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阙》 第一章 七阶试炼 夏日骄阳似火,烤炙着万物,地面被晒出一条条龟裂的缝隙。树叶耷拉着向下垂着,没有一丝风吹,树上的蝉儿“嘶嘶”地叫得让人心烦意乱。 轰隆隆的一声闷响之后,制军山下的石门缓缓打开,一阵凌厉寒气夺门而出,所到之处令人在酷暑之中仍感到不寒而栗。 石门正对之处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平台位于半山之上,后面就是云雾缭绕,崖壁刀削,深不见底的峡谷深渊。在平台上,众人围绕正中的凉亭相对而立,屏气敛声,恭肃严整。 凉亭中一人身形伟岸,正襟危坐,眉宇神色之间透露着王者的霸气。即便是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依然衣着华贵,穿着金缎云锦蟒袍,头戴镶嵌和田玉的峨冠。 此人便是谢镇东,黟安郡王,大周王朝里为数极少的异姓藩王。 今日正在此观看他次子——谢瑜的破阶试炼。 试炼——是大周国皇帝选拔人才的特别途径。 近五十年来,江湖传闻“二仙四绝十三道,平开正修五十少”:天下最顶尖的武者,所能达到的修为,有七个境界: “升仙境”,“绝天境”,“问道境”,“平天下境”,“开山境”,“正业境”,“修身境”。合称为“上七境” 一个人若是能在五十岁之前达到“上七境”,就算是年少有为的了! 当然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天下间绝大多数的习武之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突破“第八境”,跻身到这幅对联中。 至圣五年,大周皇帝为了改变大周国“重文轻武”的传统,鼓励贵族、皇室子弟习武从军,特颁布了一道圣旨:约定凡是三品以上官家的子弟,可以参加一年一度,由兵部举办的试炼。 若在试炼中,修为达到“第九境——精英”的子弟,可直接实授一等侍卫之职; 若修为到“第八境——宗师”的,直接实授“大内隐侍卫”之职; 若有能破入“对联”中,上七境中的“第七境——修身境”的境界,则授三品“安国将军”衔,开府建衙。 按照大周朝的惯例,学而优则入仕,武艺高强则带兵为将。 想要出人头地,要么就是十年寒窗苦读,他日一举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要么就是习武从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大周西北强敌环伺,战火连绵,通过军功出人头地,封侯拜相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黟安郡王谢镇东本人,走得就是这条路子。谢镇东出身布衣、起于微末,赶上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在无数的大小战斗中,练就了一身本领。 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兵卒开始,积战功屡获升迁。至圣五年,京师保卫战中,千里班师勤王,大破北凉铁骑,破格晋升为黟安郡王,成为大周司马王朝里第一个异姓藩王。 …… 谢瑜,今年十九岁,性情懒散,随遇而安,天生就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是黟安郡王谢镇东儿子中最不成器的一个,家中排行第二,是谢镇东侧室刘氏所出。 无论是立长、还是立嫡,谢镇东百年之后,这个黟安郡王的爵位都不会落在谢瑜的头上,所以谢瑜本着得过且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塌下来有大哥、三弟顶着的人生态度,天马行空、无拘无束。 话说黟安郡王的长子谢怀,是侧室江氏所出;三子谢握,是原配黄氏所出。两人皆天资聪颖,志存高远。 黟安郡王在怀、握二人身上的培养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加之公务繁重,对谢瑜是牛栏关猫-来去自如,这才让他潇洒自在了十八年。 去年秋闱,黟安郡王三子谢握,被点中进士,入了翰林,拜入许相国门下,前途可期。这了却了黟安郡王的一大心事。 而长子谢怀早已由“大内隐侍卫”之职,外放岭北都护府窦大帅麾下,任“玄甲黑骑军”副都统。 两个儿子都离开身边之后,黟安郡王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不成器的谢瑜,却左右找他不到,大发雷霆。 直到三天后,府兵才把谢瑜带回来,哪知道,竟是从隔壁临平县大牢里给捞出来的…… 这下子谢瑜的好日子到头了,黟安郡王知道念书,谢瑜是狗屁不通的,便命谢瑜习武,规定其在通过试炼之前不得离开黟安郡半步。 试炼在每年七月十五进行。 …… “阴掌门,依你看,谢瑜今日试炼,应是如何?”黟安郡王微微向右侧身,向谢瑜的首席师傅阴华问道。黟安郡王说话之时,依旧目视前方,语调平稳,浑厚有力,强大的气场叫人感到不怒自威。 “回,回王爷的话,二公子天资聪慧,博学强识,各门各派的功夫都有所涉猎,此次试炼,定当有所斩获。”阴华闪烁其词,其实心虚的很,这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头一两个月谢瑜向他问过一些基本的功夫,之后就几乎再也没见过了。 阴华心里也是打着小算盘的,他自己只是谢瑜的师傅之一,而且谢瑜在老王爷眼里,分量没那么重,所以他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 “能到哪阶啊?”一个柔弱婉转的声音问道。 其人正是谢瑜的生母刘氏,她原本是谢镇东身旁的丫头,出身甚低,在这样的公众场合,原本她说话是不合礼仪的。 但毕竟今天是她儿子谢瑜试炼的大日子,俗话说,母以子贵,即便儿子再不成器,在母亲心中都依旧是最最要紧的宝贝疙瘩。 “这个,这个嘛……”阴华撇了撇嘴,吞吞吐吐的说道。 “依在下看,二公子此次试炼,到第十一阶‘勇士’的水平肯定是有把握的,要是临阵发挥出色,达到第十阶‘百夫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刘氏听了阴华说的都是正面肯定的话,眉头一舒,嘴角微微一笑,对他颔首致谢。 殊不知,但凡内行的人都能听懂,阴华是为了顾及到刘氏的面子,绕了个圈子,委婉地表达谢瑜技艺不精,但说得很有技巧。 第十一阶‘勇士’仅比普通兵丁高一级,只要在试炼中能够以一敌三,打败三个普通兵勇,即可晋级。这在贵族、王室子弟的试炼中是最简单的,甚至是可以“被安排”的! 对于三个普通兵丁,并没有具体的标准,只要是军籍,都可以被选中作为陪练。所以为了不至于入门就折戟、颜面扫地,就是安排老弱病残、缺胳膊少腿的兵丁都不为过。 自至圣五年以来,还从没有过任何一次试炼是第一关都过不了的。 黟安郡王自然能把阴华的这番话听得通透,浓眉微微一皱,虽然心中对阴华这个预期不甚满意。 但毕竟“人之材性各有所能”,对于谢瑜,他从来没有过太高的期许,只盼能够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自立其生,不给黟安王府丢脸就行。于是转身对右侧上座的二人说道:“有劳两位大人了。” 右侧所坐的两人,连忙起身作揖道:“王爷,言重了。此乃卑职职责所在。” 这两人便是京师派来主持这场试炼的考官——吏部考成司主事曲艺,兵部职方司主事杨安。 得到黟安郡王的指令后,主考官曲大人,大步迈入平台中央,取出火折子,将方鼎中的长香点着,进而道:“试炼开始!” 这四个字说的声如洪钟、气贯长虹,余音绕谷、回荡不绝。众人不禁心中一惊,没有想到京师来到一名六品文官,竟有如此气场,不自觉得把这场试炼看得更加庄重、神圣起来。 语罢,众人的目光重新汇聚到了石门处,石门的上方写有:“制军山慈云洞”,六个隶书大字。这就是大周钦定的四处试炼场之一。 而石门的正前方,不知几时,已经站着一名少年,背对众人,身形颀长、青衫磊落,头戴天青石冠、脚着蜀锦皂靴;手持一柄乌金短剑,意气风发。 午后强烈的日光照射到剑尖,反射出一个耀眼的光圈,光圈之后隐约看到一个少年,一身轻松的往石门中走去。 他便是今天试炼的主角——谢瑜。 ~~~~~~~~~~~~~~~~~~~~~~~~~~~分割线~~~~~~~~~~~~~~~~~~~~~~~~~~~~~~~~~~~~~~ 亲们,喜欢的话加个收藏,投上一票哦。 ~~~~~~~~ 第二章 崭露头角 “不就是个闯关嘛,怎么搞的这么郑重,不但父亲亲自来了,京城里居然还派两个大官来!这原本是件有趣的事情,哎,一下子就被搞的气氛严肃了。”谢瑜一边往慈云洞里走,一边挠了挠头,显得愈发的困惑。 对于这一年一度的试炼,谢瑜也是心心念念,期盼许久。倒不是因为他想在试炼中有出彩的表现,图个一官半职,而是为了黟安郡王去年的那一句话。 “在通过试炼之前不得离开黟安郡半步!”这句话可把谢瑜害苦了,区区一个黟安郡,巴掌大的地方,哪够谢瑜耍的! 一想到大周的名山大川、南北饕餮、繁华都市,心里就堵的慌。几次想偷偷开溜,都被王府的禁卫大总管罗艺给揪了回来,数落一番。 人要脸树要皮,就是谢瑜再不求上进,脑子还是没问题的,思来想去,唯有好好准备试炼,方是走出黟安郡的唯一出路。于是便老老实实地回到了鬼影门掌门阴华的教堂,虚与委蛇了几番,就不知踪影了。 谢瑜沿着石梯向洞内走去,起初是一段三尺宽的下行甬道,步行二十步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与方才狭窄阴暗压抑的感觉截然不同,进入眼帘的是一间宏大的天然石室。石室约有五丈多高,顶部通天,恰似一方天井。 阳光透过天井照射进来,在地面上显出一个亮白色的圆圈。石室四周的石壁上亦挂了油灯,大厅之内灯火通明。 “谢公子请!” 从石室内侧,突然传来这个声音,吓了谢瑜一个激灵,赶忙提剑朝声音的方向划去,做出一个拱卫的姿势。 因为方才甬道里光线太暗,前后光线变化太大,谢瑜眼睛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不想自己对面已经站了四个人。 “谢公子莫要惊慌,我是试炼第一关的监察,这三位是您的对手,您需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这三人击败,即可过关。”这位监察,面带微笑,说的甚是客气,说罢便向谢瑜右侧走来,同那三人拉开距离。 谢瑜定睛一看,这位监察身穿碧绿袍子,胸口绣了一只练雀补子,原来是个九品文官。于是摆了摆嘴,尴尬道:“啊……不慌,不慌,我的意思是……是已经准备好了,开始吧。” 谢瑜紧握长剑,向前走到天井下的光圈内,光圈直径约有二丈,恰似一个圆形的擂台。只见对面的三人,也各自手持兵刃,朝他走来。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谢瑜,此时竟然紧张地口干舌燥,额头上渗出点点细汗。毕竟真刀真枪的和人比拼,生平还是头一回,更何况是在这样可以阴森可怖、稀奇古怪的环境中。 心里念道:“谢瑜啊,谢瑜,平时目空一切,咋关键的时候,临阵犯怵呢!不行!绝对不行!人家也是两个眼镜一张嘴,怕什么?人死脸朝天,怕个球!”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已闪过无数个念头,包括出招的先后次序,闪转腾挪的法门要诀,昨晚才背下来的内功心法;实在打不过的话,要逃跑的路径都规划出来了。 一切准备就绪,来吧! 当天井中的第一束光线,照到那三人的脸上时,谢瑜惊的嘴巴张得老大,心中仿佛有一万匹草原马奔腾而过,脑子里一阵眩晕,差点喷了出来。 只见这三位竟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个神情萎靡,蜡黄的皮肤上刻着一条条极深的皱纹。无精打采的望着谢瑜。他们手里握着的长枪短棍,与其说是兵器,到更像是拄着的拐杖。 谢瑜仔细一看,着三人当中,竟有两人他都认得的。他记得这两人是父亲麾下的老兵,跟随谢家军近二十年了,膝下几个儿子都在历次战斗中战死了。 黟安郡王感其忠勇,屡次予以优保,十几年了,都已经是参将衔了。曾经多次有补缺实授的机会,但这两人都不愿离去,说自己早就习惯了军中生活,自己更是孑然一身,只希望继续在黟安郡王身边当一个小兵,了此一生。 于是黟安郡王便委任这两人为郡王府内卫。带着三品武官顶戴的看门大爷,自然成了王府门前一道亮丽的风景,往来门客不管有多牛的背景,看到门前这哼哈二将,都要收敛起来,不禁感叹,“郡王门中深似海,三品顶戴门外摆”。 看到这样的安排,背后的用意,谢瑜自然是了然于胸。于是收起宝剑,连忙上前两步,笑嘻嘻的对这三位老兵说道:“辛苦三位大爷啦,赶明个儿,我打几壶好酒给您老送过去,现在这天气真是热的紧,千万保证身体啊……”。谢瑜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三老走到墙边,让出条道来了。 谢瑜上前,走到里侧墙壁挖空而做成的台柜上,去除了一面绿色的令旗,上面写着“勇士”二字。 “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这下任务完成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我来啦!”谢瑜心中暗自得意,将令旗揣入怀中之后,便转身朝出口走去。 “喂,谢公子,走反了,走反了啊!下一阶的‘百夫长’试炼是往这里边走!”监察官员看到谢瑜取了令旗就往外走,惊讶不已,观摩了上百场试炼,走错路的情况还是头一回看到。 “我知道的呀!但是我干嘛还要继续呢?现在大功告成了,见好就收,不浪费大家的时间,这叫利人利己。”谢瑜头也不回,摆弄着短剑,怡然自得地朝洞口走去。 这下可把监察官员给急坏了,只要谢瑜这么一出去,试炼结果就立刻判定位“十一阶勇士”。要是让上头的人知道,他连下一阶试炼去都没去,那怪罪下来,责任在谁? 哪怕自己摊到了一丁点责任,那也够喝一壶的了。就算撇开了责任,就这样目送黟安郡王的二公子出门,那也把谢家给得罪的透透的了。 监察官急坏了,但脑子没坏。轻声轻语地说道:“谢公子莫要担心,下一关是走墨家奇门道,虽说是机关重重,但毕竟是试炼场,机关的中的暗器、箭矢都换成木质的钝器了,即便闯关不成,也不会受伤的。”监察官顾不得许多了,赶紧把他认为有用的信息透露给谢瑜,以打去他心中的顾虑。 “你说什么?”谢瑜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来,饶有兴趣的问道。 “但毕竟是试炼场,暗器、箭矢都是木质的钝器了,即便闯关不成,也不会伤到您的。”监察官上前半步,用手半遮着嘴,语重心长的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不是这句,是上一句。”谢瑜道。 监察官一时语塞,抓耳挠腮想了一会道:“谢公子莫要担心,下一关是走墨家奇门道。”一副费解的表情,无奈的望着谢瑜。 “奇门遁甲?这个有点意思,不妨去看一看吧。”原来谢瑜在四书五经上是不学无术、一窍不通,但是对于其他的各类杂学、医书、算数等“旁门左道”却兴趣浓厚。郡王府中门客三千,行军打仗少不了各种“鸡鸣狗盗”的人才。谢瑜少年时期的大好青春就多数花费在与这些人厮混了。 可偏偏他又颇具天赋,不仅学的快、而且总能推陈出新,奇思妙想许多新办法,为府中的幕僚、宾客推崇之至。 但杂学毕竟是杂学,难登大雅之堂。即便在圈子内“颇具盛名”,也难得到父母长辈的重视,反而被认为是不务正业。 谢瑜的兴趣被提了起来,扭头又朝洞内走去,经过一扇厚实的门洞,便可听到潺潺流水之声,进入眼帘的是一条约莫十几丈长,两丈宽的通道。 试炼场外。 “报!二公子已经通过第一关试炼,现在开始第二关走墨家奇门道。”监察官激动的把好消息第一时间传递出去。 听到这个消息,刘氏绯红的脸上,透露着心里的喜悦,侧身看了看黟安郡王,却见他面无表情,似乎这根本不是他等待的消息。 主考官曲艺起身,点着了第二根长香。 “谢公子,这墨家奇门道中,暗藏了无数精巧的机关,您若是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安全通过,不掉入木栈道两旁的地下河中,便是成功。”有一名监察官解释道。 谢瑜看了看眼前的这条木栈道,一眼扫过,并无异样。心想:“百闻不如一见,我且走两步试试看。” 在木栈道上,走出第一步、第二步的时候,并无异样。 谢瑜缓缓的迈出第三步,直觉告诉他,眼下的这一步绝不简单。 果不其然,右脚跟刚刚着地,只听见左右两侧嗖嗖的破风之声响起,谢瑜连忙倒退三步,定睛一看,原来左右的墙壁上竟有许多黑孔,这些短箭就是从这孔中,向不同的角度射出,没有击中目标的短箭,则进入对面石墙中。 “这才迈出第三步,就退回起点了,后面还有十几丈的路要走,这要是一点点的尝试,得费多大的力气啊!不去不去!” 谢瑜转身又往外走。监察官直愣愣的看着他,心想“见过失败的、放弃的,但从来没见过放弃的这么果断的!人才啊。” 可是,不等他回过味来,谢瑜又回来了!而且不是空手回来的。 原来他回到了第一关的石室里,把那三个老头的长枪、圆盾什么的,给“借来了”。 ~~~~~~~~~~~~~~~~~~~~~~~~~~~分割线~~~~~~~~~~~~~~~~~~~~~~~~~~~~~~~~~~~~~~ 亲们,喜欢的话加个收藏,投上一票哦。 ~~~~~~~~ 上七境:第一境——“升仙境”;第二境——“绝天境”;第三境——“问道境”;第四境——“平天下境”;第五境——“开山境”;第六境——“正业境”;第七境——“修身境” 八境界之外:宗师、精英、百夫长、勇士、士兵 第三章 意料之外 谢瑜叮铃咣啷的把各式兵器拖到了木栈道傍边,发现监察官正呆呆的看着,他朝监察官吐了吐舌头,便低下头来,盘弄这些道具了。 监察官实在看不下去,好意提醒道:“谢公子,走这条奇门道,自然身上越轻松越好,什么都不带,方能躲闪自如。您这长枪短棍的拿这么一大堆,可不是南辕北辙嘛。” 谢瑜也不理他,只顾低头忙他自己的。 监察官急不过,走到谢瑜身旁一看,却见他正拿着自己削铁如泥的乌金短剑,在修理这些兵刃,一会儿把长枪切断成几节,一会儿把圆盾劈成两半。 监察官看了半天,依然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试炼场外,众人的目光紧紧的注视着香炉中的长香,焚尽的香灰一节一节的掉落,屡屡轻烟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 已经过了三分之二的时间,仍然不见捷报传来。 烈日之下,王府卫队的甲士们,身穿四十斤锁甲,银白光亮的头盔,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一个个,汗如雨下,但却如青松一样巍然不动、坚毅挺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身经百战、九死一生的精锐,在生与死的搏斗中,锻造了铁一般的坚韧。 黟安郡王稳坐中央凉亭,庄重威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是多年官场侵染塑造出的城府,喜怒不形于色。 没有人能猜透他此时的想法和心情,是担心忧虑?抑或是胸有成竹? 试炼场中,谢瑜依旧忙着倒腾他的工具,甚是入迷,根本没理会时间的问题。 监察官提醒了几次,邀他在到木栈道上走几步试试,谢瑜也不理会。 等到谢瑜把各式小工具制作好了后,才又走到木栈道的起点,一边比划着,一边还在地上画出各种稀奇的图形,但始终不迈出第三步。 眼看长香就烧到了尽头,监察官对这个年轻人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不再管谢瑜弄什么了,只顾组织自己的语言和情绪,打好腹稿,出去做最终的汇报。 突然间,听得“啪”的一声响。 监察官赶忙回头一看,原来是谢瑜用一把长枪仅剩下的铁枪头,当作飞镖,射入了左侧石壁前方二丈处的一个孔中。 由于力道极大,半个枪头都没入了石墙中,把原本铜钱大小的箭孔撑得裂开,四周得石屑纷纷掉落。 “你这是?” 不待监察官问完,谢瑜又将另一把枪头,朝右侧墙壁上的一出凹进去的石块掷去。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枪头落入地下河中。而那块石头在枪头的重击之下也松动了,跟着枪头一起落入水中。 这块石头落下之后,墙上竟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小洞。 “嘿嘿,果然不出所料,就在这里!”说罢,谢瑜拾起地上的腰刀,便朝那黑洞处掷出。 “叮”的一声,刀把子上下剧烈地摆动了几个来回,腰刀紧紧地插入了洞中。 “大功告成!”谢瑜呼道。提着短剑,大摇大摆的,哼着小曲,朝木栈道前方走去。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直到他走到栈道的尽头,机关都没有被触发。只留下监察官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殊不知,谢瑜早已熟稔了奇门遁甲之术,刚才的一番功夫是在分析这条机关道的运行原理,找到整套机关运行中最关键,且最容易被突破的环节。 地下河的水流是是机关道的动力,通过墙体两侧的大小齿轮传动,蓄积的力量把机关中无数的牛皮筋绷紧。 当人踩到栈道上的时候,机关打开,绷紧的牛皮筋先后失去阻力,各种暗箭、飞盘随之而来。 谢瑜折腾了半天,就是为了推算出最核心的两个小齿轮的位置。 枪头和腰刀插入的地方,刚好卡住了小齿轮,小齿轮无法转动,牛皮筋也就无法蓄力把暗箭射出了。 当然,外人看这个最终的操作很似简单,但前期的分析和定位却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监察官准备好的一整套腹稿,因为谢瑜的这招剑走偏锋,变得完全用不上了。 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试炼场外,忙乱的说道:“谢公子的第二关试炼……他,他走过去了。” 监察官此刻心里七上八下,他也不知道谢瑜这种闯关的方是是否被允许,如果被判定违规的话,那么就谈不上通过之说了。 他人微言轻,通过或是不通过,可不由他说的算。 于是化繁为简,就直接说出了他所见到的实情。这也算是脑子转的快的了,在这几步路上,来来回回饶了几道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主考官曲艺,一眼就察觉出了异样。 对于试炼结果的报告,不论通过还是不通过,都有模式化的话术,不外乎在固定的套话之上,更换下主人翁的名字。监察官这句话说的不伦不类,在曲艺听来,尤为刺耳。 “方才试炼,谢公子用两个兵器,打入墙中,然后就径直从机关道上走了过去,奇怪的是一路上机关都没有再触发了。” 监察官不明就里,只好三言两语把所见之情形原原本本的描述出来。 主考官曲艺心中一惊,然而很快的平复过来,道:“这么说来,谢公子是如履平地一般的走过去的?并没有接受墨道机关术各种精妙机关的考验?” 曲艺顿了顿,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略作思考后,补充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克敌制胜的前提,是先要保证自生的安全。 这一关的本意是要考验试炼者的躲闪功夫,只有身手敏捷、反应迅速的人,才能顺利的通过此关,成为合格的‘百夫长’,领导一队人马。” 曲艺抬头用余光扫了一眼黟安郡王,见他仍旧是面无表情,又道:“谢二公子的做法,实在是有违试炼的本意,虽然过了机关道,但违反规则在先,故微臣认为这一关的试炼结果是——未通过。” 这段话说得是不卑不亢、字字铿锵,在黟安郡王的地盘上还能如此坚守自己的原则,令在场的随行官员感到心潮澎湃、由衷佩服。 “在下有不同的看法!”曲艺话音刚落,兵部职方司主事杨安就上前一步。 说道:“在战场上,讲究的是随机应变、出奇制胜,只要能达到目的,不管是用什么方法、什么计策都无不可。 若是一味拘泥成法、墨守成规,那才是兵家大忌。 再者,规则里并没有说不能通过破坏机关的方式过关啊,法无约定即可为! 更何况,墨道机关变化万千,高深莫测,在座的有几位能参透?就是让我去破,我也是无从下手啊!” “试炼讲究的是真才实学,若是人人投机取巧,那还成什么体统? 我虽是文臣,却也知道行军打仗,讲求的是拳脚功夫,若是没有这个基础,谈何随机应变、出奇制胜?”曲艺不服,据理力争道。 众人听着两人的争论,觉得各有各的道理,黟安郡王的脸上也略显犹豫。 就在这左右为难之际。从石门中出来一人,正声呼道:“谢公子通过第九阶-‘精英’试炼!” “啊!”平台上的众人惊呼不已,方才大家都还在对谢瑜的第十阶-‘百夫长’试炼的结果争论不休。 却没想到,就过了这么一会儿,谢瑜竟然都破入九阶了。平台上一下子鸦雀无声了。 原来,当谢瑜走过木栈道之后,便听到了一曲婉转悠扬的笛声,与洞中的潺潺流水之声相交融,清幽深远,仿若天籁。 谢瑜好奇,于是顺着笛声漫步前行,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地下河的主流旁,虽说是在洞中,但河水湍急,拍打都在礁石上,碎花朵朵,仿佛置身于另一个超然的境界。 在河对岸,有一老者,倚石而坐,手握骨笛,神情安详。 谢瑜见他头戴瓜皮帽,衣裳是粗缯大布,一副牧民的打扮,心生好奇。于是过了吊桥朝着老者走去。 “您吹的可是《凝神曲》?”谢瑜问道。 “哦,看不出公子还懂老朽这不入流的音律。”老者方下骨笛,颇感意外。 “我曾在瓜州西关寺见过这个谱子,倒是头一回听到,据说此曲一出,纵是洪水猛兽也会宁心静气,如同温顺的绵羊一样。 不知道这是传闻,还是因为我心无戾气,故而就如同寻常的曲子一样了。” “公子是个妙人,此曲却未必只是传闻。”老冷笑道。 谢瑜不明白老者的意思,刚想提问,却听到老者背后的黑暗中传来“呼呼”的粗气。 谢瑜不禁往后退了半步,只见前方闪现出六个绿点,两两成对,向自己靠近。 谢瑜心中巨惊,道:“这是……是……狼!” 第四章 试炼本意 第四章试炼本意 “不错,是狼,而且是血苍狼!” 老者起身,收起骨笛,之前平静祥和的面容早已荡然无存,双眼中透视出凌厉的目光,有如长剑出鞘,所及之处,令人毛骨悚然。 “攻守兼备乃是大周精英必需的能力,这便是第九阶的试炼。”说着,老者指向身旁的三只恶狼。 继续道:“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制服这三只血苍狼,就可以过关了。” 话音刚落,这三只血苍狼仿佛能听懂这老者的话一样,毛张背弓,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盯着谢瑜; 小步迈出,徐行缓进,试图在寻找一个最佳的时机,随时都有可能像离弦之箭一样扑向谢瑜。 谢瑜转身想跑,但转念一想,自己那能快得过这血苍狼? 一旦示弱,这三只血苍狼便会毫无顾忌得扑向自己,一步之差就要后悔莫及了。 想到这里,谢瑜故作镇定,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为首的那只头狼,试图以无惧无畏的气场震住血苍狼。 想法是好的,但身体是诚实的。血苍狼步步紧逼,谢瑜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谢瑜的大脑飞速运转,情急之下,平生所学悉数浮现于眼前。 “凝神曲”我也会,可是眼下别说骨笛,连普通的笛子都没有,况且,那老头肯借给我才怪呢!这条路肯定行不通。 若是放手一搏呢? 别说自己根本没有实战经验,就是有,在这些牲畜面前也未必好使,它们扑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套路招式可言,凭借的全是速度和力量。 我虽有宝剑在手,在它扑来之时有信心能刺中一只,但对面偏偏是三只。 狼不同于其他的野兽,相互之间能够有交流,当我刺向其中一只时,其他两个必定回从不同的方位朝外扑来。 这样一来就难免是玉石俱焚了。” 老者仔细端详着谢瑜,却也怎么也参不透他在想什么。 多年以来,折戟在他这一关的有志青年不计其数,他虽然此时神情冷漠,面露凶相,但内心一直期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搏斗,看到挑战者的胜利,看到更多的英才涌现于大周。 三只血苍狼缓慢的移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谢瑜包围在中间了。进攻将在一念之间,留给谢瑜的时间不多了。 在极大的恐惧和压力之下,谢瑜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但眼中始终保持着一股狠劲儿,不敢有一丝懈怠。 脑子里把所有可能的方法都筛过一遍之后,心念:“再有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赌一把试试!” 谢瑜缓缓的弯下腰来,身体半蹲,剑尖着地,拾起地上的一条碎落的钟乳石。 血苍狼看到谢瑜弯腰弓背,以为对方要开始进攻,于是也放低头部,呈防守的姿态,死死的盯着谢瑜。 然而,谢瑜并没有挥剑攻来,而是以指状的钟乳石有节奏的敲打着剑身,口中念念有词。 同时,谢瑜的眼里的那股狠劲儿,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邃迷离的眼神,仿佛在他的眼中能看到自己的脸、自己的眼睛; 而在自己的眼中,又能看到谢瑜的脸、谢瑜的眼睛;如此循环往复,无穷无尽,让人好似看到了一道道恍惚的光圈。 一层套着一层,自近而远、自小而大,渐渐的,手、脚、身体仿佛都不由自主的动起来,置身于另一个虚幻之境。 在这个世界中,没有杀戮、没有仇恨,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安详,铅华洗尽,浮现出心底最深处的宁静。 “啪,啪啪啪,啪,啪啪……”的打击声,好似来自地下最深处的呼唤,将人性带到生命的最起点。 一个浑厚声音从遥不可及处传来:“坐下”。这声音是那么的友善,充满磁性,像母亲、像造物者,让人无法抵抗。 恍恍惚惚之中,老者猛然间回过神来,立刻睁开眼睛,从地上窜了起来。 心道:“不好,是摄魂大法,差点糟了他的道了,幸好这小子内功修为有限。” 然而,当他再看谢瑜身边的三只血苍狼,都已经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鼾声大作了。 “谢天谢地,还好这摄魂大法对血苍狼也管用,不枉钟师傅对我的一片厚爱了!” 原来,郡王府中武林高手、奇门异士云集,理论讲,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谢瑜的师傅。 裂魂门的钟魑,见谢瑜自以为是,吊儿郎当,竟主动借了他一本裂魂门中最为晦涩难懂的秘籍——摄魂大法。 若要练成此功,还非得先掌握梵文和彝文不可。 他本想给他个下马威,让谢瑜知难而退,却哪知道一个月后谢瑜把秘籍完整无缺的还了回来。 打开一看,竟在其中写了许多“读书笔记”、心得体会、优劣点评。 最后一页赫然写着十二个大字批语:“摄魂大法,遇强则弱,遇弱则强”。字里行间却也说得在理。 老者见到这一番景象,脸上的愠色渐渐淡去,和颜悦色的对谢瑜说道:“你赢了!”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对眼前的年轻人的认识,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 起初,看到谢瑜的眉宇神色直接并没有强者的霸气,料定他过不了此关,心中不免失望。 而当谢瑜道出《凝神曲》的时候,他颇感欣慰,难得看到年轻人有这般见识。 当谢瑜在危难之中,处变不惊,巧克强敌之时,他对谢瑜眼中的坚毅不屈感到由衷的钦佩。 “已经很久没人通过我这关了,谢公子,祝你好运。哦对了,后面那个老鬼阴得很,你小心点。”老者对谢瑜说道。眼中充满了殷切的期望。 谢瑜走到这一步,早非在自己的预想之内,一路走来,他感到平生所学,逐一派上用场,而且是“药到病除、手到擒来”。 心里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热血澎湃,再加上方才老者对他说的一席鼓励的话,更让他跃跃欲试。竟转身对老者道:“谢谢,我尽力而为。” 也许,这才是试炼的本意! 第五章 天山五鬼 平台上众人得知谢瑜已经破入第九阶,一个个面面相觑。 都没想到郡王府里的二公子,平时看起来不务正业,无所事事,竟然是深藏不露。 才学了一年的功夫就有如此成就了,那以后的前程更是不可限量。 在惊叹之余更是懊恼,后悔早些时候没有结交谢二公子,把“冷灶”烧起。 现在一鸣惊人、炙手可热了,想再添一把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纷纷把羡慕的目光投向站在最后排的一个灰衣文士。 此人名叫方闿运,是郡王府中的一位幕僚,却也是幕僚中十足的异类。 其他幕僚宾客,整日围着王府权贵左右,忙着出谋划策,表现自己的才学,而这个方闿运却成天悠哉游哉,吟诗作画、抚琴下棋,怡然自得。 主公不找他,他也不主动迎上去。郡王府家大业大,不差他这双筷子,就这样一晃过了好几年。 府中谁也不知道他肚子里究竟有什么货色,就只知道他和谢二公子聊得来,常看到他们一起下棋,谈天说地,就也当他们是一双不得意的落魄人儿了。 再看黟安郡王那张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分欣喜,又带有一丝意外。说道:“阴掌门费心了啊。” 阴华在黟安郡王身侧,聆耳恭听。黟安郡王本是对谢瑜的试炼进展表示满意,对首席师傅阴华致谢,但是阴华自己有心病,对教谢瑜功夫这件事,根本没上心。 听到这句话,心里更是虚得厉害,黟安郡王高深莫测,实在弄不清他这句话究竟所谓何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下子面红耳赤,好不尴尬。 “阴掌门实在是太谦虚了,我这孩儿生性顽劣,能有这么大的进步,您一定是费了许多心思,改日咱一定备上厚礼,让瑜儿登门答谢。”刘氏乐的面如桃花,又把阴华恭维了一番。 先前刘氏问阴华,谢瑜试炼能到几阶,阴华据实而说,能到十一阶,十阶都很有难度。 如今,谢瑜一举破入九阶,难免会让人联想到阴华连自己的徒弟有多少斤两都不知道。 而刘氏的一句“阴掌门实在是太谦虚了”来得简直是太及时了,刚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归结于他的谦虚、居功不自傲,反倒成了好事。阴华的脸色一下子好看了起来。 试炼到第八阶,就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了,在贵族、王室子弟中更是寥寥无几。 当年黟安郡王的长子谢怀就是试炼到了八阶-“宗师”级,实授“大内隐侍卫”职,在当年也是轰动一时的大事。 大内隐侍卫是禁军中的顶尖高手,不隶属于任何部门,直接听命于大周皇帝。 成为了皇帝的心腹,自然也就上了加官进爵的快车道,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显贵,都要客气三分。 据说谢怀进京那天,就得到了兵部尚书孙承、许相国的亲自接见了。 再说这第八阶的试炼,与前几关却有不同之处。 守关的人有可能是八阶下品,也有可能是八阶上品。若守关的人是八阶下品,那么试炼者在一炷香内把对方击败,就可升至八阶宗师; 若守关的人是八阶上品,那么试炼者只要能坚持半炷香不倒下,也可升至八阶宗师。 谢瑜同老者告别之后,士气满满、意气奋发地朝洞内深处走去。越往里走,洞内的情况越是复杂,经过一段接近于垂直的陡坡,便进入了一个偌大的石窟。 石窟顶部极高,抬头望去,光线所及之处仍不能看到穹顶,石窟的四周尽是形态各异的钟乳石。 洞内山泉千百万年的沉淀与冲刷,而形成的石笋、石幔、石花千姿百态、如梦如幻,犹如遨游在东海龙宫。 绕过石幔屏障,前行数十步,是一条地下溪流。溪水清澈见底,谢瑜这一路过来已经是口干舌燥,赶紧蹲下来,用双手捧起清水,咕咚咕咚的畅饮起来。 忽然,谢瑜看到水里的一块七尺多长的巨型黑色“条石”居然动了起来。 “难倒这里有什么机关?”谢瑜有如惊弓之鸟,嗖得完后退了一步,冰凉得溪水还在喉头,呛得他咳嗽不止。 谢瑜见周围没有异状,又上前半步,探出脑袋朝水里望去。 “啊!是……是娃娃鱼!从来只见过尺许大小的,没想到娃娃鱼竟能长到这么大。”谢瑜感叹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绝不能做一个坐井观天之人。 溪流很窄,谢瑜一跃而过,只见一个黑黝黝的门洞。 谢瑜纳闷:“怎么这里步点灯了呢?”谢瑜右手提剑,左手扶着石壁,小心翼翼地往漆黑地石窟深处走去。 石窟中安静地令人发指,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围绕着谢瑜,能听到的只有在积极呼吸声和心跳声了。 谢瑜不知道石窟有多大,不敢贸然径直往中间走,所以还是一手扶着石壁,沿着石窟外围走,这样就不至于迷路了,如果石窟是圆形的,走完一圈之后仍能够回到入口。 越往前走,谢瑜心里越是发毛。“这是什么鬼地方,敢情这关的试炼就是瞎子摸黑走迷宫嘛?” 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谢瑜左手在冰冷的墙壁上摸到一个石柱,这个石柱居然是有温度的。 心中大骇,试探性的沿着柱子向上摸,竟是麻布这类的触感,吓得谢瑜感觉脱手。 只听“嘿嘿嘿”的一声尖笑,音调极高,犹如一道利剑刺破寂静的黑夜,在石窟里,如同鬼魅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声吓得谢瑜连退三步,后脚跟绊到了地上的石头,重心不稳,身体向后一仰,摔了个四脚朝天。 “嚯,就你这样的身手,竟也能到我这关来?也不知道是前面几太弱,还是你运气太好!”这个尖细的声音非常鄙视的说道。 谢瑜听出来了,话音是从刚才“石柱”那里传来的,这么说,刚才摸到的居然是这个怪物的腿……。 想到这里,谢瑜心里发麻,从这阴森尖锐的声音就能感觉到,此人必定是个猥琐丑陋至极的怪物,自己却还摸了这个怪物半天的腿,不禁作呕。 “谢公子,在我这关,只要你能坚持半炷香的时间,便是通过。你准备好了吗?”石壁上的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原来这人就是天山五鬼之首,天洞门的掌门臧大。在江湖上十年前就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 臧大贵为一派掌门,修为已入八阶上品,又有几十年的江湖阅历,由他来守第八阶试炼,实属高配。 在臧大看了,眼前这个郡王府的公子,根本是不堪一击,别说半炷香的时间,只要他一出手,一招就能叫他跪地求饶。 因此,故意戏弄谢瑜道:“咱开始吧。谢公子,都会什么绝学,尽管使出来吧,让我也开开眼界。” 在漆黑之中,又遇到这么个半人半鬼的东西,谢瑜哪敢大意,连忙舞起短剑,生怕这个老怪物靠近自己。 谢瑜平时练武,根本是只看不练。抱着一派的武功秘籍就靠在竹椅上翻看,一边看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把秘籍吐槽一番,从来不起身练习。 他总觉得,这些个招式能在脑子里想象出来怎么做,就可以了,真刀真枪得练习才叫浪费时间和力气呢。 这个时候,短剑在手,不知不觉地就把刻画在自己脑中的招式使了出来。 先是九华门的地藏剑法,然后是南安门的巨象剑法,使完三十六招之后,又舞起了大内秘籍中的七十二路琅琊剑法。 虽在漆黑之中,臧大如夜鹰般的眼睛却能看得清清楚楚,暗自称奇。 心想:“这小子居然会这么多成名剑法,虽然用的略显生疏,但一招一式都颇为精妙,不愧为名门大家千锤百炼出的剑招。” 臧大常年旅居西北,哪里有如此机会能一饱这么许多的精妙剑法,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心想我把他击倒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且看他多表演一下也无妨。 只见谢瑜使完七十二路琅琊剑法之后,又化剑为刀,唰唰唰大纵大横的舞起了断门刀法。 谢瑜并不是在显摆自己的博学,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这个老怪物靠近自己,怕自己功夫不到家,担心用重复的招式会被这个老怪物招到破绽,所以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剑法、刀法尽数使出。 老怪物看得心里痒痒的,“这不是法华门的大如来剑法吗?当真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臧大一边看一边迅速破解的方法,不禁自己手脚比划起来了。 当谢瑜使出一招“星分翼轸”的时候,臧大终于忍不住一个前翻,犹如一只黑蝙蝠,呼啸而来,直取谢瑜的背心。 谢瑜一招尚未用老,哪防的住背后遭人袭击。臧大担心一掌把谢瑜打翻,好戏就到头了,于是变掌为指,轻轻点了一下谢瑜后背,双腿一弹,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得意道:“大如来剑法不过如此嘛。” 谢瑜被他轻轻一点,一个踉跄,连忙剑身倒转,超背后刺去,不知不觉中使出了琅琊剑法中的“否极泰来”。 ~~~~~~~~~~~~~~~~~~~~~~~~~~~分割线~~~~~~~~~~~~~~~~~~~~~~~~~~~~~~~~~~~~~~ 亲们,喜欢的话加个收藏,投上一票哦。 ~~~~~~~~ 第六章 吞风噬雪 “咦”,臧大轻声道,见谢瑜后背被偷袭之后,没有再继续用大如来剑法,反而是用起了之前已经使完了的琅琊剑法。 而这招用得也偏偏就是恰到好处,若是谢瑜多几分实战经验,提前判断出背后遭人袭击,哪怕只要提前出招片刻的功夫,臧大就免不了被一剑穿心了。 这一剑刺出,谢瑜也感觉到了,不同的剑法组合在一起,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起初只想每一招都是不同的剑法,让对方摸不到门路,这样看来难免太过于教条了,不如随机应变,更多的关注对方的出招。 臧大又试探了几次,虽然屡次都得手,却发现一次比一次惊险,谢瑜把整套的剑法使过两遍之后,剑招越来越熟悉。 方位、力道、准头的把握更加得心应手,这时他已经不再贪多,而是专使琅琊剑法这一套。 只见谢瑜出剑越来越快,乌金宝剑急速飞舞,原本快要凝固的空气,在剑气的的引动之下,形成了呼呼的风声。 谢瑜所使的这本乌金宝剑,是一对母子剑中的一把。长剑名曰北辰、短剑名曰南冥,是王府宾客方闿运所赠。 一寸短、一寸险,南冥剑在谢瑜手中挥洒自如,灵活的犹如林中松鼠一般,一招还在头顶,转瞬就切到了下盘,尤其在这局促的石窟之中,短剑的优势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臧大眼镜紧紧地盯着谢瑜手中短剑,瞳孔越涨越大,发现这么片刻之间,谢瑜对琅琊剑法的理解已经到了如此高的境界了,一招一式之间,攻防兼备,心下惊叹万分。 谢瑜几次被袭击之后,并不气馁,随着对剑法越来越熟悉了,心中也在盘算着: “墙壁上的那个老怪物,阴阳怪气的,三番五次的戏弄,打心眼里就看不上我的功夫,我得找个机会让他栽个跟头,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想到这里,谢瑜在剑招上略作变化,连续向前用了几个极为凌厉的杀招,故意在自己的身侧留了一个极大的破绽。 臧大见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谢瑜也不再展现什么新的剑法招式,再这么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又见他露出了这么大一个破绽。 心念:“毕竟还是新手啊!”于是当机立断,一个箭步,蓄势于掌,化掌为爪,这正是天洞门的绝学之一,冷焰爪。 这一招,臧大用了七分内力,极为迅速,一般的高手,若是没有事先的防备,是万万来不及躲闪的,更别提初出茅庐的谢瑜了。 谢瑜虽在前方出招,但注意力全都击中在留有破绽的右侧。 此刻,听到身侧传来微微风动,心下大喜:“嘿嘿,老怪物,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吃我一剑!” 臧大这招冷焰爪来的极为突然,他料想眼前的这个小年轻绝无躲闪应对的可能,纵身朝谢瑜的右肩抓去。 这招一旦抓到,谢瑜必定是短剑脱手,胜负不言而喻。 然而万万没想到,双脚刚离石墙,就见谢瑜扭转上盘,倒转短剑,使出一招琅琊剑法中的“关山难越”,径直朝臧大刺去。 刚才臧大蓄势极猛,此刻身体凌空,并无一物可以依托以卸去前进的力道。 突然看到谢瑜冷不防的此来一剑,心下大骇:“好深的心机,这小子故意给我设下这个套子,引我自己装进去。” 想到这里,臧大后悔莫及,白瞎了自己几时年的江湖经验,过于轻敌,如今却要遭了这个初出茅庐后生晚辈的算计。 “顾不得太多了!今日我若对你留情,那我天山五鬼的一世英名就要都葬送在你这个小子的手里了。” 臧大心有此念,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运足内力,双眼发红、气出丹田,变单爪为双掌,这乃是天洞门的不传之技——“吞风噬雪”。 为求自己不先被谢瑜的短剑刺中,臧大用了十成的功力,“吞风噬雪”的掌力犹如排山倒海,所及之处必是冰山冻土。 “这一掌下去,我和黟安郡王府的梁子定是结下了,中土必无我的容身之所。 哼!天高地阔,我西出阳关,远走西域便是,我几十年的威名,无论如何也不能折在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 短短的一瞬之间,臧大脑子里浮现过无数的想法。终究对他而言,人性的虚荣打败了包容,为了自己的名利,就要牺牲他人的生命。 点到即止,是试炼的基本规则。 但臧大为了反败为胜,不惜以性命相搏;以八阶上品至尊,一派掌门之位,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狠下毒手。 谢瑜剑尖尚未经过左臂处,就感受到了一股极寒、幽冥的真气朝自己袭来。面前黑色的空气好像已经凝固起来,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黑冰之墙。 冰墙好似有千斤之重,排山倒海般的力道,叫谢瑜无法呼吸。 冰冷的寒气,似乎沿着冰墙继续蔓延,从谢瑜的前方,到两侧,到身后,到四肢,到胸口…… 谢瑜感受自己的意识慢慢地变得恍惚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石窟里,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是眼前的黑冰墙吗? 不!那不是一面冰墙,是一面精美的圆镜。金丝镶边,装饰这各色宝石、珐琅、玛瑙。黄花梨木的镜架,是那么的古朴而别致。 在镜中,谢瑜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浪花朵朵,海鸥翱翔在湛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照在高大的叶子树上,地下一片浓荫。 海风拂过,空气中略带着海水的咸味,是多么的令人心旷神怡。自己光着双脚,踩在银白色和沙滩上,正欢乐的跑着,笑着,欢呼着…… 眨眼之间,镜中画风突变,发现自己身着铠甲,横刀立于城门之下,四周的冲杀声,呼啸声,惨叫声,哀嚎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自己的浑身染满鲜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抬头,看见城门的石墙上,刻着三个大字——东宁城。 “这不是大周的都城吗?我究竟是怎么了?我是已经死了吗?我看到的究竟是前生,还是来世? 第七章 九影分身 虚虚实实之中,谢瑜看到了两个自己,一个欢快洒脱、无拘无束,一个横刀立马、杀伐决断。 “吞风噬雪”阴寒内力呼啸而来,谢瑜的这招“关山难越”才刺出了一半,南冥剑就停在了半空中,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寸难得再进。 寒气沿着南冥剑传递到了谢瑜的体内,内力修为极浅的谢瑜,无法正面抵抗,在寒气的侵袭之下,产生了幻觉。 刹那的时间,剑身已经覆满了冰霜。冰霜就如盛夏里的爬山虎一样,向谢瑜延伸过去。 “可惜了!多么难得一个练武奇才,若是我门下弟子,不出二十年,我天洞门必当傲视天下群雄。”臧大在这个年轻人被毁灭之前感叹到。 想法是真实的,行动也是真实的,但这两者却是矛盾的,是虚伪带来矛盾,还是矛盾带来了虚伪? 两个虚幻的影子,在谢瑜眼前左右晃动,犹如风中的蜡烛的火苗,身姿摇曳,时而分开,时而重合。 “啊!”谢瑜顿觉眼前一亮。 “中合而开,六脉尽舒,真元守一,影出两仪。”《鬼影分身》秘籍中的口诀,这时不经意间浮现在眼前。 只见被黑冰笼罩下的谢瑜,愈发模糊,突然身形一闪,从原地活生生的朝左右两边,拉成了两个人,相距数尺,立于黑冰之外! 臧大左右双掌“吞风噬雪”的寒气急速朝中路汇聚,却扑了个空。 臧大心中大惊,不!不是再是惊吓,更确切地说,是恐惧。 他生平经历大小对决不下百次,见识无数顶尖高手,其中不乏修为远在他之上的高人,但却从来没有过此刻的恐惧。 他呆呆的怔住了。 懦弱来自于恐惧,恐惧来自于未知,未知来自于无穷尽的可能性。 对面的这个少年,就是那个匪夷所思的未知数,似乎有着无数的可能性。 臧大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左右两边的谢瑜,究竟哪个才是真的,而两侧的谢瑜早已把南冥剑朝他刺去。 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 “呲”的一声。无坚不摧的南冥剑穿透了臧大的胸膛。短剑是从右到左而来,直到宝剑插入他身体的那一刻,臧大才看到真实的谢瑜。 一张清秀无比的脸庞,略带稚气。眼神中夹杂着气愤、惊愕、不知所措。两人四目对视,没有一丝闪躲,在石窟中仿佛成了一座雕塑,连呼吸声都分辨不出。 许久之后,臧大将自己右手放下。他的手距离谢瑜的脑袋只有一寸距离。 最终,他选择了放下,选择了成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臧大完全可以在自己被刺中心脏的那一刻,击碎谢瑜的脑壳。但是他犹豫了。可为什么呢? 或许人就是这么复杂的动物,究竟就是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如果时间、空间、利弊、成败、心态发生改变后,善还是善,恶还是恶吗?也许善恶本就在一念之间。 臧大将那干瘪得如同鸡爪一样的手掌,轻轻落下,落在了谢瑜的左肩上。 惊魂甫定的谢瑜,想要挣脱,却又像被吸住一样,不得动弹。顿时感到一股清凉至极的真气,从左肩进入体内。 一个尖细的声音,温和的说道:“不,不用担心,这是我,我给你的一点礼物,扶你再,再上一层。” 话音刚落,臧大就如一个被抽空了的皮囊一样,一动不动。方才,他真元被破,已经无生还的可能,临死之前,在杀死对方和成就对方的抉择上,他选择了后者。将仅存的三成内力输到了谢瑜体内,也许这样比杀了对方,来的更有意义。 今后,无论何时、何地,这个天才少年都会和天洞门有丝丝联系。 臧大的躯体从剑上滑落,横躺在谢瑜身前。石窟之中又恢复了起初的寂静,就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暴风骤雨之后,一切如初,只是人已不再是那个人。 谢瑜呆呆的站着,手脚感觉麻木了,头脑中回响着激烈的嗡鸣声,就好像被罩住在一个巨大的铜钟里。 许久之后,谢瑜稍稍缓过来些。刚才的生死搏斗,刹那之间,经历了几回生死,一切皆出于本能,不及细想。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竟然在最后一刻使出了鬼影门的镇派绝学——鬼影分身。 殊不知,这是鬼影门中极难的一门功夫,练成者能有鬼影分身之幻术。视修炼者的境界不同,其集大成者能分出九影,称“鬼王重生”。 然而,在鬼影门中,仅掌门阴华一人练成此功。即便如此,也是入门阶段,时而能奏效,时而不行,还无法做到收发自如。 谢瑜心想:“鬼影分身的口诀晦涩难懂,若不是在刚才那种半迷糊的状态下,我是决计领会不了‘中合而开,六脉尽舒,真元守一,影出两仪’的真意。” 谢瑜收起宝剑,朝石窟的洞口看去,只见点点灯光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人的影子在灯笼的光线下,在山洞里倒影出了巨大的图案,就如同会魔法的巨人一样,忽影忽现。 “啊!”的一声惊叫。 臧大躺在地上,在灯笼的光照之下,谢瑜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面目。第一次看见时,就已是一个死人。 瘦小、干瘪的身体,身穿黑色短衫;眼眶深陷、两腮削尖,一种莫以名状丑陋、可怖,却在口角处显现出一丝弧线。 从试炼监察官员惊愕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这样一个结果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没有后悔、没有退让,唯有全力以赴,这才是试炼者信仰。 “他自己不小心,死了,可不关我的事啊!”谢瑜理直气壮,却又不无担心的说道。 “小,小的明白,刀剑无眼,谢公子请自便吧” “哦,前面没路了,下一关试炼怎么走?”谢瑜舒了口气,问道。 “啊!我的天啊,没有下一关了,谢公子,您这是破了试炼的记录了!您快回去吧,王爷他们都还在外面等着呢!” 至圣五年以来,只有两人在于八阶上品的对决中,勉力坚持了半柱香的时间,达到“八阶宗师”的境界。 没有人相信,哪个皇室、贵族的年轻子弟能在试炼中破入“上七阶”。“八阶”已成为了试炼的终点。此后,只有在日后长年累月的历练中,寻求更进一步。 今天是一个奇迹,八阶上品的臧大,竟然死在了谢瑜的剑下。谢瑜也因臧大之死,成为了迷一样的人。 第八章 往昔如烟 谢瑜大步流星地朝洞口走去。与臧大一战之后,得到了臧大三成“吞风噬雪”的内力,觉得自己内劲充沛,脚下步履轻盈,轻轻一跃竟能跳跃到一丈之外。 从丹田到胸口,有股清凉之气在体内游动,五脏六腑有说不出的畅快。 突然间,谢瑜发现自己在这幽暗的洞中,竟能看到数丈之外的细节。嗒嗒的水滴声,听入耳中,也是无比的清晰,能准确的分辨出声音的位置。 “难怪了,原来臧大的这门功夫有‘耳清目明’的功效。若不是他对我狠下杀手,也不至于现在这样,真是可惜了。可他又把自己的内力传给我了,也算是有恩于我,以后碰到他的师门、朋友,有我能出力的地方,一定要尽力而为,也就只能这样弥补了。” 慈云洞外,平台之上,暮云四合,残阳似血。 谢瑜犹如大战凯旋而归的英雄,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下,从慈云洞中走出。 “回父王,我已通过了试炼。”谢瑜走到黟安郡王的座前,忐忑地说道。本来他还想多问一句,是否可以不被限制在黟安郡内了。但想了想,这次试炼,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此时再问这句话,显然没有意义了。 “好!好!我儿不错!”一向老成持重的黟安郡王,竟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起身上前,紧紧的握住谢瑜的双手。满意、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诸人落座之后,兵部主事杨安上前一步道:“恭贺王爷,恭贺谢公子,此次试炼,谢公子顺利通关,一展将门风采。前些时候,还有人怀疑谢公子的真才实学,却也不看看在最后一关,对阵大名鼎鼎的天山五鬼之首——臧师傅,不仅没有落败,反而……” 杨安略做停顿,接着说道:“当然,对于臧师傅的不幸,我深表遗憾。但毕竟刀剑无眼,在八阶上品的段位上对决,更是游走在生死之间。想必这点大家都心中有数,相信谢公子在对决中也同样会面临生命危险。” 他看了眼黟安郡王正对他颔首示意,捋了捋胡子,接着道:“臧师傅贵为天洞门掌门,是当世高人啊,修为在八阶宗师的上品。而谢公子,技高一筹,仅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就将臧师傅打败。可见谢公子的修为远在八阶上品之上,故微臣以为,可定为‘七阶’!” “七阶”二字一出众人无不表情惊诧、瞠目结舌,平台之上一片唏嘘。 七阶,意味着武林中最顶尖的行列;试炼七阶,意味着一个人刚步入江湖,就已然站在了高峰之上,令无数人心驰神往,而又望尘莫及。 七阶,不仅是武林中的尊位,同样也意味着庙堂里的高官厚禄。 大周国对天下间武道高手的渴求,可谓是望穿秋水。七阶之上可授“安国将军”衔,就是实实在在的例证。 若非行伍中人,又岂能知道“将军”头衔的难得!有多少将士戎马一生、南征北战,流尽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液,也没有当上将军。 一将功成万骨枯。又有多少不知名的小伙,还没想通为什么要去打战,便在战火中烟消云散。 谢瑜,年仅十九。将会是大周史上最年轻的七阶修士,也是最年轻的将军。 看着父亲、母亲、方先生赞许的目光,看着平台上官员、将士们羡慕的目光,谢瑜感到自己体内有股热流在激烈的翻滚,从胸口到四肢,到五脏六腑,到每一滴血液。 最后,这股热流在心中汇聚,汇聚到往昔一点一滴的回忆。 在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父亲这样赞许的目光,甚至连得到父亲垂青的机会都很少。 “不务正业,朽木不可雕也……”在长辈的评语中,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几句。到底什么是正业?怎么就成了朽木?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十几年来,走自己的路、干想干的事、做开心的我,一直是谢瑜的人生哲学。 然而,自己以为的开心,就是真的开心吗?在周围人不屑的目光,母亲暗自神伤,父亲的恨铁不成钢之下,能是歇斯底里、无怨无悔的开心吗? 忧愁、伤感、困惑,人皆有之,有人上下求索,有人借酒消愁,有人装疯卖傻,有人玩物丧志。 更有人走了进去、跳不出来,一生无解。 谢瑜,是幸运的。因为曾经不懂的,现在懂了。 过去所追求的、渴望的,在此刻看来,是叛逆、是幼稚。 被大家所认可、所接受、所景仰、所膜拜,才是真正的快乐。换句话来说,是荣耀带来的幸福感。 谢瑜心中的热流渐渐平息,脸上的微笑练达而稳重,成熟的像一个中年人。 黟安郡王将目光转向吏部的主事曲艺,按照规定需要他和杨安两人达成一致,才能确认试炼的结果。 郡王温和的目光,在曲艺看来犹如一道烈焰,从头到脚烤炽着他。曲艺额头上冷汗涔涔,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久久不敢抬头回答。 在墨道机关试炼的时候,曲艺慷慨陈词,不卑不亢,为何此时竟是如此畏畏缩缩呢? 曲艺,卉州石隶人氏,少年得意,十七岁中举,名满州府。中举之后更是勤学苦读,悬梁刺股,志在状元及第。 不知是天下才子太多,还是造化弄人,曲艺此后接连十次进京赶考,别说是状元、榜眼、探花,就连“同进士”都没考上。 春去秋来,十次会试,三十年的光阴过去了,三十年啊!当年意气风发的曲艺,已经年近半百。三十年的备考生活,耗尽了几乎全部家资,也使他的身体日渐衰老。 虽有凌云之气兮,悲华发之已生。看着食不果腹的妻儿,家徒四壁的境况,曲艺不得不放弃自己崇高的做官理想,含恨转而为吏。吏无品,不入流。 依靠举人的身份,曲艺在家乡的州府里取得了一个书办的工作,专门给知府大人草拟折子。本想平平淡淡,半仕半隐,了此一生。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无心而为的一篇“辨材察人”的文章,不知怎么辗转到了魏太师手里,竟被魏太师奉为圭臬。 一觉起来,曲艺发现自己竟然被连升六级,从不入流的吏,变成了正六品的吏部考成司主事,负责淮南、江南两道官员政绩的考察兼王室亲贵的试炼! 曲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只是六品主事,但管的事儿却是天底下最有诱惑力的差事儿,就是拿其他部司的三品官印都换不来的! 这番经历,让曲艺自己都感到滑稽。自己半生蹉跎,无人提携他,他也没能力提携别人,却就被戴上了一顶“善于辨材察人,当世之伯乐”的帽子。给他戴帽子的人还是当朝第一权臣魏太师。 几经起伏之后,有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有的人拿不起,放不下。 在墨道机关试炼的时候,曲艺慷慨陈词,说的是心里话。 现在,他心里想的是:“谢瑜,可定为‘七阶’!”但是,他不敢说。 “岭南村野一匹夫,幸得天恩,而整臂一呼,应者云集,岂是乃之福哉?”魏太师的随口一句,犹如一把利剑悬在他的头上。上面人的心思,他不能不揣测,因为他再也放不下了,再也不纯粹了。 第九章 飞书京城 “禀王爷,谢公子技艺卓绝、神功盖世,连过四关试炼,有如此之人才,实乃我大周之福、苍生之福。从至圣五年以来,能有这般成绩的,可谓是少之又少。”曲艺深吸一口气说道。 “昔日贵郡王府大公子谢怀、长宁侯府蓝胥力战九华门主江渔枫,晋升八阶,授‘大内隐侍卫’职,创试炼之最。 然则定‘七阶’,授‘将军’衔,至今从未有之,朝廷名器甚重,我等不得不慎之又慎啊!” “曲大人,您所谓的慎之又慎,所谓何意啊?”不待黟安郡王开口,兵部杨安眉毛挑起,斜眼看着曲艺,抢着问道。 “臧师傅的修为在八阶上品不假,谢公子在试炼中将他击败也是事实。然而,这并不能说谢公子的修为就已经到了七阶!”曲艺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比八阶上品高一级的不是七阶,难道还是八阶下品不成?”杨安愤愤道。 “正如杨大人所言,高手对决,只在分毫之间。谢公子的修为与臧大本是相同,就赢在一招半式之间,也不无可能啊?” 曲艺说了这么一句胡搅蛮缠、不痛不痒的话,平台上又嘘声四起。 “这姓曲的处处和咱们过不去,定是找郡王爷索贿不成,伺机报复!” “我听说啊,这姓曲和长宁侯的关系非同一般,当年就是一个知府衙门的师爷,据说后来是走了长宁侯的门路,才被提到了吏部。要是黟安郡王府出了一个‘七阶’,那还不碾压了长宁侯府的颜面,所以他才百般阻挠。” “原来这样啊,还是肖老哥路子广,这种消息你都能搞来!” 黟安郡王府的宾客们,本来就是好事的主儿,又赶上今天这档子事儿,各种子虚乌有的谣言、揣测此起彼伏。 曲艺接着说道:“谢公子是将门之后,当世之英才,我也期盼谢公子能早日高飞,为大周开疆拓土。然而,‘安国将军’的官秩实在太高,此前既无先例,眼下也无法得出谢公子已在七阶。所以下官建议此刻先偃旗息鼓,封存卷宗,递交京师,由吏部、兵部的堂官决定。不知王爷意向如何?” 吏部、兵部的堂官指的就是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官居正二品。谢镇东是王爵,早已位列是超品,若在朝堂之上,站在大殿西侧武官第一排,与之平起平坐的只有当朝魏太师。 可黟安郡王毕竟常年不在朝中,东宁水深,朝中关系交错复杂、千丝万缕,不是位高权重所能解决的。 越是在高出,就更是如履薄冰。 “曲大人此言不虚,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就交部议吧。”黟安郡王一锤定音,肯定了曲艺的建议。黟安郡王心明如镜,曲艺不过是道门槛,只有得到了上头的认可,谢瑜才能走得稳、走得远。 “王爷英明神武,深明大义!下官这就安排六百里加急文书报予京师。”曲艺如释重负,讪讪道。 东宁城。百尺高的城墙,一眼望不到边际。 城门下的士兵身着铠甲,手持长枪,威严地守护在城门两侧。进进出出的商旅行人络绎不绝。 这就是大周王朝的都城。 五年前的这里,还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北凉铁骑把东宁城围得是水泄不通。而如今,在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兵戎之状,高高的城墙,守护的是灯红酒绿,一片无尽的繁华。 东宁城外,西面的大道,有数丈宽,连接大周国西边的州府,交通尤其的繁忙。曲折绵延的黄土道,被过往的车马压的结实平整,犹如石板一般。 “驾!驾!”从西直道的尽头传来一阵驱马奔驰的声音,抬头的工夫,就见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呼啸而过。骑马之人,高声喝道:“六百里加急文书,让开!让开!”路上的行人纷纷朝路旁躲闪开来,五年来,这样的加急文书已不多见。 只差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关城门的时候。只要城门一关,就必须等到第二早上城门打开的时候,才能进城,那这位信使便延误了军期,是重罪。 信使入城,直接朝通政司飞奔而去。 今日的京城,工作效率出奇的高,傍晚的时候文书才到通政司,掌灯的时候,抄送出的邸报就到了吏部、兵部、中书省的堂官家中。今夜的京城,注定是一个灯火通明的不眠之夜。 “两位爱卿,请起!”一个宏亮的声音说道。此人正是大周国的当朝皇帝——柴绍。 虽然年仅二十六岁,但登基已有十年。朝堂上十年的浸淫,使得他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无不透露出,古往今来所有帝王所共有的威严与权威。 单薄的身体有微微的驼背,黄铜色的脸庞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眼眶淡淡发黑,想必昨晚又是操劳到很晚。 这十年来,柴绍学会了一个道理,想要牢牢地把控这个帝国的命脉,就一定不能当甩手掌柜。对于周国的大政方针,他一定是事必躬亲,既虚心纳谏,又独断乾坤;既爱民如子,又杀伐决断。 在他苦心孤诣、宵衣旰食的经营下,大周国的国力得到了飞速的发展,西北方防线稳固,国内百姓富庶,日渐呈现出中兴之像。 “魏爱卿,听说你的‘北山别院’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年内就能搬过去把,朕赏就你一套楠木桌椅吧。”也不待对方回答,柴绍便转而对身旁的一个小太监说道:“小高,明个儿让内务府安排送到魏太师府上!” 魏太师连忙推辞道:“皇恩浩荡,臣感激涕零,然而无功之禄,微臣受之有愧啊!臣近来修建的北山别院距离皇宫甚远,往来路上耗费许多时间,微臣也就是打算中秋、过年时节,偶住几日,圣上的厚赐,臣怕辜负了啊!” 太师、太傅、太保共称为三公,虽是虚衔,但位列正一品,是大周最高的官位。通常“活人”的得不到这个官职的。只有为国家做出极大贡献的丞相、尚书死后,才会被追封到这个官位。 而眼前这魏正纲却是一个大大的“活人”,他不仅是太师,而且在获得太师头衔之前就已经是太傅了。纵观大周王朝,在有生之年,能够太师兼太傅的只有他魏正纲一人而已。 第十章 东宁水深 魏太师其实并不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却是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今年四十二岁。 在大周的官场上,纵然是二十五岁进士及第,从翰林院开始,一路顺风顺水,不犯错误、不遭弹劾、不站错队,年年考成,都在中品以上,十几年下来能混到从二品侍郎的就已经非常了得了。更何况,从正二品的尚书到正一品的三公,中间本身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就是再多熬二十年的资历,也未必能够跨越。 魏正纲其实并没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只是做对了三件事情:十六年前,他选择了备受冷落的七皇子——柴绍,做他的启蒙老师。三年后,柴绍被立为皇储,魏正纲被提为吏部侍郎兼鸿胪寺卿,年二十九岁。 十年前,柴绍即位,魏正纲被提为中书省左丞相,加太傅衔。年三十二岁。 五年前,“京师之变”北凉铁骑围功东宁,众大臣建议把都城南迁临平,唯有魏正纲坚决反对,撰写檄文,号召天下各路兵马勤王,后来谢镇东领军大破北凉骑兵。而魏正纲则以“谋篇定局”之功,加太师衔。年三十七岁。 如今,魏正纲早已位极人臣,朝堂之上,半数皆是其门生故吏。 可近几年来,魏太师心中却有莫名的忧虑。感觉皇上似乎不再是以前那个,以学生自居,对他言听计从的皇上。虽然对他依旧是亲切、尊敬,礼遇有加,但总是觉得有了一层隔阂。 以前,皇上一开口,他便能猜到皇帝在想什么、要说什么,而现在怎么看都是云雾缭绕,看不透这个自己曾经的学生。 也许,这就是天威难测吧! 寻思皇上未出过皇宫,自己也从来没在皇上面前提过“北山别院”,可皇上非但知道自己修了“北山别院”,就连施工进度也了如指掌。这不得不使他心中一惊。 这是皇上在彰显无所不知的权威?还是在敲打我,近来过于安逸、贪图享受?自己在朝中只手遮天,有谁敢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并向皇上报告?就连这个个人生活的小事居然都如此细致!看来自己在东宁的地位,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稳固。 魏太师心中惶恐,故而解释说“北山别院”交通不便,自己并不打算常住。 周帝柴绍并未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转身又对身前的另一人道:“上个月给事中骆青奏,禁军欠饷,有士兵竟然给人干起来短工,朕已限户部十天之内把饷银补上,此事解决了吗?” 此人高大威武,高鼻阔口,皮肤黝黑,国字脸。上前一步,答道:“已经解决了。” 简洁、明了!多一句的废话都没有了,这显然是不是文人所能做到的。回答的字数,比皇帝的问话还要简短,更不是普通人敢做到的。 这个国字脸绝不是普通人,他就是殿前司都点检——卫真!东宁禁军的最高指挥官。 不仅如此,卫真更是一个神秘莫测之人,他掌管着东宁五万禁军十几年,却从来没有人见他出手过,对于他的武功有多高,那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到了“第五阶——开山境”,有人说他到了“第四阶——平天下”,更有胆大者揣测他就是传闻中的“四绝”之一,大隐于市。 谣言归谣言,但似乎这个问题从来就得不到验证。十几年来,他从未离开过东宁城,而且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守卫在皇宫大内。 即便是在五年前的“京师之变”,十万北凉铁骑围城之时,他都没有出过东宁半步。究竟是不愿、不敢,还是没到出手的时候?终究是个未解之谜。 但是,有一点是众所周知的,那就是卫真不会做官。十年前他是殿前司都点检,如今依然还是殿前司都点检。同朝为官的同僚们,落后他的已经赶上了;官秩相仿的,都已经加封侯爵、公爵、王爵了,比如黟安郡王谢镇东、长宁候蓝正峰这些军中新贵,曾经对他都曾是望尘莫及的。 独来独往,不喜言谈,是朝中大臣们对他一直的评价。 周帝柴绍对于卫真言短意赅的回答早就习惯了,并不生气。反倒是和颜悦色的说道:“两位爱卿,朕昨夜临摹了一幅颜真卿的多宝塔碑,请两位品评一番。”说着,让两个小太监从桌案上举起一副巨大的字帖。 魏太师心想:“皇上这么一大早就把我和卫真召了过来,必定是有重大事情商讨。眼下看在,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黟安郡王府二公子谢瑜试炼结果悬而未决的事情。可是皇上左右说了这些个不相干的话题,还显得饶有兴致。看来皇帝越来越不简单了。” 魏太师仔细的瞧了瞧字帖,一边观摩,一边抚摸胡须,开口道:“圣上的这幅帖子,气势恢宏,笔力遒劲,端庄雄伟,气动山河!字里行间,无不透视出王者的气质,虽说是临摹颜真卿的帖子,但却融入了陛下的帝王之风,这一点是天下间无人可以模仿的!” 周帝听到魏太师这样的赞许,心下十分满意,不禁喜上眉梢。但仅一刹那间,这一丝喜悦的表情就从他威严的脸庞上消失,恢复出平和、沉稳的神色。 “卫真爱卿以为如何?”周帝似乎察觉到自己的一丝失态,故而紧跟着追问卫真,以掩盖自己神情的微妙变化。 “写地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卫真道。 周帝听到这个回答后,尴尬地微微一笑,感觉有点像犯了错被发现的小孩儿。 魏太师心中暗道,“这个卫真,怎么到今天还不明白‘看破不说破’的道理呢?皇帝问什么,回答什么就是了,偏偏要点出皇上的那点小心思。” 魏太师心念:“不过也是,这几年来,皇上的城府是越发的深了,多大的事情发生,都难以让他分神,就如卫真所说的,帖子的确写的心无杂念,包括昨夜试炼的的消息也没影响到临摹这幅字。” 周帝柴绍本想今日,召二人来,借机练一练自己的城府。故意东拉西扯,想等到两人心急意乱、如坐针毡之时,再谈正事,以彰显自己自信从容、张弛有度、把控全局。 然而魏太师和卫真更是人精,魏太师陪着演戏,卫真更是一语点破,这一下就索然无味了。 “这是吏部和兵部拟的两个折子,你们拿去看看吧!”周帝收起来刚才亲切的神情,一脸严肃。 第十一章 宁州案 魏太师和卫真各自接过一个折子,快速的把折子浏览了一遍,接着又相互交换,看了对方手中的折子。 “黟安郡王府出人才啊!谢怀现在任何职位啊?”在他们两人看折子的时候,周帝道。 魏太师道:“回圣上,黟安郡王长子,于至圣三年,外放岭北都护府窦大帅麾下,任正四品‘玄甲黑骑军’副都统。”魏太师是文官领袖,这个官职的问题,理应由他来回答。 “谢镇东的大儿子、小儿子颇具才具,朕曾有耳闻。没想到这个谢瑜也不简单啊,折子你们都看了,兵部和吏部各执一词,两位有什么看法,卫真,你先说。” 卫真合上手中的折子,思索了片刻,说道:“令行禁止、言出必行,乃是大周军士的风范。谢瑜在制军山慈云洞试炼中,连过四关,实属难得。尤其是以一初出茅庐的身份,击杀了八阶上品的宗师臧大,足见其修为不凡,至少也在八阶上品。 况且其年方十九,正处于上升期,即便今年没有七阶,那也一定是今后一两年的事情了。圣上若是依照兵部所奏,予他‘七阶’,授‘安国将军’衔,一来可以激励天下有志之士;二来可以彰显对黟安郡王一家的浩荡皇恩;三来可以让谢瑜感受到陛下对他的格外体恤,叫他感恩图报,誓死效忠陛下。” “搁哪儿呢”周帝问道,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魏太师见周帝的问话越来越简短,心想:“看来皇上似乎不赞同兵部的建议啊!” 卫真接着答道:“现如今,大周的岭北都护府有窦大帅黑甲精骑、南边有黟安郡王的游弋军,南北两边的防线皆是精兵强将、固若金汤,唯有西面镇守大散关八王爷,常念到手下缺乏可堪重任的将才。臣以为,西面防线绵延千里,时长遭到敌军骚扰,若是把谢瑜放到八王爷麾下,一来可以为八王爷分忧解难,二来可以让谢瑜有所历练,早日成长起来。” 周帝心想:“卫真的建议的确不错,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需求,谢瑜若是个人才,这样的安排算是尽善尽美了。但年轻人太顺了,未必是好事。” 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卫真啊,你倒是挺替老八考虑的啊!” 周帝口中说的和心里想的,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 换做别人听到皇帝说了这句话,肯定是吓得面如死灰,鼻涕眼泪的跪地求饶。老八就是八王爷,周帝的亲弟弟,当今的赵王柴兴。“替老八着想”啥意思啊,想造反不成? 卫真和魏太师毕竟是和周帝十几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玩笑话归玩笑话,但既然这么说了,传递出来的意思就是,皇上对卫真的想法并不完全认同。 魏太师把皇上前前后后说的话在心中品了品,心想:“看来今个儿,皇上虽说是把我俩招来议事,但皇上心里早有打算了。吏部、兵部的折子,就是个抛砖引玉的砖头,这个‘玉’还得皇上自己引出来。此时,我答的好,不如答的孬。” 于是魏太师说道:“臣以为兵部奏请‘七阶’,吏部奏请‘八阶’皆不可取。” “哦?魏爱卿这句话说的很有意思,接着讲!”周帝表现出很是耐心倾听的样子。 “如果谢瑜有七阶之实,依照吏部所奏,给他定了八阶,那就是朝廷失信于天下?同样,如果谢瑜只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依照兵部所奏,给他定了七阶,那岂不是滥用朝廷之名器,寒了无数军功将帅的心啊?”魏太师接着说道。 “臣恳请殿前司都点检卫大人,亲自试炼谢瑜。结果一出,谢瑜是七阶还是八阶就毫无争议了。”魏太师躬身言辞恳切的说道。 词语一出,周帝和卫真的愣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大周王朝里,敢提这个想法的,也就只有魏正纲了! “哈哈哈”周帝爽朗的笑声化解了此时尴尬的气氛。接着道:“杀鸡焉用牛刀!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让我大周禁军大统领亲自出手,岂不让人笑话?” “圣上说的是呢,是微臣考虑欠周全。”魏太师回答道。 “看来想看卫真这张牌,绝非易事啊。皇上是有意捂着,卫真这水有多深,恐怕只有皇上和卫真自己知道了。”魏太师心想。 “刘康的案子,两位还记得吧?”周帝见二人没有新的提意了,好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今年二月,宁州通判白西山,揭发宁州知州刘康贪污府库白银五千两,刘康畏罪自杀,自缢于宁州家中。此案,已有江南路提点刑狱司调查完毕,情况属实。贪污的白银已收回司库,相关宗卷都提交到了刑部、大理寺。上个月,刑部、大理寺会审的结果已经提交到了承进司了……”。由于这桩案子事发后,周帝震怒,特别交代了魏太师好好查办。否则的话,魏太师也不会了解的。如此清晰。 “你是想说,交予承进司之后为何没有后文了,对吧?”周帝道。 “朕之所以将奏章留中不发,考虑的就是这个案子背后另有隐情。刘康本是一介布衣,起于微末。当年殿试之上,朕之所以把他点为探花,并不是因为他才智过人、文采出众;而是看重他的品性。孤傲寡欲、廉洁自持、不结党朋,单凭这三点,就已是难能可贵。他既是天子门生,朕对他还是信得过的。” 魏太师心道:“难怪皇上对刘康的案子特别交代,看来这件事情上,我处理的是疏忽了。”连忙接道:“圣上真是皇恩浩荡啊,就算是一草一木都没有不动情的。即使如此,微臣马上责成刑部、大理寺再选派精干,赴宁州复查此案。若刘大人是被冤枉的,朝廷一定替他昭雪,还他一个清白。” “不必了!此事已非刑部、大理寺能办的了。”周帝极为肯定的说道。 “啊?”魏太师和卫真,异口同声惊道。 “两个月前,朕已经派‘大内隐侍卫’飞雪”赴宁州暗访,时至今日,音信全无。试想飞雪都办不了的案子,刑部和大理寺能办的了吗?” 大内隐侍卫直接听命于周帝,人数极少,但各个武艺高强、才智过人,专门负责处理周帝交办的特别适宜,四品之下有先斩后奏之权。因此,无论是朝中大员,还是封疆大吏,听到大内隐侍卫,都犹如风声鹤唳。 第十二章 殿前司虞候 周帝说的极为果断,话语中还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涉及到大内隐侍卫的事情,魏太师和卫真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听皇帝接着往下说。 “卫真!”周帝正声道。 “臣在!” “朕命殿前司虞候、先锋营统领陆飞为钦差大臣,即刻出发,赴宁州彻查此案,限期三个月。朕再授于他便宜从事之权,宁州知州、通判以下,大小官员皆由其处置。卫真,你安排陆飞尽快启程。”周帝道。 “启禀圣上,臣以为派陆飞为钦差大臣似有不妥。”不待卫真开口,魏太师,皱了皱眉头抢道。 “臣附议,臣也认为陆虞候,忠勇有余,谋略不足;如果宁州的案子果真另有隐情、如此复杂诡谲的话,恐怕,恐怕绝不是陆虞候所能查明的。陆虞候虽然是微臣麾下干将,但臣仍建议陛下再考虑其他合适人选。”卫真道。 陆飞的父亲曾是周国的兵部尚书,十八年前,北境边关吃紧,朝廷缺兵少将,尚书大人亲自领兵出关,力战而竭。 陆飞是家中独子,父亲殉国后,朝廷对陆家体恤有加。陆飞性情豪爽刚毅、果敢率真、耿直无私,深得周帝的喜欢。 有一年,陆飞随八王爷西征后蜀,陆飞奉命坚守万州,竭力牵制后蜀军精锐主力。可是传令官却把军令弄丢了,只记得上面要求他坚守万州,竟然漏了最重要的一句“坚守万州,若能牵制后蜀军精锐主力一个月,汝即为此役最大功臣”。 结果这一战,陆飞以三千将士对后蜀五万主力,竟守了三个月!直到八王爷破了后蜀二十座城池之后,回师万州之时,才发现城头上还插着大周的旗帜。 城垣破败不堪,陆飞身中三箭、十七处刀伤,却依然屹立在城头上!陆飞耿直如此! 这样耿直无畏、勇猛无敌的官二代,想不得到皇帝的亲睐都难。 年仅二十的陆飞,就担任了大内禁军的第三把手——殿前司虞候。 周帝见魏太师和卫真两人均对他的旨意有所质疑,却并无愠色,从龙椅上起身,欠了欠身子,接着道:“陆飞性情耿介,有勇无谋,我岂会不知!此次,任命他为钦差大臣赴宁州,朕并不指望他能彻查此案。” “圣上的意思是?”卫真一脸茫然。 “此乃疑兵之策!”周帝不无得意的说。再看了看魏太师和卫真,二人面上的疑惑之色更深了。 “朕的策略是,陆飞明察,谢瑜暗访!陆飞耿直无私,不循官场规矩,朕再授他以重权,定能把宁州的水给搅浑。当注意力被集中到陆飞身上时,朕再委派谢瑜暗中查访,来个浑水摸鱼!”周帝道。 “圣上是想,通过宁州案来考察谢瑜?”魏太师道。 “不错,若是宁州案破了,那谢瑜自然可堪重任;若是这点事都半不好,还谈什么‘安国将军’!”周帝道。 “圣上英明!吾皇万岁万万岁!”魏太师与卫真纷纷跪道。 黟安郡。 谢瑜试炼的新闻一出,整个黟安郡就像炸开了锅,街头巷角、酒肆茶楼到处都在议论着这次的试炼。 “据说这个谢二公子,是深藏不露,他师承南海神僧,那武功是绝顶的厉害啊,守关的天洞门掌门臧大,也绝非善茬,在西北天山一带,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结果呢?一招就被谢二公子给秒了!而且是一剑穿心,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啊!”松鹤楼里一蓝衫男子高谈阔论道。 “哎哟,真是了不得啊……”桌上的众人纷纷附和着。 “去年春天,我还见过谢二公子在老卞茶楼吃茶听戏呢,看模样挺温文尔雅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嘛,真没想到有这么大本事,早知道,那是就找机会和人家结交结交了!” “得了吧你,黟安郡王府一门三杰,谁瞧得上你啊!” “我,我,我看谢二公子就没什么架子……” 谢瑜从府中出来,带着小跟班云杉去松鹤楼吃饭,刚上一进门就听到店内议论自己的声音,皱了皱眉头,心道:“看来出名了也绝不是好事,想来这顿饭在这儿是很难吃的下了。”撇了撇嘴,转身朝外走去。 云杉道:“二公子,咱这进进出出的,都好几家馆子了,再不赶紧的,一会过了饭点,再寻吃饭的地儿就更不容易了。” 谢瑜笑道:“想来是你自己肚子饿的紧了吧?” 云杉一听,连忙摆着双手,涨红了脸,解释道:“我,我这不是关心公子身体嘛!昨日试炼消耗那么大,今个儿不得好好补一补!再说了,今晚老爷摆局,宴请众师傅、京城来的大人,还有王府宾客。大人物们挨个讲话、敬酒,一堆流程下来,戌时都未必能吃上饭!” “好了,好了,我知道云杉关心我,咱们快走吧,就到运河银锭桥边的六味居,去吃猪肚鸡好啦,那儿的雅间里能清静点。” “好嘞!”云杉吞了吞口水,爽声应道。 六味居是江南鼎鼎有名的食肆,在江南、淮南、岭南各路都有分店,就因一道招牌菜——猪肚鸡,让老板赚的盆满钵满。 将整只鸡包裹在猪肚之中,佐以各种中草药,小火砂锅慢炖,吃起来猪肚爽口异常,鸡肉鲜嫩可口,汤的味道更是鲜美无比。想到这里,本已是饥肠辘辘的谢瑜更是心中口水直流。恨不得长了一双翅膀,直接飞过去。 过了西街、石板巷就到了银锭桥了。 在绿树掩映之中,是一个两层楼的青砖石木屋子,建的别致优雅,门头上着一个大牌匾,上面金漆写着“六味居”三个大字。 谢瑜正准备进去,忽然看见门口有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往里面蹒跚走去。 “方先生,是你吗?”谢瑜试探的问道。 那个背影转过身来,略带惊讶的神色道:“哦?公子你也在这?” 此人正是黟安郡王中的宾客——方闿运。王府众宾客中,唯有这位方先生与众不同,和谢瑜兴趣相投,两人品评琴棋书画、谈古道今,亦师亦友。 “太好了,方先生,果然是你!咱们里面请吧,边走边聊,我这肚子啊,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呵呵,甚好,甚好!”方先生抚了抚山羊胡子,笑道。 第十三章 装愚显拙 云杉甚有眼力见,在谢瑜和方闿运谈话之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食肆里,让店小二安排了一间临河的雅间,轻车就熟地把菜肴、酒水、茶饮一一安排妥当。 谢瑜是店里的常客,出手阔绰,店家自然各位殷勤,不一会,四荤四素的冷盘就摆上了桌。云杉连忙把谢瑜和方先生的酒斟上。 “二公子,你看我存在店里的这酒,可入得了口啊?”方先生迷着眼睛,笑道。 谢瑜小嘬一口,抿着嘴,眼睛微闭,好像沉醉其中一样,说道:“先生这酒口感极佳、绵柔醇厚、浓香扑鼻,一定是上上之品。不知先生的这壶酒可有说法?” “哈哈哈,二公子真是抬举我了,其实这酒是我从对岸老刘酒肆打的散酒,五文银子一壶!想不到公子竟然喝出了琼浆玉露般的感觉。”方先生笑得更是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了。 “方先生,你又逗我了,明知道我喝什么酒都是一个味道,还叫我品!存心看我笑话啊!不行,这顿饭得你请客!云杉,再加一道清蒸刀鱼、红烧河豚!”谢瑜一脸尴尬,把话题转到了菜肴上。 “看了二公子今天心情不错呀,既然散酒喝在嘴里都是佳酿,又何必浪费在下的银子,点那些华而不实的菜肴呢?我看呀,点个青菜豆腐就是极好的了!”方先生道。 “原来方先生话中有话啊!我昨个儿试炼通过,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很,但麻烦的事也着实不少!从昨天下午到半夜,就没的一刻闲的时候。”谢瑜放下酒杯,接过云杉递来的西湖龙井,说道。 “哦,这是什么缘故?”方先生很配合的问道。 “就是府里那些幕僚、宾客们啊,还有游弋军里的头头脑脑们,挨个的来我这恭喜祝贺、嘘寒问暖。你也知道我的那几间房,本来就不大,他们带来的礼盒、礼品都堆到院子里去了……最尴尬的是,这些人,十个当中,有九个我都叫不出名来……”谢瑜抱怨道。 “那怎么称呼人家呢?” “我看到穿长袍的,我就叫先生;穿甲衣的,我就叫将军;大差不差就得了。” “有趣!真是有趣!” “有趣啥呀,这真是可苦差事,人家笑脸相迎,我又不能赶人家走;但是却又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谈天说地,吐沫横飞,敢情就像是失散多年的的亲兄弟一样……再不然就是扼腕叹息、相见恨晚……等打发完都已经是亥时了。”谢瑜道。 “我猜,之所以今天你就出来吃饭,不想在府里多呆一刻了,对吧?”方先生道。 “知我者,先生也!一点不错!哦对了,方先生,昨日怎么不见你来呀?”谢瑜道。 “我来做什么呢?”方先生故作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来祝贺我啦,你看,府里那么多没怎么打过交道的人都来了,咱们交情好,你反而不来祝贺下?” “哈哈哈,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方先生顺手盛了一碗了鸡汤,递到谢瑜面前。 “方先生,你真是礼轻情意也轻啊,太敷衍了吧!”谢瑜接过鸡汤,假装生气道。 方闿运不再接话,而是转过身,看了眼半敞开的房门。云杉看道方闿运的这个动作,立马起身,朝门外走去,说道:“还有几个菜没上,我再去催一催!”出门后,顺手把房门关严。 “这位小云杉倒是机灵的很啊!”方先生道。 “云杉以前是我的书童,跟着我七八年了,这情分是极深的了。方先生可是有话要说?”谢瑜见方先生欲语又止,于是抢先发问。 “啊,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听说今天晚上,王爷要大宴宾客、答谢师傅们,庆祝公子此次‘出师大捷’啊?”方先生道。 “就是此事,让我头疼不已。我无拘无束惯了,最是不善于这种应酬,设想大堂之上,坐了那么许多客人,再叫我给大家敬酒叙话,哎,想想都头疼呢!”谢瑜放下筷子,抓耳挠腮道。 “哈哈,这道不打紧,年轻人登台亮相,没有经验,偶有失态,也是情有可原的,二公子不必过于紧张,尽管把心放平了。倒是,有一件事情,公子不可不斟酌啊!”方先生意味深长地说道。 谢瑜和方闿运相识依旧,知道他绝不是故弄玄虚之人,既然他提到了,那么一定是非上心不可的事情,微微前倾道:“先生请讲!” “二公子此次试炼,连过四关,大获全胜,一鸣惊人,相信这一点,就连王爷也是始料未及的。” “何止是父亲,就连我自己都是没想到的。说实话,不怕您笑话,本来我盘算着,能过一关,就谢天谢地了。谁知道鬼使神差的居然闯到了最后,那个臧大也是个奇葩,如果不是他太轻敌,我可能一招也接不住。”谢瑜道。 “这话你昨天晚上可跟别人说过?”方先生心中一怔。 “那倒没有,一来是昨天累的筋疲力尽,一句话都懒得说;再者他们各个能说会道,滔滔不绝,也由不得我多说。怎么了,先生?难道说这些话不能跟别人说?”谢瑜不解的问道。 “那还好!昨天没说,今晚之后就更加不能!不能说了什么自己误打误撞,侥幸闯关成功这些话了!既然郡王爷宴请宾客、答谢师傅,自然是对你的试炼结果表示满意,倘若你再说些妄自菲薄的大实话,将置王爷的颜面于何处?岂不是伤了王爷的心?” 方先生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在雅间里一边踱步一边严肃的问道:“倘若今天的晚宴上,王爷当众问你,平时都修炼了那些武功?在石窟里怎样击败臧大的?你该如何回答?” 方闿运这一问,犹如当头一棒,要是早一刻这样一问,谢瑜肯定会据实回答,但方闿运有话在先,告诫了他万万不可说妄自菲薄的大实话,这一下叫谢瑜左右为难,无处开口了。 “这……这难道……我就说跟阴掌门学了‘九影分身’;和钟门主学了离魂剑法;渡劫大师教了我大如来剑法……琅琊剑法是跟罗大总管学的。在石窟里和臧大力战数百回合,险胜在一招‘九影分身’上,不知这么讲是否可以?” 谢瑜已经抓住了方先生暗指的要点。本来这些师傅根本就没有认真教过谢瑜几天功夫,最多就是给了本秘籍让谢瑜自己去研究。但若要大家相信他闯关的实力名副其实,在正常人理解来看,唯有得到各位名师的悉心真传方有可能。 谢瑜这一番说法,不仅能让众宾客信服,而且也给足了“师傅”们的面子。 “不错,二公子七巧玲珑心,一点就透。前面几个人可以这么说,江湖中人嘛,极好面子,你这么一抬举他们教你功夫,他们一定会帮忙圆这个谎。唯有罗大总管,不可以这么说。他是王爷军中出来的,必定会据实禀报。” “那我就说,天下剑理相通,习得了前几套剑法,‘琅琊剑法’也就能无师自通了。” “如此甚好!二公子你天赋异禀,本就是是习武奇才,旁人做不到的事,在你面前是信手拈来,可却要故意装愚显拙,也真是难为你了。” 第十四章 王府宴席 黟安郡王府,是黟安郡内最大的一所宅子,一丈高的院墙内是七进的格局,由卉州巧匠汪停设计,历时五年才建成。里里外外有上百间房间,皆布局精巧,绿意掩映。初入府中,若无人引路,必定是半天也找不到方向。 今天的郡王府,一改往日的威严,正门前一对大石狮子的脖子上,围上了红色的缎子,门顶上挂上了大红灯笼,府内各处也都是张灯结彩,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夕阳西下,暮色渐渐的笼罩着大地,而黟安郡王府的门前却是异常的热闹,前来参加宴席的马车将原本就是不太宽的石板路堵的水泄不通。 但凡前来参加宴席的人,无一不是红光满意,喜悦和自豪的表情就挂在脸上,毕竟能收到被黟安郡王府的请帖,别说在黟安郡、江南路,就算是整个大周王朝里,都算是极有脸面的事情。 “哎哟,李大人,您来啦!快里面请,王爷已经雨荷厅里恭候了,我这招呼不周,多多见谅呀!”罗大总管在王府门前招待客人,忙的不可开交。罗艺在王府效力十几年,今天的场合也只有他能把控的住,换作别人,难免是顾此失彼,无端要得罪人。 “有劳!有劳了!” …… 落荷厅中,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好了几十张方桌,桌椅皆包裹着红绸彩缎,宛如新婚筵席一样。在厅中首座之上,只见黟安郡王谢镇东眉头紧锁,侧脸对身旁的刘氏道:“谢瑜什么时候出去的?他不回来,这场筵席还摆什么?”虽然说的声音甚微,但郡王爷显然对谢瑜这种来去自如的行为颇为不满。 刘氏虽然心中也是颇为急切,但毕竟是谢瑜的生母,对于自己的儿子,凡事都倾向于往好处想,更何况还要安抚郡王爷的情绪呢。“瑜儿时中午出去的,兴许马上就回来了呢,你别总是那么急躁呀!” “我……”黟安郡王话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得从门口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 “爹,我来啦!”谢瑜远远的喊道。 这一声喊出,周围已经落座,或是将要落座的人,纷纷停止了攀谈,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注视着今天的主角,黟安郡王府的英才,大周国的新星——谢瑜。 这突兀起来的安静,出乎了谢瑜的意料。曾几何时,自己也参加过无数次王府、郡守组织的宴会,但他从来没有成为过宴会的焦点。 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和一群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的人凑上一桌,他们聊他们的,我吃我的。开心或不开心,没人注意、没人在意,因为这更本不重要。 没人注意也是件好事情,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自己会感到很自在,不用操心别人的眼神,也不用在意自己的吃相。总之,谢瑜十几年来已经习惯了这种寂寞的自在。 从落荷厅的大门到黟安郡王的座位前,也就二十几步的距离,可这一刻,在谢瑜看来,竟是如此的遥远。几十双眼睛犹如几十道火焰喷射在谢瑜的身上,从头到脚都是火辣辣的。 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之后,不自觉的紧张拘束起来,不停的在思考,哪怕一个极微小的动作,是否可以?是否合理?是否得体? 谢瑜不由自主地朝厅中的众人尴尬的挥了挥手,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家好。”说罢,赶紧朝着黟安郡王,一路小跑过去,坐在郡王身旁。 大厅内的几十张桌子陆陆续续的都坐满了人,唯有东西两侧的首座尚且空着的。赴宴的宾客之间,彬彬有礼、互相吹捧、相互推让,就好像这两个椅子上有钉子似的,谁都不肯坐到首座上来。 黟安郡王红光满面,见客人已到齐,于是起身走到了大厅东侧,对吏部主事曲艺说道:“曲大人此次从京师而来,一路辛苦,请上座!”黟安郡王说着便将曲艺朝东侧首座请去。 “这可使不得啊,今日筵席,高朋满座,区区在下,岂敢僭越?”曲艺诚惶诚恐地说道。 其实曲艺说的也没错,今日高堂之上,宾客之中,四品以上的文武高官就不下十人,他一个六品主事若是坐了首座,的确是不合礼制。 “曲大人不必推辞,你是本次试炼的主考官,代表朝廷,代表天子,为我大周选拔人才,此役你居功至伟。今日,你坐此位,无人敢有非议!大家说是不是啊?” 黟安郡王话语未落,大厅之中竟响起了雷鸣般的应答之声:“是!是!是!” 只因为在坐的,有不少都是军中将领,各个气贯长虹、对答整齐划一。 曲艺只好受宠若惊地侧坐了下来,屁股都不敢坐实了。黟安郡王进而转身,朝大厅的最后一排走去。阴华坐在这里,看到黟安郡王朝自己走来,赶紧起身行礼。 黟安郡王走到阴华身前,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西侧首座走去,举手投足之间,宛如亲密无间的战友。 对于江湖中人,行动就是态度,说再多繁文缛节的空话都是虚的。黟安郡王深谙此道,所以其麾下无论是文人、武将,还是江湖侠客,都对其忠心耿耿、推崇至极,其御人之道可见一二。 阴华心中忐忑,虽名为谢瑜的首席师傅,但自己确是没有花过心思教谢瑜武功。至于谢瑜这么能闯过最后一关,连自己都是一头雾水。如今又被黟安郡王请到了首座,到时候谢瑜若说起自己习武的经历时,自己的西洋镜肯定要被拆穿,这个首座简直就是众矢之的,坐在上面比坐着钉板上还难受。 “承蒙各位赏光,我先敬诸位一杯!”黟安郡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厅中众人纷纷举杯同饮。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的融洽起来,方才拘束着的客人们也都渐渐的放松起来。 毕竟,谢瑜击杀八阶上品宗师的事情,是史无前例的,再加上街头巷尾各种不着边际的传闻,大家对于试炼的细节尤为好奇。 借着酒劲,壮了胆。罗大总管端了满满一大壶酒,走到了谢瑜面前,拍了拍谢瑜的肩膀,豪迈的说道:“二公子,以前真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呢!这是做哥哥的不对,我敬你一个!”说着就端起酒壶,一饮而尽。 看来罗艺已经喝了不少,和谢瑜称兄道弟起来。 周围人看到罗大总管,一斤的烧酒一口喝干,不禁乍舌。 罗艺一壶酒下肚,满脸傻笑,黝黑的脸上,烧的通红,舌头似乎也不甚灵活了,对着谢瑜说:“二……二公子,话说……那……个臧大,也不是善茬,‘吞风噬雪’的功夫,横……行天山。你……用的什么法子,把他给一剑穿心了?” 这话一出,本是乱哄哄的大厅一下子静了起来,罗艺把大家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就连黟安郡王、曲艺、杨安等人也都放下酒杯、碗筷,把目光投向谢瑜。 谢瑜心道:“方先生果然料事如神,幸好早做了准备,不然的话,今天非闹个难堪不可!” 转而对罗艺说:“罗大总管,你说的一点不错,臧师傅的功夫确实了得!在那石窟之中,什么也看不见,我生怕他从背后偷袭我。 所幸的是,钟师傅教我的离魂剑法、渡劫大师的大如来剑法,我已经苦练许久,其中精妙之处,虽不能说完全通晓,但也可以依样画葫芦。我提起短剑急挥,青光霍霍、剑意流转,浑然一体,叫他不能靠近。 当然,为了防止臧师傅找到破绽,我每当离魂剑法用到不甚精通之处,我就切换到大如来剑法;当大如来剑法用到不甚精通之处,我就切换到离魂剑法…… 中间过渡之处,再使出几招琅琊剑法,我的南冥剑,削铁如泥,黑暗之中,对方也不敢贸然出手!” “精彩!妙哉!”席下众人纷纷鼓掌呼道。 谢瑜早有准备,此时就如同说书先生一样,说得是抑扬顿挫、扣人心弦! 第十五章 夜行人 谢瑜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臧师傅和我拆了一百招有余,虽然臧师傅占据上风,但却也不能将我一举击败,几番纠缠下来,半柱香的时间也几乎耗尽了。在那最后一刻,臧师傅突然退后三步,然后腾空一跃丈许,双掌前探,一个俯冲朝我扑来。我顿时感到一阵寒气袭人。” “是吞风噬雪?”罗艺惊道。 “一点不错,罗大总管果然是见多识广!那时,在臧大师傅的内力笼罩之下,我感觉犹如千斤的巨石压在身上,左右不得动弹。 于是我倒转南冥剑用了一招‘关山难越’朝他咽喉刺去。” 罗艺一听,心道:“谢瑜用‘关山难越’这招克敌,的确是精妙的很,在琅琊剑法当中,唯有这一招的精要是,‘攻其一点,不计其余’,最适合于用外功剑招,破内功真气,有四两拨千斤的妙处。只是,谢瑜的内力修为几乎为零,臧大几十年的内力何止千斤……” 谢瑜接着说:“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臧大师傅的内力已入化境,当我这一剑刺出,犹如刺入了一座冰山,宝剑被生生的卡住了,一寸难得前进。接着,阴寒之气,沿着宝剑想我袭来。” “那后来又是怎样?”罗艺听到谢瑜这么一说,和自己预计地分毫不差,这样一下来,谢瑜落败只在须臾之间。不仅如此,“吞风噬雪”真气一出,谢瑜非死即伤,故而罗艺尤为好奇,谢瑜究竟是如何克敌制胜的。 “臧大师傅料定了我内力有限,宝剑绝无可能刺穿他的内力冰墙。可是他却没想到,我会声东击西,从他侧身刺去!” “这怎么可能?难道说,莫非……”罗艺先是否定,而后又欲言又止,他绝不敢相信谢瑜竟能使出“鬼影分身”。 “怎么不可能,‘中合而开,六脉尽舒,真元守一,影出两仪。’”谢瑜摇头晃脑的念道。 “啊!”坐在西列首座的阴华惊叹道:“这不是《鬼影分身》秘籍中的口诀嘛!” “臧大师傅万万没想到的是,阴掌门早就把鬼影分身的诀窍教会了我!在臧大师傅集中精力蓄劲,要给我最后一击的时候,我突然使出来鬼影分身,从左右两侧朝他攻去。臧师傅中路落空,力道来不及后撤回防左右,就这样被我一剑刺死了。”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谢瑜吐沫横飞的一段叙说,罗艺的酒也醒了三分,转身对西列首座的阴华行礼,说道:“久闻阴掌门的鬼影分身,玄幻莫测,威力无穷。即便是贵派当中,练成此功的人也是极少,阴掌门对我家二公子尽心尽力、毫无保留,着实让罗某佩服。” 阴华一头雾水,但既然谢瑜当众都这么说了,这顶高帽子无论如何都已经戴在他头上了。于是阴华顺水推舟,说道:“这完全是谢公子天资聪颖,一学就会,我岂敢邀这个功劳。换作是别人啊,就算是我磨破嘴也未必能教的会。” 在座众人见阴华如此自谦,居功不傲,纷纷对他挺起了大拇指。 这时,兵部主事杨安上前道;“承蒙郡王相邀,今日宴席,菜肴佳、酒水美,宾主一堂,其乐融融。二公子少年得意,武功卓绝,不知可否借此良机,展示一二,也好让大家饱饱眼福?” 众人一听有热闹看,纷纷附议。 黟安郡王对谢瑜道:“瑜儿啊,这些年来,为父忙于公务,对你未有考察。今日大伙儿想让你露两手,你也不必推辞,有多少本领尽管施展出来。” 谢瑜听到黟安郡王这么一说,胸中一热,对父亲躬身行礼,说道:“儿臣自当遵命!” 不一会,府中的杂役就已经将厅中的五六张方桌挪开了,中间空出一片。谢瑜一跃跳入中央,从腰间抽出短剑。 一柄短剑在谢瑜手中飞速回转,顿时银光乍起,宛若游龙。“星分翼轸”、“环滁皆山”、“松柏延年”“奈何桥断”……只见谢瑜从琅琊剑法开始,把大如来剑法、离魂剑法、地藏剑法逐一施展开来。 众人一看,谢瑜招招相连,剑意绵绵,杀机暗藏,深得剑法精要,纷纷叫好! 待谢瑜把最后一招地藏剑法使完,突见他短剑急收,往后迈出半步,身体左右微微一晃,似要使出什么绝招。 可是一晃之后,谢瑜却是原地不动…… 众人正在纳闷的时候,谢瑜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 这会儿,只见他身形模糊,如同一缕青烟,凭空从原地消失,左右变幻出两个谢瑜,忽明忽暗,分别在左右两侧,迈出半个圆弧,汇聚在五尺外的正前方。 “鬼影分身!”厅中众人大呼。 “据说连阴掌门都不能收发自如,谢公子两次而成功,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厅内进而喝彩声有如雷鸣。 阴华心道:“二公子是个厚道人啊!” 谢瑜将短剑收起,回到黟安郡王身旁,向厅前敬礼道:“献丑了。” 待到宴席结束,谢瑜回到房中,已是亥时三刻了。一天的忙碌,谢瑜早已是筋疲力尽,躺在床上,就如同一张铁板被磁石吸住,再也不得动弹,连衣服都没更,便入梦乡。 在梦中,谢瑜又回到了宴席当中,和方先生对饮了三大碗白酒,正朝茅房走去,准备小解。可是奇怪的是,左一个回廊、右一个弯,却怎么也找不到茅房…… 强烈的尿意,让谢瑜浑身不适、左右翻滚。突然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床上做梦,心道:“哎,今天酒喝的太多了,憋死我了。”于是起身,准备去小解。 突然间,只听得房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虽然极为轻微,但谢瑜有“吞风噬雪”内力相助,听得清清楚楚是有人在房顶上行走,正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来,而且此人修为必定极高。 谢瑜心中一惊,有谁这么大胆子,敢夜闯王府? 于是谢瑜把枕头置于被子中,做出个人形;烛灯吹灭,矮身伏于床尾,暗中观察夜行人的举动。 “哒”的一声,夜行人从房顶一跃而下,右掌一抚,房门轻轻打开。极为轻巧的朝谢瑜床边走去。只见这夜行人浑身漆黑,脸上蒙着黑布,只能看到一双犀利的眼睛。 躲在床尾的谢瑜心中忐忑,心念:“妈呀!这泡尿真是救命的啊。若不是我被尿憋醒,万一他要害我,我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第十六章 地残甲 谢瑜屏住呼吸,见黑衣人走到了床边,提起右掌就朝床中擒去。这一手擒拿,极为凌厉狠辣,收发仅在一瞬之间。 “啊!”只听那黑色轻轻叹道一声,发现自己这一手,竟抓在了谢瑜事先安排的枕头上,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立刻收手转身。 谢瑜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岂能容他从容退却?电光火石之间,谢瑜短剑凌空刺来,在微弱的月光下,犹如一条白龙腾飞,直取那黑衣人的后背。 谢瑜这招“喜托龙门”招式迅猛、干净利落,谢瑜的剑尖距离那人后背,总共只有不到三步的距离,而且又是事先埋伏,在这个距离上,纵使一流的高手也绝难有逃生的可能。 虽然胜券在握,谢瑜仍丝毫不敢大意,经过这次的试炼,谢瑜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所以在这一剑刺出的时候,还留了后招。 就算这个黑衣人,能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闪掉这招“喜托龙门”,在他的左边是床帐,右边是唯一的可以闪躲的方位。而谢瑜的左掌已积蓄“吞风噬雪”的内力,只要那人向右侧闪躲,那么丹田处必然逃不了谢瑜一掌。 可怪事偏偏就发生了,这黑衣人听到了短剑向他刺来的破风之声,竟然不躲不避。身也不转,头也不回,化掌为刀,反手朝背后随意一挥。 这一掌挥出,漆黑的房间之中一下子变得亮如白昼,只听“铛”的一声,短剑被弹出一尺开外;谢瑜定睛看来,原来是那人的掌力化作了一道气态弯刀,而在这弯刀的边缘,竟燃烧这熊熊烈火! 如此古怪霸道的功夫,让谢瑜目瞪口呆。心道:“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功夫,一双手掌竟能变成一把烈焰弯刀!” 不待谢瑜思索,黑衣人弯刀又出,火焰所到之处,三尺之外仍感到炎炎之意。谢瑜卧室本就比较局促,几招下来,桌椅、家具一干都被打得稀烂。 谢瑜见没有物品可以再作格挡,正想夺门而逃,却见又是一把火焰刀迎面斜劈过来。谢瑜见硬闯过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唯有连退三步,竟又回到了卧室的中央。 这一刀下来,谢瑜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焦味,仔细一看,居然是自己的脑袋上的一缕头发,被火焰刀燃着了。 谢瑜赶紧把火扑灭,心里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念道:“这黑衣人功夫高出我许多,想要保住这条小命,非得出其不意……” 想到这里,谢瑜再也没有半点犹豫,当即使出了他目前最为得意的一招“鬼影分身”,左右两步,一分为二,“呼”的一声,就见两团黑影朝那夜行人刺去。 可是,那夜行人“嘿嘿”一笑,好像等的就是谢瑜的“鬼影分身”,颇为鄙夷的将双掌推出。 就见一道烈焰之墙,犹如排山倒海逼来。热浪之下,谢瑜的分身居然被着强大的内力击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右侧谢瑜的真身,顶着热浪朝夜行人的右肩刺去。 夜行人见谢瑜被打出原型,收起双掌,不慌不忙地将南冥剑弹开,提起左掌直取谢瑜的天突穴。 情急之中,谢瑜剑尖指地,蓄势急发,身体往后弹出三尺,落座西侧的墙根处。 夜行人见一击不中,当即挥起“双刀”紧逼过来,却发现背靠墙壁的谢瑜,居然不慌不忙地,把南冥剑调了个方向。 谢瑜右手捏着剑尖,却把剑柄对着夜行人! “太阿倒持,授人以柄!”这不是用剑之人最大的笑话吗?! 夜行人正在纳闷的时候,只见谢瑜将南冥剑,以极快的力道向自己飞掷而来。 没错!是剑柄对着自己,这让夜行人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把宝剑变成暗器,能击中对手,难道剑柄能比剑尖更有杀伤力吗?这是一个三岁孩童都知道的常识啊! 更何况,凭借自己修为,别说根本不可能被击中,就算是伸手一把抓住飞驰而来的剑柄,那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想到这里,夜行人伸出右手,正准备抓住剑柄,可就在那分毫之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夜行人心道:“不好!这小子肯定料到了我要抓住剑柄,已经在剑柄上暗施剧毒,才故意‘太阿倒持,授人以柄’,不然怎会有如此愚蠢的做法。” 谢瑜见夜行人伸手去拦截宝剑,眼看就抓到了剑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乌黑的眼睛瞪得老大,心想:“完了。” 可偏偏就在那分毫之间,夜行人收回了右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左肩微转,剑柄与他擦肩而过。 见到夜行人,选择躲开了剑柄,谢瑜反倒是舒了一口气。 夜行人此时已经攻到了谢瑜面前二尺的距离,发现谢瑜偷袭不成,居然还有如此反常的表情,心中惊诧不已。 不及夜行人细思,只听得“乓”的一声闷响,继而是被这声闷响掩盖住了的“嗖”的一声,南冥剑直插此后背心! 原来是在卧室东侧墙壁上,挂着一面大皮鼓,谢瑜赌了一把,将剑柄瞄准鼓心射去,就是利用鼓皮的反弹,把剑尖出其不意的刺向对手的后心。 “我赌的就是你不敢接剑!”谢瑜见计策得逞,对面前的夜行人得意的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到“铛”的一声,短剑落地。夜行人毫发无损。 “啊!”谢瑜不由地惊叫出声来。 “你……你居然已经练到了‘金刚不坏’的境地,你……是?”谢瑜曾听方先生提过,能练到‘金刚不坏’的境界,修为须在“三阶上品”才可以。普天之下寥寥无几,能看到这样的功夫更是难得。 “没想到,我谢瑜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看到‘三阶上品’的盖世神功!能死在阁下的手中,我已无遗憾了!只是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尊下,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错了!错了两点!”那个夜行人说道。 谢瑜听到这个声音浑厚有力,感觉颇为熟悉,说道:“我错了?” “第一,我没有‘三阶上品’的盖世神功;第二,我根本不想杀你,倒是你差点杀了我!”夜行人颇有责怪意味的语气说道。 这两句话一说,谢瑜听着这声音,愈发的肯定了,开口说道:“你是……爹?” “哈哈哈”夜行人揭下面具,果真是黟安郡王! 黟安郡王一把脱下黑袍,一边说道:“我瑜儿,如此机智聪颖,我竟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发现,是我的不对啊!” “作为弥补,我把这个宝物送给你。” 谢瑜见黟安郡王,从身上脱下一副软甲递了过来。 “要不是这副地残甲,我就要枉死在自己儿子手上了……”黟安郡王笑道。 第十七章 缙帝口谕 一宿无眠。 这两天之内发生的事情,要比过去十年经历的还要多,从试炼到宴席,再到昨晚父王的试探。 谢瑜又摸了摸手中的“地残甲”,回想昨晚父亲说的话,“作为弥补,我就把这件宝物送给你吧。” “弥补二字,自然是针对已经发生的错误而言,若没有错误,又何来弥补二字?”其实谢瑜根本没有把这十几年来,父亲对自己的冷漠和无视当做是一种错误。 更没想到一向专横、强势的父亲,竟然会对自己认错,虽然没有一字一句的说出来,但有这“弥补”二字,已经是其义自现了。 过去的十来年,并没有谁亏欠谁,只是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父亲对自己,没有像对待大哥、三弟一样的关怀;但自己何尝又活成了父亲希望的样子? 黎明从东方而来,黑夜退去,迎接新的一天的曙光。 “报!”一阵急促的声,从院外传来。拖着长长的调子,当这个“报”字结束的时候,这位传令的卫士已经到了谢瑜的房门口。 “什么事?这么着急!”一宿未睡的谢瑜,此刻刚有一丝倦意,就被这个“报”字惊扰的睡意全无,颇为恼怒,愤愤道。 “回二公子,郡王爷有急事召见,请您速速更衣前去兰芷厅。”卫士着急忙慌的说道。 “出了什么事。”谢瑜问答,此刻尚在寅时,若非极为特别的情况,否则绝不会在这个时间把自己召唤过去,况且昨夜父亲前来试探自己的功夫,回去也没休息多久。 “这个,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但好像是片刻之前,府里来个几个人,看样子是京城里来的?” “京城里来的?若不是和试炼相关,又怎会把我唤去?”想到这里,谢瑜不再多问。 谢瑜到兰芷厅中之时,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在寒暄攀谈。仔细一看,多是王府里的重要人物。坐在大厅里侧最中央的是黟安郡王自不必说,东侧依次坐着王府首席幕僚庞书意,府卫总管罗艺,阴华等人。 西侧首座的是一个公公模样的人,谢瑜并不认识,接下来依次是曲艺、杨安等京城里来的诸位。 “曹公公,这位便是犬子谢瑜。”看到谢瑜已进入厅中,黟安郡王对西侧首座的那人介绍道。 “瑜儿,这位是京城司礼监的曹公公,特地从京城赶来,就是为了你试炼结果的事儿。”黟安郡王道。 “见过曹公公”谢瑜上前一步,说道。 曹公公把谢瑜仔细打量了一番,尖声尖气的说:“哟,果然是一表人才呀,怪不连得圣上都如此上心,特地派我来传道口谕。” 黟安郡王等众人听到“口谕”二字,赶紧起身走到曹公公的面前,跪下听宣。 谢瑜还从来没听今皇帝的“口谕”,但看到眼下这个阵势,也赶紧跪下,跟着说道:“臣谢瑜听旨。” 曹公公从随从小太监那儿请出了一卷黄绸,打开念道:“传皇上口谕,准黟安郡王次子谢瑜,入秋再行入宫听封谢恩,并赐铠甲一副,大内弯弓一把……” 念罢,曹公公将黄绸卷收好,递给谢镇东。 对于皇帝的口谕,众人皆感到十分的纳闷。第一,京城的回复来得如此之快。正常来说,即便是六百里加急文书,也定当在今日早晨入城,接近午时方能送到府里,而曹公公却是拿着兵部特别签发的凭证,连夜叫开了城门,若没有紧急的情况,何必如此? 第二,皇上的口谕中,只是赏赐了谢瑜一些东西,并没有谈到试炼的结果,以及官职的封赏,反倒是让谢瑜入秋后再进京谢恩。 由于事关重大,绝对容不得半点含糊,黟安郡王上前一步,眉头微皱,对曹公公道:“公公,您看这是?” 曹公公在司礼监混了二十多年了,一看黟安郡王的神情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从小太监手中接过茶水,喝了一小口,不慌不忙的说道:“这是皇上多大的恩惠啊!你咋就不明白呢?我传了几十年的圣旨,这样的口谕,着实不多见啊!” 黟安郡王一听,更是着急了,道:“还请公公明示啊?”说着就从庞先生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递到了曹公公的手中,又道:“曹公公一路车马劳顿,这是小王的一片心意。” 曹公公接过木盒,笑道:“嗨,这是咋家的职责所在啊,王爷太客气了。”说罢把木盒转交给跟班的小太监。 “郡王爷,你想啊,现在正是三伏天,酷暑难耐。从您这到京师,一路上路途遥远,如不是圣上格外开恩,又怎会有等到入秋,天气凉快了再进京谢恩?放在往常,也只有年事已高的封疆大吏才有这等情分啊。” 黟安郡王刚想开口,却被曹公公抢先了,“再进一步说,咋家可就要恭喜郡王爷,恭喜二公子了!圣上在口谕中没提,却要二公子当面谢恩,这说明二公子的品秩一定极高,皇上要当面册封。” “哦,原来这样啊!”众人听到曹公公这么一番解释,终于舒了一口气,厅中凝重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过来了,人人脸上笑容可掬。 倒是谢瑜,一脸懵懂,自己以后究竟会是这样,又要再等三个月,也不知是喜是忧。 黟安郡王听到曹公公这么一分析,心情大好,又招呼幕僚庞书意一定要再备上一份大礼,给曹公公一行带着。并且亲自将曹公公送到二堂的门口。 两人行至门前,曹公公气定神闲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烫有火漆的小信封,递到黟安郡王的手中。 凑到黟安郡王的耳边,轻轻说道:“这是皇上的密旨。” 黟安郡王心中一惊。 不待他开口再问细节,曹公公摆摆手说道:“这件事,就拜托王爷了,咋家就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侄儿。” 黟安郡王当即明白,密旨的事情绝不允许有更多的人知道,于是配合道:“曹公公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好让旁人觉得刚才是曹公公托他办私事。 第十八章 密旨 黟安郡王将火漆信封收入怀中,待曹公公一行出门之后,自己独自回到书房,屏退众人之后,将信封小心翼翼的打开。 信封里面有两页白纸,第一张白纸上写着:“遣谢瑜赴宁州暗查,知州刘康自杀一案,并查明‘大内隐侍卫’飞雪下落,以三月为限,八月中秋赴京禀报。”在文末盖有玉玺的印章。 第二张白纸上写着:“黟安郡王府二公子谢瑜,赴宁州替天子巡狩,江南路诸州府郡县百官,借由钦差谢瑜节制。”在文末盖着中书省左右丞相的银印。 黟安郡王反复把这两张纸读了好几遍,这才领会到周帝的意图。曹公公说的什么“夏日酷暑,入秋凉爽入京听封”都是屁话。 “看来皇帝对瑜儿是要附加一场试炼啊!只怕这场试炼也太……” 黟安郡王几经宦海浮沉,对于刘康的悬案,虽然不是非常了解,但早有耳闻。相信案件的实情绝不会是贪污公款,遭人揭发,畏罪自杀那么简单。 其中究竟牵扯到了多深的层面,多么复杂的关系,根本无法预计。刑部和大理寺草草结案,显然就是不想过深的牵连到此案当中。 而密旨中又提到了‘大内隐侍卫’飞雪,这可是个讳莫如深的人物。将两件事并在一起提及,显然这两件事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官场之中多年的经验告诉黟安郡王,周帝可能之前已经派出飞雪去宁州调查此案,而且飞雪已经在宁州下落不明,所以这才派遣谢瑜前去。 所以这个安排既是查案,也是试炼,把两件事变成了一件事。黟安郡王不禁叹道:“当今皇帝真是愈发的难测了……” 既然有大内隐侍卫’飞雪查案未果在前,那么这个宁州案就绝对不能够再简单处理了,若是上报说:“刘康的确是畏罪自杀,刑部、大理寺的结案文书无误。”那么飞雪的下落又如何查明? 但要是查明飞雪的下落,那么想不牵扯出一窝庞大的背后势力都难。这个差事,即便是任命黟安郡王本人作为钦差,三个月的时间都未必能查的出头绪来,更何况如今皇帝要派初生牛犊的谢瑜,作为钦差大臣前赴宁州。 当黟安郡王在独自在书房中犹豫不决的时候,谢瑜正在王府西北边的竹园里和方先生下棋。西北竹园,原本是王府当中一处绝佳景观,有绿竹、假山、古木、凉亭,还要人造的小桥流水,堪称是园林中的精品。 后来王府扩建,陆续新建了梅园、菊园、群芳园,竹园略显老旧,就不怎么有人来了。 刚好这里僻静的环境,便成为了谢瑜摆起对弈的绝好去处。这几年来,他同方闿运常常对弈于此,起先是方先生每战必胜,可是谢瑜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虽然都是输,但每次都微有精进。 时至今日,谢瑜正处于精力、脑力的颠覆时期,已经能和方闿运战得平分秋色了。 自一早天没亮就被郡王叫到兰芷厅听旨去了,出来之后,满脑子的心事,也懒得再回房睡觉了,所幸差人把方先生请了过来,一者两人许久没有对弈,甚是手痒;再者,可以借此机会,跟方先生聊一聊自己胸中的抑郁、未知和迷惘。 在谢瑜看来,方先生不同于王府中其他的幕僚宾客,不为名利,不为功业;淡泊处事,谈吐优雅,洞见深刻。已被谢瑜当做忘年交,每每心中有不快的事情,经过方先生的一番分析,往往很快就能够豁然开朗了。 这盘棋谢瑜执黑,起初落子凌厉果断,攻城略地势如破竹。然则方闿运则步步从容,取之不骄,弃地不颓,取舍之间,心中自有一个天地。 下到一半的时候,谢瑜手持棋子,双眉紧皱,犹豫不觉,起伏几次,久久没有落下。棋局在东南一片争斗胶着,“地”与“势”两者不可兼得,谢瑜若是选择集中力气攻下这片土地,那么方闿运则要在“中原”呈问鼎之势。 但要是就此放弃东南,逐鹿中原,丢掉苦心经营许久的这一大片领地,心中又有不干。 看到谢瑜如此举棋不定,方闿运道:“看来今天二公子是心事重重,不宜对弈啊!” 听到方闿运这么一说,谢瑜点了点头,把手上那枚棋子放回盒中,道:“是啊,今早京城的曹公公来了……”于是,谢瑜把兰芷厅里的一番情景给方闿运叙述了一遍。 “是吗?我倒是觉得曹公公的这一番解读,未必确切。”方闿运抚了抚下巴上的一缕山羊胡子,缓缓说道。 “先生有所不知,曹公公是京城皇帝身边的人,三天两头地给人传旨,他的分析总是有道理的吧?而且父王和诸位先生们听到曹公公这么一说,个个都是喜笑颜开呢!”谢瑜万万没想到,方先生会质疑曹公公的分析。 “你既非功勋亲贵,又不是耄耋老人,为什么三伏天不能赶路?要显示皇恩浩荡,方法很多,为什么皇上偏偏用这条最不合适你的呢?所以我断定,这并不是皇帝的本意,你试炼的结论,还要看结下来的三个月!” “什么?!” 不待谢瑜把话说完,黟安郡王的贴身卫士二虎,来到的谢瑜身前,说道:“二公子,王爷请你赶紧故去一趟,在书房。” “啊,好的的二虎哥,我马上过来。”谢瑜心想,从今天凌晨到现在,和父王都打了三次照面了,比以前一年还多,以后只怕更是身不由己了……心里又开始矛盾起来,父亲关爱与自由放任,相爱相杀。 “爹,您着急找我来是什么事情?”谢瑜气喘吁吁的问道。 “你自己拿过去看看吧……”说罢,黟安郡王把“密旨”递给谢瑜。 “真乃神人也!”谢瑜惊呼。 “你说什么?”黟安郡王疲倦的脸上,又抹上了一层疑惑。 “爹,方才我和方先生下棋,我把早上曹公公传旨的情形告诉了方先生,你猜他这么说?” “这么说?” “他说曹公公的这一番解读,未必确切。试炼的结论,还要看结下来的三个月!”谢瑜接着又道:“他竟然能揣测到皇帝的心思,真是奇了怪了!” “哦?府中居然有此奇人,我竟不知!此乃我之过也。既然如此,这位方先生又是你的忘年交,把他请过来一同商议,亦无不可。” 第十九章 出发 “依先生看,我当如何具折回绝皇上?”黟安郡王开门见山地问道。 “宁州案,王爷万万不可推辞。” “谢瑜才十九岁,又未经世事,宁州案件错综复杂,他如何办的了?”黟安郡王语气中略带不满。 “请王爷仔细想一想,这道密旨为什么发给王爷,却没有直接发给谢二公子?王爷说二公子未经世事,未必能破此案。当今皇上圣明,怎会不知?”方闿运反问道。 “先生的意思是说?”黟安郡王听到方闿运这么一说,觉得也很有道理,态度好了起来,跟他虚心请教。 “王爷您看,密旨里所写的只有限期三月,并没有提到若是破不了此案,会如何如何,所以,宁州案即便破不了,谢公子亦无大过。 反倒是把这封密旨发给了王爷,是暗示王爷要倾力协助二公子,说白了就是要黟安郡王府的势力卷入到这个暗流涌动的漩涡之中。此时,王爷想要推脱,恐怕圣上是绝不允许的。” 黟安郡王沉思片刻道:“先生所言极是啊。如今恐怕是骑虎难下了啊。” 黟安郡王实在是不想趟这滩浑水,心有不甘。 “王爷大可不必烦恼,圣上其实是要借这宁州案件成就二公子呢!” 谢瑜一听连忙插话道:“父王,我觉得挺好啊!有没有什么惩罚,反正都得办的案子,就让我去吧,万一给破了呢?” 黟安郡王怒道:“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啊,那江湖上是腥风血雨、明枪暗箭,别说破案子了,你能把自己的小命保住就不错了!” “那也未必,我能通过试炼,不也是您所没有预料到的吗?”谢瑜听到父亲这么说,忍不住顶撞了一句,刚说完,心里就后悔了,心想这下子后果严重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黟安郡王却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颇为自嘲的干笑一声,说道:“是啊……” 看到一惯强势的父亲口气变软了,谢瑜心有不忍,暗自念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把这个案子给破了,此时想再跟父亲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由自主的朝方先生看了一眼。 方先生正色说道:“老夫夜观天象,东方青龙七宿,六宿皆明、唯箕暗淡;再看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皆是熠熠生辉,而箕宿恰恰是宁州的方向,老夫又占了一卦,示意箕宿方向或有大事,亢宿则更具光辉,而亢宿恰巧就是黟安郡的方位。所以老夫认为此行,必定会给郡王府带来无上的荣耀。” 黟安郡王心中犹豫,本在摇摆之间,听了方闿运这么一说,顿时精神抖擞。“星相果真是这么显示的吗?先生可别欺我呀!” “在下一介布衣,乃是闲云野鹤之人,怎敢欺骗王爷。若是王爷还不相信,我敢以身家性命担保,若是二公子有个三长两短,王爷拿我开刀便是!” 黟安郡王沉思片刻道:“瑜儿啊,既然这样,你就去一趟宁州吧,凡事不必勉强,你就当是给自己放个长假,到宁州去游玩一番,我会派二虎随行保护你。至于宁州案的话,我自有安排。” 第二日一早,谢瑜便命云杉准备好了行礼,到账房取了些银两,连同二虎三人,骑着马儿上路了。 此时,正是天气炎热的三伏天,也就趁着早晨的时间多赶赶路,到了中午炎炎烈日的时候,那是叫谁也受不了了。 接近午时的时候,三人到了黟安郡近郊的灵溪镇,谢瑜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让云杉寻了一处酒馆,准备用过午饭,休息个把时辰,等日头西落的时候再继续东行。 三人坐定之后,谢瑜跟店小二要了一只烧鸡,两斤牛肉,几盘小炒,两斤水酒。对二虎道:“二虎哥,咱出来之前,我父王跟你说了啥没有啊?” 二虎跟谢瑜年龄相差无几,平时在府中也甚是熟悉,回答道:“王爷说公子要到东边的宁州去游玩,顺便替他老人家去拜会宁州法华寺的一位老友,差我来保护公子爷一路上的周全。” 二虎夹了块牛肉放入口中,又接着说道:“嘿嘿,其实说句实在话,这也是托公子爷的福,让我也有个机会出来放松放松下,护送公子的差事,可比府里轻松多啦!” 谢瑜哈哈一笑,说道:“二虎哥说得一点不错,在郡王府里可真是无聊透顶,之前被憋了一年的时间,真是受够了,难得有这三个月的空闲,咱们要‘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啊!”说着,端起酒杯敬到二虎面前。 二虎也端起酒杯,却停在面前没动,说道:“二公子的这句话我就不明白了,您有啥可愁的呀?三个月之后您可就要进京面圣啦,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这个福分。到时候皇帝一高兴,赏你个什么大元帅、大将军的官儿当当,多威风呀!” 谢瑜看到二虎哥忠厚坦诚的样子,本想把自己一肚子的心事跟他倾述,可刚要开口,就想到了临行前方先生的嘱咐,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下了。 改口道:“我可不想当什么大元帅、大将军的,你看我父王,二虎哥你常年在他身边,一年到头你见他笑过几回?一天到晚心事重重的,哪有我们这样天天喝酒吃肉来得爽快?不提这些啦,我们喝酒!” 二虎一想也是,自己服侍黟安郡王,看得最清楚。虽然王府富贵无比,可郡王爷每天连三个时辰都睡不到,吃的也都是家常菜饭,与平常老百姓无异;可操的那份心,却是几个人能扛得住的。 在多想也没意思了,连忙附和道““好好好!干了!” 几杯酒水下肚,三人都已经是汗流浃背,可在这三伏天里,把汗出出来了,却有种说不出的爽快。于是谢瑜豪迈的呼道:“酒不能停呀,谁停……谁就是小……小娘子!” 云杉看到谢瑜已经有了八分醉意,连忙说道:“公子爷,咱今晚还得赶到临平县呢,不然这小镇上,也寻不到能住的地方呀!” 这句话倒是提醒到了谢瑜,自己要到宁州查案,路上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于是满脸扫兴的说道:“小云杉说的也对,二虎哥,咱到了临平再一较高下如何?” 二虎的酒杯已经换成白瓷大碗了,把满满的一碗水酒一饮而尽,说道:“怎么不好!不过让我先切掉这个尾巴再说!” 话音未落,只见二虎右掌拍桌,猛烈的震动之下,筷子筒中的筷子尽数腾空而起,足有一尺高,就在十几双筷子在最高处停留的刹那,二虎左掌发力,对准筷子急速朝右方挥去。 谢瑜和云杉坐在二虎的对面,相距数尺,在这掌力之下,都不禁往后倾倒。再看那十几双筷子,竟由竖着的变成横的了,恰如一根根利剑朝右方飞射而去。 再这突变之下,谢瑜精神一振,定睛朝筷子射去的方向看去,原来在酒馆的西侧坐了一位清瘦的男子,头戴峨冠,身着青衫。虽是低着头但依然能看出其容颜灵秀,气质清雅。 谢瑜得臧大“吞风噬雪”的三成内功,耳目较一般人更是灵敏十倍,光听筷子射出的“嗖嗖”声,便可辨别出筷子是朝此人周身外两寸的位置射去。原来二虎并非要取此人性命,心下一宽,便打算静观其变。 第二十章 怀瑜握瑾 坐在西侧的那个青衣人可没有谢瑜的这份淡定,见筷子朝自己射来,毫不犹豫的把面前的酒坛子往前一推,酒坛腾空飞转,恰好与飞射而来的筷子撞到了一起。 “砰”的一声,筷子被酒坛这么一撞,力道尽失,横七竖八的掉落在地上,而酒坛也被击得粉碎,满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好小子!”二虎见对方居然接下了自己的这招,料定来者不善,心中战意突起。二话不说,抽出宝刀就朝那青衣人劈去。 二虎在黟安郡王府里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武功自然不弱,使的是一把四十斤的精钢鬼头刀。苦练了十年的“开山十八刀”已经是出神入化,收发自如,原本笨重的鬼头刀在他手上,耍起来巧如灵猴,丝毫没有笨拙的感觉。 那青衣人见二虎拔刀劈来,也不敢托大,立马将面前的方桌一脚提出,抽出宝剑迎敌。那张方桌在青衣人的脚力下,飞速翻转,朝二虎急速滚去。 二虎的“开山第一刀”从天而降,力如千斤巨鼎,岂是一张方桌所能抵挡的?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方桌被一劈两半,木屑横飞。 那青衣人在这弹指瞬间跳到了五尺开外,回过头来再看方才所坐之处,却见那刀劲不止于方桌,竟然方桌后面的墙壁上,被这无形刀气劈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缝。 “好霸道的刀法!”在这混乱之中,这一句话传到了谢瑜的耳中。谢瑜扭头一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方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坐了四人,这句话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四人皆是骨瘦如柴,手似鸡爪,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如同鬼魅一般。此时见谢瑜回头看了自己,颇为惊讶,料想刚才说的那句话十分轻微,旁人应当是听不见的。可谢瑜偏偏就是在那句话之后才回头的,于是纷纷把头底下,佯装吃酒。 