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禁欲九王夜夜来纠缠》 第1章 渣男夫君要求圆房 “秀儿,帮我搓个背。” 碧纱窗下,沈无忧懒怠地趴在浴桶边沿,在蒸腾的热气中昏昏欲睡。 “无忧,是我。”身后,乍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此刻的她未着寸缕,来不及细想,只能慌张地抓过屏风上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 “大白天的,你怎会在屋里沐浴?”男人不悦地开了口。 沈无忧侧过身,发现来人竟是那一年未见的新婚夫君裴行止,暗暗松了口气。 一年前洞房花烛夜,他临危受命,前往边疆平战乱。 因而他们还未曾有过夫妻之实。 在他迫人的眼神下,沈无忧没来由地红了脸,“我听母亲说,将军还要三四日才能回朝,想不到将军回得这样早。” “苏姑娘不喜行军队伍太过缓慢,我便陪她一道,策马急回。” “你说的是,女诸葛苏墨玉?” 沈无忧好奇地问了一句,内心深处还是挺钦佩这样的女人。 “堂堂护国公家嫡女,没事调查我做什么?”门外,又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 紧接着一位身穿男装,扎着飒爽马尾的女人便走了进来。 沈无忧此刻还置身浴桶之中,实在不便见客,只好同裴行止说道:“将军,我须得换身衣物,不如你让苏姑娘在外堂稍等片刻?” 苏墨玉没等裴行止做出反应,已然阔步走到了浴桶边。 她的眼神在沈无忧身上打量了一遍,随后撇了撇唇,冷哼道: “再怎么说沈家也算得上是我朝数一数二的簪缨世族,沈家的小姐也该是娴雅大方,你怎么只会用这种腌臜手段勾引人?” “苏姑娘此话怎讲?” 沈无忧看向这个孤傲的女谋士,心里骤然生出一丝不喜。 “行止兄今日才堪堪归朝,你偏挑这个时辰沐浴,不是心存勾引,又是什么?” 苏墨玉把话说得粗俗还不算,她很快又话风一转,回头望向裴行止,“行止兄竟喜欢这样的庸脂俗粉?亏我对你推心置腹,以为你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玉儿,你误会我了。”裴行止满眼宠溺地看着她。 而后他竟当着沈无忧的面,握住了苏墨玉的手,“寻常女人自然是不能和你相提并论。你是国之栋梁,那些困囿在闺阁的女人怕是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沈无忧的视线落定在他们重叠的手上,从满心欢喜,到满眼失落... 苏墨玉反握住了裴行止的手,得意地冲着沈无忧挑着眉,“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与行止情投意合。他,我是嫁定了。” 沈无忧跨出浴桶,衣裳沾了水,湿淋淋黏在身上。 原本灼热的心好似掉入了冰窟窿。 她拢了拢湿透的衣裳,面带笑意地看向苏墨玉,“你爱嫁鸡就嫁鸡,爱嫁狗就嫁狗。我既不是你的长辈,也不是掌管姻缘的月老,苏姑娘没必要为了这等小事,特地跑一趟。” “沈氏,你最好不要用什么内闱见不得光的手段从中作梗。我不及你有心眼,但我有行止的爱,有爱便会无所畏惧。” “好一句有爱便会无所畏惧!” 沈无忧勾唇,深深地看着这位一脸天真的女诸葛,道: “苏姑娘难道不知道,爱是要建立在法规之上的吗?私自和有妇之夫私相授受,这就是你自视高人一等的觉悟?” 苏墨玉气急,声音陡然大了好几倍,“你分明是在嫉妒我有行止全部的爱!” “所以,苏姑娘甘愿嫁来做妾?”沈无忧不咸不淡地问。 闻言,裴行止立刻挡在了苏墨玉的前面,尤为严肃地对沈无忧说:“我和玉儿真心相爱,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妻。” 苏墨玉也反应了过来,话里行间处处透着不屑: “我是行军之人,不在乎这样的虚名。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既不在乎,又何须跑这一趟?” 沈无忧看着苏墨玉那双还算灵动的眼,心下骤然生出惋惜。 妾始终是妾,将来所生也只能是庶出。 她若想为自己,为孩子争一争,势必是要卷入内闱的争斗。 一个英姿飒爽的军中英豪。 被困囿于后宅这一亩三分地,实在可惜! 苏墨玉看不懂沈无忧眼里的惜才之意,言语间满是轻蔑:“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以色侍人,我和行止早已有了灵魂的契合。” 话落,她便如同一道风,飒飒而去。 “无忧,墨玉不懂宅院内的勾心斗角。你若犯她分毫,我决不轻饶。” 裴行止原该跟着苏墨玉一同离去,临行前,又忍不住对沈无忧耳提面命了一顿。 “将军可曾记得洞房花烛夜时对我的承诺?” 沈无忧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回当初的半点影子。 那日红烛摇曳,他穿着一身喜服,挑了她的盖头。 他说:“此生既已许国,再难许卿。如若能够凯旋归来,必同你举案齐眉,恩爱不移。” 这话,她一直记着。 裴行止也想起了当日的承诺,黝黑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只要你愿意和墨玉和平相处,每个月我会来你房中两日,不会让你独守空闺。” “你没必要来我房中。”沈无忧很是厌恶裴行止这类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萝卜,连声回绝了他。 “不然,每个月我来七日?你放心,我正值壮年,相信很快你就能怀上身孕。” 裴行止打得一手好算盘,他寻思着苏墨玉月信期间,他便可以大大方方宿在沈无忧这里。 他的目光停驻在沈无忧曼妙的曲线上,喉头愈发紧涩。 今晚,他便过来,将洞房花烛之夜没办的事给办了... 第2章 失身 沈无忧察觉到裴行止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中骤然生出一丝厌恶:“将军,你不需要顾及我。我一个人清静惯了,很是自在。你还是去陪女诸葛吧!” “我改日再来看你。” 裴行止见她态度冷淡,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刚生出的欲望便给浇没了。 他碰了个软钉子,自知无趣,便也不再久留,拂着袖子快步离去。 “小姐,姑爷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秀儿从外头跑进来,许是听了丫鬟的风言风语,着急不已。 “那是他的新夫人。”沈无忧忙着手头的活,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姑爷怎么能这样?!他让你独守空闺一整年,结果竟带了个女人回来!他莫不是欺小姐背后无娘家撑腰?” 说着说着,秀儿就激动地掉了泪,双手一伸,将沈无忧抱在了怀里,“可怜小姐父兄已然为国捐躯,如今竟要在这受这般难忍的气!” “谁说我要留在这?”沈无忧由着秀儿搂着,心里已经有了思量。 这门婚事她是一定要退的。 只是,皇上亲赐的婚事,就算要退,也须得他应允了才作数。 就在沈无忧思索着怎么合理地解除婚约之际。 外头一小厮匆匆跑来传话:“少夫人,圣上在广华殿为将军设下了庆功宴,要您也同去。” “知道了。”沈无忧答应了一声,神色恹恹,提不起半点兴致。 大概是还没来得及从裴行止移情别恋一事中缓过来,她其实极不情愿出门。 只是宫里那边都传了话来,再不情愿也是要去的。 “秀儿,替我梳妆。” “小姐,你该不会是打算趁着这次机会,让皇上替你解除婚约吧?” “今日不行。我要是再庆功宴上提和离,这婚约非但解除不了,还会落个善妒的恶名。” “小姐说的是。” 秀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声嘀咕着,“我寻思着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小姐千万别意气用事。” “嗯。” 沈无忧满口答应着,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裴行止确实是变心了。 他爱上了别人。 而她,也准备彻底放下他... 秀儿的手很巧,没一会儿就给捯饬好了发髻。 出了院子,沈无忧按照规矩紧跟在了老夫人后面,和裴行止并行走着。 苏墨玉则跟在了他们身后。 虽说她立了军功,声名远播,但若真要嫁进裴府,始终只是个妾。 要知道,妾室甚至连和夫君并排而行的权利都没有。 正是因为如此,沈无忧很是费解。 像苏墨玉那样驰骋沙场的女英豪,为何还会想过二女共侍一夫的日子? 连沈无忧这种常年困囿于闺阁的女人,都是不愿意的。 “一会儿面见圣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可有数?”裴行止许是担忧沈无忧在圣上面前告他的状,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 “将军在怕什么?”沈无忧哂笑着反问。 “你最好记清楚,你现在是将军府的人,与我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很快就不是了。 沈无忧懒得和他相争,悄然将注意力移到同为进宫赴宴的其他官宦女眷身上。 想起未出阁之前,她也曾像她们这样惬意说笑,心里一阵艳羡。 “诶?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宴会,九王也会来。” “传说九王俊美无双,我还真是想要一睹真容呢。” “九王来不来我不知道,但裴将军是真的帅啊!” ...... 沈无忧听着女眷们的窃窃私语,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了裴行止。 此刻天色已经大暗。 在宫道两旁的灯火映照下,裴行止刀刻般完美的侧颜确实很是扎眼。 只可惜。 他也仅仅只有一副皮囊罢了。 “啊!” “不小心冲撞了主子,是奴婢该死!” 沈无忧正打算抬脚迈进殿门,忽地闯出来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宫婢,她直愣愣地撞到了她怀里。 而宫婢手中的茶壶茶盏,须臾间掉了一地。 沈无忧低头看着被茶水浸湿的衣服,不由地蹙起了眉头。 殿前失仪,是为不大敬。 可要是现在回去换衣服,是绝对赶不及的。 裴行止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不耐烦地道:“走路就不知道小心些?” “将军,这事儿是本宫安排不周!这新进宫的小丫头毛躁了些,本宫定会让人好好调教。” 贵妃娘娘在太监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过来,她满脸歉意地同裴行止解释了两句,随口又吩咐了身边婢女,将沈无忧带去她的寝宫换身干净的衣服。 “多谢娘娘好意。” 沈无忧朝着贵妃娘娘欠了欠身,而后又跟着婢女去往了贵妃寝宫的方向。 一路上,她暗暗思忖着那冒失的婢女为何偏偏撞在她的身上,还洒了她一身茶水。 说起来,这事确有蹊跷。 只是...她的父兄已然战死沙场,护国公府连个承爵的男丁都没有,按理说各方势力都不会再针对沈家才是。 这么一想。 沈无忧又觉得定是自己多心了。 进了贵妃娘娘寝宫的一处偏殿,很快就有人给她送来了干净崭新的衣物。 “夫人,你先换上看合不合身。” “有劳了。” 沈无忧不习惯在陌生人的眼皮底下更衣,随手关上了寝殿的门。 关门的那瞬,她意外发现寝殿门后放了一盏香炉。 香炉里还飘着袅袅白烟。 她自幼擅长医理,简单的香料几乎一下子就能辨认出。 不过香炉里的烟并无特殊气味,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转过身进了内殿,刚脱下外衣,后头忽然吹过一阵邪风,屋内蜡烛应声而灭。 靠窗的屏风后,竟走出了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 沈无忧惊愕地后退着,正准备出声呼救,他却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压在了身后的圆桌上。 “唔...” 此时此刻,沈无忧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沈家到底还和谁人结过仇。 这里毕竟是皇宫禁地,能想出用这种腌臜法子对付她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最有可能的,就是刚才向她笑脸相迎的贵妃娘娘。 可是贵妃娘娘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林如意派你来的?”男人的声音倏然从沈无忧头顶上方传来。 他的声音喑哑至极。 再加上他贴上来的身体似火滚烫,她一下子就惊觉了过来,这人必定是中了迷药。 “唔...” 沈无忧想要张嘴跟他说,她和他都被人设计了,可他偏偏不可松开捂着她口鼻的手。 “管你是谁送来的...先替我解了药性再说吧...” 话音一落,他便腾出一只手,将沈无忧原本脱了一半的衣物尽数褪去。 “不要!” 沈无忧拼命挣扎着,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她的挣扎根本不值一提。 “对不住了。” 男人话音一落,旋即便任由着欲望的驱使,翻来覆去地折腾着她... 沈无忧疼得蜷曲起了脚趾。 眼泪哗然流下。 “第一次?” 他察觉到了沈无忧的不对劲,缓缓松开捂住她口鼻的手,声音依旧喑哑低沉。 “你放肆!”沈无忧疼得失去了理智,一只手生生戳进了他胸膛上还在淌血的伤口里。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由她戳着他的伤口。 好一会儿才略带歉疚地说:“早知道,我就轻一点了。” “停下!你再不停,等众人赶来,今晚就是你我的死期!” 沈无忧顾不得去谩骂诅咒他,为了活命,只能忍着痛意,在最短的时间里同他说清要害。 “屋中香炉里掺杂了媚毒,一盏茶的功夫若是不解开,你我都会暴毙而亡。”男人言简意赅地说,他的动作并未停下。 “媚毒?” 沈无忧蹙着眉,许是之前多次以身试毒,对于这媚毒有了一定的免疫。 此刻她只是感觉有些燥热,但并不知不解此毒会暴毙而亡。 “那...你还要多久。”她刚把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有人来了。” 男人的身体一顿,随手顺走了沈无忧的肚兜,哑声说道:“肚兜上有血,你不好处理,我替你处理了。” 第3章 被捉奸? “你!” 沈无忧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人已经穿戴齐整,如游鱼般丝滑流畅地破窗而出。 与此同时,屋外的动静更大了。 在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中,女眷们的议论声也变得越来越大。 “你说,那护国公的嫡女真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在贵妃娘娘的寝宫里和野男人偷情?” “不好说。裴将军带回来了个女人,那护国公嫡女大概是觉得心里不爽快,故意给裴将军戴绿帽。” “这也太无脑了!在宫闱里偷情,是要杀头的。” ...... 屋里,沈无忧片刻也不敢停歇,手忙脚乱地穿上了宫婢之前给她拿来的那套衣服。 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过于紧绷的神经使得她连呼吸都愈发艰难。 怔忪间,她忽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总感觉这一切至多是一场梦魇。 