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美人鱼》 第一章 十九岁的安希思倚在窗前,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多愁善感的情绪全写在那双梦幻的黑色眼睛里,她望着大海的目光闪闪烁烁,神情楚楚动人,容貌美丽得足以入画。 「阿姨,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前辈子一定是个仙女,生活在古典浪漫的城堡内,身边有俊伟的王子相伴……」她的语气中蕴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 「然后呢?」文真头也不回,她正忙着帮围巾收尾,在安希思离开之前,一定要把这条围巾织好。 「然后?」安希思蹙眉,深深的觉得这句问话破坏了童话的美好,但她还是以一贯温柔中带点撒娇的语气回答:「王子跟公主当然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罗!」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的嘛! 接着,她却垂下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遗憾。 「有时我又觉得自己一定是那个可怜的小美人鱼,只能在海上编织着我亚麻色的长发,孤独地唱着歌,伤心地看着所爱的王子投向别人的怀抱,最后化成泡沫消失……唉!真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说着,安希思眼眶里居然泛出泪光,连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她实在很容易被这种悲伤的情节打动,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很酸。 文真停下动作,对那道多愁善感的背影感到无法理解,这种深刻而强烈、彷佛为情所困的痛楚,甚至对人生感到索然无味的语气,实在不应该出现在十九岁的安希思身上;因为她非但未曾在爱情之路受过什么伤害,她甚至根本还没踏上爱情之路的起点。 那么,她这般的伤感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也不为,完全是因为她自己太爱幻想了,动不动就坠入自己的幻想中,然后在幻想中的世界经历翻腾起伏着喜怒哀乐,完全忘记自己原来只是个单纯、对外面的花花世界一无所知的女孩。 安希思有艺术家的脾气、艺术家的气息、艺术家好幻想的天性——就是没有艺术家的资质。 「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想些实际一点的事,比如说你回到冷英魁先生身边之后应该做些什么,多想想这种现实的事情嘛!」文真忍不住提醒她。 这句话不但成功地让安希思回到现实,还让她宛如从海底深处升上来的美人鱼般,当场搁浅在沙滩上。 她巴掌大的脸蛋埋在双手里发出申吟。 「喔!阿姨,你为什么偏在这时候提起他的名字?实在是太杀风景了!」窗外的阳光如此明媚,但是「冷英魁」三个字,却让她觉得季节一下子从夏天来到了酷寒的冬天。 对!没错!就连那个人的长相都跟冬天脱不了关系。浓黑的眉毛下有着冷漠而不具感情的一双眼,总是抿紧的嘴唇嵌在一张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他最大的本领是用眼神代替言语,锐利的眸光轻轻一扫,就能让人手脚发软,严重口吃;当然,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声音缺少人类应有的温暖,总是因为太过严肃而显得阴沉。 综合起来,冷英魁就是那种凝重、凝重再凝重,凝重到让她怎么想就怎么感到不快的人。 「我只是希望你在作梦之余能偶尔回到现实看看,毕竟这才是你真正生活的世界。」文真如此说。她太了解这个双鱼座的外甥女了,不偶尔提醒她一下,她就老是徘徊在现实和梦幻之间。 安希思活脱脱是只美丽的人鱼,五官精致,笑容甜美深邃,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头又长又有着柔和波浪的头发,披在肩后像一道曲折中带着闪耀光泽的瀑布。 论长相,安希思是无可挑剔的,若说这中间真有什么缺憾的话,就是那双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迷惑眼眸,让人老是担心迷糊的她不够安全,恨不得多生出一双手来保护她。 还有,就是她实在太爱作梦了,成天嚷嚷着:人类因有梦想而伟大,却因为梦想太多而忘记长大,或者拒绝长大。 偶尔叫她做些比较切合实际的事,比如洗碗、扫地等等,她就歪着头叹气,说这些工作让她觉得自己像只面目可憎的食人鱼。 这让文真觉得好愧疚,当初她承诺五年后会给英魁一个适合当老婆的新娘,谁知道五年过去了,安希思除了出落得更加美丽之外,什么也没有长进,连念个书都念得稀稀落落,除了美术音乐之外,其他的都惨不忍睹。 安希思望着美丽湛蓝的大海,无法再幻想下去了,冷英魁那张冰冷的脸霸道地占据她的脑海,她觉得呼吸困难,像一条被放置在烤架上的鱼。 她从窗户边走回来,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上,托着腮帮子叹气。 「我不懂,阿姨,为什么我非得回到那家伙的身边?」原本甜美轻柔的声音因为想起了冷英魁而变得懊恼。 「拜托!什么『那家伙』,英魁是你的未婚夫。」文真不悦地丢给她一记白眼,更正她的说法。 安希思重重的叹了口气。 「多么迂腐的说法?都什么时代了还来这一套,一点都不浪漫,我向往的爱情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迂腐?」文真皱眉,不能同意她的说法。「你是在说你的父母,还是在说你的爷爷——我的父亲大人啊?」 安希思眨眨美丽的大眼,随即委屈地嘟起嘴。 对了!就是这三个早早就离开人世的大人,当初他们的一句话,造成她今天水深火热的情况。家族跟家族感情好是一回事,有很多其他的方式可以增进彼此间的感情呀,实在没有必要牺牲她这个小女孩的终生幸福。 但是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冷英魁那家伙不晓得对这个家施了什么魔咒,不仅阿姨,据说就连已逝世的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满意得不得了,似乎连他放出来的屁都特别香——喔噢,她的思想倏地打住,她怎么可以这么想呢?这种不文雅的思想绝对不适合一个以优雅自居、以公主自诩的女孩。 唉!都怪那家伙啦!人家看不上他,他偏偏看上人家,欺负她当时年幼无知,没有自主的权利,用他稳重的外表、内歛的气质迷惑大人,早早就把她束缚于传统的婚姻窠臼内,害她这条很有恋爱天分的鱼儿就此丧失恋爱的权利,真是可恨! 据说是在她九岁那年的生日派对上,已经举家迁往日本的冷家回台湾来探望他们,那个早熟又严肃、宛如寒冬树木的冷英魁也在其中。他一眼看中了她,当年十九岁的冷英魁开口就向安希思的父母说希望将来能娶她。 说实在的,她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若说九岁那年的生日派对有什么令人难忘的事,就是她那件雪白的公主装不小心被花篮的铁丝给勾破了边,她为此哭得淅沥哗啦,完全顾不得自己是那场派对的焦点。 「我没有怪罪你们大人的意思,只是你们应该尊重我的想法,怎么可以随便就把我许配给别人呢?」安希思不禁抱怨。 「言许配给英魁哪里是随便了?他论长相有长相,论身世有身世,论实力有实力,这样的人哪里是『随便』的人?而且当时还有举行订婚仪式,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只是你自己记不住罢了。」文真开始在围巾的后面打上美丽的结。 「情九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到现在还记得住呢?」她觉得头痛,以她的记性能维持三秒钟就不错了。 「小再说,英魁简直就是万中选一的好男人,不但外表英俊,商业头脑更是一流,冷家的事业到他的手里就开始蓬勃发展,甚至横跨欧美亚三洲,他还……」文真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说知道了、知道了。」安希思受不了地挥挥手。每次讲到那家伙,阿姨就没完没了的,他的好简直说不完,彷佛上帝亲手打造都没办法造出这样的好男人。但是这又如何呢?她不喜欢他,不喜欢他那种对任何事都过分冷淡的态度,不喜欢他那双深沉又野心勃勃的眼,不喜欢他那种自认为全局都在他掌控之下的模样;总之看到他,她就是痛快不起来。 「吧每一场恋爱的起点,都应该从眼神的互动开始,这很重要,而我跟冷英魁甚至没有这种起点,阿姨你到底知不知道?婚姻的气氛需要浪漫来维持,而他这个人跟浪漫是一点也扯不上边的;他是个浑身上下都充满实用色彩的商人,冷漠无情的商人,我讨厌商人!」她干脆站起来在房里踱步,以消除心中的烦躁。 「独我同意你的话,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浪漫也是建筑在金钱上面的,钻石戒指、黄金首饰、甚至是味道独特的香水,哪一样不用到金钱?如果你整天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事情烦恼的话,你很快就会变成一条红烧鱼,哪里还浪漫得起来?婚姻这东西啊,货真价实最重要,英魁或许是冷峻了点,但他的确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好男人,你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家我不能同意你的话。」安希思用力地摇摇头,似乎想将霸占她脑海中的冷英魁挥走。 文真把围巾举在半空中欣赏,嗯,不错,她的手艺始终是这么的好。 「你可以不同意,但是你真的要准备整理行李了,英魁说明天一早就要从日本飞过来。说起来,这孩子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她年轻时怎么就遇不到这种痴情多金又有头脑的人呢? 「我才不要整理行李呢!我不要去日本,不要跟他在一起,不要不要!」安希思任性地嚷着,随即往外跑。 「其实不整理也没关系,反正英魁什么都会买给你。」文真自个儿对着围巾喃喃自语。 日本某栋公寓内。 一场炽热的激情戏随着女人攀上高峰的申吟而逐渐画上句点,身材壮硕结实的男子立即起身,对身下那具几近完美的女性同体明显没有太多的留恋。 永尾加杉从渐退的激情中逐渐清醒过来,杏眼微眯,迷恋的看着正在穿衬衫的冷英魁,修长的手指含着无限情意,在他有力的腰间来回轻触。 冷英魁不为所动,冷峻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次例行性的宣泄,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他扣好衬衫的钮扣之后,伸手将床下的长裤拉起来穿上,穿到膝盖时,一只青葱玉手轻轻地横过来阻止他的动作。 「什么时候再来?」永尾加杉慵懒的、魅惑人心的声音足以令每个男人疯狂。 这每个男人里显然不包括冷英魁。 他将阻挡的手拨开,站起来将裤子穿好系上皮带。 「不会再来了。」冷歛的口气中有不容置疑的决定。 「什么?」这下子永尾加杉完全清醒了,她坐起身,向来冷静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慌。 冷英魁看了一眼她半裸的身体以及那张冷艳中透着精明的脸庞,淡淡地开口,算是解释吧! 「明天,我会到台湾把希思接过来。」 希思?安希思吗?她很快想起了这个名字,一个她几乎已经遗忘的名字。 「你要去台湾接她?你……你决定了吗?是不是、是不是太早了些?她才十九岁……」纵使早就知道有这个人存在,也明白冷英魁决定的事向来不可能改变,她还是愚蠢的问了,声音中有着难掩的惊慌。 冷英魁再度看了她一眼,明白那惊慌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永尾加杉是他三年前聘请的私人秘书,公事上,她的冷静干练帮了他不少忙;到了床上,她一样表现得可圈可点。就是因为如此,三年来他才会以她为固定床伴,停止找别的女人解决生理问题的习惯。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给了永尾加杉不必要的错觉,她一直以为自己或许可以拴住冷英魁的心,让他舍弃台湾的小未婚妻。 但是她错了,没有人可以取代安希思,她将是他的妻子,这是早在他十九岁那年就确定的事。 「我决定好的事向来不会更改,这点你比我更清楚。」他拿起桌边的领带,熟练地打着结。「而且,我将在她二十岁的生日当天迎娶她。」 因为她是永尾加杉——他得力的秘书,所以他才告诉她这个尚无人知道的决定。 「到时还得麻烦你。」 这句话几乎将永尾加杉打入绝望的地狱深处,她瘫坐在床上,感到浑身无力。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事实证明,她跟以往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她们都同样无法留住这颗冷傲又深情的心。 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有什么魔力,可以让向来视女人为发泄工具的冷英魁如此着迷?她无法理解。 「十九岁,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永尾加杉喃喃低语,劝自己要冷静下来,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不觉得……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在事业上帮助你的妻子吗?」冷家的事业如此庞大,全靠冷英魁一人指挥运作,她以为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在事业上替他分劳解忧的人,所以她才会认为自己有可能取代那个无知的十九岁小女孩。 「你错了,我需要的绝对不是能在事业上帮助我的人,我需要的是一个妻子,一个我愿意呵护、疼惜、一辈子捧在掌中怜爱的妻子。她不需要知道我事业上的任何事情,她只要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在我累了一天回家时,对我绽放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就够了,我要的是这样的妻子。」 冷英魁在说这些话时,眼里闪烁的温柔光芒让永尾加杉觉得刺眼,也嫉妒不已,只有在提到安希思时,他才会暂时退去一身的冷漠,变得温柔。 她站起身来,急切地来到他身边,抬起脸深情地望着他。 「若是这样的话,我可以……」 「你不可以。」冷英魁打断她,眼底的温柔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寒意。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她焦急地问,一双手已经无法控制地抓住他的双臂。 冷英魁看了眼永尾加杉那失去冷静的模样,自负又沉静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 永尾加杉见状立即松开手,她知道这种举动激怒他了,他一向不喜欢别人过问,甚至干涉他的决定,那会引来他可怕的怒火。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聪明地知道若要维持起码的主从关系就要立刻恢复原来的模样——他需要时,她给;他不需要时,则无声地守在他身后。 只是这样的情况,将随着一个十九岁女孩的到来宣告结束,而那个女孩将幸运地拥有冷英魁专一且深如大海的爱。 「我们以后……」她傻傻地开口问。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希望能有一丝机会。 「只是董事长跟秘书间的关系,就这样。」安希思是他的最爱,他将全心全意地去爱她。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永尾加杉才允许自己的泪水滑落,阵阵痛楚袭上心头,再多的眼泪也无法宣泄心中的悲伤。 她知道为什么她不可以?因为冷英魁不爱她,存在他心中的,一直是那个小女孩。 三年来,她拥有的始终只是一具躯壳,一具早已将心给了别人的躯壳,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哭了一会儿,永尾加杉逐渐冷静下来,表情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冷静。她静静地想着:不要轻易放弃,这是她人生的信条。就算未婚妻来了又怎么样?安希思只能拥有夜晚的冷英魁,白天冷英魁就会到公司里,足足超过八个小时的相聚时间,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第二章 一件白色的洋装被放置在精致的粉红纸盒内,在文真阿姨的暗示下,安希思迟疑地走向前,将洋装从盒子里拿出来,伸展在自己眼前;顿时,甜美又梦幻的维多利亚风充斥了整个房间。 那是一件白色高腰蓬褶无袖洋装,浪漫的雪纺纱,如梦似幻的设计让安希思一碰就爱不释手。纸盒里还有一双白色鞋子,上头系有芭蕾舞鞋带,另外还有一条珍珠颈饰。 「哇!好浪漫、好漂亮喔……」她忍不住脱口赞叹,完全没有注意到被忽略在一旁的卡片。 文真含笑的看着完全被漂亮衣服收服的外甥女,心底着实为她感到高兴。当年姐姐和姐夫决定把希思订给英魁是对的,那孩子是冷漠了一点,但是心细如丝;从他还特地自日本先快递衣服过来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他对希思的宠爱。 「不要只被漂亮的衣服迷惑,哪,还有这个。」她把卡片递给安希思。 安希思疑惑地打开镶着蕾丝边的卡片,上面写着—— 穿上它,等我来接你。 「多么傲慢的语气!连个请字都没有。」她生气地喊着,随手把卡片丢在床上,气愤地嚷嚷:「我干嘛要听他的话?他叫我穿我就穿吗?那我岂不是太没有个性了!」话虽这么说,她的视线可是一点也没有从衣服上挪开的打算,甚至还把它拿到梳妆镜前比着。 「还有一顶同色系的白色皱褶遮阳帽喔!」文真太了解她了,只要跟梦幻、浪漫扯上边,她通常没有多大抵抗力。 一听到这句话,安希思立刻决定暂时把怒气抛在一边,接过文真阿姨手中的帽子往头上一戴,配上这套白色的衣服,如果加上芭蕾舞鞋和珍珠颈饰,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她喜欢从头到脚都穿同一色系,而冷英魁显然误打误撞,刚好对了她的喜好。 「光是比画一定不过瘾吧?何不穿上?」 文真的话简直说到安希思的心坎里,她早就迫不及待了。 几分钟后,一个活脱脱是从维多利亚时代走出来的公主,对着镜子绽放她如花朵般明媚的微笑,就连身为她阿姨的文真,也忍不住着迷。 安希思甜美的相貌遗传自母亲,高挑纤瘦的身材则遗传自高大英挺的父亲,除了比例优美的长腿,她还有副纤细的蛇腰,使她看起来更加轻盈灵动,加上白嫩的肌肤和柔软的长发;如此迷人的女孩,教人不忍将视线自她身上移开。 看着看着,文真的眼眶突然就湿了。如果姐姐、姐夫还在,看到自己的女儿出落得如此娇美动人,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 没有注意到阿姨红了的眼眶,安希思整副心思都在这套美不胜收的衣服上,它柔软与梦幻的设计让她暂时忘了送这套衣服的主人是谁。 这时,楼下的电铃声响起,文真赶紧抹掉眼角的泪,对着仍在揽镜自照的安希思道:「我下去开门。」 安希思点点头,然后对着镜子摆出各种甜美的姿势,自怜自赏。对了,如果再编个松松的麻花辫就更完美了,她想着就开始动手,嘴里不自禁地哼起歌来。 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文真的叫声,安希思一边应着一边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思索,最后决定穿着它下楼去。 安希思心情实在太愉快了,压根忘了今天是冷英魁要来接她到日本的日子,哼着小曲,轻快宛如跳舞般的脚步却忘了踩楼梯的最后一阶。 「哎呀!」不会吧!穿这么漂亮的衣服跌倒?噢!希望这回能跌得优雅些,闭上眼睛,低呼一声,她扑向前去,准备拥抱坚硬的木质地板。 「小心点!」 低沉性感直震人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引得安希思心弦一震,急忙抬头望向声音的主人。这一望,吓得她当场口齿不清。 「你你你……」指着他,安希思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刚刚那个没踩到的阶梯又绊到她的脚踝,这次她往后跌。 冷英魁眼明手快,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但由于力道过猛,反而使安希思的鼻梁撞上他厚实的胸膛。 「我叫你小心点!」低沉的声音这次加入些许怒意,五年不见,她还是这么迷糊,动不动就摔倒。冷英魁专制地抬起她的下颚,冷淡的双眼掩不住一丝心疼的检视她。 安希思抚着酸麻的鼻梁,忍不住嚷嚷着抱怨:「你干嘛那么用力?很痛耶,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冷英魁没有反驳,只是在一声轻叹后用拇指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模糊视线的泪水一消失,眼前太过出色的五官再度让安希思心弦一震,还有没有天理啊?居然让这个她讨厌的家伙帅到这种无法无天的程度。 「啧,五年不见,你好像更英俊了……」安希思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语气听起来不像称赞,倒像挖苦。 「喔。」冷英魁的语气丝毫没有起伏,倒是他的目光,正因为眼前如出水芙蓉般的面容而有了些许的波动。 五年没见,她由一个让人心动的小女孩长成令男人失神的小女人了,而这一身甜美又梦幻的打扮,更增添她飘逸、轻灵的韵味,他几乎没有办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得不到太多回应的安希思继续着自己的话:「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想跟你回日本,因为我……」 突如其来的一只手,阻止了她下面想说的话,她低头看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是文真阿姨。 「英魁,不要老在这儿站,到那边坐啊。」文真笑着道,同时趁冷英魁转身时给安希思一记「不要乱说话」的怒瞪。 在阿姨的半拉半推下,安希思不情愿地坐在冷英魁的对面,脸色当然不会太好。 真是不公平!这家伙连坐着都自有一股教人无法忽视的魅力,即使他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 「五年不见,你还是一样迷糊。」他淡淡地开口,语气虽然清冷,看着她的目光却有隐藏不住的火热。 