谢瑜心中一惊,“难道这四人是那青衣人的帮手?酒肆之中,高手对招,寻常百姓、酒保早就落荒而逃,这四个居然能气定神闲的喝酒吃菜,还能对二虎的刀法评头论足,一定不是等闲之辈!我且得小心为上。” 那青衣人不待二虎使出第二招,就主动发起了进攻,但见手中长剑飞舞,有如柔风拂面,弱柳迎春,倏然已至二虎身前。 二虎哪管他用的是什么招式,根本不加躲闪,直接正面相抗。手中钢刀倒转,腾蛟起凤,又朝这青衣人连劈三刀。 这“移山三式”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大为讲究,三刀劈出的方位、力道、角度、先后顺序,都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堪称完美。三刀之下,对手必定是顾此失彼,极难有招架的机会。 青衣人见二虎这三刀刚猛至极,自己的百花剑法虽说精妙,但对于眼前这雷霆电驰、大开大合的刀法,却毫无用武之力。于是,连退三步之后,剑风突变,点、挑、剌、撩招招脉络清晰、干净利落,顿起乘风破浪之势。 “这青衣小子武功倒也不弱啊,二哥,咱们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啊?”方才那四人中的一个两撇胡子说道。 “不慌,这人是敌是友尚未知晓,咱们再看看热闹。况且咱们四人联手,害怕了他不成?”另一个左脸有条刀疤的说道。 谢瑜心中暗道不妙:“听这几个人说话的意思,好像是要对付我来了?可我这暗访宁州,才一天不到,连宁州的边都没摸到,怎就有人要对我行凶?但要说不是针对我,这酒馆里也没有别人了。” 再看二虎与那青衣人相斗,越来越是激烈,二虎的“开山十八刀”已经使到了第十刀“开天辟地”,内力愈发的通畅,一刀比一刀势头更猛、速度更快。招招相连,转承毫无停顿,有如行云流水般。 青衣人虽然是妙招频出,剑法惊奇,但毕竟内力修为较二虎相差甚远,几十招下来,就已然落于下风。 谢瑜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个青衣人所用的剑法不就是琅琊剑法吗?!只是他出剑起落之间,辗转缠绵,颇显阴柔,又夹杂了许多其他的剑招,所以自己半天没看出究竟。 二虎越战越勇,鬼头刀在手中飞舞,有如迅龙惊世、山岳崩颓之势。当使到第十二刀“拨云见日”的时候,这个青衣人已经被他逼到了酒肆西南侧的死角,左右都是墙壁,根本是退无可退。 “拨云见日”乃是由下至上的一刀,二虎腾空一跃,身体倒立于空着,刀刃利于地面。进而身体一缩,往后一个空翻,鬼头刀与他融为一体,整个儿如同一个涡轮刀片一样朝青衣人滚去。 青衣人左右无可闪避,见二虎这招来势汹汹,志在必得,不禁脸色铁青。居然把长剑往地上一丢,双手捂住眼睛,大叫“救命啊!” 谢瑜万万没想到,这个青衣人竟然会来这么一出,心中一怔。“不好,这个声音是……” 二虎这招力道全出,人于刀皆在半空,根本不可能停下来,看来这个青衣人瞬间就要毙命。 不及细想,抽出短剑,瞬息之间,运尽全身内力,以最快的速度,朝二虎扑去。 此时的二虎,人刀合一,犹如一个飞盘,人在圆盘内侧,刀刃在外侧。谢瑜若是直接扑过来救人,只怕还没救到青衣人,自己就已经被鬼头刀切成两半了。 情况危及,不容多想,谢瑜飞冲到刀刃风暴的外围,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地把短剑朝刀刃刺去。 听得“嘭”的一声脆响,二虎就像飞速旋转圆盘被瞬间卡停了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着地,口吐鲜血。 谢瑜的南冥剑竟然切入了精钢鬼头刀中三寸有余!但巨大的力道也将谢瑜甩飞,落到一丈开外的地方,右手虎口处被震得鲜血直流。 云杉本抱着看热闹的打算,心想这王府贴身护卫,料理个把毛贼,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嘛,没想到这突兀起来的变故,让他手足无措。 “公子爷,这倒是怎么了啊?”云杉看谢瑜到趴在地上,受伤不轻,赶紧把他扶了起来,满脸疑惑的问道。 谢瑜也不回答云杉的问话,反倒是对那青衣人问道:“瑾妹,你没事吧?” 云杉和二虎听到谢瑜这一句话,惊得是瞠目结舌。 “你……你是大小姐?末将该死……”二虎定睛一看,那青衣人果然是神情俊雅,身型窈窕,分明是个女儿身,自己一心应战,竟没有发现对手是黟安郡王府的大小姐,谢家排行第四的谢瑾。 第二十一章 魑魅魍魉 二虎惊魂甫定,看到谢瑾将头上的峨冠取下,一头乌黑的头发犹如瀑布一般披落到后肩,肌肤白皙如羊脂,皓齿明眸,全然看不出是刚才青衣剑客的模样。 “好你个二虎!差点要了本小姐的性命,看我回去怎么和我爹,还有罗大总管说去!”谢瑾撅起小嘴,愤愤地说道。 二虎见谢瑾这么一说,反倒是心下一宽,这个小郡主平日里最是调皮任性,她说要去告状,其实是气头已经过了。于是说道:“大小姐没事吧,您这闹的是哪出呀?着实把末将吓得不轻!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谢瑾问道。 “我是说,不过大小姐的功夫进步实在是太大了,才几个月的时间,剑法就练到了这样境界,难怪我刚才都没有看出来。我估计,不出一年半载,末将就铁定不是大小姐的对手了。”二虎擦了擦口角的血渍,勉强地站了起来。 谢瑾听到二虎这么一夸,喜上眉梢,扭过身朝谢瑜跑了过去,帮着云杉把谢瑜扶到桌边。 见谢瑜“哎哟,哎哟”的坐好了,伤势并无大碍,谢瑾重重地拍了下谢瑜的肩膀,一双乌黑的眼睛瞪的老大,说道:“哼!要不是今早听庞先生提起,我还不知道你要去宁州玩呢!说!怎么不带上我?!” 怀、瑜、握、瑾,是黟安郡王谢镇东的四个儿女,谢瑾是唯一的也是最小的女儿,就如同家里的明珠一般,府里上下对她都是百依百顺。 可是这位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一点儿都没有女孩子家该有的样子,针线刺绣之类的活儿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偏偏对舞枪弄棒十分着迷,从小就嚷嚷着跟府中的卫士们学武。 其实二虎也算的上是谢瑾的半个授业老师,只不过他练的刀法实在太刚猛,谢瑾练不了,所以教会了些基本功之后就没有再跟着学了。 黟安郡王对谢瑾,本来也是忧心忡忡,一个女孩子天天打打杀杀,以后怎么能嫁的出去?可后来有一次,不经意间问到谢瑾以后究竟想做什么,谢瑾不假思索的答道:“要当大周国的花木兰!”黟安郡王听到她这么一说,心中颇以为意,便任由她去,不再多说什么了。 谢瑾也的确继承了父亲的习武天份,又得到了府中诸多高手的指点,今年才年方十六,已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 谢瑜听她这么一说,心想:“看来密旨的事情,爹连心腹幕僚庞先生都没有透露,不然的话,庞先生是不会告诉谢瑾我来宁州了。所以查案的事情,我须对所有人保密。” “嗨,那不是因为宁州那么偏僻的地方,没什么好玩的嘛,况且这趟出来主要是替爹去拜访一位故人,本来就是无趣的很,不然的话我也不会选择去宁州呀。” “骗人!宁州依山伴海,东有无极岛,西有仙华山;法华寺、芦月斋都是江南路有名的古迹,专程去参观的游人络绎不绝,我可是清楚的很!”谢瑾大大的眼睛盯着谢瑜,眼神中透视出一丝怨念。 谢瑜不敢和她对视,连忙低下头来,朝二虎走去,嘴里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不妨去参观下咯……二虎哥,你没事吧?” 二虎起来后,靠在桌边勉强地坐着,显然摔的不轻,右手抚着胸口,满怀感激的对谢瑜说道:“谢谢公子爷关心,刚才若不是你出手阻拦,我可就要铸成大错了啊!” 二虎再看看落在酒肆门槛边上的鬼头刀,又道:“二公子好内力啊!能够硬生生的一剑,正面相击,把我的第十二刀‘拨云见日’给挡下来,着实让人佩服!真没想到你不仅剑法卓绝,内力更是惊人。” 谢瑜这招看似轻巧,其实已经是使出了全身的内力,才勉强接住这刀。这还得感谢臧大,若不是得到了臧大的三成“吞风噬雪”的内力,谢瑜早就被二虎的刀力甩到了天花板上了。 谢瑜心想,这些事也没法和二虎细说,轻轻拍了拍二虎的肩膀,转身对云杉道:“云杉,你拿些银两赔给酒肆老板,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往临平县走吧。” “对了,瑾妹,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谢瑜刚才被谢瑾一顿抢白,没机会提出这个问题,此刻突然想了起来。 “你以为我想女扮男装啊?”谢瑾没好气的说道。 “那是为啥?” “说来也是奇怪,我听庞先生说你去宁州方向了,便准备过来找你,可是爹这次却偏偏不同意我出来,还让罗大总管看着我。我怕时间一拖久了,找你不容易了,于是到三哥房里取了些衣服换上,跟随府里的一批访客一同出来了。”谢瑾不无得意地说道。 “二哥,你能给我说实话嘛,这次究竟要去哪里呀?”谢瑾狡黠的眼睛,贼溜溜地朝谢瑜看去。 听谢瑾这么一说,二虎也觉得颇为蹊跷,以往二公子就是玩到天涯海角,王爷都不会担心,也从来没有派人暗中保护,而这次不过是去趟宁州而已,三五日便能到达,却安排自己这样的王府卫士中的顶尖高手护送,究竟是为什么呢? 二虎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谢瑜。 “这个鬼丫头,就数她小心思最多。”谢瑜暗自埋怨道,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待谢瑜开口,酒肆里侧就传来了一句尖细刺耳的声音。 “我来告诉你吧,他是要去阴曹地府!” 几人回头一看,竟是方才那桌的黑衣四人,是为首的那个刀疤脸阴阳怪气地在说。 “你们几个什么东西,敢在这胡言乱语!”二虎见那人出言不逊,顾不得胸口的内伤,起来骂道,可话刚出口,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我们是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知道你是谁!”刀疤脸等四人,起身朝谢瑜走来。 “哦,是吗?你们知道我是谁?”谢瑜道。 “你就是黟安郡王谢镇东的二儿子——谢瑜!”刀疤脸厉声喝道,话音极高,叫人听起来满身起鸡皮疙瘩。 “你既然知道我们是谁,还敢在这里放肆?休怪我剑下无情!”谢瑾拔出长剑,紧靠着谢瑜,对那刀疤脸怒道。 “刚才我还纳闷剑法使得怎那么阴柔。嘿!果然是个小娘们!咋的?脾气倒不小呢!待我先料理这小崽子,再来把你调教调教。”说着四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是谁?!”谢瑜道。 “哼!告诉你也无妨,你还以为今天能活着走出这个灵溪镇吗?天山五鬼的名号,你总听过吧?” “啊!”谢瑜心中一惊,眼前这四人,尖嘴猴腮,骨瘦如柴,相貌与那日在制军山慈云洞中的臧大如出一辙。心叫不好:“我错手杀了臧大,他们四人定是其它四鬼,找我报仇来了!” 第二十二章 四鬼寻仇 但是谢瑜转念一想,臧大虽然是死在自己的剑下,但是在试炼之时,情况特殊。况且当时的情形,自己也是身不由己,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已经不易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此时,就把试炼的原委说清楚,也了却自己的一件心事。 “我管你是天山五鬼还是,天上乌龟!敢对本小姐无礼,快拿命来!”说着谢瑾就已经拔剑跃出,青光一闪,宝剑向那刀疤脸刺去。 这黑衣四人,连同臧大,兄弟五人一起号称“天山五鬼”,是天洞门中的前辈高人。臧大的修为在八阶上品,而这四人的修为也皆在八阶上下。 为首的这个刀疤脸就是臧二,另外三人是臧三、臧四、臧五。 臧二见谢瑾一剑刺来,剑锋凌厉,速度极快,直取自己的天突穴,不容犹豫,立刻从腰间取出兵刃前来格挡。 原来这四人的兵器皆是一副三刺追魂爪,臧二在剑尖距离他身体不到一尺的距离时,突然右爪拂面急扫,只听“铛”的一声,谢瑾的长剑被他用内力弹开,谢瑾感到手中虎口发麻,宝剑差点落地。 谢瑾不甘示弱,接着又是回身一剑,剑星缭绕,攻向臧二的下盘,这招“星分翼轸”谢瑜和臧大对阵的时候也曾用过。 臧二方才见谢瑾被二虎打的没有招架之力,料她剑术一般,殊不知,那是因为二虎师承黟安郡王府里的罗艺大总管,对琅琊剑法的路数早已熟悉,所以刚才比试的时候才能游刃有余。 现如今,臧二自己对招的时候才发现,这剑法原来精妙无比,变化多端,一招使出,暗藏数种后招,叫人顾此失彼。 但毕竟臧二的内力修为要高出谢瑾许多,所以几个回合下来,他总能伺机而动、后发先至,虽然在一招一式上显得被动,但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五十招之后,谢瑾必定是强弩之末。 谢瑜心急如焚,本要与臧二等人把臧大之死的原委说清楚,怎料谢瑾的大小姐脾气发作,不由分说的就先手攻了过去,此时,任凭他怎么呼唤停手,两人激斗正酣,又怎能停下手来! 臧三、臧四、臧五见此情形,知道臧二单挑谢瑾胜券在握,于是一齐朝谢瑜杀来。只见臧三双腿迈出,步伐诡异,左突右冲,一眨眼就跃身到了谢瑜背后,牢牢的守在酒肆的出口处,这正是天洞门的绝学轻功“踏雪无痕”。 三人将谢瑜保卫在垓心,臧三道:“识相的就自我了断,我们兄弟几人许你个全尸,否则的话,嘿嘿……” 谢瑜连忙答道:“三位前辈,当日臧师傅虽死我手,但也是情非得已,当时的情形是……” “少废话!”不待谢瑜说完,臧四、臧五的追魂爪就已经朝谢瑜勾来。 如果说比武切磋,刀剑无眼,兄弟在试炼场中被人误杀,那也是情有可原的,臧二等兄弟四人也犯不着非要杀人偿命、冤冤相报。 可坏就坏在谢瑜的这场试炼由“八阶上品”的臧大守关,这样的安排属于高配。正常来说,试炼之人,能够苦撑半柱香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可以晋为八阶。 可是谢瑜却破天荒的,在半柱香之内把臧大给击败了,更确切的说是击毙了! 这一点就不得不让外人多想了,首先在试炼中能够击败“八阶上品”的宗师,从未有之。 其次,若是真有这样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确实能把“八阶上品”打败,那为何一定要一剑毙命呢? 这两点合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人起疑,还有一种可能性是臧大被设计害死,目的是让谢瑜直接进入“七阶”,而黟安郡王府就恰恰有做到这样的能量。 试炼当日,臧二等四人并不在场,虽然事后对于试炼的经过也多方打听了,但到底不相信一个十九岁的纨绔子弟,刚出茅庐就能把天洞门的掌门当场击毙。 四人正欲直接前往郡王府一问究竟,可却在客栈中偶遇了一位“云游道士”,这个“云游道士”点拨四人道:“黟安郡王府既然已经做了,又岂能承认?你们四人此时前去府中对质,不就是羊入虎,有去无回吗?除了仇者快、亲者痛,又哪里能有半点意义?你们掌门师兄泉下有知,会容你们做这样的蠢事?!” 四人本来就是满脑仇恨,满腔怒火,经这位“云游道士”一撩拨,更是对黟安郡王府恨之入骨,但苦于王府势大,别无他法。 这时,“云游道士”见四人怅惘若失,意味深长地对四人说道:“报仇之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四人恍然大悟,心念黟安郡王府我们动不了,可谢他瑜总有落单的时候! 于是四人潜伏在王府周边,窥测王府的进进出出。今日一早,见谢瑜出府,喜出望外;又见谢瑜身旁有高手保卫,更加做实了四人心中的想法。 若不是黟安郡王府的人心中有鬼,又怎会差二虎这样一等一的高手随行?当下杀心大作,就等谢瑜走远后,再下狠手。 所以此时,四人头脑正热,任凭谢瑜有一百张嘴解释,也不可能听的进去。 眼看臧四、臧五的追魂爪就要抓到谢瑜脖子,二虎见谢瑜毫无防备,心下大骇,连忙两步一跃,抢到了谢瑜身前。 二虎的鬼头刀早已被甩到了门槛那儿,此时只好空手相搏。霍霍两掌奇出,朝臧四、臧五的手腕处切去,掌风烈烈。 臧四、臧五虽知二虎武功高强,但此时他既无兵刃,又身受内伤,所以也没有半点顾忌。两人相对一视,臧四的簌簌铁爪就朝二虎身上招架过来,而臧五则绕过二虎,继续朝谢瑜杀去。 与此同时,站着外侧的臧二也朝谢瑜发功,两人前后夹击,谢瑜危在旦夕。 “公子爷小心!”云杉年幼,又不懂武功,此时早已躲在酒肆的柜台之后,见臧三、臧五同时朝谢瑜攻击,忍不住惊呼道。 谢瑜手中亦无兵刃,仓促间使出了渡劫大师的“大妙莲华掌”迎敌。“大妙莲华掌”招式繁杂万千,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真招假招、利招废招,层出不穷,最适宜以少敌多。 每发出一掌,从出掌到收势,短短的一招之间,竟要往复分解出几十个“小招”出来,明明是打“巨阙穴”,但落招之前,“玉枕穴”到“腹结穴”都在这掌的囊括之内,叫对方防不胜防。 谢瑜记忆力极佳,“大妙莲华掌”如此繁复,一般人练起来,自己的左右手,都恨不得要打结了,而谢瑜却能清清楚楚、有条不紊的演绎出来。 谢瑜毕竟是以一敌二,且臧三、臧五都是临阵经验丰富的江湖好手,此时更有杀兄之仇于胸间,以命相搏,不到十个回合,谢瑜的右臂就已经被铁爪划出了一条三寸长的口子。 二虎空手对阵臧四,本已是捉襟见肘,但此时见谢瑜被围,性命堪忧,所以不得不使出全力,将臧四击退半步,接着朝臧五一掌劈去,以解谢瑜之围。 谢瑾同臧二已战到四十回合,只见谢瑾的攻势越来越小,臧二凭借自身的深厚内力,后发制人。见谢瑾体力渐渐不支,连出三招,招招狠毒。 谢瑾一闪一挡,躲过两招,已然耗尽全身气力,只见臧二的第三爪,紧跟着朝自己杀来。 无论如何,这一招是躲不过去了,再看谢瑜、二虎被臧三、臧四、臧五困在中间,自顾不暇,更是救不了自己。 谢瑾一双修长的柳叶眉紧锁,心中一横,心道:“哼!本姑娘死也要找个垫背的,谢家的儿女怕你不成!” 只见谢瑾对臧二的致命一爪,居然不闪不避,竟转身挥剑朝身后的臧五刺去! 第二十三章 云杉施计 谢瑾料定自己逃不过臧二的这一爪,与其就这么冤枉死掉,不如以一换一,拉上实力较弱的臧五垫背。 可是在臧二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此时他们以四敌三,优势非常的明显。以一换一在谢瑾看来是讨个便宜,在臧二看来则是大大的不划算。明明可以游刃有余地把她击毙,又何必赔上自己的一个兄弟。 方才谢瑾与臧二相斗多时,她且战且退,位置不知不觉的与臧五只有数尺的距离。她这招剑走偏锋,臧五毫不知情。如果臧二不救,后果就是谢瑾一剑刺穿臧五,臧二铁爪立刻封喉谢瑾。 优劣利弊,臧二了然于胸,当即右手一摆,将三刺追魂爪飞掷出去。听得“铛”的一声,飞爪将谢瑾的长剑击偏,剑尖从臧五的右臂一擦而过。 臧五与二虎激斗,正在关键时刻,突然发现自己右臂有剑气袭来,心下一惊,连忙左足斜踏,身形急转,往左边闪出三步。 谢瑾本已抱有必死之心,却没想到刚才自己朝臧五的一剑,居然有围魏救赵的效果,心中大喜,又见臧五避剑左移,自己面前露出了一个缺口,当即向前轻跃两步,站到了谢瑜和二虎身旁。 此时,三人背心相靠,围成一小圈,各自朝一个方向迎敌。 “瑾妹,他们要杀的人是我,待会我拖住他们,你赶快趁乱逃走!”谢瑜自责道。 “二哥,多怪我不好,要不是我刚才任性,非要和二虎哥比试武功,害的你为了救我,弄的你们两个都身受重伤,否则的话,他们四个丑八怪才不是你和二虎哥的对手呢!今天咱们就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谢家儿女没有当逃兵的!”谢瑾咬紧牙关,愤愤道。 “哼,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家酒肆!”臧五因为刚才被谢瑾偷袭,正是一腔怨气,大声怒道。 “嘿,就这小子的功夫,别说受了点伤,就算他健康无恙,也绝不是我的对手,更不用说大哥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害死了我们掌门师兄,今日你就受死吧!”臧二见谢瑜武功修为平平,绝不像是“七阶”修字境的高手,更加确认臧大的死,必有隐情,胸中悲愤又涌了起来。说罢四人又一齐朝谢瑜攻来。 二虎见谢瑾内力耗尽,于是抢攻实力最强的臧二,谢瑜使“大妙莲华掌”勉励纠缠臧三、臧四,力有不及之时,二虎再穿插过来回护;而谢瑾则对抗实力较弱的臧五。就这样七人之间又建立了微妙的平衡。 五六十招之后,谢瑜心里愈发的着急:“我们三人同这四鬼相斗能撑到现在,全凭招式、剑法的精奇,但没有内力相续,虽能撑过一时,一两百招之后必定会落败。得赶紧另想办法才是!” 臧二心里也清楚的很:“这三人内力有限,我们不必急于求胜,只要稳扎稳打,和他们再斗上一百回合,到时候胜负一目了然。若是现在杀招尽出,恐怕还会再有变故。”所以臧二等人根本不着急,将谢瑜等人围在中间,不断的消耗。 又斗了五十回合,谢瑜和谢瑾都只能以一敌一,由二虎极为勉强的对战臧二和臧四两人。此时,三人都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了,谢瑾右臂受伤;谢瑜后背、左臂上都各有一道爪伤;二虎尤为惨烈,不仅前胸后背、双臂之上已有十几条血痕,伤口中渗出的鲜血浸透了衣裳;而且还中了臧二的一掌“天山寒冰掌”。 只见二虎嘴唇发紫,脸上苍白,却屹立不倒。二虎再挥起右掌,大声喝道:“你们四鬼听好了!若是今日二公子、大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郡王府定当把你们天洞门从天山上抹平!” “笑话!我们天洞门掌门师兄都被你们给害死了,我们还稀罕少死几个人吗?多说无益,受死吧!”臧四冷笑道,说着挥起还在滴血的铁爪又向二虎攻来。 突然间,酒肆中浓烟四起,烈火熊熊。众人大惊,定睛一看,竟是酒肆墙壁、橱柜上的酒被点着了! 七人的一番打斗,瓶瓶罐罐碎了一地,满地的烧酒遇到明火,如同一条条巨龙一般飞速四窜。酒肆的茅草屋顶被烧着之后,浓烟滚滚,众人在厅中呛得涕泪满面、咳嗽连连。 臧二等人正觉得纳闷,就听到酒肆的后门处传来声音,“罗大总管,快,快去救公子爷!他们就在厅中!” 臧二心中大骇,心想:“罗艺乃是王府中第一高手,他琅琊剑法和天都六御心法修为极高,即便掌门师兄在场,我五人都未必敌得过,更何况此时我们只有四人……”于是不由自主的停下攻势,朝酒肆后门方向看去。 可是酒肆中尽是浓烟,在厅中根本看不清三尺之外的情形,臧二心下想:“此时不能再拖了。”于是也顾不得火焰与浓烟相隔,看准了谢瑜的位置,纵身一跃,一招“千里锥心”急速朝谢瑜后背抓去。 谢瑜一边忙于应敌,一边又要躲着火焰,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臧二。 就听“嚓”的一声,铁爪刺入了二虎的右肩。 原来是在臧二攻来的刹那,二虎见谢瑜躲闪不及,竟用自己的身体为谢瑜挡住了这一爪! 鲜血从伤口中泉涌而出,二虎竭力一掌打在臧二有胸,虽只剩一成功力,却也让臧二连退三步。 这时,酒肆的后面又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臧二见眼下情形不利,连忙对其余三人喊道:“快撤!”于是,四鬼轻功一跃,捂住口鼻,硬是从火墙中穿了出去,逃到了正门外的大路上,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谢瑜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扶着二虎,和谢瑾一同往后门走去。 出了后门才发现只有云杉一人相候,立刻明白了,刚才的火就是云杉放的,说“罗大总管,快,快去救公子爷!”也是云杉的空城计! “公子快上马吧!”云杉催促道。原来云杉早已把他们几人的马匹牵到了后院,四人上马之后,径直向灵溪镇南面的竹林奔去。 第二十四章 东行 灵溪镇的竹林绵延数里,一眼望过去,犹如一片绿色的海洋,阵风袭来,竹枝竹叶起伏摇曳,恰似一浪接着一浪。 四人策马奔入竹林之后,丝毫不敢懈怠,拼命地朝竹林深处跑去。 跑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只见二虎“噗”的一声,从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二虎本已经身受内伤,又被追魂爪划了十几道口子,失血过多,只见眼前一黑,从马上滚了下来。 “二虎哥!”谢瑜见二虎从马上滚了下来,赶紧停下脚步,下马跑到二虎身旁,将他扶了起来。 “二公子,别管我了,你们快走,别让那几个歹人再追上了!”二虎一字一字,费力的说道。 “瑾妹,借你的宝剑用一下。”谢瑜的南冥剑和二虎的鬼头刀都落在了镇上的酒肆里,无法取回,于是谢瑜拿着谢瑾的长剑一划,从身上划出几条布条,快速的把二虎右臂、左肩的几处较深的伤口包扎起来了。 “二虎伤得太深,不能骑马了,云杉你把马牵着,我们先走出这片竹林再说。”说着谢瑜将二虎背了起来,迈步往前走去。 “公子,这……这可不成!快,快放我下来。”二虎急切地道。 “二虎哥,刚才若不是你帮我挡了一爪,我恐怕早就死在酒肆里了。经此一战,咱们已经是过了命的交情了。别再说‘你你我我’的话了!”谢瑜不容置疑的说。 谢瑾虽有大小姐脾气,但是把情义看得极重。她从小就在府中缠着二虎玩,大了后又得二虎指点功夫,早把二虎当做了自家人看待,此时见二虎奄奄一息、伤重如此,急的眼泪忍不住地往外淌。 四人弃马步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走走停停,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竹林的边缘。好在一路上也不见四鬼追来,暂时还是安全的。 “二公子,从这个岔路口往西走就是黟安郡了,只要进了城,咱们就安全了!”云杉道。 出了竹林便是一个小市集,名叫下草市。下草市恰好位于三条岔路的交汇口,往西是去黟安郡,往东北方向是前往大周都城东宁的大道,往东南方向走大约几日的距离就是宁州的地界了。 谢瑜等人一路奔波,滴水未进,已是口干舌燥,便在下草市找了一处茶摊,要了几碗茶,虽然是最为普通的老叶绿茶,喝在口中竟也觉得甘冽无比。 谢瑜沉思片刻道:“咱们不能往西走。” “这是为什么呀?回城里才是最安全的呀!我们得赶紧回到府里,叫爹派人把那四个恶人给灭了!” “大小姐说的不错啊,我们不往回走,还能到哪儿去呢?”二虎的血止住了,气色稍微好了一点。 “如果你们是天山四鬼,从酒肆离开后会去哪里?”谢瑜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若有所思的提出一个问题。 “这……这我哪知道呀!”谢瑾皱了皱眉头说道。 “二公子的意思是,天山四鬼也会往西走?”二虎揣测道。 “如果我是天山四鬼,绝不会就这样善罢干休,必定不会走远,而就在附近暗中观察。当发现罗大总管等人并未出现时,四鬼必然会醒过闷来,再次追杀我们?去哪儿追杀呢?我猜他们也自然会想到,黟安郡对我们来说最安全,所以极有可能就埋伏在回城的路上。” “啊,原来这样啊。”云杉惊道。 “这里正好是个岔路口,由此往东北是东宁,往东南是宁州。只要我们不往西走,四鬼也无法知道我们会走向何方、前往何处,只要我们再走上一日,和他们拉开距离,那么人海茫茫,量他也找不到我们了。” “从灵溪镇到黟安郡只有半日的距离,若是他们在西面等我们不到,调头追过来怎么办呀?”谢瑾又提出一个问题。 “的确存在这种可能性,但这只是众多可能性中的一种,当他们埋伏了半天也没等到我们的时候,对于四鬼来说,我们可能往东宁方向走了;也可能往宁州方向走了;也可能是往黟安郡方向走,只是在半路上找了一处地方藏了起来。他们只有四人,无法快速的排查各种可能性。 即便是最坏的一种可能性发生,他们朝宁州追来,到那时候我们很可能已经到了州府,有官府守卫,等到咱们内力恢复,再对付他们也不是难事了。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尽快赶到临平县,一来是找家静僻的客栈休息,再者是要找家药店,买些金疮药和行军散之类的,现在正是夏日,一旦二虎的伤口化脓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公子所言真是鞭辟入里啊!二虎对您是服了!”二虎道。 “对了,云杉你看到对面那个卖瓜的了吗?”谢瑜指着对面一个拉着驴车卖瓜的说道。 “公子是叫我去买几个西瓜吗?哦哦哦……我懂了……嘿嘿!”云杉刚把问题说完,就领悟到了谢瑾的点子,挠了挠头就去了。 “好云杉!”谢瑜见云杉这么机灵,话只说一半就能心领神会,心中甚是满意。 不一会儿,就见那蹲着卖瓜的老头,先是诚惶诚恐、将信将疑,而后喜笑颜开的站了起来,接过云杉递来的一大锭银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云杉把装西瓜板车上绳索从羸弱小毛驴身上解下来,换上自己牵来的马匹,然后牵着马儿来到了谢瑜面前。 “好主意啊!这样二虎哥就可以躺在板车上休息了,瑜哥也可以骑马,咱们能快快地到宁州啦!”谢瑾这才明白谢瑜的用意,白皙的脸蛋笑的犹如夏日的荷花。 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拖着一个破旧不堪的板车,板车上拉着十几个西瓜,还躺着一个人。这在东行的路上,成了一道绝佳的风景。往来路人不禁侧目,抓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一行人是干什么的。 从灵溪镇到临平县仅有半日的距离,但二虎身受重伤,一路上怕车马颠簸,速度就放慢下来了,当四人看到临平县城郭的时候,已经是乌金西沉,暮云四合。 “恐怕这个时辰临平县的城门是已经关了吧?”云杉道。 “不要紧,临平的西南面,在兰溪左岸有一家客栈名叫‘临溪居’,依山伴水而建,虽然条件简陋,但古朴清幽,今晚我们就到临溪住一宿,明日再进城吧。”谢瑜道。 第二十五章 客栈 “几位爷来的正是时候,小店刚好只剩四间客房了!都是正对兰溪、背靠平山的上房。这段时日,正是南来北往的丝茶商客置办货物的旺季,要是等落日之后再过来呀,准没房了!”客栈的伙计殷勤的介绍道。 “好啦好啦,知道了,赶紧打盆热水送到房里去吧,。哦对了,你这儿有没有备着的跌打、刀伤药?我们一个同伴受了点伤,须要赶紧处理下?价钱我如数付你。”云杉道。 “实在是抱歉,我们店里没有您说的跌打刀伤药……”伙计为难的说道。 “怎么可能?寻常人家平日里都会备着些常用膏药,你这么大一个客栈,来来往往多少客人,竟会一点膏药都不备?莫非是欺我现在急需,想要坐地涨价不成?”云杉虽只有十五六岁,但跟随谢瑜多年,也是见过世面的,在店伙计面前说起话来,颇显老成。 “哎哟,这位小爷,怎么可能呢!我们店虽不大,但东家最讲究诚信第一、和气生财,乘人之危、坐地涨价的事儿绝不会做!只是我们确实没有备用草药,别说是您了,就连我们也想买些药材来,可是也买不到啊?” “这是为何?”谢瑜站着云杉身后问道。谢瑜心想临平县虽不大,但药铺却是有好几家的,其中的一家‘回春堂’是京城东宁的分号,极具规模,在江南路诸州府郡县都有分店。所以,客栈伙计说买不到药材,的确叫人难以置信。 “这位公子,您有所不知啊,这事得从几个月前,从宁州来的一个巨富商人说起。这个富商据说名叫万千金,但是不是真有万千两黄金就不知道了。也不晓得是出于什么原因,一月之间竟把临平县的跌打、刀伤、时疫、风寒这几类药材采购一空,小的去了几回城里也买不到。” “这如何行得通?县里百姓用药怎么办?”谢瑜问道。 “大户人家都会高价托人从外地采办,寻常老百姓就不好说了。”伙计道。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忙去吧。”谢瑜想再聊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的收获,明日进城一看便知。 最后一片晚霞在西边消逝,无边的黑夜笼罩四野,兰溪流水潺潺,平山归禽吱吱,晚风拂面,凉意黯然。 安顿好一切,谢瑜正在窗前欣赏眼前的夏夜空山清溪的景致,一口清茶,一缕思绪。 皇上密旨让我查办的宁州案,再有两三日,便能进入宁州地界了,我该从哪里着手呢?又应当以什么样的一种身份去查呢? 如今我内无强将、外无奥援,孤身一人,是否应该把此行的真正目的告诉二虎?钦差大臣的身份该如何使用呢? 宁州查案的事情、四鬼的追杀、二虎的伤势件件浮现在眼前,通前彻后想了又想,竟是睡意全无。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子时,谢瑜饥肠辘辘,想下楼问问客栈伙计可还有什么吃的。哪知刚步出房门,就听到楼下传来喧哗声。 谢瑜走到客栈堂前一看,原来是两个公差打扮的人,正在和客栈的掌柜争吵,店伙计在一边垂头丧气,显然是这两个公差不好说话,半夜里把掌柜的搬了出来。 “我说两位军爷,咱客栈店小,总共就那么十来间客房,今天真的是全都住满了,实在是挪不开啦!还请两位爷海涵海涵!” “哼!你这掌柜真是不识好歹,半夜三更的要我兄弟俩再去哪里找住处!”一个浓眉大眼,虎型狼腰的男子说道。 “告诉你!我们兄弟俩可是有重要文书送往宁州,要不是路上耽误了时辰,临平关了城门,此时早就在兵部的驿站里了,谁来你这破客栈!看这是什么!”另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一面帮腔,一面从背包中取出兵部勘合。 “哟,真是兵部勘合呢!可是小的这客栈是地方上的,不归兵部管,所以这个……这个……” 五短身材的男子见掌柜的没有被他的勘合唬住,气的牙痒,用力拍着桌子说道:“掌柜的,要是咱兄弟俩休息不好,当误了时间,后天早晨送不到宁州,就是重罪,你小子也脱不了关系!到时候就等着关铁牢吧!” “唉,我说两位爷,你们延误了期限,关我什么事啊?”掌柜的经营客栈多年,什么德行的人没有见过,面前的这两位虽说是办公差军爷,但临平是黟安下辖县,不归宁州管,所以根本吓唬不到他。 两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本以为这个小小的客栈掌柜,必定把他们奉若上宾,却哪知道这个掌柜的油盐不进,气的面红耳赤,正欲动粗,却听堂后有人喊道:“两位军爷且慢!” “出门在外,求财不求气,大家一路奔波都不容易。掌柜的,要不这样吧,我让我那个随从把房间腾出来,让给这两位军爷,你看成不?”谢瑜朝两公差作了个揖,满脸笑容的说道。 “哎呀,公子您既然愿意让出房间,那再好的也没有了,我马上安排收拾一下”掌柜的看到眼前一场无端纠纷,被谢瑜化解与无形,简直是喜出望外,不住地给谢瑜拱手致谢。 两位公差没想到深夜时分,竟有人出来主动把上房让出,心中怒气已经消去了七八分,再想到满身疲倦的身体马上就可以休息了,更有一丝感激。于是落落大方的说道:“还是这位公子古道热肠,你这间房间多少钱,我们如数付你。” “没有这样的话!在下最钦佩的就是行伍中人,今日在异地他乡偶遇两位大哥,就是缘分。既是缘分使然,又怎能要两位的钱呢!再说,刚才在下无意中看到这位大哥手持勘合,拿着勘合,就是在替朝廷办事的。哪有替官家办事,自己掏钱的道理啊?”谢瑜走到两人身边说道。 接着谢瑜又转身对店伙计道:“小兄弟,辛苦你再准备几道下酒菜,打二斤花雕酒来,我与两位军爷吃个宵夜。”也不等店伙计回应,就把一锭银子丢了过去。 两个公差赶了一天的路,早已饿的是饥火烧肠,听谢瑜这么一番说道,颇为满意,于是也不再推辞,便道:“公子怎么称呼?是路过临平?” “在下姓俞名勰,黟安人,家中做一点丝茶、典当的营生。此次出门是依家父指示,准备去宁州看看可有买卖可做。” “俞公子,你听哥哥的一句劝,此时切莫去宁州做买卖了!”那浓眉大眼的公差道。 “哦?这是为何?”谢瑜诧异道。 第二十六章 酒话 “俞公子莫要不信。数月之前,宁州刺史刘大人贪污受贿,被人揭发后畏罪自杀。此事传得是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公子总是听说过的吧?” 谢瑜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刚才还因为宁州案毫无头绪,正在犯愁呢,没想到好事送上门来了。” 于是谢瑜点头道:“小弟倒是有所耳闻,传闻这刺史刘康贪得无厌,居然贪污了府库白银多达五千两!” 这高矮二公差,相对一视,神情尴尬。那浓眉高个的接着说道:“不说刘大人了,案发之后,刑部和大理寺协同江南路安抚使,派人来宁州核查,居然在刘大人身后牵出了一团窝案,涉案的大小官员、本地商贾多达几十人! 就这样坐牢的坐牢,抄家的抄家,宁州城被搞的风声鹤唳,但凡有点门路的商人,都赶紧跑了,所以如今的宁州,已经远不是曾经的宁州咯。” “可是这不是已经结案了吗?我们做生意的讲的是‘低买高卖’,现在宁州百业待兴,正是抄底入场的大好时候啊?”谢瑜装模作样的道。 “话虽如此,但老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那浓眉高个的公差欲言又止。 “军爷的意思是?” “唉,咱们萍水相逢,俞公子又是热心肠的性情中人,我们也不愿看到你平白无故的在宁州倒霉运、栽跟头。反正你也不是官场中人,我们就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宁州还得出事!” 话已说到了骨节眼上了,谢瑜心头一怔,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却不接着话题说下去了,以免显得自己过于关切,这样对方反而会有所顾忌,有些原本可以说出来的话,就变得说不出来了。 谢瑜连忙端起酒壶,给高矮二公差斟满了酒,说道:“小弟真是惭愧,聊了许久还没请教两位军爷高姓,失礼失礼!” 高矮二公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俞公子,咱兄弟俩是粗人,你不用多礼,我叫张泰,任宁州府陪戎校尉之职。”接着又拍了拍矮个公差的肩膀道:“这位是我老弟王朗,陪戎副卫。” 陪戎校尉是正九品武职,陪戎副卫从九品武职,在军中都是小得不能再小官职了,谢瑜一听便知,却装作高看一眼的样子道:“原来两位大哥是是军中校尉、副卫,失敬失敬!” 说罢又敬了张泰、王朗各一杯酒,见二人脸色微微泛红,谢瑜故作关切地道:“方才听王大哥跟掌柜的说,还有要紧的事情赶回宁州,小弟这酒不会误事吧?”说着谢瑜用目光撇了眼剩下的半坛子酒。 “俞兄弟放心,我们两人常年在外跑的,心里有数,误不了事。这坛子酒下去,最是解乏,明早一起来,一定是精神饱满,浑身带劲。来再干一杯!”王朗道。 “哦对了,刚才说了一半,俞公子你不是外人,咱兄弟俩实话告诉你,上面还要再派人来查宁州案!咱兄弟俩这趟从东宁赶去宁州就为了通报这事情。所以,这一查下来,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尤其是你这种小富人家,更是要被敲竹杠子!所以,宁州你还是趁早别去了。”张泰语重心长地说 谢瑜一听“上面还要再派人来查宁州案”,心中不禁一惊,心想:“皇帝派我去查宁州案,不是密旨吗?怎么搞的人尽皆知呢!”一时间忍不住问道:“谁去查啊!” 话一出口,便觉不合适,但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又岂能收回。于是,装作漫不经心的夹了片卤牛肉放入口中,好像是闲话一句的样子。 张泰贪杯,实则酒量一般,几大杯黄汤就下肚,已经有熏熏醉意,根本没有察觉到谢瑜这句话的不妥。再加上谢瑜一直把自己捧得高高,奉承的话一句接一句,正是得意的紧,于是故作玄虚道:“这可是天机不可泄露啊!” 谢瑜道:“那是小弟失言了,不说了,咱喝酒!喝酒!” 张泰本来想卖个官司,等谢瑜百般好奇,求自己的时候再说。却没想到谢瑜竟不提了,心中不免有点扫兴。 又喝了几杯,反倒是张泰自己心里忍不住想炫耀一番,于是对谢瑜道:“俞老弟,你可知道咱们大周国最战斗力最强的军队是那支军队呀?” 谢瑜假装沉思了片刻道:“听说北疆窦帅的黑甲军,勇猛无敌,镇守岭北,北凉不敢犯边,可是黑甲军?” “不对不对!”王朗抢着答道。 “西北八王爷的八字军?” “也不对,赵王的八字军,徒有其表,每年耗费军资千万,十万人守个大散关,还时不时的出点状况。” “那小弟我就不知道了,莫不是黟安郡王麾下的游弋军?” “谢王爷麾下的游弋军却是厉害,北扫北凉,南压荆南;但毕竟也是最近几年的事情,积淀不够深,根基不够稳啊!”张泰饮了一口酒,缓缓说道。 虽然是一个九品校尉的随口一句,但这句话却进了谢瑜的心里,“积淀不够深,根基不够稳”。黟安郡王府就像是建在沙漠上的一座华丽宫殿,看似庄严雄伟,实则摇摆起伏。在大周王朝的庙堂中没有派系、没有姻亲的新贵,随时都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倾覆。 但此时谢瑜无暇多想,赶紧回到张泰的话题上来,说道:“张大哥目光如炬,小弟实则佩服,您就赶紧告诉我吧,咱们大周国最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到底是那支军队呀!” “殿前司!”张泰一字一字的说道。 “东宁禁军!”谢瑜道。 “一点不错,正是东宁禁军,殿前司所掌控的东宁禁军,乃是天下之精锐,虽只有兵甲五万,却各个是百里挑一,装备极优。” “张大哥,您怎就提到禁军啊?”谢瑜道。 “嘿嘿,先不慌说这个,你可知道殿前司的第三把手是谁呀?”张泰得意道。 “京城里天上云中的事情,我这中小老百姓哪能知道呀?”谢瑜说的这句的确是实话,此前他从没关心过朝堂上的事情,除了当朝太师魏正纲、尚书右丞相许时、窦大帅等人外,他能报上名字的是少之又少。 “殿前司虞候——陆飞!”张泰道。 “啊!那个血战万州,死守三月不倒的陆飞?”谢瑜道。对于殿前司虞候是谁担任,他没关心过,但是陆飞血战万州的事迹,在大周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是!”张泰答道,接着,他把头凑到谢瑜耳边道:“上面正是要派,陆虞候陆大人来宁州查案!” 谢瑜听罢,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痴痴的望着张泰,张着嘴巴,一语不发。 这种眼神在张泰看来,极为受用,拍了拍谢瑜肩膀道:“俞老弟莫要多想,陆大人再过几天就要到宁州了,这也算不得是什么机密,你只不过比别人早几天知道罢了,别有太大心里负担!” “幸亏今日得张大哥、王大哥的赐教,不然小弟此行去宁州还不知道要栽多大跟头呢!” 第二十七章 药铺 第二日清晨,东方才露出鱼肚白,谢瑜打开窗户,伴着香草气味的山风迎面吹来,让人心旷神怡。远处的青山在朝阳下,似一幅淡淡的水墨画,绿水环绕,恬静优雅。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嬉戏着,让人一扫心中烦郁,迎接新的的一天。 谢瑜见谢瑾、云杉都还没起床,于是和客栈的伙计交代了声,便出门朝临平县城去了。 策马北行,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临平城下。谢瑜抬头望去,临平城墙修的不高,相比黟安相差很远,但这座小县城人杰地灵,却有浓厚的文化沉淀。 在至圣五年以前,“以文抑武”一直是大周建国以来的基本国策。有一句话说得好:“大周科举江南路,半数翰林临平出”。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但从人数上来看,临平县籍贯的进士要远远的高于其他的县,甚至是州、郡、府、路。 很多临平籍的高官致仕后,纷纷又回到了临平,买田建宅,所以临平城里城外的豪宅庄园多的不胜枚举。 二虎的伤势严重,急需清热解毒的膏药,谢瑜进城之后,无暇多看,就径直朝回春堂走去。 回春堂位于石桥巷的最东头,是临平县最大的一家药铺,又是京城的分号。谢瑜寻思,就算如店伙计所说,最近药材紧缺,也不至于一点不剩,更何况自己这么一大早就过去买呢! 可谢瑜刚从翠林街拐到石桥巷,就发现巷子里排了长长的队伍。谢瑜一眼望去,队伍足足排了有半里地! “唉,大叔啊,您这排队是干什么的啊?”谢瑜好奇问道。 一位粗缯大布的中年男子瞧了一眼谢瑜,有气无力的答道:“你是外地的吧?我们是排队买药呢?” “买药?怎么买药还要排这么长的队?难道临平有很多人都病了吗?”谢瑜惊讶道。 “哎,别提了,两个月前就有人把临平的几种药材卖断货了!这不是怕以后万一要用买不到,所以来排着嘛!当然了,也有人是确实病了,急需用药,但也得排着呀!”中年男子满脸怨气的说道。 谢瑜前后瞧了瞧,又问道“怎么老半天了,一步都不动呀?到底在不在卖药呢?” “我说小老弟啊,你的问题可真多啊!天没亮我就来了,在这里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有的排就不错了。回春堂是老字号,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还能从东宁、钱江调些药材来,其他那几家本地的小药铺,直接挂出了牌子,连卖都不卖!” “真是岂有此理!”谢瑜本想直接插到最前面,亮出自己的郡王府二公子的身份,可是刚才听了那中年人的话,心里又有不忍,心道:“算了吧,这么多人排了许久,我若是插队把药买走了,那些辛苦早起来排队的人必然愤愤不平,我也不急于这一时。”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太阳也越升越高,夏日酷暑难耐,在骄阳之下,谢瑜汗流满面,整个衣襟都湿透了。 差不多排到了午时,谢瑜距离回春堂尚有几十丈的距离,却看到前面的队伍纷纷散去。谢瑜连忙抓到前面的一人问道:“怎么了啊?怎么都散了?” “哎,没了,卖完了啊!下回早点再来排吧。”那人无可奈何地答道。 谢瑜一听药没了,差点一口老血要吐了出来!自己辛苦在烈日底下排了一上午,就这么白忙活了,简直是怒不可遏。于是穿过人群跑到了回春堂门口。 只见堂中的柜台前,正有一个老头皮肤蜡黄,满脸刀刻似的皱纹,一副庄稼汉的打扮,跪在回春堂掌柜的面前。 一边磕头,一边苦苦哀求道:“秦大掌柜,你就行行好,发发慈悲吧,救救我这小孙女!我都跑了七八家药铺了,要是再买不到清热退烧的药,我的小岁孙女怕是挺不住了!” 谢瑜看到那老汉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孩,小小的鹅蛋脸烧的浮肿,嘴唇苍白,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紧闭,四肢不时地还在颤抖。 “老田啊,真的是卖完了,要不你十五再来吧!”秦掌柜不耐烦地道。 “要到十五?哎哟!秦掌柜,您看看我孙女小红,烧成这个样子,哪还能再等到十五啊?就辛苦您帮忙再找找,求求您了啊!哪怕开个一两天的药给我都成,我……我把我的银子都给你。”田老汉着急的眼睛都红了。 田老汉说着,左手把小红的双腿放下,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块布满油污的灰布包,解开之后托在手中,里面是一个蚕豆大的碎银子和一把铜钱。 秦掌柜撇了一眼田老汉,便懒得搭理他了,转而对身旁的一位身着白衣、宽口阔鼻的男子道:“裘兄放心,万老板既然这么都说了,我哪还敢有二话?我已经叫老三准备了,到时您尽管来提吧!” 那姓裘的回答道:“秦兄,这就对了!帮万老板的忙,就是帮你自己,万老板几时亏待过自己人啊?!” 原来宁州大商人万千金听说,回春堂总店从外地调拨了一批药材过来,于是命手下裘七找到了回春堂的掌柜秦光,提出高价把调来的这批药材也打包收购了。秦光一看价格高出了市价几倍,经不住重金的诱惑,昧着良心收了裘七的订金。 田老汉见秦掌柜转身准备离去,更加的着急了,连忙抢上前去,跪倒秦光的脚边,不住的哀求磕头。 “你个死老头,跟你说了没有,你怎么就听不懂了呢!谁稀罕你那几个破钱?!快滚!滚!”秦光见田老汉缠着不放,皱起眉头,朝身边的伙计递了个眼神。 秦光身边的那个伙计,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收到了掌柜的这个眼神,二话不说就朝田老汉的右肩一脚踹了过去。 田老汉本来就年老羸弱,身体单薄,这一脚踹来,田老汉不禁身体往后一仰,右手一脱,怀中的孙女小红被甩了出去。 “啊!”田老汉见孙女脱手飞出,心中大惊,忍不住大叫一声。 只见小红朝左边门框临空飞去,眼看脑袋就要撞到了石柱了。 围观的众人都不禁心头一怔,心想:“这下事情闹大了!” 就在这一瞬间,谢瑜身形一闪,步走迷踪,如同一团黑影一样,飞跃到了田老汉身旁,一把将小红的双腿抱住。 此时,再看她的脑袋,距离石柱仅有一寸的距离! 众人惊魂甫定,谢瑜就已把小红交到田老汉手中,接着又走到那个满脸横肉的伙计面前道:“能打是吧?” 那伙计道:“怎么地?你小子想强出……” “头”字还没说出口,谢瑜右掌朝那伙计轻轻的一抚,只见那伙计如同一个肥陀螺一样,飞速转了起来,脸上的横肉好像被甩了出来一样,上下起伏。那伙计被转的头晕眼花,脚下踏空,往前一倾,正好撞到了门槛上。 抬头一看,满嘴的鲜血,门牙被磕掉了两颗! 门外众人早就看不下去了,此时终于看到有人替田老汉出头,大呼痛快、纷纷叫好。 谢瑜两步走到秦掌柜面前,秦掌柜见到了那伙计的惨状,吓得连忙躲到了柜台后面,说道:“你……你想干嘛?” “干嘛?来药铺自然是买药了!秦大掌柜,你库房里的药我全要了。”谢瑜淡淡地说道,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柜台上。 “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小店的药材已经全数订给了这位裘先生……”秦掌柜弱弱说道。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谢瑜以掌为刀,朝柜台的桌角挥去,竟然把柜台削去了一角。 “啊!”秦掌柜吓得又退了三步。 谢瑜扭头对裘七道:“是你要买?” 裘七吓得脸色铁青,惊恐道:“没……没有的事,公……公子的货,我怎么敢要……”话没说完,就朝堂外跑去。 第二十八章 临北楼 秦掌柜见裘七已经跑的不见踪影,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战战兢兢的把谢瑜的五百两银票收入怀中,对手下的几个伙计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到库房里把存货都搬出来!” 接着又命手下人搬来一张太师椅,请谢瑜坐下品茶稍候。 秦光原本只是回春堂东宁总店请来的一个雇员,负责经营临平的生意。自从两个月前,临平县各大药铺同时断货之后,秦掌柜的身价倍增,药铺里的货源就成了稀缺资源,可他偏偏就有决定卖谁不卖谁的权利。 街坊邻居无一不是对他千巴结、万奉承的,哪还敢说他一句不是! 可今天真是奇哉怪也,居然有人来秦大掌柜这里砸场子。消息一出,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好事的、看热闹的、想来求药的,把回春堂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还有许多不明就里的,见到人多热闹,以为有啥好事情,也跟着凑了过去,又排起了长队,结果从石桥巷东一直排到了翠林街口。 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回春堂的伙计们把一担担包好的药材挑到了柜台前。秦掌柜道:“公子久等了,在下已经让伙计们翻箱倒柜,把库存的药材悉数取出了。您看,这是穿心莲,这是板蓝根,这是白花蛇草,这是鱼腥草,这是黄芩……”秦掌柜一一介绍道。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帮我取地榆、三七、白及、蒲黄各二两。”谢瑜道。 “好嘞,那剩下的货是要替公子送到何处?”秦掌柜试探性的问道。 “不劳你费心,余下的药材我不带走了,免费发给老百姓。”接着谢瑜转身朝外大喊道:“今日免费送药!人人有份,得病急需的上前来!” 可是他喊了几遍,也不见有人上前一步,再看众人眼里解释怀疑的眼神,仿佛在说:“怎么会有天上掉馅饼下来的事情呢?现在正是药材紧缺的时候,哪还会有免费赠送的道理!” 谢瑜见众人狐疑不决,于是俯身从成堆的药包中,抓取了几钱柴胡、防风、干姜、荆芥鱼腥草,分别用纸包好,递到田老汉手中,对田老汉说道:“老伯,这是些清热退烧的药,你拿回去煎给小红喝,这里日头毒辣,你们赶紧回家吧。” 谢瑜又看了眼小红,见她头发泛黄、面无人色,心生怜悯之情,于是又从怀中取出一小锭银子,交给田老汉道:“老伯,小红气色非常不好,你再买只鸡炖了,给小红补一补身体,会好的快一点。” 田老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舞足蹈地大呼道:“苍天有眼啊,竟派神仙下凡,搭救我家孙女!” 经田老汉这么一咋呼,回春堂外原本狐疑不决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蜂拥上前取药。这般情景谢瑜一人根本无法应对,于是从人群中挑了几个看起来相貌忠厚老实的,委托他们几个发药,自己赶紧从人群中离去。 “真是大快人心啊!”谢瑾拍手称赞。 谢瑜回到客栈之后,心情舒畅,把一早买药的经过和谢瑾等细说了一遍。 “就是太便宜那个掌柜的了!不但没把他怎么的,还让他赚了五百两银子。”谢瑾道。 “话虽如此,可那个姓秦的掌柜毕竟不是祸首,罪魁祸首是宁州商人万千金,就是因为他把临平的药材买空了,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谢瑜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药材呢?”谢瑾望了一眼谢瑜,满脸疑惑道。 “我也是想不明白,虽说这几类药材产量有限,商人牟利,若是说他是想把周边的药材买空,然后再待价而沽,但宁州南北陆路水路交通便捷,随时可以从外地运输过来,到时候新药一到,他囤积的大量老药又怎能卖到好价钱?” 谢瑜想了想道:“除非,除非宁州现在就有大量的需求,否则他实在没有理由四处高价采购!” “这么说来,宁州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谢瑾惊道。 谢瑜起身朝窗外望去,烈日已经躲到了云后,滚滚的乌云正在天边聚集,感觉沉甸甸的快要坠落下来,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有一种压抑的让人窒息的感觉。窗外风声呼呼,正所谓“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谢瑜心想,此事颇为蹊跷,说不定和宁州案有关。于是说道:“这两天二虎就在客栈安心养伤,我打算今晚去‘拜访’一下这位万老板。” “我也要去!”谢瑾撅起小嘴,迫不及待地说道。 “你也去?” “这么好玩的事情,这么能不戴上我呢!我到要看看这个姓万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谢瑾跃跃欲试道。 谢瑜心想,谢瑾的武功不差,倒也不至于托自己的后腿,就是心急口快脾气大,于是没有轻易答允,转而说道:“瑾妹,这些做生意的人,狡猾的很。若是开门见山直接问他,他未必能说实话。所以你要是想同去的话,就一定要做到以下三点,否则你就别去了,留下来老老实实的和云杉一起照顾二虎” “哪三点?你快说呀!”谢瑾扯了扯谢瑜的衣服,催促道。 “第一,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第二,不可动不动就出手伤人。第三嘛,可能有些难度。”谢瑜笑道。 “第三是什么呀?” “就是我没让你说话,你切不要开口,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嗨,我还说是多大的事情,不就是装聋作哑嘛,二哥你发放心,我就跟在你身边,保证不自作主张,轻举妄动。总之,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不叫我干什么我就不干什么。” 万老板近日来,在临平县也算是出了名的人物,他的落脚处不难打听。 在临平城的东北角,有规模极大的客栈名曰临北客栈。临北客栈是临平城里最豪华的一家,用料设计无一不精,据说当时建造的时候,花费高达白银六十万两,背后的东家是已经致仕的兵部尚书陈大人和江南路转运使的外甥。 因为临平籍的官员很多,背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所以来临平托人办事的、运作升迁的、打听消息的络绎不绝,临北客栈根本不愁客源。 “哦,万老板的朋友啊!他就住在三楼‘云’字号房间。” 第二十九章 铜牛岭 谢瑜和谢瑾二人上到三楼,正打算往万千金所作的‘云’字号房间走去,突然见到一个黑影从面前闪过。这人身穿黑袍,与黑袍相连的帽子把脑袋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那人的容貌,然而从他的脚步上来看,此人内力必定不俗,貌似漫步徐行,但速度却很快,所经之处犹如阵风扫过。 “慢!”谢瑜伸出右手横在谢瑾身前,示意谢瑾放慢脚步,待到那黑衣人走远后,转身对谢瑾道:“这个人身法了得,我们以静制动,看他要干什么。” 于是两人止步在走廊处,佯装攀谈,却在暗中观察那黑衣人的动向。 果不其然,那黑衣人轻车熟路的走向了万千金的房门口,朝着房门上,间隔一长两短地敲了几下,不一会儿,门就开了,只见一个衣装华丽的胖子探出脑袋,轻声说道:“快请进。” 谢瑜和谢瑾交换了一个眼神,谢瑾道:“这个人神叨叨的,找姓万的做什么?” 谢瑜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心想:“这个黑衣人夜里造访,所为之事必定见不得光。”正在犹豫是否要靠近窗户偷听一下他们谈话的内容,却没想到听到“咔吱”一声,万千金的房门开了。 从房门中走出两人,都是黑衣装束,一瘦一胖。瑜、瑾二人装作没看到继续聊着天南海北,不相干的话题。 “咦,怎么出来了两个人?莫非那个胖子是万千金换了衣服?”谢瑾自言自语道。 “这两人行事诡秘,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我俩不要打草惊蛇,先尾随着他们两人,看看他们要去干什么!”谢瑜眉头拧紧,若有所思地道。 两人出了客栈之后,一路小心翼翼,提着灯笼沿着东面城墙下的东山街一路往南走,走到东山街的尽头又往西面折去,这样便快到了临平城最中央的地方。 临平城的中心是一个内湖,名曰柳湖,从东边的陆地上往湖中央延伸出了一处半岛,三面环湖,树木阴翳,静僻幽雅。这样绝佳的位置便是临平的县衙所在。 此时早已入夜,四处黑黑一片,县衙的大门紧闭,院外左后两边的杉木高耸,晚风吹过,簌簌之声显得尤为可怖。 瑜、瑾二人俯身在十几丈外的墙根下,见那二人走到县衙大门口,用大门上挂着的大铜环刚敲了几下,立刻大门就打开了,就好像里面人知道有访客要来,一直守候在门边上一样。 谢瑜对谢瑾道:“跟我来!”刚说完,就拉着谢瑾躬身急行到谢瑜后院,纵身一跃就翻过了七尺高的院墙。 县衙不比郡王府,夜里除了大门口有个值班的门房外,院内根本没有巡逻了卫士。 二人再次一跃到了二堂的屋顶上,听见脚下传来开门的声音,进而有人说道:“老万啊,快进来,‘师帅’已经到啦!” “‘师帅’是什么?”谢瑾忍不住问答。 谢瑜对谢瑾瞟了一个白眼,谢瑾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认识到错误了。 谢瑜俯下身来,轻轻将屋顶的瓦块挪动了一下,立刻能从瓦缝间看到一丝光亮。透过这个缝隙,谢瑜看到堂中,共有三人。 万千金垂手正襟危坐在左侧,右侧的一人身着七品鸂鶒补服,腰束革带佩绶,头戴梁冠,自然是临平的县令段英。 而坐在正中主位的那人着装甚是古怪,头戴乌色弁帽、身穿金丝玄甲,脸上更是戴这一面半红半白的鬼面具,那人用及其低沉的声音说道:“万大老板,你倒是威风的很呐!” 鬼面人的这句话一出,万千金吓得连忙站起身来,双手作揖,低下头来,恭恭敬敬地道:“属下一心一意为宗主办事,绝无他念,还请师帅明察!” “听说你在醉月楼,又包下了个相好的?”那鬼面人看也不看万千金一眼,只管盘弄着手中的一盏紫砂壶,漫不经心地道。 “这……这个……”万千金顿时哑口无言,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鬼面人的掌控之中。 “其实嘛,人都有个喜好,这也是人之常情,偶尔打个马虎眼,上面也不会当回事。不然的话,谁肯卖力干活呀?” “是是是!师帅明鉴”万千金的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一般。 “但若是有人三心二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还留他下来干嘛?”鬼面人突然话锋一转,厉声喝道。 “属下为宗主办事,绝……绝对是尽心尽力,绝不敢有半点懈怠。”万千金吓得面如土色,颤颤发抖,噗的一声,跪倒在地上。 “是吗?”鬼面人提高音调道。不待万千金回答,只见青光一闪,一把飞刀射出,接着“哇”的一声惨叫。 万千金瘫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右耳处,鲜红的血液从指间流出,沿着脸颊流的满地都是。 “万千金,你知道宁州现在是什么情形吗?铜牛岭闹出来了的‘腐骷毒’近乎是一发不可收拾了。要是再有疏忽,别说是白通判,就是林大人也压不下来了!到那时候,咱们宗主十几年来的谋划就将功亏一篑!你以为司帅拨了五十万两白银给你是让你摆阔气的啊?”鬼脸人怒斥道,虽然隔离面具,但依然能感觉到他面部肌肉的抽动。 “宁州,腐骷毒?难道万千金收购药材是因为这个?白通判?对了,一定是宁州通判白溪山。自从刘知州死后,就由他来署理宁州大小事务。那么这个林大人呢?听口气是在白溪山之上,宁州的上级是江南路,江南路的转运使是曾大人,啊!是江南路安抚使林渠!”谢瑜在来宁州前,特地找方闿运要了宁州上下各级大小官员的资料,此时听着黑衣人一说,立刻就对上了号。 万千金被割去右耳之后,更是恐惧至极,连头也不敢抬,头磕得像捣葱一样,不住地说:“是,是”。 “你可倒好,吃喝嫖赌一样不少,往宁州送药材却屡次缺斤少两!你可知道一旦辟邪丹炼制停了,铜牛岭的事还能干下去吗?铜牛岭是宗主整个计划的关键,绝不容失,决不能停!从明天开始,我不管你通过什么路子,药材的供给要是再有一丝差池,嘿嘿,我就把你扔到铜牛坑里。” 万千金听到“铜牛坑”三个字的时候吓得浑身一哆嗦,脸上更是无半点人色。 “师帅放心,从现在起,属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就是不吃不睡也保证把药材收齐” 第三十章 妙手汪停 鬼面人见效果达到了,便不再接着说下去了,转而问道:“听说今日在回春堂,裘七要提的货给人截了?可有此事?” 谢瑜见这个鬼面人竟提到了自己,心头一怔。更是低下头来,聚精会神地听他们下一步将会对自己有何打算。 “属下不敢隐瞒,其实属下也正为此事犯愁,回春堂今日从东宁调配过来的一批货,本来今天一早就安排裘七,和回春堂的秦掌柜谈妥了,除了已经散出去的一小部分之外,其他的我们全数收购。可就在要提货的时候,半途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个小子,硬是把货给抢了。” “他要那么多货干什么?”鬼面人弹了弹指甲盖,感觉像是唠家常一样,很随意地问道。 “说来更是奇了,这个小子接了货之后,竟全数散给了城里的普通百姓,而且分文不收!”万千金满脸委屈地道。 “嗯?既不为赚钱,自己又不用,还免费散了?” “可不是嘛!而且那小子武艺高强,回春堂的大伙计,足有二百斤重,竟被他一掌扇成了个活陀螺。”万千金绘声绘色地说着仿佛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一样,时不时还添油加醋,把谢瑜说得神乎其神,谢瑜在屋顶上听得自己都红了脸。 “段大人?”那鬼面人转身对临平县令段英道,虽然称呼为“大人”但语气上丝毫没有恭敬的意味,反倒是有几分讽刺和挖苦。 “卑职不敢!”段英听到鬼面人这么一句,脸上比苦瓜还难看。 “在你的地盘上,还有谁敢和我们万老板过不去啊?”鬼面人发难道。 谢瑜心想:“这个鬼面人好大能量啊,听他说话口气,绝不是官场上的人,但却处处凌驾于宁州、临平的官员之上。段英虽是七品县令,但也贵为一方的父母官,在鬼面人面前竟然如此畏畏缩缩。” “回师帅,恕卑职无能,实在想不起来临平县内,能有谁敢这么放肆。事发之后,卑职也从手下那里了解了一番,那个截了万老板货的小子,绝不是临平本地人。” “那你为什么不把他办了!”鬼面人一声怒道。 “当时,卑职也考虑过派人把那小子给抓了,只是……”段英犹豫道。 “只是什么?” “只是考虑到,一来,那小子抢了万老板的货之后,没有自己拿走,而是免费发放给了排队买药的老百姓,卑职想就是把那小子抓了,那些药也没办法再一一找回来了;二来,师帅您也知道,临平的水深的很,若是没有金刚钻,也不敢揽瓷器活,还不知道那小子背后还有哪层关系呢?在没有搞清楚对方背景的情况下,就把人给抓了,万一捅破了天,咱们可就被动了啊!” 鬼面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屋内左右盘桓了几步,略作思索后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眼下铜牛岭那边是十万火急,咱也没心思去收拾那小子了。只是,有两点你要留心。” 段英赶紧靠前一步,做出恭听的样子。 “第一,要派人协助万千金收货,不能再出岔子了。虽说采办药材的事情,你们县衙不应插手,但如今情况紧急,也容不得考虑再多了。第二,你要盯紧了那小子,还有其他来临平的新面孔。我们在宁州闹的动静太大,保不住不会引来其他线上人的窥探。而你的临平,上下关系网极其复杂,你可要当心了。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卑职谨听师帅教诲!”段英朗声答道。 “好啦,段县令,对你我还是放心的,殿帅对你也颇为欣赏,你把临平的事捋顺了,事成之后,广陵的缺,跑不了是你的。”鬼面人拍了拍段英的肩膀,勉励道。 段英一听,顿时喜形于色,眉欢眼笑,俯身道:“多谢师帅栽培,卑职一定不辱使命!” 谢瑜心中疑惑,想:“‘师帅’、‘司帅’又出来个‘殿帅’,看了这个词儿是他们组织内的名头,‘殿帅’应该大于他这个‘师帅’,最大的头目可能就是鬼面人所说的‘宗主’吧?” 谢瑜又瞧了一眼段英心花怒放的神态,仿佛此时他已经被委任为广陵太守了一样,心想:“究竟是什么人,封官许愿,言辞凿凿,就如同市场卖菜一样。况且广陵乃是大周国第一富庶的郡,太守之职更是让无数人眼红,就连吏部尚书都不能一锤定音,能放到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有极大能耐的。” 此时,又见段英上前一步,对着鬼面人耳边轻声说话。虽然声音极轻,但谢瑜内力所致,听力极聪,听到段英颇为自豪地说道:“卑职听闻师帅、殿帅正在为铜牛岭的事情所困扰,于是卑职便私做主张去找了汪停。” 鬼面人突然一怔,说道:“汪停?你说的是卉州花山的妙手汪停?” “正是”段英见鬼面人大感惊讶,心中甚是自得。 “你怎么会认识汪停?据说此人性格孤傲至极,若非他看得上眼的人,就算是王侯公卿他都不给面子。”鬼面人狐疑地看了看段英,似乎很能相信汪停会搭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七品县令。 “师帅有所不知,卑职虽然是缺才少德、不足挂齿,难入汪停的法眼。可是,在下的先父确实他们汪家的大恩人。”段英道。 “哦?有这样的事?”听段英这么一解释,鬼面人似乎觉得合理了一些。 “当年大周与荆南开战,汪停的父亲汪寿流离到皖州境内,路上遭绿林歹人绑票,所幸得了家父出面,出重金将其赎回,他们汪家才会有今天的局面;不然的话,几十年前就都已经云消雾散了,江湖上又怎会有‘卉州花山妙手汪停’的名号?” 鬼面人的面具微微一颤,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所以,你的请求汪停是不会拒绝的,对吗?” “他绝对不会!”段英抬头望向鬼面人,心脏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心想自己表功的时候到了。 第三十一章 营造九法 最近十几年来,妙手汪停的名号在大周国是响当当的。 卉州汪家在建筑、机关设计的本领技冠天下,传到了汪停的手里时,更是把祖传的技艺发扬光大。他本人似乎就是为设计而生,在家传《营造九法》的基础上匠心独运,推陈出新,开创了“模块术”、“耦合术”、“嵌锁术”等一系列建造秘法。 当今皇帝新起的永和宫、刑部的挂天悬牢、户部的藩库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凡是汪停设计的机关密室皆是精巧无比,牢不可摧。 几年前汪停给黟安郡王谢镇东造好了郡王府之后,就此归隐,不涉世事,任凭谁出面请他出山都不肯。 鬼面人踱步回到座位处,端起茶杯,正准备喝口茶,突然侧身扭头,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你和汪停都说了什么?”犀利的目光在段英身上扫视,手中的杯盖和杯檐往复摩擦,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似乎心中正在犹豫,稍不留神手中的杯盖就会飞射而出,成为杀人的利器。 段英面不改色,自信满满,好像就等着鬼面人问这句了。声音稳稳道:“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他借了一样东西。” “哦?”鬼面人把茶杯方向,朝段英看去,眼神中有颇感意外的味道。 “正是,师帅请看这个?”汪停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檀木盒子,上前几步走到鬼面人的跟前,将盒子打开,递到鬼面人面前。 “啊!《营造九法》!汪停居然会把这样的不传之秘借给你!好!好!”鬼面人朗声笑道,方才的狐疑之态一扫无余,心想:“刚才我还担心,段英会不会把铜牛岭的困局告诉汪停,向他求解。看来我是多虑了。” 段英见鬼面人大喜,更是洋洋得意道:“卑职见师帅、殿帅在铜牛岭推进受阻,已两个月有余,卑职也是非常着急,心想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为两位大人略尽绵薄之力。所以就想到了汪停。但是,卑职又想,宗主在铜牛岭的计划绝对不可以告诉外人,思来想去,于是索性把《营造九法》借了一用,这样方可一劳永逸!” “非常好,若是我们‘柒社’中人人都像你这般竭心尽力,何愁大事不成?!”鬼面人从段英手中接过木盒,淡淡地说道:“明日我回总坛复命,见到宗主的时候,我会把你的这件功劳如实禀报……” “他说的那个《营造九法》是什么东西啊,也让我看看吧?”屋顶上,谢瑾听到鬼面人的态度因为段英献出的《营造九法》突然转变了许多,所以非常好奇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宝物。 瓦缝的间隙很窄,谢瑾趴在一旁,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于是忍不住把谢瑜往左边一挤。 只听“哗啦”一声。 谢瑾趴了许久,手臂都渐渐麻木,刚才挤向谢瑜的那一刻,胳膊肘碰到了上面的几块瓦片,竟毫无触碰到的感觉,用力之下,瓦片纷纷滑落。 “谁!”鬼面人一声暴吼,同时传来“嗖嗖”的破风之声,四把飞刀朝着谢瑾的位置,应声而来。 谢瑾心道不好,急忙蛮腰一扭,来了个“鲤鱼跃”,须臾之间,已半蹲在谢瑜身旁。 就听“轰”一声巨响,瑜、瑾两人脚下失重,双双从屋顶上掉了下去。原来鬼面人射出的四把飞刀力道极大,直接把房顶上的两根横木打断。 鬼面人见到屋顶果然有人潜伏,看到两人应声落下,于是又双手齐挥,又是四把飞刀朝谢瑜射来,谢瑜正在下落的过程中,四肢凌空,想要躲闪却没有着力点。 眼看四把飞刀就要在谢瑜的胸膛戳出四个大窟窿,就在千钧一发之刻,谢瑜看到了如同鱼鳞般的瓦片,稀里哗啦地于自己同时坠落,心道:“有了!” 只见谢瑜右脚卯足力气,朝面前的一块黛瓦猛抽过去,谢瑜在性命关头用了十成内力。在极大的力量的推动之下,黛瓦瞬间裂开,一分为二,分别朝两个方向飞去。 “当,当”两声,几乎是同时发声,两块瓦片分别击中了两把飞刀。和瓦片碰撞之后,飞刀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嘟,嘟”两声,插到了厅堂西侧的立柱上。 再看谢瑜一脚踢飞黛瓦之后,在反推力之下,自身的位置也向后旋转了一个角度,极为惊险的躲过了另外两把飞刀。 在落地的瞬间,谢瑜看准了挂在房中的一把佩剑,使出一招“逐浪淘沙”的轻功,恍如一团白烟,刷的一声,就抽出了墙上的佩剑,不带丝毫犹豫,又是一招“星分翼轸”朝鬼面人刺去。 谢瑾也不甘落后,长剑出鞘,对准鬼面人的右协刺去,鬼面人从容不迫,右手一翻,便将身旁的八仙桌提起,以迅疾之势朝谢瑾掷去。谢瑾见飞来的桌子力有千斤,势不能敌,只好退避三舍。 鬼面人在八仙桌抛出的同时,起身一跃,径直朝奔向谢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套上了铁手套。只见他身法极其稳健,每踏出一步,都有山岳崩颓、风云色变之势,长臂一探,便不偏不离地握住了谢瑜地剑尖。 谢瑜左右不能把长剑从他的铁手中挣脱;拳脚功夫本不是谢瑜的强项,但在如此情况下,谢瑜不得不提起左掌,运足内劲,使出“大妙莲华掌”对准鬼面人的百会穴拍去。 “哦?”鬼面人见谢瑜长剑被制,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从容不迫地使出了精妙的佛门掌法,便又细看了一眼谢瑜。只见他二十上下的年纪,一袭白衫,气质清雅、容颜俊秀,竟能娴熟地使出最为繁复万千的掌法,不免有所惊诧。 原本就摊在一旁的万千金,见到突兀起来的厮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段英的身旁,战战兢兢道:“段……段大人,这两人功夫好生了得,会不会是……是京城派来的啊?” 段英听到“京城”二字,当即明白了万千金的所指。再看两人所用的剑法,一招一式之间尽显恢弘之势,点、挑、剌、撩行云流水、潇洒磊落,与大内侍卫的修行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绝不能让他们走!”段英喝道,与此同时,先前到临北楼领万千金过来的那黑衣人听到声响,也提剑冲了进来。 第三十二章 柒社高手 “师帅是社中三大高手之一,他的修为恐怕已经到了六阶‘正’字境,入社十几年来历经百战,无往不利。这两个年轻人虽然剑法精妙,但绝不是师帅的对手!”段英站在堂中一角,冷眼旁观,若有所思地说道。万千金听他这么一说,歇斯底里的神情才渐渐镇静下来,仍不经意的往段英身后靠去。 谢瑾看到门外的黑衣剑客朝谢瑜背后偷袭,当下横剑相抗,两剑相撞,星火四溅。这黑衣剑客的功力显然不及鬼面人,与谢瑾对上十余招后,渐落下风,且战且退。 鬼面人见谢瑜的“大妙莲华掌”忽上忽下、形移影动、飘忽不定地朝自己攻来,“哼”了一声,心想:“这小子毕竟还是太嫩了!” 鬼面人抓住谢瑜长剑右手往下一沉,长剑便横在了两人的中间,居然用谢瑜的长剑封住了谢瑜出掌的路线。谢瑜不得不收住掌力,就在这须臾间,鬼面人左掌也发来一掌,势如奔雷,直取谢瑜气海穴。 “嘿嘿”在这转瞬之间,谢瑜竟然朝鬼面人做了一个鬼脸。 原来谢瑜本来就不想和鬼面人比拼掌力,“大妙莲华掌”发掌的同时,就故意留下这个破绽。 谢瑜料定鬼面人会发现这个破绽,并借机取巧;只待鬼面人右手移动、左掌发力,谢瑜运足内力,顺着鬼面人右手下沉的方向,猛抽长剑。 鬼面人运力于左掌,右手势必再难抓紧长剑,只听“嚓”的一声,长剑从鬼面人手中挣脱。 鬼面人却不以为意,心念,就算宝剑被抽出又如何?挣脱的瞬间,铁掌距离谢瑜仅有三寸的距离,就算长剑得手,也免不了腹壁中掌,破气血淤、真元涣散。所以他实在是不明白谢瑜的这点小聪明,究竟是图个什么。 “呼”的掌风袭来,铁掌径直穿透了谢瑜的身体。 “啊!”堂中众人惊呼,这掌力可谓暗呜兮山岳崩颓。 一掌得手,鬼面人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心念:“不好!这一掌怎么像打到空气上一样,没有半点阻力?” 再看已经被一掌穿身的谢瑜,就好像一团彩绘云烟一样,在铁掌内力的催动下,缓缓消散,面部、胸腹、四肢渐渐的模糊、透明。 鬼面人不不愧为身经百战的高手,脑子一个念想犹如一道闪电闪过,“鬼影分身术!”于是,立刻后转,想都不想,一双铁掌朝左右两个方向挥去。 果然,就在鬼面人一掌拍入谢瑜幻像中时,谢瑜早已一分为三,分别位于鬼面人的前面,和后方的左右两边。 此招一出,满堂惊愕,就连搏斗正酣的谢瑾和黑衣剑客也停下手来,伫立二堂入口的两侧,呆呆的看着,谢瑜这无比诡异谲幻的一招。 “哎呀!老段你看,这小子竟会使妖法!”万千金躲在段英身后,见鬼面人一掌拍在幻影上,惊得脸色铁青、目眩魂摇。 段英很鄙视的瞥了万千金一眼,冷冷地说道:“什么妖法,这个少年会鬼影门的‘九影分身’。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造诣,的确不简单,就是鬼影门的掌门阴华,也未必能如此收放自如。” 段英实在想不明白,‘柒社’中人,或能文、或能武、或文武双全,像万千金这样的废柴,怎么能进入‘柒社’,竟然还与自己平级。 在‘柒社’中,自宗主以下,社内核心编制的成员共分为:总帅、殿帅、司帅、师帅、留守、武卫、帮办、督总、尖丁,九个等级,而段英和万千金同属于第六级——留守。 只是两个人的掩饰身份不同,一个是朝廷命官,一个是商贾巨富。 再看这一招“鬼影分身”使出,就连谢瑜自己也颇为惊讶,在试炼场中与臧大对决那次是第一次领悟到“鬼影分身”的奥义,后来郡王府的宴席上,给众宾客展示是第二次,如今才刚刚第三次使用,领悟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做到同时分出三身! 除了被鬼面人一掌击穿的那个残影之外,另外两个身影,一真一假,分别向鬼面人的左右两胁刺去。 谢瑜心想:“九影分身的秘籍,只有招式口诀,却没有内功心法,凭空修炼起来极难精进,而我从臧大那里获取的三层‘吞风噬雪’内力,阴寒幽僻、折胶堕指,莫非与这九影分身的功夫能相得益彰,融为一体?” 鬼面人的修为远高出试炼场中的臧大许多,并且敌暗我明,鬼面人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当”的一声,左侧的铁掌,以凤翥龙翔之势,将长剑弹开。 剑身急速颤动的嗡鸣之声,在堂内回荡,极为低沉,但又振聋发聩,仿佛一种极强的气流在耳中涌动,万千金、段英感到耳中一阵刺痛,连忙把耳朵捂住。 谢瑜刚才还沉浸在自己武功突飞猛进的喜悦之中,却没想到鬼面人的修为更是到了“正”字境,在自己鬼影分身的招数下,竟连半点恍惚犹豫都没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了自己的剑招。 握剑的右手被震得发麻,情急之下,容不得谢瑜叫苦,鬼面人见一招得手,立刻收起双掌,紧接着,将双掌并排,运力于胸口处平推而出。 两只铁掌的力道汇聚在一处,内力无形而发,铁掌未到,而谢瑜已经感到一阵疾风朝自己迎面扑来,犹如大漠狂沙飞舞,深海惊涛骇浪。 二堂墙壁上挂的画卷、饰品、灯台在鬼面人的掌风之下,呼呼晃动、摇摇欲坠。 “惊雷掌!”段英紧紧地抱着堂中的立柱,在逆风中艰难的睁开眼睛,低声道。 谢瑜步入江湖以来,头一次遇到如此强敌,“四鬼”虽然招式阴狠,但同这鬼面人相比,就变得根本不值一提了。“原来再绝对修为优势面前,再精妙的武功招式都是浮云!”谢瑜心中暗暗叫苦。 掌风铺天盖地的卷来,长剑再也难以靠近鬼面人。无奈之下,谢瑜唯有运足内力,尽力接住这掌。 只见谢瑜横掌于胸前,周身的内力渐渐在掌中汇集,一股逼人的寒气从谢瑜掌中发出,手心手背微微发白,似乎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霜。 谢瑜掌力一出,周身笼罩在一圈白霜之内,鬼面人刚猛的掌风呼啸袭来,两人掌心未接,但两种内力已经交织在一起,此消彼长,就好像一只盘旋的雄鹰盘旋在天,正与盘踞地上的白虎进行一场恶斗。 第三十三章 雪落人间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谢瑜已经感觉内力渐渐不济。只见谢瑜周围的一团白气正在慢慢的缩小,被鬼面人的黄色真气团团围住。 谢瑜自己的内力修为几乎没有,全靠臧大临终前所传的三层“吞风噬雪”内力才勉强支持到现在。而鬼面人修行的不世神功“惊寂奔雷诀”已经到了第六层,在册的大啊高手能与之一较高下的不超过十人。 鬼面人不知道谢瑜的内力深浅,故一开始的时候只发出了五成的功力,生怕再有变故,所以留有后招。但较量之后才发现,谢瑜其实内力平平。 于是鬼面人深吸一口气,使出全力。谢瑜所处的白色气罩,渐渐的由圆形变成了锥形,白色覆盖的区域渐渐被黄色替代。 谢瑜感到胸口剧烈震荡,有如翻江倒海一般,心道:“鬼面人的功夫深不可测,和他硬拼下去,我必死无疑。”余光向右侧一扫,见到谢瑾已经以压倒性的优势,把黑衣剑客打的无招架之力,不出十招黑衣剑客必定落败。 “哎,就算谢瑾和我两人合力,也远不是鬼面人的对手,无论如何,绝不能让瑾妹也落难于此。”谢瑜眉头一竖,心中有了计较。 就在谢瑜真气即将耗尽之时,他掌力急收,躬身右探,休迅飞凫,使出“逐浪淘沙”的身法,闪到了谢瑾的背后。 谢瑜背靠着谢瑾,轻声到:“快回王府报信求救,此处我自能应对。”话音未落,便提起谢瑾后背,朝房顶的破洞处丢去。 呼的一声,谢瑾已经站在了房顶,正在犹豫之时,只见谢瑜又挥剑迎敌,谢瑾心里明白,在这样的高手面前,自己不仅帮不上忙,反倒会是二哥的累赘。咬了咬牙,扭头从房顶一跃而下,如飞燕一般朝院外逃去。 “不好!不能留活口。”段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们三人在堂中秘议良久,对方来历不明,得知了他们柒社内部秘密,若是让此人传了出去,必当后患无穷。 段英从袖中掏出一个圆柱形的信号箭,点燃引线,听得“咻”的一声,一道红色的火光划破黑夜的长空。 这是柒社暗号,信号一出,潜伏在城中的杀手,立刻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谢瑜见谢瑾从屋顶离开,心下松了口气,今天如果战死在临平,那只有遗憾,但没有愧疚了。反而胆子大了,紧紧的盯着那鬼面人,朗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鬼面人也心生好奇,收起铁掌,冷冷道:“哦?你倒谁派来的?怎么会‘鬼影门’、‘天洞门’的功夫?深夜潜伏在屋顶,意欲何为?” 谢瑜心想,这人武功实在太高,不如和胡扯一通,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于是厉声喝道:“你们三人好大的胆子,和宁州通判白溪山沆瀣一气,诬陷知州刘大人,颠倒是非、草菅人命,你可知罪?!说,飞雪现在何处?” 鬼面人虽心中预感面前的这个少年来历不简单,没想到一出口竟是开门见山,其内容更是让人惊得哑口无言。 鬼面人心想:“宁州刘康畏罪自杀的案子,刑部、大理寺连同江南路提刑官早有定论,此事做的天衣无缝,这少年怎么知道是白通判做的手脚?深夜潜入县衙窃听,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今夜在此?究竟知道多少我们的事情?更要命的是,这少年张口便是‘飞雪现在何处’,如此机密的事情,社内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人!他又是如何知晓?莫非,他也是……” 大内隐侍卫飞雪,奉啊帝的旨意赴宁州查案,后来无缘无故地凭空消失,就是因为掌握重要线索后,被柒社察觉,最后败在了这鬼面人的“惊雷掌”下。 此时,谢瑜当面提起了“飞雪”二字,犹如当头一棒,不为别的,只因为飞雪的身份是大内隐侍卫,直属于皇帝,职位超然。 自己本以为飞雪的事情,做得毫无痕迹,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一清二楚,看来他潜伏在宁州一带时间肯定不短了,究竟掌握了多少线索,自己更是一无所知,想到这里,后背冷汗直冒。 “哈哈,阁下年纪轻轻,功夫了得,敢问我是该称呼你,叶落?还是易人?还是吴间呢?”鬼面人城府极深,方才的疑惑和忧虑在眼中一闪而过,语声渐渐又转为低沉。 谢瑜刚才的一番话是歪打正着,恰好说到了鬼面人的心病处,让鬼面人大感意外。可是鬼面人的答话更是让谢瑜百思不得其解。 “叶落是谁?易人、吴间又是谁?”谢瑜心道。 鬼面人看到谢瑜一脸的诧异神情,自信自己已经猜中了十之八九,得意的神色显于脸上,只是被面具遮住了,别人察觉不到。心想:“飞雪,叶落,易人,吴间——‘雪落人间’四大隐卫,就是当朝的二品大员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一一道出,难怪他神情惊讶。” “堂堂大内隐卫,不在京城好好呆着,来我们这穷乡僻壤做什么?”鬼面人揶揄道。 “大内隐卫?啊!原来他把我当作了……”鬼面人的这句话点醒了谢瑜,谢瑜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淡然的笑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做过什么也不要紧。趁现在还有回旋余地,只要你肯摘下面具、坦诚交代,我敢担保……” “哈哈哈!真是笑话,你敢担保什么?我要你担保什么?你不过是柴绍门前的一条走狗,凭什么跟我说三道四,你还是仔细考虑下你自己的处境吧?”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谢瑜扬眉道。 “呵,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吗?”鬼面人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 “我一死,十万铁甲必将横扫宁州,你们几个迟早要下来陪我,到时候讲究先来后到,你们几个还得叫我声哥哥!”谢瑜带着丝丝阴冷继续道。 谢瑜所指的十万铁甲是黟安郡王麾下的游弋军,鬼面人理解的是啊帝柴绍的铁甲大军。 “哼!柴绍要是有真凭实据,就只会派你来?”鬼面人心想,宗主的计划滴水不漏,纵使京城那边有所察觉,也不可能搞清楚对方底牌是什么,况且上上下下都已经打点过了,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必会收到消息。 第三十四章 落败 在天空中积累的厚厚乌云,终于承受不住负重,化成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天地之间一片混沌,豆大的雨滴洒落到地面上、屋顶上,溅起层层水雾,不辨东西。 一道亮白色的闪电,如同一条白色巨龙,划破天空,一瞬间把临平城照的雪亮,鬼面人被映出影子,伸向堂外,足有一丈多长,原本紧张的气氛中更增添了一丝诡异。 谢瑜见这鬼面人对当朝皇上直呼其名,绝非寻常的作奸犯科之辈;连大内隐卫都不在话下,哪里还会把自己这个郡王府二公子、密旨钦差大臣放在眼里。 “看来眼前这家伙是软硬不吃,此时我更不可亮出真实身份,还是找机会溜之大吉吧!”谢瑜心中暗自盘算道。 只听谢瑜突然朝鬼面人身后看去,满脸惊喜的神色,大呼道“罗将军,你来的正是时候,快把反贼拿下!” 鬼面人对谢瑜虽早有提防,但看到谢瑜情真意切的喊道“罗将军”、“反贼”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一怔,忍不住回头看去。 谢瑜见机会来了,赶紧使出“鬼影分身”的功夫,一分为三:一个身影朝堂外冲去;一个身影跳向屋顶上塌下来的大洞;最后一个则是提剑朝段英、万千金刺去。 “师帅救命!”不及鬼面人回头,便听到了万千金求救的声音。鬼面人定睛一看,三个身影已经跑出了一段的距离,一眼望去,难分真假。 顾此失彼是在所难免的,鬼面人在须臾之间,心里已做好了决定。 救人如救火。对于刺向段英、万千金的身影,不敢存有丝毫侥幸,当即化掌为刀,朝段英、万千金的面前纵向劈出。 掌力之下,谢瑜的身影立刻涣散。 一掌劈空,鬼面人也不显得丧气,至少可确保两人无虞。出掌的同时,鬼面人的双腿也没闲着,顺势也朝着屋顶的破洞跃去。 屋外大雨磅礴,雨水沿着破洞的边缘稀里哗啦的落到屋内,如同水帘洞一样。 鬼面人跳到屋顶一看,周遭一片漆黑,方才的那个身影早已在雨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道:“又是假的!” 鬼面人居高临下,朝二堂正门的方向望去,忽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已经越过院墙,朝湖边奔去。鬼面人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此时,正是夜最黑的时候,劈里啪啦的大雨中,谢瑜不辨方向,跳出县衙的院墙之后,只顾埋头往前跑,哪里还分得清路线。 狂奔了百步之后,谢瑜突然停下了脚步,心中暗叫:“糟了,我竟然忘了这个县衙大院位于湖心,如同一个半岛的样子,通过一处极窄的堤坝与东边的陆地相连。” 谢瑜环顾四周,湖滨的杉树叶子被暴雨打的七零八落,地上的泥土贪婪地吸收着雨水,一脚踩下去,有半只脚都陷入泥中,横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湖水,在闪电的光照下,黑乎乎的一片,叫人望之怯步。 进退两难之际,谢瑜突然察觉到背后,一股强力的掌风袭来,其凌厉之势,似乎与这狂风骤雨融为一体。 谢瑜连忙转身,却没想到,这一掌来的竟然如此迅疾。还没来得及出手格挡,就感觉到自胸口一阵剧痛,顿时五脏六腑,都如同在倒海翻江一样,头昏脑胀,隐隐作呕。 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原来,鬼面人在湖滨寻到了谢瑜的踪迹,心想这次绝不能再给这小子机会了,当即运足十成功力,使出惊雷掌朝谢瑜拍去。 暴风雨中,鬼面人展现出了真正的实力,攻速惊人,等到谢瑜察觉的时候,铁掌已经拍在了他的胸口。 在惊雷掌的霸道掌力之下,谢瑜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湖中飞出,在数丈之外,“扑通”一声,溅起一团水花。 卷起的一圈圈涟漪,缓缓朝岸边推来。 鬼面人呆呆地望向湖心,湖中的涟漪渐渐在雨花中消失,谢瑜的身体也在无边的湖水中被吞噬。 鬼面人心中暗叹,曾几何时,自己也和眼前的这个少年一样,身怀绝技、少年得意、意气风发,只不过宿命不同,道路不同…… 那么自己的宿命终将如何?所选的道路又回通向何处呢? 宁州城。 宁州位于大周的东南部,北接东宁,西靠黟安,南对闽南,东向大海,交通便捷、物产丰盛、居民富庶,是大周最重要的几个“税源地”之一。 大成二年,东越国国主驾崩,五子争嫡,内乱不断。 大周老皇帝柴裕,因势利导,派骠骑大将军贺降龙领马步军二十万人,从东宁出发,以摧枯拉朽之势,灭了东越国。 那时,宁州就是东越国的都城。 自从,宁州并入大周的版图之后,每年盐铁茶丝等各项赋税收入,高达五百万两,接近大周总赋税的十分之一。 可是到了至正五年之后,周帝柴绍发现宁州灾祸接连,每年交予户部的赋税逐年递减,到了至圣十年,仅有一百八十万两。 宁州知州接二连三,被换了好几任,都没有见效。 周帝一怒之下钦点“天子门生”刘康到宁州做知州,并放言若是刘康能把宁州治好,三年之后,回京升他做户部右侍郎。 刘康是典型的“没事的时候不找事,有事的时候不怕事儿”,虽是一介文弱书生,但却精力充沛、才思敏捷,一日大印在手,便是不知畏惧、杀伐决断,一往无前。 到任不到一个月,就在宁州官场颁布了“铁律十二条”,把州府乃至下县的各级官员,该轮换的轮换,该惩戒的惩戒,该裁撤的裁撤。 本以为这新官三把火一烧,宁州定会有另一番气象。可是宁州依旧是一潭死水,没有惊起半点涟漪。刘康感到任凭自己怎么调整,宁州背后似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从容不迫的应对。 刘康又在州府衙门口,开设铜匦,宁州百姓皆可秘密投诉,想借此把铁板的宁州撕开一道口子。没想到的是,接连数日,收到的尽是“你偷了我家的狗,他拔了我家的葱”,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无限失望中的刘康,打算前往城北的法华寺烧香,涤荡郁闷的心境。 却不想,在路上遇见了一个疯疯癫癫、满脸脓疮的女人,跟他叙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第三十五章 总帅、司帅 “在处理刘康的做法上,我的确是疏忽了,真没想到会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的麻烦!”鬼面人低沉地道。 “子惜啊,不是我挑你毛病,你就是太鲁莽了,看谁不顺眼,就把谁做了!老早我就跟你说了,刘康不是一般人!刘康不是一般人!他说皇帝钦点过来了。动他?那不就是告诉京城,宁州一定有问题?!他刘康是块硬骨头,但只要是人就一定有软肋,我们要软化他,孤立他,让他知难而退。你这搞的好了,刘康杀了,大内隐卫杀了,马上殿前司陆虞侯要来宁州,看你怎么办!”一个戴着“白脸曹操”面具的人埋怨道。 幽暗的密室中,烛光摇曳,没人敢再接话,一片死寂。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曾大人啊,你看,你一开口,都没人敢说话了。你都是江南路转运使了,那是朝廷的封疆大吏了啊!格局,要放的大一点。一城一地的得失,固然重要,但看事情一定要站位高、看得远。刘康的事儿已经发生了,你就是把他柴子惜骂死,也解决不了问题,是不?” “是!是!宗主教训的是!属下失态了。”曾源连忙诺诺道。 刚才说话的老者,转向末座一个戴着红黑双色的鬼面具的中年人。他就是在临平城中,一掌把谢瑜打入湖心“柒社”师帅——柴子惜。 “子惜啊,你把几日前,临平城里的事情简单的跟大伙说下吧。”老者和蔼地道。 “回宗主,那日我去临平督促万千金运输草药。深夜时分,发现有夜行人在屋顶……后来,武功高的那个被我打死了;武功差点的女子,乘机逃了……”柴子惜惶恐道。 “接着说。” “是!逃跑的那个,属下已经安排临平周边的弟兄暗中追查,目前……尚未抓到……” “他们都知道了什么?”老者语气渐重。 “属下仔细回忆了那夜我与段英、万千金二人的谈话内容,怕是他们已经知道了铜牛岭这个地方,但是详情应该还不知道。” “你说那少年也是‘大内隐卫’?”老者语声渐渐又转为低沉。 柴子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吞吞吐吐道:“那少年张口就问我飞雪在哪里?若不是隐卫,也很有可能是大内的人。” “白溪山!”老者不再追问柴子惜,朝另一人问到。 “属下在!”站在密室一角的一个男子上前一步。 “说说宁州的情况吧?” “回宗主,钦差大臣,殿前司虞侯陆飞昨日已经到了宁州,现已把宁州首富盛春雷的盛家花园临时征用,作为钦差驻地。”白溪山答道。 “哦?听说盛家花园造的不错?”老者似问非问道。 “宗主明鉴呀!盛春雷往淮南路贩盐,狠赚了一大笔,花了巨资建造了这个盛家花园,据说是仿造漕运总督洪大人的宅子建的,花了足足五十万两银子,里里外外又镀了六十斤黄金。上个月才刚刚落成,盛家还没搬进去,陆虞侯这就来了。嘿嘿,看来陆大人也真是会挑啊!”白溪山眉飞色舞地道。 “有什么动静?”老者淡淡地说了一句。 “接到中书省发来的文书之后,我领着宁州一府七县的主要官员到界碑亭迎接。巳时三刻,陆大人准时抵达,一切按照既定的礼仪章程,把钦差迎入盛家花园。” “嗯,陆飞可说了什么?” 白溪山想了想,答道:“昨夜陆大人入住之后,属下即刻登门拜了手本。等了许久,出来一个侍卫,传话说陆大人累了,有事明日再议。今天一早属下又跑了一趟,还是没见到陆大人的面,只是让属下差人把刘康的相关卷宗送过去。” 老者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白溪山接着往下说。 “属下想,这有何难?于是把刘康案前前后后,所有的卷宗都叫人递了进去。这些卷宗都是刑部、大理寺审过无数遍的,绝无问题!”白溪山信心满满地道。 “之后没出过盛家花园?”老者问道。 “绝对没有!”坐在老者身旁的一个灰袍客答道。此人虎体狼腰,豹头猿臂,带着一副“红脸关羽”的面具。此人正是柒社的总帅——柴战,在社中仅次于宗主一人。 “属下已经在盛家花园周边,里里外外布下了三层眼线,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我们的眼睛。”柴战补充道。 “这个钦差有点意思啊?不出门、不见客,咋的啦,来宁州度假来啦?呵呵,各位都谈谈对这位钦差的看法吧。”老者道。 老者语罢,密室中突然安静了下来,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这令人发怵的安静。 “我觉得那日在临平和子惜交手的那两人,未必是京城大内的。”柴战第一个说道。 “哦?!”柴子惜惊叹道,双眼朝柴战投来期待的目光。 在柴子惜心中,最担心的事就是那天放跑了了女子,如果此人是大内隐卫,宁州的局面就会极为被动。 “首先,大内隐卫行动隐秘,从来都是形单影只,对周帝单线报告,绝不会成双结对的行动;第二,据子惜所言,那女子武功平平,修为在‘九阶’上下,这样的功夫绝对入不了隐卫的行列;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各位试想,如果那二人是大内派来的,那么这个女子逃走后,最应该求助与谁?” “钦差大臣陆虞侯!”柴子惜恍然大悟道。 “然而并没有!否则的话,陆虞侯绝不会按部就班的入驻盛家花园、查看卷宗资料,而是根据那女子的信息直取铜牛岭!” 柴战踱步到密室中央,接着道:“我们调派在临平里里外外的密探、武卫、尖丁、眼线,甚至官府衙役方面都没有找到这个女子的信息。而且她又没有和钦差大臣汇合,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临平,一定还有另一股势力掩护着这个女子,否则的话她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总帅所言极是!那您说的那股势力是?”曾源道。曾源不仅是江南路转运使,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柒社中的司帅,总管社内一切财务收支。 “这个很难说!除了大内之外,京城里的魏太师、西面的八王爷、北边的窦大帅、还有咱附近的谢郡王都有这个能耐。总之,只要不是大内的人、只要没有铁证,宁州的局面没那么容易动摇。”柴战胸有成竹道。 第三十六章 梁公密藏 听到柴战的一番分析,密室中众人都略微舒了口气,气氛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眼下咱们有几件事情要着力应对,第一是那个女子来路不明、下落不明,仍需要全力追查。找到她,才是揭开那股神秘势力的关键。”曾源总结道。 见老者点头示意,他继续道:“这件事情,有劳师帅继续督办。第二件事是钦差大臣那边,陆虞侯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将,天不怕地不怕,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但是呢,对待武人和对待文人,方法不同、手段不同,咱们对陆虞侯绝不能来硬的,那等同于找死。最好是,通过什么途径,把他拉拢过来,乃是上策。白通判,你现在是署理宁州知州事务,此时就交由你去跟进。” “是!属下得令!”白溪山拱手道。 “最为要紧的是第三件事,铜牛岭!咱们用了近十年的功夫,才找到了梁公密藏的位置,东西就在眼前了,却就是打不开入口! 如今已经征用了周边的三千人力,开山碎石,每日饷银耗费惊人,偏偏这个时候又挖出了腐骷毒,又要花费精力财力去炼制辟邪丹。若果我们不能在一个月内,把石窟打开,恐怕咱们在铜牛岭的事就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曾源皱起眉,低沉说道。 “这一点司帅你放心,我已经动用社中全部机动力量,把守铜牛岭方圆五里地的大小要冲、小道、山路,没有印信,任何人不得进出。 但是,也如司帅所说,确保一时无虞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我们以州府的名义,打着采石的幌子,出高价把周边村民哄骗到了铜牛岭,若是几个月都不见人回家,必定会招致村民家属猜疑。到时候,要是激起民变,又赶上钦差大臣在宁州,咱们十几年的努力都要给别人做嫁衣了。”柴战道。 “都怪我属下无能!”柴子惜道。 “这又关你什么事?”柴战不解,铜牛岭的工程不归柴子惜负责。 “那日在临平,段英把卉州妙手汪停的家传《营造九法》呈给我了,原本想通过这本秘书中的法门,打开铜牛岭石窟的入口,这样一来就可以省去大量把的时间和精力,开山破石。 可是在回宁州的路上,这本宝书却不见了,属下又把经过的地方,彻底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柴子惜惭愧的说道。 师帅柴子惜,是柒社的核心干将,为社里办事多年,从未出过纰漏。可是自从处理了刘康事件之后,自己就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办起事来屡屡不顺,好像喝口凉水都会被呛到。柴子惜做了好久的心理斗争,终于还是决定把弄丢《营造九法》的事情主动提出来。 总帅柴战的目光在柴子惜身上停留了片刻,双唇紧抿,面色凝重,本想对他说点什么,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扭头朗声对众人道:“诸位,十几年的隐忍、磨砺,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准备、谋划都是为了今天! 今天,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接近成功,但是也比任何时候都临近深渊。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将是历史的书写者,十年的努力终将大放光彩;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只不过是一群梁上小丑,十年的付出也不过是一些龌龊勾当! 我们面前的形势有多复杂,不用多说,诸位都清楚不过。然而,请诸位记住,越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 ‘夜色苍茫望长空,黑云压城仍从容’,我们要在千头万绪中理清思路,逐一突破。方才曾司帅提了三点,我完全赞同,从即日起……” 白溪山从密室里出来后,就坐上了一顶提前预备好的软轿,在宁州城里七拐八绕地走了一大圈,回到府衙里已经是亥时三刻了。 “大人回来啦!”早已站在正堂门口迎接的师爷乔三躬身问候道,自从白溪山署理宁州事务后,府衙师爷乔三就紧紧贴着,小心伺候。 “嗯,乔师爷,里面说话。”白溪山朝乔三做了个“进来”的手势。 “乔三啊,你在宁州府里做师爷,前前后后的多少年啦?”白溪山道。 “从大成十年算起,到今个儿整整十五年了。”乔三恭敬地答道。 白溪山解开长袍,斜靠在长椅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缓缓道:“十五年,不短啦!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五年?三啊,我问你,你想一辈子就在宁州府里给人当师爷吗?” 乔三一听,顿时眼冒精光,却还是稳稳地说道:“谁不想争个一官半职,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呀?只是在下才疏学浅,缺才少德,蹉跎半生也没个功名。无奈命中没有那个福分啊!” “也不尽然嘛!俗话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乔师爷在州府浸淫十几年,‘世事洞明’这一点,恐怕就是无人能及。我以通判之职,署理宁州事务,时日不长,州中事务,还请师爷多多担待。” 乔三忖度,白通判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要是还没有所表示,那么自己可就要一辈子在师爷的位置上干下去了。 于是乔三连忙上前一步,行大礼道:“承蒙白大人看得起,只要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在下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溪山见乔三郑重其事的样子,心下满意,却故作惊愕道:“言重啦,其实也没什么的,宁州下辖慈海县的县令一职出缺了,朝廷近来又有要重用循吏的意思。乔三,你老成持重,又深谙钱谷、刑名之道,我打算跟林大人推荐你。啊那个,我和林大人还是有些私交的……” 乔三一听,喜出望外,七品县令官虽不大,但却也是一方父母,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可是说一不二的!连忙叩谢道:“白大人的栽培,属下无以为报,唯有誓死追随白大人。” “你瞧你,好事情嘛,什么死呀活的!” “哦,是属下失言了!”乔三道。 白溪山话风一转道:“乔三啊,有件事,想请你参谋下。” 乔三一听,赶紧竖起耳朵,深知自己县令的职位,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眼下白溪山所说的事情,必当非常要紧,稍有不慎,到手的鸭子也得飞走。答道:“大人尽管吩咐!” “钦差大臣陆虞侯,你怎么看?”白溪山开门见山道。 乔三先心中一惊,而后暗自欣喜,心想:“私下妄议钦差可是大罪,白大人既然这么说了,看来是把我当自己人了。” 乔三虽非“柒社”中人,但凭他的洞明练达,早就察觉到宁州的水浑得很,能在府衙明哲保身就已经极不简单。 白溪山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但绝不可以随口一答,若是答不到点子上去,以后的话就不好说了。乔三通前彻后,细思一番,鼓起勇气朗声答道:“钱!” 第三十七章 开价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乔师爷快人快语,够爽快!”白溪山抚掌大笑。 “白大人缪藏了!”乔三心中暗暗庆幸,这下是赌对了。 “其实吧,我的想法和乔师爷不谋而合,只是此事干系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这才犹豫不决。既然乔师爷一语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么咱们也别藏着掖着了,你就把你的看法细细说来。” 自从陆虞侯到了宁州,乔三就料到,宁州的水又要被搅浑了,所以对于钦差行营里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详加观察。虽然只有两天的时间,但对陆虞侯这个人,他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看法。 “据属下看来,陆大人和刘康根本不是一类人。” “哦?继续说。”白溪山示意道。 “刘康出身贫寒,靠的是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殿试,鱼跃龙门,这才入仕为官,榆木脑袋、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啊。 陆大人就不一样了,出身名门,父亲是先皇的兵部尚书,从小在官宦世家中成长,这个眼见、格局岂是一般人能比?这些年来,又在京城中枢,官场上的规矩自然是耳濡目染,‘救活,不救死’的道理,又岂会不知?”乔三说得唾沫横飞。 “救活,不救死”是大周官场中的一种利弊权衡的法门,被各级官员奉为圭臬,比如说刘康已经死了,案子已经结了,若要给花大力气给他翻案,且不说难度极高,就算是翻案成功了,刘康人都不在了,能给他什么好处?得罪一大批人是肯定的。这就是“救死”。 “救活”的道理就更简单了,拿着钦差大令,按部就班地把相关卷宗核查一遍,最后给出一个‘维持原判’的结论,这样不用丁点辛苦,就能卖出一个天大的人情,“活着”的人必定是千恩万谢,奉上一大笔“酬劳”;而“死了的人”还能怎么样?如此名利双收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乔师爷,你的意思是,陆大人是打算‘救活’咯?”听到乔三的一番分析,白溪山顿时精神了。 “不错!从目前的情形来看,陆大人的确是打算‘救活’,当然这也取决咱们这边的‘表示’。”乔三笑道。 白溪山会心一笑,接着道:“你继续讲。” “白大人您想,咱们昨日在宁州界碑亭,接上陆大人,这就是第一个信号!” “怎么说?” “若是陆大人一心想给刘康翻案,定然会轻衣简行、隐秘行踪、微服私访;而不会接受咱们一干大小官员的迎接,因为这样一来,一切行程起居都在咱们的安排,或者说是监视之下; 再者,陆大人少年得志,二十岁的年纪,就已位列四品。昨日幸得一见,陆大人头戴束发宝冠,身披金鳞战甲,腰系狮蛮玉带,英气逼人;可随行的五百钦差卫队里,都是银铠护躯的军士,一个文士都不曾带在身边,这哪是查案的样子? 第三,就是钦差行辕。根据惯例,为不增加地方上的负担,钦差大臣的行辕应设在府衙当中。谁知道,昨日盛春雷员外就这么一提,陆大人居然就不顾体制,把钦差行辕设在了盛家花园里面!丝毫没有忌讳。” 白溪山一听,深以为是,暗自道:“这个盛春雷,可真会来事啊!钦差前脚刚到,他就厚着脸皮贴了上去,嘿,还真让他给贴成了!” 乔三接着道:“再说这陆大人,入驻行辕之后,既不召见相关人员问话,也不到刘康自杀现场查看;白大人您上门投贴求见,他连见都不见,只是让您把相关宗卷送过去,这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嘛?” 白溪山道:“话虽如此,我已经安排人,把相关宗卷一并给钦差行辕送了过去了。可至今没有得到钦差的召见,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我这心里没个底呀!” “敢问白大人送过去的就只是卷宗?”乔三试探道。 “那不然呢?”白溪山不明白乔三的意思。 乔三轻声道:“嘿嘿,陆大人的官职是四品殿前司虞侯,殿前司虽然管着五万禁军,看起来是天子仪仗、威风八面,可说白了就是给皇帝看家的。 比不了路、州、府、县的地方官,禁军除了每月从户部领取固定的饷银,根本没有其他的收入。殿前司虞侯上面,还有殿前司指挥使、殿前司检点,就算吃空饷也轮不到他,况且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敢吃禁军的空饷。 陆大人的尊上是兵部尚书不假,但过世都十几年了,坐吃山空还能剩几个子儿?” “你的意思是,陆大人是有意‘打秋风’?”白溪山吊起眉头问道。 “不止如此!恕属下直言,不仅是陆大人有意要‘打秋风’,而且是皇上有意让陆大人‘打秋风’!”乔三道。 白溪山把眼睛瞪得老大,显得难以置信。“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就扯到了皇上那了?” 乔三见白溪山不太相信,眼神中更是得意,说道:“朝廷内有三省六部,外有驻边藩王,人才济济,若要派出钦差复查此案,合适的人选大有人在。为何要派出这位少年得志、却毫无经验的陆大人呢? 属下揣测,对于刑部、大理寺审案的结论,圣上虽有疑虑,但也说不出什么,所以复查只是形式上,圣上心里也明白很难再查到什么。 ‘万州之役’后陆大人圣眷正隆,这趟差事让谁去不是去啊,不如就让陆虞侯出来‘放放风’,这也算是圣上对于有功将领的恩赏” “你倒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啊。”白溪山一边听,心里一边盘算,虽然乔三并不知道周帝在刑部大理寺结案后,还派出了大内隐卫飞雪暗访这一茬。但随着飞雪的人间蒸发,宁州案还是没有后文了,所以乔三的分析就算把飞雪这一段补进去,也还是说得通的。前提是周帝知难而退,不打算再深究下去了。 白溪山道:“皇上怎么想的,岂是我等能揣测到的?眼下,只要把陆大人底摸清楚,那就是谢天谢地了。” 乔三唯唯诺诺道;“大人所言极是!属下多嘴了!” 白溪山挥了挥手道:“乔师爷,不要误会,你我之间就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白某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白溪山见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朝乔三伸出右手,张开五指,道:“这个数,乔师爷觉得如何?” 乔三道瞪大眼睛道:“五千两?” 白溪山不屑地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乔三瞠目结舌,惊道:“白大人,这,说的是五万两?” 白溪山听乔三说完,又把右手往复翻转了两遍,断然道:“十五万两!” 乔三一听,惊得一跳,差点滑倒桌子底下去了,大惊失色道:“禁军士兵,一个月的饷银才三两!十五万两,可是五万禁军一个月的饷银啊!会不会太……多了?” “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要开出让陆虞侯无法拒绝的价格!钱再多有个屁用,能够拉拢到陆虞侯,花些银子咋了?!” 第三十八章 陆虞侯在宁州(一) 钦差行辕中。 “飞哥,你说这宁州的一个商人,咋就能这么阔绰?你瞧这院子、这花园、这摆设,京城里的王侯公卿也不过如此啊。连一副餐具都这么讲究,镶金带玉的,我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陆飞一听,嘴巴一撇道:“得了吧,老七,别搁这丢人现眼了,传出去人家说咱们殿前司的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我可告诉你,咱现在是钦差大臣,替天子巡狩,这盛家花园算什么呀?也就是勉勉强强!” 陶展是陆飞的远房表亲,在家中排行第七。三年前,家道中落的陶展走投无路,便投靠了正在领兵西征的陆飞,就在陆飞身旁当个亲兵,这次陆飞奉旨查案,自然也就把他带在身边。 “飞哥,这钦差大臣好啊,从东宁一路过来,威风凛凛、好吃好住,可比在京城里站岗、操练强太多了!以后要是多一些这样的差事就好了!”陶展讪讪笑道。 “你小子想的倒美,这钦差的活儿,你以为和跑个腿儿,送个信一样吗?若不是是出大事了,圣上会亲自下旨派人出来?再说了,钦差大臣一般都是由三品以上的文臣担任,由我一个四品武官担任钦差,那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呢!” 陶展端了杯茶,送到陆飞面前,道:“那你说是为什么啊?” 陆飞把腿跷到桌上,身体半躺在宽椅上,沉思了片刻道:“这个事儿吧,我临行前问了卫老大,为啥不让我去打仗,却让我来查案了啊?” “卫大人怎么说呀?”陶展道。提起殿前司都点检卫真,禁军上下,无一不是钦佩万分的。 “嘿!他老人家尽跟我装糊涂,说:‘让你干啥就干啥,查案和打仗一样,都是向圣上尽忠、为国家出力的大事。但是你也不要有太大的思想负担,圣上也知道你毕竟没有查案的经验,三个月后,你回来该怎样就怎样。’”陆飞道。 “这个话听起来,跟什么都没说一样啊!”陶展道。 “是话中有话!我寻思,这事情里面,圣上的意思,卫老大没法直说。去年咱们随八王爷西征后蜀,三千对五万,把后蜀精锐牵制在万州三个月,三个月啊!他八王爷这才有机会,在没有后蜀主力阻击的情况下,破了二十座城池。 要是掉换个位子,换作别人守万州三个月,我来挥师西进;别说二十座城池,就是成都也被我打下了。 事到头来呢?论功行赏,尽便宜了八王爷嫡系的那四个老把式!咱们三千弟兄几乎在万州全军覆没,我也身受三箭、十几处刀伤,就一句轻描淡写的‘守土有功’。升一级,调到入殿前司…… 但是后来呢,圣上对万州的事情也了解清楚了,可封赏已经下达,岂能轻易再改? 所以我觉得,这次钦差的活,就是圣上赏的,要不然卫老大怎么会说‘圣上也知道你毕竟没有刑名的经验,三个月后,你回来该怎样就怎样’这样的话呢?” “原来这样啊,飞哥,依你看咱们就是来宁州放三个月假的啦。”陶展不由喜上眉梢。 “嘿,话虽如此,可人要脸树要皮,事情还是要想法子往好处办的!” “那我可就不明白了,飞哥,你说来宁州办案,你一个书办先生都不带,咱这些大老粗的,连文案都看不懂,咋能破案啊?”陶展虽然读过几年私塾,但天生不是坐的住的料,后来家里没钱了,读书的事就更是不了了之了,所以到现在连个秀才都不是。好在生性开朗、为人四海,到了军中反而吃得开,和下级军士们称兄道弟,左右逢源。 陆飞正朝窗边望去,此时日薄西山,残阳似血,钱湖中水,碧波荡漾。转身淡淡道:“如果这个案子是文人书办能够查清楚的,那么刑部大理寺早就绰绰有余了,咱们也犯不上再来一趟宁州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准备下,今晚去紫云轩吃‘京菜’。” 陶展一听“京菜”,哈喇子都忍不住往外流,连连称好道:“这几天府里天天吃鲍参翅燕、佛跳墙什么的,头两回还吃个新鲜;可几餐下来,耐不住这精淡无聊的口味,嘴巴都发齁了。还是京菜好啊!咱们先来个红焖甲鱼、红烧狮子头、竹荪炖土鸡,再喝点杜康老酒,那真是……” “行了行了,今天就让你来安排吧,人不用多,都换上常服。”陆飞道。 陆飞、陶展再加上四名侍卫,从盛家花园侧门出来。因为都是武人,没那么多讲究,也就没有叫上马车、轿子,六人步行朝荷叶坊走去。 荷叶坊是宁州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三纵三横六条街道,把荷叶坊划成了几块坊区,坊区和坊区之间还有小桥流水、盘曲古木,是南来北往的游客商贾的必来之地。 “陆大哥,你也是头一回来宁州,是怎么知道‘紫云轩’这个名号的啊?”站在陆飞身旁的一个高个士兵道。 陆飞随行的五百钦差卫士,都是年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再加上陆飞带兵,对待士兵亲如兄弟,虽然自己位居高位,但对麾下军士从来都没有颐指气使,盛气凌人,所以普通士兵对陆飞,也没有下级对上级的畏惧,说起话来也随意的很。 “殿前司里拟折子的李书办,你知道嘛?他老家就是宁州的。咱来之前,特别跟我推介,说‘紫云轩’的菜品,在宁州堪称一绝,掌勺的大师傅以前还做过御厨呢。”陆飞边走边答,肚子也不知不觉地就饿了起来。 “飞哥啊。”陶展面带愁色道:“我思来想去,心里反倒是有些不踏实了,那个白通判前几天,就把案子的卷宗送过来了,咱到现在连看都没看。时间不等人呐,三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啊?” 陆飞不经意的抚了肚子,嗔怪道:“老七,我说了你几回了。该做事的时候,咱认真办事;该潇洒的时候,咱切莫放过!你老是患得患失的,难成大事。 咱们现在这叫,以逸待劳、以静制动,我们不着急了,别人就要琢磨了,一琢磨就乱动了。 等到对方有动作了,咱再出手,一拿一个准,不然的话咱们现在主动出击,费力还不讨好!” 第三十九章 陆虞侯在宁州(二) “就是!就是!七爷你就甭操心了!”陆飞身旁的几个卫兵附和道。 “瞧,这就是紫云轩了。”陆飞指着街口的一座二层小楼道。 紫云轩位于荷叶坊中央,横纵两条小街的交汇口,位置极好。酒楼虽不大,但建的极为精致。 一楼大门外侧的石制门框,“八字”形朝外开,大门顶上是门罩,为江南路建筑所特有,上面是用石砖雕刻的画卷,画卷当中贩夫走卒、车水马龙,皆是栩栩如生。 再看二楼乌木雕花的窗户,各自相对打开,飞檐翘角周围装饰着各类图案的木雕,并镀有一层黄金,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掌柜的,快安排一个楼上的雅间,要清静点的!”陶展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 “客官一共是六个人嘛?刚好楼上最里头的‘东极阁’还空着,妥妥的清静!”掌柜的眼力极好,见陶展一行人,穿着锦衣缎服,又操着京城的口音,想来必定从东宁来的富商子弟,这类京城富家子弟挥金如土,一顿酒菜下来,花个一二百两银子也是常有的。 掌柜的亲自把六人领上楼来。到了二层众人才发现,紫云轩的楼上是别有洞天啊。 刚才在门外看的时候,觉得紫云轩高不过二层,宽不过数丈,可上了楼才发现,原来这条街,连续好几家店铺的二层都归紫云轩所有,在此基础上,又向坊区里面建了两排房子,形成了一个两层的四合院。 掌柜的介绍道:“‘东极阁’是咱们紫云轩最上等的雅间,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听口音几位是从京城来的?” 陶展看了眼陆飞,陆飞不想深谈下去,心想,要是让掌柜的知道自己的钦差大臣身份,这顿饭吃的也没意思了,于是开口道:“掌柜的,把你们着招牌菜都点上,再来五斤上等的花雕酒,越快越好!” 掌柜的一听“越快越好!”便知道对方不愿意深谈,于是很知趣地道:“好嘞,几位爷先喝茶,我这就去安排。”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这屋子里咋这么凉爽呢?”陶展第一个发现,东极阁的奇妙之处,惊道。 “是啊,是啊,感觉这里和屋子外头是两个季节嘛。刚才在外面,还是热的要死要活的,可一进来,就感觉一阵阵的清凉,就好像在山洞里一样!”几个卫兵也纷纷表示差异。 陆飞环视四周,见东极阁内的陈设布置,极为奢华。中间有一道大理石屏风,把房间隔成两进,靠外的一侧摆的是品茗的桌椅茶具,靠里的一侧是一张巨大的红木餐桌。 再看屋内四角,每个脚落都摆了一尊青铜小鼎,陆飞好奇,走近一瞧,原来这小鼎中竟放有冰块,已经有一半化成了冰水。 “难怪有如此凉意,原来东极阁居然是用冰块来驱暑的,真是不可意思!”陆飞惊叹道。 在大周国,夏日用冰块避暑,是极为奢侈的事情。因为要在冬日制取大量的冰块,再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把冰块切割好,放入事先挖好的冰窖中,待到夏日,再一一取出。 宁州地理位置靠南,即便是在冬日,也只有极冷的几天,水面才会结上薄薄的一层冰。这样厚大的冰块,显然不可能是本地生产的。如此想来,更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红木圆桌上已经摆上,八荤八素十六盘精致的凉菜,陈年花雕也温好了。陶展闻到酒香,连忙从小二手中抢过酒壶,乐呵呵地帮众人把酒斟满。 热菜还没上,几个人已经喝得晕乎乎的了。 陶展酒后话最多,絮絮道:“宁州可真是个好地方啊,飞哥,啥时候你也弄个安抚使、转运使、刺史的官当当多好啊! 说到底,还是地方上来得洒脱,天高皇帝远,就拿这冰块来说吧。在东宁,就算你再有钱,也不敢用冰块解暑啊。 为啥?上行下效呗,圣上厉行节约,不愿耗费巨资制冰,丞相、尚书自然也就不敢了,这样一级级下来,就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陆飞夹了一片卤鸭舌,放入口中嚼了嚼,不屑道:“干个地方官有啥意思,成天坐在太师椅上,对着文房四宝,想着钱谷刑名,我是一天都坐不住。要是哪一天,皇帝给委任我为大将军,率十万铁骑,破凉灭蜀、开疆拓土,那才带劲呢……” 不一会儿,两壶酒都喝完了,众人肚子里火烧火燎,却还不见热菜上来,正欲发作,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阵叫骂声。 没过多久,掌柜的就来到了门外敲门。 “正是抱歉啊!几位爷。”掌柜的面色铁青,小心说道。 “咋啦,楼下乱哄哄的?”坐在最外侧的一个高个卫兵道。 “哦,是这样的,方才高公子带着七八个朋友来到楼下,指明就要东极阁。所以,我想和诸位爷商量下,可否……移步到西侧的‘蓬莱阁’……? “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人家那个什么高公子、矮公子是客,我们就不是客啦?!”陶展饥肠辘辘半天不见上菜,本已是一肚子火,接着掌柜的话刚好爆发出来。 客人饭吃到一半,叫人停下碗筷,把雅间给让出来,换谁都不愿意,这都在掌柜的意料之内。“小的心里也是过意不去,还请几位爷大人大量,小的明白做生意没有这样的道理,所以今天的一切费用全免,还望几位爷海涵啊!” 陶展听掌柜的这么一说,反而更怒了,大声喝道:“你瞧着咱爷几个,是在乎那几两银子的人吗?不行!绝对不行!我告诉你,别再讲这些没用的了,赶紧把菜上上来,不然爷可要真不客气了。” 在东极阁里,这一顿饭下来,少说也是二百多两银子。掌柜的见这么优惠的条件,对方居然丝毫不放在心上,心想这几个年轻人来头肯定也不小,自己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于是,上前一步,凑到桌子旁,轻声道:“诸位爷,楼下的那个高公子,不好惹的很呐,他老爹就是宁州卫的宁远将军——高不同,高大人。咱也犯不着和他较哪个劲儿,您说是吧?” 第四十章 陆虞侯在宁州(三) 大周国除了在边关、京师设有驻军之外,在南北各路的交通要冲,亦设有驻军。宁州是江南路的重镇,故设有宁州卫,宁州卫的最高指挥官为四品宁远将军。 掌柜的本来不想把高将军搬出来,因为这样做毕竟会伤了人家的自尊心,开门做生意,讲求的事和气生财,但好话说尽了,这群小爷也不为所动,只好把高公子的底细和盘托出了。 原以为只要提了“宁远将军”四个字,对方定然会诚惶诚恐、大惊失色、落荒而逃,却没想到,在座的六个年轻人,脸上居然没有任何表情。 坐在最里侧主位的陆飞,看了眼掌柜的,淡淡道:“就是他高不同来吃饭,也要讲个先来后到,你说是吧?” “就是!就是!去他娘的高不同,什么玩意儿,也敢来撒野?”左右的卫士纷纷嚷嚷道。 久在外沙场征战的将士,最看不起的就是,在腹地坐守城池的将士。没有流血牺牲,却还一样能位高权重,宁州卫将军就属于后者,只要大周边境安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打上一战,所以一提到高不同,诸人都来气。 这下可把掌柜的给惊呆了,在宁州城做了十几年的掌柜,南来北往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今天可是奇了。搬出高将军,不但没把人家唬住,却把高将军一并给骂了…… 掌柜的抓拍脑袋也想不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也容不得掌柜的慢慢想,只听“砰”的一声,东极阁的门被人一脚踢开,随之七八个人鱼贯而入。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榆木脑袋、棒槌腿,鳝鱼眼睛、蛤蟆嘴,气势汹汹道:“掌柜的!你是存心逗你爷开心是吧?把咱们哥几个晾在留下!怎么着?活腻了是吧?” “哎哟喂,我的高大公子,就是借我一千个胆,我也不敢和您老开玩笑啊!您瞧,我这不是跟这几位爷商量着嘛,让这几位爷把东极阁给您腾出来?”掌柜的陪着笑脸答道。 “商量?奶奶个熊的,老子等了半天,你在这里商量?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出去!还有个屁可商量的?”高小福一声暴喝。 掌柜的被他这一吼,吓得噤若寒蝉,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啥了,呆呆的立在堂中,跟个木桩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陆飞突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他这一笑,陶展和旁边的四个卫兵都跟着哈哈大笑,眼睛直溜溜的看着高小福。 这一笑弄得高小福莫名其妙,怒道:“你们几个笑什么!” 陆飞也不理睬高小福,扭头对陶展道:“老七,你看这个蛤蟆太搞笑了,居然还会说话!” “可不是吗,我刚才就觉得这玩意儿,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飞哥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我今早在茅房门口,见到的那只癞蛤蟆么!”陶展说的绘声绘色。 高小福这才明白,原来这几个人是在笑话他长得像只癞蛤蟆,顿时气的脸色通红,对身后的几个随从道:“他妈的,这个几个小子是找死啊,不给点厉害看看,都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听到主子发令,那六七个打手立刻走上前来,撸起袖子朝陆飞走去。 掌柜的一看两边要打起来了,这可不是闹得玩的,赶紧拦上前去,劝道:“万事好商量……” 话还没说完,走在最前面的灰衣汉子,就已经一拳招呼在他的脑袋上,掌柜的顿时眼冒金星、鼻血直流,昏倒在地。 高小福见手下人出手如此生猛,正在暗自得意。 却见坐在陆飞左右两边的四个卫士,刷的一声,几乎同时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就像豹子扑食一般,迎着那六七个打手扑去。 还没到一口茶的时间,刚才气焰嚣张的打手们,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一个个瘫在地上,不是折了胳膊,就是断了腿,哎哟哎哟地叫苦不迭。 此次,陆飞随行的五百钦差卫队,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而坐在陆飞左右的这四人,更是精英中的精英,刀枪剑戟、摔跤擒拿样样在行。对付这几个市井泼皮无赖,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高小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横行宁州十几年了,还没吃过这样的血亏,气的说不出话来,道:“你……你们……” “噗”的一声,陶展把手中的茶水往高小福脸上一洒,笑道:“蛤蟆兄,别着急,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高小福被这突兀起来的茶水浇了满脸透湿,赶紧后退几步,撤到门口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有种别走!” 陆飞见高小福想要去搬救兵,心想:“这下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倒要看看这宁远将军,平日里是如何横行霸道的。”于是对陶展道:“老七,咱酒也喝了,活动也活动了,你把掌柜的领下楼去,赶紧把热菜给送上来。” 高小福放出狠话之后,又没有人搭理他,心下更是觉得窝囊,心想:“他奶奶个熊的,今天不叫这几个小子跪地求饶,我誓不为人。”于是,大呼一声,那六七个泼皮打手连滚带爬的跟了出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掌柜的缓过神来了,神情黯然、面如死灰,哀怨地跟陶展说:“完了!这下完蛋了!哎,几位公子爷,还是赶紧跑吧,待会儿宁州卫的官兵来了,谁都走不了啦!” 陶展见掌柜的劝他们走,也是出于好心,心中颇为感动,关切道:“掌柜的,我们这一走,那小子找你要人,你上哪说去啊!” “哎,今天高小福在我紫云轩里折了颜面,我肯定是在劫难逃了,这么大的产业在这里,几十号伙计在这里,我能怎样?你们趁官兵没来,赶紧走吧!再说我就是拦也拦不住呀。” 陶展听了不禁心生愧疚,安慰道:“掌柜的,你不要怕,咱们这位爷,来头大着呢,你尽管把好吃好喝的弄上来,这是正事,等官兵来了,你尽管看好戏吧!” 掌柜的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又瞅了瞅陶展,见他虽生得有些油滑,但也不像是得了失心疯,将信将疑道:“来头大?有多大?” 陶展哈哈笑道:“大的没边!” 第四十一章 陆虞侯在宁州(四) 掌柜的寻思,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今之计,只有把宝压在这位“大的没边”的爷身上了。 当下不再多问,赶紧跑到厨房,把几位最顶尖的大厨都张罗过来,每人准备一道最拿手的菜肴,连掌柜的自己也亲自下厨,整了一盘麻婆豆腐。 厨房里顿时忙得热火朝天,一番煎煮炆炸、蒸炖焗炒之后,一道道珍馐美馔、饕餮佳肴陆续送到了东极阁的餐桌上。 