨房收拾整齐了,想到总是把厨房弄得一团乱的大妞,她无奈地笑了笑,就连这一点,大妞也比不上季茹雪。 「今天就学到这里,等等包子出炉了,你就可以带着包子回去了。」 季茹雪在这里等包子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昨日她提起最近都在跟瑶姊学做吃食,天佑哥哥竟然一脸羡慕的说他也好想像她这样随心所欲的来见瑶姊姊。 荷坞的规划已告一段落,所以瑶姊姊的协助算是已经完成,他不是没想过自己来见瑶姊姊,但终究男女有别,他不好没事就来见她。 天佑哥哥当然是个有办法的,想了藉说是最近连连失眠,问了工头何叔能不能让瑶姊姊到季家庄去见他,看看有什么能改善的茶饮,没想到瑶姊姊只是问了何叔几句,就让何叔传话给天佑哥哥说是应无异状,安神茶适量喝就好,若再加重药量怕会伤身。 她问了天佑哥哥,才知道过去他真的睡不安稳,多亏瑶姊姊调养才转好,虽然驻军回归时也曾有一阵子让他的睡眠情况再度恶化,不过安神茶终究是有其功效的,最近他的情况又安稳下来,尽管他入睡的时间不长,也勉强足够,所以当然日日神清气爽,哪里有失眠的症状。 如此,天佑哥哥便害了相思,他现在缺的不是睡眠,是瑶姊姊。 「瑶姊姊,我今天刚允了绣庄一幅绣样,答应三天后要交,想先回庄园去了。」 「这样啊,那么你就快些回去吧。」唐珺瑶才刚说完,就看见赵东贵盯着蒸笼,口水都快滴下来的没出息模样,她无奈的笑了,「可我看大东哥还舍不得这笼包子呢!」 赵东贵听见唐珺瑶这么说,连忙抹了一把口水,道:「没事的,季家妹子的绣样要紧,我先送季家妹子回去吧。」 季茹雪是有目的才这么说的,哪里有什么绣样要赶,对于利用赵东贵,她没一点罪恶感,反而顺势说:「就是因为大东哥舍不得这笼包子,我能不能拜托瑶姊姊,等会儿包子蒸好了,帮我送到庄园去、」 去季家庄吗?唐珺瑶因为自己心里那不该有的妒意刻意避开季天佑,可如今若去季家庄不去向季天佑打声招呼不妥,但不去季家庄的话…… 唐珺瑶发现赵东贵又往蒸笼望去,就连季茹雪也是一脸恳求,最后,只得无奈答应了。 「好吧,等等我送去。」 季茹雪十分感激,跟唐珺瑶道谢过后,就坐上赵东贵驾驶的马车离开,看着一路上赵东贵开心的表情,她也因而感到开心。她会想学厨艺,就是想让这个男人开心,如今见他爱吃她做的吃食,她当然兴奋不已。 说来,一开始她只觉得赵东贵是个很体贴的大哥哥而已,对他并没有其他想法,直到那一日,她由绣庄那里领到第一份工钱,开心地回家时,就遇上了向她伸手的娘亲。 她不是不想孝敬爹娘,本也想着把一半的钱给他们,另一半就留着当体己,看爹娘这情况,为她备嫁妆是不可能了,她总得为自已着想,谁知娘亲开口就全要,她实在不愿,却又不得不拿出来,恰好被送她回来的大东哥听见了,当下就喝斥了娘亲。 「闺女辛辛苦苦的忙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跟绣庄谈好了生意,如今才刚领到第一笔工钱,你就想全要了?」赵东贵平常老实爱吃,就是一个二愣子,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自认是季天佑的姑母,所以也算半个主子的季氏自然也看不起他。 v第三十四章[08.20] 所以当赵东贵胆敢训斥她时,她毫不留情骂了回去,「我管我闺女干你何事?再说了,她赚了钱,拿一点出来孝敬爹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拿一点?那你怎么不叫你那个不成材的儿子也『拿点』岀来孝敬,整日就见季天佑赐那个败家子在荷坞里晃,也没见他做一点正经事,只白拿东家给的工钱,他的工钱你不拿,倒拿起辛苦做事的闺女的工钱了。」 季天佑既然让季氏管人,她当然给了儿子一个闲缺,再说,她未来可是想着要把儿子送上采买的位置,现在当然得让他等着那份工,以便可以随时补上。 「身为我家的儿子闺女,拿钱回家孝敬是必要的,你又知我没跟我儿子拿工钱了?」 这婆娘竟然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季天赐拿了工钱就呼三吆四的进城去喝酒,这事庄园里谁不知道?就连东家都晓得了。东家不是不想管,而是为了季家妹子暂时忍下,毕竟季氏还是他亲姑母,东家不好做得太过,但这不代表东家会一直忍耐下去。 季氏看不起赵东贵,自然不会在意他的话,上前伸手就要跟季茹雪拿工钱,季茹雪虽然心疼,但还是不得不掏出荷包。 赵东贵见了,就把荷包抢了过去,「我说不许拿就不许拿!」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 「东家说了,他帮妹子找这个绣庄的差事,就是想让妹子赚一点体己钱将来好置办嫁妆,当然妹子她若想孝敬爹娘也属应当,他不会拦阻,但若你要把妹子的工钱全拿了,东家别说不允了,也会让那绣庄不再跟妹子拿绣品。」 季氏开始的确被这话吓着了,但随即一想,季佑既然心疼季茹雪就不可能真让绣庄这门生意断了,怕是想要吓唬她才是真的,所以季氏没屈服,依然上前要抢回荷包,和赵东贵争执起来。 「大东哥,我本来就想拿一半出来孝敬我爹娘的,现在我娘她既然急着要银子,一定是有需要,就给她吧!我再多做几幅绣品就是了。」 赵东贵不知是不是把季茹雪的话听进去了,他打开荷包算了算,然后真的拿了一半的工钱递给季氏,「呐!一半。」 季氏当然立刻把那一半抢了过来,但也没放过另一半,「我闺女都说要给我了,你凭什么扣着?」 「就凭东家的命令,这银子我先帮她存着,总之她要出门买些什么也都是由我护送的,要银子向我取就是了。」 季氏也不是一个好打发的,见赵东贵不放手,索性对着外头大哭大闹起来要人评理。 「各位街坊邻居啊!你们看看怎么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我闺女要孝敬我的银子,他拦了不说,还抢走,这分明是想吞了我闺女的辛苦钱啊。」 附近都是季家庄的庄户,谁人不知赵东贵是个老实人,根本没人相信季氏,只是看她坐在地上蹬着双腿耍无赖,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观望就是了。 赵东贵也没说什么,看见一旁堆放了一些圆木和一把斧头,走上前去拿起斧头,单手挥斧,俐落一挥,圆木应声劈成两半。 季氏被这举动一惊,止了哭闹声,此时再看赵东贵的脸,哪里还有方才那老实巴交的样子,根本是一尊怒目金刚。 「你你你做什么……」 「我劈柴的功夫整个庄园无人能及,连东家都曾笑话我有这蛮力还有这身材,不去当行刑的刽子手可惜了,你说说我若要抢你的银子,直接一刀断了你的头是不是清静些,还会让你有机会大哭大闹?」 季氏看着被劈成两半的圆木,哆哆嗦嗦地从地上起来,边往后退边叫嚣着,只是这回的声量小了不少,直到躲进了屋子里,才放声骂道:「天佑好歹叫我一声姑母,我一定会去找他给我个公道,把你送官府!」 看着娘亲那没用的模样,季茹雪很无奈却也很想笑,无奈是因为娘亲还自以为能在天佑哥哥面前说上话,笑是因为自己怎么会生在了这样的家庭里? 「东哥,多谢你帮忙,但我娘真的会四处说你闲话的。」 「我不在乎,我是看你这么辛苦,年纪这么轻就得抛头露面跟绣庄谈买卖,我心疼。」 父母重男轻女,从小到大季茹雪也习惯了,第一次有个男子说心疼她,还如此保护她,季茹雪因为赵东贵的话而感到悸动。 从那回之后,季茹雪便对赵东贵动了心,看见他吃唐珺瑶所做的吃食,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她便感到嫉妒,好想让赵东贵也能对她流露出同样的情绪,心念一动,在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前,她已经拜托赵东贵带她去见唐珺瑶师学艺了。 今天又吃了好吃的吃食,驾着马车的赵东贵是一路哼着小曲儿的,季茹雪看他这模样,便也漾开一抹微笑。 「大东哥,我做的吃食好吃吗?」 「好吃。」 「那我去向瑶姊姊拜师就值得了。」 「过去你也是个富家小姐,哪里需要下厨,如今怎么会突然想学厨艺?」赵东贵本是不经意问起的,却没想到会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因为……我想为心仪的人做吃食。」 赵东贵从没想过季茹雪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想学厨艺,如今便不禁猜测那个让她动心到想亲自下厨的男人是谁?她年纪还这么轻,就有心仪的男子了吗?庄园里是有不少男人,谁是被她所青睐的那一个?赵东贵想了又想,就觉得没一个配得上她。 他心中生出一点酸意,因为居然能有个男人被她看上,也觉得心闷,他这样呵护照顾她,她有心仪的男子了居然没告诉他? 「那你又怎么会想跟何家弟妹学厨艺?」 「因为很多人都喜欢瑶姊姊做的吃食啊!像天佑哥哥,还有你……」 最后三个字,季茹雪说得相当小声,赵东贵自然没听见。其实早在听见季天佑的名字,他就已经走神,他怎么没想到东家?是啊!整个季家庄,季茹雪只有看上东家,他才服气。 既然为了帮忙季茹雪送吃食给赵东贵,唐珺瑶一来到季家庄,问的就是赵东贵的去处。 来到季天佑的院落,她才发现自己怎么忘了,赵东贵虽然最近都陪着季茹雪,但他毕竟是季天佑的仆从,现在还是大白天,他自然是在季天佑的院落。 v第三十五章[08.28] 她提着覆着包巾的竹篮,有些怯步,季天佑交代了宅子里的人,让她可以像张士玮三人一样进入他的院落,可她不知道该不该去见他。 「大东,你长得已经够难看了,还苦着一张脸是想吓人吗?」 唐珺瑶还在犹豫,就听见了季天佑的声音,这让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我哪有,我是在想事情。」 「想事情?我还以为你的脑袋只有一条筋,不会想事情呢!」 赵东贵没气的看了东家一眼,又低下头,虽然季茹雪喜欢的人是东家,这点令他服气,但为什么看见东家还是气得好想给他一拳,只因为他居然可以得到季茹雪的芳心。 「东家再这样,我以后就不当季家妹子的保镳了。」 季天佑没真的出力的踢了蹲在那里的赵东贵一脚,骂了他几句,「怎么?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敢给我挑工作?」 「谁叫你会心疼你那小表妹,那东家你就活该被我拿乔。」 「还真跟我杠上了?说!我哪里惹你了?」 赵东贵扁嘴偏过头,喃喃说了几句。 「你说什么?明明长得人高马大的,声音怎么跟蚊子一样?」 「我说,季家妹子学厨艺是为了心仪的男子,而那个男子就是东家你。」 「嗄?」季天佑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若要说季茹雪为了一个男人才学厨艺,那怎么也轮不上他,毕竟整个季家庄里最重视吃的,赵东贵要说是第二位,那还真没人敢称第一。 而且就算季茹雪是为了他学厨艺好了,赵东贵是凭什么对他不满啊? 直到看见赵东贵那一脸吃醋的表情,季天佑好似懂了……这个二愣子该不会真的懂男女之情了吧,而且对茹雪动心了? 现在季天佑终于知道洪长泰发现他对唐珺瑶的心意后为什么那么笑话他了,因为看别人动心那傻模样真的很让人发噱。再者这大东也不想想,他和茹雪虽然是表兄妹,但两人可是同姓,能擦出什么火花?不过,他还有个疑惑…… 「大东,你怎么知道茹雪学厨艺是为了我?」 「是季家妹子说的,还说她会找何家弟妹学厨艺,就是因为大家都爱吃,你也爱吃。」 季天佑似乎想通了什么……唉,他那妹子,原来也动心了吗?这两人现在是都对对方日久生情,却不知道对方喜欢上自己了?说来他们也太幸运了,哪里像他,现在还在苦苦单恋呢! 「大东……你啊,真的认为茹雪她学厨艺是为了我?你觉得我爱吃吗?」 「我是不觉得,但季家妹子说了东家你爱吃,所以肯定指的是你。」 没错,只要是唐珺瑶做的,别说她手艺犹如御膳天厨,就算是惨不忍睹,只要是她为他做的,他也绝对都会吃下去,但说来他从没表现岀来,而且季茹雪知道他单恋唐珺瑶,还十分祝福他,绝不可能对他有什么男女之情。 「大东啊!我想说你其实不傻,但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啊!」 唐珺瑶偷听着他们的谈话,移动不了步伐。其实对于自己寡妇的身分,她从来不曾自卑,更不认为自己会因此匹配不上哪一个男人,只是在他人眼中,寡妇的确是不比未出闺阁的姑娘,所以当季天佑说愿意负责她的终生时,她并不曾自卑配不上他,只因为季天佑对她若只是出于同情,她担心有一天他会后悔,那么他们的感情再不纯粹,甚至季天佑有天可能会怨怼自己,她怕会真有那一天,所以不愿答应,宁愿和他维持如现在一般相知相惜的感情。 可如今真有个未出嫁的女子心仪季天佑,看条件也与季天佑般配,她还是觉得心痛。 「大东啊!你说因为你觉得茹雪喜欢我而感到不开心,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我哪有不开心?」 「真没有?你敢说对我没有一点点嫉妒,嫉妒到想打我一顿?」 赵东贵被说中了心事,所以一句话也没吭。 季天佑也了然,又接着问:「你是不是觉得茹雪跟我很般配,所以尽管你不开心,也只能自己心痛?」 赵东贵可怜兮兮的望向季天佑,他已经够难过了,东家为啥还要把他的心情说出来啊! 「大东啊,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你喜欢上茹雪了。」 「我喜欢季家妹子?」 别说赵东贵受了惊吓,就连唐珺瑶也是,她转身就跑,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发现的事。 季天佑说,会这样嫉妒心痛,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那么她嫉妒季茹雪的原因便很清楚了,她是因为喜欢上季天佑,所以才会因为他照顾季茹雪而感到嫉妒,也因为觉得季天佑与季茹雪般配,所以才会感到心痛。 唐珺瑶跑得太急,迎面就撞上也往院落走来的季茹雪。 季茹雪是算准时间,估计唐珺瑶就快到庄园来了,想过来偷偷看她和季天佑碰面了会说什么话,却没想到竟看见往外冲的唐珺瑶。 「瑶姊姊,你送包子来了啊,有见到天……大东哥吗?」季茹雪差点说漏嘴,她让唐珺瑶来此的藉口可是赵东贵。 「你来得正好,包子给你,你送进去吧!我有急事先走了。」 见唐珺瑶把篮子一股脑丢给她就急着要离开,唯恐难得的好机会要错过了,季茹雪连忙跑进季天佑的院落,对着他喊着,「天佑哥哥,快点,瑶姊姊刚刚帮我送了包子过来,现在又跑了,你快去追。」 跑了?季天佑没顾得上问,就怕唐珺瑶真的离开,所以立刻追了上去,也在庄园外终于追上了她。 「珺瑶,既然来了怎么不来找我?」 唐珺瑶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哪里好意思看他,更何况还听见了季茹雪的秘密,她想着,知道茹雪喜欢他,他应该也会好好的比较比较,选一个更相配的对象吧! 「我还有急事要走,所以没去找你。」 「既然有急事,我让大东备马车送你,你到我院落坐坐,等他备好马车如何?」 「季大哥……男女有别,我不能老是坐你的马车,会让人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知道我巴不得别人误会的。」 「所以季大哥一点也不在乎我的名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大哥,我很感谢前一阵子你这么帮我,我会想办法报答你的,但从今天起,若没什么事,我们最好别走太近,免得耽误了你、」 「耽误?我不觉得你耽误了我……」 v第三十六章[09.03] 此时有人正好走过,也没觉得气氛不对,很自然的与两人打了招呼,唐珺瑶寻到了机会,就跟季天佑告辞,立刻快步离去。 季天佑没有立刻追上去,唐珺瑶的异状引起路人注意,若他再追去,岂不应了唐珺瑶那句不在乎她名声?他得有理由才能见她吗?季天佑想着,想起了先前曾经答应唐珺瑶的事,于是转身走回庄园,随便见了一个人就说:「去找张管事来见我,立刻马上!」 也不知道东家急什么,受命的人没敢耽搁忙不迭的跑了,季天佑都还没来得及走回院落,张士玮便急冲冲的赶了过来。 「东家找我?」 「我上回要你帮忙找的铺子可有下落?」 原来是这事,张士玮颇为苦恼,「是有几间地段不错的铺子,但都只卖不租。」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见到这铺子。」 「三天?东家,这真的有点难度。」 「那就挑个地段最好卖价最合理的,买下来就是。」 买?虽然庄园是赚了些钱,但这段日子开支更大,目前除了寻常支用外,大部分的存银都留着准备改建荷坞酒肆,哪里有闲钱买下一间铺子? 「东家,这……暂时还没办法……」 「我自己有多少银子我知道,荷坞的改建先暂缓,等下一笔货款进帐再动工,把银子先挪用把铺子买下来。」 先买铺子也不是不行,毕竟他看的那些铺子都是好买卖,只是……「不知东家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她要理由,我就找个理由。」 张士玮一头雾水,「谁」要理由?「理由」又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没能再问,季天佑已经迈步离开。 季家庄的马房里传出了阵阵男欢女爱的吟哦声,叫人听得脸红,可马房里的男女不知是根本不在意他人听见,还是看准了这午茶时间不会有人前来,才敢如此肆意交欢。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禧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是我容易受孕的且子,而且我绝对不会喝避子汤。」 「你想做什么?」 「放心,你大可和你那弟妹双宿双飞,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只是要个孩子。」 「你说真的?」 「真的。」肖氏可不敢想一次就能受孕,现在最好别和何禧川撕破脸,「怎样,就唐珺瑶那小家碧玉的模样,和她在一起能有跟我在一起这么快活吗?我有夫君不需要什么名分,你只需给我一个孩子便好。」 肖氏说的是真的,要不是她够荡,他怎会和她玩得如此尽兴? 「这么好的条件,我不应,那岂不是傻子了?」 肖氏知道即便唐珺瑶有限期成亲的压力,也不一定会挑何禧川,为了她也舍不得放手的这偷欢之乐,她得帮帮何禧川,毕竟唐珺瑶看来还好拿捏,可朝廷新颂的律法,男人三十也得强制婚配的,到时官媒配给何禧川的就不一定是好拿捏的了。 「你啊!不是有强来的本事吗?怎么不晓得用?」 「你还认为我跟你是强来的?」 「我都一路喊着救命了,你还不是强来?」 「你是想把我对你用的这招,用在珺瑶身上?」 「身子都让你占了,还能不对你服服贴贴的吗?」 何禧川想着,连笑容都淫邪起来…… 【第九章 奸让险得逞】 季天佑进城谈好了事情,就急忙先到何家吃食摊去,本来也能回庄园,再征得何昆的同意的,但毕竟吃食摊较近,而且他等不及。 唐珺瑶要他得有理由才能去见她,他的确也找到理由了,她说他不顾及她的名声,他便先征得何家主人的同意再前往何家,这样她便没话说了吧。 「季东家怎么来了?真难得,今天大东没跟着来?」花氏一见季天佑便热络的打了招呼,过去季天佑若到摊子来,赵东贵也肯定会跟着来蹭食的,如今不见他自然好奇。 「大东不知道我今日要过来,更何况他现在可顾不上我,他的主子是我表妹。」 「哦,现在大东成了保镳了?」 毕竟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两人之间再有情意,在事情还没定下前,季天佑也不能明说坏了自己表妹的名节,便只说:「我表妹有一手好绣艺,如今跟城里的坊合作,何婶知道的,城外都是些难民,我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家进城,所以我派大东做车夫护送我表妹进城。」 花氏想想也是,最近她也不让珺瑶一个人进城了,若她有事,就非得让她等到何昆的休息日,有何昆陪着才行。本来也是可以找季东家帮忙借马车的,但珺瑶也不知怎么了,提起季东家就阴阳怪气的,她便不再提了。 「季东家是来找珺瑶的吗?现在她除了帮忙备料,是几乎不在这里的。」 「我明白,只是先来向何婶提一句,我要到你家去见珺瑶,想征得何婕的同意。」 花氏听不免笑出声音,之前荷坞改建,她都放心让珺瑶与季东家同行了,如今怎会防着他不让他去自家?「季东家也太小心了,你的人品谁人不知?之前珺瑶去帮忙荷坞的事,也没人说过一句闲话。」 「去荷坞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今天我要前去你家,可是与珺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一样的。」 「大门都是开着的,厅里有什么动静外头都看得一清二楚,谁还敢说闲话?不愧是好人家出身的公子,这点小事也这么讲究,季东家有事就去吧,珺瑶此时该是午睡起身了,有什么要找她谈现去正好。」 「是之前她托我找铺子的事,我已经找到了。」 「这太好了,季东家就快去吧,珺瑶听了一定开心。」 「既然何婶也高兴,若珺瑶还有犹豫,何婶会帮忙劝她吧?」 「哪里需要我动,进城开铺子一直是珺瑶的梦想,季东家快些把这好消息告诉珺瑶吧!」 v第三十七章[09.07] 得了花氏的同意,季天佑便往何家去。他不知道唐珺瑶最近又为了什么事不来找他,虽然之前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事,但季天佑总觉得不是没发生,而是他自己忽略了,若唐珺瑶铁了心想与他再无瓜葛也是有可能的,他这一回可不能让唐珺瑶躲避了。更何况他稍早听完了张士玮向他禀告强制婚配的事,不得不担心起来,这才立刻进城谈好铺子的事,又马不停蹄的往何家吃食摊赶来。 来到何家,季天佑在门外下马,何家院门只是虚掩着,所以他自己把马牵进院子,并把马栓在篱笆边,才走进屋。 唐珺瑶就坐在厅里,桌上还有去丝去了一半的甜豆荚,但她似乎有些失神,连季天佑走进来都没发现。 也不能怪唐珺瑶,今天稍早大妞的娘去了一趟县城釆买回来,给她带回了一个大消息,说是朝廷颁布新令鼓励生育,男三十女二十,将由官媒作主婚配,未成亲的男女之间互相媒合,而无生育的寡妇则再嫁与鳏夫。 