可下身撕裂般的疼痛是这样的真实而残忍。 她不得不面对无故失去贞洁这个现实。 系上最后一颗暗扣,屋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裴夫人,您在里面吗?” “什么事?” 她定了定神,立刻回了一句。 “请问,您换好衣服了吗?宫中暗卫来报,有一黑衣刺客往贵妃娘娘宫里逃来,其他房间都查过了,就这偏殿还未曾查实。” “稍等片刻。我才换上衣服,发髻有些凌乱,容我整理一下。” 沈无忧摸着黑,用帕子小心地擦拭着她躺过的圆桌,深怕留下一丁点儿的痕迹。 “黑灯瞎火的,怎么整理发髻?”苏墨玉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无忧,立刻开门。”裴行止也接着发了话。 沈无忧虽看不见裴行止此刻的神情,但也能想象得出,他的脸色应该很不好看。 就算他对她没有半点的感情。 她要是真给他戴了绿帽,从今往后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又怎么抬得起头? “还请将军再等片刻。” 沈无忧用帕子扫了一遍窗槛上的灰尘,就怕留下那采花贼的脚印,落人口实。 苏墨玉许是怕抓不到她的现行,又故作担忧地对贵妃娘娘说,“贵妃娘娘,这沈氏半天不肯开门,莫不是被刺客胁迫了?” “有理。” 贵妃娘娘应了一声,而后不容商榷地说:“来人,破门。” “娘娘,臣妇仪容尚未修整完毕,您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进来,臣妇实在羞愧,只能撞柱了。” “本宫也只是担忧你的安危。你且放心,门外除却裴将军,再无男丁。” 话音一落,贵妃娘娘便吩咐着身边的太监强行撞门。 沈无忧掐准了时机,在太监撞门的当口,不疾不徐地打开了偏殿的大门。 刹那间。 三四个小太监扑了个空,直愣愣栽进了门槛里,似乱滚的蹴鞠。 沈无忧缓缓抬眸,对上贵妃娘娘那双美丽的沈目,稍稍欠了欠身,“让娘娘久等了。” “你既是在偏殿更衣,为何连烛火都未曾点上?” 贵妃娘娘细细地打量着沈无忧,身后跟着的一众女眷,也纷纷将视线投注在她的身上。 “一开始屋里是点着烛火的。我担心烛火会将我的影子投在窗纱上,索性吹灭了烛火,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更衣。” “倒是本宫考虑不周了,应该让你去内殿更衣才是。” 贵妃娘娘笑着拍了拍沈无忧的手,而后惊疑地问道:“你的手怎的这般冰冷?” “方才听屋外提及什么刺客,臣妇怯懦,被吓到了。” 沈无忧垂下眼眸,淡淡地扫了眼门边打翻的香炉。 说起来在香炉里用药的人真是技艺高超,竟恰到好处地掐准了时间,在贵妃娘娘进门前的那一瞬,香便彻底烧断。 也得亏她自小以身试毒,有了对大部分毒药的抗性,这才没有彻底迷失心智... 苏墨玉没有抓到现行,定是不服气的。 她狠狠地瞪了沈无忧一眼,即刻让人将偏殿里里外外翻了一遍。 这期间,裴行止就站定在沈无忧的左手边。 他抿着唇,始终一言不发。 等苏墨玉的人找不出半点破绽,裴行止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用那双清冷的眸子睇了沈无忧一眼,声音中也透着一丝不耐烦,“你不该吹灭烛火,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要是没有吹灭烛火,万一让其他人看到我映在窗纱上的影子,将军怕是也会脸上无光吧?” “那你也不该磨蹭这么久。” “黑灯瞎火的,女人的衣服有多难穿,你可知晓?再者,我都说了我还没有整理好,你也不拦着。要是公公们破门之时,我还没有换好衣服,我又该以何颜面见人?” 沈无忧心里不是不委屈,想到今晚的遭遇,她的眼眶悄然发红。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与裴行止虽未有过夫妻之实,但也确确实实换过庚帖,拜过天地,想过天长地久一生一世一双人。 现在回想起来,她才知男人的誓言有多可笑。 贵妃娘娘见太监宫婢们查无证据,又淡淡地扫了沈无忧一眼,道:“既然换好了衣服,那就随本宫入席罢。” “是。”沈无忧低着头,轻声答应着。 今晚的事情贵妃娘娘和苏墨玉都难逃干系,不过她也知自己背后无人可靠,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撕破脸,做那蚍蜉撼树之事。 贵妃娘娘走了两步,忽地又顿住了脚步,同身侧女眷议道:“九王今夜入席了吗?” “未曾见过。” “九王确实太过散漫,圣上设宴,他却不知所踪。” 沈无忧低着头,默默地琢磨着贵妃娘娘的话。 贵妃娘娘忽然提到九王,又是什么目的? 难道方才轻薄她的人是当朝九王顾景炎? 不对... 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后妃的偏殿里? 而且传闻九王身手极好,天下能伤他之人寥寥无几。 可刚才那个男人,明显受了很重的伤... “沈氏,你是不是腿脚不舒服?我怎么总感觉你走路怪怪的?”苏墨玉忽然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沈无忧身形微顿,手心瞬间泌出了一层冷汗。 那采花贼下手没个轻重,她每走一步,都会牵扯到伤处,故而走路的姿态根本没办法做到和平时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沈无忧身上这套衣裳裙摆很宽,寻常人要是没有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的异样。 苏墨玉能发现异样,肯定是因为她格外留心了的。 第4章 太医验身 “苏姑娘此言何意?”沈无忧笑着问苏墨玉。 苏墨玉还未出阁,哪怕有所怀疑,有些话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她要是直接说沈无忧这步态像是才和男人云雨过后的状态,旁人也会怀疑上她的清白。 毕竟只有经历过,才会这么懂。 “没什么。” 苏墨玉果然没有将话挑明了说,只淡淡补了一句,“此前我曾随行止兄去往勾栏办案,那里的女子走路步态和你如出一辙。” “姑娘慎言。” 沈无忧深深地看了眼苏墨玉,并未给自己辩解。 这个时候辩解,反正陷入了自证的怪圈,平白遭人怀疑。 她若是不辩。 苏墨玉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苏墨玉抿着唇,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进了广华殿,沈无忧便随裴家女眷一道入了席。 圣上龙心大悦,一口气给裴行止和苏墨玉等有功之臣赏了好些东西。 沈无忧的视线则落在了圣上右手边,那位穿着一袭白衣的男人。 今晚的广华殿可谓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可那个男人竟凭着过人的姿色,让群芳黯然失色。 “九弟,你方才去哪了?朕让人寻了你半天。” “不过是随便走走。” 白衣男子声线清润悦耳,他一开口,席上许多女人纷纷红了脸。 原来,这位就是九王爷。 沈无忧只偷偷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皇家的男子全是吃人的洪水猛兽,哪怕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 “陛下,臣斗胆有一请求,还望陛下应允。” 宴席过半,苏墨玉许是喝多了,倏然起身,走到了殿中央。 “苏爱卿尽管说。” “听闻护国公嫡女剑舞天下一绝,如若今日有幸得见,我便无憾了。” 她此话一出,全场的目光全落在了沈无忧的身上。 沈无忧知道苏墨玉定是还在疑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剑舞的精髓在于灵活的走步。 她现在的情况大体也能完成一整支剑舞,只是灵活度上必定有所欠缺。 果不其然,待她一舞舞毕。 贵妃娘娘便率先发了话,她笑看着沈无忧,声色和善可亲:“无忧的剑舞素来天下一绝,两年前本宫有幸一见。只是今日,无忧莫不是太过紧张?这动作似乎生疏了不少。” 苏墨玉连声附和:“臣怎么觉得,沈氏的腿脚似乎受了伤?” “哦?若真有此事,还是得宣个太医好好瞧瞧。”贵妃娘娘的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 看在沈无忧眼里,却觉得这笑容渗人的很。 “本王怎么觉得,此女舞技精湛绝伦,看不出半点瑕疵?”就在气氛逐渐变得微妙之际,高台上的九王悠悠地发了话。 “王爷有所不知,无忧善舞,平时的水准比今日强多了。” 贵妃回了九王的话,侧过头,声色温和地对沈无忧说:“你这孩子,身体不适也说,太过懂事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 沈无忧抿着唇,暗暗地琢磨该怎么回答才好。 说实话,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死局。 不论她怎么说,一会儿要是贵妃娘娘让人强行验身,她那地方的伤便将无处遁形。 “还请陛下给沈氏宣个太医,好好瞧瞧。”苏墨玉见沈无忧不说话,便认定她在心虚,又补了一句。 “无忧,你当真身体不适?” 圣上抿了一口茶水,这才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回陛下,臣妇确实受了伤。”沈无忧此话一出,裴行止的神经又一次紧绷了起来。 他站起身,有些急躁地说:“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在贵妃娘娘寝殿更衣的时候。” 听沈无忧这么一说,贵妃娘娘的脸色变得有些耐人寻味,“无忧,我方才问过你,你不是说并未看见刺客?怎么这会子,又说自己受了伤?” “娘娘恕罪。” 沈无忧立刻跪了下去,低着头,小声说道:“我猜娘娘手下的宫婢肯定不是故意的,不然他们断然不会将藏有绣花针的鞋子给我送来。” “什么绣花针?” “鞋子里藏着一枚绣花针,我没看清就踩了下去,这会子脚跟还在隐隐作痛。之前没提,是不愿节外生枝。” “怎么可能?!” 贵妃娘娘不相信沈无忧的说辞,旋即招来了太医,要她去偏殿验伤。 这个环节,沈无忧倒是不担心。 虽说女眷进宫是不能携带绣花针这类的物件,不过每次检查只是在例行公事。 进宫前她偷偷将一枚绣花银针藏于发簪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太医仔细检查了沈无忧的脚跟,确认她被绣花针所伤,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广华殿。 而沈无忧,则因伤痛被提前送回了裴府。 她是后来才听说,圣上因贵妃娘娘失职龙颜震怒,罚了贵妃娘娘禁足一个月。 回到裴府东院。 沈无忧即刻让秀儿关上了门窗,将一身伤痛的身体浸泡在了浴桶之中。 秀儿发现她腿上的淤青,惊恐不已,“小姐,你...” “这事不能声张。” “小姐,你不是跟着姑爷去宫里赴宴了吗?姑爷怎么敢在宫中对你做...做这种事!” “不是他,我不知道是谁。” “不是他?” 秀儿吓得脸色发白,眼泪一个劲儿地掉,“小姐,我苦命的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呀?” “别急,暂时是瞒住了。” “你的肚兜呢?” “被那人拿走了。” “天啊!他要是跑出来公开指认小姐,到时候小姐又该怎么办?” 秀儿吓得六神无主,甚至想到了连夜卷铺盖逃跑,“小姐,不如我们逃走吧!从今往后隐姓埋名,再不回京都。” “现在逃走,岂不是正好让苏墨玉抓了把柄?” 沈无忧强作镇定,压低了声对秀儿说:“明儿个一早,你记得去药房给我开几味药。” “什么药?” “避子汤的原材。” 听沈无忧这么一解释,秀儿又一次哭的撕心裂肺,“天杀的,究竟是哪个黑心窝子的禽兽,居然这样对待小姐!” “那人也中了药。今晚设局的人是贵妃娘娘和苏墨玉。” 沈无忧可以猜到苏墨玉设局的目的,却猜不透贵妃娘娘为何这么害她。 “贵妃娘娘为何要设局害你?” “不知。” “小姐,我们还是逃吧。姑爷这两日要是来找你,你这伤怕是瞒不住。” “他不会来。” 沈无忧寻思着裴行止有了新欢,没事儿是不会上门来找她的。 只要那采花贼没有找上门来,这件事肯定是可以瞒过去的。 至于苏墨玉这般陷害,等她休养些时日,再好好还回去。 翌日中午。 秀儿着急忙慌地从屋外跑了进来,她关了门窗,气喘吁吁地说:“小姐,出大事了!” “怎么了?” “京都城所有药铺都有人盯着,但凡是买红花一类的药材,全部需要实名登记。我怀疑,这些人就是冲你来的,所以就没敢买。” 第5章 九王半夜送避子药 “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 沈无忧早有料到这样的结局,但还是有些气愤。 她开的那个药方,算是相对温和的。 可惜现在买不到药。 万一真的怀上了身孕,她就必须采用其他手段落胎,到时候对身体的伤害绝对会大得多。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要不然,我去请江小姐出面?” “晴雪是未出阁的女子,她要是去替我买这种药,难免遭人非议。还是先等等吧,也许过几日,管控就松了。” 沈无忧心下还是抱着一丝的侥幸,仅仅只有一次,按理说是不太可能怀上的。 夜里。 沈无忧辗转反侧,每每有了睡意,就会想起黑夜里那道粗重的喘息声和他灼热的身体。 “真是的!怎么就让我遇上了这样的烂事!” 沈无忧躲在被窝偷偷抹着眼泪,父兄去世过后,她基本上就没有哭过。 可现在,她还是觉得委屈。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却还要这样担惊受怕。 既要防着被人发现,现在连买个避子药,都这么费劲。 “将军夫人心情不好?” 就在沈无忧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帘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道喑哑的男声。 她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声音,惊恐坐起身,抓着被子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你竟还敢来?” “说起来,裴将军的眼光真是不太好。” “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无忧下意识地握住了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瞬间起了杀心。 不论他是谁,只有亲手解决了他。 才能后顾无忧。 “我挺好奇,你嫁给他也有一段时日了,怎么还是黄花闺女?” 那采花贼单手挑开了卧榻前的帘幕,躬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戴了面具,沈无忧根本看不到他的模样。 不过他很高,站在榻前就像是一堵小山,过强的气场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想干什么?” 沈无忧神情戒备地盯着他,他要是再敢上前一步,她绝对会亲手了结了他! 然而下一瞬。 那人竟伸出手掐了一把沈无忧的脸,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我要是裴将军,定不会冷落了你。” “放肆!” 沈无忧气恼地拂开他的手,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趁机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可惜那人反应极快。 