陆飞陶展等人,从进入紫云轩开始,到现在都饿了一个多时辰了,现在就算是拿一个白面馒头来啃,那都是香喷喷的,更别提这桌上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兰花熊掌、红焖甲鱼、炭烧鹿排、金汤黄鱼、东宁烤鸭……陶展吃的满嘴荤油,议论道:“飞哥啊!我跟了你三年,也算是见过世面吧,在东宁大大小小的酒馆食肆也没少吃,可是和这紫云轩比起,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你这话说的倒是一点不错,等回到京后,咱得好好感谢下李书办,给咱推荐了这个地方。”陆飞道。 “那是一定,明个儿我就安排人去牛市街,购置些土产。殿前司里的同僚,人人有份!”陶展拍着胸脯道。 “嘿,老七你倒是挺会做人的嘛!” “嘿嘿,花公家的钱,办自己的事儿,客气啥!”陶展憨憨笑道。 一顿风卷残云,桌上已经摆了十七八个空盘子。店小二仍再一道道的上菜,品式花样层出不穷。 “我实在是吃不动了,让掌柜的停一停吧!”陆飞摸着撑的鼓鼓的肚子道。 “我也是,我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陶展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陶展抹了抹嘴,接着道:“要是紫云轩到东宁去开一个分店,那肯定是血赚啊!咱们和掌柜的商量商量,咱们搭关系、找地方,他出钱出力,怎么样?” “亏你想得出!咱殿前司什么身份,在东宁开酒楼茶馆,传出去不让人笑道大牙!” “飞哥,你别看不上!京城里的那些达官显贵,谁没有置办一些私产啊?就说东宁的绮春楼,火不火?那可是鼎鼎大名的销金窟啊,据说背后的老板是许相国呢! 各处的封疆大吏就更别提了,哪个没有几千顷、几万顷良田,要不然,光靠手里的那点俸禄,能撑起那么大的场面才怪了呢! 我说飞哥,你也得学活一点,带兵的时候分文不取,到了司里有责无权,咱家里的老宅都十几年没有修葺了吧,每逢下雨,地上接水的瓶瓶罐罐不得摆的满地都是。像你这样寒碜的四品大员,别说东宁了,放眼全国,也找不出几个。” 陶展不仅是陆飞的亲兵,因为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去年又兼任了陆府的管家。 本以为是得了个美差,却没想到陆飞不善理财,出多进少,陆府竟已是一个大空壳子,外面看着光鲜,里面早已是捉襟见肘。 好在陶展“闪展腾挪”的本领不错,变着法子开源节流,这才让陆府勉强维持日常的开销。但也让陶展操碎了心,几文银子的事情,他都要亲自过问,在府里得了“铁公鸡”的称号。 此时,几壶黄汤下肚,壮了陶展的胆,絮絮叨叨地埋怨起陆飞来。 “别他娘的跟个怨妇一样,管家的活儿干不了趁早说!”陆飞心里也知道陶展不容易,于是又补了句“来!喝酒!” 陶展本来还想再辩上几句,可这时从楼下传来细密整齐的脚步声。 陶展赶紧放下酒杯,“飞哥,他们来了,听声音人不少呢!” “宁州是江南路重镇,自并入我大周开始,就有定额驻军八千,号称宁远军。咱今天就看看这宁远军的军姿,和咱东宁禁军比起来怎么样!”陆飞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 一阵咚咚咚的上楼声之后,东极阁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回第一个走进门的,却不是榆木脑袋、蛤蟆嘴的高小福。 只见一个八尺高的黝黑男子,身穿铠甲,腰系弯刀,体态雄健,孔武有力,厉声喝道:“是哪个不怕死的,敢得罪我家少爷!” 这时高小福才顶着那榆木脑袋,大摇大摆的跟了进来,站在那名军官身后,露出猥琐的笑脸。 紧接着,又涌进来三十多名士兵,清一色,穿着红袍银铠轻甲,手持红缨长枪,脚踏入云皂靴。动作整齐划一,里外两层,把陆飞等人围在当中。 陆飞定睛一看,颇感意外。心想:“原本以为宁州的驻军,数十年不经兵戈,断然会疏于操练,却没想到,这几十个士兵,个个雄姿英发、器宇轩昂,没有半点暮气,着实难得啊!” “你是七品翊麾校尉?”陆飞看了眼最前面的那位军官的佩刀、服饰,大致推算出他的品秩与官职。 “不错!”那黝黑男子答道,眼神中已有了几分诧异,心想,大周武官的官职体系纷繁复杂,这个年轻人能一眼就看出我的品秩,必定不简单!当下对陆飞,心生敬意。 “你身居校尉之职,领一营之兵,可知道我大周‘至圣军章’第十一条是什么?”看到身披铠甲的众多军士在面前,陆飞情不自禁的就从一个富家公子的角色,转变成了带兵多年的少年将军。对那个军官训斥起来。 也不知道是陆飞自带的气场太强,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作祟。 那名校尉应声答道:“大周各级军士,不得以任何形式扰民、收取财物或参与民间纠纷。”刚说出口,就觉得后悔失言了。 “那你来干什么?带着这些士兵来干什么?”陆飞反问道。 那名校尉顿时语塞。 想了片刻道:“至圣军章’第一条:军者,必当惟上级命令是从,此乃立军之根本!” 高小福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本来就是一顿拳脚解决的事情,怎么弄得这么复杂了,整个儿要变成辩论会了。 于是赶紧对那名校尉道:“杨一兴,你搞什么名堂!我爹的命令你都忘了吗?还愣着干嘛?赶紧把这几个小兔崽子给我绑回去。” 第四十二章 宁远军 校尉杨一兴,一丝犹豫在目光中一闪而过,继而朗声下令:“众将士听令,这几人蓄意谋害高公子,都给我绑了!” 周围的几十名士兵正欲上前动手,陆飞大声喝道:“且慢!” “现在想求饶,怕有点晚啦!”高小福见陆飞喊停,料想他必是害怕了。 只听陆飞轻描淡写地朝周围几人问了一句:“你们还打的动吗?” 陶展一听就知道陆飞的意思,抢着答道:“飞哥,咱吃的太饱,要动起手脚来,实在是不方便……嘿嘿……” “那我也不为难大家了!”陆飞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块金令,举在面前。 “杨校尉,你可认得这是什么?”陆飞的目光,犹如两道闪电,紧紧的盯着杨一兴。 杨一兴拨开左后两旁的士兵,上前一步,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吞吞吐吐道:“啊!这……这莫不是钦差大令……您就是钦差大臣?!” 杨一兴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不知钦差大人在此,多有冒犯,还请赐罪!”,左右士兵更是满脸惊愕,看到自己的头头跪下了,那还用想,争先恐后的跪了下来。 “你们都是怎么了,脑子里是进水了,还是结冰了?什么钦差大臣,宁州什么时候来了个钦差大臣,我怎么不知道?哪有这么年轻的钦差大臣!”堂中只有高小福一个人站着,骂骂咧咧的,完全没有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小福虽在宁州横行霸道了十几年,但都快三十岁了,还是个白丁一个!前几日,宁州大小官员一起迎接钦差大臣的时候,他闲着无聊,刚好去了趟象州县,今早才回来,自然不知道宁州城里多了一位钦差大臣。 陆飞看到高小福的傻样,真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为了保持住自己威严的形象,连忙咳嗽了两声,对杨一兴道:“不知者不罪。但若是有人佯装不知,看到令牌还当众辱骂钦差,该当何罪?” 杨一兴吓得颤颤巍巍,冷汗直冒,结结巴巴道:“依律……当斩……” “那还等什么呢?”陆飞眸色似雪,如刀刃般直逼杨一兴。 “只是……只是高将军哪里,是不是也要知会一声啊?”杨一兴双手伏地,头也不敢抬。 “我堂堂钦差办案,名正言顺,难道还要向你家将军报备不成?” 杨一兴心里明白,凭着一枚钦差大令,江南路自安抚使以下,文武官员皆要听从钦差大臣的差遣,有不从者,视同谋逆,夷三族。 这个罪名哪是自己背得了的呀?!连忙答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转身对士兵道:“依照钦差大臣的指示,把高小福绑了!” “是!”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士兵后撤几步,转身就把高小福架了起来。 高小福本来个头就不高,被左后两个身材魁梧的士兵这么一提,就像一只被拎起来的蛤蟆一样。 “你!……你们!都要反了不成!好你个杨一兴,胳膊肘朝外拐呢!看我回去怎么叫我爹收拾你!” “这个逆贼,实在是聒噪至极,杨校尉,你差人现在就把他押解到钦差行辕!”陆飞以命令的口吻对杨一兴道。 “是!”杨一兴得令后,转身正欲离去。 陆飞脑子灵光一闪,说道:“杨校尉,你暂且留下,下面人去就行了,我有几句话问你。” 杨一兴连忙回到陆飞跟前,恭恭敬敬地道:“大人请讲。” “不忙!”陆飞右手一抬,示意杨一兴先坐下,又对陶展道,“让掌柜的再沏些茶水来。” 武人不讲究推辞谢让的虚仪,杨一兴稳稳地坐在陆飞对面的红木椅子上,腰杆笔直,两腿平行,双手置于膝盖处,目光平视前方,不卑不亢。 这正是大周下级军官标准的坐姿,陆飞见了心里十分满意。 “刚才这些兵,都是你带的?”陆飞问道。 “回大人,正是卑职营中将士。” “你带的这一营有多少人?” “卑职管带的是步兵‘丙字营’,共计三百人。” “是吗?宁远军‘丙字营’的士兵都有如此风貌,那‘甲字营’更是如何?” 陆飞听到杨一兴的回答,心下十分诧异,方才的这些士兵,无论是从身姿体魄上,还是精神风貌上,放在东宁禁军里,都算的上是中等偏上,而在名不见经传的“宁远军”当中,只能排入末等“丙字营”,难道说“宁远军”的实力比东宁禁军还要强嘛? 杨一兴一听陆飞的口气就明白了,凝重的面色舒缓下来,“大人有所不知,卑职在带勇练兵上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我带的这营将士,虽挂着‘丙字营’的番号,但若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在宁远军中,敌他两三个‘甲字营’是一点问题没有!” “若是像你说的这么厉害,为啥你这一营还要用‘丙字营’的番号?”陆飞反问道。 “这个……这个嘛……”杨一兴吞吞吐吐,面露难色。 陆飞料到他必是有难言之隐,于是鼓励道:“杨校尉,你我都是军人,其实我并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方才士兵的风姿我已见过,可是为什么这样的虎狼之师,却被列入‘丙等’,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此时并无他人,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任何苦衷,但说无妨。” 杨一兴听到钦差大臣称赞他的士兵为“虎狼之师”,打心底里是万分欣喜激动。同时,又有千般佩服,钦差大臣就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带出来的兵不同一般。自己这匹千里马,终于遇到伯乐了,纵是经历了万分苦楚,此刻的心情都是甜美的。 杨一兴的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了,“回大人,说来也是惭愧,卑职不是‘正规军’出身。” “哦!” “十年前,宁州匪患猖獗,那时候卑职还是宁州乡下的一个兽医,为了保境安民,我同几位乡绅,组织了一支团勇,大家有钱出去,有力出力,而我就是这支团勇的教头。 大家每日早晚操练,其他时间正常务农,没想到这样的杂牌兵,居然接二连三的把土匪给击溃了。 于是县令把我们光荣事迹上报到了州府里,没过多久,州府里一纸文书下来,把我们这几百人的团勇直接划入了宁远军的编制内,专门负责四处剿匪。 大家一看当兵好歹是吃官家的饭,旱涝保收,比务农强多了,于是纷纷赞同。 后来的几年,我们就辗转宁州下辖个县,把各大小山头的土匪剿的七七八八,剩下来的那一丁点儿,也被赶下海了。 我累积军功,当了翊麾校尉。但无论如何,我们这营是半道出家,算不上嫡系,打战冲在最前头,叙功列在最后头,所以给个‘丙字营’的番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第四十三章 揣摩 “这不是欺负人么!哪有这样的道理!吃苦有份,吃肉没份。”陶展听后愤愤不平道。 陆飞瞥了一眼陶展,责怪道:“你是第一天在军中吗?” 杨一兴赶紧补充道:“卑职没有半点抱怨的意思,这些年来,被提到翊麾校尉,已经是光宗耀祖的殊荣了,咱们营里兄弟,都是些吃苦耐劳的农民出身,不知道偷奸耍滑,吩咐干啥就干啥,只要一日三餐吃得饱,也不和别人攀比计较。” 陆飞越听越喜,他带兵多年,深知军中最不能要的就是“兵油子”,那些看起来油头粉面的,混江湖的,游手好闲的,打起战来一触即溃,打完之后又是偷鸡摸狗。 所以,挑选士兵时,最上等的就是哪些老老实实的山野农民。这些人,涉世不深,没有沾染社会不良习气,可塑性强,思想上更容易统一,做到令行禁止。 陆飞见杨一兴有自责的意味,连忙劝慰道:“杨校尉不必多虑,你是军中的人才,我大周国力强盛,南征北战,迟早有你发光的时候……” 陆飞已有意要把杨一兴收入自己的麾下,只是现在时机未到,自己又是钦差大臣的身份,所以凡事不能说得太透,点到即止,其余的就要靠听者自己区领悟了。 府衙中。 “报……报告大人!”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慢慢说来!”白溪山正坐在书房中,临摹颜真卿的多宝塔碑,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纸笔,朝房外走去。 “白……白大人,据盯梢的回报,傍晚的时候,钦差大臣换了常服,和几个侍卫一同出门啦。”府中衙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白溪山心中一怔,心想:“陆虞侯莫不是要微服私访?” “出门了?往哪个方向走了?”白溪山的加快了语速。 “往南边走的……” 白溪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铜牛岭正在城南,莫非陆虞侯已经知道了铜牛岭的事情?” 摸了摸额头上的细汗,打断了衙役的话,抢着道:“钦差大臣他们出城了没有?” “没呀!他们一行去……去了紫云轩!” 一听“紫云轩”,白溪山脸上的猪肝色渐渐展开,心中的石头算是落地了,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于是又端起了“署理知州”大人的架子,“钦差大人吃不惯宁州菜,偶尔去紫云轩用一回京菜,也是正常的事儿,看你面色惊慌,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光是吃饭啊!钦差大人还把高将军的儿子,高小福给绑了,据说要拉回去斩了,现在已经押送回钦差行辕了!” 白溪山心念不妙,“宁远军的将军高不同,虽然不是‘柒社’中人,但作为宁州卫八千官兵的最高指挥官,与‘柒社’自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眼下,钦差大臣要拿他三代单传的宝贝儿子开刀,莫非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钦差大臣和高小福素未相识,亦无恩怨,今日怎么会把高小福拉回去砍了?” 于是衙役把高小福如何有眼无珠,如何在陆飞面前叫嚣的情形,跟白溪山细细叙述了一遍。 “哼!这个高小福真是活该要死!老虎来了,我们都躲之不及,这个蠢货还非要去摸老虎屁股。”白溪山恨恨道。心想,“原来是高小福这小子送上门的,这么说来陆大人那边到是没什么动作的。“ 白溪山打发了衙役五两银子,衙役欢天喜地的叩谢完,出了院子。 这时,“哈哈哈”,传来了一阵大笑,白溪山回头一看,原来是师爷乔三,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旁。 “恭喜大人啊!”乔三收起手中的折扇笑道。 “乔师爷,方才是惊魂甫定,却是何来个喜字啊?”白溪山一脸愁云。 “刚才衙役说的,属下都听见了。陆虞侯在紫云轩里,一言不合,就来了个‘扮猪吃老虎’把高将军的儿子给拿下了!这不是官宦子弟的纨绔之气,还能是什么呢? 逞了一时之快,不仅在朝中树敌,还会在官场上落下一个‘睚眦必报’的恶名。白大人你想,这样既无城府,又无心机的人,怎堪钦差的重任? 这样一来,就更加肯定了咱们之前的推测,陆大人来宁州这一趟,不过是走个过场,只要咱们把钦差那边打点好了,咱事情就自然是水到渠成的。” “好!好!好!师爷的分析果然是独辟蹊径,让人顿觉柳暗花明。事不宜迟,我明日一早就去一趟钦差行辕,把‘酬谢’给递上去。”白溪山愁云尽扫。 “不错!此事还得尽快办了,迟则生变。”乔三附和道。 第二日一早,白溪山就去了趟社里,找到了司帅,申领了十五万两的银票。径直往北,来到了钦差行辕门外。 白溪山还未开口,辕门外的卫士抢先道:“白大人还是请回吧,钦差大人今日公务繁忙,哪日得空的时候,自会召见。” 白溪山心念,“公务繁忙,繁忙个屁!” 但嘴上却恭敬道:“下官求见,确实是有紧急的情况,要个钦差大臣汇报,还请这位小兄弟通融下。”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了一大锭银子,递到卫士的怀里,“诸位辛苦,小小心意,给大伙买点茶水喝。” 卫士接过银锭,心想,“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说不定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要是耽误了,那可不得了啊。” 改口道:“既然白大人有要紧的公务,那我就试着帮您传达下,但是可不保证今个儿就能见到钦差大人。” “好好好!有劳了”白溪山见钦差的大门已经被他打开了一个缺口,心想,还是银子好使啊。 过了两刻的时间,才见传信的那个卫士笑容满面的出来,看来是不枉此行了。 “小兄弟,上面怎么说?”白溪山满脸焦急的前来询问。 “白大人,小的总算是不辱使命,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钦差的一个空隙,赶紧插空过去汇报,陆大人一听您有紧急情况要上报,请您这就进去呢!” “太好了!辛苦老弟了!”白溪山见这个通报的卫士,在他面前丑表功一番,于是又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他手中。不再多说,卫士喜笑颜开的领着白溪山进了盛家花园。 第四十四章 惊梦 “白通判,听说你有要紧的事情要和本钦差禀报?”陆飞坐在太师椅上,开门见山问道。直接跳过了白溪山入堂后行礼、看茶、赐座等一众虚仪。 白溪山原本准备的一套说起承转合的说辞,却被陆飞突如其来的当头一问,打乱了阵脚,怔怔地在堂中站了片刻,这才缓过神来,说道:“回大人的话,是宁州案。” “哦?几日前,白通判不就已经把宁州案相关的卷宗,全都送过来了,怎么的,是有什么遗漏的吗?”陆飞故作不解,然而白通判送过来的卷宗,都还原封不动的放在书房中,翻都没翻开过。 “那倒不是,上次送来卷宗是完整无缺的,只是这两天又有新的、重大的发现!” 陆飞眼前一亮,“重大发现?又发现了什么,你细细说来!” 白溪山见陆飞的好奇心被他勾起来了,却不答话,而是目光环视四周,欲语又止的样子。 “你们都退下去吧!”陆飞见他说话似有顾忌,于是屏退左右。 接着又指了指陶展道:“这位是我的表亲,也是我府中的管家,不是外人,白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禀大人,卑职昨日又将前任知州刘康的起居房间,彻彻底底的检查了一遍,无意中在卧室的门板的下方,发现了一个暗格。卑职在暗格之中,找到这个木盒。”白溪山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楠木铜边的方形小盒。 “盒中装的是何物?”陆飞道。 “卑职不知。” “不知?” “卑职以为,此物乃是‘刘康案’的罪证物品,属下不敢私自打开,于是发现后第一时间就给钦差大人呈上来了。”白溪山道。 “呈上来吧!”陆飞心想,这老小子在耍什么把戏呢? 陶展从白溪山手中接过木盒,放到陆飞的桌前。陆飞把木盒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分量并不很重,刚要打开,突然心中怔,“这木盒中不会有什么机关暗器?” 在打开木盒的瞬间,轻轻地将木盒略作旋转,开口处对着自己的侧方。 木盒倏然而开,陆飞见盒中并无异物,只是放了三张薄薄的纸张。翻来仔细一看,竟是五万两一张的巨额银票。 一个寻常的盒子里,怎么会有如此巨款?白溪山怎么又偏偏再这个时候呈了上来?一瞬间,千头万绪,还不及理清,白溪山就先开口道:“卑职已经将物证递上,大人日理万机,卑职就不耽误大人的时间了” 说着就作出告辞的姿势。 “白大人,你就不好奇着盒中是何物吗?”陆飞道。 “卑职不需要知道,卑职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其他的全凭大人差遣!”白溪山微微颔首,朝陆飞浅浅一笑。一切的含义都不言而喻。 …… 深夜,老槐树村。 夏日寂静的夜晚,月光被浮云遮蔽,天地之间一片漆黑,远处的高山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两山之间的峡谷中,星星点点的有几处灯火。 烛光在木屋里左右摇曳,火焰时大时小,烛台旁的粗瓷口杯在烛光的倒影下,犹如张牙舞爪的的鬼怪,左摇右晃。 嘎吱一响,木屋的房门被打开,一个脚步声自远而近的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木屋中临时支起的一张简陋木床前停了下来。 “啊!”的一声大叫,谢瑜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在自己面前,一双凸得都快要掉出来的眼球白多黑少,炭黑的肤色几乎与周围的黑融为一体,头顶上是一块块的烂疮,花白的头发有一块、缺一块,拖到肩膀。 “你……你是谁?你究竟是人是鬼,我,我在哪……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谢瑜满脸惊愕,吓的目光不敢直视。 “小伙子啊,你不要怕,你没有死,我也不是鬼,你就叫我孙婆婆吧。你是受了重伤,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眼瞅着你就快不行了,没想到你命大,居然挺了过来。”孙婆婆的声音沙哑迟缓而又慈祥。 听到是人的声音,谢瑜心中的惧意消去了许多,至少自己还或者,不要想着孟婆汤、奈何桥,以及如何跟阎王老爷打招呼。 谢瑜试图双手往背后一撑,想要从这张邋里邋,又极不舒适的床上起来,却发现任凭自己用尽全力,却难以移动分毫。 但随着自己这么一用力,身体各处肌肉都在痉挛。 “我……这……是怎么了?” 孙婆婆见谢瑜浑身肌肉抽搐,不停的颤抖,心下大骇,连忙呼道:“快别动!你几天滴水未进,早已虚脱了身体。” 可是,谢瑜的身体早已不停自己的使唤,越是想停下,身上的肌肉却拧巴的更紧,就好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系的紧紧,蜷缩成一个怪异的形状! 谢瑜的口中开始“一一歪歪”的说着胡话,白色的唾沫从嘴角溢出,“噗”的一下,从木床的边缘滚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 脸朝下。 孙婆婆心念:“不好,这孩子,刚才不会是回光返照吧?”拉也不是、扶也不是,吓得手足无措。 “梦儿啊,梦儿啊!出事啦!你快过来看看呀!” 谢瑜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身体往右边滚了半圈,现在好歹能把脸朝上了,只是满脸的唾沫上,沾住了地面灰土,更是没了个人样。 虽然手脚不得动弹,但谢瑜的脑子,确实清清楚楚的。 这是,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接着,木门被迅速推开。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穿着浅蓝色布衣。谢瑜痴痴地看过去,只见她容颜灵秀,双瞳剪水,妆容素淡,浑然天成。 蓝衣女子,见谢瑜在地上蜷成一团,满脸污渍,不住地颤抖,不由地心头一怔。然而很快,就回过神来了,赶忙走到谢瑜身旁,将几颗豆大的黑色药丸送入谢瑜口中。 接着又在谢瑜的四肢上,轻轻的捏拿了一番。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谢瑜的四肢渐渐地恢复了知觉,在蓝衣女子的捏拿下,谢瑜浑身上下自有一种说不尽的舒服。 谢瑜抬起头来,悄悄地朝那蓝衣女子的脸上看去,见她额头上已是粉汗细出。 就在同一时间,蓝衣女子也侧身看了眼谢瑜,四目交接,电光乍起,谢瑜只觉得浑身皮肤有如火烧。 第四十五章 梦惜 对视之下,谢瑜的心脏“砰砰砰”跳的厉害,在这陋室之中,竟然有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不禁两颊通红,又自觉不妥。于是讪讪道:“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梦惜,你呢?”蓝衣姑娘见谢瑜已经好转,停下手来,爽朗的答道。 谢瑜听到梦惜的声音婉转,如饮醇醪,不觉自醉,竟呆呆的走了神,忘了回答问题。 梦惜见谢瑜直直地盯着自己,双颊绯红,轻“咳”了一声。 谢瑜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赶紧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调整好自己的语调,恭声道:“在下是……是……” 话到嘴边,可是谢瑜却脑中一片空白,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来了! 梦惜见谢瑜吞吞吐吐,眉头微拧,“公子的名字,不方便告知?” 谢瑜急的满头大汗,一者是因为不知为何,居然不记得的自己的名字了,二者是生怕梦惜姑娘误会自己。 连忙说道:“不不不,梦惜姑娘问我名字,我高兴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方便呢?可是……可是我此刻脑中一片空白,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孙婆婆见谢瑜惊慌失措的样子,心疼的很,说道:“这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在江水里泡了好几天,能睁开眼就不错了,还是多休息吧,等休息好了,什么都记起来了。哦对了,今天啊,炖了一大锅鸡汤,给你补补身子,差不多到时候了,我去看看!” 谢瑜点头致谢,心想:“也许是我太累,导致精神恍惚,但愿如此了。”接着又朝屋内四周,环视了一番,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梦惜将谢瑜从地上扶起,待他坐上木床,才缓缓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瑜抓了抓脑袋,眉头紧锁,苦思冥想许久之后,才道:“我只记得,我的胸口被人打了一掌,我就落入水中,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所幸在水中抓到了一根漂浮的木桩。之后,我就抱着木桩,也不知漂了多久,到了哪里,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梦惜柔声道:“也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下手这么凶狠。”说着,用手指向谢瑜的胸口。 谢瑜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袍上,竟被打穿了,镂空成一个手掌的形状。 “幸好,你里面还穿了件甲衣”梦惜道。 “甲衣?”谢瑜一脸疑惑,用手朝自己胸口摸了摸,果然自己贴身穿了件极薄的背心。 这件宝衣就是临行前,黟安郡王赠给谢瑜的“地残甲”。传说此甲,由远古神兽腹部的皮革制成,可以极大程度的抵挡内功造成的伤害。是黟安郡王征战四方的过程中,偶然获得的一件宝物。 另外还有一副名曰“天残甲”的盔甲,由远古神兽背部的皮革制成,坚硬无比,自上而下,能罩住人的全身,但也不重,穿上了“天残甲”,战斗起来依然十分灵巧。只是至今不知流落何处了。 所以,属性不同,用处也不一样。“天残甲”最适合军中将帅,能够阻挡敌方的明枪暗箭;而“地残甲”最适宜武林中人。 梦惜接着道:“前日,我去河边洗衣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乱石滩中,竟躺了一个人,就是你啦!把我吓的半死!我犹豫再三,才鼓起勇气上前一看,见你还有气息,于是赶紧回家,叫上孙婆婆和隔壁的小六子,连拖带拉,这才把你从河边给带了回来。” “谢……谢谢你啦。”谢瑜见梦惜,身型纤细娇小,把自己拉回来定不是件容易的事。 梦惜朝他莞尔一笑,接着道:“这里是老槐树村,东西南三面环山,往北走三十里就是宁州城。你也不记得你从哪里来的了?” 谢瑜摇了摇头。 “凌河自西向东而流,你从上游漂了几天的时间,才到乱石滩,按照时间来推算,溯流而上,你应该是在临平,或者黟安落入水中的,想起来了吗?”梦惜冰雪聪明地分析道。 当谢瑜听到“黟安”二字的时候,心头一颤,似乎很熟悉,却仍是想不起来,难为情地朝梦惜又摇了摇头。 梦惜也不生气,反而说道:“那我再提示你一点,你是建筑师,专门给人设计造房子的。而且……还都是大户人家!” “建筑师?造房子?”谢瑜一脸懵懂,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和建筑有丁点儿关系。 谢瑜心想:“会不会是自己昏迷的时候说的。” 于是弱弱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自己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只见梦惜得意地走到窗前,从一个黑色的木柜章,取出一个小木盒,拿到谢瑜面前,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谢瑜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的是一本旧书。 “《营造九法》?”谢瑜看了书名,还是没有半点印象,于是又快速地把这本书翻了几页。 哪知道,随意看了几页之后,竟是越看越吃惊,不由心下大骇:“这书中尽是极其复杂的构图、设计方法、奇门遁甲的机关术语,极其的晦涩难懂,而我居然……能看得懂。” 梦惜见谢瑜看得聚精会神,自知料想不错,笑道:“你瞧,我猜的不错吧!我虽也能读书识字,可这本书里的图形文字,我是一句也不明白。你若不是建筑师,又怎会看得这么起劲?” 谢瑜一听,觉得梦惜说得很在理,这本书自己随身带着,又能瞧得懂里面的内容,那自己在昏迷以前,就保不定就是为建筑师。 谢瑜兀自念到:“我原来是作这个的啊。” “好啦,今天就先到这里,一点点的回忆吧,说不定哪天就都想起来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快休息吧!”梦惜道。 谢瑜看到梦惜关切的眼神,心里如同吃了蜜糖一样,连连说好。 梦惜朝门外走去。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梦惜突然回头,笑嘻嘻地道:“你是造房子的,又是从河里捡回来的。我以后就叫你‘木鱼’吧!木头的木,鲤鱼的鱼,怎么样?” “啊?!”谢瑜两眼一瞪,还没等到他回答,梦惜就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 第四十六章 身世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天还是朦胧黑的时候,屋外的大公鸡就“喔喔喔”的叫个不停。 谢瑜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顿觉焕然一新,精神为之一振。心想:“不知道昨日梦惜姑娘给的我复用的是什么药丸,真是奇效啊!” 谢瑜一点点地挪着步子,走出木屋,只见东面的天空已渐渐泛白,只因为被高山阻隔,所以山谷中的光线依旧昏暗。 木屋的外面是一圈不大的院子,院子里一边是一小块菜地,搭着丝瓜、西葫芦的架子,另一侧是个简易的鸡圈,几只色彩光亮的大公鸡,正站在篱笆栏的顶端打鸣。 院子的围栏圈起来的,有四间并排的木屋,刚才走出来的,就是其中的一间。 “孙婆婆和梦惜应该就住在其他的几间屋子里吧。”想到梦惜甜美的身姿,谢瑜不知不觉地笑出声来了。 院子的柴门只是微微合上,没有锁。谢瑜挪步走到外面,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土路。 路不宽,坑洼不平,两侧是参差不齐的土房木屋。 沿着土路往前走了大约两百步,就走到了尽头。 老槐树村在两山之间,土路的尽头,连着一条一尺宽的山路,蜿蜒蛇行,通向两山的连接处。 谢瑜望着巍巍青山,万籁俱寂,内心空落落的。群山之外是个怎样的世界,我又是什么一个人?为什么置身于这个偏僻的山村里…… 他呆呆地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出神的看着远方,不知不觉中,日头已经渐渐升起,万丈光芒从山顶射来, “木鱼!在想什么呢?” 谢瑜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柔美醉人,从无限的沉思中被拉了回来,起身回头道:“是你啊!梦惜姑娘。” “怎么不好好休息,一大早就来这里发呆呀?”梦惜浅笑盈盈。 “弄不明白自己是谁,心里总是空空的,忍不住去想,可是越想脑子越疼的厉害。” “着急是没有用的,你要放轻松点,既然一时回忆不起来过去的事情,不如就暂时先放一放,好好地过好当下。也许,哪一天,你不去想它,反而却又想起来了。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谢瑜笑了笑:“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比肩,沿着土路往回走,清晨的空气里充满了泥土与青草的芳香,家家户户的烟囱里,也陆陆续续地飘出袅袅炊烟。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没有喧嚣,没有冲突,没有明争暗斗,没有勾心斗角。多么美好的一副画卷,仿佛眼中的这一切,就是人类内心深处最为向往的宁静之境、世外桃源。 如果时间能够定格在这一刻,然后把这个与世无争的小世界,永久的延伸下去,那将会是一件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 “你肚子饿不饿?”梦惜的一句话打破了这一沉静。 谢瑜会心一笑。 这是多么接地气的一句话,尤其是在宁静的山村的早晨里,倒是给眼前的唯美画卷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两个玉米面的窝窝头,一碗青菜粥,这份早餐简直是完美。 “梦惜,你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吗?”谢瑜吃着窝窝头问道。 “你觉得呢?”梦惜看了谢瑜一眼,微微一笑,脸颊上露出可爱的酒窝。 “不像。” “为什么不像呢?” “这里位置偏僻,人烟稀少;可是你不仅读过书,而且还懂医术,这在小山村中,实在是太少见了!”谢瑜分析道。 “那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梦惜崛起小嘴道。 “这……可就难猜了了,我见你一言一行、言语气质,都与村里的人俨然不同。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独自来到这偏僻的山中呢?”谢瑜皱起眉头说道。 这时,却看到梦惜的眼睛已经微微泛红,口角噙着一丝如碎冰莹雪般清冷的伤感。 “我家在东宁,是一个医学世家,家里经营了一间不大不小的药铺。家境也算殷实,原本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可是……”梦惜说着,泪水已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眼中涌出。 谢瑜见梦惜伤心如此,兀自后悔,真是不敢多嘴。可是,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却也只有忍心接着听下去了。 “家父为了讨好太医院的掌院御医,竟答应了那掌院御医,要把我许配给他痴呆儿子。他那痴呆儿子,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力,生活都没法自理,整日疯疯癫癫的,我如何能愿意!? 可怜我娘亲过世的早,没人帮我说话,任凭我怎么反对,家父都置之不理。无奈之下,只好离家出走,天高地阔,自有我的栖身之所。 从东宁出来之后,一路颠沛流离,我也没个方向,走哪算哪,总之,离东宁越远越好! 可是,没几天,随身带的银子又被偷了。这时候,来了位大娘异常热心的帮助了我,给我吃、住。又见我略懂医理,说介绍我到宁州的一间药铺里去帮忙。我心想,真是好人啊。 却没想到,这大娘竟是个人贩子!幸好我无意间,听到了她和她同伙的对话。吓得我赶紧逃走,出了宁州城一路往南。不知跑了多久,我迷了路,更是又累又饿,竟昏迷了过去。 多亏了孙婆婆路过,将我扶起;孙婆婆虽然模样可怖,却是顶好的热心肠子!当时我走投无路,孙婆婆亦是孤单一人,于是她收留了我。 到了老槐树村,我才发现,这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与繁华喧嚣的东宁截然不同。在这里一切都那么的慢,那么的简单。 经历了这么许多事情之后,才知道,简单的,才是最美好的。 再后来就在河边遇到你了!我觉得,咱们俩还挺像的,阴差阳错的就从外面的世界来到这个小山村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不过你比较惨一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梦惜一口气说了许多,谢瑜只好静静倾听着,刚开始还担心梦惜伤心难过,不能自已,但却低估了梦惜自我调节的本领,说到最后,梦惜的嘴角已是一条唯美的弧线,好似故事终以一个大团结的结局收场。 第四十七章 劫匪入室 “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干活去了!你也来帮忙吧!”梦惜见谢瑜的身体已无大碍。 “干活?” “不干活你吃什么呀?快把这些新鲜的草药,放到院子里的竹篾上铺开!”梦惜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噢噢……” 梦惜解释道,再她来老槐树村之前,孙婆婆主要靠自己种菜、养鸡为生,每隔一段时间,就到宁州城里贩卖,赚点散碎银子,买些日用品。 但是,此去宁州路途遥远,步行往返实在幸苦,而且忙活了一趟也赚不了几文钱。 后来梦惜有一次进城,发现药价飞涨,各种药材供不应求。心想,自己能认得各种药草的品类,于是就尝试着到后山去寻找。 没想到,真的发现了不少药草!于是从那以后,每周都上山采药,然后在家中晒干,制成半成品,等到进城的时候卖给药铺,这一趟下来,能足足赚到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放到老槐树村,足足够她们两人吃上大半年的米面粮油!所以,剩余的钱就可以攒起来,时不时的添置一些什物。 谢瑜听着,心中暗自喜欢,梦惜不仅美得倾国倾城,竟如此会持家度日,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马起来。 中午,孙婆婆把昨天的鸡汤煮了一锅面条,浓鲜美无比,谢瑜接连吃了三大碗,连连叫好、赞不绝口。 “呵呵,能吃就好!多吃点,身体恢复的就快些!”孙婆婆见谢瑜吃得狼吞虎咽,心里高兴的很,家里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哼!干活的时候,没见你这么起劲呢?”梦惜讥笑道。 “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那你得多出力气!” “那是自然” …… 几日的时间里,谢瑜同梦惜,孙婆婆就如同一家人一样,一人三餐,粗茶淡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日清晨,同往常一样,两人吃过早饭后,进山采药。这一趟收获满满,不到中午的时候,两人的竹筐里就装满了各类药草。 “梦惜,我发现一个问题啊!”谢瑜突然说道。 “又怎么了,木鱼!”谢瑜没有山村生活的经验,这些日子里,向梦惜问了许多很傻的问题。 “说正经的,我发现老槐树村里,住着大几十户人家,怎么尽是些老弱妇孺呀?年轻人都上哪儿去了呢?” “哦,你说这事儿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梦惜将背上的竹筐取下,找了处阴凉的地方。 接着道:“前些日子,在南边的山里面,开了一个采石场,咱们村子离的最近,州府派人过来,发了布告。说采石场着急需要大量的劳力,问咱们村里有没有愿意过去干活的。 州府的人说,一个月能给五两银子,包吃住!大伙儿都不敢相信,在宁州城里给人作短工,一个月也才二两银子。五两,那可比得上衙门里捕快的饷钱了。 可是那个州府里的书办先生,竟然破天荒的承诺,可以提前支付现银,说以两个月为期限,预付十两银子。众人一看,这还有假?况且老槐树村距离采石场最近,但凡有点气力的,都争先恐后的报名去了。 前前后后的,差不多去了有六七十人吧。” “难怪呢!” “走,我们回家吧,行情好的话,咱们这两筐的药草,也能卖上五两银子哦,嘻嘻。”梦惜笑道。 谢瑜听到“我们回家”这四个字的时候,一股至热的暖流从心底涌起,满满的幸福。 …… 每日晚饭后,谢瑜梦惜都会陪着孙婆婆,到院子后面的池塘边散步。看蜻蜓点水、彩蝶飞舞,听蝉鸣蛙叫、风起叶落,更是别样的一种人生。 今日,三人正欲出门时。 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嘈杂,谢瑜朝窗外看去,原来是院子对面的小六子家门外,围了一圈黑衣大汉,领头的一个秃头,一脚把小六子家的大门给踹开了。 “不好!小六子家出事了!”谢瑜急道。说罢就朝着门外冲去。 “等等我!”梦惜紧紧跟着谢瑜身后。 只见带头的那个黑衣秃头汉子,凶神恶煞道:“小兔崽,别跟老子装楞,乖乖把银子都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小六子的爹去了采石场,娘上宁州城给人作短工,一旬才回来一次。今晚,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中。 小六子今年才十岁,看到这么一大群陌生人闯入自己的家中,吓得脸色惨白,蜷缩在屋内一角,瑟瑟发抖道:“我……我没钱。” “没钱?!我呸,你们老槐树村每户至少领了十两银子的工钱,老子可是清楚的很!” 说着走上前去,像提起一只小鸡一样,把小六子拎起来,“啪啪”连扇了两个耳光。 “识相的,赶紧交代出来,省得老子动手翻箱倒柜!” 两个耳光下来,小六子两颊乌紫,鼻孔流血,哇哇地哭个不停。 秃头老大听小六子哭的,心烦意乱,正欲上前揣上两脚。 “住手!”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梦惜厉声骂道:“你们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怎么一回事!” 秃头老大回头一看,竟是一个容颜秀美的绝妙少女,吐到嘴边的脏话,硬是吞了回去。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这老槐树村里,居然还藏着一个大美女啊!哎,太可惜了!照我说啊,你就别在这荒野山村里遭罪了,不如跟爷回去,作房姨太,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手下一听,哈哈大笑。纷纷附和道,“老大,这趟可没白来呀!” 这时,小六子家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周边邻居听到吵闹声,都为了过来。 秃头老大见聚集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并不担心,反而嘿嘿笑道:“这样倒是省事了!省得老子挨家挨户的收!” 他身边一个高个大汉大声喝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位就是‘黑虎山’的大当家,人称黑旋风的熊大彪。 今个儿,我们众兄弟路经此地,向各位乡亲们借些银子,每户十两。嘿嘿,你们都给我放老实点,要是有人敢藏着、掖着,拿不出来,就如此桌!” 只听“啪”的一声,这高个大汉抽出腰刀,把木桌一刀劈成两半。 这劈出的一刀,把村里的人吓得不轻,屋内屋外,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秃头老大又朝着梦惜坏笑道:“小美女,今晚就随我回去吧!”说着伸手欲将梦惜挽入怀中。 “滚开!”谢瑜挺身向前,把梦惜拦到自己的身后。 秃头老大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跟他说狠话,怒道:“你小子是她什么人?找死啊!” 谢瑜想都没想,正色答道:“我是她相公!” 语罢,谢瑜心中暗暗窃喜,心想,“这下嘴皮子上占了梦惜的便宜,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于是扭头看了眼梦惜。 却见她侧着脸,双颊绯红,右手手指拨弄着垂在右肩的头发。朝谢瑜瞪了一眼,撅起小嘴,佯装生气。 秃头老大身旁的高个大汉,见有人不把他老大放在眼里,那还得了!抢步走到谢瑜面前,恶狠狠地说道:“小子啊!你可认得这个?”高个大汉用指头在刀背处弹了弹,“当”的一响。 紧接着,又把长刀一挥,架到了谢瑜的脖子上! “不要啊!”梦惜惊叫道。 屋外众人皆是捂嘴乍舌,更有胆小的,都把眼睛闭上了。 高个大汉本以为只要长刀架在脖子上,这小子一定会跪地求饶。 第四十八章 八个冰雕 却没想到,谢瑜“呼”的一声,左脚斜踏,影随身动,步走迷踪,转瞬之间就闪到了高个大汉的右后方。 手指指向那人的章门穴,重复那汉子的话道:“小子啊!你可认得这个?” 章门穴乃人之重穴,有道是:“章门被击,十人九亡,太阳哑门,必见阎王。” 但凡修炼过点穴的武者,都知道章门穴被人制住,就绝无侥幸的可能,唯有束手就擒,否则必是命丧当场。 可是这个高个汉子,乃是一介匹夫,哪懂什么点穴身法,只道谢瑜这小子手脚灵活,逃道了自己的身后。 戏谑道:“老子还真不认得,你是个啥玩意儿!”说着,欲转身挥刀朝谢瑜狠劈下来。 谢瑜见此人不知死活,当下也不再客气,食指和中指朝他的章门穴猛一发力。 就听“当”的一声长响,高个汉子手腕一松,钢刀落地。接着整个人也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软瘫在地上。 此人已死。 秃头老大原本料想,就凭这个文弱书生,能翻得出什么浪来。却没想到,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就不明不白的倒在地上了。 更为骇然的是,连对方的出招自己都没看懂。心想,这下是遇到硬茬了,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当下大声呼道:“弟兄们一起上,把这小子给我乱刀砍死!” 于是乎,七八把长刀,在同一时间朝谢瑜劈来。 屋子里面的空间本来就很狭小,谢瑜被围在中央,无论往哪个方向去闪躲,来自另一个方向的长刀就一定会招架道自己身上。 眼看刀刃就要砍到了谢瑜的身上,就在这时,只见谢瑜双手变掌,向头顶上平推而出。一股白色的真气,雾结于顶,形成了一片白色的穹顶。 长刀刀刃接触到了白色穹顶之后,就如同被吸铁石吸住了一样,任凭持刀之人如何用力,都不能再动分毫。 原来谢瑜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下意识的使出了“吞风噬雪”的内力,而秃头老大的手下喽啰,只会蛮力横使,连基本的拳脚功夫都不会,就更别提内力修为了。 梦惜不知谢瑜的功夫竟然如此了得,见到这一场景,惊讶得用手捂住了嘴巴。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则更是叫人意想不到。 又见那白色穹顶上的白色霜气,犹如爬山虎一样,沿着长刀的刀尖、刀身、刀把,向持刀人的身上蔓延。 须臾之间,持刀的喽啰们,感到手心上一阵刺骨的冰凉,心知不妙,连忙把手松开。 可是奇怪的是,自己的手掌就如同被粘住了一样,根本无法从刀把上脱手。 接着,白色霜气越走越快,从手心传到了手臂,从手臂传到胸腹、到头颅、到双腿。继而,屋内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杀猪般的叫声停止了,谢瑜将双手放下,白色的穹顶消失了。 然而,在谢瑜四周,站着的竟变成了八个冰雕!这八个人,浑身被冰霜覆盖,右手依然是高高举起,手中还握着一把白色的长刀。 站在最里面的秃头老大,见到如此异状,吓得面无人色,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道:“公……公子,手下留情啊,都……都是误会,其……其实我是公门中人,是北面慈海县的捕头!听人讲铜牛岭附近的村民,都领到了不少银子,……什么‘黑虎山’、‘黑旋风’都是胡诌出来唬人的……” 谢瑜伸出右手食指,在其中一个“冰雕”的长刀上轻轻一弹,就听到“哗啦”一声。八个“冰雕”一同被破碎成千万片。 没有了“冰雕”的阻隔,谢瑜径直两步走到了秃头老大的面前。 秃头老大的脑袋,在烛光的照射下,油光反射。先前的嚣张气焰,此时荡然无存,就像一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跪在谢瑜面前,连话都不敢再多说一句。 “误会?”谢瑜在他的光亮的脑门上,缓缓地拍了三下,只见秃头老大两眼一黑,身体往前一趴,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 谢瑜来到墙角,把早已吓呆了的小六子抱了出来,和梦惜走到院中,和众村民商议。 因为此事,涉及到了县衙的捕快,如果如实上报的话,县衙派人下来调查、取证,只怕是难以自圆其说,反倒是给自己找麻烦。 众老幼妇孺见谢瑜仪表堂堂、武功高强,今日又给大伙解了围,保住了自己兜里的十两银子。心中早已把他当做了村里的守护神,只要是谢瑜吩咐的,谁还会有还有半点异议? 众人商议完毕,首先,要把这些尸首尽快处理干净了,以免再生枝节,往后不论谁问起,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 第二,为了确保村子里的安全,还是要去采石场把村里的主心骨们都叫回来,眼瞅着就过了两个月的时间了,家里都不太平,挣再多银子又有何用? 此前,也不是没人去探望过,可是在南山脚下的二道梁哪里,官府设的关卡,没有凭信根本不让通过。因此,就和采石场那边断了音讯。 这件报信的事,自然也就落在谢瑜身上。 说干就干,谢瑜领着梦惜、小六子等,就近在后院的菜地里挖了个深坑,足足有七八尺深。谢瑜回到屋内,把秃头老大和高个大汉的尸体往坑里拖。 就在这时,梦惜见秃头老大的身上,有个看起来像小册子样的东西掉落下来,惊道“这是什么?” 谢瑜俯身,把那绿色条纹的小册子捡了起来,打开一看。 “原来这是此人名叫牛方,这个东西就是他的身份文牒和出入凭信,看来他没说谎。” “哼!竟然有这么恶毒卑鄙的捕快,竟然装作劫匪,入村打劫,真是死有余辜!”梦惜愤愤道。 谢瑜又到那个高个大汉的身上摸了一番,果然也找到一样外观的身份文牒。 “这个有什么用呢?”梦惜看到谢瑜把两个人的文牒收了起来,困惑道。 “咱们不是还要到采石场去嘛,说不定这两份文牒能排上用场!” “你是说在关卡的时候?” “没错!” 第四十九章 向铜牛岭进发 “从老槐树村到铜牛岭的采石场,要走一两天的山路,你们俩要是决定明天去的话,可得先做好准备工作啊!”孙婆婆说着帮忙把肉干、面饼等干粮装入包袱中。 村中的邻里各家,得知谢瑜、梦惜明日就去铜牛岭采石场送信,晚上都纷纷聚集到孙婆婆家,挨个把要带去的话嘱咐谢瑜。 六十多号人,光记名字,都够费力的了,好在梦惜和村里的邻居都还熟悉,什么狗蛋家、大狗子家、麻六子家、癞子家……竟然都能烂熟于心。 村里妇道人家说话本来就絮絮叨叨,再加上又是要送给两个月未见的至亲,所以,你一言我一语,竟一直唠叨到了下半夜才陆续散去。 待到村民走都离去之后,两人才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一天的疲惫,此时,谢瑜困意顿起。坐在木床上,坐着坐着,竟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翌日,晴空万里。 谢瑜一觉醒来,发现梦惜竟也偎依在自己的身边,大吃一惊。淡淡的幽香传入鼻中,谢瑜侧身看到梦惜姣好的面容,身体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起伏,心中有如火烧。 这时,梦惜也醒来,睡眼惺忪的看到谢瑜瞳孔张大、正直直的盯着她,脸颊一红,嗔怪道:“日头都升得老高了,还不快准备准备出发了,看什么看?!” “哦……哦”谢瑜诺诺道。 说着起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千姿百媚的梦惜。 …… 夏日里天亮的早,两人收拾好包袱,出门的时候也才卯时三刻,山中又是浓阴密布,偶然微风拂面,最为消暑,所以这个时候,最适合赶路。 两人常到南山采药,对山中的路线甚是熟悉,一口气就翻过了南山,沿着缓坡继续南行。 梦惜看到前面的高处,有一处巨大的石块,石块中间有一条数丈长的裂缝。喜道:“鱼哥,你看到那条石缝了吗?里面一定凉快,咱们道里面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再赶路吧?” 梦惜以往都是喊他作“木鱼”的,今个儿突然改口叫“鱼哥”,一下子又亲切了几分,还有点不适应,“好,好啊!” 但这声“鱼哥”足够他乐一天的了,也许晚上睡觉也会笑醒。 谢瑜赶紧走到前面,先进入到石缝当中去。果然如梦惜所以,石缝里面清凉无比。虽然从外面看起来十分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但进去之后,就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谢瑜寻了处舒适的地方坐下,从包袱中取出干粮和水,递给梦惜。 看到梦惜如花似玉的面容,谢瑜不禁叹道:“你真美!” 梦惜把脸扭了过去,似生气又开心的道:“没正经的!” 谢瑜自觉失言,沉默半晌,才找到个话题道:“惜妹,记得孙婆婆说那个采石场的位置在,铜什么岭来着?” “是铜牛岭!这么有趣的名字,你都没记住?” “哦,对对对,是挺有趣的!那里是盛产黄铜吗?还是有只铜牛呀?”谢瑜打趣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去过,只是又一次,孙婆婆带我找茯苓草,往南边走了很远,都快到二道梁了。 我在山顶上朝南边望去,孙婆婆指着南面的一座高山,告诉我说那就是铜牛岭。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这山形状十分奇特,呈东西狭长的走向,中间高耸,两边较低; 然而在山的东面又有一处小的凸起,而且这个小凸起的部分,全是岩石构成,从远处看过去,全是灰白色的一片,和四周郁郁葱葱的山林格格不入。 更为奇特的是,在这个岩石山头的顶部,竟然左右生出了两棵千年古松。虽然长在岩石顶上的缝隙里,周围没有丁点土壤,居然还能长得枝繁叶茂,高达百尺。 合起来看,那灰白色的岩山就像是个牛头,这两棵古松,左右对称,就如同牛头上的犄角。所以,我猜想这就是铜牛岭的由来吧。” “听起来这‘铜牛岭’的名字,还真有几分道理,岩山之上,生长百尺高的古松,也真是奇哉怪也,倒不失为一处景观!到时候咱们可以好好游览一番?”谢瑜道。 “那可不,铜牛岭的妙处,还不止于此呢!前安江从宁州城一路向南流,一直到铜牛岭这里拐了一个弯,就如一条银色的系带绕着‘大铜牛’身上,最后沿着牛头指向的方向,东流入海。 从铜牛岭往东,距离大海不过几十里路,而且至此以后,再无高山。要是赶上今天这样晴空万里的好日子,咱们在铜牛岭的牛头上,一定能看到东边的大海!”梦惜补充道。 “妙哉!妙哉!这么说来,铜牛岭群山相依,地势稳重雄浑;东临沧海,有气吞万象之势。这样瑰丽壮美的景色可不多见呀!” “所以待会儿,我们休息好,要努力赶路,真争取今天早点赶到二道梁,那里有个小村里,可以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咱就能爬到‘牛头’上观海看日出了哟!”梦惜激动地说道,眼中充满了期盼神色。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只是……” “只是什么?”梦惜追问道,谢瑜平时也不是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人。 “只是我刚才突然想到,你描绘的这铜牛岭的山川地形,我听着总感觉到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难道你曾经去过吗?” “当然没有,只是这几日闲暇的时候,我又把身旁的《营造九法》读了几遍,其中有一个篇章专门介绍‘分金定穴’的。” “‘分金定穴’是什么意思啊?”梦惜一头雾水。 “简单说来就是借助山川、河流、地形、星辰,来找出最适合做陵寝墓穴的地方。”谢瑜说着,从衣中取出了《营造九法》,迅速的翻到“墓造法”这一篇,指给梦惜看。 谢瑜一边用手指着书中的图文,一边耐心地给梦惜解释道:“你瞧,铜牛岭背山面水,不就应对着书里所说的‘前有照,后有靠’;左右又有雁山余脉在两边拱卫,呈龙盘虎踞之势。 再者从‘气’上来看,‘地气’游走于土壤之中,传说强大的‘地气’能够增强人的潜能,在不知不觉中起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作用,被称为‘灵脉’。 对于死者而言,下葬后,真气会与地气结合形成‘冥气’,通过阴阳交流,在冥冥中对周围的事物造成影响,那两棵岩石上的千年古松,就有可能是汲取了这地中强大的‘冥气’,如此一来才能经百年而不衰。” 谢瑜说罢,将书合上,见梦惜把眼睛睁得老大,还没从他的分析中缓过神来。 于是劝慰道“其实这只是我刚才无意中,把铜牛岭和书本里描绘的,联系起来所想到的而已。十有八九是不靠谱的。就算书里所言不虚,天底下上等的吉壤多了去了,未必铜牛岭就由墓穴来着。没那么巧合的事儿,惜妹,你就别多想了!” 第五十章 抚恤款 就在谢瑜和梦惜正在赶着夜路,翻山越岭的时候,盛家花园里一片灯火通明,熙熙攘攘。 “小心点!这一坛子酒就可不少银子呢!打碎了要你自己掏钱赔上……那个四十五号桌的菜到现在还没摆上,在不快点送上,人都要喝醉了!” 紫云轩的掌柜的,忙得满头大汗,正在指挥盛家花园的仆人,伺候钦差大人行辕里举办的酒席。 原来陆飞今晚,宴请钦差卫队的全体卫士,把整个紫云轩都包了下来,从掌柜,到大厨,到伙计悉数赶来盛家花园筹备。 “飞哥,您这一摆酒就是五十桌!用的还是紫云轩的菜式,得花多少银子啊?”陶展见陆飞又摆豪门阔气、一掷千金,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这个大管家,当的也着实不容易。平日里,把府里的一个钱摆成两个花,这才帮陆家扭亏为盈,大半年里攒了几百两银子。 看到陆飞竟然用“紫云轩”的标准,请全体卫兵吃饭!这吃的哪是饭啊?吃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就算是王侯公卿,也经不住这样的造呀! 陆飞听了,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五百弟兄,都是咱们陆家的班底,哪个不是一刀一枪从死人堆里杀开条血路出来的!咱带兵就一条,咱们吃什么,士兵就吃什么。今个儿给大伙加个餐,也算不上什么事儿!怎么的,你这个大管家舍不得啦?” 陶展一副苦瓜脸道:“我的陆大钦差啊,不是我这个小管家舍不得,是咱们府里情况比不上那些封疆大吏,这一顿酒席吃下来,接下来的几年就得喝西北风了,咱‘上半夜想想别人,下半夜还得想想自己吧?’” “你说个数吧?这顿酒席要多少银子?”陆飞道。 说到银子,陶展脸上更难看了,就像伤口在滴血一样,苦苦道:“就按一桌五十两银子算,五十桌下来,就得二千五百两!钦差行辕的帐上,可报销不了这么多银子……” 陆飞扑哧一笑,“你看这是多少银子?”取过一张银票递给了陶展。 “五……万两!我滴个天呀!”陶展双手把银票捧在手中,左看看,又看看,又举到头顶上瞧了瞧,最后又道:“这是日升昌见票即兑的银票啊,一点不假!飞哥,这……这银票是?” “这里还有两张,你一起收好了!”陆飞又把剩余的两张递给陶展。 “十五万两?!咱们发了啊!说实话,飞哥,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啊?”陶展双眼中直冒火光。 陆飞慢条斯理道:“就是那天,白溪山呈上来的木盒里,这老小子想贿赂咱!” “那……那咱是收?还是不收啊?”见到如此巨额的银票,陶展心中犹如千万只蚂蚁在爬。 “收啊!为什么不收?”陆飞堂而皇之地答道。 “那……上面,会不会不好交代呀?” “这个你就甭操心了,我自有打算。”陆飞果断道。 接着,他起身走到了二堂的窗口,看到庭院中,众将士推杯置盏,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的样子,对陶展道:“你去钱庄把银票打碎,咱自己这留下三千两,其余银子的全部划到西路军粮台朱铁铮朱大人的户头上。 我会亲自拜托他,把这笔钱发给‘万州之役’中殉职的三千将士的家属。他娘的,朝廷的抚恤款,就给每家发十两银子,管个屁用!” “好好!飞哥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办!”陶展听了之后,亦是热血沸腾。 “对了,飞哥,说到这白溪山,倒想起来了,还有个事儿想跟你汇报。” 陆飞回到书桌前,随手取了一卷《资治通鉴》,翻开了几页,道:“什么事?” “今天白通判又来了一趟,我让门房给挡了回去。” “哦?可说了什么?” “具体的倒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问,钦差近期可有什么安排,可还有什么需要他效劳的?”陶展答道。 “呵,这老小子想过来探我的风向。” “那咱们理他不理?” 陆飞不语,只顾看手中的书卷,似乎忘记了当前的对话。 过了半晌,答道:“十五万两银子就想把我打发走?太便宜这老小子了吧!陶展,你让人传我的话,叫这老小子明天一早,过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吩咐。” “得嘞!我这就安排。” …… “有劳了!有劳这位小兄弟了,明日一早下官定准时到行辕拜见钦差大人!”白溪山喜笑颜开的把传话的卫士送到了府衙门口,再三致谢,并递上了一个红封套。 他心想,看来这十五万两银子,还是管用的,陆虞侯想必是已经做好了决断,明日召我觐见,定是要面授机宜,免得以后要是有人问起,两方各执一词。 “白大人,你就那么确定,陆虞侯不会再深究此案了?”见到白溪山把人送走,走回书房。一个戴着“白脸曹操”的人,从暗门中走了出来,对他说道。 “啊!司帅大人,您来啦!”白溪山热情寒暄道。 “嗯。”司帅曾源应了声,似乎没有心情和他嘘寒问暖。 “此事,卑职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哦?”曾源狐疑地看了白溪山一眼。 “方才,据尖丁来报,钦差行辕正在大摆筵席呢!而且把整个紫云轩的人马都包到了行辕里!” “是嘛?紫云轩?那可是阔绰的很呐!”曾源眉头上的疑云缓缓散去。 “可不是嘛,这一晚下来,少说也得二三千两银子!这笔巨款钦差的经费内,是没法报销的,难道他陆虞侯能用自家的银子请客不成?”白溪山得意道。 “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白大人,此事你办的不错,应计你一功!”曾源拍了拍白溪山的肩膀,以示鼓励。 白溪山本来是与曾源比肩而立,听到曾源的赞许,连忙抢身走到曾源面前,躬身正色答道:“属下为宗主、司帅效力,乃是本分之事,何足挂齿……” “好!白大人忠肝赤胆,乃是我社内楷模。陆虞侯这边有你盯着,我可以放心了。另外,还有件事,需要你暗自查看。” “司帅,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你可还记得,在临平从子惜手中逃走的那名女子?”曾源问道。 “属下记得!” “据临平县令段英来报,这名女子伙同三人,在临平城东和咱们的人交上手了,突围后朝宁州方向逃窜。你这几日可要把宁州城盯紧了!” “属下明白!” 第五十一章 暗示 第二天一早白溪山就换上了官服,来到了钦差行辕的门外等候。 今天非常顺利,没等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由陆府的大管家陶展,亲自出门迎接,把白溪山领到正堂。 白溪山见自己受到的待遇,前后差异巨大,心情大好,一路上和陶展寒暄套着近乎。 进入正堂之后,见陆虞侯已经在坐在那儿,连忙躬身行礼。眼睛却不时地,朝陆飞脸上瞟上几眼,看到陆飞面带微笑,神色温和,这才放下心来。 “陆大人,今日传下官前来,不知下官可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地方?”白溪山先道。 陆飞笑道:“今日请白大人过来一趟,的确有要事相商。几日前,你从罪臣刘康卧室中搜出来的物件啊,噢对了,就是那个木盒,里面放是一千两的银票!我已差人递交到部里。没想到啊,这个刘康在廉洁爱民的幌子下,竟干着鱼肉百姓,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的勾当!白大人,你这件事办得不错!” 白溪山一听,先是一惊,而后是一阵狂喜。 “罪臣刘康”这四字一出,陆大钦差的态度已经是再明了不过了! 白溪山心想,这个陆虞侯也真是够贪的,木盒中明明是放了十五万两银票,到了他口中,就变成了区区一千两。这一千两上交刑部,自己则能截留下来十四万九千两!这个比例着实让人出乎意料。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十五万两银子,本来就是送给人家的,即便他一文钱也不往部里交,那也是人家的事,只不过象征性的拿点出来,对上对下,事情都更好交代一些。 “这都是钦差大人英明,卑职只不过在钦差大人的领导下,略尽绵薄之力,不敢邀功。” 这倒说的也是实话,此时的白溪山,只盼着刘康的案子赶快过去,自己好在江南路安抚使林大人的推荐下,接任宁州知州,哪里还想再纠葛到刘康的案子里面。 再者,他的这个“功劳”也经不起推敲,陆大人来了才把“木盒子”呈了上来,早干嘛去了?木盒中到底是“存有”一千两银子,还是“只剩”一千两银子,刑部的哪些书办们一眼就能看出门道来。所以,白溪山无论如何不肯领这个功劳。 “好吧,既然白大人如此谦逊,我也就不再勉强了!”陆飞对白溪山脑子里的小九九,自然是洞若观火,只是故作一番姿态。 陆飞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踱步到了正堂西侧的一面白墙前面,目光停留在墙上的“宁州七县全图”上。 白溪山想不明白陆飞此举何意,忙起身跟了过去,站在陆飞身后,相距一步的距离。“大人方才说,有要事相商,不知所为何事呢?还请赐教。” 陆飞的目光并没有从地图上离开,而是不紧不慢地说道:“皇恩浩荡,我陆某领钦差之职,奉旨查案,当查得彻彻底底,以报天恩。” “大人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白溪山随口奉承了两句。 陆飞接着道:“白大人,你看这宁州下辖七县,从最东头的象州县,到西头的临州,绵延五百里。” 白溪山不明其意,附和着说:“是啊,宁州是江南路,一等一的大州呢。” “根据惯例,为了一州之长的起居方便,在该州下辖的各县,都有县衙配予的宅院。本钦差反复考量之后,决意要到下辖各县微服私访一番,罪臣刘康的罪证,绝不可再有遗漏。白大人,你是署理知州,又是本钦差信得过的人,所以,我特地把你叫过来,知会一声。” 白溪山心中就像有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过一样,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两眼一黑,差点就昏倒了过去。 好在,陆飞是背对着他,看不到他半死不活的表情。 白溪山心想,好你个陆飞,我算是看走眼了,二十出头的年纪,胃口竟然如此之大!十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都塞不住他的嘴。 说什么到下辖七县去微服私访,说什么知会我一声,说什么宁州从东到西有多大,原来是绕着圈子告诉我,宁州案不止些银子,让我接着准备银子…… 但白溪山转念一想,陆飞的这番话里面,索贿倒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他想微服私访。铜牛岭距离象州县,近在咫尺,万一这微服私访的时候,出了些什么纰漏,那可真是后悔莫及,到时候可就不是花点银子能够打发的了。 眼下第一要务就是要打消陆飞微服私访的念头,只要钦差在宁州再多盘桓一段时间,查案期限一到,自然就会回京复命。 想到这些,白溪山故作镇定,强颜欢笑道:“钦差大人一丝不苟,亲历亲为的做法,真是令下官好生汗颜。 只是,宁州下辖各县,距离宁州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大人要是微服私访的话,耗费时日自不必说,要是途中再生差池,下官可就是百死莫赎了。 依下官看了,此事不妨就让卑职代办,卑职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刘康的罪证找齐,呈于大人。 咱们这宁州城内,还有明觉寺、钱湖、东灵山等诸多景点,大人常年戎马辛苦,这段时间不妨就留在宁州,稍作休整,也让下官略作地主之谊。” 陆飞说什么微服私访,本来就是托词,见白溪山一点就透,便不再坚持,只是淡淡的补上一句“白大人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白溪山见陆飞端起茶碗,似有端茶送客的意思,连忙躬身,正欲告辞,却被陆飞叫住。 “高小福的事,想必你也有所听闻了吧?” “下官已有耳闻,高小福横行宁州,为非作歹,又冒犯了钦差大人,实在是自作自受!”白溪山一副气愤的样子说道。 却没料到,陆飞竟摆了摆手道:“其实嘛,这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年轻人嘛,总有一时冲动的时候。 高将军来我这,投了几次门贴,我都没见,不是我摆架子,而是要他重视起来,对家眷要严加管教。对吧? 你们俩,宁州城里的一文一武,相互也通通气,这个事儿该怎么解决,你也替高将军出出主意。” 白溪山心想,陆飞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敢情是把我当作中间人了。但是,话既然都说了,就不能不问明白了。 “敢问大人,这事儿可有个大概的指示?” “高大少爷,一天的开销少不了二十两银子吧?”陆飞看似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 白溪山脑袋飞速转了起来,一天二十两,高小福若是活到六十岁的话,那就还有三十年,大约是一万天,陆虞侯的开价是二十万两! 第五十二章 输光 白溪山从陆钦差那里领命之后,不敢有半点耽误,把州府应凑的这部分银子,做好交代之后,就直接奔往宁州卫。 宁州卫和宁州府衙,一武一文,平素往来不多,高不同听到白溪山亲自登门拜访,心想定是有要紧的事情。自己这几天跑了几趟钦差行辕,都碰了冷钉子,白溪山这趟登门会不会和此事有关。 想到这里,高不同就已经坐不住了,亲自来到正门迎接。 “白老弟啊!多日不见,真是想煞哥哥了!”高不同拉着白溪山,亲热的往院内走来。 “高将军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溪山若无要事,岂敢叨扰啊!” “不是这个话,不是这个话,没有要事,也要多走动走动啊!在宁州的地面上,咱哥俩还要相互帮衬着点啊!” “那是自然!” 两人走到正堂之后,高不同使了个眼色,屏退众人,神色堪忧地对白溪山道:“说句实话,哥哥近日里是愁的茶不思、饭不想啊!” “哦?可是为了小福的事情?”白溪山道。 高不同拍着大腿道:“可不是嘛!也怪我平日里对这个小畜生太过骄纵,以至于冒犯了钦差,酿成今日之祸。 可是他陆虞侯也太不近人情了!好歹都是同朝为官,我也是堂堂正四品的宁远将军,亲自登门拜帖三次,居然连见也不见,一点情面不讲。 小福虽然是不争气,但无论如何也是我高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要是小福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拼了这顶乌纱帽,也要和那个姓陆的拼个鱼死网破!”高不同越说越是火气上头。 “哎!高将军可有什么打算?”白溪山关切地问道。 “对,这事还得请白老弟帮忙参谋参谋。我打算明日启程,去一趟金陵,去请江南路安抚使林大人帮我疏通一下,他陆虞侯架子大,但二品封疆大吏的面子总还是要给的吧? 要是还不行,哼!我就上书参他一本,告他借着钦差的头衔横行霸市、为非作歹、欺凌地方,让他也没好果子吃!” 白溪山抚了抚胡须,皱起眉头道:“如此做法甚是不妥!” “哦?白老弟请讲!” “陆虞侯敢这么作,必然有他的道理。如今,他圣眷正隆,你是搬不倒他的!高将军,你再想,难道他如此惺惺作态一番,就是为了卖林大人,或是其他一二品大员的人情?所以,问题不在于你找谁帮你说情。” 高不同诧异道:“那陆虞侯是图个啥呢?” “追本溯源,在于陆虞侯千里迢迢来到宁州,能从咱们手里图个什么?”白溪山反问道。 “人生在世,无非是名利二字!‘名’,咱给不了他,难道说他是想从咱们这图利?” 白溪山终于把话引到了正题上,笑道:“白某正是为此事而来……” …… “什么!二十万两?这他妈的也太狠了吧?我上那儿给他弄这么许多银子?”高不同怒喝道。 “老弟言尽于此,其他的就看高将军自己的了,到时候高将军自个儿,拿着银子过去就行,不必由我经手,老弟也还有许多俗务缠身,就先告辞了!”说着起身就朝门外走去。 高不同被这“二十万两”吓的魂出了窍,直到白溪山走出庭院才缓过神来,自知失礼,跟出门去,又寒暄了几番。 他回到书房,把自己关在屋中,喃喃自语道:“看来只有先这样办了。” 原来,几日前,户部把上一年宁远军未结清的饷银发了下来,共计十二万两。这笔钱刚转入司库,尚未下发给士兵。 高不同的想法是,家中的现银有个七八万两,再加上这笔饷银,先把陆虞侯应付过去。欠饷再拖他几个月,之后再想办法慢慢填补。 两日之后,果然如白溪山所言,“药到病除”。 高不同再次登门,得到了陆飞“亲密无间”的接待,高小福在钦差行辕拘押的几日,依旧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不曾受到半点虐待,出门的时候反而胖了三斤。 临别的时候,陆飞还挽着高不同的手说道:“高将军,你我都是行伍出身的人,还有许多话要说,要不这样,改日我做东,与宁远军的兄弟们把酒言欢!” 高不同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回到家中只管把高小福狠打了一顿,把他禁足起来。 却没想到第二天,烫金的请柬就送到了府里,不仅如此,宁远军下辖各营的营官,都收到了来自钦差行辕的请柬。 众营官不知道陆虞侯这摆的是什么鸿门宴,纷纷聚到了高不同的府中,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到下半夜,才拿出个办法。 高不同自觉颜面无存,实在不想再见陆飞,所以托病不去赴宴。其余的各营营官,还是应该要给钦差一个面子,去的时候个个兜里都揣个几百两的银票,见机行事。 次日一早,陶展就在府中忙前忙后的指挥布置,从酒水菜肴的准备,到歌舞戏曲的表演,再到饭后赌局的安排,陆飞都给他定了极高的标准。 “飞哥,我就不明白了,你说宁州卫的这些军老爷,不请咱们就算了,为啥咱们还要花大把的银子巴结他们?”陶展不解道。 “你可别小看这几十个营官,将来作用大着呢!总之,我交代你办得,不许打半点折扣!” “这个自然,飞哥交代我办得事情,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呀?您就放心吧!保管把这些爷们招待的服服帖帖!”陶展拍着胸脯道。 “嗯,赌桌都布置好了吗?”陆飞提醒道。 “都已经抬过来了,大大小小共六张,还是今天一早从‘银钩赌坊’借来的。抬出来的时候,门太窄了,还把人家的院门给砸了个窟窿……” “行了,细节我不管了,这里有五万两银票,你从卫士里挑些机灵点的出来,明早之前,务必全部输掉!” “输掉?!咱做个赌局不是为了赚点银子吗?”陶展一脸困惑。 “你照做就行,要是明早前没输光,我唯你是问!”陆飞厉声说道。 第五十三章 奇怪的赌局 傍晚时分,钦差行辕门外车水马龙,宁远军二十营的营官校尉、参军帮办等悉数汇聚到盛家花园。 陆飞特别交代了,今天宴请宁远军众将士,免去一切礼仪。由陆府大管家陶展,在门外迎宾,与客人打了照面之后,再由专人的引领下进入设在东花厅的筵席。 “这规格可不低啊!都说钦差行辕的门难进、事难办、脸难看,可咱们这一路过来,咋感觉是进了酒楼剧院了似的,你看看,人家对咱们多客气!这场面摆的,倒像咱是钦差大臣一样。”校尉王祥坐在桌前,磕着瓜子道。 “是大排场啊!只是,昨晚高将军让咱们带上银两,见机要做一做表示,王兄,你看这事咋弄啊?”翊麾校尉杨一兴,自知不通人情世故,特地向王祥请教。 “我说老杨,送钱的事,你着啥急?!你没看到西侧厅里的赌桌嘛?那就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被堂堂钦差陆大人宴请,又是这样的待遇,那够我回家吹上好几年了,花上几百两银子,那也值啊!” 这时从厅门处传来一声“钦差大人到!” 话音未落,原本还是嘈杂喧哗的厅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位身着华服,头戴玉冠的俊朗青年,在古铜色的脸上,仍能看到战火硝烟所留下的特殊印记,眉宇神色之间更是透露出一种强梁般的霸气。 众人见到钦差,连忙躬身行礼。 却见陆飞摆了摆手道:“诸位弟兄、诸位老哥,不必多礼!我陆飞和诸位一样,都是舞枪弄棒的出身,虽然穿了身钦差的衣服,但是那些个繁文缛节啊,他娘的,在我这里全都不受用! 我在东宁的时候,就听说了,宁州卫的将士,个个都是铁汉子、真男儿!所以今日特地请诸位赴宴,就是想和诸位兄弟交个朋友! 所以,诸位要是看的起我陆某,今晚就别‘陆大人长,陆大人短’的了,咱们今天士关起门来喝酒,尽管兄弟相称。谁要是再叫错了,嘿嘿,大伙说怎么办?罚酒一坛!大家说好不好啊?!” 众人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钦差大臣,竟是如此的接地气,陆飞几句话一说,便燃起了战火般的兄弟情谊,哪里还有半点不好的道理。众校尉振臂大呼:“好!好!好!” 陆飞接着道:“今晚兄弟们尽管敞开肚子喝,我特地托人人,从东宁运来了五十坛上等的花雕酒。嘿嘿,这可是咱们殿前司都点检卫大人的私藏啊!花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说着,陶展就已经命人把酒坛子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浸满屋子 众人一听,喋喋称奇,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喝到,禁军第一人卫大人的私藏,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还有的说,卫大人的私藏,陆虞侯竟然一股脑就拉了五十坛过来,可见陆虞侯在朝廷里的根儿,可深的去啦,今日如此看得起咱们,咱们可要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以后还要仰仗陆虞侯的提拔。 军中生活枯燥,酒,就成为了一样不可或缺的东西。酒可消愁,可打去寂寞,可帮助睡眠。军中之人,无不爱酒,更不乏懂酒之人。 当众人闻到飘来的酒香之时,就知道了陆虞侯所言不虚。这样的美酒,校尉级别的下级军官自然是难以享用到。有些个馋酒的,早已在吞着唾沫,迫不及待地朝酒坛望去。 酒过三巡之后,陆飞愈发地豪情万丈、气冲云霄,端起一坛子酒,一个一个的依次跟在座的校尉干杯。 上级军官和下级喝酒,从来都是点到即止,只有下级军官排队敬上级的,哪有向陆虞侯这样亲密无间、毫无架子的。 一个校尉本已经喝的七荤八素,和陆飞再干一碗之后,红着眼睛道:“陆大人!今日得见,您真乃当世豪杰也!以后若有用得到我马某的时候,我必当效犬马之劳!” 这句话的确是说到了陆飞的心坎上,可是陆飞却不显于色,笑道:“马兄,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陆大人?” 众人一听纷纷哈哈大笑,马校尉先是一楞,然后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端起满满一坛酒,就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陆飞在一旁拍手叫好,不料,这一坛酒还没喝道一半,马校尉就哧溜一声,滑到桌子底下去了,大醉不醒。 觥筹交错,推杯置盏,把酒言欢,一直喝到子时,空酒坛子堆积如山。 陆飞见众人兴致正高,朗声道:“诸位兄弟,今个儿大伙相聚,相见恨晚啊!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没喝好的继续喝;喝好了的,可以到西花厅的耍上几手,消遣消遣。” 酒局、赌局不分家,几大碗黄酒下肚,心里、手里都是痒痒的,输赢都是小事,关键是以赌会友、以赌交友,买大买小,存乎一心。听到陆虞侯这么一吆喝,校尉们都争先恐后地朝赌桌奔去。 陶展得到了陆飞的指示,早已把五万两的银票破开,换成了一大叠一百两的票子,和一堆五十两一个的大银锭子。 又从卫队里挑了十几个头脑机灵的小兄弟坐庄。众校尉到了赌桌上,不用招呼,骰子就被转得飞起。一时间,兴奋的欢呼声,遗憾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方才的一场风卷残云下来,陆飞也足足喝了二十多杯,眼睛里不管看什么,都觉得是在天旋地转,在两个卫士的搀扶下,进了二堂,眯着眼睛躺在靠椅上。 不消得三刻钟的时间,陆飞勉力睁开眼睛,喝了几口早已备好的桂花糖水,解了解酒劲。对身旁的一个卫士道:“把陶展给我叫过来。” 此时的陶展正在赌桌前后,忙的满头大汗。 他先后把六张赌桌巡视了一圈,惊奇的发现,这一个时辰赌下来,不但一两银子没输,反而进账了一万两!陶展心中暗暗叫苦,怎么想输钱反而还这么难呀? 这也正是陆飞所担心的,但凡有点脑子的校尉,都不会在这个场合赢钱。 没有办法,陆飞只好亲自上场,耍了几手,故意输了千八百两银子,不但面不改色,反倒夸对方技艺高超。 有了这个表态之后,他又通过陶展给那十几个坐庄的下了死命令,若是今晚不能如数把钱输光的,停俸三个月;完成任务的,奖励白银五十两! 陆虞侯的话就是军令啊,更何况事情又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于是纷纷拿出了上阵杀敌的英勇。 哪个校尉要是赢了自己的钱,坐庄的就笑脸相迎;哪个校尉要是输钱给自己,坐庄的就恶言相向、破口大骂对方祖宗十八代。 到了最后,更是不管不顾了,明明自己赢了,却直接把牌一扔,看都不让对方看,硬说自己输了。 校尉们本来就事酒劲上头,被对方一通臭骂,更是二丈和尚摸不到脑袋,到底是赢好,还是输好,完全没了主意…… 第五十四章 瞒天过海 在陆飞的严令之下,坐庄的卫兵不敢有丝毫懈怠,终于在三更天的时候,陆续把手头上的银子都输光了,二十多个校尉、参军,个个腰包鼓鼓,坐上了早已预备在门口的马车,回到了宁州卫营地。 在接下来的十几日里,这样的酒局、赌局又在钦差行辕里举办了三四次,虽然不像第一次输的那么彻底,但终归也是庄家输多赢少。 陆飞不但不以为意,反倒是在酒桌上、牌桌上和宁远军的校尉们谈天说地,从征战沙场到宫闱隐秘,从当朝宰辅到封疆大吏,无所不谈,而且说的尽是为人所不知的八卦内幕,校尉们听得张口结舌。 渐渐的,陆飞重义轻财、心胸坦荡、爱交朋友的美名,就在宁远军中传开了。只要说到了陆虞侯,没人不是伸出大拇指。 一天,兵部的一道文书发到了宁远军中,是关于翊麾校尉杨一兴的委任书。在陆飞的运作下,杨一兴被调往淮南道,出任昭武副尉,干起了曾经的老本行,负责剿灭巢湖水匪。 这个消息一出,在宁远军里可是炸开了锅啊!昭武副尉是正六品的官衔,而翊麾校尉是从七品,这一调整相当于是连升三级了,那可是要带着一千人的大营了。 “老杨呀!恭喜恭喜!你搭上了陆虞侯的那条线,以后可就是平步青云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这些老把式啊。”王祥嘿嘿笑道。 “王老哥见笑了,我也不知道陆大人的用意何在啊?那日我带人差点就把他给绑了,到现在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呢。我得罪了他,他居然还升我的官,想来真是不可思议!”杨一兴自己也没弄明白其中的原委。 但是,在宁远军中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比较盛行的一种是,那日在紫云轩,杨一兴亲自把高小福绑了,押送到钦差行辕,此举陆虞侯非常满意,把杨一兴当做自己人了。 杨一兴的升迁,让宁远军中的校尉们羡慕不已,跟着陆虞侯,好吃好喝、大把银子不说,就连升官也是跟坐了火箭一样。 于是宁远军的校尉们,往钦差行辕跑的更勤了,三天不去上两回,都觉得自己工作不到位。 陆飞对此,自然是来者不拒,安排各色好酒、好菜、好玩的招待。在和校尉们的交往中,又发现了几位有些本领的人才,都在交谈中不经意间给以暗示,回京后都将予以优保。 才一个月的功夫,钦差行辕竟成了宁远军校尉们的根据地。宁远将军高不同,对此自然是极为懊恼,身为宁州卫的最高统帅,手下的将领们都围着别人团团转,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搁?找了些由头,把手下的校尉们,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说的话颇为难听。 校尉们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都认为高不同为人自私刻薄,跟个他十几年,也才混了个七八品的芝麻绿豆大的官。 这就不说了,好歹也是个官。但是,自己一年几百两银子的俸禄,都被他克扣的七七八八的,去年的俸禄,到现在还没结下来,每每想到这里,都恨的牙痒。 跟着陆虞侯混,才一个月的功夫,在牌桌上就莫名其妙的进账了大把银子,少的也有七八百两,多的竟高达四五千两。被高不同骂几句算什么,钱是人的胆,陆虞侯招呼一声,该去的照去不误。 …… 盛家花园中。 “陆飞,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整天就知道和那些土包子们喝酒赌钱,铜牛岭你去是不去?要是你不去,趁早说!我回黟安找我爹去。”一个娇嫩的声音嗔怪道。 这名女子正是谢瑜的妹妹——谢瑾,那日从临平县衙逃出之后,被“柒社”安插在临平的杀手一路追杀,后来与二虎、云杉汇合后想返回黟安郡。 不料,竟和“师帅”柴子惜的人马撞了个正着,围堵之下,被迫逃往了宁州方向。所幸,得到了黟安郡王府大管家罗艺的弟弟——罗技的接应,潜伏到了宁州城中的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 黟安郡王虽然位列超品,但毕竟是驻守一方的外臣,没有朝廷的指令,是不得过问地方事务的。可是眼下谢瑜失踪,谢瑾被困宁州,宁州案背后的势力有多大、水有多深,思之令人发冷。 谢镇东与郡王府里的谋士们反复商议,最后认为眼下最为稳妥的方案,就是设法把谢瑾送到钦差大臣陆飞那里去。罗技的住所虽然隐秘,但长时间下来,难保不走漏风声,而钦差大臣的行辕里,可不是地方上所能进去的。 此外,想要找到谢瑜,挖掘出宁州案的内幕,除了借助陆虞侯的力量之外,别无他法。所以,郡王府飞鸽传书给罗技,命他无论如何要把谢瑾送进钦差行辕。 得到谢镇东的指示后,罗技借着投贴拜见钦差的机会,把宁州城的情形告诉了陆飞。 陆飞认为,把谢瑾送到钦差行辕里来并不是难事,难的在于把此事做得无声无息。钦差行辕周边的暗哨多如牛毛,想要逃过这些人的眼睛,还得多费一番周章。 后来就发生了高小福被羁押的事件。其实在高小福回去叫人的时候,陆飞就想到了利用这个机会,把谢瑾悄无声息地夹带进去。于是,他命手下提前通知罗技,让谢瑾换上军士的衣服。 把高小福押往钦差行辕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高小福一路上大喊大叫,还盼着有人会来救他,但实际上却把暗哨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同行的卫士有二三十人,都是穿着清一色的官兵服饰、头盔,乍一看来,没有半点区别,况且高将军家的大公子要被送到钦差行辕,手下的这班卫士们,心中自然是忐忑不安,哪里还会东张西望、交头接耳,注意到队伍的末尾多了一个人呢? 到了行辕之后,由陶展接应,把谢瑾带到了盛家花园最北侧的一进隐秘的院子里。 陆飞回到府中,,谢瑾把在临平县衙的屋顶上听到的一切,还有谢瑜的失踪,一一告诉了他。 第五十五章 十日之内 陆飞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谢瑾,只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似乎透视出一种质疑与愤怒。 谢瑾虽然穿的是一袭男装,但青衫长袍依然遮挡不住她曼妙的身姿,在灯火阑珊的尽头,就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挺拔的英姿,坚毅的神情,散发出一种巾帼女侠独有的魅力。 陆飞出生在大周名门世家,家中数代都是朝廷中的高官。而黟安谢家的崛起,只不过是最近十几年的事情。 两家此前并无深交,甚至是素未谋面,只是听闻过对方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神交心驰而已,但对于真正的军人而言,这种相互间的欣赏、尊敬,与惺惺惜惺惺,远比庙堂中十几年的朝夕相伴,甚至是儿女亲家可靠得多。 黟安郡王谢镇东,正是相信陆飞是大周屈指可数的真英雄,才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交付到他手中。而这段时间一来,陆飞非但没有根据谢瑾提供的情报,去查访铜牛岭,反倒是和宁州的文武官员打的火热。种种古怪的行为,让谢瑾生出疑窦。 “你不相信我?”陆飞反问道。 “你的所作所为,叫我没法相信!” “呵呵,叫你说我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谢瑾在钦差行辕里呆了许久,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气,如今刚好发作,撅起嘴说道:“你若不是胆小怕事,早就应该带人去铜牛岭搜查,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些坏人在那里一定有什么阴谋。说不定,说不定我二哥已经去了那里。” 陆飞转身背对着谢瑾,朝窗外望去,窗外是城中的一条内河,河两岸的灯火繁华已经暗去,行人三三两两的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溅起的水花,就像无数的水晶皇冠。三伏天已经接近了尽头,凌晨的夜雨带来无比的清凉。 对开的窗门,开的满满。凉风迎面吹来,点点的雨水打落到陆飞的头发上、脸上,最后汇聚到下巴尖上,滴到乌木色的地板上。 “我和你讲个故事。” “啊?” 陆飞转过身来,嘴角边还噙着晶莹的水花,神色黯然道:“许多年前曾经有一位出色的将军,指挥大小战役数十次,未尝败绩,在军中的声望如日中天,三十多岁,就当了兵部尚书,赐开府仪同三司。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后来,在北境指挥作战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事情。 北征军的先锋官与朔州城的守将,因为粮草分配的问题,发生了纠纷,以至自己人兵戈相对。为了尽快消弭冲突,集中力量北征凉国。这位年轻的兵部尚书亲自前往朔州城去调停纠纷。 他认为,凭借自己的威名,朔州的内耗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要把两边的主要将领叫到一起,理清原委,自能化敌为友,共商北征大计。 当他单枪匹马的到了朔州城,才发现,双方的矛盾之深,远远的超乎了他的预计。在粮草分配问题之下,更深层次的矛盾来自于派系的博弈、军功的分配,甚至是朝廷各方的平衡。 当时,北征的多路人马已经集结完毕,大军出击迫在眉睫。虽然北征军的先锋官与朔州城的守将各有对错,但为了大局考虑,他当即免了朔州城的守将的官职,交于北征军的先锋副官担任。一切物资的供给,以北征为最优先。 可是他偏偏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此时的他正置身于朔州城内。 拥有极高声望,领命节制天下兵马的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区区一个朔州城,仅有五千兵马,竟然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把前来商议的北征军的先锋官斩了,并把他软禁起来。 原来,朔州城的守将虽然官职不高,但和手下将士却是十几年甘苦与共、融入相依,如同铁板一块。如今,尚书大人要革了他们长官的命,另派他人指挥。覆巢之下无完卵?手下的人,羞愤无比,瞒着守将先斩后奏。 此事一出,震惊朝野,大周皇帝将大内高手悉数派出营救,而朔州城的守将亦是骑虎难下。几经周转之后,守将走投无路,把朔州城献给了凉国。这位尚书大人虽然最终得救,但前后耽搁了太多的时日,北征之局面,已经成为了强弩之末,最终难逃战死沙场的命运。” 说到这里,陆飞的眼眶,渐渐泛红。 谢瑾不知道到故事中的人物就是陆飞的父亲——先皇的兵部尚书,见到陆飞神色凝重黯然,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但是,故事里的道理却是极其明了的。 “我……我明白了……”谢瑾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在他眼里,陆飞本是个武人出身,头脑简单、四肢却不发达的纨绔子弟。只是得了周帝的偏爱,才当起了钦差大臣。 然而,听到陆飞的这一番藏于内心最深处的故事,才发觉他那温柔的眼神,竟是如此的深邃;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背后,竟是洞若观火般的敏锐。 “你告诉我说临平县令段英、宁州通判白溪山他们和那个鬼面人,都是一伙的,我自然相信。只是如今宁州的局面,已经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在官府的背后,潜伏的势力究竟有多大?牵连有多广?能量有多强?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也许,如你所说的,只有我们到了铜牛岭,捅开这层窗户纸才会知道。 可是,我们决不能等到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水已经深到了自己无法呼吸。否则的话,一切都是徒然,既帮不了别人,又将会葬送自己。 所以,我们需要耐心的等待。等待,不是让时间白白流逝,而是在无形之中,悄悄的调整局势的天平。” “嗯嗯,陆大哥,我……我错怪你了。”谢瑾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挽住陆飞的胳膊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十天之内!我还要等一样东西……”陆飞极其果断地道。 第五十六章 二道梁 在宁州城南边几十里外的崇山峻岭之中,谢瑜和梦惜,走了一整天的山路,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了二道梁,这是位于铜牛岭北面的一个小市集。 “咦”梦惜惊叹道,“半年前,我和孙婆婆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极小的集市,只有一家客栈,一间食肆,和几户人家。没想到,才半年的时间,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谢瑜朝前望去,只见沿着东西方向的土路,在两旁居然建起来了好几十间平房,多了许多贩卖日用品的铺子。 “二道梁的位置,看上去十分的险要啊,不仅东西方向有一条要道,而且这里更是进入铜牛岭的必经之地。”谢瑜站在块大石头上,指着前方道。 “是呀,从二道梁到铜牛岭,就只有几个时辰的路途了,咱们赶了一天的路,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往前走,好吗?”梦惜停下脚步。 两人比肩而行,沿着土路从头走到尾之后,又掉过头来走了一遍,终于选定了一家条件略好一些的客栈。 虽然是叫客栈,其实就是一户农家院改的,和老槐树村孙婆婆家的屋子相比,就是多隔了几个房间而已。屋子背面也是用篱笆围城的一个院子,散养了些土鸡,在院子随行的来回走着。 “这位大哥!”谢瑜对农家院的主人道:“这里的房子多是新盖的?” 主人瞧了一眼谢瑜,见他长得不讨厌,答道:“都是最近几个月才盖起来的!我们呀,都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就是因为铜牛岭里面开了一个采石场,把二道梁这里弄得火热了起来,我们才到这里谋个营生的。” “为什么开了一个采石场,会让二道梁这里火了起来?”梦惜不解道。 “嘿嘿,这都要感谢南面设的那道关卡咯!”农家院主人顺手朝南面指了过去。 谢瑜梦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因为天色已晚,加上那边树木茂盛,什么都没看到,只得扫兴的回过头来。 “据说那边的采石场规模相当的大,雇来的人力多达上千人!你想啊,每天的吃喝拉撒、衣食供给得多大?不论是从东边过来的,还是西边来的,只要是往铜牛岭走,就得经过二道梁。 也不知道是哪个官老爷定的规矩,不管是运送什么的驴车,到了二道梁的关卡就得打住。需要把货都卸下来,有关卡里面的官兵运送到采石场离去。 那些送货的车夫、商人们,在二道梁关卡卸完货,办好交接手续,时间一定不早了,赶夜路又不安全,能在这里寻个住处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主人笑道。 “直接把东西拉进采石场才是最方便的,这样倒一道手,不是多此一举嘛?”谢瑜自言自语道。 “哦对了,您两位来是做什么呢?”农家院主人问道。 谢瑜心想,这边的情况主人家尤其熟悉,不妨如实相告,也可趁机多了解些情况。“我们是从老槐树村来的,打算去采石场找人,村里的人去了两个多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这才来看看呢!” 主人摆摆手道:“我猜也是,像你们这个情形的,我也见到好几回了。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趁早回去吧!” “哦?这是为啥?我们正大光明的过来,关卡那里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梦惜道。 “嗨,你别不信,明天你去关卡那儿试试就知道了。其实吧,这事儿呢,我也不敢乱说,但在这里时间长了,里里外外的各种传闻都有。 有的说是采石是幌子,其实是在挖金子,州府不敢让上面的人知道,所以才看得这么紧,不然能给出每月五两银子的酬劳吗? 也有的说法是里面的人得了瘟疫,这夏天正是传染厉害的时候,要封闭起来,生怕扩散到城里、村里去。 我也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往这里送药材的倒是越来越多,看来十有八九,是有这么一回事!” 谢瑜梦惜二人相视一眼,对于采石场里的情形又多了一分担忧。两人和主人告辞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中,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天才微微亮,两人便不约而同的起来了。走出院子,举目四望,都是高山环绕、树林阴翳,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与花草的清香,闻起来沁人心脾。 梦惜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计划,提前换上了男子的服饰,乍一看来,整个儿是一个如假包换、儒雅倜傥的小公子哥。 “梦兄,早啊!”谢瑜道。 梦惜一愣,不明白他说什么,然而立刻想到了自己现在的打扮,不禁“噗嗤”一笑,假装正经道:“鱼兄,请!” 从农家院出来,往南边绕过一处灌木丛,就到了二道梁的关卡。 “这个位置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谢瑜见左右两边险峻的高山,在面前以近乎于垂直的角度往下开了一个口子,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门户。 如今,这个天然的门户更是被认为的加强了一番。原本以为关卡不过是两三个个当差的,设一个“拒马”在路中间,做做样子。 没想到眼前的关卡,就如同剑阁、虎牢关一般严密。在两山的缺口处,竟是用山中巨石、砖瓦、土砾修建而成的一座永久性关隘。 关隘的二层上,更是有十几个全身披甲的宁远军弓箭手,随时准备应对来犯之敌。在关隘的下方,二十多个拿着长枪大刀的卫士,守着一个仅容两人并肩而行宽度的小门。 “还好咱们早有打算,否则的话今天硬闯,肯定是不成的!”谢瑜看到关卡的阵势,窃窃对梦惜道。 “你武功那么好,还怕闯不过去啊?”对于谢瑜高强的武功,梦惜一直耿耿于怀,因为一个普通搞建筑设计的人,哪会有这厉害的功夫。所以,这么看来,谢瑜的身世到底是个谜,为什么会被人打落水中,究竟背负着什么恩怨情仇呢?一切又多了一层不确定性。 “此一时彼一时,你看今天这里的守卫,沉肩坠肘、身形矫健,个个都是虎狼之士,远比前日的那几个滚刀肉厉害的多。况且,这关隘后的情形是什么样子,我们也不知道,万一再多出几个厉害的角色,咱们可就骑虎难下了。” “也是,咱们这趟的目的,是要把乡亲们给接回来,硬闯肯定是不行的。可就算进去了,想领着大伙出来,也未必是件容易的事情吧?”梦惜皱了皱眉头,哀怨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咱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五十七章 再次乔装 两人不再多想,径直朝关卡走去。 “站住!”守在门外的一个手持长枪的士兵,把谢瑜和梦惜喊住。 谢瑜停下脚步,朝那人望去。只见他正在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自己。 “你们俩是谁?哪里来的?要干什么?”士兵问道。 对于这样的灵魂三问,谢瑜昨天夜里就反复思考了多遍,自己和梦惜是拿着,慈海县捕头牛方的身份文牒,那么自己当然就是牛方,来自于宁州城东北面的慈海县。 但是第三个问题,——“要干什么?”却着实不好回答。自己的本意是要把老槐树村的乡亲们带回去,可这个话是绝对不能对看门的士兵说的。 那么如果说自己是来找人的,人家要是问“来找谁?”,自己就没法回答了;如果说是来送东西的,或者是传信的,那么人家就要问了,送什么东西?传什么信?给谁?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回答。 归根结底,就是对采石场内的情况一无所知。想要编一个谎言才如此的困难。 谢瑜愣在前面,一时语塞。就在这个时候,后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道:“需要告诉你吗?” 谢瑜回头一看,原来是梦惜,扯着嗓子,装男人的声音答道。说着,从衣兜里取出了身份文牒,摊开后,亮在问话的士兵面前。 没想到梦惜这么一耍横,居然还奏效了,那个问话的士兵就像鼓皮囊碰到了钉子一样,一下子泄了气了,不再多说什么了,而是转向谢瑜,弱弱道:“你的文牒呢?” 原来这个士兵曾经吃过亏!通过二道梁关卡,进入铜牛岭的,除了一般的官兵、守卫、差役之外,还有一类特殊的人,这类人虽然也挂着官府的身份,然而背后去隶属于一个强大的组织,就连州府、县衙里的头头脑脑都对他们惟命是从。 这个士兵就曾经对“柒社”中的一位“帮办”多盘问了几句,结果就挨了一顿狠揍,可后来无论自己上哪儿,都说不上理。今天见到这个拿着文牒,穿着普通衣服的人,说话语气甚是嚣张,说不准又是个厉害的人物呢,于是一下就怂了。 谢瑜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过关了,边走边和梦惜打趣道:“没想到,你凶起来的样子还挺吓人的嘛?” “还说呢!你刚才像个木桩一样楞在那里,差点就被人看穿了,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过咱们还算运气好!” 过了二道梁的关卡之后,一路都是缓坡曲折上行,越往里走,就能看到越多的士兵正在来来往往的巡逻着。两人生怕引得别人的注意,紧紧靠着路边的树林,低头前行。 “你看前面那座石头山就是铜牛岭了,怎么却看不到半点采石场的迹象呀?”梦惜不解道。 “而且到现在,连一个村民都没有看到!也真是奇了,他们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呢?咱们俩的衣裳服饰,都与众人不一样,看起来过于扎眼,万一有人盘问到咱们,哪可就麻烦大了!”谢瑜说着就拉上梦惜朝一处茂密的树林走去。 两人在一棵苍天巨木后面停下脚步,解开包袱,谢瑜去了几件衣物铺在草地上,“这里四周灌木茂密,不易被发现,但是我们从这里却能看到四周的情况。白天人多眼杂,行事不便,我们等到天黑的时候再往里去。” 梦惜一听,大为赞同。于是两人便不再多想,各自寻了一处舒服的地方,席地而坐,拿出干粮吃了起来。 到了中午的时候,炎炎烈日直射大地,花花草草在暴晒之下都蔫了,耷拉着脑袋,一片无精打采的样子。 谢瑜在浓荫之下,舒服地躺着,正想着入夜之后该怎么行动,是拉上梦惜一起,还是让她在一旁等着……想着想着,思绪就涣散了,渐渐进入梦乡。 忽然,从草丛中传来“嗖嗖”的声音,虽然还在很远的地方,但谢瑜的听力奇聪,即便是在睡眠中,也能有极高的警觉性。 只见,谢瑜有如伏地的仓鼠一样,耳朵微微一颤,眼睛突然睁开,朝巨树后面望去,只见两个士兵正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 谢瑜连忙轻轻叫醒梦惜,做出一个“嘘”的姿势,两人蹲下身来,紧紧的贴在巨树的后面。 再看那两名士兵,正朝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巨树走来,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不像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事情。 谢瑜和梦惜紧张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还没想明白这两个士兵要干什么,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巨树的另一面。 两个士兵停下了脚步,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股骚哄哄的气味就飘了过来。 梦惜用手紧紧地捏着鼻子,眉头紧锁,一脸难为情的样子。 谢瑜一脸坏笑,心想:“这倒是个机会,不如这样……” 一团白影极快的从树后闪了出来,以极快的手法在两个士兵的天突、云海两处穴位轻轻一拍,两人哼都不哼一下,就哐当一声就倒在了草地上。双手还保持着方才小解的姿势。 梦惜好奇地从树后探出脑袋,本想看看谢瑜在干什么。却没想到,看到了那两个士兵尴尬的姿势,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迅速的回到了巨树后面,再也不敢乱动。 “嘿嘿,这位小兄弟,你可要听好了,一会儿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要是有半句假话,就……”说着谢瑜从一名士兵的腰间抽出短刀,用刀剑对着他脑袋的方向,狠狠地扔了下去。 “哧”的一声,刀尖紧紧地贴着这个士兵的右颊,插入地面,半个刀身的埋入了泥土当中。士兵以为这刀是插在自己的脑袋上面,早已吓的面色惨白、魂飞魄散,哪还敢右半点反抗。 谢瑜解开了他的哑穴问道:“采石的民工都在哪里?” “都……都在石山的背后,那边的石层较薄,开凿容易些,所以人都集中在那边……” “为什么要开凿石山?” 士兵犹豫了片刻,看了眼右脸颊冰冷的刀片,接着答道:“据说是,发现了这石山里面发现了宝藏,传言位于正东面的‘牛嘴’处有个暗门,但就找不到。后来,请了高人指点,说山体南面是石灰石,质地较软,从‘牛脸’的位置往里面挖,一样可以挖通暗道。 可没想到,越往里面挖,石头越是坚硬,所以才雇了上千民工,不分昼夜地开凿。” 谢瑜见他说的话,大致合情合理,心中困惑多时的疑窦,已经解开,于是不再多问,提起右掌将他拍倒。将这二人的甲衣、头盔脱下,对梦惜说,这下咱们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 第五十八章 暗门不在牛嘴 谢瑜和梦惜换上了士兵的铠甲,拿着长枪,堂而皇之的朝山中走去。 铜牛岭的牛嘴朝着东面。两人走到土路上后,沿着山脚先往东边走,走过牛嘴处,再向南面折回。 牛头处的石山横向长度有二三十丈,高度有五六十丈,最顶端果然有两株千年古松,恰似一双牛角。 当两人从铜牛岭最东头向南折回之后,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石山的南边是浊浪滚滚的前安江,在前安江和石山中间有一大片河滩平地,无数的白色帐篷在河滩上扎得密密麻麻,就如军营一般。 “你看,人应该都在那里!”梦惜指着前方排成一溜长队的人。 “嗯,咱们去看看。” 两人装作巡逻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四处晃荡。发现这一溜长队的人,好像是排队领取什么东西。 “你看他们的脸!”谢瑜小声对梦惜道。 梦惜仔细一看,只见所有的人,都是脸色枯黄,目光呆滞,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那是徐老伯!是咱们村里的。”梦惜指着一个扛着铁锹,正跟着队伍往石山方向走去的老汉说道。 “你……你是……”徐老伯几乎没有认出梦惜来,谢瑜心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推搡了徐老伯一把,骂骂咧咧了好几句,就把徐老伯从队伍中拉了出来。 像这种,监工的找苦力的麻烦,简直不要太正常了,没人会把这当一回事,最多就是祈祷徐老伯少受点皮肉之苦。 三人一直走到最靠近江边的一排帐篷,才停下脚步。这个时辰正是忙着干活的时候,士兵和苦力都集中在石山那边。 徐老伯听梦惜把他们两人的来龙去脉解释明白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真是难为你们两个孩子了! 咱们村里来个五六十号人,现如今只剩下十几个人了!哎,话说一个多月前,我们往石山里面凿入了二十多丈,本以为就快完事,可以回家了。谁知道,竟然挖出了一种剧毒。” “啊?我看许多人都是面色枯黄,难道和这个毒有关?”梦惜插话道。 “一点不错啊,这都算幸运的啦!我们平时挖山,分三班倒。挖到毒气的那一班人,当天就死了一半多,尸体尽化成了黄水……这事一出,把我们都吓坏了,就是给再多钱,这活也不能再干了! 于是大伙纷纷要走,谁料到这官家更是心狠手辣,一声令下,就把领头的那二三十壮小伙给乱箭射死了,还说是杀鸡儆猴! 这样一来大伙是走也不敢走,留下也没人敢再进那坑里了。就这样僵持了几天,后来,官家说给大家发‘驱邪丹’,吃了之后,腐骷毒就伤不到身子了。 大伙迫于无奈,服下了‘驱邪丹’后就继续,下坑开凿,这‘驱邪丹’的确管些作用,但是长时间在坑里干活,难免有药力不济的时候,所以久而久之,许多人都变得面色蜡黄,没有精神,看起来跟个活死人没啥两样。 后悔当初不该贪图那几两银子,来个了这么个鬼地方,看了我这条老命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徐老伯,你不要难过,我们一定想办法把你给救出去。”梦惜神情激动道。 徐老伯摇了摇头,目光凝视着前方的石山道:“梦惜啊,你是个好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一切都是天意,强求不得,倒是你们两人可要好好珍惜眼前啊,哈哈。” 谢瑜明白徐老伯的所指,恳切道:“普天之下,都要讲一个理字,我们就是告到东宁,也一定会把宁州官府的恶行,公诸于天下,还大家一个公道。” 梦惜还有很多村里的情况,要讲给徐老伯听,谢瑜担心他们三人会被其他人注意到,于是独自起身,装作巡逻检查的样子,在他俩周围盯梢。 梦惜跟跟徐老伯谈完之后,又见到了两外几个老槐树村的村民。因为邻里情长,又宛如死别,所以,又谈了许久。当日的青壮年们,来了铜牛岭才几个月,仿佛都老去二三十岁,与梦惜谈及家中老小,泪如雨下,把家中后事都做了交代…… 不知不觉中,日头已经西沉,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把西边映得通红。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村里,再做计较。”谢瑜道。 梦惜的双眼早已哭红,皱起的眉头中透露出一种“不甘心、不情愿”,愤愤道:“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他们都干的出来!” 谢瑜停下了脚步,他完全理解梦惜的心情,甚至自己的感受与她并无二致,一声长叹之后,竟也无言以对,唯有巨头望向苍茫浩渺的星空。 “咦!奇怪了?”谢瑜不经意间自言自语道。 此时山谷中格外的幽静,果落虫鸣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梦惜就紧贴在谢瑜身旁,问道:“鱼哥,你说什么奇怪了?” 谢瑜的沉思被梦惜打断,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刚才我无意中抬头,看到天上的星像排布,居然和铜牛岭雄浑万千的地势,遥相呼应,天上地下,尽呈龙蟠虎踞之势。这里的确是一处占尽天时地利的吉壤。 这几日,咱们总听人说铜牛岭里藏有宝藏,看来十有八九是有这么一回事。 山川地势,有祥瑞之形的,可称之为龙脉。最西方的昆仑山是天下龙脉的起源,自西向东,分叉出许许多多的支脉。 根据地脉的形态,又可分为飞龙、渊龙、出林龙……而咱们面前的这座铜牛岭,则更为奇特,在《墓造法》中被称为归海龙! 如果说昆山的主脉是天下龙脉的龙头的话,那么这个铜牛岭,就可称之为天下龙脉的龙尾。在如此得天独厚的位置上,山里面有什么稀世之宝都不奇怪了! 只是,他们说在牛嘴处有个找不到的暗门,这句话就奇怪了。” 谢瑜说得玄之又玄,把梦惜的注意力,从悲伤的事情上吸引过来了。梦惜道:“找不到暗门,有什么好奇怪的?要是容易找到,那才奇怪了呢!” 谢瑜翻了梦惜一眼说道:“我是说这暗门不应该在牛嘴那儿!” “啊?!” “如果这里真的是有一处藏有宝藏的大墓的话,那么光讲求地形优势还远远不够!墓穴的开口乃是地脉灵气吐纳的关键,若是不能与星脉相对,则天地间的灵气不能循环交替,久而久之,吉壤也会变成凶壤! 你看!在这石山的正上方,紫微星居中,七辅星环绕其周,呈拱卫之态。再朝东边看去,‘明月出沧海,魂绕树中来’。这轮明月恰好从两棵千年古树中间的位置缓缓升起,到了子时,星月交汇,光线直照的位置乃是墓穴开口的最佳位置。 我推测来看,这个位置绝不可能在牛嘴,应当是在石山之上,牛头顶的位置!” 梦惜眼睛瞪得老大,“这都可以?” 谢瑜想到这里,好奇心突起,伸手将梦惜挽入怀中,运足内力,朝着石山飞奔而去。 石山本来就有一定的倾斜角度,再加上谢瑜内力充沛,步法精妙,在岩壁之上就如猿猴一样轻松自如,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抱着梦惜登上了石山的顶端。 第五十九章 如梦初醒 夜里的天空中,没有半点浮云,月光极为明亮,此时圆月正从东面缓缓升起。谢瑜、梦惜在“牛头”顶上远眺沧海,近观苍山,天地之大,人间浩渺,浮生往事,莫如过江之一苇。 此情此景之中,让人不觉中忘却平生之烦恼,而将自己融合到天地之间,沐浴着徐徐清风与浩然之气,以旁观者的心态观察万物,以超脱者的状态审视人生。 两人皆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呆呆地坐了许久,直到东方的明月从两棵松树中间缓缓升起,与九天之外的星辰交映成辉之时,谢瑜站了起来,向梦惜伸出手。 “来,既然天意让我们到了这里,我们不妨就找找这暗门在哪里。”谢瑜道。 “嗯!好的。鱼哥,你刚才在想什么,我看到你脸上神情严肃,是想起来什么了吗?”梦惜婉婉道。 “啊……那个,我刚是,是在想这石墓入口在哪呢!你看,在这双牛角的正前方的那块大石头,位置居于地脉之中,又正对紫薇星月盘龙之数,极有可能下面就藏着暗门。只是这暗门如何开启,我却是一点思绪都没有。”谢瑜连忙解释道。 牛头顶上的面积不大,也就几十丈见方,两人绕着古松巨石,在平台上绕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半点头绪。 “真是奇怪了,但凡是机关设计,都会有相应的机括来操纵。通过扳动机括,来开启或关闭各种开关、陷阱、暗器、密道。 机括的设计千百万中,究其本质上原理都是一样的,在这本《造物九法》中都有说明,只要找到机括,我相信假以时日总会被找到开启的方法。 但眼下,咱们找了半天,却连像个机括的东西都没有找到。嘿,我这一肚子的办法没地方施展,真是急煞人也!” “鱼哥,这事情着急也没有用,你能判断出暗门在牛头山顶,而不是在牛嘴,就已经离成功靠近了一大步了,咱们再仔细找找吧。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说不准这个宝藏的消息,压根就是个不实的谣言,铜牛岭就是个实心的山头,里面什么都没有,所以咱们也不要抱太多的希望…… 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你说要找机括,那机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东西啊?” 谢瑜摸了摸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很多,却没考虑道梦惜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连忙解释道:“机括通常就是一个可以扳动,或者旋转的装置。通常设计机关的人,为了防止别人发现,会把机括隐藏的很深,比如说书房中的一个花瓶,山洞中的一个烛台,都有可能会是机括。通过扳动这个花瓶、烛台,就可能开启你面前的一道暗门。”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赶紧找找吧!”梦惜就像刚学会捡鸭蛋的孩子一样,激动地四处寻找“鸭蛋”去了。 牛头顶端的石面,平滑规整、线条流畅、浑然天成,除了那个略微凸出来一点的万斤大石之外,并没有什么凹凸不平,或者出现缝隙的地方。 谢瑜、梦惜两人在牛头石顶上,借着月光,把地面上一寸一寸地检查了三遍,忙活了了一个多时辰,依旧是一无所获。 两人累的气喘吁吁,背靠在大石上,畅快的呼吸着夏末深夜里的清爽空气;肆意眺望着远方无尽的山河与星月,仿佛已然能够听到,几十里外的海浪涛声。 两人各自沉默,许久没有一句话,好像都在想着什么心事。 …… “呵呵!”谢瑜的莫名其妙的一笑,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你笑什么呀?鱼哥。” 谢瑜扭头痴痴的望着梦惜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呀?”梦惜腼腆地笑道。 “让我能见到你,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一切从零开始,只要有你在身旁,就是一件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如果能够放下以前的诸多包袱,生命的起点从此刻开始,那该多好。” “你……你在说什么呀?” 梦惜听到谢瑜突然间,说了一番这样古怪的话,心中一怔,目光中流露不可思议的神情。 “就在刚才,我什么都记起来了,我是谢……,呵呵,可能不用我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谁的。” “我……”梦惜诧异道。 谢瑜起身,正对着梦惜,轻扶着梦惜的右臂,缓缓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梦惜’只是你的假名。” 原来,谢瑜那日身受柴子惜的奔雷掌的内伤,又连续在江水中漂泊了好几天,以至于神智昏迷,暂时性的失去了部分的记忆。 而今夜所在的位置,乃是铜牛岭灵脉地气吐纳之所,从地脉之处汇聚的灵气从山顶溢出,又值明月星辰交汇,灵气最盛。这种灵气,对于习武之人的修行,也同样大有裨益。 谢瑜长时间沐浴在这天地灵气之中,体内的真元血气,运转极畅,几番轮回之后,竟然把脑中的阻滞给冲破了,记忆中空白的部分,一下子清晰的展现在眼前。 谢瑜的眼神中,含情脉脉,绝没有半点责怪的神色,缓缓道:“那日在老槐树村,你喂我吃的丹药,乃是治疗内伤的圣药——续天丹,续天丹是大内的秘药,绝不是民间药店所能制作的。 后来在小六子家,我当场了结了七八个人的性命,在清理尸体的时候,普通女子第一次见到血腥场面,多数是看都不敢看,有的甚至当场晕倒。而当时的你,虽有一丝紧张,但却没有半点害怕神色。试问寻常女子哪里能做到这点? 与你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你处处透露出果断与机敏的气质。比如说,那日,面对二道梁关卡的官兵的盘问,连我都有几分心虚,而一个出生药铺,涉世未深的女孩,竟能把强势与蛮横表现的淋漓尽致,成功的把对方给吓退,这无不让我感到疑惑。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身上的身份文牒与周帝的密诏。这两样重要的东西,我贴身保存于衣服最里侧的油布当中,不易丢失,可当你在乱石滩发现我后,并没有跟我提起这两样东西。 反倒是把放到衣服靠外侧口袋中的《营造九法》给了我。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一个建筑师。这是为什么呢?” 泪珠在梦惜的眼眶中打转,就如暴雨后的河堤,随时随地都有决堤的可能。 …… 良久之后。 “给你!”梦惜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布包裹,递到谢瑜面前。“你说得不错,这两样东西是被我收了起来,现在还给你。” 接着,梦惜又从兜里掏出一块翠绿的玉佩,只见上面写着一个“雪”字。 第六十章 对决 “啊!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真的就是传闻中的‘大内隐卫’飞雪!” 谢瑜虽然心中早就预料到了,但看到梦惜拿出,大内隐卫的身份信物时,还是忍不住的惊呼出来。毕竟这个身份太过于神秘,除了周帝之外,没有人见过隐卫的真实面目,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本领。 只是让谢瑜感到疑惑不解的是,为什么飞雪会置身于老槐树村,为什么要对自己隐瞒身份。当她把自己救起来的时候,从油布中取出的身份文牒和周帝密旨上,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既然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为什么不直接相认呢? 总总疑惑面前,谢瑜觉得梦惜,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自己非常有必要当面问清楚。 于是,谢瑜柔声问道:“梦惜,噢不对,飞雪,你为什么会在老槐树村?” 可是,飞雪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从他两人的左侧,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回荡于山谷之中,质问道:“谁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突兀其来的喝声,吓得两人一惊。牛头石山的顶部,四面开阔,只要有点风吹草动,都难逃谢瑜的耳目。然而,此人竟能够不知不觉地登上了山顶。对方大喝之下,才知道对方已经靠近,可见对方的修为着实不低。 谢瑜转身朝那人望去,只见那人身材高大,身形矫健,立足于山顶石壁的边缘,双手交叉于后背,长袍在风中舞动,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只是那个人,背对着月光,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个身影,容貌长相一概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杀气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 还没等到谢瑜开口说话,那人却先是惊呼一声:“竟然是你!” 懵圈了的谢瑜更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对方是在跟他说话,还是在和飞雪说话。于是,又看了眼飞雪。 那人的目光也随着谢瑜,游走到了飞雪的脸上。 没想到,这一下,那人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居然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你,你居然没死!你……你们两个人,竟然都来了!” 听到这两句话,谢瑜才反应过来,是说怎么身形看起来这么熟悉呢,原来他就是临平县衙里面的那个号称“师帅”的鬼面人! 听他这个意思,似乎飞雪的出现,也同样让他大失所望。难道说,当时飞雪的离奇失踪,也和他有关系? 哎呀,不好!上次从他手里死里逃生,靠的是身上的这副地残甲,再加上运气好,今天又撞上这个鬼面人了,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如今,身陷于对方的贼窝里,方圆几里地都是他们的人,看来今天小命十有八九,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哈哈哈!”那个鬼面人开始狂笑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你们两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大痛事,这个隐患,真是叫我夜夜难眠。真没想到,老天成全我,你俩自己送上门来了!” “哼!柴子惜!今天我们两人联手,未必就不是你的对手!”飞雪挺身怒道。 “不愧是大内隐卫之首啊!说起话来,都气势十足啊!只是,我很想知道这位公子的高姓大名,据我了解,你并不是大内隐卫。因为其他三位隐卫,都尚在京城。你究竟是谁?” 谢瑜心中纳闷,大内隐卫的身份不是极其隐秘吗,怎么这个叫柴子惜的人,居然能如数家珍一般的清楚。上次交手的时候,他还误以为我是大内隐卫,肯定是后来又通过了某种渠道核实了一遍。看来,就连皇宫内院,都有他们的眼线啊! “那你觉得我是谁呢?”谢瑜心知,自己的身份,无论是说与不说,对于眼下的形势都没有帮助,莫不如先和他拖延时间,另想办法逃生。 “呵呵,你若不愿意说,那也无所谓!因为,今夜之后,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你们两人了。至于,你们已经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告诉了谁,我们也没兴趣知道了。因为,明日之前一切都结束了!”柴子惜骄傲地说道。 “你说一切都结束了,到底是什么意思?”飞雪道。 “怎么?你们连这都不明白吗?我们要拿的东西,明日之前就会取走。到那时候,铜牛岭不过是一处废墟,一场瘟疫将会让出现在这里的人全部消失。 而这一切的起因和最终的定论,就是铜牛岭附近村民私自盗墓,引发了古墓中的腐骷毒外泄,幸得官兵及时制止,避免了一场祸事。” 原来,柒社的人无法找到墓穴的暗门,于是用最笨的办法,凿石开山。历经数月,终于挖入了石山的腹地。方才,柴子惜听负责开山的总办说,他们通过“回音定位”的法子,已经可以断定,还有不到一丈的距离,就能连通墓穴了。取得梁公密藏,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情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柴子惜,义兴遄飞,登高望远,却没想到在山顶遇到了谢瑜、飞雪二人。 如此好的时机,岂容再次错过?不待谢、飞两人回味过来,柴子惜就飞身攻袭来,一记奔雷掌,直取谢瑜的上盘,谢瑜深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哪里还敢有半点大意,连忙使出浑身的解数迎敌。 飞雪也在柴子惜攻来的同时,以刀为剑,刷刷地朝柴子惜右侧攻去。 只见飞雪剑法之精,更在谢瑜之上,用的虽是一把普通腰刀,在她的手中却将七十二路琅琊剑法演绎的淋漓尽致。 谢瑜心中暗自赞叹不已。琅琊剑法是大周的皇家武学之一,在大周的上层社会中,广为流传。修炼者众多,然而能窥的其中精妙者极少。谢瑜虽然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对于剑招间的切换组合的理解,与飞雪比起来,只能相形见绌了。 但是,谢瑜的优势是“杂”,各类的高深武功,他都略知一二,再加上有吞风噬雪的内力,若真是和飞雪比较起来,也在伯仲之间。 清朗的月光之下,石山顶上,闪耀着刀光剑影。两个年轻的“七阶”武者,正与一个“六阶”高手开展生死对决。 