安希思睁大眼,一会儿又用力地皱起眉,眼神中有明显的指责。 「你真是不礼貌!」 对了,她想起这家伙另一个让人讨厌的原因了,那就是他说话的方式,永远是那种自负、唯我独尊、冷淡、不屑一顾的样子,就是那种死样子特别让她讨厌。 男人嘛!尤其是像他这么好看的男人,就应该风雅潇洒,偶尔在嘴边露个温和的微笑,而不是像他这样硬邦邦、冷冰冰的,永远给人一种无情、高不可攀的感觉。 「我承认,我很难学会礼貌这种东西。」冷英魁开口说道。因为礼貌是别人用来对待他的,他一向我行我素,不在乎他人。 「是文明人就该懂得礼貌。」安希思强调。 「是吗?」他的口气一点也不在乎。「那你就当我是个不文明的人好了。」 哦!天啊!这种傲慢又唯我独尊的口气几乎让安希思气得血液逆流,但她随即告诉自己,别理他,别跟这种人计较了,那会破坏她公主般优雅的气质。所以最后她选择冷哼着别过头去,完全不理他。 两人之间的情况有点剑拔弩张,呃,其实不能这么说,应该是安希思又拔剑又张弩的,冷英魁可是从头到尾都是那副冷淡中带点优闲的神情。 「好了好了,难得见面,你们小俩口不要一见面就吵架好不好?」文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忙出来打圆场。 怎么会这样呢?情况就跟五年前一样,安希思的父母飞机失事没多久,尽管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但她见了冷英魁就是有办法跟他吵起来。 英魁太实际、太冷淡,希思则是一个坦诚迷人、爱作梦的女孩,极度浪漫的她最无法忍受专断、严肃和一丝不苟的人,这和她罗曼蒂克的天性相悖而行;而英魁刚刚好就是那种人,所以希思一见到他就讨厌,说他让她有压迫感,跟他在一起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谁跟他是小俩口?我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安希思大声嚷嚷,气愤地双手环胸转过头去,拒绝看冷英魁。 冷英魁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他不需要在这里跟她争辩既成的事实,他是个商人,一分钟几十万上下的商人,他绝不允许自己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于是他直接切入重点。 「文真阿姨,飞机是下午四点,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准备到机场去了。」 「这样啊……」文真虽然觉得太快了一点,但是冷英魁是大公司的老板,来去匆匆也是自然的,她不舍地看向安希思。 坐在她身边的安希思则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啊,这么快就要回去啦?大老板果然就是不一样,时间一分一秒都不会浪费。」虽然不想笑,但她还是硬挤出迷人的笑容,边站起来边往楼梯移动。「我呢,就不送你到机场了,我楼上还有事情要忙,祝你一路顺风,再见!」 「站住!」冷英魁喊住她正往楼梯走的身影,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啊?你还有事吗?有事快说,我真的很忙……」安希思想能这样混过去。 冷英魁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安希思则是迫于他的气势,赶紧抱住身边的柱子以壮胆;身后的文真看得是心惊胆战直摇头,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做垂死挣扎。 「干什么?你那么凶瞪着我干什么?」看着他眼里闪动的怒火,她也不禁害怕起来,更加抱紧身旁的柱子。 「我很忙,没有时间跟你在这边耗。」冷英魁说着,一字比一字森寒。 「那、那你就回去啊,奇怪了,我又没拦着你。」安希思继续装傻。 冷英魁闭了闭眼,决定不再任她胡闹下去,他晚上还有个重要的餐叙,是跟当地的议员,他不能缺席。 「好,这是你逼我的。」他眼中的光芒一歛,开始动手解开衬衫的袖扣。 「干什么?你、你到底要干什么?」看着他的动作,安希思感到越来越惶恐,这个不文明的家伙难道打算动粗吗? 「阿姨,你看他……」她随即住了口,阿姨的眼中摆明了叫她束手就擒。 「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就算要把整栋别墅都拆了,我也会带你到日本。」他对她下最后通牒。 「你作梦!」她才不要去日本,既然连阿姨也爱莫能助,她只好自己想办法了。趁他还在解着另一手的袖扣,她看好一个缝隙,突围而出! 只是她早该想到,冷英魁人高马大,又有深厚的武学根基,动作当然不会太迟钝。安希思才刚踩上楼梯第二阶,人就被抓了下来,而且还是很不光彩地挂在他的肩膀上。 「放我下来!你这个野蛮人!快放我下来!」她手脚并用,拳打脚踢。 这些小动作虽然伤不了冷英魁,却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用另一只手固定住她不安分的脚,走向文真阿姨,眼中有着无可奈何的抱歉。 「阿姨我……」 文真伸手制止了他的解释。「去吧!我跟她的父母都深深地相信只有你能给她幸福。」 「阿姨,你在说些什么?这家伙这么粗鲁蛮横,他怎么可能给我幸福?你快点叫他放我下来,我不去日本,不去!不去!」安希思声嘶力竭地喊着,拳头更是密集地落在冷英魁的背上,弄得自己气喘吁吁。 「阿姨,一年后的这个时间,我会来接你到日本,到时我一定让你看到一个幸福的希思。」冷英魁从不许下没有把握的承诺,而既然承诺了,他就一定会做到。 「我相信……」文真点点头,她对冷英魁向来深具信心。「对了,这是我亲手织的围巾,长度够你们两个人围,希思怕冷,下雪时你别忘了多帮她买些温暖的衣服。」 冷英魁点点头接过那个纸袋。 「那么阿姨,我走了。」他移动修长的腿,往门外而去。 「冷英魁!你放我下来!听到了没有?我不要跟你围同一条围巾,我不要跟你去日本!」安希思仍不死心地嚷着。 「你叫吧!叫累了到飞机上刚好睡觉,省得吵到别人。」冷英魁淡淡的一句话,阻绝了安希思所有的退路和希望。 眼见大门离她越来越远,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离开台湾了,安希思忍不住哽咽地朝门口的文真呼唤。 「阿姨、阿姨……」泪水自她的眼中滑落。 「希思,乖乖听话,英魁会是个好情人的……」文真也忍不住流泪。 背部传来的湿润引发冷英魁心中阵阵的不舍,但他告诉自己必须狠下心来,如果希思的几滴眼泪就让他心软的话,那他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由于安希思的顽强抵抗,将她的身体塞入车子时冷英魁用了点力道,当他见到她痛苦地皱眉,抚着撞到玻璃窗的手肘时,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起自己。 安希思倔强地抹掉脸上的泪水,拒绝他进一步的探视,才不要让这个家伙看到脆弱的自己呢! 冷英魁拍拍司机的坐椅,简单地下达命令:「开车。」 安希思把自己的身体尽量往车窗边缩,彷佛坐在另一边的冷英魁是多么可怕的妖魔鬼怪。 冷英魁一点也不在意,要亲密的接触,回日本有的是机会。看着她,他冷峻的脸部线条放柔许多。他等了她十年了,几乎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她长大,等着将她成熟丰满的身体拥入怀中,等了几乎有一辈子那么久;现在,这一天终于被他等到了。 安希思把头转过去望着窗外,拒绝看向冷英魁那双写满她不懂的情绪的黑眸。过了一会儿,她越想越不甘心,他怎么可以对她那么粗鲁?还把她摔进车里?这是对待优雅的淑女应该有的行为吗? 她转过头来,忿忿不平地指着他的鼻子道:「冷英魁,我告诉你,我最讨厌三种人,那就是鲁男、莽夫、大嗓门!」冷英魁三项合乎两项,所以他一辈子休想赢得她的好感。 看着那双因生气而更加光芒闪烁的大眼,冷英魁淡扯嘴角。 「喔,是吗?幸好我不是那三种人。」 安希思睁大眼,因他的厚脸皮而咋舌不已。 「你!」她气得牙痒痒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忽然话锋一转,她问道:「冷英魁,你到底了不了解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毋庸置疑的答案。 她看了看车顶忍不住申吟,不过还是捺着性子跟他沟通。 「我是那种内心充满罗曼蒂克的人,我渴望的对象是多样化的,有时要像情人般甜蜜,有时又像夫妻般同心,有时又要像朋友般的知心,有时还要像恋人般的依恋,我想要的是这种人。」 「是吗?」冷英魁蹙眉,颇为认真的思索。「这不太容易做到,但我尽量。」 安希思张了张嘴,深深觉得跟不文明的人沟通真是一件辛苦的事。 「这不是尽不尽量的问题你知道吗?这跟性格有关,有些人天生就没有办法做到这样的。」 「哦!还好我不是那种人,没有我做不到的事。」对于这点,他很有信心。 安希思睁大眼,觉得自己必须用手扶着额头才不至于晕倒,他根本就是个没有办法沟通的人嘛!她说东,他就答西,完全文不对题。 「我干脆这样说好了,我不喜欢商人,而你,你是个商人,商人太忙了,商人不但贪心而且很花心,他们喜欢在外面养小老婆,那真的很可恶你知道吗?前阵子我还在杂志上看到……」 「等一等!」冷英魁伸手制止她,觉得有点混乱,她正在扯离话题犹不自知。他喜欢条理分明,拒绝拉东扯西。「我先声明,关于你的要求我会尽量去做,当然,这对我而言是有点困难的,所以你必须给我一点时间;至于花心、养小老婆,我想,我没有那个时间。」 他高高在上的态度和略显骄傲的语气显然把安希思惹恼了,她气怒地道:「你知道吗?你的语气严肃得好像在跟我开会,我并不是你的部属,不接受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她气呼呼地鼓着双颊。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是我的部属。」欣赏着她脸蛋上可爱红晕的同时,他淡漠地回答。 「那么你的语气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语气——」冷英魁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舌战,这不符合他的个性。「等一等,你又离题了,我们刚刚正在讨论你希望我怎么做。」 安希思从来就不是一个有条理的人,她最擅长的就是被情绪主宰,跟自己、跟别人打混仗,把架吵到没有重点。 「你根本做不到我的要求,假如你有时间的话,你就会去外面花心、养小老婆!」母鱼好辩且任性,一旦杠上了,她会任性到底,也不管她的逻辑多么似是而非,论调多么强词夺理。 冷英魁一直知道安希思是那个有办法让自己失去耐性的人,但是他却没想到她蛮横起来会如此让人咬牙切齿,而且完全是无理的蛮横。望着那张生气却仍然甜美的脸,他叹了一口气,她是天使也是魔鬼,不论是哪一种,都同样让他无法自拔。 「你似乎很讨厌我?」 「非常讨厌。」安希思一点也不隐瞒自己对他的感觉。 冷英魁看了她一眼。「要不然这样好不好,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哪一点,我改,可以了吧?」 这是完全的让步,没有人会相信这些话竟出自高高在上的冷英魁。 但是这样的让步,安希思显然一点都不领情。 「那么你来告诉我,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这样总可以了吧?」她用甜腻的语气如此说。 冷英魁的脸因她这句话而变得阴沉,危险的风暴在他眼中凝聚。 「你在挑战我的耐性吗?安希思。」还没有哪一个女人有幸见到他失去耐性的样子,这个女人显然很有机会。 一见到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安希思不自觉地把身体往已经没有空间的车窗边紧缩,衡量着他的情绪大概已经到达极限,她聪明地决定不再撩拨他,因为车里并没有空间可供她闪躲,若是他执意对她「怎么样」,她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才不是,我是在跟你沟通,你不能沟通就算了,干嘛露出那种表情?」虽然挑衅,但是气势上弱了很多。 冷英魁深呼吸,让冷静重回身上,避免自己因她挑衅的语气而失控。 「这种沟通,以后还是少有为妙。」慢条斯理的语气却隐藏着他不容忽视的警告。 安希思嘟着嘴转过头去,不沟通就算了,她不需要跟没有文化的人计较。 到了机场,安希思不再跟冷英魁说话,甚至连多看他一眼也不肯,一直到进入候机室,一张绷得死紧的脸却在看到免税商店琳琅满目的香水时缓和了下来。对于跟水有关的东西,像是游泳、夏天、海边、金鱼缸、花花草草,乃至于香水,几乎没有抵抗力的她,一闻到飘出来的各种香水味,立刻见猎心喜,一头钻进试用的行列,完全忘了自己正在生气。 冷英魁像个尽忠职守的保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跑掉了。 「走开一点,不要妨碍我的好心情。」喷香水时有个不解风情的人在身边最讨厌了。「你去前面坐啦,我就在这里看香水,哪儿也不会去。」 虽然恼怒她的语气,但是一个大男人站在开放式的香水架前,只是双手插在裤袋里什么也不做的确不好看,所以冷英魁往旁看了看,决定坐在香水柜前方的一排椅子上。 「如果你喜欢,我不介意买给你;你知道,我有的是钱。」临走时他如此说。 这本来是一句讨人开心的话,却因为冷英魁用那种自负的语气说出来,让安希思不仅感受不到他的用心,反而觉得十分生气。 「什么嘛!我才不希罕你买给我。」她对着他的背影皱鼻。虽然对ysl那款充满东洋幻想味道的鸦片香水情有独钟,但是她才不会去向那个家伙开口咧! 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在这种让人如痴如醉的芳香空间里,他却硬邦邦的好像外星来的访客,像刚刚那种话,如果换成「喜欢吗?我送给你。」,或者「我觉得这个味道很适合你,我把它买下来送给你好吗?」,这种语气说出来该有多好! 安希思在一款有着海水般清澈深沉的香水和ysl的鸦片香水卡之间来回地嗅闻,对这两款适合她的味道迷恋不已。如痴如醉间,一道风雅斯文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 「我觉得这两款都满适合你的,如果你喜欢,我把它们买下来送给你。」身边那种温柔的感觉不同于冷英魁的倨傲,她偏过头,看见一个完全符合声音里那种风雅斯文的俊秀男子,他充满书卷味的脸孔和一身诗人般的气质正是安希思最喜欢的典型。望着他,她居然害羞地红了脸。 「怎么样?喜欢吗?」男子见她不回答,于是又问。 安希思刚想开口,冷英魁那道冷硬又不可一世的声音忽然插入—— 「她是我的未婚妻,她想要的东西不用别人来费心。」森冷的视线含着警告射向一旁明显比他瘦弱的男子。 男子立刻明白自己献错殷勤了,在连连的对不起声中慌乱走避。 安希思看了看被怒气缠身的冷英魁,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自己气不到他,让别人来气气他也是一样的,总之他生气她就高兴。 「用不着那么凶,该你的跑不掉。」她慢条斯理地道,其实后面还有一句——不该你的,也不用强求,强求也是没用的。 冷英魁显然被这句话给迷惑了,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走向坐椅的背影,一抹暗自窃喜的淡笑忽然在嘴角漾开,她也有这种觉悟了吗? 他随即招来服务生,将她刚刚爱不释手的两种香水买下。此时登机门的灯也亮起,没有注意到他手中多了个手提袋的安希思认命地随他走进登机门。 头等舱的座位虽然宽敞,但是身边坐个气势凌人的家伙,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感到舒服的,于是她把头转向窗外,直到膝盖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使她低下头去。 「什么啊?」她盯着纸袋子,忍不住疑惑的问道。 冷英魁看着英文报纸,声音还是那么缺乏诚意:「自己看吧!」甜蜜的话他虽然说不出口,但是宠爱她的行为他相信自己不会做得比别人差。 安希思拉开纸袋,ysl的字立即映入眼帘,她就知道这两瓶是什么东西了。心里头的滋味很复杂,有点暖暖的又有点涩涩的;纵使并不喜欢他这个人,但是他送的总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为此,她应该向他道个谢,这纯粹是礼貌上的问题。可是当她转过头,挡住视线的一大片英文报纸却让她那一声谢硬生生的卡在喉咙,她咬了咬下唇,最后决定给他一个他看不见的白眼。 施恩不求谢吗?真是个爱装模作样的家伙! 其实她并不知道冷英魁是故意的,冷酷的他深知自己并不习惯接受别人的道谢,尤其对象是他想一生宠爱、却又经常弄巧成拙的女孩。 第三章 飞机在跑道上高速移动,拉离地面的那一刻,安希思的手忽然不自觉地抓紧纸袋,看着越来越小的建筑,想着就要一个人远赴日本,深藏在内心的恐惧一下子涌了上来,泪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滑落。 冷英魁几乎是在听见第一声啜泣的同时立刻将报纸放下,她在哭吗?面向窗户的安希思使他无法看见她的脸,但是随着吸鼻子而抖动的肩膀证实了他的猜测。 「希思……」轻轻地将她的肩膀转过来,她没有反对也没有抗拒的让冷英魁看见满脸的泪水。 那眼泪除了让冷英魁惊慌、不知所措之外,还深深地刺痛他的心。 她的眼睛一向会说话,而此时那默默含泪的眼更是道尽她内心的恐惧,面对这样多愁善感、又脆弱得彷佛随时会化成泡沫消失的纤细女孩,冷英魁纵有再多的冷漠也得卸下,更何况她本是自己亲口许诺要呵护一生的女人。 安希思就像是一只脆弱的玻璃鱼,需要人小心呵护的玻璃鱼,而此刻她像个孩子般无助,需要有人引导。 「英魁,我想家……」安希思直视着他,哽咽地说。 她的眼泪她的无助,足以融化每个男人的心。 冷英魁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拥住,这一刻,他真的有些懊悔硬是将她带到日本;让一个十九岁、依赖心又比任何人都重的女孩离开熟悉的人、熟悉的故乡,信赖一个仅仅见过几次面的男子的确是太难为她了。 「我知道你想家,但是那很快会过去的……」低头凝视着胸前的人儿,黑眸里有温柔也有心疼。 无助又惶恐的身体急于寻求一个温暖的慰藉,安希思不断地往他怀里靠,几乎忘了这是她不屑一顾的怀抱。 冷英魁知道安希思需要的是极大的安全感,而他相信自己的胸膛能够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手掌轻轻拍抚她的背,试图以温柔的轻哄化解她心中的不安。 「听见我的心跳了吗?」他低声问,同时以适当的力道按住她的头,让她的耳朵贴近自己的心脏位置。 安希思听了一会儿,点点头。 「觉得它听起来怎么样?」冷英魁低头,温柔的将她的头发塞入她耳后,顺势抹去那引人心疼的泪水。 安希思想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法形容,又把耳朵贴近仔细地聆听。 「很稳定,很有力,好像要从这里蹦出来。」她用食指轻敲着他的胸膛。 「对了,它听起来就是这样。」冷英魁反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将手心的温暖坚定地传达给她,语气轻柔充满诱哄:「这就是我要你知道的,我是个很稳重的人,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稳定舒适的生活,所以你不需要害怕,知道吗?」 为了让她更安心,他轻托起她泪痕斑斑的脸,将坚定的吻印上她的额头。 他低柔的语气、感性的声音直震安希思的灵魂深处,她抬起眼,望进一双含情的黑眸,瞬间被里头似海的深情给迷惑住了。 冷英魁温热的大掌完全包裹住她的脸,眼神和语气都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知道吗?」轻抵着她的额头,他直接看进她的心底深处。 安希思轻轻地点了点头,觉得泪水已经不再流了。 她以为冷英魁会趁她脆弱时掠夺她的吻,但是他没有,一股小小的信赖在她茫然不安的心中产生。她主动将上半身的重量交给他,在他的怀中寻找自己渴望的安全感。 她将头埋入他怀中,小脑袋为了寻找舒服的位置而磨蹭,她喜欢这里的温度,他宽阔的胸膛释放出的稳定与安全感的确诱人,她容许自己暂时深陷;而他身上传来的男性体味更让人迷恋,她偷偷地吸了一口气,让鼻间充满他的味道。 看着那双信赖地放在胸前的小手,和那张透着舒适满足的脸蛋,冷英魁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惊讶与温柔。 「想睡了吗?」看得出她累了。 「嗯。」她点头,模糊的声音有点不放心地问:「你会继续抱着我吗?」 「当然。」抱着,一辈子都抱着你。为了证明自己绝不轻易松手,冷英魁稍微收紧两手力道,并且观察她有没有出现不舒适的表情;然后他放心地笑了,显然她很喜欢这种亲昵的拥抱。 安希思此时的柔顺是他梦寐以求的,可是他不确定这到底能维持多久?她的情绪转变很快,她是那种上一秒钟还单纯地笑着,下一秒钟却能落下一脸盆泪来的人,也许等她一觉醒来,又是一条凶悍的食人鱼了。 「我有一个问题……」她说着,眼皮已经无法抵挡浓浓的睡意逐渐合上。「你为什么……非要娶我?」 冷英魁没有回答,高傲的他无法对安希思说出自己心中早已笃定的答案。 直到她沉稳的呼吸传来,他才低语吐出心声:「因为我爱你啊,小傻瓜……」 他会是那个勇敢又多情的王子,为了他脆弱又迷人的公主。 品味着安希思身上那抹少女独有的清雅淡香,冷英魁的思绪飘回十年前,那一年,安希思九岁。 一进安家,冷英魁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显得更加阴沉,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父母一定要千里迢迢地从日本回来参加这个生日宴会?他们自己兴致勃勃地回来也就罢了,干嘛非得要他一起?他想不出自己有任何理由必须来参加这个九岁小女孩的生日宴会,就算是好得不得了,好到要互相结拜,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世交,父母出面也就够了,实在没必要把他也拖回来。 虽说安家那对夫妻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在将近四十岁时获得那个女孩,但那与他何干呢?他离开时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呢!两人连最起码的认识都谈不上,他就不懂了,父母硬要他取消跟同学约好的帆船之旅做什么呢? 当他看到宴会现场的布置,更是难以抑制地深皱起眉头,那充满浪漫、天真、可爱、梦幻的布置空间让他觉得无法适应,一股想立即往外走的感觉控制着他的思绪。 一群平均年龄不会超过十岁的小娃儿在现场跑来跑去,更让他无论是坐是站都显得不自主极了。本来嘛,小娃儿的生日就该邀这些小娃儿一起来庆祝,他这个十九岁的大人混在其中,当然是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罗! 父母正在三层蛋糕前寒暄,他坐立难安地不知道该将无聊的视线往那儿摆,这时,西装下摆传来一震轻微的拉扯,他侧头,看见一只胖胖的小手和一张圆圆的、充满好奇的小脸。 