她还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动作,持刀的手已然被他牢牢攥在手心,“啧...谋杀亲夫这种离经叛道的事,你竟也做得出?” “放开!” 沈无忧没想到他的身手这样敏捷,颇为气恼地挣扎着。 “性子还挺烈...” 男人松开了她的手腕,而后将藏在身后的药丢到了沈无忧身上,“你应该很需要这个。” “这是什么?” “避子药。当然,你要是不想喝,我也不介意。” “你是特意来给我送药的?” “可不是?你要是和裴将军有过夫妻之实,就算是怀了身孕也能圆谎。你们偏偏连一次也没有过,真要是怀上了,你怕是会惹上大麻烦。” “......” 他说得有理有据,一时间沈无忧竟无法反驳。 “未来半个月我不在京都,你记得提防苏墨玉。” “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是谁不重要。帮你,不过是因为昨夜的露水情缘。药我已经带到,往后你我再无牵扯。” 话落,这人便从偏窗一跃而出。 夜,静得只剩下院子外稀疏的蝉鸣。 沈无忧低下头,打开药包一一核对,心下无比复杂。 虽说他解了她一个燃眉之急。 但她总觉得有些别扭。 她和他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同被设计陷害,按理说她和他应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但是他们之间的信息明显不对等。 他对她知根知底,她对他却是一无所知... “小姐,您还没睡吗?”秀儿从屋外走进,得知沈无忧被人污了清白后,她几乎没有合过眼。 沈无忧知秀儿是在担心她,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 “睡不着。” “小姐,往后姑爷要是来了你房里,元帕是要交予老夫人的。到时候,你该如何圆谎?” “你别担心,裴行止不会来。他就算来了,我也可以拒绝。” “拒绝?” 秀儿眨了眨眼,惊愕地看向沈无忧,“小姐真就不怕姑爷因为你的拒绝,再不来房里?” “秀儿,我迟早要同他和离的。” 秀儿沉默了片晌,最终还是给予了她肯定,“虽说和离一事对女子名声不好,但只要是小姐决定的事,秀儿必定支持。” “我会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和国公府的名声。” 沈无忧不是不知道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不过这日子已经没办法过下去了。 这种情况下,还是先做准备宜。 “对了,皇后寿辰宴还有几日?” 秀儿掰着手指数了数,回:“满打满算,还有八日。” “那就再待上八日。” 沈无忧扫了眼桌上还没完工的香囊,拿着剪子,直接给剪成了破布。 这个香囊原本是给裴行止做的。 而现在,他再不配她对他好。 男人而已,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至于苏墨玉暗算她的事,她并不打算现在去清算。 苏墨玉背后有贵妃娘娘撑腰,再加上她风头正盛,这个时候和她硬碰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沈无忧打算先安稳熬过这八天再打道回府。 不成想,那位英姿飒爽的女诸葛这么沉不住气... 第二天傍晚时分,一群人闯了沈无忧的院子。 没多久他们便搜出了一个扎满针的巫蛊娃娃。 沈无忧正诧异,这娃娃是从何而来。 他们非说是她用邪术叫苏墨玉染了急症,昏迷不醒。 秀儿气得红了脸,挡在沈无忧面前同那群人据理力争,“你们别在这里信口雌黄!我家小姐心善,从不屑做这类腌臜之事!” “心善之人,又怎么会想到用邪术害人?” 裴行止匆匆走来,他一把撵开了秀儿,怒目逼视着沈无忧,“这么美的一张脸,怎么就长了那样狠毒的心肠?” “将军可信神佛?” 沈无忧挺直了脊背,冷声问他。 “不信。”他答得干脆。 “那将军可信鬼怪害人之说?” “不信。” “既然不信,那你告诉我,一个扎了针的娃娃,真能害到苏墨玉?” 裴行止显然是被问住了,他抿着唇,好一会儿才给出了他的答案,“玉儿和你不一样,她是世间顶好的女子。所以,我赌不起。” 第6章 裴行止要无忧给小三献血 “所以将军是打算草菅人命,用我的命,换她的?”沈无忧对裴行止失望透顶,言语间是显而易见的愤懑。 裴行止蹙眉,不耐烦地解释:“大夫说了,玉儿的症状又凶又险,须以行凶者的血为引,连服七日,方可药愈。” 他此话一出,沈无忧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把秀儿急得团团转。 秀儿无措地抓着沈无忧的胳膊,忧心忡忡地说:“小姐,不可!您本就瘦弱,要是连取七日血,怕是要落下病根。” “秀儿,退下。” 沈无忧用眼神安抚住了秀儿,又一次迎上了裴行止的目光,“将军这是认定了我一手策划了巫蛊娃娃毒害苏墨玉,并认定了我的血能救她?” “是。” “万一,这事出了错,你又该如何赔偿我?” 裴行止顿了顿,而后一脸厌恶地说:“我会让你有个孩子,以作补偿。” “倒也不必。” 沈无忧强忍下胃里的翻江倒海,从妆奁里翻出了一本账簿,给他递了去,“如若这事再有变故,将军只需将我这一整年,贴补裴家的银两尽数还上便是。” 裴行止狐疑地看着她,草草翻了两页。 身后,一个郎中打扮的人低声催促,“将军,苏家娘子危在旦夕,还请...” 闻言,裴行止即刻放下了账本,不悦地看向沈无忧,“你有必要这么锱铢必较?” “是将军不问青红皂白污蔑我在先。” 沈无忧心灰意冷,已经不在意裴行止很高兴与否,拿了笔和墨,给他递了去,“还请将军立个字据。” 裴行止冷着脸,不情不愿地写了字据。 秀儿见状,又端着印泥,等他画了押,这才好生收起了字据。 “好了,现在可以取血了?” 裴行止拿出了一把匕首,给沈无忧递了过来,“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我来吧。”沈无忧接过匕首,一刀划开了手腕。 刀尖刺入皮肤的疼痛,不及她心口钝痛的十分之一。 秀儿心疼得直掉泪,偏偏又无可奈何。 她只能拿了一个较小的碗,捧在掌心,在沈无忧手腕下接着血。 “姑爷,还不够吗?”秀儿看着大半碗的血,泪眼迷蒙地看着裴行止。 “秀儿,我不妨事。” 沈无忧咬着唇,看着鲜血从手腕中汩汩泌出,心里反倒踏实了不少。 那年杏花微雨,她在城隍庙前猜花灯。 不想路遇劫匪,要不是裴行止搭救,她就算不受伤,名声也会尽毁。 而裴行止为了救她,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疤。 沈无忧寻思着,就当今日的这碗血,是在还他的救命之恩好了... “行了。” 裴行止取完血,眼里骤然闪过一丝复杂,“一会儿我会让人给你送补药过来。” 不等沈无忧回话。 他便急匆匆地出了她的院子。 “小姐,我们赶紧逃吧!姑爷简直不是人!”等闲杂人等退去,秀儿赶忙关紧了门窗,她一边替沈无忧包扎着伤口,一边忿忿不平地说。 “逃?现在逃了,别人要是给我冠了一个和野男人私奔的罪名,是要浸猪笼的。” “呜呜呜...那该怎么办?要是这样连取七天血,我真怕你挺不住。”秀儿就像是水做的一样,眼泪说来就来。 “别哭。”沈无忧抬起手,替她擦拭去了眼泪,“哭没有半点用处。” * 到了第二日,天蒙蒙亮。 沈无忧刚用过早饭,昨晚跟在裴行止身后的大夫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秀儿警惕地挡在沈无忧身前,拦住了他,“你又想做什么?昨儿个傍晚才取了血,今天这么早又来!” 大夫捋着胡子,讪讪赔着笑,“姑娘何必这么大火气?取血这事儿,可不是我说的,是裴将军的指示,我只是听命行事。” 沈无忧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地问:“真就只有我的血,才能治她的病?” “这事因你而起,自然只能这么解。” “是吗?”沈无忧笑着站起身,步步逼近这个道貌岸然的大夫。 “你...” 大夫大概是被她阴冷的笑容镇住了,连连后退。 他单指指着沈无忧的鼻头,扯着嗓子说道:“苏大谋士才智过人,是国之骄傲!你给她献点血怎么了?” “既然,你这么仰慕苏墨玉。那为她献血这个美差,就交给你好了。” 沈无忧一手扼住了他的脖颈,另一只手稍用巧力,直接劈在了他后脑处。 看着瞬间晕死过去的大夫,秀儿惊诧地瞪圆了眼,“小姐,你...” “愣着做什么?” 沈无忧松了手,轻轻地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道:“捂着他的口鼻,关入柴房,每日取一次血,取了就立刻给裴行止送去。” “是,小姐!” 秀儿面露喜色,素来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捏死的她,竟拿着匕首两眼放光,对着大夫的手臂割了好几刀。 “行了,别把人弄死了。” “我就是气不过!”秀儿听话得撒了手。 取完血,又找来了信得过的小厮,把大夫关进了柴房。 沈无忧则捂着鼻子,喝着黑乎乎的避子药。 也不知道这一贴药下去,到底管不管用... 她自小擅长医理,经常以身试毒,因而她的身体有了极强的耐药性。 万一这避子药不管要,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沈无忧叹了口气,感慨着自身时运不济,竟遭此横祸! “夫人,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她愣神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了李嬷嬷的声音。 “知道了。” 沈无忧神色恹恹地起了身,规矩地跟在李嬷嬷身后,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裴家本不是什么簪缨世族,全家上下就裴行止一人在朝中有官职。 在沈无忧嫁进来之前顶多算是一家小门小户。 现如今,沈家败落,裴家倒是越来越气派了。 单看老夫人院子里的雕梁画栋,便能瞧出一二。 “母亲,你找我。”进了大堂,沈无忧颔首,规规矩矩地给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双眼微阖,淡淡地说:“过来,给我捶捶背。” 闻言,秀儿急忙开了口:“老夫人,我家小姐的手受伤了。姑爷让大夫割了小姐的手腕取血,要一连七日。” “手不是还没断吗?” 老夫人凉凉地扫了眼沈无忧缠着纱布的手,唉声叹气道:“我以为你是最最听话可人儿的,不成想,让你给我捶个背,都能推三阻四。” 这一年来,沈无忧完全把老夫人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来侍奉。 老夫人却半点不为她着想,真是让人心寒。 沈无忧捂着缠着纱布的手腕,垂眉敛眸:“母亲,我这手腕每日都得割开一日,实在疼得紧。” “罢了,你身子娇弱,自是比不上常年在军中的墨玉。” 老夫人绕了这么大半天,总算是将话题扯到了苏墨玉的身上。 单从她的语气,沈无忧便知她对苏墨玉有多满意。 “无忧,你且上前来坐,有几句话我得问问你。” 老夫人见沈无忧没作声,自以为从气势上压过了她,便又缓和了态度。 沈无忧信步走了上前。 扫了眼老夫人手腕上通透碧绿的翡翠镯子,袖中骤然蕴出一道内力,轻巧地将镯子击碎。 这个镯子是沈无忧的陪嫁之物,价值连城。 她就是觉得老夫人配不上这么贵重的镯子,也不屑收回沾染过老夫人气息的俗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第7章 殿前告发沈无忧用巫蛊之术 “啊!” 老夫人的手腕瞬间被开裂的玉镯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口子,殷红的血滴不疾不徐地从伤口处洇了出来。 “哎呦!要命了。” 老夫人连忙捂着镯子,夸张地大呼小叫,“哎呦,可疼死我了。” “母亲别怕,只是破了点皮。”沈无忧凑上前,握住她保养得宜的手,淡淡地说。 “你这扫把星,是盼不得我伤得重一些?” 老夫人愤恨地盯着沈无忧,等她缓过一口气儿,视线又落在了碎成五段的镯子,碎碎念叨:“可惜了这么好的镯子!” 沈无忧笑而不语看着这个老虔婆,不过是破了点皮,就大呼小叫地喊疼。 而她的手腕,硬生生被匕首划开,老虔婆竟还让她捶背。 老夫人大概是以为,沈无忧还会再赠她一个镯子。 等了半天,沈无忧都没有开口,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直到裴行止和苏墨玉前来向她问安。 她才展开了笑颜,“墨玉身子可大好了?” “好多了,谢母亲关心。” 苏墨玉看向老夫人脚边碎了的翡翠镯子,遂上前了一步,“母亲的手可是被镯子割伤了?” “也不知道这镯子怎么回事,突然裂开,可疼死我了。” “我那有上好的金疮药,一会儿就让人给母亲送来。” 苏墨玉还未过门,却已经母亲长,母亲短地叫唤。 偏偏老夫人还受用得不得了。 她拍了拍苏墨玉的手,笑意炎炎地说:“有你这样的贤内助帮衬这行止,我也就放心了。” 裴行止的目光则落定在沈无忧缠着纱布的手腕上。 老夫人不过是破了点皮就疼得要死要活。 沈无忧却是直接割开了手腕。 想来,她此刻也一定很痛吧? 这么一想,裴行止的喉头动了动。 随后似有些歉疚,又补充道:“晚上我会去你房里,你想要孩子,我也会给你。” “将军怕不是误会了?我一点也不想要孩子,尤其是和你。” 沈无忧曾经也渴望过和他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孩子,但那份渴望只能建立在爱和信任之上。 如今爱和信任都没了,和他生孩子又有什么意义? 裴行止深深地看着沈无忧,似是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 自古男人的后院,多的是争宠求孕的女人。 沈无忧公然说了不要和他生,大约是他面子上挂不住,红着脸冷声回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往后可别求着我去你屋里。” “将军请便。” 沈无忧挺直了背脊,带着秀儿快步走了出去。 “小姐,姑爷太欺负人了!他这么说话,就不怕你伤心吗?” “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 沈无忧抬头望向青天白日,心里异常的平静。 这世界天大地大,没了男人,照样能活得很好。 之后的几天。 裴行止一次都没有去过沈无忧的院子。 不过,沈无忧照例会在每日上午将一碗现取的血给他送去。 左右不是她的血,疼的自然也不会是她。 到了第八天。 沈无忧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了一番,等着裴家人一道进宫给皇后娘娘贺寿。 上马车前,苏墨玉看了眼妆发华丽的沈无忧,冷嗤出声:“以色侍人的俗物罢了。” “人人皆称苏姑娘为军中女诸葛,可依我看,你这脑子怎么像是被裹了小脚?你该不会以为,所有的女人都是在为悦己者容?” 沈无忧轻嗤出声,她打扮自己,可不是给裴行止看的。 她娘给她留了丰厚的嫁妆,她有钱有闲。 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沈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打扮,就是想要行止去你院子!”苏墨玉冷哼着,那善妒的神色让她原本光辉的形象大打折扣。 “哦?你怕了?” 看着苏墨玉警铃大作的模样,沈无忧又侧过头,笑盈盈地看向裴行止,“你,想不想来?” “...今晚,我去。” 裴行止喉头滚动,看向沈无忧的眼神愈发灼热。 沈无忧只是随口逗弄,见裴行止当了真,反倒心生恶心。 男人,真是不知深浅的东西! 他既想要英姿飒爽的灵魂伴侣,又想要贤惠持家温柔似水的乖巧妻子。 