唐珺瑶的生辰是二月,需得在年满二十后的半年内得成亲,否则她就得被迫嫁给鳏夫,这叫她怎能不愁? 还真被何禧川给说中了,她真遇到了不得不成亲的情况,这件事何禧川再过不久也肯定会知道,她就怕他会回家跟爹娘说些什么。爹娘疼她,自然不可能把她嫁给何禧川,他们对这个儿子已经心寒,但绝对会帮她找个好婆家,那么她就真的得离开何家,丢下将她视如己出的公婆了。 她不敢把公婆交给何禧川照顾,他现在连欠季天佑的债都还没还清,来日还清了离开季家庄,真的会找个好差事奉养父母? 唐珺瑶实在手足无措,难道真要她去买个汉子招赘,如此才不用担心婆家不会让她继续照顾婆家?可她就要这么嫁人吗?而一想到嫁人,她脑海里第一个浮出的人影,便是季天佑,那个她自从发现自己心意后,就不敢再想起的男子…… 「珺瑶。」 季天佑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唐珺瑶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个正着一般,「季、季大哥……你怎么来了?」 季天佑知道若先提起强制婚配一事,容易引起唐珺瑶的反感,所以先说了好消息,「我帮你找到铺子了。」 「真的?」唐珺瑶开心极了,进城开铺子是她的梦想,如今只差最后一步,可是高兴的情绪才刚涌现,她就想起,她欠他的越来越多了,不由得神色一敛。 「怎么这个表情?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一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珺瑶,你最近是不是在刻意疏远我?」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唐珺瑶说得心虚,连声音也低了不少。 「是不是我言语唐突了你?若是如此我道歉,但我这是情不自禁。」季天佑伸出手想握住唐珺瑶的手,她却看着屋外突然收回,季天佑回头一望,何家的邻居正巧走过,也看见了他。 「季东家,来找瑶丫头啊!」 「是啊!来谈铺子的事。」 「铺子?瑶丫头要开铺子了?」 「没错,而且是在城里,到时开张了还请来捧个场。」 「那当然那当然。」 那邻居笑着离开后,季天佑才回过头,见唐珺瑶脸上满是不赞同的表情,顿时一脸坏笑地说道:「这是先斩后奏。」 「你知道我不想要那个铺子?」 「你都疏远我了,当然可能不想要我帮忙找的铺子。」虽然从一开始,唐珺瑶就表现岀不想欠他太多的样子,可季天佑就是知道这回不一样,所以他没有提起铺子是他买的。「珺瑶,那铺子地段很好,铺子的主人想养老了,所以才想把铺子卖了,虽然你只能先租,但他想可以多收租几年再卖也不吃亏,所以就同意了。」 唐珺瑶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可是她能这样继续接近他,而且是在明知道自己已经对他动心的情况下吗?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没做错,但真实的原因唐珺瑶自然说不出口,「我没有冷落季大哥,季大哥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想着我不能一辈子依靠你的帮忙而已。」 只是如此?但她可知道她即将要面临的,是靠她自己也解决不了的? 「铺子我已经谈好了,如果你不租,那么我就是失信于人,你要让我背这个黑锅吗?」 唐珺瑶很想回他一句,是他没先经过她的同意就谈下的,居然还想怪她,但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明知道他是假装的,她心头还是一揪,忍不住就答应了。 「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你背黑锅的。」 见他听完她的话,俊脸露出笑容,她不由得看得着迷,发现自己最近真的常常被他那张脸给吸引,但见他笑,她也忍不住笑了。「有人像你这样,帮人还帮得这么委屈的吗?」 「知道我委屈你还嫌弃,你本来还想拒绝不是吗?」 唐珺瑶偏过头去,不想承认被说中了。 「珺瑶,还有一事……」 「什么?」 「我向你公婆提亲,求娶你好不好?」季天佑双手将她放在桌上的手托在手心,真切地问道。 唐珺瑶这回的心情与上回不同,这回她是发现自己的心意了,听见他求娶,她心头怎能不悸动? 「你明明就有……为什么……」唐珺瑶很难不相信他的真心,他明明有季茹雪这个选择,为什么还是求娶她? 季天佑没时间等唐珺瑶好好考虑,总之自己会好好待她,她绝不会后悔答应这件亲事,所以即便得半哄半骗,他都要先把两人的亲事定下再说,最好再让她加点恐惧感…… 「你知道吗?朝廷颁布了新律法,男三十女二十将强制婚配,即便是寡妇鳏夫,只要没有子嗣,也在强制婚配的范围里,你若不嫁我,就会有官媒将你说给鳏夫,这样你甘心?」 唐珺瑶那悸动的心止了,因为季天佑的话——她不得不承认季天佑真的对她很好,只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便为她做到这个地步,现在又为了她要面临强制婚配的事,想要求娶她。是了……想起季茹雪,唐珺瑶也不意外,为了帮助这个小表妹,连那曾经谋夺他家产的姑母他都可以收,那么为了让她逃过不愿意的亲事,他又怎会不伸出援手?「季大哥,强制婚配的事我会解决,你不用为我牺牲至此。」 她这小脑袋瓜就不曾想过他是真心的,不是牺牲吗?不过是上回没能立刻回笞他爱她,她就再不相信他了吗?「珺瑶,你上回问过我,能不能看着你回答我是否爱你,如今我要告诉你……」 唐珺瑶抬手捂住了季天佑的嘴,摇了摇头,「很多事情在当下第一个反应才是真的。」 v第三十八章[09.12] 季天佑顿时急了,她可以不信他,但他不想让她嫁给别人,「你不嫁我,难不成真要嫁给官媒配给你的鳏夫?」 「我想过了,要我嫁一个不爱的男人是不行的,但我可以用钱买一个,立下我们是假成亲的契约,我就当聘请一个『夫君』,每月给他工钱,如此我能继续实现进城开铺子的梦想,也能奉养我爹娘,更不用担心强制婚配的事,最重要的,还不用让你牺牲自己,怎么样?我果然是很会做买卖的人吧?立刻就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如果季天佑不是真心喜欢唐珺瑶,那么他真的会称赞她这个点子好,可是他想娶她一点也不委屈,她不愿嫁他而选择去买一个汉子,他才真的委屈了。 「珺瑶,这法子太危险了!不行。」 「怎么会危险?」虽然这是她刚才想出来的办法,但她觉得很不错,哪里不可行了? 「契约是你们私下订的,别人并不知道,他若不依照契约来行事,你找谁讨公道去?即便你拿着契约要上官府申冤,就会先因为假成亲一事被问罪,再说,你让一个男人整天看着你,却摸不到吃不着,哪天他兽性大发了,你怎么办?难道向人说你的夫君想跟你圆房而你不肯,让别人来插手救你?」 「这……」 见她开始犹豫,季天佑也把握机会,开始说自己的好了,「你不相信我的心不要紧,但其他的你总信任我吧!」 听他这么问,唐珺瑶毫不犹豫的点头了。 「那就对了,如果你真要找个人假成亲,那也得找我。」 「为什么一定得是你?」 「你想要完成开铺子的梦想,我依你,我不是那种不许自己妻子抛头露面,只能关在院落里的男人,你要奉养你前公婆,我也不反对,是你赚的银子我便不会拿你分毫,你要怎么花,我怎能管你?再说了,我的爹娘早就过世,你若担心名不正言不顺,我们成亲后就认他们为义父义母,那么奉养他们不就天经地义了?」 她的确被他说得动心,而且她本就是因为不想随意嫁一个不爱的男人,才会想买个汉子假成亲,如今真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怎么可能不动摇?她看着他,几乎要开口说出「好」了,但想起季茹雪,就又犹豫了。「你为什么不选茹雪?明明在别人的眼中,她与你更般配啊?」 「为什么我一定要选她?」 「你说过的,她身上有甜甜的香味,比我香,也说过她像瓷娃娃,比我娇贵。」 季天佑很认真的回想自己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唐珺瑶见他想不起来,才又把当时的话重复一次给他,惹得季天佑都想无语问苍天了。 「你们身上有不同的味道让我能辨认你们是事实,可我从没说过她比你香,也没说过我更爱她的味道,还有,她的确像瓷娃娃一样碰不得,但我就偏不爱瓷娃娃,爱布娃娃不行吗?」 「所以我们两个之间,你不会选择她?」 「当然!她就是妹妹。」 妹妹?他们刚重逢时,他也说他对她只有兄妹情的,更何况她都还没提起那事,当年他可是说过舍不得季茹雪嫁人,但对她却觉得不要紧的。 唐珺瑶还在腹诽他,他便接着说了,「更何况,我觉得茹雪喜欢的人是大东。」 「她喜欢的是大东哥?那么大东哥也喜欢她,他们岂不是两情相悦了?」 「你怎么知道大东也喜欢她的?」 总不能说自己是偷听到的吧!唐珺瑶没有正面回答,「就是知道了……」 季天佑现在也没心思管别人的感情事,他只担心自己的,「所以别问我怎么没选茹雪,因为我选的人是你。」 所以,即便他并不爱她,但他为她做的每件事都是真心的,没有一点勉强?唐珺瑶怎能不为此感动,可是她能这么自私,只因为她对他动心了,就要趁着他同情她的机会,骗他这个夫君吗? 「珺瑶……」 「季大哥,我答应你我会认真考虑,朝廷给的时限还有半年,这事也不急于一时。」 季天佑虽然不满意这个答覆,但也没有哪个男子求亲却不给对方一点时间考虑的,而且唐珺瑶答应愿意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算有很大的进步,他若太着急吓跑了她反而不好,最后,季天佑点了头,「好,我等你。」 双眼所见虽然景致辽阔,但张士玮就是知道东家并没有把景色看进眼中。 今天他与东家来鸡场视察,鸡场管理人秦大茂因为鸡场味儿重,所以让东家在此暂等,还特地让人搬了桌椅送茶水过来。 庄园的前主人宋氏有个怪癖,因喜欢黄澄澄软绵绵的小鸡,所以养了满院子都是,还说听小鸡啾啾叫很是疗癒。但小鸡大了宋氏便不爱了,就把小鸡移往他处豢养,久而久之,庄园里只得盖起一座鸡场,这些鸡还成了庄园里一笔不小的收入。 季天佑买下庄园后,虽然因为鸡场的由来发噱,但也没废了鸡场,总归他庄园里有的是人,多拨一些过来也不是负担。 而且当他自己看见黄澄澄的小鸡张着毛茸茸的翅膀踩着摇晃的脚步,在草地上走时,也能了解宋氏为什么会喜欢养鸡,看着它们逗趣的动作,还有圆溜溜十分清彻的眼睛,看了真的很讨人喜爱……就像某人,也有一双乌溜溜水汪汪,纯粹天真又聪敏灵动的双眼。 季天佑无预警地又想到唐珺瑶,她到底肯不肯嫁他?她还得考虑多久啊?朝廷的强制婚配令一下,何家就开始有人上门提亲了,唐珺瑶先前在美食评比一战成名,在庆典的生意红火不说,小吃食摊卖到让县衙找麻烦要课税,整个长嵌县城大概也只有这一家。 更何况在这之前,还有一个跟郭记吃食铺买卖食谱的小插曲,更令人赞服唐珺瑶的手艺。 手艺就代表了赚钱的路子,即便唐珺瑶是寡妇,只要想到她这摇钱树可以赚进多少银子,有心人哪里会在意,当初季天佑还威胁她只能嫁鳏夫,如今看来她的选择可多着呢。 她若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是非嫁他不可,而且以她的本事,只要能保护好自己,要买一个假夫君根本不难……季天佑想到这里又不免一叹。 v第三十九章[09.18] 「东家,是不是小的禀报的有么不妥?」 季天佑好似这才想起秦大茂正在向他禀报鸡场的事,然而刚刚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所幸一旁的张士玮很认真听,要秦大茂不用担心,「秦管事,你继续说,没事。」 秦大茂见东家没反驳张管事的话,便放心地继续往下说。 「鸡场状况大概就像方才说的,一切顺利,没什么异常,倒是有一点……小的觉得有些奇怪。」 「说吧,有什么奇怪的?」 「鼎禄今年新的契约还没送来,过往这个时期至少会下订五百斤蛋一百只鸡。」 鼎禄便是那陈景元的商行,季天佑不敢让洪长泰经营的盈通商行一下子吃下整个季家庄的货,就是因为这个鸡场实在太庞大,一间刚成立的商行并没有足够的客户可以应付。鸡若卖不出去,虽然费点粮食,至少活鸡没有保鲜问题,但是蛋不一样,保鲜期一过就臭了。而且蛋也不好运销,无法送去太远的城镇贩售,鼎禄在附近几个城镇都有足够的小盘商可以消化货量,这才能应付。 「以往与鼎禄配合,会有这样异常的情况吗?」 「这倒是不会,不过虽然买卖要有契约,但定期会订多少量也都是我们两方的默契,陈东家应是不至于违背才是,毕竟生意还要做得长久。」 季天佑做生意喜欢依着契约来,毕竟没有契约,倘若对方不守信诺也拿人家没辙,更何况这么大一个鸡场他可赌不起。 「鼎禄要这么大的量,我们是否减少其他商行的出货量来配合鼎禄?」 「那自然是需要的。」 「从今天起,其他商行要订多少就送多少,不要囤货,至于鼎禄若送契约来时,鸡场的量不够,就说与我季家庄做生意不是口头上承诺便行,往后得要白纸黑字按规矩来。」 「可……东家,若鼎禄真不与我们做生意,怕是其他商行加起来订的量,都消化不了我们生产的量。」 季天佑不是不知道这情况,所幸扣除其他商行的订单,余下的再交给盈通商行来贩售应该足以消化,就算销售不完,应也不至于赔本。 「这我会想力法处理,秦管事,若鼎禄真是有意违背长久以来的默契,你必须先准备着减产。」 「减产?但鸡若宰杀了,也得有销售的通路。」 「你无须担心销售的通路,只需算好蛋的产量及鸡只的数量,呈报上来即可。」 「是!小的明白。」 交代完秦大茂,季天佑便与张士玮上马离开,回程的路上,季天佑反覆思量,虽然一开始与陈景元做生意时,砍了他大半的利润,但他也知道过去陈景元是像吸血蛭般的吸着宋氏的血,现在给陈景元的才是合理的价格,他的利润虽然少了,但也绝对舍不得不与季家庄做生意,现下他若是真敢铁了心违背双方的默契,就肯定发生什么变故了。 「士玮,你去查查鼎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或是任何可能让我们双方合作关系生变的原因。」 「是!」张士玮应命后,便快马离去,只留下季天佑缓行回庄园。 才刚下马,他就看见何禧川偷偷摸摸的往庄园外走去。 何禧川最近安分许多,但季天佑明白那是他已经找到了阳奉阴违的法子,总之没出什么乱子也就由着他,把他困在季家庄里总好过让他又到外头惹事,所以只要别出什么大事他不会把何禧川赶出季家庄,省得他又成了何昆夫妻及唐珺瑶的麻烦。 但如今见他这么鬼鬼祟祟的,让季天佑心生不祥,这个何禧川过去是那种流连赌场及烟花柳巷的人,烟花柳巷也就罢了,只要他身上没了银子,妓院娼馆的人立刻就会赶他出来,但赌场可不同,赌场只要肯定讨得到银子,是敢让他立字据借银子的。别说可以绑着他跟何昆夫妻要钱,何家尚未分家,看在唐珺瑶这摇钱树的分上,赌场一定肯借他,到时又给唐珺瑶带来麻烦,让她决定为了不拖累他而打消同意亲事的念头可不行。 季天佑让人将马牵回马房,就跟着何禧川的身后而去,好歹从军多年,奇袭的事他干过不少回,掩去脚步声难不倒他。 唐珺瑶为吃食摊来送煎饼,今天花氏岀门前告诉她有个客人订了二十份煎饼要他们帮忙送,自从唐珺瑶打响了名号后,吃食摊的生意好得很,哪里有办法外送,可那客人说若吃得满意,未来可能会定期订饼,又让花氏金不得这笔生意,所以希望唐珺瑶午睡起来后帮忙送饼。 唐珺瑶自然是答应了,她提着盖着布巾的竹篮来到指定的地方,是一间看来不起眼的小屋子,由于是在郊外,所以邻居之间都隔了不短的距离,竹篱笆里有几块菜田,两只鸡在菜田旁散步,但看起来没有人。 唐珺瑶到了屋子门前,往里头轻喊了声,没多久便岀现一名与这小屋看来格格不入的女子,她梳着妇人发式,却生得一张狐媚的脸,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也未施脂粉,但唐珺瑶本能地觉得她看来就不像是平常会做这种打扮的妇人。 「请问我这些煎饼是嫂子订的吗?」 「是,进来吧!我去拿银子给你。」 唐珺瑶喑骂自己多心,她人都出现在这里,这里怎不是她的屋子,于是提着竹篮走进去,在厅里等着进房去拿银子的妇人,等着等着却突然听见一连串的碰撞声,还听见那妇人娇滴滴的哀叫声。 「哎哟!疼死我了,妹子啊,嫂子我摔倒了,现在站不起来,你进来扶我一把可好?」 「好,嫂子你等等。」怕那妇人是因为摔伤了才站不起身,唐珺瑶循声而去要帮忙,才刚进房,就被人由身后拿巾帕捂住了口鼻,她虽然死命挣扎,但越挣扎就吸入越多巾帕上沾着的味道,不久她便四肢瘫软,昏了过去。 那妇人正是肖氏,把唐珺瑶给拖上床后,这才往外头走去,离开屋子。 这屋子自然不是肖氏的家,否则唐珺瑶来日若要告官,她岂不成了从犯? 这屋子的主人肖氏认识,平常喜欢把钥匙藏在花盆底给忘了带钥匙出门的家人,她有回看见了却不提醒,如今刚好派上用场,因这户人家不到日落西山不会回来,她刻意换了装扮,所以就算何禧川搞不定唐珺瑶而事迹败露,何禧川只要不被当场捉住,谁都没凭没据。 何禧川早就在肖氏的带路下探过路了,所以熟门熟路的进了屋子。 肖氏给他的建议他早就想付诸实行,而且强制婚配的消息一出,有越来越多人上门向唐珺瑶求亲,爹娘胳臂总是向外弯的,他们到时若在那些人之中挑一个给唐珺瑶订亲,那他损失可就大了。 v第四十章[09.23] 如今唐珺瑶对他的吸引力不是只有那处子的身子绝美的容貌而已,还有她那一辈子不愁吃穿的手艺。 何禧川走进唐珺瑶所在的房里,看见她已被安置在床上,他走到床边坐下,伸岀手就摸了她的手臂。啊!书上说的肤若凝脂就是这样吧!就算那些青楼里的女子肌肤摸起来都没有唐珺瑶的细致柔滑。 唐珺瑶皱了皱眉头,因为她感觉到有虫子在身上爬一般,让她起了一股恶心的不适,她缓缓睁开眼,正好看见了何禧川那张放大的脸。 「你做什么!」 何禧川没想到药效退得那么快,但总归人已经被放倒在床上,他一个大男人,强要她一个弱女子有何难? 「做什么?看不出来吗,当然是要吻你啊!」 「我是来送饼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订饼的人是我,等着你上门的人自然是我喽!」 唐珺瑶此时终于知道自己中计了,「那妇人是你的共犯?」 「这计还是她帮我想的,既然要你嫁我你不嫁,还招蜂引蝶的勾得那么多男人上门求娶,为了牢牢抓住你这摇钱树,只好先强要了你了。」 「我不要!」唐珺瑶推拒着想欺近她的何禧川,大喊着救命。 「你再喊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只是增加情趣而已。」 唐珺瑶不曾如此无肋,而在她这般害怕的当下,脑海里只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救命!季大哥!你在哪里?救我!」 「他?他才不会出现在这里。」何禧川说完又倾身要吻她,唐珺瑶尖叫着躲开,让他扑了空。 可他这次还是没能得逞,因为有人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拉了起来,接着甩落在地上,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一顿痛揍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唐珺瑶坐起身子,瑟缩在床头看,季天佑连连挥拳把何禧川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溢血,就算他倒在地上了,还狠狠踢了他两脚,直到确定他昏了过去,才来到床边査看唐珺瑶的状况。 「珺瑶,你没事吧?」 「季大哥……我一差点差一点就……」唐珺瑶哭得泣不成声,将脸埋进季天佑的怀中。 季天佑也紧拥着他,不禁庆幸自己今天对何禧川多注意了些,这才刚巧救了唐珺瑶,若他今天没跟着何禧川,那唐珺瑶如今的下场,他连想也不敢想。 「季大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看何禧川鬼鬼祟祟的,以为他又要上赌场,怕他再次欠下赌债给你造成麻烦,就跟上了他,来到这里我看他熟门熟路的进门,还以为他与人妻苟合,想着总之不干我事,正要离开,就听到了屋子里传出你的声音。」 「如果没有季大哥,我该怎么办?」 「所以说,你不能没有我。」 唐珺瑶方才还感到绝望,可如今在季天佑的怀里,她便什么也不怕了,她好想一直待在他的怀中再不离开。 「哪来的毛贼!」一句喝斥伴随着一个手持扁担的男子冲进来,他一看见季天佑坐在床边便迅速上前,却没注意到地上的何禧川,绊着了他后,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那男子先是被地上鼻青脸肿的何禧川吓了一跳,伸手去探他鼻息,发现还有气,这才松了口气,回头指着床上的季天佑正要开骂,就发现他怀中抱着一名女子。 「你是哪里来的毛贼?在我房里做什么?」幸好他今天有东西忘在了家里,否则家里遭人闯入他都还不知道。 季天佑知道这人就是屋主,简短做了解释:「这位大哥,躺在地上的人叫何禧川,你的屋子被他利用来做坏事了。」 唐珺瑶把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事详细说明,由于肖氏的打扮与平常不同,屋主一下子想不出何禧川的共犯是何人,但至少抓到了主犯,要问出共犯不难。 「竟敢利用我的屋子做这种下流事,我这就去报官!」 「等等……」 季天佑听见唐珺瑶要阻止,脸色严肃,「你竟要阻止?」 「可他终究是爹娘的儿子。」 「他都这样对你了,不将他送官我如何放心,总之这事没得商量,他现在可是侵入别人的屋子,就算你不报官,人家也未必肯放过他。」 唐珺瑶不是要原谅何禧川所做的事,只是怕公婆伤心,但就算她有心要原谅,人家屋主的确不愿意,看他已经拿来绳子把何禧川五花大绑便可知道。 「我这就去报官,这位嫂子,你大伯这种人不可原谅,你们且在这儿缓缓,我自去报官。」屋主说完后就走了出去,敢利用他的屋子做坏事,他不只不能原谅何禧川,不把与他合谋的那名女子揪出也不能安心。 「季大哥……」 「你啊,该得让我怎么担惊受怕才够?」 唐珺瑶的害怕渐渐退去后,在季天佑的怀中只觉得安心,「对不住。」 「你嫁我吧!这样我看谁还敢对你怀抱妄想?」 看着趴在地上的何禧川,唐珺瑶的确认知到一个男人若不管不顾的强来,她确实是无法反抗的,所以买一个汉子假成婚,看来是行不通了。可是她就能这样毫无顾忌的利用季天佑吗?