「大哥哥。」那童稚的声音喊。 「干嘛?」他没好气。 胖胖的小手指指他淡灰色的西装,表情很是困惑地问:「你怎么没有穿上王子的服装?」 「我干嘛要穿王子的服装?」冷英魁心情不佳,就算眼前的小男孩非常讨喜,他的口气还是好不起来。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男生规定都要穿上王子服装的。」 他一脸「你不遵守规定」的表情把冷英魁惹恼了,声音也更加没有耐性。 「规定?谁规定的?」 「是、是安希思规定的。」见他语气忽然扬高,小男孩有点怕怕地道。 冷英魁眯起眼。「安希思?就是今天生日的丫头?」什么规定?一个九岁的女孩也在跟人家搞什么规定,很明显的,安家宠坏了这个小女孩。 「安希思说她是公主,所以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都要打扮成王子,供她挑选,被选中的人就有机会跟她在神秘的城堡里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那道童稚的声音如是说。 冷英魁倚着窗户的身体差点不稳的下滑,什么荒谬的话啊?安希思这丫头被宠上天了吗?才九岁就在跟人家举办这种招亲大会?还有没有道理啊? 小男孩默默地注视着高出他好多个头的冷英魁,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指着大嚷:「你一定会落选,因为你根本没有穿王子服装,安希思不会选上你的!」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什么!冷英魁咬牙,这该死的小鬼头,他目露凶光地瞪着他的背影,要不是偶尔飘过来几道欣赏他的目光,他一定冲上前去把那个小鬼头抓起来痛打一顿! 就这样,冷英魁原本就称不上好的心情被小男孩这么一搅和,直接跌到谷底,他甚至开始觉得头晕,因为那些在宴会现场随风轻摆的蕾丝,就算是为了把气氛弄得浪漫,那些蕾丝也未免摆得太多了。他决定出去走走,无视母亲不断抛过来要他站住的目光。 安家有个漂亮典雅的玫瑰花园,想当然耳,又是为了那个整天爱作梦的安希思。看着各色玫瑰花盛开在眼前,冷英魁的心情逐渐好转,他的目光在诱人的玫瑰花丛间浏览;忽然,他的衣摆又传来一阵轻扯,他懊恼地低下头去,又是哪个不要命的小鬼头? 因愤怒而抿紧的嘴唇在看到脚下的人儿时瞬间缓和,那是一张无法让人发脾气的脸蛋。 她穿着白色的小礼服,丝缎般光滑的头发上戴顶珍珠皇冠,五官精致完美如洋娃娃,他相信假如把她放在橱窗里不动的话,别人一定无法看出她是个真人。 那双清澈灿亮的大眼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早熟与迷惑,见冷英魁没有反应,她再度扯了扯他的衣摆。 「你是王子吗?」她的语气显得有些迟疑。 论长相、论气质,冷英魁当然有资格被称为王子,所以…… 「我是。」冲着她是他所见过最美丽的小女孩,他的口气还称得上和善。 小女孩笑了,那使得满园盛开的玫瑰为之失色。 「那就来吧,跟我走。」小手钻进他掌中,硬要拉他走,以她一个小不点的力量当然不可能拉得动已经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冷英魁,更何况他还把全身的力量交给她,一动也不动。「拜托你自己走好吗?我拉不动你。」她倒退着,干脆把双手都用上。 「走?去哪里?」手心传来的细致与柔软是冷英魁从未感受过的奇妙感觉,他从没牵过小女孩的手,与他年龄相当的倒是牵过不少,情形也像这样,都是主人自动攀上来。 「当然是去城堡啊!」小女孩一脸「他多此一问」的表情。 「去城堡做什么?」 「当然是快快乐乐、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啊!笨呐!你都不看童话故事的吗?王子跟公主最后的结局都嘛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冷英魁心中有数了,眼前这个漂亮得宛如一幅画的女孩,原来就是那个规定所有与会的小男孩扮成王子以供她「择偶」的安希思。 凭良心说,对象是她的话,难怪小男孩会在知道他铁定落选时露出高兴的表情。 在微不足道力量的拉扯下,冷英魁勉为其难移动脚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看看这位迷人的小公主打算做什么吧! 一会儿后,他们来到花园,那里果然有一座城堡——小孩子专用的城堡,是用颜色鲜艳的空心塑胶板拼凑而成的,周围还有溜滑梯、藤编秋千和一些堆到一半的彩色积木,以及几个美丽的洋娃娃。 看到这里,冷英魁明白了,这儿是她的游乐场。 安希思俐落地钻进城堡,用手推开小窗户,在窗户边对他绽开花朵般的笑容。 「快进来啊!跟我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言冷英魁迟疑着,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幸福快乐」,在狭窄的城堡里能获得什么快乐?说穿了就是小孩子扮家家酒,他干嘛陪她玩这种游戏?她才九岁,而他已经十九岁了,是个高中毕业准备进入大学就读的青年;安希思玩这种游戏还情有可原,他也跟着疯的话,不笑掉别人的大牙才怪! 情所以他看了她一眼,以成熟的口吻道:「我是个大人,无法陪你玩这种游戏。」 小随即他欲转身离开。 说安希思立刻就哭了,趴在窗边,水汪汪的眼睛里涌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你别走嘛!」她哽咽地对他撒娇。「人家在这座城堡里等好久了,好不容易才有王子出现,求求你进来嘛……」 吧冷英魁真觉得荒唐,这个小女孩赖以维生的显然不是空气,而是她的梦想,而她对梦想的执着很明显地超越他所见过的其他同龄小女孩。 独她的小手持续对他呼唤。「进来嘛,跟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嘛……」 家那种任性又有点楚楚可怜的眼神教他不忍离去,叹了口气,他终于走向前,弯身辛苦地将身体挤进城堡内,那座小城堡因为他的进入而濒临分解的危机。 「好了,别再哭了,我已经进来了,接下来呢?」食指轻勾,他捧起她梨花带泪的小脸,轻拭去上头的泪珠。 安希思吸了吸鼻子,神情像个女王般尊贵。「接下来要交换戒指。」她低头从一个小小的盒中取出两个镶有假宝石的戒指。「来,你先帮我戴上。」 冷英魁依言把小戒指套到她的小手指上,她夸张地做出幸福的表情。 「现在换我了。」 她庄重地提起他的手,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指头可以套上戒指,见她五官因生气而皱成一团,冷英魁只好把戒指收下来。 「这个戒指太小了,我带回去修改,这个仪式就算完成了吧!」他觉得好累,跑五千公尺也没有这么累。 显然安希思也颇为同意他的话。 「再来呢?」他又问,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神经错乱到跟她进入这座迷你城堡。 她不说话,却把小小的身体倾向前,分别在他的两颊印上轻轻的吻。 说实话,从冷英魁有记忆开始,就少不了女生主动送上来的吻,那种感觉其实跟家里的玛尔济斯舔他时没什么两样,他一直以为接吻就是这样;如今,感觉不同了,而究竟哪里不同,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换你了。」 这句话可把冷英魁给困住了,他从没有主动亲吻人的经验。 「你得像我刚才那样亲吻我,这个仪式才算完成。」 完成仪式是吧?这句话对冷英魁来说像是一道赦免令,只要能快点离开这座闷死人的城堡,结束这场好笑的游戏,就算这个吻是他主动的初吻,他也愿意献出。 托起那张不及自己巴掌大的小脸,他将自己的初吻献上。嗯!还不错,至少安希思的脸颊是他所碰过最粉嫩的,几乎掐得出水来。 「好了,现在我们面向窗户,朝欢呼的群众挥挥手吧!」安希思如此说。 冷英魁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一定是疯了才会那样做,他把手伸出去象征性地挥了两下,深深地觉得这是他所做过最愚蠢、最荒谬的事。 之后,佣人来唤安希思,表示生日宴会要开始了,她高兴地从城堡钻了出去,连跟他说声再见都没有。 这个安希思!利用完就把他丢在一旁不管了,望着她奔跑中的白色背影,冷英魁气恼地想着。 他双手着地爬出城堡,拨了拨略长的头发,懊恼的神色随即出现在脸上,觉得自己真是狼狈得像一只狗。眺望灯火通明的大厅,再看了看旁边那一大片玫瑰园,心想反正等切蛋糕时再进去拿块蛋糕意思意思就成了,前面那些无聊的过程,他实在没有必要去参与;于是他移动脚步,决定朝玫瑰园而去。 冷英魁再回到大厅时,生日快乐歌显然已经唱完了,他父亲手上拿着一块蛋糕,抛给他一个责难的眼神,并且示意他上前跟安希思道声生日快乐。 「不用急,每个人都有机会……」安希思那稚嫩清甜的声音如此说,她正挥动小手忙着维持秩序。 搞什么啊?冷英魁爬梳了一下前额的头发,打量着腰部底下你推我挤的小男孩们。 「啊,又来了一个王子,这次是特大号的。」其中一个男孩指着他叫了起来,表情很是夸张。 「你错了,他不是王子,他没有穿规定的服装。」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冷英魁看了一眼第二个出声的小男孩,是之前遇到的那个,他正指着自己身上的服装,小脸上有着笃定。 他懒得理这些童言童语,长腿继续掠过一长排小男孩。 「大哥哥、大哥哥,你不能插队,你不是王子,不能参加我们的活动……」 「对啊、对啊,你不能参加……」 看着长裤被一双双小手分别扯住,冷英魁的脸绿了,很想一脚一个把这些吵闹不休的小恶魔踢到一边去。他弯身将脸凑到宴会的主角——安希思的面前,低沉不耐的声音透着嘲弄。 「我不能参加吗?」一双湛然的眼似要唤醒她的记忆般地看进她清澈的眼中。开什么玩笑!他可是第一个跟她交换戒指的呢! 安希思一根食指放在涂了果冻口红的小嘴唇上,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之后指着近在眼前的英挺鼻尖,说出来的话却成功地让冷英魁的俊脸当场垮下来。 「你是谁啊?这是我们小孩子的游戏,大人应该到前面去喝酒。」 「对啊对啊,大人应该到前面去喝酒……」那群小恶魔异口同声地朝他喊着。 看着这些排排站的小王子,再看向安希思全然陌生的眼神,一种无以名状的愤怒攫住了他。 她居然忘记他了!前后不过才短短数十分钟,她居然有办法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并且还不知道从哪里呼喝来一堆穿着宫廷服装的小王子,准备跟他们轮流玩幸福的生活在城堡里的游戏。 愤怒之后紧接着的是挫折,这算什么啊?跟他结婚还不到一小时耶,她就光明正大的准备「红杏出墙」了,而且是准备跟「一堆人」红杏出墙,这太离谱了!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啊?不行!他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她已经跟他交换戒指,也交换亲吻了,那么她就是他的新娘! 冷英魁既认真又坚持地想着,完全忘了是谁刚刚用嗤之以鼻、无聊的小孩子游戏来看待城堡婚礼那档事。 抓住那根指着他鼻尖的小手指,冷英魁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套不下的戒指,看着她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这是什么?」他冷冷地问,看到这个总该想起来了吧? 「啊!」安希思发出叫声,随即喃喃道:「这是我要跟王子订婚的戒指,怎么会在你那里?」 冷英魁闭了闭眼,在心里说服自己:原谅她吧!她才九岁,一个脑袋里整天只装着梦想的女孩是不可能记住太多事情的。 他回头一个冷睨,那些扯着他长裤的小手立即像被烫到般地主动松开,之后他长手一伸,伸到安希思腋下,轻松地将她举了起来用一只手抱住,另一只手则拿起她的小手,很好,刚刚戴上的戒指还在,他对着一群小王子大声宣告: 「很抱歉,安希思已经跟我订婚了,所以她不能再跟你们订婚。」 一张张小脸在错愕之余纷纷陷入愁云惨雾中。 「怎么可以这样?说好每个人都有机会的……」 「对啊、对啊,我要跟安希思订婚啦!我不管啦……」 小王子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开始围着冷英魁哭闹起来。 手臂上的安希思见状也跟着挣扎。「对啊,你快点放我下来,我说好要和他们玩城堡婚礼的……」 「没有城堡婚礼了!」 那不容置疑的声音显然吓坏了安希思,她缩起小手畏惧地放在胸前,水汪汪的大眼害怕地看着这个有张好看脸孔的大哥哥。 「我已经决定了,你是我的未婚妻。」冷英魁淡然的语气隐含威严。 「你是认真的吗?」被吵闹声引来的冷父直视冷英魁的眼问道,两双眼中有着雷同的沉静与冷傲。 「是啊,英魁,你……你是认真的吗?」高雅的语气透着掩不住的兴奋的是安希思那美丽高贵的母亲,虽然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有些意外,但从她的表情不难看出,她是乐见其成的。 「他不能跟我订婚,他没有按照规……定……」安希思不服气的嚷嚷与挣扎全消失在一双冷然的眼中。 「我是认真的,不知道父亲母亲以及伯父伯母的意思怎么样?」 四双眼睛互相对看了一下,眼中都有着同样的赞许。 十九岁的冷英魁不仅五官出色,浑身上下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自信与力量,即将进入大学就读的他,已经是日本各名校争相邀请入学的天才学生,那双锐利的眼散发出的决断力与企图心远远超越同龄的年轻人。不仅冷家,认识他的人全都看好他将来的潜力,认为冷家的企业到他手上只会更加蓬勃发展;因此,甚至已经有不少名门世家愿意将闺女许配给他,可惜都被他以年纪尚轻为由给打了回票。 虽然无法确定冷傲的冷英魁为什么突然看上整整小他十岁的安希思,但是他眼中透出的坚决说服了双方家长。冷家和安家的交情本就非比寻常,如果冷英魁将来愿意娶安希思为妻的话,对双方来说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于是这桩亲事就这么意外地订了下来。 他们当天就举行了订婚仪式,几天后,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冷英魁回到日本继续念书。 而安希思呢?她在生日宴会之后就把订婚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继续每日沉浸在她奇特的幻想与无边无尽的梦想中。 回想起两人成为未婚夫妻的过程,让冷英魁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虽然有点仓促,却不是冲动下的决定。这些年来,身边虽然有不少女伴来来去去,但是唯一在他心里深处的,却始终只有安希思一人。 飞机通过乱流的震动把冷英魁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低头凝视在怀中睡得安稳的安希思,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一只手将她的一小绺长发轻拨到耳后,她那双因震动而微微蹙起的眉引来他一个不舍的亲吻。 冷英魁用食指描绘着她浓密又不失秀致的眉毛,再顺滑到她跟十年前一样粉嫩的脸颊,心疼着她合该是幸福无忧的公主,却在十四岁时因父母飞机失事身亡而不得不成了可怜的孤儿。 当时冷英魁在获知消息后赶搭最快的一班飞机到台湾,一进安家见到安希思那双被残酷事实重击到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眸,立刻激起他义不容辞的保护欲,他上前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几乎担心她没办法独自生活下去了。 冷英魁认为自己是安希思在现实生活中唯一的倚靠,所以在料理完丧事后他理所当然地要带她回日本,这时一直恍如在梦中的安希思突然清醒过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跟他回日本,因为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所谓的未婚夫。 在安家仅存的长辈文真阿姨出面斡旋下,冷英魁只好暂时让步,同意让安希思先跟阿姨一起住;等到她十九岁高中毕业,父母骤逝的阴影远离,心灵上也比较成熟了,再让他带回日本。 就这样,又经历了漫长的五年等待,她终于十九岁了,这次再没有任何理由能阻挡他将安希思带到自己身边了。 冷英魁食指惩罚性地轻点安希思俏丽的鼻尖,力道是自己所不熟悉的温柔。 「以后,可不准你再任性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霸气,却在她不舒适的皱鼻之后赶紧补偿地轻拍她的背。 第四章 「怎么是你?」冷英魁冷淡的语气在看见接机者并非如自己所预料时,并没有出现太多的惊讶。 「是,因为今晚的餐叙很重要。」永尾加杉微微弯身鞠躬,视线却不忘飞快地捕捉站在冷英魁身边的娇小身影。说是担心餐叙迟到当然是个藉口,她得利用今天这个机会探究清楚自己始终无法进驻冷英魁内心深处的原因,因为也许就只有今天这个机会。 就这么一眼,生平第一次,永尾加杉忽然为自己身上太多的世故成熟而感到惭秽,那曾是她引以为傲的,如今却成了她得不到所爱的主要原因。 夕阳从那个娇小的身影后面射来,一身白衣的安希思忽然变得透明,纯洁得宛如纤尘未染的仙子,让长期在喧扰尘世中打滚的人不禁要懊恼自己身上廉价的世俗味。那一掌可握的脸蛋上分置了笔墨难以形容的精致五官,如梦似幻,宛如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公主——一个活生生的公主! 能敌得过她吗?永尾加杉原本的自信似乎在一瞬间被击得粉碎。 安希思揉了揉眼,惺忪的睡眼一下子还不能完全聚焦,只觉得眼前似乎站了个女人。真是的,她还没睡饱呢!迷迷糊糊地被叫醒,迷迷糊糊地通了关,迷迷糊糊地被一只大手牵着走;到现在,她还是迷迷糊糊的。 头一歪,找到离她最近的肩膀,也不管是谁的,总之她还想回甜美的睡梦中。 这一靠,冷英魁严肃的表情霎时软化,侧头低视,爱怜地轻抚安希思的脸颊问:「还想睡吗?」 得不到任何回应,但她完全闭上的双眼给了他答案。 「真是……」冷英魁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同时将安希思拦腰抱起,调整手臂,好让她的头能安稳地靠在自己胸前。 若说安希思的美丽单纯是永尾加杉所得到的第一个震撼的话,那么冷英魁脸上的浅笑以及接下来的动作便是第二个震撼。旁若无人的动作、充满宠溺的微笑,这真的是她跟随了三年的冷英魁吗? 车子上了快速道路,永尾加杉的心思却无法集中在眼前笔直的道路上,恍恍惚惚,缭绕脑海的始终是身边的冷英魁那低头时的温柔神情。 怎能如此温柔?柔得彷佛能化开一块寒冰。 永尾加杉曾经以为女人的感情之于冷英魁,不过是廉价、唾手可得的物品,现在看来,并非那么一回事。他之所以不屑一顾,纯粹是因为没有投入感情,她几乎以为冷英魁的生命中没有感情那种东西存在,但是他现在凝视着怀中人的目光完全推翻她之前的想法,感情这东西他不但有,而且还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深。 这项认知瓦解了永尾加杉夺回他的希望,她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而在前方急速闪动的大灯映照下她的眼眸显得更加迷离,那白花花的一片是否就是她茫然未卜的前程? 「小心!」冷英魁惊呼。 大货车刺耳的喇叭声呼啸而过,紧急间腾出手拨了一下方向盘的冷英魁背上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做什么?」惊吓之后陡沉的声音完全显示出他强烈的不悦,这女人想自杀吗?居然把车子偏到对面车道去。 「对不起、对不起……」完全回过神来的永尾加杉紧握方向盘,自己也为刚才的险象环生战栗不已,自己在做什么?难道真想死吗?不,她没这么脆弱,她绝不是如此脆弱的女子。心虚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冷英魁,换来他一个冷到极点的瞪视。「对不起,总裁……」她再度致歉。 怀中的安希思当然不可能幸免于这场惊吓之外,她在不安地嘤咛一声之后,微微掀开睫毛,噘起的小嘴似乎在抗议着那已然远去的喇叭声。 「没事,乖乖睡喔……」除了出声安抚,冷英魁的手还不忘轻轻地拍着安希思的背,直到两道纤长的睫毛重新合上,他才转过脸来,余怒未消地斜睨开车的人。 「你是怎么回事?」幸好他及时注意到那道不寻常的闪光,否则现在就不是这么安稳的坐在车里质问她了。 「我、我有点失神,对不起……」永尾加杉嗫嚅地道,平常的冷英魁已经够教人畏惧得退避三舍了,更何况是盛怒中的冷英魁。 「失神?在快速道路上?」他明显沉下的脸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永尾加杉不晓得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沉默地看了她因愧疚而畏缩的侧脸一眼之后,冷英魁冷冷地道: 「很显然的,你并不适合当司机,所以下次请你不要再自作聪明了。」 一夜好眠的安希思慵懒地睁开眼,柔柔地打了个呵欠之后翻过身,原本还带着些许惺忪的睡眼在看见床边小桌子上一大束洁白的香水百合后倏地睁大,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搔了搔头,揉了揉眼睛,蹙眉深思一会儿之后,终于确定一件事——这不是她的房间! 当然她还没有健忘到忘记自己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从台湾飞到日本的事。她双手交握,不满地想着:冷英魁这家伙,真的把她给弄到日本了,真是可恶! 心里咒骂着,但她皱紧的双眉却在发现紧抓在手中的东西时完全舒展开来,嘴角随着触目所及的物品漾上一抹又一抹惊喜的笑。 环顾一周,走梦幻路线的室内装潢和精致典雅的摆设,成功地赢得她全部的好感,她完全确定自己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这个房间。 缀满白色蕾丝的寝具和薄纱,营造出一室属于女孩的轻盈梦幻,大片玻璃窗外满园的浓浓绿意,则为房间增添了朝气明朗的活力。 安希思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倚着白色栏杆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她注意到入鼻的除了周围绿草的芬芳外,还有另外一股熟悉的甜香——属于玫瑰特有的香味。 咦?安希思迷惑地眨眨眼,她记得刚刚没有看到玫瑰花啊。垂下视线,满园各色的玫瑰当场震得她说不出话来,随即感到鼻头一阵酸酸的。可恶的冷英魁,居然用这招企图软化她,哼!她才没那么容易被感动呢! 才说不容易被感动,从玫瑰花园里调向室内的视线立刻违背了主人,马上被古典华丽的梳妆镜给收买去,尤其是梳妆镜前那一坐一站的精致瓷偶,简单柔美的线条让她忍不住伸手轻抚着他们身上穿着的宫廷服饰,惊叹就连衣服上的蕾丝都是由瓷土烧制而成。 接下来感动她的事可多了,让人目不暇给的衣帽间里满满一整间、全是今年最流行的服饰,古典芭蕾风、波希米亚风、维多利亚风,还有占据一整面墙的鞋柜。