可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差? 沈无忧冷淡地收敛了笑容,在秀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小姐,姑爷刚刚看你都看直了眼!想来,他对苏墨玉的新鲜劲儿一过,又会回心转意呢!” “他要是对苏墨玉一心一意,我还能高看他一眼。就这样朝三暮四的性子,反倒更为人所不齿。” 沈无忧对裴行止彻底寒了心,只盼着早日请得和离书,一了百了... 皇后娘娘的寿宴上。 沈无忧同裴行止一道向帝后敬酒,贺词还没说完,她受伤的手腕微微一抖,手中酒杯应声而落。 “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裴行止的反应极快,见沈无忧打了杯子,立刻跪了下来。 “无忧,你的手怎么了?” 皇后娘娘的目光落定在沈无忧手腕上染血的纱布上,沉声问道。 “我...” 沈无忧抿着唇,迟疑了片刻,也跪了下去,“还请皇后娘娘应允臣妇不用回答这个问题。” “为何?” “臣妇不敢欺君,又不想多嚼舌根搬弄是非。” 她这么一说,裴行止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他拽了拽沈无忧的衣袖,甚至还用眼神威胁她。 “无忧,有话直说便是,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皇后娘娘实乃名副其实的宫斗魁首,她最是清楚后院内闱的那些弯弯绕绕。 加之沈氏一族战功显赫,她自然是愿意为沈无忧出头的。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起因是家中护卫在臣妇的院子里挖出了一个巫蛊娃娃,接着苏谋士忽然抱病在床,大夫说,是臣妇的巫蛊之术害了她。” “大夫还说,须得用臣妇的血来做药引,一天一碗,连续七天,苏谋士才可药愈。” “裴将军闻言,便勒令让臣妇割腕取血。” “正是因为手腕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臣妇才会一时不察,摔了酒杯。” 沈无忧这话一出,坐在席间的老夫人也已经目瞪口呆。 在她眼里沈无忧向来是识大体的。 忽然在皇上皇后面前告了一状,她自然难以接受。 正想说些什么,苏墨玉已然起身,咬牙切齿地说: “沈氏,你怎么好意思?!我自认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却用巫蛊之术害我?我是看在行止兄的面子上才没有追究。这事因你而起,大夫让你取血做药引也是无可厚非。” 第8章 我今晚就宿在你这,可好? 裴行止攥着拳头,神色复杂地看沈无忧。 从他的眼神里。 她看到了些许的不忍心。 心里,沈无忧暗暗叹了口气,这男人真真是薄情! 洞房花烛夜,是他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现如今,她含冤被污生死一线,他能给她的,仅仅只是过眼就忘的怜悯。 “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何来喊打喊杀?” 皇后娘娘不喜苏墨玉的性子,同沈无忧缓声说道:“无忧,你且站起来说话。若有冤屈,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娘娘,我之前也觉得苏姑娘的病症有些奇怪。” “所以大夫第二日前来取血的时候,我就让人将他扣了下来,反取了他的血,给苏姑娘送去。” “我寻思着如果他的血无利于苏姑娘的病情,那我再取自己的血送去便是。” “结果苏姑娘用了大夫的血,并没有任何不适。连着用了六日,这就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那大夫至今仍在我院里的柴房关着,娘娘大可请他前来对峙。” 沈无忧一番话说完,苏墨玉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她为人不拘小节。 故而大夫几日未曾现身,沈无忧只派了个小厮前去传话,说是大夫有事出城,她竟也信了。 又或者说。 苏墨玉从未将像沈无忧这样的闺阁女人当成对手,才这样的马虎大意。 裴行止也没有料到沈无忧留有后手,压低了声问她:“这么大的事,你怎不事先和我说?” “我怎么没说?” “你何时说过?” 裴行止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他这么做,无疑是在撇清自己的嫌疑,省得让人落了口舌,说他亏待了护国公嫡女。 沈无忧看倦了他道貌岸然的模样,自然不肯配合他。 索性也扯着嗓子,将当日的情形,一字一顿地复述了出来。 “还记得将军在事发之后,怒气腾腾前来质问我为何长了这样狠毒的心肠。我问将军可信神佛,可信鬼怪害人之说,将军说不信。” “我又问你,既然不信,你为何会认为一个扎了针的娃娃,真能害到苏姑娘?” “你对我说,苏姑娘和我不一样,她是世间顶好的女子,你赌不起。” “将军其实不是不知道这其中蹊跷,不过是爱得太深,听不进旁人的话罢了。” 那天裴行止说这些话的时候,沈无忧不是不痛,也不是不难过。 自己的丈夫为了其他女人,狠心要取她的血。 这种滋味,她又能和谁说? “我...”裴行止黝黑的脸颊骤然上了热度,通红一片。 老夫人此刻怕是恨毒了沈无忧这种毫无遮拦的嘴。 只可惜圣上面前,她也不敢出言训斥。 至于参与宴会的众人,听了沈无忧的一番说辞,对裴行止的风评也有了极大的转变。 宠妾灭妻,素来是不被伦理所容的。 哪怕裴行止立了战功,但因为私底下这等行为,依旧会被同僚看不起。 苏墨玉这会子终于收起了她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低着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大夫的到来。 大概等了一个多时辰。 就在宴会即将结束之时,形同枯槁的大夫终于被带了上来。 皇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怒而威:“你可知罪?” “草民知道错了!皇上,求求您救救我吧!这一切全是苏谋士指使我的,我再也不敢了!” 大夫本就是一个民间土郎中,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 加上被沈无忧关了几日,取了整整六次血,为了活命,他一股劲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给招了。 “皇上,臣是被冤枉的!” 苏墨玉慌了神,连连跪地辩解。 “朕相信苏爱卿不是这种人,起来吧。”皇帝许是看在苏墨玉的军功上并没有降罪于她,只是将那大夫当成了替死鬼,直接问斩。 沈无忧早料到这样的结局,心里也并没有觉得委屈。 恰恰相反,她也没想着将苏墨玉置于死地。 苏墨玉是军中谋士,相当于军中大脑。 想必苏墨玉也曾和她的父兄一同并肩作战过。 这样的女人,不该死于后宅争斗之中。 “无忧,这事你受委屈了。”皇后娘娘怜惜地看着沈无忧,旋即又让人赐了上好的金疮药祛疤膏。 “多谢皇后娘娘,臣妇还有一事相求。” 沈无忧此话一出,裴行止的脸色又变了变。 他压低了声警告着她,“沈无忧,你最好适可而止!” 沈无忧知道他是在担忧她会落井下石,要皇上和皇后严惩苏墨玉。 但她并不打算解释。 都不在意他了,何必白费口舌? “无忧,你且到殿后来。”皇后许是担忧沈无忧执意要苏墨玉的性命,为了留个转圜之地,便独独留下了她前去详谈。 苏墨玉眼巴巴地望着沈无忧朝着殿后走去,想求她高抬贵手,又低不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沈无忧抬着头,目无斜视地和苏墨玉擦身而过。 能让她忐忑惶恐一段时间,也挺解气。 进了偏殿。 皇后娘娘慈爱地拉住了沈无忧的手,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怜你娘去得早,你父兄又战死在了沙场。” “有娘娘的疼爱和庇护,臣妇无疑是幸运的。” “同是女人,本宫知你不被丈夫喜欢的苦。你放心,有本宫护着你,裴将军往后断不敢再有宠妾灭妻的行为。” “娘娘,我想请旨同他和离。他既不喜欢我,我又何必执着于他的喜欢?” “你不后悔?无忧,你可知女人和离后,再想觅得良婿有多难?” “与其在后院蹉跎误终身,我不如给自己一个机会,做自由的风,掌控自己的人生。” 沈无忧从来就不喜欢被困囿在后院的单调日子,不过是为了裴行止洗手作羹汤。 现如今,她不再爱他。 那么那方寸大的后院,就不该是困住她的牢笼。 皇后娘娘认真地听着沈无忧的话,眼里似闪过一丝艳羡。 沉默良久。 她终于颔了首,缓声说道:“也好。这事本宫会亲自同皇上商议,你先回去静候佳音。” “多谢娘娘垂爱。” 沈无忧欣喜地道了谢,这一刻仿佛连空气都散发着自由的青草香。 出了皇宫,她踏着轻快的步伐回了裴府。 却不想刚走进自己的院落,裴行止竟不合时宜地挡在她身前。 “你和皇后娘娘说了什么?”他阴沉着脸,冷声质问。 “这和你没有关系。” 沈无忧担忧他们听了和离一事,会提前转移她名下的财产,故而并不打算告知裴行止。 “无忧,我和玉儿真心相爱,到底怎样你才肯成全我们?” “我知你怪我冷落你,你要是介意,我今晚就宿在你这,可好?” 裴行止抬手摁住了沈无忧的肩膀,他微微俯身,试图亲吻她的唇。 第9章 裴行止对她有那方面想法 沈无忧连忙偏过头,避开了裴行止这恶心人的吻。 “放开我。” “无忧,你今日打扮这么好看,不就是为了吸引我的目光?我承认你很美,也承认对你有那方面的想法,别再欲擒故纵了,好吗?” 裴行止的气息很是灼热,他紧紧地将沈无忧桎梏在怀中,宽大的手竟试图解开她的衣裙。 啪—— 慌乱之中,沈无忧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裴行止,你别碰我!你的触碰让我感到恶心。” 裴行止挨了一耳光,整个人都给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沉着脸问道:“你还在跟我置气?” “我没有同你置气,我只是不爱你了,不愿意和你有任何亲密的接触。” “不爱?” 裴行止许是没想到沈无忧会这样说,怔愣了片刻,便拂袖而去,“沈无忧,你好得很。望你今后没有后悔之日。” “承你吉言。”沈无忧对着裴行止的背影,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 见他离开,秀儿立刻关紧了门窗。 “小姐,您这么做,姑爷往后都不来这儿该怎么办?”秀儿一边掌灯,一边不无担忧地问。 红烛将沈无忧和秀儿的影子越拉越长。 投射到窗牖上,像极了两个大张着的血盆大口。 沈无忧坐在桌前,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则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翠绿色的茶杯,“秀儿,我不是跟你说过,迟早要离开裴府?” “小姐真是这么打算的?那将来,我们...” “你且放宽心,将来的日子绝对不会比今日差。” “我自是相信小姐的能耐。” 秀儿自小跟着沈无忧长大,对她最是信任不过。 得了沈无忧一句承诺。 她又跟着乐呵了起来,“小姐,老夫人那边拿来的碧螺春,我给您泡一壶?” “她拿来的?” 沈无忧蹙着眉,愈发疑惑不解,“她肯定恨极了我未曾给裴府留半分颜面,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给我送茶?” “许是她看清了苏墨玉的真面目,知错了呢?”秀儿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说。 “裴家上下全是贪心之辈,裴行止请旨赐婚之后,你看还有谁愿意来我这院子?” “说来也是!裴家上下,竟没有一个好人!” “再说,苏墨玉是炙手可热的军中女诸葛,他们又怎么可能为了我,去得罪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物?” “可是小姐,照你这么说,老夫人没理由给你送碧螺春才是。”秀儿愈发不解。 “今晚,怕是不太平了。” 沈无忧看着手中的茶杯,忽然又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儿。 “秀儿,你去看看,房契地契还在不在?” “我都好生锁在柜子里了的,丢不了。”秀儿一边说,一边将床底下的柜子给搬了出来。 意外发现柜子上的锁被撬开,她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小姐,柜子被人撬开了!” “先别慌,房契地契我还留了一份存在了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沈无忧倒是不担心有人会私吞她娘给她留下的这些财物,只要她人还活着,其他人就算是手里头攥着房契地契,也是没用的。 “秀儿,去看看妆奁里我的珠宝首饰还在不在。” “嗯!” 秀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跑去梳妆台前翻找。 “小姐,你的珠宝首饰全部都不见了!现在该怎么办?” “看来,他们这次是打算置我于死地了。” 沈无忧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在此之前,她已经发现裴家上下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只是她从未想过,老夫人竟还想着害死她,好侵吞她带来的财物! 这样的人求神拜佛又有什么用? 本质上,不过是个蛇蝎毒妇罢了。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秀儿着急地向沈无忧跑来,焦急不已。 “别慌。老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了茶来,想必茶里掺了蒙汗药之类的药物。他们应该没有派杀手过来,顶多是将你我迷晕,再制造出意外身故的假象。” 想到这里,沈无忧心里已经有了计量,同秀儿耳语了一番,便开始付诸了行动。 此时,屋里的蜡烛仍旧在不停地跃动着。 而沈无忧和秀儿的影子,清清楚楚地映在了窗户上。 “秀儿,我怎么这么晕?快服侍我躺下!”沈无忧扯着嗓子,深怕在外头听墙角的人听不见我的话。 秀儿也很是配合,连忙替她宽了衣,“小姐,奴婢也觉得很是困乏,大约是季节的缘故,晚春时节,最是懒怠。” “反正将军也不会来,不如你也上榻,陪我躺着。” “是,小姐。” 话落,秀儿便吹灭了蜡烛,而原本清晰倒映在窗户上的影子,也就此和昏昏沉沉的暮色融成了一片。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秀儿吹灭了蜡烛后,又按照沈无忧的吩咐,拿出了两套杂役穿的衣物,小声问道。 “此刻外头估计有很多人守着,现在出门无异于功亏一篑。去屏风后等着,先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再作行动。” 沈无忧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想。 老夫人既想着将她迷晕,那肯定是不会再派杀手过来。 最多只会在院子里放一把火,将她烧成灰烬。 这么一来,到时候就算是官差过来查案,老夫人也可以推说院子意外走水。 “小姐,真的不会出事吗?” 秀儿紧张到了极点,不过她依旧挺着脊背,坚定不移地挡在沈无忧的身前。 “嘘!有人来了。” 沈无忧朝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双目紧盯着窗外那一抹愈发清晰的剪影。 “去看看那对主仆睡死了没有?” 屋外,一道低沉的男声传入了沈无忧和秀儿的耳里。 