利用季天佑对她的同情,满足对他动心的自己? 此时何禧川一声闷哼,身子抽搐一下,唐珺瑶一惊又埋进季天佑的怀里,季天佑也立刻拥紧了她。 「别怕,我在。」 有人保护的感觉令她十分安心,让她舍不得放手,她就自私一回吧!只要未来不强留季天佑,把假婚契约的对象换成他不就行了!唐珺瑶想着倘若给季天佑随时离开的自由,那么她也不那么自私了吧! 「季大哥,我……答应嫁你。」 季天佑此时真觉得自己该感谢何禧川,他怕自己听错,又问了一次,「你答应了?」 「是!我们来签契约吧!」 「签契约?」季天佑又坠入云里雾中,方才她不是愿意嫁他了,怎又突然说要签契约? 「我不能信任的男子不能成为我假婚的对象,如果遇上一个像大伯这样的……」唐珺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又缩了缩,才接着说:「可我信任季大哥,所以对象只能是你。」 「你……要跟我假成亲?」 v第四十一章[09.27] 「季大哥现在是因为同情我、想给我一个归宿,可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季大哥真正爱着的女子,那时季大哥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假成亲是最好的了,让我躲过朝廷的强制婚配令,有朝一日季大哥遇上真正心仪的女子,我们也可以随时和离。」唐珺瑶捧着心,天知道季天佑若有一日因为另一个女子而离开她,会让她有多痛,可是她不能自私地困住他,他为她已经付出够多了。 「假成亲的我们不会有孩子,若有一旦和离,而那时的你要是依然年轻,还是在强制婚配的范围里,你怎么办?」 孩子……的确是一个问题啊!她确实想要有个孩子,若能是季大哥的,那便更好了。 「或许能在契约里……加一个孩子…借精生子?」 季天佑很愤怒,而且是气得想把唐珺瑶的脑袋敲开,看她到底在想什么,却又舍不得。她不相信他的真心,他可以慢慢让她相信,但她居然连借精生子都想到了,这是她原来的计划吗? 「你原先想买一个汉子,就是打算若看对眼了,借精生子也可以?」 「当然不是!因为是季大哥我才愿意考虑的。」 这句话虽然只认定了他,但季天佑一点都消不了气,他好想跑到外头大喊问苍天,到底天意是在考验他,还是玩弄他?季天佑气得大喘着气,却因为心疼唐珺瑶,不舍得对她发泄,所以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他在房里来回踱步起来,只差没念经消除怒气。 唐珺瑶不明白季天佑怎么突然生起气来,她怯怯地看着他来回踱步,倏地,季天佑停下了步伐,嘴角微挑,唐珺瑶觉得那抹笑充满了邪气,却依然让人着迷。 「季大哥……」 「既然是契约,我们就算各取所需吧。」 「那是自然。」 「我给你一个季夫人的身分,让你躲过强制婚配的律令,只要你准备好了,我也愿意给你一个孩子。」 「真的?」 季天佑食指封唇,要她听他说完,于是唐珺瑶也乖巧地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但你可得尽好你季夫人的本分,在人前,敬我如夫,为我持家,甚至得协助我管理庄园的事务。」 唐珺瑶用力点头,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法掌家,且还是像季家庄这么大的产业,但她会努力学的。 「在人后,我们也得相敬如宾,你需对我举案齐眉,就如同正常夫妻一般,我可不想娶一个陌生人回家。」 唐珺瑶又是点头,他们本就相识,相处也甚为融洽,这当然是没问题的。 「最后一点,是我坚持的一点。」 「季大哥说吧。」 「契约何时终止,只能由我决定。」 终究季天佑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唐珺瑶虽然有些犹豫,但毕竟这个契约婚姻是她提起的,她也说了只要季天佑真正心仪的对象出现,他随时可以提出和离,所以这个要求本也合理。 「好,同意。」 季天佑双眸闪烁着一丝精光,唐珺瑶仍是涉世未深啊!他怎会由着她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从此之后,两人人前是夫妻人后也是夫妻,时机成熟了还能有个孩子,这样跟真正的夫妻有什么差别? 再说了,契约何时终止由他来定,这一生,她都别想由他身边逃开了。 【第十章 小小咸蛋大商机】 唐珺瑶到季天佑为她找来的铺子巡视一遍后,交了租金,却没急着开门做生意,反而是在铺子门口贴了红纸,上头写着要应征几名手巧心细的妇女做厨工,还有会算帐的妇女做帐房。 见到是唐珺瑶的铺子要招工,不少人抱着想学一份手艺的心态来应征,就连洪长泰的妻子陈姑也在其中。 唐珺瑶与陈姑有几面之缘,问了陈姑几个问题后,就选了她做掌柜。 陈姑本想着自己会算帐,手也巧,再加上看丈夫辛苦忙着盈通商行的事,也想帮忙家里挣点银子,没想到唐珺瑶会如此信任她,提拔她做掌柜,受宠若惊地不敢接受。 唐珺瑶只是笑着说道:「我这小店的掌柜没什么大事,严格说来就是掌柜兼帐房,帮我结算每日收的帐,当我的助手而已,不用太担心。」 眼前的人是夫君未来的当家主母,也是自己的东家,能得东家及主母赏识,陈姑怎不尽心尽力鞠躬尽粹? 其实唐珺瑶本是想自己先兼任掌柜,等铺子开张后再挑出不错的人提拔为掌柜,见到陈姑后,就听季天佑说起洪长泰当年有自己的产业时,陈姑便帮忙做过帐房,往日他提起妻子都颇为得意,她便立刻决定把掌柜的工作交给陈姑。 至于考验厨工的应征者就复杂许多,唐珺瑶亲自用面糊捏了一只白胖胖的兔子,让应征的人现学现验收,初学者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得跟她一模一样,但唐珺瑶是要从中观察手巧学得快又长相干净清爽的。 季天佑本还想既然是厨工,就是关在厨房做事的,为何连容貌都要挑选,经唐珺瑶解释他才明白,原来她并不打算把厨房藏在后头,而是要大方的做给来购买的客人看。 她把铺子围起三分之一,打了洞安了烟囱,并在底下设了五个灶台,看是要煎还是蒸,可灵活运用,灶台旁便是备料处,厨工们到时就在这里工作,大方的让人观看厨房的工作情况,这是破天荒头一遭,唐珺瑶打的招牌就是——不怕你看不怕你学,卖的就是你看了学了,也只有三分样,所以厨工们看起来必须干净清爽,毕竟是做吃的,客人看了才舒服。 最前头则是一整列的柜台,她将安插四人,两人一组,一个负责替客人包装吃食,另一个则负责结帐。 而陈列商品的方法也极具巧思,让季天佑惊讶不已,唐珺瑶要他帮忙找陶土匠,依着她准备放在铺子里卖的吃食,烧出一个个唯妙唯肖的瓷制样本,并在每个样本的旁边放上小立牌注明吃食的名称,让客人可以依着样本挑选,这样一来客人没有直接接触贩售的商品,也给人食物干净不受污染的感觉。 外表再漂亮再精致的吃食,客人多买几次,只要有手艺,要做出一模一样的吃食不是难事,唐珺瑶的本事在于内馅,不管是甜是咸,都依馅料加入不同的香料或是腌制秘方。 v第四十二章[10.02] 制作的手法及作法她都可以完全教授给铺子里的厨工,唯有那些秘方,她是关起门来做的,如此她可以确保生意做得长久,又可以让自己多出时间。 毕竟她未来还得帮忙管理季家庄,不能只绑在一间铺子上头,这个方法她在何家的吃食摊上试过,虽然大妞学得慢,但这个方法的确是可行的,厨工们只要完全依照她所教的步骤进行,做出来的吃食品质不会有问题。 所以当唐珺瑶的铺子「裕喜」开张后,季天佑见店内虽然涌入不少人,但铺子的运作行云流水,毫不紊乱时,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未婚妻来。 忙完铺子的事,两人又回到季家庄,季天佑找了布庄的人来。 正在专心挑布样的唐珺瑶一抬头,就看见他不知已经盯着自己看了多久,唐珺瑶被盯得害羞,也听见站在一旁的人虽然忍着笑,但还是不小心发出的笑声。 那日官差把何禧川抓走,儿子入了狱,何昆及花氏的确十分伤心,但得知他竟想伤害唐珺瑶至此,他们再怎么护短也不愿委屈了唐珺瑶。 接着,季天佑便请了官媒来提亲,何氏夫妻早猜测这两个孩子互有爱意,当然允了婚事。 唐珺瑶看出公婆的愁绪,知道公婆心疼她,也感到不舍,但她就打算继续奉养他们两老,所以说出了自己与季天佑的打算,要认他们为义父母。 季天佑是何昆的东家,何昆万万不敢让季天佑认自己为义父,最后他们夫妻在季天佑保证不会对唐珺瑶奉养前公婆之事心存芥蒂后,开心的接受了唐珺瑶做为他们的义女。 唐珺瑶认了义父母,如今何家便是她的娘家,她的嫁衣自然有爹娘为她准备,但季天佑歪理说了一推,说没人可以帮他准备成亲要用的东西,可不可以先预支她这个未来的主母来帮忙。 现在,她就是在挑新房里的床帐及成亲那天季天佑要穿的喜服布样,还有根据他们家乡的习俗,新娘得一连十天穿全新的衣裳,而这十套衣裳都得由男方准备,她也得一并把十套衣裳的布样挑出。 因唐珺瑶注意到布庄派来的人打趣季天佑的眼神,她羞得连忙将挑好的布样交给对方,把人给送出季天佑的书房,回头就嗔怪了一声,「季大哥!」 季天佑当作没听到,斜倚在躺椅上的他只是端起小几上的茶杯轻啜一口茶,便又像是在欣赏一幅绝美的仕女图一般看着唐珺瑶。 唐珺瑶连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后,想起季天佑要求她改口,否则就不应声的事,她只得换了称呼,「天佑……」 这声软绵绵的「天佑」让季天佑听了舒畅,这才应声,「怎么了?」 「你做什么这样一直看我,连布庄的人都在笑话我们了。」 季天佑伸出手,让唐珺瑶坐在他身边,他才坐起身子,「我只是想到刚刚在裕喜看见的,觉得自己的娘子真是百里挑一。」 「不过就一间小铺子嘛!」 「这样的铺子别说长嵌县城了,就连方圆百里内的所有城镇,大概都没有这样新奇的铺子。」 「我这不就是贪懒嘛,才想出这个方法,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太累了,我只需抓住一个不传人的秘诀,就可以确保生意做得长久,又不累死我自己。」 「这也才让我们有更多相处的时间啊!」季天佑说完,脸便不安分的埋在唐珺瑶的发侧,炽热的呼息扑在她的鬓边,让她起了一阵轻颤。 「天佑,你在做什么?」 「闻你。」季天佑说完,还更放肆的轻吻她的耳朵。 「这又是做什么?」 「尝你。」 「我们不能这样。」 季天佑嘴角一挑,又是一抹邪笑,「你不学着适应我们之间的亲密,你真敢借精生子,从我这里要个孩子?」 唐珺瑶想反驳,却想不岀理由,她是答应了他人前人后都得有夫妻的样子,两人也有了共识,他会在她准备好时给她一个孩子,可是……就算是真的夫妻,在成亲之前也不该这么亲密不是吗? 「可我们还没成亲……」 「这是练习。」 季天佑说得毫不脸红,轻吻耳朵变成了偷香,唐珺瑶因为他凑上前来而惊呼,正巧让他的灵舌得以窜入,汲取她的甘甜。 唐珺瑶的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本是要推开他的,但季天佑将她的双手拉高,勾揽着他的颈项,让两人的互动顿时由一强势一被动,转变成两人共享的旖旎。 此时,不识相的敲门声响起,彻底把唐珺瑶惊醒了,这一回,季天佑如她所愿的放了她,但她头发微乱双唇红肿娇喘吁吁,季天佑可不想被其他人看见她的这种娇态。 「珺瑶,先到后室去等我,我办完事就回来,我们再继续。」 「我才没要跟你继续。」唐珺瑶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起身绕过屏风,到后室去了。 「进来吧!」 听东家应声,张士玮这才入内,见书房里只有东家一人,虽然有些疑惑怎么不见唐珺瑶,但由于有要事禀报,就没细问。 「东家,鼎禄已经确定不与我们做生意了。」 「喔,他明说了?」 「陈景元是个无良商人,怎可能与我们明说,先前答应的契约一直没有送来,如今就连庄园里的其他订单也全都停止了。」 季天佑神情淡然,好似已经料到此事,「他果真有自信,少了我季家庄的货,他应付得了他的客户?」 「季家庄产量大品项多,与季家庄做生意的好处的确可以省下不少麻烦,但若花点功夫多找几个庄园,不进季家庄的货,但要应付他的客户倒也不是难事,只是成本也会因此提高。」 「生意人要的就是赚钱,什么原因可以让他宁愿少赚银子,也要跟我季家庄撕破脸?」 「长泰说鼎禄与他接洽合作,长泰虽没表明身分,鼎禄谈过之后便没了消息,看来他这是在试探,而如今陈景元应是知道咱们有了盈通,与我们再配合也配合不了多久,因知道盈通还无法吃下庄园的所有产量,想给我们一个教训。」 v第四十三章[10.10] 季天佑虽没想到盈通的事会这么早让陈景元发现,但所幸早早做了预防,陈景元想拿乔,却小看盈通及洪长泰的能力,只要配合几家较小的商行,季家庄所生产的各项产物倒是不怕滞销,如今唯一让季天佑担心的就是鸡场的蛋了。 当初想着整个鸡场的运销全靠陈景元家商行,有危机意识的他便想减产了,但由于与鼎禄的预订交易日将近,所以他本想等这笔契约交完了再行减产,陈景元提早了一步,他虽不到措手不及,但今年鸡场的部分怕是难有盈余。 「秦大茂怎么说?鸡场的运作可还行?」 「鸡可以继续养着,蛋……为了不浪费,怕是要想法子处理了,只是这么做,鸡场今年算是亏损了。」 唐珺瑶在后室理好了衣裳及头发,就想着回到前头来,毕竟一直留在后室好像显得她真等着季天佑继续找她「练习」一样,可才刚走到屏风外,就听见鸡场会亏损的事。 前几日季天佑把季家庄的帐册给她看了一回,他买下季家庄数月,虽然支出的还是高过于收入,但那是因为他做了整修扩建的缘故,他把宋氏不擅经营的部分做了改善,再加上提高售出的利润,各种物产再不济也是小有盈余的,怎么会在鸡场有了亏损? 「究竟是陈景元短视,还是他认定我季家庄非他不可?」 「短视或许只是其一,我还查到了另一件事。」 「这其中莫非还有其他因素?」 「季家庄落成那日宾客众多,以至于我当时并未发现郭瑞丰竟是与陈景元同行而来。」听到郭瑞丰,季天佑就想起他害唐珺瑶在牢吃苦的事,不悦地蹙起眉头,「他还想打什么碴?」 「陈景元是郭瑞丰的妻舅,郭瑞丰被判劳役三个月,养尊处优的他禁不起役的折磨,三个月后被送回来已经奄奄一息,如今缠绵病榻,他的妻忆陈氏放话要东家付岀代价,陈景元会这么做,其二应就是受长姊之命,要给咱们季家庄一点教训。」 唐珺瑶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走出屏风,恨恨说道:「当初那件事害天佑为我受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我还没与他们计较,如今他倒是敢先找我们麻烦了?更何况与郭瑞丰有恩怨的人是我,为什么牵连季家庄。」 唐珺瑶突然走出来,张士玮也吓了一跳,但再看唐珺瑶,很明显刚刚理过衣裳及头发的模样,顿时想通了什么,微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她。 「珺瑶,我与你现在算是一体的,你这么说是要分你我吗?」 见季天佑不满她的话,她连忙讨好,「天佑,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为你抱不平。」 「你放心,除了鸡蛋,其他的不会滞销,整个季家庄一并合计,也不会亏损。」 「可你都是因为我才惹这个麻烦。」 季天佑看她自责,想起自己一直没跟她提起过洪长泰在外经营商行的事,就道:「珺瑶你别多想,其实若能想出办法减少鸡蛋运送时破损的情况,至多把蛋送到远一些的县城,应不至于亏损太多。」 鸡蛋的运送的确是问题,她记得当年和师傅学厨艺时,师傅曾提到过以红土和水来保护鸡蛋,由于红土有黏性,可以裹住鸡蛋,防止鸡蛋之间互相碰撞造成的损坏。但用于少数鸡蛋可行,如此大的量耗费的人力物力更多,这样会不会造成更大的亏损? 季天佑看她很认真想着怎么解决鸡蛋运销的问题,不舍她因为自责而苦恼。「珺瑶,你不用担心,其实长泰他……」 「我想到了!」唐珺瑶突然露出笑颜,「我想到让鸡蛋可以延长保鲜期限,并能让鸡蛋变换口味的方法了。」 见她因为帮忙想出办法而开心的模样,季天佑原要说出自己有商行可以运销产量过剩的鸡蛋的话又吞了下去。就用她想的办法来解决吧!总之本来就可能亏损的情况,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若能让她少些自责也是好事。「喔?你想到什么办法?」 张士玮知道东家又打算宠妻了,所以只是笑着听,没有发言,只是听完未来主母的话,他不但笑不出来,还满是惊讶。 「当年师傅教我以红土和水包裹鸡蛋避免碰撞的方法,有回我想尝试,结果不小打翻了盐进水里,最后拿了那盐水和红土来包裹鸡蛋,煮出来的蛋便带着咸味,我称之为咸蛋。」 「咸蛋?」这新奇的名字,季天佑及张士玮都是头一次听。 「我后来又尝试几次,调出了最适当的盐水比例还有腌制的时间,前后约莫二十天就可以制作完成,这样的鸡蛋下水煮熟或蒸熟后十分下饭,半颗蛋就可以配着喝完两大碗粥,还有那橘红色的蛋黄,油油亮亮的,既好看又好吃。」 「鸡蛋,裹着和盐水的红土?」季天佑思考起来,虽然腌制需要二十天,但运送也要时间,熟成的过程可以与运送同时进行,只是前提是……这样的蛋到底能不能有销路? 「我试做一些在铺子里卖如何?」 「好!我让鸡场的管事给你送去,要多少有多少。」 「你就这么信任我?」唐珺瑶心头发甜,季天佑居然这么信任她由着她,她能不觉得甜吗? 「我不信任你要信任谁?我们都快是夫妻了。」 张士玮腹诽着这两人,难道看不见他还在这里吗?居然就在他面前说起甜言蜜语来了,害不害臊啊! 一个月后,裕喜的新商品「咸蛋」正式上市,唐珺瑶没急着贩售,毕竟这新奇玩意别人也没听过,一下子就要人掏出钱来买可能有难度,所以她釆取「试吃」的策略,只要买了一定金额的商品,就能获得赠送咸蛋的优惠。 咸蛋太咸,当点心吃是不行的,要说下饭,半个蛋可以配上两大碗粥的说法也给人寒酸的感觉,长嵌县城富裕,而且对于穷人家斤斤计较用量的盐也不觉得是稀奇的东西,唐珺瑶想出了其他的策略,要把咸蛋塑造成不管清寒或是富有,家里有买咸蛋就是与众不同的感觉,所以当来裕喜消费的客人食用过咸蛋,知道咸蛋的味道后,她开始将咸蛋做为商品,并加工做出两种顶级商品。 唐珺瑶将来购买咸蛋的人分为两种客人,针对这两类人采用不同方式促销,第一种,是物超所值的做法,标榜一家四口只要两颗咸蛋就可胜过一盘腊肉,展现咸蛋的物美价廉。 第二种,推出创新的咸蛋料理,将熟咸蛋切碎,跟青菜一同下锅拌炒,将成蛋做为一种佐料,让客人可以买咸蛋回家自己烹饪,以创造新奇吃法为诉求。而其中买得起精面及肉类的富有人家,她又迎合了这些富人炫富的心态,特别限量制作了猪肉馅饼及蛋黄酥饼。 v第四十四章[10.18] 生咸蛋的蛋黄较之一般蛋黄容易取岀,将咸蛋黄烤熟后、包上豆沙,再包入面团里,烤成酥饼,而生咸蛋白添加在肉馅里调味所做出的猪肉馅饼,都是咸香好吃。这两样商品价格昂贵,而且每日限量各推出二十份,标榜着有银子还不一定吃得到,反而吸引了来客日日争抢,顿时之间,这股咸蛋旋风袭卷了整个长嵌县城,富人们更是以能买到当日限量商品为荣,让裕喜的生意更加兴隆。 就连长嵌县地方驻军的采买,某日听说有这下饭的咸蛋,也买了一些回去让将领们试吃,将领们早吃腻了平凡的煎蛋水煮蛋,便下令要军营采买为营里的弟兄们加菜。 当季天佑接到唐珺瑶派人送来的契约,说要跟庄园加订一千颗蛋时,就发现自己还在想办法将咸蛋外销给其他县城的想法是多余的,光是供应给唐珺瑶就不够了。 「珺瑶把咸蛋卖进驻军军营里了?」季天佑问了张士玮,才得知她为什么要如此大的货量。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夫人是摇钱树了,就在一个月前,东家还担心鸡场会亏损呢。」 「这契约上的买价是怎么回事?」这比他当初订下要卖给唐珺瑶的价格还足足高了两倍。 「夫人说鸡场生产的量她全要了,东家不能再卖给别人,这是给东家的补偿。」 「这丫头。」 季天佑失笑,他哪里不知道唐珺瑶想着什么,当时她把咸蛋做岀来后,本来是打算把秘方送给他的,但他拒绝了,说他的庄园不做这种复杂买卖,庄园就只负责产蛋卖蛋,所以感蛋所赚的钱她都可以留下来做体已钱,可制作咸蛋的确需要大量的人力,除了要洗蛋裹蛋,红土内里的乾坤可是要信任的人才能经手,所以这一切还得季家庄的人手来做。 最后,他们议定了一个方法,就是蛋及人力由季家庄支援,而唐珺瑶支付蛋价及鸡蛋加工的工钱。现如今她加了价,大概是她那个小脑袋又想着什么报恩弥补云云。 契约的签订是一回事,但当唐珺瑶真实的感受到季天佑不插手她的事业,还让她赚属于她自己的银子时,心中还是极为感激,有多少男子娶了妻子后,把妻子的一切占为己有,将其视为理所当然,但季天佑却不是这样的人,这并不是因为一纸契约而约束的,而是他真心要支持她,即便没有那纸契约、也不会染指她的事业。可本来她会想出卖咸蛋,就是为了弥补因为她而给季家庄带来的麻烦,这笔营收是无心带来的意外收入,她想与他分享,他既然不肯收,她就巧立名目付钱给他。 「东家要接这契约?」 「接,怎么不接,这么好的生意。」 「那便得告诉秦管事不能减产,怕是未来还要增产,驻军是个大客户,若能争取三个月,甚至两个月一次的订购,都是一笔大生意。」 「军中伙食不佳,你回覆珺瑶时告诉她,让她帮忙想一些咸蛋可做的料理送给军中的厨子,厨子若能认同,自然会向她订购,如此才能确保生意能做长久,比如……我觉得馒头夹蛋应该不错。」 「馒头夹蛋,这是什么奇怪料理?」 「馒头没有味道,把咸蛋像煎蛋一样煎熟后夹在其中,馒头可以中和咸蛋的咸,感觉是不错的搭配。」 「东家居然也能自己想出料理的法子了?」 「近朱者赤啊!」 什么近朱者赤,根本是拐个弯在对他说夫妻同心吧!张士玮见精明的东家,想起夫人就发傻的样子,很难不发噱。 「另外,夫人还送来了另一张清单,希望东家看了之后向她报价。」 「报价?什么清单?」季天佑接了过来,看见清单上头列了繁多物品,举凡菜蔬肉品甚至还有来年的莲藕及莲子。 「菜蔬及肉品不是问题,还算少量,但莲藕及莲子,怕是荷坞得全数供应了。」 「她原先不是有配合的商行吗,怎么会向庄园订?」 张士玮忍俊不禁,毫不掩饰的取笑,「还不是为了东家。」 「为了我?」季天佑不明白,难不成这小妮子真担心他没了鼎禄,庄园就会破产吗? 「夫人说,过去找商行是为了一劳永逸,不用逐一找庄园配合,如今季家庄既然有她所需要的所有材料,跳过商行直接向产地订货,少付一笔成本更低,她自然改而向咱们庄园订购……不过我另外还打听到了一件事。」 「喔?瞧你神秘兮兮的。」 