第六十一章 开启入口 谢瑜和飞雪两人,与柴子惜对攻了三百招之后,渐渐落入下风,且战且退,十招之内,仅有一二招能打出攻势。 柴子惜的一双铁掌,如狂风骤雨一般,压的两人透不过气来。高手对决,往往兵刃还未相接,透过兵刃而来的内力,就已经有千钧之势。 谢瑜和飞雪,都只有十几岁的年纪,纵使天赋异禀,聪慧于常人十倍,若没有外力的相助,是绝没有可能让自己达到“六阶”以上的境界。 而所谓的外力,其实指的是三类特殊的情形:一是得到了内力修为极高人传输,就像臧大把他仅剩的三成“吞风噬雪”内力传给谢瑜一样;第二种,是蕴藏着天地灵气的辅修圣物,这类宝物可以配合武者自身的修炼,在无形中帮助修行者突破自己的修为境界。 第三种,则是得到了绝世神功秘籍,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相传就有那么几本神功秘籍,练就之后,能够自然而然地突破内力的限制,周遭的金木水火土,天地星程之气,皆可化为自身可用之力。 柴子惜能到破入“六阶”,自然也是有他的一番奇遇。在他二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七阶“修”字境的高手,可是苦练十年之后,还是在七阶中品左右徘徊,始终难得更进一步。可后来在他四十岁的时候,偶然的一次机会,在宁州的明觉寺中,得到了一颗肉身舍利,此后的两三年的时间里,他的修为突飞猛进,这才突破了六阶。 三人又拆了二百余招,柴子惜依然是内力充沛、力道刚猛,而谢瑜和飞雪,已经是满头虚汗,喘着粗气,已然是体力透支了。 柴子惜看准了时机,就在谢瑜梦惜左右两面朝他袭来的时候,用铁掌打掉了对方的兵器,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翻掌为拳,朝他两人的胸腹挥去。 谢瑜和飞雪身体仍悬在半空当中,自然是来不及躲闪,只好勉强运力于双掌,硬接柴子惜的这一拳。 两个早已油尽灯枯的人,那里还能够抵挡得住这足以令山岳崩颓的铁拳?就听得“乓”的一声闷响,谢瑜感到一阵晕眩,全身上下都如针刺的一般疼痛,身体四肢都不再听自己的指挥了。 又从耳边听到呼呼的声音,原来被这一拳击中之后,自己的身体在拳力的推动下,急速的后退,感觉自己就如同飞镖一般,被人掷出。 接着,又是“咚咚”的两声巨响,谢瑜和飞雪两人的身体,恰好撞到了牛头石山上的两棵千年古松上,这才停了下来。 在猛烈的撞击之下,洒落下来的松针如同暴雨梨花一般。 “我的背啊!”谢瑜一声惨叫。 再看飞雪,也是背心撞上了松树,嘴角上已经渗出了鲜血,显然伤得是不轻。嘴部的肌肉,微弱地抽动了两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力气说出。 “哈哈哈!这回看你们还怎么逃!”柴子惜站在微微凸起的那块大石头上,以君临天下的姿态,傲视着自己的手下败将。 此时,明月已经升到夜空中的最高点,山中深夜里的凉风袭来,叫人不寒而栗。 似乎,这一场对决到此已经结束了。从七阶到六阶,虽然只有一级的差别,而这看起来不大的差别,在实战当中却是一跳不可逾越的鸿沟。 谢瑜不甘心就此落败,仍想站起来,与之一战。 不为别的,只为心中仗剑走天涯的梦想,只为于飞雪的相识一场,绝不能接受眼前的美好,还没来得及回味,就葬送在此刻。 然而,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身体依旧无法脱离古松而站立起来。 难道说,这就是命数? 看了眼飞雪,脑中已经在也分不清,她到底是梦惜还是飞雪了。只记得,这些日子里的朝朝暮暮,和点滴温存。那个大眼睛,小酒窝,爱笑,洒脱,果断,独立的女孩子,正含着泪花,朝着自己微笑。 一切足矣! 谢瑜闭上了眼睛,等待命中注定无法逃避的那一刻。 “轰隆“一声巨响!震天动地。 等死中谢瑜被吓了一大跳,连忙睁开眼睛,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却发现那块微微凸起的大石头不见了!站在石头上的柴子惜也不见了!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听到从大石头消失的地方,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突兀而来的一幕,让谢瑜惊得是目瞪口呆。 良久之后,仍没有看到柴子惜出现。谢瑜倚靠在古松旁运功疗伤,身体上麻木的感觉渐渐消失,头脑也逐渐的恢复了清醒。 “哎!飞雪,你怎么样了!”谢瑜看到飞雪也在盘腿打坐,脸上的肤色渐渐红润起来,看样子恢复的不比自己差。 “我没事的!刚才的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你看到柴子惜去哪里了吗?”飞雪道。 谢瑜又朝刚才发出巨响的方向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难道柴子惜已经死了?” “死了?!你是说刚才那声惨叫是他发出来的?”飞雪实在想不明白,武功这么厉害的柴子惜,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凭空消失,甚至是死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咱们已经打开了,柴子惜所说的梁公密藏的入口了!”谢瑜激动地说道。 飞雪还是不明就里,“咱俩可什么都没做啊?不是连开启的机括都没有找到吗?怎么就打开入口了呢?” 谢瑜自信满满地说道:“咱们是没有找到,可是他柴子惜替我们找到了,却葬送了他自己的性命!你瞧,咱们身后的这两棵千年古树,就是开启入口的机括! 方才我们把整个山顶都找遍了,可就是忽略了这两棵松树,因为我们思维定势里,就觉得机括一定是石制的,却没想道设计机括的人,真是巧夺天工,把机括隐藏到古树之中。 等到每夜月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同时对这两个棵松树发力,届时,人力、地力、天力合而为一,便开启了这梁公密藏的入口,而入口就隐藏在那个大石头的下方。 机括启动,大石垂直下落,一声巨响,就自然形成了一道入口。” “那柴子惜呢?” “可怜他偏偏就站在大石头的上面,随着大石一起落入深坑之中。在这入口的密道里,一定是机关重重,他突然掉下,不得有半点准备,说不定早就被射成了筛子了。” 第六十二章 解释清楚 “啊!鱼哥,你是说石头下面的这条密道里面有很多的机关陷阱,柴子惜在坠落的时候,触发里其中的机关?” 谢瑜很肯定地答道:“但凡是密道,都会设有一些机关暗器,防止他人闯入。‘梁公密藏’既然如此机密,里面的机关自然要比寻常密道中的厉害百倍。我觉得是极有可能的。” “那真是谢天谢地了。”确认柴子惜已死,飞雪算是松了一口气。 “柴子惜的武功太高了,我们俩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还不知道‘柒社’之中还有什么样的高手呢?”飞雪感慨道。 “这么说来,柴子惜的武功在‘柒社’当中还不是最厉害的?那么这个‘柒社’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似乎整个宁州都在他们的操控之下!就像在铜牛岭兴师动众了几百命官兵,上千个劳力,居然还能瞒得住!” 谢瑜毕竟是周帝钦点的查案之人,如今和大内隐卫飞雪已经相认,两人都是奉命行事,没有相互隐瞒的必要。 况且谢瑜的接到的密旨中,就有一条是“调查飞雪的下落”,所以从目前的结果上看来,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多了,飞雪已经找到,而宁州案的突破点,就是这梁公密藏,如今也在眼前。 于是,谢瑜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和盘托出。当然,他最大的疑问还是,飞雪既然已经先知道了他的身份,为何不早点相认,反而却虚构了一个假的身份出来。 飞雪看到他一脸的疑惑,微微泛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说道:“这件事情要得从两个月之前说起,我奉命道宁州来查案。到了宁州之后,我就潜伏在府衙,暗中观察署理知州白溪山。 发现这个署理知州其实就是个傀儡,完全听命于宁州地下的一个神秘组织,就是‘柒社’。”柒社’的行事非常诡秘,连白溪山他自己都不知道总坛在哪里,每次去总坛都会事先被人蒙住眼睛,坐进一间密不见光的轿子,然后在宁州城内七拐八绕十几里地,走上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一所又大又破的院子里。” “这又是什么地方?”谢瑜问道。 “其实这个院子就和府衙隔了一条街道,若不是七拐八绕的话,一盏茶的时间就能走到。大门上面并无牌匾,似乎已经废弃了很久,后来我多番查询,才知道这是宁王十几年前买下的一所老宅。” “宁王!这么说……” 飞雪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目前我们还没有真凭实据。我暗中观察这所老宅,后来又看到不少其他的神秘人进出。 后来我隐约的感觉到,他们在城南的铜牛岭那里有什么阴谋。于是便跟踪了一个戴着‘曹操’面具的人到了铜牛岭,那时候还没有开始凿石开山,我见他一个人在牛嘴处找寻什么,我出手将他擒住,你猜他是谁?” “是谁?难道我认得吗?”谢瑜道。 “那人就是咱们江南路的第二把手,转运使曾源!” “原来他也是‘柒社’中人!怪不‘柒社’的能量如此之大,竟然有江南路全部的财力作为后盾!”谢瑜皱起了眉头,顿时感到宁州案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现在看来事情绝非盗墓寻宝、贪污公款、栽赃陷害那么简单了。“那后来呢?” “我本想把曾源带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详加审问,以他的官职、身份,一定知道‘柒社’中的许多秘密。可是,就在那时鬼面人柴子惜,却突然出现了,见到我把曾源抓住,立马和我交上了手。 我的武功和他相差许多,别说带走曾源了,就是全身而退都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于是我且战且退,直到北坡的山崖边上,我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给他,受了他的一记奔雷掌,落入山崖下。 其实,我中他那一掌的时候,已经用了‘旗云御’的功法,卸去了他一半的掌力,只是因为当时我在悬崖边上,风疾势险,难以被察觉到。 后来我一路坠落的时候,又用逐浪淘沙的轻功,借助悬崖边上的树枝乱石,减缓速度。最后,落入山谷的时候,我还是摔得不省人事。 你还记得吗?我曾跟你说过,孙婆婆救了我,这事也不完全是骗你的。只不过孙婆婆是在山谷中把我救了,后来我就化名‘梦惜’,随她到了老槐树村。之后的情形你都知道了。”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我,咱们也就不用这样乔装打扮、大费周章了……”谢瑜追问道。 “你忘了啊!当时你是失忆了!连你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万一你始终回忆不起来以前的事怎么办,如此机密的事情,关系甚大,我怎么敢轻易告诉你呢?” “但是你发现我身上有本《营造九法》,所以……” “没错!我的伤恢复之后,曾经多次返回铜牛岭,发现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牛嘴处大暗门,于是退而求其次,开始凿石开山。 你既然有这本宝书在身边,说不定就能够找到‘梁公密藏’的暗门。所以我就把这本书还给了你,你果然都能看懂,我便顺水推舟说你是建筑师。” 谢瑜长舒一口气道:“所以咱们这趟来铜牛岭,你是有意带我来找暗门的?这么危险,你就不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这不是都安全着嘛!”飞雪撇了撇嘴道,“那天在小六子家,我又不是没见到你的手段。当时看到你使出的那寒冰真气,霸道无比;再说你又是谢郡王的二公子,圣上钦点的人,我料想你的武功一定不在柴子惜之下,却没想到……你对付几个泼皮无赖尽然用的是十层的功力!” 谢瑜挠了挠脑袋,想想也对。如果自己用个三层功力,就能把那群人给冰封住,那么,柴子惜就的确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谢瑜听了飞雪的这番解释,心中豁然开朗起来,虽然还觉得有一两处地方比较牵强,但也说得过去。大喜道:“飞雪,今天算是咱俩顺利会师了,接下就看咱们如何双剑合璧,直捣黄龙,大破宁州案啦!” “别得意的太早了,咱们虽然找到了暗门,只怕不容易进去。”飞雪忧忧道。 “这个你就放心吧,别的不说,奇门遁甲我可是在行的很,当年七阶试炼的时候,我直接把机关道给拆了……如今又得到了《营造九法》,嘿嘿!” “你试炼的结果是‘七阶’?”飞雪惊讶道。 “哎,一言难尽……咱们先去弄个个火把来吧,抓紧进入密道!”两人调息了一阵子,现在已经能行动自如了。好在柴子惜刚才的拳劲,被他们两个人所分担,否则的话绝没有这般轻松。 第六十三章 洞底 “我们现在就要下去吗?”飞雪虽然也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梁公密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刚和柴子惜交完手,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担心此时进入密道会不会太仓促了。 谢瑜点了点头,很确定地说道:“不错!咱们得抓紧时间了,你还记得柴子惜刚才说的吗?他说挖通密道,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情了。如果现在不进去,等到‘柒社’的人抢先进入,取得密藏,那么一切都晚了呀!” 飞雪经他这么一提醒,也觉得再也耽误不得。自己死里逃生、火中取栗为的就是这一刻,眼前就是有再大的风险,也不容犹豫了。于是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此时,正是夜里最黑的时候,不知道哪里飘过来的浮云,给月光蒙上了一层轻纱,一切都更加的朦胧起来。 谢瑜站在石山顶上,朝山下望去,只见河滩上成片的帐篷当中,星星点点的亮着若干火把。转身对飞雪道:“你等我下去,取一根火把回来,密道入口太黑了,也不知里面会不会有长明灯之类的东西。” “你先等一等!”就在谢瑜起身要向山下奔去的时候,飞雪把他给叫住了。 谢瑜回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你看这个怎么样?”只见飞雪从袖中掏出一个半只手那么大的,金黄色的小盒子,盒子表面似乎是用锦缎皮革包裹着,上面绣着各种祥瑞的图案,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的物件。 接着,飞雪将盒子小心打开。 就在盒子开口的瞬间,一道雪亮的白光从盒子的缝隙中射出。 谢瑜把眼睛瞪得老大,心想这盒子里,究竟是有什么名堂?能在夜里放光,当真是不可思议啊! 直到飞雪把盒子完全打开,推到谢瑜面前,才看到里面原来放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稀世明珠。这颗明珠通身乳白,微微泛黄,散发出的白光当中,亦带有一丝暖意。在明珠放出的白光,能将三尺之内的环境,照得一清二楚。 谢瑜紧盯着明珠,仔细端详。飞雪得意道:“我这件宝物不错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息愤珠?”谢瑜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依然没有离开这颗明珠。 “啊!你居然连这个都认识?”息愤珠乃是一件极为罕见的宝物,当今世上,听过这个名字的都没有几个,谢瑜居然一眼就交出了它的名字,着实让飞雪大感意外。 殊不知,谢瑜在学武之前,对于大千世界里稀奇古怪的事情,最感兴趣。将王府千卷藏书读了个遍,后来又得到了神秘江湖术士方闿运的指点,见识之广更是包罗万象。 “息愤珠是东海国秘宝,相传共有八颗传世,数十年没有现身过了,怎么你居然会有一颗在手上呢?” “嘿,这个是圣上赐给我的!你看,有了它,咱们就不用再取火把了吧!”飞雪道。 谢瑜一听,觉得很在理,黑夜里下山偷一个火把再回来,明晃晃的火光,想不暴露自己都难。再说,石山的山腹中,还不知会不会有些什么生活在黑暗中的动物,拿着火把进入去,也很有可能把它们惊扰起来,徒增麻烦。 于是,谢瑜从飞雪手中接过息愤珠,走到暗门的入口处,将明珠往深洞里面一照,里面是黑洞洞的深不见底,但是可以看到在圆形石洞的侧壁上,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地方,像是专门用来方便别人,脚踩手拉,下入石洞用的。 谢瑜想了想,说道:“你看,下面的这些凹进去的地方,都是按照‘九合之数’排列的,从正东方开始,每到第九个凹处,就螺旋式的的向下面绕了一圈!”谢瑜指着洞内说道。 “咦,果然是这样的呢!那上面还有许多凸出来的石块呢?那是用来干嘛的?” “我猜想,这些凸出来的石块,可能是触发暗器的机关。排列起来杂乱无章,谁要是不小心碰到了的话,那么石壁上的暗器就会发出。” 飞雪朝洞内仔细瞧了瞧,说道:“可是暗器从哪里发出呢?我看石壁上连小孔都没有一个。” 为了验证自己的设想,谢瑜从附近找来了好几个石块,拿起石块对准凸起的石壁丢了下去。果不其然,当石块击中凸起石壁的那一刻,从石洞中就传来了一阵“叮叮”的声音。 “原来是用钢针作为暗器的,难怪看不出来呢!”飞雪惊道。 原来石壁上那些极细小的孔,就是钢针射出的地方,只是因为太小,所以肉眼难以察觉。 通过丢下去的石头落地的回音,可以推测出这个入口处的石洞大约有七八丈深,于是谢瑜在前,飞雪在后,两人就俯身往洞里钻了下去。严格按照,只能踩凹进去的石壁,绝不碰到凸起的石壁的规则。 谢瑜和飞雪本身轻功就不错,在加上脚下又有可以踩的地方,所以这一路下来并不困难。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底端。 石洞的底端,是一处平坦的砂石地面,在地面的中间,一具尸体靠在大石头旁,自然就是柴子惜的。只见他身体缩成一团,面目狰狞,眼睛睁得老大,仿佛经历了地狱般的恐惧与痛苦。嘴角处还挂着,一条黑色的血迹…… “看来钢针上有剧毒!”谢瑜道。 想到人被万千毒针穿身的场面,真是思之令人发冷。于是两人将柴子惜的尸体,拖到了洞底一角,免得躺在正中央,来去看着太闹心。 “怎么到这里就没路了?”飞雪在洞底绕了两圈,发现这个密道,就如一口枯井一样,到了底部似乎就已经是尽头了,脚底下是厚厚的砂石地面,把腰刀当做铲子,下方似乎也不像会有什么通道。 谢瑜亦是感到困惑,他本以为找到了暗门,就能顺利的进入‘梁公密藏’却没想到,刚出师就遭遇到了不利。抬头四下望去,突然惊到:“飞雪!你看!刚才石壁上的那些凹陷处,都不见了!” 飞雪仰起头来一看,果然如谢瑜所说,石壁上凸出的部分,一个没少;凹陷进去的地方,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平整起来。 “这下可好!咱们被困在这里了,想回去都难了!”飞雪一脸怅惘道。 谢瑜想了想,道:“是啊,不仅是不让我们出去,别人也没法进来了!看这个机关的设计,是一次性的,绝没有回头路可走!” 第六十四章 血藤 洞底本来就不大,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两人就借着息愤珠的光亮,把洞底的四周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除了在西侧的石壁上的底部,发现了两道条形的凹槽之外,别处就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了。 谢瑜环视一周,最后还是把目光听留在这两道凹槽上。若不是有心观察,这两条凹槽是极难被发现的,从外形、质地上来看,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造成的。 “我总觉得这个凹槽有些熟悉,记得以前我好像在一本介绍南疆秘术的残本中见过,只是时间相隔太久,当时我又觉得书里面写的东西太过于玄乎,也没放在心上……” 就在两人望着凹槽,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吧嗒……吧嗒”的声响。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楚,这深洞之中只有他们两人,却突然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音,不禁叫人毛骨悚然。 飞雪侧过头来,瞧了瞧眼谢瑜,谢瑜亦是嘴巴眼睛张的老大。两人不约而同的朝身后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息愤珠的照亮范围仅有三尺,可是前面黑暗之处,依然还有微弱的声音,好像还在缓慢的移动。这个诡异的声音,谢瑜听得头皮发麻,于是起身举起息愤珠,朝面前走去。 随着息愤珠的移动,前方的黑暗随之褪去,谢瑜小心翼翼缓步前移。 在白光的照射下,前方好像隐约出现了一个黑影。 谢瑜正要仔细端详,却在突然间,只听“卡”的一声,谢瑜的脖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掐住。 谢瑜在万分惊恐之下,手中的息愤珠落到了地上,用手拼命的户主自己的脖子,想把脖子上的东西拉扯下来。 可是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冰冷的就如枷锁一般,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没有半点作用。 滚落在地上的息愤珠,终于滚到他右侧的一个小沙坑中停了下来。谢瑜被逼退了两步,也到了息愤珠光照所及的范围之内。 “啊!这分明不就是个人影吗?”谢瑜能清晰的看到面前是一个人形的轮廓,有脑袋,有躯干,有四肢。自己的脖子就是被这个人的双手死死地掐住的。 可是,自他和飞雪进入洞底之后,绝没有其他人再进来过,况且石壁上凹处都自动消失了,外面的人想近来也是不可能的了。想到这一点,更是感到心惊肉跳。 谢瑜不再多想,赶忙运气,须臾之间,已汇聚全身的内力到双拳之上,对准了对方的脑袋,狠狠地砸了过去。 头乃人之元,一身的要害,半数都位于脑袋上。虽说谢瑜此时的内力所剩不多,但这几拳出来,招呼的可是在对方的脑袋上,就算对方是最顶尖的高手,都不能不躲不闪。 可此时,就偏偏奇了怪了! 对方任凭谢瑜怎么打,都没有丝毫要护住脑袋的意思,几拳下来,谢瑜竟感到手指间都是湿漉漉的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血腥的味道。 “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谢瑜心底绝望的呐喊道。 刚才那几拳,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而自己的脖子却依然被那个怪物掐的死死,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飞雪先是惊呆在一旁不知所措,后来看到谢瑜朝那个怪物的脑袋上一顿猛打,依然摆脱不了的时候,才意识自己必须得赶紧想办法帮帮谢瑜,否则的话,他就要被活活的掐死了。 不容多想,飞雪抓起手中的弯刀,就朝那怪物劈了过去。 在极度的恐惧和惊慌之下,这两刀根本谈不上什么章法招式,因为飞雪实在想不出,可以用什么招式来对方这个连“爆头”都不怕的怪物。 可是,谢瑜的性命危在旦夕,容不得一刻耽误,于是不经思索的就把手中的弯刀劈了出去。说实话,这一刀除了在力道上比较迅猛之外,其余的就和“十二阶”武士的水平没有半点差异了。 听到“咔嚓”一声。 死死掐住谢瑜脖子的双手,居然应声而落。 谢瑜如获重生,连忙一脚把面前的怪物踢开。 飞雪见一刀见效,于是趁热打铁,又接连刷刷几刀劈向那个“怪物”,直到那个“怪物”一动不动。 两人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靠着墙壁,一动不敢乱动。 过了良久,确认那个怪物没有了动静之后,谢瑜才俯身,捡起地上的息愤珠,鼓足勇气拿到那个怪物的面前一照。 “啊!原来是他!”谢瑜惊呼不已。 “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这样呢?”飞雪不敢相信,刚才死死掐住谢瑜脖子的怪物,竟然是已经死去的柴子惜。 “难道是插入他身体里的钢针上淬有腐骷毒的原因?相传这种奇毒能让人死而不僵!所有他才变成了那样的怪物。”谢瑜看到地上的一双断臂,手上还戴着漆黑色的铁手套,想想都后怕。 飞雪没有再答话,她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谢瑜的解答上,而是紧盯着西侧石壁底部的凹槽。 “鱼哥,你看这里!这里的墙壁在动!”飞雪大声惊呼起来。 就在这时,两人面前的石壁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从石壁上不住的碎石屑、粉尘落下,谢瑜赶紧拉着飞雪往后退,尽力和那块“抖动”的石壁保持最远的距离。 “是地震了吗?”飞雪问道。 谢瑜想了想,“应该不是,你看,震动的就只有哪一个地方,其他的地方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是地震的话,咱们脚底下的感觉应该才是最明显的。” “那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先看看情况再说。” …… 西侧石壁上的震动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从微弱颤抖,到剧烈震动,最后又平稳了下来。 飞雪正准备走过去看看,却被谢瑜一把拉住,“等一等!!” 话音未落,就听“崩”的一声,西侧的石壁炸裂开来,黑暗中乱石飞溅。幸好谢瑜第一时间,把飞雪扑在怀中,背对西侧,除了背上受了点轻伤之外,并无大碍。 待到起身朝石壁看去,“啊!血藤!”谢瑜惊讶道。 飞雪拿着息愤珠走近西侧石壁炸裂处,发现在裂口的地方悬挂着无数红色的藤条,就像毛细血管一样散布开来,张牙舞爪的样子十分可怖。 红色藤条的后面竟是一条宽敞的阶梯甬道。 谢瑜低下头来,发现那两道条形凹槽中,正流动汩汩红血,“原来是这样!” 第六十五章 溶洞 谢瑜低下头来,发现那两道条形凹槽中,正流动着汩汩红血,叹道:“原来是这样啊!” 飞雪呆呆的看着面前匪夷所思的景象,原本浑然一体的石壁,在一番震动之后,竟然自己炸裂出一个缺口,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个缺口的四周,都挂满了血红色的细藤条。此番景象,若不是亲眼所见,一辈子都不会相信世上竟然如此诡异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说那红色的东西叫做血藤?”看到缺口处密集的红色细藤仍在左右扭动、相互交织,飞雪不禁感到一阵作呕。 谢瑜左手高具息愤珠,右手拿着弯刀朝血藤砍去。刷刷数刀,密布于缺口处的血藤,尽数被谢瑜砍断。不一会儿,缺口处就被清理干净,一条石阶通道就在他们面前。 谢瑜收回弯刀的时候,只见刀刃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再石壁上的血藤,在被切断的横截面上,仍在缓慢的渗出红色的液体。 “不错!这些红色的藤条,就叫做血藤,是南疆极为稀有的一种植物。据说这是一种曾被诅咒过的藤萝,无法生长于阳光之下,不能依靠光照和土壤来存活。 相反,血藤蛰伏于常年阴暗的地方,通过吸食人和动物的血液来生长。在血藤的枝条上,有无数如针带孔的吸盘,用来吸收血液。血藤原本是干瘪细黑的,一旦吸收到了血液,尤其是人的,就会急速的生长、膨胀、变粗。 血藤在生长时候,所产生的力量惊人,就像树木的根部、新生的种子能把巨石撑裂开的情形一样,只不过前者的力量发生在须臾之间,而后者需要常年累月的积攒。 相传,血藤不祥,几十年前就被南疆人一把火烧了精光,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得见,看来传闻也不可尽信。 从咱们面前的情形来看,我推测这个血藤就是进入梁公密藏的关键!你看,这地下的条形凹槽,我一直想不起来是用来干什么的。现在我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这两个凹槽是引入血液的法器!” “法器?”飞雪一脸茫然的样子。 “不错,刚才柴子惜中了腐骷毒,诈尸起来吓了我一大跳,幸好你及时用弯刀把他砍翻。可是无意之中,他却帮忙咱们的大忙了! 柴子惜刚好倒在西侧的凹槽旁边,他身上流出的血液恰好顺势流进了凹槽当中,然后再由凹槽喂入到事先被人掩埋在石壁中的血藤。 血藤在石壁中尘封了几十年,这下吸到了血液的气息,立刻发狂似的生长起来。血藤的枝条在石壁中密布,一旦膨胀起来,产生的挤压力量,就自内而外的把石壁挤碎。” “啊!这种机关也真是太邪门了!居然把人血作为开门的钥匙……”当飞雪得知面前红色藤条滴落的是血液之后,更是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若是还有选择的机会,自己打死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我们快走吧!”谢瑜道。 飞雪迟疑了一刻,寻思这才刚进入密道,就遇到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要是再往深处走,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鬼呢?可是,现在除了继续前进,似乎也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只好把心一横,跟着谢瑜跨入了石壁上的缺口。 缺口后面的甬道,修的十分平整,一个人通过是绰绰有余的。地面上的阶梯,就是用铜牛岭山中的灰条石砌成的,从缺口处开始,斜着往里面延伸。 “这条甬道怎么这么长啊?”飞雪走了好半天都没走出甬道,越来越感到压抑,惴惴不安道。 “可不是嘛!看样子,这梁公密藏里一定有不少好东西,否则的话,怎么会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挖这么长的一条甬道。这回咱们肯定是满载而归!” 谢瑜也不知道这条甬道的尽头是哪里,还要走多久,还会遇到什么东西。可是,在飞雪面前,他尽力保持淡定,用调侃的语调回答飞雪的问题。一旦内心被恐惧占据了主动,那接下来的情况就糟糕了。 甬道倾斜向下,左拐右绕了好几个弯后,渐渐的趋于平缓,脚下的石头阶梯也被岩土和砾石代替。“我猜想,咱们一定在山体的石头缝这里走了一遭。”谢瑜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飞雪问。 “刚才进来的时候,往哪个方向走了多少步,我心里都大概有个数,其实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缺口只有几十步的直线距离。” “几十步?可咱们明明走了几百步呀?” 谢瑜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咱们刚才是走在石头缝里的原因!挖甬道的人,真是用心良苦。在我们现在的位置和缺口中央,一定有许多巨大的岩石,否则他也不会舍近求远的。没想到,在巨大的山体岩石中,还真给他找出了一条泥土的缝隙。” “嗯!在泥土里挖甬道,可比凿石开山轻松的多呢。”飞雪抬头瞧了瞧四周,“看来这整个铜牛岭的山腹之中,都是岩石居多?” “我猜也是,铜牛岭的牛头处,是个整块的石山,从外表就能直接看出来。但往后,到牛身、牛腹、牛尾处,都是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树林,表面的红黄壤最适宜茶树的生长。但山的深处,也极有可能是灰石结构。” 一路向前,又走了几十步的样子,飞雪突然说;“你听,前面是什么声音?” “应该是流水的声音,有水就有洞,那说明这山里果然是空的,咱快上前去看看。” 果不其然,两人顺着声音的方向,就走出了甬道,四周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在左边,是形状怪异的灰石的岩壁,而右侧、前方和上方却是一团漆黑,根本看不出来这里的空间有多大。毕竟息愤珠的光亮只能照射到三尺之内的范围。 “这里是?”飞雪见到眼前一团漆黑,警惕问道。 “是一个溶洞!”谢瑜很肯定的答道。“原来修这条甬道的目的,是为了连通到这个溶洞,那么这个溶洞里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呢?” “要是当时带上一根火把进来就好了,这息愤珠的光线太暗,看不到周围的情况,感觉自己就和一个瞎子一样,真是叫人不踏实!”飞雪后悔道。 谢瑜上前两步,对着左边的石壁,上下摆弄了一番,惊喜道:“那也未必!你瞧!” 第六十六章 贺降龙 “鱼哥,你在搞什么呢?是有什么发现吗?”飞雪心头为之一振,赶紧跟了上来。 进入溶洞之后,飞雪的心情一直很压抑,在这个黑乎乎的环境中,根本是昼夜难分,更别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在这情形下,失去了休息、饮食的规律,人身体中的经脉气血极易紊乱,造成无端的烦躁和忧虑。 谢瑜的这句话,可以算得上是飞雪心中黑暗深处的一盏明灯,把她从黑暗的边缘一把拉了回来。 “咱们的难处,人家早就想到了,你看这个石头像一个什么?”谢瑜指着面前的石壁说道,同时把息愤珠紧贴了过去,看起来更清晰一些。 在息愤珠的光照下,飞雪看到这块石头外形十分的奇特,半圆弧形的表面,就像是半个大水缸一样,另一半就是在石壁里面了。 飞雪低下头来,朝这个“水缸”里面看了看,“咦,这里面怎么会有东西呢?” 只见这个“水缸”里面有许多白色膏状的东西,就和猪油冻一样。实在是想不明白,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谢瑜将息愤珠递到飞雪的手上,然后把弯刀伸入到“水缸”中,在刀尖上,蘸取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白膏。然后,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将白膏点燃。 一瞬间,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刀尖射出,把洞内十丈之内照的透亮。谢瑜和飞雪在这个昏暗的环境中时间太久,一时难以适应这样明亮的光线,只好微微眯着眼睛,借着亮光环视了一圈。 “这是蜡烛油嘛?可是也不像啊!蜡烛油烧起来没这么亮,而且也持续不了这么长的时间!”飞雪眨了眨眼睛,惊讶不已。 “这是鲸油!一种十分昂贵而且难得的燃料,不仅燃烧起来很亮,同时又耐用。这一堆鲸油,够用好几个月的呢!你闻闻,是不是还有一种淡淡的腥臭味?” 飞雪凑过去一闻,果然是有一股鱼臭味,连忙捂住鼻子道:“太臭了!” “这下我们就不用抹黑走瞎路了。”谢瑜说着就把身上穿着的卫士甲衣脱了下来,撕了一团碎布缠在弯刀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接着又从“水缸”中取了一大坨鲸油,用布兜包了起来。 有了鲸油火把,两人在溶洞中走起路来,就方便多了,再也不用小心翼翼,担心被石头绊住,或是掉到地下河中。因此,行走的速度也提升了许多。 在火把的光照下,终于看清了溶洞里面的全貌。在他们行走的这一侧,贴着石壁的,是一条曲折蛇形的通道,看似天成,却又有几分人为的痕迹。总之,就是在快要道山穷水尽的时候,来了鬼斧神工的一笔,却总能柳暗花明。 在两人的右侧,是一条静水流深,深不见底的地下河,或者说是池塘,因为水面极为平静,从表面上看不到流动的迹象。也许是因为水太深了,微弱流动都发生水底吧。 这条地下河,随着谢、飞两人的前行,时而宽,时而窄,时而消失于无形,时而又突然出现了。似乎如影随行般的和这条通道同在。 两人走了许久,溶洞里依旧寂静。 “真没想到,这个溶洞竟然如此之深,你说这‘梁公密藏’到底是什么来头?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嘿嘿,你是皇帝身边的人,消息自然比我灵通,说来听听呗”谢瑜道。 “瞧你说的,我怎么就成了皇帝身边的人了?”飞雪双颊绯红道。 听到飞雪这么一说,谢瑜立马知道自己失言了,“皇帝身边的人”在大周国,特指皇帝的嫔妃和宫里的太监。 “呸呸呸,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大内隐卫,常年替皇帝执行机密的任务,知道的内幕消息,自然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要多,嘿嘿,你随便透露一点,咱们办起事来也就方便许多了嘛!” “哟!就你还平头百姓呢!堂堂朝廷郡王爷家的二公子,大周国‘试炼七阶’的第一人,怎么这么谦虚呢!”飞雪调侃道。 谢瑜挠了挠脑袋道:“嗨,那些都是虚的,最后还不是沦落到老槐树村,要不是得到梦惜姑娘的相助,早就一命呜呼了……” 提到老槐树村,两人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段时间里的无忧无虑、与世无争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两人一同进山采药,卖到城里;吃着玉米面馒头,喝着小米粥。你不是郡王世子,我也不是大内隐卫,两人都是世界上最最平凡的身份。 那样的生活实在叫人怀念,虽然简单平凡、朴实无华,想来却是人生的真谛,返璞归真。不再有尘世的纷扰,弱肉强食的竞争,一切都是那么的岁月静好。 然后,一切都如空梦一场,叫人惋惜。也许这就是“梦惜”二字的由来吧。 谢瑜看到飞雪一语不发,陷入沉思之中,说道:“飞雪,怎么啦?” 飞雪从梦中回过神来,顿了顿说道:“其实‘梁公密藏’的事情,我在京城的时候曾听圣上无意中提到过一次,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和这次派我出来查宁州案毫无关系。” “那圣上他说了什么?这梁公是什么意思?”谢瑜急切的问道。他奉密旨来宁州查案,若是连其中最关键的环节都不知道是什么,破案又从何谈起。 “梁公就是贺降龙。” “贺降龙?”谢瑜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当今朝堂之上的一二品大员中自然也无此人。 “贺降龙是先皇时候的骠骑大将军。大成二年,贺降龙奉先帝的命令,领马步军二十万,从京师出发,东征越国。当时的越国,正逢五子夺嫡,内乱不断,贺大将军抚剿并用,以摧枯拉朽之势灭了越国。”飞雪停下了脚步,在靠近地下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看着梁公密藏的事情,绝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 “那这和宁州有什么关系?和梁公密藏又有何关联?” 飞雪瞪了谢瑜一眼道:“你不要着急!贺大将军为大周国立下了不世之功,先皇封他为梁国公,统领南境全部兵马。 据说那时候大周国并不太平,北境危机重重,吴越地区的残留势力也是暗流涌动。朝堂内部也是派系林立,相互倾轧。 先皇对贺大将军是更外倚重,虽然他是外臣,朝堂之上,每每有重要决定,先帝都要飞书与他,征求他的意见。” “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当今圣上对魏正纲不也是倚重的很,年纪轻轻就位居极品了!”谢瑜道。 “先帝临终之前,特地把他从宁州召回了东宁,在禁宫之内,深谈了三天;在贺大将军临走前,先帝将一个金丝紫檀木盒交到了他的手中。” “金丝紫檀木盒?”谢瑜听出了些不同寻常之处。 “对!相传这个金丝紫檀木盒里的东西,有翻天覆地、改朝换代的能量!” 第六十七章 一双眼睛 “翻天覆地?改朝换代?什么样的东西能做到这点?”谢瑜感到不可思议。 “知道的人恐怕只有先帝和贺大将军两个人了,而先帝驾崩之后,没过几天,贺大将军也死了。”飞雪道。 “死了?这么巧呢?” “说的就是呢,当时贺大将军入京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豪情不减,回到宁州之后就突然托病不起,后来就跟随先帝而去了。这其中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飞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接着说道:“当年在大周的皇家藏书楼内,有一间极为机密的房间,一直以来,常年有大内高手日夜守卫,就连是太子,若是没有皇帝的允许都无法入内。 然而在贺大将军回到宁州之后,这间房间后来就空了出来,把守的大内侍卫也被调到了别处。也正是因为有人,把金丝紫檀木盒子与这件事结合起来,才得出了梁公密藏有‘翻天覆地、改朝换代’的推断。” 谢瑜望着远处的黑暗,想了想道,“就是为了这个无比强大的力量,宁州地下的黑暗势力才蠢蠢欲动,千方百计的想把‘梁公密藏’抢到自己的手中。” “不过也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暴露了自己,或者说是宁可暴露自己,也要拿到传说中的宝物。”飞雪补充道。 “所以宁州知州刘康,被人诬陷遇害,也极有可能是他发现了梁公密藏的秘密,或是不肯与‘柒社’的人合作,所以才惨遭毒手!”谢瑜道。 “一定没错,刘康是天子门生,又是圣上钦点到宁州的治理财税的,他的前程不可估量,他将来从圣上那里得到的东西,是‘柒社’绝对给不了的。也就是说,他绝无肯能被收买!”飞雪道。 谢瑜给火把上补充了一些鲸油,接着说:“宁州城,目前是个什么情况,你我一无所知。我在临平客栈的时候,听两位公差提到,朝廷在给我下密旨的同时,又派了钦差大臣陆虞侯到宁州查案,希望他那里能发现一些和刘康有关的线索。” “放心吧!我知道他的。陆飞虽是武将出身,但胸中有丘壑,从不按常理出牌。我推测,圣上一定是想让他把宁州的水搅浑,好让咱们浑水摸鱼!凭他的本事,一定能把控住宁州的局面。” “嗯,不多想了,咱们还是赶紧走路吧,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谢瑜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两人自从深夜子时进入密道一来,不知不觉得的就过去了十几个时辰。溶洞之内是漆黑清凉,而洞外却已经是日晒三竿了。 …… 在寂寥的溶洞里,谢瑜走着走着,突然回头,朝身后看去。 这个突兀而来的动作吓了飞雪一大跳,嗔怪道:“你看什么,要吓死个人啊!” “不对啊!我总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咱们!”谢瑜一边说,一遍环视四周。 只是在溶洞之内,怪石嶙峋,千百万年沉积而形成的钟乳石,相互错落堆积,形成各种各样的怪异形态,有的像是巨型水母,有的像是十八罗汉,有的像是一排编钟。在一个方向上,所呈现出的信息量巨大,虽然谢瑜视力极好,但要看清辨别是否有一个人藏身于钟乳石林中,却也要费些功夫。 “怎么可能?溶洞里面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啊,哪里还有第三个人?我完全没注意到呢!”飞雪被谢瑜的这句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也跟着谢瑜回头仔细看了看,溶洞之中,除了石头还是石头,除了水声还是水声。 “哎,也许是我多心了吧!”谢瑜看着石窟当中,有许多和人脸极为相似的钟乳石,安慰自己,可能是这些石头太像一双双眼睛了,才让自己产生了这种错觉。 两人沿着地下河,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看到眼前的一根乳白色的钟乳石,不禁都停下了脚步。这个白色的钟乳石从石窟的顶上一直垂到地面,天地相连,有十几丈高,就好像是一根顶天立地的如意金箍棒一样。 “咦!这根石笋好面熟啊!咱们刚才是不是才经过这里吗?”飞雪看着那白色石柱问道。 在这溶洞里面,东拐西绕,石笋石柱多得数不胜数,而许多钟乳石都有几分相似,又有几分不同,若不是刻意观察,也很难分的清楚。 而眼前的这个乳白色的石柱实在是太特别了,自两人入洞一来,从洞顶一直连接到地面的,这是唯一的一根。其他的要么就是挂在洞顶端,要么就是树立在地面上。所以飞雪一眼就认出了这根石柱。 “是啊!可能是咱们走岔路了吧!待会可得仔细了,走冤枉路可得累死人了。”谢瑜轻描淡写的说道。 其实他心中却是惊骇不已,他拿着火把再前面开路,前面的路有没有分岔、自己走的每一步,他都记得非常清楚。在他的记忆中,根本没看到有其他的岔路呀!却怎么又回到了通天石柱这里呢,难道说溶洞的尽头是个弯,绕过那个弯回来了?还是自己真的错过了某个隐蔽的入口? 可是到目前为止,几乎都是往西边直走的,也没感觉到绕了一个弯呢! 谢瑜愈发的感觉到,这个溶洞里透着邪门。但他却没有选择把自己心中的担忧告诉飞雪,因为这种担忧是徒劳的,只会增加两人绝望的情绪。 “飞雪,我看这个溶洞一时半会还走不完,咱们得先解决另一个重大问题!”谢瑜为了防止飞雪多想,岔开话题道。 “什么重大问题?”飞雪不知道谢瑜卖的是什么关子。 “肚子问题啊!” “噗嗤!”飞雪没忍住笑了出来,但想想也是,自己早也是饥肠辘辘了。“你有什么好办法?” 谢瑜把飞雪手中的另一把腰刀拿了过来,朝地下河走去。 不一会儿,两条四五斤重的大黑鱼就被谢瑜插了上来。 “哟!看不出来,鱼哥还是个捕鱼能手咧!”飞雪见到谢瑜这么迅速,就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十分欣喜,笑的像一朵午夜里的桃花。 第六十八章 困局 就这么上架了,这么差的数据,估计全网找不到第二个了,但还是感谢阅文平台,感谢编辑,感谢那个给我投票和支持我的人。路漫漫其修远兮,且行且珍惜。2020.3.13 ~~~~~~~~~~~~~~~~~~~~~~~~~~~~~~~~~分割线~~~~~~~~~~~~~~~~~~~~~~~~~~~~ 饿了一天的时间,又走了许多路,谢瑜和飞雪早就是肚子饿的咕咕叫了。没想到,用鲸油烘烤出来的黑鱼,竟有一种特别的味道,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和皖州的臭鳜鱼比起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也顾不得吃相,一顿风卷残云,就把两条肥大的黑鱼吃了个精光。 “没想到在这个深不见底的溶洞里,还能吃上此等美味。等出去以后,咱们开个烤鱼店,一定能挣上大钱!”谢瑜抹了抹嘴角的油渍,满脸满足的笑意。 “得了吧!还开烤鱼店呢,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才是真的!”在溶洞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天的时间,飞雪对于“梁公密藏”已经不再抱有过多的奢望了,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出去,就已经是万幸了。 这个密洞里面,处处透着诡异,邪门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是死是活,那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这总一惊一乍的,实在是太要命了,迟早要得神经病。 “那是自然,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路肯定是要赶的,但磨刀不误砍柴工嘛。不说烤鱼的事了!对了,飞雪,你有没有发现进入溶洞之后,身体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谢瑜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身体的变化?”飞雪本以为谢瑜又在跟她开玩笑,但是看到他面部神情的变化,倒像是在很认真的说件事情。眉头微蹙,思考起来。 谢瑜在地下河的清水中洗了洗手,可是满手油乎乎的,怎么也搓不干净,于是又在脚下的石头上蹭了几下。 飞雪思考了片刻,说道:“我感觉到,自从进入这个溶洞之后,体内的真气运转的特别顺畅,消耗掉的内力恢复的速度异乎寻常的快……” “正是这个!”谢瑜道。“我就纳闷了,昨天于柴子惜一战,我耗尽了全部的内力。这种情况放到平时,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根本没法复原的,可是,在这个溶洞里面,才过了十几个时辰,我就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就已经恢复到了七八成了!” “啊!果真是这样,看来这个溶洞更是不简单了。鱼哥,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啊?” 谢瑜飞雪身旁踱了几步,很坚决的说道,“咱们离‘梁公密藏’应该是越来越接近了,我猜想这密藏之中,可能是有一个凝结天地精华的灵脉,正是因为咱们和灵脉离得近了,才受到它的影响,内力恢复奇快。” “那太好了!咱们快继续找找吧!”听到这个好消息,飞雪激动的说道。毕竟,这是一个事实。 可是,往后接连好几天,在溶洞中的进展都不顺利,虽然陆陆续续的发现了好几条隐秘的通道,但始终没有发现通往“梁公密藏”的所在。 于是,两人在洞中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只能在地下河中捕鱼捉虾,以此为生。 …… 宁州城中。 “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有他的任何消息,立刻回来报告!”幽暗的密室当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在铜牛岭凿山石道,就要挖通的前一天,柴子惜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这件事让“柒社”上下大为震惊。柴子惜是柒社的三大高手之一,负责统领柒社内的所有杀手及执法任务,在社内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密道一旦打通,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无人能够预测的到。在密藏的里面,潜伏着什么样的杀机?在铜牛岭外,又有多少强敌环伺?更何况宁州城里还坐着一个“钦差大老爷”。在这样的情况,必须得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统筹协调社中的机动力量。而柴子惜在这个时候消失了,无疑是给铜牛岭的行动拽住了缰绳。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铜牛岭的挖掘工作被迫停了下来。此时,开凿出的石道最前端,距离山腹中的溶洞只有一尺的距离了。 可是,发动了全社的人马,找了三天,还是一点柴子惜的线索都没有发现。柒社宗主为此大为光火。精心谋划了十年的事情,花费了无数的心血,没想到在最紧要的关头,竟然发生了这等无端的怪事,在他内心的深处,已经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件事你怎么看?”说话的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就是在暗中操盘宁州一切事务的“柒社”宗主。今日,他将柒社中的核心人物全都召回了总坛,包括远在金陵的那位“殿帅”——林渠。 他的这句话是对着柒社的二把手“总帅”柴战问的。 “回宗主,属下认为,此事蹊跷的很!”柴战道。 “是吗?” 柴战接着说:“子惜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虽然前一段时间,有个把事情处理的不是很干净,但这十几年来,为社里办事,始终是忠心耿耿,兢兢业业。若没有极其特殊的原因,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擅自离去!眼下的情形,我猜想可能已经有外面的势力介入了铜牛岭…… 子惜的武功早已破入六阶,大缙国内能与之比肩的高手,数都数的过来。若是真要这样的高手来了,咱们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陆虞侯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老者问白溪山,他署理宁州知府的事务,钦差大臣那边一直是由他来对接的。 白溪山坐在密室中最外侧的一角,他原本是没有座位的,但由于这段时间来辛苦“四处奔波”和陆虞侯的关系维持的不错。 多日以来,陆虞侯没有多问过半句和“刘康案”相关的话,甚至连宁州城都没有出过半步,这其中自然有白溪山的“功劳”。经曾源的推荐,白溪山被提升到“师帅”的位置,和柴子惜平级,这才能有一个座次。 “回宗主,陆虞侯那边暂无异相,最近几日他连行辕都未出,白天睡觉,晚上和宁州卫的营官们饮酒作乐。一切都在属下的严密监视之中。” “这么说来,子惜的失踪跟他是搭不上关系了?”老者道。 “断然不会!”白溪山极为肯定地答道。 老者微微点了点头,又对柴战道:“下一步怎么走?” 柴战答道:“属下认为,应当以静制动,一切等子惜的事情明了了之后再做计较。当前,应当把开凿通道暂时封住,严禁任何人出入。同时,再让高不同增派两个营的士兵严加把手!” 第六十九章 大战在即 柴战答道:“属下认为,应当以静制动,一切等子惜的事情明了了之后再做计较。当前,应当把开凿通道暂时封住,严禁任何人出入。同时,再让高不同增派两个营的士兵严加把手!” “笑话!”坐在老者右下方的一个中年大声喝道,打断了柴战的话。 室内众人纷纷感到惊讶不已,在‘柒社’之内,柴战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就连宗主对他都是百依百顺,社中大事的决策,皆出其手。今日,竟然有人当众讥讽他的讲话,这可是头一回的事情!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这个中年人金刚怒目,神情激愤,指着柴战质问道:“你以为宁远卫是你家的吗?” 柴战不明其意,故而停了下来。那人接着说道:“十年前,我就劝你把高不同拉入社中,嘿,你偏偏看不上人家,说高不同鼠目寸光、出身低贱、胸无大志,你非不同意。我问你,咱们这是谋大事、举大义,还是选孝廉、点秀才啊? 事到如今,却偏要倚重他高不同手里的那点士兵!要知道,他高不同身上披的还是大缙的官袍。肯帮忙,那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和我给他的压力。嘿,他也不是傻子,要是越线的事,他是会知道权衡的!” 这个说话的人,就是堂堂大缙国江南路安抚使——林渠,林大人。位居‘柒社’的殿帅之职。 “你说要按兵不动,我第一个反对!咱们前前后后准备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如果就为了柴子惜停下来,停多久?十天?一个月?还是一年?你可知道现在社中的活动,每天在宁州要耗费多少银子吗?要是柴子惜找不回来了怎么办?没了他,太阳就不升起来了吗?”林渠咬牙切齿道。 坐在林渠边上曾源,见说到了钱的话题上,他身为主管钱财的司帅,不得不又补充了两句:“不光是近日社中活动的开销巨大,宁州城里来的这位钦差大老爷,胃口也不是一般的大,前前后后从咱们这明着、暗的索要了三十多万两银子……咱们社里的银子早就告罄了,现在全靠从金陵藩库调过来的银子维持着……” 柴战见他们两人说来说去还是在钱的问题上,心想这两人格局太小,脸色一黑,不屑地说道:“办大事就不要总盯着眼前的这点蝇头微利!等到‘梁公密藏’到手之后,现在花掉的这点碎银子,就是九牛一毛了! 更进一步说,咱们是谋大事,立大业,举大旗,将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回过头来再看这些事,那都不值一提的!” 林渠早就打心里瞧不上柴战,觉得他好高骛远,志大才疏,多年以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却不了解具体办事的辛苦和难处。 但社中等级森严、尊卑有序,若不是眼前危机重重,也不会贸然和他叫板。如今,要是再听之任之,大家就要一同翻在这条破船上了。 “总帅!”林渠长叹一声。“只怕再等,‘梁公密藏’就没啦!” “你这是何意?”柴战一脸茫然道。 “说句您和宗主不爱听得话,我担心他柴子惜早就和外人联起手来了!” 柴战听到他诋毁柴子惜吃里扒外,怒火中烧,正欲发作,居于座首的老者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让林渠说完。 “从他设计杀害刘康的时候我就怀疑到他了,如此愚蠢的做法,其中的利弊,曾司帅早就和大家讲明了,这里也不用我多说了。 后来他与大内隐卫飞雪交手,飞雪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久之后,在临平又遇到了那对神秘男女,至今那两人都是下落不明。 以他奔雷掌的功夫,六阶的修为,手下怎么会留有活口?! 最为让人费解的是,在临平的那天夜里,县令段英把千辛万苦才弄来的《营造九法》交予了他,而他转头就说弄丢了! 要知道,这个《营造九法》可是天下机关术的起源,是破入梁公密藏的关键所在。他不会不知,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一个不小心弄丢了?!” 林渠句句如刀,字字见血,毫不留情,字里行间自然是对柴子惜的所为不满已久。 在‘柒社’之中分为两派,一派为“国姓派”,“国姓”指的就是“柴”姓,这是大缙皇帝的姓氏。在这一派中,以柴战、柴子惜为代表。另一个派系则是“吴越”系,代表着江南吴越旧地的大氏族的利益,林渠就是“吴越”系的领头羊。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柴战、柴子惜,虽都姓“柴”,但他们二人和国姓却没有半点真实的关系。因为两人都是宗主收养的孤儿。姓名为宗主所赐,其真实姓氏,早已无从查起了。 柴战与柴子惜情同手足,见林渠一再咄咄逼人,早已忍无可忍,厉声喝道:“一派胡言!林渠,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宗主面前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我问你,你可有真凭实据?!” “哼!真凭实据?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容得我们慢条斯理的去讲真凭实据?我这么跟你说吧,此刻咱们就应当立刻打通铜牛岭的密道。 ‘梁公密藏’若是找到了,皆大欢喜;倘若是已经不见了,那就是你要的‘真凭实据’!只不过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石室中的气氛一下子落入冰点,在昏暗的烛光摇曳之下,就连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大家明白,现在到了一个要做最终决定的时刻了。若是在往常,会议的决定通常都是从柴战口中宣布出来,但是今天,大家不约而同地,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首座的那位老者。 柴战此刻心里也渐渐的明白了,当前的分歧,已经不是“这样”或者“那样”的选择了,而是成功或者失败,生存或是死亡的抉择! 在如此抉择面前,他绝不是那个可以号令全局的人。 于是他把心中的怒火强行压住,沉默不语。在他内心的深处,对柴子惜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甚至把他这位“兄弟”的安危,看的比一切都重。 有时候,把感情看的太重,会蒙蔽自己的双眼。或者说,即便没有被蒙蔽双眼,在分析问题的时候,也会因为感情因素的掺杂,而不能把轻重缓急正确的排序。 冷静的思考问题,驾驭复杂多变的局面,是领导者最关键的素质。 这位头发花白,精瘦干瘪的老者,干笑了几声,摆了摆手,举重若轻地对林渠说道:“泉至(林渠的字)啊!你连夜从金陵赶来,快马加鞭,一路辛苦了!就在宁州多休息几日吧。铜牛岭的事,就按你的意思办,劳你多费心了……” 一席话说的就如唠家常一样,祥和的语气,温暖的神情,一下就把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给缓和过来了。 老者一锤定音。属下诸位各司其职: 柴战领柒社全部精锐进驻铜牛岭南侧河滩,统筹全局。 林渠亲赴宁州卫,督促高不同派驻二千士兵把手铜牛岭入口——二道梁。 曾源亲自赴现场指挥民工凿开最后一道石墙。 白溪山领宁州大小官员在紫云轩摆酒席,宴请陆虞侯。 段英、万千金负责粮食、药材等后勤保障。 …… 说干就干,只听“轰隆”一声!“打通了!打通了!”捷报传到柴战的耳中。 第七十章 十二星位秘术 此时的柴战正坐在铜牛岭南侧河滩的主营帐当中,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股热血涌到心头。对于这一刻,他实在是等待太久了,期盼太久了。期间付出的无数心血和努力纷纷呈现在眼前。 他恍惚了片刻,然后坚定的对传令官道:“出发!” 在大帐之外,清一色身着黑色软甲、面带黑色纱布、手持弯刀的武士们已经列阵完毕,随时等着出击的命令。这柒社的帮众有数千人之多,而这里的七十二人,乃是社中帮众里面武功最出类拔萃的。 这七十二被选出之后,就被带到一处隐秘的地方,苦练三年武艺,为的就是今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每一位都是社中翘楚,三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操练,为的就是今天的任务。”柴战走出大帐,对外面严阵以待的武士们说道。 柴战接着道:“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进入铜牛岭的山腹之中,找出‘梁公密藏’里的所在。这个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途中如果遇到阻碍,格杀勿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黑衣武士们齐声呐喊,震彻寰宇。 柴战亲自带头拿着火把从凿开的石道走入溶洞。 …… 谢瑜和飞雪两人在溶洞之中被困多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在寻路,几天下来,对这溶洞里面的条条道道也基本上摸清楚了。 这个溶洞在铜牛岭山腹之中,呈多层的立体空间结构,自东向西有七八里长,围绕着山腹中的一条地下河主河道,周边又生出许多岔道。 而这些岔道,似乎被人为的修饰过了,按照某种规律循环往复,最终又连通到了主道上来。为了避免走冤枉路,谢瑜和飞雪,把吃剩的鱼骨虾壳都利用起来了,每隔几丈的距离就摆一个作为标记。 “我终于明白了!”谢瑜面对着一块毫不起眼的钟乳石,眉飞色舞地说道。 “怎么?你明白什么了?” “我们辛苦了这么多天,通过地上的这些标记,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咱们老是走着走着,就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飞雪眼睛瞪得老大:“什么原因,快说!” “这个溶洞本身就极为复杂,一条道进来,然后又在不同的位置,分出上中下三层,而到了下一个位置又会汇合到另一个节点上,如此循环往复多次。修建密藏的前辈高人,正是利用到了这一点,将溶洞的布局略作修改,就在溶洞本身浑然天成的基础上,形成了伏羲八卦阵的格局。 若单单是‘伏羲八卦阵’根本难不到我的,这是奇门遁甲中最基本阵法,不是我吹牛,我八岁的时候就能解开。” “那为什么你到今天才弄明白呢?” 谢瑜嘴角露出一条弧线,笑道:“嘿嘿,之所以我说这个修建密藏的人是前辈高人,正是因为他用了‘十二星位秘术’把八个阵门给隐藏起来了!” “十二星位秘术?” “不错,还好有我在,要是换作别人,那可就一辈子也别弄不明白啦!”谢瑜得意的说道。 “你就吹吧!快说,你都发现了什么?”飞雪温柔道。 谢瑜指着面前那块极为普通的钟乳石说道:“你看这块石头,我推测不用一刻钟的时间,它就会缓缓的移动开来,开启背后的一道石门!” “真的假的啊!有这么神的事情?”飞雪实在是感到难以置信,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和谢瑜在一起,谢瑜走到了哪里,观察到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在接受到的信息,完全相同的情况下,谢瑜怎么就能知道这个钟乳石的背后会有个石门?更叫人不可思议的是,连石门自动开启的时间都能预测到?要知道在这暗无天日的溶洞中,根本不分白天黑夜,只需要在里面呆上两天,就基本上没有时间的概念了。 飞雪将信将疑地盯着那块石头。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一阵低沉的声音“嗡嗡嗡”地传了过来。 接着,面前的那块钟乳石果真奇迹般的移动了起来,虽然速度极其缓慢,但还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块石头背后,一团漆黑的空隙渐渐地显露了出来。 “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飞雪还是忍不住地惊叫了起来,进而把崇拜的目光投向了谢瑜。 “我说的没错吧!”谢瑜不无得意的朝前走去,在火把的光照下,前方展现出一条岔路。 “等一下!”飞雪道,“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门会在此刻自动打开的嘛?” 谢瑜想了想,要是把这‘十二星位秘术’的原理跟她讲清楚的话,没个十天半月根本不行,不过这还要看她的资质,若是天生不是那块料子,有可能这辈子就耗在这件事上了。 于是他顿了顿,略微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瞧地下河中的水位!” “水位?水位有什么变化吗?”飞雪一脸困惑,这石门和水位有什么关系啊! “哦,也对!每天都是我负责捕鱼,难怪你什么都不知道呢!”谢瑜故意调侃她,“这地下河里的水,也有‘潮起’和‘潮落’的潮汐变化。” “潮汐变化?” “不错,一个周期刚好是十二个时辰,现在正是‘潮起’的最高点,简单来说,当地下河中的水位涨到了最高处的时候,修建密藏的人,就利用潮水的力量,把石门开启…… 我捕鱼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水位,并且做上了记号,所以我才能够通过水位,推测出这道石门就要开启了。” “鱼哥,你真是太棒了!”飞雪情不自禁的扑到谢瑜怀着,把他紧紧的抱住。“怪不的,我们每次走的路,有时候一样,有时候不一样,原来溶洞中有这些时开时关的钟乳石门呐!” 这突然起来的幸福,真叫谢瑜猝不及防,连忙说道:“咱们得抓紧了,等到潮水微微下落一些,这道石门就又要关了……” 经过谢瑜的这一提醒,飞雪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太激动了,一直一来尽力保持的淑女形象大打折扣,双颊一直红到了耳根子。说道:“嗯嗯,我们走!” 第七十一章 突破 说着,飞雪就跑到了前面,拉着谢瑜,快速的朝岔道中走去。 “慢点,慢点啊,不用这么着急!”谢瑜被飞雪拖拽着,一个没站稳,差点朝前方摔了个狗吃屎。暗自埋怨,怎么自从进入洞中之后,飞雪就变得这么不稳重了呢? 待到两人穿过那块钟乳石背后的岔道,眼前就豁然开朗起来。脚下的路,身旁的石笋、石柱,都和先前的主干道上的并无二致。 “飞雪,我的猜想是这样暗门共有八个,分别位于伏羲八卦阵的八个阵门处。这个八个暗门中,只有一个能通到‘梁公密藏’之处,其他的七个的障眼法,进入之后,七拐八绕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回到溶洞主道中的某个断层面上。”谢瑜道。 飞雪瞧了瞧四周的环境答道:“那么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通往‘梁公密藏’的吗?” “那可说不准了,得走上一遍才知道。反正八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坤’字位开始,一个个的尝试一遍,总会找到的,只不过是时间的关系。” 飞雪眨了眨眼睛道:“我记得你说过,密藏修建者用十二星位秘术设计的暗门,每十二个时辰开启一次。 若是这个样子的话,咱们就得在下一个潮起之时到达下一个暗门的位置上。可是,我粗略的估算了下,这段路程咱们曲折复杂,绕回主道上就需要十一二个时辰,这还不算休息、走错路的时间。 所以等咱们到了下一位置的暗门的时候,暗门应该刚刚关闭。如此一来,咱们就要再多等十二个时辰……八个方位都走一遍的话,最多得用十六天的时间啊!” 想到在这暗无天日的溶洞中,还要呆上半个月,飞雪不禁毛骨悚然。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天天都是吃火烤的鱼虾蟹,一点绿色的蔬菜都没有。如今别说吃,就是喊出“鱼哥”这两个字,心里都忍不住有一番作呕。 “那也不一定的,咱们的运气就未必那么差!说不定尝试一两个暗门,就碰对了呢?再说,这个时节正是吃河蟹的时候,等明天再抓几只公的来尝尝,我还没吃够呢!”谢瑜故意笑着说道。 自从发现了溶洞中的“十二星位秘术”的规律之后,谢瑜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找到梁公密藏,离开溶洞不再是“能不能”的问题了,而是时间的问题。 飞雪自然能够明白谢瑜的想法,脸上只是微微一笑,转而谈到另外一个话题:“鱼哥,有件事情,我一直很担心……” “你担心的是,柴子惜那天说挖开的石道,马上就通到山里了吗?却到现在还没动静是吗?” “嗯,正是这件事情,你说会不会他们挖通的石道,直接通向了‘梁公密藏’,而其中的宝物已经被他们拿走了呢?这样一来,我们可就是白忙活一场了。” “应该不至于,‘梁公密藏’应对在山体中的最深处,四周都是上百丈厚的岩石,这样才安全,也符合情理。而柴子惜他们挖石道,却是从岩石最薄的地方着手,两者刚好相反。 再说,溶洞里的石头都是连成一片的,这样的结构就如同一个喇叭或者号子,只要外面有个风吹草动,声音就会通过石壁传递进来,我们肯定是会发觉的。” “那就奇怪了,我们在洞里都好几天了,怎么他们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柴子惜是在说谎?”飞雪道。 这个问题,几天前就一直萦绕在谢瑜的脑中,只不过前段时间,重点考虑的是自己的生存问题,没时间考虑别的,现在宽下心来,思索道:“看他当时的神情,不像是说谎,也没必要骗我们。至于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进来,有可能他们测量错误了,或是挖偏了方向,再不然就是外面临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困在洞中,自然是没有办法知道了。” “嗯,但愿是他们估算错了吧,最好永远都别挖进来,不然的话咱们可就麻烦了。” 有句老话说,越是担心什么事情,就越容易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飞雪发出这个美好期望的时刻,从两人的前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通往溶洞的最后一尺石墙被凿开了。 “啊!哪有这么巧的事!”飞雪真心为刚才说的话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提这事了,邪乎的就好像人家就在边上听到了她讲话一样。 这个时候,谢、飞两人还没有找到通往“梁公密藏”真正的暗门,敌人突兀而来,无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过来!”谢瑜朝飞雪做了一个手势。两人腾空而起,就如两只小松鼠一般,三下两下就蹿到了洞窟顶端,倒挂着的一排钟乳石上。 溶洞里面,各种各样的钟乳石稀奇古怪、形态各异,两人攀附于其上的这排钟乳石,通体雪白,就如羊脂玉一般,表面凹凸不平,乃是水滴百万年沉积而成。 只见那悬挂的钟乳石像是一个扇形贝壳状,表面纹路是一层叠着一层,整整齐齐的,就像海面上腾起的细浪一样。倒挂的白石后面紧贴着石壁,就像一个天然的帷幕一样,两人攀上来之后,身形一转,就藏到了白石后面。 为了防止别人发现,谢瑜把火灭了,弯刀插在腰间。溶洞之中又回归了一团漆黑,谢瑜和飞雪紧紧地盯着“轰隆”声传来的地方。 过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谢瑜才听到从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而后从面前五十步外的地方传来淡淡的红光。 “他们进来了!”飞雪道,她一只手抓着白石边缘的凸起,另一只手紧紧地和谢瑜的右手握着。 “嗯,看来人还不少!” 没过一会,从那个黑乎乎的洞口里,一串火光鱼贯而出,拿着火把的人群,在地下河边的石道上站的满满,顿时把溶洞照得亮如白昼。 “好!好!好!看来这条通道没有白挖,‘梁公密藏’果然不同一般!”在火把的光照下,柴战满脸激动地神情。 谢瑜侧过脸,对飞雪轻声道:“进入溶洞,只是第一步而已,且看他们有什么办法进入‘梁公密藏’!” 第七十二章 柒社第一高手 谢瑜和飞雪紧紧的依附在在白石和石壁之间,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只见从石道中进来的几十号人,似乎并不着急去寻找密藏,而是走到了一处较为开阔的平地上,聚在一起,里里外外围了三大圈。 站在圈子中间的有两个人,一个高大,一个瘦小,两人站在一起,对比起来极为明显。 个头高大的那人便是柒社总帅柴战,高声道:“我身旁的这位段先生,对‘密藏’研究已有多年,又精通‘分金定穴’之法。这次行动,所有人听段先生指挥,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绝不轻饶!” 柴战所说的这个段先生,指的就是临平县令段英。别看他只是一个七品县令,在柒社中的职位也就是个“留守”,在柴子惜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一人,却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这一点,柴战、柴子惜都是心知肚明,人前人后,对段英都是赞美有加,可宗主却从未打算把他调回总坛,担任更高级别的工作。 这其中,也是有些考虑的,因为宗主非常的清楚,这样干练又博学的人才,在一线从事具体的工作,对于柒社的贡献,远比位居高位,身处空中楼阁要大的多。 段英自幼就极聪明,是正经的进士出身,涉猎极广。在那日把《营造九法》交给柴子惜之前,他早已把此书通读过一遍。虽然只是草草地读了一遍,他就已经掌握了近三成的内容。 此时,只见他躬身对柴战行了个礼,表示感谢,然后成竹在胸地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搜集密藏的情报,总结来说,要得到密藏有两个难点:一个是找到入口,进入密洞;另一个是去伪存真,寻得洞中密藏的真正所在……” 谢瑜听到段英娓娓道来,不禁心中一惊,心想:“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对梁公密藏掌握的线索要比我们多得多,没想到那天临平县衙里的这个小人物,竟然是对方的核心人物!真是不可以貌取人啊。” “我曾听朋友提起,贺降龙,也就是梁国公,去世之前,专门托人求得了‘十二星位秘术’的要诀,所以我猜想,此事可能与梁公密藏有关。若是这样,洞内的机关设计绝非凡品。”段英的父亲,曾经接济过“妙手”汪停的父亲,所以这个件秘事就传到了段英的耳朵里了。 段英朝溶洞的四周看了看,接着说道:“说来惭愧!‘十二星位秘术’的破解之法,我不知道!” “啊!啊!”外围的众人面面相觑,嘘声一片。 柴战也觉得纳闷,段英怎么就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句“不知道!”,狐疑地朝他望了过去。 “但是,大家莫要担心,有句老话不是说笨鸟先飞嘛!咱们找不到密洞的入口,却能凿石开山,不也进来了吗?所以同样的道理,以长补短,现在依旧利用我们人多力大的优势。 具体来说,以这个块平地为中心,咱们分城东西两队,分别往两个方向去搜索。 但是,要特别注意一点,每个人只负责一百步的范围,分片划区,各自守土有责,不要跟着队伍瞎跑!但凡在自己的责任区域内,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务必第一时间报告上来!诸位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齐声答道,都觉得这个方法大巧若拙,切实可行。 段英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那好,接下来我在跟诸位讲解一下,常见的机关设计,暗道布局……” 没想到,段英这一说起来,就像个教书先生,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时辰,期间还是不是的提出问题,确保“学生们”能真明白。 再看飞雪,她躲在石壁上居然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点头摇头,觉得段英讲的很有意思。看到段英的“学生们”屡屡答错问题,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怎么这么简单就听不明白呢?恨不得自己跳出来抢答。 而谢瑜却是另一番神情,只见他心烦意乱,脸色通红,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心中暗暗骂道:“这个老夫子,还有完没完啦?再讲下去,老子就要尿裤子了!” 谢瑜虽然憋得慌,但也不敢轻易从石壁上下来,这块中空的白石,就像洪钟一样,稍微一碰,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再等他一刻钟的时间,他奶奶的,要是还不结束,老子也顾不得许多了!”谢瑜咬牙道,下定了“活人不能被尿憋死”的决心。 没过一会,最先耐不住性子的是柴战,“段先生,啊……这个,机关之术,博大精深,也不是这一刻能够讲透的,要不咱们还是先行动起来吧?” 段英看总帅柴战都发话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这些武士,多半也是榆木脑袋,就是再教三天,也达不到自己预期的效果,于是附和道:“对对对!总帅所言极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咱们都行动起来,有任何不清楚的,让传令官来问我。” 话刚说完,这些武士就按照他的指示,整齐划一的朝东西两个方向走去。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把自己负责区域内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把土都仔细检查起来。 段英左右巡视了一番,颇为满意,心道:“看来这些武士执行命令还是有一套的。” ……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飞雪见众人都已经散开,陆续走远,小声对谢瑜说道。 哪知道,话音刚落,就听到“嗖”的破风之声,朝自己的方向袭来。 飞雪朝谢瑜看去,满眼的无辜。躲藏的位置这么隐蔽,说话的声音如此之小,怎么还会被人发现?这不合常理啊!这不关我的事啊! 情急之下,哪还容得多想,谢瑜当即一掌将飞雪推开,自己也在推力之下后退了三尺,落在了地下河旁的斜坡上。 “是谁?!”在地下河的另一侧,传来一声暴喝。此人正是柴战,他之所以能发觉白石的后面有人藏着,是因为他在‘柒社’中,除了总帅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社中‘第一高手’! 柴战与柴子惜,师出同门,学的都是“惊寂奔雷诀”中的武功,但因为柴战的性格与柴子惜更为刚烈,所以修炼这门武功的时候,就具有先天性的优势。 再加上他毕竟又年长柴子惜几岁,到如今,他已经达到了五阶下品的修为! 第七十三章 交手 虽然飞雪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是以柴战的修为,在这封闭的溶洞之内,百步之内一丝一毫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自从进入密洞之后,他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此事事关重大,他不敢有半点懈怠。当他听到面前的石壁方向,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想都不想,就用了一招“隔空取物”将地上的一个鸡蛋大的石头吸到了手中,顺势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掷出去。 一个小小的石头,经他一手,就如同流星飞落一样,划破溶洞中凝重的空气,丝毫不差的击中了那块白石的正中央。 “砰”的一声巨响,白石被击中后,炸为成百上千块碎片,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世间上再也没有一种乐器能发出这样,先是急促刚脆,而后立刻变得浑厚艮远。 白石炸裂后的白灰,渐渐的从空气中落了下来,柴战高举火把,借着火光,依稀能看到地下河对岸,分明立着两个黑影,从身形上来看,应是一男一女。 “密洞中怎么会有其他的人?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难道也是为了‘梁公密藏’……?”在这刹那之间,无数个念头从柴战的脑海中飘过。很快,他就把思绪锁定在一个他最为关切的问题上——柴子惜的离奇失踪,会不会和这两人有关?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柴战怒吼一声。 此时,谢瑜和飞雪,说什么也没想到,对方掷出的飞石,来的竟如此突然,惊魂甫定之余,思忖面前这个“大高个”的武功必然不可小觑。 好不容易才发现梁公密藏暗门开启的规律,就来了这么许多麻烦。 现如今,进——暗门不到时辰不会开启;退——对方人多势众,想逃出去未必容易,况且密藏没有到手,就这么空手回去,实在是不甘心啊。 人在两个选择当中犹豫不决的时候,最终做出的决定,通常是毫不相干的第三种。 谢瑜,不假多想,本能的就抢先手,挥刀朝柴战劈了过去。 只见谢瑜腾蛟起凤,身形一转,就从地下河的那一头跳了过来,顺势使出了“五虎断门刀”劈向柴战的脑袋。 杀招袭来,柴战却熟视无睹,不躲不避,直到刀刃距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尺的距离,才突然间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刀刃。 柴战的右手出招极快,简直就和闪电一样,可以说是瞬息移动,后发先至。 等到谢瑜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对方的右手上,也戴着一直黢黑的铁手套,自己的弯刀把他拿住之后,就像钉入墙壁里的钉子一样,分毫不动。 “咦!这个铁手套不是柴子惜的嘛?”谢瑜心想。看到这个外形奇特的铁手套,谢瑜和飞雪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柴子惜,可一想到了那日在竖洞中“死而不僵”的柴子惜,两人心里都发毛。 “难道柴子惜又诈尸了?!”谢瑜惊得脸色苍白,目光聚焦在柴战的脸上。 谢瑜在弯刀被制住的那一瞬间,就本能的将体内的“寒冰真气”通过弯刀输送过去。自从离开黟安之后,经历了和“天山五鬼”、柴子惜等高手的对决,临阵经验也越来越丰富,各种招式和内力的衔接也更加的得心应手。 柴战也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到谢瑜的脸上,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内力修为竟如此之高。 四目相接,两人似乎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在谢瑜看来,这个人一定不是柴子惜,因为从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刚烈与霸道,和柴子惜的眼神大不相同。同时,柴战的脸上的一丝困惑的神情,也被谢瑜察觉到了。 得出的结论就是,此人是“柒社”中的另外一位高手。 柴子惜那日在临平衙与一位神秘的少年高手对决的事情,柴战早有耳闻。依据柴子惜的描述,普天之下,这样的少年并不多见。因此,柴战愈发的确认,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柴子惜说的那个人。 柴战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少年竟然没死,又出现在密洞之中,那么柴子惜的失踪就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了这一层,柴战本来预备的杀招,就微微做了变化,若是一掌把这个小子打死了,那么子惜的下落那就更无法得知了,所以,活口还是要留,只要是活口,就一定能让他开口。 突然之间,柴战松开右手,这一变化来得毫无征兆,而且内力脱离的极为干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这样一来,谢瑜在自己内力的催动下,往后面连退三步,差点就摔进了地下河中。 “啊!”谢瑜心底一怔,别看柴战刚才,只是轻轻把手一松,将谢瑜推开。但若不是顶尖高手,是绝无可能做到。 两股强大的内力交织在一起,真气与心脉相通,稍有不慎,就轻则经脉阻滞,重则经脉尽碎、七孔流血而亡。 就连柴子惜也只能,把对方内力消耗殆尽之后才能松手,在对方内力正盛之时把对方推开,那简直是那自己性命当作儿戏。 谢瑜心想:“他在想什么呢?此人能做到这一手,说明他的修为远高于我,刚才要杀我,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他却没有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显摆自己的本事?” 不待谢瑜想明白,身后的飞雪,见谢瑜不是“大高个”的对手,早已按捺不住,如同一道白练一般,从天而降,用的正是琅琊剑法中的“星分翼轸”。 “哦?”柴战轻轻感慨一声,不慌不忙的用右手挥出几掌,掌力所及之处,犹如电闪雷鸣,铁掌尚未与飞雪的兵刃交接,就已经逼得飞雪不得不退避三舍。 柴战所用的掌法,正是“惊寂奔雷决”中的“惊雷掌”。这套掌法对于飞雪和谢瑜来说都不陌生,他们二人和柴子惜都已经有过两次对决。 只是这套掌法被眼前这个人使出,似乎更有一番乾坤,霸道之处远非柴子惜所及。 五阶下品的境界和六阶中品的区别,可谓是天渊之别。 飞雪双脚刚刚落地,就听到“嗖”的一声,接着是四下一片漆黑,就在她不明所以的时候。 “走!”谢瑜喊道,拉着飞雪往东头的一个岔道逃去。 刚才,谢瑜深知两人合力都不是“大高个”的对手,于是趁他应付飞雪的时候,拿起一块小石头,注入寒冰之气,当作暗器,掷向柴战左手拿的火把。 第七十四章 绝地逢生 谢瑜射出的“寒冰飞石”,从柴战身旁飞过之时,距离火把尚有三寸的距离,而石头上散发出的寒气,就足以将火苗熄灭。 四下一团漆黑,距离最近的拿火把的武士,到这里都有上百步的距离,在这曲折盘桓的溶洞里,拐个弯,光照就无法覆盖到了。 谢瑜和飞雪,趁着这一刹那的时间,就如两根离弦之箭,“嗖”的一声,就从柴战的铁爪之下远遁而出,消失在深洞的黑暗之中。 柴战的修为,高出谢、飞二人许多,按理两人想要逃出,绝没有这般容易,只是因为柴战初入溶洞不久,尚未熟悉光线的变化,而谢、飞两人在溶洞里摸索了许多时日,对于洞内的一点一滴都了然于胸,左闪右窜,简直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看到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逃了,柴战哪肯甘心,当即顺着脚步声追去。虽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但他凭借着一点微弱的反射光线,竟也能踏步如飞。 溶洞中的嶙峋怪石,凸起不平的地面,左拐右绕的地下河,无疑都是前行道路上的障碍。而这些障碍对于谢瑜,飞雪来说,则是保护他们的天然屏障。柴战虽然内功身法卓绝,但也难以在一时半刻中抓到他们。 两人沿着岔道狂奔了几百步,一会儿在地下河这边,一会儿在那边,一会儿沿着地面走,一会儿又贴着墙壁飞奔。 沿着溶洞四处搜寻的武士们,突然见到有一双黑影从身边闪过,哪敢有半点疏忽懈怠,纷纷都高举火把跟着柴战追了过去。 渐渐的,在谢瑜、飞雪身后竟跟了十多条“尾巴”,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 “糟糕!”谢瑜心道,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原本以为这些黑衣武士,只是寻常的士兵,被唤到溶洞中来干活的,却不想个个都是身手了得,竟能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身后。 “如此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啊,且不说这么跑下去内力难以为继,万一在那个岔路口被他们的人截住,那怕就只和对方拆上三招,后面的人就会蜂拥而至,到那个时候,陷入苦战就是躲不掉的了。哎!别说苦战了,那一个大高个我都打不过,更别说还有这么多的帮手。” 于是谢瑜拉着飞雪,赶紧从岔道中窜了出来,七拐八绕进入到另一个断层面的主道当中。 在溶洞中央的几处位置,都有一个中空挑高百丈的石窟,石窟的地下是个地下湖,而沿着石窟四周的石壁上,有无数的石洞,会通往不同的岔道,然后再通往下一个中心石窟。 如此复杂的地质结构,硬是在东西方向七八里长的范围内,把洞里循环往复的通道,延伸到了七八十里。 谢瑜的目的就是利用中心石窟复杂的通道,把身后的尾巴给甩掉。 走到岔道的尽头就没有路了,谢瑜和飞雪,轻车熟路的运用轻功,沿着左侧石壁,螺旋式的往左上方跑去,便到了另一个岔道的入口。 谢瑜在那个岔道入口处的石阶上,犹豫了片刻,心想:“这条路之前走过,再走一遍也是枉然,这样无穷无尽的逃脱,何时才能是个头啊?不如另外尝试一条没走过的,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当下右脚踏出,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看似轻轻地在石壁上踢了几脚,就朝右前方折去,进入了另一个洞口。 再看柴战这边,跟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还能隐约通过石壁上落下来的石子,判断出谢、飞两人的逃脱方向。再往后的一群人,看到石窟表面,筛子一样的洞眼,根本就是手足无措,只好碰碰运气,随便找一个洞就钻进去。 还有些粗心大意的,追到岔道的尽头,刹不住脚,就直接“普通”一声,掉进了地下湖里。 通过中心石窟这一中转,虽然没有把追兵都甩干净,但多少还是有一点效果的。现在紧跟在谢瑜身后的,只有柴战和三四个轻功较好的武士。 一个时辰下来,柴战对洞内的布局也渐渐的熟悉了,溶洞里最多的就是钟乳石,有从洞顶悬挂下来的,有左右凸出来的,稍不注意,就会在脑袋上嗑一个大包。 但是如果躬下身子、拘着前行,虽然跑起来不如站直了的速度快,可却能避免遇到障碍减速、左右闪躲的功夫,总的算下来,却能大大的提高速度。 掌握了这个诀窍,再加上又有了照明的火把,柴战同谢、飞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 谢瑜的额头上冷汗涔涔,感到自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山洞里,根本没有人能帮到自己,只要有一个闪失,就万劫不复了。 却就在这个时候,谢瑜听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右上方呼啸而过。 明显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然的话,这准头也差的太远了。 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谢瑜连忙抬头一看。借着身后的火光,谢瑜清楚的看到,前面原本有一个狭窄的通道,宽度大约只有两尺,刚好可以一人通过。 可是随着刚才的那声巨响,通道石顶上的一块悬挂着的钟乳石被连根击落,不偏不倚的落到的洞口处,把狭窄的通道堵得死死。 柴战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当天熟悉了洞中的环境之后,就开始化被动为主动。当他看准了通道尽头垂下来的石柱,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当即挥出了右手上的铁手套。 这一变故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谢瑜和飞雪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驻足在封死的入口旁边,瞧着眼前千斤重的大石头,想要短时间把它挪开,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簌”的一声,不容两人再行思索,柴战的奔雷掌力已经迎面袭来,势如破竹、排山倒海。 谢瑜下意识地将飞雪护在身后,这场恶战看来是在所难免,但无论接下来有多么的险恶,自己绝不能让飞雪收到半点伤害,只求自己全力应对,给飞雪争取逃脱的机会。 当谢瑜运功准备接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右侧的有块石头正在缓缓地挪动! “咦,刚才怎么没注意到呢?!”只见这块石头和石壁之间,有一条不大的缝隙,随着石头的缓缓移动,这条缝隙正在收窄。 “啊!对了!这真是绝地逢生啊!”谢瑜来不及高兴,就拉着飞雪朝缝隙,钻了进去。 第七十五章 谋定而动 “啊!对了!这真是绝地逢生啊!”谢瑜来不及高兴,就拉着飞雪朝缝隙,钻了进去。 那是一块深色的石灰石,整个石头的颜色与背后的石墙融为一体,如不是站在它的面前,根本察觉不到它背后的空隙。 当谢瑜拉着飞雪侧身逃进去的时候,入口的缝隙只有一尺半的样子。 柴战一击不中,于是也紧跟着两人往暗门中钻去。只是,那块石头闭合的速度越来越快,等到柴战往里面走的时候,紧剩下不到一尺的宽度。 柴战不知道“十二星位秘术”的道理,只念这石门一关就再也开不了了。心想,要是让这对男女跑了,那还得了?!子惜找谁要去?密藏被他俩先得到了怎么办?于是挤破脑袋也要不管不顾地往里面钻。 没想到身形高大的他,居然还真的钻进来了!等到石门完全闭合的那一刻,柴战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扯烂了,肋骨也险些断了几根。 虽然是狼狈了点,但好歹进来了,只要没跟丢,就不怕抓不住这俩人。 钦差行辕中。 就在谢瑜、飞雪二人在铜牛岭神秘溶洞中,与柒社中人斡旋之时,陆飞、谢瑾这边也没闲着。 “陆大人,过了这许多天?您说要等的东西,到了没有?”一双幽怨怜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陆飞。 陆飞正在书房中给缙帝写折子,听到这突如其来却又有几分悦耳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毛笔,缓缓地挪起身子,朝谢瑾望去,目光中丝毫不带躲闪。 “瑾……”他本想称呼谢瑾一声“瑾儿”,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于是轻咳一声,透过敞开的房门,朝中庭院子看去,转而朗声道:“应该就这一两天的事了,你且安生修养,前一阵子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就借这段时间好好休息,等我消息,就放心吧。” “休息?你叫我怎么安心休息,一天天的在你这‘钦差行辕’里看着你们喝酒赌钱、歌舞升平,我早就受不了了,敢情谢瑜和你非亲非故,你就一拖再拖!既然你不肯去,我自己去!谁稀罕你了。” 谢瑾说着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她心想,自那日和谢瑜分别后,谢瑜的生死就一直是个未知数,虽然她相信凭借二哥的机敏,一定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在黟安郡,还是在宁州,都没有半点消息。因而,一层灰色的阴影不知不觉地就笼上心头。 最近几日,心情没由说的不好,今天本想催促陆飞立刻启程,却得到了这么不冷不热的一句。心中更是怨念横生,真后悔进了陆飞的钦差行辕,无端地浪费了十天的时间。 陆飞见谢瑾一言不合,转身就走,心想:“这下坏事了,她那点微末功夫,在柒社高手面前,简直就是不名一文,岂能成事。成事不足就算了,若是让她到铜牛岭一闹,那可就败事有余了。我辛苦许久布下的局,可不就让她给捅娄子了么!” 不禁涨红了脸,额头上渗出细汗,想要将谢瑾拦下,却又不知道如何启口…… 就在这时,二堂的门外,传来“报”的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 声音未落,只见一位体形俊朗,身着轻甲,脚踏皂靴的校尉俯身于他面前。 陆飞见到,大喜过望,拉起他的手说到:“你来得正是时候!见到卫大人了吗?京城里是个什么情形,圣上允了我们的议案了没?” 陆飞一激动,语无伦次的问了一大串问题,倒让这个小校不知从何说起。迟疑了片刻,答道:“一切顺利,见到卫大人了。听卫大人说,他把你的折子递了上去,皇上没有二话就准了!” “好!”陆飞激动道,接着又问道:“那魏太师可有什么说的?”魏太师魏正纲是大缙朝中天字第一号的权臣,又深得缙帝的信任,他的影响力不可不加以详虑。 “听卫大人讲,魏太师并未提出异议,只是对虞侯您处理宁州案进度缓慢,颇有微词。似乎……” “似乎什么?”陆飞打断道,显得十分焦急。 “似乎想让长宁侯府的大公子蓝胥前来相助……” 听到“蓝胥”二字,陆飞心头一惊。近年来,长宁侯府和魏太师走的近,也难怪魏正纲有意把这个立功的机会送给蓝家。 “蓝胥可不是省油的灯!”陆飞眼中略带忧虑。 原来大缙“试炼”自开始以来,破入八阶的仅有两人,一个是黟安郡王府的谢怀,另一个就是他蓝胥了。 据说蓝胥阴鸷贪婪,又好大喜功。带起兵来,所到之处,无论敌我,皆是哀鸿遍地,寸草不生。但是他却也散财有方,除夕、端午、中秋,一年三节,向朝中大员敬献的财物不可计数,几十辆骡车都拉不下。 所以,尽管年年都有御史弹劾蓝家,可长宁侯府却年年都是稳如泰山,圣眷不减。 “看来他们都盯上‘梁公密藏’里面的宝物了,真是无利不起早啊!”陆飞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蓝胥这个搅屎棍,搅到这淌混水里面来。” 有了这个计较,陆飞急忙赶到西厢房,恰好看到谢瑾正在收拾衣装,准备出走。 连忙笑道:“谢姑娘,您这是,生气了啊?” 谢瑾心里急得要命,哪里看得下他这嬉皮笑脸的样子,狠狠地瞪了陆飞一眼,理也不理,背起包裹,就快速朝门外走去。 陆飞瞧着她真是气极了,便不敢再开玩笑,连忙跟了过去,收起了刚才的轻浮气质,正色说道:“谢姑娘,你不要误会,我过来,一是跟你道歉的。在府里呆了这么久,也确实把你给憋坏了,我没尽到地主之谊……” 谢瑾仍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陆飞加快了步伐,走到了谢瑾右边,接着道:“二来嘛,是想通知你一声,我等的东西已经到了!” “到了?”谢瑾停下脚步,狐疑的看了眼陆飞。 “真的,就在刚刚,再巧的也没有了,你前脚走,报信的后脚就来了……圣上已经下旨提了杨一兴的官,改任殿前司右翼副统制,领了两千禁军精锐,打着换防的幌子,已经向宁州靠拢;另外,圣上也给了黟安郡王手谕,也就是你父亲,命他在西面策应,以逸待劳。” “这么说来……”谢瑾眼中的狐疑一扫而去,竟泛出闪闪泪花。 “对,现在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了!我现在就让陶展安排下去,明天一早,天不亮咱们就出发。”陆飞接过谢瑾的包裹,信心满满的说道。 第七十六章 今夜无眠 “陆飞……哥……”谢瑾抿了抿嘴,显得非常犹犹豫豫的叫了声“哥”,抬起头来,一双如同秋水一般的眼睛,朝他望去。 “既然咱们已经有了后援了,为何不此刻就出发,免得夜长梦多?”几番相处下来,谢瑾对陆飞谋而后定,把控全局的本领已经有所了解,因此说起话来,也比之前委婉了几分。 陆飞察觉到谢瑾对他的语气,新添了几分温柔,心中暗喜,凑近一步说道:“我又何尝不想呢,圣恩浩荡,特遣我来督办宁州案,宁州乃是东南重镇,江南财税之中流,于公于私我都希望能速成此功,以报天恩。” 陆飞眉头微蹙,接着道:“然则,欲速则不达,瑾妹你可知道,就在这高墙之外,有多少双眼睛正注视着行辕里的一举一动。此刻,我们就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不是我危言耸听,‘柒社’在宁州经营多年,势力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我敢打赌,只要我们此刻冒然往铜牛岭迈出一步,身后的杀手定是纷至沓来。 你别看我是钦差大臣,在‘梁公密藏’面前,死个把钦差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更何况现在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我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营救谢瑜,更重要的是要顾及到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形,一招不慎,将是满盘皆输啊!” “我明白!”谢瑾微微点头。 子时的夜中,微风略寒,月影浮动,暗香漂浮,人声将歇。 就在一切归于宁静之际,正厅里又传来了一阵喧嚣。有叮铃咣啷搬东西的杂音,有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什么事儿?”陆飞揉了揉略带疲倦的眼睛,问身旁的侍从。 “回陆大人,刚才外面有人送来了个巨大的木箱,说是镇远镖局押镖护送过来的,非要您签票不可。他娘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陆大人您是什么身份,岂是他一个小小镖头相见就能见的?俺们正打法他走呢!没想到还是惊扰到您了。” 陆飞数日以来,筹划收网宁州,早已满身疲惫。但方才和谢瑾一番谈话后,又没了睡意。于是说道:“也罢,镇远镖局在江南路颇具声望,总镖头亦是禁军教头出身,与我们也有些渊源。此刻无事,见下也无妨!” 说着陆飞协同谢瑾就走到了正厅之中。 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正背着一口五尺长的木箱,稳稳地站在堂中。怒目圆视,神色威严。 “你这口箱子,少说也有百十来斤中,为甚一直背在身上,不放在地上?”陆飞很随意的问那汉子。 那汉子瞧了陆飞一眼,字正腔圆一本正经地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雇主交代了,在见到陆虞侯之前,这口箱子绝不离身一毫!” “好啊!有信义!可是你怎地就能保证,一定能见到陆虞侯?”陆飞问道。 “镇远镖局是大缙钦定的四大镖局之一,上达皇宫大内,下至黎民百姓,陆大人没有不见的道理!”那汉子铿锵说道。 陆飞心想:“镇远镖局的确是有些特进之权,但能不能进来和人家愿不愿意见你,又是泾渭分明的两件事情。这个耿直汉子必定是镖局里的底层,没见过场面,傻傻的分不清。”顿时觉得多说无趣,于是道:“你现在可以放下来了,我就是要见的人!” 那汉子心头一惊,知道陆虞侯是个大官,吞了口唾沫,环视一周,见众人皆对陆飞毕恭毕敬,也不晓得该如何措辞,于是说道:“那……那好,你签票吧!” 说着把木箱从肩头放下,把一张文书递给陆飞身边的侍从。 陆飞见签票上却并未有雇主的姓名,也不多问,上前两步,正欲差人将木箱打开。 突然,感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极微的血腥味,这种味道极其细微,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只是因为陆飞常年征战沙场,对于血的味道有着不可思议的敏感。 陆飞见异,立刻停住脚步,顺势右手一掌推出。此刻,他距离木箱尚有五步之遥,只见一道无形内力被催动而出,电光火石之间就将木箱劈得粉碎。 “砰”的一声闷响,待到尘埃落定之后,众人才惊讶的发现木箱之中竟是一卷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棉被! “咳咳!”谢瑾捂着鼻子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这是……” 谢瑾话刚说到一般,好像又看到了什么东西,突然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地下的一把短剑。 “南溟剑!”谢瑾惊呼一声,然后像着了魔一样,朝那卷棉被扑了过去。 棉被是用一条麻绳捆得紧紧的,谢瑾情急之中,拉扯半天都解不开,于是顺手拿过短剑,将那麻绳狠狠的切断。 棉被卷开,赫然有一人躺在其中,浑身的血污,奄奄一息。 众人惊愕不已,万万没想到,镇远镖局押运来的货物竟是一个血淋淋的人! 那人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形羸弱,腿部、背部都有几处刀伤,双足已经磨得是血肉模糊。显然是经历了长时间的奔命逃难。 谢瑾用衣袖将那少年脸庞上的血污擦拭去,泪水再眼眶打转。 “云杉!”谢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生大喊出来。 那押镖的大汉,也没想到竟会有这一出,还没醒过闷来,就被陆飞手下的亲卫,三下五除二的给绑了起来,关到后院。 “快!那金疮药来!”陆飞毕竟经历颇丰,没有被眼前的突变乱了阵脚,深知这个少年的生死就在这一瞬之间。若不赶紧止血消毒,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今夜注定无眠,丑时的天黑得让人害怕,静得叫人发毛。这是通常睡得最深的时候,无眠令心跳加速,胸中惊悸,瞳孔张大,心烦意乱。 二堂里打水的、煎药的、递东西的,忙的不可开交。陶展是行营中最在行医术的了,刀剑皮外伤自是司空见惯、耳熟目染。不用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把小云杉的几处大伤口上药、包扎完毕,又取过一勺参汤,喂入云杉口中。 云杉冰冷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 “城……南,是……有陷阱。”云杉抽动了两下嘴唇,断断续续道。 第七十七章 变生肘腋 云杉这句低沉的声音,听在陆飞的耳朵里,就像雷鸣一般轰隆隆的,久久不得平静。 他走到云杉身旁坐下,看到他全身上下,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还没来得及向谢瑾细问云杉的来历,又见他苍白的嘴角又抽动了两下,有气无力的喃喃道:“荆……南……宿卫……” “啊!”陆飞心头一紧,方才的疑云从脸上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层淡淡的担忧。 陆飞将双手十指反扣在身后,用力拉伸了几下,闭目仰头,做了一口深呼吸。沉思片刻,忽作如释重负状,轻抚了下云杉的额头,柔声说道:“好孩子,幸亏你来的及时,此刻你不用多说了,安心休养,坏人们害不了我们!” 听了陆飞的话,云杉又朝谢瑾望去,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谢瑾连忙点头示意道:“陆虞侯已经做好安排了,小云杉你,你幸苦了!”说着又喂了一勺参汤到云杉嘴边。 见云杉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众人宽下心来,留下了两个丫头仆人照料,其余人随着陆飞移步到东花厅。 陶展等人见陆飞在厅中来回徘徊、沉凝不语,也不敢打扰。 可是按照原计划,再过不到两个时辰,钦差行辕的五百亲兵精锐就要尽数出动。一半走南门,随陆飞直奔铜牛岭;一半由陶展带领西趋宁远卫所,接管八千宁远军后,再与南下而来的杨一兴回合,一面驰援铜牛岭,一面封锁宁州各处关隘,形成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态势。 原定的计划本来是万无一失,本以为“柒社”势力再大,毕竟也还是江湖势力,万万无法与东宁禁军正面相抗。更何况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十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砸下去,宁远军中二十多号营官校尉,就算不姓“陆”,至少也不姓“高”了!再等到杨一兴的人马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的时候威压一番,这么“前拉后推”的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宁远卫的八千兵力就牢牢的攥在己方的手里了。 可是小云杉口中“荆南宿卫”四字一出,整个局面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大缙国东面是海,北面是凉国,西面是后蜀,而南面则是荆南国。北凉铁骑、后蜀器械、荆南甲士是大缙守土安疆的三大困扰。北凉铁骑来去如风、飘忽不定,昼夜奔袭千里,让人猝不及防;后蜀的攻城、守城器械精良,非人力所能及;荆南甲士技艺超群,单兵作战能力惊人,且三五成簇,组成作战单元,攻防相互配合,在步兵序列中一枝独秀。 荆南皇帝在荆南甲士中遴选出了一批最优秀的人,组成了一支令人感到可怕的队伍,名叫荆南宿卫。专门负责皇宫大内的安全、替荆南皇帝执行秘密任务。 数百人的东宁禁军出南门、上铜牛岭,柒社的帮众、宁州城里的衙役、府兵自不在话下,但凭空多出了这么一只奇兵,埋伏在入山的要道中,若是火拼起来,自然是腹背受敌,孤立无援。即便足够幸运,把所有的伏兵都击败了,那时也只能是散兵游勇,难以到铜牛岭上与柒社中的精锐再度较量。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走,厅内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天中最为至暗的时刻,夜色中的黑,仿佛如黑雾一样,屋内绕着烛光婆娑的流淌,像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撕心裂肺的发出无声的咆哮。 此刻距天亮城门开启还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 “陶展!”陆飞一声爆吼,“一刻钟的时间内,把所有的人集结到行辕西门,不用掌灯!” “得令!”陶展得到命令后,好不犹豫地领着两名小校,朝正堂大步买去。 “西门?”谢瑾疑惑的重复了一句。 陆飞解释道:“没错!现在情况有变,容不得我们从容应对,等不到杨一兴来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先取宁远卫,再上铜牛岭。”接着又对身旁的一个亲笔道:“差人转告杨一兴,大军到了之后不必再绕道宁远卫,直接入城,封锁四门,再分兵增援甬江关,防止贼人流窜荆南。” 那个亲兵刚转身,陆飞又道:“西面也派人去知会下谢郡王爷,守好临平驿。圣上已有旨意给他,他此刻应该也收到了,我就不给你写文书,你把话带到就行,他自会料理。若是贼人西窜逃脱,我这个钦差大臣。”他又看了眼谢瑾,顿了一下“自会具实上奏!” “陆大人,五百禁卫已经集结完毕!”陶展一身戎装伫立在堂前,身后的院中黑压压的站得满满,个个雄姿英发、狼顾鹰视,一身飞虹轻甲,腰挂回火弯刀,就等主帅的一声令下,便可踏平刀山,移平火海。 陆飞用目光把所有的将士们扫视一圈,低声道:“石迁,行辕外面的哨子都清楚的?” “回陆帅!白日里设有九十八处,夜里二十七处,眼下最是犯困的时候,属下这就带人把这些眼睛都拔了!”石迁曾是陆飞军中负责侦察的营官,半个多月下来,早就把方圆五里地内的明哨暗哨,弄得一清二楚。 “等不到清除干净的时候了。石迁,既然暗哨你都认清楚了,就带一小队人,现在就出发,能料理多少算多少,好在这四更天里路上没几个人,宁可错杀,不可漏网。但要严防消息望西面和南面流传。只要确保在我们到达宁远卫之前,消息没有先到,这样便是成功,听明白了吗?” “陆帅放心,别的咱不敢说,但有咱‘张屠夫在,哪能让您吃上带毛猪呢?!”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钦差行辕西门“喀”得一声开了,数百禁卫犹如野马一般奔腾而出,分五路前往城西汇合。“啊……啊……”的几声惨叫,又见六七人从屋顶、墙头、马圈、树顶等各处应声而落。 从钦差行辕到宁州城西门,也就二里地的距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五百勇士都已列阵于西门楼下。 西城门高约五丈,此刻正紧闭着,仰头望去,巍峨而又庄严。 在原本的计划中,是安排陶展,天亮城门开启之后,打着走访宁远卫的幌子出城。而现在临时起变,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尽快出城。 “你……你们是……要?”城门下一个圆脸的把总,战战兢兢道。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右手抓起刀柄。 “钦差陆大人要出城执行公务,快把城门打开!” 一听是陆大人,那个圆脸的把总,黑米粒大的眼珠子转了三圈,缓过神来,上前作揖,不痛不痒地道:“卑职,黄三多,参,参见陆大人!不知陆大人有何要事,定要此刻出城?这城门开启也就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陆大人可否稍等片刻?” “姓黄的,你放的是什么狗屁?!敢叫钦差大人候着?活腻了?”陶展骂道。 “这位军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就算给小的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挡钦差大人的道儿啊!可是咱不是‘端谁的碗,听谁的管’嘛,白溪山白大老爷先前严令小的,说不到卯时二刻,城门断不得开,否则就连同卑职脑袋一起开了……两头我都得罪不起呀?”黄三多唾沫横飞道。 “白溪山和钦差大臣谁大?!你分不清?”陶展怒喝道。 黄三多却面无愠色道:“卑职当然知道是钦差大臣大的,可是白大人,卑职也是万万开罪不起的……可否,可否容在下快马加鞭,前期府衙知会白大人一声,再作计较?” “你!”陶展气的脸色发紫,“唰”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弯刀。紧接着,就跟着一阵低沉之声,犹如龙吟,陶展身后的五百禁卫,齐刷刷的拔出了弯刀。 “这小子若不是柒社中人,给他十条命也不敢和钦差叫板,纠缠不清、拖延时间。陶展!和他多说无益。”陆飞道。 黄三多似乎已经料到了会有这出,讪讪道:“各位军老爷,这是干啥子呀!小的要是说错什么话了,千万海涵呀!这不,小的虽说是把总,可城门的钥匙却放在宁州府衙里面保管。要不,我这就去取过来?” 陶展抬头朝城门望去,两扇城门的闭合的中间,果然挂着一把大锁,锁链有人胳膊那么粗,若没有钥匙,这门焉能打开?陶展没料到这一个看门的瘪三,竟还有这一番说辞! 西门都出不去,还谈什么收网宁州案! 第七十八章 剑出西门 这个黄三多的确不是省油的灯,十多年前就加入了柒社,时至今日已在柒社中担任“西门帮办”的职位,“帮办”虽然在社中不算高位,但“西门”二字就有含金量了。西门连接宁州城和宁远卫的咽喉,也是宁州城最大的一处城门。此地区的帮办权责极重,若没有两把刷子岂能担此重任。 此前,黄三多在任上直接隶属于师帅柴子惜,柴子惜失踪后,白溪山被提拔了上来,成为了黄三多的顶头上司,所以白溪山无论是在大缙的官职体系上,还是柒社内部的职级上都是黄三多的对口上级,他的话黄三多自然是奉为圭臬。 十日之前,柒社高层已经决议打通铜牛岭的最后一层石壁,由总帅柴战亲自带人进入洞中,寻找梁公密藏。林渠(江南安抚使、柒社殿帅,第三把交椅)、曾源(江南路转运使、柒社司帅,第四把交椅)都亲赴宁州,调度钱粮人力,保证铜牛岭寻宝的顺利,又要防着其他势力的觊觎,免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三多虽不在高层,但也知道社中大事的成败就在这几天,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就算此刻拼了撕破脸皮,也不能坏了社里定下的章程。 西门大锁的钥匙不在黄三多的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陶展不得不投鼠忌器了。 此刻,要真是拔刀见红了,非但一时半刻出不了这西门,而且将来官司打到京城里,也是自己的不是。想来真是“老鼠钻进了风箱——两头受气”。不自觉地扭头羞愧的望了一眼陆飞。 陆飞又自下而上的打量了一下西城楼,这座城楼拔地而起五丈有余,壁如刀削,垂直而上,陡然耸立。墙壁上连半个可以借力脚踩的地方都没有,单凭一口内力一跃而过的人,现场的只有他自己和谢瑾两人而已,陶展和其他的禁卫根本做不到…… 他又沿着城楼朝两侧的城墙看去,居然城墙下方五十步的范围内,一座民房都没有!看来想借助房顶减少一段高度也是不可能的了。 在遥远的东边,海天交接之处,已经微微泛起白光,光芒刺破苍穹,直插云霄,犹如万千把宝剑接天连海隅。 两方的人马对视而立,都是半步不退,附件城墙上各处哨点、塔楼的兵勇见状都陆陆续续地往西城门下汇集。没过多久,黄三多身后的灰衣长枪兵勇已经有了一两百人之多了。 人多了,黄三多的底气就更足了,起先只有十来个人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这个“死人堆里走出来”的陆虞侯会一言不合把他给劈了,但是现在自己这边有了小两百人,他陆虞侯再狠,也不至于把这两百人都屠戮了。 “陆大人,诸位军爷,还是听小的一句劝,让我到府衙把钥匙领回来吧,要不然真误了各位大人的事儿,小的可真是担待不起啊!”黄三多眯着眼睛,假惺惺地说道。 “你担待的起!你担待的起的很啊!”陆飞死死的盯着黄三多,一字一字地说道。 陆飞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万万没料到,就这么一个糊不上墙的烂污,竟拦住了自己的路,自己偏偏还那他没办法,又不能杀他,又不能放他走……一阵懊恼用上胸口。 突然间,陆飞的目光停留在黄三多腰间的弯刀上。 “对了!怎么早没想到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有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南溟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陆飞激动地朝谢瑾望去。 “瑾妹,可否借你的南溟剑一用?” 谢瑾当即明白了陆飞的用意,左手向上将宝剑轻轻一拂,短剑南溟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明亮如镜的剑刃,反射出晨光之曦微,恰似一条深渊银龙,隐隐然腾空出世。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陆飞,目不斜视,随意间伸出右手,高举朝空。只见那柄南溟剑飞到半空之后,好似被什么力道给吸住了,突然停止了上升的势头,飞行的轨迹随之一变,剑柄朝下,直直的朝陆飞手心飞来。 陆飞得南溟剑在手,和黄三多还有甚废话,当即纵马向前,冲入灰衣兵勇人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看门的兵勇几时上过真战场?马还没冲到,就兀自踩踏着朝四面八方逃散而去。陆飞从马背上轻轻一跃,斜着朝前面飞出两丈之遥,举剑凌空顺势朝着胳膊粗的锁链劈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欲利其器必先得其法”南溟剑虽是上古神兵,坚韧锋利无比,但也不是谁都能发挥出它神力,就好比城门上的这把巨锁,人若只有宝剑,没有深厚偶的内力,想要劈坚斩铁,那也只是痴人说梦! 陆飞亦不敢掉以轻心,这一招以剑刀是大内剑经之精华,其中注入了陆飞十成内力,竟打出了背水一战的气势。 只听得“叮”的一声巨响,是金属相击,尖锐刺耳的声音。南溟剑切入锁链三寸有余!偌大的铁锁链子仅有小指头粗的地方相连接着。 陆飞轻哼一声,反手就是一掌拍向铁索,铁索应声而断。 陆飞拽着锁链的一头,平稳的落在地上。 禁卫军中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叫好声,都被陆飞这回天一剑所深深折服。 “这……这怎么可能?”黄三多惊得瞠目结舌。 但很快恢复了神智,急忙斥道:“抢攻城门,罪同谋反!快!快把这群反贼拿下!”说着就张罗着灰衣兵勇合围过来。 陆飞正欲发作,却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杀鸡焉用牛刀?何劳大人动手,且看我如何料理掉这些杂碎!” 放眼望去,原来是“探马营”的石迁跟了上来,方才他带了一对人马清理暗哨,弄得风生水起,还觉得不过瘾,本以为肯定赶不上大部队了,没想到正巧赶上了热闹的时候,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陆飞淡然一笑,将短剑收回鞘中,迈步走向他的那匹青葱马,长风拂起衣襟,眉宇神色之间恰似闲庭信步、风轻云淡。 “不过瘾!不过瘾!”一盏茶的功夫不到,黄三多等人就被石迁的快刀斩于城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其余的一百多人见状赶忙跪地求饶,石迁还想挥刀继续,结果被陶展给拦了下来。 “石大牙!(石迁的门牙巨大)你他娘的得了失心疯了啊?没看到人家都已经投降了,还杀?!敌国投降不杀,咱自己人你还杀?!” 石迁本还想顶牛,结果陆飞瞪了他一眼,石迁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脏话给吞了下去。退到一旁。 “我乃是东宁禁军殿前司虞侯,特进钦差大臣,奉旨查办宁州刘康一案……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倘若依然不知悔改,或是首鼠两端,眼下这个黄三多就是你们的下场!”陆飞朗声宣道。 第七十九章 宁远卫所 面前跪着的一片灰衣兵丁被吓得战战兢兢,平日里威风八面、雄霸一方的西门卫戍校尉黄三多,此刻就如同一条黄鱼一样,直挺挺的躺在他们面前。在体态雄健、装备精良的禁卫面前,他们这一二百人的兵丁就如病怏怏的小鸡仔一样,既没有抵抗的势力、更没有抵抗的决心。 更要紧的是当兵的只晓得服从命令,眼下领头的已经没了,连反抗的理由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个瘦高兵丁,唰地一下从人群中站了起来,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他贼溜溜的黑眼珠子,转了两圈,吞吞吐吐地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喊道:“我们就听钦差大人指挥的好了唉,叫我们往东,绝对不存在往西的好了唉!” 他这话一出,其他的灰衣小兵们都争先恐后的呼喊起来,唯恐自己的嗓门不够大,被人看扁了。 陶展见状欣喜十分,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停下来。接着笑道:“好!看来诸位都还是识大体,懂实务的!此刻,你们不用再继续看大门了。我也不叫你们往东,相反我们恰恰要往西走,去办件大事!出此门后,一切听我节制,若有不服从军令者,嘿,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面。要是还有犹豫的,现在就站出来!” 灰衣兵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还敢站出来以身试法啊?没啥说的,都连忙起身排好队形,整装待发。 就这样,一场小风波就化害为利了。浩浩荡荡的往西边进发了。 虽然临近夏末,日晒三竿的时候仍旧是炎热难耐。 当兵的不怕打仗,不打战怎么有收入呢?经常一场战打下来,敌军没见到几个人,就先把周边方圆几十里的村屯给扫得一干二净;若是拿下一个城池山寨,那就更不得了了,少说人人都有几十两银子的收项。和敌军来来回回拉扯几番,运气好、会钻营的,保不定都蹿到了把总、千总的位置上了。 最怕的就是不打战,打战的时候不用操练;但是不打战的时候就得每五日一小训,十日一大训。宁州的天气最他娘的要命,夏天三伏的时候湿热难耐,就跟一个蒸笼一样;到了冬天三九,又阴冷湿寒,侵皮蚀骨。一个月就一两银子的饷钱,一到操练的时候,定是哭爹骂娘声一片。 宁州卫已经二十多年未经历刀兵了,卫所里不管是新兵蛋子还是老兵油子,都没把操练当回事。校场上的号角已经响了三回,士兵们才稀稀拉拉的从营帐里出来,许多人连头盔都懒得戴,手中的刀枪剑戟都是锈迹累累。 陆飞谢瑾一行,自西门而出,背对烈日一口气没歇,奔了一个多时辰。太阳把人烤得都冒油了,体力稍微差点的,此时已经虚脱倒在地上了。 “前面就是宁远卫了!”陶展指着前方的一座石城喊道。 “宁远卫果然不一般啊!寻常的卫所,能是竹木寨子就不错了,宁远卫竟是一处由巨石砌成的永久性的军事堡垒。”陆飞叹道。 陆飞停下脚步,示意陶展过来,于是对着陶展耳边,面授了一番机宜。陶展连连点头道“是”。 “你们这群天杀的王八羔子、酒囊饭袋,出了会去城里赌钱喝酒,还能干点什么事?!啊?跪舔姓陆的时候倒是挺来劲嘛?今天校场大练,谁的营里要是少了一人,我打你们谁军棍五十!”中军大堂里,宁州将军高不同,怒气冲天地骂道。 他先是因为自己高家的独苗高小福犯事,被陆飞讹诈了二十万两银子,又被他压住了风头,手下的校尉们整日里围着钦差行辕转悠,只要天一黑,就一个猛子扎到城北陆飞的园子里喝酒赌钱去了。堂堂一个四品将军,约束不住自己麾下的校尉,面子上哪里还挂得住啊?今天一早起来,发现自己那不成器的操蛋儿子又溜了出去,更不知道身在何方,这一肚子的恶气,就全都撒在了面前二十多个校尉的身上。 “大帅……人家陆大人毕竟是皇上钦点钦差大臣呀!您用‘跪舔’二字是否有点……这个……是吧?再说,咱们宁远卫尽是老兵油子,还有吃空饷的,冒名顶替的,这大帅您都是了解的呀,一时半刻的哪里是能把人集齐的嘛。”高不同面前一个胖乎乎的校尉腆着脸皮道。 这人名叫马友才,是宁远军中一个“甲字营”的校尉,近一个月以来,拿了陆飞的好处最多,又是宁远军中的老把式,十来年前就已经翊麾校尉,所以才敢顶着高不同,回了两句。 其实马友才心里早就盘算通透了,在高不同这条破船上,是难得再有半点进步了,再看人家杨一兴,刚贴上陆虞侯,就被提了官职,调到淮南路放了实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所以,他铁了心要抱紧陆飞的大腿。 听到马友才的一番戏谑,高不同气得脸上发紫,细白碎米粒儿的牙齿咬得吱吱发响。恨恨地道:“好啊!马友才,马大校尉!我倒是看小了你,看来你是铁了心不想在我宁州卫混下去了?哼!不过也是,我这里庙小,哪里容得下你这尊大佛呢?” 马友才一听这话,心里不禁发慌了,高不同敢情是想要撕破脸皮了。校尉一职虽说官不大,但毕竟管着几百号人,到哪里都是吆五喝六,威风凛凛的。自己和陆虞侯陆大人虽然谈的投机,但人家却还没有和自己谈过封官许愿的事儿,这骨节眼上还不是开罪高不同的时候。于是心中万分懊悔,难怪人们都说“沉默是金”呢…… 就在他一脸尴尬,不知道怎么把话给圆回来的时候,只听到卫所门前,锣鼓声震天,接着就有卫士慌忙跑入堂中报道:“秉大帅,陆虞侯携钦差行辕全体禁卫前来拜访,已到校场大门外等候。” 陆虞侯想要拜访宁远卫的事情,高不同早就知悉的。上次送银票去了结高小福官司的时候,陆虞侯就说了这么一嘴,想要带着手下人去宁远卫相互交流观摩一番,高不同权当作是一句玩笑话了,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个年轻的钦差大臣还真实“言出必行”呢! 陆飞和高不同都是位列四品,他亲自来宁远卫,不论怎么说,都还是合理的。“只是身后还带了几百禁卫,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哎!莫非又是想组团来打秋风的?……”高不同心里盘算道。 他瞟了一眼马友才,转身对报信的卫士道:“快!有请陆大人进来,啊,哪个,再备上酒席,有请钦差行辕的将士门入席!” 一听这话,原本冰冷的气氛一下活跃起来了,堂中的校尉们又开始交头接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八十章 利诱威逼 提到钦差陆虞侯,在场的校尉们无一不是举双手称赞的,为人豪爽大方、不拘礼节、平易近人,比起眼前这位难伺候的高将军,那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平日里都是去陆虞侯的行辕里胡吃海喝,难得今天人家亲自登门拜访,哪个不想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表现一番,恨不得把自己家里压箱子底的好东西,都搬出来招待陆大人。 高不同毕竟几经宦海沉浮,知道眼下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自己也犯不着硬要和下面的校尉们撕破脸,搞得针尖对麦芒。