很快,便有一人偷偷摸摸地溜入了屋中。 那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床榻前,嘴里还试探性地叫唤着,“少夫人,您睡了吗?” 躲在屏风后的沈无忧瞬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右手里紧攥着的匕首随时做好见血的准备。 如若那人掀开了床榻前的纱帐,他势必会发现她和秀儿皆不在床榻之上。 到时候,事情无疑会变得更加棘手。 这一刻,沈无忧瞬间有些后悔,是不是藏得早了? 不过话说回来。 她也不能确定老夫人究竟想用什么方式对付她。 老夫人要是在命人放火之前,先让人在她和秀儿的身上插上几刀,那么躺在床榻上装睡,无疑是死路一条。 就在沈无忧紧张得双手直冒冷汗之际。 那小厮已经踮着脚尖,朝着纱帐里瞄去。 大概是发现被褥下鼓鼓的两团,便放松了警惕,又蹑手蹑脚地出了屋。 “那俩人已经睡死了!放火吧!”屋外,很快又传来了窃窃私语声。 第10章 裴家谎称沈无忧自杀身亡 “小姐,这人真的是老夫人派来的吗?” “除了她,还会有谁?不过,那老虔婆也有可能是受了苏墨玉的挑唆。” “真真是太气人了!小姐但凡是得了什么好的,都会第一个想到老夫人。这一年来,您对她可谓是尽心尽力,她怎可这么狠心?” “来日,我定一一讨要回来。” 沈无忧攥紧了拳头,心中蹿出了一股熊熊怒火。 屋外,火势窜得极快,没一会儿便浓烟四起。 火势之所以蔓延地这么快。 想必这其中绝对少不了屋外那群人的推波助澜。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秀儿捂着口鼻,被不断侵入屋里的浓烟呛得直咳嗽。 “再等等。” 出嫁时,沈无忧带了四个丫鬟和四个护卫进的裴府。 其他人今晚都被调去找老夫人的猫。 因而沈无忧和秀儿根本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等来援兵,行事须得万分谨慎。 哪怕走错了一步,都有可能丧命。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火势已然蔓延到了屋内,浓烟也越来越大。 “走水了!东院走水了!”外头,终于传来了其他院子的小厮叫嚷的声音。 见状,沈无忧赶紧带着秀儿,从屏风后那扇窄小的窗户逃了出去。 “秀儿,快走!” 沈无忧暗暗腹诽着老夫人的手下虽不会这么快就跑去救火,但好歹也得做做样子。 这个时间点,所有的家丁应该都聚在了东院的前头。 她刚好可以利用这个空隙,和秀儿两人从后门溜出。 裴府后门守备算是松懈的,门前仅仅站着两个护卫。 “小姐,后门的护卫当如何对付?”秀儿跟在沈无忧身后,气喘吁吁地问。 “你且遮掩好口鼻。” 由于被大火熏烤了大半天,沈无忧和秀儿此刻均是一脸黢黑,加之身上穿的是寻常杂役的衣服,黑灯瞎火的护卫是不太可能认出她们。 “走水了!老夫人命院中所有人都赶去东院前门集合!” 到了后门门口,沈无忧做势捂着口鼻一阵咳嗽。 两护卫闻言,还想着问她是哪个院子里的杂役。 话音未落,他们就看到东院那边,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真的走水了!快去救火!” 两护卫彻底信了沈无忧的话,匆匆忙忙地跑去了前院。 “小姐,我们现在该去哪?” 秀儿迷茫地跟在沈无忧身后,护国公府已无能为她们做主的人,她想不到哪里还有她们的容身之所。 “先去客栈凑合一宿,然后静观其变。” 沈无忧原本并不打算动裴家那个老虔婆。 意识到老虔婆对她动了杀念,她又改了主意。 “秀儿,养好精神,明天还有一出好戏等着我们!” 沈无忧回头看了眼东院的方向,而后带着秀儿头也不回地出了后门。 裴家对她不仁不义,她必双倍奉还。 在圣上的和离诏书下来前,她定要搅得裴府上下不得安宁! * 翌日清晨,沈无忧听闻客栈楼下熙熙攘攘吵闹一片,便带着秀儿一道下了楼。 听闻有人谈及裴府半夜走水的消息。 秀儿立马将店小二给叫了过来,“小二哥,裴府这场大火,可有人伤亡?” “听人说,裴府的少夫人被烧成了一堆枯骨。唉!说起来,那女子的命真真是不好!” “怎么说?”沈无忧眸色微动,随口问道。 “裴府的少夫人原是护国公府里的嫡出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女。不幸的是,一年多之前,护国公府里男丁均战死在沙场。” “短短一年多时间里,护国公家的嫡出小姐丧父丧兄,原以为嫁去裴将军府,能享享清福。” “不成想,裴将军刚刚归朝,那位嫡出小姐竟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实在是可怜!” ...... 听着店小二的话,沈无忧愈发难过。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办法接受父兄四人均战死沙场的残忍现实,总期盼着奇迹发生。 但她心里很清楚,他们活着归来的希望相当渺茫。 “小姐...” 秀儿轻轻握住了沈无忧的手,小声安慰:“秀儿会一直陪着你。” “秀儿,我得去一趟边关。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父兄的死,另有隐情。”沈无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憋回眼里盈盈打转的泪水。 “我也去!”秀儿连声说道。 “先解决了裴家那群牛鬼蛇神再说吧。” 沈无忧敛起了眸中的哀痛,带着秀儿,朝着裴府的方向走去。 彼时,裴府已然乱成了一团。 大门口也被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围堵地水泄不通。 沈无忧和秀儿蒙着面纱,就混在了这群乌泱泱的百姓中,冷眼看着在大堂里哭得呼天抢地的老夫人。 别的不说,老夫人的戏确实不错。 混浊的眼里掉出颗颗分明的眼泪,接连嚎了这么久,嗓门竟还算嘹亮。 “我苦命的无忧啊!你这么好,怎么就没了呢?” 老夫人捂着胸口,软软地靠在身侧的老嬷嬷怀中,显出了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裴行止沉着脸,一脚踹在了家丁身上,“一群废物,东院起了那么大的火,为何不早点禀报?” “少爷恕罪!这火势是从少夫人屋中蹿出来的,我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而且少夫人院子里的护卫丫鬟昨晚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这才酿成了大错。” 家丁跪伏在裴行止脚边,全然将过错推到了沈无忧院子里的护卫丫鬟身上。 而跪在一旁的护卫丫鬟并未出言辩解,只一遍又一遍地朝着东院的方向磕着头。 沈无忧看着他们红肿不堪的前额,心疼得攥紧了拳头。 老夫人拉着裴行止的手,眼泪哗哗直下,“想来无忧这孩子心思敏感,或许是念及她亡故的家人,一时想不开,才选择的自戕。” 自戕? 沈无忧不由得冷笑出声,这老夫人还真是诡计多端呢! 秀儿气得脸色煞白,恨不得当场撕开那老女人的伪面具,“小姐,她怎么这般厚颜无耻!” “稍安勿躁。”沈无忧弯了弯唇,笑看着这一家子的闹剧,倒是相对平静。 第11章 无忧诈死归来啪啪打脸 裴行止神色复杂地看向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无忧的心性很是坚定,断不会选择自戕。” 苏墨玉撇了撇嘴,“这还真是不好说。有些人看着成天乐呵呵的,可转头就选择了上吊自缢。我们毕竟不是她,可能没办法切身体会丧父丧兄之痛!” 老夫人附和道:“这孩子肯定是太过悲恸,才选择的自戕。” “怎么说?”裴行止依旧是一副愁眉紧锁的模样。 沈无忧远远地望着他,忽然觉得他这副样子虚伪至极。 他明明对她不甚在意。 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 这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在逢场作戏? 沈无忧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苏墨玉瞅着裴行止这副模样,心里大为不快。 “行止,沈氏什么性子你难道还不知道?她倒好,死了一了百了,却差点儿害死整个裴府。要不是火势被控制住了,今儿个一早,裴府也许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可不是?!这孩子命虽苦,但还是太莽撞了些。” 老夫人即刻接话,幽幽地叹了口气。 裴行止听两人这么一说,原本脸上的悲恸也开始烟消云散。 想必,他应当是在庆幸裴府的损失并不算大。 “对了,无忧在她出事之前,曾将她从娘家带来的房契地契,连带着她的珠宝首饰都交由我来保管。现如今,无忧命殒,那些房契地契...” 老夫人说到这里,又垂下了几滴泪,“我知道了!无忧之所以将那些黄白之物交给我来打理,她想必是早就做了赴死的打算。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无忧把房契地契都给了你?”裴行止蹙着的眉头骤然舒展了开来,不无感慨地说:“她到底还是有些孝心的。” 没一会儿,廷尉等官差浩浩荡荡地进了裴府。 朝廷命官府里出了命案,本该细细查探才是。 不过裴家所有人都说,沈无忧和秀儿被烧得只剩下了一堆焦黑不堪的枯骨,这件事根本就无从查起。 等官差取证完毕。 脚步虚浮的老夫人竟直愣愣摔在了廷尉怀中,她双手紧抓着廷尉的胳膊,神色难掩悲恸,“大人留步,有一事我还得问问你。” “老夫人请说。” “我那苦命儿媳留下来的房契地契,该如何过户?我想着早些过户,好让人去用心经营那几十家商铺,往后若沈家有需,再全数归还。” “这些事你们自行决断便可。” “如此,那我便自己做主了。”老夫人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这才松了手,堪堪止住了眼泪。 “秀儿,该轮到咱们上场了。” 沈无忧见时机成熟,取下面纱,带着秀儿一道,从乌泱泱看热闹的人群里走了出来。 她信步走到老夫人面前,笑着问:“母亲,今儿个府里这么热闹,是出了什么事?” “你...你...”老夫人见了沈无忧,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要不是嬷嬷扶住了她,她怕是已经跌坐在地。 “无忧,你是人还是鬼?” 老夫人的声音骤然带了几分颤抖,原本哭得通红的脸,瞬间煞白一片。 苏墨玉没有料到沈无忧还能活着站在她的面前,拳头攥的咔咔响。 裴行止回眸,那双黑曜石般深沉的眼里夹杂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的喉头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开口说话。 沈无忧的视线从在场的每个人身上掠过,最后才停驻在了廷尉身上,“廷尉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难道不知昨夜裴府东院走水一事?裴府上下都说,你被那场火烧成了枯骨。”廷尉如实相告。 “走水?” 沈无忧故作讶异地瞪大了眼,“昨日是我父兄的忌日,我和秀儿去了郊区白马寺,彻夜为父兄祈福,并不知走水一事。” “大半夜的,你出去祈福?”裴行止蹙着眉头,并不相信沈无忧的说辞。 “是啊。父兄殁于深夜,我深夜祈福,不行吗?” 话音一落,沈无忧又看向了老夫人,“母亲,你刚刚说我把房契地契以及金银珠宝都交予你保管,是在开玩笑?” 老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显然是被问住了,半天答不上来。 沈无忧接着说道:“我刚才听说,母亲为了我的死哭得死去活来,还一口断定我是自寻短见?” “昨夜东院走水,我以为你在里头,没能逃出来。” “母亲,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何时说过要自寻短见?父兄以身殉国之后,我虽悲恸,但并未一蹶不振,而是很快又振作了起来。因为我知道,父兄断不愿看到我为他们哭哭啼啼。” 老夫人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慌乱之下,她又朝着苏墨玉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苏墨玉的反应极快,她伸出了手,指着沈无忧的鼻子,厉声呵斥,“沈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自导自演出这么一场走水的戏码!要不是昨夜风势问题,老夫人和行止,可能也葬身火海之中了。” “我自导自演?”沈无忧勾唇反问苏墨玉。 之前她倒是没什么感觉。 直到今时今日,她这才发现苏墨玉这张嘴倒挺厉害。 苏墨玉能这样颠倒是非黑白,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诡辩,甚至于还这样熟练地将责任推卸到她的身上,绝非一日功力。 或许...人家在军营里能够混得如鱼得水,恰恰是得益于这一点。 “沈无忧,我裴家对你不薄,你何必自导自演这样一出戏码?”裴行止被苏墨玉的一番话洗脑,当着一干人等的面,就开始指责沈无忧。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说我?” 沈无忧怼完裴行止,又面向众人,将昨夜的来龙去脉细枝末节一一说清道明。 “昨日,母亲命人给我送了一罐碧螺春。我原本是打算泡上一壶,尝尝味儿。后来又想着要去为父兄祈福,索性将茶叶带去给了寺庙方丈。” “那茶叶我赠予方丈的时候,可是未经拆封的。” “你猜怎么着?方丈只是喝了一小杯,就晕死了过去。我还以为方丈年迈体虚,现在看来,那碧螺春里,定是掺了本不该有的腌臜东西。” “再有就是,我可从未让母亲替我保管房契地契以及金银珠宝,母亲为何一口咬定,是我事先交由你保管?” “对了,我一直都把账本和房契地契放在一块儿的。不知道母亲手中,那本账本还在不在?” 沈无忧的这番话虽说是对着裴行止和老夫人说的,实际上是讲给围观者听的。 人言可畏。 对于最好面子的裴家来说,沈无忧的这般举动,无疑是将他们架在火上烘烤。 “裴夫人,你的意思是,昨晚这场火灾有猫腻?”廷尉办理过的案件无数,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譬如,裴老夫人赠予沈无忧的茶叶,为何被掺了蒙汗药? 又如,沈无忧明明没有自寻短见的念头,裴家上下为何要说她放火寻死? 加上沈无忧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全部落在了裴老夫人手上。 这一切的一切凑在一起,其实不难推断出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只是裴行止目前势头大好,护国公一脉人丁凋零,有些事他还真不敢擅作主张。实在不行,他还是先上封奏疏,询问一下圣上的意思再说。 第12章 凭实力气哭苏墨玉 沈无忧看出了廷尉的顾虑,也并未催着他当场给下论断。 她朝着廷尉福了福身,话语恳切地说:“我虽侥幸活了下来,但这场纵火案背后的操控者居心叵测,意图谋害忠臣之后,其心可诛。烦请大人费心审理此案。” “夫人请放心,我等奉圣上的旨意前来查案,必定会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有劳了。” 送走官差,沈无忧并没有急着关门,她转头面带笑意地看向老夫人,“母亲,现在可否告知,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将房契地契金银首饰等交由你来保管的?” “你...你放肆!” 老夫人理亏词穷,素来能言善辩的她,竟有些结巴。 