安希思穿穿这个,试试那个,然后在一堆漂亮的衣服中发出烦闷的申吟。 怎么办?对这间被梦幻和浪漫堆砌起来的房间她好像产生不了抵抗力耶!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某种弱点被冷英魁掐住了,唉!这种想法真教人沮丧。 她越喜欢就越离不开,越离不开就越讨厌冷英魁的处心积虑,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看得到他的用心,无可挑剔得让人懊恼。 不过,懊恼归懊恼,安希思还是在梳洗完毕之后,换上一件立领、荷叶饰边的短裙,带上镶着蕾丝缀着珍珠的发箍,对着镜子任性地喃喃自语: 「就算是这样,冷英魁,我还是不承认你是我的未婚夫!」 既然都已经被强迫来到他家了,安希思决定先出去参观、认识一下这个环境。 双鱼座的女人绝对是水做的,而水是最具弹性的物质,所以她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是往好的方面想。今天先以温柔容忍的态度度过,至于明天,对她来说,那仍是相当遥远的一件事。 才一出房门,她就发现了一间「疑似」冷英魁所住的房间,为什么说疑似呢?因为这儿除了这一间和她刚出来的那一间之外,就没有别的房间了,所以有着雕花木门的这一间看来最为可疑。 安希思轻轻将跟她一样严肃沉重的雕花木门推开了一道缝,一道很引人好奇的缝,她眯着眼,往里头探望,像只好奇的小猫咪,无法看清的全貌显然满足不了她正在发作的好奇心,她决定缓缓推开那扇门。 没有人在,只有空气中隐约散发的、属于成熟男子的独特气息在鼻间缭绕,那家伙到哪儿去了?该不会这么早就去上班吧?虽然疑惑,但是安希思的一双眼却没闲着,忙着上上下下打量房内的陈设,顺便在心里评头论足一番,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以透明玻璃做间隔的浴室。 色狼!她想着,设备华丽的浴室用这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透明玻璃做间隔,洗澡时不就给人看光光了吗?她气愤又理所当然地这么想着,完全忘了这是人家的「私人」房间。 安希思的目光缓缓移到「可能」是衣帽间的隔间,小脑袋转了一转,忽然闪过令她害臊的念头:他该不会刚好正在里面换衣服吧?这么一想,她决定光明正大地提嗓喊人。 「冷……」冷字才刚出口,立时感到身体一轻,双脚已然离地有一段距离。 「找我吗?」刚从外面运动回来的冷英魁毫不费力地举起她,虽说安希思已不是十年前那个轻灵娇小的女孩,但是这十年来,在身高与体格上他也有所斩获,所以一手抱着她,依然不成问题。 「快点放我下来,你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安希思双脚踢动、不断挣扎,双手却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子,不为什么,只因她不想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变成肉饼。 「没有礼貌的是你吧!淑女不该擅闯绅士的房间。」冷英魁边说边移动脚步,一点儿也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意思,因为他突然发现到自己的脖子正被两只玉臂紧紧地攀住,那种感觉非常好。 「我才没有擅闯……」她抗议的语气在发现自己的小屁股正落座在他健实的手臂上时忽然变得小声,然后停止挣扎。 冷英魁把她放在自己的大床上——轻轻的,然后在她光滑的额头印上一吻,之后以鼻尖轻点她的,温柔低语:「不敲门就跑进来东张西望,这不是擅闯是什么?」 安希思原本想出口反驳,因为意识到他离自己太近的俊脸而卡在喉咙,他身上飘来的汗水味则取代了原先在鼻间缭绕的气息,隐隐撼动她的嗅觉;还有那双含着笑意的深邃黑眸……她的心脏突然不规则的跳动,连忙垂下睫毛掩饰自己波动的情绪。 冷英魁把她的沉默当成是心虚的表现,碰了碰她的鼻尖之后戏谑地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就算是你晚上想擅闯我也不会介意。」相反的,他欢迎之至,要不是决定把最美好的接触留在新婚之夜,他早就迫不及待拥有她了。 「我才不会……」安希思皱眉地嚷嚷,在看见他走到一边,开始动手脱下身上的黑色紧身汗衫时,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你、你、你……你干什么?」 冷英魁轻挑起一边眉毛望向指着他的手,动作却一点儿也没有稍停。 「你看不出来吗,我正在脱衣服。」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他怎么可以在她面前脱衣服呢?而当他光裸的上半身呈现在安希思眼前时,她吓得立刻用另外一只手遮着自己的眼,并且出言恐吓他。 「你、你不要再脱了,再脱我要尖叫了喔!」 冷英魁随手甩开皱成一团的紧身衣,拨了拨微乱的头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显然她完全忘了这是他的房间,他绝对是那个有权利脱光光的人。他故意走向前,把紧身衣罩在她头上。 「哇啊!臭死了、臭死了……」安希思手忙脚乱地掀开遮住视线的一团黑,吓得甩到一边,还没来得及喘过一口大气,冷英魁随即压了上来。 「不准你说我臭!」他半带威胁地看进她眼底,同时将她准备推开自己的手分别用双手制住,放在头顶。 「你本来就很臭!」安希思不服气地拱起上半身,浑然不知这样反而与他光裸的上半身更加贴近,也没有注意到他忽然一僵的身体。 感觉到胸口的气完全被压出了,无法呼吸的她轻轻地扭动身体,毫不知情地以她早熟的同体逗引着冷英魁苦苦压抑的欲望;直到发觉他凝视自己的双眼写满太多她不懂的情绪时,才稍微安静下来。 「你……」安希思睫毛眨动着,不懂冷英魁为何一动也不动,只是深深地望着她。 「希思。」他轻声一喊,同时空出一只手,手指轻柔、若有似无地滑过她的轮廓,来到小巧细致的下巴,温柔地勾起,两片渴望已久的红唇就在自己唇下,状似邀请着人来品尝。 「你……」除了这个「你」字,安希思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冷英魁眼中的情绪让她害怕,她想推开他,却又怕触怒他。 留在她头顶上方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拿掉已然倾斜的白色发箍,大掌轻抚那一头意想不到的柔滑细致,对她的强烈爱意浓浓地聚集在深邃的黑眸底。 太多她不懂的情绪让她困惑,安希思直觉自己应该尽速逃离,但是冷英魁的黑眸却彷佛有让人深陷的魔力,她轻启朱唇。 「英……」才刚开口,嘴唇便陷入他的嘴中。 冷英魁细细地品尝她,彷佛怕稍一不慎,便碰坏了这只脆弱的玻璃鱼,他不敢深入与她的舌头交缠,只能轻含着两片娇美的唇瓣,在口中逗弄、轻吮、熨贴。 「呜……」他的吻并没有安希思想像中的讨厌,正确来说,应该是她没有想像中那么讨厌他的吻、他的接触,而且他是如此地小心翼翼、充满呵护,这刚好符合了安希思对温柔体贴的要求;所以她暂时找不到理由拒绝冷英魁,况且,她还满喜欢他身上的味道——那种混合着汗水和男性独特气息的味道。 安希思的柔顺几乎让冷英魁的自制毁于一旦,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在她住进来的第一天就要了她时,冷英魁强迫自己停止所有的动作,包括几乎忍不住覆上她胸脯的手。如此辛苦的压抑使他的气息有些不稳,眼睛也因欲望高张而布满红丝。 安希思忍不住皱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停止这还算美好的吻。 她困惑中带着意犹未尽的眼神几乎让他忍不住又贴上那两片娇嫩的红唇。「拜托你别这么看着我……」他低哑地请求,伸手遮住她的眼,将脸转向另一边喘息。 安希思完全不了解男人,不知道她成熟的同体和纯洁中带着迷惑的眼神对一个正常的男人而言,是一种多么大的诱惑;当然她更不了解硬要将满涨的欲望逼退的痛苦,她只是好奇地想要拨开他的手,看看那粗重的喘息是怎么一回事? 「喂,你怎么了?」她的食指轻搓他结实的肩膀,「干嘛遮住我的眼?」 冷英魁重重一叹,为她不了解男人而叹。她必须离开,而自己则必须尽速到浴室冲冷水,以缓和过度偾张的血脉。 「你快点离开我的房间。」他收回他的手、他的身体,以及掉落在她身上的心,出言恫吓:「我要脱裤子了……」 此举果然成功地引来她一声尖叫,火速地离开他的床,临走时还不忘狠狠地丢给他一句:「色狼!」 言他抬起头,眼中的压抑随即被一股恼怒所取代,有股冲动想把她抓回来重新压在身下,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作真正的色狼! 情早餐时,安希思被介绍给这个家里唯一的成员——佣人兼管家兼厨师兼负责照顾她的富美子。 小见到富美子,安希思放心了,至少这个家的人不全是像冷英魁那样有张拒人于千里之外脸孔。 说富美子亲切地对她微笑,礼貌地朝她弯腰鞠躬,安希思对这么隆重的礼有些不习惯,抬眼看了看冷英魁,他怡然自得地坐到椅子上,一手拿着刚烤好的吐司,一手拿起已经摆放在一旁的报纸,边吃边看他的报纸。 吧真是个大男人!见到人家这么鞠躬弯腰的,也不会点一下头或回一下礼,啧!好吧,既然这样,那她就不客气了。安希思正想着,看到眼前丰盛的早餐,这才记起自己昨晚光顾着睡,都没有起来吃晚餐,真是亏待了自己的胃。 独她忙碌地吃着早餐,眼睛也没闲着,悄悄的……不!简直是光明正大地盯着冷英魁瞧。 家这家伙!怎么随便穿一穿就这么好看啊?连专注看报纸的神情也很吸引人,啧!真是的,有钱又长得英俊,身材也修长挺拔,天底下的好处都教他一个人给占光了!真是可恶!安希思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拿着汤匙的手不自觉地用了点力,发出声响。 「喝汤的时候专心点,免得噎着。」冷英魁慢条斯理的声音刚响起,就引来她一连串的咳嗽,他急忙收起报纸,接过富美子递过来的纸巾为她擦拭;眉头虽然紧皱,声音却不尽然全是责备:「你看看你,不是叫你专心点吗?」 安希思眨眨眼,把悬在眼中要滴不滴的泪水挤出来,实在很想回他一句,要不是他的「提醒」,她才不会噎着呢!不过,喉咙像有虫子在搔痒,使得她除了咳嗽之外暂时没办法说些别的。 真是奇怪了,难道他不是认真地在看报纸吗?怎么还有办法注意到自己的眼睛瞟向何方呢? 「怎么样?舒服点了吗?」冷英魁柔声的询问。轻轻地拍抚她的背,纸巾还生怕刮伤了她细致的肌肤,只敢稍微在她嘴角来回压贴。 冷英魁这些「异于平常」的举动,完全让站在一旁的富美子看傻了眼。 那个在商界呼风唤雨、在家里也是一板一眼的少爷,怎么突然成了绕指柔的好好先生?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从小接受日本那种大男人才是真正有气概男子教育的富美子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觉得有点想哭。 呜……爱情的力量真是可怕,居然有办法把一个冷漠狂傲的男子变成这样,真是太可怕了。 「怎么样?好多了吗?」冷英魁喂她喝了几口水之后,她的咳嗽有比较轻微了,但他的表情仍然很不放心。 终于甩开恼人的咳嗽,安希思狠狠地斜瞪他一眼。 「托你的福,要不是你突然出声吓我的话,我早就把这一碗汤喝光了。」看看,多么可惜啊!这是一碗美味的汤,可惜她将因噎废食而不理它了。 「你啊,强词夺理。」冷不防地敲了她一记额头,见她回答的话语中带刺表示她没什么大碍了,冷英魁重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继续没看完的报纸。 摸着并不很痛的额头,安希思埋怨地看了冷英魁一眼,决定把眼前的祸首——那碗汤给推开,转攻另一盘香喷喷的小面包。 又软又香的小餐包入口,中间还夹着甜甜的果酱,安希思发出满足的声音,管不住的一双眼再度朝冷英魁望去;这一望,又不知不觉地沉迷于他专注又出色的侧脸。 如果他们不是以从小就订婚这种令她觉得被束缚、不被尊重的关系认识的话,她应该会喜欢冷英魁这个人,起码会喜欢他安静阅读的样子,那模样很有诗人的风味,而她喜欢一切与不着边际、浪漫这等名词沾上边的东西,诗人就是其中一种。 她一只手托腮,另一手无意识地将面包送进嘴中啃咬,咀嚼的同时脑中则做着跟现实完全脱节的梦。 如果他是诗人多好啊!像无根的浮萍,漂泊流浪于天地间;像颗颗露珠,散落在海角天涯,只为寻找…… 「哎哟!」头上传来的疼痛让安希思忍不住眯起一双眼拉回神游的意识,看清楚近在眼前的脸时,她不禁恼怒地皱起眉。「你干嘛撞我的头?」刚刚是敲,这次居然用撞的,难不成他以为她的头特别硬吗? 冷英魁用三根手指轻托起她的下巴,黑眸望进她充满遐想的眼睛深处,顺手拿走她吃了一半的小面包,他担心她想啊想的就把剩下的半个全塞进去,到时受苦的又是她的喉咙以及他的心。 「醒了吗?」他促狭地问道。 「早就醒了!」安希思挥开他的手,他过近的脸庞会扰乱她的呼吸,他不知道吗? 「醒了就好。」冷英魁帮她把没吃完的面包丢进嘴里解决,在她即将发出抗议时把一支小巧玲珑的手机塞进她手中。「这是你的手机,上面只有一个号码,要找我时按下这个键就可以立刻找到我,还有在家要乖乖的。」在她的小嘴印上一个不轻不重的吻,捏捏嫩颊之后他随即步出餐室。 被那个吻摄去一半心神的安希思,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手摸着红红的脸颊朝着空空的门边嚷嚷: 「什么嘛!谁会需要找你了?我巴不得你一直上班都不要回来呢,这样我也乐得……」 话还没说完就被冷英魁打断。「小心你的语气,安希思,我并不介意留下来让你『彻底』习惯我的存在。」实际上他也很希望这么做,要不是一堆公事缠身的话。 安希思被突然转回来的他吓得连忙抱住身旁的富美子。 「谢谢,你千万不用这么麻烦。」听得出他话里的认真,她急忙道。真让他这样做,那自己可能会提早疯掉。 就是这句话让冷英魁觉得他应该更密集地跟安希思相处,让她清楚从此以后她的生活将是以他为中心。这么想着时,原本准备取走桌上报纸的手缓缓垂下,目光缓缓的瞟向她。 「或许就从今天开始……」 「啊!你上班快要迟到了,快快快,身为总裁应该给下属建立准时的楷模,千万不可为了私事而忘公事……」安希思疯了才会让他这么做,使尽浑身力气半推半拉地把冷英魁推到司机面前,还煞有其事地拍拍司机的背吩咐道:「人我就交给你了,请你现在立刻把他载到公司去,不要让他养成迟到早退的习惯,知道吗?」 大概是被眼前的情况弄胡涂了,一向只有一种表情——就是没有表情的司机五官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先是斜眼瞄了瞄身边娇小精致宛如一尊洋娃娃的女孩一眼,再慢慢地转向站在她身后的富美子,困惑不解的眼中透着询问。 富美子则是抚着额头拼命摇头叹息。 「你喔!」大概也是觉得太逼她可能会弄巧成拙,冷英魁只好暂时将那个念头放一边,拿起报纸轻敲安希思的额头,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司机因为这个不应该在一板一眼的老板身上出现的动作而瞪大一双眼睛。 「好啦、好啦,别依依不舍啦,送你这个,快上班去吧!」为了能暂时摆脱他,安希思甚至不惜使出绝招——踮起脚尖在他的两颊分别印上两个有声的亲吻,然后趁他还反应不过来之时,将他推进车子里,帮他关上车门,在车窗边像个称职又安分守己的小妻子般弯腰对他挥手说再见。 一股喜悦缓缓渗入内心,冷英魁勉强维持自己应该有的镇定表情,说服自己只是一个吻而已,没什么好惊喜的。虽然他现在实在很想做一件事:那就是下车去把古灵精怪的安希思狠狠搂在怀中惩罚,不过,他还是自制力非凡地压下这个念头,摇下车窗,侧过脸正经八百地看向堆着一脸谄媚笑容的安希思。 「好吧,那我……我去上班罗!」真是要命,居然连声音都不太像自己的,那个吻的魔力有这么大吗? 直到车子缓缓驶出自己视线之外,安希思才垮下肩膀,重重地吁了一口气,转头摸着额头向富美子抱怨。 「冷英魁这家伙居然又打我的额头,他一向都这么爱打人吗?」 冷英魁、这家伙、打人、亲吻……一连串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居然全在今天早上发生了,这个家是怎么了?冷酷沉静的少爷又是怎么了?富美子缓缓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现在除了想哭之外,还很想晕倒。 第五章 「狄斯耐?」富美子像是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名词一样睁大一双略细的眼睛,没听错吧?安小姐说她要一个人去狄斯耐乐园?可是…… 「你会说日语吗?」他们现在交谈的语言是华语。 「不会啊!」安希思回答得很顺口,眼睛盯着长镜子,在两件衣服之间举棋不定。 不会?那…… 「你认得路?」 「不认得。你不知道吗?我是第一次到日本耶!」所以怎能不到东京最有名的狄斯耐乐园玩玩呢? 不会说日语、不认得路、打算一个人去!富美子的心脏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不行不行,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她看起来那么迷糊,人又长得那么漂亮,万一有个什么,她怎么对少爷交代? 「你不能一个人去啊,安小姐。」唉!就不能等一等吗?等少爷有空——不,就算少爷有空也不行啊,他一个大集团的总裁怎么能去那种小孩子玩的地方呢?富美子无法想像严肃的少爷坐在旋转木马上的样子,完全无法想像。 「好啊、好啊!那就两个人去,我们两个。」虽然富美子不见得能陪她玩刺激的游戏,不过多一人总是好的。嗯,就这件柔软的红色紧身上衣搭深色牛仔裤吧!安希思心想,玩嘛,越简单越好。 「我陪你去啊?」富美子烦恼地皱皱眉,接下来的话听起来比较像在喃喃自语:「可是我不能坐云霄飞车,医生说我有心脏方面的疾病,不能从事太刺激的活动;坐旋转木马嘛,我光看就头晕了;跟那些玩偶照相嘛,我又好像显得太老……哎呀!我、我怎么认真地考虑要跟你去呢?」真是,都被她给搞胡涂了。 「我不能跟你去,你也不能一个人去!」该怎么办呢?富美子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嘴里不时发出烦恼的啧啧声。 对比富美子的烦躁,安希思显得其乐悠悠,既然必须被强迫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那么她就会在认清事实之后找出善待自己的方法,让自己能随环境悠哉游哉地游来游去。 鱼儿是很爱自己的,他们不可能让自己闷太久,有时间闷的话,还不如拿来作梦,想些脱离现实的浪漫故事来娱乐自己。 所以冷英魁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决定去狄斯耐乐园犒赏自己。 将长发以一条白色丝带系住之后,穿上线条简单、款式高雅的夹脚凉鞋,安希思往后看了一眼自己最满意的部位——性感的足踝之后,拎起小背包,准备出门去。 「等一等!」富美子拉住她的手,几乎是在求她了:「你不能一人去啊,安小姐……对了,我先打个电话给少爷。」瞥见被弃置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富美子如见救星,虽然少爷最不喜欢办公时有私事打扰,不过事态紧急,冒着被骂的风险也要打了。 「阿姨,不用向他报告,我又不是她的奴隶……」安希思伸手去抢电话,却被富美子转身躲过。 「狄斯耐乐园?」纵使没有刻意扬高声音,但是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冷英魁略显疑惑的声音仍然清楚地传进在场的每一位高级主管耳中。 「她现在要去吗?你把电话给她。」他旋过皮椅,把高级主管们的目光挡在椅背后。 「你一个人?不——行。」 拉长的声音里劝哄明显多过不悦,引得高级主管们面面相觑,总裁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需要人哄的小孩子?而且——哄人?在商场上素以精锐沉稳、毫不留情打击对手着称的冷总裁居然也会哄人? 「你一个人去那里危险……富美子陪你我也不放心……你别任性,等我有空就会带你去……」 一句比一句低缓柔和的声音,使得部分年纪较老的主管们不得不怀疑起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了?刚刚还正襟危坐,用猎人般充满野心的目光凝视着他们,还用锐利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斥责某些主管的冷总裁,怎么会因为一通电话就完全颠覆以往他给人冷傲精明的形象呢? 是谁有那么大魔力改变冷总裁?目光虽然分批、目标却很一致地看向总裁最得力的秘书——永尾加杉,她应该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的吧? 面对这些朝她射来的目光,永尾加杉干练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沉静地低头将会议记录输入电脑内,彷佛总裁的变化丝毫不曾让她吃惊。只是有谁知道,这沉静的背后是用一股多大的力量在支撑着? 对于冷英魁的变化,她有着比任何人都要多的惊讶,因为她正是那个曾经和卸下公事的冷英魁相处过的人,一度她也以为他是个内心如同外表冷酷的人;直到安希思的出现,她才知道,冷英魁并非坚硬如铁、冷漠如水,只是自己并非是那个能够让他退下冷傲面具的人。 「理由?理由就是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拜托!他冷英魁说话做事什么时候需要理由了?又有谁敢这么问?中指跟食指不断地揉着太阳穴,冷英魁几乎快抓狂了,什么时候不好挑,为什么偏偏在他召开高级主管会议的时候吵着要去狄斯耐乐园玩? 无法达成共识的电话沟通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是冷英魁突然慌乱而起的高大身影,以及气急败坏中又夹着明显不舍的声音。 「好好好,别哭、别哭,狄斯耐乐园是吧?我现在立刻回去载你。」还能怎么样?难道真让安希思一个人去吗?到时心情如坐云霄飞车一般的肯定是他。 收了线,转过身,神色一歛,他又是那个具有不可思议压迫力的冷英魁。 「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完全无视于掉满地的下巴和眼镜,他拿起披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脚步虽仓促却依然有着一定的气势。 身后众人无人敢开口问声结束会议的理由,理由?结束会议需要什么理由?他冷英魁说话做事从来都不需要理由的。 偌大的会议室里,合下巴的合下巴;捡碎片的捡碎片,疑惑的眼神里都有着共同的疑问:眼泪什么时候也成了能够打动冷总裁的利器了? 这下子,不仅年轻的主管,连那种平常不苟言笑、八风来也好像吹不动的元老级主管们都不禁为之骚动。 他们像顿失倚靠的小孩般绕着永尾加杉吵闹不休,你一言我一语地终于联手把冷静的永尾加杉逼到崩溃边缘。 「够啦!」顾不得一贯的优雅,她叉腰朝他们大吼:「不过是去个狄斯耐乐园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真是的!难道他们都没有童年吗? 摔门走出会议室,怒气渐息之后,无法言喻的痛楚却立刻涌现在永尾加杉坚强干练的表情上。