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军务上的事,还得靠这群老油条落地。 就算和陆虞侯走得近,那也是暂时的事,他早晚有回京的一天。等到陆虞侯一走,这帮人还得在自己的手底下服服帖帖的,到那个时候再来秋后算账。马友才,嘿,把你调到个清汤寡水的闲职那不是片刻的功夫? 想到这里,高不同阴暗的心境渐渐明朗起来,收起了面庞上的阴鸷,笑嘻嘻的对手下人洋洋道:“陆虞侯陆大人是钦命的钦差大臣,屈尊俯就来咱们宁远卫,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今个儿就看在陆大人的份上,免了你们大训的差事,都去东海厅,准备迎接钦差!” 校场上的懒洋洋宁远军卫们,看到装备精良,步伐整齐的禁军内卫从卫所大门鱼贯而入,都停了操练,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让出中间一条道路,围观起来。 “哎呀!你说这人和人真可是没法比的呀,你瞧人家那身铠甲,那头盔,锃锃发亮!要是给咱也换上这身装备,那气派绝对没得说的!” “我呸!就你这个鳖孙,搁在咱宁远卫都算抬举你了,还想着东宁禁军的活,还真敢想?!” 校场当中,尘土飞扬,靴声震天。行至校场中央时,陆飞厉声一喝:“殿前司左翼先锋营将士听令,就在原地待命,不得擅动!” 话毕,五百多人的禁卫就如同钢钉一样扎在校场中央,任凭烈日如火,竟都纹丝不动!卫所兵勇接到大训取消的通知,立马就散了,都躲到凉棚里面乘凉,用异样的眼光,不解地看着这群不怕晒的禁卫。 陆飞仅带着谢瑾、陶展两人步入东海厅。 “陆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高不同自从被陆飞摆了一道,别说看了,只要想到陆飞,就好比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但在场面上,还不得不做出一副亲密无间,情关意切的样子。 “没有的事!”陆飞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接着道:“是我来的唐突,事先没有通告高将军,在这里给高将军赔个不是了。” 高不同连忙迎上前来,邀请陆飞做首座,说道:“陆大人说的是哪里的话,咱们宁州卫自建成以来,您还是头一位登门造访的钦差大臣呀,这钦差大臣代天巡狩,如同天子驾到,让我们宁远卫蓬荜生辉,咱们长脸还来不及呢!哪里有半点埋怨的说法?” 位于下首座位的校尉们附和着,连连称是。 陆飞也不忙就坐,而是侧身,右手指向谢瑾,对高不同说道:“高将军,今天的客人可不只是我一人啊,这位贵客,你可认得?” 高不同这才注意到陆飞身旁的这位女子,起初以为她就是陆飞的随行丫鬟,压根没正眼看过一眼。听到陆飞这么一说,心头一紧,连陆虞侯都说是“贵客”,来头必定不简单,这倒是把人家给怠慢了。 于是恭敬的向谢瑾作揖,说道:“是在下失礼了,恕高某眼拙,这位小姐是?” 还没等到谢瑾开口,身后的陶展就大声答道:“大缙上国柱、兵部尚书衔、黟安郡王的长女谢瑾谢大小姐便是这位!” 高不同一听,眼睛瞪得老大,万万没想到谢王爷的千金竟也会同时出现在自己的地盘,顿时脑袋嗡嗡作响。 不等高不同再开口,陆飞就抢白了一句道:“方才进这东海厅的路上,就看到了厨房伙房忙的不可开交。我看,大可不必!” “陆大人,您这话可就把咱们宁远卫给瞧扁了,宁远虽然是穷镇,但也不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呀!怎么地都有给咱们一个略尽地主之谊的机会吧,大伙说是不?!” “对对!就是!……陆大人,咱们这厨子的看家本领——‘佛跳墙’在江南路都是拿的上台面的……还有五十年的花雕老酒……”校尉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着。 陆飞不急不慢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面带微笑的说道:“承情了!陆某承情之至!只是这次前来并非是为了与诸位把酒言欢,而是另有要事!” “什么事情?”高不同开始警觉起来。东海厅中的气氛,一下又跌入了冰点。 “请天子剑!”陆飞朗声喝道。 陶展随即从后背的一口黄绸包裹的木盒中取出一柄长剑。众人纷纷跪下,齐声念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高不同脸色憋得发青,心想:“这小子该不会又来找我开刀?”但又实在想不出到底为了什么原因,心里暗暗叫苦。 待到众人起身,陆飞转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眉头紧皱,暴喝一声道:“你们谁是柒社中的成员,此刻老老实实地站出来,本帅尚且能饶你一命!” 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堂中鸦雀无声。众人都不知道陆飞所为何意。 高不同一听,知道原来陆飞不是专门来寻自己晦气的,略微松了一口气,轻声答道:“陆大人,您为何突然提起柒社?对于柒社,在下也略有耳闻,不过是本地的一个小小江湖帮派,行事颇为低调,在宁州地界内,倒有些铺子产业,偷税抗赋的情形,再详细的就不得而知了。但和江海盟、九华门、万剑山庄这些大门派是没得比的。咱们宁远卫都还是又身份的人,怎么会和那些下三滥的同流合污呢!” “真的没有?”陆飞反问道 高不同朝着校尉们吼道:“你们当中有吗?” “没有……没有……”厅中的校尉们众口一词道。 “好!非常好!”陆飞踱步说道:“既然宁远卫都是干净的,本钦差奉旨督办宁州刘康一案,正好需要宁远卫的配合的地方!”转身面对堂中校尉道:“诸位意向如何?” “愿效死力!” 陆飞回过头来,又对高不同道:“眼下本钦差已经查明,刘康一案,乃是柒社一手策划,现要调你宁远卫的兵勇前去助剿,你怎么说?” 高不同目光闪烁,吞吞吐吐道:“这,这个嘛,不知陆大人可有实证?”高不同虽不是柒社里的人,但在宁州这么多年,多多少少的和白溪山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柒社出事,他自己也干净不了,所以极力避免趟这浑水。 “笑话!我掌握的证据,需要想你汇报?!”陆飞的脸上散发出一股狠劲。 这句话把高不同也激怒了。“呵,莫须有的事情,那就恕本将军无能为力了!”高不同端起茶杯,大有送客的意思。 陆飞早就料到了这出。陶展见状当即出门大呼一声,五百禁卫得令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夺路而来,须臾之间就将东海厅围成铁通一般。 “陆虞侯!你要干什么!”高不同喝道。 陆飞弹了弹衣服上的尘土,说道:“不是我要干什么,而是你宁远卫想要造反,不拿我这钦差当回事,我当然要有所应对,不然圣上何必命我来宁州?看来宁远卫和柒社勾结已是事实了!”他这句有意对校尉马友才等人道。 马友才何等通透,一点就通,心想立功的时候来了。立马上前一步说道:“属下绝没有和柒社勾结,愿听陆大人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马友才这么一说,又见门外的禁卫虎视眈眈,众校尉心想,就算占着宁远卫人多,打赢了陆虞侯,那也是谋逆的罪名……纷纷跟风附和。 前前后后一盏茶的时间,宁远卫也被陆飞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第八十一章 蓄势待发 前前后后一盏茶的时间,宁远卫也被陆飞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高不同虽然心有不甘,但为形势所迫,也说不起硬气的话了,转而道:“既然钦差陆大人早有安排,自是高明的,我这个四品宁远将军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免得再被扣上个刘康命案帮凶帽子。马友才,你头上长得反骨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好马没有吃回头草的时候!这是我送你话!” 马友才等校尉们纷纷站到了陆飞这边,高不同就被架空了,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光嘎司令,与大局既无益也无害。 陆飞愿与其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宁远卫中本有八千卫兵,十多天前就被白溪山拿着江南路安抚使的大令调走了两千,打着捕盗治安的名义,安放在宁州各个关卡和铜牛岭外围,防止其他势力介入到梁公密藏当中来。 俗话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陆飞临时出击,自然是没有粮草预备给这六千宁远卫士的。此时再来筹措粮草运输、供给自然是没时间的。 于是,陆飞在校场中央高声对马友才道:“翊麾校尉马友才听令!” 马友才激动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卑职在!” “马友才忠义体国,智勇过人,即日起由翊麾校尉职上再加殿前司左翼副统制衔,望其唯忠唯勇,实心办事,待到宁州案告破之时,连同宁州卫诸将士一并报朝廷,予以优保。” 马友才还没来得及拍胸脯表决心,陆飞又道:“马统制,着你一刻钟内,把宁远卫中的军马尽数集结与校场,点齐精锐卫士,随我出发。十万火急,不得延误半刻,你懂吗?” 听到“马统制”三字,马友才不禁心中涌起一股热浪,没想到自己都快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还能开启仕途的第二春,一下子从边远的冷板凳卫所,跳入到了殿前司禁军的行列。 湿润得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且看我的手段!” 马友才等人,消磨了十几年的斗志被重新点燃,不一会儿,校场中央就已经是乌压压的一片。 “回陆大人,宁远卫中的两千匹骏马和最精锐的四个甲字营共计两千将士,都在这里了,请大人差遣!” 陆飞一看,眼前竟整出了这么多军马,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暗自高兴,“真是天助我也,有了骑兵,又能节约许多时间,兵贵神速,在精不在多。” 于是对马友才说道:“四个甲字营,三个随我出发,留下的一个就由黄昂带着,并同其余人等,即刻进城,把守宁州城四个大门,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违抗者格杀勿论。约莫这一两天的功夫,你的老朋友杨一兴就要来了,待和杨统制汇合后,归杨统制一并节制,明白了吗?” 马友才、黄昂一并答道:“卑职得令!” 接着陆飞由让陶展将事先兑换好的银票拿了出来,高不同送的二十万两银票,早已被兑换为五十两一张,厚厚的一大叠子。一时间校场中的兵勇们欣喜若狂,如同打了鸡血一样,跃跃欲试。 就在浩浩荡荡的的两千骑兵,就踏着滚滚黄尘,策马扬鞭而去的时候,另一头,宁州城中。 白溪山府里请来了东宁的“春和”戏班子,听了一宿的戏,前阵子忙得昏天黑地,本想今天好好放松下,睡他个自然醒。 却没想到,好梦被师爷乔三那公鸭般的嗓子给吵醒了! “不得了了,白老爷,钦差行辕周边的躺了二十多具尸体……” 待到白溪山弄清楚,原来是自己设的暗哨都给拔了,钦差行辕人去楼空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一个头两个大的他乱了阵脚,第一反应就是这事情不能压在自己一人肩上,赶紧汇报给自己的上峰——曾源。 密室中柒社司帅曾源暴跳如雷,数落白溪山被猪油蒙了眼睛,脑子里进水结冰了,几十万两银子就这样被他打水漂了……一顿咆哮下来,才想明白如今已经是撕破脸皮,真刀子见红的时候了。连忙叫白溪山锁好城门,通知城南、铜牛岭的柒社人员警戒起来。 这一圈子走下来哪里还来得及?陆飞等人在他去密室的途中就已经出来西门。午时,整个宁州城都已经被黄昂牢牢地控制住了。 陆飞一行由城西的宁远卫飞奔向南,沿着官路绕宁州城西南走了个大圈子,很快就到了城南外三十里地的地方了。 陆飞环顾四周,见前方道路渐窄,官路已经到了尽头,由一条曲折蛇行的小路逐渐入山。 他示意队伍停下,将陶展、马友才等人呼到自己跟下,议论道:“诸位,前方道路是越来越崎岖险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柒社势大,我们不可小觑,若其在前方谷口设伏,给咱们来个过半而击之,咱非要损兵折将不可!” 马友才初入陆飞麾下,急于表现自己,又觉得柒社不过是区区本地江湖势力,虽然聚众上千,但都是绿林草莽、鸡鸣狗盗之徒,何足为惧?己方有三营宁远卫兵,外加五百禁卫,陆大人实在是太多虑了。 于是拱手震声道:“末将不猜,愿领一营将士,为大军开路,管他什么柒社八社、牛鬼蛇神,定叫他有来无回!” 陆飞之前已经收到小云杉的消息了,心中早有准备,对于马友才的想法自然是洞若观火,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道:“马统制忠肝义胆,陆某替朝廷谢过了!” 马友才受宠若惊道:“陆大人这么说,末将真是无地自容了!咱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唯有马革裹尸还,以报陆大人之恩!”转身对甲字营的将士道:“兄弟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哪个鳖孙要是敢给老子掉链子,拆烂污,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出发!” 陆飞看着马友才前行的背影,还是不放心,补充一句道:“马统制,若遇伏兵,不要硬拼,寻一处掩体保存实力,对着敌人的位置发响箭,我们从外围策应! 第八十二章 伏击战 哒哒的马蹄声中,卷起滚滚尘埃,马友才领着一营将士前行右转后,就消失在了蜿蜒而上的山谷之中。 陆飞领其余将士原地休息,静候前序部队的情况。 小路两旁,尽是苍天古木,巨石嶙峋,士兵们于是都躲在浓荫中小憩休整,忙碌了半天,早已是一身疲惫,时不时竟传来阵阵鼾声。 陆飞将谢瑾从马上接了下来,把马儿系在一株面盆粗的梧桐树下,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对谢瑾道:“所幸,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是顺利的。也不知道云杉的消息是否可靠,若真是出现荆南宿卫,那局面的复杂程度可就难以想象了,不知道背后会牵扯到多少方面,有多少阴谋诡计。” “再复杂的局面,也难不倒你这个粗中有细的拼命三郎!”谢瑾见他忧心忡忡,莞尔劝慰道。 “见笑了,只是这世间凶险太多,不可不多虑一番。但谋事在人,成事终究在天,我们自当尽力而为,至于最终的结局如何,就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了。” 谢瑾原是郡王府里的大小姐,刁蛮任性惯了,自以为天上地下没有自己办不了的事情。但自从和谢瑜东行之后,一路上屡经磨难波折,几度死里逃生,早已把桀骜之气给磨平了,此刻听到陆飞的这般言语,心里一百分觉得感同身受。 “等到救出我二哥后,我带你到黟安去玩!”谢瑾换了个轻松话题笑道。 “谢谢你了!我可还得回东宁复命,没有比这个再大的事了。” “那你带我去东宁怎么样?说来也是惭愧,东宁是堂堂大缙国的国都,我才去过一次,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几乎都没有什么印象了……东宁都有什么好玩的呀?你家离那个叫什么武湖远吗?”谢瑾连珠炮般的问了起来。 陆飞笑道:“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只要你愿意,玩多久都没问题!” 马友才一行浩浩荡荡地走入了山谷深处,此地距离铜牛岭仍有十几里的距离。因为近几个月以来,往来铜牛岭运粮、运药的车队络绎不绝,所以这一带的路也变得十分平整。 “马统制!你看!前面那是什么东西?”马友才身旁的一个小侍卫举起马鞭,朝着前方喊道。 “他奶奶的!这个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有岗哨?走!去看看是哪个操蛋混小子派来的!”马友才万万没想到,这深谷既不是通关要道,也不是咽喉要塞,居然还有官兵把守,兀自警觉起来了。 几排拒马后面,有三十多个手持长枪、盾牌的士兵,看服装样式,是宁州城里巡防营的人。 于是马友才大吼道:“谁他娘的让你们来这里站岗的?吃错药了?!” 关卡的士兵不但不生气,反而脸上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看了眼马友才,又踮了踮脚看看他身后的士兵。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位军爷,进山有何贵干啊?” 马友才见面前这个小兵不但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自己是干嘛来的。他本来就是暴躁的脾气,如今又得了钦差大人的势,更加不把这个小兵放在眼里了。于是,顺手就抓住了对方的衣领,拽到自己面前,狠狠地打了七八个耳光。 “小子!你也不瞧瞧爷是谁!老子问你一句,你老老实实回答一句,听到没?!谁他妈的让你们来这里设卡的,山里面有什么东西?”马友才道。 领头的小兵没想到马友才上来就对自己动手,吃了个冤枉亏,两个脸颊肿的跟馒头一样。这才缓过神来,一把推开马友才,退后三步,躲到人群中,捂着腮帮怒喝道:“敢……打老子?你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哎,哎哟……” 接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竹制哨子放到嘴边,吹了两下,因为嘴肿得厉害,吹不出声来,于是又骂骂咧咧地把哨子递给边上同伴。 马友才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觉得这个领头的小兵实在滑稽可笑,被打了不服气,还要说狠话,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拿什么和自己的甲字营五百精锐叫板。 马友才懒得再和他啰嗦,当即下令道:“把他们都拿下!派一队人把他们押到陆大人那里慢慢审问,其余的人随我继续前进。” 哪知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四周山岩上的树林中,传来沙沙响声。 还没弄清响声的由来,就又听到身后嗖嗖数声,接着是一阵“啊……啊……呀……”的一片惨叫。 马友才回过头来一看,身后又八九个士兵,纷纷从马上落下,引得马儿嘶鸣骚动,但前方有拒马木刺,两边皆是山岩,在唯一的逃路就是后退。 “快下马!”马友才毕竟久经杀场,这次是替陆虞侯打先锋,怎肯不战而退?他迅速回过神来,深知士兵在马背上目标大,难以躲闪,于是命令众人下马,将马儿赶到外围,做第一层防线,然后盾牌手朝外,结成圆形阵队,坚守待变。 一时间,箭如雨下,军马半数往后逃窜,半数被当场射死,尸堆成山,血流成河。马友才命令士兵们结成盾阵,倚着马尸负隅顽抗。 马友才蹲在盾阵中央,心里骂道:“他奶奶的,那里来的这些歹人,老子纵横宁州卫几十年,杀人无数,也没见过这么凶险的场面!这回真是大意了!妈了个巴子,宝刀还没出鞘,就给人打的抬不起头来,这老脸还往哪里搁啊。” 盾牌的数量毕竟有限,难以遮蔽所有的地方,时不时就有白羽箭从,空隙中穿过,刺中士兵的后背、大腿,叫苦声、呻吟声此起彼伏,连连不绝。 盾牌相连,形成了一个弧形的穹顶,穹顶之外依旧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而穹顶之下,正在上演着一出血与泪的人间惨剧。 马友才透过盾牌间的缝隙,朝两边高出望去。只见两侧高崖石山处,尽是人头涌动、蜂攒蚁聚,有的在忙着拉弓射箭,有的好像在忙着搬什么东西。 “噫,奇怪了!?”马友才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道。“这些人穿的都是普通的劣质轻甲,但拉弓身法、相互间配合协作,根本不像是普通巡防营、宁州府衙的士兵,更不可能是柒社的江湖人士。 这些人举手投足之间,组织性和节奏性极强,相互之间填缺补空配合紧密,没有经年累月的训练是断然达不到这种水平的。 马友才心头一惊,暗暗叫苦,悔青肠子不该当这个先锋官,还盼啥立功高升呢!能保住一条老命就不错了。 突然间,箭雨骤停。 马友才舒了一口气,料想敌人的箭矢已经用尽,刚准备探出脑袋,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第八十三章 荆南宿卫 原来还有更糟糕的!一时间,巨大的石块、圆木,纷纷从两侧高出坠落下来。 盾牌是人手举起来的,对付敌人的弓箭就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哪里还抵挡得住千斤重的巨石?只见巨石撞击之处,连人待盾的都被压成了肉饼。 有一些士兵,不甘心坐以待毙,连忙丢盔弃甲掉头就朝后方逃跑,这一逃跑,引得马友才的盾阵大乱。 可是还不待这些逃兵逃出二十步,蝗虫般的箭雨又射了过来!这些逃兵只有成为活靶子的份了,被射成了刺猬一样,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痛苦地蠕动着。 马友才心中暗骂道:“怪不得刚才看到他们在上面搬什么东西,原来是这样!早知道一开始的时候就骑马往回冲,即便有所死伤,也是肯定能突围出去的。都怪自己太轻敌了,没想到对方来打伏击的竟是这么一帮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想来也的确是匪夷所思,这么一群职业杀手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就在马友才沉思的时候,又一巨石重重地滚落下来,“砰”的一声闷响,把马友才右边举盾的三人直接砸进了土里……连声都吱不出来。 三块大盾被砸得粉碎。大盾包边的铁片在砸碎的过程飞射出来,直插马友才的大腿。 马友才虽然身穿铠甲,但校尉在军中只是低阶武官,所穿的铠甲归为轻甲类,主要起防护作用的就是在胸腹处的铁片,保护范围较小。 马友才“哎”的一声惨叫,用手紧捂着自己的伤口,鲜血止不住的外流。 “马统制,快给陆大人发信号求救啊!”马友才身旁的一个亲兵,也顾不得许多,大声对马友才吼到。 马友才本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境中,没再抱半点生还的念头。直到这个亲兵一吼,他才想到临行前陆虞侯对自己嘱咐。 马友才感到绝境逢生,喜不自胜,也顾不得伤口的剧痛,赶忙从胸中取出两只响箭,推开身后举盾牌的士兵,对准了两侧敌人聚集的方向发了出去。 就看到两条红色的曲线,从空中划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而后在最高点炸成团团火花。 “嗖嗖”两声,就在马友才从盾阵中窜出来的时候,已有两只白羽箭射中了他的右肩和左腰,好在射向腰间的那支箭只是擦皮而过,所幸不至于立刻致命。 陆飞等人在谷口处登了许久,始终没见到马友才的信号,也没等到探马的回报,万分焦急。 陶展也是来回绕圈,最后走到了陆飞面前,忍不住说道:“飞哥,咱们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你看这马友才都去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消息带回来,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呢?要不,我再带一路人马去接应下?” 陆飞亦是在摇摆不定、犹豫不决之中,心中反复默念道:“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焦急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说道:“再等等!”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数里处的空中传来了响箭的信号。 陆飞心头为之一振,扬鞭令道:“马统制定是受到伏击了,现在全军出发!陶展你带一营径直向前,伺机而动,接应马统制。其余各营分作左右两翼,快马前行五里后,下马看地形山势情形,爬上谷地两侧高地,沿谷顶南行!” 大令一出,一千多人立刻起身上马,小憩之后,个个生龙活虎,斗志昂扬。 陶展带着五百人走谷底的平路,很快就赶到了马友才被伏击的地方。此时,马友才带领的五百人的甲字营,已经被箭矢、巨石打得七零八落,伤亡过半,倚靠着落下的巨石,重举盾阵,勉力坚持着,士气极为低落。 对方见马友才的队伍已经是苟延残喘之势,于是从山谷两侧,陆续有人沿着缓坡爬了下来,三五成群地朝马友才攻杀过来。 马友才见对方停止射箭,竟冲过来和自己正面拼杀。方才被对方当作缩头乌龟一样打了半天,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无处可撒,现在可好了,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 于是振臂高呼:“弟兄们,咱们甲字营的都不是孬种,妈了个巴子的,都给我好好收拾下这群放暗箭的鳖孙!” 马友才话音一落,身旁的两百多人,也都是憋了一股恶气,立马抽出腰刀,争先恐后的朝灰衣甲士杀了过去。 说来也是奇怪,从坡上爬下来的灰衣甲士人数并不多,只有七八十人,在马友才部队的冲击下,居然不但丝毫不退,反而步步为营,杀的甲字营士兵毫无招架之力。 只见那群灰衣甲士,八人一组,后背朝里围成一圆形,手持各种不同的兵器,有长有短、有攻有守,相互之间配合默契。 马友才一看到对方这样的架势,心中暗道:“我命休矣!我这班甲字营,在人家面前就如小儿科一样,不说配合衔接了,就看个人的搏杀技艺,出刀的力度、角度、准头,反应速度,和人家相比都是天渊之别。只是,实在想不出,这群杀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眼见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就如屠夫手中的牛羊一般,没有半点回天之力。马友才咬牙拔下了箭头的断箭,脱下轻甲,赤裸着上身,拔刀发出最后一轮冲击。 狭窄的山谷中,汩汩鲜血把脚下的黄土染的鲜红,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味道,前后不过几百步的战场,就宛如一所人间炼狱。 马友才手持的弯刀,是一把四十斤的重型弯刀,挥舞起来力道惊人。他一头扎进了一组灰衣甲士的小阵之中,左突右冲,接连斩断了对方的好几把兵器。 但也无耐自己身受重伤,而且兵器太重,在一对多的较量中顾此失彼,极为吃亏。不一会儿就又受了几处刀伤。 力战五十个回合之后,马友才失血过多,两唇苍白,体力渐渐不支,动作也越来越迟缓。弯刀被用作了拐杖,勉力支撑着,尽力躲闪周旋。 终于,咚的一声,已近于油尽灯枯的马友才伏在了地上,再也无法挪动自己沉重的躯体。 “马统制!”不远处的一个亲兵,看到一个灰衣甲士,正将长剑对准马友才的后背准备刺出,撕心裂肺的喊道。 马友才闭上了眼睛,默默、无奈而又不甘地等待。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嗖”的一声,从后方射出一支银头长箭,直穿两名灰衣甲士。 第八十四章 短兵相接 马友才抬头一看,山谷的另一头卷起滚滚尘埃,传来奔雷般的马蹄声。 马友才心中大喜,知道是陆虞侯的救兵来了,心中暗道:“天不绝我啊!”当下打起了精神,趁着那几个灰甲兵,被突如其来的飞箭惊发愣的时候,往右侧一滚,在几个亲兵的掩护之下,窜到了一个大石头的后面,静待援军解围。 这一群灰衣甲士训练有素,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达成了一个共识,身旁马友才的这批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不成气候,而从远处奔来的这些骑兵,才是当前最大的敌人。 于是纷纷转身,后队变前队,重新摆阵,将重盾和长枪立在前方,准备迎接对方骑兵的第一波冲击。 马蹄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的看到战马上鲜红的铁甲战袍!听到震天彻地的杀喊声。那正是由陶展带领前来接应马友才的东宁禁卫。 在这样能够令山岳崩颓,风云色变的气势之下,灰衣甲士们也开始瑟瑟发抖,不自禁地的开始往后退了几步。 陶展已经清楚地看到,前方的敌人摆出了枪阵和盾阵,只是因为山谷狭窄,阵型的横截面很短,因为对方人数不多,所以对他而言是非常有利的,只要在第一波冲击的时候,将冲击的速度发挥到极致,把顶在最前面的手持几个盾牌和长枪的甲士击溃,后面的人就会如同割草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了。 所以在最紧要的关头,陶展一马当先,重重地用马鞭抽了几下,犹如暴风骤雨一般冲入敌阵。 只听到“吁”的一声声嘶鸣惨叫,最先头的几匹战马被长枪刺得鲜血四溢。但是巨大的冲击力和惯性,使得战马并没有因为长枪和盾阵的阻挡而停下来。 又在战马摔倒的同时,也将周边的灰衣甲士压倒,硬生生的撞出一条路来。 最前面的长枪和盾牌兵被撞倒之后,又被接踵而至的骑兵踩踏。一度冲击之后,灰衣甲士的阵型大乱,后方手持近身兵器的人,在骑兵面前,更是毫无招架之力,犹如一之只只带宰的羔羊。 当马友才看到这一幕,兴奋地站了起来,不住的说:“好好好!”见到敌方已成颓败之势,又当即对自己的部下发出号令,重新组织甲子营的士兵结成队形,从后方阻击灰衣甲士。 在陶展赶到之前,灰衣甲士同马有才的对决中,几乎是零伤亡,就把马友才的甲字营,几乎打的是全军覆没。 现如今在陶展铁骑的碾压之下,哪里还有半点嚣张的气焰,领头的灰衣甲士见情况不对,大呼几声,好像是对他的手下发出了某种事先已经约定好的暗号。 手下人听到这个暗号之后,迅速的从先前若干个小组中抽离而出,相互聚合在一起,移动穿插到落下来的巨石密集的地方,利用巨石形成壁垒障碍,用以阻挡陶展骑兵的再度冲击和居高临下的打击。 此时待宰的羔羊一下子变得倔强顽强起来,在“巨石阵”中坚守不出。这样一来,陶展的骑兵就发挥不出半点优势,也只有下马,连同马友才的甲字营残兵从四面围攻。 峰回路转,战局又进入到了焦灼的状态。 这个时候带头的那个灰衣甲士,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口哨,用力一吹,示意两边高地上的同伴可以放箭。 马友才心中一阵,大叫不好!正准备告知陶展停止进攻,注意躲闪,却听到两侧的高地上传出阵阵号角声,在山谷里回荡,振聋发聩。 马友才不知是好是坏,满眼疑惑的朝陶展望了过去。 陶展似乎没有注意到马友才的目光,反倒是在听到号角声之后,号令自己的部下后退了十几步,和对方拉开距离,把退路堵得死死,同时也将整个包围圈扩大了一倍。 马友才见状不敢大意,也紧紧地跟在陶展部队的末尾。 可还没等灰衣甲士,弄明白是什么情况,一阵黑压压的箭雨就铺头盖脸地朝他们射了过来。 灰衣甲士中本来盾牌配备的就少,在应对陶展骑兵的第一度冲击当中就损耗殆尽。此刻对方又是居高临下的射箭,一个个都成了活靶子,恨不得挖一个洞钻到石头底下去。 一顿狂风暴雨般的飞射之后,灰衣甲士坚守的阵地变得犹如墓地一般死沉沉,从巨石间流出汩汩红水,周边十几步的范围之内都插满了白羽箭。 看到眼下局势已定,马友才回过婚魂来,这才想到走到陶展身边,惊魂甫定的问道:“陶兄,这是?” 令马友才十分不解的是,刚才自己在和灰衣甲士对阵的时候,两侧高地上的箭雨是针对自己来的,怎么等到陶展一来,就掉了个,朝着灰衣甲士射了过去。难道这个弓箭还是认人的吗? 陶展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的困惑之处,赶紧从马背上一个侧翻下来,紧紧握住浑身都是血污的马友才,顿了顿,说道:“马统制,受苦了!亏了你以身犯险,才让大伙免除了全军覆没的危境。” 对于小云杉报信的事情自然不能够明白告诉马友才,陶展接着说道:“路大人看到你的响箭信号之后,当即兵分三路。一队有我带领,前来和你汇合。另外两对由陆大人亲自指挥,按照你响箭的位置,攀壁而上,绕后包抄了两侧高台上的敌人,分而击之,逐个攻破。” “啊!原来是这样!陆大人果真是神机妙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哈哈!马某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走!快带我去拜见陆大人,感谢陆大人的搭救之恩!”马友才激动地说道。 “马统制才是本役的最大功臣!”只听得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从西侧的谷顶飞檐走壁而来。“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原来是是陆飞携手谢瑾,踏风而至。 “卑职,参见陆大人……”马友才道。 “你一定在疑惑这群杀手究竟是什么来头吧?”陆飞云淡风轻的问。 “正……正是,陆大人一语道破了在下的心思,这群杀手真是不简单,看来……看来我是太低估柒社的人了,竟有如此手段!” 陆飞走到马友才身旁,从怀里拿出金疮药,在马友才的伤口上做了简单的处理,接着道:“你说对了一半。这群杀手的确手段了得,训练有素,但他们并不是柒社中人!” “不是柒社?”马友才惊掉了下巴,“难道咱们执行的任务不是去剿灭柒社?” “把人带过来!”陆飞大呼一声。 由两名禁卫领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灰衣甲士走到众人面前。 “你看!他们后颈处纹的标记是什么?”陆飞揭开那人的后领说道。 “荆南……宿卫”马友才看到一个黑色的盾形标记,怔怔道。 第八十五章 义无反顾 “一点不错!普天之下能有如此战斗力的步兵,也只有荆南宿卫了。”陆飞道。 “卑职在宁远卫近二十年,只和荆南军交锋过一次,至今犹为梦魇。荆南铁甲武士所用的重铠甲,简直就是武装到指甲盖上了。使的各种兵刃也是千奇百怪,还没看清楚是什么构造,就被莫名其妙的给结果了。可……可是眼前这些人的装备反倒不像啊?” 陆飞抚掌大笑道:“马统制好见识,在场的人和荆南铁甲军交过手的,恐怕还没几个。荆南宿卫乃是荆南铁甲军中的精锐部分,他们平日里的装备,只怕是比你那次见过的还要精良十倍!只不过,你可别忘了,这是在大缙国的地界里,又怎能穿着荆南的厚重甲随意走动?” “啊!属下真是糊涂了!”马友才拍头道。 “咱们也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要不然若是正面相抗,纵使我们是骑兵,在荆南宿卫也讨不到便宜。” 马友才连忙点头道:“是啊,刚才真是险极了,我这五百人的甲字营,在宁远卫中也算是拿得出手的了,可刚才那一阵厮杀,才知道不过是纸老虎而已,吓唬百姓还行,到了真战场上……哎。” “毕竟不一样,宁远卫都多少年未经刀兵了,怎能和荆南的皇家内卫相比。”看着地上宁远卫的士兵尸横遍野,陆飞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安慰马友才道。 谢瑾取出了一块方巾,将南溟剑擦拭干净,收入剑鞘中,走到被俘的荆南宿卫面前问道:“说!谁让你们在这里设伏的?你们是听谁的指令?” 却没想到那个宿卫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 “嘿!你这个狗娘养的,不给你吃点苦头,还就知道好歹呢!”陶展骂道,说着就重重的两圈招呼在了那个宿卫的小腹上。 这两拳出手极狠,“哇哇”两声,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那个宿卫砸了下嘴,又朝着陶展用力吐了口带着红丝的唾沫,咬牙怒道:“你我都是武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谁都明白!我荆南勇士可杀不可辱!” 陶展本来还想再教训他一番,可突然见他,挣脱两旁的禁卫,一跃而起。 从架着他的禁卫手中抢过弯刀,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顿时,他的脖子上一股殷红飞射,周围众人连忙后退一步,抽刀自卫。 却见那宿卫已经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马友才见这个宿卫宁死不屈,不禁叹道:“是条汉子!” “也是个可怕的对手!”陆飞若有所思的补充道。 谢瑾忧心忡忡道:“啊……只是他这一死,谷中连一个活口都没有了,荆南宿卫与柒社是关系?前方铜牛岭当中还有多少圈套、陷阱都不得而知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事在人为,瑾妹也不必过于担心,我们尽管小小谨慎一些,步步为营,纵使前方铜牛岭里有多少毒蛇猛兽、牛鬼蛇神,咱们都是义无反顾!”陆飞安慰道。 穿过山谷的咽喉地带,路途渐渐的开阔起来,山势平缓上升的态势。两旁古木盘曲,树林阴翳,暮蝉知知了了的叫的不停,让人听着心烦意乱。脚下的山路被往来无数的车轮轧的黄土尽露,倒像似连接通衢大邑的道路。 “你看这满地的车辙印记,得过多少马车才能弄成这个样子?”陶展道。 “不仅如此,每辆车子的载重必定也极大,否则不会轧的这样结实。从地上的痕迹看来,这些车印应该是不久前才留下的。”陆飞道。 “确切的说,应该就是这两三天内的事情!”探马营的石迁上前补充道。 “你怎么就能这么肯定?”陶展问道。 “陶兄,难道你忘了吗?三天前不是才下了一场大雨吗?那天咱俩从紫云轩回来的路上,差点就淋成了落汤鸡啊!你想要是在那场雨之前,这些车辙痕迹早就被雨水冲刷掉了,哪会像现在这样清晰可见?”石迁道。 “不错!不错!可是天知道这车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非要费九牛二虎之劲弄到铜牛岭上去不可?”陶展道。 此时,陆飞看到谢瑾从马上下来,在土路中间停下脚步,躬身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于是上前问道:“瑾妹,有什么发现吗?” 谢瑾微蹙眉头,轻声说道:“上铜牛岭的路,不只是有咱们走过的这条?” 陆飞对铜牛岭的山势地形不甚了解,转身看了身旁的马友才一眼。马友才是土生土长的宁州人,方圆几十里内的一草一木他都了然于胸。 看到陆虞侯对他示意,马友才连忙答道:“谢大小姐说的一点不错,铜牛岭在宁州也算得上是一处名胜,只是由于位置偏僻,来观光的人并不多。 可是通往铜牛岭的路却有好几条。确切的来说,东西南北几个方向,都有一些山路可以到达。由于山势复杂,这些小路时而汇合,时而分叉,若非本地人,是很容易走回头路的。比如咱们现在的位置,就是汇合了北面的路和西面过来的路。” “这就是了。”谢瑾捏了些泥土放到手心,对陆飞道:“你看,这些灰黑色的粉末,咱们一路过来的时候,可都是没有的啊!” 陆飞看了看谢瑾手中的泥土,有捏了一捏,皱着眉头道:“你是说这个泥土有特别之处?恕我眼拙,实在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谢瑾笑道:“原来我们的钦差陆大人也有不知道的地方啊!” 陆飞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讪讪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嘛!有劳谢老师指点啦!” 谢瑾不无得意地把手伸到陆飞的面前,说:“你闻一闻就知道了。” “咦,这个气味好熟悉啊,是……是火药?”陆飞惊道! “不,不是火药,但已经很接近了,是硝石。制作火药的原材料!” “为什么是用硝石呢?……啊,对了,火药是被管制的!大缙国内,造出的每一石火药,不管是军用的,还是拿来做鞭炮的,都在工部有备案,每个月稽查一次各州仓库。这么大量的火药,没有工部的凭据怎么可能出库呢?!”陆飞自言自语道。 “据说西南边的‘归燕山’脚下,就由硝石的矿脉!”马友才拍着脑袋补充道。 “所以他们是打算把硝石拉到铜牛岭上炼制?!”陆飞揣测道。 “岭山隐蔽,四周又设了关卡,外人无法知道,极有可能是这样。”马友才道。 “事不宜迟,咱们快走!”陆飞上马对众人道。 第八十六章 暗无天日 陆飞一行快马急行,由北至南蜿蜒折行,上千人的队伍在群山密林之间就如一行搬家的蚂蚁一样,排着长长的队伍,不见头尾。 接连翻过两座山丘之后,站在一处山头上朝南边一望,顿时感到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孤峰孑然屹立于前,西南两侧有江水环绕,东流入海;东西走向极为绵长,足有十几里之遥,气象万千,呈龙蟠虎踞之势。 孤峰正中央处乃是一石顶,百丈范围之内,皆是灰色的石灰岩覆盖,寸草不生,石顶正后方,毅然耸立着两株千年古松,高逾百尺,盘曲苍翠,是为牛角。 “陆大人,您看!前方那处山峰就是铜牛岭主峰了!”马友才扬鞭指向前方。 陆飞早年随军东征西讨,足迹遍布大周的大江南北,见过昆仑雪山的险峻巍峨,蓬莱诸岛的浩淼无垠,黑山白水的雄浑厚重,但在铜牛岭之前,也不得不感叹道:“果真是地脉灵透,物华福泽,不可多得的宝地啊!” 谢瑾也从马上下来,望着远方,“终于看到传说中的铜牛岭了,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稀世之宝,引来这么多的纠葛?二哥现在又是怎样了呢?”一连串的问题和担忧又涌上了谢瑾的心头。 “传令,所有人此地下马,即刻埋锅灶饭,等到入暮时分,全军步行登上铜牛岭!”陆飞远远看到铜牛岭西侧的河滩上,密密麻麻的扎了许多帐篷,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不想打草惊蛇。于是众人在和铜牛岭想对而望的一座山坳中安顿下来。 话说两头,再看铜牛岭的密洞之中,谢瑜和飞雪已经盘桓了多日,终于发现了通往梁公密藏的要领——“十二星位秘术”,可偏偏这个时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柴战、段英带了柒社中特训出来的几十个弟子,从挖开的入口也进入了密洞,和谢瑜、飞雪进行了一番厮杀追逐。 最后,在千钧一发之际,“辰”字位的石门恰好开启,谢瑜、飞雪、柴战三人闯入了密洞中的密洞! 只听“轰隆”一响,“辰”字位的石门关闭之后,周围的环境变得漆黑一片,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糟糕!息愤珠不见了!”谢瑜暗叫一声,这颗夜明宝珠是东海国的珍宝,能够在黑暗中自行发光,谢瑜、飞雪入洞之后,就是靠着这颗宝珠才找到了鲸油火把…… “肯定是刚才奔跑时,丢在外……”飞雪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耳边“呼呼”有烈风之声。 飞雪心道:“不好!” 连忙侧身翻滚,躲到了谢瑜一侧。 跟着就是“轰”的一声,在刚才位置上的传来碎石之声,空气中弥散出石灰粉的呛人味道。 谢瑜紧紧抓住飞雪的手,说道:“快走!” 两人刚进入密道中惊魂甫定,却没有想到人高马大的柴战竟然会“缩骨功”,居然也窜进了密道中来! 在性命垂危之时,哪里还顾得上是黑是明、有路没路?两人知道柴战的“惊寂奔雷诀”的内功更在柴子惜之上,打是打不过的。所以只能靠着脚底抹油的功夫,躲之不及,企盼能在这迷宫似的洞里把他甩开。 想的虽好,可哪里有那么容易!两人跑了几十步才发现,这条通道里面根本就没有岔路,就是直通通的一条道儿,四周的的石壁都甚是平整,像是被人工打磨过一般。 既然是这样,谢瑜、飞雪反倒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撞到倒悬、凸起的钟乳石上,于是放开了步伐、施展轻功,速度越来越快。 柴战入洞之后,经过一番较量,知道这一男一女两人武功不低,而且鬼点子又多。在这黑漆漆的石道中,就如同瞎子一般,只能通过听觉来辨别两人的位置。为了防止对方的暗器偷袭,柴战也不敢托大靠得太近,和两人始终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 按理来说,这条人为的甬道一定是通到什么要紧的地方,否则的话,谁会话这么大力气来修整?可就是奇了怪了,谢瑜和飞雪两人在甬道中一刻不停的飞奔,以两人的内功修为,半盏茶的时间就能够跑到几里地以外,可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两人却还在甬道中。 “真是不可思议!”谢瑜心想,“在这条甬道中,我跑起来飞快,可是在岩石当中一钉一锤凿出甬道,却是极其艰难的一件事,一个月的时间也未必能凿出三尺的距离。以我现在的速度,少说也跑了几里路了,对于开凿的人来说,岂不是要……” 就在谢瑜思绪纷飞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左手一紧,飞雪轻轻拽了他一下,怔怔道:“鱼哥,那人……好像不见了!” 谢瑜回过神来,的确觉得身后好像没有动静了,但也不敢大意,于是渐渐放缓脚步,竖起耳朵聆听后方的动静。 “果然不在了!”谢瑜心中大喜,但脸上的喜悦之色,一瞬间就凝固住了,接着道:“可是他去那儿了?” “是啊!这一路过来,如履平地,连岔路都没有一条,按理那人不应该跟丢我们啊!”飞雪担忧道。 “况且,那人武功高强,也不可能远远的被我们甩到后面。” “那还有其他的什么解释吗?” 谢瑜低头沉思不语。转瞬之间,他脑中闪现过几十种可能性,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里,这些想法都无法求证。 “我感到这条甬道中,处处透露出一种诡异……”谢瑜低声沉吟,也不知是回答飞雪的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飞雪似乎紧张起来了,紧紧的抓住谢瑜的左手,轻倚到他的身旁,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这里黑得让人发怵,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谢瑜又何曾不想早点离开? 离开无非是两个选择,要么往前走,要么是往回走。 往前走:好处是有可能发现密藏;坏处是不知道这条甬道要持续多长,前方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这种像瞎子一样的黑,给人的压抑无疑是泰山压顶的。 原路返回呢?好处是在石门处等十二个时辰,门一定会打开,能够逃离这个黑洞。坏处是可能和梁公密藏失之交臂,而且回去的路上会不会又遇到柴战?或者是让柴战消失的东西? 甬道中安静了起来,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心跳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这巨山深腹中,毫无疑问,是整个世界最安静的地方! 第八十七章 如梦如幻 谢瑜轻咳一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宁寂。从来都没有过如此清晰的感觉,能够把一声咳嗽听得如此完整,如此细腻,如此生动。仿佛嘴唇、喉咙、声带的每一个细小的颤动,都浮现在眼前。 在彻彻底底的黑暗当中,时间流逝的速度,变得模糊而不可预计。发呆一会儿,或是思索片刻,等到回过神来,就有宛如隔世之感。 “我们继续往前走!”谢瑜反复思考之后,坚决而肯定的说道。 觉得柴战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绝对不会是偶然的原因造成的。事实上,在他们的背后可能还隐藏着比柴战更可怕的东西。 原路返回,可能还意味着和梁公密藏,永远的失之交臂,永远无法揭开宁州案件、柒社的神秘面具,内心的好奇也永远得不到满足。 对于谢瑜来说,好奇心永远是他做任何一件事情,做任何一个决定最大的动力源,如果没有好奇,没有对新事物的探求,他又会变回一年以前那个无所事事、自由散漫的少年。 “好的,鱼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飞雪眼眶中噙着晶莹的泪花,深情的说道,只是在这黑暗之中,谢瑜看不到她眼眶中的湿润。 但是,这不需要看,只需要感觉,只需要听,就会通过音色的变化,声调的颤抖,感受到这种在绝望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 既然柴战已经从他们身后“消失”了,两人也就没必要像逃命一样的飞奔,于是谢瑜松开了飞雪的左手,却微微搂住她的后腰,不紧不慢,闲庭信步似的往前走去。 飞雪脸颊绯红一片,虽然在黑暗中谢瑜没法看见,但她还是下意识的低下了额头,微微朝他靠了过去,紧紧贴在一起。 …… 良久之后,谢瑜揉了揉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咦,飞雪你看,前面那是什么?”谢瑜用手指着前方,在说不清楚有多遥远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一闪一闪的白光,就如同夏天夜晚,抬头看到天空中的星星一样,虽然很小,但毫无疑问它是存在的。 “我看到那个在闪的白光,可是那个实在是太小了,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咱们快过去看一看吧。”飞雪激动的说道。 两人快步向前又走了几十步,发现那个闪着白光的东西在渐渐变大。 又不知道前行了多久,感觉随着自己位置的移动,那个发光的东西,由一个米粒那么大,变成纽扣那么大,又变得像一个碗口那么大。 可以断言那个发出白光的东西是不动的,而且与自己越来越近。 飞雪渐渐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兴奋,说道:“莫非……那就是……” “出口?!”谢瑜和飞雪两人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这一种绝境逢生的感觉,简直叫人如痴如醉,欣喜若狂。 “真的吗?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飞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暗无天日的溶洞中,一待就是十几天,压抑的内心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心脏剧烈的跳动,感觉都快从胸腔里蹦了出来。这时候才发现,对于外面的世界,人间的烟火气,从来没有如此迫切渴求。 “快走,咱们赶紧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谢瑜说着就拉上飞雪,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着那个发光的出口飞奔过去。 谢瑜越跑越快,不知道是因为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长,还是那道白光太耀眼,他仿佛能够看到白色的光像一条条白色的条带,在自己的身旁流转,从自己的肩膀上、腋下,胯下穿过,缓缓的上下摆动。 又跑了一百多步,谢瑜突然停了下来,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乳白色柔美的光带,让他心里渐渐发憷,“怎么内心生出一种凄美,苍凉,孤哀的感觉?”谢瑜心道。 距离眼前的白色光源只有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了,可以毫无疑问说,这就是密道的出口,只是外面的光线实在太强,暂时还不能够分辨出外面的环境究竟是什么样子。 谢瑜不经意的低下头来,借助淡淡的白光已经能够看清自己身体的轮廓、衣服鞋子上的污渍和磨破的大洞。 谢瑜一想,既然能看到自己,那么也能够看到飞雪了,感觉好久没有看到她的脸庞了。 于是扭过头去,却发现…… “啊!飞雪,你在哪里?飞雪!飞雪!”谢瑜大惊失色的呼喊起来。 “好端端的飞雪怎么就不见了呢?我不是一直紧紧拉着他的左手吗?什么时候松开过?我怎么一点也记不得了?” “唉,不对呀?究竟是我拉着她,还是她拉着我?是我在前面,还是他在前面?” 谢瑜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头痛欲裂,双手紧紧捂住太阳穴,竭尽全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努力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越是集中注意力,脑子当中呈现出来的画面就越多,各种莫名其妙有毫无相关的记忆都涌了上来:小时候被逼着读书认字,被教书先生打手手心的;在法华寺和住持谈经论道的;在临平县城躺在床上喝酒看书的;在慈云洞一剑刺死臧大的。 “诶?奇怪了,怎么还有一些记忆,感觉是那么清晰,却又根本不是我所经历过的?!” 在谢瑜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东宁皇宫的画面,大殿之内富丽堂皇,高高立起的黄金龙椅上,正做着一个慈祥的老人,微笑着对自己点头挥手。 突然画锋一转,看到的是一座高大坚韧的城池,城墙上守卫的士兵战战兢兢。而自己身旁战鼓声震天动地,山岳崩颓,风云色变,如同潮水一般的士兵在自己麾下整装待发,将这座孤城围的水泄不通,只等自己一声号令……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谢瑜用力狠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哦哦哦”疼的叫了出声来。 “有感觉的,那就不是在做梦的……可是,脑子里想的画面又怎么解释呢?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清晰,若是没有亲历过,岂是能靠幻想出来的?难得这是梦魇?”谢瑜无奈仰头长叹。 “就算是梦魇,也不应该持续这么长的时间啊!”谢瑜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身处何方,亦不知是进是退。 第八十八章 冰天雪地 “对了!洞口就在眼前,我为何不出去看看呢?!”谢瑜心想,兴许离开这个黑暗可怖的地方,自己就能恢复过来。 想到这里,谢瑜加快了脚步,朝着前方飞奔过去。 随着距离洞口越来越近,谢瑜感受到周围的光线越来越强,能够清晰的看到甬道中潮湿的地面、斑驳的石墙、来回蠕动的虫子; 多少天来,第一次看到五彩的颜色,在接近出口处的石壁上,挂满了绿色的青苔。潮湿的环境、充足的阳光、清冷的空气,让苔藓长的郁郁葱葱,甚至还开出了红色的花儿。是那种极细、极小花,若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个红色的绣花针。 “不对啊,怎么会是清冷的空气呢?!宁州的夏季炎热之极,即便是在铜牛岭的山顶,也好不到哪儿去,况且外面的光线如此强烈,定是一天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 谢瑜不禁做了个深呼吸,突然感到一股凉气直穿心肺,从口中竟呼出的居然是一团白气,身体一哆嗦,打了一个寒颤。 此时,谢瑜已经走到的甬道的尽头,耀眼的光芒刺得他根本睁不开眼睛。他只好微微地合上眼睛,慢慢地适应光线的变化。 渐渐的,刺眼的光芒好像变的柔和了一些,他试着缓缓睁开双眼,朝着前方迈出几步。 “终于离开这个该死的密道了!”谢瑜内心中呐喊道。 接着又大口畅快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十几天来,实在受够了溶洞里潮湿霉变的气味,此时大有变得焕然一新之感。 当他睁大眼睛,环视四周才发现,周围竟是白茫茫的一片,朝自己的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望去,都是一望无际洁白。 只有背后洞口是黑漆漆的,谢瑜惊愕不已,于是朝着洞口的边缘望了过去,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洞口的周围竟是白皑皑的积雪!有数尺之厚。 顺着洞口,朝后方延申的也是被积雪覆盖覆盖的缓坡,缓坡有多长、有多高,却无法辨别出来,在目力可及之处,已经和白茫茫的天空融为一体。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是在江南路宁州的铜牛岭上啊?怎么会到了这样冰天雪地的世界里?飞雪她人在哪儿?我……”谢瑜又陷入了一阵眩晕中,苦恼地迈开步伐,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脚踩在厚厚的、松软的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谢瑜出生在雪片落地就化了的黟安郡,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倒也觉得有趣。 突然间,谢瑜感到右脚一空,重心不稳,往前方倾了下。谢瑜心道:“不好!” 还来不及弄清是怎么回事,原本站定了的左脚也朝前方滑了下来。 松软的雪花下面,是冻结而成的冰面,任凭谢瑜轻功如何了得,仓促之间,哪里能在这由冰雪覆盖陡坡上找到着力点?整个人如同秤砣一样坠落下去。 原来,方才谢瑜不经意间,已经由洞口出来,走到了一个近乎垂直的悬崖边缘。 万分情急之中,谢瑜顾不得细思来龙去脉,便使出浑身解数,去攀附陡坡。 陡坡上的积雪哪里能承受得住谢瑜下降的重力?谢瑜双手在斜面上画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在谢瑜的耳边呼啸而过,溅起来的冰渣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完了!完了!刚从一个坑里走出来,怎么又掉到了另一个更大的坑里了?真是天要亡我?哎!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参加什么制军山试炼,在王府里舒舒服服的呆着,那点儿不好,非要暗中调查什么宁州案,弄得自身小命不保。” 谢瑜转念又想到了方闿运(郡王府的宾客、江湖异士、谢瑜的忘年交)说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谢瑜苦笑一声,“现在是饥寒交迫、心衰体疲、性命垂危,那怪会想到方先生的话了,真是太应景了……” “可是,我这些年来,我一没偷,二没抢,更没做过偷看妇女洗澡这类缺德事儿,怎么就摊到这么个报应呢!就算该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可现在在哪儿都弄不明白,真是够冤的。” “对了!一定是他,藏大师傅啊!(天山五鬼之首,七阶试炼中被谢瑜反杀)这个,刀剑无眼,我是出于自保,可不是存心要杀你的呀!正当防卫嘛,你何必耿耿于怀,追着我不放过?” “再说你不是没怪罪于我嘛,还将你的独门神功——‘吞风噬雪’的三成内力传给我了。现在为何又……” “咦?吞……‘吞风噬雪’不就是寒冰系的绝学吗?我为什么不用它来自救呢?啊,藏大师傅,原来你是救我来的啊!失敬失敬。” 说着谢瑜顿时就精神起来了,运起了功法,一道至阴的寒流自丹田而出,经过任督二脉,散发倒周身,最后汇聚倒双掌。 谢瑜掌中的寒冰真气,能在一瞬之间冰封八人,而在这本来就是极寒的雪峰之中,威力更是愈发厉害。 只见就在须臾之间,从谢瑜掌心散发而出的寒气,已经将陡坡上扒碎了的积雪凝结成冰。只是由于谢瑜下落的速度太快,他手边的碎雪刚被冻上、连接住就被拉断。 就在这不断被冻结,不断被扯断的过程中,谢瑜下落的速度已经大为减缓。 最后,谢瑜终于成功的将自己下降的速度将为零,稳稳当当地挂在了冰冻的陡坡斜面上。 谢瑜惊魂甫定,不敢稍有大意。一面持续运功,加固冰冻的连接处,一面四处张望,寻思下一步该怎么办。 雪峰之巅的天气变幻莫测,刚才还是浮云密布、天地苍茫,转眼之间就刮起一阵呼呼的大风。谢瑜赶紧蜷缩起身体,把自己的风阻降到最小。 好在大风持续的时间不长,大风过后,山涧中的浮云薄雾,被吹得一干二净。温暖的阳光终于重现,投来温暖的金光。 谢瑜低头一看,自己距离“地面”也只有四五丈的距离。说“地面”,也只是相对而言,更准确的说是落到了稍矮一点的峰顶。 朝西面望去,竟然都是一望无际的大雪山,绵延百里不见一点青绿。 第八十九章 冰裂 谢瑜绝望了,筋疲力尽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寒风吹起的雪花碎片在他身边起舞,没过多久,手臂上,背心上,肩膀上,头发上都泛白了,洁白的雪花就把它吞没了,浑然与雪山融为一体。 他从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从小到大许多事情不是他办不到,而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觉得去做没有任何意义; 相反,若是是让他觉得好奇的事情,有趣的事情,或者是富有挑战性的事情,谢瑜总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努力的去做、坚持的去做。 但因为他的天赋异禀,导致了在很多事情的判断上,和常人有着无法逾越的偏差,所以在正常人看来,他总是那么的离经叛道,不务正业,甚至是不可救药。 也许这就是聪明人的孤独,超脱者的寂寞,功名利禄算什么?我追求的就是我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渴望与满足,在我的世界里与一切其他人无关。 …… “真他娘的见鬼了!世界上哪有这么邪门的事情,从夏天到冬天,从宁州到雪山,就发生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谢瑜在黑暗的秘洞中待的时间长了,已经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时间,其实已经是第11天了) 谢瑜的思绪凝滞在了眼下的际遇上了,除了可怜与同情现在的自己、抱怨老天的不公和命运的捉弄,还有什么可想的呢? 过去的事都已经是过去的了,思考没有意义;解释不清当下的困局,自然也没有未来可期,总之就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谢瑜垂下脑袋,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积雪,在寒风中飘然起舞,飘飘乎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 “啊!这是什么?!” 当他低头沉吟之时,发现在他面前,寒风吹去浮雪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 谢瑜惊愕不已,进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料定将有什么恐怖蹊跷的事情发生,还是忍不住伸出双手,拼命的刨去面前的积雪,让暴露出来的东西更完整的展现出来。 可是还没刨几下,谢瑜就停下了那双还在颤抖的双手,躺在自己面前的分明是一人脸,只是在雪中埋的太久,皮肤和雪花与冰渣融为一体,只能看出白色的轮廓。 带着简单的轮廓,精致的弧线,甚至是面对死亡时的微笑,在谢瑜看来就是那么的熟悉。发髻上翠绿的发簪已经折断;满头的青丝竟是白雪,冰封之中的双眸依旧深邃,安详平和地看着前方。 “啊!飞雪……怎么会是你?”谢瑜的颤抖的喊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走,不等等我?我们都是受命暗中来宁州办案,缘分所致才能相识相遇,我刚以为幸福的时候就要来了,可你偏偏这么快就离我而去……” “我还想带你去宁州见我爹,他是郡王爷,行伍出身,一定会喜欢你的,你还说陪我去逛逛东宁……没想到在这暗无天日的几天里,竟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候。” 想到这里,谢瑜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苦恼与愤怒,犹如冲天一炮似的从雪地里站了起来,握紧拳头,运足内劲,狠狠的从身旁的雪坡上挥了过去。 他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一般,接连打出了二十三拳,威力是一拳大过一拳,直到最后一拳的力道卸尽,他才微微地感到方才剧烈翻滚的心腹稍有平复。 谢瑜精疲力竭,额头上流淌着豆大的汗珠凝结成冰,口中大口喘着白气,后背倚靠着冰墙,企盼通过冰冻来麻痹自己。 刚才心中的不甘与怨念,连同自身的内力,一同挥洒而出,如行云流水般的挥洒自如。此时,除了内心深处的伤痛之外,体内每一处的经脉、穴位竟有说不出的畅快。 可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咔嚓、咔擦”的声音,极为清脆、细微。谢瑜并未在意,可是没过多久,似乎又听到了滚滚雷动之声,从远方传来。 谢瑜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他的双脚、后背就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即便是背靠着冰墙,也感到难以站稳。 “怎么回事!”突变之下,谢瑜本能的气血上涌,内力自丹田而出,汇聚到周身四肢。 突然间,谢瑜感到后背一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方倒了下去。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身体几乎翻倒失控的瞬间,谢瑜身形陡转,步走迷踪,提起一股内劲,转瞬间化作一团黑气,仿佛身体失去了重力,犹如一阵青烟一样朝冰墙对面飘闪去。 待到谢瑜站定之时,已然立身于方才冰壁的五步开外。回头一看才发现,刚才的冰壁并被撕开了一道自上而下几十丈长的裂口。冰面裂口的边缘,虎牙参差,尖锐锋利。 谢瑜探出脑袋朝裂缝里面看去,不禁“啊!”地惊叫出声来。 这段时间,奇闻怪事接二连三,本已见怪不怪了。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他惊掉了下巴。 透过冰缝才发现,原来自己滑落下来的整个冰斜面,根本不是什么雪山、冰峰,而是一层既厚且大的冰罩子,垂直落差有百尺之巨! 这个冰罩子,一侧连着黝黑的山体,内部形成一个独立的封闭空间,而在谢瑜所在的平面上,往下又延申了不知道多深!分明是一个浑然天成,接天连地的“冰溶洞”。 关于冰溶洞,谢瑜只是听方闿运(郡王府的宾客、江湖异士、谢瑜的忘年交)提过,知道是昆仑山上的一种瑰丽雄壮,又极其危险的地质结构。可没想到的是,有生之年自己居然能够亲眼目睹。 就在他为之折服惊叹之际,他的头顶上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山岳崩颓之声。 谢瑜连忙向后又闪退出了十余步,仰头朝冰面的顶端看去。 原来,这里的冰面收到山体的挤压,崩裂就在俯仰之间。恰逢谢瑜一连打出来二十三拳,霸道无比的劲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崩裂后形成的巨大碎裂冰块,多半落入冰溶洞中,但仍有一部分沿着冰面滚落下来。 看着滚滚而下的冰块,谢瑜脑海中迅速地计算出来了一条躲闪路线,这并不在话下。 可是,谢瑜却分明一个黑影,在下落的冰块中左突右窜,却依然身形稳健,姿态俊朗,毫无忙乱之态。 第九十章 对答 谢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冰壁上方的那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借助于滚落而下的大冰块,通过左右跳动,来控制自己降落的速度。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人就下降到距离自己不到十丈的地方。谢瑜定睛一看,“啊,是他?怎么可能又出现了呢?!” 没错!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在黑暗密道中凭空消失的柴战。 当时三人在密道石门关闭的瞬间,抢入了密道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中,几经追逐厮杀之后,柴战就莫名其妙地销声匿迹了。 后来谢瑜就和飞雪两人并肩前行,发现出口的位置之后,飞雪又是凭空消失了。 此时柴战的出现,无不带着几分诡异。他借力滚落的冰块作为垫脚石,竟能从百丈余高的冰面上安全着陆。 可当他准备迈出最后一步,踏入冰雪平台的时候,却发现远处居然有一个人正在呆呆地看着他。 柴战亦是大感意外,但只在瞬间,脸上的惊愕之色就被凶狠的肃杀所替代。就是眼前的这个神秘少年,处处捣乱,坏了自己谋划多年的大计,以至于柴子惜下落不明,自己不知道身处何处。 只见他腾空一翻,右手顺势将一块板凳大的冰从斜面上抓起,抛向前方;接着身形闪跃,飘若浮云,矫若神龙,踏着那块抛出的冰块,如同“御剑飞仙”一般来到了谢瑜面前。 “你到底是谁?!”还没等到谢瑜开口,柴战就抢先问道。在他看来,此刻虽然处境不明,但毫无疑问的是自己占据了觉得的主动权。 谢瑜苦笑了一声,答道:“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现在我告诉你我是谁能有什么用?飞雪能回来吗?你能走出这冰天雪地吗?” 柴战一听心中黯然神伤,他自从进入了这条密道之后,也同样觉得怪异莫测、捉摸不透。在他看来,密道中是谢瑜和飞雪两人凭空消失了,而此时这个少年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而那个少女却被冻成了冰雕。 这一切绝非一个人的阅历、常识所能解释,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也不会相信的。可事实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哪里还由得怀疑?! 若是真的如这小子所言,注定要葬身于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成为这万里冰封世界中的一粟,那么其他的一切事情还有什么意义?柒社为什么?梁公密藏又如何?就是是君临天下,也不过是黄粱一梦 …… 柴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既然你不想说,也……就由你去了……” “由我去?呵呵!”谢瑜轻放下冷笑一声道:“我能去哪,咱俩就等这被冻死、饿死吧。” 柴战见话不投机,不再理会谢瑜,昂首从他身旁走过。待他走到平台的中央空地上,环顾四周峭壁之下,皆是一望无际,一层连着一层的大雪山。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天气晴朗之时,肉眼能看到的远山,感觉不远,可如是真要放马过去才知道,一跑就是几百里开外。更何况眼前在目力所及范围之外,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若只是距离远倒也罢了,凭借柴战自身的内力修为,也不是不能走出去,可若是再加上“冰天雪地”和“悬崖峭壁”那难度可又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 在雪中行走,每一步都要克服雪地中的阻力;在悬崖陡坡中爬上爬下,不仅要消耗大量的内力,又使得路途增加了许多。路上没有补充食物和休息的地方,俨然就是一个死局。 …… 柴战仰天长啸一声,怒吼道:“苍天啊!我柴战一生文武双全,一世英雄,你为何偏要亡我于此?一身抱负无可施展…… 呵,可惜我练就的盖世绝学——奔雷惊寂诀二十年来未遇敌手,此生竟再无用武之地。” 说着纵身一跃足有两丈余高,左右手同时出招,顿时掌风猎猎,呼呼四起,大有力拔山兮之势。 待他落到地面之时,双掌挥舞的速度已经到了无法看清的程度,只能远远地看到白色的一团,在雪中急速旋转,就如一个蚕茧一样。 突然,在白色漩涡的中心,兀然传来一声炸响,如同平地惊雷,若干道白光同时射出,竟是内力将方才掌风卷起积雪,化作了八把白色利剑,分别朝八个方向刺去。 紧接着,就是“砰”的数声巨响,八把利剑中的四把击中了身后的冰盖,硬是把几尺厚的冰盖炸出了四个大洞,激射的冰渣雪片,漫天飞舞。 柴战这番演示出来的功夫,乃是奔雷惊寂诀中的最高境界——奔雷剑。能将人的雄厚内力汇聚到一点上,化作无形剑气,杀人于无形。刚才柴战使出这招的时候,若不是在雪地里,根本是看不到“白色利剑”的。 谢瑜盘腿坐在雪地中,早已没有生意,见到柴战在自己面前“卖弄”武功,还自卖自夸,觉得十分可笑。心想自己终归要死在这里,死于他的奔雷剑下,比起在冰天雪地里慢性死亡,来得干净利落得多。 于是有意挑衅,拍手道:“哟,有两下子嘛,在天桥上搭个台子,准能挣不少赏钱,对了,你们社里不是还有个什么司帅来着的吗,也会你刚才耍的功夫,你俩可以塔台戏了。哦,只是,现在他不成了。” 柴战本来就不是在谢瑜面前卖弄自己的功夫,而是打算最后一次使出自以为傲,又依依不舍的绝学,然后跳崖自戕。所以,谢瑜嘲笑他“卖弄”,他并不生气。 可是当他听到“司帅”二字的时候,心中咯噔一下,厉声问道:“你说他不成了?是什么意思!” 谢瑜本意就是想激柴战动手,对柒社更没有半点好感,于是道:“他的奔雷惊寂诀还不如你,死了!” “啊!”柴战大呼一声,怒道:“不可能!就凭你的功夫,就算再加上那个小丫头,也不是子惜的对手!说,他人在哪里?” “哼,跟你说你还不信,尸体就在铜牛岭牛头正中央的石洞里,不信你去看看!那儿就是密道入口的暗门,你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被我先发现。”谢瑜不屑一顾地答道。 柴战心切,转身欲走,但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里都闹不清楚,还上哪里去找石洞啊?心想:“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着别人……” “呵”柴战冷笑道:“原来你也是为了梁公密藏而来!” “我可不是为了什么‘梁公密藏’来的?!反正大家都是死,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奉命来拿办你们柒社的!”谢瑜正声答道。 第九十一章 梁公密藏 “我可不是为了什么‘梁公密藏’来的?!反正大家都是死,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奉命来拿办你们柒社的!”谢瑜正声答道。 “拿办柒社?就凭你?!”柴战本以为眼前的这个少年,不过是某一派江湖势力中的门人,来宁州的目的也是为了获取‘梁公密藏’,此刻听到他这么一说,顿时大感意外。 柴战又上下打量了谢瑜一番,缓缓说道:“看你的武功身法,有大周国学——‘琅琊剑法’的影子,但你身上的内力至阴至寒,却是西域奇功,说句老实话,我的确瞧不出你是哪门哪派的。” “你也不用猜了,黟安郡王是我父亲,我就是领了圣上的密旨而来的。”谢瑜道。 “是嘛?看来这个柴绍不简单啊,明面上派陆飞做钦差大臣,暗地里又让你来调查,来了个明枪暗箭、双管齐下啊。黟安郡王是你父亲,那你就是谢怀啦?怎么不在窦大帅那里好好呆着?” “谢怀是我哥,我叫谢瑜……你没听过也不要紧,我本就是个无名之辈。”谢瑜道。 “不,虽然我很厌恶你,但不得不说,你小小年纪,就已经能有如此修为,别说是你哥谢怀,放眼天下,破境速度比你快的人,恐怕是屈指可数,你的修为已有七境了吧?”柴战虽然对谢瑜没有一点好感,但是对于他武学的天赋和潜力,却是叹为观止的。 柴战的这几句话,谢瑜听来还是十分受用的,但他却没有把这个话题接下来,而是转而问道:“我实在不明白,十几年来,你们柒社在宁州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些年搜刮积累的财富,几辈子都用不完。为什么不知收敛,还要冒着‘覆巢’的危险,在铜牛岭大动干戈,冒天下之大不韪,挖掘‘梁公密藏’?” 柴战深吸一口气,踱步走到谢瑜身旁,似乎对他的话题十分感兴趣。但脸上却是一脸不屑的神情,说道:“谢瑜,你是郡王府里的公子,是否自己觉得出身高贵?” 谢瑜听着觉得柴战的话怪怪的,不明就里,沉默不答,却直直地看着柴战的眼睛,没有一丝退让之意。 柴战说道:“别说你家是‘二字郡王’,就算是‘一字亲王’在我们眼里,也不过是一群低三下四的奴才!你说我们会把一个小小的宁州放在眼里?会把区区几百万两银子放在眼里?” 谢瑜愈发觉得柴战说的话,实在是不可思议,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之外,就数皇帝的嫡子儿孙秦王、晋王这些“一字”王最为显贵,其次再是黟安郡王谢镇东这样的“两字”王爷,在朝廷里位列超品(爵位比正一品官职显贵,只有军功才能获取) 不论是六部九卿,还是封疆大吏,见到父亲都要行大礼的。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江湖帮派的头目,外加武林高手的身份,竟能如此大放厥词?!心想他一定是在密道中得了失心疯,不屑地朝他干笑了一声。 柴战见谢瑜讥笑自己,心中大有受辱之感,热血涌上心头,忍不住想动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但转念又想,“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人尽皆知,只有我没有走到君临天下的那一步,纵使把他打得死去活来,他也不会服气,依旧是嘲笑我。 想到这里,不禁心头又变得冰凉,松下了捏紧的拳头,淡淡的说道:“梁公密藏的传闻你总听过吧?” 飞雪是皇帝身旁的大内隐卫,曾把和“梁公密藏”相关的只言片语,告诉过谢瑜。 谢瑜大体知道“梁公密藏”是先帝时期骠骑大将军——贺降龙的墓地,据说贺降龙,被封为梁国公,死后墓地的位置极为隐秘,传闻其中藏有“足以改朝换代”的宝物,故称为“梁公密藏”。 但是飞雪也是听说,其中原委曲直,是真是假究竟是怎样,谢瑜也是十分好奇。 故而装作漫不经心的答道:“知道,那又如何?” “你不知道!”柴战激动的大吼一声道。 谢瑜不理解他反应为何如此之大,却见柴战接着说道:“柴绍只会告诉你‘梁公密藏’中藏有富可敌国的黄金、武林至宝——《太玄经》,但他绝不会跟你说,里面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 “啊?”谢瑜听了,心中为之一怔,贺降龙领军灭了吴越国后,所得金银不计其数,称其为富可敌国,毫不夸张。《太玄经》更是一本高深莫测、通灵达玄的绝世武功秘籍,相传已匿迹江湖近百年了。 看来柒社所知道的内幕,居然比飞雪还要多。可这两样东西,只要有一样在“梁公密藏”中,都足以使“梁公密藏”让天下人趋之若鹜。可是柴战为什么说还有一样更重要的呢? 还有什么比无尽的财富,独步天下的武功还要重要? 谢瑜脑中飞快地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思考了一边。这的确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当一个人既有了天下第一的武功,又有了用之不竭的财富,那还要有什么渴求的呢?难道是…… “权力……”谢瑜不经意地把这两个字从嘴边轻轻吐露出来。 柴战惊讶地看着谢瑜说道:“聪明!果然是聪明人!此事虽是机密,但我俩同困于一盘死局之中,绝无活着回去的可能,这也是缘数注定,我不妨同你说透了。” 柴战背对着谢瑜道:“你可知道当即的皇帝——柴绍,他是怎么登上帝位的?” 谢瑜略做思考道:“当今圣上乃是先帝嫡子,虽非长子,但贤于诸王;立嫡立贤,自然是当今圣上!” “我问的不是这个!柴老七(柴绍为皇七子)比起他的那几个脓包兄弟,自然是高明多了,但是你可知道大周先帝(柴绍的父亲)在大成元年,歃血为盟立下的誓言?” 谢瑜一脸茫然,大成元年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了,那时候他都还没出生,老皇帝立下了什么誓言,他如何知晓? “此事乃是我们柴氏皇族的秘史,你自然不会知道。” “你们?!”谢瑜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居然能和当今天子扯上关系。 “在……”柴战刚要开口,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震得脚底发颤。 谢瑜、柴战二人环顾四周发现四周的雪地里,无端从地下钻出了十几个雪人,将他俩围在中间。 第九十二章 雪战五鬼 “这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钻出这么多雪人,事些毫无预兆,我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出来。”谢瑜体内有“吞风噬雪”的内功,使得他耳力和目力十倍灵敏于常人,在这么近的范围内,只要有人埋伏在周边,他是一定会有所感知的。 柴战看了一眼谢瑜,他脸上的表情同样是惊讶不已,他的修为已经到了第五境——“开山境”,五年前,他曾化名的端木成,挑战各大门派高手,在已知的江湖人物当中,能与他比肩的不超过五人,就连少林寺的方丈——空念神僧,精通了少林寺的二十一项绝技,和柴站大战五百回合,尚且没有占到上风。 因而他更加不可理解,对方人数众多,隐藏在他们身旁这么近的距离,居然还能躲过自己的耳目。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竟然如此可怕,能在寒冷刺骨的冰雪之中隐藏这么长时间,又像事先约定好的一样在同一瞬间拔地而起。 不待两人有再多的思考,这十几个如同冰雕一样的雪人开始移动起来,他们的身上、头上、四肢上原本是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在他们移动的过程中渐渐的脱落,于是就逐渐的显露出本人的形态和面貌。 这十几个“雪人”,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谢瑜定金一看,这些人手上竟然还握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 嗖地一声,就有两个身形矮小干瘪的人,突然间加快了速度,手持短叉,如同两条飞鱼一般朝谢瑜刺了过来,这一招虽然事发突然极为凌厉迅猛,但在此时的谢瑜看来,一招一式都是清晰分明的。 待到这两人,扑到谢瑜面前时谢瑜心中早有计较,非但不退,反而进身一步扑到两人中间,左手、右手分别向两侧一轻轻拍,就顺势将两人的力道化解到自己的两侧。 待到那俩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腰腹已经完全暴露在谢瑜的攻击范围之内。 谢瑜气出丹田,汇聚寒冰真气,与左右而两掌,对准那两人的小腹拍去。方才那两个人攻向谢瑜丝毫不留余地,万万没有想到谢瑜之然以进为退,此刻两人身体悬于半空,无处借力,左右躲闪不及。 柴战心中暗叫了一声好!料定这两人定无还手的余地,于是也松下一口气来。同处于困局之中,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变,柴战不由自主地把谢瑜当做他的同伴,方才看到两人偷袭谢瑜的时候,他早已蓄劲于双拳,随时准备助他一臂之力。 眼看这两人就要毙命在谢瑜的寒冰掌下,却“呼”的一声,从谢瑜面前又钻出来一人。 只见这个人,身如猕猴,形如闪电,跟鬼魅一般地从雪地里钻出来,双爪直插谢瑜胸膛。 谢瑜心头一惊,暗道:“这厮竟然有遁地移形换位的本领?!” 电光火石之间,利爪距离谢瑜胸口只有三寸。若是在一个月以前,谢瑜必定会仓皇失措,束手待毙,可是这一个月以来,谢瑜积累了许多江湖经验和临阵应变之术,早非初生牛犊了! 谢瑜毫不犹豫地使出了“鬼影分身”的招式,瞬间一分为三,三个“谢瑜”分别攻向先前两人的腹部,和俯身袭击第三个“遁地者”的下盘。 玄之又玄的“鬼影分身”在谢瑜手中已经是驾轻就熟了,此前的几番临阵搏杀下来,谢瑜不仅能够做到随心所发、收放自如,而且能在“鬼影分身”的虚招身法中注入“吞风噬雪”的内力。 这样一来,原本只能用于躲闪逃命、迷惑对手的功夫,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鬼影分身”这门绝学,本身虽然看起来不可思议,变幻莫测,但却是一门遇弱则强,遇强则弱的功夫。在修为低于自己的人面前,这两起来显得威力无穷,把对手玩弄于鼓掌之间,一出手即可碾压对方。但若是对方的修为远高于自己,无论,自己能分身出多少个鬼影,在别人面前都只是一个花架子,不堪一击。 乎就在同一瞬间,“三个谢瑜”同时出手,同时收势,须臾之间又回到了刚开始站立的地方。只听“咚咚咚”的三声,那三人就如同三条咸鱼一样,直愣愣地应声而落。 柴战本想接着出手,顺手就把剩余的十几人给料理了,可是当瞟了谢瑜一眼,却发现他面无血色、呆若木鸡的样子。 于是柴战问道,“怎么了?” 就在刚才那三人落地的瞬间,寒风拂起了那人披在脸上的散发,谢瑜得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脸面。 是那么的恐怖与熟悉!还有那永生难忘的阴寒的眼神… 谢瑜呆呆的看着,三人从空中落下,砸入雪地中,足有半尺来深。 从远处看,这三个黑衣人镶嵌在洁白的雪地上,像极了白切糕上面的三颗红枣。 然而没过多久,这“三颗红枣”,居然又慢慢的蠕动了起来! “臧大…臧二…”谢瑜的嘴唇微微发颤,诚惶诚恐的念道。 看来这第一波攻来的三人,竟然是天山五鬼中的三鬼! 臧二臧三的出现,虽说不可思议,但却非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臧大,明明已经被谢瑜亲手杀死了,死人怎么可能会重生呢?! 谢瑜用力眨了眨眼睛,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然而自己却并没有看错,那三个人缓缓地从自己的面前站了起来,无论是身型、容貌、兵器,还是武功路数,都断然是天山五鬼,绝有半点差错。 “可是,可是他们的眼睛…”寻常人的眼睛都是白色的,眼球中间是黑色的瞳孔;而谢瑜看到这三人的眼睛,却是和蓝宝石一样纯蓝的颜色。 准确的说,是整个眼眶中间都是一湾蓝色,根本看不到凸起的眼球和瞳孔… “哎呀,完了,这下是活见鬼了!天山五鬼,假鬼都变成真鬼了!你们几个究竟跟我有多深的怨念,到了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都不肯放过我,究竟是为什么呀?”谢瑜心中暗骂道。 可是谢瑜突然发现,心里想的这些话,只是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中,可无论如何到了嘴边就发不出声来,就如同梦魇一般。 还没等到谢瑜琢磨清楚,柴战骤然起身,腾蛟起凤一般,飞身来到谢瑜面前,右掌一挥,使出了奔雷掌,朝那三人拍去。 谢瑜顿时感到一股热浪,不由得后退了三步,却见臧大等人被他一掌逼出了三丈开外… 第九十三章 东海八把刀 柴战这一掌用了八成的内力,打向那三人的正面,在巨大掌力的压迫下,臧大等三人的胸腹部被生生的压弯了,形成了一个弓形,在雪地上拖出三道长长的痕迹。 “好霸道的掌法!”谢瑜心中暗暗惊道,自己方才和这三鬼,还在见招拆招,斗智斗勇,想着在一招一式上赢得对方,而柴战出手,确实丝毫不加以思考,直接正面出击,以排山倒海的力道,让一切精妙的招式化为无用之地。“这种打法真是简单粗暴啊!” 就在三鬼倒地的同时,谢瑜看到附近的雪地上,居然卷起里一层层“细浪”,“细浪”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整齐的袭来,画出一道道整齐的曲线。 “怎么回事,这些怪人又开始遁地了吗??!”谢瑜惊愕道。 柴战脸上亦是一脸苍白,望着雪地上清晰可辨的八道“细浪”正朝着自己逐渐逼近,他居然怔住了!呆呆的低头凝视,战意全无,似乎正在忘我地思考什么事情。 “毫无疑问,这雪地里的浪花,必定是什么极为令人可怕的东西。否则的话,也不会让自己身旁的这位第五境高手也如此风声鹤唳。”谢瑜心里寻思着,于是同时也俯身弯腰成一个弓型,箭步朝前,做好战斗的准备。 柴战面部的肌肉微微一颤,似乎从深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边紧紧的注视着雪地中移动的凸起,一边双手紧紧攥着拳头,隐隐感觉到七经八络的内力正在极速往双拳汇聚。 四年前,柴战化名端木成力挫中原武林十大门派之后,为求武道的更进一步,曾打算远出东海,找寻海外的隐士高人。 就在他准备雇传东渡之时,无意中在渡口的酒楼里得知一个消息:东海国内乱初平,为躲到大周国的庇护之下,上表称臣。东海国国主愿献上稀世珍宝——八颗东海息愤珠作为贡品。 柴战久闻息愤珠的盛名,却因为是东海国的国宝,从不轻易示人,无缘得知一见。 听到这个消息后,柴战激动的彻夜难眠,下定决心要把这八颗息愤珠收到自己兜里来,顺带着激起两国的龃龉。 第二天夜里,柴战就潜伏到了使团驿站。夜深人静之时,正当他准备破窗入房窃珠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呜呜”的怪声。 柴战回头一看,原来是身后的花园的泥土中,兀自凸起了八个小土包。更叫人诧异的是,这八个小土包竟然朝着自己的方向移动过来。 柴战心下大骇,于是放弃进门,连忙运气准备应对。虽然事出突然,但是此刻的柴战已是身经百战,各种奇门暗器都能应对自如,料定这泥地里之中必定暗藏着杀机。 眼见“土包”距离他只有五尺的距离了,柴战当即挥掌朝面前的移动的“土包”劈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奔雷掌力所至,激起的泥灰土屑有七八丈高。可是,那地下的“土包”好像长了双眼睛在地面上一样,“看”到了柴战预判的这一掌,反倒停了下来,因此柴战这力道十足的一掌竟是拍了个空。 还没等反应过来,柴战顿时感到脚底一虚,身体不由自主地下沉起来。柴战深感不妙,没想到这些土里的东西居然瞬间移动到了自己的脚下,形成了一个陷阱。 柴战心想,如是落入坑中定会是凶险倍增,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下去。于是双掌齐齐发力,朝身体两侧的地面出掌。借助掌力的反推效果,将自己推到了六尺高的屋檐上。 柴战刚刚站稳,惊魂甫定之时,只见方才的“陷阱”之中银光熠熠,电光火石间飞出了八把长刀。 八把长刀都是乌黑的手柄,长方形的刀刃,首尾相接,如同一条黑白相间的恶龙一样,朝柴战扑来。 柴战定睛一看,原来每把长刀都是握在一个黑衣人的手中。只是这八个黑衣人的衣服着实奇特,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没有一丁点的反光。 柴战心中冷冷一笑,“雕虫小技,装神弄鬼!”说着就起身,找到一条空隙,化掌为刀,对准领头人的身体切去。 柴战的功夫乃是以刚猛的内劲见长,他的掌刀在黑色的空气中,呼啸而过,与空气摩擦产生滚滚热浪,三尺之内都能感受到强如倒海翻江卷巨澜的刀锋。 二那黑衣八人,却在短兵相接的一瞬间化整为零,散如漫天流星,坠入四面八方,将柴战围在屋顶的正中央。 紧接着,不待柴战出招,就听到淅淅沥沥的一阵声响,在月色下泛出片片白光,无数的星型流星镖,如同九天银河一般朝柴战飞射来。 柴战心中暗暗发凉,没料到这群人在半空中竟能如此敏捷,就和长了一双翅膀似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以形换位,发出暗器。 更糟糕的是,他们发出的暗器,似乎经过特殊的改造,几乎没有破风之声。光凭熹微的月光,根本无法干净利落地躲闪掉这些密如雨下的流星镖。 柴战被逼无奈,只好原地不动,催动十成的内力,形成一个气罩,把自己护在其中。这样一来,飞来的流星镖打到气罩上,就如同打在棉花上一样,纷纷落地,伤不到柴战分毫。 须臾之间,柴战脚边就落下了一层厚厚银白色的流星镖。 可是,内力罩却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气罩虽然抵挡住了流星镖,却急速的消耗了柴战的内力。 似乎这个时候,厮杀才真正的开始。 只见那八个黑衣刀客突然发难,左右穿插,从八方一齐攻来,相互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柴战铁拳呼呼拆招,拳套和长刀相碰,溅起闪闪电光,在黑夜里如同火树银花一般。 战到二百回合之后,柴战感到对方的刀阵没有一丝破绽,任凭自己绞尽脑汁,都寻不到突破口。 但奇怪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急于击败自己,在第一百零三招,和第一百八十七招的时侯,自己因为内力不济,左后方露出了空隙,对方却没有使出杀招。 待战到三百回合后,已经是高下立判,柴战俨然不敌对方,可就在这时,刀阵却出现了了一个缺口。 柴战想都不想,连忙夺路而逃… 回到宁州之后,才知道那八人原来是东海国的“忍刀流”的高手,号称“东海八把刀”。作为这次朝贡的护卫,因为不想节外生枝,开罪于大周国,才让柴战留得一条性命…此后,柴战闭门不出,苦心钻研“奔雷惊寂决”。 … 此刻,雪地中又惊现“东海八把刀”,怎不叫人毛骨悚然?! 第九十四章 惊雷破阵 雪地上的凸起小雪丘,正急速朝柴战汇聚过来,速度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近,发出“簌簌”的响声,听着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眼看雪地下面的东西就要接触到了柴战,谢瑜在旁边看着,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心想:“他怎么能如此淡定,换做是我的话,早就一跃而起,要么躲闪到一旁,要么就要对这雪丘出招了。” 雪地下方的危险,柴战早就是心知肚明,他此刻的修为已经破入五境,绝非当年的柴战了。 他之所以犹豫不决,只是因为想不明白,为何这冰天雪地里会有如此多的高手? 方才和谢瑜过招的是“天洞门”中“天山五鬼”中的三鬼,现如今,又来了东海国的“八把刀”……站在雪地平台外围的还有六七个雪人,又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世外高人”? 就在这时,“八把刀”已经到了柴战的脚下。谢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半步,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而柴战却丝毫没有慌乱,反倒是早有准备似的,微躬双膝,轻轻一跃,离地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还没等谢瑜看出他的意图,只见他急速的伸直双腿,猛地朝脚下即将凸起的雪包接连跺去。 这一招,看似普通,实则是“奔雷惊寂诀”中的一项绝学——风神腿! 脚力所及之处,从旁看来是悄无声息,而被击中的地方却是暗流涌动,隐隐中传来虎啸龙吟之声。 “八把刀”还未出手,就被迎头痛击,只听到地下一阵骚动,八个“雪包”又从柴战脚下分散而去。 离开不到一丈的距离,八个“雪包”突然停下,进而看到万千枝流星镖从雪地里射出,对准了柴战,交织袭来。 柴战双掌齐挥,卷起了成百上千斤的冰雪,在他奔雷掌力的引导下,空中的冰雪化作了一只振翅高飞的鲲鹏。 这只鲲鹏围绕着柴战起舞,奋力挥动这双翅,把飞射而来的流星镖尽数拦截。 不一会儿,这只雪白的鲲鹏居然变成了银白色——双翼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粘住的流星镖。 “八把刀”见流星镖不能奏效,于是准备钻地而出,用“刀流阵”来对付柴战。 柴战见到地表稍有隆起的迹象,心中暗暗一笑,那日渡口一败,他闭关数年,一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修为,再者就是为的就是找出破解“忍刀流”刀阵的方法,以雪当年之耻。 此刻,眼见雪耻的机会就在眼前,心中怎能不激动? 半空中的冰雪鲲鹏,因为周身布满了铁质的流星镖,重量陡增。柴战躬起身板,浑身肌肉紧缩,双足没入地下两尺有余,大呼一声“来吧!” 只见柴战一声吼过,冰雪鲲鹏顿时在空中土崩瓦解,化作万千飞雪,二十丈之内一片茫然。 而在点点雪花之中,却见寒光闪闪,成百上千把流星镖从半空中反射到地面的雪地里。 流星镖本身的重力,再加上柴战“第五境——正业境”的浑厚内力,使得流星镖疾如闪电般地直插雪地。 无数枚流星镖地毯式的袭击之后,柴战周围的雪地变得一片狼藉,厚厚的积雪被密集的流星镖刨去了两尺有余。 这一下子就能够清晰得看到,雪地下的壕堑,其中八个黑衣忍者正忙于用长刀格挡从各个角度袭来的流星镖。 而柴战此时却是一身轻松,双手已是反剪于背后,见到壕堑中的“东海八把刀”仓皇失措,疲于应对,阵脚大乱,当即举起右掌,对准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忍者劈去。 这看似闲庭信步的一掌,却是有着山崩地裂般的力道。那个黑衣忍者也不简单,知道这掌劲来着不善,相比飞射而来的流星镖,更加危险。 于是那个忍者,急忙忙的撤回长刀,左腿斜向后探出,双手将长刀平推向前,用来抵挡柴战的掌力。 虽然只是“刀流阵”八人中的一位忍者,其内力修为也不可小觑,仓皇之间,居然硬生生地接下了柴战的这一掌。 那个忍者在壕堑中微微退后了半步,就立刻站定了。可是,当他正要组织刀阵,反守为攻的时候,就听到“簌簌簌”的几声,他的后背、左右肩膀上,几经插上了五六把流星镖。 “刀流阵”衍生于《易经》的八卦图,讲求的是阴阳位的相互配合,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万物。如此之法才能让威力陡增数倍,形成密不透风的阵法。 柴战因势利导,先声夺人,在刀阵形成之前就攻其一点,使得其余自破。接下来,不到四十招,剩下的七人都被他的“无形奔雷剑”刺中,震飞到九尺开外。 直到此刻谢瑜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绝对是他生平所见最精彩的一次对决。 无论是身法招式,还是临阵策略,都让他大开眼界,受益良多。 他设身处地的思考一番,深深感到,普天之下,高手实在是大有人在,所用的武功也是各不相同,不可以平常眼光饰视之,倘若不能随机应变,别出心裁,即便是武功修为高于对方,在对决中也难免会落败。 “天山三鬼”,“东海八把刀”都已落败,谢瑜和柴战,不约而同的扭过头去,看着西侧平台悬崖边,默默站立着的几个人。 雪山的高处,天气变幻莫测,一刻钟前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就刮起了山风。 山涧中的寒风阴冷刺骨,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 但山风却吹掉了那几人脸上的浮雪。 站在西侧第一个的是:“鬼影门”的掌门——阴华 第二个是:“少林寺”方丈——空念神僧。 第三个是:一个青衫磊落,容颜俊朗的青年剑客。 第四个是:“九华门”老门主——江道子。 第五个是:大雪山“卓玛寺”大法师——桑杰喇嘛。 第六个是:“青衣楼”楼主——冷夜。 看到这里,谢瑜和柴战都已瞠目结舌。 西侧的这几人中,除了那个青衣剑客,无一不是名动天下的武林高手! 而当冷风吹入第七人脸上浮雪时,两人居然惊讶的连退三步… 第九十五章 遗世高手 直到那人脸上最后一片浮雪飘然落下的时候,谢瑜和柴战相对一视,苍白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柴战视惊愕中带着两份惊喜,而谢瑜则是惊讶中带了三分恐惧。 “子惜!你怎么会在这里?!”柴战嘴角边发出带着颤抖的声音,“你小子平白无故消失了这么多天,原来你也找到了这条密道啊!” 可是话刚出口,柴战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柴子惜的出现和自己到来,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自己是从铜牛岭石山侧面挖出的通道进来,然后追着谢瑜,阴错阳差的跑进了一条暗无天日的神秘石砌通道。 而后才一步步走到了雪山之巅,来到当前所在的这个雪地平台。 可是,柴子惜的出现则完全不同,他铁青的脸上,一双眼睛黯淡无光。自信又高傲的他怎么可能会和其他那几人一样,如同鬼魅一般从雪地里兀自钻出?! 而且一举一动还那么的协同一致,如同早就计划好的。 “不可能!子惜不会做这么古怪的事情!其他的几人也不会。”柴战厚大的胸腔中,心脏加速跳动着,那种力度,哪怕站在一尺外也能感受到。 “空念神僧,青衣楼主冷夜,是何等尊贵身份的人,怎么会屈尊俯就和这些那不上台面的小人物沆瀣一气、结伴而行?那个青衣少年却又是谁呢?若是武林中的大家名宿,我又怎会不认得?” “还有,九华门老门主江道子,两年前就已寿终正寝了,难道会是假死?!” 这些疑问将柴战仅存的一丝喜悦扫得干干净净,一股莫名的忧伤又涌上心头,与其说是悲痛,倒不如说是绝望。 在这个处处充满诡异的冰雪世界里,刚刚看到一点希望,就被现实碾压的粉碎,而唯一正常的人,唯一在自己的逻辑中能够理解的,竟然是身旁这个让他感到厌恶的小子。 谢瑜在铜牛岭的入口石洞中,亲手了结了柴子惜,他的血液被石墙中暗埋的血藤吸干,成为了开启密洞入口的祭品。 “死人是不会复活的!”这时谢瑜世界观、人生观中最基本的一点。 他绝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牛鬼蛇神,妖魔鬼怪。恐惧源自于迷信、迷信产生于无知,唯有勇敢、思考和探索才能消除内心的恐惧,才能做到真正的强大。 可是当谢瑜把目光移动到那个青衣少年身上的时候,他不禁又是一怔。 此刻,山风已停,夕阳斜照在那人的脸上,竟是一道极其优美而又熟悉的弧线。 这哪是什么青衣少年剑客啊!可不就是女扮男装的谢瑾吗?! 谢瑜张口欲呼“瑾妹”,可就在“瑾”字吐露到嘴边的时候,脸部的肌肉猛地一紧,眉头紧锁,生生的把这句话吞到了肚子里。 他知道,眼见未必为真。 谢瑜似乎在这一刹那,想到了什么事情。 转身又朝柴战走近了几步,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右侧传来了极为猛烈的破风之声,那种风声犹如龙卷风肆虐一样,毁天灭地只在一瞬之间。 这绝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发出的攻势!否则的话,这个人的修为将是悲天怜人的境界,足以令全天下的武者为之膜拜。 谢瑜还没来得及躲闪,就感觉的自己的后肩被巨大的掌力提起,连拖带拽拉扯到左边一丈之外的地方。 谢瑜回头一看,竟是那雪中七人同时发难,朝他和柴战袭来。 那七人的武功路数、内功心法各不相同,但是在青衣楼主冷夜“无相神功”的催动下,七股内力相互交融在一起,长短互补,威力无穷。 这样的力道,就连柴战这样的“柒社第一高手”都不敢硬接。 在选择闪躲的瞬间,他不由自主的拉起了谢瑜。 其实他心底里对这个天赋异禀的少年并没有多深的仇恨,只是碍于所处的立场不同,各自代表的利益集团不同,所以才会有冲突。 但是这种冲突随着环境的改变,利益集团的消失,也就不复存在了。 在这个诡异的冰雪平台上,除了这个少年,哪里还又半点正常的东西?死了两年的人会复活?子惜会袭击自己? 这种内心的落寞,渐渐的变成了一种怜悯,一种亲近,既是对自己,也是对谢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谢瑜对柴战报以感激的目光。 话不由多说,当即使出了他的绝学“鬼影分身”的功夫,和如同鬼蜮的敌人展开周旋。 柴战以一人之力,力抗空念神僧、青衣楼主、九华门主、桑杰喇嘛四人。 谢瑜却是用自己神乎其技的身法,在阴化、谢瑾、柴子惜三人中左闪右躲、避实就虚。 只听“砰砰”数掌击出巨响,柴战只觉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空念神僧、青衣楼主、九华门主、桑杰喇嘛四人都是中原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若是论单打独斗,任何一人都不在柴战之下,而此时四人联手,没用到十招就把柴战打的吐血。 如此下来,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柴战就必死无疑。 谢瑜虽然轻功功法近来精进不少,利用鬼影分身迷惑对手,暂无性命之危。可是他内力毕竟有限,而那三个人各站一位,轮番攻击,如此下来,顶多半个时辰,谢瑜就得力尽而亡。 柴战用衣袖擦去嘴角的鲜血,强打精神,使出了六招奔雷掌,正面接住空念神僧的加沙伏魔功,可是桑杰喇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了他的身后,将一招“雪山大莲花掌”深深地拍在了他的后背上。 桑杰喇嘛这掌举重若轻,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掌,却叫柴战的上衣炸碎成了无数片,在他的后背中央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柴战在掌力的推动下,连连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下来,半躬着身躯,才勉强没有跌倒。 青衣楼主冷夜长袖轻轻一挥,一道淡淡的绿色真气,极速朝柴战袭去。 此时的柴战,哪里还能抵挡住冷夜的“无相神功”?! 说是迟,那时快,谢瑜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纵身一跃,跳到了柴战和冷夜中间。 他想干什么?! 谢瑜双掌齐推,使足了“呑风噬雪”内劲朝冷夜攻去! 七境对五境,结果会是如何?! 第九十六章 看破幻境 “这简直就是送死!”柴战一回头,看到谢瑜使用诡异的身法,摆脱了柴子惜等人的围攻,纵身一跃,跳到了自己和青衣楼楼主冷夜之间。 “这个小子虽然天分极高,但毕竟是太年轻了,但之前有一些奇遇,内功的修为造诣远超出同龄人很多,但毕竟只在七境下品,到七境中品之间。”对于谢瑜的举动,柴战心中是十分惊讶、百分不解。 “他与我非亲非故,犯不上为我去送死啊!青衣楼楼主是何等人物,四年前,在扬州绣春坊,我同他交手的时候,他的修为就已经在五境下品,没用上一百招,我就败在他的手下…更别提又过了这些年,他的修为又会到了怎样的境地?” 就算是同一个境界的两人对决,上品同下品之间的区别,就已如天渊之别。 就好比天洞门的臧大和臧二,两人的内功修为都是在第八境,臧大是八境上品,臧二是八境下品,两人修炼的都是本门武功,可若是较量起来纵是三个臧二,也打不过臧大。 所以,在柴战看来,谢瑜跳出来和青一楼楼主对掌,简直就是不自量力,是送死,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 但是在他心里,还是领情的,至少在这个冰天雪地的诡异世界里,还有那么一丁点让人感到温暖的事儿。 柴战,几乎要闭上眼睛,不愿看到那么最后一点的美好、人性,就要随着冷夜的那一掌,灰飞烟灭。 他竭尽全力想站起来,助谢瑜一臂之力,可是他受伤实在太深,“雪山大莲花掌”的掌力,犹如万千条蚂蚁,在咬噬他的肌肤,它的血肉,他的内脏… 根本没有办法把剩余的内力给提上来,只能静静的看着谢瑜,显得悲伤而又无助。 可是,在谢瑜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哀伤,没有半点绝望,甚至可以看到他嘴角上的弧线。 微微翘起的睫毛夹带着冰霜,乌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从目光中散发出一种坚韧,一种希望,一种自信。 “滚回去吧!”谢瑜怒吼一声!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冰霜之气,从它双掌激射而出。 柴战看到,心中有一丝欣慰之意,单从这个力道上来看,这个天才少年已然精进到了七境上品! 寻常人三年五载,甚至穷其一生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居然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完成了! 如此武道中的奇才,真是千百年难得一见,只是…只是太可惜了… 若是假以时日,眼前的这个少年,把内功的修为练到,六境、五境、甚至四境,都不是不可能… 只是那一天将永远看不到了,因为此刻他就要烟消云散。 青衣楼楼主的这一掌,为的是一举将柴战击毙,所以举手投足之间已经用上了十成的力道。 小无相功乃是道教门派中,至高无上的武学秘籍,其内功心法重于武功招式,练就到青衣楼楼主这样的境界,就算是两手空空,也丝毫不逊色于神兵利器在手。 一团青绿色的真气,迅速地将谢瑜柴战两人包围住,雷霆万钧之刻就在眼前。 谢瑜轻轻地哼了一声,目光直视青衣楼楼主冷夜的双眼,毫无畏惧的将双掌递出! 就在四掌相接的那一刻,柴战震惊了… 惊得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假不分、虚实不明的。 就在谢瑜和冷夜两人接掌的那一刹那,青色的真气,在谢瑜掌力的攻击下一触即溃,转瞬之之间,消逝于无形。 青衣楼楼主面无表情,双脚轻轻点地之后,双腿交叉,身体急速的转动起来,以柴战和谢瑜为中心,让两人旋转了半圈。 虽然只有半圈的弧度,但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内,冷夜已经打出了一百零八掌,每一掌都是阴柔无比、暗含杀机。 柴战思忖,便是自己在最佳的状态之下,未必能毫无差错地应对这一百零八掌,便能够拆解下来,必定要花费很多额外的内力,用以补充速度和招式上的不足。 哪知道谢瑜,却是以不变应万变,根本没有把这一百零八掌放在眼里。 他依旧是原地不动,双掌齐平推出,这一次在掌心饱住注了吞风噬雪的内力。 起初,在制军山慈云洞的试炼中,他得到了臧大的三成内力,可是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在溶洞之中,闲来无事,日夜修炼内功。 铜牛岭的地脉灵气极盛,最适宜坐道修行,借助于灵脉之气,谢瑜,已经把吞风噬雪的内力练到了九成。 带到谢瑜把双掌推平之时,一股强烈的寒风激射而出,周围的温度骤降。 连柴战也感觉到了哈气成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但即便是这样,在柴战看来,还是无法抵挡冷夜的一百零八掌!再强壮的羔羊,无法与豺狼虎豹相抗衡! 可是这一次,柴战又错了!而且错得更为离谱! 在冷夜的一百零八掌当中,只有一双手掌的位置,是他真实的位置,其他手掌的位置,都是过去或者是将要出现的位置。 谢瑜的双掌恰好就打在他真实的位置上! 四掌再次相接,可是这一次就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谢瑜一动不动,冷夜也是一动不动… 唯一不同的是,一层白色的冰霜,正逐渐地从冷夜的手,慢慢地爬上他的胳膊、他的身体,覆盖到他的四肢和头颅。 青衣楼楼楼主整个人被冰封了! 谢瑜深舒一口气,缓缓地垂下双手。 又将拇指伸出,轻轻地在冷夜的冰冻了的指尖一弹。 “哗啦”一声脆响,冷夜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在柴战一脸茫然的时候,谢瑜兴奋地对他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终于找到离开这个幻境的方法了!” 柴战说:“幻境?!什么意思?怎么离开?你都发现了什么?” 柴战接连问了四个问题,谢瑜还没来得及回答,剩余的六个人却就朝他们两人杀来! 谢瑜道:“先把眼前的麻烦给解决了,稍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哦?!” 谢瑜接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柴子惜他们三个交给你!老和尚他们三个交给我!听明白了吗?!” 第九十七章 攻破幻境 柴战还没弄明白,冷夜怎么就被谢瑜打成了碎片,又听见谢瑜吩咐自己去对付柴子惜、阴华和那个青衣剑客,而他自己去对付更厉害的空念神僧的人。 “这叫什么道理?难道我的功夫还不如他吗?”柴战心里泛起了嘀咕。 “还犹豫什么?赶紧的呀!”谢瑜朝他大声的喊道。 谢瑜说着就腾空而起,犹如一条银龙出水,对准了空念神僧,抢攻过去。 此时,空念神僧、江道子、桑杰喇嘛三人呈品字型站立,见到谢瑜攻来,纷纷做出了准备接招的姿势,收起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如临大敌一样。 而在谢瑜身后,柴子惜、谢瑾、阴华三人却紧跟不舍,在谢瑜对战青衣楼楼主的刹那,他们三人已经将谢瑜围在了垓心。 “奔雷掌”、“鬼影剑法”、“琅琊剑法”对准谢瑜,杀招尽出。 在谢瑜抢攻空念神僧的同时,他完全放弃了自己身后的防御,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暴露于这三人的攻击范围之内。 这是为何? 因为他毫无选择,谢瑜深知自己不是这三人的对手,即便是自己出全力,正面相对的话,可能连柴子惜一个人都打不过。 更别提身后是三个人,面前还有三个人! 所以他选择了相信,将身后的三人交于柴战料理。 相信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不用自己再做过多的解释和叮嘱,柴战一定会听自己的话,替他拦截住来自身后的威胁。 也只有这样才能打破当前六人的围攻,这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唯一的办法。 阴华的剑,这次来的出奇的快,在谢瑜离地的那一刹那,他的剑尖离谢瑜的后背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 只要在稍过片刻,一剑穿心将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十万火急!根本不容柴战多想。 为了救自己,谢瑜义无反顾地跳到了自己与青衣楼楼主之间。单凭这一份恩情,柴战毫不犹豫的挥出左掌,“当”的一声,把阴华的铁剑弹开。 他自信,哪怕自己只剩三成的内力,对付阴华这种角色,还是不成问题的。 柴战用右手捂着胸口,运劲压制住“大雪山莲花掌”的掌力,护住了自己的心脉;左手频频出招,反客为主,奔雷掌一出,就把阴华分出的两个“鬼影”打散,接着就是一记铁拳,径直打向他的铁剑。 “咔嚓”一声,在铁拳力道的冲击之下,铁剑断成了九节。柴战鼓起内劲,在铁拳之上又加入了三分内力。 只听“噗嗤”一声,震碎了的铁剑,如同飞镖暗器一般,急速射入了阴华的胸腔。在惯性的作用下,阴华被推送到了三丈之外的东墙上,钉在了离地六尺高的位置…… 柴战和谢瑜,本来是紧贴着,背靠背,各自迎敌。几个回合之后,两人就拉开了距离,一团人在东面,一团人在西边,形成了两个小战场。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柴战几招解决了阴华之后,发现自己的体力渐渐的恢复了! 而随着自己距离空念神僧、江道子、桑杰喇嘛三人的空间距离越来越远,自己的状态就越来越近乎于正常的状态,仿佛桑杰喇嘛的那记“大雪山莲花掌”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柴战虽然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既然内力已经完全恢复,一双铁掌,运转如飞,惊雷之声隐隐作响。 柴子惜和他有一境之差,柴战又处于满状态之下,子惜哪里还讨得到半点便宜? 同样是“奔雷惊寂决”,在不同人的手里,发挥出来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柴战已经领悟出了无形“奔雷剑”的境界,柴子惜还只停留在掌法之上。因此,没到三十招,柴子惜就明显出于下风,十招之内,连一招的攻势都打不出来。 青衣剑客谢瑾,连八境的修为都不到,柴战和柴子惜交手之时她,连靠近都没法靠近,一旦走进距离两人的三尺范围之内,就会被一股强大的内劲给推出。 在打到第十五招的时候,柴战接连打出三掌,柴子惜无法招架。只见几道蓝色的光芒,仿佛笼罩在柴子惜的周遭,他浑身肌肉一阵抽搐,双腿无法站立,狠狠的被摔到了雪地中。 柴战见柴子惜已经被制伏,连身都懒得转,直接使出“奔雷缠绕”的擒拿内劲,把五尺之外的谢瑾“吸”到了他的掌心。 谢瑾在柴战的面前,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纵使她挥剑频频,剑法不俗,但她终究没有内力,就好比是一个绣花枕头一样,打到人身上,一点作用都没有。 由于她用力过度,手中的长剑,在劈向柴战肩膀的时候,居然被柴战的内劲给弹脱了手。 柴战不欲太为难这个“女扮男装”的少女,只是左手隔空轻轻一挥,使出两成的力道,就把谢瑾推到了几丈外的雪堆上,并深深的陷入进去,无法再动弹了。 柴战这一战之后,大大感到酣畅淋漓、意犹未尽,先前浑身的压抑、郁闷被一扫而尽,一股暖流游走在他的经脉之中。 “啊呀!不好!光顾着眼前这三人了,却忘了谢瑜那小子!”柴战思忖道。 自己打败柴子惜三人,当然是信手拈来,可是谢瑜怎么也不可能以一敌三,对阵空念神僧、江道子、桑杰喇嘛。 想到这里,柴战连忙转身,想要去支援谢瑜。 可是他回头之后,只看到谢瑜早就在远处,笑嘻嘻的望着他,似乎早就在等着他一样。 “诶,小子!那三个人呢?怎么回事?”柴战一脸茫然道 “在这里啊!”谢瑜嬉皮笑脸、满肚子自豪的说道,顺带着用右脚踢起来一团冰雪。 “又被你冻成冰片了?!”柴战甚至带有一丝气愤的说道,心想:“我都不是他们三人的对手,你小子凭什么这么快就把他们给料理了?!” 柴战毕竟还是感激谢瑜的,嘴上道:“你用的是什么法子?这三人可不是善茬啊!” 谢瑜先前的设想已经得到了验证,此刻胸有成竹的解释道:“柴老哥,咱们两人现在是,同处于一个相通的幻境中!我们两人的意识、和记忆被关联在了一起!” “啊!”柴战惊呼一声。 “我也是在和刚才那些雪人交手的时候才看透!你打不过青衣楼主、空念神僧等人,我却打得过,为什么?”谢瑜道。 “为什么?” “首先,出现的这些人,都是你或者我,记忆最深刻的高手! 老和尚等人是根深蒂固的存在于你的记忆当中,在你的记忆里,当年他们的修为本来就是很高,所以你打不过他们! 可是我根本不认识这些人,他们在我的记忆中,就是一掌白纸,所以我打他们,就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我反而打不过柴子惜,因为我的记忆中他远强于我,所以我让咱们俩对换,各自去打对方意识中的敌人!” 柴战不可思议道:“原来如此啊!” 第九十八章 冰峰冲刺 对于谢瑜所说的话,柴战觉得看似无法理喻,却好像又有几分道理,至少在实践中是管用的。 “下一步怎么办?!”柴战见平台上的十八个雪人已经被尽数消灭,眼下的危机是解除了,可周围依旧还是望不到边的冰雪山原。 “我怀疑,咱们眼前看到的,可能都是假象!”谢瑜说道。 这一点,不用谢瑜说,柴战也已经有所察觉了。柴战说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当务之急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还用你说!”谢瑜一句话顶了回去,接着道:“要是有那么简单的话,我早就自己出去了,才不会在这里大费周章,跟这群‘假人’打来打去!” “好了,好了,不跟你争了!小朋友,刚才你能看出这个幻境的规律,找到突破那十八个雪人的围攻的办法。 可以看出来,你确实天分极高,这一点上我不得不承认,我不如你。 那你就再想一想,有没有办法可以离开这里吧。” “诶,你这话说的才像个样子嘛!咱们俩现在同在一条船上,你想去找你的‘梁公密藏’,我想找会我的‘飞雪’……” 谢瑜想了想,接着问道:“老柴,你是怎么到这个冰天雪地里来的?” 柴战也一直想问谢瑜这个问题,说道:“我在那条漆黑的甬道里,追了半天,突然发现你们不见了,接着就看到了洞口处的白光,走出来就到了这里。你呢?” “一模一样!”谢瑜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在甬道里,咱们怎么没碰上?!”柴战问道。 “碰上还得了?!幸亏没碰上,碰上你,我哪里还有性命?”谢瑜故意揶揄了柴战两句。 “你……这……这不是……胡搅蛮缠嘛!”柴战一脸尴尬。 “嘿,没毛病吧!我才懒得和你计较,等出去了之后,我再和你真刀真枪的来一场,我倒要看看,‘开山境’有多厉害!” “噗,你要不躲,最多三招!”柴战淡定答道。 谢瑜本来还想再贫几句,可是突然间,又听到地面上传来嗡嗡之声。 谢瑜、柴战两人连忙背对而立,警觉地朝四周看去,却见平台四周的雪地里,又缓缓钻出来了十八个人! “啊!什么情况呀,这还没完没了了呢!”谢瑜破口叫骂道。 不由他们俩多想,雪上的十八人一齐发来攻势。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就算不被雪人打死,也迟早要被活活累死!”谢瑜道。 “会不会是摄魂大法?”柴战提醒道。 “不是!我学过。”谢瑜一边招架雪人的攻击,一边简短的回答道。 “这邪门的功夫你都会?”柴战道。 “你不懂,就别乱说!”谢瑜道。 “会不会是中毒了?”柴战又提出一个假设。 “不会!”谢瑜极为惊险的躲过了臧大的一爪。 “你这人……怎么……”柴战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只好专心应战。 …… 战到了两百回合之后,雪地上又冒出来两拨雪人,共计有五十四名敌人,将谢瑜、柴战死死的围在中间。 敌人越来越多,出招越来越快,包围圈越来越小,谢瑜和柴战两人感到应对不暇。 … 在绝望中,谢瑜无意间注意到,四周山脉的走势。 咦,奇怪了,西侧不远处,有一座高峰,壁立千仞,是这个冰天雪地里的最高峰。 若是以这个最高峰为圆心,将四周分成八等分。 居然会发现,通过中心点,相对应的区域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大千世界,鬼斧神工,就算是两块石头,都没有万全一样的,更何况这么一大片,方圆百里的区域呢?! 若要是完全一样,绝非天然,必定人为! 想到这里,谢瑜灵机一动,似乎发现了什么关键的问题!指着那处高峰,对柴战说道:“走,我们去那里!” 柴战连忙使出全身内力,竭力一震,将周围的雪人微微震退一步,拉着谢瑜,跳出包围圈,纵身使出轻功,朝那座高峰奔去。 就在他们跳出垓心的那一刻,平台的地面是一震,又从雪地里钻石钻出十八个雪人了,加上先前的五十四个,供给有了七十二个! 若是稍微犹豫片刻,在七十二人的围攻下,他们二人决计是无法逃脱的。 两人跳出来之后,不敢有半点迟疑,当下轻功飞驰,踏雪无痕。 谢瑜所指的那座高峰,就如一把尖刀,直插云霄,看起来好像触手可及,但少说也有两里地的距离! 谢瑜和柴战逃到平台的边缘,在通往高峰的方向上,先是一个向下的缓坡。 两人都是轻功卓绝,没费多大力气,就从平台上沿着雪坡,飞驰而下。 谢瑜和柴战原来所处的平台,本就是一处高地,通过一个下凹的山谷与那座高峰相连。 可就当两人满怀希望的跑到“谷底”才发现,缘来两峰根本不是相连的! 他们由平台的雪坡而下,足足走了有三百多步才发觉,两峰之间居然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冰涧! 可等到谢瑜看到眼前的冰涧时,已经太晚了! 顺势下滑的速度太快,到了悬崖边缘的时候,根本刹不住脚,整个人就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超冰涧里飞出。 连接处的这天冰涧宽逾十丈,深不见底,两侧垂直而下,尽是犬牙交错的冰刺,看着就叫人不寒而栗! 谢瑜暗叫不妙,“我的天的啊,这要是掉下去,我的小命可不就玩完了嘛!” 可是此刻,他已经是一条腿悬在空中,任凭他怎么扭身挥手,都停不下身来。 “怎么办?怎么办!”谢瑜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挽救的办法。 柴战虽然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但想要拉谢瑜一把,他就必须得加速冲向悬崖,可是这悬崖的边缘滑溜无比,能站住就已经很不容易,要是再加速的话,他也得跟着落入冰涧。 可要是停下脚步,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到谢瑜摔落下去。 虽然保住一时性命,但是后面还有好几十个“雪人”跟着!接下来的结局不是力竭而亡,就是被打落冰涧。 毫无疑问,自己的结局也离不开一个死字! 眼看谢瑜的另一只脚,也跟着边缘滑落,全身凌空。 ……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谢瑜脑中灵光一闪,大声喊道:“快用你的奔雷掌打地面!” 第九十九章 迈入阵眼 “用风雷掌打地面?!”这是什么道理?柴战有点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是,前面是悬崖,后面是追兵。而谢瑜都已经是命悬一线,正在往冰涧坠落,这样紧要的关头,谢瑜说的定不会是开玩笑的话。 柴战不容多想,连忙双掌齐挥,一股霸道的内劲顺着双掌挥出的方向,朝前奔去。 “轰”的一声,在掌力的作用下,面前滑溜溜的冰面顿时碎裂,溅起来的冰渣和雪花漫天飞舞。 柴战在反作用力的推动下,停止了下滑的脚步,稳稳的在悬崖的边缘,立稳了脚跟后。 又见刚才激起的那一团白色,也朝着冰涧中落去。 犹如一只银白色的大鸟,张开着翅膀,朝着深渊处飞去。 就在这时,只见谢瑜,在半空中微微一笑,身形一转,将右手伸过头顶。 一股至阴至寒的冰气,从他的指尖极速流出,就如同几百斤重的水,被压在一个小孔里射出一样。 当谢瑜放出的这股寒冰真气,与方才落下的冰雪相接触之后,奇迹发生了! 那只张开双翼的巨鸟顿时,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巨大的翅膀,变得如同一座桥梁一样。 一端连着悬崖的边缘,另一端连着谢瑜的指间! 原来谢瑜灵机一动,并想到了自己造一座桥的办法,利用寒冰真气,把柴战打下来的冰雪给冻住了。 在谢瑜内力的催动下,冰块儿变成了搭建桥梁的石头,而那碎落的雪花则是冰块间粘合剂。 没有半点犹豫,谢瑜右手发力,将自己往上一拉,如同鲤鱼跳龙门一般,转眼之间就已经踩在了冰桥上。 再看柴战,他已经看清楚了谢瑜的意图,不用多说,就已经连连打出了十二掌。 每一掌都刻意将堆积较厚的冰雪,朝谢瑜的方向推过去。 谢瑜如同一只小蜜蜂一样,在冰桥上左右跳动,一面接过柴战推送过来的冰雪,一面发力将冰雪往冰桥的末端延伸。 两个人一前一后,忙的不亦乐乎。 可是后面那几十个“雪人”可不会等着他俩安心“造桥”! 没等他没把冰桥做到悬崖间一半的宽度,后方的呼啸之声就已经到了跟前。 “来不及了!”谢瑜惊道。 要是一个不小心,再被这群人围到中心,那可就糟糕了! “快跳!”谢瑜大声喊道。 就在他喊出声音的同时,他已纵身一跃,朝着高峰的方向跳出。 “哎哟,不好,没想到脚底这么滑溜…”谢瑜原本估计,这个距离出于自己的跳跃极限,赌一把,有可能够得着的。 可是,一时情急,确忽略了脚底下是新筑的冰面,脚底三分之一的力道,都被滑溜的冰面卸去… 纵是谢瑜腾空使出各种解数,但和对面的冰壁,始终还有三尺的距离。 谢瑜感到自己的身体,经过最高点之后,正开始极速下降。 “快抓住我的脚!” 谢瑜抬头一看,原来是柴战后发先至。 柴战原本可以直接跳到对面的悬崖顶上,可是当他看到谢瑜一招不慎,眼看就要葬送于悬崖之下。 他连忙在半空中反踢一腿,沿着对面的冰皮下滑,用手上的铁爪拳套,深深的插入冰中。 借助于铁爪的拉力,柴战,将自己的身体悬挂在冰地上,同时将右脚向斜后方伸出。 谢瑜眼疾手快,见到柴战的右腿朝他的方向伸了过来,赶忙一把抓住。 他整个身体就如一个钟摆一样,朝眼前的冰壁上重重地砸了过去。 就听“嘭”的一声,谢瑜的胸口撞了上去,顿时觉得一阵窒息。 冰壁在剧烈的撞击之下,隐隐出现了一道裂缝。 柴战的铁爪微微发颤,铁爪扎入的地方,又突然生成了无数道细纹。 “不好!冰壁要蹦了!”柴战惊道。 谢瑜第一时间想到用寒冰真气,将裂开的冰壁重新冻结起来。 可是他双手正紧紧的抓住柴战的腿,刚才胸口又遭遇到了重疾,既腾不出手来,又提不起内力。 “这可如何是好?!”谢瑜,就像一只吊在绳子上的蚂蚱,什么也做不了了… 哪知道柴战是艺高人胆大,眼见铁爪都抓不牢了,却丝毫不以为意。 猛的发力勾起右腿,居然像投石车一样,把谢瑜丢掉到了悬崖的顶端! 谢瑜在平台上惊魂甫定地朝下方看去,看到柴战因为刚才那一勾的反作用力,彻底的把裂开的冰壁撕开了一条大裂缝。 铁爪脱离了冰壁,成片的冰块碎落下来,柴战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柴战在坠落的过程中,左推右闪,从容自若。 还没用到十招的功夫,就从碎冰块中跳了出来,双腿齐蹬,纵身一跳,又重新用铁爪扒在了冰壁上。 接下来,就是小菜一碟的事了。 柴战在垂直的冰壁上,一双铁爪使如履平地一般,转眼就到了谢瑜身旁。 “好险啊!”谢瑜不禁叹道。 … 不待二人感慨,后方有传来了一阵山崩地裂的声音… 原来,这些幻境中的“雪人”,虽然武功高强,和现实中的并无二致,可是行为举止却“没头没脑”! 他们见到谢瑜和柴战逃跑,于是都一股脑的又追击过来。 等追到冰涧边缘的时候,见到两人都已经跳跃到了对面,于是也都纷纷挤上了谢瑜造的冰桥。 可是,小小的冰桥哪里能承受住那么多人的重量?抢在最前头的十来个人,悉数调入冰涧。 … 一个危险的念头,迅速在谢瑜的脑海中闪过。前面还会不会有更多的雪人、陷阱?! 经过此前的一番遭遇,谢瑜和柴战,两人,如同惊弓之鸟,每一步都十分小心,将前进的速度放到最慢,忧心忡忡的向最高峰顶端走去。 接下来的两里地,他们走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这里的雪地更加的洁白无瑕。 每一片雪花都如同鹅毛一样,看上去是那么的松软舒服。 踩上去的声音,听着也是那么的悦耳,没有比这个还要真实的感受了! “就快要到了!”谢瑜用手指着前方,那峰封顶近在咫尺之间,在阳光照射下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光圈。 “成败在此一举!” 第一百章 虚阵抽魂 快到峰顶的时候,路线变得接近于垂直,两人行走的速度变得更慢了。 乌金西沉,暮云四合。日落前的最后一缕阳光,斜照在山峰上。 “你感觉到了吗?”柴战问。 “是…的!”谢瑜回答道,惜字如金。 随着日头渐渐落下,两人都感到丹田之内愈发的空荡。 “再坚持一下,一定要在日落之前赶到峰顶,否则的话,有可能永远都走不出去了。”谢瑜咬紧牙根,心中下定决心。 柴战借了一把铁爪拳套给谢瑜,他们两个人艰难的,沿着冰壁缓慢的上爬。 由于内劲消散的差不多了,两人就如同寻常人一样,每上升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 谢瑜全身肌肉紧缩,青筋暴起,持续的透支状态,使得他两腿发硬,略带抽搐的完成一次次的伸缩。 还有最后十丈,五丈……一丈…… 谢瑜和柴战两人的身体完全麻木了,以至于在峰顶如同刀割般的风中,竟一丝也感觉不到很冷。 “最后一下了!”柴战机械般的从右手伸出,稳稳的扣在了巅峰的最顶端。 