而挤在门口围观的百姓也开始喧闹了起来,义愤填膺地指责着黑心肝的裴家。 “想不到裴府这么不要脸!他们这一出,分明是谋财害命!” “可怜护国公家一心为国,留下的独女却在别人府上吃尽了苦头!” “可不是?这位裴将军新婚才满一年,便又添了妾室,实在凉薄。” ...... 眼看着舆论对裴家愈发不利,老夫人连忙让人关上了大门,将流言蜚语隔绝在外。 说起来,她今儿个之所以敞开大门哭闹了一场,就是想要让过路的百姓做个见证,让人误以为她对儿媳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谁知,千算万算,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无忧竟还能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现在倒好,她终归是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把米。 “母亲,你方才为我哭得那么伤心,怎么我好端端回来了,你反倒不开心了?”沈无忧看着老夫人铁青的脸,不咸不淡地问。 “沈氏,你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 苏墨玉为了讨好老夫人,着急上火地凑了上前。 “苏氏,请问你懂规矩吗?你若想进裴家的门,就必须尊我一句当家主母。” “还有一点,望你牢记,妾始终是妾,我和母亲议事,有你插话的份?” 说完,沈无忧又看向裴行止,一字一顿地说: “东院现在是住不了人了,你且将我的房契地契金银首饰原封不动地送到护国公府。对了,裴家的账本我那儿还有一本备用的,这一年来裴家欠我的银子,还请将军速结。” “......” 裴行止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你的银钱,我一分不会少你。” “希望将军说到做到。” 沈无忧懒得同裴行止多费口舌,说完就准备带着秀儿回护国公府。 老夫人担心沈无忧走了之后真要赔上那么多银子,忙上前阻拦,“你是裴家的媳妇,岂有回娘家住的道理?” “我不回去住,难不成还去住那乌漆嘛黑的东院?”沈无忧反问。 “收拾一下就行了,怎么不能住?”老夫人不悦地说。 她此刻已然没有半点做亏心事的模样,又一次沈无忧面前颐指气使了起来。 “梁柱都烧没了,你确定能住?不如这样,你前段时间不是把南院那几间小屋收拾了出来?我就勉为其难先住下。虽说那儿到底比不上护国公府清静,我稍微受点委屈,暂住一段时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无忧,你别欺人太甚!那是行止为我准备的!” 苏墨玉跳了脚,看向沈无忧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狠戾。 裴行止也阴郁着脸,眼里还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嫌恶。 他之前说过,最厌恶妇人之间的争风吃醋。 这会子,他立马先入为主地误以为沈无忧是为了他,才和苏墨玉争风吃醋,抢她的住处。 沈无忧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向裴行止,“将军若是不便,我可以带着我的人速回护国公府。” 裴行止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你先住南院,东院我会尽快找人修缮。” 他虽对苏墨玉宠爱有加,但到底不敢做得太过分。 尤其是这件事儿多了那么多目睹者见证者。 历朝历代,朝臣都不允许有宠妾灭妻的行为。 哪怕他再宠爱苏墨玉,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偏袒她... * 当天中午,沈无忧就带着一众护卫丫鬟,住进了修缮一新的南院。 秀儿趁四下无人,悄摸凑到沈无忧跟前,压低了声问:“小姐,方才院前对峙时,你为何不把昨晚所闻所见说出去,而要谎称昨夜去了寺庙?” “昨晚所闻所见,除却你我,并无第三人会为我们说话。这么一来,他们要是众口铄金,污蔑我们自导自演,我们又当如何应对?” 在回裴府的路上,沈无忧就想过这个问题。 她和秀儿势单力薄,裴家上下三十多口人,他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将她们两人给淹死。 而寺庙方丈恰好是她故交,让方丈替她做个见证,倒也方便。 “原是如此!” 秀儿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不过没一会儿,她又将午睡中的沈无忧给吵了起来。 “小姐,他们要是再怕派人来害我们,该怎么办?”秀儿睁着一双迷蒙的泪眼,显然是被昨晚的事给吓怕了。 “廷尉都出面了,短期内我们很安全。” 这会子,老夫人定在焦头烂额地为自己开脱罪名,根本没有闲暇顾及其他。 让沈无忧出乎意料的是。 这老虔婆半日之内就想到了对策。 天色才暗下,她就听外头的丫鬟说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畏罪自杀了。 在上吊自缢前。 李嬷嬷还写了一封检举自身的信件,将纵火一案完全算到了自己的头上。 “小姐,老夫人怎么这么狠心?李嬷嬷跟了她一辈子,她说下手就下手!” “断臂自保罢了。” 沈无忧叹了口气,愈发厌恶蛇鼠一窝的裴家人。 “听说,苏墨玉因着南院的住处没了着落,哭闹了一场,索性住进了姑爷的屋中。” “随她。”沈无忧神色淡淡地管自己翻着书。 她对裴行止完全没了感情,所以他找再多的女人,她也不会觉得难过。 她只盼着,圣上的和离旨意能快点儿下来。 只有这样,她才能走得名正言顺。 “对了小姐,那采花贼今晚会不会再来?” 提及采花贼,秀儿的脸都给气绿了。 沈无忧想起采花贼半夜跑来送避子药的事儿,脸颊忽然有些发烫。 他说他要出城一趟,近半个月都不会在京都。 所以他的意思是,等他回来,还会找她? 沈无忧犯了愁,手上的书瞬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如果下次再碰见他。 她定要亲自讨要回她的贴身衣物。 那玩意儿留在别人手里,始终是个隐患... 第13章 顾景炎毒入肺腑 城外,龙泉山庄。 婢女小心翼翼地为顾景炎换着药,他胸膛上箭伤虽不算深,但因为箭簇上淬了毒,这些时日,他也算是遭了不少罪。 毒医坐下三弟子云清替顾景炎号了脉,眉头越锁越深。 “箭伤入侵五脏六腑,我只能控制,没法根除。” “毒医何时回来?”顾景炎的贴身侍卫追风焦灼问道。 “我师父才出门两月余,少说还需要大半年。” “如若余毒未能清理干净,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时日一久,恐会因五脏六腑衰竭而亡。” “就没有其他解毒的法子?” “有倒是有。听师父说,我毒医一门,技艺最为精湛的要数小师妹。只是小师妹乃师父关门弟子,我等从未见过。如若能够找到她,九王的毒应该不成问题。” 顾景炎并不怎么关心体内的毒,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追风,京城那边可有动静?” “林贵妃那边派人前来求和,求和信属下让人退回去了。” “裴府可有动静?” 顾景炎回想起在贵妃寝宫的那一夜,沈无忧那张倔强的脸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王爷,裴府难道也牵涉其中了?” “未曾。本王就是觉得裴行止眼瞎,放着娇滴滴南海明珠不要,非要去宠那什么土灵珠。” 这一点,顾景炎确实想不通。 沈无忧才貌双绝,姿容昳丽,连他都招架不住。 裴行止竟能忍住没去碰她。 “裴府今日倒是出了一件大事。” 追风想起线人的通报,连声说道:“昨晚半夜裴府东院走水,裴老夫人大哭了一场,说是儿媳被烧成枯骨,这事还惊动了朝廷,廷尉都亲自去了。” “你说谁被烧成枯骨?” 顾景炎诧异地抬眸,沈无忧绝不是无脑无才的女人,她怎能这么容易中招? 况且有了贵妃寝宫的那事儿。 她现在应当还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断然不会轻易被害。 “据说,是裴老夫人当着廷尉的面,哭诉她儿媳护国公家嫡女沈无忧被烧成灰烬。结果,沈无忧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以后说话最好一口气说完。” 顾景炎凉凉地扫了追风一眼,提在嗓子眼的心缓缓落下。 这沈无忧果然没让他失望。 手段倒还凑合。 “还有一件事,也和护国公家嫡女有关。” 顾景炎饶有兴致地道:“说来听听。” “前几日您毒发卧病在床的时候,护国公家嫡女进宫赴皇后娘娘寿辰宴。宴会期间,她失手摔了碗,结果您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追风卖了个关子。 顾景炎淡淡地道:“莫不是她手上有伤,故意摔给皇后看的?” “王爷您真是料事如神!” “据说,护国公嫡女手腕上还真有一道刀疤,好像是裴行止为了救那女诸葛,听信了妖医谗言,接连取了护国公嫡女七天手腕血。” “事发后,女诸葛说护国公嫡女用巫蛊压胜之术害她,大夫才要求用施术者的鲜血作为药引,才能药到病除。” “结果护国公嫡女将大夫请上了殿,并扬言七天里有六日,是大夫给献的血。女诸葛被当场打脸后,连头都不敢抬。” 提及这事儿,追风的眼眸亮晶晶的,嘴皮子也动得飞快。 如若有机会。 他还真想见一见这位名冠京华的护国公嫡女。 “此女,颇有护国公的风范。” 顾景炎喝了一口茶,愈发期待和沈无忧的再次见面... 翌日清晨,裴府南院。 沈无忧用过早饭,懒懒地歪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不得不说,这南院确实舒适。 四周清幽,绿植环绕。 院子中央还造了一方池塘,种满荷花,别有一番韵味。 “沈氏,昨夜睡得可好?” 换上女装的苏墨玉不请自来,两坨腮红挂在眼下,怎么看怎么违和。 沈无忧眯了眯眸。 看着苏墨玉这一身粉色缎面新衣,脑海顿时浮现出“俗不可耐”这四个字。 平日里一身男装的苏墨玉虽称不上美丽,但胜在干练利落的气质。 忽然这么一打扮。 她那粗糙的皮肤反倒将衣服衬得很是俗气。 “沈氏,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何事?”沈无忧抬起眼眸,淡淡地问道。 “我这马上就快过门了,来你这坐坐,难道不行?”苏墨玉自顾自地坐在了沈无忧边上的椅子上。 她手上的翡翠镯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通透碧绿。 “镯子不错。”沈无忧收回视线,笑着回了一句。 苏墨玉眉眼中透着一份自傲:“将军赠予我的,自是最上乘的。” 沈无忧但笑不语。 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苏墨玉这样的性子,究竟是怎么成为军中女诸葛的? 能让人有口皆碑,应该是有点真本事的。 可是就她最近几天的观察。 苏墨玉心机虽重,城府却很一般。 本事和肚量也就那样。 难道她之前献上的锦囊妙计,全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硬给撞上了? 一旁的秀儿受不了苏墨玉这般嘴脸,索性挽起袖子,故意露出手腕上的玉镯,借着给苏墨玉倒茶的功夫,显摆了一顿。 “苏姨娘这镯子,怎的和小姐赠予我的这么像?” “......” 苏墨玉怔怔地看着秀儿的手,眼里骤然浮现出一丝难堪。 秀儿见状,又补了一句:“姨娘别介意,我有口无心的。我这镯子虽然更加通透,但我的手不及姨娘的好看。” “好不好看的,我向来不看重。我看重的,是将军敬我爱我的心。”苏墨玉臭着脸,自视甚高地仰着头,酸溜溜地给自己找补着。 “你高兴就好。” 沈无忧打了个哈欠,笑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装腔作势。 苏墨玉碰了个软钉子,自是不肯罢休。 她倏地凑上前,压低了声问:“对了,沈氏。有个问题,我得好好请教你一番。” “有事不妨直说。” “那个...将军和你同房的时候,他可曾这般生猛?你不知道,昨夜,他整整折腾了我两个时辰,弄得我腰酸背痛?” “我未曾与将军同过房。” 第14章 臀肥,好生养 “啊?将军竟没碰过你?”苏墨玉做吃惊状,捂着口鼻,惊呼出声。 “他在与我成婚当日便带兵出征,那之后我与他不过数面之缘。再者,在成婚前,我可做不出和人私相授受的事。” “沈氏,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这么酸?” 苏墨玉原是想借自己得宠之事,讥讽沈无忧一番。 她不知道的是,沈无忧对裴行止早就死了心。 裴行止不论和谁同房,沈无忧都不会放在心上。 沈无忧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随口道:“我的语气哪有你的腰酸?你既身体不适,就回去好生躺着吧。” “成婚一年都未曾承将军雨露,真是可怜。” 苏墨玉被沈无忧内涵了又不肯认输,走之前还不忘再冷嘲热讽上一句。 “苏氏,前天晚上,将军去过一次东院,你可知晓?他说,他对我动了心,我嫌他违背誓言,将他赶了出来。这事儿,他同你说过了吗?” 沈无忧看着苏墨玉忽然僵住的背影,忽然又觉得,逞逞口舌之快也挺爽的。 “......” 苏墨玉这一回,再也说不出任何讥讽的话,甩袖快步离去。 院子里的丫鬟护卫见她这样,即刻凑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同我说着苏墨玉昨日的事。 “小姐,这个苏氏真真是不要脸!” “昨儿个她在将军屋里哭了好久,质问将军是不是不爱她。” “那之后又主动献身,那情话说得,连我等听墙角的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她都说什么了?”沈无忧兴致缺缺地问。 “她说,人家夸她臀肥,好生养。”丫鬟才说了一句,就红着脸蹲在地上,害羞得不肯再讲。 “原来,裴行止喜欢这样的。”沈无忧只当是听了个笑话,过目就忘。 今儿个苏墨玉找她炫耀昨晚和裴行止有了夫妻之实一事,这在沈无忧看来,就等同于苏墨玉吃了一顿屎,还沾沾自喜地跟她说,屎有多好吃... 傍晚时分。 沈无忧核对好了名下商铺的账本,便想着换身男装去桃李街的醉佛楼打探消息。 这一年来,她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去一趟醉佛楼。 闺阁后院消息闭塞,想要获取第一手情报,青楼妓院往往是最好的选择。 “小姐,老夫人找您,说有事要议。”屋外,传来了丫鬟秋菊的通报。 “好,我知道了。” 沈无忧重新换上了女装,带着秀儿一起,出了南院。 “小姐,老夫人才折了个李嬷嬷,想必是恨极了你。”秀儿忧心忡忡地说。 “随她。” 此前,沈无忧敬她是长辈,处处忍让。 看清了老夫人的丑陋嘴脸。 沈无忧连装都不想装了。 连裴行止她都没有放在眼里,区区一个老夫人,又算得上什么? “沈无忧,你怎么当家的?” 沈无忧前脚刚跨进门槛,就见老夫人怒摔茶杯,眼神阴鸷地诘问着她。 “母亲何故发这么大的火?” 沈无忧从容走进,眼神从裴行止和苏墨玉脸上扫过。 她勾了勾唇,笑言:“这么巧,将军和苏姑娘也在?” 老夫人翻了记白眼,冷哼出声:“这个月各房的月钱怎么少了一半?” “府里开支大,这个月我特地拿出了百两银子为将军定制衣裳。另外,其他官家送来了不少贺礼,我们总得回礼不是?这一来二去的,现银不够,各房月钱自然是要缩减些。” “再怎么缩减,你也不该把各房的汤羹给停了!你吩咐下去,往后每日须得给各房送去红枣桂圆四补汤。” “母亲有所不知,咱家这一年来,基本都是进得少出得多,再这么花钱,府库很快就要空了。” 裴家并不是什么簪缨世家,全是靠着裴行止一人起家的。 