她把额头抵在大块面的玻璃窗上叹息,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跟我去呢?我也很想去啊…… 有谁能相信商界的奇才,随便说句话便能震荡日本股市,总是予人高深莫测、锋利无情印象的冷氏集团总裁冷英魁,此刻会不务正业地在狄斯耐乐园里陪着一个十九岁的小女孩舔着自己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尝试的蛋卷霜淇淋呢? 别说是别人,就连冷英魁自己也很难相信。 食指与中指并拢推了推墨镜镜架,这个动作泄露他此刻不甚自在的心情,来这种必须敞开胸怀大叫或大笑的地方,就跟尝试手中的霜淇淋一样,冷英魁连想都没想过。 「拜托,拿掉那东西好吗?看起来活像游乐场的保安人员。」比起他的浑身不自在,安希思则如鱼得水。 看了身边高度只到自己肩膀的她一眼,冷英魁淡淡地开口:「你就别再抱怨了,我正做着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从来没有做过?」安希思停下脚步,绕到他眼前。「你是指边走边吃霜淇淋,还是来狄斯耐乐园玩啊?」 「两者都是。」他没好气。 安希思那双晶澈的眸子盯着他,半晌后才惊呼一声:「你说你……怎么可能?」 她无法理解,虽然她一直知道冷英魁从小就异于常人,但是……「不吃霜淇淋还勉强可以说是个人对食物的偏好,但是没来过狄斯耐?怎么可能?喂喂喂,你住在东京耶,难道你小时候都不会吵着要爸爸妈妈带你来这里玩吗?」 他又不是像她住在台湾那么远,要来一趟日本得敲好三个人的时间——她、爸爸还有妈妈,冷英魁住在东京耶!说句白话,狄斯耐乐园就等于是他自家的厨房,他怎么可能没有来过?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无法理解。 把她眼中的疑惑全看进眼底,冷英魁的回答还是那么酷。 「不会。」吵?他不熟悉那种字眼,更何况,他有更好的理由不来狄斯耐;而这种理由,打死他也不会说。 安希思搔了搔头,抬眼看了看即使在这种充满欢笑的地方仍是一本正经的冷英魁,忍不住问他:「难道你没有童年?」脑海里忽然浮现倨傲的他缩在墙角饮泣的情景,那情景令她很想哈哈大笑。 「谁没有童年啊!」只不过他的童年跟一般人不同,他对书本产生的兴趣比同年龄的小孩都要来得早,所以当别人还沉溺于卡通漫画玩具所带来的乐趣时,他则忙着与各种难解的数学题周旋。 忽然,不远处轰隆隆的声音打断他们的谈话,安希思望向声音的来源处,立刻像个小孩般兴奋地嚷了起来。 「是云霄飞车!我要坐!我要坐!」 冷英魁面无表情地看了云霄飞车一眼,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细看之下,却可以发现一粒粒细汗正从他的额角冒出来。 「我……不太想坐那个东西。」他不太自然地说。 「走嘛,陪我坐嘛,不坐云霄飞车怎么能算是来过狄斯耐乐园呢?」安希思小脸蛋上堆满哀求,倒退着拉他,虽然根本拉不动,但她仍是卯足了劲。 冷英魁还是不动,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让自己「来过」狄斯耐乐园好吗? 「咦?」安希思忽然停止动作,发觉到冷英魁似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对了,是手。她试探性地握了握,惊觉刚刚还微温的掌心现在凉得吓人,而且还冒着汗。「你怎么了?手这么冷……」 「没什么!」他急忙收回手,不自在地推了推墨镜,光听到云霄飞车那刺耳的尖叫声就让他觉得头痛。他讨厌云霄飞车,真的,非常讨厌。 「你……」安希思水汪汪的大眼研究地盯着他,不仅手心冒汗,脸色也有点苍白,难道……「你不敢坐云霄飞车?」她手指着冷英魁,大声地喊着。 除了被准确无误地说中心事,身边走过的人对他投递的诧异目光更让冷英魁觉得脸上无光,那张无表情的俊脸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他大踏步上前,大掌握住安希思的食指,另一手随即捂住她的嘴。 「闭嘴!」他蹙眉低嚷,同时郑重澄清:「我是不喜欢云霄飞车。」不喜欢跟不敢绝对是两回事,这点她一定要搞清楚。 安希思了解地点点头,不敢坐云霄飞车,她懂了。被他大掌捂住的唇慢慢地扯开来,最后转成无法抑制的大笑。 冷英魁不得不放开手改而固定住她的腰,还得预防手中的霜淇淋沾到她,因为她笑得直不起身了。 「安、希、思!」他一字一字地皱眉喊着,这并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他要求她严肃地看待这件事。 安希思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她就是觉得想笑,不管冷英魁如何皱眉狠瞪,或用鼻孔哼气都没有用。天啊!她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没想到冷傲自持如他居然也有这种致命的弱点,是不是越完美的人他的弱点就越可笑呢? 那么出色的他原来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冷英魁不再那么的难以亲近。 一直先入为主的以为跟他这个冷傲又自以为是的男人相处,结果绝对逃不了针锋相对的命运,却在发现他也有凡人的弱点之后,安希思忽然觉得自己也可以跟他融洽相处;就像现在一样,即使距离这么近,他的手也稳稳地搂着她的腰,而她并不排斥,甚至喜欢他微怒中依然不忘呵护自己的感觉。 其实身为他的未婚妻,也并不是一件那么令人不可接受的事情,不是吗? 安希思把额头撒娇地抵在他胸前磨蹭,两只手搂他的腰轻轻摇晃,试着缓和他的怒气。 「好啦好啦,我不该笑你,对不起嘛!」 冷英魁愣住了,她刚刚说了什么?对不起?她现在又做了什么?主动的搂着他的腰?他觉得浑身都僵住了,体温也异常地升高。 安希思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来,并没有发觉到他的异样,她把他握着霜淇淋的那只手拉过来,一把拿走他手上的蛋卷霜淇淋,一舔就是一大口,如同往常的甜美眼神中揉进对他不一样的情感,而忙着缓和过快心跳的冷英魁完全没有发觉。 「我帮你把霜淇淋吃掉,然后处罚我也不准坐云霄飞车,这样总可以了吧?」 安希思刻意地讨好。 冷英魁觉得喉咙干燥,只能扯扯嘴角,算是同意。 她带笑地观赏他在人来人往中依然那么出色的脸,舔霜淇淋的舌头忽然忘了收回,因为她又发现另一件更令人啧啧称奇的事。 「啊,你脸红了!」像发现新大陆,安希思开始绕着冷英魁左右转。「好可爱喔!」 「安希思!」他沉声恫吓,觉得被她这么一嚷,颜面尽失。 「真的好可爱喔!」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一面,那个高高在上、不是板着脸就是抿紧唇的冷英魁也会有脸红的时候。 「不要再说了。」该死!他懊恼地撇过脸诅咒。 安希思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藩篱尽失,她挖了一口霜淇淋,顽皮地朝他脸上抹去。 冷英魁错愕地愣了几秒钟,然后试着深呼吸缓和自己的情绪,最后依然忍不住愠怒地低吼:「安、希、思!」 「来啊,来追我啊!」她呵呵地笑着,像只蝴蝶一样翩翩地飞舞起来。 会议室的门一打开,再度出现的是永尾加杉那美丽干练却没有多少表情的脸。 「怎么总裁今天又不来上班吗?」相较于几天前的讶异,公司主管们今天这个询问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 永尾加杉调整自己的呼吸,平缓心中激动的情绪,翻开记事本,开口时完全是平日冷静中带着犀利的口吻。 「今天去横滨,后天去名古屋,大后天去大阪,接下来是京都……」精准地吐出一连串地名,全是日本有名的观光景点。 之后她合上记事本,利眸迅速扫射椭圆型会议桌上的主管们一眼,等待着他们的哗然。 很意外地,这次没有人吵闹,他们似乎很有效率地接受了冷氏总裁最近变得极端不务正业这件事,只是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然后是一阵寂然。 永尾加杉推了推无框眼镜,戴上这东西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犀利,早在进冷氏集团前,就听说他们从总裁到下面的高级主管们都是以精敏难缠着称。 「请问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其中资历最长的一位高级主管在轻咳了几声之后开口: 「请问,总裁是不是准备结婚了?」 此话一出,与会的主管们全都暧昧地笑了。他们这之中有的是从冷英魁父亲的时代便追随着冷家,也很清楚冷英魁有个未婚妻的事,这次他突然一反平日工作狂的形象,整天游山玩水,就不免让人联想到是不是跟婚姻有关? 永尾加杉不自觉地紧紧握住手里的笔记本,声音有些不稳。 「这个……我只负责公事,结婚这种私事,等总裁回来后,你们自己去问他吧!」 像度蜜月一样的旅行在这一天结束了,累得不省人事的安希思是让冷英魁从车子里抱着一路回房间睡觉的;说是不省人事,在冷英魁帮她把被子拉到胸前盖好时,她还记得微微睁开眼,以模糊不清的声音提醒他: 「喂,你没有拍拍我的被子,跟我说晚安……」 冷英魁失声而笑,笑中带着满满的宠溺与温柔,真是个依赖又爱耍赖的小女孩。结果他不仅拍拍她的被子,还在她额上印下深情的一吻。 「晚安,乖乖睡喔!」 这趟旅行使他们两人的关系日进千里,冷英魁发现缺乏安全感又充满依赖性的安希思很喜欢跟他做肢体上的亲密接触,她游移在现实与梦幻之间的灵魂彷佛藉着这样的接触,寻找一份稳定与确定的感觉;她也很喜欢撒娇,他的手臂和胸膛都是她的撒娇地点。 这当然很好,如果是在白天的话还无所谓,问题是到了晚上她依旧如此,毫无节制,这就苦了冷英魁;他除了得拼命缓和急遽加速的心跳和呼吸之外,有时甚至得藉着不断的浇冷水来冷却勃发的欲望。 结果呢?晚上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休息时间,对他来说则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当她一早醒来看见明显睡眠不足的他,还会用那双灵活无辜的大眼看着他,然后用嗲嗲的声音一脸同情地问: 「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睡得很不好。」 对比安希思的容光焕发、精力充沛,他当然显得格外憔悴,然而对于她的询问,他也只能疲倦地点点头。 「为什么呢?这床明明这么好……」安希思看了看柔软舒适的床,冷英魁所找的饭店都是当地最高级的,寝具的选用当然也是最好的;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他还会睡不好?她侧着头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他道:「你该不会是……你一定是会认床对不对?」 对于这种确定多于疑问的语气,冷英魁也只能扯扯嘴角,表示默认。 安希思脸上的同情之色更甚。「噢,多么可怜的习惯!」 她这么天真的解释他睡不好的原因,甚至还会同情地凑上来磨蹭他的下巴;而冷英魁除了不断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无奈地撇撇嘴角之外,也没有办法说些什么。 手指插入她额前的长发帮她梳开,让发丝柔细的感觉在指尖滑过,望着她香甜的睡脸,冷英魁忍不住再度低头饱吻泛着诱人色泽的两片唇瓣,然后在意志力还未完全沉沦前强迫自己的唇离开,他还有好多工作要做。 第六章 晚上,当安希思在大床上醒来时,身边不是熟悉的肤触,而是那只限量生产、她一见就吵着要买的粉红色kitty。瞪着抱在手中的玩偶,她花了一点时间弄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 安希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抓了抓凌乱的长发,打了个呵欠之后,慢慢地将头靠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看着四周浪漫又熟悉的布置,显得有点茫然若失。 这是家里,确定之后她又打了一个呵欠,同时注意到天色尚未明亮,她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她记得他们坐着车子回家,冷英魁的怀抱太温暖,四周的景物又太单调,所以她就睡着了。 既然这是在家里,那冷英魁现在人在哪里? 旅行时每晚在他的轻拥以及拍抚中入睡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路上他体贴的呵护让她觉得温暖有倚靠,原本排斥的心理随着每日二十四小时的相处逐渐消失。 依赖性重又缺乏安全感的安希思,在黑暗的夜晚特别需要跟他腻在一起,因为她怕独处,尤其是在黑暗中,那会令她记起父母不在,而自己独处世界一隅的孤单。 感受不到冷英魁的气息,安希思觉得房间格外冰冷,把身边的玩偶拉过来抱紧,但是它却不能给予她想要的温暖;于是她拿开布偶,皱眉看着它沉思一会儿,确定自己无法靠这个玩偶继续入睡之后,她决定下床,只有冷英魁的体温能让好心的睡神重回她身上。 刚走出房门,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手指迅速敲打在键盘上的声音,安希思试着旋开门把,庆幸地发现它并没有被锁上。门开了一道缝,她看见冷英魁裸着上半身,伸直双腿半靠在那张线条简单的长型沙发里,在他的膝盖上摆了一台笔记型电脑。 纵使正专注地看着萤光幕,冷英魁仍然注意到房门被推开的细微声响,他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安希思。 她手里抱着玩偶,一头长发有些蓬松,一双褐色、带着不安的眼睛直看着他,似乎想叫他又怕打扰他。 她脸上那种宛如迷路小仙女、流露出非常需要人安抚的神情,使得他工作时冷寒的目光瞬间消失。 「怎么了?睡不着吗?」他柔声地问。 安希思不回答,只是渴望地看着他光裸的胸膛。 这种眼神代表什么意思他太清楚了,但他觉得已经回家了,安希思不该再仰赖自己的怀抱入睡,那往往让他陷入与欲望挣扎的痛苦中。 「怎么了?你睡不着吗?」他又问了一次,这次语气更温柔,却没有打算让她进来。 安希思将玩偶用一只手抱住,盯着自己赤裸的脚,似乎明白她的闯入打扰了他的工作,于是嗫嚅地道:「我、我睡饱了。」她无意间就撒了个小谎,事实上是没有他的房间让她产生不安全感。 冷英魁抬眼看了看壁上的挂钟,时针指在两点。 「才两点,你再回去睡吧!」他试着把视线移回萤光幕上,却在听见打喷嚏的声音后再度抬起眼看向她,然后对着她单薄的睡衣皱起了眉。 「过来。」他朝她招手,同时挪了挪身体,这张长型沙发足以躺下两个人,是他特意挑选的;因为他有在沙发上工作的习惯,这种欧洲进口的舒适沙发,可以让他在疲累时不用麻烦地回到自己床上去。 闻言,安希思的脸上随即绽出光彩,几乎是立刻的跑了过去,半靠在他怀中,双手自动自发地搂着他,嘴角同时露出懒洋洋又心满意足的浅笑。 「盖上这个。」冷英魁把原先披在沙发扶手上的睡袍拿过来披在她肩上,同时搓了搓她微凉的手臂,之后收紧环于她手臂上的力量,温柔的叮咛:「下次记得晚上要出来到处乱走时得披上睡袍,知道吗?」 安希思在他胸前点点头,随即又仰脸无辜地申辩:「我没有到处乱跑,我只是想找你。」停了一会儿,她又问:「你今天为什么没有跟我一起睡?」 她近似质问的语气让冷英魁停下单手敲键盘的动作,垂下视线慎重地凝视她。 「你跟我还不是夫妻,所以不能一起『睡』。」他所谓「睡」的定义当然跟安希思那种单纯地抱在一起大不相同。 她茫然的神情显示她不懂他所说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夫妻就不能一起睡?我只是想抱着你,需要抱着你我才能入睡,只是这样而已,为什么不行?」说着,她挪动身体更加靠近他,还收紧环着他腰身的力道,似乎在宣告自己单纯的动机,迎向他的目光则露出更多的迷惑。 因为你只想抱着我,但是我想对你做的却远比抱着要激情的多。很想对她这么低吼,但最后冷英魁只是叹了一口气,真要这么说的话,他一定会被她认为思想龌龊而列入色狼一族,他告诉自己:安希思还是个孩子,在她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的感情之前,绝不能对她做那种事。 「好吧,如果只是抱着的话……」他看着那张无邪的脸这么说,然后勉强自己把视线从她娇嫩的嘴唇离开,重新投射在萤幕上。 「那以后每天晚上我都要跟你睡。」她进一步要求。 「好。」他拉长声音承诺。 不说好又能如何?拒绝她然后换来她一脸的泪吗?冷英魁自认为无法承受那样的结果,光是刚刚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露出一脸的无助与不安,就够让他心痛如绞了。 「那打勾勾。」安希思伸出小指。 冷英魁看着她勾起的小指皱眉。 「不需要这样吧?」虽然对于这种不具法律效力的行为相当不以为然,但他还是乖乖地伸出自己的小指。 跟他的拇指盖上之后,安希思放心地笑了,勾着他的小指一个回拉,顺势贴上去在他的颊上飞快一吻;然后松开他的小指,像只宠物猫一样,乖乖地趴在他的胸前。 冷英魁呆愣了几秒钟,很快让思绪重新集中。跟她出去旅行的这段时间,他经常受到这种对她而言是单纯、对自己而言却是艰难挑战的奖赏,除了肢体的亲密接触,她的嘴唇也经常跟自己亲密的接触,因此他的抵抗力逐渐增强了。 手指重新在键盘上移动的声音吸引了安希思的注意,她立刻把脸转向电脑这一边,对着那台超薄迷你的东西探头探脑。 「你在做什么?」她好奇地问。 「在打一封传真。」 「我可以看吗?」她很有礼貌地问。 「你已经在看了。」看着萤光幕被她乌亮的长发取代,冷英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我怎么打?嗯?」他的语气没有责怪,有的只是无奈。 安希思把头转过来,长发刷过键盘往另一边垂落。 「我打扰到你了吗?」她天真地问。 「你没有,是你的头发。」又不能骂她,他只好这么说。 「啊,那怎么办?」她的眼中明显有着烦恼,接着她的双手几近无赖地环紧他的腰际轻轻摇晃,语气是充满恳求:「你不要赶我去床上睡,我不想离开你……」 冷英魁申吟地看了看天花板,听听,这是什么语气啊?活像是眷恋丈夫的新婚小妻子,而面对这么诱人的小妻子,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因她该死的单纯,而自己又不愿在她迷迷糊糊之下让那件事情发生。 唉!接下来的每一天晚上要怎么度过? 暗暗深呼吸几次之后,他再度开口,声音意外的沙哑:「如果不想自己一个人到床上睡,那就乖乖的躺好,不准乱动。」 安希思闻言,果真乖乖地缩回他的胸膛,不过要她不乱动,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她不仅在他胸前动来动去,兴起时还摸摸这里、蹭蹭那里;更甚者,她还不时用鼻子嗅嗅这里,用嘴唇碰碰那里。 「啊!你的味道真好闻,有淡淡的肥皂味,还有一点点古龙水的香味,嗯,我喜欢这种味道。」她用甜腻又满足的声音这么说,手指还在他平坦的胸膛以若有似无的轻触滑来滑去。 冷英魁痛苦地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忽略她的动作引起的一连串紧绷。 而安希思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她忙着在他平坦的胸膛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好让自己重新睡去。 「嗯,这里温温的,好舒服,好像暖炉。英魁,你的胸膛真的好舒服喔,我喜欢……」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身体的力量逐渐完全交给他。 冷英魁再也受不了了,他把电脑合上放到沙发底下,双手伸到她的腋下将她拉起与自己平视,要她清楚地看见自己写满欲望的眼。 「嗯……」她努力地想撑开眼皮,可惜它们重得很。「我想睡觉……」 「希思,我要你……」他嗄哑地说,随即吻住她的唇,竭尽所能地挑逗她。 昏昏欲睡的安希思浑身没有一点力量,随便他吻来吻去,他在她脸上的亲吻只是让她觉得更舒服、更想睡。 冷英魁很快地将她平放于沙发上,由上而下一颗颗解开蕾丝睡衣上的钮扣,然后动作迅速地脱掉自己下半身的休闲裤,半跪在沙发旁,开始亲吻她的身体。 就是今晚,他已无法再忍耐,焚身的欲火需要她来使之下降;就在他准备解开她内衣的暗扣时,她梦呓般的声音却使他停下所有的动作。 「英魁,我喜欢你的味道……」 她的唇角微微带笑,闭着眼的表情是充满了信赖,就在这一刻,冷英魁的理智稍稍回笼了。 他在做什么?居然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强暴犯,生理需求再旺盛,但是对着一个毫无防备、而且是刚刚对自己产生信赖的小女孩发泄,这样对吗?他撇过脸,苦苦地笑了。 几秒钟之后,他再转过头来,凝视着她的眼中激情已退去不少,他迟疑地伸出手,最后落在她粉嫩的颊上轻轻摩挲,脸上充满爱意。 「快点爱上我吧,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 言永尾加杉不太自然地应付着安希思的热情,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就取得她的信任,这个十九岁小女孩似乎一见面就决定把她当姐姐一样亲近;她不但对她绽放温暖愉快的笑容,在逛街时更是信赖地挽着她的手臂,就好像她们早已熟悉一样。 情她会建议由她来陪安希思逛街,当然不是出于好心地想让总裁有时间回到公司处理公事,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她不能找机会了解对手,如何能一举将她打败呢? 小但是安希思的单纯无邪却让她的动机相的对变得龌龊下流。 说当她踏入冷家一眼见到安静地坐在角落、手里捏着抱枕一角的安希思时,她感觉这个女孩是个神秘孤独、敏感害羞的人,她所表现出来的单纯就跟她的年龄一样;但是双眼里的迷惑却超越她的年龄,给人一种不相称的早熟感。她猜想这样的早熟大概是源自于父母的骤逝,无论如何,这是个不堪一击的对手,她相信自己不需要花费什么脑筋就可以将她击溃。 吧然而坚决将她赶走,让冷英魁重回自己身边的念头,却在短短的几小时内动摇。她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女孩,一个太过单纯、容易信赖别人,只顾着沉浸在梦想中而不知人间险恶的女孩,一个纤细得让人忍不住想去接近、珍藏的女孩。 独永尾加杉大概了解冷漠倨傲的冷英魁为什么会对她如此执着了,她具有深深吸引男人、让男人产生保护欲的特质,天真、清纯、温柔、小鸟依人,她根本就是男人心中梦中情人的最佳典型。 家「加衫姐,你看,多么漂亮的一套衣服,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你要不要试穿看看?」不会错的,这套穿在她身上一定比穿在模特儿身上出色,安希思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永尾加杉忍不住将目光投射在那套简单高雅的衣服上,嗯,看起来的确很适合自己,价格方面也还可以,但是…… 「我今天是来陪你逛街的,而你一样东西都还没买。」自己的手上却已经提了五个纸袋,从首饰、衣服到鞋子,还有一个胡里胡涂买下的贱兔玩偶,只因为安希思拼命喊着现在这个玩偶有多流行,而她也实在觉得它的表情有够贱。 