「夫人最大的供应商,趁着鼎禄不跟咱们庄园做生意的机会,顶了咱们庄园的缺和鼎禄做起生意来,夫人一气之下,把那上门谈新约的商人给赶了出夫,说她未来只跟季家庄配合,要对方不用上门了。」 季天佑瞬间红了脸,这丫头,护短有需要护得如此赤裸裸吗?但他随即想起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她的原料可不只这些,盐面粉等等都不是庄园能生产的。」 「东家有盈通,还愁不能为夫人带回这些东西吗?夫人正在找配合的商行,东家若暂时不想让夫人知道盈通的真正东家是谁,可以让长泰先派人与夫人接洽。」 若让她知道他名下还有盈通,她便会知道鼎禄的退出对庄园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为了怕她觉得自己不算帮上忙,又要找别的方式赔偿,所以季天佑暂时不打算告诉她盈通的事。「好,就这么办吧。」 【第十一章 新婚之夜很难熬】 季天佑与唐珺瑶成亲,一个是战后突然出现的豪绅,一个是最近突然窜起的知名女东家,两人的婚事怎不受瞩目? 唐珺瑶虽是守了望门寡的寡妇,但认了前公婆为义父母,而何家虽然出了一个败家子,现在还关在大牢里,却得了唐珺瑶这样的义女,夫妇俩倒也不亏,这事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不过有一家子也成了谈资,但却是难听的闲话——便是季氏这个亲姑母。 无父无母的季天佑拜堂时,高堂的位置上是祖先牌位,而不是季氏与她招的夫君,就连操持婚事,季天佑也不畏闲话,带着唐珺瑶一起操办。可说是把季氏夫妻给晾在一旁,完全不把他们当长辈对待。 v第四十五章[10.25] 倒不是没人觉得季天佑这么做不厚道,但同时也有一则传闻传开,说是季氏当年侵吞属于季天佑的家产不成,如今季天佑让季氏做荷坞的管事,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传言一出,倒再也没人说季天佑的不是。 本来季氏还以为自己可以在季天佑的婚礼露个脸,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季天佑的姑母,想尽力法奉承她,却不料季天佑玩了这把戏,让她反倒成了笑话。 荷坞的兴建进度缓慢,季氏至今也只能管管改建的工人,还不能染指荷坞酒建,没有银子挥霍,她已经够呕了,而今日的喜宴,还没被分配到主桌,反而是花氏以唐珺瑶义母的身分坐上了主桌,季氏顿时觉得周遭的人好似都在笑话她。 除了有事赶不回来的长泰,季天佑与他另外两个好兄弟及何昆同桌,花氏及陈姑等人则坐在女客主桌,那欢乐的气氛直叫季氏看了碍眼,一旁的季茹雪看娘亲表情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娘亲早让她利用与天佑哥哥交好的关系,说服天佑哥哥让她操持这个婚事了,但季茹雪没为娘亲做说客,也惹得娘亲怨她,至今还不怎么跟她说话。 季茹雪只希望娘亲安分就好,现在她也在帮忙赚钱,日子还算过得去,她不希望娘亲再去觊觎季家庄的一切。 季天佑被同桌的好兄弟灌了不少酒,非得装醉才得以散席,可没想到回到新房看见的只有慌张的喜娘,却不见自己的新娘子。 「夫人呢?」他闷着声,虽然不想在大喜日子发怒,但喜娘没把新娘子给看好,他着实不悦。那丫头跑去哪里了?难道突然后悔不嫁了?他可不会让她如愿,契约已经签了,也都拜堂了,她若敢毁约,他非得跟她要高价的违约金不可,而那违约金,便是她的一生。 「我、我们方才去准备酒水,回、回来就不见夫人了。」 季天佑走上前去,看见嫁衣整整齐齐放在床上,他气得只差没大喊「唐珺瑶你给我回来」,他怒气冲冲地要出去找人,却又见唐珺瑶自己回来了。 她回来后,发现房里的大阵仗也吓了一跳,「天佑,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我们大好的洞房花烛夜,你跑去哪里了?」 「去厨房啊。」 「去那里干嘛?」 「我真佩服你可以找到这么棒的厨师,不过……这喜宴若让我来办,肯定更精致。」 季天佑无奈扶额,这小妮子脑子里只有赚钱的念头吗?怎不想想今天对她是多重要的日子?「珺瑶,有新嫁娘亲自下厨准备自己的喜宴的吗?」 「也是,这样好像太累了,我还得应付你呢。」 唐珺瑶所谓的「应付」,指的是洞房里那些繁琐的礼俗规矩,她曾对他说总归是假成亲,那些俗套可以省了吧!但季天佑没肯,坚持要全套做足,让她颇为无奈。 可这会儿,其他人听在耳里的「应付」则更暧昧多了,喜娘们还意外唐珺瑶怎能一点也不怕羞的说出来,虽然红着脸,但全笑了。 而正主儿季天佑,他的脸是恼红的,若唐珺瑶的「应付」指的真是应付他想在床上对她做的事也就罢了,让人笑话死他也愿意,可偏偏他明白唐珺瑶不是那个意思。 嫁衣不二穿,季天佑让喜娘把嫁衣摺好,依例放在床边,便要人为她盖上盖头。 喜娘这才一个个又正经起来,一个喜娘扶唐珺瑶坐下,为她盖上喜帕,另一个喜娘棒着喜秤来到季天佑的身边。 「东家,请揭盖头。」 虽然方才已看过唐珺瑶带着喜妆的脸,但如今揭起喜帕,看见唐珺瑶娇美的容颜被红色喜帕衬得像花一般,仍让他忍不住惊艳。 唐珺瑶不知道季天佑是看她看傻了眼,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没有动静,正想抬眼瞧瞧,就听见喜娘提醒:「东家,该坐福了。」 于是有喜娘上前扶她,唐珺瑶便没有抬头。 一名喜娘把绣了「福」字的坐垫放在床上,季天佑及唐珺瑶坐在其上,这时再有一名喜娘捧着酒杯前来,「请饮合卺酒。」 醇香的酒味扑鼻,唐珺瑶虽然是厨子,本该习惯酒味,但这酒或许是太醇了,闻着醉人,她记得师傅笑话过她,酒量这么浅,怎么做厨子,试菜时就晕了。当时她还回答师傅,别做与酒相关的料理不就成了。 季天佑率先拿起酒杯,等着唐珺瑶也拿起后,喜娘齐声祝贺—— 「东家、夫人百年合欢。」 酒的醇厚一点也影响不了季天佑,他仰头喝下,倒是唐珺瑶怕被酒香呛着,慢慢的饮完一杯,放下酒杯时,双颊已被酒意染红。 「进喜果。」喜娘才刚说完,另一名喜娘便捧了红枣花生桂圆及莲子的四果拼盘来到床前。 季天佑各吃了一颗,没有开口,倒是那个明明是再嫁,却是第一次行亲礼的唐珺瑶不明所以,刚吃下去了莲心的莲子,就疑惑的问:「是生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笑了,喜娘就等着这一刻,「正等夫人这句吉言呢!」 季天佑大开怀,连声说:「当然生,还一生生好几个。」 这下唐珺瑶总算懂了,羞得不肯再吃。 至此算是礼成,喜娘又一人说了一句吉言,便鱼贯退出。 一等新房的门阖上,唐珺瑶差点就要躺到床上去了。 「好累啊!」 「等等,新娘子洞房花烛夜不能躺在床上,说会一辈子缠绵病榻的。」 唐珺瑶吓得弹坐起身子,她可还有很多事想做不能一直躺在床上,「那怎么办?不睡觉?」 「你放心,我整晚抱着你,你睡在我怀里,就不算躺在床上了。」 「抱着我?我们要同床吗?」毕竟只是假成亲,没必要连晩上睡觉都同床吧! 听到这话,季天佑不悦地起眉,提醒唐珺瑶,「契约的第二条,人后我们依然得是夫妻,你需举案齐眉侍奉夫君,怎么就要违约?」 「不是,可我们毕竟不是真的夫妻……」 「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 「我想啊!」 「那你连同床都不敢,什么时侯能做好准备,让我给你一个孩子?」 「这……」要怀一个孩子,做的事何止同床而已,若她连同床都害臊,那她的确难与季天佑共赴云雨,这么想后,尽管再害羞,她也只能点头应是。 v第四十六章[11.02] 季天佑又一次计谋得逞,看着她娇羞的模样,想着不知要到何时她才会明白他的心意并爱上他,他好期待那一天啊! 他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羞红的脸,「人面桃花相映红,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容颜吧!」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唐时一诗人崔护所作的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没想到这称赞她容貌的诗句,唐珺瑶听了却不甚开心,「这诗不好,说我会离你而去呢。」 原来她并不想离开他啊!季天佑听了心喜,便接着说:「你知道这首诗是在描述一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 「一名读书人曾偶遇一名女子,被她美丽的容貌所吸引,隔年同样的日子,他又到了偶遇那名女子的地方,却没见到那名女子,于是他留下了一首诗倾诉对女子的相思,过了几天他又重返故地,想看看能不能见到那名女子,那女子的父亲告诉他,女子因为他写的诗而患了相思,相思成疾病死了。那读书人伤心欲绝,捧着女子的尸身大哭,此时那女子却醒了过来,读书人失而复得,对那女子倾诉爱意,后来那两人便结成了夫妻。」 「果真?可死了的人怎会复活?」 「大概是那读书人的真情感动了上天吧!」 「那么说来,这是一首好诗呢!」 「那是自然。」季天佑托起她的脸,凝眸望着她,「否则我也不会拿来称赞你。」 季天佑总是说不腻这样的甜言蜜语,唐珺瑶好怕自己会习惯,那么到了他离开她的那一天,她会很失落吧!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什么,只是累了想睡了……」唐珺瑶摇摇头,没把真实的心情说出口。 季天佑一听便轻声说要她等他,然后去吹熄了烛火,又回到床边坐下,将她搂入怀里。 「天佑,为什么抱我?」唐珺瑶被他抱入怀中,但也没挣扎,只是抬起眼来看他。 「说了不能躺在床上。」 整晚让他抱着,她真的会羞死,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坑人的礼俗啊! 「让新嫁娘不能躺在床上,那怎么完成洞房花烛夜,这礼俗不合理。」 「你想不想试试不躺在床上,也能完成洞房?」 唐珺瑶用力槌了季天佑胸口一记,但完全对他造不成伤害,「不正经。」 「我很正经回答你,谁说不正经了。」说完,季天佑还搂着她倒在床上,让她靠在他的身上,趴在他的胸口。 他们这样算是假成亲的合理情况吗?唐珺瑶真的不清楚,可当她听见他规律的心跳声渐渐与自己的心跳同步,和谐得就好像是同一个体时,她微笑地说:「天佑,幸好我选的人是你。」 季天佑听了,脸上也露出宠溺的笑容,不得不说他这个亲结得有些窝囊,向她求了两次亲,才能以假婚的名义娶到她,明明一再对她诉说真心,她却认为那是因为同情,让他得用近乎于骗婚的手段才能走到如今,可只要她髙兴,只要能拥她入怀,那么即便他们现在不能有夫妻之实,甚至有夫妻之实还得用借精这个藉口,他也不怨,只要未来他们可以两情相悦,这一切的过程他都愿意忍耐。 「天佑,我累了想睡了,你不会让我躺到床上去吧?」 「放心,我抱着你。」 他的话总是能让她安心,她缓缓地的阖上眼,直到她睡去,脸上都还是带着笑意的。 季天佑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无比认真的护着她。 宴席吃完了,季氏一家四口回到自己的小茅屋后,继续在厅里喝起了第二回。 季茹雪知道爹娘兄长是要抱怨,她不想听,就藉口夜深疲累回房了。 季氏夫妻及季天赐也没强留她,他们不喜欢季茹雪,嫌弃她不和家里同一阵线。 「爹娘,天佑没资格怨你们,毕竟最后你们也没拿了舅父留给他的产业不是,若他要计较季氏的产业,那也不是我们挥霍光的,战时生意难做,会赔本也是不得已的,如今就算天佑不让我们同享荣华富贵,那也得把我们当亲戚来对待,不能把咱们视作奴才啊!」 季氏身为姑母,今晚本就气忿不平,儿子的话更是说到她的心坎里。「我好歹是他的亲姑母,连个主桌都没得坐,你们瞧瞧花氏那得意样,听说她身上那套新衣裳还是天佑孝敬的,说来花氏是珺瑶的前婆母,珺瑶再嫁就跟何家没关系了,她凭什么得到天佑的孝敬?」 梁俊入赘季家,本是人微言轻,但既然与妻子同仇敌忾,自然他的抱怨也不会遭到驳斥。「说来天佑也真窝囊,娶了个会赚钱的妻子又如何?赚的钱全部被妻子留下来当体己不说,还拿来养前公婆,真是笑话。」 季氏最不能容许的就是这一点,唐珺瑶既然进了季家的门,她名下产业自然得算是季家的,哪里有用来养外人的道理。 「更何况何昆可还在庄园里占了一个缺,领着季天佑给的工钱,又不是缺胳臂少条腿的不能挣钱,哪里有舍不得已改嫁的媳妇赚的银子,硬是把人家认了当义女想着继续享受的。」 「娘,舅父死的时侯,咱们季家毕竟还没分家,现在天佑有的总还有该属于季家的,你应该去向天佑争取,这季家庄,咱们可得占一半。」 季氏当然想占这一半,她也早早去打听季天佑是怎么买下这么大的产业,有没有用过原属于季家的钱,可打听到的结果是季家的产业当年交给莫掌柜代管后,的确就没再回到季天佑的手上过。 看来莫掌柜卷款潜逃是真的,如今的季家庄,是季天佑用朝廷赏赐买下的,她真找不到理由可以瓜分。「天佑买下这庄园用的是打仗换来的卖命钱,我找不到理由能够分产。」 「这么大的庄园,哪里可能用朝廷的赏赐就能买下?天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手下管的不过就那百来人,若个个都有这么多赏赐,那军中将领不都是有钱人了?」 季天赐就是不信,他认为莫掌柜当初并没有私吞,反而是帮季天佑继续经营,又帮助他买下季家庄。 v第四十七章[11.08] 「这庄园的原主人不擅经营,还得缴非常高的税款,庄园在手上就是个赔钱货,而且还年久失修,所以当初天佑才能以这么低的价格买下,天佑无须交税,我想庄园的盈余大概全都来自于不需要缴交的税款。」 季天佑防着他们,自然没让他们知道太多庄园营运的事,他们能知道的就跟外人一样多,哪里知道季天佑当初是欲擒故纵,才能让宋氏不敢坐地起价,快快把庄园卖了,又花了许多心思与陈景元交涉,才能在物产售价上得到利润,之后又费尽心力规划这片庄园,才能把宋氏原先认为只是在吃钱的庄园,变成了咬钱的貔貅。 「娘,就算庄园咱们不能占一份,出于孝道,天佑也该给你一点保障养老,你让天佑把荷坞给我们,就当做是孝敬你们两老的。」 梁俊摇了摇头,现在荷坞没整修好,还得在上头花银子,而且酒肆开张之后,能不能赚钱还不知道,最重要的,酒肆得在季天佑的名下才能免税,若交到他们手里,光是税金就不知道得缴多少,怎么算收下荷坞都不是个好生意。 「既然有米吃,我们哪需要自己去种稻子,不如我们先占了荷坞里的所有肥缺,把荷坞的营收揽进自己袋里来得省事。」 这原本也是季氏的想法,梁俊这话与她想到一块儿夫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先前荷坞的改建停了,好像是天佑庄园里可以运用的银子出了点问题,直到最近才又开始动工。」 「只要动工就快了,人人说娶唐珺瑶是娶了摇钱树,我看不是,咱们得快点卡位,免得哪天何家那两口子就被送进荷坞里来了。」 季氏想想也是,这两人刚成亲,应该手还没那么快伸进荷坞里,事不宜迟,她明天就把家里四口人给安插好肥缺。 其实梁俊及季天赐本就都在荷坞做事,已经是不事生产的米虫了还不知足。 梁俊没什么工作,就是发发工钱,检查一下送来改建用的建材合不合标准,当然,订购这些建材的工作他本来是想揽上身的,可季天佑没肯,让他少了不少揩油水的机会,不过既然建材送来由他检查,他时不时刁难一下,那些商行便会送些小钱省事,梁俊也懂分寸,不会要太多,否则要多了,他们状告到季天佑那里,这油水就得变清水了。 至于季天赐,虽然被分派去做些杂工,但这段时间他从来没真正做过什么事,就是月月白领工钱。 季家庄规矩严,唯独这季氏三人可做闲差,庄园里不是没有传出怨言,也曾有人上报到季天佑的面前,季天佑只是苦着一张脸,说季氏虽过去与他有些嫌隙,但终究是他的姑母,总不能他都开粥绷赈济了,却不给姑母温饱,他会保证每个在庄园里工作的人权益不被他们一家子影响,只求大伙儿多容忍容忍他们。 庄园里的人大多感谢季天佑给他们稳定的生活,所以容忍下了这事,但季天佑也跟他们说了,不会让他们一家子在庄园里为所欲为。若有不妥依然可以来告诉他,所以整个庄园的人都成了季天佑佑的眼线,全盯着他们三口子。 因此,季天佑一直知道梁俊对建材商行揩油的事,粱俊却还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呢! 也不知是天冷还是怎么的,唐珺瑶一整晚都像只八爪鱼一样巴着季天佑,不是用她那纤纤玉指探进他衣裳里抚弄他腹部的肌肉,就是揉着他胸口,还有那柔嫩如缎的大腿硬是在他那属于男性阳刚的地方磨啊蹭的,让他差点要弃械投降。 这还不是最折磨人的,她那一整夜都埋在他肩颈的脸,一张小嘴吐着又细又柔的打呼声,灼热的气息全扑在他敏感的颋子上,要不是他肯定她是睡着的,都要以为她是在撩拨他了。 所以新婚隔天,唐珺瑶一早便神清气爽的岀现,而近午了,季天佑才一脸睡眠不足的走出内院,宅子里的人看见了都是掩着嘴笑的。 「东家,没睡好?」张士玮这是明知故问,他从不知道东家居然是这么纵欲的人。 「我一向浅眠,这是稀奇事吗?」 东家是浅眠,但被夫人的安神茶调养得不错,而且自从东家把心思放在夫人身上,已经许久不再听东家说他梦魇了。原来东家心病的解药正是夫人啊! 季天佑看张士玮还在笑,索性顺着他的想法说:「是!我是因为娶了美娇娘不知节制,你是羡慕还是嫉妒?若有这想法,也赶快娶一个去。」 张士玮本以为找到机会取笑东家,没料到他会大方承认,而且还反讥他,张士玮哑无言,都忘了东家是多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乖乖挨打不反击? 见张士玮无话可说,季天佑这才满意,「夫人呢?有看到她吗?」 「夫人到菜园子去了,说是要看看种了什么菜蔬,她要做午膳给东家吃,我还问了怎不是早膳而是午膳,夫人倒大方许多,说你昨晚累坏了,一定会睡到中午呢!」 季天佑脸黑了一半,他这傻妻子,知不知道她的话多让人误会啊! 今早她醒来时,他才刚因为她安分许多得以入睡,她没跟人同床共枕过,自然没人告诉她她的睡相之差,还以为是季天佑看顾了她一夜,这才睡眠不足,所以她让他继续睡,自己起了床,还想着要让他好好尝尝她的手艺。 季天佑已经懒得解释,让人误会就误会吧,总之他们是夫妻,新婚之夜像他这般看得着吃不着,那才不正常。 说人人到,季天佑刚叹了口气,就见让他叹气的正主儿跟赵东贵相偕走了过来。 唐珺瑶上前就揽住了季天佑的手臂撒娇,「天佑,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好。」 唐珺瑶意外地张大眼,「我都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你要求的,就是要我的命,我都同意。」 这是在人前要有夫妻样所说的甜言蜜语?还是像人后他常常说来逗她的甜言蜜语?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害臊。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那是要什么?你说,我都给。」 唐珺瑶觑了憋笑的张士玮一眼,又看见赵东贵傻张着嘴,不依了,「天佑,别说这种话,害不害臊?」 「我说好不行,那我说不好。」 「不行,你已经答应我了,不能反悔,我要管荷坞的厨房。」 v第四十八章[11.15] 「啊,为什么?」她若真想要管庄园的事,当小小个厨娘也太大材小用,季天佑可没打算把她放在那个小地方。 「还记得我说我们可以自己办宴席的事吗?」 唐珺瑶揽着季天佑的手臂,要带着他往院子里的石椅去,季天佑则是怕石椅凉,把身上的披风一角铺在石椅上,才让她坐下,也因为这样,两个人几乎算是倚着彼此。 张士玮及赵东贵本来是穿得很暖,但看了一眼人家甜甜蜜蜜,而自己孤孤单单的,倒觉得有些凉了。 「在这回咸蛋的销售策略上,我发现城里有炫富心态的人不少,限量商品让人趋之若鹜,所以我要在荷坞酒肆里卖一些季节限定的美食,还有每个月只接三场,每场只限五桌的各式宴会,标榜皇宫才吃得到的宴席。」 「皇宫才吃得到的宴席?你真把我娘的手艺给学了十成十?」 「那是当然,我还帮着师傅打理过你生日宴的宴席呢!」 季天佑还记得那回的生日宴,当时娘亲已然病重,却坚持要给他办一次生日宴,说是要让他记得娘亲的味道,那次娘亲把她从御厨师傅身上学到的全施展出来,他吃了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次生日宴。原来,当时生病的娘亲能办好那桌宴席,是珺瑶帮的忙。 「这策略不错,不过我还以为你想自己开餐馆做外烩呢。」 「这我虽然想过,但要培养厨工需要时间,而我一个人是忙不了太多桌宴席的,而且外烩所需要的厨具及桌椅都是很高的成本,既然你有一个现成的酒肆,让我过过瘾如何?」 他同意她的策略,应该是说太满意了,他有时真的很好奇,唐珺瑶的小脑袋瓜为什么总是能萌生出这么多赚钱的念头。 见东家不说话应是不反对,赵东贵也不甘寂寞了,「东家,我也想去酒肆工作,跑堂的冼碗的都行。」 「你当我的侍从还不满意?」季天佑看赵东贵急着争取,倒起了玩笑之心。 「不!东家对我很好,可是东家什么都自己来,我这个侍从也没多太用处,就像闲领工钱的,既然酒肆开张后会缺人,那我想到酒肆工作。」 「我看你是听见了夫人想卖季节限定的美食,又要做皇宫才吃得到的菜色,嘴馋了吧!」 赵东贵被说中了心思,羞赧起来,「瞒不过东家。」 「你去荷坞工作后,别把我的荷坞吃垮了。」 赵东贵本来是搔着后脑不好意思的,但后知后觉的他总算也听出季天佑是答应了,立刻高兴的说:「我马上去找季管事报到。」 季天佑皱了皱眉头,这个没志气的,真的只想当跑堂的还是洗碗的?怒斥他,「报什么到,季管事管不着你,我打算让你当荷坞酒肆的掌柜。」 「我当掌柜?」 「就跟长泰及士玮一样,你也得帮我管着一项产业,酒肆就交给你了,以后夫人想在酒肆做什么,你就全力配合,明白吗?」 「明白、明白!」赵东贵高兴极了,当然不是因为可以吃到美食,更多的是他终于也能像张士玮及洪长泰那样独当一面了。 刚定了赵东贵的事,没想到不速之客就来了,是季氏带着季茹雪前来。 季天佑一看就知道季氏是有所求,压下不耐,他对她还有计,暂时得由着她。 季茹雪一直接绣庄的活,而且每每进城都能有赵东贵陪伴,所以往常季氏提起想把她安插在酒肆里工作,她都不愿意,直到前几天赵东贵说起想在荷坞里找份工,她才认真考虑起这件事。 