如若老夫人勤俭持家一些,那么再过上若干年,裴府兴许能彻底在京都城内站稳脚跟。 可偏偏这老虔婆最好面子,总要跟其他官家攀比。 这一来二往,裴行止那么点俸禄,哪经得起她大手大脚地挥霍? 苏墨玉扫了眼沈无忧身上极其华贵的衣裳,语气不善地说:“沈氏,你说这话难道不亏心?府库若是空了,你哪来的钱穿这身苏绣锦缎?怕不是裴府的现银,全进了你的口袋?” “苏姑娘要是不信我,我可以让人把账本给你拿来,让你仔细算算。” 沈无忧平日里衣着还算是低调的,自她发现裴家上下全是白眼狼后,这才怎么华丽怎么穿。 这些钱银全是她母家留给她的,她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其他人,一分也别想拿走。 提及账本,老夫人难免有些心虚。 沈无忧贴了他们裴家多少钱,她是心里有数的。 “无忧啊,墨玉性子直,有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老夫人和缓了语气,又装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李嬷嬷跟了我一辈子,她虽犯了错事,但念在往日情分,于情于理,我都得厚待她的家人不是?” “李嬷嬷确实受了不少委屈,理应厚待。” 沈无忧蹙着眉,想到老夫人连身边人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去,越发觉得她心如蛇蝎。 “无忧,不如这样。裴家产业才刚刚起步,但你娘家给你留了不少商铺。要不,你再拿出些私房钱,将这个月短缺的月钱给补上?” “母亲是没有看过账本?我贴补裴家的现银,你们几年都还不上。再往里头砸钱,我怕收不回来。” “无忧,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因为行止和墨玉的婚事,才使起了小性子?你是大房,要大度些。要是传了出去,是要贻笑大方的。” “母亲误会我了,我没有使小性子。” 沈无忧越听越觉恶心,她没有当场让裴行止还钱,已经算客气的了。 想起她爹之前对她说,女子最好别下嫁。 她那时候听不明白她爹此言何意,现在她算是听明白了。 这裴家,就像是吸血的蚂蟥,恨不得将她吸干吸透。 “还说没有使小性子?你啊,就是太过小心眼,半点容不得人。” 老夫人叹着气,接着说道:“你身为当家主母,手握着掌家权,理应大气些。行止目前官居正二品,相信很快就能官居一品,他若跃升成肱骨大臣,你也跟着沾光不是?” “......” 沈无忧暗叹,这老夫人还真是会做白日梦。 裴行止才几岁?若想成为肱骨大臣,在没什么背景的情况下,起码得十年往上的时间。 而这期间,他还需步步小心,不能走错半步。 说起来,裴行止的前路也并不是那么好走的。 老夫人自以为拿捏了沈无忧,亲昵地握住了她的手,“无忧啊,出嫁从夫。你父兄死的早,往后你还得指着行止。他的脸面,也是你的荣耀。” 第15章 青楼遇九王? “所以,母亲的意思是?” “裴家的产业才刚起步,你要和墨玉一起,多帮衬着点。” “哦?” 沈无忧转头看向苏墨玉和裴行止。 她原以为裴行止脸皮薄,断不会找她要钱。 没成想,她还是高估了他。 裴行止的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近段时间,边疆战火已熄,圣上恩准,特允我和玉儿在京当差。京都治安稳定,也没什么需要我费神的地方,我便想着在桃李街开一家客栈。” 桃李街是京都城里最为繁华的地段,可谓是一寸地一寸金。 她在桃李街也有一家大型客栈,平时生意极好。 如若真能在桃李街开客栈,当是稳赚不赔的。 只是...裴行止那么点积蓄,怕是连桃李街的地皮都买不起。 老夫人见裴行止没有往下说,立马接过话茬,拍了拍沈无忧的手背,“无忧,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你看,能不能拿出一千两银子出来,权当你入了股?” “母亲的意思是,我出钱,我当老板,你们给我打下手?” “一家人何须分得这么清楚?我老了,就希望你们三人能把日子给过好。” “母亲,不是我不肯出钱。将军开客栈,我理应全力支持的。只是你有所不知,我名下那些商铺也不怎么挣钱,春日还需从外地进几批货,而今年的米价,菜价,蔬果鱼肉的价格都涨了不少,加上杂役店员的工钱,粗略一算,我手里头真没什么余钱。” 沈无忧倒也没有直接回绝,而是找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堵住老夫人这张嘴。 若直接说没钱,搞不好明儿个坊间就要传出护国公嫡女金钱至上,唯利是图等等流言蜚语了。 苏墨玉瞅着沈无忧边上的秀儿的穿戴,都比自己好上许多,便料准了沈无忧是在扯谎。 她冷笑着说:“沈氏一张巧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你要是不想说钱,直说便是,何必编这些弯弯绕绕折辱我和行止的自尊?” 老夫人也黑了脸,“无忧,你怎么还不及人家墨玉懂事?你可知,墨玉为了行止的客栈,将全部身家投了进来?” 沈无忧眨了眨眼,故作好奇地问:“苏姑娘投了多少银钱?” “一百两。” 老夫人颇为骄傲地说。 她原想着激起沈无忧的攀比心,让沈无忧多出点钱。 未曾料及。 沈无忧听到苏墨玉只出了一百两,竟哂笑出声。 她抬起水袖捂着薄红的檀口,笑着说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将军和苏姑娘合伙开店,你们出一百两,我出一千两,对吗?” “有何不可?”苏墨玉蹙眉。 她乃从军之人,自然没有多少积蓄。 这会子愿意邀沈无忧入股,已经是看在银钱的面上了的。 要不然,她才不屑和沈无忧一道经营客栈。 “你们仔细想想,客栈如若盈利,净赚了一千两。按照出资比例,我理应分得九百一十两现银,你们只能拿九十两。这么一算,你们岂不是亏大了?” “你哪来的脸面拿那么多?”苏墨玉气得咬牙切齿。 “苏姑娘说对了,我还真没有那个脸面,也没有那么多银子。” 沈无忧说着,便让秀儿将荷包拿出,把里头的十两碎银塞入老夫人手里,“母亲,要不我入个十两的小股吧?这么一来,倘若客栈赚了钱,大头全在将军和苏姑娘手中。” “你当打发叫花子呢?” 苏墨玉上前一步,拳头攥得咔咔响。 像沈无忧这样爱装的婊子,她是万般瞧不上的。 “苏姑娘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沈无忧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这一家的牛鬼蛇神,她看厌了。 老夫人叹着气,脸上满是对沈无忧的不认同,“无忧,你若不肯出资,直接说就是了。只拿十两出来,岂不叫大家难堪?” “母亲教训的是。” 沈无忧亲眼见老夫人将碎银塞进袖子里,嘴上只好随便敷衍着。 “罢了,我也不和你计较那么多。你且去把两件事落实一下。第一,府内上下的吃穿用度万不可比上月差,月钱等照原数发。第二,行止开客栈,你好歹拿出五百两。” “如若连五百两的积蓄都没有,那你手上的掌家权我可就要收回来了。” 老夫人试图拿掌家权威胁沈无忧,毕竟各门各户的掌家权全部握在了当家主母手上。 换句话说,谁握有掌家权,谁就会是家里的主母。 沈无忧蹙着眉,故作为难地低着头。 片刻后。 她忽地抬起晶亮的眼眸,期期艾艾地说:“母亲,是我无能,还请你立刻收回掌家权吧!稍后,我会让秀儿将原账本呈上,至于府里欠我的银钱,就先记着。” “你说什么?” 老夫人彻底傻了眼,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算到沈无忧竟连掌家大权都不要。 “掌家权我不要了,是我无能。母亲,我心情欠佳,先回南院闭门思过了。”沈无忧话落,就带着秀儿快步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小姐,他们怎么好意思向你要钱?”秀儿义愤填膺地说。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沈无忧回了南院,并没有因为裴老夫人的厚颜无耻而生气。 既然看清楚了裴家上下的真面目,她也就不会再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既然不是自己人,也就用不着为了他们的所言所行而黯然神伤。 换上一身利落的男装。 沈无忧悄无声息地从南院后墙翻出,直奔桃李街的醉佛楼。 身为将门之后,她的拳脚功夫和京都城一众男子相较,都算是出众的。 只不过她娘担心她成天打打杀杀的,不好嫁人,刻意隐瞒了她会武的事实。 到了醉佛楼,两位小厮立马将她迎了进门,“沈公子来得真是巧了,今日楼里的姑娘差不多都在的。” “我找柳溪。” 沈无忧手持着一把山水折扇,灼灼目光扫过醉佛楼里的一干人等。 柳溪是醉佛楼的头牌男花魁。 传闻有不少贵女为了成为他的入幕之宾大打出手过。 当然,也有不少公子哥儿为了柳溪争风吃醋。 “沈公子,抱歉。柳公子今日没空,楼上有贵客在,不便见客。” “可否帮我通传一下?” 沈无忧出来一趟并不容易,自是不愿就这么打道回府。 二楼雅座。 柳溪托腮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儿,目光最终落定在了沈无忧的身上。 他对面的顾景炎和云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得见沈无忧,顾景炎的眸色暗了暗,“柳兄,这位沈公子怕是来找你的吧?” “九王再仔细看看,究竟是公子还是小姐?” “有何区别?” “你有所不知,这位沈姑娘,她有家室。” “有家室还打扮成这样来找你,说不准是真爱。”顾景炎莫名有些生气。 他还以为沈无忧是正经人家的女子,没成想她竟还会逛窑子。 “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找我,求的是她父兄的消息。” 柳溪叹了口气,狭长的丹凤眼里多了一次惋惜,“沈姑娘哪哪都好,就是眼瞎,她那个夫君,可不怎么样。” “怎么说?” “九王想必都已经听说了吧?那裴行止凯旋而归,还带了个什么狗屁不通的女诸葛回来,说是灵魂伴侣,非要纳作妾室。” “那位女诸葛比起这位,确实有着云泥之别。”顾景炎深深地看着沈无忧。 还别说,这女人穿着男装的模样似乎还挺诱人。 第16章 沈无忧逛窑子被裴行止发现 “九王,我们什么时候起身去找我的小师妹?你体内的毒等不了太长的时间。”云清从未来过青楼勾栏之地,甚是惶恐。 每每有女子朝他走来,他便羞得无地自容,赶紧用袖子遮着脸。 “这得问柳兄了。”顾景炎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说。 “此前我倒是从未听说过,京都城里还有擅用毒术的女子。二位请放心,若有了眉目,柳某必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二位。” 顾景炎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做漫不经心状,补了一句:“沈姑娘在楼下也等了一段时间了,柳兄何不将她请上来?” “九王,你不会是好人妻这一口吧?” 柳溪忽然凑到顾景炎身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和顾景炎认识有好几年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发现,顾景炎对一个女子这样上心。 “我有洁癖。”顾景炎淡淡地回了一句。 “瞧我这记性,竟差点忘了。”柳溪打消了疑虑,侧过身慵懒地靠在栏杆上,满眼戏谑地看着楼下被一群男子团团包围的沈无忧。 “哟!这是醉佛楼新来的小娘子?还整了一出男装诱惑呢?”刑部侍郎庶子李维上下打量着一身男装难掩玲珑身段的沈无忧,那双贪婪的眼睛里写满了原始的欲和念。 “让开。”沈无忧声色冰冷,面容也带着一股料峭的寒意。 “啧啧...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果真是仙品。” 李维啧啧出声,借着上头的酒劲儿,色眯眯地伸出手,试图将沈无忧抱在怀里。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沈无忧手中折扇抵在了李维喉间,稍一用力,藏着刀片的扇柄便割破了他一层皮。 “你竟敢伤我?”李维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爹可是当朝的刑部侍郎,这小娼妇究竟是哪来的胆量,敢划伤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 李维的同党也纷纷涌了过来,试图让沈无忧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 “我说小娘子,你快把李公子给放了!他爹乃当朝刑部侍郎,你要是得罪了李公子,往后就别想在这京都城里混了。” “就是!你快点把扇子放下。你要是诚心实意地向李公子认了错,再跪下来磕上几个响头,哥儿几个还能给你一条活路。” “念你姿色尚可,你要是乖乖听话,今晚哥儿几个还能多给你点赏赐。” ...... 沈无忧听着周遭这群公子哥儿的放浪言语,心头怒火愈演愈烈。 她猛地抓住了李维的胳膊,将其反剪至身后,冷声喝道:“道歉!” “小爷我凭什么向你道歉?” 李维仗着人多势众,那双贼溜溜的眼仍放肆地在沈无忧身上游移。 虽说,沈无忧身上的束胸带已经缠得足够紧。 但她这一年来胸围见涨,饶是再怎么伪装,都能让人看出她的身体曲线。 加上天气渐热,衣裳渐薄。 她这女扮男装基本上可以称作是掩耳盗铃。 沈无忧对此,也很是苦恼。 她若是不换男装,绝对进不了醉佛楼。 但就算是换上了,还是要被这些登徒子戏弄。 发觉李维的眼神一直停驻在自己身上,沈无忧一巴掌盖了过去,气愤地道:“我让你瞎看了?” “他娘的,你竟敢打小爷?” 李维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猛一挥手,朝着周遭的公子哥儿说道:“今儿个小爷非要拿下这骚货不可!你们给我一起上!” 二楼雅座。 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好戏的柳溪忽然转过身,眼角眉梢也染了淡淡的笑意,“九王,你说我该不该出手帮她?” “能帮就帮吧。她一个女子,成日为父兄之事奔波,也不容易。” 顾景炎捏着茶杯的手出了一层薄汗,如若那李维真敢碰沈无忧分毫,那么他手中的茶杯就会是一个绝佳的杀人利器。 “你还说对她没意思!” 柳溪一眼看穿了顾景炎,正打算叫人给沈无忧解围。 楼下包围着沈无忧的那群纨绔子弟。 竟纷纷被打得找不到北。 沈无忧一脚踩在了李维的屁股上,狠狠地碾了两下,“道歉!” “疯妇,我又没怎样!难道,看两下能少块肉不成?”李维被打得鼻青脸肿,又碍于这么多人看着,始终不肯道歉。 “你这小娼妇,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伤人,你目无王法!” 在一片人仰马翻中,一个模样稚嫩的男子倏然爬起来,恨恨地啐了口唾沫。 “想死是吧?” 沈无忧避开了他飞溅的唾沫,单手擒住了他的后脖颈,逼着他双膝跪地,“谁允许你随地吐痰的?今天要是不把地上这坨舔干净,小心我削了你的脑袋!” “你敢?!我爹可是步军副尉苏耀祖,我姐是军中女诸葛正六品和戎护军,我姐夫是正二品南中大将军。你要是敢伤我,我姐夫绝不会放过你!”苏凌吓得双腿发颤,但还是麻溜地报出了家人的名讳。 “苏墨玉的弟弟?” 沈无忧挑了挑眉,比起苏墨玉,她的这个弟弟似乎更加不成器。 “现在知道怕了?就凭你这破烂身子,给我做个通房都不够格。”苏凌自以为在气势上压过了沈无忧,横着脖子又是一通输出。 “就凭你这歪瓜裂枣的狗样子,倒贴给我做面首,都不配。” 沈无忧一脚踹在了苏凌背心处,今儿个她没有管住自己的脾气,大闹了醉佛楼一场,实在太过惹眼。 