此时的谢瑜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持续处于虚脱状态的他,已经进入迷迷糊糊的意识状态中,大脑停止了思考,只是会不断的重复上一个动作。 终于,他们两个人,在日头没入西方地平线的最后一刹那,登顶成功了! 这个最高峰的顶上,居然有两尺见方大的平地,刚好可容两人站在顶上。 谢瑜渐渐地从迷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觉得山顶的寒风,并没有他预料中的那么猛烈,相反却格外显得风平浪静、宁静悠远;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温暖之意,从脚下传来。 他举目向四周望去,果然如他预计的一样,在八个分类的区块上,都是一一对应完全一样的地形。 “这分明就是一个阵法!”这是谢瑜来到山顶之上说出的第一句话。 话音刚落,谢瑜就低下头来,似乎在寻找什么。柴战也连忙低下头来,紧紧地跟着谢瑜目光所及之处。 “诶?这是什么?”谢瑜把目光投向两人中间,在雪地上有一处白色,似乎看起来与四周的白色略有不同。 雪花的白色,是酥松颗粒状,有层次结构感的,而这块白色,却是显得平整的多,而起颜色还略微发黄。 谢瑜赶紧弯下腰来仔细一看,是一个白色圆盘一样的东西,于是他用手轻轻把那个东西拾起来。 “竟然是白色的龟壳!白色的,实在是太罕见了!”谢瑜惊呼道。 “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乌龟呢?”柴战皱起眉头说道。 谢瑜把这个白色的龟壳拿在手中,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规格的背面,被刻了一行行极为细小的文字。 “是龟兹国的古文字!”谢瑜心道,他在王闿运(郡王府宾客,江湖异士,谢瑜的忘年交)的藏书阁中饱览群书,精通十几个国的古文字。 龟壳上的文字自然难不倒谢瑜,他一目十行的快速扫视了一遍,痴痴地说道:“七绝抽魂阵!” “七绝抽魂阵!”柴战听了之后,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说道:“真有这么邪门的功夫?十余年前,我曾听我的恩师说过,当时只当作是个传说,没想到真的存在于世!” 说到“阵法”,算是奇门遁甲的一种,分为“实阵”和“虚阵”两种。 带兵打仗、机关设置,这类都算是“实阵”,倚靠的是巧妙的安排布置,要素之间的相互配合来取胜。 而“虚阵”则极为罕见,虽然名叫阵法,但实际上更像是一门武功绝学,只有修为极高的人才能使出,能够克敌于无形之中,只是当今武林几乎无人会使。 “虚阵”的门类极多,但宗旨都是通过摆阵人的独门内力,配合特殊的符文,达到特别的效果。 谢瑜既然已经找到了破阵的关键,当下不再多想,立刻拿起白龟壳,用力掰成两节,狠狠地朝远方扔了过去。 这个白色的龟壳,就是“七绝抽魂阵”的阵眼符文。破坏了这个阵眼,自然也就能够破阵求生了。 符文被破坏之后,谢瑜和柴战静静的坐在地上,等待命运的安排。 “能做的全都做了,要是还不奏效,那就是天意了!”柴战沮丧的叹道。 此时,他内力尽失,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两样。 谢瑜盘起腿来,殷切的朝四周望去。 没过多久,谢瑜指着前方惊道:“你快看!” 果然,远处绵延不绝的雪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清晰可见的山脉轮廓渐渐的模糊起来,山脉与山脉之间相互重合。 “咦,这是什么情况?”柴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乌龟壳能有这么大的影响? “好戏还在后头呢!”谢瑜,信心满满的说道。 他们两人原本是居高临下的,坐在山峰的最顶端,脚底下是近百丈的落差。 可是眼前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先前深度见底的冰涧居然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自己的位置在下降,还是周围的地势在上升,没过多久,四面八方竟然都是一片平地。 崎岖不平的冰山就这么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雪原! 谢瑜和柴战两人看得目瞪口呆,双手扶着地面,一动也不敢乱动。 可是周围的环境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却丝毫没有震动的感觉。 谢瑜更加确信,他们已经完成了破阵的操作,对于眼前景象的变化,更加期盼。 “难道这一切过去了,我究竟是会在哪里?是在这个密道里,还是在山上的外面?飞雪她又会在哪里呢?” 谢瑜一刻都不敢眨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日头已经完全西落,天地之间笼罩着一片灰黑色的苍茫。 谢瑜不经意的用手摸了一下地面,“啊!这是什么东西啊?” 湿漉漉黏糊糊的,不冰不凉的,绝对不可能是冰雪! 柴战也在自己的四周试探性的摸索了一下,说道:“四周都是烂泥巴!积雪全都没了呢!” “这么说来,咱们已经出来了!”谢瑜兴奋地说道。 谢瑜和柴战站起身来,发现不远处的地方,摇曳着几点微微黄光。 第一百零一章 阴沉木棺 两人揉了揉眼睛,尽量让自己适应周边的环境。 昏暗的烛光,潮湿的空气,四处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息。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谢瑜和柴战分别朝左右两个方向“摸索”过去,没走十几步,就发现了一个相同的结论——四周都是石壁! 可是,这对他们两人来说,却是最好消息。至少能够证明他们两人都还好好的活着,而且是活在一个真实的环境中,又回到了铜牛岭下方的密洞中来。 两人相对一笑,就在不久之前,还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可莫名其妙地走了这么一遭,或者说是睡了一觉,居然又成了同生共死的莫逆之交。 命运,就是这么的奇特,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将要发生什么。 “飞雪呢?”谢瑜在第一时间想到,为什么回归之后还是不见飞雪呢? 这是“虚阵”,“虚阵”是在环境不变的前提下,迷惑人的心魄,而不是真的把人给弄丢了,或者是消失了。 “按理说飞雪和我一同进来的,不应该平白无故的不见了啊!”谢瑜疑窦横生。 “难道她会破阵之法?”柴战看出谢瑜的心思,推测道。 “那就更奇怪了!如果飞雪会破阵之法,她不会一个人独自离去。” “再说了,若是她先破阵离去了,那个‘七绝抽魂阵’就不存在了!我们两人遇到的东西又这么解释?”谢瑜实在不理解飞雪为什么就没和他在一起。 两人沉默了片刻,柴战拍了拍谢瑜的肩膀,说道:“边走边想吧,该有的总会有,不该有的强求不来。先把自己的情况弄清楚再说吧!” 谢瑜不甘心的点了点头,挪开脚步,随着柴战往前走去。 他俩朝着微黄烛光的方向,走出了一扇拱形的石门,进入了另一间较为宽敞的石室。 这间石室与此前经过的石室、石窟、石道截然不同。 拱形的顶部,修饰得极为精致,就像一顶八合一统的帽子一样扣在上方。 在顶部的石面上,还有无数精细的石雕,从远处看来,密密麻麻,只是因为光线太暗,无法看清上面的图文。 室内的四角处各设有一个烛台,烛台高约四尺,通身金黄,底座上竟镶嵌着一圈,如同手镯一样的淡青色的和田玉! 和田玉产于西域,在大周国乃是极为珍贵的饰品。 因为北凉国的阻截,大周和西域相连接的河西走廊被截断,西域的珍宝无法通过正常的渠道流通过来。所以,和田玉的价格高达黄金的二十倍以上。 而眼前的这块“大号手镯”状的和田玉饰环,一体成型,是通过一整块的和田玉挖空打磨出来的,相比碎小的玉石,价值更要高出百倍。 “天呐,这一个烛台就得几万两银子!”谢瑜惊道。 “你再看这是什么?”柴战上前两步,指着石室中央的位置,对谢瑜道。 “棺……材……?!”谢瑜看到面前,横躺着一个极为极致复杂的棺材。 这是一口巨型棺材,长一丈、款三尺、高四尺! “这难道是‘南海阴沉木’?”谢瑜看到棺材表面通体漆黑,纹路细密,光泽明朗,散发出一种极为清淡的幽香,令人耳目一新,心旷神怡。 “那又是什么木材,有什么特别之处?”柴战对于这方面的知识,是一无所知。 谢瑜虽知不敬,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在棺木上轻轻摸了几家,微微用力按了几下。 答道:“其实,真要说起来,这‘阴沉木’算不得是什么木材……” “不是木材?那有是什么?”柴战极为不解。 “几千甚至上万年前,当一些树木被海水浸透,沉没到南海附近的近海区域后,受到泥沙的挤压、炭化,变得坚韧无比,千年不朽。出土之后就被称为‘阴沉木’,其中以南海黄花梨这个品种的阴沉木最为名贵。” “一块烂木头有什么大不了的?!”柴战觉得谢瑜是夸大其词。 “你可别小看了,这么整块的阴沉木,绝对稀罕!就是皇帝下葬,也不一定就能寻到这么上等的木材!难道,我们已经到了梁公密藏了?!”谢瑜端量道。 柴战听到“皇帝”二字,突然面部肌肉一抽,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平之事,心中一怔,挥起右掌就朝棺木的一角拍去。 从“抽魂阵”中走出来后,柴战和谢瑜都已经恢复如初,柴战虽是随手一拍,但三分怒气中,亦是包含了十足的霸气。 柴战铁掌所经之处,蓝光电绕,掌风猎猎。 “砰!”的一声巨响。 棺木上的厚厚的灰尘被扬起,满屋尽是呛人的灰土味儿。 柴战惊讶地朝那棺木看去,棺木的一角在他掌力拍打之下,剥落了一块,有茶杯盖那么大的一块。 柴战又下意识的,抬起右掌,端量了一番,寻思道:“这个阴沉木果真是邪门了!我这一掌下去,别说是木头了,就算是铠甲盾牌,都要四分五裂!这个棺木只是掉了小小的一个块凸角!” 谢瑜满脸诧异地连连后退了几步。他后退倒不是因为柴战的这一掌。 而是,谢瑜看到了棺材盖的边缘,正在剧烈的颤动! 这口巨型棺材居然没有被钉上,千斤重重的棺材盖,怎么会兀自的颤动起来。 难道说,这棺材中…… 谢瑜从来不相信鬼魅之说,但是在眼下这个诡异的情景中,也不禁觉得心里发毛。 “这棺材里有什么名堂?我掀开一看便知!”柴战从一开始就对这口棺材没有好感,此刻又见到棺材作怪,怒由心生。 “且慢!”谢瑜知道,这不是一口普通的棺材,里面“躺着”的人,也绝对不是普通的人。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棺材里面的人,极有可能就算梁公密藏的主人——贺降龙! 想到这里,谢瑜心中一下子热腾起来,激动之情涌上心头。毕竟,生来死去的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从黟安到宁州,从柒社到“抽魂阵”,围绕的都是梁公密藏。 只是可惜飞雪并不在身旁,难免又生出了几分落寞。 可是谢瑜的这句“且慢”,还是太晚了…… 第一百零二章 《太玄经》 柴战出手疾如闪电,在谢瑜开口制止的瞬间,右掌就已经推出,刚猛无比的掌力平打在棺材盖上,别说棺材盖没有钉死,就算钉住了,也能将钉子连根拔起! 果然如柴战预计的一样,千斤重的“阴沉木”棺材盖,在掌力的推动下,立刻在空气中平飞而去,就如一张纸片一样,毫不费力。 可是这个“纸片”实有千斤重的惯性,撞到了前方十步外的石壁,“轰”的一声,碎石横飞,似乎整个石室都在抖动…… 谢瑜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口棺材,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他真切的预感到,马上就要有大事情发生了! 既然棺材已经到打开,柴战自然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于是,他上前半步,微微前倾,弹出脑袋,朝里面看去。 可是柴战,什么都没有看清! 偌大的棺材里面竟是一图白气,烟熏雾绕,宛如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 “小心!”谢瑜从后面喊道。一切的真相,就在这团白雾的后面。可是,从之前的总总迹象来开,这近在咫尺的最后一步,必定会凶险无比。 柴战心中感慨道:“这么多年的辛苦谋划,机关算尽,终究是苦心人,天不负,‘梁公密藏’就在眼前了!” 无数的凶险都走过来了,难道还会在意以前的一口棺材?柴战双拳交叉,准备运气发力,将棺材中的白雾吹散。 可是,就在他双拳将要挥出的那一刻,棺材中的白气居然自己飘了出来!但绝不是自然飘散的哪种形状。 柴战心中诧异,见到那团白雾,先是竖着直升三尺,接着水平朝两边延申…… 如此奇怪的“白雾”生平哪里见过,根本就像是在“作画”一般,柴战收起双拳,倒是要看看这团白雾,究竟要变成哪样! 谢瑜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团白雾,只见它已经高出棺材的檐口尺许,就像一团极轻薄的棉花一样,左右摇曳,但却始终凝结在一起,没有随风散去。 “真是邪门了!”柴战见到棺材内四周的白雾都朝着一处聚集,颜色由淡转浓,渐渐地有了形状和轮廓。 “好像是……是一个人的形状啊!”谢瑜从远处看得反而更加清楚。 柴战心中大骇,吼到:“管你怎么装神弄鬼?先吃我一掌!” 说着就挥起右掌,朝那个人形的雾气挥了过去。 这一掌根本没有半点效果,柴战的铁掌穿过那团白气,力道直接将白气后方十步外的石壁震碎,可是当他收回右掌的时候,那团白气又聚集在了一起! 柴战大怒,接连打出了六七掌,依旧无法奏效。 那团人形的白气,形状变却得更加的逼真了,甚至能看到衣服上的褶皱,头上帽冠,脸上的五官,都清晰可辨。 柴战满头大汗,一丝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你是梁国公、骠骑大将军,贺降龙?”谢瑜对那人形的白雾说道。 和白雾说话?!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但谢瑜不这么看,从铜牛岭的机关设计、到“七绝抽魂阵”,再到眼前的这个巨棺,一切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背后都因一个高深莫测的人,而成为现实。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敌是友,意图是什么,都是不得而知的。但是,从这个石室的环境来开,这位高人一定和梁国公贺降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或者说,贺降龙根本没有死,因为种种原因,藏身于梁公密藏中,棺材里做起来的这团“白气”就是他弄出来? 柴战满脸疑惑的望了谢瑜一眼,“这分明是胡说八道么,贺降龙都死了几十年了,当年毙命之时,宗主是亲眼所见的,这小子怎么对着白雾气,说瞎话呢!” 石室中,安静至极,连心跳声都能清楚的听见。 没有回复。 柴战见棺材中,除了这团白气,并没有其他异状,心想:“莫非是贺降龙阴魂不散,于这铜牛岭中的地脉灵气相结合,竟显出了人形?” 于是,又鼓起了勇气,朝巨棺里面看去。 巨棺中弥漫的白气聚成了人形,除了中间的一小块地方之外,其他各处都已能看得清晰。 偌大的棺室之内,并没有太多的陪葬品。 传闻“梁公密藏”内藏有富可敌国的金银珠宝,这个传闻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藏在其他的密室之内,一口棺材也未必放得下,柴战并不以为意。 第二个传闻就是《太玄经》——一本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籍,修炼者能轻松达到上三境(“升仙境”,“绝天境”,“问道境”)! 这在任何武学修炼者的眼中,都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无价之宝,就算是富可敌国的财富,也无法和《太玄经》相提并论。 柴战是“第五境”的修为,他练就的奔雷惊寂诀,几乎可以让他横行天下。 但是,很遗憾,那只是“几乎”。在他之上,还有“升仙境”,“绝天境”,“问道境”,“平天下境”四个境界。 天下之大,若是把所有隐藏的高手都算起来,柴战只能算是二流水平。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凡是习武之人,无不有一颗争强好胜之心,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天下武林的霸主,是习武之人的中级梦想。 但天下第一只有一个,想要角逐天下第一,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天赋,第二秘籍。 柴战能在四十岁之前,将“奔雷惊寂诀”练到第五境,自信才智过人。若是再能得到武林至宝《太玄经》,那么自己在武学上的造诣,至少能再上两个台阶! 柴战饥渴的眼光,在棺内快速搜寻。 “啊!真的是《太玄经》!”在棺内的一角,平摆着一本蓝皮的破旧古书,上面分明写着“太玄经”三个字。 虽然经历了十几年的磨难和艰辛,才进入“梁公密藏”,但此刻看到眼前的《太玄经》,竟还是感到得之太容易了。 然而,柴战的目光在《太玄经》上只停留了片刻,就立刻转向了其他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比《太玄经》还有有吸引力? 第一百零三章 三境问道 实在是难以想象,对于一个武林绝顶高手来说,有什么东西的吸引力能够比武学至宝《太玄经》还大。 谢瑜虽然对“梁公密藏”也是十分的好奇,但他并不认同柴战这种“开棺取宝”的做法,这种做法,根本就同盗墓贼无异。 墓地是一个人最终的归宿,一个享有永久宁静的地方。 虽然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都随着主人的逝世,而一同埋葬,长眠地下。但盗墓和寻宝,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 两者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打扰到故人,有没有违背故人的意愿。 …… 谢瑜只是静静的看着,观察着。石室之内,一点一滴的细微变化都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境平和,“吞风噬雪”的内功,让他六识敏锐,又是在这样极安静的环境中,任何动静都难逃他的耳目。 石室中虽然极静,但是谢瑜依旧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当然,这些端倪,不是靠听、靠看所能察觉到的。而是需要用心去感觉,是听觉、触觉、视觉的融合。 谢瑜隐隐的感觉到,在这个不甚大的石室当中,竟有多股不同的气息在流淌。 他沉下心来,将体内各处经脉中的内力,悉数收回丹田之中,祛除一切干扰,身体进入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平复状态。 谢瑜双眼微合,他脑海中浮现出,几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在石室中静静的流动 其中,一股是自己的,不轻不重。 另一股是柴战的,非常明显、强烈。 此外,还有几股,却是极其的微弱,忽隐忽现、若有若无。若不是谢瑜将周身护体的内力悉数卸去,断然是无法感知的。 柴战虽然修为远高于谢瑜,但他绝不会主动把护身内劲收入丹田。 因为这是习武之人的大忌,如果这样,一旦遭到偷袭,失去内护体的内劲,就会像寻常人一样,给对方可乘之机。纵使自己有极为深厚的内功,此时都用不上半点。 所以柴战在任何时候,都会让内力在自己的周身自由游走,形成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盔甲”。 这几股气流的存在,让谢瑜心中惴惴不安,“难道说这个石室之内还有其他人吗?又是什么样的人屏气凝神的功夫这么了得!” 想到这里,谢瑜连忙运气,将内力从丹田中提出,运送到全身各处,做好应对变化的准备。 柴战一门心思都集中在棺材里,对于周围的环境根本没有加以留心观察,很快他的目光就集中到棺材中的一个金色的册子上。 这是一本绫黄绸缎包裹的,极为精致的册子,从外观上来看,就绝不可能是民间的物品。 柴战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如同触电了一般,呼吸和心跳的频率明显加快。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按捺的激动,一种长期压抑释放后的欣喜。 柴战无比兴奋地伸出手来,正要将那本金册子取出时…… 室内传来了一个遥远而又低沉的声音。 这个声音根本不像人的声音,低沉的如同闷雷一般,但听入耳中,却又字字清晰。 那个声音说道:“就凭你吗?也敢痴心妄想!” 柴战万万没想到,这个二十步见方的石室之中,除了他自己和谢瑜之外,竟还有第三人! 他连忙缩回右手,箭步躬身,做出防守的姿势。 “谁!”柴战一声喝到。左顾右盼,除了谢瑜在自己身后外,并无他人,心中不由一紧。 谢瑜听到这个声音时,虽然早预料到了石室中还有他人,但仍旧是十分诧异,这样低沉的声音,不可能是正常人的声带发出的,倒是有几分像是“传音术”。 “别装神弄鬼的,有种的就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柴战怒道。 “英雄好汉?呵呵,那都是虚名,都是浮云,随风而逝的东西,要来又有何用?你们几人,扰了我破境修行,又想拿我的东西,你说我能饶你吗?”那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当这个声音说到“又想拿我的东西,你说我能饶你吗?”这句的时候,谢瑜和柴战感到耳膜中一阵刺痛,自是那人在发音时,暗暗加注了内力。 这是什么样的境界?还没出手,仅随口一句话,就能让当世高手感到隐隐作痛,思之令人极恐。 接着又是“哈哈哈哈”的一串笑声,声音中包含无奈、遗憾、不甘、愤怒的情感,音浪一声高过一声,整个石室似乎都开始颤抖起来。 谢瑜和柴战连忙运气,护住双耳,以免耳膜被拿声音给震破。 接着,那个声音又道:“可惜啊,天意啊!哪怕是你们晚来半天,此刻我都已经进入‘绝天境’了,哪里还有你们的事儿?” “绝天境”这三个字在谢瑜脑和柴战听来,就如平地一声惊雷,“绝天境”乃是第二境,那人说自己就快破入“绝天境”了,拿就意味着他已经是第三境的修为了! 简直是不可思议,这世间居然真的有第三境修行者的存在!而且就在眼前。 第三境乃是“问道境”,在这个境界的修行者,能够吸收地脉之灵气,养其为自身的内力,修行者的内力将会达到空前的深厚。这一点,是三境之外的修行者望尘莫及的。 普通的修行者,只能通过常年累月的修炼本门武功,循序渐进的提高自身的内力上限,一旦内力发生损耗,也只能假以时日,通过运功修炼,来弥补缺损。 “问道境”的修行者,却能够直接吸取地脉灵气,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内力,这就意味着,只要在地脉宝地之处,“问道境”的修行者的内力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内力,对习武之人最关键的。无尽的内力,意味着许多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 就比如说在在“抽魂阵”的幻境当中,“问道境”的修行者能够从近乎垂直的冰面,“贴壁飞驰”,能够轻松跃过双峰间的冰涧! 第一百零四章 宁王柴禄 “你究竟是谁?”柴战问道,但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气势已经比之前收敛了很多。在三境高手面前,他五境的修为简直就如同孩童一般,而谢瑜七境的修为更是像一只小松鼠弱小…… 那个声音并没有立刻回答,但却看到,原先棺材中的那团“人形白雾”变得若隐若现,一会儿是白雾形态,一会儿显出了清晰的“人形”。 谢瑜出神的望着那团“白雾”,没过多久,竟不知不觉中,颜色渐渐变深,轮廓由无形变成了有形,身上的衣服,面部的细节,都一一清晰起来。 一个满头白发,长须及胸的老者,安详自若的盘腿坐在棺材中。 “啊!你究竟是人是鬼?!”柴战离那个老者只有几步之遥,突然见到“大变活人”,着实吓了一跳,连退几步,惊道。 那个老者,缓缓地直起身来,扶着棺材的边缘,站了起来。转身对着柴战道:“你说呢?” 柴战看着那个老者张嘴说话,可是声音偏偏不是从他的口中传来,却是和刚才那个低沉的声音一样,恰似来自远方。 柴战见这老者说话的字里行间并无明显敌意,似乎只是不欢迎自己来到这里,动他的东西。 于是柴战收起双拳,躬身作揖道:“再下奔雷门下弟子柴战,不知前辈高人在此清修,多有冒犯,还望前辈海涵!” “哈哈哈,两个小子,老夫岂会同你们一般见识!你能进入我这铜牛岭密室,破我的‘七绝抽魂阵’,想来也并绝庸人。才二十年的时间,江湖新秀辈出,长江后浪退前浪啊!老夫欣慰的很,你们走吧!永远别再回来。” 说着,他对谢瑜投来欣赏的目光。 ‘七绝抽魂阵’是这位老者所设,他自然知道两人在阵中的一言一行。 柴战本来还担心,自己闯入密室中,得罪了老者,老者定会与他为难,却没料到,对方竟然主动让自己离开,于是连忙转身欲走。 可是,就在他迈开腿的瞬间,他犹豫起来了。 整个“柒社”花费了十年多的时间,才找到了“梁公密藏”的所在,又花费巨资、人力、物力,才得以进入密室之中,如今金册子、《太玄经》就在眼前,就这么离开,实在是太可惜了。 再说,既然这个老者已经知道密藏被人发现,必然会带着金册子、《太玄经》远遁他处。 天下之大,人家要是有心藏匿,恐怕永远都没有在找到密藏的那天了。 想到这里,柴战内心无比矛盾,既不甘心就此别过,十年的谋划,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拼都不拼一下,就这样放弃。 可要是说到拼,怎么拼?面前这个老者,化身若虚,三境问道,传音于无形,就凭自己的这些道行,若不是在谢瑜的帮助下,早就耗死在了“抽魂阵”中。 拿什么去和人家斗?!柴战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不做无谓的牺牲。 当他转头看向谢瑜的时候,却发现谢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炯炯有神,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柴战心道:“难得这个小子竟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和棺材中的老者叫板?就算有五个柴战,也不是三境问道的对手,我们两人联手?又有何用?” 那名老者似乎也注意到了谢瑜的表现,捋了一下细长的胡须,从棺材中走了出来。 缓缓的说道:“哦?他要走,你怎么不走?” 谢瑜的淡然自若的表现,似乎出乎了老者的预料。 “您就是贺降龙老前辈吧!”谢瑜问道,声如洪钟,话语间没有一丝畏惧。 “贺降龙?呵呵,可能是吧,已经几十年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我都快望了……你算是这几十年来的第一人。” 贺降龙二十多年前,在大周国朝中,就已经是骠骑大将军,领兵部尚书衔,后来又封为梁国公,即便是老皇帝,也不曾直呼其名。 后来匿身于“梁公密藏”中二十年不问世事,更无人叫出他的名字。 “你果然没有死。”谢瑜道 “你就是为了问这个?”老者声音变得更为低沉了。 “不是!”谢瑜道。 “哦?那你为何还不走!”老者有些显得不耐烦了。 “我想看看,这石室之内,还有谁?!”谢瑜一字一字地说道。 “啊!”听到谢瑜说石室之内,还有其他人,柴战不由一怔。心想:“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于是连忙朝四周望去。 可是四周除了石壁,一无所有! 老者听了谢瑜的话之后,大感意外,啧啧称赞道:“好小子,好细的心思,老朽倒是小瞧了了你了,后生可畏啊!” “战儿啊!你不要给这贺老头给唬住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柴战面前的石墙上传了过来。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是……是宗主的!”柴战全身皮肤都滚烫起来,朝前面看去,的的确确就是一面石墙啊! “是宗主吗?你在哪里?”柴战惊呼道。 就在这时,面前的那堵石墙微微一晃,居然活生生的走出两个人来。 两个人! 一个干瘪瘦小,头发稀疏的老头;另一个是花样年华,含苞待放的少女。 “宗主!” “飞雪!” 柴战和谢瑜两人几乎是同时喊出声来。 但两人同样,都是百般不解,宗主和飞雪两人怎么会在一起?竟同时出现?又怎么会从石壁上走出来,简直就像变戏法一样! …… “贺老儿,当年你果然是假死啊!哪些年我一路抬举你,把你推向到了骠骑大将军、梁国公的高位,你为何负我?!快把东西还给我!”干瘪的老头眼冒精光,厉声喝道。 “宁王……木已成舟,都过去二十年了,你为何还要这样执着?!”贺降龙道。 “呵,贺降龙!你以为这是三瓜俩枣的事儿吗?是大周的锦绣江山!是宏图霸业!是我柴禄的!你明明知道这点,为何还要站在柴绍小儿那边?!”柴禄责备道。 原来这个干瘪的小老头,就是大周宁王——柴禄,他与大周当今皇帝柴绍的父亲柴裕,是堂兄弟。 第一百零五章 帝王之家 皇帝的堂叔,照理是不可能当上“一字王”的,可是宁王柴禄的身份,却极为不同寻常。 宁王柴禄的亲生父亲——柴荣,是大周国的开国皇帝,大周铁桶的江山就开创在他的铁蹄之下。 而十年的刀光剑影中,充当马前卒的则是柴荣的弟弟——柴茂。 柴禄和柴茂,本是鄱阳湖的水匪,机缘巧合练成了神功,又赶上了天下大乱,于是业扛起大旗,割据一方。 柴禄稳坐中枢,操控各方;柴茂开疆拓土,杀伐决断。 十年的时间,两兄弟把地盘从鄱阳湖一带,拓展到了江南路、淮南路、湖广路、山东路,建国大周。 天下是两人的,当皇位只有一个。 兄弟二人情同手足,柴荣即位后,当即下诏,自己驾崩后,传皇位给弟弟柴茂。 柴荣的独子柴禄,本应为皇储,但因为这道诏书,注定与皇位无缘。 柴荣言出必行,死后柴茂继承了皇位。封他的侄子柴禄为宁王,赐金银无数。 没过几年,柴茂也死了。 按道理,他应该把皇位还给柴荣一脉。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柴裕,有雄才大志,才德本领都比宁王柴禄更为突出。 一方面是,柴茂不想给,另一方面,柴禄总觉得皇位这事自己不应该主动提,叔叔自然会还给自己的,所以也没主动要。 但是,柴裕没这么矜持了,在他眼里皇位可不是孔融让梨,你礼让、我客气的。 柴裕是一心想办大事的人,竭力拉拢朝臣、将领,在朝中声望极高,几年内又的确做了几件大事,使得大周的国力大增。 其实,在那个时候,柴禄对于柴裕还是百分之百支持的。朝中多数还是老皇帝柴荣,也就是柴禄父亲这条线上,但是柴禄极力促进了这帮老臣子和新皇帝的融合。 同时,他又将自己的门人——贺降龙推荐给了柴裕,那时候贺降龙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贺降龙随柴裕南征北战,很快就被提升到了骠骑大将军。 直到柴茂死的时候,柴裕的人望已经到达了顶点,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民间,都认为他是皇帝的不二之选。 殊不知,柴裕的诸多功绩的背后,都有柴禄鞍前马后,不辞劳苦的谋划出力。 柴裕继承皇位,做为堂兄的柴禄,虽然吃了一个哑巴亏,但也没有太多抱怨。毕竟,柴裕的能力在那里摆着,一个精明能干的君主,对国家到底是一件好事。 为了顾全大局,柴禄选择一如既往地支持柴裕,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大周。 可是,换来的却不是柴裕对他的信任,更别提皇位的事儿了! 宁王柴禄先是被外调湖广、接着是苏杭,虽然都是不多的地方,但却使得他远离了朝廷中枢。 然后,将他手下的门生故吏,将军校尉纷纷打散,安排到大周的天南海北。到了大成三年的时候,他的老班底-禄字军,已经完全不成编制,支离破碎了。 最后,大成五年的时候,柴裕决意灭吴越国。柴禄兴奋不已,毛遂自荐,愿为征南大元帅,领十万禁军出征。 可是,他的一腔热血,或者说是一厢情愿,柴裕根本不领情。 反而,任命了柴禄以前的门人,如今的骠骑大将军——贺降龙为征南主帅。 奇耻大辱!毫无疑问,对一个在皇位左右摇摆的人来说,没有比这件事更为耻辱的了! 堂堂开国皇帝的独子,竟然还比不上自己的一个门人! 柴禄心灰意冷了,决定再也不那自己的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吴越国被灭之后,柴禄的的封地就在宁州。从那以后,他闭门不出,潜心读书,直到柴裕死了,当今的皇帝柴绍即位,他都不曾离开宁州半步。 本来几十年前柴禄就应该是大周国的皇帝了,可是因为他父亲的兄弟义气,让他熬完了柴茂,又熬来了柴裕;熬完了柴裕,又熬来了柴绍! 他恨他父亲,更恨自己。 不该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错失江山,迈进了一条无限痛苦、折磨的黑暗之路。 宁王府虽大,在柴禄看来却是暗无天日。 爵位俸禄虽高,在柴禄看来却是却是对他这个“真命天子”的羞辱。 …… 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夜里,天地之间一片苍茫。年过半百的柴禄站在王府中庭处的天井,仰天长叹。 如覆盆般的雨水,把他浑身浇得透湿。府中下人们,诚惶诚恐,却没有人敢上前半步劝慰。 漆黑的天空中,电闪雷鸣,如魔鬼降临,叫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一道巨型的叉状闪电,从天而降,直击王府,就像一条蓝色的恶龙咆哮而来。 众人万念俱灰,如此巨大的闪电,足以毁灭一切,何况这小小的王府?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柴禄也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末日的审判。 闭眼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柴禄感觉到的却很长,甚至如同半生那么长。 良久之后,恍如隔世,柴禄睁开眼睛,一切竟是完好如初。头顶上的那道闪电,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王府中的花草庭院一切完好,楼台舞榭,一切完好,忧心忡忡的下人们一切完好。 是天空中漂泊大雨停了,电闪雷鸣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芬芳,朦胧的月光如同水晶一样,缓缓流淌。 雨后则是天晴,人定则能胜天! 从那时起柴禄的心中,就埋下了一颗复仇的种子,拿回本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自己要越来越强,对敌人绝不可心存怜悯! 从那天起,在江南路就多了一个神秘的组织,以宁州为中心,势力范围甚至延伸到南边的荆南国和东边的东海国。 仅凭一隅之地,一个江湖组织,绝不可能与强大的大周朝廷相对抗。 柴禄自己也非常明白这一点,于是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寻找一个突破点。 直到有一天,皇宫中一名告老还乡的老太监,来到宁州,无意中告诉了他一件事情。 就是柴裕在驾崩之前,召见了贺降龙,嘱咐了他一些事情,又交给了他一些东西。 也就是后来人们所说的“梁公密藏”! 第一百零六章 自信不败 石室中。 贺降龙走到棺材的前面,挺起胸膛,坚定地对柴禄说:“当年做了这个决定,我不后悔,如今你当面问我,我还是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柴禄怒不可遏,脸上本来就是干瘪的皮肤,愤怒之下皱纹更如刀刻一般。 说道:“养一条狗还知道忠于主人,当年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抬举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叛徒!” 贺降龙听了并不生气,双目微合,缓缓答道:“宁王,你于我有恩是真,大周朝廷于我有义也不假。忠义两难全,我只好两者取其大了。” “放屁!天下本来就是我的!不管你是‘取大’还是‘取小’,都应该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你不过是贪图柴裕给你的高官厚禄罢了,还巧言令色,遮遮掩掩!”柴禄咄咄逼人道。 “皇位由父传子,由子传孙,乃是正统,是国家长久强盛的根基。兄弟相赠,两脉交替,如何能够长远。”贺降龙道。 柴禄横眉冷对道:“那也应该由我这一脉来坐皇位!才是名正言顺。” 贺降龙沉默不语,在他看来,柴禄做皇位,未必就不是一个好皇帝。只是,硬要坐皇位,却会给国家带了极大的冲击,甚至是内部土崩瓦解的可能。 天下太平,四境安稳,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我不和你废话了,以往的事情,多说无益,把东西交出来!”柴禄喝道。 贺降龙抬头,又仔细端量了一下柴禄,微微惊讶的说道:“宁王,你已经练了拟态神功?” “拟态神功”是“摄魂大法”的进阶版本,练出的奇特内力,能够造出摄人心魄的幻觉,虽然名为“拟态”但是改变的却不是自己的形态,而是对方的意识。 刚才,柴禄就是使用了“拟态神功”将自己和飞雪两人隐匿在石墙上,同时也避开了进入贺降龙所设的“七绝抽魂阵”。 “不错!本王已进‘四境——平天下’!”柴禄不无得意的说道。 “啊!宗主你……”柴战万万没想到,将他收养,如同亲生父亲一样的宗主,居然会武功,而且已经到了第四境的境界。 在他的记忆中,宗主是个深居简出,沉默孤独的老人。虽创立了“柒社”,但多年前就把社中的大小事务交予了他和柴子惜打理。 一百万个问题瞬间闪现在柴战的脑海中。 “有我在,你拿不走!”贺降龙道。 “你敢!” “我都在土里埋了二十年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况且,就算你的拟态神功练到了第四境,却还不是我的对手!”贺降龙冷冷道。 “哈哈哈,哈哈哈……”柴禄一阵狂笑,“你练了《太玄经》?” “不错!我不愿伤你,你们走吧!”贺降龙转身,背对柴禄道。 “我的贺大将军,梁国公,三境问道嘛,差点就破入二境了。这若是让外面的武林中人知道,绝对是武林中的一件盛事!可是,此刻你却赢不了我!” “咦!”本是疑窦横生的柴战,这下子更蒙圈了,宗主什么时候有了四境的修为?贺降龙是三境问道,宗主怎么还说他赢不了?! 柴禄转身看了一眼柴战,知道他心中疑惑不解,于是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你都会知道的,不过这次还多亏了这位小兄弟,谢镇东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谢瑜一脸茫然,他和两边都是非亲非故,不存在帮着柴禄去对付贺降龙的。况且,他是皇帝派来查宁州案的,而宁州案的始作俑者就是“柒社”,所以从立场上来说,他和贺降龙倒是在一条战线上的。 “初入密藏之时,见你修炼《太玄经》即将破入二境,我打算在你破境的关键阶段,出手干扰,好叫你走火入魔! 可没想到,你竟学会了《太玄经》中的‘七绝虚阵’,以阵法护身。我虽有拟态神功护体,不会落入你的阵中,但也受制于你的阵法,被困在石室中,进退不得。 眼看你就要破境成功了,一旦你进“二境绝天”,我就更加不是你的对手了! 却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带着柴战破了你的‘七绝虚阵’! 这难道不是天意吗?‘七绝虚阵’和你的心脉相同,阵眼破碎,导致你冲刺“二境绝天”失败,全身经脉尽损,虽有三境问道地脉灵气护体,但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了!” 柴禄这一番解说,柴战和谢瑜听得恍然大悟,难怪柴禄有恃无恐。 “以我‘四境’功力,加上柴战的‘五境’,还有这位……哦,我都忘了介绍了,她就是‘云流岛’岛主的女儿——飞雪。试问,我们三人联手,难道赢不了你吗?” 谢瑜惊到了下巴,“飞雪不是大内隐卫吗?怎么又成了‘云流岛’岛主的女儿?‘云流岛’又在什么地方?飞雪会和宁王柴禄联手?他们俩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就像连珠炮一样轰炸着谢瑜的脑壳,有一种疼痛欲裂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一种被欺骗。时至今日,他居然都还没有看清楚,飞雪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神秘人。 …… 谢瑜左耳一竖,隐隐感觉到,身旁戾气暴增,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两股极为强大的内力,相互挤压,石室中变得沉闷无比,甚至是呼吸困难。 这种力度,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他作为冷眼旁观的第三者,都能有这么强烈的感受,那深处漩涡之中的人又是怎样? 柴禄已经发起全力,滚滚的内力,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朝贺降龙奔去。 这股内力有万斤之重,谁能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瘦小的老头,竟有此般能耐。 宁王柴禄自然也是天赋极高的人,否才不可能练到“平天下境”的修为,更别说他是五十岁的时候才开始练习内功。 他平时深居简出,虽有一身的盖世神功,却从不示人,甚至连两个养子——柴战和柴子惜都不知道。 一旦出手,就绝不容失!这是他的理念和信仰。 为了在关键的时刻出奇制胜,他隐藏了太久,也压抑了太久。 此刻,一切所能,倾囊而出! 第一百零七章 巅峰对决 柴禄虽然是站着不动,但是由他的体内发出的内力,却已转变成千百种招式,全方位无死角地攻向贺降龙。 谢瑜发现他的攻击招式,不仅来势汹汹,而且十分奇特。 身体不相接触,而由内力发出的招式多为虚招,由于内力是人身体的延伸,即便是内力极为雄厚的人,使出的“虚招”终究不及“实招”强悍。 可是谢瑜却发现,柴禄的每一招都有雷霆万钧之势,从出招,到展开,到发力,到收势,一个步骤都是那么的稳定,毫无内力摇摆飘忽的感觉。 我是在看他本人却站在那里原地不动,双目紧闭,好像是在用意念与贺降龙决斗。 谢瑜觉得十分蹊跷。再看贺降龙,他丝毫不敢大意,时而用拳,时而用掌,时而进,时而退,全神贯注的在应对。 贺降龙在冲刺迫在破境的关键之时,被谢瑜和柴战震碎了心脉,不仅此生再无破入二境的可能,就连原先三境的修为也消散多半。 谢瑜感到十分纳闷,即便贺降龙受伤了,但在对决四境修为的柴禄时,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实招去对付柴禄的虚招啊! 如果柴禄原地不动,仅通过自己的意念操控内力,能够把贺降龙打败了,那么他就远非是四境的修为,而是将三境或者更高… 柴战看的也是云里雾里,他自己本身就是五境高手,同样也觉得,贺降龙被柴禄吊打,确实不合情理。 可事实就是这样,柴禄原地不动,稳如泰山,贺降龙左右开弓,忙得不可开交。 谢瑜眉头紧锁,好像正在努力思考什么。 … 突然间,谢瑜的嘴角微微划过一道弧线。 “我终于明白了!”谢瑜心中暗道。 谢瑜缓缓的闭上眼睛,让自己的状态放到最平和,通过吞风噬雪的内功,静静的去感受两人的决斗。 很快谢瑜就发现了,两人搏斗的真实情况,和自己肉眼看到的恰恰相反。 原地不动的那个柴禄,根本就是一个假象,就像刚才在石室中,把柴禄看成石壁一样。 而柴禄的本身,在拼尽全力,和贺降龙对招。 而且,从两人对决的掌风中可以听出来,柴禄的处境可谓是岌岌可危,经过两百招之后,已经渐渐的落入下风。 谢瑜曾经学习过“摄魂大法”中的一些基本功夫,“拟态神功”与摄魂大法本来就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渐渐的谢瑜也能窥到《拟态神功》的门径。 “一百招之内柴禄一定会败下阵来!”谢俞心中暗道。 果不其然,两人又斗了八十招之后,柴禄大叫一声:“柴战我儿,还在那里愣着干嘛?快从右侧攻他!” 柴战,原以为宗主稳操胜券,在一旁正看得入神,在柴禄与贺降龙的对决当中,贺降龙使出的掌法、招式,都是《太玄经》当中的武功,无一不是精妙至极,让贺降龙大开眼界。 柴禄突如其来的一喝,让柴战感到云里雾里,不知该从何下手,但宗主的命令他岂敢不听,于是他立刻向右方跳出,挥手就是一记奔雷掌朝贺降龙打的过去。 柴战的修为虽然与贺降龙相距甚远,但是他五境修为的奔雷掌也不可小觑,掌风之中饱含雷电之怒。 光线幽暗的石室之中,顿时有一丝丝隐隐可见的蓝光电闪,谢瑜虽然站在柴战的后防,已然能够感到逼人的戾气。 贺降龙在于柴禄的对招中,已经渐渐占到了优势,此时间到柴战攻来,却并不慌张,仅仅是在百忙之中,看似意的腾出一掌,甚至两人的掌力都并未相接…… 但是贺降龙的这招却有奇效,他的这一招连拖带拽,柴战霸道的掌力在他这招的作用下,竟然改变了方向,失去了准头,“砰”的一声打到了贺降龙后峰的石壁上。 原来这个看似极为寻常、普通的一张,乃是运用了《太玄经》当中的“引”字诀,贺降龙仅用了极少的内力,就能够将对方的掌力改变方向,达到不战而胜的效果。 柴战建一招不能奏效,他并不感到意外,知道自己的修为与贺降龙相距甚远,在这一场生死相搏当中,他只是充当一个配角的角色,能否取得胜利关键还在于宗主柴禄。 但是他深知,这一战的确是非同小可,不仅是当世顶尖高手的对决,更决定“柒社”十几年来的经营能否收获成果,甚至决定未来几十年大周国的国运,以及天下安危。 故而,他丝毫不敢懈怠,脚尖微微点地,转身又是两掌,劈向贺降龙的后心。 柴禄见柴战已经加入到战斗,从后方牵制贺祥龙,他就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当下把功力用到十成,转瞬之间就从上、中、左、右四个方向接连打出了二十七招。 “这个速度简直是快的,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谢瑜心中暗道。 柴禄的出招的速度,比柴战的奔雷掌,快上是至少十倍以上,用眼睛看是根本无法看清的。 谢瑜闭目宁神,借助吞风噬雪的内功,尽力去听,也只能从十招中听出七、八招出来。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是换做是我的话,用不了一句话的功夫,柴禄就能要了我的小命,我《鬼影分身》的功夫,虽说也是速度极快,变化莫测,可是和他的速度相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了。” 柴禄和柴战真不愧是几十年朝夕相处的“义父子”,十几招下来,俩人就磨合好了,配合的极为默契。 柴战也是极为通透的人,很快就找准了自己的位置,贺降龙的双掌,由于柴禄去对付,自己专攻他的下盘。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战局也渐渐进入了胶着状态,双方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就在这时,柴禄的嘴角,展现出一道极为诡异的微笑,只见他双掌一推,原本站立不动的身体,与飘忽不定的内力招式融为一体。 朗声笑道:“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紧接着他身形急转,如同一团鬼影一般瞬间移动到了贺降龙的面前,一双瘦如鸡爪般的手掌,紧紧的抓住了贺降龙的双臂。 贺降龙大惊失色道:“汲元大法!” 第一百零八章 《金册子》 “汲元大法?”谢瑜听到贺降龙说出这个四个字的时候,竟然语调中带有一丝颤抖。 “究竟是什么怪异的武功,竟能让‘三境问道’的贺降龙产生这样的反应?”谢瑜在脑中快速的搜寻,把生平所见所闻翻了一个遍,都没有半点印象。 再看柴禄的双手,就像两把精钢铁锁一样,牢牢的抓着贺降龙的双臂,而贺降龙仅用一条右腿,就让柴战拿他无可奈何。 突然间,只见一股股白色的真气,从贺降龙双臂往柴禄的铁爪方向流动。 柴禄的眼中,露出的贪婪的目光,如同一直龇牙咧嘴的鬣狗,正在享用美味的食物。 贺降龙左右发力,想要挣脱柴禄的双手,可无奈自己的下盘被柴战所牵制,无法全力运功。 原来,贺降龙的内力正在,源源不断的被柴禄吸走。 对于习武者而言,内力如同生命一样重要。如果习武之人失去了内力,不管他练了多么精妙高深的武功,都如同是花架子一般难以施展奏效。 贺降龙的体内兼有内力和地脉灵气,也正是他成为这股强大的内力,保护了他在破境失败之后,没有走火入魔。 他此刻发现,柴禄居然会使如此诡异的功法,趁自己左右不暇之际,吸取自己的内力,贺降龙心中大骇。 谢瑜看到一股股白色的真气,从贺降龙体内流向柴禄,他就已经料到了七八。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柴禄有如此厉害的功夫,到现在才试出来。 其实,“汲元大法”是一门极为邪佞功夫,练成之后,不管对方练的是哪一种,内力都可以从对方体内吸取出来,化为己用。 但是这门功夫也有一个短板,那就是对方的实力不能高于自己,否则的话,不但吸不到对方的内力,还会白白损耗自己的体力。 就同一根水管一样,两头都在吸,只有压力更大的地方,哪怕只要稍微大一点点,就能吸到水。可一旦吸到,速度就会变得越来越快! 柴禄与贺降龙对决之初,贺降龙占据上风,所以他不具备使出汲元大法的条件。 可是随着柴战的加入,战局进入微妙的平衡状态,双方势均力敌,各有一招半式占到上风。 但就是这微妙的平衡,对柴禄来说,这则是一个机会。 当柴禄使出汲元大法的时候,在他占据上风的那一两招时候,贺降龙的内力就会流到他体内。 虽然流出的极少,但会打破当前的平衡状态,柴禄一方的能量就会变得更大,战斗的天平就会倾向柴禄一方。 接下来内力流出来的速度,就会变得越来越快,直到贺降龙体内的内力被吸的一点不剩… 如此危急的局面,破降龙如何能不清楚,他,苦苦修炼了二十年,才达到如今的境界。和若是白白的送给了柴禄,他如何能够心甘? 柴禄本身就已经是“四境——平天下”的高手,如果今天自己失手战败,内力被他吸干,柴禄定然能够达到三境问道的境界! 况且自己一死,棺材里的这本《太玄经》必定落入他手,以他的资质和根基,不出十年,必定会练成此功,破入二境甚至一境,都未必不可能! 到了那一天,江湖中又不知道会有多少腥风血雨,整个大周又将变得风雨飘摇。 然而最令他担忧的,倒不是眼前的这本《太玄经》,而是那本看起来精美绝伦的金册子。 那才是深埋在大周王朝地下的一颗惊雷!“梁公秘藏”之所以具有改朝换代的力量,就是因为这个金册子! 天下间知道这个秘密的不出五人,只有贺降龙、柴禄、那个告老还乡的老太监、以及朝廷当中的一两个老臣而已。 关于大周国皇位传递的规则,几十年来众说纷纭,各种传言秘闻更是此起彼伏,不一而同。 其实大周开国皇帝柴荣,在下诏传位给他弟弟柴茂的时候,就已经立下了密约,大周的皇位将在他们兄弟两人的,后代之中交替继承,保永世富贵。 兄弟两人的歃血密约,在齐云山三圣的见证下定立。 这份密约,一直保存在大内的藏经阁中…直到二十年前柴裕将要驾崩之时,交予了贺降龙… 当时,朝廷的形式极为复杂,诸皇子之间以及外地藩王之间,勾心斗角,暗流涌动。朝野上下的派系更是多的连数也数不清,什么“秦王党”、“庆王党”、“鲁王党”…… 其实最得人心的还是,皇七子“琅琊王”——柴绍,和皇帝的堂兄,资历最高的“宁王”柴禄。 柴裕在位的最后几年,体弱多病,诸多政务都交与许相国去办理,对于朝堂的把握能力也大不如前,谁是大周国最合适的继承人,能把大周国带向更强盛的明天,他心里没底。 在诸多思量和权衡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将皇位传给皇七子柴绍,一来是因为柴绍在诸多皇子之中最为聪明,说话做事最能符合他的心意,有自己独立的政见。 二来是考虑到柴禄,毕竟是开国皇帝柴荣的独子。虽然近十年来,闭门不见客,看起来与世无争,其实心里极有可能会在皇位一事上耿耿于怀,即便将皇位还给他,他也未必领情,还有可能对自己的嫡子嫡孙不利。 但是柴绍又太年轻,让一个久在宫中,未经世事的十几岁的少年总揽全局,又要面对纷繁复杂的明争暗斗,的确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为了大周国国运的考虑,柴裕不能把宝全压在柴绍的身上。万一柴绍经不住考验,弄得大周国四分五裂,他到了黄泉路上也无脸面对列祖列宗…… 所以,他在传位给柴绍的时候又留了一手,那就是收藏在大内藏经阁中的“金册子”! 他提前将这个事关乾坤颠倒的重要文书交于了贺降龙,一旦柴绍立朝不稳,国家出现大变,老资历的柴禄就可以凭借贺降龙手中的金册子即位为皇。 柴禄的威望和资历,足以弹压住大周国内的一切势力,挽回局面。 当然,这也是柴裕最不愿意看到的一步。 第一百零九章 天地俱焚 贺降龙想到自己身上肩负着千斤重担,心里不禁往下一沉。就这么微微一分神,身体的内力就如决堤般了的洪水,极速流向柴禄。 此时战斗的天平,已经完全倾向了柴禄一边。 柴禄眼见胜券在握,先前紧张又压抑的神情一扫而去,昂首笑道:“贺降龙,你万万没有想到吧!你出于我的门下,到头来一生所学还得还给我!这就叫做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亏你还是皇族后裔!竟然偷偷学了这么阴狠的东夷武功,实在是为天下人所不耻!”贺降龙咬牙怒道。 “难怪宗主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拟态神功练到第四境,原来是借助了汲元大法,这么说来…有多少成名高手的内力都…”柴战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从小被柴禄所收养,虽然亲如父子,柒社内一律大小事务都交由他打理,可是今天才发现,在宗主的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隐秘的事情,叫人思来不寒而栗。 这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贺祥龙的内力已经被柴禄吸走了三分之一。 得到了贺降龙,地脉灵气的内力之后,柴禄蜡黄刀刻的脸上,变得精神焕发,红彤彤的如喝了小酒一般。 而贺降龙却是脸色苍白,上下嘴唇微微发颤,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减缓体内内力的外溢… “可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贺降龙心里暗暗叫苦。“若是真刀真枪的打一场,他柴禄绝不是我的对手,坏就坏在他出其不意的,使出这门妖法,怪我轻敌大意了…” 须臾之间,降龙的内力已经被吸走了一半,可以明显的看到,他的双腿竟然都变成了虚无的状态,就如刚开始的那一团白雾一样。 贺降龙心中万念俱灰,怅惘若失地向四周扫视了一番。 当他看到默默站在墙角处的谢瑜时,他眼中灵光一闪,一双眼睛冒出精光来,紧紧的盯着谢瑜,对他微微一笑。 谢瑜,不明白他这微微一笑的含义。 只是觉得他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然后还有心思,关注到决斗之外其他的地方,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他保留了实力,胜券在握。 另一种就是,他已经料定了自己将要失败,在料想自己战死之后的事情… 不及谢瑜多想,只见贺降龙在突然之间,皮肤下方的经脉血管暴起,脸色变得像猪肝一样乌紫色! 紧接着,他猛的发力,双手向上反转,如同一条没有骨头的软蛇一般,瞬间拉长了一尺,绕开了柴禄的铁爪,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拍向柴禄的胸膛! 同时,已经是虚无状态了的右腿,朝前方的棺材一踢。 这看似毫无力气的一脚,打在阴沉木的棺材上,竟发出嗡嗡之响。 更叫人没有意料到的是,棺材里面的《太玄经》和那本金册子,居然应力飞射而出,径直跑到了谢瑜的怀里! 谢瑜将两本书捧在怀里,大惊不已,说道:“贺老前辈,你这是为何?” 贺降龙也不多做解释,一双眼睛里闪现出逼人的狠劲,直直的盯着柴禄。他的这一击,势同天火陨落,有千军万马不挡之势。 “天地俱焚?!”柴禄不禁大呼出声来。“恐惧”这两个字,就如同写在他的眼睛上一样。 原来,贺降龙打定主意之后,为了摆脱柴禄的“汲元大法”,竟然不惜自断全身经脉,以至于气血倒流。 这样一来,真气运行的方向倒转了,柴禄自然就无法从贺降龙的身上再吸内力。 可是,人的经脉一断,哪里还有半点活命的道理? 贺降龙的脸上、眼睛、口鼻处都已经泽泽发红,他全凭最后一口内气支撑他,对柴禄打出致命一击。 这一掌,出招的角度、速度、力度,都绝不是常理所能衡量的。 一个习武之人,在对敌之时,能够将自身内力发出的最大威力,称为“十成”,“十成”功力是一个人在临敌之际,所能发挥出的极限! 然而,贺降龙是“以命相搏”,没有了身体所能承受极限的制约,居然把掌力用到了“十二成”! 如初,凌厉的攻击,令柴禄惊得一时间手足无措。 两人相距近在咫尺,躲是来不及的;迎接,那就恰好正中贺降龙的下怀!他等的就是同归于尽。 “天地俱焚”并不是《太玄经》里面的武功,而是一门基础的内功法门,就连寻常的武者都知道的。只是,极少有人会真正用到而已。 “我不甘心,我是天命所定之人,大周的皇位是我的,我不会倒在这里的!贺降龙,你不是我的对手!”柴禄心中怒道。 柴禄在愤怒、不甘、慌乱中,突然灵光一闪,看到了正在自己身旁,攻击贺降龙下盘的柴战。 贺降龙用出了自己的十二分内力,整个人就如一团火焰一样扑向柴禄,柴战的奔雷掌哪里还能耐何得了他? 一双铁掌打在贺降龙的腿上,不仅没有半点效果,反而被他强大的内力牵扯住,带着往前直窜,直接将她送到了柴禄的身旁。 柴禄咬紧双唇,心头一狠,“不得不弃车保帅了!”柴禄心中念道。 处于仇恨、极端、报复的旋涡之中的人是疯狂的。几十年的父子之情,师徒之谊,转瞬之间化为烟云。 …… 谢瑜左手拿着金册子,右手捧着《太玄经》,看到柴禄在绝望之中,做出了不可思议的举动,心底一股打抱不平的正气油然而生。 可是眼见着柴战,就像一面挡箭盾一样,被柴禄用右手,轻轻往左边勾起,挡在自己的胸前,而柴禄自己也顺势往右边移动了尺许。 谢瑜爱莫能助,凭借他的七境修为,能够将这些当世高手,所使出的招式看清楚,就不容易了。想要挺身而出?插上一手?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贺降龙就如一条红色的长龙,直插过来,在柴战的胸口穿了一个大洞,掌力依旧未绝。 最后“碰”的一声,打在柴禄的左肩上。 柴禄连胳膊带手臂,都飞了出去…… 一地殷红,满室血腥。 贺降龙使出这一招后,经脉血管全部爆裂,就如一枚红色的钉子,经过柴战、柴禄,钉在了对面的石壁上,半身没入石墙之内。 柴战,当场死亡。 柴禄,被废了左臂,身受重伤。 第110章 背水一战 谢瑜呆呆的看着,做梦也没想到,这三个在他心中,堪称为绝顶高手的人,拼死搏斗的结局,竟然是这个样子。 三分恐惧,七分怜悯。 这三人都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都达到了常人所无法企及的境界,可是却因为利益、矛盾、冲突,最终难逃一场殊死搏斗,最终的结果,两死一伤。 若是好好的活着,他们能活得多么精彩?你做多少有意义的事儿?帮助多少人?毫无疑问都是大周国的栋梁。 权位究竟有多大的魔力?能够让人为了它花费毕生的心血,不惜众叛亲离,不惜亲手葬送自己的至亲,不惜以命相搏。 谢瑜看着贺降龙、柴战的尸体,柴禄瘫坐在地上,依靠着棺材奄奄一息。 …… 这时候谢瑜注意到,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人,一个让他朝思暮想、欲罢不能的人;一个让他看不清,道不明,始终不知道背后藏有多少隐蔽的人——飞雪。 他甚至不敢正眼瞧着飞雪。 不知道她的背后还有多少阴谋、陷阱,究竟是爱是恨,是利用还是携手同行? …… “哎……呀……”,没等谢瑜从沉思中缓过神来,阴沉木棺材边上就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响。 浑身血渍的柴禄居然站起来了! 他用右手封住了自己的几处穴位,止住左臂伤口的流血,倚靠着棺材木缓缓说道:“小子,把东西拿过来!” 声音虽然虚弱,却是毫不质疑的口吻。 柴禄的左臂被贺降龙的致命一击打断,所说左臂不是人体的要害,但是贺降龙这招的威力极大,哪怕是身体任何一个部位与之接触,都会产生巨大的震荡和内伤。 一个受伤如此之重的人,想到的不是尽快疗伤,而是谢瑜手中的金册子和《太玄经》。 “贺老前辈,将这两样东西交给我,目的就是不想让这两样东西,落到柴禄的手中。 如今贺老前辈死了,虽然他和我非亲非故,但毕竟是临终所托,我自然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儿。 再说了,我受皇帝的密旨,查办宁州案,宁州案的核心就是围绕着‘梁公密藏’而来,密藏如今就在我手中,我岂能拱手让人?” 谢瑜想到这里,非但没有把两样东西拿出来,反而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说道:“我才不会把东西给到你这种不仁不义的人手里!”说着就转过身去。 “飞雪,把东西替我拿过来!哼!你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柴禄对飞雪说道。 “我……”飞雪用她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忘了一眼谢瑜,长长的睫毛含情脉脉,但目光一触即退,竟自不语。 虽然谢瑜对飞雪,有百般不解,千番疑惑。但是,飞雪只要投来一个眼神,谢瑜竟就释然了。无论有什么苦衷,谢瑜都会选择理解。 “真相一定会有大白的时候,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不问她也会说……”谢瑜心里暗道。“很多时候,问来了消息,却不是真的,还不如不问……” “我不是他的对手。”飞雪说道,似乎强行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但却又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从武功比自己高的人手里抢东西,别人若是不愿意给,你怎么可能抢得到? 在武林中就是这样,武功高、修为高的人就有绝对的话语权,享有更多的权力和资源。所以,有着无数人,对修为的更高境界趋之若鹜。 “没用的东西!”柴禄怒道。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和力道,都比前一句话增强了许多。 “难道他恢复的竟如此之快?”谢瑜心中暗叫不妙。 他本想趁柴禄重伤之际,赶紧溜之大吉。可是现在的情形看来,非得有一番恶战不可了。 柴禄虽然身受重伤,但是他修为实在太高,只要恢复了哪怕十分之一的功力,自己就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一个飞雪……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会和老宁王在一条战线上。 从他们对话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来,应该并非亲缘关系,而是出于什么利益关系,将他两人绑在一起。他们俩人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约定呢? 飞雪究竟是否会出手帮助柴禄对付自己?如果飞雪真要出手对付我,我反抗还有什么意义吗?打赢了还有什么意义吗? 想到这里,谢瑜满脑子的沮丧。他本是一个阳光乐观开朗的人,这是他第一次钻进牛角尖里。 “小子,装什么愣?识相的赶紧交出来,若是等到我出手,就没有你活命的时候了!”柴禄一边说,一边缓缓的朝他走来。 这个时候的谢瑜脑子里一片混乱,从临平县,想到老槐树村,想到铜牛岭,往昔种种,浮上心头,……唯独就是没有把眼前这个老头放在心上。 但见他在面前喋喋不休,打扰了自己的思绪,心底一股怒火猛地生起。 “死老头,你废话什么?说了不给就是不给,你听不明白吗?”谢瑜反而抢先一步,对柴禄怒喝道。 柴禄几十年来,无论是在宁王的位置上,还是在‘柒社’宗主的位置上,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这还得了,堂堂宁王,向来以真命天子自居,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 也不管自己的内力能恢复多少了,当下就高举右掌,朝谢瑜劈来。 谢瑜非但不退,更上前一步,使出纷繁无比的“大妙莲花掌”,接下来柴禄的一招。 柴禄元气大伤,颇有顾忌,因而不能使出他的绝技——《拟态神功》,这才给了谢瑜接招的机会。 柴禄连连攻出一十三招,虽然只是单臂,却将掌法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在这一十三招当中,有“游龙掌”、“八卦掌”、“金刚掌”、“奔雷掌”等各门掌法。 不同掌法间的切换,攻防兼备,无形中弥补了他只有一只手的劣势,逼得谢瑜连退八步,毫无反击之力。 “碰”的一声,谢瑜的右脚跟已经碰到了背后的石壁了。再也无路可退了! “拼了!”谢瑜心道,“我怕你作甚!” 于是,谢瑜内力一提,身形斗转,正是看到柴禄的内力不盛,要使出“鬼影分身”的功夫对付他。 “刷”的一声,谢瑜犹如一团黑烟,兀自分出了四个重影,朝四个不同的方向飞速移动过去。 在以往的临阵经验中,等到敌人看清的时候,他的分身早就移动到不同的位置了。 可是这一次,真是活活见鬼了! 第111章 宁州案大结局(上) 就在谢瑜使出鬼影分身的同时,柴禄有如鬼魅一般地,单臂连续挥出四次,这四次出掌之间,几乎没有间隔,宛如同一时间,一齐发出的一样。 每一掌都恰好封住了谢瑜的退路,就好像事先料到谢瑜的走位一样。这样的反应速度、出手速度,看着叫人咋舌。 “哎哟!”就听谢瑜一声惨叫,他的三个分身被柴禄击散,他的本身肩膀处,生生的被柴禄拍了一掌,感到浑身一震,钻心的疼痛。 “小子,你那点微末道行,还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拟态神功》都练成了,你《鬼影分身》的功夫,在我的眼中就如同儿戏一般,哈哈。” “你……你在干什么?!”当柴禄抓住谢瑜肩膀的那一刻,谢瑜感到浑身发麻,就如针刺一般。 接着,他感到两腿发软,站立不得;身体内的内力,不住地往外流,竟要瘫在地上。 可是,他的肩膀被柴禄紧紧的提着,使得他整个人就像悬挂在半空中一样,丝毫没有反抗的机会。 “汲元大法”谢瑜心里念道,“这下完蛋了!这老小子对我下手了,哎!就连贺降龙老前辈,都无法化解他的妖法,最后还赔上了一条性命,我就更别提了……” 谢瑜知道,自己在做任何挣扎都是没有意义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自己的内力被柴禄吸干而亡,永远消失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石室之中;而柴禄带着他想要的东西去追逐他的皇图霸业。 那么飞雪呢,她又会是怎样?她能得到她所想要的东西,永远快乐幸福吗?他还会想起我吗? 谢瑜情不自禁地朝飞学看了一眼。 却发现,飞雪也正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四目交接,往事如过眼烟云,种种回忆浮现在眼前。 飞雪的眼眶中噙着晶莹的泪花,泪花的背后,隐藏着一股即将爆发的力量。 谢瑜的内力眼看就要被柴禄吸干了。柴禄通红的眼睛,如同一只吸血的蝙蝠,贪婪的享受着美味。 …… 谢瑜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这时,谢瑜微微听到“嗤”的一声。 那是一种极快、极微小的声音,就像蚊子从耳边飞过一样。 竟是一把匕首从后背处,刺进了柴禄的心脏。 …… “啊!你竟敢背叛我,受死吧!”柴禄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同盟”飞雪竟然会从背后偷袭他。 柴禄撕心裂肺的怒吼道,接着就是将右手一抬,将谢瑜丢到了七八步之外。然后浑身用力一张,从后背处插入的匕首竟被顶了出来,涌出鲜血也喷到一尺外。 柴禄如同一只暴走的猛兽,咆哮着,不停地朝四处漫无目的攻击。 左臂的的断口,也再次暴裂,涌出大量的血液,将柴禄整个人染成了一个红人。 “你们都得死!竟敢和我作对!” “小心!”谢瑜弱弱的对飞雪喊道。此刻,他已经躺在墙角旁,一动不能动了。 柴禄失血过多,渐渐的失去了理智,挥掌在石室中央乱舞,掌力依旧是铺天盖地,把四周的烛台打的乱七八糟。 烛台倒了之后,光线突然变暗。 飞雪躲闪不及,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接着后背就感到一阵剧痛。 柴禄一掌打到了飞雪的后背。 就在同一时间,飞雪也连忙转身,一剑刺去。 失去了理智的柴禄,根本不知道躲闪,飞雪的这一剑直插他的胸膛。 柴禄本能的朝前又挥出一掌,正好集中了飞雪的左肩。 咔哧一声。 飞雪的锁骨被他的掌力震断,整个人应声向后飞出,“咚”的一声,撞倒了中央的阴沉木棺材上才停下来。 “飞雪,你怎么样了?”谢瑜在墙角处,看得分明。只觉得心底一沉,体内最后一丝真气被提了上来,连滚带爬的移动到柴禄的后背。 举起足有百斤重的烛台,对准了柴禄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碰” 柴禄脑浆四溅,没有一点挣扎,如同一条木头一样,倒在了谢瑜的面前。 谢瑜也因为透支的太多的内力,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哐”的一声,晕倒在柴禄的身旁。 石室之内,又变得一片死静。 三具尸体,两个极微弱的呼吸。 …… 两个时辰之后。 谢瑜朦胧地睁开眼睛,经过休息,他体力渐渐的恢复了些许。 虽然修炼的内力绝大多数都已经被柴禄个吸取了,但仅存的这一口气,也使得他比普通人要强一些。 四盏烛灯,现在只有一盏还在亮着。 他缓缓的站立起来,揉了揉眼睛,立刻就朝飞雪的方向奔了过去。 “飞雪,你怎么样了?你一定没事的。”谢瑜急忙把飞雪扶着,坐了起来,靠在自己的怀中。 只见,飞雪嘴唇苍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原本大大的眼睛,也只是微微睁开一条缝来,长长的睫毛,上下摆动,看着无比的动人、楚楚可怜。 “我……”飞雪极费力的张开嘴。 “你快别说话了。”谢瑜连忙起身,盘腿坐到了飞雪的身后,要给她运功疗伤。 可是,他的手掌刚和飞雪的后背接触,他就发现自己的手掌心里,竟然一丝内力都无法输出。 谢瑜用尽全力再试一次,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丹田都掏出来,可还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自己反而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你……不要,强行逼自己运功。”飞雪关切的说道。 谢瑜刚要说话,就被飞雪打断道:“我……没多少时间了,你……听我说完……” “我的老家是……在东海外,一个名叫‘云流岛’的地方。” “原来‘云流岛’是在东海啊!”谢瑜心道。他知道飞雪接下来的话非常关键,将会解开他心头的疑惑,于是格外仔细的听着。 “我爹是‘云流岛’的岛主,岛上有族人两万多人。原本过着与世无争、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可是在二十多年前,瀛皇统一了东海国之后,把‘云流岛’变成了他的附属地,每年都要征收大量的水产、作物、宝石。 我们‘云流岛’自己自足的富庶生活,就此被打断了;族人的劳作比以前辛苦好几倍,可是到头来,却落得个食不果腹,三分之二的收成,都要上交给东海国。 后来东海国内乱不断,为了平定内乱,需要大量的军饷,分摊到我们岛上的数量就更为巨大了。 本来在岛的附近就有一个巨大的渔场,可随着东海国要求的越来越大,一个渔场根本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使得我们族的渔人,不得不到更远的地方去捕鱼。 每年葬送在大海里的族人,都有好几百人。” 第112章 宁州案大结局(中) 飞雪艰难的喘了一口气,强打着精神,继续说道:“直到有一天,一个中年男子的船在风暴中沉没了,被族人救起来了,流落到了我们岛上。 在族人的照料下,他大难不死,逃过一劫。他醒来之后告诉我们,他就是堂堂大周国的宁王柴禄! 像我们这种小岛来,放到大周国,顶多就是一个郡县。大周国对我们来说,是天朝上国,能和这么一个贵人结下缘,族人欣喜万分。对柴禄,更是以礼相待。 柴禄为了报答我们族人的救命之恩,让人送来了白银十万两! 这么一大笔钱足够我们支付东海国十多年的税负了! 我父亲感慨万千,坚信柴禄是个知恩图报的忠义之士,于是便将我托付给他,作为他的义女,那时我才只有五岁。 父亲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考虑到,我们党被东海国骚扰的越来越频繁,动荡不安,迟早会招来一场巨变,让我随柴禄到中原,也是为我的安全考虑。 再者就是柴禄,允诺我父亲,有朝一日他夺回皇位,一定会出兵东海国,帮助我们流云岛摆脱东海国的骚扰。 从那时起我就跟着柴禄,离开了流云岛,到了东宁。 他给我造了一个新的身份,将我安排到一个官宦之家,教我武功,教我天文地理,奇门遁甲之术。 后来我通过了大周国的试炼,称为了大内的“四大隐卫”之一。 虽说是皇帝身边的隐卫,帮助皇帝执行秘密的任务。其实,不过是柴禄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从始至终都是帮助他,试探皇帝身刺的消息。 可以说,我这颗棋子他埋的很深,就连柴战和柴子惜都不知道。 宁州的上一任知府——刘康,他的死就是“宁州案”的导火索。 刘康就是因为发现了“柒社”在铜牛岭的行动,所以被诬陷为贪污,逼死在府衙之中。 刘康是天子门生,他一遇害,皇帝柴绍一定会有所动作。柴绍对宁州财税早有微词,这一次一定会派出要员,把宁州的事情,摸一个水落石出。 可是万万没想到,皇帝第一个派出的人居然是我。 于是我假意奉命来到宁州,虽为秘密侦查宁州案,其实恰恰相反,我潜伏在铜牛岭周围,目的是帮助柴禄,秘密监视有没有其他的势力介入梁公秘藏。 按照原定的计划,柒社的人会在三个月内,挖开通往铜牛岭地宫的密道。 到那个时候,柴禄就可以取得“金册子”、《太玄经》以及不计其数的黄金宝藏,作为起兵夺位的军饷。 也就是说身怀绝世武功柴禄,率领千军万马,拿着开国皇帝的诏书,师出有名,定能夺回江山。 可是,你的出现,打破了原计划。 我在救你的时候,就从你身上的文牒中,知道了你的身份,是郡王爷的二公子,又得到了皇帝的密旨,是我们原计划中最大的敌人。 我本想杀了你,一了百了。可是你身上的那本《营造九法》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对于强行挖开隧道,通往地宫的事情,柴禄他本身也有所顾及,担心即便进入地宫,也无法真正找到,凉梁公藏的所在。 于是,当我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他的时候,他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由原来的单线作战,改为明、暗双线并行! 柴战、柴子惜、林渠、曾源,他们这些柒社骨干,继续按照原计划,从正面挖开隧道进入地宫,作为明线。 然后安排我,继续应用大内隐卫的身份,配合你找到机关,从隐藏的入口进入地宫,作为计划的一条暗线。 果然你天赋异禀,真的找到了入口。 其实,自我们进入铜牛岭的那一刻,柴禄就一直尾随着我们。从关卡到河滩,再到石山顶的松树下。 甚至,在你我联手杀死他养子柴子惜的时候,他都在场。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能如此冷血,他居然能够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柴子惜被杀死,他都没有出手相助…… 我们在溶洞里探路的那十几天他在,我们被柴战追杀的时候他也在,当“十二星位秘术”石门开启的时候,他依然在我们身旁。并且是第一个进入这间石室。 就是因为他的拟态神功,大家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可是他进来之后,却被贺降龙的“七绝抽魂阵”困住了,进退不得……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飞雪讲完这么一大段话,强烈的咳嗽了几声。 谢瑜赶紧将她扶直,轻轻的拍了几下,待到她稍微平复之后,问道:“可你为什么又要杀了柴禄呢?” “呵呵”飞雪鄙夷的笑道,“这个冷血、虚伪的怪物!他居然练了《汲元大法》” “《汲元大法》?”谢瑜还是不明白,虽然这是一门很卑鄙无耻、近同于强盗一样的武功,但还不足以令飞雪做出如此大的转变。 “鱼哥。”飞雪柔声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这门武功的来历。《汲元大法》是东海国‘地忍门’的不传之秘。 多年前,‘地忍门’门主依附”瀛皇——诸天雄傲之后,将本门解散,划为‘东海死侍卫’的一部。 《汲元大法》也就到了诸天雄傲的手中。 柴禄既然能得到这门武功秘籍,一定是和诸天雄傲达成的交易…… 他连柴战、柴子惜的死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云流岛,和东海国为敌? 只可惜,这十多年了,直到今天我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说到这里,飞雪已经泣不成声。 “还有,鱼哥……我更不愿意他伤害你……” “飞雪!”谢瑜一颗心怦怦地跳的厉害,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鱼哥,可能我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你能不能再带我回一趟云流岛?看一眼我的故乡,就算撑不到那一天,能够死在自己的家乡,我也心满意足了。” 飞雪已经是满面的泪水,哽咽的说道。 她虽然曾是一个武功高强,杀伐决断的大内隐卫,但是此刻毫无疑问,他是一个招人喜爱,而又纯真无邪的女孩,依偎在自己心爱的人的怀里。 ” 第113章 宁州案大结局(下) 第一篇《宁州案》就要终结了,谢瑜完成了他初出茅庐的第一步,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是所经历的生死难关,比寻常江湖人士一辈子经历过的都还要多。但他同时也获得了,武林至宝《太玄经》,和一个烫手的山芋——“金册子”。 谢瑜纵横江湖的篇章也将就此开始。 第二篇——《血洒东宁》,谢瑜步入一个更大、更复杂的漩涡之中。 ~~~~~~~~~~~~~~~~~~~~~~~~~~~~分割线~~~~~~~~~~~~~~~~~~~ 飞雪紧紧地握住谢瑜的手,说道:“鱼哥,这本《太玄经》是当今武林的绝世珍宝,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修炼成功! 等到你练成了《太玄经》,你就是天下无敌的高手了,一定会得到大周国皇帝的重用,成为大周国里最有权势的人。 请你答应我,一定要想方设法,帮助我们的族人,摆脱东海国的压迫。 我这一生,非常的不幸,可是自从遇到你,我感受到了人生的意义,生命的最后时间,有你在我身旁,我此生也无憾了……”飞雪决绝道。 “不!飞雪!你不会有事的!”谢瑜撕心裂肺道。“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要带你回黟安郡,让我爹娘都看看你,我……我要娶你!” “飞雪,你醒醒,一定要坚持住,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一定要找到救你的办法!”谢瑜紧紧的抱着飞雪,只见她呼吸渐渐微弱。 就在这时,谢瑜听到身后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 “啊!十二星位!到时辰了!”谢瑜心中为之一振,只见身后的石门缓缓打开。 他赶紧抱起飞雪,顾不上自己被掏空的身体,卯足力气向门外冲去。 …… “林大人(林渠,柒社殿帅、第三把交椅,大周江南路安抚使),曾大人(曾源,柒社司帅、第四把交椅,大周江南路转运使),我说的没错吧?炸开这个石门,后面一定有密室!”段英(柒社留守、临平县令)洋洋自得道。 “早知道你有这番手段,把你安置在一个小小的临平县,真是屈才了!”林渠道。 原来段英等人在溶洞中和柴战走失了之后,根据自己对溶洞中留下足迹的判断,分析出了暗门的所在。 在请示了林渠之后,用定点爆破的方式,把梁公秘藏外的石门轰成了两节。 段英举着火把,领着林渠、曾源等柒社骨干,钻过石门,往密室里面走。 “啊!这是……总……总帅?!”段英大惊失色。 “这是……宗主吗?” 众人看到地上躺着三具尸体,低下火把一照,发现其中的两具尸体,竟然是柴禄和柴战,众人无一不惊的目瞪口呆,惨无人色。 “唰”的一声,林渠所带的卫士立刻拔出佩剑,将林渠、曾源围在中间,挺剑而出,警觉得朝四面观察。 柒社中人都知道柴战是第一高手,能够让他们柒社第一高手命丧如此的人,会是多么的可怕? 众人皆是战战兢兢。 …… “好像已经没什么动静了。”紧张了片刻之后,段英道:“看起来这里的搏斗,早就已经结束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宗主和总帅竟会同时毙命在这里!真是匪夷所思,快把这里仔细的搜查一番,看看有什么发现?”林渠命令道。 看到石室当中一片狼藉,众人难免感到心头一阵失落,辛苦了那么多年,才赶上一个残羹冷炙,群龙无首的局面。 …… “啊?”段英在那口阴沉木棺材周围绕了一圈,指着一头说道:“两位大人,这个棺材底下似乎还有暗格!” 原来在贺祥龙与柴禄、柴战的搏斗中,将千斤重的阴沉木棺材,微微向后推动了一小段距离,使得棺材的边缘,和地面露出了一条缝隙。 “快!快来人,把这个棺材给我推过去!”段英指挥二十多个侍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棺材往前方推动了一尺的距离。 段英连忙把火把从前面伸了过去,弯下腰来,朝前一看。 “啊!”段英惊叫道。 “里面有什么东西?!”林渠问道。 “黄金……里面全是黄金!”段英颤抖的嗓音大道。“少说也有十万两!” 林渠和曾源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真乃天意啊!有了这么一大笔黄金,何事担心不能成?马上让人把这些黄金装起来。宁州是不能回了,就送到杭州分舵去吧。” 众人皆是一片狂喜,立刻从洞外点了两百名精英,用木箱将黄金,一箱一箱的朝洞外搬出去。 可是刚搬到一半,洞外就响起了厮杀声。 “怎么回事?”林渠问道,此时他正在溶洞的入口处指挥搬运。 “回殿帅,大事不好了,铜牛岭四周周不知道从哪里杀出许多官兵来!”柒社外围的杀手头目,浑身血迹,诚惶诚恐的答道。 林渠皱了皱眉头,心想怎么可能会有官兵呢? 宁远卫的兵力被自己调来了两千,分别驻扎在各处要地,进入铜牛岭的峡谷,关隘之处还有几百荆南宿卫把守。 实在想不出方圆几百里内,会有什么样的一支官兵,能够突破他的重重防御,直接杀到了铜牛岭山口。 他正准备下令,把铜牛岭四周的部署都汇集过来。 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清爽声音,说道:“这不是林大人吗?别来无恙呀!” 林渠抬头一看,只见对面的小山丘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清一色的殷红轻甲、飞鱼弯刀,个个意气奋发,英姿勃勃。 “殿前司?!”林渠心中大骇。 他为了牵制住陆飞的五百殿前司东宁禁军,做的种种安排,从白溪山送银票,到宁远军的驻防,甚至是联络到了荆南宿卫…… 实在是想不明白,他的禁军卫队怎么像长了翅膀一样,居然能够毫发无损的出现在面前,而且自己事先没有看到半点征兆。 “哼!姓陆的,你别得意的太早了!要是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和你拼个鱼死网破!”林渠给了曾源一个眼神,示意他准备点燃炸药的引线。 为了掩盖住他们在铜牛岭的所作所为,曾源事先在铜牛岭的四周,埋下了五千斤的炸药,只待大事一成,立刻把铜牛岭石山连同几千染了腐骷毒的苦力,一同炸得灰飞烟灭。 曾源在得到了他的暗示之后,悄悄的朝边上扭动了几步,准备把炸山的计划安排下去。 眼下他们被禁军和一千多人的宁远卫官兵围在中间,除了制造混乱之外,绝无其他逃生的可能! 陆飞清楚地看到,曾源想悄悄的从林渠身边走开,冷笑一声,高声喊道:“喂,边上的这位兄弟,敢情你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啊?是不是这个?” 陆飞将一大包炸药举在手里,灰色的麻布兜上还一个一处蓝色的标记。 “你!”林渠气得脸色发紫,无可奈何地说道:“哎,我还是小看了你……” “哼!林渠,你身为朝廷封疆大吏,掌管江南路一省的军政民生财务,居然不知感恩图报,竟做出这样狗苟蝇营,大逆不道之事!你还算是个人吗?识相的赶快束手就擒,尚有将功补过的机会,要是敢敢负隅顽抗,今天便让你血溅铜牛岭!” 林渠苦瓜一样难看的脸,满是绝望,仰望苍天,滚滚长云不见边。 “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愿意交代一切,求陆大人保我一条生路……” 陆飞心中大喜,只要林渠肯配合,宁州案其中的阴谋,就不怕不能水落石出了! 他刚要说话。 可是突然间耳边传来“嗤”的一声,却是一根银针刺穿了林渠的太阳穴。林渠应声倒地,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第115章 论功行赏(二) “卫真!你今天说话怎么拐弯抹角的了?有什么发现,就直接说。今天让你们三位来,也就是要商议这件事情的。”柴绍已经料到了事情的棘手性。 “是!当我们的人进入密室之后,发现密室之内一片狼藉,显然是仓促之间有人通过密室外逃,但我们还是发现了,各式武器竟有两万件,铠甲一万套……还有打造兵器的高炉,生铁和煤炭堆积如山。”卫真道,他知道这些发现意味着什么。 “啊!”听到卫真所说的发现,魏太师和许相国都不禁咋舌。上万件的兵甲,绝不是一个王府,所可能备有的。 况且,按照大周的规制,即便是规格最高的东宫太子府,也只能配备两千府卫;亲王府最多配八百;郡王府六百…… 府卫的铠甲兵器,都是由兵部统一调拨的,哪里需要府里花钱打造? “呵!两万件兵器,还有打造兵器的高炉都有了!他想做什么?”柴绍冷冷道。 魏太师、许相国、卫真三人皆噤若寒蝉,哪里敢接下句?“谋逆”可是第一等的大罪,更何况当事人是大周国的一字亲王、开国皇帝的独子——宁王柴禄。 “说话啊?怎么都不说话了?”柴绍起身说道。 今日的议题本来是,给陆飞定什么样的奖赏,没想到被许相国随口的一句话,彻底岔到了宁王的身上了。 可是,这又是一个不得回避的问题。 柴绍想了想,宁王蓄意谋反,不仅是一个惊天大案,而且也是国耻家丑,传出去一定震惊朝野,弄得满城风雨。 但好在宁王已经死在了铜牛岭的石洞中,不管牵连有多广,此时都已经尘埃落定,翻不起大浪了。 因此,这件事的主动权,却是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想要大办特办,彻查到底可以;想要低调处理,不了了之也可以。 想到这里,柴绍宽了宽心,语气变得柔和了一点,说道:“魏先生,今天你还没有说话,宁王的事情,你觉得应该如何?”魏正纲和柴绍亦师亦友,二十年来从皇子到皇帝,一路风雨同舟,两人的情分自当不一般。 魏太师当朝二十年,对于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是洞若观火,宁州案的始末原委、轻重厉害,哪里能逃过他的眼睛。 答道:“回圣上,臣建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宁王虽有滔天的罪行,但他毕竟是老先皇的独子,若是再深究起来,难免节外生枝,又生出许多事端来。” “哦?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柴绍问道,可以看出,魏太师的回答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宁王谋反的铁证被卫真抓住,这件事魏太师也是刚刚知道,但是凭借他多年来,磨砺出的敏锐政治嗅觉,就已经可以断定,卷入到宁州案中的大周官员,绝不在少数。 江南路的安抚使、转运使等官员自不用说,恐怕在东宁的朝堂里,四面重镇的军队中,都有宁王的人。以宁王的资历,振臂一呼,应者自然云集。 这些人当中有“主动依附的”,有“报知遇之恩”的,更有“被挟制逼迫的”。可要把这些人全都一一查出来,非得把大周国弄个鸡飞狗跳不可。 于是,魏太师答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宁王已经死在铜牛岭的石室中,江南路自安抚使以下的诸多地方官员,都已经伏法,依微臣来看,此事尽可就在此画一个句号。” 魏太师略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妨严格封锁消息,对外称宁王暴毙于家中,江南路安抚使林渠、转运使曾源等人,欺上瞒下,擅自挖掘前吴越国的遗臧,意图据为己有,已经依法伏诛。 另外,据陆虞侯禀报,此事铜牛岭的挖掘工程中,有附近村民两千多人,无辜受到牵连,身患腐毒。 臣建议,从十万两黄金中,拿出两千两黄金,抚恤受害的村民。 以金矿产区为名义,并将铜牛岭一带化为禁地,严禁旁人进出。 当然,江南路各级官员,多少会和‘柒社’有所牵连,若是一起连根拔起,一定会造成东南震动。不妨,简派能吏赴江南路就任,用两三年的时间,不知不觉中把这些大周蛀虫祸害出去。 这样一来,既能出去隐患,又能稳住东南的局面。” “魏太师考虑的周全,许、卫两位卿家,觉得如何?”柴绍满意的问道。 卫真满脸踌躇。 他虽是武官,但却是一品武官,而且官居殿前司都点检。能做到这个位置,光凭一腔血勇、忠肝义胆是远远不够的。 十万东宁禁军的总指挥,不懂政治、不讲韬略,是绝无生存的可能。 卫真不仅懂政治,而且能够在利益的权衡中,站高半级台阶看事情,所以他能看的更长远,这也是皇帝柴绍倚重他的原因。 对于魏太师的建议,他当然理解,只是觉得一味粉饰太平,反而会产生更大的隐患。 于是,卫真挺身道:“臣有不同的看法。” “你说吧。”柴绍皱起眉头,他显然不愿改变简单处理的基调。 卫真答道:“宁王如何暴毙、林渠被谁所杀,两件事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半点头绪。‘梁公密藏’中,除了有黄金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据曾源交代,柒社中只有林渠、柴战、宁王知道。 这三件事情,如今都是不解之谜,只要一天得不到不大解开,对于我们大周国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宁王和林渠的死,有着无数种的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性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我担心,在宁州案的背后,不仅仅有宁王和林渠等人,还有可能隐藏着更深更大的势力。陆飞在铜牛岭的山谷,遭遇到了荆南宿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说明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的,还有大周国以外的势力。” 柴绍要听到卫真的一番分析,也觉得事情并不像他想像的那么乐观,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但是水底下的漩涡,谁也不知道有多猛烈。 柴绍问道:“卫爱卿,你认为宁州案后续该如何处理?” 卫真略微犹豫了片刻后,坚定的回答道:“臣力主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绝不姑息!” 第114章 论功行赏(一) 东宁,皇宫,南书房中。 “好!陆飞,这个混小子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没用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彻底侦破了宁州十几年的积案!”大周皇帝柴绍激动地说道。 书房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人。 太师,尚书左丞相——魏正纲。 禁军的大统领,殿前司都点检——卫真。 尚书右丞相——许时。 “圣上慧眼识人,宁州案能够告破,全靠圣上洪福齐天,指挥调度,决胜于千里之外。陆虞侯,依照圣上的指示去办事,焉能有不成功的道理?”许相国道。 柴绍取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道:“哈哈,你看!许相国又给我戴高帽子!说句实在话,陆飞能把宁州案给破了,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 柴绍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当时我们商议的时候你并不在场,原本的计划是让陆飞虚张声势,扰乱对方的视线,好让另外一个人浑水摸鱼,从暗中查清宁州案背后的阴谋。” “另一个人?”许相国心中诧异道。 在朝中,他不仅是尚书右丞相,而且还监管着吏部的事务,大周国五品以上的官员,姓名、籍贯、履历,他都能如数家珍一般的背出来。 “皇帝派了另外一个人去暗中调查,显然皇帝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要高于陆飞,可是近几个月来,朝廷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并没有出京的呀?难道是从外地调拨的?” 许相国脑海中,又快速的把全国各路,转运使级别以上的官员,各大重镇“安国将军”以上级别的武官筛选了一遍。始终没有想到究竟有谁能够入皇帝的天眼,符合查办宁州案的标准。 但是皇帝没说,他也不敢主动问。更何况皇帝明确告诉他了,当时在商议人选的时候,并没有让他参与。 可见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始终不如魏正纲和卫真两人。 许向国还没有接话,皇帝接着说道,“无论如何,陆飞这小子这次是立了一个大功,今天把你们三位叫过来,就是要与你们三位商议一下该怎么奖赏他!” 通常情况,皇帝要提拔一个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将于吏部拟个条陈,让两位丞相签发出去就行了。根本不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将朝中最有权势的三个一品大员,都叫到书房里来商议。 由此可见,这一次的奖赏一定不同寻常。 “许相国,你老是四朝元老,又兼管着吏部差事,你先定个调子吧?”许时今年已经近七十岁了,头发胡子全都白了,但精神确实很好。 早在大周国建国以前,他就是开国皇帝柴荣身边的兄弟,从鄱阳湖水匪开始,就跟着柴荣、柴茂东征西讨,为他们出谋划策,算而今已经五六十年了。 他是柴绍这一朝中唯一一位辅佐过四人皇帝的人,资历之高无人能出其右。 更让人佩服的是,无论在哪一朝天子的朝堂上,他都能获得重用、手握权柄,人称“大周不倒翁”。 许向国对于“宁州案”的始末,并不是非常的了解,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皇帝派陆飞去宁州巡视,仅仅是做个样子。 宁州亏欠赋税也不是最近几年的事儿了,让一个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少年将军,去波诡云谲的宁州查案,充其量不过是走一走样子,表示出一个姿态。 等到后来,兵部批准杨一兴带兵去宁远卫换防,他才知道事态的严重。 宁州各级军政官员沟通一切,蛇鼠一窝,就连“天子门生”、圣眷正隆的刘康都死在了府衙里,还被按上了一个“畏罪自杀”的帽子。背后若是没有一个极为强大的势力,是断然不敢如此作为的。 更何况,明州还有一个极为敏感之处,那就是,老宁王——柴禄的封地就在那里。 虽然,宁王柴禄十几年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但万一他和宁州案牵扯上关系,那可就不是宁州一隅之地的事情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多年以来,柴绍对宁州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大事,那就得过且过,少收几百万两银子,对于大周国来说,咬咬牙也就认了。 既然如今,这个臭茅坑已经被捣破了,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许相国说道:“陆虞侯此次宁州一行,旗开得胜,收获颇丰,仅仅从铜牛岭的密室中查封的黄金,就多达十万两!这可是大周国几十年来闻所未闻的事情呢!老臣还听说,杨校尉奉了卫大人的大令,抄了宁王府?真有此事?” “许相国真是消息灵通啊!昨晚才抄了宁王府,您今天就知道了!不错,简直是骇人听闻,令人发指啊!”卫真道。 柴绍一听,皱起了眉头,陆飞宁州告破宁州案的消息是两天前传来的,他当即下旨,让陆飞署理江南路安抚使的差事,江南路文武百官都归他节制。 又因为在铜牛岭的洞里,发现了宁王的尸体,不知道宁王究竟和宁州案有着多达的牵连,是受害者还是始作俑者,所以让卫真派人查抄宁王府。 这次召卫真来,也是想听听查办的情况,此时听到卫真说“骇人听闻、令人发指”,柴绍就感到这件事不可避免的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卫真,你说。都抄出来了些什么?”柴绍脸上兴高采烈的神情已经淡去。 “回圣上,宁王府中,光现银就抄出了五十万两,还有京城四大行的银票更是高达六百万两,另外还有无数的玉器、古董、真宝,足足堆满了四间大房……” 柴绍听到查抄的都只是些金银细软,心头略微一松,说道:“就这些了吗?” 卫真偷偷的瞧了一眼柴绍,见他的担忧已经写在了脸上。斟酌了一下语句,缓缓答道:“不……不光是这些,在宁王府的地下,还发现了一间密室,不,不是一间,而是连片的!” “哦?连片的密室?” “正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宁王府地下的密室,面积居然比王府本身还要大,并且有一条暗道,能够直接通往城外。” 第116章 论功行赏(三) 柴绍在书房中踱步了半个圈,最后背对着卫真,停了下来,他不想让卫真看到他脸上犹豫的神情,也不想接着卫真的话,说出他自己心中的想法。 皇帝在臣子面前无时无刻,不是至高无上的,英明果断的,任何犹豫软弱,都会降低自己的权威。 “许卿家,魏太师和卫真,他们俩人一个建议用软,一个主张用硬,你是老臣了,说说你的看法吧!” 许时,捋了捋他的花白胡子,小眼珠子一转,就立刻回答道:“都是老臣的不是,方才皇上在问老臣,陆虞侯赏赐的事情,老臣把话题扯到了宁王的身上去了…… 但是老臣却认为,‘赏赐陆虞侯’和‘处理宁王事件’虽不是一件事,但也可以是一件事情。” “哦,许爱卿,你的这个说法倒是有点意思!”经过许相国的一点,柴绍似乎又看到了一条全新的路线,激动地道:“你接着说!” “是,圣上!老臣以为,通过这几个月以来,陆虞侯在处理林州案中的表现,可以看出,陆虞侯粗中有细,绝非舞刀弄枪的鲁莽之人,而是难得的可造之材,可堪方面重用。 柒社势力在宁州根深蒂固,宁王府里又有两万多件兵器、钱粮无数,这两件事情合在一起,让人细思极恐,而陆虞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个巨大的隐患消解于无形,可见其操控全局能力之强!” “不错!这正是朕对他的满意之处。”柴绍点头道。 “圣上英明!老臣以为,解铃还需系铃人,是陆虞侯一手破了宁州案,给刘康大人昭了雪,又瓦解了柒社在宁州地下的势力。 何不将江南路安抚使的大印授予陆虞侯?由他来查清宁王和林渠的死因,解开宁州案背后的诸多疑点。 至于宁州案所牵扯、株连到的官员,老臣以为,可以授予陆虞侯专断之权,四品一下官员,可由他便宜处理。相信陆虞侯经过此番历练之后,自会把握轻重缓解,稳住东南的局面。 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朝廷以后需要的就是陆虞侯这样的青年才俊啊!” 柴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许爱卿所言极是。陆飞这才着实让朕刮目相看了,就按许相国的意思去办。 宁州的事情全权交于陆飞处理,一切尺度由他来把握,朝廷回复给他的公文中,宁州案点到即止。另外,依朕的意思,一个江南路安抚使的位置还是不够的。” “啊!”许相国心中大感惊讶,自己举荐陆飞为江南路安抚使,已经是给陆飞连升四级了,他现在的殿前司虞侯是正四品,而安抚使是正二品。这样的破格提拔,在大周近十年来都是极为罕见的了。 更何况,江南路是大周国一等一的富庶地区,财政赋税占到大周国的四分之一,安抚使是一路的军政长官,手握封疆大权,比起殿前司的一个偏职,那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看到三位臣子惊讶得表情,柴绍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十万两黄金和宁王府里的六百万两白银,也都不用押解到京城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相国、魏太师、卫真,更是一头雾水,这么一大笔钱,近乎是大周国一年的收入了,按理来说应当是立刻派人护送到京师,收入户部藩库。 留在宁州这个是非之地,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非同小可了。 卫真忍不住问道:“臣不实在明白,圣上为何要将这笔金银留在宁州?” “哈哈,卫真,你该不会真以为朕要把这笔银子存在宁州,指着它能给咱下崽吧?朕是要陆飞把这笔钱都给朕花了!”柴绍道。 “花了!?”卫真等三人不约而同的惊道。哪有赏赐这么多银子的?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子的事情,更何况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花掉这么多钱呢?三人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皇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不错!朕要他将这笔钱,一文不留地全都拿去买粮草,买马匹,打造兵器,战船,操练新军。朕决意,明年夏天挥师南下,先取荆南。 等平定南方之后,再东灭东海国、西攻后蜀、北伐凉国,一统天下。这此才是朕的目的。” 在方才的谈话中,柴绍已经感觉到,宁州案无论是“一查到底”还是“大事化了”都会在大周引发流言蜚语、轩然大波,导致官场震荡、民心不稳。 所谓不破不立,想要绕过“宁王事件”,唯一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个比“宁王事件”还要大的话题。 只有当人们的话题,被更大的,更新的话题所吸引的时候,才会对老旧的话题失去兴趣。 所以,柴绍才大胆的提出“先南后北、一统天下”的战略目标。这个方略在他心中已经推演了几千遍、几万遍。 即位十余年来,他无一天不再梦想着延续祖宗的荣耀。祖父辈,柴荣、柴茂创立了大周;他父亲柴裕在位时间虽然不长,但灭了吴越国。而他在皇帝的宝座上已经十年了,至今未有建树。 一生能有几个十年?一生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不趁今日,更待何时?! 柴绍也顾不得面前极为大臣惊讶的神情,慷慨说道:“殿前司虞侯陆飞,即日起实授江南路安抚使之职,加兵部尚书衔,兼南境招讨大元帅,总督南境兵马、粮草事务,筹备南征荆南国事宜!” 十年来秣马厉兵、休养生息,从被北凉国打的要天下兵马勤王,到今日国力强盛、兵多将广,柴绍终于把憋在心中的一口恶气出出来了。 为什么偏偏要在今日?也许只有柴战他自己才知道。他等的不是钱粮,不是千军万马,而是良将一人。 对于军功封王的谢镇东,他是不放心的。因为,谢镇东是“勤王”挣下的功劳,是皇帝求他的时候立的功,而不是自己刻意栽培的他。 对于西境的八王爷,他也是不放心的,虽在“争嫡”过程中,老八和他紧密站在一起,但都是皇室血脉,怎能不加提防? 对于北境的窦大帅,他还是不放心的,窦大帅是许相国的门生,甚至和已故宁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柴绍曾经无数次梦到,窦大帅趁禁军被调走,杀入京师……若不是北凉的威胁,早就把他给换下了。 所以,柴绍等的是一个,完全由自己一手提拔,绝对的忠心于自己,武功、才学、能力皆为一流的帅才。 他原本等的是,在试炼中崭露头角的谢瑜,可没想到,阴差阳错,谢瑜下落不明,等来的却是陆飞。 如果说谢瑜是生铁的话,陆飞则是钢刀,只要少加打磨,就能快速地进入战场。 这也使得柴绍的计划得以提前几年。 第117章 浪迹天涯 “我的天啊!这在大周国可真是破天荒的事了!”宣旨的太监走了之后,陶展根本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凑到陆飞身旁道。 “皇恩浩荡啊!我陆飞何德何能,蒙圣上如此错爱,唯有肝脑涂地,马革裹尸还。”一向冷静、老成持重的陆飞也感慨万千道。 “看来皇帝对我们在宁州,办的这趟差事是十分的满意啊!您一连升了五级,转眼间就成了大周国南境第一人,当朝一品大员了,想来真是痛快呀!”陶展搓着手说道。 陆飞微微笑道:“陶展,哦不对,应该是叫你陶将军,摇身一变,你也成了宁远卫的将军了!” “我是个宁远卫四品将军,不是挂名而已,我哪里是那块料子?卫所里的事情,都还是由杨一兴管着,我还是当你大帅府里的总管好了!”陶展乐呵呵的说道。 再破获宁州案之后,陆飞保举了一批人,陶展作为陆飞身边最亲信的人,当然也得到了分外的照顾,有一个小小的参军,升到了四品将军! “现在还不是咱们高兴的时候!皇上虽然升了咱们的官,但是咱们肩上的压力倒是更大了!”陆飞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的对陶展说道。 “宁王离奇暴毙在山洞中,柒社头目林渠莫名被杀,谢王爷的儿子谢瑜在宁州下落不明,梁公秘藏中,除了有黄金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东西。要搞清这些问题,哪一件是容易的事情? 不仅如此,皇上还命我们筹备军务,采购军资,明年夏天就要起兵南征荆南国了! 你说这么大的事情压在我的们身上,我们岂能有半点马虎,一个稍有不慎,我们就是大周的千古罪人!” 陶展听到陆飞这么一说,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说道:“飞哥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事情,咱们从哪件事情开始着手呢?” 陆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身后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他回头一看,是谢瑾来了。 “陆大哥,我阿准备回去了…”谢瑾满腹愁肠的说道。 “瑾妹,这么急?”陆飞显然舍不得谢瑾就此离去,“我知道,没有找到你二哥,让你失望!” “不,这和你没有关系,我虽然刁蛮任性不讲理,但是我看得出,你已经尽力了…” “瑾妹,你也不用太悲观,昨日在审讯曾源和白溪山的时候,虽然没有问出你哥哥谢瑜的下落。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也没有被柒社的人所擒住。 所以眼下是喜忧参半,但考虑到你哥哥聪明才智,多半是没有事的,你也不用太过于揪心。 若是有朝一日他安然无恙地回来,这一番的历练对于他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谢瑾动情的看着陆飞,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说道:“陆大哥,谢谢你,我相信你所说的话,相信我二哥一定要没事的。我这一趟出来的时间太长了,身心俱疲,明天就准备回黟安郡了,许多事情也需要向我的父王禀报,过一段时间,有机会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陆飞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但也不便过于强求,更何况谢瑾已经说了,过一段时间还会再来,于是陆飞微微笑道:“好!回到自己家里好好休整,我让陶展安排一下,明天派一队人马送你回去。” “用这么麻烦了!”谢瑾道。 “一点也不麻烦的,我和谢王爷神交已久,只可惜难得见上一面,刚好有一些礼物,要送给谢王爷!”陆飞朗声笑道。 … 谢瑜背着飞雪从山洞中出来之后,沿着山间小路,一路往东走,打算走到海边,寻找一条船,东渡流云岛。 因为密室一战之后,谢瑜的内力已经失去了十之八九,又因为处在宁州的地界内,生怕遇到柒社的杀手,所以一路上都是昼伏夜出,再加上飞雪的身体极为虚弱,所以走得非常缓慢。 不到一百里的路,请竟了四五天的时间。终于翻过了最后一座山丘,能够远远的望到一个小渔村,渔村的东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此时正是黎明时分,阳光从东面洒来,整个海面波光粼粼,天上的云彩和海面的白光,连成一片,宛如一个仙境般的世界。 “飞雪你快看,咱们已经到海边了,你很快就能够回家了!”谢瑜激动的说道。 “嗯…”飞雪面色苍白,双眼无光,有气无力的回答道,看起来每呼吸一次都非常的费力。 这一路过来,飞雪的状况时好时坏。好在谢瑜精通医术,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要给他把脉,一旦情况出现恶化,就通过针灸、推拿的方式,给她缓解痛苦。 “啊!”谢瑜心中咯噔一下,看到飞雪眼神涣散,呼吸越来越微弱,心中暗叫不妙。 飞雪被柴禄重重地打了一掌,柴禄着内力,何等厉害,能撑到今天已经是很难得了,恐怕剩下的时间真是不多了… 谢瑜感到心中涌上一股无名的悲痛,握紧拳头,狠狠的朝身边的一棵老杨树打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杨树硬生微微的晃了一下,掉下来几片叶子,仅此而已。 “鱼哥…不要担心…我…”飞雪再也难以说完一整句话。 “飞雪,你不要多想!我就是想试试,现在还有几成的内力,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我不仅要带你回到云流岛,而且会医好你的身体,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都会想办法治好你!”谢瑜激动的说道。 谢瑜背起飞雪,快步朝山下的小渔村走去,眼下要赶紧寻一处地方,烧一团热火,把衣服彻底烤干,山中潮湿的空气,对飞雪的内伤极为不利。 可是等谢瑜进入渔村才发现,偌大的渔村,竟然一个人也看不到。谢瑜连续敲了几家门,都没有人应答。等走到第三家的时候,院子外面的木门竟是开着的。 门框上布满了蛛网,铁索环上锈迹斑斑,显然是有一段时间没人居住过了。 出于礼节,谢瑜还是用力喊了几声“有人吗?”过了半天,都没有人应…… “这个村子真是古怪!屋子建得好好的,怎么却没有半个人影?难道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吗?”谢瑜开始警觉起来。 第118章 修炼《太玄经》 由于此地距离宁州还不甚远,属于柒社的势力范围之内。谢瑜发现了渔村的诡异之处后,变得格外的小心。 他将飞雪轻轻放在院内的矮墙旁边,自己沿着围墙一跃而起,弓着身子,爬到了屋顶上,朝四周看去。 这个渔村大约有一百多户人家,都是木板、土石结构的房子,此时已经是早饭的时辰了,可是一眼望去,竟没有一户人家的烟囱里升起炊烟。 为了保险起见,谢瑜又施展起轻功,沿着屋顶,在村子里绕了一个大圈,将村里村外各个死角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的确是一个人都没有啊!”谢瑜非常纳闷。但“至少目前看来也没有危险!” 谢瑜顾不得再做多想,赶紧回到了刚才的院子里,三下两下就将一间屋子收拾干净,将飞雪扶到了一个非常简陋的板床上。 院子的一侧堆满了稻草和柴火,鉴于连忙取出火折子,在院子中央生了一堆火,又寻了一个破锅,煮了半锅热水。 自从进入了铜牛岭溶洞,半个多月来,都是喝着冰冷苦涩的溪水,如今一口热水咽下肚来,五脏六腑之内,都有一种说不尽的畅快。 谢瑾飞雪喂了一碗热水,飞雪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只是身体还是极度虚弱,只能呆呆的看着谢瑜,始终说不出话来。 谢瑜握着飞雪的双手,洁白如玉,皓腕凝霜,虽是夏末时节,她的手却冰冷的,就像地下水一样。 谢瑜一边搓着飞雪的手,一边将自己仅存的一丝内力缓缓地输给她,想以此来给她续命。 … “哇”的一声,飞雪突然颈部微微向前一挺,从口中吐出一大滩鲜血出来。 “不好!飞雪已经被伤到了她的的心肺。柴禄的掌力还在她身体中的奇经八脉内游走,若是不尽快将柴禄的这一股内力引出,飞雪就没有得救的可能性。” 谢瑜前些年,闲暇之时,跟着方先生学习医术,已经得到了他的三四分真传,放眼黟安郡内,医术能比他高明的,还真没有几个! 要治疗一个人所受的内伤,无外乎三种办法: 第一种是用特定的名贵药材,辅以特定的疗法,将体内的异种内力逐渐化解。 第二种是以极其强大雄厚的内力,输入受伤者的体内,修复他体内的经脉,将伤害他的内力逼出。这种方式见效最快,但对施救人修为的要求极高,若没有绝对雄厚的内力,往往是救不了别人,反倒是先伤了自己。 第三种办法最为简单,就是将受伤人体内的入侵内力吸出。这样一来,受害人的经脉就能渐渐自愈。这种方法可以避免,多种内力在体内的对抗,也不用承受所服用药材的副作用,受伤的人能够恢复的最为彻底。只是施救的人必须得会《汲元大法》… 这几日来,谢瑜对飞雪所受的内伤,端量、分析了无数遍,头发都挠掉了几十根,却依然没有想到一个可行的方案。 《汲元大法》自己肯定是不会使用的,雄厚的内力自己更是谈不上,唯一的可能性就在药材上了… 将自己认识的所有中草药在脑海中搜刮了几百遍,却也拿不定主意,究竟该用哪种药材。 通常来说,至刚的内力就得用至阴的药材,至阴的内力就得用最燥的药材。 只是柴禄的内力,却叫人捉摸不透,因为他的内力并不全是他自己修炼得来的,他通过《汲元大法》,吸取了无数成名高手的内力,阴阳莫辨,成分极为复杂。 分不清有几分阴、几分阳,就无法对症下药。如果贸然配错了一个方子,非旦救不了人,还会加速病情的恶化。 每当想到这里,谢俞的脑中就隐隐作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跟着方先生,学得他的医术精髓。 可事已至此,谢瑜看着飞雪殷红的嘴角,痛在自己心里,血滴在自己心里。 谢瑜坐在飞雪的身旁,出神的地望着她的倩影,心中感慨,为何命运如此坎坷。 “咳咳”飞雪又咳出两口血来,此时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用手轻轻的抓着谢瑜。 谢瑜心急如焚,心中念道:“千年上党人参,黄山灵芝,就先拿这两味药试一试了…” 可是四顾一看,自己正处于一个荒废的边陲渔村里,这两种珍贵的药材,哪里是说取就能拿取到的。 “这下真是糟糕了,看样子,?若是不能尽快医治的话,飞雪也就剩下一两天的时间了。”谢瑜心道。 从现在的位置,走到任何一个大一点的城镇,都得至少三五天的时间,况且城镇的药铺里未必能买到这两种药材。 若要出海区云流岛,就更是天方夜谭了,且不说云流岛的方向,自己还不知道,眼前连一只船,都寻不到… “难道说,飞雪最后回到出生地看一眼的愿望,我都不能帮他实现?我到底还有什么用?!”谢瑜自责道。 谢瑜焦躁起来,急得浑身发热,满头大汗。 他伸出衣袖要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突然意识到自己胸口处绷得紧紧的。 “咦,我何不尝试一下这个办法呢?” 原来谢瑜将《太玄经》和金册子放在自己胸口的衣兜里,擦汗的时候突然想起这茬。 因为这几天都在疲于奔路,照顾飞雪,还没来得及思考,贺降龙为何将这将这两件宝物交给自己。 此时他依然还是没有时间去细细思考,但是他知道《太玄经》是一门极其厉害的武功秘籍,自己若是练成了里面的武功,自然就可以帮助飞雪治疗内伤了! “可是这么高深莫测的武功秘籍,又岂是一两天所能练成的?像贺老前辈这样的高人,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有所成,看来,我真是痴心妄想了!” 想到飞雪只有一两天的时间,谢瑜抱着《太玄经》,又不禁怅惘若失起来。 就算我练成了这么盖世神功,救不了飞雪,那鱼有什么意思? 谢瑜静静的守护在飞雪的身旁,看着她渐渐的昏迷过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哎,我连试都没试,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了?反正现在也是闲着,不如就看一看这本武林至宝到底有多神奇。” 于是谢瑜勉强打起精神,翻开《太玄经》。 第119章 结节炼气 《太玄经》虽然是武林中的一部奇书,里面记载着通玄升仙的武功心法招式,可谢瑜拿在手上看起来却感觉极为普通。 书只有两个手指头的厚度,蓝色的封皮已经微微泛黄,显得粗糙不堪,看起来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可当谢瑜翻开第一页是就被震惊到了! 寻常的书籍,两指的厚度,约摸只能有一两百页。 然而谢瑜手中的这本《太玄经》却足足有一千多页!每页都薄如蝉翼,几乎都成了半透明的状态。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一点空隙都没有被浪费掉。 谢瑜用手在上面摸了一摸,发现纸张的手感也极为特殊,完全没有毛躁拉手的感觉,就像在每一页上都打了蜡一样,不仅光滑细腻,而且就算有水滴在上面,也不会把上面的字迹破坏掉! 难怪是武林中第一奇书啊!上百年下来还能保存的如此完整,看来编撰这本经书的人真是费尽了心血! 谢瑜怀着虔诚的心,从第一页开始读起。 原来《太玄经》由好几个篇章组成,第一篇,占了全书的十分之八的篇幅,讲的是修炼内功的心法。 接下来的几篇,图文并茂,讲的是《太玄经》作者自创的掌法、拳法、腿法、剑法、暗器阵法… 谢瑜一目十行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当看到阵法这一篇的时候,“抽魂七绝阵”这五个字,赫然显现在他眼前。 “原来贺降龙老前辈用的虚阵阵法,就是来自这里呀!”谢瑜对于这本经书的崇拜之情又更上了一层楼。 “抽魂七绝阵”只是《太玄经》中,阵法这一篇里面的第一个阵法。后面截然不同的阵法,还列出了七八个之多,每一个看起来都似乎比“抽魂七绝阵”更加玄乎。 这虽然钩起了谢瑜的好奇心,但他一颗心系在飞雪身上,根本没有心思细细研读。 “这要从心法开始练起,就算一点卡壳没有,也得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有所小成,若要是练到能够用内力帮飞雪疗伤的地步,非得几年的时间!”谢瑜着急的挠了挠脑袋。 谢瑜将整本书从头翻到尾,又从后翻到前,无论内功心法和武术招式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发现。 “唉,看来是我想多了…”谢瑜,本来还抱了一点希望,想翻一翻这书里,有没有治病救人的妙方… “看来武功秘籍就是武功秘籍,怎么会记载医书中的内容呢?”谢俞失落的将《太玄经》随手丢到一边。 “诶,这是什么东西?”在,经书落地的过程中,谢瑜好像看到了书中有一幅人体的图画,上面圈圈点点,条条线线,画了许多,到是和人体的穴位图有几分相似。 谢瑜赶紧把书捡了起来,试图找出刚才的那一页。 无奈这本经书页数太多,纸张又薄,他只得卯足劲从头开始一页一页的翻下去… 前前后后翻了三刻钟的时间,才找到了画有人形图案的那一页,原来是在练气篇的最后一页。 讲的是如何快速的把内力汇聚到一处,产生惊人的爆发力。 内力是随着心法的修炼,在体内逐渐产生,修为越高,内力自然越强。 但却并不是说内力越强,使出的招式就一定威力更大。 内力在人体内四处游走,均衡分布在体内各处。若仅仅通过本能的出招,比如说向前打出一掌,只能将手掌附近的内力调动出来。 即便是在招式上的功夫极为凌厉,但却无法在内力的发挥上超过极限! 这张练气图,着实让谢瑜大开眼界,彻底颠覆了他以前对于内功的认识。 “原来内力竟然还可以这么练的?!岂不是一掌出去能够打出十层以上的威力?”谢瑜满脸惊愕的把书捧在手里。 薄薄的一页纸上,画了一个完整的人体图形,在图形的周边的空隙中,密密麻麻的写了无数的小字,从一到七十二,对图中的节点、箭头,做了详尽的解释。 谢瑜,从第一个节点看起,“原来人体有七十二个真气结节处啊!”谢瑜感到匪夷所思。 “这套真气结节点的理论体系,真是闻所未闻,我原以为人体内只有各处经脉和穴位,没想到有这么许多结节点!” 粗略的一看,图中画出的这些结节点,和人体的穴位图,是有几分相似。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无论是在位置还是数量上都是截然不同的。 比如说在人的手腕处、膝盖处、掌心的位置,根本是不存在穴位的,但在真气结节点体系当中,确实几处极为重要的位置。 谢瑜又仔细看了一看右下角的炼气指导,里面除了结节点之外,又提到了许多和穴位、经脉,骨骼相关的内容…乍一看起来着实复杂。 好在谢瑜自幼博闻强识,读的书又多又杂,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后又跟随江湖异士方闿运,学习百家,居然看起来也不费力气。 豆腐干大小的区域里,竟然写了有一两千字,看得谢瑜眼泪都出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最初,当他看到这张图的时候,他猜测这会不会是太玄经中,一些治疗内伤的秘技,然而并不是。 可是这套真气结节点理论,就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谢瑜的思路,让他顿感豁然开朗。 “既然通过真气结节点的方法,可以将真气汇聚到一处,那么我是不是可以…” 想到这里,谢瑜顿时心头大喜,连忙又低下头来,将这一页从头到尾又仔细地读了几遍。 一个时辰之后,谢瑜已经能够初窥门径,对于运用结节点调控真气的方法,已经有所掌握。 心道:“救飞雪的命,除了化解,汲取柴禄的内力之外,竟然还有第三个法子——就是将柴禄的异种真气锁住,封飞雪身上一处不是要害的部位!” “普天之下除了太玄经,哪里还能学到这门本事儿?”谢瑜开始得意起来。 为了保险起见,他先拿自己做了一个试验。通过经书中的方法,果然将自己仅剩的一成掌力,用到了极致。 一掌挥出。隔空三尺瓦罐,被震的粉碎。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谢瑜收回手掌,反复端详了一番。 第120章 危机又现 谢瑜反复操作了几次,渐渐的熟悉了太玄经中的炼气法门。几次将内力集中在掌部和腿部,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这回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可以在飞雪的身上一试了!”谢瑜非常的自信,因为这一套炼气的法门,用在自己的身上,要比用在别人的身上难的多。 因为自己在使用的时候,要同时顾及到招式的运用,和真气节结节处的闭合。 对于初学者而言,真气结节处的闭合,还得需要自己用手指,运力于对应的穴位和经脉来实现。 只有当自己的修为,和运用的熟练程度,都达到一定的高度,还能够通过大脑直接控制真气结节处,调整内力的走向,做到随心所欲,收发自如。 所以前两次谢瑜在试验的过程中,都是先提起内力,然后用左手的手指,按照图中的方法,在右臂和右掌之上,进行了几处按压。 这样一来,身体中的内力就逐渐的在右掌之中汇聚,由于真气结节处的闭合,一旦真气到了右掌,就不会轻易倒流。 当然对于初学者而言,这种方式在实战中,是根本不切实际的,还没等完成这一套操作,别人几十招都打出来了! 所以,这一套炼气的方法,出现在《太玄经》心法的后半部分。 也就意味着对于修炼者而言,只有把内力和心法练到了一定的高度,再研究炼气之道,才能做到锦上添花。 但是对于现在的谢瑜来说,他研究炼气之法,并不是以实战为目的,而是为了让飞雪体内的真气聚集到一处,所以,内功心法修为的高低,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于是谢瑜坐到飞雪身旁,轻轻将她扶起。 只见他她的呼吸非常微弱,柔弱的身体根本无法独立坐起,谢瑜只好从旁边取来一个篓子,放在她的背后作为支撑。 谢瑜伸出左掌,按在飞雪的肩上,缓缓的使出内力。 他并不是要通过自己的内力,化解飞雪体内柴禄的真气,而是用于引导! 他此时的内力虽然只有与柴禄大战前的十分之一,无法和飞雪体内的真气相抗衡,但是却可以起到引流的作用! 谢瑜余的内力就像一股溪流一样,在飞雪体内缓缓流动,在流动的同时,也裹挟着柴禄的异种真气,往同一个方向流动。 与此同时,谢瑜的右手,沿着真气流动的方向,依次运力于飞雪身上的真气结节处。 将有的结节处打开,有的结节处关闭,使得真气往他设计的方向流动。 一旦流过之后,谢瑜就将结节处闭合。 就这样一节一节的,柴禄的异种真气,我被谢瑜锁定到了飞雪的右臂之上! 整个过程不能有一丝的偏差!无论是谢瑜输入内力的快慢,还是结节点开启闭合的顺序,还有摁压血位脉络的位置和力度,各个环节都必须配合到严丝合缝的程度。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操作,需要有极其清醒的头脑和敏捷的思路。 谢瑜不敢有一丝大意,足足花了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等到大功告成的时候,谢瑜已经是满头的冷汗,整个衣服被汗水给浸湿了。 谢瑜深深的舒了一口气,说道:“总算是弄完了,不知道飞雪有没有好一点。”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的时候了。山谷里传来几声鸟儿的长鸣,让人催生出一种思乡回家的愁情… “忙了一天,除了早上喝了口水,连一口饭都没吃!”此时谢瑜早已是饥肠辘辘。 看到飞雪的呼吸渐渐平稳,不再咳血了,谢瑜推断,飞雪的心肺暂时摆脱了异种真气的侵蚀,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于是起身,到了村子旁边的小树林里转了一圈,又抓到了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放在篝火上一烤,竟是无比的美味! 飞雪喝了一碗鸡汤,到了晚上的时候,脸上逐渐有了血色,竟然自己撑着,从木板床上坐了起来。 对谢瑜说道:“鱼哥,你救了我?” 谢瑜笑到:“飞雪,你暂时没有大碍了,只是想要根除的话,还得再想办法…现在你的身体还是非常虚弱,赶紧躺下来,好好休息!” 飞雪莞尔一笑,说道:“真有你的!我都做好了死的打算了…” 说到这里,飞雪突然感觉到自己右臂发麻,问道:“我怎么感觉到我的右臂根本不听使唤,感觉就好像不是我的手一样?” 谢瑜答道:“柴禄的异种真气都被封在你的右臂里,以后我会再想办法,把它根除掉的。” … 疲惫至极,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谢瑜又找来了一些野菜,胡乱煮了一锅菜汤,就当做早饭了。 飞雪已经能够站起来独自走路了,虽然速度缓慢,但相比以前已经大有改观。 … 因为这个渔村荒无人烟,没有找到一条渔船,两人只好沿着海边,一路往南走。 右手边是山珍,左手边是海味,走起路来倒也不觉得辛苦。 … 可是接连走了三四天,经过了五六个小村屯,都如第一个渔村一样,没有一个居住的人! “这真是奇了怪了!咱们都走了百里地了,怎么连一个人也看不到?照理说柒社的势力范围绝没有这么大呀!”谢瑜说道。 “看样子这些村庄,荒废的时间并不长,总的看下来,也就是半年左右的时间。”飞雪分析道。 “是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的人一股脑都不见了?那么一直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再往前面走一百里,就出了大周国的边界了,进入荆南国了。”谢瑜道。 “不如咱们往西边走一走?”飞雪建议道。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谢瑜说。 … 于是两人又向西边折回,经过了一片丘陵,沿着羊肠小道,就进入了一片较为平坦的地带 谢瑜远远的看到,前方的农庄里黑烟滚滚,火光闪烁,隐约传来阵阵厮杀,和咆哮的声音。 谢瑜心生警惕,心想:“这里距离宁州还不甚远,难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现在武功还没有恢复,还是小心为妙!” 于是他和飞雪两人曲折蛇行,人生在一棵巨大的樟树背后,暗中观察庄子里发生了什么情况。 第121章 路见不平 两人躲在大樟树的后面,远远的观察,发现这个村子并不大,相比之前所经过的渔村,小了一半多。 三十来间房子,都是木屋茅草顶子。火一点就着,七八间房子的顶上正燃烧着熊熊大火,冒出滚滚浓烟。 “军官老爷…您明鉴啊,我们吴家村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怎么敢通海匪呢?您看,您搜了,也没…”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说道。 “去你妈的死老头!”一个穿着大周国军装的官兵小头目,说着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老头儿被打的翻滚在地上,干瘪的嘴角流鲜血淋淋。 “要是没有你们这些刁民暗中帮助,东海国的海匪,怎能如此横行霸道?咱们台宁卫的军爷,报效国家,用你在我们以前说三道四?” “来,把所有人都给我都绑上!”个小头目说道。 他话音刚落,手下的二三十个士兵,就把整个村庄八九十个人,全都绑到了院子里。 里面还有不少是妇女和小孩,哭哭啼啼,熙熙攘攘的,不绝于耳。 …… 小头目在众人面前来回晃荡。 “哟,这个妞看起来还不错嘛!”一个十五六岁,穿着碎花衣服的小姑娘。小头木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色眯眯的说道。 “王哥,您看这两个也挺不错的嘛!”这尖嘴猴腮身形瘦小的小兵,凑到了那个小头目面前说道。 “我呸!就你那眼神,一头母猪在你眼里,都美得跟西施一样。”小头目满眼鄙夷的说道。 “嘿嘿,嘿嘿。”那个尖嘴猴腮的小兵倒不生气,接着答到:“既然王哥看不上眼,不如就便宜了咱兄弟几个吧,辛苦了这么多天,你让咱哥几个放松一下…” “你们!你们才是真正的土匪啊!”白发老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那个小头目骂道。 听到官兵们的对话,老头才明白,来这批官兵,竟是披着羊皮的狼,打着追击海匪幌子,其实干的是在虏劫村庄、强抢民女的勾当! 老头是村里的族长,哪里能见的自己的亲人被如此糟蹋,于是对众人高呼道:“咱们就是反了,也决不能让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给作践了!” 庄子里的青壮年男子,且有三四十人。只因为起先,老实巴交的村民们,把这些官兵当做实心追捕海匪的了,为了避免冲突和误会,被官兵们绑起来的时候,都没有反抗。 此时,见到这些官兵们的龌龊行径,才知道他们的真实面目,又得到了老族长的召唤,个个气血翻滚,恨不得立刻扒了这些官兵的皮。 “不能让他们挣开绳索!”那个小头目着急的呼道。他想,这些庄稼人,别的都没有,就是有一身蛮力,人数还比自己的人多,要是真发生了冲突,自己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更何况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自己连同手下这几十人,都是死罪难逃。 不待手下人回应,带队的小头目,“唰”的一声抽出腰刀。 “咔嚓”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老族长顿时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啊!”众人都惊得哑口无言。没有想到台宁卫官兵,居然把刀挥向了本国的百姓…… “如此草菅人命,真是王法何在?”谢瑜紧紧的握住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一掌将那个小头目拍死。 “爹!……爹!我们跟他拼了……”只听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哭腔,沙哑的喊道。 周围的人都是泪流满面,哭声哀嚎声,震天动地。 村民们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领队小头目冲了过去。 “快!快!都给我上!”小头目见到村民们眼中闪烁着吃人的寒光,吓得两腿发抖,赶紧退到了队伍当中,指使官兵们上前拦截。 村民们虽有一腔血勇,但无奈双手别反捆在背后,除了靠身体撞击对方、用腿踢人,就没有半点攻击性了。 官兵们很快的缓过神来,知道自己面前不过是一群愤怒的绵羊,逃不出任由己方宰割的命运,于是都拔出刀来,横七竖八地就朝着村民砍过去…… 瞬间,两拨人就搅和在了一起,手无寸铁的村民,哪里敌得过装备精良的官兵,没到一盏茶的时间,院子里就已经血流成河了。 “呵呵!就这群憨子,还敢跟爷斗!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带队小头目看到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村民,接连倒地,死相可怖,心中甚是得意。 血腥残忍的画面震住了剩余的村民,他们停止了冲击,掉头就朝四面逃散…… “无论男女老少,一个都不能跑掉!”小头目暴喝一声,他知道事态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不斩草除根的话,这个麻烦就永远不会消除。 “娘!娘!你……”一个小孩哭喊道。 他的母亲在抱着他逃窜时,被官兵一刀砍翻,当场死亡。 “嘿,我送你找你娘的去……”又一个官兵,抽刀就对准那个小孩劈去。 就在这时。 只听“叮”的一声,一块石子飞过。 “哎哟!”那个官兵惨叫一声,手中的大刀被震落到地上。 “谁!给老子出来!” 谢瑜实在是忍无可忍,从樟树后面站了出来,决意无论如何,就算是拼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也不能让这场人间惨剧继续上演。 “这些**子,跟他们多说无益。如今他们滥杀村民,早已是百死莫赎的大罪,就算我亮出郡王府的身份也没用处,还是想办法如何击败他们。”谢瑜心道。 村民已经被官兵砍得七零八落,死的死、伤的伤、四处逃散,没有半点战斗力。 要面对着二三十个官兵的,只有谢瑜一个人而已了。 谢瑜的出现,稍微稳住了村民们极度恐惧的情绪,一部分人抱着试探性的心理,放慢脚步,回头看一看,究竟这时候是谁挺身而出来帮助他们。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一个小兔崽子,想出来强出头啊!”小头目看到谢瑜只有只身一人,又是个文弱书生的相貌,顿时没有顾忌。 “擒贼先擒王,我先击毙这个小头目再说!”谢瑜心想,对方人多势众,若要以一敌二三十,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毫无胜算。 没有一句多说的话,谢瑜一掌就朝那小头目拍了过去。 那个小头目本来就站在人群的前面,和谢瑜的距离很近,这一掌打来让他始料未及,根本没有闪躲的余地。 “砰”的一声,正中那人的胸膛。 “啊!?” “啊!?……” 谢瑜和那个小头目,竟然同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感叹。 第122章 神兵初现 谢瑜感到吃惊,是因为这一掌打出之后,那个小头目应声倒下后,还能够坐起来! 要知道在此之前,对于这种寻常的角色,他只需要隔空一掌,释放出来的掌力,就能叫对方即刻毙命。 在老槐树村的时候,他轻轻一拍,体内的寒冰真气就将七八个土匪,冻成了冰雕。 而如今,对付一个小小的**,实实地打了一掌,对方居然只是受了重伤,断了一两根肋骨而已。 谢瑜感到大失所望,也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 原先他对于自己战斗力的估计,是与对方二三十个官兵加起来,相比能是旗鼓相当。所以他才会冒险挺身而出。 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的预估是大错特错,出手的速度、掌力,都比预计的逊色了太多。 这要是对方二三十个人同时向自己杀来,肯定要顾此失彼,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尚且是个问题,更别说是化解这场杀戮了。 “他奶奶的,这个小兔崽子是个狠角色啊!”领队的小头目愤愤地说道。 还没想到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居然二话不说,就一掌朝自己打来,而且速度快的自己无法躲闪,隔着轻甲就打断了自己的两条肋骨。 但是他也明白,双拳毕竟难敌四手,就算这混小子厉害,也敌不过自己这边的人多,只要大家一起上,他迟早会被剁成肉酱。所以也就胆子壮了,骂骂咧咧的说起来。 “得速战速决,以现在的情形,拖的时间越长,对自己越为不利。”谢瑜心道。于是,又起身飞探,变掌为拳,朝那小头目的脑袋挥了过去。 而此时,官兵们早有防备,看到谢瑜身形一动,就立刻朝小头目的身旁聚拢了过来。 倏然之间,谢瑜就看到了七八把白晃晃的钢刀,隔在了自己同小头目之间。 谢瑜只得停了下来,改变既定的攻击路线,用“大妙莲花掌”往右下方穿插,打那小头目的左肩。 “大妙莲花掌”以纷繁复杂着称,谢瑜虽然只有一成的功力,但一双肉掌,被他使得神鬼莫测、如梦如幻。 “砰”的一声,谢瑜的右掌居然在刀网之中,找到了一条路线,成功的打在了小头目的肩膀上。 只是,这一掌的发出,路线几经改变,掌力一减再减,待打倒对方身上的时候,力道已经少了四五分,所以并没有取得对方的性命。 这还得了?!连续被这个小子两次偷袭成功,领队的小头目心中又气又恼,又惊又惧。连滚带爬的躲到众官兵的后面,指挥道:“都给我一起上,把这个小子给我大切八块!” 话音刚落,谢瑜身旁,刀风烈烈,不用看就知道,左右各有四五人,朝自己挥刀劈了过来。 谢瑜突然感到心中一阵燥热烦闷,显然是刚才那两招用力过猛,此刻内力不济所至。 “再想取那狗东西的脑袋,只怕没那么容易了!”谢瑜心道。一边早已闪展腾挪,在几十人的围攻中,且占且退。 谢瑜赤手空拳,无法直接格挡对方的钢刀,只能在躲闪中寻找空隙,十招内也就能反击出一两招,情形十分的被动。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啊!”谢瑜心中暗叫不妙。 就在这时。 谢瑜心中稍微一分神,脚下的步伐满了半拍。 “唰”的一声,谢瑜的左臂被划了一道大口子。 “鱼哥!”飞雪看到谢瑜流血了,心里一紧,忍不住喊出声来。 官兵没想到,大樟树后面,居然还藏着一个人,连忙都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谢瑜趁官兵们放慢了步伐,抓住时机,一拳打翻了一人,夺得他手中的钢刀,又接连朝前方“横”、“竖”、“斜”劈出了三刀。 “噗嗤”,就在这一瞬之间,对方三人应声倒地。两人脖子上的大动脉被切开,鲜血直射,另一人则是沿着脑门被竖劈了一刀…… “啊!”官兵们惊愕不已,不料谢瑜的刀法也如此了得,气势渐渐的馁弱了下去。 “你们俩,去抓树后面的那个小娘们!”小头目躲在人群后面指挥道。他一眼就看透了谢瑜的软肋! “哼!”面对冲杀过来的两个官兵,飞雪也不甘示弱,横起左掌如刀,抢攻对方的百会穴。 “哎哟!”走在前面的那个官兵,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喉头发甜,半瘫倒在地上了。 走在后的那个官兵,被吓得一跳,他都没有看清对方如何出招,自己的同伴就被打倒了,心中骇然不已,赶紧停下脚步。把刀横在面前,做出防守的姿态。 可是,飞雪这一招发出之后,也感到一阵眩晕,四肢发麻。 “不好!没想到,我一运气,却将鱼哥所设的真气结节位给冲破了,柴禄的异种真气,从我的右臂中逆流而出,又侵蚀到我的心肺经络……” 不待飞雪多想,就发现自己已经是全身肌肉无力,眼前所见的图案也模糊了起来,“通”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咦!这是什么情况?”飞雪面对的官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厉害的对手,怎么莫名其妙就…… 谢瑜一把钢刀运转如飞,转瞬之间又杀死了六七人,但自己身上也又多了两处刀伤。 刀光剑影、杀声连连,原本宁静的山村中,鸡犬不宁。 “嘿,小子!你看看这是什么?识相的快把刀放下。”那个官兵见飞雪久久不能动弹,于是放下心来,把飞雪擒住,要挟谢瑜道。 “啊!飞雪!你们可不要乱来。快放了她!”谢瑜赶紧停下手了,焦急道。 “唰”的一声,谢瑜的后背又被划了一刀。 “你们……”谢瑜愤愤道。这刀着实砍的不轻,谢瑜半跪在地上,勉强支撑着。 那个领队的小头目又从人群中窜了出来,阴邪的说道:“嘿嘿,敢在爷面前强出头!爷今天就成全你。” “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把这里所有男的脑袋都割下来,送到卫所领赏去,这可都是斩获的海匪的首级!”小头目不无得意地道。 一把钢刀,对准了谢瑜的后脖就砍了出去。 “这下完蛋了!死在这群兵匪手里,还不如死在铜牛岭石洞里……” ……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寒光从谢瑜的后背划过,与官兵手中的钢刀相撞,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 “哗”的一声。 钢刀竟碎了一地,足有上百片之多。 谢瑜感到,身旁似有一阵逼人的寒气。 他转身一看,地上竟躺着一把通体雪白的匕首! 第123章 黑蛮牛 谢瑜看着地上的这把雪白的匕首,心中暗暗叫奇。 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在王府中,什么神兵利器没有见过? 父亲的武库中,收藏了大江南北,名门世家所炼制的兵刃不下百把。又有在征战四方的过程中,缴获的遗世神兵十多件!自己身上的这副“地残甲”就是其中的一件。 想到“地残甲”谢瑜心中就来气:“这也算是‘神兵’?!连普通的钢刀都无法抵挡……” 殊不知,这“地残甲”乃是用上古神兽“腹部”的皮革所制成,能够极大程度的,抵御对方内功的伤害。 当时,谢瑜中了“六境”修为柴子惜的奔雷掌,还能活命,靠的就是这副甲衣的帮助。 而与“地残甲”相对应的,还有一副“天残甲”。 “天残甲”是用神兽“背部”皮肤所制而出,坚硬无比,穿上之后刀枪不入。只是到了今天,“天残甲”早已不知流落何方了。 …… “一把三十多斤重的钢刀,被这把匕首击中之后,顿时化作无数碎片,这需要多大的力道?”谢瑜自问。 “可是,光有力道,也不可能会是这样的效果啊!若是匕首由柴禄,或者是贺降龙这样的高手掷出,力道必然极大。 但与钢刀相撞击后,定会削铁如泥,从刀身上穿过,留下一个洞……绝不会是将钢刀化成碎片! 况且,从匕首飞来的力道上看,所掷之人,修为根本谈不上境界,若放到试炼当中,也最多是个勇士、百夫长的角色。所以,问题一定就出在这把匕首上了。” 谢瑜看着匕首发出幽幽白光,一种寒意莫名而生。 “嗖嗖”接连数声,从庄子南侧高地的树林林,射出了十来枝弓箭。 只有一枝射中了一个官兵的右臂……其余的都横七竖八的插在了院子的地面上。 “兄弟们!给我上!”只听林子里传来一个粗犷的喊声,声如洪钟,犹如一只山林猛兽。 紧接着,就有二十多个裹着头巾,衣衫褴褛的大汉,从树林中冲杀而来。 “土……匪,是土匪!”领队的小头目惊呼道。连忙指挥官兵,丢开谢瑜,去围攻那群汉子。 谢瑜不顾后背的剧痛,咬牙跑到了飞雪的身旁,将她扶起,焦急的问道:“飞雪,你怎么了?” 飞雪没有半点反应。谢瑜连忙给她把脉,心道:“不好!这下前功尽弃了!” 赶紧又点上她的几处要紧的真气结节位,以免更多的异种真气从她的右臂散出。 谢瑜忙得满头大汗,自己背部的鲜血也在一刻不停的流淌。渐渐的,感到头脑一沉,眼前一黑,就晕倒在飞雪身旁。 ……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瑜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先前的那个大樟树下了。“这是哪里?飞雪!”谢瑜发自本能的呼喊出来。 “你别乱动!小心背后伤口绽开!”一个四十岁左右,村妇模样的女人说道。 见到谢瑜满眼的疑惑,她接着喊道:“当家的,他醒了,你快过了跟他说一下!” 那个妇人又用手指了指谢瑜的西侧,说道:“你别担心,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就在隔壁的房间里休息,俺们寨子里有个先生,以前是个江湖郎中,后来腿脚不灵了,就常年歇息在俺们的寨子里,他的医术高的很呢,已经给瞧过病了!” 谢瑜见这个妇女,一脸质朴,没有恶意,也就放松下来了,连声说道:“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们。” “不用谢我,我一个女人家,大门不出的,能帮你什么……嗨,我们当家的来了,你们说吧。”说着她就往飞雪的房间走了过去。 谢瑜见到一个人高马大,满腮虬髯的汉子朝他走来,一看就知道,是在村庄搏斗中,正臂高呼,声如洪钟的那个人。 “既然是同阵杀敌,那自然是友非敌了。”谢瑜心道。 “多……多谢这位大哥,出……出手相助,否则的话……”谢瑜勉力做起来道。 “快躺下,兄弟不要见外!”这个虬髯大汉赶紧把谢瑜扶着,让趴在木床上,以免伤口破裂。 接着道:“俺对小兄弟你,才是佩服得紧呢?” “哦?”谢瑜不知道他所指何意。 “说来也是惭愧,兄弟你一个人,就敢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对付几十个禽兽不如的官兵。” 谢瑜道:“这些官兵真是太过分了,非旦保护不了百姓,反道变本加厉比土匪还…” 谢瑜刚把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一伙人,不就是土匪吗?清楚的听到那个领队的小头目喊着“土匪来了!” 这个虬髯大汉,见谢瑜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笑到:“小兄弟不必有所忌讳!我们就是绿林草莽、土匪。 土匪自然可恶,但你放心,我们从不针对的老百姓,不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只是对南来北往的商客,收一点过路得银子,给了银子就放行!嘿嘿。杀人越货的事情也从来没做过。 今天恰巧碰到这群猪狗不如的官兵,又在血洗村庄。 放在以往,我们都是躲之不及,我们这几个小绿林,哪里敢和官军作对? 可是,见到小兄弟你身手不凡,不计个人生死,挺身而出,我们这群堂堂七尺男儿,哪个不是热血翻滚? 大伙儿平视都受够了台宁卫这帮鸟官兵的恶气,今天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真是畅快啊!”虬髯汉子滔滔不绝地说道。 谢瑜见这个大汉言语之间,俨然是个性情中人,顿时心中大生好感。虽然落草为寇,想必是有情不得已的原因。 于是道:“小弟是鲁莽了,幸亏得到众兄弟拔刀相助,否则今天早就一命呜呼了。对了,还没请教老兄的高姓大名。” “嗨,我们都是粗人,哪有什么高姓低姓的,我叫李铁,诨号叫‘黑蛮牛’,嘿嘿,也是半年前才在小龙山一带落草的。嘿,虽然时间不长,但在这方圆数十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谢瑜道:“原来是李大哥啊!今日相识,真是幸会幸会!小弟姓谢名瑜。” “谢老弟,我看你和这位姑娘,都伤的不轻,现在天气热得很,伤口化脓了可就麻烦了,就在我们寨子里安心养伤吧。等伤好了,再赶路不迟。”李铁热情地说道。 谢瑜求之不得,正盼着有个安静的地方,能够安心练功,帮飞雪疗伤,自然没有二话。 李铁又凑到谢瑜耳边,神叨叨地说道:“你别看我们寨子小,可确确实实有一位高人啊,不管啥病,他都能瞧好!你就把心放宽哈!” 第124章 神兵武库 谢瑜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在这个穷乡僻壤里,能有什么人物,不过是游走江湖的卖药郎中罢了。不过,对乡下人来说,能见到个会号脉的,都觉得是定了不起的人物了……” 心里根本没把这个郎中当一回事,但口头上却礼貌的答道:“那真是有劳李大哥了!” 李铁很是满意地道:“那谢老弟,你就安心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说着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谢瑜见他要离开,赶紧把他叫住,道:“李大哥,那个,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叫飞雪,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她。” “噢,张神医已经给她瞧过病了,说她身体里面,有什么气来着,伤了她的心肺一会到这,一会到那儿……总之就是乱七八糟的。 还有就是说,之前给她瞧病的大夫,方法不对,把什么气都关起来,反而坏事……我也不懂,但是张神医说她暂无性命危险,会找到治好的办法。 既然张神医都说能治好了,你就甭担心了……今年春天的时候,老黄的小儿子,咳得只剩一口气,都给张神医治好了! 小毛病!不用担心!倒是你自己,流了那么多血,要好好静养……” 李铁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堆,可在谢瑜听来,却着实的吓了一大跳! 飞雪体内的异种真气,乃是当今最奇特的一种内伤,若非亲眼看到柴禄打出那一掌,岂是能轻易推测出来的? 被他们称为张神医的那个江湖郎中,所说的话听起来的确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别说是寻常的江湖郎中,就算是大内的太医,也未必有这一番见识。 尤其是他最后说的那段话,“之前施救的人方法不对”,那不就是说自己给按照真气结节位的炼气方法,封存她体内的异种真气… 谢瑜虽然坚信自己的施救方法没有问题,但对这个江湖郎中,也刮目相看了。 “他既然有这番见识,飞雪在她那里应该问题不大。”谢瑜心道。 “李大哥,你腰上的这把匕首看起来十分特别?”谢瑜看到那把让钢刀变成碎片的白色匕首,正别在李铁的腰间。 这个句话就像一个火星,飞到了桐油里,一下子引爆了李铁的话匣子。 李铁号称“黑蛮牛”,自幼就爱舞刀弄棒,也颇有几分天赋,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能够使八十斤的狼牙棒了。 只是他出生于偏远山村,没有名师相教,自学不得法,舞来舞去也就是自创的那几招,全靠一声蛮力,在方圆几十里内,树了一些威名。 他平素最敬佩的就是懂武功的人,今天见到谢瑜刀法精妙,战斗之时,犹如一条银蛇一样,在众多官兵之中游刃有余,心里早就是痒痒的了,只是看谢瑜身受重伤,现在和他提功夫,也不是个时候。 此时,见谢瑜主动把话题说到了这个题儿上,自是求之不得。 连忙答道:“谢兄弟好眼力啊!你来看看我这匕首如何?”说着就把匕首从腰间取下,送到谢瑜面前。 谢瑜趴在木床上,用左手支撑起身体,右手接过匕首一看: 匕首的刀身处,雪白中微微带有一些透明,比冰要白,比雪要透。当真是比这再神奇的都没有了。 “谢老弟,你是走南闯北的,帮我看看,这个匕首是怎么回事?”李铁也是满眼好奇的看着这把匕首。 谢瑜仔细端量了半天,心中暗道:“这样的兵器,从未见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他又在匕首的刀刃处,轻轻抚摸了一下,顿时一阵寒气,透体而来。 谢瑜此前练得是“吞风噬雪”的至阴内气,当这股寒气进入体内时,竟与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丝共鸣,六腑之内感到一阵轻快! 谢瑜皱着眉头说道:“李大哥,你的这把匕首,实在是奇特至极,我虽无法断定它的由来,但从这匕首的用料上看,倒是有几分像是用‘千年冰晶’炼制而成。” “‘千年冰晶’?”李铁闻所未闻。 “我也是从书中读来,传闻‘千年冰晶’是一种产于昆仑山的奇特水晶,吸取了昆仑山千年的寒气与地脉灵气,变得坚韧无比,而且自身蕴藏着极致的寒气,至阴寒气在撞击中会猛烈地释放出来。”谢瑜道。 “可是水晶矿,都有特定的形态,加热会融化,强行切割会碎裂;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工艺能把它炼制成一把匕首的形状!”谢瑜自言自语道。 听到谢瑜夸奖自己的匕首是罕见的宝物,李铁心里乐开了花,搓手说道:“嘿嘿,谢兄弟,你真是好见识啊!一个匕首能讲出这么多的名堂来! 不瞒你说啊,这把匕首是我在蛮牛寨,也就是我的这个寨子的后山上发现的! 那里有一个老深的坑,约莫估计,有个十来丈吧,有一次打猎的时候无意发现的,里面的好东西多着呢! 除了这把匕首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兵器、盔甲,足有数百件呢!连一个重样的都没有! 东西太多,又太重,我下去了几趟,就挑选了这把匕首出来,也正是看中了这把匕首,冰冰凉凉的,又轻得很,带在身上也方便! 我想着,毕竟我们是绿林小匪,哪里用得上这么的铠甲兵器,于是我又用树枝、草木把深坑掩盖住了,也不让别人发现。”李铁得意的说道。 “这么多武器,藏在一个深坑里?”谢瑜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李铁见谢瑜满脸狐疑,又补充道:“对了,我还有一把‘九节鞭’,也是从那个深坑里拿出来的,只是这个‘九节鞭’更是古怪,我都不知道怎么用,所以也没带在身上。” 说着,李铁就到门边的一个破箱子里面,取出“九节鞭”来。 九节鞭折叠在一起,只有五寸长左右,看起来比那把匕首还要轻巧,难怪“黑蛮牛”挑了这两样东西。 谢瑜从李铁手中接过九节鞭一看。 “咦,这九节鞭怎么裹在一起,展不开啊?”谢瑜单手拿着九节鞭,心中暗暗称奇。 一般的九节鞭,只要抓住其中的一节,其他的八节,就会垂下来,长度增长九倍。 可是这个九节鞭,就像一捆柴火一样,虽没有绳子捆着,却也怎么都甩不开…… 第125章 张神医 如此古怪的兵器,一下子就吸引住了谢瑜的注意力,他也顾不得背后的伤口,用左手撑着床板,勉力坐了起来。 “是吧?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把玩了好几天也没弄明白是咋回事。”李铁道。 谢瑜将这个九节鞭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又说道:“你看,一般来说,九节鞭的每节之间,都是通过铁环相连的,可是这个九节鞭,每节之间却根本没有铁环!” “没有铁环怎么可能连在一起呢?不能连在一起,那就不是九节鞭啊!”李铁疑惑道。 谢瑜又指着九节鞭说道:“可是,你注意到没有,这条九节鞭的每一节的两端处,都有一个凸起的小黑珠子,指甲盖的大小。” “没错!可是这个黑珠子,又有什么用呢?”李铁道。 谢瑜看着这条九节鞭出了神,不自觉地将其中一节紧紧的握在手中。 他竟忘了自己后背上的刀伤,右手开始运力。 内力从谢瑜的右掌,缓缓地进入到九节鞭上。 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九节鞭最末端的一节逐渐地从“一大捆”当中松动开来,缓缓地往地下垂去。谢瑜继续发力,第二节、第三节也随之松开。 更让人叫绝的是,每一节铁鞭之间,竟然都是不相互接触的!而是通过末端的褐色珠子“连接”在一起。 虽说是“连接”,其实是这些黑色的珠子,相互间有着一种神奇的吸力,能够让每节铁鞭都首尾相接,但又不相互接触。 “真是神了!”李铁欢呼道。他没想到,这条九节铁鞭,居然是这么用的,到了谢瑜的手上,竟然能够隔空展开。 谢瑜也是一阵惊喜,这样诡异的神兵,他也是闻所未闻。 先前,他从江湖异士方闿运那里,获得了削铁如泥“南溟剑”,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爱不释手。 然而南溟剑和眼前的“九节鞭”、“寒冰匕首”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谢瑜看着手中的“九节鞭”,心中推测:“想要把这副九节鞭运转如飞,非得七境以上的修为不可! 铁鞭间的黑色珠子,虽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但是能够感觉到,这些珠子会感应人的内力,随着发出内力的不同,让每一节铁鞭,位置、角度、走向变得不同。 当使用人的内力,和这条铁鞭的黑珠,融合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之后,节与节之间的距离,可以随心所欲地拉得老长! 也就是说,这条九节鞭可以变成是五尺长的铁棍,也可以变成两丈长的长鞭,甚至可以是九把来去自如的飞镖!” …… “哎哟!”谢瑜突然惨叫一声。 果然,刚才运气时用力过猛,后背的伤口被撕裂开了,汩汩的鲜血又从后背的纱布间流出。 “谢兄弟当心啊!” 李铁连忙把谢瑜扶住,呼喊他的“压寨夫人”把张神医请过来。 …… 谢瑜不敢再乱动了,若是再让血流下去,或是透支内力,将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永久性的损伤。即便没死,武功也痛被废了差不多。 他趴在床上,侧着脑袋看着门外,李夫人正推着木轮椅进来。 木轮椅上坐着精瘦清癯的老人,看起来差不多是六十岁出头的样子,因为精神很好,双眼炯炯有神,所以看起来倒是年轻了几岁。 “他没有双腿!”谢瑜看到他坐在木轮椅上,却没有双腿,心中一怔。“难怪李夫人讲他‘腿脚不便’,他就是‘张神医’了!” 谢瑜本想和“张神医”打个招呼,但牙关要得紧紧,要是送了这口气,伤口又要流血了。所以他对着“张神医”微微点头示意。 “张神医”一双如炬的眼睛,盯着谢瑜,快速的大量了一番,就朝他后背的几处要穴上点去。然后,娴熟地给他换了一块覆有创伤药纱布。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把谢瑜的血给止住了。 谢瑜松了了口气,道“谢谢你!张……神医。”因为李铁和他夫人都叫“张神医”,所以他也跟着叫了。 “哈哈。神医二字,我哪里敢当。医药之术博大精深,我只是略懂皮毛罢了。” 接着他又拍了拍谢瑜的肩膀道:“好小子,你的命硬着呢!这点皮外伤,奈何不了你! 倒是你的那位朋友,所受的内伤,很不简单啊。老夫走江湖也几十年了,也给一些江湖人士治过内伤,积累了一些浅陋的经验。可是却没有比你朋友所受到的内伤还有奇怪的了!” “越是谦虚的人,越不可小视。”谢瑜心中暗道。况且对方提到了飞雪的伤势,这正是谢瑜最关心的问题。 于是谢瑜道:“张先生,您请说。” “好!”张神医捋了捋胡子,接着道:“无论是哪个门派,修炼的内力都有自家的路数,几分阴、几分阳,这是不会变的,凭老夫的微末道行,这点还是分得清的。 可是,那位姑娘体内的气息,却是复杂至极,可谓是‘阴阳浮动,幻化无端’啊! 老夫一连号了十八次脉,每次观察到的内气,都不尽相同,你说奇怪不奇怪? 以我看,这位姑娘本身的武功修为就颇为不凡,定是同龄人中的翘楚!能让她受伤的人,相信武林中并不是很多。 可奇怪的是,她体内却被攻入了,至少四十中不同的内气……难道说,有四十多个不同门派的成名高手,排着队,依次把她打伤?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张神医接过李夫人递过的茶水,喝了一口,接着道:“不止这些,本来她是撑不到今天的。 可是,不晓得哪路高人,居然能把她体内的各种内气,都汇聚到她的右臂,封存起来! 这个办法,虽然救了她一时的性命,但遗留的麻烦,想要消除,只怕更难了!” 谢瑜听到张神医分析的鞭辟入里,心里很是佩服。可当他听到“只怕更难了!”的时候,心中咯噔一下。 立刻问道:“怎么会呢?还请先生指点!” 张神医本想从谢瑜这,得到飞雪受伤的原因,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不料,谢瑜却跳过前面所有的问题,直接质疑他的论断。 张神医虽有微词,但见谢瑜神情紧张,并非存心有怠慢他的意思,也就不再计较了。 第126章 师门兄弟 张神医缓缓道:“她体内被异种内气侵蚀这点毋庸置疑,将这股真气封存到右臂,以此来保全心肺、经脉,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 可是,内气在人体内哪里如同河中之水一样,筑一个堤坝就能拦住?挖一个深坑就能蓄着? 原本大股的内气,只是在几条主要的经脉中逡巡,只要稍加引导,用‘金针焱灸’之法,或能化解、或能释放出来。 但强行将所有的内气,集中到一处,却使情况变得大不相同了!”张神医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下来。 谢瑜见张神医,分析的头头是道,却在最紧要的地方打住了,心里哪能不着急? 连忙道:“请教张先生,情况怎么会变得大不相同了呢?又成了什么情况?” “在人体内,除了奇经八脉之外,还有千千万万条‘旁经左脉’,上与主要的经脉相连,下与人体所有的血肉、骨骼相连通。 也正是得益于这些‘旁经左脉’,我们才能对身体的每一处肌肉,实现精准的控制。 当然,控制的程度,是因人而异、因修为而异的。天赋越高、修为越高的人,‘旁经左脉’打通的程度就越高,对于经络的控制程度也越高。 在反应速度、爆发力、内力的深浅上,都能体现出来。普通人的‘旁经左脉’出于完全未开发的状态,有时连掉落的石头,都躲闪不及。 可是当‘旁经左脉’打通后,别说是一块石头,就是‘万箭齐发’,也能在其中游刃有余,甚至用内力震碎箭头! 这都扯远了!咱们再回过头来,说说你这位朋友。 她体内的异种内气,被汇聚到右臂之后,虽然主要的经脉都已经被封死了,一时间没有性命危险。 但是别忘了,如此强烈的内气,自会冲开她右臂处的‘旁经左脉’,流向周身各处。 虽然,流动的速度看起来很缓慢,甚至在最初的时候,根本无法察觉。 可是,随着被打通的‘旁经左脉’越来越多,流动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旁经左脉’何其细微,已非外物所能及,一旦异种内气进入其中之后,想再将其逼出,或是化解,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谢瑜大惊失色,听得满头冷汗,问道:“那异种真气进入‘旁经左脉’后,会有什么后果?” “轻则经络被损,从此全身瘫痪;重则经络阻滞,内脏衰竭而亡。”张神医叹息道。 “啊!怎么会这么严重。那……那飞雪她现在还有救吗?您可一定要帮忙医好她啊!” 谢瑜激动的说着,要起身给张神医行礼。却被张神医一把按住,说道:“你自己的小命不要啦?快趴好!” 这时,站在一旁的李铁,作为主人家连忙表示道:“谢老弟你放宽心,张神医是菩萨心肠,不会见死不救的。再说呢,他若是不救,我可不依他呢!嘿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嘛,张神医还是要给我点面子的吧。” 张神医隐隐一笑,却没有接话,却向谢瑜问道:“我也有几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想请谢少侠告知。” 谢瑜道:“岂敢,在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位飞雪姑娘,究竟是受了什么伤?又是谁封了她的右臂?”张神医问道。 谢瑜不假思索道:“柴禄打的,我封的。” “柴禄是谁?他一个人?你?”张神医满脸狐疑道。 “张神医,我也略懂医术,看得出,您是当世高人,我也没什么要瞒你的。事情的前因后果非常复杂。 总的来说,就是柴禄练成了‘汲元大法’,吸取了许多高手的内力,一掌打在飞雪身上,所以飞雪的内伤才这么复杂。 然后我……我是因为学了《太玄经》里面的炼气法门,才会闭合飞雪的真气结节处。” 谢瑜想了想,虽然“梁公密藏”的事情和《太玄经》都是极隐秘的事情,但自己和飞雪性命垂危,是死是活,都在张神医和“黑蛮牛”的手中掌握。 自己一死,《太玄经》和金册子,他们自然会拿到…… 既然选择相信对方,还不如坦坦荡荡,据实相告。 “‘汲元大法’?《太玄经》?……”张神医似乎发呆了一样的自言自语道。 谢瑜看着张神医,思索的样子,突然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神情、那个眼神,还有他谈吐言语,眉宇神色之间,都感到非常的熟悉。 谢瑜灵光一闪,试探性的问道:“您可认识方闿运先生?” 虽然两人的外貌千差万别,但是两人的说话时的断句习惯、措辞用典、抑扬顿挫的语调,都如出一辙。 “实在是太像了!”谢瑜心中暗道。 一个是郡王府的宾客,不显山露水的江湖异士;一个是边远山林中的“江湖郎中”。 相隔十万八千里,谁能把他们两人联系起来?也许只有谢瑜他这种“飞跃类比式”思维的人才会想到。 “闿运?”张神医从沉思中被突然唤醒,听到谢瑜的这个问题后,就恍如隔世一般,一脸的惊讶,茫然,又有几分动容。 “对的!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医术也极高明的方先生啊!他现在就在黟安……” “呵呵,呵呵……”张神医苦笑了几声 谢瑜、李铁不知道他是何意,所以也不敢随便插话,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认识方闿运,否则也不会是这副神情。 张神医半晌之后,接着道:“闿运啊,没想到有生之年,师兄还能再听到你的消息……” 倏然间,张神医的眼中,精光又现,抓住谢瑜的右手,问道:“你这么会认得我的师弟?” 于是,谢瑜就将自己的出身、如何认识方闿运、如何参加试炼,以及在宁州所经历的际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张神医和李铁。 两人听得一惊一乍,做梦也想不到,板床上躺着的这位少侠,竟然就是郡王府的世子…… 还没等他两人从谢瑜的这段惊险刺激的故事里缓过神来,谢瑜又补充一句道:“两位可要给我保守秘密啊,要是让柒社的人知道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李铁听得入了神,嘴边张得老大,听了谢瑜这句话,才微微把嘴巴合上,搓着手道:“嘿嘿,那……那还用说,一切都听‘小王爷’吩咐!” 第127章 大周海禁 “小王爷”这个词听起来,实在是滑稽。 在大周国的体制中,只有袭承爵位的世子,才能够被成为“小王爷”。谢瑜非长非嫡,无论如何都与“小王爷”这三个字靠不上边的。 “黑蛮牛”李铁是个粗人,他哪里知道这许多规则,只当作是一个尊称罢了。 谢瑜也懒得指出来,跟他解释许多,只是说道:“李大哥,你还是叫我谢老弟吧。听着自在多了,过了命的交情,不要弄得生分了……” 接着,谢瑜又把自己前往云流岛的计划告诉了张神医。 其实张神医,名叫张时望,他和方闿运都是玄门正宗——天理门的嫡传弟子。 天理门的历史极为悠长,从数百年前开始,就经营收藏天下书文典籍。无论是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工农渔牧,还是医术玄门、纵横捭阖帝王之术,都在其中。 自创建以来,天理门总舵一直设立于河北邺城,经历的多少朝代的更替,始终基业长青。 直到二十多年前,以游牧民族为主的北凉国建国,并一统北方之后,将天理门划定为异端邪门。 轮番血洗之后,天理门的藏书楼被焚,门下弟子,死的死、逃的逃,花自飘零,所剩无几。 方闿运流落到江南,大隐于市,成了黟安郡王府中的一位宾客幕僚。而他的师兄张时望却没有那么幸运,在颠沛流离的过程中,摔断了双腿,寄身于“蛮牛寨”。 “云流岛?老夫倒是有点印象,只是时间太久了,记忆也变得非常模糊了。”张时望道。 谢瑜听到他说吃到云游岛这个地方,心中大喜过望。虽然具体的情况记不清楚,但也该有一个大致的方向,总算不会是大海捞针了。 “从咱们这台宁口出海,往东走八百里海路,就是东海国了。我依稀的记得,云流岛是个盛产稀世珠宝的地方,位置在大周国与东海国中间,往南的地方……” 谢瑜兴奋的说道:“太好了!总算能够帮飞雪实现他的愿望了!” “谢公子,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张时望道。 “嗯?”谢瑜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怕你寻不到一艘可以出海的船呀!” “啊!虽说出海百里之外,有一定的风险,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银子使到位了,总有愿意出海的船家!”谢瑜自信满满的说道。 “不是银子的问题!谢公子久居内地,肯能有所不知,早在半年以前,大周国就禁海了。”张时望道。 “禁海?那是什么意思?”谢瑜问道。 “就是,停止一切与海外的关系,片板不得下海的意思啊!大周国和东海国的关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大周国停了两国的贸易,就是要断了东海国的给养。看来两国之间,必有一战,而且已经不远了。”张时望分析道。 “啊!这样啊,这段时间以来,先是忙于试炼,后来又搅到宁州案当中去了,天下大事,当真是一无所知……”谢瑜心中暗暗惊道。 “谢老弟,你从宁州那边一路沿海走过来,你没发现那边的渔村都空了吗?”李铁问道。 “可不是嘛!没有一点人烟呀!” “就是这个理,沿海三十里范围之内的村庄,全部内迁。官府称之为坚壁清野,不给东海国的海匪抢到物资给养……”李铁解释道。 “原来如此啊,是说人都去哪里了呢!也真是可怜的这些村民,被逼着背井离乡……” “不好啦,不好啦!”就在他们讨论云流岛的时候,门外传来阵阵呼声。 “啊!该不会是官府的人追过来了吧?”谢瑜和李铁心中生出同一个疑问。 李铁听到呼声,赶紧冲到门外,对那小厮训斥道:“大呼小叫的嚷嚷什么呢?一点出息都没有,有什么事慢慢讲!” “有……有几十、上百人,正朝咱们寨子这边走过来……” 李铁心中一沉,暗叫不妙。他落草时间不长,手下兄弟也没有几个,属于绿林好汉的门外汉级别。 当时,为了省事,少走点路,就在大路边不到十里的地方,寻了一处东临溪水,三面矮山环抱的凹地,作为自己的寨子。 这样的地形,是典型的易攻难守!对方可以从三面高低,无死角的对寨子进行攻击,而寨子里的人,无论对哪个方向都是仰攻。 “妈的!真是当时大意了!”李铁悔青肠子把寨子选在了这个鸟地方,只要官军一来,自己非得束手就擒不可。 “到底是上百,还是几十?”李铁发起牢骚起来。 “牛哥!我……我也数不清啊,反正远远的看过去,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都是,就像我养鸭子一样……” “啪”的一声,李铁喝道:“还想着鸭子呢!走,带我去看一看!” 说着那小斯就带着李铁,走到了寨子外面的门楼上。 …… “诶?不对呀,这些人穿的破破烂烂的,不像是官兵呢!”李铁道。 “哪能是官兵啊!”小厮扯着嗓子道:“官兵出来,哪有拖家带口?你看,还有毛驴、水牛……还有一群鸭……”刚说出一个“鸭”字,小厮赶紧闭上了口。 又是“啪”的一声,“你小子不说清楚,看着老子吓了一跳!”李铁道。 那小厮摸着脑袋,委屈地说道,“我也没说是官兵呀,我咋知道你会以为是官兵呢?”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来我们黑牛寨干什么?”门楼下一个看门的汉子高声问道。 …… 谢瑜在房中,也是同样焦急的等待着。 “滕家庄的人?”谢瑜道。 “可不是嘛,他们被那些鸟官兵烧了村子,走投无路了,来投靠咱们来了……”李铁道。 “想来也是可怜,有二十来个官兵都死在他们村里,这笔债跑不掉,要算在他们头上,就算他们想做平头百姓,都没有机会,真是被逼上山,落草为寇了。要帮忙就帮到底吧。”谢瑜道。 “谢老弟,你的意思是留他们下来?”李铁道。 “不然你让他们上哪儿去?” “可是多了这么多人,那么多张嘴呀?我这黑牛寨,是小寨子。现在才三十多号人,都快揭不开锅。”李铁皱着眉头说道。 “人多力量大嘛,寨子里人手多了,你还怕吃不饱?”谢瑜道。 李铁思索片刻后,嘿嘿笑道:“那倒是!” 第128章 不增反减 按照李铁的想法,黑牛寨虽然一下子多了几十张嘴,但实力也比以前大大增加。 绿林草莽,十有八九靠的就是人多势众,几十号人黑压压的站出来,不用多费口舌,人家就得乖乖的交出买路银子。 以前出去三十多号人,管用的不过十来个,剩下的十来个人都是老弱残兵,拉过来充数的,只能针对三五个人的散客商贾开口要价。 现在人多了,能出得上力的就有四五十号人!别说寻常商队了,就是规模稍小一点的镖局卫队,也可以站出来吆喝两声了。 按照张时望的建议,李铁一面安排人手在西面一里地外的高坡上,新建寨子;一面带着人手出去收“买路钱”,半个月下来,忙得不亦乐乎。 …… 而在这段时间里,谢瑜一面养伤,一面和张时望促膝长谈。 张时望为了抑制飞雪体内的异种真气侵蚀到她的心肺,先是用了“金针焱灸”散去了他体内,汇聚的真气。 可是,仍没有办法清除掉已经进入“旁经左脉”的内气。 于是,只好先用了种名叫“龟息散”的药物,让飞雪进入假死状态。然后再另寻他法了。 …… “张先生,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了,总不能一直让飞雪就这么躺着吧?”谢瑜道。 “谢公子,你不可心急。虽说进入飞雪“旁经左脉”的异种内气,总量并不是很多,但却足以致命的。 所以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不可贸然行动啊,否则的话,一旦异种内气在她体内,进一步流走,就积重难返了。” “可是,张先生你也说了,当异种内气进入了“旁经左脉”之后,就不是外力所能控制的了。既然是这样,那还能有什么办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谢瑜心中愈发变得焦躁起来,一来是担心飞雪的状态,怕连她最后的愿望,自己都没办法帮她实现。 二来,是担心家里。他奉了柴绍的密旨赴宁州办案,这件事他父亲是知道的,而且也深知其中的凶险。自己出来已经快两个月了,若是再没有点消息,只怕父母要着急死了。 “寻常的外力是没有办法救她,这一点,老夫可以打包票说。可是并不是说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因为还有些办法,是老夫想过,但至今尚实践过的。” 谢瑜一听还有戏,于是道:“张先生快请说,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试一试!” 飞雪静静地躺在谢瑜面前,雪白的皮肤上若有一种淡淡的香味,神情安详,好像时间就此停止了一样。 “谢公子,你机缘巧合居然得到了武林至宝——《太玄经》,老夫虽是闲云野鹤之人,不问江湖事,但也知道《太玄经》是普天之下,最为博大精深的武学典籍之一。 近几十年来,都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谢公子既然有《太玄经》在侧,何不勤加练习,有朝一日,神功练成,何愁不能用《太玄经》的浑厚内力,给飞雪姑娘护体?” 谢瑜苦笑了两声,扫兴地说道:“只怕是等到我练成的时候,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张时望似乎早就料到了谢瑜会这么想,于是想了想,又道:“银丝海蛭,你听说过吗?” “银丝海蛭?那又是什么?我从没听说过。” “老夫也仅仅是少年时,在藏书楼里读到过。相传是东海海岛上的一种奇虫。身长三寸,浑身银白如同月光。 寻常的水蛭,只是会吸食血液,而‘银丝海蛭’却能用毒素将人麻痹,然后通过无数细如银丝一样的口器,吸取的是人的精血内气。 若是能寻到一只‘银丝海蛭’,老夫可以尝试,用它来医治飞雪姑娘。”张时望道。 谢瑜一听,觉得这个办法好啊,虽然出海不易,但比起修炼《太玄经》还是要快得多了。于是道:“张先生,这个方法值得一试,等我伤势一好,我立刻就出海找‘银丝海蛭’去。” 有了‘银丝海蛭’的念想之后,谢瑜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一边养伤,一边阅读《太玄经》。闲暇的时候,还能和张先生下棋解闷,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就已经入秋了。 秋高气爽,最是一年里的好时节。 自从滕家庄加入了黑牛寨之后,陆续又有四五个村庄的人,也慕名前来投靠。 这些村庄,都是原先海边渔村里的人,因为大周海禁被内迁之后,既无法与当地的村民相融合,有频频收到台宁卫官兵的盘剥,过得苦不堪言……见到滕家庄的人跟了“黑蛮牛”之后,日子过得不错,于是也跟着来了。 其中光陈家庄一家就有四百来号人,前前后后总的算起了,“黑牛寨”里已经聚集了近千人! 刚修好的“西坡寨子”,用了没几天,就不够住了。 幸好,张时望在选地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以后扩建的问题。 所以,李铁又指挥众人,以“西坡寨子”为中心,往四周又扩建了一圈。 虽然建筑的用料都是竹子、木板,非常简陋;但规模一起来,立刻就显得不一样了。远远地看起来,俨然就像一个小城堡似的。相比之前山脚下的“黑牛寨”那可真是天渊之别了。 谢瑜、飞雪的房间也跟着搬了三回,每次都在寨子最里侧的幽静地方,远离众人的嘈杂,这样一来也最利于养伤。 一段时间下来,谢瑜的刀伤已经好了八九成了,走起路来,也和个没事人一样。 “《太玄经》的心法部分,我都可以倒背如流了。每天按照心法中的口诀去练习,可是十日下来,我虽然感觉气息比以往更畅快一些,但内力非但没有提升,反倒仅剩的一成内力还被削弱了许多……” 于是,谢瑜停止了练习,心中犯起了嘀咕,“究竟是我学不得法,还是说这《太玄经》中另有玄机?再这样练下去的话,我可不就成了废了了嘛?” 他将自己的困惑告诉了张先生,可是张时望虽然博学,但对却对练武一无所知,也就爱莫能助。 “这可这么办呢?”谢瑜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按照原计划,他一面让李铁去派出熟知海事的渔民,悄悄地到南面的荆南国购买海船,一面自己练功,只待内力恢复后,就出海去寻‘银丝海蛭’。 第129章 突飞猛进 八月十五这天,“黑牛寨”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二瓜子!”李铁对身旁的一个小厮说道:“这一个月来,咱们入了三千五百两银子的‘买路钱’,黑牛寨可是今非昔比啦!你带人去台宁城里去买点好酒,今晚非要好好的庆祝一番不可!” 台宁城是大周国的东南境重镇,与荆南国毗邻,是南来北往的贸易枢纽。 “黑牛寨”也是沾了台宁城的光,直接在大路上设起了关卡,按照货物价值的百分之五收取买路钱…… 由于“黑牛寨”言而有信,收钱之后立刻放行,从来没出过人命官司,再加上“黑牛寨”人多势众,官兵也是惜命的,才懒得派兵去剿…… …… “谢老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铁走到谢瑜身旁,神秘兮兮的跟他说道。 “李大哥,好消息?你说。”谢瑜看起来似乎精神没有那么好。 “前些日子,我派人沿着台南道一路南下,想要买一条适合出海的大船送给老弟。可是,大周国因为海禁的实施,海船全部被没收了,在民间根本采购不到。 不过,那个办事的老伙计也够倔驴子,没有买到就接着走、接着问,一直走到了荆南国的福鼎郡的地内。 荆南国和东海国往来密切,渔业发达,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番问询之后,终于找到了一艘适合远航的渔船。 好说歹说才谈妥了八千两银子的价格,那老伙计已经付了五百两银子的定金,咱约摸着下个月再干几票大的,这八千的银子就有着落了。 到时候我再派几个熟悉航海的兄弟和你一起出海,不管是云流岛,还是什么风流岛…准能给你找到!” 谢瑜听了之后激动的握着地铁的手说道:“李大哥对兄弟真是没话说的,兄弟我承情之至!” 李铁虽然腕豪叫“黑蛮牛”,但却也是一个通透的人,看到谢俞虽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但双目之中依旧不乏有几分落寞的神色。 于是问道:“谢老弟,你一定还有心思!我跟你一见如故,又是过命的交情,你有啥事尽管跟哥哥我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绝不会有半点推辞。” 谢瑜的心事,正是修炼《太玄经》遇到的瓶颈,练了其中的心法之后,内力不增反降。 这件事着实让他发愁,几天下来都是茶不思饭不想,却也想不透这其中的道理,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因而双目无光,显得茫然起来。 修炼《太玄经》这种精妙武学,远非“黑蛮牛”他这种天分禀赋的人所能参悟,所以谢瑜一直没有对他提起过。 可是此时谢瑜见他如此热情关切,若是自己不以实相告,反倒显得自己太做作了。 是谢瑜说道:“实不相瞒,小弟最近却有苦恼之事,自从我伤势恢复之后,我就开始练习《太玄经》中的心法…” 把他的困扰讲完,李铁哈哈大笑,说道:“敢问老弟现在的内力,还剩多少?” “半成都不到了…”谢瑜道。 “这就是了!反正多少就这么一点了,老弟,你还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 就好比赌钱一样,你要是有个几百两银子,一直在输,难免会心里发慌,得赶紧找个合适的机会止损。 可是眼下你就只有几文银子,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不如全都压下去,输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要是赢了就当是意外的收获!” 谢瑜抚掌大笑道:“李大哥,你这个说法非常有意思,也颇为在理!” “我能有什么见识啊!只是这两个月以来,经营黑牛寨中的一点经验体会罢了… 说到底还得感谢老弟你呀! 当时咱们只有二三十人的时候,我总惦记着自己米缸里的那几粒米,生怕新人来了,嘴多了,把我的米缸给掏空了! 可是反过来一想,我又不是土财主家,一共就那么点家当,没就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寨子里的人气旺了,能做的事儿多了,那就又不一样了,不然也撑不起今天的这个局面!”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我怎么就没想透呢?!”谢瑜兴奋的说道。 … 听了“黑蛮牛”李铁的一席话,谢瑜忽有茅塞顿开之感,心中的抑郁一扫而散,二话不说就回到房间,闭门练功起来。 一宿未眠。 直到早上公鸡打鸣的时候,谢瑜才将体内提起的一股真气缓缓散去,回复到全身各处。 一天一夜的时间,谢瑜把《太玄经》心法第一篇的口诀,练习了三遍。 当他练完第一遍时,已经感觉到体内的内力所剩无几。这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于是他接着练第二遍,第二遍练到一半的时候,他感到全身的内力已经完全消失殆尽,此时的他与普通人已经毫无区别。 但是,谢瑜能感受到全身的经络,却是空前的通畅,耳清目明,呼吸的频率大大下降,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既是如此,他毫不犹豫的练了第三遍! … 奇迹发生了! 随着他一步步的按照口诀中的内容运功,有一种莫名的暖意,从丹田的最深处散发出来。 而这种暖意,没有通过奇经八脉,在体内快速游走,而是通过无数细微渺小的经脉,缓慢的向四处发散。 内力产生了! 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太玄经》真是太玄了!”谢瑜感叹道。 殊不知要练成太玄经的内功,首先要将自己体内其他的内功化解干净。 而《太玄经》心法的玄妙之处,就在于“灭与存同在”! 完全一样的一句话,既是化解武功的心法,又是修炼内力的心法。 《太玄经》是道家功夫,最讲究阴阳相平衡,练成之后体内的真气极纯,所以,必须将修炼者体内的其他内力全部化解干净。 与汲元大法不同,《太玄经》化解内力的过程,不但不会对修炼者的身体造成不良影响,反而是一种修身养性的过程。 所以谢瑜在修炼的过程中才会感到身轻气爽,经络舒畅。 散去内力原本是一个漫长且及极痛苦的过程,越是内力深厚的人,散去内力所花的时间就越长。 散去内力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怕是那个过程! 要知道,谢瑜仅有“七境修为”一成不到的内力,在散去的过程中都诚惶诚恐。而那些内力满满的高手,如何能挺过内力日渐衰弱的三五年? 第130章 阴阳相济 谢瑜在铜牛岭的密室中,被柴禄吸取的大部分的内力,此刻对《太玄经》中的心法稍加修炼,就立刻感受到了成效。 他趁热打铁,第二天一早就把自己修炼的情况,告诉了张时望和“黑蛮牛”。 说道《太玄经》心法的修炼繁复精妙,期间不能有半点差错。寨中人多事杂,虽然房间在寨子的最里面,但难免还是会时常被人打扰到。 刚开始的时候到不要紧,最多就是重头开始,再来一遍。可是,随着修炼的进阶,尤其是当练到后面的破境之处时,只要稍有分心,都可能会走火入魔,有性命之虞。 于是,张时望和李铁在寨子的西北处的二里地外,找到了一处极为幽静的谷地,作为谢瑜的闭关修炼之所。 待谢瑜走到谷地一看,才发现这处地方,景色环境堪称绝佳。 面前是一潭湖水成弯弓形状,翠绿如玉,波光粼粼,犹如寒水生烟,凌波微步。 被湖水三面环绕的,是一处延伸到湖水中的“半岛”,约莫有五十步的长宽。在这个平地上建有一个极为简陋的茅庐,据张时望说,是前人留下的,总归也被空置了十几年。 茅庐的背后是一片竹海,郁郁葱葱,细密如毛,每当有风吹过,簌簌之声,不绝于耳。 “真是一个幽静的好地方啊!”谢瑜在茅庐中看着周围的环境叹道。 “谢公子,你就安心的在这里练功,此处谷地,四周都是崇山峻岭,人迹罕至,只有一条山路与外界相通,而咱们的黑牛寨就扎在这条山路旁,所以断不会有外人打扰到你的修炼。”张时望说道。 “张先生的考虑自然是极详尽的!真是让两位费心了!”谢瑜对张时望和李铁作揖谢道。 “谢老弟,你这是哪里话!你贵为‘小王爷’!咱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算是高攀啦!哈哈哈!” 谢瑜拍了拍李铁的肩膀道:“李大哥又拿老弟说笑了!” 心里在想:“虽说眼下黑牛寨是红红火火,但这个“买路钱”的行当,也非长久之计,哪一天若是朝廷认真起来,恐怕拖家带口的,日子也不好过。 等飞雪的伤势治愈之后,我也得为寨子里的人的出路早做打算。 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内迁到黟安,加入父王的游弋军,好歹是吃皇粮的,不用整日刀口上舔血。 哎!可是,即便这样,也只能帮黑牛寨一寨之人,周边还有那么许多村庄的村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受尽了官兵和海匪的盘剥压榨,否则的话,投奔黑牛寨的人也不会越来越多。 从根本上还是要解决海匪与台宁卫官兵的问题……东海国的海匪骚扰沿海,台宁卫官兵养贼自肥,搜刮百姓…… 现在想这些还是太远了,哪里是我一介布衣所能改变的,还得一步步来,有朝一日,我同父王一样大权在握,还愁扫不平这些上梁小丑?” …… 此时谢瑜所考虑的,不再单单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兴趣与好奇,喜欢或是厌恶,而是,有飞雪、有李铁、有张时望、有方闿运、有黑牛寨、有台海地区的贫苦百姓!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一下子变了。 经历了江湖的凶险,民间的疾苦,谢瑜不再单单是一个王府的翩翩公子、花花少年,而是由特立独行,凭兴趣做事的一个人,变成了一个融入群体,心系他人的人。 历经世事而蜕变,经历苦难而成长。 谢瑜给茅庐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西湖渡舍”。寓意是“渡人渡己”的意思,要帮飞雪渡、帮滕家庄渡、帮黑牛寨渡、帮沿海地区疾苦的百姓渡,更是帮自己渡入更高的境界,实现更远大志向。 至于这个志向是什么?谢瑜此时并不清楚。 只是在修炼《太玄经》之后,感到心境愈发的宁静致远,清澈如许,荣辱不惊。肩头似乎隐隐地感到更为沉重。 在“西湖渡舍”里闭关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每天早晨天刚亮,就有人把早饭送到了茅庐的外面。 谢瑜每天只吃一顿饭,早饭之后就开始练功,有时候在茅庐里,有时候在竹林中,有时候竟在湖中的一叶扁舟之上。 总之,一切随心所欲,随性而发,天地之间没有半点约束,没有一丝纷扰。终日与山林鸟兽为伴,与潺潺流水共舞。 …… 七日的时间,似乎就在弹指一瞬。 谢瑜将心法的第七篇练完之后,缓缓地从茅庐中走了出来。 此时,天早已全黑了。山风簌簌,甚至能感到微微发凉,抬头望去,深黑色的天空中,星光闪烁,银河璀璨。 谢瑜微微地吸了一口气,觉得今天山谷中的空气,格外的清新,仿佛能够感知到自己体内的每一处经络和空气的吐纳接触。 他微微迈出右脚,轻轻纵身一跃,这是一个极其细微而不经意的动作,可是整个人就如同一道清光极闪,转眼就立足在茅庐的顶上。 “啊!没想到功力恢复的这么快!”谢瑜心中暗自兴奋,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自己功力恢复的情况,没想到这么一试,大大的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刚才这一跳,完全没有用上轻功的招式身法,只是全凭内力推动,竟然都已经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地步!” 谢瑜站在茅庐顶上,又将左右双掌接连劈出,用的是大妙莲花掌的招式。 看似左右各出一掌,实则是虚实相接,掌意绵绵不绝,接连有十八掌同时劈向了湖中心的一叶偏舟。 从谢瑜的位置到那艘小船,足有二十丈的距离! 哪知道就听到“轰”的一声,湖中溅起水花无数,那艘小船顿时被掌力撕成了碎片… 谢瑜收掌之后,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太玄经》果然堪称是一门绝学,才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力就恢复到了铜牛岭石洞中的水平!甚至比以前更加的浑厚。” 在铜牛岭的时候,谢瑜的内力修为是“七境”,虽然现在也是“七境”,此时和彼时却不尽相同。 那时候谢瑜的内力是在试炼中,臧大临死前传给他的“吞风噬雪”的至阴内功,而此时,却是从《太玄经》中修炼而来,道法自然、阴阳相济的内功。 同样境界的内力,孰强孰弱,不言而喻。 第131章 大祸来临 谢瑜心情大好,平时练功的时候,每日只用一顿早饭,然后终日不再进食。可是今天,当发现自己的功力已经胜过当初了,感慨万千,思绪一下子被引发到前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上了。 想着想着,没到中午,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 “索性今天就给自己放一天假,回到黑牛寨看看飞雪,再和张先生、李铁商量下出海的事情。以我现在的功力,纵是在海外遇到了海匪、海盗,想要为难我,只怕也是不容易了。”谢瑜边走边寻思着。 “也不知道张先生所说的‘银丝海蛭’是否容易寻到?要是出海三五个月都找不,那可又该怎么办?得让黑蛮牛多找几个熟悉海事的水手,同我一起出海……” 不知不觉中,谢瑜已经走了二里地了,前方山岗上的巨大寨子就是黑牛寨了。 远远的看过去,寨子绵延一片,用的都是山中肥壮的竹子配合石头搭建的。主寨有大约三四丈高,位于寨子的最中央。 四周的寨楼上,都设有哨塔,共有八处,每处哨塔都有人值守。临时才建成的黑牛寨,和军事要地的堡垒要塞,比起来真没有两样了! “张先生,真是好才学!把寨子建得就如铜墙铁壁一般,位置选得还极为险要,敌人要是强攻寨子,还必须得淌水攀过下方的石壁不可,呵,这样一来,寻常人哪里还有力气攻寨?” 谢瑜心中佩服张时望的知识面极广,简直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精,这样的人才,要是放在国家的中枢要职上,当有多大的作用! 只可惜,卧龙雏凤一样的人才,竟然在穷乡僻壤里做个江湖郎中,给绿林好汉设计山寨……实在是可惜了。 “咦,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啊!”谢瑜在不远处的一道山梁上,就察觉到了今天的黑牛寨好像有点不一样。 “以往,在八个哨塔上,只有一两个人负责值勤了望,多数时候负责了望的人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聊天扯淡…… 可是今天,每个哨塔上居然有四个寨中的精锐!而且每个人都是装备精良,弓箭在手,蓄势待发。 难道寨子里出事了!?”谢瑜心中暗叫不妙。 于是,谢瑜加快了脚步,一口内劲提起,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奔到了黑牛寨的门前。 “谢公子,你今天气色看起来非常的不错啊!练功应该还是比较顺利吧!”张时望笑呵呵地说道。 “不瞒张先生说,我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平了!”谢瑜答道。他说的时候,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黑蛮牛,见他神情忐忑,料定寨中必定有事。 谢瑜不想多做寒暄,直接走到了黑蛮牛面前,开门见山道:“李大哥,寨中是不是出来什么事情?我看兄弟们个个是剑拔弩张。” 李铁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吞了口唾沫答道:“哎!谢老弟,你随我来。” 李铁领着谢瑜经二堂往“聚义堂”走去。 路还没有走到一半,谢瑜就嗅到了空气中一股血腥的气味,虽然非常的细微,但对谢瑜来说,却是清晰可辨的。 “难道是出人命了?”谢瑜心中咯噔一下。 虽然干绿林草莽的活,就是把那袋别在裤腰带上行走,杀头流血根本没什么好稀奇的…… 可是,黑牛寨却有所不同,在大周和荆南国的交接处,依仗着声势和威望,方圆百里之内,早就竖起了名声,几个月来都没有谁敢和黑牛寨叫板,更没有闹出过人命了。 究竟是什么人,敢来寻黑牛寨的麻烦? 一般的山匪肯定不敢。 镖局、商队里的人都会按规矩行事,求财不求气。 难道是官军要来扫平黑牛寨? 谢瑜想到这里,头就大了。以黑牛寨的实力,只要官军下决心来剿,黑牛寨绝不可能是官军的对手。 可究竟什么事情会逼得官兵出手?剿黑牛寨,起码要出动两千以上的官兵才稳妥! 两千人!可不是一个小的军事调动,台宁卫应付东海国的海匪都忙不过来呢,现在应该不会来针对黑牛寨…… 想到这里,谢瑜稍微放宽心了。 走进“聚义堂”一看,之间偌大的堂中,一行行的铺满了黑牛寨兄弟的尸体! 这些人,谢瑜认得,有些事寨子里的老兄弟,从黑蛮牛落草的那天就跟着的,有的是滕家庄来的,有的是陈家庄来的…… 虽然,都已经用白布把身体给铺上了,但依然能够看到伤口的血迹渗透出来,染红白布。 “这是……怎么回事?咱不是……”看到眼前的画面,谢瑜一时语塞。他本想说,黑牛寨不是只收个“买路钱”而已,怎么会发生这么大规模的血拼? 黑蛮牛也是情绪激动,眼睛通红,说道:“都是它惹的祸!”说着就走到了“聚义堂”最里头的桌子旁。 用两手举起了桌上的一口小皮箱子,狠狠地往地下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哗啦、哗啦”的声音。 堂中众人低头,朝那箱子看去,只见堂内金光闪闪,刺目耀眼。 “黄金!”谢瑜惊道。那口小皮箱里面,全都是黄金,金条! 谢瑜看到满地的黄金,不禁咋舌,问道:“李大哥,哪里来的这么多黄金,为什么又是说它惹的祸呢?” 李铁咬着牙恨恨的说道:“真不知道这回是惹到什么牛鬼蛇神了… 前些日子‘地’字队(黑牛寨发展壮大之后,将每五百人分成一队,现有天、地、春、夏,四队)的一个小兄弟“阿牛”跟我说,近日有一批肥货要经过咱们黑牛寨,千万不能便宜了这些奸商! 咱们黑牛寨,是按照货物的价值抽成,算作买路钱的,经常会有一些狡猾的商人,把金银细软、值钱的东西,夹带在不值钱的货物里面。 咱们也不可能把人家翻个底朝天,只要不是太寒碜,也就得过且过了。 可是这回既然提前知道了,就绝不能便宜了这帮人。 阿牛说他亲眼看到,这帮人把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放到了装满了谷物粗粮的大车里。 一个半张桌子大的箱子需要两个人抬!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值钱的货! 于是我特意安排让阿牛领队,带了五十多个寨中的精壮汉勇士,早早的就埋伏在大路两旁,专门等着收这一队人的买路钱。 哎!哪知道闹成了这样…” 第132章 烫手的山芋 “李大哥,杀人越货可不是黑牛寨的作法啊?怎么把人家的一箱黄金都抢过来了,赔上了这么多兄弟的性命?”谢瑜问道。 按照以往的规则,对方只要交出这箱黄金里面的百分之五,就可以放行,而现在却是整箱黄金,都在聚义堂里摆着。 难道说是寨中的兄弟见财起意,想把整箱黄金占为己有,所以才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和对方拼了个你死我活? 李铁知道谢瑜心中所想,摆了摆手说道:“谢兄弟想错了,不是咱们想干杀人越货的事,而是对方先动的手…… 当时我就料想到对方有这么一大笔钱财,一定不会轻易就范,所以才让阿牛多带了些人手过去,本想靠人多势众把对面吓唬住,乖乖的交出买路钱。 没想到那些运货的人,非但不肯把东西交出来,反倒先动手伤人,一言不合就拔出长刀,伤了我们三五个兄弟。 对方连马夫加在一起才七八个人,咱们这边有五十多号兄弟,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要是这时候把头一缩,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下去? 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咱们的人数是对方的五六倍不止,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见到对方竟先动起了刀子,大伙儿也都抽出兵刃,围攻的过去。 哪知道,那七八个押货的人,看起来虽然是其貌不扬,土里土气的,但各个都是好手啊,以少敌多,非但没有半点怯意,反倒是越战越勇,硬是从咱们人的合围中杀开了一条血路! 起先,咱们黑牛寨的兄弟还想着“留钱不留人”,出手尚有几分顾忌,但看到身旁接连有几人,都被对方一刀封喉,命丧当场,于是也都红了眼。 咱们兄弟,都是苦哈哈,受够了欺负的庄稼人,能共聚在黑牛寨,都已经是过了命的兄弟。 当下,咱们的人也不顾对方的刀法、武功有多厉害,拼了命地朝那对人扑了过去,硬是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了对方的长刀,给后面人出手的机会…… 一场恶斗,打得昏天黑地,咱们去了五十多个兄弟,回来的只有十几个,只有十几个啊! 对方见到我们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是发了慌,有五六个人当场被杀,剩下的两个人,也顾不得货物,夺路逃走了……”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一场恶斗……” 谢瑜边听边观察着死者身体上的刀伤。 “咦……刀法不简单啊,每一招都是干净利落,走向分明,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谢瑜分析道。 “哦?谢老弟,你看这些人可能会是?”李铁此刻心里最着急的,就是对方的来历。 且不说对方的武功,就先拿着一箱子黄金来说,至少也有一千两左右,换做是白银,可就是三万两! 对于李铁这些乡野村夫来说,三万两白银,绝对是个天文数字!连做梦也想不到,三万两白银堆在一起是个什么样子。 几个衣着普通,相貌平平的汉子,拉着一车货物,里面藏了一千两黄金……究竟是谁的钱,要送到哪里去,拿去做什么? 每一个问题,又能够诱发出很多其他的问题,造成许多不可想象的严重后果。 最要命的是,这一千两黄金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要是对方带着黄金逃走了,或许事情还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 可偏偏把这箱子黄金带回了自家的寨子里,人家岂可甘心?一千两黄金啊,就是把寨子扒了,抢回去也是应当的。 所以,这几天李铁是提心吊胆,里里外外加派了好几拨巡防的人手,生怕人家找上们来。 可人家究竟是谁?这是李铁心头最大的一个疑惑。若是告诉他是谁,无非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事情,犯不着这样忧心忡忡。 如今,看到谢瑜把对方的刀法,分析的头头是道,显然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李铁的心头就像蚂蚁挠的一样。 “首先不会是卫所里的官兵,官兵用惯了的是厚背宽刀,而从刀伤上来看,对方用的是细窄的长刀。 再从这些人的刀法来看,官兵、寻常的镖师是使不出来的。出刀的一招一式,都极为讲究,力求用最小的力气,达到最大的效果。不经历百十次的实战,断然达不到这样的熟练程度。 从另一个角度上看,这又是一群非常教条的人。”谢瑜道。 “非常教条的人?”李铁不敢相信,谢瑜竟然能从刀伤上看出对方的性格了! “没错!”谢瑜自信地说道:“如果不是他们拘泥于,把每一次挥刀的效用,都发挥到极致,恐怕咱们连这十几个兄弟都回不来了。 当他们遭到自杀式围攻的时候,换做是正常人,都应该首先是想办法跳出包围圈,将自己置身于安全的地方,然后在伺机杀敌。 而这些人,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的安危当做一回事,反倒是把‘围攻’当做是对自己的一种历练,还是用老办法应敌,一招一式都要讲求精效…… 这才给了我们机会,当他们被死死的抱住的时候,还能挥什么刀?” 死里逃生的十几个弟兄,如今都站在堂中,听到谢瑜这么一番分析,不禁啧啧称奇,就好像谢瑜当时就在现场观战一样。那种情形,想想都后怕。 “那么,谢兄弟,你可看出来这些人是哪条道上的了?”李铁迫不及待地问道。 “还不好说,江湖上的门派太多,单从伤口来看,刀法不属于我所熟悉的任何一个门派。究竟对方是谁,咱们只有等着瞧了……”谢瑜道。 他本来想今天和张时望、李铁商讨一下购船出海的事情,以他现在的武功修为,虽不能说是绝对的安全,至少也不会轻易被人为难。 可是眼下无端生出枝节,眼见的满地黄金,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拿在手里太烫;想要丢到,又不知道该丢给谁,更何况它是用几十条人命换来的,哪是说丢就能丢的?! “难道,我们就在这里整日提心吊胆,等着别人找上门来吗?”李铁喝道,感到浑身的怒气没处撒。 “不然呢?黄金在咱们手里,难道还有主动找到人家门上去吗?此时,大家一动不如一静!”张时望咬着扇子说道。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呼声,“不好啦!不好……” “又出什么事了?”谢瑜眉头一皱。 第133章 对方是究竟谁 还没等到报信的人近来,李铁就冲出来聚义堂,一把抓住那个小厮,喝道:“陈大眼!你不在四道梁(地名,黑牛寨常去收买路钱的对方)好好呆着,跑到这来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陈大眼像似被吓破了胆一样,脸色铁青,毫无血色,结结巴巴地说道:“四道梁的兄弟们,都……都死了!” “死了?!”围在陈大眼身边的几十号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有震惊的,有怀疑的,有悲痛的…… “胡说!”李铁一声暴喝,打断了众人的熙熙攘攘。 “要是都死了,你又是怎么回来的?!”李铁问道。 在四道梁的二十多个人当中,陈大眼虽说练过一二年的拳脚功夫,但也只能在其中排到中不溜的水平,没道理别人都死了,而他却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没……我没胡说,李大当家的,你看这个……”陈大眼说着,将一个黄皮信封递给李铁。 李铁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封,拆开之后说道:“奶奶的,老子大字不识一个,还是有劳张先生吧。” 说着,又将信纸转递到了张时望的手中。 张时望看了看,皱着眉头说道:“对方要咱们在明天午时之前,将黄金悉数放到,四道梁河边南侧的那颗最大的槐树下……否则的话,就要灭了我们黑牛寨……今天这二十多个人,就是个例子!” “我呸!好大的口气,要灭了我们黑牛寨,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力气!”黑蛮牛怒归怒,但也不是不动脑子的人。 于是,又拉着陈大眼问道:“陈大眼!你可看清楚了,今天杀了我们弟兄的,对方共有多少人?” 李铁心中正在纠结,对方措辞强硬,完全是没有自己的黑牛寨当一回事。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黑牛寨也就是仗着人多,则是多是乌合之众,别说名门正派了,就连普通的江湖帮派都比不上。 若是对方真的很有来头,想要灭黑牛寨,也并非是不可能事。 “有……有几个人?我……我也没看清呢……”陈大眼讪讪道。 “几个人你都没看清?你的大眼是用来做摆设的吗?”李铁道。 “不……不是啊,这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看到地上有一个鼓包,从远处移动过来,然后就是唰唰几声,连人影都没看到,咱们的人就倒下了好几个。” “鼓包?人影都没看到就死光了?陈大眼!你怕是被吓傻了吧?”李铁说着就挥起拳头要朝陈大眼砸去。 谢瑜连忙上前,拉住李铁道:“李大哥,别动怒,天下之大,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功没有?陈兄弟说的未必不是真的。” 然后又朝陈大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 刚才,当陈大眼说到地下的“鼓包”时,谢瑜的心中微微颤动了一下,这样的杀人手法绝对时罕见的,但对谢瑜来说,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太奇特,所以在谢瑜脑海中的印象也格外的深刻。 “七绝抽魂阵!”谢瑜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词。那日,他和柴战进入了贺降龙的虚阵中,两人的记忆相互交织。 谢瑜和柴战生平中的最强敌手,都纷纷出现在幻境当中。其中就有一幕和陈大眼描绘的极其相似。 “莫非对方就是‘东海八把刀’?他们怎么回来到大周国?大周和东海国早已交恶,互不往来,他们的出现的背后,会不会另有阴谋?” 想到这里,谢瑜心中不寒而栗。 “东海八把刀”能够出现在柴战的幻境记忆中,可见修为必定极高,这样的高手,绝不是单单黑牛寨所能应对的。 李铁看到谢瑜若有所思的神情,连忙问道:“谢老弟,你看这件事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按照信里的指示去做!”谢瑜坚决地说道。 “啥?不是这……这么一箱子黄金,就……就双手奉还啦?那我几十条兄弟的性命,找谁去赔呀!” 聚义堂中又炸开了锅,金灿灿的满地黄金,说要双手奉还,搁谁都不情愿。 黑蛮牛李铁撇着嘴说道:“谢老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张先生,你最高明,你看这事可有别的解法?” 张时望背过身取,摇摇扇子道:“咱们的人一下山,就被做掉了二十多个人,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难道以后一辈子都,躲在这寨子里,守着黄金,坐吃山空? 眼下有这么个化解的机会,看来对方也是有所顾忌的,不想拼个鱼死网破,咱要是还死硬挺着,有什么意思? 钱没了,还可以挣。命没了,可就是真完了。 现在寨子大了,上上下下,拖家带口的有两千人了,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黑蛮牛李铁在寨子里是说一不二的,可就偏偏服张时望,对他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此时,见到张时望都说要认怂,他也就成了泄了气的皮球了。 就在李铁要接受现实的时候,谢瑜站出来说了一句道:“奉还是要奉还的,但未必就得是‘完璧归赵’!” “啊?!谢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李铁虽然不知“完璧归赵”死什么意思,但听谢瑜的口气,似乎又不像是认怂的样子,一颗心被挑得七上八下。 “我的想法是,明天午时之前,咱们把羊皮箱子放过去。但是,就在最上面一层铺上金条,下面的,全部都换上铅条!” 李铁听得目瞪口呆,说道:“谢老弟,你把人家想得太傻了吧?黄金和铅分不清?” “不,不是分不清。是一时间想不到去区分。” 谢瑜接着道:“对方是武林高手,自信咱们被吓软了,不敢耍花样了。当看到咱们把箱子归还时,通常来说只会简单看一眼。 铅和黄金的重量相近,只要咱们多放几条铅块,把上面的一层做的像模像样,对方才不会当场,把箱子里的黄金都倒出来,一块块的检查。 当然,这都是基于正常情况的分析揣测,不排除其他的可能!” 李铁还是一头雾水,问道:“那然后呢?就算他现场不一一检查,难道他拿回家去了就一直摆着吗?迟早要被拆穿的呀!” 谢瑜笑道:“就怕他不‘回家’!只要他一‘回家’,我就尾随在后,那时候,他的底细不就一清二楚了嘛?只有弄清楚对方是谁,才谈得上应对!” 第134章 技惊四座 谢瑜话音刚落,张时望和李铁异口同声的反问道:“你尾随而去?” “正是!我倒是很好奇,这帮人哪里来的这许多黄金,拿来做什么用途。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这个事情弄清楚。”谢瑜看似很轻松的说道。 谢瑜心想,如今自己的修为已经在七境之上,又是《太玄经》极纯内力,就算没有克敌制胜的把握,全身而退应是没问题的。 同时,自从修炼《太玄经》功力大大恢复甚至是超过之前的水平后,谢瑜一直是痒痒的,想找一个高手过过招,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平。 可是在黑牛寨中,哪里会有什么高手?就算是黑蛮牛李铁,也只靠的是天生力大。天生的力气,和后天修炼而成的内力,根本没的比较。 所以,如今神秘高手的出现,倒是撩拨起了谢瑜心中小试牛刀的念头。 况且,如果真的是“东海八把刀”的话,那就更具挑战性了! 在幻境中,谢瑜柴战和他们的对决,那是一场风云为之色变的较量,诡异的招式,猝不及防的暗器,天衣无缝的配合,都给谢瑜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即便是在武功消失殆尽的时候,谢瑜也一直在思考着,“如果和‘八把刀’过招的人是我?我该怎么应对?” 谢瑜虽然不会奔雷惊寂诀,内力的修为也没有达到柴战的境界,但是凭借他过人的见识和聪明才智,在加上《太玄经》中的一些奇特功法,他相信总会有应对的办法! 至于这些办法管不管用,还需要亲往验之,才能知晓。 “谢兄弟,你现在身体才刚刚恢复,哪能冒这个风险!你可是金枝玉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呸!呸!呸!不行,你绝不能去!不能去啊!”李铁急不择言的说道。 张时望万万没想到,谢瑜的意思竟然是亲入虎穴! 于是也连忙劝阻到:“谢公子,你也听到陈大眼,还有其他兄弟说的话了!那帮人的武功,邪门的很,杀人于无形之中。 你的重伤才恢复没多久,闭关修炼《太玄经》也才几天的时间,千万不能托大啊!” 在李铁的印象里,谢瑜虽然武功高强,但还是停留在,那日他亲眼所见的层次。虽然以一己之力,对战几十个官兵,在刀光剑影中能勉强坚持得住。 即便是重伤后,完全恢复了,也最多是那日的水平。但这和那帮神秘人比起来,可差得远了! 殊不知,那日谢瑜奋战官兵的时候,仅有一成的内力,而此时的谢瑜早就今非昔比了。 谢瑜心想:“他们都是为我担心,为我好,我不能一意孤行,得想个办法说服他们……有了!” 谢瑜上前一步,走到李铁身旁,笑嘻嘻的说道:“李大哥,可否借一样东西给我?” 李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谢瑜又在搞什么花样,于是道:“哎哟,我的谢老弟,只有你不去冒这个险,哥哥除了老婆,有啥不能借你的?” 谢瑜哈哈大笑,说道:“我受伤那天,你拿给我看到‘九节鞭’可还在?” 李铁道:“咱们不在?我这就给你拿来,不过可说好了啊,这个‘九节鞭’古怪的很,你可别再把自己给弄伤了啊!” 那天谢瑜在尝试使用‘九节鞭’的时候,用力过猛,撑开了伤口,李铁就断定是‘九节鞭’的问题!于是,把它收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没过多久,李铁就把那条奇怪的‘九节鞭’那了过来,就像一小捆细柴火棍一样。 谢瑜接过九节鞭,心中暗暗道:“这条九节鞭堪称神兵,能够和人体内的内力相互感应,通过内力来操控每一节铁鞭相连处的黑珠子,达到舒张、收紧的效果。 上次是因为内力丧失,靠着仅有的一点点内力,只能将两节铁鞭舒展开来。 现如今,我体内内力充沛,一定可以将这九节神鞭的威力,大大地发挥出来!当大家看到我的功夫,也就会放心的让我去了。” 于是,谢瑜说道:“这里太局促了,使不开,咱们还是到外面去吧。” 从聚义堂后门出去,有一片较大空地,因为李铁喜欢舞枪弄棒,所以让手下的人,搜集了各式兵器几十把,放在这里,当做是一个练武场。 “就这里吧!”谢瑜说道。 待众人站定之后,谢瑜稳稳的走到了练武场的中央。 他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右手抓住‘九节神鞭’最末端的一节。 大家都知道,李铁的这个九节鞭不是寻常东西,寨中无一人能把它展开。 就在这时,谢瑜“唰”地挥动右手,原本是一捆柴火似的‘九节神鞭’倏然展开,每一节之间,都拉得笔直! “啊!居然可以展开?!”众人惊呼不已。 还没等到呼声平复,谢瑜右手将神鞭往空中一甩。 整个神鞭笔直的就如一根七尺长的铁棍一样,在空中打了几十个转儿,最后稳稳地落到了谢瑜的左手中。 谢瑜左手握着神鞭,“嗖”的一声,就从身后又传递到了右手中!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谢瑜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这条刚才还是笔直的“铁棍”一下子“软”了起来,左右在空中飞舞,如同一条黑龙咆哮一般! 谢瑜挥舞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迸发出内力的作用下,神鞭越拉越长,从七尺拉到八尺、九尺、一丈…… 远在几十步之外的人,都能够听到猎猎地破风之声,有一种鬼哭狼嚎般的恐怖,像一道无形的黑色穹顶,笼罩在方圆几百步的范围。 “这……这怎么可能!”李铁对身旁的张时望问道:“谢老弟,几时有了这么厉害的本事?要是早使出来,那几十个官兵,哪里是他的对手?” “奇才啊!真是难以置信!”张时望虽是名医异士,但在江湖上也还是见过不少武林高手的,可像谢瑜这样突飞猛进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仿佛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个翩翩少年! 甚至说,颠覆了张时望对于“人”的认识! 突然间,“砰”的一声,谢瑜手中的长龙炸裂!顿时从空中消失! “啊!这是怎么回事?” 第135章 志在必得 就当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练武术场的四面传来数声爆响。 众人朝四面看去,放在练武场四面的兵器,应声而落,被折成数段,稀里哗啦的满地狼藉。 原来当时空中的一声炸裂,是谢瑜将九节鞭,化作了九段铁鞭,除了最末端的一节,握在自己的手里,其他的八节,悉数朝四面八方飞去! 一条九节鞭瞬间就变成了八把暗器,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向敌人意想不到的方位。 这一招“化整为零”,无论是在兵器上还是在招式上,都是敌人用寻常思路无法捉摸的,所爆发出的威力更是惊人无比。 待到四周尘埃落定之后,谢瑜右手抓着九节鞭的末端,运足内力,骤然往上一挥! 四面八方的废墟中,又卷起了尘埃,眼见八条铁鞭,犹如飞鸟归巢一样,从原来的各个位置汇聚到谢瑜的方向。 “唰”的一声,九节铁鞭重新汇聚在一处,又形成了一条铁棍一样的兵器,谢瑜稳稳的握在手中。 “这…这怎么可能,这个九节鞭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谢老弟竟然运转如飞!”李铁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谢瑜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看起来熟悉,却又感到非常的陌生。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居然能有如此巨大的破坏力,这辈子算是开了眼界了! 李铁心道:“嘿!回头得找谢老弟好好聊聊,他练的是什么功夫。倘若能从他那里学到一招半式,那也够用了!还怕黑牛寨的威风不涨嘛?” “啪啦啪啦!”李铁第一个鼓起掌来。接着,整个练武场上都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欢呼道:“谢公子武功盖世!天下无双……”什么话都有。 但无论如何,谢瑜这一番显露本领,着实把众人从聚义堂的抑郁中领了出来。大家不再沉浸于对方神秘莫测的恐惧之中,因为自己身旁,就有一位决定高手! 身靠着大树才踏实。所有的人,都有同样的心态。谢瑜就成了黑牛寨中众人的心理依托。 谢瑜举重若轻地收回九节神鞭,“嗖”地一声,方才还是五尺长的铁鞭,瞬间就自动的左右折叠到了一起,又恢复成“一捆柴火棍”的形状。 “怎么样?刚才兄弟给大家献丑了!”谢瑜走到张时望和李铁面前笑道。 这也是他头一回使出全力,施展开九节神鞭,没想到《太玄经》的极纯内力,竟然和九节神鞭关节处的“黑珠子”相互感应的天衣无缝。 简直就是,达到了“心中想到,内力运到,神鞭打到”的境界。谢瑜自己,想不得意都不行了。 心想:“这件兵器真是趁手极了,比起先前的‘南溟剑’来,更要霸道十倍以上,尤其是在以一敌多的时候,八节铁鞭一齐飞出,能够同时攻向八个方向的敌人。 而且只要再运力一收,铁鞭又会化作千般姿态飞回。在这一去一回的路线上,有能封住敌人多少招式的进攻? 嘿嘿,就是‘东海八把刀’一起出手,我靠这柄‘九节神鞭’也能够应对裕如。” 还没待谢瑜开口,李铁就激动的拉着谢瑜的手,说道:“诶呀呀,我的小王爷,谢老弟,之前真是做哥哥的眼拙,没看出来你的身手如此了得! 方才看你这么一展示,才知道这个九节鞭的厉害! 不过,嘿嘿,也有谢老弟你,才能用得上这把九节鞭。啊,那个,这把九节鞭,就当做见面礼,哥哥送给你了!庆祝你身体不但恢复了,而且更是大大的进了一步!” “承李大哥的情,那兄弟我就收下了!”谢瑜知道黑牛寨中的兄弟,都是朴实、耿直的庄稼人,从来不兴拐弯抹角,绕来绕去的那一套。他自己也是直爽的性格,所以对于李铁的馈赠,也不做推辞。 谢瑜接着说道:“那么这回大家应该不反对我的计划了吧?” 原本是因为担心谢瑜的安危,众人才反对他跟踪神秘人,探查出对方的底细。可是,现在大家都亲眼看到谢瑜的本领,就这条九节鞭在手,就算五六十个杀手一齐发难,也难得靠近他的身。 于是,也没有反对的声音了,只是张时望稍有担忧的问了一句:“谢公子虽然神功了得,但孤身一人深入虎穴,难免太过凶险,是否也带上一些弟兄,以防万一?”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一些谢瑜! 倒不是因为想多带些人,增加己方的实力,因为顶尖高手过起招来,就黑牛寨的伙计,就算多来十几二十个,都是炮灰! 谢瑜想到的是传递消息。 神秘人是谁?在哪里?想做什么?自己都是一无所知的,万一在尾随或者潜入的过程中,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自己分身无术,怎么和黑牛寨的人保持联系? 于是,此次出行,一定要带上几个,腿脚便利的兄弟,以备传递信息,以策万全。 想到这里谢瑜说道:“还是张先生想得周全,就麻烦李大哥,在寨中挑选五名能跑长路的弟兄,随我一同前往。” 说罢,众人都一同散去。 …… 谢瑜走到飞雪的房中,飞雪在李铁的婆娘——阿菊嫂的照料下,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躺在舒适的床上。 只是双眼紧闭,看不到她以往动人的目光,脸上皮肤的颜色,微微发黄,是长期缺少营养的表现,因为饮食只能靠人从口中喂入米汤之类的…… 在龟息散的作用下,飞雪进入了一种类似于“冬眠”的状态,虽然还有生命的体征,但也紧紧维持在最微弱的状态,消耗极少的能量。 只看了一眼飞雪,谢瑜双眼又通红发痒,心中发恨,恨不能立刻医好飞雪…… “等这次帮黑牛寨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我就立刻出海,找到‘银丝海蛭’,让你尽快坐起来!”谢瑜心中发誓道。 谢瑜在飞雪的床边,呆呆地坐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掌灯的时候,才被李铁、张时望等人叫去一起吃晚饭。 大敌当前,又是临别前夜,自然少不了轮番的觥筹交错! 谢瑜心中有飞雪,自然也想借酒消愁,于是来者不拒,一碗一碗的干,一直喝到三更天,众人才意兴阑珊而去。 第136章 引蛇出洞 第二日,晴空万里,对于台宁沿海地区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可是,前日夜里,谢瑜喝了无数碗烧酒,筵席散去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省人事了,半躺在桌前,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就昏睡了过去。 待到李铁等人,将他扶到房间,安顿下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是四更天了…… 谢瑜就像是被抽干了的躯壳一样,没有半点意识,呼呼地一直到大清早日头爬得老高了,都还没起床。 “这可怎么办啊?!”李铁酒量深不见底,昨天虽然喝的半点也不比谢瑜少,但是一大清早就跟没事人一样,在寨子里面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 三番五次的经过谢瑜的房间,朝里面望了又望,每次都是看到谢瑜在床上呼呼的睡着大觉,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李铁担心谢瑜休息不好,影响到今天的计划,所以犹豫再三都没有把他叫醒。 可是眼看着距离午时,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若是还不把他叫醒,那问题可就大了!皮箱子还要不要放到四道梁?还要不要跟踪神秘人,弄清他们的底细? 若是谢瑜不起来,谁能定这些主意?于是李铁把张时望叫了过来,同他商量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 “哎哟!”从屋里传来一声呻吟。李铁和张时望连忙赶了进去,走到谢瑜的床边。 只见谢瑜抱着脑袋,摇摇晃晃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埋怨道:“昨天晚上喝的太多了,感觉现在脑子都要炸裂了一样,天旋地转的……李大哥,张先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由于谢瑜的房间在寨子的最里面,阳光不能直射进来,所以谢瑜也不好判断出现在是什么时辰。 “我的个天呀,谢老弟,你总算是醒了!”李铁激动的说道,“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午时了!” “什么!马上就要午时了?”谢瑜不敢相信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长的时间,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酒喝多了,真是误事!喝酒不但不能消愁,反倒是愁上加愁!”谢瑜感叹道。 但转念又想,“总归是现在醒了,要是再晚半个时辰,那就真是误了大事了。” 于是他立刻从床上蹦了下来,“哐”的一声! 没想到,却撞到了李铁的肩上,李铁连退三步才停了下来,皱着眉头说道:“谢老弟,你现在的样子,还能出门吗?” 谢瑜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一脚踩空,满脸尴尬的说道:“不碍事的,待会我出去走两步,下山的路上跑一跑,酒气散了,自然就没事儿了,李大哥,你就放心吧!人和东西都安排妥当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都在寨子的大门口候着呢,就等你一起出发了!”李铁道。 李铁特意从寨子里挑了两个精壮的汉子,抬着羊皮箱子下山,又安排了五个体力最好的兄弟,远远的跟在后面,陪同谢瑜一起去打探消息。 …… 午时还拆一刻钟的时候,抬箱子的两个人才走到四道梁。 他俩按照神秘人信中的指示,在河的南岸,果然找到了一颗老槐树,这棵槐树明显比周围的树木,粗上好几倍,看得甚是明显。 于是,两人费力好大的力气,才把羊皮箱子抬到这棵老槐树的树杈上,然后朝四处看了看,发现远近都无人,扭头就往回走。 而在这棵老槐树北侧的半里地外,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树上的羊皮箱子,一刻也不敢放松。 “这个神秘人究竟是谁?我倒是想看看他怎么拿走树上的羊皮箱子!”谢瑜心中暗道。 很快,午时就过去了,那口箱子依然在树上架着,老树四周没有半个人影出现。 午时一刻、两刻、三刻……都快过了整整一个时辰,老槐树周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瑜本来就是昏昏欲睡,这样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保持了一个时辰,已经接近于他的极限了,两个眼皮就快连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嗖”的一声,眼睛虽没有看清楚,但是耳朵确实听得明明白白。 声音就是从老槐树的方向传过来的!谢瑜定睛一看,“啊!不好!箱子不见了!” 谢瑜心中暗叫不妙,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突然!这么迅速!以至于连自己看都没有看清楚,东西就被拿走了。 “怎么办?可不能就这么白跑一趟呀!”谢瑜心中一急,酒劲立马醒了七八分。 他冷静下来思考,对方绝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于是谢瑜立刻向前迈出二十几步,找一处居高临下的地方,朝那棵老槐树的位置,仔细又瞧了一瞧。 …… “原来是这样!” 谢瑜看到在距离老槐树不远的地方,隐隐可以看见,地下有一个微微凸起的东西,正常南面迅速移动。 只是因为地上积累的枯叶杂草很厚,刚才乍一看根本没有发现。 谢瑜二话不说,就施展轻功跟了过去,可还没跑出一百步步,他却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扭头发现,那五个善跑的兄弟,早就被他远远的甩到身后,还没跑出他一半的距离。 “这样下去那成?用不上一二里的路程,他们几个就要跟丢了……”谢瑜心中盘算道。 于是当下,谢瑜后手一伸,运力使出粘劲,顺手就从旁边的槐树上卷来了一大把树叶。 槐树的树叶是椭圆形的形状,就像一个被压扁了的铜钱似的。谢瑜停下脚步对后方说道,“跟着树叶的记号走!” 说完,右手朝侧方一挥,就听到“塔塔”两声,两片槐树叶子就像两柄飞刀一样一横一竖,交叉形成一个十字的形状,钉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树树干上。 树叶被钉在了树干上,树叶是绿色的,树干是黄色的,是一个交叉的十字形,这样的记号再明显不过了。 于是这下谢瑜可以放心大胆地,奋力朝前飞奔过去,紧紧地跟着地上的那个凸起。 “遁地而行,的确是你们奇特的功夫,但毫无疑问,要比在地面上行走费力的多,对方如此大费周章,行事诡异,看来是一万分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可若是他一直遁地而行,一旦进入山林,我可就寻不到他的踪迹了啊!”谢瑜心中担心道。 第137章 阴谋勾结 谢瑜又朝前方看了看,所幸左边是河流,想要遁地穿过,根本是不可能的。右边一大片都是河滩旁的树林,地势平坦,延伸到几里地之外,才进入起伏不平的山地。 “我就不相信他能遁地到那么远!”谢瑜心想。 《遁地行》是忍门的一种绝技,运用起来神出鬼没,但也要耗费极大的内力,只能短距离的移动。 果不其然,这个神秘人从大槐树下取走羊皮箱子之后,往东南方向潜行了不到小半里地,就嗖的一下,从一个巨石旁边蹿了出来。 “嘿,这么快就显出了原形!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谢瑜在一百步之外远远的看着。 那人全身上下都是黑色,好像被一整块黑布包着似的,就连头上都包着黑布,只是在眼睛的位置留出一条缝隙,无处不透着神秘的气息。 他提着一百多斤的箱子,移动起来速度依然很快,在树林里左突右闪,没一会儿就窜到了山边的一条小道上,飞速往东南方向奔去。 谢瑜在后面紧紧的跟着,但和他始终保持着一百步左右的距离,同时,每隔一段距离,就在树干上做一些标记,好让后面的兄弟们能找到路径。 一切都在谢瑜的掌控之中! 那神秘的黑衣人,连歇息都不带的,一口气往东南跑了接近一百里了! 走小路穿过丘陵,往南就今日了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而在这个地方,孤零零的有有一处矮山,山的西侧和断断续续的和山林相接,往东面就能远远望到大海。 矮山的下方,有一片房舍,显得破败不堪,显然也是早就没有人居住了;而在那座矮山的上面,却接连造了一大排木屋,最高的有两层楼。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暮色笼罩着四方。 而山顶上的房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路边一连串的灯笼,把上山的路都照的清晰可见!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这么热闹?”谢瑜暗自感到奇怪。 附近的渔民,不都是已经内迁了吗?山顶上聚集了这么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通往矮山山顶路旁的灯笼,也甚是奇怪。寻常的村寨,哪里会像这样,每隔五步,就挂了一个灯笼。就如黑牛寨,一到晚上,寨子外面就是一片漆黑。 “点这么多灯笼,难道要迎接客人啊?”谢瑜心想,今晚肯定不寻常。 他远远的看到那个黑衣神秘人,往灯笼照亮的山路走去,刚到山脚下,就有好几个人迎了上来,一边行礼,一边帮着拿东西,神情非常的恭敬。 “看来这个黑衣人在他们当中的地位一定不低!我且跟过去瞧一瞧,他们到底聚在这里做什么” 谢瑜纵身一跃借着夜色,三步两步就消失于矮山的丛树林当中。 凭借着一口内劲,谢瑜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领先于黑衣人,攀登到了山顶,隐藏在木屋旁的乱石当中。 看见那个黑人在众人的左右拥护之下,连同那口箱子,一起进入了山顶上最大的房子。 这间房子有两层楼高,全木制结构,规模与黑牛寨的聚义堂相差无几,里面摆满椅子,至少能坐上五六十人。 转眼之间,谢瑜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俯身于屋顶之上,扒开屋顶上的茅草,朝大厅里面看去。 见大厅里面灯火辉煌,烛台油灯摆的满满。 主位上正襟危坐着一个人,左右两排各坐了十来个人,他们看到黑衣人提着羊皮箱子进来之后,纷纷起身示意,喜笑颜开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像是祝贺,又像是奉承,可谢瑜也听不懂。 “啊!这群人果然不是中土的人,看他们的穿衣打扮,六八九是东海国的海匪!原来他们的老巢就在这里啊,台宁卫的官兵居然这都没有发现?!” 那个黑衣人当众把箱子打开,只见箱子里的黄金在烛光的照射下更加显得金光灿灿,满屋子里都是珠光宝气,众人唏嘘不已。 “嘿嘿,他只是打开箱子,要是把里面的黄金一样样的取出来,那就要被拆穿了…” 就在谢瑜犹豫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大厅的大门开始一声被打开了。 谢瑜,赶紧朝大门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队穿着长衫,戴着灰斗篷的人走了进来。斗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谢瑜从上往下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那个时候原本坐在主座的人起身说道:“欢迎尊贵的客人!” 他是一字一字说的,听起来觉得非常的生硬,而且语音语调都显得怪异。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戴着灰斗篷的人,没有好气地说道:“田老七,田老八,我们家主人冒着天大的风险,诚心和你们做交易,没想到却被你们涮了!东西我们早就按照约定运到了虎门,就等着你们的黄金,金子呢?!” “噢?哈哈!”坐在主座的那个人笑道:“龙将军,我想你是弄错了。我们两个不姓田,而是叫田中…” “我管你中不中的!今天我来就是替我家主人传话的,若三天之内不能把黄金送到虎门,我们之前所有的协议都一笔勾销,从今往后我们也不存在任何合作的可能性。” 坐在首座的那个人,就是田中老七,不紧不慢的说道:“龙将军,还请你稍安勿躁,我们东海国,仰仗你们大周国的地方还多着呢! 一千五百两黄金的买卖只是一个开头,更大的生意还在后头。 这么丰厚的利润,除了我们东海国,你们想到别处找,也未必有了。 你们中土有句老话,叫作‘和合则赢’! 柴禄死了之后,我们大王非常重视同你主人的合作!” “呵呵!我们中土还有一句老话,叫作人无信不立!我好听的说再多都没用,不拿点实际的出来!谁会信你?我的话已经带到了,咱们走!” 说着,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龙将军,等一等!你看这是什么!”田中老七说道。 那人停下脚步,朝着田中老七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说道:“哦?这又是什么意思?” 田中老七解释道:“龙将军误会本座了,我们东海国最痛恨的就是不讲诚信的人。三日之前,这批黄金本应该早就到了虎门,是因为中途出了些岔子,到今天老七才把这事解决…” 第138章 精妙计划 龙将军提着嗓音道:“看来你们还是有意向要合作的?” “那是自然,否则的话,我们也不会请龙将军专程来一趟。”田中老七说道。 “箱子里一千五百两黄金?”龙将军上前几步,走到羊皮箱子旁,瞟了一眼道。 “这点请龙将军放心,箱子里只多不少!”田中老七笑道,然后拍了拍手,从他的右侧走出来一个侍从。 那个侍从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小盒,把盒子递到了龙将军的面前。 “这是?”龙将军看了一眼这个紫檀木小盒,做工极为精致,光盒子表面的浮雕,就堪称一绝,雕龙画风,栩栩如生。 “龙将军,你不要误会!你从虎门大老远的亲自来一趟,实在是辛苦。本座的一点小小心意,馈赠予你。 一来是对虎门的交易聊表歉意,二来是对龙将军的感谢。我们大王和你家主人间的合作,还需要你从中费心协调。”田中老七道。 “田中老七,你这又是何必,我们都是各司其职,为上头人办事……”龙将军笑道。 那个侍从见龙将军,只是不断地说话,并没有伸手接过盒子的意思。 于是将盒子打开,展示出盒中的金条和翡翠,然后极为识趣地将盒子,递给了龙将军身后的侍卫。 龙将军的眼中闪烁着满意的目光,语气变得热情了几分,说道:“一切好说,明天你们就派人到虎门来提货吧!五大车乌金,四十车‘黄合稻种’,以及你们需要的各类中草药,都已准备妥当,拉车的骡子都配好的。” 龙将军说着,就将一张“栈单”交到了那个侍从的手里:“说道,这个就是虎门大仓提货的凭信。” 说罢,龙将军对手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抬起羊皮箱子,准备回去复命。 这时,田中老七说道:“龙将军,现在天色已晚,夜路不好走啊,不如就在我们这里歇息一夜,明天一早,再回台宁卫如何?也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台宁卫!!”谢瑜心头一惊,原来这个龙将军是台宁卫的人。“好一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却见龙将军说道:“在你们这里借宿一宿?”他眼见环顾一周,眼中尽显鄙夷的神色。 “哈哈!山上的土寨破陋不堪,当然不能让龙将军在这里歇息!”田中老七道。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龙将军道。 田中老七起身,拉着龙将军走到木屋外面,用手朝东方指去。 说道:“龙将军,你朝这边看!” “那又是什么?”龙将军道。 谢瑜也朝东面望了望,只见东边的大海上一片漆黑,但却有一点红光闪闪熠熠。 “龙将军,那就是我们的虎鲸楼船!” “虎鲸楼船?东海国的巨型海船?”龙将军诧异道。 “不错,虎鲸楼船,能最多携带海员三百名,船体巨大,一个月不用靠岸补给!不过,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些……而是,呵呵,而是龙将军你这。” “我?我和你们的虎鲸楼船有什么关系?”龙将军不明就里。 田中老七,凑到了龙将军的耳边窃窃私语道:“楼船里,漂亮姑娘,一大箩筐哟,龙将军你放宽心,消遣消遣……” “哦!嘿嘿,嘿嘿,那就走吧!”龙将军道。 谢瑜看到龙将军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沿着山路下来,走到海边,再有小舟运送到了停靠在海中的大楼船上去了。 谢瑜心想,大周国和东海国交恶,两国间的战争一触即发,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发国难财,倒卖物质给东海国,牟取暴利! 看来大周国内的情形可真不简单啊,前面才死了柴禄,后面有出现了‘龙将军的主人’,而且他们两拨人,都和东海国相勾结,似乎其间不无关系啊? 乌金是锻造玄黑铠甲的必要添加元素,而黄合稻种是十年前,大周国理藩主事,无意中培育出的水稻良种,产量比寻常水稻高出一半! 这两样都是大周国严格管控的物资,其取用规则比火药还严格! 龙将军是怎么获取的呢?即便他是台宁卫的最高长官,也没有这样的权限啊!一定是他背后的主人! 这个幕后人物,一定是大周国内的当权者! 五车的的乌金,可以锻造出上千具玄黑铠甲,四十车的黄合稻种,又能带来多少粮草的增收?! 此消彼长的关系,不言而喻。 “不能让他们得逞!”谢瑜心想。 可是,一边是台宁卫的将领,一边是东海国的巨匪。想要一一人之力将其消灭,谈何容易? 谢瑜趴在屋顶搜肠刮肚、苦思冥想,甚至连“报官”的想法都有过了,可是一面之词,谁会信他呢? 冲动所为,只能打草惊蛇,暴露自己,拖累朋友。 …… “虽然,我不能一口气将其除尽,但若是能破坏两者间结盟的关系,那也算是功成一半了。”想到这里,谢瑜计上心来。 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收取“栈单”的那个侍从的身形。 没用上一刻种的时间,谢瑜就在大堂西北侧的一间偏房中发现了他。见他正襟危坐在床边,从怀里取出了那张“栈单”,双手小心翼翼的将“栈单”放到了床头边上的一个瓷瓶中。左右环顾无人,才安心躺下了睡觉。 谢瑜心中暗暗觉得好笑,“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由这个呆子保管,真是便宜我了!” 于是,谢瑜在他的房间屋顶上又盘桓了一会,见他已经鼾声大作,便从屋顶一跃而下,犹如一道魅影,从窗户里飞入。 没有二话,就将那张“栈单”取走,来也无影,去也无踪。 “有了这张单子,那一大批货物就是我的了,无论是作为证据也好,销毁了也罢,总归不能落入东海国的手里!” 于是,谢瑜从山顶飞驰而下,去附近山坳中与黑牛寨的五个兄弟汇合。 一张完整的计划图,已经清晰的在谢瑜的脑海中构思出来了。 …… “谢公子!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们哥几个赶了一天的路,顺着你留下的标记,才到这里。却没有看到你人,也不知道再该怎么办,真是急死我们了……” “幸苦各位大哥了,不过眼下还有一桩急事,要有劳几位再跑一趟。”谢瑜道。 第139章 移花接木 “谢公子客气了!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咱们哥几个,唯你马首是瞻!” “好,那我就不拿兄弟当外人了,把这张单子收好!”谢瑜,把那“栈单”递到了的手上于四的手上。 于四问道:“谢公子,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咱们哥几个都不认得字呀!” “不用担心,不用认字,保管好就行,总之这是一张非常重要的单据,辛苦哥几个今天晚上连夜启程,一定要在明天中午之前送到黑牛寨中,交给张先生。” “这个没问题,别的活干不来,跑腿的活咱还是会的!”于四嘿嘿笑道。 谢瑜又郑重其事的对于四说:“这张单据非常重要,千万不能弄丢了! 还有一句话需要你转告张先生,请他收到这张单据之后立刻启程,和李大哥带一百个兄弟,到虎门大仓把货取寨中。 这批货很多,有四五十辆大车,尽量要多带些兄弟出门。 提到货之后就走小道回黑牛寨,千万不要走官路,这批货里都是非常的东西,路上一定要低调,不可节外生枝!” “好勒,谢公子你就放心吧!”于四说着就将“栈单”踹进自己的兜里,又再三检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放好,拍拍胸脯跟谢瑜告辞。 谢瑜目送他们五人离开之后,独自依靠着孤松,心想:“想要把这笔债彻底的算到东海国身上,做戏就得做全套!管你是龙将军,还是虫将军,总之不能让你活过今夜!” 于是谢瑜又马不停蹄的朝海边奔去。 这时已经是三更天了,谢瑜虽然忙碌的一天,但微凉而潮湿的海风吹在脸上,却没有一丝倦意。 回想这么多年来,每日都在蹉跎光阴,直到现在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一点意义,不光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一个更大的群体。 薄薄的浮云笼罩着月光,那种感觉就像银白色的月光,像流水一样在空中流淌,宁静而又安详。 海边的景色很美,感觉很孤独。 … “哗哗”,海浪轻轻的拍在谢瑜的脚上,有一种冰凉舒适的感觉。 谢瑜在海滩上,远远的望着那条大楼船上,灯火通明,钟鼓琴瑟弦音不断。 “哼!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吧!”谢瑜心中愤愤道。 海滩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小船,用来驳接陆地和那艘大船,谢瑜随便跳了一艘。双脚站在船腹中,身体猛的向后发出那里。 在雄厚内力的推动下,小船如浪里白条一般向前飞驰而去。谢瑜接连运劲四次,转眼小船就靠在了大楼船的边上。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直到来到了大楼船的边上,才能够真切地感觉到楼船之大。 谢瑜仰头望去,仅甲板的位置就高出海平面好五六丈,而桅杆更是高耸入云,在淡淡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这样的巨舰,在中原可不多见啊!”谢瑜感叹道。 黟安郡王谢镇东麾下,也有一支内湖水师,战船两百余艘。可最大的那支旗舰,也仅能容纳七八十人,大小连这个虎鲸楼船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要是以后和东海国交战起来,在海面上,大周国只有挨打的分……” 谢瑜望着雄伟的巨舰,正想的出神。 突然间,一个想法窜入了他的脑海中。 “要是把这艘楼船占为己有,那还用让李铁寻什么海船?哪有比这虎鲸楼船更安全可靠的?就是遇到了再大的海浪,也不用担心了! 可是?该怎样才能得到这艘船呢?我总不能把他背着跑吧……” 谢瑜在小船上,突然感到周围光线一暗。 连忙朝四面望去,原来是楼船中房间里的灯,陆续熄灭了,从船体窗口里射出的光线也随之消失。 “时候差不早了!”谢瑜心中暗道。 于是他纵身一跃,犹如一个冲天炮竹一样,朝上方飞去。小船在他巨大脚力的反作用下,生生被踩入了水中,翻了个边,才浮出水面。 待到这一弹力用尽,谢瑜已经到了船甲板一半高度的位置,只见他将身体一横,双脚踏在船身之上,如履平地一般,朝上方奔去。 “呜”的一声,谢瑜右手抓住船边缘,一个翻滚,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如一阵风一样,就飘到了桅杆后面。 “这么大的船,我该上哪里去找龙将军呢?” 谢瑜一边思索,一边攀上了桅杆,居高临下观察了一下楼船的布局情况。 原来楼船共分六层,甲板以下有三层,甲板之上又有三层。 谢瑜心想,最下面的几层,通常来说是用来储藏航海物资的,物资本身的重量还可以起到压舱石的作用,让楼船航行的更加平稳。 往上则应该依次是水手、卫士、长官的房间,最高层是了望台和指挥室。 所以,龙将军最有可能在第二层和第三层! 可是船舱之内,布局复杂,且空间狭小,不仅容易被发现,而且还容易被困在其中。 “黑灯瞎火的,潜入船舱中,只怕不容易寻到龙将军!”谢瑜心想。 谢瑜目光不停的地在四处巡视。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船头围栏的一盏灯笼上,心中一喜,“对了!我何不设法将他引出来呢?” 于是,他身形一闪,就将灯笼取在了手中。 巡逻的水手,还没有注意到灯笼的位置发生了变化,谢瑜就以迅雷之速,将甲板上的帆布、堆垛等易燃物品点着了! 顿时火光通天。 没过一会,火苗就烧到了主桅杆的帆布上了。巨大的桅杆,就犹如一个火把一样,将楼船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不好啦!起火啦!”巡逻的水手们发现火情后,急忙把睡熟中的人们叫醒,召集大家前来灭火。 此时,谢瑜早已攀到了楼船的顶层的了望台上,观察四周。 船舱中的人,如同蚂蚁搬家一样,连串地从甲板下爬了上来,各自带着灭火的工具,朝着火点奔去。 “哟!连水龙车都有!”谢瑜不禁眼前一亮,没想到东海国的水手如此训练有素,这么大的火情,竟然很快的就被控制住了! 殊不知,楼船在海中航行,若是被闪电劈中了桅杆,也会发生火灾,这些经验丰富的水手们,早就见鬼不怪了…… 只是,人们觉得诧异的是,这也没见闪电,怎就起火了呢? …… “什么情况!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从留下的船舱里传了出来。 第140章 致命一击 听到这个声音,谢瑜心中大喜,“一定就是龙将军了,可把你给等出来了!” 谢瑜翻身一钩,倒挂在楼船顶层的扶栏处,朝下方看去。 借着依稀的火光和月光,谢瑜看到在第二层的平台正中央,正为了一群人。而站在这群人中间说话的,就是龙将军。 龙将军消耗了半宿,刚进入梦乡,就被外面熙熙攘攘的叫声给吵醒了。刚要发作,却听到身边的侍卫说是甲板上着火了。 龙将军也不傻,这个楼船虽说坚固,但也是木头做的,真要着起火来,被困在船舱里面,哪有半点活路? 于是赶紧召唤手下人,在乱哄哄的船舱中,硬是挤出一条路来。直到露天的平台上,心中的慌乱才稍加平复。此时,就算火烧得再大,也不会有性命之虞,最多不过是跳到海里,还有小船呢! 看到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龙将军的脾气却又上来了,这一场虚惊,着实毁了他的清梦…… “看你还能嘚瑟几时!”谢瑜锁定了龙将军的位置,眼神中杀意已现,右手从怀中掏出了“九节神鞭”,顺势一甩,“唰”的一声,神鞭的九节笔直的首尾相接在一起,俨然成了一柄宝剑。 “受死吧!”谢瑜心中暗道。 “啵”,谢瑜“长剑”在手,纵身朝龙将军飞刺过去。 “剑”连同人似乎都已经融为了一体,像夜空中的一条带刺飞鱼,划过黑夜的宁静,发出破风之声。 谢瑜的这一刺,源自于“琅琊剑法”中的一招,名曰:“腾蛟起凤”,只不过这一招原来的剑意是自下而上,攻击上方的敌人。 自从谢瑜修炼《太玄经》之后,对于武功招式的理解,早已是更上一层楼了。 剑招的精髓并不在于,一招一式间运剑的轨迹,而在于剑意。如何将速度、角度、变化,发挥到让敌人意想不到的境地,才是剑意的所在。 有了《太玄经》极纯内力的支撑,谢瑜随便使出“琅琊剑法”中的一招,都能变幻出四五种出招的方式,根据实际环境的不同,将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更大! 当长鞭刺出时,谢瑜隐隐感觉到,神鞭在他内力的感受下,微微地颤动。这种颤动并不是不稳定的表现,而是说明内劲在神鞭的最前端迅速汇集。 当海量的内劲汇聚到第一节神鞭时,内力与神鞭发生了共振,这种共振给了兵器更为可怕的破坏力! 如果仅仅是神鞭平刺而出,最多是在对方的胸口上插出个小洞来。 但是尖端产生共振后的神鞭,则是在刺出的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往上下左右各个方向,发生出微小的颤动。 一旦颤动的尖端刺入对方的身体时,无论他穿得是多厚的铠甲,都会被震碎。铁鞭将会在体内产生类似于“爆炸”的效果。 三寸宽的穿孔。无论是谁,都逃不了当场死亡的结局。 谢瑜使出这一招,就没想给龙将军留下活路,就算此时,龙将军左右的卫士一齐跳到他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做人肉盾牌,也无法抵挡谢瑜的这致命一击。 更何况,谢瑜的九节神鞭,是通过感应内力的黑磁珠相连接,可以应力拉长,甚至可以长达五丈。 龙将军披着睡衣,突然见到的黑暗中,有一道比夜色更黑的黑影,朝自己斜刺而来。 “啊!那是什么?”龙将军心中极恐。 但在巨大压力的笼罩之下,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办法发出。只能瞪大眼睛,朝那团黑影,可怜巴巴的望去。 希望那只是个幻觉,或者说,那团黑影要针对的并不是他。 可是,那个黑影,分明就是冲他而来的! 而且越来越近,他已经能看清楚,这个黑影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个年轻人! 清秀的面庞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双眼的目光犹如两把犀利的长刀,冷峻、老成。 龙将军,几乎于哀求的目光,没有半点左右,那柄长鞭的尖端,离他只有三尺的距离。 若果没奇迹发生,龙将军在转瞬之间,就将变成一具尸体。没有人能拦下这条铁鞭……至少现在没有。 …… 可是奇迹偏偏就发生了! 当铁鞭距离龙将军只有两尺距离的时候,铁鞭猛的停止前进,往左右两边弯去! 一条铁鞭,怎么可能同时朝两个方向弯曲? 寻常的鞭子自然是不可能……但是谢瑜的九节鞭却可以。 一三五七节往右,二四六八节往左,第九节握于手中。 《太玄经》的阴阳两极!也只有如此醇厚的内力,才能把神鞭运用到这样的效果。 可是问题来了?谢瑜为什么要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不杀龙将军?是怜悯吗?是同情吗? 绝不可能?那种人不值得同情! 难道是谢瑜怕了吗?怕,就不会来了。 …… 是思考。应变。 武功高强,只是一时的强者;文韬武略,才是永远的强者! 谢瑜从没有因为武功上的优势,而停止思考、放弃思考,而是始终不断地在寻找解决问题的最优方式。 用同样的力气,得到最佳的效果。 “当众杀了龙将军很容易,可是如何才能把矛头指向东海国呢?”谢瑜在出招时,想起了这个问题。 同时,他隐隐地感觉到身后传来“哗哗”的声音。毫无疑问,正是两名高手用内力推动小舟,飞速朝楼船靠拢,远近只在几十丈的距离了。 “应该是田中老七和老八,看到楼船起火,担心出事,赶了过来!”谢瑜心道,在矮山之上,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有这样的内力。 于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谢瑜计上心来,临时改变了主意。 “啊啊啊!”数声惨叫。龙将军的左右两方,已经有五六个人被铁鞭刺死。 龙将军如临大赦,但依然吓得面如土灰,可定睛一看,“咦,死的怎么都是东海国的水手啊?自己带来的人,毫发无损!”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时,谢瑜一个前翻,卸去了冲击的力道,稳稳地站到了龙将军的面前。 两人相距不到三尺,龙将军本能地想后退。 可是却听谢瑜震声说道:“快保护龙将军!夺取楼船,前往浦江口!” 众人一听,无一不是惊得目瞪口呆。 第141 劫后第一战 谢瑜见众人都是一脸懵懂,像一根根木桩子杵在那里一样。 于是,他有上前一小步,凑到龙将军的耳边,轻轻说道:“昔日,曾受龙将军的一饭之恩,今天总算有报答您的时候了! 在下暗自观察已久,东海国的贼人,试图将您谋害在这里……我这才四处点火,制造混乱,要不然龙将军,您可能再也出不来这船舱了。” 谢瑜这话,漏洞百出,自然是经不起推敲和对质的,但是此刻情急之下,刚刚把大火扑灭,现在有无端死了五六个水手,谁不是心惊肉跳、心烦意乱的? 不待众人醒过梦来,谢瑜又将长鞭挥出。 “砰砰砰”连续数声,二层平台外侧的几个东海国水手,又被他打翻了过去,径直掉到一楼的甲板上了。 谢瑜和龙将军私下说的话,东海国水手没有听见,可是谢瑜一开始高呼:“保护龙将军,夺取楼船,前往浦江口”的话,所有的水手可都听的是一清二楚! 东海国人大多都懂汉语,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和分量。 “虎鲸楼船”可是东海国海上的第一利器,堪称国宝。岂是能让人说夺走就夺走的? “保护龙将军”?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起先东海国的水手原地不动,就是弄不明白,这突然冒出的小子,究竟和龙将军是什么关系。 可如今明白了,他俩窃窃私语了一番之后,那小子又杀了自己这边的好几个弟兄。 蛇鼠一窝!这难道还有假?否则的话龙将军为什么不制止他?为什么他对龙将军如此彬彬有礼? 东海国的水手们,越想越气,管他三七二十一,就把谢瑜和龙将军等人,当做是一伙的了! 龙将军被彻底搞蒙了,“这个少年到底是谁?咱们上来就杀人,武功如此高强,当世罕见,恐怕田老七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又有什么恩惠与他?是不是搞错了啊?” 龙将军刚想把众人喝住,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甲板上的水手,用弓箭朝他射来,身旁的侍卫不幸胸口中箭,血流不止,惨不忍睹。 这下一来,龙将军心中大骇! “莫不会真如这少年所说的吧?东海国贼人向来首鼠两端,不讲信用,难道想把我灭口了?好拿了‘栈单’又不付金子?哼!真是岂有此理!” 龙将军看到身旁接连有人倒下,心中又怒又怕。深处敌人的重重包围中,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易。 “小兄弟,这次全靠你了,我要是大难不死,定要和你义结金兰……” 谢瑜连忙说道:“先设法脱身,其余的以后再讲……”。心里却骂道:“就你这种卖国贼,和你义结金兰,不就成了小卖国贼了嘛!” “好好!”龙将军说道:“眼下该怎么办?” “不必担心!你们几个保护好龙将军,莫要乱跑!其他的交给我处理。”谢瑜道。 接着,就看到他将九节鞭展开,横在自己面前,急速旋转,就如同一个风扇一样。 “丁玲桄榔”一阵乱响。甲板上射来的弓箭,被他一一挡下。 “呼”的一声,谢瑜身形一转,就如一阵清风一样,飞到了一层的甲板上。 接连六招,快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到了船头的几个手持弓箭的水手。 “小兄弟,好俊的功夫!”龙将军不顾危险,挤开身旁的卫士,对谢瑜呼道。 龙将军心想:“有这么一个高手在身边,谁能伤得了我?看来今天是有惊无险了! 应该说是因祸得福了,鬼使神差地收了这么一员猛将,嘿嘿,别说台宁卫了,就算到了平南大元帅府里,我说话都有底气了!” 龙将军想得一点不错!没过多久,楼船上能动武的水手,就被谢瑜料理的七七八八了。偶尔剩下的几个,也被他身旁的护卫补刀了。 龙将军得意地站在台上,发号施令道:“起锚!把楼船驶会浦江口去!” 他心想,“这下虽然和东海国撕破脸了,但也赚大发了,黄金全都拿回去,虎门大仓的货物一件不少,更重要的是——楼船! 这虎鲸楼船可是大周国没有的宝贝,我单刀赴会俘获了东海国的第一战舰,这是多大的功劳? 天下间独一份的功劳啊!攻下十个个城池也抵不上!嘿嘿,到时候,就是连升三级也不为过! 我龙德海出头的时候终于到了!” 就在龙将军想入非非的时候,从楼船的左弦处,传来一声暴喝。 “龙德海!你要干什么!” 龙将军扭头一看,原来是田中老七、老八已经登上楼船,对着他怒目圆睁。“起锚!把楼船驶会浦江口去!”这句话刚好被田中老七、老八听到。 “我……”龙将军看到田中老七、老八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顿时语塞,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龙将军身后的一个高个卫士抢着答道:“哼!干什么?狗东西!要你的老命!” 这个卫士,他见田中老七、老八,年纪不小,又瘦骨嶙峋,没把两人当做一回事,于是抽出腰刀,就朝两人扑杀过去。 田中老八冷笑一声:“在我面前用刀,你也配?” 接着就见银光一闪,就是眨眼的时间,那个卫士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脑门上多了一道极细的红线。 “啊!这是……”龙将军目不转睛地盯着田中老八,可即便这样,他都没有看明白,高个卫士是怎么死的。 可是,在谢瑜看来,一切都清清楚楚。 从拔刀,到挥刀,再到收刀,每一个步骤都刻画在谢瑜的脑中。同时,谢瑜本能的想出了应对之法。 也只有内力的修为达到了极高的境界,才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龙将军莫要担心,让我来会会这两个老贼!”谢瑜挺身而出,说道。 “小兄弟,你要担心啊!这个田中老七、老八,可不简单。十几年前就是东海国的成名刀客,和另外六个师门兄弟一起,号称‘东海八把刀’!”龙将军忧心忡忡道。 “啊!果真就遭遇了‘东海八把刀’!”谢瑜心中一半是紧张,一般是兴奋。 这是他修行《太玄经》以来第一次和成名高手对决! 第142章 站着的死人 “我管你是西海几把刀?总之,识相的就赶紧束手就擒,滚下船去,或许我一高兴还能绕了你两条老命,不然的话,嘿嘿,也叫你尝尝小爷快刀的滋味!” 谢瑜输着就弯下身来,将那个死去的高个卫士,落在地上的弯刀给捡了起来,径直冲到了田中老七和田中老七的面前。 “哦哈哈哈,又多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在我面前还敢自称快刀?你们中土的武士都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吗?”田中老八笑道。 说着,田中老八就把右手按在了长刀的刀把上。 “那个啥,小兄弟你要担心了,那两个老家伙的刀法速度极快。”