安希思舔了舔手上的霜淇淋,侧头想了想之后回答:「我也很想买啊,可是我好像什么都有了,我的衣帽间还有一整排没穿过的新衣服,跟英魁去旅行时还买回来一大堆有的没的……」 永尾加杉的表情很难形容,大概是介于抓狂、妒忌和想哭之间,这句话说实在很刺耳,但是由于她的语气是那样的无辜,她的表情甚至还因此有点烦恼,于是翻腾的醋海最后化成一抹浅得不能再浅的笑容。 「看来,总裁很疼你……」虽然冷英魁以前也曾经给她钱让她去买些东西,但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就从安希思身上这套合身又飘逸的及膝裙来看,就可以知道冷英魁对她的用心;如果不用心,怎么可能把尺寸拿捏得这么好? 「是吗?」安希思的手自然地勾着她的,就好像她们已经多熟悉了一样。「谁教他要把我弄来日本?」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很愿意到日本来?」这倒是值得深入研究的一件事。 「为什么?你是他的未婚妻不是吗?」永尾加杉怀疑地问。 对于「未婚妻」这三个字,安希思还是不太能够接受,于是她淡淡挑了挑眉,巴掌大的脸上出现一丝有违纯真的狡诈。 「关于这点,说来话长,不如你请我去喝一杯咖啡,然后我再慢慢告诉你。人家的脚好酸喔!」 永尾加杉被突然急转直下的撒娇语气给弄得愣住,她这时才想起她们已经连续逛了三个小时,这其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安希思试试穿穿戴戴中消耗掉;而在她兴致勃勃地进行这些动作时,体贴的她则总是在一旁热心的参与,细心地给予意见,好像她才是陪自己来逛街的那个人。 唉!为什么她偏偏是这么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天使呢?安希思似乎因为能交到她这么一个朋友而兴奋不已,而她却在该不该对她痛下毒手间徘徊不已。 一个小时后,永尾加杉边揉着太阳穴,边发挥惊人的组织能力把支离破碎的情节拼凑起来,她大概了解了,关于安希思是怎样在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情况下突然成了冷英魁的未婚妻。这中间她大刀阔斧地删掉许多无关紧要的描述、拉东扯西的喃喃自语,以及完全脱离主题的柴米油盐,才有了这个像块勉强拼凑起来的破抹布般的结果。 「就是这样,你看,多么不浪漫啊!」安希思搅着杯中的果汁,托着腮幽幽叹息。 永尾加杉继续揉着太阳穴,她必须想办法驱散脑中嗡嗡的声响,才有办法继续接下来的话:「这么说来,你不爱总裁罗?」 「爱?你说爱吗?」安希思的眼神跟语气在瞬间变得梦幻。「爱情是生命中最美丽的冒险,我觉得我生来就是为了要谈恋爱的,什么恋爱我都可以去谈。我憧憬的爱情是鸳鸯蝴蝶派的,就像杰克与萝丝般至死不渝,当然,这首先得要有一个浪漫的邂逅——与陌生人共舞;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而坠入恋爱,在世界末日来临时,遇到一个外星人,然后就天雷勾动地火,跟他一起移民到火星……天!多么美啊!很美、很浪漫对吗?」 永尾加杉还在揉着她的太阳穴,这听起来就像是梦话,如空中楼阁一样不切实际,然而安希思迷蒙似水的眼却又显示着她有多么的认真——认真在作梦。所以,永尾加杉只能附和地扯了扯嘴角,虽然她根本笑不出来。 安希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连那口气都显得那样梦幻、虚无缥缈。 「所以罗,当我得知我居然有个未婚夫时,那种感觉真像变成泡沫的美人鱼。我们缺乏爱情的基本条件——浪漫的邂逅;所以我怎么想就怎么不甘心,总觉得好像被人设计了一样!」她嘟起嘴,很像一条红烧鱼。 永尾加杉觉得以她的逻辑,她无法理解安希思的想法。 她认为所谓的浪漫就是架构在金钱——数不清、花不完的金钱上,有钱能创造出很多的浪漫,没钱什么也干不了。譬如淋雨,如果你空着肚子、穿着破烂的衣服,还会觉得淋雨很浪漫吗?当然不!如果你身边的男主角长相抱歉得很,那你会觉得浪漫吗?当然也不! 而冷英魁不仅多金,长相又是令女人流口水的那种,只因为差了一个什么浪漫的邂逅而无法接受他;不要说她了,曾经对冷英魁虎视眈眈、却猛碰钉子的女人都会给这个不知足的女孩足以致命的目光。 「这么说来,倒好像是你损失了很多。」 「可不是吗?」安希思自怨自艾地道。 「要不要考虑把他让给别人啊?」永尾加杉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 「啊?让?」安希思那双迷惑的眼更加迷惑了。「可是,我还满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耶,而且被他抱着的感觉也不错;如果让给别人,我……你不要告诉他喔,我怕我会怀念。」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永尾加杉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忽然又觉得想要揉太阳穴,原来她不是不喜欢,只是因为某种可笑又别扭的原因而忽略对冷英魁真正的感觉。 「会怀念表示你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讨厌他。」她只能这么解释,揉着太阳穴的手随即用力,该死的!她是要来搞破坏的不是吗?怎么弄到最后变成好像她在撮合他们了? 「真的耶!」安希思笑着喊道,迷惑的表情转成开朗。「这几天相处下来,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想像中的讨厌他耶!」她天真地抓了抓头发,迷蒙的眼忽然一亮,转而问道:「对了,加杉姐,你有男朋友吗?像你这么美丽的人一定有,快点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是怎么样的人?快点快点,我最喜欢听别人的恋爱故事了……」 「呃,这个嘛……」永尾加杉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闪烁其词。 「说嘛、说嘛!」安希思用撒娇的语气引诱她,并且还挪动椅子不断地向她靠过来。「把你美丽曲折又荡气回肠的恋情说出来让我分享嘛,人家都没有谈过恋爱说。」 永尾加杉看了安希思一眼,「美丽曲折又荡气回肠?」这个从没恋爱过的女孩从哪里搬来这种辞汇?不过,回想起她跟冷英魁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擦枪走火的,她向来犀利的眼不禁渗入一抹温柔。 于是她含蓄地提起这段感情,以及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个夜晚,听得安希思是时而目瞪口呆,时而脱口惊叹,一副完全陶醉在其中的表情。 「宴会……共舞……微醺……之后你们、你们做了吗?」她将嘴巴靠在永尾加杉耳边压低声音问,神色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永尾加杉点点头,她知道,那是她这一生中最美丽的一个夜晚。 「好浪漫喔!」安希思捧着脸,歪着头,一副羡慕得要死的表情。「为什么我跟英魁不是这样?」 「英魁」这两个字把永尾加杉飞驰的思绪稍稍拉回一点,她推了推眼镜,云淡风轻地道:「不过,那都已经过去了。」 「啊?」安希思忽然从云端上摔下来。「过去?为什么?」 「因为……」永尾加杉刻意地看了她一眼。「因为那个人早已有了未婚妻。」 安希思的表情没有永尾加杉想像中的震惊,她似乎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因为有未婚妻,所以他不得不跟你分开?」 永尾加杉点点头。 安希思叹了一口气。「男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她遗憾又愤慨,接着又继续道:「不过要是我,遇到这样的对象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跟他谈恋爱,就算是知道他有未婚妻我还是会;就像我刚刚说的,什么恋爱都可以谈,而且这种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的恋爱,谈起来更有一种堕落的快感呢!」 永尾加杉差点又跌下椅子,这、这真的是一个天真无邪、外表看起来又单纯害羞的十九岁女孩所说的话吗? 「表情冷漠、五官出色、严肃中又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魅力、认真工作时的表情非常吸引人……」安希思喃喃地重复着永尾加杉刚刚对情人的描述,总觉得综合起来很像某个人。 其实只要稍微联想一下,永尾加杉的情人就呼之欲出,只是双鱼座的安希思除了平日过得迷迷糊糊、醉生梦死之外,还很肤浅,事情往往只看表面,深入分析的能力一点都没有;说好听一点是艺术家的个性,说难听一点就是马马虎虎。 「加杉姐,男人认真工作时的表情真的很迷人吗?」安希思忽然想起冷英魁,其实他随便摆在哪里都很迷人,只是她好奇他工作起来是什么模样? 「想看吗?」这本来就是永尾加杉今天的计划之一,只是现在变成有点顺水推舟罢了。 每周必定举行的高级主管会议,因为冷英魁突然的旅行而一直延宕下来,主管们手边一些需要他决策的文件也就跟着摆在一边,按照她的估计,今天这个会议应该会持续到下午。 冷英魁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绝对不会喜欢办公——尤其是开重要会议时受到打扰,如果安希思就恰巧在他开会时出现,那么就算不当面给予斥责,私底下应该也会训诫一番。如此一来,她就成功地在两人之间制造出第一道裂痕。 本来的计划是这样,不过安希思左一声加杉姐,右一声加杉姐,加上刚刚互吐心声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这个念头其实已经从她的脑海里远离;现在安希思忽然提起,那她就试探性地问问,结果安希思也没有多想,点点头表示愿意。 那么,就是她自己兴起说要去的了,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七章 冷英魁两肘支着桌面,额头则抵在十指交握的手背上,视线盯着文件,看起来好像在思索某件重要的事,实际上,他是昏昏欲睡;而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只好摆出这个姿势。 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疲倦过,就算刚自父亲的手中接手这家公司,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没日没夜地加班,都不曾像现在这般累过。除了严重的睡眠不足之外,绝大部分的精力是耗损在压抑生理需求这方面,那几乎耗尽他所有的精神体力。 「能不能念快点?我是说,把重要的挑出来。」冷英魁勉强提起声音说道。真是该死,平常这个人的声音就没什么高低起伏,现在更是平坦得可以,简直就像在诵经,偏偏他是元老,让别人代替他报告的话又怕伤了他的心。 被这么一说,那元老的报告说得结结巴巴,就好像快要坏掉的收音机一样。 霎时,冷英魁原本撑着额头的手,改为痛苦地抱着头。 谁都看得出总裁精神不好,他们也很愿意提早散会离开,但是总裁不下令,谁也没有胆子先提起。 头痛欲裂之时,会议室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打开了,吓了一跳的冷英魁愤怒地站了起来,正在想说是哪个不怕死的冒失鬼时,一道闪着美丽光芒的身影就这么翩翩地投进他怀中。 冷英魁在呆愣了几秒钟之后,随即试图横眉竖眼的凶她,不过他一看见那双灵活有神的大眼和那张甜美的笑脸,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英魁!」安希思甜腻的声音足以融化整座冰山,更何况是冷英魁并不怎么认真的怒气。「你知道吗?我在门边偷看好久了,最后我决定跑进来吓你一跳,怎么样?你有没有被我吓到?有没有?」 冷英魁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但是在低头望着紧箍着自己腰身的手臂和仰头的一脸天真,冷硬的线条又不自禁转为柔和。 「你怎么……」冷英魁一只手差点抚上安希思的嫩颊,他突然想起自己正在开会,椭圆桌边至少坐了三十名以上的高级主管;他转过脸去,只见他们瞬间收起目瞪口呆的表情,看文件的看文件、拿笔的拿笔、戴眼镜的戴眼镜,一副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表情。 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安希思的注意,也就是在此时她才注意到别人的存在。 「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那张善于装无辜的脸此时真的很无辜地看着那些西装笔挺的人。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每个人摇头的动作虽然很不一致,却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是吗?」她开心、而且放心地笑了。「对了,先自我介绍,我叫安希思,是这家伙——呃,是冷英魁的……的什么?」她仰头问他,双手还很自然地继续围放在他腰侧。 「未婚妻。」冷英魁的声音听起来跟申吟差不多。 「对了,是未婚妻。」她转脸又对着那一群主管绽开无邪的笑,对于这个称谓她已经不再觉得刺耳。 大概是长久以来的严肃使然吧,主管们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使她联想到在台湾初次见到的冷英魁。 「好了,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你们出去吧!」冷英魁挥了挥手,艰钜地让自己维持先前没有感情的声音,假装没有看到他们费尽了心力维持的面无表情,以及隐隐抽搐的嘴角。 待他们鱼贯地离开之后,他随即将目光转到门外的永尾加杉身上,锐利森冷得让永尾加杉起了一阵寒意。 「至于你,我会找个时间好好的『谢谢』你,现在,请你离开我的视线。」 永尾加杉畏惧地看了看他,转身离去。 安希思把他冷冰冰的脸扳回来,让他对着自己。 「你怎么这样跟加杉姐讲话?」 加杉姐?冷英魁在心中轻蔑地冷笑,看来她很轻易就赢得了安希思的信任,这并不难,她本来就是个容易相信别人的女孩。 「这样是怎样?」 「就是很不客气啊!要谢谢人家的话,你应该更有诚意一点你知道吗?而你的口气一点也称不上好。」安希思嫌恶地撇了撇嘴角。 「我的口气——拜托!这是我所能使用最和善的口气了。」这还是因为有她在场,冷英魁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狠厉无情地教训别人的样子,因为他不想让她吓着。 「所以我说你要改进啊,要当一个人人信服的上司……」她接下来的话全教冷英魁给狠狠地吞入口中。 他炽热而持续地吻着她,讶异自己竟是如此思念这种滋味。 漫长得几乎令两人喘不过气来的深吻终于停止,冷英魁让自己坐在皮椅上调整紊乱的呼吸,安希思则一脸微醺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双脚摇晃着,一只手无意识地玩弄他的领带,小脸靠在冷英魁的脖颈间享受他迷人的气息。 「不是让永尾陪你逛街吗?怎么突然又跑来了?」等到气息稍顺之后,冷英魁这么问着。 「加杉姐问我想不想来看看你工作的样子,我说想,她就带我来啦!」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好,安希思发觉她已经开始迷恋这种味道。 冷英魁的脸一沉,那个该死的女人!果然是她的主意。不该让她陪安希思逛街的,谁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乘机跟安希思说些什么,他微蹙着眉,担忧地观察安希思的表情。 「而且我也很想你啊,你早上怎么没有跟我说再见就自己跑来上班了?害我情绪低落,都没什么心情逛街了。」她把领带打个结,又松开;再打结,再松开,完全没注意到冷英魁瞬间紧绷的脸和他狂跳不已的心。 她怎么能将这种撩拨人心的话说得如此自然?她根本不了解男人的欲望是不分在家里、公司、床上或者办公桌上,真是该死!她怎能如此天真单纯?他觉得自己需要一大杯——不!一大桶冰水。 「希思。」冷英魁低喃地唤着她。 「嗯?」 「结婚好吗?」干脆等一下就跟她去登记结婚,然后抱回家洞房,他真的有这种冲动,因为他担心自己再过不久就会因为抑欲过度而送医急救了。 安希思害羞的咬着唇,并不是不愿意,只是…… 「你答应阿姨一年后才举行婚礼的,不可以不守信用!」 冷英魁挫败地往后躺,他没事答应人家一年后才举行婚礼做什么?他早知道她是个迷人的女孩不是吗?没有哪个男人能把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孩摆在怀里,而不对她产生任何欲望的,没有!除非那个男人不正常。而他,他正常得很,甚至太过正常了,所以得经常面临崩溃边缘。 他埋在她颈间,懊恼地叹气,是他对自己的自制力太过高估了。 「我可以守信用,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他闷声的说,同时收紧双臂的力量。 「你说说看啊!」安希思喜欢他有力的双臂紧紧箍着自己的感觉,就像被广阔的大海重重包围,既温暖又让人安心。 「你晚上要自己一个人睡。」只能这样了,人的自制力到了夜晚总是格外脆弱,如果又有个软玉温香在怀,很容易就会擦枪走火。 原本在他怀中动来动去的身体忽然静止,他蹙眉,安希思没有反应,是在认真考虑吗?他怀疑这个女孩会有这样的动作,直到一阵吸鼻声伴随着肩膀的抽动使他抬起头来,这一看,可把他给吓坏了。 安希思的泪水就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从她的眼中不断涌出来,而她默默瞅着他的眼就像是在对他进行无言的控诉,冷英魁当场手忙脚乱。 「天啊,你……」他忙着桌上桌下找面纸,那平常处处可见的东西现在该死的连一张都没有,他这才想起这里是会议室,那种东西在这里是找不到的。没办法,他只好用袖口去帮她擦,可惜缓不济急,安希思的泪水多得吓人。 「你怎么可以如此善变?」她喃喃说着,语气一点也不激动,听起来倒比较像是自怨自艾。「昨天才答应今天就反悔了,一点信用都没有,一个没有信用的人,难道、难道这就是我未来要托付终生的对象吗?如果连这种事情你都要骗我,那以后——」 「天!瞧你说到哪里去了?」冷英魁拥紧她,他早该知道双鱼座的女人就是有办法把简单的问题想得很复杂。 安希思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的目光还是那么哀怨。 「还是就像书上说的,英俊的男生都很会骗人,所以你也一样?」 冷英魁闭了闭眼。「是哪一本该死的书这么说的?」他记得应该是漂亮的女生都很会骗人,而不是男生。 「我忘记了,这很重要吗?」 「这不重要。」他立刻说,不想把话题扯远。他抹掉她的泪,耐心地解释: 「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并不是不想跟你一起睡,而是、是……」 看着安希思那双单纯的大眼,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直接跟她说的结果,可能就是引发她一连串复杂的联想,往好的方面顶多是说他比较性急,往坏的方面恐怕就是被冠上「图谋不轨」这样不名誉的罪名。他不想冒险,安希思对爱情神话有强烈的渴望,一个举止失当就可能让她印象破灭而对自己失望。 「是怎样?」她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是我自己的问题……」他只好这么说,然后苦涩地一笑。 「你自己的问题……」安希思低喃,既不懂又迷惑。「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那样!」她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为什么他不能跟她一起睡了。 「你知道?」冷英魁忐忑地看着她。 「嗯!」她点点头。「就是认床啊!别否认了,那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只要有一个人在你旁边,你就会睡不着对不对?难怪自从我来了以后你总是一脸精神不济的样子,看来,你认床认得很凶。」 都怪她粗心大意,她早该想到的,对于一个傲慢自负的男人来说,这真是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 「我精神不济才不是——」算了,他撇过头叹气。他也真傻,怎么会指望安希思能懂呢?她憧憬的一直是纯纯的爱。 「我知道了,你是那种对床有着特殊、敏感、近乎执着要求的人,所以多了一个我,就会让你觉得很不安,无法睡着对不对?」 冷英魁以三根手指撑着头,用一个近乎申吟的声音代替回答,才不是因为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理由呢! 「可是,该怎么办呢?」安希思沮丧地说着,又开始啜泣。「你有毛病,我也有毛病,我的毛病就是我怕黑,我不敢一个人睡;以前妈咪在的时候是她抱着我睡,后来妈咪走了,换成文真阿姨抱着我睡,现在……」说到这里,想起骤逝的母亲,她忽然悲伤得无法自己。 冷英魁本来瘫软在皮椅内的身体猛然坐正,他居然让她想起她的母亲,想起她的孤苦无依,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真是个该死的混蛋! 把安希思紧紧地拥入怀中,让她真实地感受自己的体温,提醒她世上还有他这么一个愿意像父母、像阿姨一样呵护她的人。 「不哭、不哭,我依旧抱着你睡、每天都抱着你睡,这样好不好?」他心疼地哄着她,不仅拍抚她的背,还抱着她轻轻摇晃。 「真的吗?」她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令冷英魁的心揪成一团。 「真的,我可以发誓。」他举起手来,完全忘了自己以前对这种动作是多么的嗤之以鼻。 安希思仰起脸抹掉泪水,看了看他,又觉得有点忧心。 「可是,你的毛病……」 「我自己想办法。」虽然他真的没有那种病。 安希思笑了,有点腼腆,她小声地问: 「那……我还是可以跟你一起睡?」 「绝对可以。」 「太好了!」她开心地倒进他怀中,双手乖乖地贴在他肩膀。 冷英魁总算松了口气,伸手轻抚她发上柔美的波浪。 「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那会让我很心疼知道吗?」他的手背轻轻刷过她的眼角,带走仍然挂在那里的一滴泪水,低头的眼中写满不舍。 安希思抬起眼,看见近在眼前的黑眸里闪着动人的光芒,她喜欢这种光芒,于是她便专注地望着他。 「你说心疼,那是表示你很在乎我吗?」 「当然。」 她像思索着什么似地,眨了眨卷长的睫毛,忽然羞怯地笑了,他说在乎,那是表示、表示他爱她吗?英魁爱她吗?她好想问,可是又觉得不好意思,爱这种字眼一定要由对方亲口说出来才浪漫,自己问出来的话就太不浪漫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人主动说爱呢?