今早娘亲不知道怎么又提起来,这段时间她跟着唐珺瑶学了不少手艺,唐珺瑶也颇称赞她,进荷坞的厨房工作,也可以跟里头的厨子学习,所以她这回便不是那么抗拒。 赵东贵见季茹雪来了,立刻告诉她自己的好消息,「妹子,我要进酒肆工作了。」 一听到赵东贵确定要进荷坞工作,季茹雪也再不犹豫,「天佑哥哥,我也想进荷坞酒肆工作。」 季氏见女儿突然开窍,立刻附议,「天佑啊,茹雪她最近很认真跟你媳妇学厨艺,我想你媳妇要忙裕喜的事,不如就让茹雪进酒肆的厨房,也好从厨子的身上继续学厨艺。」 这一点季天佑同意,虽然在荷坞厨房里工作不一定比做绣活儿轻松,但至少她在荷坞,可以整天见到赵东贵。季天佑想,这也是季茹雪会主动提起要进酒肆工作的原因吧。 「既然茹雪想去,就依她吧。」 「荷坞酒肆上下这么多人,我一个人管不来,我想着让茹雪去帮我管厨房,厨房由她管,厨子也比较不敢造次,才会好好教她手艺。」季氏说得毫不脸红。 她的脸皮厚得让张士玮佩服,偷偷看了东家一眼,知道东家心中有计便不再多说,只等着东家答覆。 「好吧,那就让茹雪去管厨房吧!」 季天佑这话一出,不只是赵东贵惊讶,就连唐珺瑶本人也是。天佑怎么立刻变卦了?他不是才刚说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吗? 「天佑,那我呢?」唐珺瑶觉得委屈极了。 先别说季天佑的意思不是让唐珺瑶只管一个厨房,怕是她自己到时也闲不下来,不仅要担心厨房采买的食材合不合用,依他们当初的计划用庄园里的果子来酿酒,这也得她盯着,到时累着她,她自己不觉得什么,他可舍不得。 「珺瑶,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季茹雪自然不敢跟表嫂抢,「天佑哥哥,既然表嫂想管厨房,那就让表嫂管吧。」 「不行。」季天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唐珺瑶很不开心,她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不愉快。天佑虽说过她从前误会了,可是为什么他现在依然还是看重季茹雪胜于她? 他说对季茹雪只有兄妹之情,会不会是因为他没有发现自己有多重视她?否则怎么季茹雪开口要,他就忘了刚刚对她的承诺。 「我刚刚的意思是——」季天佑刚开口打算解释,只可惜他的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你的酒肆,你决定吧,不管厨房就不管!」唐珺瑶也闹起别扭了,丢下这么一句就跑了。 季天佑看着她跑开,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妮子怎么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啊!他是很想赶快追上她向她说明的,但眼前他这位姑母似乎还不想走。 v第四十九章[11.21] 「姑母,你还有事吗?」 季氏看见季天佑拒绝了唐珺瑶,颇为得意,再怎么样他们一家子都姓季,唐珺瑶是个嫁进来的媳妇,哪里有她说话的地方。 「是这样的,你姑父他识字,也会算帐,我想让他当掌柜或是帐房,至于你表兄天赐,他那张嘴会说话,过去在季家的铺子里做的就是釆买的工作,荷坞酒肆的改建又开始动工了,也该开始配合的商行,采买这事不如就交给你表兄,你看如何?」 季茹雪看着自家娘亲的得寸进尺而着急,她方才抢了表嫂的工作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现在娘还想把爹及大哥给安插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她总觉得这作为给她不好的预感。 「娘,天佑哥哥是把管人的工作给你,但这些都是重要职位,不归你管啊!」 「所以我这不就是来问天佑的意思吗?我又没有自作主张。」 季天佑知道季茹雪知进退,他会对季氏容忍至今,就是为了季茹雪,她不可能放任亲人不管,而季天佑每每看见她就会想到自己的妻子,至少珺瑶义父母的心还是向着她的,但茹雪比起她更加艰难,所以他想帮忙。 「姑母,茹雪说对了,这三个职位的确不是姑母该管的,掌柜一职我已经给了大东,帐房的事大东可能管不了,所以我会找个机灵点的与他配合,至于采买,我也已经在进行中了,无须让表哥再费心。」 「不费心,你表哥为你多分摊一点事也是应该的。」 「我看表哥他做这份闲差做得好好的,他若真想在荷坞里工作,就维持原来的吧。」 季氏当然不愿意死心,还想再说服季天佑,但季茹雪不让母亲造次,「娘,你适可而止吧!」 「你这丫头懂什么?我是为了帮天佑分摊些,你看看这整个庄园这么大,我怕他累着了。」 季氏的理由让季茹雪无法反驳,可她就是觉得此事不妥。 「姑母,茹雪,你们的好意我都知道,这样吧,表兄他若有找到可配合的商行,不妨也把名单给我,由我来斟酌。」 虽然不是直接给工作,但季天佑至少同意让季天佑赐尝试,季氏把这当成是一次小小的胜利,便不再坚持安插梁俊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姑母你们继续去忙吧,大东,你也去。」 三人应了声,这才一同离开。 季天佑也没急着回内院,反而是交代了张士玮,「士玮,你知道怎么做了?」 「知道,我这便去办。倒是夫人她……」 季天佑无奈,是啊,他还得去找珺瑶解释呢! 【第十二章 处置季家毒瘤】 义女出嫁第二天,家里少了个人,何昆和花氏还觉得有点不习惯,因东家让他这老丈人跟着放婚假,一时闲了下来,他难得有和老妻独处的时间,便帮着她一起料理家事。 谁知,才刚刚新婚的义女,竟突然一个人跑回来了。 「珺瑶啊,怎么提早回来了也不说,我们不知道你要回来,我跟你爹只随便煮了东西吃……」花氏话还没说完就急着要往厨房去,压根没发现义女独自回来有什么不对。 唐珺瑶拉住了花氏,「娘,你别忙,我没要吃午膳。」 花氏听了唐珺瑶的话觉得奇怪,往门外看也没看到女婿,疑惑地问:「天佑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这是女儿的娘家,我回来就行、」 「哪有人回娘家不带姑爷的……」 花氏话还没说完,唐珺瑶就转身往房里跑,「他最好别回来,永远都别来。」 何昆听到女儿的声音,走到厅里,跟一阵风似的跑过去的唐珺瑶擦身而过,他一头雾水的问妻子,「孩子娘,闺女是怎么了?女婿呢?」 何昆说完也往外头望了望,的确没看见季天佑。 「小俩口好像吵架了。」 「吵架?这不昨天才成的亲,怎么这下就吵架了?」 「我也不清楚,正想问她就跑了。」 何昆知道义女一向不是个无理取闹的,虽然和季天佑在一起后有些被他宠坏了,但依然谨守本分,所以是不可能故意跟夫君胡闹的,可既然女婿这么宠妻,又怎会刚新婚就吵架,还把人给气跑了呢?何昆推了推妻子,让她去劝,「你先跟闺女谈谈,她不听再换我去。」 花氏点点头,就往唐珺瑶的房间走去,先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 「珺瑶啊,到底怎么了跟娘说,若是天佑的错,娘去骂他。」 「天佑他不要我了。」 「什么,怎么会?你们这不才成亲吗?」 「他有他那个小表妹就好了啊!」 小表妹?季茹雪吗?那女孩花氏见过几次,看起来是个老实安分的,虽然正值花样年华,但从不招蜂引蝶,会是个勾引表兄的人吗?「天佑跟他表妹做了什么事吗?」 「天佑把茹雪给安插到苘坞酒肆的厨房了。」 花氏失笑,无奈的看了夫君一眼,何昆倒是连笑也笑不出来,刚刚还想着自己闺女不会无理取闹,可现在听了怎么都觉得是自家闺女的错。不过是东家把表妹安插到厨房,又不是安插到书房里红袖透香,那样或许还称得上两人之间有暧昧,毕竟女婿也不是整天浸在厨房里的人,这举动到底怎么让闺女生气了? 两老不知该念叨闺女无理,还是干脆找女婿来问个清楚,季天佑就已经赶来了。 一见两老站在唐珺瑶的房门前,就知道两老大概清楚发生什么事。 「岳父岳母,方才我惹珺瑶不快了,我先跟两位道歉。」 「道什么歉,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便是。」瞧瞧女婿着急的样子,一来就道歉,把所有的错全揽在自己身上,这么宠妻有什么好嫌弃的? 「才不是误会!」房里头的唐珺瑶不服气,喊了出来。 「珺瑶,你听我解释好吗?」 「你明明才说我要求什么都答应我的,回头就给了茹雪厨房的工作,你明明比较重视她,你还不承认?」 何昆不明白,闺女嫁进了季家庄就是主母,抢一个厨房的工作做什么? 「珺瑶,只不过就是个厨房的工作,若你要的话,我把季家庄给你都行。」 「我不再相信你了。」 「珺瑶,荷坞还没改建之前,我们不是规划了荷坞酒肆的未来吗?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完成,我不要你只待在厨房里,我想你待在我的身边,做荷坞的老板娘,所以不只是厨房里的人,整个荷坞都归你管。」 v第五十章[11.28]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房里的唐珺瑶安静了,似乎是断了线的理智又重新接上,他们针对荷坞的营运的确讨论过不少,唐珺瑶几乎是把自己当成荷坞酒肆的经营者在筹画,所以当初季天佑和季茹雪重逢,就立刻把荷坞酒肆的管事交给季氏,才会在她的心里埋下一个疙瘩,但那时的她不能对季天佑的决定多说什么,所以忍下了,直到现在成了季家庄的主母,才向季天佑提出想管理厨房的要求,但她反而忘了,季天佑或许是想给她更多。 听见房里的人没再反驳,季天佑知道唐珺瑶已经在思考,他放了心,她想通了就会明白他的心意吧! 何昆也打算给唐珺瑶思考的时间,一回头就问了季天佑,「女婿啊,这个时间过来,一定是还没用膳吧?」 「其实我肚子叫了好几回,是岳父岳母没听见而已。」 「那我立刻让你岳母去准备饭菜。」 「劳烦岳母,我一定会好好尝尝岳母的手艺。」说着,季天佑听见走到门边的脚步声,虽然很细微,但他还是听见了,唇角一勾,转移了话题,「说来我昨夜没睡好,现在又累又饿。」 何昆听见女婿口无遮拦的说了昨夜没睡好,不由红了张老脸,但一见女婿脚步踉跄,立刻关心地问:「怎么了?该不会是病了,怎么连站也站不好?」 「没事……」 季天佑的语音未落,房门就已经打开了,唐珺瑶连忙上前扶住眼前的人,「天佑,你还好吧?」 「你原谅我了吗?」 唐珺瑶看他连声音都很虚弱,心不由得一抽,「明明就是我无理取闹,怎是我原谅你,你话都不会说吗?要不要先歇歇?」 「只要是你不开心就都是我的错,当然是你要原谅我。」季天佑才刚说完,又是双腿一软,整个人跌靠在唐珺瑶的身上,吓得她连忙抱住他。 「天佑,你别说了,我原谅你,我不生气了。」 何昆本来也是很着急的,花氏只差没去请大夫,却突然看见女婿朝他们眨了眨眼,才知道女婿是在用哀兵之计,两老顿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珺瑶,你扶天佑先进房休息,等你娘把午膳准备好,我再喊你们出来用膳。」何昆就当这是他们的夫妻情趣,索性由着他们了。 「对不住,爹娘,还让你们忙。」 「女儿女婿回来,本来就该我们忙的,先扶天佑进去,快。」 季天佑以嘴型对岳父母说了句「多谢」,就又装着虚弱被唐珺瑶扶进房。 两老看着关上的房门,这才终于露出微笑,看来闺女是嫁了个好夫君,他们也总算对得起她了。 房里的唐珺瑶曲着腿坐在床上,季天佑就枕在她的眼上,她又是帮他拉被子又是轻抚着他的脸,仔细看顾着他,让季天佑满足地喟叹。 「有妻子真好,有人疼。」 「常常无理取闹找你吵架也好?」 「也好,只要是你都好。」 唐珺瑶见他宽容地原谅自己,愧疚道:「天佑,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可我就是忍不住跟茹雪比较,更讨厌自己输给她。」 「你啊,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输给她?你们是不一样的。」 对啊!从以前她就知道她们不一样,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望着他,说得委屈,「她是你姑母的女儿,是你的表妹,你对庄园里的每一个人都恩威并施,却是对他们一家子十足宽容。」 「我对我姑母一家没有任何感情,会收留他们也不过是同情茹雪,你放心,我会让茹雪看清她的爹娘,我现在的容忍不是容忍,而是蓄势待发。」 「所以你不是为了茹雪是非不分?」 「当然不是。」 「那这回关于荷坞工作的事,真的只是因为你想让我做更重要的工作,而不是偏心茹雪?」 季天佑失笑,坐起身看着唐珺瑶,不明白这小脑袋瓜又有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怎么这么不放心? 「那是自然,会让我因为一个人而对她的家人都宽容的,只有你。」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何禧川例外。」 唐珺瑶没笑,但安心许多,「那我的家人跟茹雪的家人比起来,谁比较重要?」 「什么你的家人?是我的家人,我喊他们岳父岳母呢!」 唐珺瑶再一次相信季天佑的话,她知道自己是爱惨他了,才会这么患得患失,若他也能爱她就好了。 这气氛再不把握,季天佑觉得自己就是是傻子了,他倾身双唇贴上了唐珺瑶嫣红的唇,轻轻的慢慢的吮着,像品尝一道细致美味的点。 唐珺瑶仰起脸接受了他,季天佑心头大喜,他们是不是要完成迟来的洞房了? 然而唐珺瑶却在他唇边,轻声说:「要完成借精生子,除了让你这样亲我,还要做什么事?」 季天佑泄了气,他怎么忘了他们之间还有这个契约在,在她的脑子里,他们只是假成亲啊! 季天佑被自己当初用的藉口打败了。 「当然还有其他的,我们得脱掉衣服,抚摸对方的身体,然后……还有一些让你更害羞的事……」 唐珺瑶交抱着自己,她原先以为已经能适应他的吻,或许可以再进一步,但脱衣服互相抚摸对方身体什么的,她做不到啊!「那我们还是先暂停吧。」 「怎么,你不想一步步慢慢来,而是急着想要孩子,然后就打算甩了我?」如果这是真的,他可不容许。 「才不是!」唐珺瑶急着解释,怕总是宠她包容她的季天佑真以为这是她的愿望,然后快快帮她完成并放了她,她会舍不得的。 「那你为何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让你亲我很舒服……想着……可以下一步了。」唐珺瑶羞得没敢看着季天佑的脸说完,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 季天佑光听这句话,全身的血气就全往那说不得的地方冲去,他在军中听的荤段子多了,也会感到冲动,但从不曾像此时此刻一般,只想兽性大发吞了眼前的猎物。 但他终究只是想想而已,若现在把她压在身下强占了她,别说她可能会恨他,连他都会看不起自己。不管是借精还是他们两情相悦了,只要她不同意,他就不会强迫她。 v第五十一章[12.07] 「你若觉得舒服,我可以继续服侍你,只要你觉得不想了,随时可以喊停。」季天佑将唐珺瑶放倒在床上,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这是疼惜,没有其他。 「服侍?所以让我舒服,你并不舒服吗?」 「男人啊,做这事也不是不舒服,只是我们终究只做一半,还没到我舒服的时候,就停了。」 「那要让你舒服,就得完成整个借精的过程吗?」 「那倒也不是……」 「那该怎么让你舒服?你教我。」 天!可不可以不要让她再用这么天真无邪的脸,对着他说这么挑逗的话,别再考验他的忍耐力了。 「我们别说这个话题了。」 「所以我们借精的准备工作,对你是痛苦的,是不是?」 「珺瑶,别再问了。」 「要我别问你就说清楚啊!」 季天佑真的不是柳下惠,两人躺在床上聊这种事,他会化身成野兽的,为了让她住嘴,他只好吓吓她,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那个地方,「要让我舒服,至少得摸摸这个地方,你做得到?」 唐珺瑶被那里的灼热吓着,险些就要收冋手,但感觉到季天佑的手松了,就知道他并不想逼灺,原来借精的准备过程她这么舒服,对他却是痛苦的吗? 想到这里,刚刚还认为自己做不到的唐珺瑶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她鼓起勇气将手探入他的裤子里,寻着了那蛰伏的欲望……不!似乎是在她碰上的那一刻,它就清醒了。 「珺瑶……」季天佑倒吸了一口冷气,「把手伸出来。」 「教我。」 「你不用这样。」季天佑拉开她的手,再度吻上她的唇,满是怜爱地想让她舒服。 唐珺瑶本是阖着眼,感受着他的吻他的抚触,却也同样想起他方才说这样并不会让他感到舒服。 她睁开眼,看见季天佑是轻皱着眉头的,所以她肯定他并不舒服,她的手便缓缓的探过去轻抚起来。 季天佑的理智断了线,他想要这样的抚触,再不想推开,「拿出你的手绢来,否则待会儿我就要丢脸了。」 唐珺瑶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随着他的引导努力取悦他,这是她第一次看着行这亲密事时的季天佑,为什么他连沉浸在愉悦之中时,都可以这么俊,俊得令她心痛……原来在看见心中最爱的人的俊脸时,也是会心痛的,她会不会有让他这样看着她的一天? 唐珺瑶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城里的铺子运作正常,何家吃食摊也生意兴隆,她定期会想些新的吃食让吃食摊推出新商品,让客人不会有吃腻的时候,就连庄园的运作也没再出问题,气得陈景元只能放话,季家庄最别再有找上他帮忙的时候。 郭瑞丰的身子终于养好,但因为与唐珺瑶的那件破事,所以上街总是遮遮掩掩的,很快的,郭记吃食铺也关门休业了,可谓是恶有恶报。 不止如此,唐珺瑶及季天佑一起筹办的荷坞酒肆开张在即,季天佑还把寻找酒商的工作交给了何昆。 正当唐珺瑶以为日子会这么顺顺利利的过下去时,突然有人来告诉她,何昆在荷坞酒肆受了伤。 她急忙赶了过去,原来是季天赐与何昆起了争执,两个人扭打起来,何昆毕竟长了二十岁,哪里打得过年轻人,跌倒在地,还撞伤了胳臂,两人才被分开。 自从上回唐珺瑶及季茹雪都争取要管理荷坞酒肆的厨房,最后季天佑把工作给季茹雪后,季天赐俨然当自己是半个东家,虽然负责采买酒水的是何昆,但他还是强势的建议该要换成另一家。 两家酒商送来的样品尝起来的品质不相上下,但季天赐所推荐的酒商硬是便宜了两成,再傻的人也会挑他选的那家。但何昆坚持着一分钱一分货,认为自己找的这家酒商在长嵌县城是老字号,虽然没有议价的空间,但品质绝对有保障。 两人为此起了争执,季天赐甚至还指责何昆收取回扣,何昆气不过,这才与季天赐打了起来。 唐珺瑶来到荷坞酒肆,看见义父坐在椅子上,赵东贵正在帮他把脱臼的胳臂扭回去,当下就动怒了,「季天赐,你竟对一个老人家下手?」 「是他先打人的,怎么倒成了我的错?」 「我爹不会胡乱打人。」 「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的确是何昆先打过来的。」说完,他还指了指自己黑了一圈的眼睛。 其实何昆也就只占了这个便宜,这一下是因为季天赐措手不及他才得手,之后他就被盛怒的季天赐扭住手臂,一把推倒在地上,手也脱臼了。 这个时候季氏及梁俊也来了,季氏一看季天赐眼圈上的伤,撒泼起来,「儿啊!是谁打你啊,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梁俊总觉得整个荷坞敢打人的应该就是赵东贵,而这个家伙先前帮季茹雪保管体已,进了酒肆又常常不把他们夫妻俩放在眼里,早想藉机给他好看了,便道:「天赐你说,是谁敢打你,我让天佑给你作主。」 「还不是那个何昆,被我抓住痛脚,恼羞成怒打我一拳!」 「受伤的是我爹,你倒是先告状了。」唐珺瑶对季天赐恶人先告状的样子看不过去,指着他就骂。 「这么多证人在,你难不成还想不认帐?茹雪,你说,你是不是看见何昆先动手的?」 季茹雪在一旁很紧张,先动手的确实是何昆,但惹人动怒的却是自己的大哥,她不能替大哥说话,可不开口又会被爹娘给埋怨。 虽然不是赵东贵动手的,但这个何昆他一样看不顺眼,粱俊装出一脸慈父的样子,看似安抚季茹雪,实则是要她说出实话,好指责何昆的不是,「茹雪别怕,告诉爹,如果真是你大哥先动手的,你老实说,爹给你当靠山。」 「的确是何叔先动手的,不过……」 季茹雪之后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就被季氏的声音给盖过了,「侄媳妇,你听见了没有?是你爹先动手,天赐只是还击而已。」 唐珺瑶知道季茹雪不至于说谎,但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就算是我爹先动手的,那也肯定是季天赐挑衅,季天赐,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弟妹,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啊!没凭没据的,你怎么就这么指责我?」 「因为我了解我爹。」 「那你又了解我了?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各推荐了一间酒商,酒喝起来品质是一样的,但我这家价格硬是少了两成,你说说你爹能不让人怀疑暗中收了回扣吗?」 唐珺瑶一听就火了,原来爹是因他含血喷人才会气得打人,当时她没在场,否则也会大喊一句打得好。 v第五十二章[12.11] 「我爹这个人刚正不阿,就连自己的儿子做错事也不循私护短,整个赤水村的人都称赞他,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去收什么回扣?」 「那是因为何禧川是被人给告进牢里去的,反正他挽回不了,若狠下心不管他,至少还可以牢牢抓住你这棵摇钱树,他这不是刚正,是识时务。」 「大哥,你少说两句。」季茹雪忍不住劝道,先别说唐珺瑶是天佑哥哥的心头肉,大哥最好别去招惹何家人,更何况的确是大哥没凭没据先骂人才招惹来的,怪不得别人,「说到底你是该先跟何叔道歉……」 「这里是季家庄,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怎么帮个外人说话?」