龙将军想要提醒谢瑜小心,但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龙将军,你就放心吧,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我就要把他们两个人的狗头取下来,献与将军你!”谢瑜满不在乎的说道。 龙将军一听,心中大喜,“嘿嘿,若是这个小兄弟,真的能把田中老七、老八给解决了,那我可是又捡了一件不世奇功了! ‘东海八把刀,’是东海国内排得上名的高手,成名已经有十几年,在海内外都有名望。在两国开战之前,先取敌国上将军的首级,以这样的功勋,进入殿前司当个都指挥使也不是不可能的!”龙将军想入非非,喜悦的神色溢于言表。 就在这时,谢瑜已经对田中老七,田中老八发起了进攻。 “不知道田中老八,刚才使的那一刀,用了几成的内力?第一次对阵这样的高手,千万不能疏忽大意了!”谢瑜心道。 所以谢瑜打算是有瞒天过海的计策,捡起地上的弯刀之后,毫无招式章法地,朝田中老七、田中老八斜劈过去。 这样的打法,和普通的士兵没有半点不同,就是放到黑牛寨里,也只是一个二流的水平。 田中老八满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右手依旧是按在长刀的刀把之处,只等谢瑜冲到他面前四尺距离之时,在瞬间抽刀收刀,让这个臭小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是这样的死法太便宜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田中老八心中暗道。 可是田中老七却注意到谢瑜脚下的步法,正在微微的发生变化。 每向前迈出一步,由脚底踏出的力道就增强一分,十步之外,似乎就能够隐隐的感觉到那种逼人而强霸的力道。 “老八你要小心!”田中老七这句话还没说出口。 只见银光一闪,就好像是在黑夜中划开了一道缝隙,但转瞬之间就被黑夜吞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众人定睛一看。 “啊!” 谢瑜就像一座雕像一样,立在田中老八前面四尺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田中老八已经把长刀收回了刀鞘之中,右手松开刀刀把,双眼中闪烁出得意的神情。 “小兄弟!你……”龙将军看到此时的谢瑜,和刚才高个卫士根本没有两样,毫无疑问,下一刻的情景,就是谢瑜倒在地上。 龙将军如临末日,面如死灰,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就摊在了地上。 田中老七心中诧异,“刚才那股力道,难道是我的错觉?这个臭小子果然不经一击?” 他又朝田中老八看了看,见田中老八满脸轻松,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 “咦?这小子怎么还不倒下?”田中老八心中泛起了嘀咕,“从来没有见过站着的死人!” 按照田中老八的预计,此刻谢瑜被他一刀劈中,早应该乖乖的躺在地上。可还是像一根木桩一样,正在他面前杵着。 杵的越久,田中老八心里越是发慌。 “难道说刚才那一刀没有劈中?”田中老八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心中的这个疑问已经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一种空前的危机笼罩在他的心头。 对一个一流刀客说,死亡的前兆,就是开始怀疑自己。 …… 而此时的谢瑜,则更是惊魂甫定、惴惴不安。 按照他的原计划,此刻他应该不仅躲过了田中老八的一刀,而且能够逼得田中老七出手相救,并将他们两人压制住。 谢瑜有这个自信,但是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太玄经》的内力不是万能的。 在剑法、刀法、掌法、拳法的招式上,《太玄经》的极纯内力可以使其的威力更上一层楼,然而,有些独门身法却不行! 谢瑜本想冲到田中老八面前之后,在他抽刀的那一瞬间,使出“鬼影分身”的招式,化作两团鬼影,一个攻向田中老八的后背,另一个从侧面攻向平中老七。 力求在一招之内将两人压制住!即便没有压制住,也能逼得两人使出全力,探出对方的深浅,接下来也好从容应对。 可是,就在田中老八的长刀,快要飞到谢瑜面门的时候,“鬼影分身”偏偏无法使出! 这千钧一发之刻,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谢瑜心中巨骇。“怎么会这样?” 情急之下,谢瑜也顾不得思索其中的原因,保命要紧!电光火石之间,谢瑜左脚极速点地,同时脑袋微微向右侧一偏。 “唰”的一声,长刀从谢瑜的耳边掠过,寒意久久不绝。 由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虽谢瑜的身体做了极微小的移动,所以在场的竟无一人察觉,包括田中老七和田中老八。 待到这一刀过去,谢瑜极度紧张的心情稍稍平复之后,才回过神来思考,刚才究竟是什么情况? …… 良久之后,谢心中暗道:“啊,原来太玄经阴阳相调的极纯内力,竟然无法推动鬼影分身的身法!” 原来鬼影分身身法的使出,和内力的大小并无关系,其关键是阴气要大于阳气,才能够施展出来。 那日,在制军山试炼中,谢瑜初出茅庐,体内的内力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由于在阴暗的山洞中,人体内的阴气大增,所以才能在最关键的一刻,使出了鬼影分身,击败了臧大! 但是如今的谢瑜,虽然内力雄厚,正是太玄经的内功,阴阳相互平衡,所以才导致了刚才的意外…… “看来要对付着两个老贼,还得用其他的办法了!” 谢瑜将高举的弯刀缓缓放下,一直下降到自己右腰的高度,双眼精光重现,直直地盯着田中老八。 “他居然没死!” 第143章 断流斩、旋风斩 “居然没死?!”田中老八和龙将军同时呼道。 “这怎么可能,我的刀从来没有失手过?难道说,刚才……”田中老八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刚才谢瑜躲过了他的一刀,那他究竟是如何躲开的?自己连看都没有看清楚,难道这不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吗? 原本两腿发软,宛如一滩烂泥似的龙将军,一下子又精神起来了,推开左右两边扶着他的侍卫,嘿嘿笑道:“我这个小兄弟果真不简单呀!快料理了这两个老小子,与我一同回去领赏!” 谢瑜心想,“你还想着回去呢?只怕今天你们谁也下不了这条船。” “呼” 谢瑜突然发难,拿着弯刀的右手由外侧向内侧一挥,以自己的身体为中心画了小半个圆弧,浑厚的内力由右手浸润到弯刀上。 这一招的起势,是“开山刀法”中的“开天辟地,”将谢瑜的整个左侧,都置于刀锋的笼罩之下。 田中老七发觉这个年轻人深不可测,本想在田中老八动手之前,抢攻谢瑜左边,然后再由田中老八攻他正面,让他左右自顾不暇。 怎想,谢瑜料敌先机,竟然置田中老八于不顾,先朝自己的方向狠劈一刀。 这一刀凌厉至极,自己的进攻之路,无论如何都是被他给封住了,只好原地不动,看田中老八的表现。 老八得了先手的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就在谢瑜朝左侧挥刀的同时,田中老八已经将长刀指向谢瑜。 这一回,再也不是简单的抽刀收刀,面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田中老八不敢有一丝大意,他使出了他的成名绝技——断流斩! 倏然之间,他的长刀犹如幻影一般,一把变成三把,三把变成九把,九把变成二十七把,千千万万的长刀汇在一起,有投鞭断流之势,所以称为断流斩。 “哼!雕虫小技,也只能哄一哄初出茅庐的新人罢了。” 谢瑜经历铜牛岭一役,这样的武功,在他眼中自然不在话下。 他立刻从左后抽回弯刀,以刀为箭,朝田中老五飞掷出去。 “这是什么?”田中老五见自己的断流刀锋,已经封锁住了谢瑜的方方面面,大功告成就在眼前,却没想到,怎么就来了一把弯刀朝着自己的胸膛直插而来! “这是什么刀法?”田中老七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自五岁开始学习忍门刀法,到今天已经有五十载了。 生死搏斗经历过了几百回,却从来没见过一个刀客,会用出这样的招式。如果刀都已经脱手了,那还算是刀法吗?那还算是刀客吗? 而事实上,谢瑜根本就不算是一个刀客,刀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器罢了,只要能够击败对手,用什么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没有任何限制和拘泥,一眼看出田中老八断流斩中的破绽之后,随手就将弯刀朝他刀阵的正中心掷去。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刀法,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丢东西而已,只不过灌注了太玄经的力道之后,速度快了几倍! 只要田中老八稍有移动,刀阵自破。 田中老八的刀阵快,但是迎面而来的飞刀更快! 要是坚持把这一刀斩下去,对方死不死不知道,自己肯定是一命呜呼。田中老八眼疾手快,连忙朝侧后方躲去。 “簌”的一声,飞刀呼啸而过,将田中老八飘起的衣袍割开了一个口子。 “这么强的力道!”田中老八心中暗道,不过转而又想到,谢瑜兵器已经扔了出去,显然是被自己刀阵所逼迫的,这招虽然没有要到对方的性命,但也让对方变得赤手空空,这样算下来,自己倒是占了优势。 田中老七眼见这个少年身手不凡,哪里还敢作壁上观?就在田中老八后撤的那一刻,他又卷起长刀,犹如一道旋风一样,朝赤手空拳的谢瑜扑杀过来。 “嘿嘿,看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躲过老七的旋风斩?!”田中老八心中暗道,与此同时他也身形一闪,如同鬼魅一般的,移动到了谢瑜的右后方,从一边封锁出了谢瑜的退路。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谢瑜除了硬接住田中老七的旋风斩之外,再无他法。“我倒要看看,是你硬还是我的刀硬。”田中老七暗道。 “呵,来吧!”谢瑜紧盯着田中老七手中的长刀,眼中毫无惊慌之色,更无闪躲的迹象。 “他想干什么?”见到谢瑜不躲不闪,面带微笑,田中老七反倒心里发怵,“这小子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不管了,这一刀先斩下去再说!” “塝”的一声。 田中老七如同一个弹球一般…… 在与谢瑜接触之后,被急速的弹出了十步之外,长刀虽然还在手上,但右手的虎口已经渗出了血,瑟瑟发抖,勉强把长刀握在手中。 “啊!”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谢瑜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一条铁鞭,长五尺,细如竹枝。 就在田中老七的旋风斩劈到之时,谢瑜从袖口抖了他的九节神鞭,将神鞭横在自己的面前,打算硬接田中老七这招。 如果只是格挡,田中老七也不至于被弹到十步之外。这一点也是田中老七、老八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 原来,在临接招的那一刻,谢瑜心思一转,想到了自己给飞雪封住经络的“真气结节法”。 当时,谢瑜内力丧尽,使用“真气结节法”只能靠从体外指力的按压,达到真气结节的目的。 而此时,他修炼《太玄经》已有时日,内力充盈,于是随意而动,通过自己的意念操控体内的肌肉收缩,将半身的内力都汇聚到铁鞭之上。 田中老七的旋风斩遭遇了,两倍以上内力的反击,被狠狠地弹了回去,心中大骇,惊讶地说道:“五境!” 谢瑜心想:“真是抬举我了,只怪你见识有限,现在好戏才开始了呢!” 谢瑜探出了田中老七、老八的修为不过是七境中品,心中再无顾虑,于是以铁鞭为剑,以一敌二,种种精妙招式朝二人施展而去。 “太精彩了!实在是太精彩了!”龙将军在二楼的平台看到谢瑜的妙招频出,将田中老七、田中老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兴奋地说道。 这一句话,到是提醒了谢瑜。 “不能再打下去了,要是把这两个老贼打死了,或者打跑,那这场戏可就演不下去了。” 第144章 一招定乾坤 谢瑜心想:“我的目的是破坏东海国和大周国叛逆的结盟,依现在的情形这个目的是已经达到了。 但是我何不更进一步,将两边的矛盾激化,直接让两边倒戈相向呢?” 想到这里,谢瑜放慢了进攻的步伐。 原本在九节神鞭的进攻之下,田中老七田中老八,在十招之内也只能有一两招的反击。但现在双方已经是平分秋色,对决进入了胶着状态。 田中老七心中想到,“莫非这小子只是一个纸老虎?一开始就使出了全身的内力,两百招过后,此刻内力渐渐不济了?” 见到谢瑜显出颓势,田中老七、田中老八,又打起精神起来,进攻的更加猛烈,刀刀夺命,杀招尽出。 “东海八把刀,不愧是东海国的国手,刀法精妙之处,可以借鉴的地方确实有很多,比起中土的刀法来,更是不拘一格,常常有出人意料的点睛之笔,只是他俩人内力修为有限,不能把刀法中的精妙之处发挥到极致。”谢瑜心道。 三人又斗了一百回合,依然是你来我往,不分伯仲。 谢瑜心想:“再怎么样打下去,就算打一个三天三夜,也难分胜负。” 于是谢瑜突然右手挥鞭的角度一偏,卖了一个破绽给对方,连退三步,装出满脸惊愕的神情。 进而说道:“楼上的兄弟们,快保护好龙将军!” 这句话无疑是一盆凉水浇到了田中老七和田中老八的头上,让两人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他们俩要报复的是龙将军。所谓擒贼先擒王,放着龙将军在二楼的平台上不动,反正和这个小子纠缠了这么久,真是犯了兵家的大忌。 田中老八此时见谢瑜连退三步,从他的神鞭中钻出一个空隙。沿着楼船的主体船舱,纵身一跃,飞檐走壁,转瞬之间就到了二楼的平台之上。 田中老七和他心有灵犀,配合默契,二话不说就连斩三刀补上了这个空隙,阻断在他和谢瑜之间。 此时,田中老八和龙将军只有几步之遥,而谢瑜却被田中老七隔在数丈之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抢在田中老八之前,救得龙将军的性命。 “你……小兄弟,快来救我!”龙将军发出绝望的哀嚎。 “哼!无耻无信之徒,受死吧!”田中老八挥剑怒斥道。 “丝” 极轻微的一个声音。田中老八头也不回,看也不看,,就又举起长刀,挥向谢瑜。 “轰”的一声,龙将军的脖子上画出一条红色的丝线,须臾之后,鲜血涌出,身体往前一倾,从二楼掉了下来。 “龙将军!”谢瑜满脸伤痛的表情,撕心裂肺的喊道。 “我要跟你们俩拼了,为龙将军报仇!”谢瑜喊出这一声之后,二层平台上的卫士,无一不为之动容。 “这个小兄弟受龙将军一饭之恩,尚知以死相报;我们深受龙将军的恩惠,今天若不能给龙将军报仇,岂不是猪狗不如?都给我上!”领头的侍卫喊道。 于是,仅剩的七八个侍卫,也从二楼冲了下来,挥起弯刀,从后方攻向田中老七、田中老八。 “他们那点功夫,在这两个老贼面前,近乎于零,帮忙谈不上,白白送到性命是肯定的,龙将军虽不是什么好人,当他手下的这几个侍卫,还算得是忠义,留的他们几人的命,也未必就是坏事。” 于是谢瑜假装悲痛莫名,奋力舞起九节神鞭,只见长鞭忽长忽短,忽刚忽柔,铺天盖地之势,将田中老七田中老八两人,牢牢地困在其中。 “怎么这小子的戾气,突然间暴增?”田中老七心中疑惑。长鞭飞舞,犹如一天黑龙,将田中两兄弟压得节节后退。 田中老七朝后方瞄了一眼,心道:“啊!后面已经是船头的围栏了,再也退无可退!” 他朝田中老八使了个眼色,田中老八会意的点了点头。 “想要逃跑?没门!”谢瑜一眼就看出了他们两人的意图。 “要是让你们两人逃走了,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绝不可能!” 想到这里,谢瑜突然振臂一挥,九节神鞭应声散做九段,除了手中的一段之外,其余八段,分成两条,分别朝田中老七、田中老八两人飞射过去。 两人见飞鞭来势汹汹,根本就不给他们躲闪的机会,于是只好将长刀,用双手退出,运足内力,用来格挡飞鞭。 “铛铛”,两声脆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 田中老七、老八,手中的长刀应声段成两截,就连刀把也因为剧烈的震动,脱手而出,掉落到了甲板上。 就见田中老七、老八脸上的神色羞愧万分,看见谢瑜手中已无长鞭,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于是两人纵身朝海中跳去。 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两人四脚刚离开甲板的时候,耳边传来“簌簌”两声。 接着两人感到后背一麻,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两人跳跃的路线完全改变。 本想向后跳进海里,却在半空中,被那股力道生生地往前拽了三步,“哐当”一声,两人同时倒在了甲板上。 两段铁鞭,从后背穿过田中老七、老八的胸腔,回到了谢瑜手中。 “这……不……可能!” “什么……兵器!” 田中老七、老八到死也没明白,为什么飞出的铁鞭,竟然还能飞回到谢瑜的手中,简直就像戏法一样。 看到对手已然倒地,谢瑜胸中松了一口气。 虽说,自己的战力明显在两人之上,又有神鞭在手,击败两人并不是难事,但毕竟是劫后修炼《太玄经》一来,头一回跟高手对决,所以心中难免会有几分紧张和激动。 “只有在实战中,才能有切实的提高自己的战力。”谢瑜心道。比如“鬼影分身”施展不开的情况,就是此前没有料到的,也只有通过一次次的战斗,在能使得自己的临阵经验更为丰富。 …… “你们几个没事吧!”谢瑜收起神鞭,放入衣兜中,对身旁那几个龙将军的卫士问道。 “没……没事……”卫士们答道。 他们几人虽然也冲到了甲板上,本打算和田中兄弟拼命,却没想到,连兵刃都没碰上,对方就被谢瑜给解决了。 但无论如何是逃过了一劫,带着感激的眼神,望着谢瑜。 第145章 虎门大仓 “我们该怎么办?”领头的那个卫士向谢瑜问道。 今夜,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杀戮,早已把众人给搞懵了,几个时辰以前,大家都还在一起饮酒作乐,其乐融融,突然之间这条大船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谢瑜看着他们眼中诚惶诚恐的神色,答道:“你们快带着龙将军的尸首,乘小船回台宁卫,这里有我断后,天明之前,断不会有人追击你们!” 原本是六神无主的侍卫,听到谢瑜说给他们断后,让他们赶紧回台宁卫,心中大喜,如获重生。 拉着谢瑜的手说道:“真是惭愧,还没请教小兄弟的高姓大名?” 谢瑜道:“我本一闲人,不足挂齿,他日有缘咱们再会!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启程吧,再耽搁的话,矮山上的贼人又要过来了!” 侍卫一听,又有贼人要来,当下不再寒暄,赶紧将龙德海的尸体抬进了小船。 他们七人,共分两船,借着夜色,渐渐地在海面上消失了。 …… “这下人证物证可都齐全了,龙将军身上的刀伤,再加上又有众侍卫的亲眼所见,台宁卫和东海国海匪的梁子是结定了!我就等着坐收渔利把。” 谢瑜想到事情的进展,完全如他计划的一样,心中十分欣喜。 “没想到这次出来一切如此顺利,不仅化解了黑牛寨的威胁,而且还无意中,破坏了东海国计划,帮大周国做了一件好事。 只是大周国内的内奸究竟是谁,现在还不清楚,等忙过这阵子,以后还得把他揪出来。” 现在在谢瑜心中,头一等要紧的事情,就是夺取楼船,出海寻找银丝海蛭,给飞雪疗伤。 想到这里,谢瑜心头一暖,紧张的精神略微放松下来了一点,一阵浓浓的困意顿时涌上头来。 赶了一天的路,又经历了那场生死搏斗,谢瑜的体力和精神伤害太多,全凭着一股精气神撑的,现在松懈下来,顿时就赶紧全身困乏,昏昏欲睡,实在是走不动路了。 现在已经是黎明时分,东方的日头渐渐升起,山林中鸟语花香。谢瑜在一棵古树的树荫之下,寻了一处巨石,倚靠着巨石,呼呼大睡起来。 …… 黑牛寨中。 “回来了!太好了!”李铁听到报告说道在外有人叫门,看样子是于四他们回来了。 于是,李铁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冲到了寨子的大门处,对着守门的兄弟呼道,“自家兄弟回来,有什么好请示的?还不赶紧把寨门打开!” 黑牛寨虽然不大,但在张时望的调教下,各项规矩制定的十分明晰,而且执行的非常严格。 比如说日落关闭寨门,直到第二天天明才开门,没有“寨主”的命令,谁都不可以擅自开门,就是其中的一条。 “诶!?怎么就你们五个人啊?谢老弟呢?”李铁见回来的人当中,没有谢瑜,心中好生失望,对于四大声问道。 “大当家的,你看这个!这是谢兄弟让我几个星夜兼程送过来的,说务必要交到张先生手中,请他看到这张单子之后,立马派兄弟去什么门大仓去提货!”于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是虎门大仓!”于四身后的一个小兄弟补充道。若是连提货的地方都弄错了,岂不是误了大事! “提货?!提什么货?”李铁不知谢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此次外出不是去刺探黑衣神秘人的底细吗?怎么又搞出了一个提货单据来了? 李铁心想,问于四他们几个,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赶紧拿着“栈单”回到聚义厅中,把张时望请来一同商量。 “咦!”张时望将这张“栈单”拿在手中反复端详了好几遍,却一言不发。 李铁忍不住问道:“张神医,这个纸条是个什么东西啊,你反反复复看了半天,究竟在想什么呢?” 张时望道:“黑蛮牛,你可知道这张单据的分量?!” “分量?!难道比银票还值钱吗?哈哈哈!” 张时望笑道:“紫金山庄,你们总听过吧?” 李铁道:“嗨,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紫金山庄的刘老板是大周国数一数二大的富商,旗下的铺子遍布全国,不仅在大周国内,就是在荆南、北凉,甚至西域都有分号……怎么可能没听过呢?” “不错!三百六十行,每一行的生意,他都有所涉足。但其中,有一行叫做仓储。大周国内,没有哪一家能望其项背。”张时望道。 “仓储有什么难的?凭什么就他能做好?”李铁不解道。 “因为他有大靠山! 据说刘老板在黑白两道都极吃得开,‘青云楼’楼主冷夜是他的妹夫;大周许相国的独子许国忠,和他又是把兄弟,凭借这两条关系,江湖上没人敢打他仓库的注意。 不仅如此,他做起生意来,信用度极高,不管你存的是什么东西,合法或者非法,只要进了他的货仓,就算天塌下来,也保你的货物无事!” 李铁惊讶道:“这么厉害啊!” “当然,想要进他的货仓,也不是那么的容易,光价格,就是其他普通货仓的二十倍以上。 没有一定的关系,根本进不去! 这么高的价格,能进去的,自然也没几样是见得光的东西!”张时望分析道。 “所以,张神医,你在犹豫咱们要不要去虎门大仓提货?”李铁道。 “正是这个原因啊!你瞧,这张时‘天字一号’的栈单,里面存的东西,是普通人能拿的吗?!弄不好会惹火烧身啊!所以我才犹豫不决。” 于四见张时望举棋不定,插了句嘴道:“谢兄弟说,看到栈单后,务必要立刻出发!还要带上至少一百个弟兄,说东西很多,人少了弄不了!” “谢兄弟孤身犯险,总不至于害我们吧?让咱们去提,哪肯定是好东西啊!咱要是再瞻前顾后,那可就辜负人家了! 张神医,你别犹豫了!今天我就做这个主了!你留下帮咱看好寨子。 陈大眼!马上点齐两百弟兄,一盏茶后在练武场集合,随我前去虎门大仓! 嘿嘿,我倒要看看刘老板的大仓里有什么宝贝!” 第146章 大感意外 “老李,谢公子的为人,我自然也是信得过的,只是这一趟货物非比寻常,路上一切都要小心啊!要是你坚持要去,我再送你八个字——谨言慎行,理直气壮!”张时望道。 “谨言慎行,理直气壮?张神医,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李铁不明这八字其中的含义。 “谨言慎行,就是你们这一路上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这张单子来历不明,所以,提货的事情在路上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起,若是被人盘问道,也只能说是替人跑腿办事,其中的原委,万万不可张扬。” “这个我知道,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咱兄弟悄悄的办了就行了!”李铁道。 张时望点了点头,又道:“理直气壮,这一点就更重要了。在虎门大仓提货的时候,一定要底气十足,不能被唬住了,或者心虚。不管对方怎么说,咱们一切都凭‘栈单’说话!” “好嘞!张神医,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的,别的咱不敢说,咱黑蛮牛的绰号也不是瞎喊的,我人往那里一杵,气势就自然在那里摆着,手里拿着栈单,身后站着两百多号兄弟,想不理直气壮都不行呢!”李铁得意洋洋的说道。 张时望捋了捋胡子,接着又说道:“还有一点,你可曾想过,提到货物之后该送到哪里?” “当然是押送回黑牛寨啦?这还用说?”李铁不假思索道。 “不可!万万不可!两百多号人,押送几十车的东西,浩浩荡荡的回黑牛寨?非得惊动官府不可!” “啊!说的也是啊,那以先生的意思是?”李铁道。 “从虎门大仓往西南方向走二十里,就是一片丘陵,那边位置偏僻,山路崎岖,一般人是不会去那里的。 等你们去了货物之后,就立刻走小路,把货物转移到那边的丘陵中。 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将货物暂时安置到那里,留下几个靠得住的兄弟看管货物,其余的人都回寨。等到谢公子回来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还是张神医想的周到!”李铁呵呵说道,眼见练武场中,两百多人已经集结的差不多了,于是对陈大眼、于四道,“开拔!” …… 李铁的人一路上极为顺利,走着大道过去,二百人浩浩荡荡的队伍,谁见了不得躲开?威风极了。 到了虎门大仓,李铁原本还盘算着,要跟大仓里的人如何计较,如何显摆自己的实力,如何应对各种情况…… 没想到,到了虎门大仓之后,人家根本没把他当作一回事,两百多人的队伍,人家就如同司空见惯了一般,根本看都懒得看一眼。 只是有气无力的问道:“单子呢?” 见到对方牛气十足,李铁心里反倒是泄了气,讪讪地把栈单递了过去。 “哟!天字第一号的仓单啊!”那个管事的伙计惊道,对李铁的态度也下子客气起来了。殷勤地又是端茶送水的,又是准备糕点的…… 这样一来,李铁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洋洋洒洒地寻了一处舒服的地方,往躺椅上一靠,任凭手下人去搬东西。 其实,东西哪里还要花力气搬?大仓的伙计早就准备好了,大大小小的马车,装了四十多辆,就连马的食都喂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没想到,在虎门大仓的交割异常顺利,李铁哼着小曲,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车队,往西南走去。 “这趟可是赚大发了,看来谢公子空手套白狼的功夫比咱要高明多了!瞧,咱来的时候靠的还是两条腿,这么一小会儿,都骑上马儿了! 你可别说,骑起马来,就是不一样啊!等以后咱黑牛寨发达了,咱给你们每人都配上一匹马!” “好好!”众人一听,都炸开了锅。“有马骑”对这些被逼落草的农民来说,简直是只有梦里才会有的事情。 “大当家的,这车里究竟都装的些什么东西啊,听张神医说的,好像挺玄乎的。”陈大眼道。 李铁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被勾得痒痒的。 之前是因为担心惹麻烦,所以一路上都是按捺着好奇心,此刻已经到了偏僻的丘陵边缘,左右都没有人烟。 心想:“迟早都是要打开看的,早一刻万一刻,也没啥区别……” 于是点头道:“嗯,陈大眼!你先把最前面的两车货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据李铁估计,这辆车里的东西,应当是最贵重的。因为他早就注意到了,这辆车的车轱辘,在地上轧出的痕迹最深。 “要是一车金银,那可就……嘿嘿,还要啥黑牛寨呢?大家一分,人人都是富家翁了……”李铁想着,差点就笑出声来了。 “大当家的,您过来看看?这里面是啥玩意儿啊?”陈大眼道。 李铁一听这话风,就觉得不对劲,“陈大眼土归土,可也不至于连白花花的银子都不认得啊?难道说……”李铁心头咯噔一下,赶紧走了过来。 “啊!什么鬼东西。”李铁往车里一看,尽是一块一块的黑疙瘩,大约是西瓜大小,形状不规则。 李铁捡了一块拿到手里一看,“他娘的!废铜烂铁?” “快!看看,后面几车里装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李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这一趟出来要打水漂了。 “大当家的!这……这里面,全都是糙米谷子啊!”陈大眼呼道。 “啊!他奶奶的!你们给我看仔细了,一车一车的看,对了!再看一看这些谷子里面有没有藏了其他的东西?”李铁不放弃,最后一丝幻想,企盼这些寻常的货物里面,藏着一些价值连城的宝物。 “没……没有啊!除了谷子,啥玩意儿都没有了。” “他奶奶的,准是仓库里面那个小贼给咱调包了!这几十车稻谷,和两车破铜烂铁,能值几个钱?撑死了几百两银子,连买这些马的钱都不够!”李铁怒不可遏。 “兄弟们都跟我掉头回去,非得把那个小厮,狠狠的教训一顿不可!” 这时,于四见众人纷纷将货物丢在一旁,牵走马儿,转身就要跟着李铁回回虎门大仓,心里觉得有点不妥。 于是他对李铁说道,“张神医不是说他们信誉极高吗?按理来说犯不着跟咱们使诈啊!” 第147章 狡兔三窟 “于老四说的也有道理啊,拿着栈单提货,难道提货的人不知道货物是什么东西吗?他这样明目张胆的调换,就不怕别人发现,胆子也太肥了吧?”陈大眼分析道。 李铁一听,觉得他们俩人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习惯性的搓了搓手,说道:“难道你俩的意思是,就这些破铜烂铁和陈谷子烂芝麻,都是些宝贝?咱都不识货了?” 于四和陈大眼又瞧了瞧,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了。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之时,从远处的小山坡上,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 “李大哥是你们吗?” 众人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在目力所能达到的极限之处,一个小黑点正在朝自己的方向快速移动,在山间石上,健步如飞,如同云豹一样。 “诶?!那不是谢老弟吗?”李铁一下子提起神来了。喊道:“谢老弟,是我们!我们刚拿着你的单子把货给提了出来!” …… “扔了?!”谢瑜双眼瞪的大大,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可知道这些货物值多少钱?”谢瑜问李铁道。 “嗨,这还能不知道?除了马匹,其他的加起来五百两银子!”李铁自信满满的说道。 谢瑜走到车前,随手取了一块黑色的铁疙瘩,放到李铁面前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废铜烂铁,而是乌金!极为稀有的一种金属,想锻造高级铠甲,就必须要在钢铁中添加这种金属。” 接着他又抓起一把稻谷,说道:“这个种子,也不用我多说了,你们拿一把,回去播种下去,明年秋天的时候就知道了……” “总之这几十车东西加起来,价值一千五百两黄金!”谢瑜重重地说道。 “啊!哎哟喂!”李铁拍着大腿说道,“幸好谢老弟,你来的及时,不然哥哥我要悔青肠子!” 谢瑜道:“真是巧了!不是,我在东边的山谷里睡了一大觉,咱们在这也碰不上!总之,没有耽误事就行了!这是要上哪去啊?” 李铁答道,“张先生说,这些货物不宜拉到黑牛寨中,俺们想在附近的丘陵里寻一处隐秘的地方,将这些东西就地已经藏起来。 现在看来既然是这么值钱的东西,咱们找的地方可就得讲究一点了!” “还是张先生考虑的周全!这些货物确实不遗留在身边,都是大周国的违禁品,至于之后怎么处理,咱们回到寨中从长计议吧。” 说罢,众人往山谷里又走了两三里地,直到马车完全进不去的地方,将东西藏到附近的一个石洞里,然后用树枝杂草掩盖起来,这才安心离去。 回到寨中,谢瑜将自己前一夜力战田中老七、老八的经历告诉了大家,众人听的目瞪口呆。幸亏有谢瑜在,不然这个大麻烦,恐会酿成灭顶之灾… “谢公子,你下一步的计划是?”张时望问道。他知道谢瑜虽然年轻,但做起事来有板有眼,没有通盘的考虑,绝不会贸然行动。 “嘿嘿!”谢瑜笑道,还是张先生懂我呀! “台宁卫的人会认定,龙将军死在东海国的楼船上,是被东海国的人所杀; 虎门大仓里的货物是被东海国的人提走了,因为龙将军把栈单交到了他们手上; 而一千五百两黄金又分文没有得到。 三件事情加在一起,台宁卫铁定要和东海国撕破脸,无论是为了面子上的报仇雪耻,是要索回货物、黄金,挽回利益损失,他们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朝驻扎在海边矮山上的海匪发难! 再加上田中老七,田中老八的死讯,已经传到了台宁卫中,没有了这两大阻碍,台宁卫的反击就更是箭在弦上了! 我估摸着也就这是一两天的时间,台宁卫的官兵就会像矮山进发,一场血战就在眼前。 当然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台宁卫有官兵三四千人,矮山上的海匪只有一百多人,即便武功高强也敌不过人多势众! 就在他们打的昏天黑地,头破血流之时,咱们来个渔翁得利!” “渔翁得利?怎么个得利法子?嘿嘿。”李铁一听又,有利可图,乐得合不拢嘴。 “虎鲸楼船!”谢瑜,极为肯定的说道。 “咱要夺取他们的那条大船?”李铁问道:“咱们在黑牛寨干的好好的,这个当绿林好汉还没有当明白…难道咱们就要去当海盗吗?” 众人听了皆哈哈大笑。 “当然不是去当海盗了!”谢瑜回答道。 “主要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小弟的私事。” “别说什么私事公事的,谢老弟,你的事就是咱们黑牛寨的事;反过来黑牛寨的事,也是你谢老弟的事,咱们就是断了骨头连着筋的!”李铁说道。 “李大哥都这么说,小弟就放肆了。 夺取大船之后,一来可以出海,寻找银丝海蛭,救活飞雪。 二来也是为黑牛寨众兄弟以后着想。眼下虽然是安安稳稳,日子看起来是蒸蒸日上,但其实也是危机重重,是福是祸就在一瞬之间!” “啊,谢老弟,怎么就危机重重了?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 谢瑜不慌不忙的说道:“正是由于黑牛寨处于大周国和荆南国的交界处,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所以两边的官兵对于黑牛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做的不是太出格,官兵都懒得招惹。所以咱们这一段时间以来,又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是在台宁这个地方,落草为寇,绝非长久之计! 大周国,荆南国,还有东海国,三国之间必有一战,一旦战争爆发,台宁卫首当其冲。 到那个时候,无论是三方中的哪一方,由不得咱们黑牛寨,在这么重要的一个地方做大做强,不受管控。 要么是脚剿,要么是抚,黑牛寨下手是毫无疑问的。 从现在的形势看来,一天只怕是不再遥远了!所以咱们得早做打算!” “怎么早做打算?和这艘船又有什么关系”李铁问道。 “狡兔三窟!” “谢公子,你的意思是?”张时望似乎已经猜到了谢瑜的想法。 “我们要利用这艘大船,在东海附近找到一个大小合适的岛屿。建立新寨,囤积物资,计划农产,一旦三国开战,咱们就能可进可退,游刃有余!” 第148章 装备铠甲 “海岛?!”对于常年生活在海边的李铁来说,海岛并不陌生。在海禁之前,他也常常会和族人一起下海打鱼。对于台宁州附近的海域,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占据一座岛屿,来作为自己的营寨。 以海岛作为营寨,具有先天的优势。那就是海域的隔离成为天险,不容易遭到攻击,有隐蔽性和易守难功的特点。 之前没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没有船。海禁实施以来,大小船只都被官兵收走了,连海都下不了,自然也就断了这个想法了。 可是,经过谢瑜这么一点,李铁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仿佛另一片崭新的天空,又展现在他的眼前。 想到不久之后,又可以回到海边生活,心头热乎乎的。 激动的说道:“谢老弟,你的计划,我举双手赞成。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先别着急,大伙儿忙了一天,也都辛苦了。先好好歇息歇息,养足精神。 台宁卫距离海边的矮山,路途比咱们要远上一倍,待到消息传递回去,再派兵出发,至少需要需要两天的时间,路上还需要一天半左右。 咱们借这段时间做好准备工作。”谢瑜道。 “咱们拎起家伙干就得了?还有啥要准备的?”李铁道。 “嘿嘿,李大哥,我记得你讲过,这条九节鞭和你身上的那把匕首,都是从后山的一个深坑里发现的,深坑里还藏有许多各式各样的盔甲?” “没错啊!足足有几百副呢!那个深坑的洞口,被我掩盖得严严实实的,除了我谁也找不到。怎么地?谢老弟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事?” “咱们这回去抢楼船,虽说是浑水摸鱼,但肯定还是会遭遇到抵抗的,一番厮杀下来,咱们的兄弟难免会有所伤亡。 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我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是,咱们从寨中挑选出八十名精锐,作为这次行动的中坚力量。我会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教大家一些基本的武功招式。” 话还没说完,众人皆拍手叫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谢瑜武功高强是有目共睹的,要是能得到他的指导,远胜过自己苦练十年啊! 谢瑜接着说道:“还有第二件事,就是刚才提到的铠甲。刀剑可不长眼睛,咱们这一身粗麻大布的行头,真要打起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刚好,李大哥这里有现成的盔甲,现成的东西,要是不拿来用,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所以我想,咱们现在就去把铠甲取出来,分发给这次要出征的八十个弟兄。到时候,咱们也算是正规军了!” 大伙一听,要穿着铠甲出征,跟正规军一样,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嘿嘿,也不知道咱这身板,穿上铠甲之后,是不是也像个将军呀?”陈大眼兴奋的说道。 “都静一静,听谢老弟说完!”李铁见堂中乱哄哄的一片,大声喝住。 “这次夺船,非同小可,和平时拦路收钱、虚张声势完全是两码事,是要真刀真枪,你死我活的。 上次抢羊皮箱子的事情,大家都还记得吧,对方可不是寻常的海匪,而是受过专门训练精英! 咱们若和他们硬拼,是铁定要吃亏的,所以在行动中,一切要听从指挥,不能凭着一腔血勇,就冲锋上前,找人家拼命! 咱们能智取就绝不强攻,能借势就绝不用力,力求以最小的损失,夺取楼船。” 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谁想平白无故的送命啊,听到谢瑜这么一说,大家纷纷点头称赞。 黑牛寨中的青年男子大约有五百多人,用了一顿饭的时间,就从中挑选出了最精锐的八十个兄弟,在练武场上集合了。 由李铁带队,众人从黑牛寨的后面鱼贯而出,往后山的深处走去。 沿着曲折的山间小路,翻过了几个山坡之后,就进入了一片密林,再无路可寻。 密林之中,四面都是高耸入云的水杉云松,枝叶极为阴翳,在树林中,光线就如黎明黄昏一般。 李铁走在最前面,带着长长的队伍,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绕,不知不觉中,已经在密林里走了大半个时辰。 “大当家的,你还记得路吗?”陈大眼,见周围的树木长得几乎都是一样的,日头又照射不进来,实在是瞧不明白李铁到底要往那里走。 “嘿!你小子敢怀疑老子?!”李铁反问道。 “那……那倒不是,我的想法是……要不要大伙儿分头去找?” “呸!你们分头能找到?给我老实跟着!” 陈大眼不再多事,只好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众人跟着李铁又走了半个时辰,逐渐的到了密林的西侧边缘,进入眼帘的是一面硕大的石壁,像是整块石灰岩被切成两半,而留下的一半。 石壁的下方,有非常明显的一圈黄色,走进一看,原来是枯萎腐烂的枝叶。 而在此之外,都是葱翠的绿色的杂草。让这个黄色圆形区域显得格外醒目。 谢瑜嘿嘿笑道:“我说李大哥,你的掩藏工作做的可真是独具一格啊!” 李铁当时胡乱拔了些树枝树叶遮掩洞口,却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断枝树叶杂草,渐渐发黄,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反倒让这个隐秘的洞口变得更加明显了。 “嗨,一时疏忽了,还好这里偏僻,没人过来,东西还在就行了!”李铁暗自庆幸道。 要是这一深坑的宝贝都让别人拿走了,他非要气炸肺不可。 李铁急不可耐地冲向洞口,三下两下就将洞口的枯枝烂叶扒开,又点了陈大眼、于四等几个精干的兄弟,连同谢瑜一起跟他下入洞中。 谢瑜暗自纳闷,这么稀松平常的一个地洞,里面竟能有“九节神鞭”、“寒冰匕首”这样的稀世神兵,究竟是谁放到里面的呢? 几根火把的亮光,把地洞里照的亮如白昼。地洞入口这一段,非常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四周皆是砾石土壤。 “李大哥,我看这地洞的入口像是雨水冲刷形成的,而不是人工挖出来的,你当初是怎么发现的呢?”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那天我到山上打野猪,一不小心,就从上面的石壁上滑了下来,然后就摔到了这个地洞里了……谢老弟,你别看这个洞口小,里面可大着呢!” 第149章 临阵磨枪 “哦?是嘛。”谢瑜心中十分好奇,面前的这条小道会通到什么地方,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唯一能说的通的解释就是,雨水沿着旁边的石壁,冲刷下来,形成了一个涵洞,而恰巧在涵洞之下,就有个隐秘的密室,不知何人所筑,恰巧就被滑落下的李铁发现了。 众人侧身沿着狭窄倾斜的通道,缓慢的向洞内移动,洞内土质松软,又极为潮湿,没一会儿,大家浑身都沾满了黄泥巴。 这段狭窄的通道大约只有几丈的长度,到了尽头,只听李铁一声喝道:“大伙担心啦,小心别摔个四脚朝天!” 说着,李铁沿着通道的末端,顺势往下一跳,进入了一个较为宽敞的空间。 四周依旧是砾石土壤,可以看出明显人工挖凿的痕迹,但极为简陋,没有用砖块和条石进行加固。 “谢老弟,咱们往这边走!”李铁在前面张罗道。 谢瑜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虽说比入口要宽敞了了些,但同时下来了十几个人,还是会显得比较局促。 “这是什么?”谢瑜感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非常的坚硬,于是低下头来一看,竟是一柄斧头! 这个斧头半身埋在泥土之中,仅斧头的背侧暴露在地面上。谢瑜躬身将斧头取出,仔细一看,不仅咋舌。 这是一把短斧,斧柄长约二尺,通体漆黑,没有一丝锈迹。而斧头则是成半月型,斧刃犀利如新,吹毫断发。 斧头的背侧厚约三寸,侧面上有一条条的弧纹,似海浪的图案。 谢瑜将短斧握于手中,隐隐感觉到其分量极重,有开山劈地之势。谢瑜单手拿起短斧,朝身旁一块木桶大小的石块劈了过去。 斧刃和石块接触的瞬间,石块裂成两半,其切口平整如修。 “好一把利斧!乌金钢所炼而成,其打造工艺实属不凡!也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谢瑜心道。 “就在这里了!”李铁指着前方说道。 谢瑜朝前方看去,借着火光才能看到,左边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而右边确实银光闪闪,如星火点点。 众人连忙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啊!这么多的铠甲?!瞧,这里还有各式各样的刀枪剑戟!” 只见刚才黑压压的一片竟是一层层码在一起的黑色铠甲,有重有轻、有薄有厚,竟找不到两件一样的。即便是外形相似,也在种种细节上有所区别。 在看明晃晃的那一边,使各种各样的武器,把右边的墙上挂的满满都都是,甚至是地面上都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大堆。 谢瑜随便捡起几件兵器一看,没有一件是市面上能够寻常看见的,无论是材质上还是锻造的工艺上,都堪称一流。 谢瑜心中暗自忖度:“这些武器铠甲,定是出自锻造大家之手,只是为何会聚集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而且看起来放置的非常仓促。 每一件武器,拿到外面去都价值白银千两,可在这类连个摆放的架子都没有,烂糟糟的堆积在一起,就像陈年废物一样,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大当家的,我大致瞧了一下,这儿的盔甲有一百来套,武器有二百多件,咱们是全都拿回去?还是先拿一部分啊?”陈大眼道。 “留着下崽呀?当然是全都搬回寨子里!一趟拿不完就两趟,两趟不行就三趟!”。 李铁一声令下,手下的人就开始忙碌起来,摩肩接踵地把铠甲兵器往洞外搬,有些长杆重武器、厚铠甲,甚至需要两人合力才能挪动…… 这时,谢瑜注意到在地窖的另一头的墙面上,颜色有点异样。 “这是一道石门?”谢瑜走过去,用手拂去墙上的泥灰,发现是果真是一道两人宽的厚条石大门。 “难道说这里才是这个地窖的真实入口?可这道石门后面是通向那里呢?” 谢瑜尝试用力推动石墙,几次下来,石墙纹丝不动。谢瑜又左右寻找石门开关的机关…… “谢老弟,你在找啥呢?时候不早了,东西也搬了七七八八了,咱往回返吧?”李铁道。 谢瑜心想,后面还有许多要紧的事情处理,眼下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石门在这里也跑不掉,等以后得空再来一探究竟。 于是跟随众人原路返回黑牛寨中,连夜将搬回来的武器陈列在练武场四周的雨篷里,并让将要出征的八十个兄弟,从中挑选趁手的武器。 “真实便宜这些鳖孙了!三脚猫功夫都没有,还能拿这些上好的兵器!”李铁嘀咕道。不过他这话说得也不错,就连荆南宿卫的装备也比不上眼前的这些。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你瞧,咱们弟兄穿上这身盔甲,哪个不是神气十足,威风八面?!八十个人列阵在一起,那个气势,就连皇家卫队也比不上啊!”谢瑜满意地说道。 李铁道:“不错不错,谢老弟,你的这个注意好!宝贝疙瘩放到地窖里,不拿出来用着实可惜!咱们这一用上,可就是改头换面啦!哪个还敢说咱们是绿林草莽?!” 李铁自己选了一套玄铁凤翅甲,挺起胸膛走到练武场的众人面前,俨然就像一个大将军一般。 “诸位弟兄们,临阵杀敌,光凭家伙好还不行!还得要自己有真本事! 诸位都是从咱们黑牛寨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是寨子里面冒尖的。但是,咱们毕竟是泥腿子、鱼贩子出身,根专门吃这口饭的人比起来,还差点意思。 怎么办?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现在就有一个大好机会在咱们面前。 小王爷谢兄弟的本事,大家都知道的吧?现在,他亲自教各位功夫,怎么样?要不要学?要不要用心学?” “要!要!……” “明天想要少流血,今天就得多出汗!练的好的,我这重重有赏!” …… 因为时间有限,无法从最基本的开始,所以谢瑜专门教一些近身攻防的技巧,其间又融合《琅琊剑法》中的招式,大大的增加了战斗力。 谢瑜将八十人分成了四组,每组设立一个管带。又以十人为一小队,小队之内各人使用的兵器又不尽相同,有长有短,相互配合。 第150章 矮山会战 谢瑜李铁一干人等,星夜兼程赶到了东海匪人的老巢——矮山处,在西边寻了一个极隐蔽的地方,埋伏了起来。 这里层峦耸翠,群山环抱,若是要有意躲藏,外人是极难发现的。 “谢老弟,咱们都等了整整两个昼夜了,台宁卫的人影都没见道一个,你说官兵们还会来吗?”李铁灰头土脸,满脸疲倦的问道。 谢瑜此时,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按照他的预计,台宁卫的官兵们早应该来了,可是……究竟是哪个环节除了问题呢? 谢瑜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咱们再等一天吧,到明日午时,若是还没有人过来,咱们此时就此作罢,收拾上那几车的货物回寨子里去吧。” 谢瑜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们没理由不来啊。贼窝里的两大高手,田中老七、老八都已经死了,而台宁卫的那个龙将军一死,两边可谓是血海深仇; 更何况,矮山上还有许多东海国人掳来的黄金财宝。此时攻打矮山,对台宁卫来说,于国于家、于人于己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难道还是说这个进攻决定,不是台宁卫自己所能作的?” …… 宁州城中。 “发兵东南矮山?”陆飞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陶展。他这段时间为筹措南征荆南国的物资忙得脚不离地,好不容易才眯了一会,就被急促的通报声吵醒了。 因为涉及军务,陶展身为元帅府的总管,不敢有丝毫懈怠,硬着头皮到房间里吧,陆飞给叫醒了。 “这是一个好事情啊。”陶展兴奋地说道。“南境卫所的军士们,十个里面有八九个都是怂包蛋,多少年没有经历过刀兵了。让他们上阵杀敌,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 “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呢。这个龙天傲是吃错什么药?平白无故的主动要求领兵出击。矮山上的东海国人,又是怎么回事?”陆飞问道。 “嗨!无利不起早嘛。要是没啥好处,他龙天傲嚷嚷个啥劲儿呢! 我早就听说了,自从海禁之后,东南沿海的海匪就往内地活动,在台宁地区劫掠多时,积累财富无数,藏在一处地方,作为他们蚕食中土的老巢!” “那个地方就是龙天傲所说的‘矮山’上?”陆飞显得将信将疑,矮山距离台宁卫其实并不遥远,一两天的路程,为甚么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这个时候发现了? “飞哥,你的意思是?”陶展狐疑的看着陆飞,揣测这新晋的“大帅”今天是否会签发出,自上任以来的第一道军令。 陆飞在寝室中,来回踱步了圈,暗自说道:“皇上让咱筹备军务,为来年南征荆南国做准备,本来和东海国并不搭架的。 可是近年来,东海国海匪频频扰我边境,犹如癣疥一样,如今有这么一个釜底抽薪机会,为何不一举扫除呢? 再者,若是能缴获那笔财富,对于南征大业也是一大助力,何乐而不为呢?顺便也借此事,看看卫军的战力如何?若是连区区海匪都收拾不了,那还留着他们糟践军饷吗?不如趁早裁撤卫军,训练新军。” 想到这里陆飞才拿定注意,对陶展道:“你出去对龙天傲说,他的计划我准了,如今南境局势风云莫测,让他小心用兵,别捅出什么篓子出来…… 另外,你让马友才带一队人马去督军,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回来禀报。” “飞哥,您也忒小心了吧,不过是一群海匪,龙将军的台宁卫有几千人马,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陶展道。 “是吗?”陆飞不再多说,转身踱步道书桌前,拾起一卷文书,独自看书去了。 拿到了“大帅府”的批文,龙天傲一刻也不耽误,策马飞奔回到了了大营。大营里的两千精锐早就整装待发,就等他一声令下。 …… 自从那日田中老七、老八被谢瑜杀了之后,矮山上的海匪就如同惊弓之鸟,他们到底也没弄明白田中老七、老八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是被谁所杀。 这几天下来,他们窝在矮山上哪儿都不敢去,四周的戒备比平常增加了三倍,唯恐有来犯之敌。 谢瑜、李铁、陈大眼等人,远远的暗中观察着矮山处的一举一动。 “诶?不对劲啊!”陈大眼呼道:“你看,他们三五成群的,好像是在往山下搬什么东西?” 谢瑜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接连有几队人从山顶下来,或背或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他们想跑?!”李铁惊呼道。 “不错,他们是想把东西搬上虎鲸楼船!”谢瑜道。 “啊!那我们该怎么办,等到他们把东西都搬完了,船一开,拍拍屁股走人了,咱们还等个啥?”李铁道。 谢瑜心乱如麻,精心筹划了这么久,却不曾料到,官军迟迟不来,而东海国的人,却打起了退堂鼓,要是等他们一走,再上哪儿去寻这虎鲸楼船啊? “妈了个的,要不咱们现在就杀过去,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把楼船硬抢过来怎么样!”李铁在草丛中埋伏了两天,眼见到嘴的肥肉要飞走了,急的眼红,愤愤骂道。 谢瑜年轻气盛,又何尝不是此等心情,回头一望,身后百十来号兄弟,都是身穿精甲头盔,手持犀利兵刃,大有睥睨风云之气势。 一句“杀”声喊出,即刻之间,便犹如千军万马、血流成河的场面,那是何等的血性,何等的男儿气魄! 这个字,在谢瑜胸中反复激荡了,几次到了嘴边,却又犹豫了起来。 在冲动面前,谢瑜最终还是选择了理智。 田中老七、老八虽然死了,但是矮山上的海匪中,依旧有很多刀法了得的高手,而自己身后的这些兄弟,大多数在几个月前还是田间地头的农民,几乎不动武功,相比起来实力相差悬殊。 更何况,盘踞在矮山上的东海国人可能多达二三百人。在人数上也不占优势,若是硬碰硬起来,极有可能被对方来个反包,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就在这两难之际,从正北边的山坳中传来呐喊声阵阵;紧接着就是黑压压的一大群红衣甲兵,犹如蚂蚁搬家一般,从山口涌出。 第151章 攻山之策 “瞧,你看那边密密麻麻的,不是台宁卫的官兵还能是谁?”陈大眼一眼就人了出来,兴奋的说道。 “总算是没让俺们白折腾!奶奶的,这些兵老爷们走路也够慢的,这么点路,竟也能折腾出四五天的时间。”李铁愁云一扫,倦意全无,一下子精神起来了。 身后藏身于山林里的百十来号弟兄,也都摩拳擦掌,交头接耳,跃跃欲试。 谢瑜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心想,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官兵们总归还是出现了,这样好戏才能演下去。 于是,转身对左右几个领头的管带说道:“告诉诸位兄弟,先不要慌张,咱们按兵不动,切不可暴露了自己,等那两边打的火热的时候,咱们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众人皆以为是,继续俯身低头藏于草木之中。 东海国人盘踞的矮山,孤悬一处,高不过几十丈,东西长不过数里。在龙天傲眼中不仅是弹丸之地,更是兵家所为的绝地。 “哼!若不是当初对‘东海八把刀’有所忌惮,我怎会把着区区贼窝放在眼里,只要我两千人马,分兵四处,断其下山取水之路,不用一旬的时间,这矮山不攻自破!”龙天傲骑着高头大马,对身旁的乔三说道。 “将军高见啊!”乔三拍着笑道,眼睛迷城一条缝,肥厚的嘴唇笑起来像根肥肠一样,弯腰凑到了龙天傲的跟前。 这个乔三,就是几个月前宁州府衙白溪山的师爷,当初劝白溪山贿赂钦差大臣陆飞,就是他的主意。 白溪山事发之时,恰巧他不在宁州城内,他又并非柒社的正式编内人员,所以在后来清算的时候,逃过一劫。 凭借“绍兴师爷”的帽子,没过多久就又“屈尊附就”到了台宁卫某了个差事,作为龙天傲的书办。 说“屈尊附就”其实一点不错,宁州府知府的师爷和台宁卫的书办,这两个位置相比起来,那可是天壤之别。 卫所官兵说起来是威风八面,可如今战事未起,朝廷对军队的制约极多,远不如在地方的州府衙门里来的滋润、有真实惠。 所以龙天傲对于这位“绍兴师爷”自然也是十分重视,虽算不上言听计从,但也是礼待有加,重要事情都要请乔三来出谋划策。 乔三心想,我表现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于是对龙天傲说道:“将军之法虽然堪称绝佳,但去尚不是绝妙之策。” “哦?”龙天傲见乔三先扬后抑,又说什么“绝佳“”绝妙”,实在不明白这个师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龙天傲疑惑的神情,就是乔三想要的效果。 乔三见时机已到,便摆起折扇,意气风发地说道:“‘佳’与‘妙’虽是一字之差,却足以谬以千里!” “啊!先生何处此言?”龙天傲感到面前的这个师爷,愈发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将军你想,咱们发兵攻打矮山的目的是什么?”乔三道。 “当然是给我德海兄弟报仇雪恨来啊!”龙天傲不容置疑的说道。 乔三又伸出折扇,在面前左右挥动了几下,略带不屑的神情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报仇’是当初您决意发兵的原因,却不是此时咱们围攻矮山的目的!’” “原因”和“目的”本就是极其相近的一对词,但是此刻从乔三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颇有深意。 龙德海挥手示意全军暂停前进,下马与乔三比肩而行,说道:“还请师爷赐教啊!” “呵,为德海兄弟报仇不假,为了东海国人囤积在矮山上的金银财宝也不假,但是将军可别忘了,咱们在发兵前,可是去了大帅府禀报过此事的!” “那又如何?”龙天傲说道。 “没有陆大帅的军令,谁能调动军队?先生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言语间龙天傲开始显得有几分不耐烦了。 “就是因为和陆帅禀报了,这才不一样了!本来是您一个人的事情,如今却是您和陆帅两个人的事情了!”乔三连忙解释道。 “接着说!”龙天傲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乔三话背后的意思。 “龙将军,您看中的那些东西,在陆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矮山上的那些财宝,和宁王府里抄出来的相比,和朝廷按月供给的饷银相比,充其量不过是九牛一毛,您说陆帅能有多看重?” “那为何?……” 乔三赶紧把话接了过来,说道:“您是说马友才马军门督战的事儿吧?” “嗯……” “嘿,将军您是当局者迷啊!眼下正是您大展宏图,抟扶摇而上的大好机会!如今南境形势紧张,与荆南的战争一触即发。 而在这个骨节眼上,环顾四周,有那个卫所的卫军敢站出来主动请战的? 南边都几十年没见过刀兵了,周边卫所军队的战斗力能有多少?陆帅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个个拖家带口,人人唯恐被派上前线。 而在这个时候,龙将军您主动请缨,堪称平南之第一战,若是不能有一番殊死搏斗、血战沙场,有如何能堪称平南军中之楷模?” “师爷你所说的绝妙指的是?”龙天傲直截了当的问道。 “自然是奋勇直前,兵分四路,径直朝矮山扑杀过去。依我所看,矮山之上,贼不过数百,粮草不及数日,必定是人心惶惶,如同危卵。 我们台宁卫精兵尽出,以两千之众,必可以泰山压顶之势,克敌制胜,毕其功于一日!” “好一个‘毕其功于一日’!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师爷的意思,是叫我不光要赢的稳妥,更要赢的快,赢的精彩,赢得漂亮,是吧?”龙天傲道。 “一点不错!说白了,这场战是打给陆帅看的,是打给整个平南军看的,若是打到了陆帅的心坎上去了,那咱们的‘战利品’又岂是山头的那几两黄金所能比的?”乔三嘿嘿笑道。 “好!很好!幸亏得乔师爷的提点,否则我龙某真要险些要错过了这个大好机会。” 转而对左右喝道:“招各营营官,前来军前听命……”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台宁卫的“东西南北”四营就已经集结完毕,迅速朝矮山的四面进发。 第152章 西坛斥候 龙天傲虽然是台宁卫的四品将军,但是最近十几年来,南方边境相安无事,所以到头来,真刀真枪的大战,他也没打过几回。只是靠着后台,拉着关系,熬着资历,才升到了现在的这个位置。 现如今看到千军万马在自己身旁,不仅头脑发热,胸中气血翻涌,顿感豪情万丈。又经过乔三这么一撺掇,当即下令,让大军径直朝矮山攻去。 矮山四周,地势平坦,杂草丛生,与低矮的灌木交织在一起,颜色从盛夏的浓郁开始,渐渐泛黄枯萎。偶尔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星罗棋布般的散布在平坦地面上。 二千人的队伍,犹如四条长龙一般蜿蜒向矮山游去,场面十分壮观。 “哼”龙天傲坐在高头大马上,自信满满的轻哼一声,心中暗自感慨,行军打仗也没什么难的,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千军万马,手到擒来。 再想,只要这一仗打赢了,接下来自己的人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仕途则会抟扶摇而上,一阵激动,甚至有一点微微头晕。 乔三踮着脚站在他身边,身材本就不高的他,恨不得自己的双腿,能够原地增长三尺,好看清楚前面的状况。 ……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台宁卫的大军距离矮山只有两百步的距离,看到大军进展神速,如入无人之境,可乔三心里反而犯起了嘀咕。 “照理说不应该呀?”乔三心想。 矮山上的东海国人至少有300以上,见到我大军来攻,就算不逃之夭夭,也应该加以防备,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再说了,在矮山顶上,居高临下,对周围的情况自然是一览无余,我们这2000人的兵力分布进军路线,都在对方的眼底之下。这样都没有任何反应,除非是? “有诈!”这个念头从乔三的心头闪过,嘴上不禁发出声来。 “嗯?”龙天傲听到了这个声音,竖着眉头侧过脸来,说道:“乔三爷,你说什么呢?” 乔三也不再遮遮捂捂的了,愁容满面,六神无主的说道:“龙将军,咱们这也太顺利了,我担心这是东海国人设下的陷阱,我觉得要不先让大军停一停,等情况摸清楚了再上山不晚?” “乔三爷,不是我说你,你真是杞人忧天,刚才劝我速战速决,拿下矮山的是你,现在犹犹豫豫摇摆不定的又是你!老话说的好,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句话真是一点都不错!” 说着,龙天傲策马扬鞭,带着左右亲兵二三十人,朝矮山的北面飞奔而去的,留下乔三一人,在黄土尘埃中叹息懊悔。 乔三和龙天傲非亲非故,他担心的并不是龙天傲和这2000多台宁卫士兵的安危。而是在想经历了白溪山、龙天傲,任凭天下之大,他到哪里再去寻上一个合适的东家。 还没由他缓过神来,就听到一阵惨叫声,从极远处传来。 乔三定睛一看,原来是在队伍的最前方,卷起了一阵尘埃,前进的队伍顿时阵型大乱。 有掉头逃跑的,犹豫不知是进是退的,不明情形还在继续前行的,在矮山脚下乱成一锅粥了。 原来自从田中老七,田中老八死了之后,矮山上的东海国人,人人自慌。 可是,没过一天的时间,这种失魂落魄、手足无措的局面就被改变了,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东田三郎。 对于矮山单的东海国人来说,东田三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只不过是一个黑瘦矮小,会说汉语,相貌平平,掉在在人堆里面,根本找不出来的一个人。实在找不出一个闪光点,或者特别的地方。 就在最危急混乱的时候,东田三郎站了出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西坛斥候。很快将众人组织起来,领导起来了。 西坛斥候,是一个十分隐秘的身份,或者说是职务。 在东海国中,这个职务级别不高,但影响力极大。西坛斥候直接听命并汇报于瀛皇-诸天雄傲,专门负责帮助诸天雄傲打探收集中土各国的动态和江湖势力的信息。 矮山是东海国在大周国和荆南国边境上,建立起来的一个重要据点,在收到国内上级命令之前,岂能说撤就撤? 东田三郎再三权衡利弊,最终决定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众人,以稳住人心,固守矮山,直到国内的使者把消息带回来。 东田三郎判断,基于矮山位于两国边境的敏感位置,和近乎为零的战略意义,大周国断不至于派大兵前来围剿,在可见的范围内,唯一的敌人就台宁卫的几千人。 对于别人还说不准,但是对于台宁卫的这几千人,东田三郎还是信心十足,成竹在胸的。 长期以来的观察,他发现,大周南境卫所的士兵,大多疏于操练,吃喝嫖赌的恶习一样不落,战斗力极弱。 再加上上面当官的,一层一层的吃空饷,士兵的人数和装备,都比标准的编制相去甚远。 矮山上的三百东海国精锐,那是一年到头都在玩刀的,就算是正面对抗,以一敌十,也未必会落得下风。 但是让东田三郎感到出乎意外的是,台宁卫的将士,不仅战斗力有水分,脑子里更有水分。 矮山不过弹丸之地,山上囤积的粮草非常有限,又没有获取水源的渠道,只要分兵各处把手要道,自然会逼得己方弃守。 看到龙天傲居然纵兵抢攻山头,东田三郎喜不自胜,因为一日之前,他就探出了台宁卫的动静,在矮山的四周安排人布下了陷阱暗道。 本来是打算正面佯装突围的时候,把对方诱入陷阱,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了一个馅饼,台宁卫的人马居然自己往火坑里跳。 只见台宁卫的前队士兵,有落入陷阱中的,有被地刺扎伤的,有被暗道中的东海国人砍断双腿的…… 叫苦之声,哭天抢地,鬼哭狼嚎。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士兵,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前面的人进退维谷,后面的人则直接丢盔弃甲,转身后撤。 第153章 乱中取胜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士兵,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前面的人进退维谷,后面的人则直接丢盔弃甲,转身后撤。 矮山的四面八方,台宁卫的士兵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 在远处山腰的密林中,一双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海上周围发生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一边倒的情况,对咱们来说就太不理想!”谢瑜看到台宁卫的士兵,如此不堪一击,连对方主力的面都没见上,就自己阵脚大乱,心中甚是恼火。 虽然谢瑜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但在黟安郡王府里,每天见到的人,哪一个拿出来不是能够独挡一方的英雄好汉,战斗力和台宁卫的士兵相比,真是天然之别。 身旁的李铁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台宁卫的军队被东海国的人轻松击败,那么想夺取楼船,就变得难上加难了。 因为凭着他们带来的这百十来号人,完全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战斗力还未必比得过台宁卫的人,怎么会是东海国人的对手? 站在后方的乔三,看到眼前混乱的场面,当即纵身上马,奔向了龙天傲的身边。 龙天傲正是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看到乔三来了,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拉着乔三的手说道,“乔三爷,你看现在如何是好呀?” 看到龙天傲的怂样,乔三则变得底气十足起来,扯着嗓子大声的说道,“快快把部队聚拢起来!” “对方在矮山四周密布陷阱,现在来看,想要把对方包饺子,一个不落的全吃下去,是不可能的了。”乔三冷静的分析道。 龙天傲此刻想的,只是如何带着手下逃命,没料到乔三说的就是这样一番话,慌乱的情绪稍微安定下来了一点,恭敬的说道,“然后怎么办?” 乔三给了龙天傲一个焦急的眼神,示意此刻不是细聊的时候。 龙天傲恍然大悟,连忙下令左右亲兵,把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士兵都聚集到北面来。 乔三这才说道:“依我看对方的主力仍在矮山上,四周的陷阱暗道里只是少量的敌人,我们后撤他们断不敢出来追击。” “不错!一点不差!”龙天傲环顾四周,在矮山周边的地面上,果然一个敌人都看不到。 于是龙天傲放宽心来,勒住马绳,指挥四周的士兵有序后撤。 一番瞎折腾之后,台宁卫的士兵也发现了,只要不进入矮山脚下一百步的范围之内,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半刻钟的时间,台宁卫的士兵都集中到了龙天傲的身旁,以他为中心,列成了前后四个方阵,清点下来,伤亡已经过百。 “攻三路,不如破一路!”龙天傲高声说道,“只要我们今天攻下前面的这座山头,一把火把山顶烧个精光,那么胜利就是我们的!” 很显然,他已经把战斗的目标放低到了最底线上,换句话说,哪怕是对方见势逃之夭夭,没有兵戈相见,那也算是胜利。 如果说,半个时辰之前,他担心的是山上东海国人弃山逃走,那么此刻,他最担心的却是东海国人不弃山逃走。 就这么短的时间,他再一次看清了手下这些兵油子的战斗力,不敢再存有一丝的幻想。 “各营听令!东西南北四营,八人一排,收尾相接,齐步朝山脚进发,不要图快,每一步都给我看清楚了!前面的人遇到麻烦,后面的人不要慌张,给我稳住了!”龙天傲训示道。 军令一出,转眼间,队伍又变成一条粗壮的长龙,朝山口直插而去。 这一回,一直到上山的小路口,都再也没有遇到半点阻挠。 “嘿!不过是雕虫小技!”龙天傲心想,“对方必定是知难而退,都躲到了山上去了。” “众将士听着!山上的贼窝里,有黄金2000两,白银20万两,只要诸位把这个山头拿下,我龙天傲就斗胆做主了,一半的黄金白银给大伙分了!” “啊!这么许多……”众人听到黄金白银的数目,都炸开锅了,这一票干下来,下半辈子都没啥愁的了。 “那还有什么说的,龙将军这么对咱们,哪里还有怕死的孬人?”几个带头的校尉们抢着嚷嚷道。 于是,走在最前面的东营,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的要冲上去,看看那么多黄金白银堆在一起是个什么样子,然后,顺带手地往自己兜里多揣几个! “嘿,这台宁卫的人,也真是有意思啊!怎么一会一个样子?”谢瑜远远地看着,笑着对李铁说道。 “那感情好啊!两边打的越凶,对咱们就越有利!就等他们打到山顶上,咱们就抄后路,夺取虎鲸楼船。”李铁道。 “不错,刚好是落潮的时间,咱们把那十几艘小舢板强过来,渡到楼船上去!到时候,东海国的人自古不暇,想不到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定不会有太大的阻力。”谢瑜道。 “好极!好极!”李铁道。 矮山高不过几十丈,东营的士兵一口气就冲上了半山腰。抬头就已经能从杂乱交错的树杈缝隙中看到山顶的一片片木屋。 “嘿,好家伙,这山顶倒是平整的很呐,盖了这许多房子!”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校尉说道。 哪料,话音未落,一个锅盖大的石头,竟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偏不倚的砸到他的脑袋上! 顿时血肉横飞,脑浆四溢,吓得周围的士兵,连连后退四五步,面面相觑,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巨石。 接着在电光火石之间,四周的命令中发出嗖嗖的声音,就像是枯枝打叶的声音。 “是飞镖!大家小心暗器!”走在中间位置的士兵们惊呼起来,与此同时已有十几人应声而倒。 “他奶奶的!今天老子偏不信邪了!所有人听令,只许前进,不许后撤,就算是刀山火海,踩着尸体也给我冲上去!”龙天傲歇斯底里的呐喊道。 接着又抽出长刀,连劈了几个想掉头逃跑的士兵。 “大家不要怕,咱们人多势众,他们的暗器、投石所剩无几了!最后两百步冲到山顶就是胜利!”乔三帮着劝慰道。 第154章 火烧连营 几轮暗器的袭击下来,被击中的,相互间惊慌踩踏的,伤亡惨重。 短兵尚未相接,己方就已经损失了好几百的战斗力,这让台宁卫士兵的心理上蒙上了极大的阴影,士气变得低落起来。 但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后退是不可能了,上下山的道路就这么一条,当逃兵躲不过一个死,往前冲才是生的希望。 剩下的一千多台宁卫士兵,就这样硬着头皮,挨着零星的飞镖、暗箭,躬着身躯往前窜,样子狼狈至极。 好在矮山不高,再没有经过更大的损失,先头的东营士兵就已经登上了矮山顶上。 山顶是一大片平地,纵横盖了好几排木头房子,大小不一,但极为规整讲究。房屋的间的小道也修缮的极为平整干净,根本不像是一个寻常贼人的窝点。 看到前方队伍已经登顶,龙天傲心中一阵激动,大声喊道,“快给我冲,东海国的贼人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最前方的三五十个士兵,就带头冲进了正中央的一所最大的木屋中。 “啊!”从木屋传来一阵阵惊叫声。 “什么情况?!”东营校尉站在矮山道路尽头的路口处问道。 “老天呐,屋子里全是金银财宝!”里面的士兵激动的喊道。 这句话就如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在台宁卫的军中炸开了锅。 龙天傲早就说了,山顶上有不计其数的金银,现在这些财宝果然就在眼前,士兵们一个个心里都是奇痒无比,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直接飞过去! 转眼之间,斗大的木屋里就集满了一二百人,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简直是水泄不通。 后续登到山顶的西营、南营、北营的士兵,见进中间大木屋是没有希望了,于是又纷纷朝两旁的木屋冲了过去,任凭龙天傲、乔三怎么命令、制约,都没有半点效果。 “他妈的!这些个饭桶!”龙天傲恨恨地骂道,不知不觉中,原本紧紧围绕在他身旁的校尉也都不知所踪了。 谢瑜在远处的山头上,自然能把矮山上发生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心想,“这些东海国的贼人还真不简单,台宁卫的人要有苦头吃!” 等到龙天傲也登到山顶的时候,弹丸大的矮山顶上居然已经挤了有一千多号人!剩下的人被堵在山道上,无论如何是挤不上去了,于是便横向朝两边的密林里走去,企图再“开辟”一条登顶的小道。 “啊!树林里有人!快看这边!”山道东侧的南营士兵们先是惊呼起来,他们在密林中隐约看见了有穿着黑白色条带状衣服的人,在匆匆移动。 从服饰上看,必定是东海国人无疑。台宁卫的士兵们,连忙抽刀前去追逐。 可就在此时,一股黑色的浓烟突然从山顶升起,熊熊的火焰如同巨兽一般,在山顶肆虐。 原来,一排排的木屋,如同被洒了桐油一般,迅速的燃烧起来,转瞬之间,火焰已经弥漫了整个矮山的顶部。 连同山顶周边的杂草、灌木、密林都被火焰吞噬起来,一片火海! “完了,完了!”龙天傲心想。 此时,就连他自己都是进退两难,想要往山下逃,可道路却被尚未登顶的士兵堵得死死。慌乱间人人夺路而逃,相互间推搡,踩踏,使得移动的速度大大下降。 后面的漫天火海,却不会给他们逃难时间。祸不单行的是,此时又刮起了东南风,正好把火苗往他们屁股后面吹。 “龙将军,快从这边走!”龙天傲身旁一个亲兵,似乎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了一条活路,指着东面的密林说道。 龙天傲扭头一看,果然在一个巨石后面有条不起眼小径,三五成群的士兵,正在前面边看边走。 “好!好!快走!”龙天傲连忙抢步朝小径奔去,乔三等人紧随其后。 …… “台宁卫这下子铁定是玩完了!”李铁说道。 谢瑜站了起来,舒活了一下身子,答道:“是啊!这个‘火烧连营’的计策用的是真厉害啊!对方没有连营,却把对方‘请’到自家的营地里来,放火烧自己的连营!着实不简单!” “狡猾啊!”李铁心中一惊,冷汗暗生。心想,要是带兵攻山的人是自己,十有八九也难逃龙天傲的下场。 “你看!东海国人出现了!”陈大眼兴奋地说道。 只见在台宁卫士兵落荒而逃之际,突然从山腰的密林中掩杀出来许多东海国人。 他们个个手持长刀,三五人一组,相互配合,互为掩护,战斗力极强。 台宁卫的士兵是拼命往山下逃,而东海国的人是逆向往山上攻! 被山顶大火烧死台宁卫士兵不计其数,死里逃生的人也早已是惊弓之鸟,哪里还有半点斗志可言? 于是,这些可怜的士兵,纷纷称为了东海国人手中待宰的羔羊。 矮山,变成了一个人间炼狱,惨叫声、哀嚎声,铺天盖地。 “耻辱!” 这两个字,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拍在谢瑜的脸上。他双颊红的火热,心脏砰砰的加速跳动。 “同样是军人,难道我大周国的军队就如此窝囊吗?在敌人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就好比是三岁孩童一般!” 谢瑜心想:“大周国想要持久的强盛,军制必须改革,卫所制必须要废除,选将的方式必须要改变!而且所有的这一切都已经是迫在眉睫,荆南、东海国,还有北凉,不会给大周太多的时间了!” 谢瑜下意识地从腰间抽出“九影鞭”——这是他给那条,威力无穷而又神奇万变九节神鞭,取得名字。 对李铁说道:“李大哥!咱们是时候出发了。” “嘿嘿,谢老弟,咱们就等你这句话了。这两天总算没白辛苦,该是咱们弟兄们露两手的时候了。” 接着他挥起他那柄寒光剔透的短刀,嘶声喊道:“弟兄们,开拔!” 这百十来号人,都是黑牛寨中的精干,多数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从前不是农民,就是渔夫,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不到三刻的时间,就从远处的山头上冲了出来,直奔南边礁石滩上的码头。 第155章 勇夺楼船 在矮山南边,约一里地的礁石滩涂地上,横七竖八的停泊了十来艘小舢板,由于附近褐色的礁石密布,与船身的颜色非常接近,所以隐藏的十分严密,旁人难以发现。 在谢瑜的带领下,黑牛寨的众人,由南面绕过矮山,来到了礁石滩上。舢板的周围,并无人守卫,所以并没有费吹灰之力,就获得这十来艘小舢板。 “谢老弟,你先出发吧!俺在这里等你!”李铁道。 由于谢瑜一行,人数众多,不得不分两批先后登船。根据先前的决定,由谢瑜先带一波人,夺取楼船之后,在回来接应李铁和剩下的人。 “好!李大哥,你们也多加小心!”谢瑜不无担心的说道。 他们抢走舢板,进而夺取楼船的行动虽然极具突然性。但是,矮山上的东海国人居高临下,对他的出现和意图一定早就是一目了然了。 只是因为利用了他们和台宁卫火拼的空子,这才能毫无阻挠的抢到了舢板。 可是台宁卫还能帮助他们拖延多久?把舢板划到楼船,然后再夺取楼船需要多久?能敢在东海国人来到滩涂之前,接应上李铁他们吗?谢瑜心里没底。 李铁似乎看出了谢瑜的担忧,于是拍拍谢瑜的肩膀,说道:“老弟莫要担心,俺们这帮弟兄可不是吃素的,哪能像台宁卫的兵油子那怂样?不然也对不起咱们身上的这副铠甲吧?” 那日,李铁带着众人进入了他无意发现的密洞之中,取回了上百副精锐的铠甲,每一件都堪称精品,只有军中大将才配拥有。 现在,这些铠甲都穿在黑牛寨弟兄们的身上,人人器宇轩昂,精神抖擞,哪里还看得出是山头上的草寇! 李铁见谢瑜还是不怎么放心,又说道:“要是实在打不过,咱还可以把这铠甲一拖,往海水里一钻,看那些贼人还能把咱们怎么样?咱们的人个个都是海边长大的,那水里的功夫,还能被他欺负不成?” 说罢,众人哈哈大笑。谢瑜也勉强的附和着,笑了一笑,心里想:“东海国人又何尝不是呢?他们常年在海上漂泊,水里的功夫难道还会弱?再说要是等到打不过的时候,再丢盔弃甲跳到水里,哪还来得及。李大哥是一片苦心安慰我,但求自己能够及时赶回来接应众人。” 谢瑜不在婆婆妈妈,当即起身一跃,稳稳地落在最远处的一条舢板之上。众人拍手称赞,也赶紧纷纷登船,奋力划桨,朝远处若隐若现的楼船冲去。 李铁见谢瑜等人已经划远,此时手头无事,但也不敢大意,把陈大眼交到跟前,一同计较如果东海国人迅速杀来,应当如何以应对。 两人按照谢瑜所授之法,把剩余的人再次分组,攻防守护,分工明确。等到计议完毕,已经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东风停了,山上的火势也逐渐趋缓,料是山地的大片木屋全部已烧成黑烟了。 “李老大,你瞧!山上的动静好像变小了?”陈大眼道。 “台宁卫的人真够娘们的,几千号人,连三刻钟的时间都撑不住!你,让弟兄们都提高警惕,东海人随时会冲着咱们来!”李铁大声喝道。 对于谢瑜、李铁众人的行动,东田三郎早就发现了,他的第一反应是中了台宁卫的声东击西之计,认为对方佯装攻山,实则夺船。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合情理,这两群人绝不可能是一伙的! 如果是一伙的,对方完全没有必要排大队助力围攻矮山,而只排一小队人马抢夺舢板,夺取楼船。 所以,东田三郎恨得牙痒,骂道“可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虽居高临下,看的清清楚楚,可是他却做不了任何事情。当下和台宁卫已经打成了水火之势,哪里还能抽掉人手到海边去抢回舢板? 就算有人手,那也来不及了!他为了伏击台宁卫,把所以的兵力都击中起来了,在楼船上只留下了几十个守卫,多半是抵挡不住这队人的突然袭击。 矮山被焚、楼船又丢了,东田三郎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万念俱灰,差点倒在地上。 他用长刀撑在地上,勉强的站直身体,对身旁人咆哮道:“把海边的那群人都杀掉!一个不留!” “那台宁卫的官兵呢?” “不用管他们了!聚拢部队,直接冲向礁石滩!”东田三郎道。 此前,东田三郎已经将矮山顶上的财物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原本计划是设法击退台宁卫,等到国内的指令一到,依托着虎鲸楼船,是进是退,是攻是守,亦或是换一个地方重建据点,都游刃有余。 但转眼间,据点没了,楼船也没了,一盘棋活活被走死了。 东田三郎现在的意识里只有愤怒。所有的愤怒必须要完完全全地发泄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身上。 随着“杀!”的一声呐喊,震彻山谷,东海人从矮山南侧俯攻而来,如同一天灰色的巨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曲折游弋而来。 再看楼船处,谢瑜带领众人,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楼船给抢了下来。 亏了有轻甲的保护,中箭的七人,都只是伤及皮肤,没有性命之虞。谢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攻到了船首,敢在楼船起锚之前,把甲板上的几个水手解决了。 稍作安顿之后,谢瑜马不停蹄地往岸边赶来,唯恐迟则生变。 矮山上的情形是,台宁卫的散兵游勇往北面夺路而逃,东海人则向南面扑去,两不耽误,反而是相安无事了。 等到东田三郎带着手下,冲到了距离李铁一百步距离的地方,才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这一小股部队着实非同小可。 人数虽是不多,但却一个个精甲闪耀,熠熠生辉,工整严肃,气如天兵。手持坚兵利刃,严正以待。 东田三郎咬了咬牙,愤愤心道:“就算是一块铁疙瘩,今天也要把他啃下去!”说罢,举刀冲在最前头。 第156章 海夜星空 海夜,静的令人心悸。一望无际的大海,风平浪静,在夜色的笼罩下,是一片茫茫然的黑。 偌大的虎鲸楼船,在这片大海上漫无目的的漂泊,就如同一片焦黄枯叶,随波逐流。 夜空星稀,薄纱笼月,楼船的加班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没有一丝呼吸,不见动弹一下,是死人。 李铁背靠着水桶粗的桅杆,瘫坐在加班上,面容疲惫,精神萎靡。浑然不是白日里的那个人。 “葬了吧!”谢瑜起身走到跟前,低沉地说道。接着又举目朝北望去,水天相接的尽头,浑然漆黑,偶然能见道三两个颗星,若隐若现,光芒暗淡。 白日里,在礁石滩与东海人的一战,极为惨烈,当谢瑜率人赶回之时,黑牛寨的人伤亡已经过半。 若不是有极好的装备保护,再加上对东海国人是以逸待劳,恐怕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哎!……”李铁话不成声,几个时辰以来,都没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他虽是鲁莽汉子,占山为王,赶着打劫商旅的土匪勾当,但心底里却依然还是一个泥腿子农民。平日里扯虎皮拉大旗装装样子,像今天这样血流成河的场景见过几回? 他一个劲的叹气,却又不肯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后悔当初没听谢瑜的劝,执意要守在礁石滩边。 其实,当在礁石滩边发现舢板数量,无法将所有人一起运走的时候,他就应该带领剩余的人撤回山林之中,和谢瑜约定之后的接头方式。 可是,就是心存侥幸,认为矮山上的东海人与台宁卫交战最是胶着的时候,没有个把时辰是无法抽身的,因而懒得再费周章,多跑“冤枉路”…… “老大,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没用了!干咱们这行,哪有舒舒服服,平平安安陪着老婆孩子在家享福的呢?从入了黑牛寨那天,我老陈就当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刀口上舔血的行当,死个把人算什么?您也得看看,咱们赚来了什么!”陈大眼两手一摊,一瘸一拐地走到李铁身边说到。 陈大眼入黑牛寨时间最早,那时候总共才十几个人,是寨中的元老,再加上他眼尖、嘴快、脑子活,他说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经他这么一说,楼船里的气愤渐渐暖了起来,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道:“船舱里的金银细软,整整堆了有十几口大木箱子啊!恐怕算下来得有十万两银子?” “说小了,你个土鳖!依我看那扇翡翠屏风,没有万把银子根本下不了……总之都是无价之宝!也不知道他们东海国的鸟人从哪里搞来的?” “嗨,这有啥不知道的!你也没听说过,这几年江南路有多少大户人家遭了盗抢,多少庄子被毁于一举?八成啊,就是东海鸟人干的好事!” “我刚才到楼船底层走了一遭,你们猜我发现了啥?粮食淡水能供咱们两个月用度不说,居然还让我发现了十大缸子上等花雕老酒!我走过去一看,嚯!封了竟三十年了!封泥还没揭完,那浓香……” 不时间,你一言我一语,话题都转移到了“战利品”上来,氛围也宽松了许多。 “妈了个巴子,打战哪有不死人的道理!比起台宁卫哪些屁滚尿流的鳖孙,咱们还是可以的嘛!”李铁也受到了众人的影响,自我安慰道。 “就是就是!咱们比起官兵来,一点不差!”众人负荷道。 李铁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舒展了眉头,站起身来,走到甲板中间,对众人说道:“来,都来吧,赶紧收拾下,将死了弟兄,海葬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现如今,咱们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这都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命不是白送的!陈大眼,你负责核实下,这些死去的弟兄,在寨子里可还有什么亲属,要重重抚恤!” “接下来呢?”李铁习惯性的说了这句。 以往在黑牛寨,无非就是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收收买路钱那些老生常谈的事,可这句话说到嘴边才发现,如今情况迥异,都已经在海上毫无目的地飘了好几个时辰了,下一步该做什么,一片空白。 他朝谢瑜瞅了一眼,“这个,下一步的事,咱们自然是听从谢老弟的安排!” 谢瑜的武功出神入化,礁石滩一战,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围攻李铁的东海人击溃,还生擒了东田三郎,早已被黑牛寨中人奉若神明。他的主意,自然是没有人会反对的。 此时,谢瑜的心情极为复杂。 他是郡王府的世子,身份显赫,先是匪夷所思地卷入了宁州案里,却鬼斧神差地获取了梁公密藏的至宝:《太玄经》与《金册子》。 因为身受重伤,还没来得及回京复命,就又入了黑牛寨中休养,俨然成了这帮“强人”的二当家! 说什么也无法让人相信,小王爷竟成了土匪头子! 谢瑜苦笑一声,心想真是造化弄人,世事难料,李铁、张神医,还有黑牛寨的一众兄弟,哪个个不是朴实、真诚,有血性、有担当的性情中人? 若没有这番际遇,又岂能真切的体会到,人世间的两个面?有阳就有阴,有明则有暗。平日里总处在阳面,哪里知道在另一个人世间的情形?哪里知道在阴面也有真性情,真热血?哪里知道处在阴面的人,也有自己的憧憬、自己的无奈、自己挣扎,和获得时的狂喜? 还有飞雪。她还静静地躺在寨中,等待着谢瑜替她疗伤。这又是一份情,一份爱,一份责任。 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人与人直接的交往越多,交情越深,有能力的人所背负的责任就越大,要操的心就越多,进而愈发的不能够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有束缚地前行,才是真正的人生。 纵有千般不适,万般艰难,却没有一丝后悔。自己选择的路,全然未知的明天,肆意江湖的坦荡,纵横湖海的快意,抱得美人归的佳话,尽在眼前,翘首可盼,却又不是触手可得! 难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吸引力吗? 第157章 一路向北 “方才陈兄弟说得不错!事已至此,还得往宽处想。这就如同行军打仗一般,两军对垒,刀剑无眼,死伤在所难免,但归根结底,咱们是打赢了,而且是大大的赢了。 不仅赚的了虎鲸楼船,更重要的是给咱们大周国出了一口恶气,否则东海国人常年累月,在沿海肆意妄为,官军拿他们没办法,还真以为我们大周国的人都是好欺负的呢。 这一仗打下来,他们不仅丢了据点、虎鲸楼船,就是多年以来搜刮到的财物,都归了咱们所有! 有了这一大笔钱财,咱们能干的事儿就多了,赶在太平时候,拿来买田置地,寨中人人都能有个小富之家。 如今赶上边界要战乱了,拿来买粮扩寨,收编流民亦不在话下。 我说这话,不是有意大伙和官家作对,聚众造反。要是那样子的话,就是害了大家。我的家世你们都知道,没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道理。 那日我身受重伤,诸位兄弟舍生忘死相救,我早就把诸位当作亲兄弟一般。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自是希望咱们每个人都能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上好日子。” 谢瑜顿了一顿,又瞧了一眼面前众人,无一不是眼巴巴的望着他,眼神中既满是期待,又充满了迷惘。 “掉头回去?现在不是时候。”他确信现在船上的人,所想的都是赶紧靠岸,把好东西都搬回寨中,再计较其他。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心中牵挂着飞雪,哪里还有心情在一望不到边际的海上漂着?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回飞雪身边。 但那又有什么用?没有银丝海蛭,回去之后,飞雪依旧是沉睡不醒的飞雪。 谢瑜接着又道:“矮山一战之后,台宁卫几乎损失殆尽!放到军中,绝不是一件小事,兴许过不了多久,朝廷又会派大军回剿。 东海国人早就被咱们给击溃了,朝廷找不到对手,定然要在这一带加强海禁。咱们若是这个时候回去,风险极大,甚至还又可能会牵连到黑牛寨老营盘。” “那咱们就一直在海里耗着?”谢瑜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嘈杂起来,纷纷议论到。 “慌什么慌,奶奶的,船舱里满满的吃的喝的,还能饿了你不成?”李铁见谢瑜被众人质疑,连忙骂道。 “当然不能一直漂着,难道还想到东海龙王那里报到不成?”谢瑜道,众人哈哈大笑。 转眼间,谢瑜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一个月的时间。” 众人听到才一个月的时间,心一下都放宽了,原本听谢瑜话锋,本想着至少得半年一年的。于是纷纷道好。 谢瑜接着又朝船尾看了一眼,东田三郎正被严严实实地捆在哪里。 “只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咱们也不能就这么样随波逐流,漂到哪儿是哪!”谢瑜道。 在夺取楼船之前,他曾和李铁、张时望商议过,眼看大周、荆南、东海三国之间大战在即,战火之下,无处不是焦土,故而盘算利用楼船,远出海外,替众人寻一处避难之所。 现在条件已经成熟,楼船在手,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想法自然是好的,到了实际的时候,才会发现种种困难横在面前。虽说黑牛寨的人,多数是渔民出身,下江下海是小事一桩,但要寻一个合适的岛屿,却没那么容易。 首先,岛屿不能距离海岸太近,也不能太远;太近的话,依旧是极易受到侵扰,太远了航行路途中风险太大。第二,是岛屿要足够大,能够实现水源、食物的自给自足。 按照这两条标准,李铁发动众人寻思合适地方。 可惜,船上的人无奈都没有出过远洋,抓耳挠腮议了半天,也没定出个方向。 这并没有出乎谢瑜的意料,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计划。面带微笑,胸有成竹的对众人说道:“既然咱们一时半会讨论不出来个方位,不如咱们且往北边走。” “往北边走?” “没错,东边是大周国,往西边是东海国,两边都去不得。往南边走则是更开阔的海域,听想张先生说,方圆千里之内没有个岛屿都是寻常的事情。”谢瑜说道。 谢瑜之所以建议往北边走,其实还有他自己的考量。两个时辰之前,他从东田三郎的口中得知了流云岛的方位。这个信息对于谢瑜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飞雪的身世一直是个谜,这个谜团深得甚至连飞雪她自己,都不能完全解释清楚。而这个谜的关键所在,就是这个流云岛! 只有登上了流云岛,还能揭开事实的真相,把飞雪身世的来龙去脉弄清楚。这是他想去流云岛的第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是为了银丝海蛭!听张时望说,流云岛上有高山雪水,下有地热温泉,只有在这样极为特殊的海洋环境中,才能找到银丝海蛭。 起先他最担心的就是,没有具体的方位地图,所以无法找到流云岛。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东田三郎为了保命,居然一五一十的把他知道的全都吐露出来了。 不光是流云岛的位置,还有东海国的各种具体情况。从台宁沿海,到东海国的龙岛有多少距离?要经过多少个岛屿,中途在什么位置获得补给,什么样的路线最为快捷安全,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瑜也从他的口中了解到了东海国的有关政治、军事信息。东海国,这个神秘国度的轮廓逐渐的在谢瑜的脑海中呈现出来。 他隐隐的觉得,在不久的将来,他与这个国家之间将会发生很多很多事情… 以后的事情不及细想,当务之急是扬帆起航,全速向北进发。早一日到达流云岛,谢瑜心中的石头便能早一日落地。 不到半日的时间,李铁等人就摸透了楼船的结构,众人分工明确,控帆掌舵得心应手。 这段时间又恰好是在吹南风,巨大的风帆鼓得满满的,蓄满了劲儿,朝北破浪前行。 望着满天星斗,银河灿烂,海风袅袅,月光柔和,谢瑜在楼船的最顶上,依靠着围栏,呆呆地入了神。 第158章 暗礁巨舰 海浪有节奏地拍打在船体上,发出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谢瑜本是满脑子的心事,但在这无比孤独寂寞的环境中,似乎什么都那么的遥远。 当前的事儿,以后的事儿,可以想,也可以不想;想也没有,不想也耽误不了什么,恍恍惚惚间,谢瑜不知不觉地合上了双眼,以最轻松的状态进入梦乡。 思考问题,是一家辛苦的事情,而在无助的情况下思考问题,则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几个月以来,谢瑜恍如隔世,所经历的劫难、际遇,所窥视的人世、算计,让他心力憔悴。 仿佛此刻,是最轻松、最坦然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不用管,敞开心来,踏踏实实地睡到自然醒,那就算是度过一日了。待到明日,再说明日的话。 楼船虽大,但在渺无边际的大海中,与一叶扁舟相比,又有何异?晃晃悠悠的前行,留下一串水痕。 就这样,不知晃荡了多久,突然从下方传来一阵阵骚动。 谢瑜先后吞风噬雪的功力,后来又练习《太玄经》中的武功,五十步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异常,都难逃他的耳目。 睡梦中的他,唰的一下,睁开双眼,目光如炬,犀利警觉地如同鹰隼一样,一个纵身翻滚,就从船顶游蛇一样地滑入了二层屋内。 此时正是三更天的时候,众人十之八九都已经去休息了,只留下三五个值守的人,也都从甲板上了楼,聚在一处。 谢瑜见他们满目愕然,神情慌张诧异,目不转睛地看着东边窗外,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似乎有意在压低声音,唯恐惊动什么可怕的东西,空气中充满了一种诡异。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谢瑜的出现,只听其中一个人说道:“那是一条大船,准没错!你瞧那个轮廓,那个高高的不正是桅杆吗?那么宽大的船身,和咱们的虎鲸楼船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另一个人说道,“那就怪了!咱也看了这么许多时间,怎不见那个船动上一动的?今天海风也不小,就算没把帆布张满,也不应该像一个石头一样,在那里一动不动啊,我看保不定是一个礁石小岛。” 谢瑜也不做声,举目朝西边望去,果然见到在前方极远的地方,有一个深黑色的轮廓,只是因为比深蓝色的背景稍微黑上了一点,所以才能隐约看得出来。 谢瑜的目力,是常人所远不能及,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已经能够非常确定,那一团黑色的东西,确确实实就是一艘巨船。 虽然隔得距离看一眼,看不出细节的构造,但是能够粗略看出,这艘船的构造和虎鲸楼船完全不一样。 与虎鲸楼船,方正高大的形状不同,那一艘巨船的外形尤为复杂,外形由多条弧线组成,活生生的像一个花生壳的样子。 高度虽不及楼船,但船身很长,显得威猛霸气。从远处看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这一点是虎鲸楼船所远不能及的。 随着楼船的移动,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你就能看到更多的细节。 这个时候,从船头的了望台上,看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彻底撕裂了黑夜的寂静,“小心暗礁!” 船上的弟兄,多半都是海里的老把式,没有人不清楚“暗礁”这两个字所意味着什么? 对于高速航行的大船来说,“暗礁”带来的危险性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巨大的船身一旦触及暗礁,不仅会造成船身的破裂,而且有可能是永久性的搁浅。 如果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搁浅了,那所有人可真的是要留在东海里喂鱼了。 果不其然,随着距离的拉近,众人都已然能够看到,在那个神秘大船的四周,有许多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等的礁石,有的刚刚露出水面一个零头,有的则像一座小山一样横在面前。 “快!快转向!”一声声焦急而又惊慌的呼叫声,从楼船的各处传来。 谢瑜也感到一阵不寒而栗,直觉告诉他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绝非寻常。所以他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先前的睡意被一扫而去。 这个时候,李铁从船舱中踉踉跄跄地爬了上来,在甲板上大声吼道:“妈了个巴子,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打扰老子睡觉。” 前一日,他一日三餐,总共喝了三坛陈年老酒,还没到天黑就醉的不省人事,此刻依然是一个头两个大,随手抓住陈大眼问道:“大呼小叫的,嚷嚷什么暗礁呢?这大海中央的,能有什么暗礁?了望手是瞎子吗?早干什么吃了?舵手呢?是耳朵聋了吗?不知道打舵?” 李铁越说越气,按这架势下去,要没完没了。陈大眼知道他宿醉未醒,也懒得和他多做解释。 好在发现的早,一个急转弯,楼船已经调整了方向,朝西北方向驶去,一场灭顶之灾,就这样消失于无形。 陈大眼见楼船已经转危为安,拉着李铁的胳膊,朝船尾的方向指了过去,说道,“你看那是什么东西?怪不怪?” 李铁揉了揉眼睛,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道,“娘啊?那是条船?” “可不是么,你说刚才险不险?要是暗礁发现的稍晚一点,咱们的下场就和那条船儿一样,搁在那儿,谁都别指望走了!”陈大眼道。 这个时候,谢瑜也走了过来,对李铁、陈大眼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条船古怪的很?” 李铁陈大眼,互相瞧了一眼,说道,“你不说,还没感觉到;你这么一说,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倒是李铁从醉酒中缓过劲来,左右歪了歪脑袋,指着那条巨船说道:“那船咋在礁石堆里一动不动?” 陈大眼一听,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道:“老大,你是不是喝酒喝多了,烧了脑子啊?船都已经在礁石堆里搁浅了,还能动吗?它要是能动,还能在那里傻呆着吗?” 第159章 细思极恐 李铁一听陈大眼这话,就火上头了,知道是在讥笑他说醉话,于是挥起右手,狠狠地拍在在陈大眼的脑袋上,说道:“嘿,小兔崽子胆子肥了啊,敢这样跟爷说话,敢情是再过几天就要在爷的头上拉屎撒尿了?!” 陈大眼被他这一掌打得不轻,缩着脑袋,躬下身来,可怜巴巴的躲到谢瑜的身后,感觉想说什么,去犹犹豫豫的,话儿在嘴里打转,就是出不来。 谢瑜看到陈大眼满腹委屈的样子,心里觉得忍不住要发笑,早知这样,当初说话怎地又不过脑子呢? 于是,他拍了拍陈大眼的肩膀,说道,“陈兄,这回我可帮不了了?” “啊!……”陈大眼大感意外,在他心里,谢瑜最是“深明大义”,爱帮扶弱小,自己越是弱势,就越容易博得同情。所以说什么也弄不明白谢瑜的言外之意。 谢瑜见他一脸茫然,笑道:“方才李大哥说的一点不错,这个船怪就怪在一动不动上!” “哦?” “设想刚才,如果咱们的楼船掉头不够及时的话,现在是什么情形?一头撞到暗礁上,咱还能四平八稳的在海面上浮着吗?”谢瑜反问道。 陈大眼也是渔民出身,驾船的道理他并不陌生。就算是稀松平常的一艘小渔船触礁,那冲击力也会使得船体发生严重的倾斜、变形,更不用说那十余丈长的巨舰。 他略作沉思之后,从谢瑜身后探出脑袋,缓缓说道,“这么说来,那艘巨舰并没有触礁?可是方才那一片区域礁石密布,巨舰又怎能在其中一动不动?那它就是是驶进去的?还是被困在其中?真是想不通啊!” 陈大眼一连串的问题,倒是把那艘神秘巨舰的情形给说得透彻了。李铁听了也频频点头,六分的醉意已经去掉了三分,瞪着牛眼一样的大眼睛,突然惊道:“哎,你们看,那巨舰四周是多了许多橘黄色的星星点点吗?还是我老眼昏花了?” 李铁说话时,谢瑜正背对着巨舰,听到他这么一说,连忙转身朝那边望去。果然如李铁所说,橘黄色的星星点点少说也有二三十个,正在从四周朝巨舰聚拢。 此时,虎鲸楼船距离巨舰已经甚远,又隔着薄薄的海雾,看不出个究竟。谢瑜心中疑窦横生,他本来就对这艘横空出现的巨舰感到诧异,正寻思着是否要通知楼船停下来,乘舢板进入礁石圈,一探究竟。 谢瑜心中一惊,一阵寒意凭空袭来。这段时间的离奇际遇,让谢瑜产生了一种特别敏锐的“嗅觉”,尤其是在危险来临之时,他总是能够提前预感到潜在的危机。 虽然只是一条神秘的巨舰,和橘黄色的星星点点,看起来和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只要视而不见,绕过礁石滩继续往北航行,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可是,谢瑜却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从夺取楼船到现在,一切似乎都太顺利了,顺利地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诚然,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感到发毛,隐隐地觉得遗漏了什么,又忽视了什么。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谢瑜脑子里飞快的运转,已经把从潜入矮山、击毙田中老七田中老八,到启航寻找流云岛的前前后后,又在脑中梳理了一遍。 李铁、杨大眼正盯着军舰,相互议论着,并没有留意谢瑜。只见,海雾渐浓、距离渐远,礁石圈和巨舰彻彻底底的从视线中消失。 “不好!”谢瑜突然暗道一声,转身就朝内舱奔去。 “怎么了?谢老弟!你要上哪儿去?”李铁喊道,说着也跟了过去,他印象中,谢瑜是个少年老成,儒雅持重的翩翩公子,极少见他有慌张的时候,心知必有大事不妙。 “果然不出所料!”谢瑜说道。 东田三郎本被关押在船舱底层的一间库房中,他的手脚被二指粗的铁链给捆着,门外又有两个人把手,本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曾想到,居然让他跑了! 门口当值的两个弟兄已被击晕,横躺在屋内。绑缚东田三郎手脚的铁索,从中间断开,丢在一边。 谢瑜走近,拾起铁链仔细观察了一番,顺手把铁链递给李铁,说道,“这个东田三郎,不简单啊!” 李铁瞅了瞅手中的铁链,足足又二三十斤重,又是新铸成的,没有半点锈迹,即便是用钢锯锯开,也得花上大力气。这个东海人又是怎样弄断这条铁链的呢? 这时,屋里屋外,已经聚满了人,有的帮忙救治那两个被击晕的值守,有的张罗着四处搜寻,有的纯粹是围上来凑个热闹…… “李大哥,你看看这铁链的断口。”谢瑜说道,他的话语间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稳。 “这个断口真是奇怪,既不像是被锯断的,也不像是被外力扯断的。你看这边缘,平整中还有点毛糙,黑乎乎的,反倒像是早就已经断了的!?喂!你们俩索住这小子的时候,检查了这条铁链了吗?”李铁朝身旁的手下问道。 “肯……肯定检查了的啊!我们从仓库里找出这条铁链的时候,分明是好好的,崭新的一条,怎么……怎么会有个断口啊!” 谢瑜见众人都看不出究竟,于是解释道:“这个断口是由毒酸腐蚀出来的。” “毒酸?”众人不禁咋舌。 只见那条铁链的断口出似锈非锈,的的确确像是被腐蚀去了一小块,所以才显露出这样奇特的断面。只是众人对于“毒酸”之物极为陌生,一时间难以置信。 “我们还是疏忽大意了,竟没有想到这厮身上还藏有这样厉害的东西!竟让他给溜走了,真是气煞人也,早知道一刀把这个小兔崽子给剁了,一了百了。”李铁锤案怒道。 “只是,他为什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逃走呢?”谢瑜自言自语地问道。 此语一出,人人无不毛骨悚然,这是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 既然东田三郎随时都可以逃走,为何偏偏在今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再联想到眼前的神秘巨舰,黑石暗礁,以及那橘黄色的星星点点,难道这一切都是东田三郎的圈套?! 第160章 落入陷阱 俗话说越担心什么,就越容易来什么。 果不其然,当谢瑜等人望着前方橘红色的星星点点的时候,哪些星点也正朝着他们移动过来。 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能够依稀的看清楚,哪些星点是是一群极特别海船。 这种海船,与中原的船只大为不同。船头和船尾很尖,船帆有多张,分别挂在前后多个桅杆上。 船身的空间并不大,能够承载的人和货物都非常有限,但它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速度极快。 原先还以为这群点满星火的船只是本着那艘搁浅的巨舰而去的,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从现在的轨迹上来看,这艘巨舰不是目标,而是坐标! 只见那群海船在礁石遍布的海域中如履平地,左转右绕,轻松的避开了所有的暗礁,径直朝虎鲸楼船而来。 “不好!”谢瑜心中暗自后悔。 如果当时选择早早北去,也不至于陷入被不明船只包围的境况,都是好奇心害的! “我还是小看了这个东田啊!”谢瑜起初对东田本有几分戒心,因为他交代的太干脆利落了,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跟其他的东海国海寇太不一样了。 可是几天下来,平安无事,一切尽如东田所交代的一样。所有,戒心慢慢消除了。 谢瑜和李铁商量后,迅速决定,把帆张满,选择完全顺风的方向,朝西北面驶去,以期能够摆脱身后的不明船只。 然后,虎鲸楼船船体巨大,方正宽厚,承载量大,但航行速度并不很快。同样是顺风航行,在尖头多帆的海船船面前,并没有半点优势。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虎鲸楼船和身后的窄体海船群之间的距离只有半里了! 从甲板上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海船上的情形。每艘海船上都有约二十来人,各个身穿黑袍青丝腰带,手持火把、兵刃,煞气直逼而来。 “他们是什么人?”李铁在自言自语地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八九分答案了。 此时,东田的消失,和这群海船的出现,有着必然的联系。 可是眼下的问题,是如何摆脱他们的追击,如果无法摆脱,又该怎么应对? 要是在陆地上,凭借武功,谢瑜绝对有信心以一敌百。毕竟田中老七、田中老八这样的顶尖高手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如今的历练,使得谢瑜对太玄经中武功的理解,更上一层台阶。手中的九节鞭运用的得心应手。 可是,对于海战他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身处东海腹地,方圆几百里的范围内,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在自然的绝境面前,再高强的武功,都无法逆天。 更何况,身旁还有百十位黑牛寨的弟兄。他们的生命、前程、希望也都系在谢瑜的身上。 千斤担子在肩上,谢瑜更感到窒息的压力,从四方袭来。 “该怎么办!” 就在谢瑜拷问自己的同时,只见后方传来“嗖嗖”的声音,接着就看到点点星火,从后方划过道道弧线,朝楼船飞射而来。 “大家小心!是火箭!”陈大眼喝道。 只有百步的距离了,在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海船群将燃烧的箭矢纷纷射来,如同流星雨一般星星点点地落在楼船附近。 “尾帆起火了!” 只见楼船甲板上堆积的杂物、工具被点燃,火焰直接烧到了尾部的帆布上。众人惊慌失措,仿佛被石化了一样,面对眼前的突变,不知如何是好。 “快!把东西都仍到海里去!快打水来!”谢瑜指挥道。 听到谢瑜这一声,甲板上的众人才缓过神来,连忙把甲板上的堆放的东西,不管有没有被点着,都推到海里,同时取水灭火。 “啊……” 然而,对方的箭雨越来约密,甲板上的惨叫声连连传来,火势稍有控制,却有四五个兄弟被箭雨射中,当场毙命。 “太可恶了!跟他们拼了!”李铁见到兄弟们的惨状,从腰间拔出匕首,愤愤地说道。 他又看了看谢瑜,谢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从他的双眼中,却能看到燃烧的愤怒,这种愤怒其实就是答案。 “调转船头!给我朝船群撞过去!”李铁下令道。 黑牛寨的弟兄心中的恐惧在李铁的一声令下之后,化成了愤怒的利剑。去躲是死,去拼却未必是死。还有什么好多想的?! 一时间,海面上卷起了白色的漩涡,巨大的楼船在深黑色的海面划过一道弧线,左右控帆,朝船群直冲而去。 此刻,东方海面的尽头,翻出来朦胧的白光,与西方那中吸收一切的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白光依稀地投在楼船上,使其显得格外的高大,如同一只巨兽一般,朝着白色的东方飞奔而来。 海船群停止了射箭,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搞蒙了。 在楼船掉头的同时,李铁也吩咐手下门赶紧换上带来的铠甲,拿上兵器,准备应对和东海国人的近战。 先前在矮山的战斗中,密洞中铠甲所发挥的作用显露无疑,极大的弥补了黑牛寨人在武功招式上的不足。 密洞中的铠甲和兵器,每一件都是遗世孤品,非能工巧匠不能为之。究竟是谁放到洞中的,至今无从知晓,但它的厉害却非比平常! 谢瑜常想,很有可能每一件兵器都有自己的主人,在配合上专门的武功、心法之后,能够极大的发挥出它的威力。 比如谢瑜手中的九节神鞭,完全依靠谢瑜太玄经的内力,让其连接、收放,或成飞镖,或成笔直的铁罐,或成九节弯鞭,幻化无方,使得使用者能够运用出破境的威力。 至于李铁的匕首,冰晶剔透,在他手里仅仅是一般削铁如泥的利器,但如果再配合上至阴的内功,又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呢? 此刻,谢瑜无暇细思,多想也无意义。只盼东海国人的目的是夺回楼船和楼船里的珍宝。如果是要烧沉楼船,那么再好的装备也没半点作用了! 蓄势待发之际,却见海船群纷纷也调转船头,迅速超东南方向驶去! 难道他们怕了不错?不应该啊! 第161章 逃上小岛 谢瑜手持九节鞭,在虎鲸楼船的甲板上与东海国的人激战。他运用内力挥舞九节鞭,每一鞭都带着凌厉的劲风,将围攻的东海国人击退。然而,东海国人的数量众多,他们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让谢瑜感到力不从心。 突然,一个东海国人手持大刀向谢瑜猛扑过来。谢瑜一跃而起,躲过了对方的攻击。这时,又有一个东海国人从背后偷袭,手持短剑刺向谢瑜。谢瑜感到身后一凉,但他迅速转身,用九节鞭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与此同时,李铁手持玄冰匕首加入了战斗。他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利用玄冰匕首的锋利和寒气击退了不少东海国人。但对方数量众多,李铁也感到十分吃力。 这时,东海国首领“海阎罗”亲自加入了战斗。他手持一把长剑,身法灵活地攻向谢瑜和李铁。他的剑法凌厉无比,让两人陷入了苦战。 谢瑜感到形势越来越不利,他必须想出办法才能摆脱困境。他突然高声喝道:“大家跟我一起冲!”众人齐声应和,纷纷挥舞武器冲向敌人。 李铁也明白这是最后的决战,他紧随其后,玄冰匕首寒光闪烁,瞬间刺中了一个东海国人的胸膛。 众人浴血奋战,渐渐逼退了敌人。但这时,突然一道巨浪从海面掀起,将整个虎鲸楼船卷入了漩涡中。船身剧烈摇晃,众人纷纷失足跌倒。 谢瑜见状,心中一紧。他立刻高声喊道:“大家快抓住船上的索具!”众人纷纷反应过来,纷纷攀爬上了附近的索具。 李铁也抓住了身边的索具,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提了起来。原来是谢瑜用内力将众人从海中托起,让他们得以挂在船上。 海阎罗见状,气得哇哇直叫。他对着谢瑜和李铁怒吼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我要让你们知道,反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然而,此刻的谢瑜已经没有多余的内力再与对方交战。他紧紧地抓住船上的索具,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掉进海里。而李铁也感到了疲惫不堪,他勉强支撑着身体,时刻提防着敌人的攻击。 在这危急关头,突然一道神秘的光芒从天而降,笼罩住了整个虎鲸楼船。众人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包裹在内,身体不再摇晃。那光芒持续了片刻后消失不见,而此时的海面已经恢复了平静。 谢瑜和李铁惊讶地看向海面,发现所有的敌人都已经被击退。他们感到十分诧异,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无论如何,他们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随后不久,虎鲸楼船上的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了远处的岛屿。众人欢呼雀跃,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他们纷纷从船上跳入海中,游向那遥远的岛屿。 谢瑜和李铁也加入了游泳的队伍中,他们感到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总算是逃出生天。而在远处岛屿的沙滩上,还有一个人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历经了海上的惊涛骇浪,谢瑜和李铁一行人终于在岛屿的沙滩上登陆。他们疲惫不堪,但总算是逃出了一场生死劫难。 这个岛屿荒无人烟,毒蛇猛兽出没,但他们没有丝毫退路。为了找到水源和食物,谢瑜和李铁决定先行探险。两人手持武器,警惕地前行。他们时刻提防着周围的毒蛇和猛兽。在茂密的丛林中,他们发现了潺潺流水的声音。两人跟随声音走去,发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他们欢呼雀跃,终于找到了宝贵的水源。 接着,他们开始寻找食物。在岛屿的另一侧,他们发现了一片果树林。树上的果实硕大饱满,看上去十分诱人。谢瑜和李铁决定尝试一些果实,如果发现有毒,他们会立刻吐出并寻找其他食物。在尝试了数种果实后,他们发现这些果实都是可以食用的。两人大口吃着果实,补充着体力。但同时,他们也意识到必须小心谨慎,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以免对身体造成负担。 在找到了水源和食物之后,谢瑜和李铁决定暂时居住下来。他们挑选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面,搭起了帐篷和篝火。帐篷可以遮风挡雨,提供一个相对舒适的休息环境。篝火则可以驱赶猛兽,同时烤些猎物来吃。 然而,这个岛屿上的生存条件十分恶劣。毒蛇猛兽时常出没,让他们时刻处于危险之中。有一次,谢瑜在寻找食物时被一条剧毒的毒蛇咬伤,幸亏他及时用随身携带的解毒丹才得以保住性命。还有一次,李铁在狩猎时被一只凶猛的猛兽袭击,他凭借着机智和勇气才得以逃脱。 在这样的环境下,谢瑜和李铁逐渐学会了如何与毒蛇猛兽相处。他们发现了一些驱赶猛兽的方法,比如用篝火的烟雾或者用一些特别的植物来驱赶它们。而对于毒蛇,他们则学会了如何辨别有毒和无毒的蛇类,尽量避免被咬伤。 随着时间的推移,谢瑜和李铁逐渐适应了岛上的生活。他们狩猎、采集、钓鱼,获取足够的食物和水源。他们也学会了如何利用岛上的资源制作简单的工具和武器。比如用树枝和石头制作弓箭和投石器,用动物的皮毛制作衣物和鞋子。 在这个荒岛上,谢瑜和李铁一行人开始了艰难的生活。他们必须时刻警惕周围的毒蛇猛兽,同时要寻找足够的食物和水源。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希望,而是积极地面对着困境,期待着早日离开这个荒岛回到文明世界。 在岛上生活的日子里,谢瑜和李铁也开始了彼此之间的深入交流。他们分享着彼此的经历和故事,互相鼓励和支持。他们之间的友谊逐渐加深,成为了彼此信任和依赖的好伙伴。 在这样的日子里,谢瑜和李铁也发现了岛上的其他秘密。他们在岛上的一个隐蔽之处发现了一个神秘的洞穴。洞穴中似乎隐藏着一些未知的秘密和宝藏。但是他们也知道这个洞穴中可能存在着危险和考验,需要谨慎行事。 于是谢瑜和李铁决定组成一个探险队前往洞穴进行探索。他们在洞穴中发现了许多珍贵的宝石和文物。这些发现让他们意识到这个岛可能隐藏着更多的秘密和宝藏等待着他们去发掘。于是他们更加努力地生活和学习,希望能够早日离开这个荒岛并揭开这个神秘岛屿的更多秘密。 第162章 地图 在探索岛屿的过程中,谢瑜和李铁发现这个岛的名字叫做流云岛。他们渴望离开这里,但遗憾的是,他们并未发现任何船只经过。没有船只,他们就无法回到文明世界。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选择在岛上安顿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适应了岛上的生活。他们开始狩猎、采集食物、钓鱼,并找到了更多的水源。他们也学会了利用岛上的资源制作简单的工具和武器,如弓箭、投石器以及用动物的皮毛制作衣物和鞋子等。 他们100多人在这个荒岛上,他们成为了互相依靠的家人。他们一起建立了一个临时的社区,有各自的职责和分工。有些人负责狩猎和采集,有些人负责制作工具和武器,还有些人负责照顾伤员和病患。 在这个荒岛上,他们也发现了许多奇妙的事物。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他们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隐蔽的神殿。这个神殿被茂密的树林所掩盖,如果不是仔细寻找,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他们好奇地走进神殿,发现里面供奉着一尊神秘的神像。神像的面容和服饰都非常奇特,让他们感到既惊讶又好奇。在神殿的墙壁上,还雕刻着一些神秘的图腾和符号。这些图腾和符号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让他们感到心悸和敬畏。 谢瑜和李铁决定研究这个神殿,试图找到一些关于这个岛屿的秘密和宝藏。他们请来了一些懂得神秘学的人士来解读图腾和符号的含义。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和分析,他们发现这个神殿似乎是一个古老的神秘组织的遗址。这个组织曾经掌握着强大的力量和知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逐渐被人们所遗忘。 在神殿的深处,他们发现了一些古老的文献和文物。这些文物似乎是那个神秘组织的遗物,其中包含了一些关于这个岛屿的秘密和宝藏的信息。他们意识到这个岛屿可能隐藏着更多的秘密和宝藏等待着他们去发掘。 为了解开这个岛屿的秘密,谢瑜和李铁决定组织一个探险队深入探索这个神殿。他们在神殿中发现了许多珍贵的宝石和文物,这些发现让他们意识到这个岛可能隐藏着更多的秘密和宝藏,等待着他们去发掘。于是他们更加努力地生活和学习利用岛上的资源,为了早日离开这个荒岛并揭开这个神秘岛屿的更多秘密。他们互相鼓励和学习支持彼此成为了好伙伴并建立了临时的社区有各自的职责和分工狩猎采集钓鱼照顾伤员和病患并相互协作共同生活在这个荒岛上揭开这个神秘岛屿的更多秘密。 在流云岛上,谢瑜和李铁等人决定再次探索那个神秘的神殿。他们充满了好奇心,希望能从中发现更多关于这个岛屿的秘密。 当他们小心翼翼地进入神殿时,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神殿内部的设计和装饰都充满了古代文明的特色,让他们感到既惊讶又兴奋。 他们仔细地观察着神殿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发现新的线索和宝藏。然而,在这个神秘而复杂的地方,他们不得不格外小心,以免触发未知的机关和陷阱。 在探索过程中,他们遇到了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上雕刻着一幅复杂的图案,似乎在讲述着一段古老的历史。他们努力辨认这些图案,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这时,有一个人不小心碰到了石门上的一块石板。突然间,石门开始缓缓升起,露出了一个地下通道。这个通道黑洞洞的,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 他们充满好奇地进入地下通道,发现这里充满了古老的气息。通道内昏暗而阴冷,只能依靠手中的火把照亮。他们沿着通道前行,渐渐地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有什么未知的事物在注视着他们。 在通道的尽头,他们发现了一个密室。密室内有一座石台,石台上放着一幅古老的地图。地图的材质泛着陈旧的黄光,上面布满了尘埃和蛛网,显然已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谢瑜等人看到这幅地图,心中充满了困惑和惊喜。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幅地图会出现在这个神秘的神殿中,又有什么样的秘密隐藏在这张地图之中。 他们围着地图仔细观看起来,试图从中发现一些线索。地图上描绘的是一片广袤的山脉,其中有一座巍峨的山峰,标注着“诛仙剑峰”的字样。此外,地图上还标注着一些河流、湖泊和森林等地形。 谢瑜仔细分析了地图上的标注和符号,认为诛仙剑就隐藏在“诛仙剑峰”之上。他向李铁等人解释了自己的推测,认为这幅地图可能是一个通往昆仑山的线索。 然而,他们也意识到要找到诛仙剑并非易事。神殿中的机关和陷阱让他们吃尽了苦头,而且他们还需要经过漫长的旅程才能到达昆仑山。 在这个密室中,他们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有些人提议先离开这个神殿,回到岛上重新规划行程;另一些人则认为应该继续探索神殿的其他部分,寻找更多的线索和宝藏。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意识到需要做出明智而果断的决定。他们开始讨论各种方案,权衡利弊得失。最终,他们决定先离开这个神殿,回到岛上重新集结力量,制定更为详细的计划后再行出发寻找诛仙剑。 在密室中商定好计划后,谢瑜和李铁等人决定先离开这个神殿。他们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地返回,经过了一番艰难的跋涉后,终于走出了神殿。 回到营地后,他们感到一阵轻松和愉悦。长时间的探索和紧张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他们围着篝火坐下,分享着探险过程中的所见所闻和心得体会。 在这个晚上,他们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有烤鱼、烤肉、野果和各种美味的食物。他们用清水洗净了双手和脸庞,尽情地享受着美食带来的满足和幸福。 在篝火的映照下,他们的脸庞显得格外明亮和坚定。他们心中充满了期待和希望,对于即将到来的探险充满了热情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