她想着,忽然又蹙起眉。 「怎么了?」冷英魁那双就在她眼前的黑眸当然立刻注意到她这个表情,于是担心地问。 「没有,没什么。」安希思说着,又泛起一抹羞怯的笑。 冷英魁可没有她的心思那么百转千回,他看着那抹极为好看的羞怯笑容,唯一的念头就是将那抹笑容含入嘴中品尝,而他立刻就那么做了。 他怜惜且深情地吻着她,而她则首次学会伸出舌头作为回应,这使得冷英魁双手一紧,忽然松开她的唇,惊喜地看着她,气息极度不稳。 「怎么了?是不是……我做得不对?」她睁开双眼迷蒙地看着他,担心自己做得不好,她也想吻他,就像他吻着自己那样。 「不,你做得很好,简直是太好了……」冷英魁沙哑着声音,重新攫住她的唇。 安希思则发出满足的轻叹。 「是你吧?」把安希思安抚在隔壁的会客室睡觉之后,冷英魁立刻把永尾加杉叫进办公室。 他的语气很淡,完全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就是这样,才更令永尾加杉觉得害怕。 「总裁,您、您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他抬起头来,目光中饱含讥嘲。「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是你让希思到这儿来的,不是吗?」 「不是,是安小姐她忽然提起,说没见过你工作的样子……」 「于是你就带她来了?」他替她把话说完,目光似两把冷箭。 「如果那引起您的不快,我向您道歉。」永尾加杉说着,深深地弯下腰。 对于这样的道歉,冷英魁只是投以无情绪的一眼。 「我知道你的目的,永尾,你想让希思惹我生气,因为你知道我一向公私分明,工作时不喜欢被打扰;你希望我对希思怒目相向,甚至是对着她吼,好让她讨厌我,你是这个意思吧?」 永尾加杉缓缓地抬起头来,不自觉地握紧手,一向冷静的脸有了些许波动。 「可是你没有对着她吼,你甚至很高兴她的到来。」 冷英魁眯起眼,为她的执迷不悟感到惋惜与不耐。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永尾,希思对我而言是特别的,我深爱着她,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苛责她。」 「你……深爱着她……」纵使明明知道,听到他亲口说出时,永尾加杉仍然觉得心上像被狠狠划了一刀,她暗暗吸了口气,抑制痛楚蔓延。 是啊,她早该知道爱与不爱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只是,那被爱的人,为什么偏偏不是她? 「你应该……没有告诉她什么吧?」注视着永尾加杉的脸,冷英魁缓声问道。 「你会怕吗?」这句话一出,她立刻就后悔了,她还想待在冷氏,待在他的身边,所以她不应该激怒他。「对不起,当我什么也没说。」 冷英魁眼中的愠怒之色缓缓歛去,纵使只是一瞬间,仍然让永尾加杉吓出一身冷汗。 「那就好,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希望你要搞清楚一点,不要企图在我跟希思之间兴风作浪,否则……」他威胁的口气虽然温和,仍让人不寒而栗。 「是,我知道了。」永尾加杉避开那道凌厉的目光,黯然回答。 第八章 今夜安希思感到特别的不安,她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外面的天气,黑压压的天色,雷雨交加,她讨厌这种天气,它总是让脆弱的情绪更加的脆弱。 安希思蜷缩在客厅的沙发里,手中紧紧抱着玩偶,诡谲的天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为什么偏偏在这样的风雨、这样的夜晚,冷英魁却要去接待什么从欧洲来的该死的客人呢?她想哭,却又不敢哭,哭了只会让自己更加害怕。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吓得她几乎跳了起来,瞪着电话,彷佛那里头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富美子被响个不停的电话声引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心想这安小姐真奇怪,怎么光瞪着电话不接呢?她伸出手还没触着电话,安希思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不要接!」她喊着,眼里流露出骇人的惊恐,身体更往沙发里缩。 富美子担心又不解地看着她,她的身体整个塞进沙发的角落里。她刚刚停下的手赶忙接起了电话,却发现安希思尖叫着把头埋进手中的布偶,像一只慌了的鸵鸟。 她被这种情况吓坏了,连带地忘了自己正拿着电话,直到冷英魁担忧的声音大声地从那头传来。 「啊!」富美子回过神来,得用另一只手捂住耳朵才有办法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是……少爷……我不知道,她无缘无故就开始尖叫,好,你等一下。」 富美子把整座电话拿起走向安希思,这是怎么了?她怎么像疯了一样?她拍着她的背,告诉她少爷在线上等她,试了好几次才让她安静下来。 安希思抬起头,因用力尖叫而涨红的脸有些迷茫。 「你说谁?」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少爷,是少爷打电话回来。你怎么了?」富美子见她脸色发青,身体抖个不停,好像惊吓过度一样。 「少爷?」安希思喃喃低语,一脸既惊喜又不确定的神情。「英魁吗?你是说英魁吗?他、他还活着吗?没有飞机失事?」 富美子张大了嘴,好半天才能吐出话来:「你这是、你这是什么话啊?少爷是坐车去的,你怎么诅咒他?呸呸呸!」她觉得不可思议又愤怒地瞪着安希思,这女孩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如果她知道当年安希思的父母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搭飞机出国,结果在外海失事坠毁的话,她就不会对她投以苛责的目光了。 这件事在安希思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往后只要遇上这种天气,亲近的人不在身边,她就会感到特别不安,同时恐惧听到电话声,害怕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不幸的消息。 富美子干脆把电话贴近安希思耳边,因为她的双手紧紧地掐着玩偶的耳朵,看起来似乎不打算放开。 「喂。」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怕惊扰了对方,她专注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神情显得很紧张。 过了几秒钟,安希思眨了眨眼,忽然放声大哭,把富美子手中的电话都给吓掉了。 十五分钟之后,冷英魁一身狼狈的赶回家里,那个哭声仍在持续着,只是由原来的震耳欲聋转为嘶哑的哽咽,富美子坐在安希思身边,神情已经由原来的惊慌失措变得麻木,一只手机械式地把面纸抽起来递给她,她则胡乱地往脸上乱抹一通就丢在一旁,张开嘴继续哭泣。 冷英魁见状,心都碎了,立刻上前拥紧她。 「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安希思没有回答,倒是富美子精疲力尽的声音先传出来。 「谁知道她怎么了?先是莫名其妙地对着电话尖叫,听完电话以后又是一阵淅沥哗啦的哭泣,问她什么都不说,活像是——」她到这时才突然注意到她在跟谁讲话,慌忙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冷英魁鞠躬。「少、少爷你回来啦?」 冷英魁的声音和目光都带着怒意。 「你居然就让她这么哭着?嗄?」就算是从父亲时代就在家里帮忙的老管家,这样的行为也是不可原谅的。 「我我……我有劝她啊,可是怎么劝也没用……」富美子看得出冷英魁非常生气,于是她再度鞠躬。「对不起少爷,对不起……」然后她注意到冷英魁被雨淋湿的身体,赶紧又道:「少爷,你全身都湿了,我去拿毛巾给你。」她急忙踩着小碎步往浴室而去。 冷英魁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在怀里抽泣个不停的小东西,轻轻地抱着她摇晃。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被电话里忽然冒出的哭声吓掉一半心魂,再也没心思陪欧洲客人喝酒,急忙赶回来。 安希思从他怀中抬起头,把他从上看到下,从下再看到上,抓起他的手贴住脸颊,仔细地感受他掌中实在的温度,又瞅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差点让冷英魁从沙发上跌下来的话。 「你、你没有死啊?」她把他的手掌用力压向自己的脸颊,温的耶!他还在,没有离开自己。安希思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恶梦般疲累。 刚好从浴室里出来的富美子闻言不满地皱起眉,听听,这是什么话?这像个正常人说的话吗? 冷英魁蹙着眉头,担忧地用另一手抹去她的泪。「你这是……」他低喃的问话消失在她一阵模糊不清、还夹杂着泪水和吸鼻子的声音中。 「我以为你死了!再也不回来了……」 富美子更加用力地皱眉,她无法原谅安希思的胡言乱语,就算她是少爷最钟爱的未婚妻也不行! 「我好怕、好怕,你知道吗?我以为你跟爸爸妈妈一样,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他们在这样的天气丢下我,丢下我一个人……飞机失事了……他们打电话来说飞机失事了,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了……我好怕你也是这样……好怕……呜……」 就在这一刻,冷英魁明白飞机失事的阴影从来没有自她心中远离,雷雨交加的天气把她伤心的回忆全唤了回来。他愧疚地拥紧她,把自己坚定的体温传给她,用抚慰人心的声音安抚她。 「嘘,别哭了!瞧,我不是回来了吗?我说过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你忘了吗?我不会离开你的,记得吗?」 「永远吗?」她哽声的问。 「永远!」冷英魁坚定地给她保证。 闻言,安希思则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紧紧搂着他的胸膛。 富美子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出声破坏这么唯美的画面,但是她又无法坐视冷英魁湿淋淋的身体不管,最后她清了清喉咙,怯怯地把毛巾递给他;然后在冷英魁伸手接过时对他深深地一鞠躬,她知道安希思的父母不在了,却不知道是在这样突然的意外中不在的,她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非常愧疚。 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妇人,她不但没有在第一时间给这个心灵受创的小女孩安慰,反而认真地思索着她是否有某方面的精神疾病,她真是、真是太该死了! 「对不起少爷,我不知道她……」 冷英魁以目光制止了她想说的话,这种伤心的往事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被提起,他抱起安希思,走回温暖的房间。 安希思打定主意不放开冷英魁,即使进了房间,坐到床上,她的双手依然锁紧冷英魁的脖颈。 而他觉得这样很好,赢得安希思全盘的信赖一直是他努力的目标,只是无法吸进正常空气的肺部有点难受罢了。 他试图拉下她的手,她却仰起头瞪他一眼,然后以更紧的力道回到他的脖颈。 「听我说。」冷英魁低柔地在她耳边说:「我哪儿也不会去,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只是你看,我的衣服都湿了,你先让我换下来好不好?」 等了几秒钟,动也不动的安希思忽然松开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帮他脱掉西装、松开领带、解开衬衫的钮扣之后,又回去固守着他的脖颈,一动也不动。 冷英魁笑着叹了口气,用光裸的手臂紧拥着她。 「好,我知道你害怕我离开,但是你总得让我到浴室冲个热水澡吧?我答应你,只要五分钟……不,甚至更快的时间,好吗?」 又等了几秒钟,她仰起头来,表情不但可怜兮兮,连眼中都充满了晶莹的泪水。 「你还是要离开我吗?」安希思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我从来没有要离开你,我只是需要去洗个澡,因为我全身都淋湿了。」冷英魁这么对她解释着。 可安希思皱紧了眉头,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 「你看到了没有?浴室就在那里,虽然玻璃是雾雾的,但是你仍然可以坐在这里看见我的一举一动啊!」他只好再捺着性子向她解说,去浴室洗个澡并不会让他一去不回或平空消失;但是显然安希思并不接受这样的理由,她仍然紧锁两道眉,看起来就像是害怕随时被抛弃的小媳妇。 「你还是要离开我。」说完,她低下头又开始啜泣。 冷英魁惊讶她的无理取闹,但仍不忘立刻拥紧她。 能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放着她迳自去洗澡吗?他相信她绝对有办法哭到他洗完澡出来,他没辨法这么残忍;更何况她的不可理喻源自于长久以来对孤单的恐慌,所以尽管只是几步的距离,他仍然不能就此抛下她。 「好吧!」他决定了,既然他非得洗个澡,而她又非得在他身边不可,那就只有这样了。他抱起她,走进浴室,让她坐在马桶盖上。「你就在这里坐着,我呢,我就在这边冲澡,这样可以了吗?」 安希思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浴池,再看了看一脸保证的他,终于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他啄吻她不安的嘴角。「你得转过身去,免得你乘机偷看我。」 虽然处于极度的不安中,安希思仍因为这番话而绯红一张小脸,伸出手遮住双眼羞嚷着:「我才不会偷看呢!」 一会儿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她稍微张开手指,看见氤氲的热气在眼前缭绕,忍不住好奇,她偷偷地转过头去,看见在莲蓬头底下冷英魁那具结实精壮的光裸身躯,一时心口狂跳,赶紧移开视线,感觉脸颊像火一样地烧了起来。 突然,雷声大作,安希思在惊呼的同时本能地冲到冷英魁身边寻求保护,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胸膛,热水很快淋湿了她的长发以及她身上单薄的蕾丝睡衣。 在惊恐中她完全忘了自己正拥着一个赤裸的身躯,然而冷英魁却无法忽视她服贴的睡衣下是怎样一具曼妙早熟的同体,他用力握了握手,企图让自己忘记她的曲线正紧贴着自己的肌肤,努力抗拒这种亲密接触所引起的强烈反应。 「希思,你赶快回去坐好……」他沙哑地说,几乎是在求她了。 「我不!」安希思惶恐地拒绝,身体不依地轻扭。 冷英魁咬紧牙,他几乎无法思考,为了压抑自己的欲望,他把所有的精神都用上了。 「快点回去,我——」未吐出的话全消失在安希思主动贴上的一吻里,俯视被封住的嘴,他的双手在腰侧紧握成拳,之所以能逼迫自己不对这个吻做出任何反应,全靠他纵横商场多年所累积的冷静。 原本只是打算封住他的唇的吻逐渐变得需索,安希思几近执拗地需索着他的唇,像个迫切寻求安慰的小孩般;然而冷英魁却只是木然地随她动作,得不到应有慰藉的她仰起小脸以一种不解又受伤的神情望着他。 「你为什么不吻我?为什么不抱我?」安希思急切地拉扯他的双手来环绕自己的腰,并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贴近他。 冷英魁却转而握紧她的肩膀,将她稍稍推离,声音沙哑且充满压抑:「希思,你不要这样,我是个男人,你知道男人……」 「我不管。」她哭着打断他。「我要你吻我,我要你抱我……」 她扭动着肩膀企图重新靠向他,他的双手却坚定地握紧她的肩头,不让她靠近,她被持续不断的热水淋湿的同体隐约可见,冷英魁强迫自己撇过头去,忘记那是怎样美好的一副景象。 安希思哭得更凶了。 不得已,他只好咬紧牙根,牵引她的手去碰触自己下半身的火热,让她了解自己一触即发的欲望。 这一招果然有效,她的哭泣瞬间停止,睁大眼错愕地看着冷英魁。 「你懂了吧。」他苦涩地牵动嘴角,虽然这个时候他实在是笑不出来。「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为什么?」很轻很轻、带点羞涩与不解的声音回答着他。「为什么你要控制自己?难道、难道你不想要我吗?」安希思意乱情迷地仰望他,纯真的眼里流露出某种程度的渴望,原本只是覆在他火热上的小手轻轻施力。 冷英魁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声音沙哑难辨:「希思……」 「不想要我吗?」低声问话的同时,她踮起脚尖,生涩地啄吻他颈子,轻易地撕裂他本就薄弱得可以的理智。 他随即低下头回应地吻住她,以行动证明自己的渴望。 他深情且炽热地吻着她,大手急切地在她身上来回抚触;安希思则羞怯地回吻,身体尽可能地贴紧他,并以孩子般的嘤咛回应他的抚触。 她的娇吟成功地引来他更热切的对待,而他也不打算再压抑,伸手关掉莲蓬头,抽走架上的大浴巾,将她整个人紧紧包住,打横抱起,毅然走出浴室。 翌日,当安希思醒来时,冷英魁仍在睡梦中。她在他的怀里动了动,玩玩他搂着自己的手一会儿,发觉他一点醒来的意思也没有,干脆翻到他身上,尽情地欣赏他的睡脸。 她清楚的记得昨晚冷英魁是如何狂热又不失温柔地的有她,他耐心地引导她喊出他的名字,并且带领她进入完全无法想像的境地;他在耳边不断低语,那些教人脸红的甜言蜜语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心悸。她忍不住低头亲吻他好看的嘴角,抱着他像抱一件心爱的玩具,然后幸福地笑了。 在他的胸前拨弄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再度抬起头,又开始啄吻他的嘴角,这次她很快的得到回应。 冷英魁的大手压下她的头,主动加深这个吻。 「早,心肝宝贝。」结束那个令人喘息的吻之后,他点了点她的鼻尖,扬唇微笑。身心都获得充分满足的他,笑容格外魅惑人心。 安希思脸红地埋进他的颈间,手指无意识地挑弄他结实的肌理。 冷英魁轻轻翻身,让她躺在自己身侧,一手保护地搂着她,另一手则来回轻触她如初生婴儿般的嫩颊,爱恋地注视着她。 安希思尽可能缩进他怀里,一副害羞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还疼吗?」冷英魁轻声问,他记得昨晚进入时,她因疼痛而发出啜泣声。 安希思点点头,他则又愧疚又心疼地搂紧她。 「对不起。」他应该再温柔些的。 「可是……」细小如蚊鸣的声音发自他的胸膛上。「我并不讨厌……」 冷英魁愣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搂紧她,恨不得干脆将她嵌入自己体内,让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希思……」他哀求地开口,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出这个要求了。「结婚好不好?」 安希思发出模棱两可的声音,手指玩弄着他的乳头,偶尔用嘴唇去碰碰它。 冷英魁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先别玩这个,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不要。」 「不可以不要,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的语气转为专制。 听到这句话,安希思害羞地抿唇一笑,她喜欢他语气里的专制,喜欢那种强悍又温柔的感觉,可是…… 「我还是不要。」 「为什么?」他抬高她的下巴,让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眼中的微怒。「为什么不跟我结婚?」 她嘴巴一嘟,振振有辞地嚷嚷:「人家都还没有充分享受恋爱的感觉,你就要人家跟你结婚,这样太不浪漫了!」 冷英魁闻言,差点重重地躺到床上申吟。 「而且,听说男人一旦结了婚就不一样。」她继续说:「不积极、不浪漫、不再重视对方的感觉,也不……」 冷英魁用嘴封住她的没完没了,企图用深吻迷惑她的理智。 「怎么样?」半晌后他松开她,喘息着问:「我保证婚前婚后除了对你的爱会持续加深之外,不会有任何东西改变。」 「嗯……」安希思的嘴唇不断地在他唇边流连,对于刚刚那个吻显得意犹未尽。「人家现在头昏昏的,不要去想那种复杂的问题啦。」说这些话时,她还伴随着撒娇的轻扭。 她完全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直到冷英魁翻身压住她;从他下半身的异样她才猛然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想抽身离开时,他有意见了。 「不行,你不可以这样戏弄我……」他嗄声说,低头含住她即将出口的抗议。 算了,他改变主意了,也许让安希思怀孕是促使她点头答应结婚的最快方法。 安希思趴在床上,把几本以结婚为主题的杂志翻过来又翻过去,迷人的婚纱、华丽的珠宝、甜蜜的寝具、浪漫的新房布置等等,看得她怦然心动,几乎对婚姻生活充满了憧憬和期待。 忽然间,她双眼紧闭,猛地把书本统统推到一边,活像它们是什么会伤害人的东西一般;接着,她很烦恼地把脸埋进柔软的床垫,沮丧地申吟。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脸来,床头那一大束玫瑰花又撩乱了她的视线,然后她用力地蹙起眉,决定打个电话回台湾,让阿姨明白她此刻「艰难」的处境。 「所以阿姨,你说,英魁是不是太卑鄙了?明知道我是个容易被情境迷惑的人,偏偏弄来一大堆让我迷惑不已的东西……」她余怒难消地说着,忍不住又把其中一本书拉回来翻看,嗯,这一串珍珠项链还真是迷人,她这么想着。 「我有没有听错啊?你居然把英魁对你的宠爱说成了阴谋?」远在台湾的文真口气是很不可思议,姐姐和姐夫真的是把希思宠过头了,以至于她经常人在福中不知福。 「本来就是啊,他企图用这些东西来说服我提早跟他结婚,这不是阴谋是什么?」说着,她又把另一本书拿过来翻开,嗯,这套玫瑰寝具怎么看怎么浪漫,果然很有新婚的气氛。 闻言,文真一副像是快要晕倒的样子,说:「大小姐,你所谓的阴谋正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浪漫,浪漫这东西不正是你所追求的吗?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英魁并不是真的那么一板一眼。」话说回来,没想到冷英魁那种严肃、正经八百得像古董的人也会做出这种「惊人之举」,真是教她跌破眼镜。 冷英魁的确是让她体会了如同电影、罗曼史小说中如梦似幻的情节,但是…… 「难道就为了这些诱惑人心的东西,我就要一脚踩进婚姻的坟墓吗?」