季氏一听女儿的话就不满了,看见自家大哥还黑着眼圈,她竟然叫大哥跟人道歉。 听见季茹雪的话,唐珺瑶是少了些迁怒,但对于这一家子仍没好脸色,「我爹就是天佑的岳父,怎么算外人了?真要说外人,天佑是为了茹雪才收留你们,你们对自己的分量没有自觉吗?」 季茹雪可没忘记当初在粥棚时,表哥是心疼她才连爹娘兄长一并收留的,爹娘当年侵吞了季家的一切,可没给表哥留过一点情面,此刻她就怕表嫂也容不下他们,「表嫂……对不住……是我的错。」 「怎么是你的错?」 季天佑的声音传来,让所有人噤了声。 季天佑皱眉看着这一团混乱,知道今天事情该有个了结。 「天佑哥哥……」季茹雪嗫嚅,因为觉得自己惹表嫂生气了。 季天佑没得及听见争执的内容,但争执的起因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人禀报过了,季天佑认为唐珺瑶事亲至孝,看见何昆受伤肯定发了脾气,再加上季茹雪一脸委屈的向唐珺瑶道歉,直觉唐珺瑶应是骂了季茹雪,怕这次的事坏了她们菇嫂的关系,所以便主动缓频。 「没事的,你表嫂在气头上,不是有意骂你的。」季天佑安抚完季茹雪,回头就看唐珺瑶一脸怒火,他叹了口气,「珺瑶,我知道你气表兄伤了岳父,但也不该把气出在茹雪身上啊。」 「你为了茹雪骂我?」季天佑一来也没问清楚,只是看季茹雪一脸委屈,便认定自己骂了她?是!她的脸色是不好,但她真正气的人可是姓季的那另外三个啊! 季天佑发现他又触到唐珺瑶的底线了,而且每每都是跟季茹雪有关,看来她的心结还不只于之前告诉他的,她的心里一定还藏了什么,稍后他一定得向她问清楚。 何昆见闺女女婿好像要吵起架来,连忙劝和,「珺瑶啊,夫妻有什么话不能好说?你口气别这么冲。」 唐珺瑶心中苦涩,他们是因为一纸契约绑在一起的假婚夫妻,另一边的可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啊!她这个心结是难解,只要他们还是假成亲的关系,她就永远有这个心结。 「夫妻随时可以和离,但亲戚关系能断吗?」 唐珺瑶有底线,季天佑也有,「唐珺瑶,你不想我现在把你压在我大腿上打屁股,就不准再跟我说一句和离!」 「我……」唐珺瑶气得都要口不择言,但发现季天佑那表情很认真,话到了嘴边,硬是吞了下去,她怕啊!怕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屁股。 他们夫妻的情趣……可真是特别呀!一直在一旁的赵东贵及跟着季天佑前来的张士玮忍不住笑了,而季家那几人倒是目瞪口呆,就在这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季天佑刚刚是在干什么,打情骂俏? 「笑什么?」季天佑睨了赵东贵及张士玮一眼。 「可何工头不也笑了?」赵东贵连忙拉了何昆当垫背。 季天佑回头看了岳父一眼,见岳父正收起笑容故做正经,他微恼,但也立刻护短,「你跟我岳父能比吗?」 遇到宠妻无极限的东家,赵东贵也只能认了,「是,是我错了,不该嘻皮笑脸。」 季天佑拉了张椅子到身边,拍了拍椅面要唐珺瑶坐下,「你过来。」 「你答应过我的,我的家人对你来说比较重要。」 「所以你要我循私?」 「我要你秉公处理。」 「我会让你看看问事情要怎么问,要以理服人。」 唐珺瑶还在赌气,季天佑索性一把拉住她的手,逼她坐在自己身边。 季氏还把自己当长辈,也拉了张椅子坐下,「天佑,你也看见的,被打的可是天赐。」 季天佑看也没看季天赐一眼,倒是语气冷冷的对季氏说:「姑母,先动手的确是我岳父不对,但任何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被人随意诬陷都会不悦,表哥他无凭无据,就不能说我岳父收取回扣。」 「他是不是清白的还说不准,但他打人可是事实。」 季天佑知道姑母护短,但他不会任由她在这里送风作浪,「没有凭据先骂人终究是表哥有错在先,若表哥先向我岳父道歉,我岳父就针对动手打人道歉如何?」 居然还得她的儿子先道歉?季氏当然不肯,「我们也不稀罕何昆的道歉,倒是天佑啊,你可得查清楚,别真被你岳父骗了,让他从你口袋里挖钱呢!」 季天佑站起身,走到一旁桌子上摆着的两只酒坛边,各自从中舀了一杯,里头的酒的确都很醇厚,皆是好酒,既然价格相差两成,或许他人信任何昆不会收取回扣,也会以为他是被人骗了。但若季天赐若是个正正经经的人,他倒可能相信,偏偏这季家三口人,他从来没信过。 「这酒,味道的确不错,表哥找的商行若品质及价格如表哥所说,那么的确该是他找的商行较好。」 「看吧,天佑,我可是为了你辛辛苦苦挑了十几家酒商,才找到了这一家,咱们是兄弟,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不会让我吃亏……那表哥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你稍早为什么从这个商家的手上,接过了二十两银子?」 季天赐还来不及显露慌张的情绪,就听见张士玮双掌一拍,两名庄园里的人带出一个人,那人并未被限制行动,但脸上的表情看来是不愿来走这一遭,是被逼着来的。 v第五十三章[12.17] 季天赐看清了那人,想也不想的否认,「这、这谁啊!我不认识。」 「表哥,这人不就是你推荐的酒商掌柜吗?你为我接洽了十多家酒商才选中这家,竟然连他们的掌柜都不认得。」 季天赐发现自己否认得太快了,话锋一转,装作才刚认出来的样子,「原来是刘掌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佑,你怎么把刘掌柜请来了?」 「表哥,我待你们一家不薄啊!过去姑母在我爹死后夺走了季家的一切,我没争,后来姑母还要谋夺我爹留给我娘及我的产业,我也没对姑母不敬,算是已经做好一个侄子的本分了吧?」 季氏见季天佑又无故提起过去的事,连忙解释,「天佑啊,姑母过去是因为你娘不擅经营,所以才会由我负责掌控季家的一切,我不但没亏待你跟你娘,最后也没抢走你爹留给你的,都是那个莫掌柜背叛你的不是吗?」 「姑母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莫掌柜根本没背扳我,是因为他发现了姑母你想染指我爹留给我的产业,于是我让莫掌柜结束了一切,到其他地方另起炉灶。」 「什么?」季氏原先以为莫掌柜真的卷款潜选,那既然他没有,莫非这季家庄……真让天赐给说中了? 「怎么,姑母很意外,在这个亲人都会背叛的年头,仆人反而不会吗?」 「如果莫掌柜没有背叛,那么你能买下这么大一座庄园果然是用你爹当年留下来的财产买的,那也就代表了我们季家还没分家,这庄园我们可以占一半!」 唐珺瑶真是大开眼界,哪里来的不要脸的人啊! 「姑母,我早知道你打这个主意,但你错了,买卖契约还在,朝廷有多少赏赐也众所周知,我的确是用朝廷的赏赐买下这里,并非用我爹给我留的银子。」 「那莫掌柜带走的那些呢?」 「已经没了。」 「那么大的产业,居然都让你给赔光了!」季氏当年因为莫掌柜卷款澘逃而心疼过,如今知道那么多家产还在,才刚高兴不了多久,就又被告知已经赔光,怎么能不心疼? 「姑母,彼此彼此吧!季家过去的既然都不在,我们就算一笔勾销,但这季家庄,可是我一个人的。」 梁俊的腰骨一向软得很,马上出面打圆场,「天佑,你也别怪你姑母,她就是穷怕了,你收留了我们,我们已经很感谢,什么这庄园要一半的事,你别跟你姑母计较。」 季天佑也懒得再伪装,继续刚才未完的话,「可姑父,你们就这么感谢我的吗?表哥会极力推荐这一家酒商,是因为收取了对方的回扣。」 那日季氏说要把季天赐安插到采买的职缺,季天佑就让张士玮派人暗中跟踪季天赐。 一开始,季天赐的确很卖力的找了几间不错的商行,为的就是降低他的防心,也等待这一笔大生意的来临。酒肆最大宗的采买自然是酒水,如此重要的事,季天佑当然会交给信任的人,也就是岳父何昆,但他也知道季天赐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于是等着看他玩什么把戏。 果然,今早发现季天赐收取回扣,他的人没打草惊蛇,等到季天赐走后才上前抓了酒商的掌柜,逼问之下才知道今天交付的是前金,只要能做成生意,以后每做一笔生意就能抽二成佣金。 至于送来的酒明明十分醇厚,这样的报价又怎能不亏本?那刘掌柜一听季天赐的报价也很意外,说出了原先自己的报价,因为还有回扣,给季天赐的银子当然全灌水在报价的金额上头。 这件事让张士玮起了疑心,他把刘掌柜怎么和季天赐接洽的事给问了清楚,刘掌柜说出一个很不寻常的事,就是季天赐与他议定的送货地点并不是荷坞酒肆,而是另一个地方。 张土玮立刻派人去査,发现那边虽然只是一间空屋子,但邻近一间私酿酒厂,张士玮找上酒厂假意要询问如何交易,私酿酒厂的人本还防着他,直到听到是季天赐介绍来的人,这才详细跟张士玮说明。 张士玮此时已大概猜出季天赐玩的把戏,便问了句,「若是我想混酒……你们口风紧不紧?」 那私酿酒厂的人当即奸笑,就说这人怎么问东回西的,原来真正想问的是这勾当啊!他拍胸脯给张士玮保证,说若口风不紧,季天赐当初怎么会找上他们? 张士玮确认后,立刻把所有的事情回报给季天佑知情。 「季天赐,你准备把良质酒送去那私酿酒厂混充私酿酒,再卖进我的荷坞酒肆里是不是?」季天佑等的就是这个一举拔除季家这三口毒瘤的机会。 「天佑,没凭没据的,你亲眼看见我做了吗?」 「我是没亲眼看见你做,也没有证据,不过……卖私酒可是犯法的,我是不是该把你送官,让官府的人来问你。」 「你不能把我送官啊!」季天赐这下可慌了,长嵌县令是昏庸,但这明摆着的私酿酒厂不可能不抓,只要季天佑狠了心把他送官,县衙不可能不受理。 季天佑见季天赐慌了,接下来话锋转,指向梁俊,「姑父,这就是你的儿子做的事,姑父可还有脸跟我说很感激我的收留?喔,不,我都忘了一事,姑父也做过亏心事呢!」 季氏因为儿子做的坏事被抓个正着,早就慌了,没想到季天佑下一句竟又把矛头指向梁俊。「天佑,你姑父又没做什么……」 「姑母,荷坞改建期间,你们吃香喝辣,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吗?姑父收了建材商行多少回扣,要不要我让商行一一列出来?」 季氏知道季天佑敢说定是査岀来了,只得想办法辩解,「天佑,你误会你姑父了,商行送货要通过验收,向来是会给点好处,那不是你姑父主动要的,而且你父也没马虎,那些建材绝对没有问题。」 「光是收取回扣这一条,你们已经辜负我的信任,就足以给了我赶你们出季家庄的理由,更别提还有表哥这一件。」 季氏知道事情闹大了,季天佑明摆着是不肯原谅他们的态度,但只要留在季家庄就有翻身的可能,只要季天佑既往不咎。「茹雪,你跟你表哥求个情,让他别把我们一家都给赶出去好不好?」 果然,她又要利用季茹雪了,唐珺瑶就等着看季天佑会如何处置。 v第五十四章[12.20] 幸好季茹雪还明事理,知道自己没资格求情,「娘,是我们家对不起天佑哥哥,我们没资格要求留下来。」 「你糊涂了,你哥卖私酿酒,那可是犯法的。」 「做错事就该负责任,爹娘你们放心,大哥坐牢这段时间我会奉养你们的。」 「你一个女人家,拿什么奉养我们啊?叫你去张府你都不肯,还说什么奉养!」季氏边说还边伸手对季茹雪又捏又打,季茹雪也没躲,任由娘亲发泄。 季天佑这回没急着维护季茹雪,唐珺瑶看在眼里,觉得事有蹊跷,果不其然,很快的就有一个声音介入这团混乱里。 「这事,倒也不是不能解决。」 突来的声音引得众人回头,但众人见到来人却是满腹疑问,认识他的人疑问的是不知道他玩什么把戏,而不认识他的人,则是疑问不知道他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说?」季氏听出了这人似有建议,连忙问。 「我?就一商行的管事,今天正好要来和季兄谈事情,不小心听见了这事。」来人说完后,带着笑容走到凝眉不语的季天佑身边,「季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否饶了你表兄?」 「我不可能惯他,一定要把他送官。」 「季兄,你若不给我面子,那我为了不让这个美人儿伤心,只好出钱出力把你表兄给救出官府了。」 「你……想救我儿子?」季氏觉得自己见到了曙光。 来人对着季氏给出了优渥的条件,「我会想办法免了你儿子的牢狱之灾,但是……我希望你把你女儿……许配给我做第八房姨娘。」 「你做什么……」赵东贵当然不能容许旁人觊觎他心仪的女子,以至于怒气攻心,都忘了来人是个妻管严,哪里有什么七房姨娘? 张士玮撞了赵东贵一记,要他闭嘴,赵东贵想再说,就收到东家冷冽一眼。 季氏听完话后犹豫了起来,来人看来是相貌堂堂,张府老爷和他一比连根毛都比不上,但就算是张老爷,也没敢明着娶了八房姨娘。 梁俊可没想那么多,看着季天佑那无可挽回的表情,想到儿子将因为贩卖私酒被送官,一个不得宠又不为这个家尽心力,而且还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舍了一点也不心痛。 「好,我把女儿许给你做从姨娘,你可得保我儿子不因这事进衙门。」 「一言为定。」 来人看见柜台上的纸笔,立刻上前写下简单的卖身契,交给季氏要她签名。 答应的是梁俊,但来人想要季氏签名,为的就是要让季茹雪看看,她的爹娘并不是各有想法,而是都不值得她留恋。 季氏是拿了笔,但还没签下名,所有的犹豫在望向儿子后,终于有了决定,「你要怎么帮我儿子?」 「季兄,你可还欠我一个人情,不看我面子,也要还这个人情,我现在要求你,不许将你表兄送官。」来人回头对着季天佑说着。 季天佑咬着牙,忿忿不平,「你可得想清楚,在这里让我还了人情,未来可不能再有事请我帮忙了。」 「当然。」 季天佑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对着季氏说:「姑母,签吧!我允了不把表哥送官。」 至此,唐珺瑶算是看岀一切了,她感叹季天佑终究还是重视季茹雪的,但此时见了她的处境,却再不吃醋了。 但赵东贵没这么聪明,他在一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我不准!是我先喜欢季家妹子的。」 这天外飞来一笔,让来人嘴巴不雅地张大,季天佑则色铁青。 张士玮怕他坏事,想要把他拉开,但赵东贵人高马大,张士玮又多喊了几个人,才总算把他又拉又抬的扛走。 季氏可急了,不想让来人后悔,「这位老板,你别听那二愣子的话,他配不上我女儿,你可别反悔。」 「娘!你口中的二愣子才是我仪之人啊!从小你便不重视我,我都忍了,即便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依然愿意奉养你们,扛起大哥本该扛的责任,可为什么?为么你一点也不在乎,转头就将我卖了?」 「我……」季氏被质问得无话可说,但对梁俊来说可没有一点迟疑。 「你可别后悔,告诉我不保儿子了,儿子是我亲生的,女儿可不是。」 「梁俊!」季氏没想到自己那见不得人的事会被夫君这么揭开,当下气愤不已,可儿子扑到她脚边求情,她也不能不理。 季氏最终还是签了名,把女儿的卖身契双手送了上去,最终不愿再多看女儿一眼,「若儿子女儿我只能选一个,那我也只能选儿子了。」 季茹雪瘫坐在地上,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听过闲言闲语说自己是娘亲私通生下的,但她从来不信,尽管爹对她再冷淡她都不信,可如今由爹口中说出,她如何能不信?如何能再自欺? 季天佑动怒下令,「把这三个人给我赶出季家庄,从此我与他们三人断绝关系。」 梁俊收回扣之事能不被计较,季天赐能不被送官,季氏三人再不甘心也只得接受在季家庄的人的监视下,他们三个回屋子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天佑看着季茹雪伤心,也难再言语,倒是唐珺瑶岀声收拾了烂摊子,「把那酒商掌柜放了。」收取回扣这事,严格说来也不犯法,通常只是不续聘收取回扣的人,如今天赐都放了,再抓这掌柜也无益,「这位掌柜,请你谨记,以后若要再与我们季家庄做生意,就别做这偷偷摸摸的事。」 「一定一定。」 那掌柜走后,张士玮又等着唐珺瑶的其他命令。 「张管事。」 「是,夫人。」 「私酿酒确定是犯法的吧。」 「那是自然。」 「那我们只报官抄了那酒厂,没把季天赐送官,也不算违背约定吧?」 「的确。」 「那就报官去抓那间私酿酒厂,算是修补修补我们跟县衙的关系。」 张士玮应下带人离开后,唐珺瑶这才走到义父的身旁,何昆多少看出这其中有曲折,由于是季家的私事,他也不便插手,只是方才唐珺瑶口出和离之语,他还是觉得不妥。 「珺瑶,我也先走了,你跟女婿好好谈,别老是把和离放在嘴边。」 「爹,我知道了。」 v第五十五章[12.24]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看唐珺瑶送走何昆,那位出面要买下季茹雪做八姨娘的人,也就是洪长泰,这才上前对新任主母一揖。 「夫人,东家跟夫人成亲那日我来不及赶回,请夫人见谅。」 「你也是为了天佑办事,不怪你。」 「我可得赶快去跟我那好兄弟解释解释,我不知道这季姑娘竟是大东喜欢的女子,我可被东家害惨了。」 「你一回来就被抓来演这出戏?」 「是啊,夫人你瞧瞧我多冤啊。」 「快去跟大东解释清楚,他那直肠子的,必须说明白才好。」 洪长泰应了声,也快步离去,瘫坐在地上的季茹雪看着洪长泰一阵风似的跑了,感到不解,随即唐珺瑶便上前扶起她。 季天佑可还怨着唐珺瑶再次误会他,连和离这种话都说了,他睨了她一眼,现在才装得这么大度,别以为他就会消气。 唐珺瑶当然也看见了他的眼神,心虚地别开眼,这也不能怪她,她那时在气头上,而他一来也没安慰她,还说她迁怒他人,她当然以为他是为了季茹雪骂她! 季天佑要好好「教训」妻子的事可以搁下,但他要让季茹雪了解她的处境。 「茹雪,刚才买下你的人是我一间商行的管事,由于他几乎都在外地,你爹娘不认识,我才让他演这出戏。」 「天佑哥哥是要让我知道我的家人所做的事?」 「从小我就知道我跟你那家子不和,但唯有你,是你家里的清流,那且在粥棚重逢,我有心救你,可你放不下你的家人,我怕你被卖入张府,只好暂时收留你的家人,但我必须让你知道,你的家人本性难移,已经不值得我拯救。」 季茹雪何尝不知道爹娘及大哥从没认真做事,还白领工钱,但她不知道他们会荒唐至此。 「我不可能拿我的酒肆来赌,所以早就暗中观察他们,你爹刁难建材商行从中揩油时,我本就想找机会让你看清,却没想到这个时候,你娘跟我提起要安插些重要职位给你爹及你大哥。我料准了他们会有所动作,这才査出你大哥嫌回扣收的不够多,竟然还敢贩卖私酒,于是我便想着利用这个机会,让你离开你父母的控制,但我绝对没有想到,你爹会把那件事说出来。」 季茹雪抹去眼泪,这一出戏,看得她的心好痛,天佑哥哥对她很好,却无法弥补她被亲人所弃的痛苦。 季天佑拿起方才季氏签下的卖身契,把它交给季茹雪,「你的卖身契自己收着,用它来记得别再对你的爹娘兄长心软,也用它避免你娘再想控制你。」 「我知道了。」 「你爹娘走了,但屋子还是留给你住,酒肆里的工作也会为你留着。」 「我……不能接受。」 「说出你不能接受这种话,就表示你还没认清事实,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不逼你。」 「是。」 跟季茹雪说完,季天佑才望向唐珺瑶。 唐珺瑶心头一抽,正想开口替自己解释,季天佑已经扣住她的手,把她往外扯,还不由分说的将她丢上马车,下令直接回庄园。 【第十三章 老天收走了他】 回到季家庄,季天佑拉着唐珺瑶的手,一路往他们住的院落去,宅子里的奴仆都只来得及屈身问安,人都还没起身,就见两位主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但看主子怒气冲冲的样子,没人敢多问一句,只各做各的事。 唐珺瑶被一路扯回房里,直到丢在了床上。 「珺瑶,什么叫夫妻随时可以和离,亲戚关系能断吗?我已跟你保证我对茹雪没有男女之情,也告诉你茹雪及大东两情相悦,只是还未互相表白,你为何再因为茹雪跟我置气?」 「你还敢骂我?也不想想今天是你误会我,我刚刚一句都没骂茹雪,你来就冲着我发脾气。」 原来……是他误会了吗?这是他的错,他老实道歉,「误会你是我的错,只是我一到就听见茹雪向你道歉,以为是她替季天赐求情惹怒了你。」 唐珺瑶冷哼一声,偏过头去,「这一点茹雪倒是没有,她说话很公道。」 「既然她那么好,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 「我哪有不喜欢她。」 「每每一遇上跟她有关的事你就跟我置气,连和离都说出口,还不承认你不喜欢她?」 「我没办法啊!我心里有个疙瘩在,我过不去。」 「今天我非把那个疙瘩挖了不可,你跟我说,我究竟哪里做错了让你心里生出这么大一个疙瘩?」 「我……」 「你不说,我就用刑逼你说。」季天佑上前就对着她搔起痒来。 「天佑,你做什么?不要这样!啊……放开!」 「我不放,直到你说为止。」 「你好过分!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 「被欺负的是我吧?你说说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竟被你说和离?」 「你冤枉我,我们的契约白纸黑字写在那里了,可以中止契约的是你不是我,要提和离也只能你提出啊!」 季天佑搔痒的手暂时止住,他盯着气喘吁吁的唐珺瑶看,许久之后才问:「你不是赌气要跟我和离,而是指我可能会跟你和离?」 唐珺瑶点了点头,想装委屈,但季天佑一眼就看了出来,「掉两滴眼泪我可能会信。」 唐珺瑶装可怜失败,索性推开他坐起来,「但我刚才说的是事实。」 「那你为什么会对茹雪这么忌讳?」 唐珺瑶觉得说了很丢脸,可是不说的确心里永远有个疙瘩,他既然想知道,她就让他明白。 「有一回我听见你跟师傅说,世上没有一个男子配得上茹雪,可当师傅问起我呢?你回答师傅,我不一样。」 季天佑不须努力回想,他记得这事,应该说他是忘记了,但只是被浅埋在心里,平常不去碰触它,可当唐珺瑶一提起,回忆如潮水般涌现,他想起了那一天母亲问他的情景。 v第五十六章[12.28] 他记得在珺瑶听见他们的对话之前,母亲正对他说起他与珺瑶的事,那时的珺瑶才刚满十四,就已经有小女子的风情,母亲问他,先跟唐家订下他与珺瑶的亲事可好,他说了,珺瑶还小,说这些尚早。 当时的他是真心没把珺瑶当一个异性看待,她一直就是跟在他身边的小妹妹。 而后,他们聊起了茹雪。 「茹雪就像亲妹妹一般,身为兄长的,自然看哪个要抢自己妹妹的男人都不顺眼,我说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 「那我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季天佑一时语塞,那是因他突然发现,当时的他……好像不如自己想的对唐珺瑶无意。 「你说啊,我不一样是什么意思?」唐珺瑶撒泼起来,季天佑不回答,她便缠着他一直问:「你说啊你说啊!」 季天佑也被逼急了,实话就这么说出口,「因为我当时想着你未来是我的,所以你当然得成亲,你当然不一样。」 唐珺瑶也被这句话给吓住,那时她才刚满十四岁啊! 「你说……我是你的?」 「我娘一直有意撮合我们,只是当时的我不识情爱,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你,后来我娘生了病,我便无心再管男女情爱之事,我娘过世之后,我更是因为亲人的背叛心冷从军,要不是与你重逢,或许我还不知道情爱的滋味为何。」 唐珺瑶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季天佑的意思,是早在之前他就已经喜欢上她而不自知? 季天佑也不马虎,他也从这一连串的对话里猜出一件事情。「珺瑶,我们不是假成亲吗?若真像你说的,我只要有了真正心仪的女子,随时可以跟你和离,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茹雪?」 「我……」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唐珺瑶下意识的想反驳,但季天佑却伸出手威胁道:「敢说谎,我就再搔你痒。」 「不要!」唐珺瑶抓住他的手腕,就怕他再作乱,反正话已经说到这分上,索性全承认了,「对!我喜欢你,早在答应跟你假成亲之前就喜欢你了,我利用了你对我的心疼,提出了假成亲的提议,我利用了你对我的同情,想要你给我一个孩子,这样有一日你若真离开我了,至少我跟你曾经有过夫妻之情,也拥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季天佑本来还在生气的,可当他听见唐珺瑶这番真心话,他又不免欢喜。 她让他想起自己也想利用这个机会虏获她的心,却没想到,他们两个傻子竟都没发现对方的心意……不!这一点他可冤了,他可是向她告白过的,是她自己不信,还把他的告白当成了同情,这都怪她。 「你傻了吗?我都说我真心想要你,是你不相信,还自以为苦情的演了这一出,我可比梁山伯还冤啊!」 唐珺瑶无话可反驳,季天佑的确说过他爱她,也的确对她说过无数情话,但她全都没放在心上。「谁叫你在我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的时候,你回答我对我就像妹妹一样,第一次说愿意对我的终生负责,又是在我被欺凌虐待的时候,这能怪我误会你是同情我吗?」 「这下还怪我就是了?」季天佑双手把唐珺瑶压制在床上,不让她逃开,「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要每天对你说我爱你,就算你听腻了也不停止。」 「不要这样,很难为情。」 「我爱你,唐珺瑶,很爱很爱你!」 「你还真说!」 季天佑没理会,每说一句还伴随一记落在她额上或颊上或鼻尖的吻,「我爱你,爱你在我娘身边,学着她拿起沉重的菜刀切菜的样子,也爱你拿着面团捏小兔子,却捏出四不像的样子,更爱你把鱼丢进油锅里,然后被油爆声吓得飞奔岀厨房的样子……」 「等等,为什么你记得的都是我刚学厨艺的时候出糗的样子?」 「因为那个厨艺高超的你大家都见过,只有那个还笨拙的你,才是唯一属于我的。」 「不准记得那些,把它忘掉。」 「只要关于你的事,我都不想忘。」 突来的甜言蜜语,比直接说爱还更令她心动,她因他的话一时发傻,却不知道她这傻气的样子在男人看来有多惹人怜爱。 季天佑将唐珺瑶搂入怀中,她身上的确常带着油烟味,也会带着制作点心时留下的甜香,他从不讨厌这种味道,因为这是她独特的味道。 这个拥抱和平常一样吗?为什么唐珺瑶觉得这个拥抱让她的心跳得比平常更剧烈,让她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但他好像能读心一般,知道她不敢抬头,便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颚,突然,他那双深邃的眼映入眼帘,唐珺瑶好似在他的眼中,看见炽热的火焰…… 她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唇,直觉想要退开,他却像见着了猎物一般,猛地攫住她的唇,她想抗拒,他的手却霸气地抓住她的双手,将它们置高于顶,压制在枕上。 「天佑……现在还是大白天……」她在他的吻之间,勉力的挤出几个字。 「晚上就行吗?」 「晚上也不行……」 「珺瑶,你知道我最冤的是什么吗?就是明明我们已经两情相悦,洞房花烛夜我还得忍耐着软玉温香在怀,却不能占有你的苦楚。」 「天佑……我没做过这事……你吓着我了……」 「我知道你是处子,我也是。」 「我不信!」 唐珺瑶想抗拒,但身子轻易受他撩拨,是谁刚刚还说他没经验的?他的唇亲吻着她纤细的颈项,他的手在她的胸前游移,她觉得全身发热又发痒,忍不住发岀了娇吟,这是生手该有的熟练度吗? 唐珺瑶被他攻击得娇软无力,只能任他为所欲为,她无法遮掩自已被撩高的裙摆,无法梚救已被轻轻扯落的亵裤,她红着脸,看着突然停止一切动作的季天佑。 「珺瑶,你知道我准备做什么吗?」 唐珺瑶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经自由,她完全沉溺在他的情欲撩拔,顿时收回自己的手遮住脸,点了点头。 「你同意我做吗?」 天!这么羞人的话他打算让她说吗?她当然说不。 可唐珺瑶的不字还没出口,季天佑就对着她的唇轻啄一记,「珺瑶,我可以要你吗?」 要让她自己说,她绝对做不到,然而季天佑又看出了她的意图,立刻又吻了她一记,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反覆,吻到唐珺瑶都羞得要晕过去,她终于屈服,轻轻的应了声——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v第五十七章[01.06] 张士玮听着东家的命令,正仔细的观察他的反应,想猜出到底发生什么事。 昨日,东家及夫人一整个下午不见人影,今天一早东家岀现了,提拔了一个荷坞酒肆的新管事,赵东贵依旧是掌柜,季茹雪依然是厨房管事,而他们全听从夫人的命令。 季天佑交代完人,领着张士玮到书房去,就问起他昨天事情的后续。 「东家……怎么不见夫人,牙人已经把几个丫鬟送来,要让夫人分派。」 「她啊……」季天佑只笑不语,一脸餍足的表情。 东家没说明,但张士玮隐约懂了,他的脸迅速涨红,暗骂自己多嘴问什么? 「昨天的事已经依照夫人说的办好了?」 「是!县衙也很满意我们提供的线报。」 「能解决我姑母他们一家三口的事,又能卖县衙一个人情,也算一举两得。」 张士玮伸手指了指桌上的帐册继续禀报,「东家,这是庄园里还有长泰昨日送回来的盈通帐册。」 「先搬去那头吧,今天我不办公事。」季天佑指了指躺椅,要张士玮搬过去。 张士玮只能当没听到这句话,他当然明白东家的意思是还想回到温柔乡去,但他只能棒打鸳鸯,「东家,巡视堤防的人回报,庄园东侧的堤防出现缺口,今年雨水丰沛,河面水位一直居高不下,缺口若不补上,怕是会有危险。」 这件事的确让季天佑正经起来,他皱眉不悦,堤防今年正逢十年大修,如今都已到年底了,县衙还一直没有修筑的消息。 「有呈报给县衙了吗?」 「已经呈报了,堤防有缺口是大事,加上昨天咱们才帮忙提供私酿酒厂的线报,县衙倒也没敷衍,说是近日会动工修筑。」 季天佑知道这回县衙不敢再耽搁,可堤防的缺口就在那里,让他安不下心,他是最明白这有多危险的。 「这样不行,你先去调集人手及材料,我们明天就先动工做修补,让缺口不至于恶化,等县衙派的人来了,再进行完整的修缮。」 「是。」 「我岳父的伤还好吧?」 「何工头的伤没有大碍,今天还是来上工了。」 「先把他请来,我待会儿要与他一同去庄园外头视察,看看咱们绕着庄园挖的水圳是否畅通,若有淤积他好立刻派人处理。」 「是。」张士玮接了东家的命令,立刻就去办事。 季天佑本来也要接着离开,但想想还是去跟唐珺瑶说一声,便回到了房里。 唐珺瑶刚梳洗完毕,才要从妆台前站起来,冷不防双膝一软,要不是季天佑眼明手快,她就要跌到地上去了。 「怎么了?」季天佑关心的问。 「还不是怪你。」 「怎么怪我了?」 唐珺瑶可没那个脸跟他解释是什么造成她身体不适,她娇嗔命令,「抱我到椅子上坐。」 季天佑依了她,将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她身旁,「珺瑶,我得去庄园四处看看,晚些才会回来。」 「你去吧,当然是正事要紧啊。」 「我本来连帐册都推了,今天只想跟你过的。」 唐珺瑶笑得甜蜜,他们已经互相明白对方的心意,哪里需要朝朝夕夕都黏在一起。「帐册我帮你看吧,你去忙庄园的事。」 「你不累吗?」 「不累,只是你要把我抱过去书房。」 看来昨日的激情还是累着她了,季天佑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虽然心疼她,却没有后悔,昨日这样小小「教训」她一下,她便再也不敢怀疑他的真心了。 季天佑上前抱起她往书房走去,唐珺瑶安心地靠在他的怀中,唇角都是带着笑意。 「我离开之前会让人帮你备早膳送来,对了,牙人已经把丫鬟送来,你挑个伶俐的自己用,其他的就由你分派在各院落。」 季天佑将唐珺瑶放在躺椅上,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后,这才离开去办事。 唐珺瑶抚着他吻过的那处,仍是笑得甜蜜,让带几个丫鬟进来的奴仆看得不解。 过去宅子里只有季天佑一人,所以奴仆几乎都是男子,这些丫鬟当然是为了她才买下的。唐珺瑶挑了一个看来伶俐的做贴身侍女,其他的则分派在各院,接着便看起帐册。 过去她就看过季家庄的帐册,只是那时是为了了解刚买下季家庄时的运作情形,看的是旧的帐册,如今再看才发现,季家庄的盈余已经渐渐补足了当初扩建的花费,短短数月有这么高的盈收,绝对不只是幸运而已,一定是季天佑自己十分擅于经营。 唐珺瑶又拿起另一本帐册大概翻阅,发现那是一间运销商行的帐册。 盈通……唐珺瑶看着那间商行的名字,想起先前来找她合作的运销商行就是盈通,可这间盈通居然是季天佑的吗?为什么不告诉她,还要派她不认识的人来接洽? 直到唐珺瑶细看了商行成立的日期,发现那几乎是买下季家庄时的日期。 原来早在季天佑买下季家庄的时候,就打算自己成立运销商行来销售自己庄园里的物产吗?那么……当初他不用靠鼎禄,自己就能解决鸡蛋运销的题了吗?她自作主张的做决定,还以为帮了他的忙,却不知道原来他早有解决的办法,根本无须靠她! 唐珺瑶知道,自从重逢之后,季天佑就一次又一次的帮她,原来除了那些她知道的,他私底下帮她的更多。她心绪激动,不知道该怎么平抚,拿起另一本帐册,看见了一笔庞大支出,竟是买下城里一间铺子的费用。对于这间铺子,唐珺瑶心里有了猜测,荷坞曾经暂停改建的原因也得到了解答。 季天赐他们一家子被赶岀季家庄后,才知道那个买下季茹雪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大老板,而是季天佑名下一间商行的管事,因此他们明白了那场买姨娘的戏码,只是季天佑安排来要让季茹雪死心,让她与他们三人做切割的手段。 季氏当下便咒骂侄子心狠,梁俊倒是不后悔,至少季天佑说到做到,并没有把季天赐给送官。但季天赐极为不满,打算在高档酒里混上私酿酒卖进荷坞酒肆的买卖黄了,这下又被赶离季家庄,哪里找赚大钱的路子?幸好他们一家三口之前在季家庄刮了点油水,被赶出季家庄后,还能在赤水村里暂租到一间小茅屋栖身,但赤水村人看到他们,虽不知道他们被赶出季家庄的内幕,但因为他们是被赶出来的,所以都是冷眼相待。 正在季天赐怨天尤人,恨表弟气亲妹怨村人的时候,他听说了堤防出现缺口,而季天佑要带人修补的消息。 v第五十八章[01.10] 季天赐觉得这是报复季天佑的好机会,季天佑既然是因为拥有庄园而过着得意的人生,那就让他的人生由云端跌落至谷底。 夜深人静,季天赐扛着铁锹来到堤防的缺口前,缺口只是渗水,及时修补应无大碍,季天赐当然不会傻得把堤防打穿,让自己遭遇危险,他拿起铁锄,把缺口给掘开,原先的渗水处顿时喷出一道水柱,缺口附近的堤防也轻轻震动。 季天赐丢下偷来的铁锄后便奔跑回家,依堤防的毁损程度,在季天佑他们带人去修补之前应该就会溃堤,那么他还有时间可以带着爹娘收拾行李,先进城躲一躲。 一大早天才刚亮,季氏就被季天赐的敲门声给唤醒,他的脚上还沾着泥水,看起来一夜未睡的样子。 「天赐,你昨晩去了哪里,怎么搞得这么脏?」 刚回到家的季天赐急着来喊醒季氏,自然是没有时间先换掉脏污的鞋子,「娘,你唤爹起床收拾行李,咱们进城一趟。」 「为啥要进城啊?」 「堤防岀现一个缺口,天佑正在召人要修补,总之这屋子也是租的,不是咱们的,为了避免危险,咱们进城躲一躲。」 既然季天佑是在召人修补,而不是疏散村民,那想必堤防缺口没有立即的危险,季氏不想大老远的去一趟县城。「没事的,如果有危险早就通知村民疏散,别大惊小怪。」 「娘,他们是有宅有田的才想着修补,咱们现银都揣在身上,何必留在这里提心吊胆,娘你听我的,咱们先到城里住几天吧!」 季氏本不在乎的,但拗不过季天赐的坚持,只好回房把梁俊喊起床,并赶紧打包行李。 季天赐早有准备,所以很快的收拾好行李,才刚走出房门来到厅里,就听见有人敲门,季天赐开了门,见是三个彪形大汉。 「你就是季天赐?」 这三人一脸横相,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季天赐心里敲了警钟,所以没有承认。 「我们这里不姓季,姓季的都住在季家庄,你找错地方了。」 季天赐话音刚落,季氏便提着包袱由房里走出来,「天赐啊,是谁来了?」 三个大汉一听见眼前人就是季天赐,上前就抓住他的手臂扣在他的身后。 「哎哟!你们做什么,疼死我了,快放开我!」 那三名大汉之一一拳打在季天赐的腹部,「做什么?我们主子的酒厂被县衙抄没了,现在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吗?」 季氏见有人抓住季天赐便喊了起来,梁俊也冲出房门,听见他们是被抄没的私酿酒厂的人,立刻推得一干二净,「你们主子的酒厂是季天佑去报的官,不是我儿子啊!」 「当初想岀用私酿酒混装把酒卖进荷坞酒肆的人是季天赐,如今季天佑只把酒厂报给官府,季天赐却全身而退,我们主子说,肯定是季天赐见事迹败露把酒厂供了岀来,换得自己脱身。」 「酒厂被抄与我无关,是季天佑自己查出来的,不是我告的密。」 「是不是你告的密,跟我们回去好好问一问便知道。」 季天赐自然是不肯,挣扎着不想被那三人抓走,季氏及梁俊也扑上前又喊又打的想救下儿子,六个人打成一团,然而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了不寻常的喊叫声,六人不约而同的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滚滚大水席卷而来。 季天赐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怎么那么快……」话音还未落,六人就被洪水给卷走,淹没在湍流之中…… 昨夜季天佑是忙得回来梳洗完便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所以唐珺瑶没能跟他提起自己从帐册得知的事。 今日早晨,季天佑又忙着带人前去修补堤防,所以唐珺瑶也没再提,只是她没想到,她才刚送季天佑出门没多久,就接到了堤防溃堤的消息。 季家的宅子兴建在庄园里地势较高的地方,所以完全没有受到洪水的波及,庄园外有水圳,本是做为灌溉之用,再加上前一天季天佑派人清淤,大水上来正好发挥疏洪之用,不过季家庄还是有部分庄稼及一些位于低漥处的庄户被淹。但赤水村的另一头,因为地势低,灾情就惨重许多了。 季家庄毕竟还是受了影响,整个庄园上下乱成一团,唐珺瑶一听说溃堤,最担心的自然是去修补堤防的季天佑,但她还没来得及派人去寻找他的下落,庄园里的人便因为没人主持大局而找上她。 她忙着让人疏散低漥处的庄户,避免第二三道堤防又撑不住,种在土里的庄稼带不走,那些牲口可得尽快赶到安全的地方。 后山的果园筑了围墙,避免被人进入采摘,所以唐珺瑶让人把牲口都给赶到果园里。 至于那些无家可归的庄户,她则先安排在季家大宅院的外院栖身。 等忙完这一些事,日头已经西下,她在外院一一探视那些受灾庄户,昨日刚被送到季家大宅院的丫鬟立刻分担了为受灾庄户包扎伤口送水送食的工作,没受波及的花氏及何昆也来帮忙,花氏去了厨房,何昆则帮忙照顾受伤者。 唐珺瑶站在大宅院的门口引颈而望,却一直没等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天黑了,她让人在门前挂上两盏灯笼,希望给归家的人一个方向。 然而,远方虽然传来脚步声,但带来的人,却不是她等待着的。 赵东贵打横抱着季茹雪一步步走回来,两人尽是一身狼狈。 「茹雪怎么了,还好吗?」看见季茹雪阖着眼,唐珺瑶本是一惊,直到看见她的胸口有细微的起伏,这才松了口气。 「我跟东家去修补堤防的半路上,看见她带着包袱要离开,东家让我去劝她回来,没想到劝没几句,大水就冲了过来,我们爬上一棵大树这才得救。」 「既然爬上了大树,怎么两人一身湿呢?」 赵东贵虽然刚经历了些危难,但还是憨憨地笑了,「她肯嫁我了。」 「你们一身湿跟她肯嫁你有什么关系?」 「季家妹子她抓不住,差点要被水冲走,我死命的抓着她,她要我放手,要我救自己,我不肯,结果她对我说,如果我们能逃过一劫,她就嫁给我。」 唐珺瑶很为他们高兴,季茹雪住的宅子在淹水的那一头,但赵东贵的宅子还安全,可一个女孩子家总不能让赵东贵照顾,「把茹雪送进内院,我会让人去照看你们。」 「多谢夫人。」 v第五十九章[01.14] 赵东贵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东家没事吧?他回来了吗?」 唐珺瑶摇了摇头,脸上仍强自镇定。 「东家水性好,会没事的。」 「嗯,快把茹雪带进去吧。」 赵东贵进了内院,唐珺瑶继续等待,日头又渐东升。 第二日第三日,洪水渐退去,赤水村的那头开始弥漫着腐臭味,那是来不及逃跑而难的村民尸身,不只县衙,连地方驻军都派人来支援,进行救援及清理的工作。 赤水村的这头则搭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棚子收留受灾村民,就等那些罹难者的尸体全都运走,才能归家进行家园重建。 季家庄已经开始重建的工作,受灾庄户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进行收拾及清理,而庄园的外头则搭起粥棚,供给那些受灾村民温饱的粮食。 唐珺瑶忙着指挥派粥,有时甚至亲自煮粥,总把自己忙得夜里累得贴床就睡,才能逼自己不去往坏处想。 她日日派人去寻找季天佑的下落,只要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她这么说服自己。 第七日夜里,地方驻军帮忙清理完罹难者,村子那头较幸运还有一两个家人获救的,其余都开始在屋前挂起白幡,为亲人处理后事,有些是全家罹难的,没人为他们竖起招魂幡,他们的尸体被送进义庄,只能等待县衙代为安置。 风中隐隐约约传送而来的哭声,让赤水村这头的村民听了也伤感,另一方面谢天谢地,有了地形及季家庄的水圳疏洪,伤害才能减到最轻,他们没有明说,但心里都把季天佑当成了大恩人,他们祈求上苍,能让季天佑平安无事归来。 第八日夜里,最后一座粥棚拆了,灾民也一一回去清理家园,唐珺瑶依然在灯笼下等待,陈姑看不过去,只差没让洪长泰把唐珺瑶打晕送回房去休息。 洪长泰也怨自己,那日怎么没陪着东家一起去修提,如今除了东家,他还有另一个好兄弟也下落不明。 今夜,两盏指路的灯笼又等回一阵脚步声,洪长泰眼力好,把人看了清,三步并两步地迎了上去,那是张士玮。 「你怎么这才回来?」 「我被人所救后,一直跟着驻军救灾,以及……」张士玮看了樵悴的唐珺瑶一眼,颤着声说:「找东家。」 「他没跟你在一起?」 「我们刚到堤防边堤防就毁了,大水冲了过来,我们都被冲到水里,我幸运地抓住了树,再伸手要抓东家时,他便被大水给冲走了。」 听到这里,唐珺瑶终于抑制不住,掩面大哭出来,跪倒在地。 陈姑也掩住口鼻,伏在夫君的怀里强忍泪水,张士玮流下男儿泪,不只是悲伤还有自责。 「是不是我不懂得珍惜他,所以上苍把他收走了?」唐珺瑶抓住张士玮的衣袖,近乎疯狂的问着。 「夫人,你在说什么啊?」 「我已经知道了,我能在城里如愿开铺子,是他先压下荷坞酒肆的修建费用,买下适合的铺子租给我的,只是怕我不肯收,所以不告诉我。我也知道盈通就是他名下的产业,那时我赌气不顾后果的跟配合的商行撕破脸,他让盈通主动来与我接洽,解决了我一时找不到原物料供应的问题,而既然盈通是他的,他早有能力处理鸡蛋滞销的问题,只是因为我自责,所以才由着我让我解决,我却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帮他解决了因我而起的鼎禄违约问题。但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他宠着我疼着我护着我,我却还气他怨他误会他,上天认为我没资格拥有他,这才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夫人……东家他不会就这么离开你的,就算要跟天斗,他也会回到你的身边。」 瘫跪在地上的唐珺瑶很想这么说服自己,但多日的希望都在听见张士玮带回的消息后,破碎了一地。 【第十四章 新的婚姻契约】 「珺瑶,珺瑶。」 睡梦中的唐珺瑶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如往常的俊颜,他带着笑,轻轻的唤她。 