她很想再过几年优游自在的小姐生涯,她真的担心婚姻生活会让她变成一条红烧鱼。 「坟墓?」文真在电话那头惊呼。「英俊、多金、浪漫,爱你爱到把你宠上天,假如跟这种人结婚你称之为坟墓的话;那么大小姐,我想请问你,那些没钱又会打老婆,还在外面恶搞的人又该称为什么?」 「或许我们该称之为地狱吧!」小小的声音回答了文真。 文真叹息再叹息。「总觉得你是太幸运了,一开始就遇到像英魁这么好的人,以至于你不知道世界上所谓的坏男人究竟是坏到什么令人发指的程度。想想你曾经看过的偶像剧里那些负心的男人吧,阿姨可以跟你保证,现实生活中的坏男人绝对比戏里的还要入木三分!」 「阿姨,你这么说好像你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事实上,生性淡泊的阿姨不但没有结婚,连恋爱都没有谈过。 「用不着那种经历我也知道要遇到像英魁这么好的男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听起来好像在说,如果我没有把握住英魁就会抱憾终生一样。」安希思也不是觉得冷英魁不好,只是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加入婚姻的行列未免有点可惜,虽然冷英魁一再跟她保证婚前婚后不会有什么两样。 「简直就是一生中最大的损失!你可不要傻傻的啊,你不要别人可是排队抢着要呢。根据阿姨侧面的了解,英魁从小学时代就有女孩子倒追他了,只不过他对你一往情深,对别的女孩看都不看一眼罢了。」 安希思坐了起来,抱着腿甜蜜地笑了,这些话她以前也听过,但是这次她不再以「那是因为他这个人脾气古怪,个性又高傲得紧」来驳斥,反而自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感受。她在想,也许以前她真的只是为反对而反对,也许冷英魁强把她带来日本同住是对的,这样她才有机会认识到他那隐藏在严肃外表下强悍又温柔的一面。 这么一想,她突然很渴望冷英魁的怀抱,也决定立刻将渴望化为实际的行动,匆匆地收了线,让富美子为她招来计程车之后就往冷英魁的办公室而去。她喜欢惊喜,希望情人以不断制造的惊喜来满足她,当然啦,她也对此游戏乐此不疲。 第九章 永尾加杉把一张邀请卡递到冷英魁的辨公桌上,顺便把自己的辞职书一并递上。 冷英魁看了一眼,眉毛微微挑起。「这是什么?」 「高木议员的宴会邀请卡,他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 他不耐地挥手打断。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锐利的眼直视着永尾加杉,永尾加杉则低头回避。「给我一个理由。」 「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离职的理由。」永尾加杉缓缓地抬起头,打破对他一向的敬畏,难得的正视他的眼。 任谁都看得出冷英魁改变了,那双总是被过多冷漠占据的眼现在充满了光芒,与生俱来的严肃气息则被一股温暖所取代,公司上下无不对他这样的改变表示惊喜;就只有她,暗自神伤之余还得每天辛苦的维持面无表情,假装什么事都没有改变地继续在他身边工作。 然而,她无法假装,确实有东西被改变了,虽然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就这么假装下去,但是她发现自己毕竟不如外表那样的坚强内歛;在脆弱的情绪随时可能转成溃堤的泪水而在办公室里爆发出来,她聪明地立刻选择逃离。 「理由?我以为你是有办法做到公私分明的人,毕竟当初我们是在相当程度的共识下开始的,不是吗?」没有嘲讽,却有淡淡的遗憾,冷英魁一直认为永尾加杉是不同的,当初她吸引他的地方,就是她无论在任何混乱的情况下都能保有一颗冷静实际的头脑,理性永远超越感性;看清了这点,他才会一改上酒家发泄的方式,与她发生关系。 「如果我让你失望,那么我只能说抱歉,但我毕竟是个女人。」永尾加杉弯腰鞠躬,泪水忽然无法控制地流下,不只冷英魁,连她自己都感到十分讶异。 她讨厌哭泣,眼泪只会彰显自己的懦弱,与其流泪倒不如想些实际的办法来改变事情。她也的确谨慎而周密的想好了一些计划,然而安希思的纯真与善良把她的计划全给扰乱了;要制造一些误会让她伤心欲绝地离开是易如反掌的事,问题就在于她还不够残忍,无法下手夺走那个女孩赖以维生的爱情。 冷英魁不能说自己没有受到震撼,虽然他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他还是来到永尾加杉面前,几经犹豫之后,终于轻轻地把手放在她抽动不已的肩膀上,向来对下属使用的冷硬声音也破例的和缓下来。 「永尾,你不该……永尾!」和缓的声音瞬间又变得冷硬,他低视扑进怀中的永尾加杉,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她推离自己,然而这个念头尚未来得及付诸行动,她的唇已经不顾一切地贴了上来。 「你!」冷英魁用力推开她,双手牢牢地制住她的手臂拉开距离,眼中有着愤怒的火光。 「让我们跟以前一样,你一个月……不,甚至二个月、三个月都没有关系,我愿意一辈子当你的地下情人,只要你愿意……」永尾加杉完全失控了,迷乱地哭喊,因为冷英魁掌心的温度让她记起这具结实的躯体曾经带给她多么极致的快乐。 「不可能。」不仅他的语气,就连他的眼神都显示出他内心的坚定,但是下一秒钟,这坚定如冰的眼神却出现急遽的变化,震惊与慌乱出现在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眼中。 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安希思就站在门边,也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多久了,但是从她闪烁不定的目光与微抿的嘴唇,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她目睹刚刚那一幕了。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安希思颤抖地问着。 冷英魁粗鲁地推开永尾加杉,立刻冲到安希思面前,他试图让自己冷静,然而她眼中的茫然与受伤让他更加慌乱。 「希思,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喊着。 「那是怎样?」安希思喃喃地问着,没有激动、没有咆哮,表情甚至称不上愤怒,那反而令冷英魁更加忧心。「我常常作梦,可是我确定我现在很清醒。」 她转向永尾加杉。「加杉姐?」 「对不起!」永尾加杉只能吐出这一句话,这是真话,在看到一脸单纯的安希思时,她立刻后悔自己的行为;跟她比起来,自己是多么的卑鄙。 「你说你原本有个男朋友,可是他却因为已经有了未婚妻而离开了你,这个男朋友就是英魁吗?」那个未婚妻自然就是她了。 看着安希思脆弱的脸,永尾加杉完全失去承认的勇气,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解释这一切,然而过多的愧疚却哽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言语。 「该死的!不是这样!她说的不是事实,希思,你听我说……」 「你怎么还能这么大声?」看着冷英魁愤怒的脸,安希思的态度依然是那么平静,甚至连双臂被抓疼了也不出声。「应该生气的是我不是吗?你们背着我做这种事……不,也许我才是那个介入者。」 「该死!我说不是,你听我说……」 「请你放开我好吗?你弄疼我了。」 冷英魁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失控的力气,松开手时,见到她白皙的藕臂上分别有着深陷的红痕,他更恨不得杀了自己。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安希思居然还有办法沉稳地走出办公室,正确无误地按下电梯开关,不疾不徐地招来一辆计程车,在冷英魁回过神来追赶下驶离他的视线。 安希思用别脚的日语加上几个无意识的指挥,只求尽速逃离那个伤心地。 冷英魁几乎濒临疯狂,他精疲力尽地冲回办公室,一把将坐在自己位子上自责不已的永尾加杉拉起来与自己猩红的双眼平视。 「如果、如果希思有个什么……」天啊!他完全无法想像那种情景。「我会杀了你,我发誓我会!」 如果现实是残酷的,那么我宁愿一辈子活在梦里。 看着百货公司缓缓下拉的铁门,不知道已经在木椅上坐多久的安希思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泪水永远比海水多的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让自己尽情地沉浸在悲苦中的机会。只是在泪水流得差不多了,也皱鼻子瞪眼睛地赶跑几个试图上前帮忙擦眼泪、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的少男之后,她开始从自我怜悯、自我同情的情绪中走出,心地仁慈、感情又异常丰富的她,居然也同情起永尾加杉了。 她应该生气的,甚至应该提出反击,躲起来写一篇浪漫悲情诗都不为过,只是这些义愤填膺或百感交集的片段都只是在脑中翻腾起伏,翻腾之后她仍然坐在原地,就像个火柴卖不出去的小女孩,一双大而湿润的眼睛仍然不知所措地望着百货公司进进出出的人潮。 唉!悲苦啊!谁教她向来都只有作梦的实力,却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呢。 怪永尾加杉吗?她也很值得同情,任何渴求爱情、却得不到爱情的人都应该得到世人的同情;怪冷英魁吗?她仔细地考虑过很多次,最后还是在优柔寡断间作罢,基于双鱼座人也很容易在不知不觉间招蜂引蝶的个性,她决定不怪他。 那么这是什么结局?每个人都没有错,错就错在爱情这东西太迷人,冷英魁本身又太英俊;他也许不是故意犯错,只是配合别人出错罢了。因为很会替自己的过错找藉口,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安希思也帮冷英魁想好了藉口。 不如继续把头埋在梦想的沙堆里吧!拒绝接受伤痛的感觉,不知现实为何物的女孩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安希思这么想着。 于是她起身招来计程车,却在这时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回家的路,也记不起家中的住址;偏偏出门时太兴奋又忘了带冷英魁给的手机,连他公司的日文名称都不太有印象。 这下糟了,只怪自己整天忙着作梦,对周遭的现实事物太过马马虎虎。在害羞地拼出自己也不太有把握的几个音之后,随着她的紧张而严肃起来的司机终于点点头,成功地将她送回冷英魁的公司。 结果很惨的是,公司的人全都出动去找她了,连守卫室的阿伯也不例外,家里的电话号码也不曾费心去记的安希思,只好缩在小小的守卫室里等待天明,唉!真是充满悲苦的一天。 当冷英魁接获守卫的通知匆匆忙忙赶回公司,看见蜷缩在守卫室一隅的小小身影时,即使坚忍如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定定地瞧着呼吸均匀的安希思,有几秒钟的时间是在确定她真实的在自己眼前。 之后他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安希思抱起,紧紧地拥在怀中,低头深吸一口她耳后的馨香,感动与悔恨在他的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安希思因这突如其来的压力而醒来,模糊地眨了眨眼后,将脸贴进他胸口。 「我好累,好想睡觉。」她咕哝地说着,习惯性地在他身上寻找最温暖舒适的位置。「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又忘了回家的路和电话。」她的声音除了疲倦还有一丝丝的委屈。 「对不起。」冷英魁收紧手臂上的力量,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深深地后悔,说过要一辈子保护她的人是他,最先给她伤害的人却也是他。「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在那里你可以安心地睡;等你醒来,我们再好好谈谈。」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在她醒来之前,他决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失去她的心慌与痛楚,他再也不想尝试第二遍了。 一整个早上的沟通,在安希思迷惑又伤心的泪水下宣告破裂,冷英魁气得一拳击向床边的小桌子,却又在发觉安希思明显地震了一下之后,立刻回过头来拥住她。 「对不起,吓着你了吧?对不起。」这辈子从他口中说出的道歉话语加起来也没有刚刚的多,但这无所谓,假如道歉能够挽回她的心,他愿意道歉一千遍、一万遍,管他什么大男人的原则,他只要安希思的原谅。 但是她就是不说话,除了摇头就是流泪;再不然就是微抿着一张嘴,活像天底下的委屈全加诸到她的身上了。 真是该死!他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挫败过,完全无计可施。 「你不要只是哭好吗?」安抚她的声音透露出无助与沮丧。「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你告诉我啊,希思!」 安希思含泪看着将头埋在自己颈间的冷英魁,可以由颤抖的双手感觉出他此刻的内心是多么地不平静。他害怕失去她,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假如记忆可以抹掉该有多好。 轻轻地碰触他的发,半晌之后她开口了,声音是哽咽的:「不然换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好了,我不想恨你,我喜欢你,可是我又忘不了那件事。真的,我忘不了!」即使情人做了让她伤心欲绝的事情,她也不会恶言相向,她的语气此刻温柔极了。 她喜欢他?她说她喜欢他,长久以来自己追求的不就是这个吗?为什么现在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是因为这种结局讽刺得令人想哭吗? 「别这样,希思,我求你别这样,永尾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冷英魁嘶哑着向她保证。 「加杉姐离开了,并不代表你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是吗?你们以前就是一对恋人是不是?你跟她究竟……你是不是因为我才抛弃她?你喜欢她吗?我到底是不是第三者?可是你明明在十九岁那年就跟我订婚了……」真的好乱,谁来帮她厘清脑中的思绪? 冷英魁抬起头,抓着她的双臂摇晃。「该死的!不是不是!你听我说,我跟她之间绝对没有任何感情的成分在。」 「没有感情?」安希思停住泪,皱起眉,无法理解。「那你、你为什么跟她做那种事?你跟她上过床了不是吗?那种事不是因为有感情才做的吗?」 他回避她纯真的眼神。「如果、如果我跟你说那纯粹是源自于男人可恶、又无法控制的动物性情欲需求呢?」 「动物性情欲需求?」这东西她懂。「是不是就像男人去召妓一样?」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安希思睁大了一双眼,几乎忘了手臂因他的用力而引起的疼痛。 「天啊!你怎么可以那么对加杉姐?你、你真是可恶!」 冷英魁重新正视她,眼中闪着一抹脆弱。「我是很可恶,但是我们别讨论她了好吗?让我们忘了她,重新开始好吗?」 看着他的眼神,安希思的心在揪痛。 「我也很想忘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只要一闭上眼,就想起办公室那一幕;我甚至还会想到你们两个曾经像我们那样,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做……」 「言够了!」冷英魁低吼,却阻止不了她的话。 「情我知道我应该忘记,毕竟那是过去的事情,我也相信你爱的始终是我,但是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我去想那件事?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啊!」 「小有的,会有办法的,我们立刻结婚,我们去旅行,我带你去欧洲,你不是一直想去那些浪漫的国家吗?我们可以……」 「说我想去,但是不是现在,也许我应该回台湾,回文真阿姨的身边,我需要好好地想想。你让我回去好吗?」她有点倦了,像是一只渴望回归大海的美人鱼。 「吧不行,我不能让你回去,我不答应。」冷英魁的口气转为专制。 「独你没有理由不答应。」她平静地说:「你伤了我,英魁,你必须让我回去疗伤止痛。」 「家在这里一样可以疗伤止痛。」他说。 安希思摇了摇头,软弱的眼中出现难得的强悍。 「你不能阻止我回去。」 「我不能吗?」他的语气变得危险,冷静与沉稳也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那就试试看啊!我不仅不让你回去,我还要你立刻忘了那件事。」他低头掳获她的唇,近乎掠夺地吻着她,双手也在她身上霸道地游移。 安希思不抗拒也不迎合,只是被动地任他动作。 「你这样是在逼我恨你。」趁着他的唇游移在颈间,她得空的嘴唇低低吐出这句话。 冷英魁抬起头来,眼中的固执忽然不见了,他痛苦地看着她,明白自己根本无法留住她。 「让我回台湾吧,我需要好好想想。」 「你要离我而去吗?再也不回来……」他的声音几乎哑掉了。 望着眼前脆弱的冷英魁,安希思忽然扑进他怀中哭了起来;冷英魁则是竭尽所能地紧紧拥住她,生怕一放手她就会像泡沫一样的消失。 「原谅我,原谅我,希思。」 她听得出他在哭泣,甚至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泪水正滴落在自己的肩膀;还有他微抖的身体,都清楚的传达出他内心强烈的痛楚,可她自己也很痛,但她能怎么办?该怎么办? 「答应我,你会回来。」冷英魁紧紧地拥住她,多希望这一切从来未曾发生过。 安希思则是尽可能压抑住悲伤的情绪,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 「答应我好吗,希思?」他再问了一次。 回答他的是一个依依不舍的吻。 结果这场痛苦的分离只持续了一个星期,缺乏原则又意志力薄弱的安希思几乎是在回到家的第一天晚上就开始想念冷英魁,她甚至帮冷英魁说服起自己,什么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太计较啦,应该以包容的心来原谅他啦等等;反正当她喜欢上一个人,除非那个人对她造成的伤害实在太大,否则重视感情的她根本就狠不下心来离开那个人。 看得出她自我哀怜的时间早就过去,却在苦苦撑着迟迟不肯下定决心回日本,文真于是打了通电话给冷英魁,直接告诉他可以来把安希思接回去了。 当天冷英魁就抛下手边所有事情立刻搭机来到台湾。 「对不起!」他在安希思的房间等待从海边散步回来的她,第一句话依旧是深深的道歉。 安希思的诧异立刻化成迷人的微笑。 「你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吗?有吗?我怎么记不起来,阿姨常说我有宫雪花型的失忆症耶。」 冷英魁眼底的忧虑被这句话一扫而空,张开双臂,迎接扑向前的她,同时接住她主动凑上来的唇。 稍后,四片唇短暂地分开,目光却仍然交缠。 「我、我有点想念我那个浪漫的房间耶!」安希思用撒娇的口吻来暗示自己其实渴望回到他的身边。 「那么我呢?你想不想我?」他深情地看着她问道。 她抿抿唇,最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冷英魁感动地重重抱了她一下之后,立即松开。 「结婚好不好?」打铁要趁热的道理他很清楚。 安希思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怎么?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不愿意回到我身边吗?」他焦急地问。 她又摇摇头。 「那是怎么样?拜托你不要只是看着我好吗?」他都快急死了。 「我也不是不想跟你结婚啦,只是人家……」她羞怯地看了他一眼,语气还是那么撒娇,同时玩着他的领带:「人家想要在真正的古堡里举行婚礼,就像王子跟公主那样。」 冷英魁完全松了一口气。「只有这样?」 「当然,婚纱要浪漫,典礼要浪漫,连度蜜月的地方也……嗯……」 他知道,反正就是要很浪漫很浪漫就对了,在此之前,他要先跟她来个彻底浪漫的温存。 ★︿星座情史﹀系列—— 1.欲知射手情人的率真猎情过程,请看非限定情话f608《黑焰冽情》 2.欲知双子情人如何攫获真爱,请看非限定情话f618《一网掳尽》 3.欲知天蝎情人的真情挚爱,请看非限定情话f633《恶魔的禁令》 4.欲知狮子情人的爱恨情仇,请看非限定情话f671《黑市情妇》 5.欲知白羊情人的炽情烈爱,请看非限定情话f1012《大女人空姐》 6.欲知金牛情人的柔情爱恋,请看非限定情话f1024《龟速情人》 后记 任倩筠 一波三折!真的是一波三折。双鱼情人我总共写了四个版本,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是第四种版本。稿子完成时,我真的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为什么呢?我写这本特别的不顺手,毁稿或唾弃自己内容的情形特别严重,星座的参考资料也几乎被我翻烂了。「相信我,双鱼座的资料真的是我写︿星座情人﹀以来翻阅次数最多,不断不断重复的翻阅,以确定女主角到底应该属于哪一种性格」 最后还是没有头绪,喝了再多的咖啡也没有头绪,三种版本都各写了二分之一后宣告胎死腹中。这情形,怎一个「惨」字了得! 后来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 第一,我身边没有一个双鱼座朋友,没有,真的没有,所以无法就近观察,顺便跟我蒐集的资料交叉比对。 第二,双鱼座本来就是集十一个星座的优点于一身,也集十二个星座的缺点于一身,他们本身个性之复杂神秘、难以捉摸完全是笔墨无法形容的,所以我才会一再犹豫、修改、放弃,再犹豫、再修改、再放弃,累得像一条争战不休的斗鱼。 双鱼座人敏感害羞、浪漫梦幻,大概就是那种太过虚幻的感觉,使我下笔时一再困于心中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老觉得自己是在描写一个气泡般的人物,没有真实的感觉。 写得太活泼怕破坏鱼座人神秘的特质,写得太优雅不食人间烟火又觉得有违鱼座人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一面;就是这样左右为难导致绑手绑脚,难以挥洒。 直到寄出稿子之前,我的心仍然相当忐忑,总觉得没有真正写到精髓,缺了点什么,但是究竟缺什么?老实说,我日思夜想,还是想不出来,唉!忐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