「天佑……你回来了?」 「嗯,我来跟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们的契约,我们的婚约。」 「为什么要我们的婚约?」 「契约上说的,我可以随时终止这份契约。」 「不要,我不要你终止,我不给你。」 「珺瑶……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得终止这个契约……」 「不许!我不许!」 唐珺瑶尖叫着由床上坐起身,吓着了在她房里守着的季茹雪,「表嫂,你怎么了?作恶梦了吗?」 唐珺瑶看着外头的天色,又是黑溱漆的一片,「我睡多久了?」 「整整一天一夜,你昨夜哭到昏倒,把大家都急坏了。」 唐珺瑶立刻下床,穿着鞋就往外跑,季茹雪只来得及抓了披风跟上去,一直跟到大宅院的门口,唐珺瑶看见灯笼已点亮,这才放心的又倚门而望。 季茹雪把披风披在唐珺瑶身上,才说道:「天一黑,我就让大东哥把灯笼点亮了。」 「多谢。」 「表嫂,我祖信天佑哥哥会回来的。」 「嗯!他会的。」唐珺瑶等着盼着,不管多少日子,她都会一直等,直到等到季天佑回来为止。 远方再次传来夜归的脚步声,今夜起了浓霎,唐珺瑶怎么也看不清那远方的人影,她只能等,只能期待上天别让她再一次落空,直到那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走近,走到足以让昏黄的灯笼光线点亮他的面容为止。 脚步声停了,唐珺瑶抬起头,看见了那张她心心念念的容颜。 「天佑……」 「珺瑶。」 「是你吗,真是你吗?」 季天佑快跑上前,把心爱的妻子紧紧搂入怀里,唐珺瑶的悲伤决堤,大声地哭泣起来。 季茹雪见表嫂终于等回了表哥,也为他们高兴的掉下眼泪。 「你让我等了好久好久。」 「对不住。」 「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这样,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 「我不会,永远不会了。」 v第六十章[01.17] 季茹雪直到此时才发现季天佑额上还有伤口,她不得不打断他们,「天佑哥哥,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听见季天佑受了伤,唐珺瑶连忙查看,果然在他额上看见一道长长的伤口,她连忙拉着季天佑进门,还吩咐人备洗浴水、药品和宵夜。 一瞬间本已安静的大宅院又热闹起来,因为担心唐珺瑶而住进来的何昆、花氏来看过了,张士玮、洪长泰、赵东贵也过来探望,就连一直陪着唐珺瑶的季茹雪也安心地回自己的房去休息,季天佑及唐珺瑶才得到独处的时间。 季天佑浸泡在浴盆里,享受着妻子的服侍,唐珺瑶卷起袖子帮他洗发搓背,又帮他将额头那吓人的三寸长伤口上药,还非得看他吃些东西填肚子,这才安心地和他上床歇息。 躺在床上,两人都无眠,唐珺瑶紧紧地搂住季天佑的腰,就怕这是一场梦,她醒来他就消失了。 「天佑,你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在洪水中被漂流物伤了头失去意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收容伤患的地方,那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那你为什么又过了这么多天才回来?」 「珺瑶,记得我曾跟你说,我在战场上杀的不只有敌军吗?」 埋在季天佑怀里的唐珺瑶,轻轻点了点头。 「三年前,我曾毁了一个村子。」 唐珺瑶虽然错愕,但她一句话也没说,他想诉说,她便倾听。 「你在庄园落成宴那晚让人演的皮影戏,是无一丝穿凿附会的真实故事,但那个版本的故事,却不是事情的全貌。」 唐珺瑶想起了那个故事,里头有一个被洪水淹没的村子,就和这回赤水村所遭遇的一样。 「故事中村子的决堤是将军派我去做的。然后再带着一支奇袭军攻进敌军军营,当时那场战我们一定得赢,否则就是我军身后的八座城池将一一失守,将军评估之后做了这个决定,可这决定将牺牲一个无辜的村子,我希望先疏散村民,但将军担心动静太大会被敌军发现,那计划就毁了,于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水冲走无数的村民。」 「这便是长久以来困扰着你,让你夜不安寝的心病吧!」 「有了你之后,我的心神只绕着你转,已有许久不曾再想起当年的事,这回遭遇洪水后醒来,我眼见周遭的惨况,忆起了当初,想起当年我不曾救过任何一人,所以我投入驻军救灾的行列,直到整个救援清理工作完成,一个老兵拍了拍我的肩,问我来帮忙这么多天了,家里有没有媳妇在等着我。」 唐珺瑶忍不住掉下眼泪,抡起粉拳往他胸口槌了一记,「这时候才想起我?」 「对不住,我应该先让人捎信回来的。」 唐珺瑶再次抱住他,这一回,换她宽容,换她体谅,「我知道当年的事是你的心病,我不怪你。」 「我的爱妻真体贴。」 「天佑,那个消失的莫掌柜和这个村子有关系吗?」 季天佑没有回答,唐珺瑶却很了解他,「莫掌柜带着你当时全部的身家去帮助村子重建了吧?」 季天佑不想再说,唐珺瑶明白他的情,对他来说那是赎罪,不愿说出口,不愿让人认为他已经尽力在弥补,不愿原谅自己。「我不问了,你睡吧。」 季天佑也搂住唐珺瑶,在睡去之前,他问了她,「珺瑶,我能跟你要一样东西吗?」 「什么东西?」唐珺瑶想起稍早的梦,她微颤,害怕梦境成真。 「我们的契约,我们的婚约。」 「不要,我不给!」 「契约上说的,我可以随时终止这份契约的。」 「谁准你终止的,我不许!」 季天佑笑了,因为唐珺瑶不肯放手,「珺瑶,你到底肯不肯当我真正的妻子?」 「我都让你吃干抹净了,这个妻子身分还有假吗?」 「既然是真的,为什么要保留一张假婚的契约?这样对我太没保障了,哪天你拿着契约对我说,我们是假婚,那我找谁要我的妻子去?」 「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契约我才不给你,不会给你毁约的机会。」 「你啊,对我总是很霸道呢!」 「现在后悔来不及了,我要缠着你,一辈子。」 一辈子,听起来很棒。季天佑真的累了,但当他阖上眼睡去时,他的手还舍不得放开唐珺瑶,他希望她能陪着他的白日,陪着他入梦,陪着他到老,陪着他到天长地久。 三个月后。 堤防的小缺口在一夕之间造成堤防毁坏的原因虽然不明,但堤防就连十年大修都没有及时处理,的确是县衙过失,再加上长嵌县令李辰昌没有好好处置难民的问题,这回的洪水造成不少难民丧生,所有的罪名一整理,罪不可赦,丢官罢职事小,但这次的事件已经传进宫里,惹得龙顔大怒,下旨将李辰昌押入京里受审。 新的县令带着朝廷拨下的公帑来协助重建,所以赤水村的重建如火如荼的展开,灾民已经放下悲伤,开始过新的生活。 何家也发生了一些事,但对两老来说,不知该喜该悲。 当初何禧川入狱后供出来的共犯肖氏在狱中生产了,肖氏的夫君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为了怕貌美的妻子跑了才隐瞒,他当然不会承认这个孩子,肖氏这才坦白孩子是何禧川的,肖氏的夫君不堪受辱,状告两人通奸,于是两人又被判刑,加重了刑期。 何昆及花氏对儿子已经不抱希望,只希望能把孙子抱回来抚养,以免跟着那样的爹娘被养坏了。 肖氏在狱中连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能顾得了孩子,只得把孩子交给何昆及花氏。 季家庄的荷坞酒肆也在这个时候开张了,重建的荷坞辟了亭台楼阁,曲径相连,利用天然的莲池或是荷田区隔出空间,即使宾客盈门也不至于太过喧闹吵杂,都保有各自隐私的空间。 唐珺瑶亲自下厨,号称菜堪比御膳的宴席每月只接三场,消息一出就有不少县城里的富商大贾派人捧着银子来订席,要不是唐珺瑶「因故」只接未来五个月的订单,怕是早就塞满了未来一整年的行程。不过那些来不及订席的人,打听到年底腊月唐珺瑶就恢复接受订席,纷纷又开始盘算着要抢下预定名额。 v第六十一章[01.21] 今日最大的亭台楼阁是荷坞酒肆接办的第一桩宴席,是赵东贵与季茹雪的婚宴。 季茹雪在这次的洪灾中,爹娘及大哥都不幸罹难,若要守孝三年,赵东贵就要超过三十岁,所以赶在了百日内成亲。 而在他们成亲之日,于赵东贵的婚宴上,季天佑发现竟有一个久未谋面的故人就坐在宴席上。 「少爷、少爷,真是你吗?」莫掌柜应邀而来,当有人找上他告知少爷的消息时,他本还不信,他一直以为少爷音讯全无,或许是战死在沙场上了。 「莫掌柜,你……你怎么会来?」 季天佑问完就知道是自己傻,莫掌柜的去处无人知晓,能把他找来的就只有一个人了,他偏头望向揽着他手臂的唐珺瑶,看见她的笑。 「是少夫人派人找到我,少爷,你怎么这么狠心居然就此不连络我?」 当初莫掌柜为了帮他保住父亲留下来的产业,宁可背负背主卷款潜逃的骂名离开家乡,保护了所有的产业不受季氏觊觎,季天佑十分感谢他,也觉得对不住他,所以三年前那场战役后,他为了弥补,给了莫掌柜一封信,要把季家的产业分一半给他,另一半,请他全用在重建那被他毁了堤防而冲毁的村子。 后来战争结束,他知道莫掌柜若得知他还活着,将不可能接受那些产业,所以狠下心不跟他连络,希望他得到他应得的。 「我这不是希望你好好养老吗?」 「不把老爷留下来的产业还给少爷,老奴我怎么养老?现在还了,我就真的可以养老了。」 「莫掌柜,这让我该说你傻还是忠心?」 莫掌柜拂了拂须,朗声笑了,「都不是,老奴这是贪懒,这么大的产业管理起来太麻烦了,这哪里是养老,少爷若心疼老奴,就给老奴一间破宅子一块薄田,让老奴能自给自足就好,这么大的产业,老奴不想要,另外也有人不想要。」 这话让季天佑不解,他看见莫掌柜比了个「请」的手势,就有一名白发老者走上前来,一边拂须一边打量着季天佑。 「老莫,就这是个人?」 「是,这就是我家少爷。」 「很好,那便先让我打一拳。」那白发老者一拳就往季天佑的肚子打去,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就连季天佑身边的唐珺瑶都吓坏了,直到看到季天佑一点表情也没变,这才放下心。季天佑体格健壮,当然不怕这花甲老者的一拳,他还怕老人家的手骨给打折了。 「你做什么这么打我家少爷啊!」莫掌柜这才回神,痛骂了好友一句。 「你懂什么,我这是受了全村人所托,来报这小子当年决堤之仇的。」 莫掌柜是最知道村子的情况,当然不相信花甲老者的话,「乡亲父老们若真想要报仇,也不会叫你来打,你都多大年纪了,打得痛吗?」 「你说对了,就是因为这样才叫我来打。」 莫掌柜似乎是会意了又是连声朗笑,倒是花甲老者见他这会儿才想明白,又念叨起他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这都没想通。 不过,有另外一个人年纪不大,脑子也不太好使。 「莫掌柜,这位老伯,两位说什么,我听不太明白。」 莫掌柜但笑不语,花甲老者把季天佑当成傻子一般,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小子,我们的村子不需要你一半的产业,三年前老莫来到我们村子帮着重建,现在早就完成,人人过上好日子了,我们有手有脚,不需要你的施舍。」 季天佑终于明白这花甲老者是当初被他毁了村子的村人,他心怀愧疚,只希望能弥补,「这不是施舍,而是赎罪。」 「小子,当年叛军在我们的村子烧杀掳掠,滔天的洪水也不比那叛军恐怖,那场仗你若打输了,我们一定要你赔命不可,但你打赢了,我们便当你赎罪了。」 季天佑从没有想过,他当年做所的事会换来这样的结果,「可我毕竟害了那么多人命……」 「小子,三年前,老莫来到我们的村子,说他的东家交代,不管要花多少银子,都要帮我们村子重建,我们还以为是老天爷给我们派来了大善人,可是三年后,战争结束了,家家户户都欢天喜地,就这个老莫大哭起来,我们这一问才知道,你已经音讯全无三年,如今战争打完了还没消没息,怕是死在战场上,那时我们才明白,老天给我们派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大善人,而我们一直把仇人当成恩人在感谢。」 季天佑知道这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弥补,所以才不希望表明身分。 「事情已经过了三年,我们想放下过去好好过日子,所以我们必须原谅你,否则我们就是逼自己继续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我……值得原谅吗?」 「你媳妇派人到我们村子找人,我们得知你的近况,都已经不恨放下了,你还要恨自己不原谅自己吗?我们可没人会心疼你,只有你媳妇会心疼。」 季天佑看着唐珺瑶担忧的脸庞,想起三个月前他在洪灾获救后没有立刻回来,让她怎么日夜受尽煎熬的等待,他是既懊悔又自责。 「刚刚那一拳算是报仇了,你重建在我们村子的,就当你该给的,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互不相欠,听似决绝,但对季天佑来说,却是最大的救赎。 「多谢你,老伯。」 「少爷,你能放下那事,老奴很欣慰。」 既然事情解决了,季天佑也决定把莫掌柜接回来,让他在季家庄养老,「莫掌柜,你什么时候动身回来,我在庄园里给你找个地方养老。」 「少爷,我才帮忙重建完一个村子,你还想让我回来帮忙重建庄园吗?」 「你的意思是……你不回来?」 「少爷,老奴已经替少爷作主,帮我自己在那个村子里买了间宅子及田地,还收了个义子,我不过来这里住了。」 「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少爷,老奴在那边住习惯了,放不开,过几日我代管产业的各个掌柜都会带着帐册来到季家庄,跟少爷报告各产业目前的营运情况,我……这就把一切交还给少爷了。」 「你这就要回去了?」 「当然不是!」那名花甲老者又开口,「老远把我给请来,不让我好好吃顿喜宴就想把我送走吗?我可是听说这喜宴标榜的是御膳才能见到的菜色啊!」 花甲老者说完,还迳自往安排好的座位去,他方才就看上了好几道菜,只想大快朵颐。 v第六十二章[01.27] 「这菜……是少夫人做的?」莫掌柜问了,看见季天佑点头。 「珺瑶她可是我娘的徒弟,把我娘的手艺学了十成十。」 莫掌柜欣慰地看着他们亲密的模样,有感而发,「若夫人地下有知,看你们日子过得幸福和美,一定很开心。」 「我会把日子过得很好,让她放心的。」 「那这样老奴也就放心了。」 「老莫啊!你说完了没,我可不等你了。」那头的花甲老者不甘寂寞地喊道。 莫掌柜颇为无奈,只得再向季天佑招呼一声,便跟着进入宴席。 解决了这一切,季天佑只感到海阔天空,他的心中充斥着对唐珺瑶满满的爱意,牵着她的手,走进荷坞酒肆里一间特地为他们夫妻留的厢房,那厢房远离客席,位于荷坞的最深处。 厢房辟为左室及右室,穿过月洞进入的右室,开着两扇精致的窗户,左右摆着书案及妆台,另一侧则摆了床及五斗柜,是个小而精致的房间。 左室则是开了一整面墙的窗,只要打开窗,就能看见莲池边的垂柳及夏日盛开的莲花,窗里,则是一整片的地台床,或可盘坐沉思或可午间小憩。 季天佑拉着她进房,便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唐珺瑶还觉得有些扭捏。 「天佑,我刚刚才做完五桌的宴席,身上还有油烟味。」 「我从来不讨厌这样的味道。」 「可我想香香的才让你抱。」 「香香的,就不是我妻子了。」 「难不成你要我臭臭的吗?」 季天佑推开唐珺瑶,倾下身与她平视,「我的妻子如此美好,就算是臭的,我闻起来也是香的。」 「胡说什么,我臭死你!」 唐珺瑶才刚说完,唇上就被他印下一吻,她红着脸,止了声。 「珺瑶,多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这又不算什么,更何况你为我做的更多。」 「不!是你更多。」季天佑的手轻抚着她的腹部,因为那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正为他怀着孩子。 「说到这里,倒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季天佑一头雾水,看着她一溜烟的跑开,他站直身子,等着看她打算做什么。 唐珺瑶由妆台上拿来一只稍早放置在这里的漆木盒,从中拿出一张契约。 季天佑接了过来,她终于想还他了是吗?季天佑手上的那张早撕了,拿到她的那份,他也毫不留情的撕了。 「这样你的小脑袋瓜就不会哪天失常,说我们是假成亲,婚约无效了。」 「我们的婚约本就无效啊。」 季天佑皱起眉,怎么觉得唐珺瑶又要说出他不爱听的话了。 「你想想,契约上说,人前人后我们都要扮夫妻,我们做到了,还说你得给我一个孩子,你也做到了,所以契约完成,便无效了。」 「这是什么歪理?你胆敢跟我说婚约无效?我老是威胁要打你屁股都没打成,你胆子肥了是不是?」 「哎哟!不怕不怕!爹爹不是要打你喔!」 唐珺瑶边说还边轻拍着自己的肚子,吓得季天佑连忙上前扶住她。 「怎么了?孩子吓着了,踢你了?」 看着季天佑轻轻抚着她肚子的模样,唐珺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搞得季天佑一头雾水。 「又怎么了?」 「夫君,孩子才两个月,怎么会踢人?」 「你骗我!」这下季天佑是真的打算打她屁股了,他先是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怕真的把她打跌了,然后才伸出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记。 「哎哟!你真打我?」 「下回再骗我,再跟我说我们婚约无效,我还要打。」 「你脾气真差啊!做什么都要打。」 「嗯,还想被打?」 唐珺瑶仰起脸,快速地亲他一口,笑得十分灿烂,看着她这样的笑容,季天佑哪里还舍得。 「好了,不打了可以吗?」 「可我还没说完呢,你快点放开我。」 季天佑不想放,但唐珺瑶心一狠,往他的腰间一捏,趁着他吃痛松了手,她便溜岀他的怀抱,接着在季天佑不悦的眼神中,走到方才放下漆盒的地方,再拿出一式两份的契约,交给季天佑。 他接了过来,展开看着全新的契约内容,心中顿时涨了满满的爱意。 新的契约上写着——立契约书人季天佑唐珺瑶,由约定日起成为真正的夫妻,直至此生终了,不相离不相弃。 季天佑抱住了唐珺瑶,笑着,他娶了这个妻子,永远不会让他觉得无趣。 「天佑,你签是不签啊?」 「签,当然签,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不签。」 「这一次,上头没有写谁可以反悔和离喔!」 「唐珺瑶,现在我觉得,你要一辈子被我打屁股了。」季天佑推开她,佯怒着一张脸威胁她。 「好吓人啊,快来人救我呀!」唐珺瑶踢掉了绣花鞋爬上地台床,快速的爬到窗边要开窗喊人,没想到窗户才推开寸许,身后之人就长手一伸,刷地关了窗。 唐珺瑶转头往上一看,季天佑正在她上方凝眸望着她。 「天佑……你的眼神好恐怖喔!」 「因为这是想吃掉猎物的眼神。」 「不行!孩子才刚两个月,不能做那件事。」 季天佑泄了气,满满的欲念在听见会伤了孩子时全都消去,抱着唐珺瑶躺在地台床上,现在虽然是初春,但还有些凉意,他将她好好的纳在怀里,就怕她着了凉。 「天佑……我操办了这场喜宴,有点累了。」 「那就睡吧,我陪着你。」 「我相信你,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会在……」唐珺瑶优雅地打了个呵欠,这才偎入他的怀中闭上眼。 或许她真是累了,闭上眼不久,就已沉沉睡去。 季天佑收拢了怀抱,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你放心,我都会在。」 轻轻的几个字,代表的是负重一生的誓言,这一次的契约不再轻率,是他们相守一世的承诺。 后记 【后记 蔓蔓的私房料理 田芝蔓】 大家好,我是田芝蔓。感谢在豆豆小说网阅读我的作品。 难以置信!蔓蔓居然又写了厨娘的故事,而且是写完《蹭饭王》之后,立刻又写了一本! 综观蔓蔓在新月写了二十二本书,没有明明白白地写岀很会做菜的女主只有八个,就连很会做菜的男主都写了两个,而且那十四个会做菜的女主里居然有四个开饭馆铺子或当职业厨娘,以及三个分别是看护明星助理及明明做了大理寺少卿,结果为了办案而扮成厨娘的女主。 各位一定觉得,那么蔓蔓势必很会做菜吧! 错了,蔓蔓妥妥的就是个料理苦手啊! 每次蔓蔓在找资料,问了蔓娘某某菜怎么做时,蔓娘就会用鼻子「嗤」一声,然后斜着眼问我,「到底是谁给你生的勇气,让你敢写女主角很会做菜?」 我是很想问「你生的」啦!但我实在很怕会被蔓娘抓去做地狱特训,所以决定乖乖的不出声就是了。 蔓蔓所做的料理,在蔓娘的眼中就是地狱料理,除了因为看起来很不美味,另一个原因就是蔓蔓爱吃辣,所以做的菜都是火红色的,就像地狱业火一样…… 比如麻婆豆腐。 各位定会想,麻婆豆腐本来就是辣菜,红红的很正常,但蔓家的人不爱吃辣,蔓娘总是有办法煮出不辣的麻婆豆腐,顺便嫌弃我那做的红通通的麻婆豆腐。 说到麻婆豆腐,还有一件事也让蔓娘觉得蔓蔓做的绝对是地狱料理无误。 那就是——蔓蔓的麻婆豆腐,是用冻豆腐做的。 没错!就是放在火锅里的冻豆腐,这种麻婆豆腐还不能用现成的冻豆腐做,因为太大块了,而且结冻了没办法切,一定要自己买板豆腐,先切成小块,再放进冷冻库里冷冻。 要煮的时候,先将冻豆腐放到热水里退冰,再和绞肉及辣豆酱一起炒,起锅之后麻婆冻豆腐就完成了。 至于为什么放冻豆腐呢?很简单,因为我爱吃冻豆腐啊!谁说一定得用一般豆腐来做麻婆豆腐呢! 不过,比起蔓蔓曾经把披萨用的起司洒在蛋上做蒸蛋,蔓娘倒是觉得麻婆冻豆腐没有什么惊人的,至少冻豆腐还是豆腐。 这样的料理方式,蔓蔓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也这么做,但这纯粹是因为蔓蔓爱吃冻豆腐爱吃起司才会如此,所以下回如果各位在蔓蔓的书里,看见女主用很奇怪的食材料理,然后书中的角色还都觉得超好吃…… 不用怀疑,那一定是蔓蔓的私房食谱在书中大公开啊! 哈哈哈……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