这会子,她只想着快些离开以免节外生枝。 还有就是,往后出门,她还是得戴上一顶斗笠纱帽。 此前她总嫌这样的装扮在大街上行走太过扎眼。 但也比现在这样的情况好些。 “今日我就暂且放你们一马,改日要是再让我撞见你们轻薄良家子,我决不轻饶!” 沈无忧撂下狠话,本打算先行离去,好巧不巧的,竟碰到了带兵巡逻的裴行止。 裴行止听闻醉佛楼里有打斗声。 走进一看,发现沈无忧穿着男装立在一群俯躺地哀嚎的男子中央,眼里闪过了一丝困惑。 苏凌见到裴行止,如同见到了救兵一般,连滚带爬地凑了上去。 他指着沈无忧的鼻子,带着哭腔控诉道:“姐夫,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小娘们不知天高地厚,平白无故地将我们打了一顿。” “裴将军,你快将这刁妇缉拿归案!她竟敢殴打朝廷命官的家眷,罪加一等!” 李维这会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溜到了裴行止身后,一脸忿忿地说。 第17章 裴行止暴怒要验她身 裴行止定定地望着沈无忧,沉声问道:“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你能来,我凭什么不能来?” 沈无忧懒得搭理裴行止,但私逛青楼被他发现,气势上还是弱了几分。 这事要是传出去。 她一个女子跑来逛窑子,确实不太好听。 苏凌连声补充道:“姐夫,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是来找花魁柳溪的!这种女人实在是伤风败俗,娶了她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住嘴!” 裴行止一记眼刀飞过来,苏凌立刻缩起了脖子再不敢言语。 “你姐怎么跟你说的,你全忘了?春闱在即,你竟还有心思在这烟柳之地寻欢作乐?” “姐夫,我只是因为压力太大,想来释放...” “给我滚回去,好好准备春闱!” “姐夫,这女的怎么处置?”苏凌心有不甘,小声问道。 “怎么,你们调戏良家女不成,还想着闹上衙门?”裴行止又一记眼刀飞了过来。 “她把我打成这副样子...” 苏凌见裴行止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声音也越来越弱。 “姐夫,那我回去准备春闱了,今天这事你千万别告诉我姐。” 话音一落,他便一溜烟功夫跑走了。 其他公子哥儿见状,纷纷从地上爬起,默不作声地溜了出去。 裴行止乃圣上面前的新晋红人,他们可不敢招惹。 醉佛楼的老板娘翠红几次想着上前替沈无忧解围,都被那群公子哥儿给挡在最外围。 这会子,眼见着就裴行止和沈无忧二人。 她才笑盈盈地走了上来,“裴将军,今日之事多有误会。这位沈公子是我们醉佛楼的顾客,若是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滚。” 裴行止冷声喝退了翠红,他攥着沈无忧的手腕,将她连拖带拽地拉上了二楼。 “你干什么?” 沈无忧蹙着眉,奋力地挣扎着。 裴行止是习武之人,加上常年行军征战,力气比一般人要大不少。 因此,沈无忧拼尽了全力,还是挣脱不开。 裴行止回眸冷睨了她一眼,将她带上二楼后,重重地将她往雅间隔断一摔,整个人欺身凑了上来,“沈无忧,你好大的胆子!” “放手,你捏疼我了。” 裴行止捏着的地方,刚巧是沈无忧当初取血的位置。 本来伤口好得差不多了。 被他这么一捏,又开始隐隐作痛。 “矫情什么?” 裴行止冷哼着松了她的手,厉声责问:“谁准你来这种地方的?” “我来打探父兄的消息。醉佛楼里情报最为灵通,除了这里,我想不出第二个能够探听到我父兄消息的地方。” “这事你可以交由我来办。你一个妇道人家,跑妓院里丢人现眼,成何体统?” “我父兄战亡的消息都已经传了整整一年了。这一年里,你但凡有心打探,也不至于一无所获,对吧?” 沈无忧始终不愿意相信父兄战亡的事实,如若他们真的回不来,她也必须亲眼看到他们的尸首。 成婚后,她也曾委托裴行止打探父兄的消息。 他每次总以军中事务繁忙,以此作为推脱。 说白了,沈无忧早就对裴行止失望透顶。 裴行止冷哼着说道:“你少借你父兄来转移焦点。依我看,你就是专门来找柳溪的,对吧?” “你有证据?” “这还需要证据?定是你耐不住深闺寂寞,特地溜出来找男人。”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沈无忧对此很是无语,就算她红杏出墙,裴行止也没有权利管她吧? 说到底,是裴行止不忠在先。 “沈无忧,你老实告诉我,和那柳溪到哪一步了?”裴行止眼尾发红,一字一顿地问。 “我不像你,只会用下半身思考。我对男女之事,没兴趣。” “敢不敢让我验验?” 裴行止一手摁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试图探入她的衣裙,强行验身。 “我凭什么让你验?” 沈无忧很是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防狼散。 对付一般登徒子,她确实绰绰有余。 但是对上裴行止,她似乎只有挨打的份。 眼见着裴行止已然扯掉了她的腰带,沈无忧也是急了眼,一口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松口。” 裴行止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反应,原想着一掌劈晕她,又不舍得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到底是娇滴滴的女人,他可舍不得打。 沈无忧尝到了丝丝血腥气,这才松了口,她虎视眈眈地盯着裴行止,冷声道:“裴行止,是你对不起我在先。你要是还有一点良知,就不该再用这样的手段迫害我,恶心我。” “恶心?” 裴行止冷笑,他又一次用力扣住了沈无忧的肩膀,“我告诉你,不管你有多嫌弃我,我现在还是你的夫君。我想验身,你根本拦不住。就算你不要脸皮将这事捅到圣上面前,他也不会管我们夫妻间的事。” “你无耻!”沈无忧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一是实在恶心裴行止的触碰。 再者就是,她的贞洁早被贵妃寝宫里的登徒子夺了。 他要是来真的,她根本逃不过这一劫。 到时候,他大可以说她婚内不贞,按照律例,将她沉塘。 “是不是雏儿,验验不就知道了?若你是,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若不是...” 裴行止铁了心,大手正准备掀开她的衣摆,一道遒劲的掌风倏然朝着他背心袭来。 他快速闪身避开,就见一把飞刀不偏不倚地插入到了身侧的屏风中。 “来者何人?” 裴行止将腰带扔给了沈无忧,转身看向身后。 “裴将军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顾景炎起身,信步朝着裴行止走来。 他的目光掠过满眼惊骇的沈无忧,又停驻在了裴行止身上。 “九王见笑。” 裴行止没想到顾景炎在场,脸上那面有些挂不住。 沈无忧到底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她要是在外头找了姘头,他的脸上也没有光彩。 “护国公家满门忠烈,要是让护国公得知,裴将军这么欺负他的女儿,你猜他的英灵会不会放过你?” “就算裴将军不信神佛,本王也看不惯你这般欺辱将门之后的行为。” 顾景炎说完,又将手里的一瓶金疮药递给了沈无忧,“手腕上的伤看起来挺严重,每日两敷,女人身上最好还是别留疤。” 第18章 把新婚夜没办的事给办了 沈无忧看着手里的金疮药,偷瞄了眼顾景炎。 半个月前她在广华殿上被贵妃娘娘刁难,九王替她解过围。 她原以为九王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 这段时日,她从旁人那儿听说,九王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活阎罗。 之前他还将试图爬床的宫女的脑袋割了下来当球踢。 还有人说,他名下门客不小心冒犯了他,他直接诛人九族。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风评不佳的王爷,为什么会屡次三番帮她? “沈姑娘,本王脸上有东西?”顾景炎深深地看着沈无忧,淡笑着问。 “多谢王爷。”沈无忧立马收回了视线,低头道谢。 “客气。”顾景炎挑着眉,又一次看向裴行止,“裴将军,有句话本王不知当说不当说。” “王爷有话请讲。” “还请善待沈姑娘。沈家虽无男丁,但不代表她没人撑腰。本王,也可以是沈姑娘的后盾。” “王爷,这是裴某的家务事。” 裴行止总感觉顾景炎对沈无忧太过上心。 可仔细一想,他们之前确实没有独处的机会,按理说他们应该不是旧相识。 “这可不是你的家务事。沈姑娘要是少了根汗毛,本王只需将这事儿传出去,从今往后你势必为满朝文武所不齿。” “还有,裴将军那验身的手段未免太下流了些。”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那方面的怪癖,怪恶心的。” 顾景炎的这番话,把裴行止说得面红耳赤。 他急着验身,除却不相信沈无忧,确实还夹杂着些许私欲。 沈无忧冰肌玉骨,身段更是勾人。 他到底是个男人。 哪怕有了苏墨玉这样的灵魂伴侣,还是想着尝一尝沈无忧这位京都城第一美人的滋味。 柳溪看了大半天好戏,终于站起身,不疾不徐地朝裴行止走去,“将军,我可以向天发誓,沈姑娘来找我纯粹是为了探听父兄的消息。她每次来,我身边的书童都在场。再者,她每次来打探消息的费用我都记在账本上,将军若是不信,我可拿出账本让你核对核对。” “不必。” 裴行止意识到自己冤枉了沈无忧,脸上更加窘迫。 按理说沈家男丁尸首不知去向,他这个做女婿的理应鞍前马后,尽全力打探消息,早日找回丈人和大舅哥的尸首才是。 他却嫌麻烦,一点力都未曾出过。 “既然这一切全是误会,裴将军还是得好好跟沈姑娘负荆请罪才是。”顾景炎似笑非笑地看着裴行止,他是真觉得裴行止眼瞎。 任何男人在沈无忧和苏墨玉之间,都会毫不犹豫选择沈无忧。 偏偏裴行止这个蠢货,错把珍珠当鱼目。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裴某先带内人回去了。” 裴行止理亏,拽着沈无忧的胳膊匆匆离开了醉佛楼。 沈无忧下意识回眸看了眼顾景炎,她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他走近她的那一瞬间,熟悉感尤为强烈。 可细细一想。 除却广华殿上惊鸿一瞥,今日应当是第二回见他。 这突然生出来的熟悉感,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两人回了裴府。 裴行止也跟着沈无忧进了南院。 沈无忧原想喊人将他轰出去,裴行止倏然开口问道:“你和九王之前就认识?” “两面之缘。” “那...你和柳溪,当真没有私情?” “没有。” 沈无忧心下暗暗吐槽着裴行止的可笑。 他又不喜欢她,管她和别的男人有无私情做什么? 难道,不被他喜欢的女人就活该守着空闺一辈子? “无忧,你父兄的事我会让人去查。往后,不准再去醉佛楼那种地方了,好不好?” “不好。我信不过你。” “你是信不过我,还是贪恋柳溪美色?” 裴行止真正介意的人,是顾景炎。 论起相貌,顾景炎才是京都城里公认的第一美男子。 加上顾景炎那样维护沈无忧。 他莫名生出一种预感,总感觉沈无忧会被顾景炎横刀夺走。 当然他没有把话说得那样明显。 私底下编排非议王爷,是大不敬之罪。 沈无忧蹙着眉,冷冷地说:“我确实信不过你,也未曾觊觎过柳溪美色。我做这一切,全是为了父兄。” “你若还想往外跑,也不是不行。今晚,咱就把洞房花烛夜没办的事给办了。” 裴行止盯着沈无忧不点而红的朱唇,喉头一阵发紧。 下一瞬,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摁在了院墙上,俯身欲亲吻她。 “行止...你在做什么?” 苏墨玉的声音,彻底唤回了裴行止的理智。 他连忙松开沈无忧,朝着掉头离开的苏墨玉追去,“玉儿,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沈无忧嫌弃地拍了拍被他触碰过的肩膀,进了屋里,脱了衣裳便往纸篓里扔去。 “小姐,这衣服招你惹你了?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扔?” 秀儿记得,这套男装沈无忧才穿了几次,就这么扔掉,实在浪费。 “裴行止碰过。” “那确实该扔!” 秀儿原本已经将衣物从纸篓里拿了出来,又直接给丢了进去,甚至还忿忿不平地吐了口唾沫,“脏,真脏!” 另一边。 裴行止已然追上了苏墨玉,着急忙慌地解释:“玉儿,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亲眼看见了的!你对她动了心是不是?你刚才分明是想要亲她。” 苏墨玉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在她看来,她比沈无忧之类的千金大小姐高贵多了。 结果裴行止居然真的被沈无忧那种下贱的只会用狐媚手段勾引人的女人迷得五迷三道。 这让她怎能不气? “她今天竟去醉佛楼那种地方找了男倌,我只是担心她给我戴了绿帽,这才想着和她趁早圆房,顺便验一验她的清白还在不在。” “沈无忧去青楼找男倌?”苏墨玉惊诧不已。 “她说她是前去打探消息的。我不确定她有没有说谎,所以想要验证一下。” “真想验证的话,强行验不就行了?用得着那样温柔地去吻她?”苏墨玉语气极酸,她本来就看不惯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她要是男人,绝对不可能喜欢上那种只会以色侍人的低等货色。 “我在醉佛楼也想着强行验证,奈何被九王撞了个正着。九王拿沈家满门忠烈说事,力保了她。” “九王和她是何时认识的?” “说是没有私交。不过不排除我与九王政见不合,他故意给我难堪。” “那,验明正身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我还是想亲自验一验真假。”裴行止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第19章 裴行止撞见夜会沈无忧的九王? “不准!裴行止,你要是敢碰她,我和你没完。”苏墨玉担心裴行止碰了一次沈无忧会上瘾,着急得憋红了脸。 “玉儿,我这心里总有一根刺儿。不亲自验一验,实在放心不下。” “随便找个器具,或是老嬷嬷去验一下不就行了?你口口声声说她有九王撑腰,说白了,不过是看上了她的姿色,想要染指亵玩一番罢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对她绝无半点意思。” 裴行止被苏墨玉戳穿了心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纵观官场,有几个官员做得到一生只娶一个女人? 大家不都是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 裴行止越想越不平衡。 凭什么别的男人可以同时拥有那么多女人,他堂堂正二品南中大将军非得吊在一棵树上? 苏墨玉眼尾猩红,抓着裴行止的领口,语音哽咽,“你是不是厌弃我了?” “没有的事。”裴行止信誓旦旦地说。 “你还记得你在塞外时对我说的话吗?你说我是寂寂黑夜中的皎皎白月光,你还说我是这世上最懂你的人...” “玉儿,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你。” 裴行止想起自己许下的诺言,心下动容不已。 他在外行军的时候,时常感到孤独。 得亏苏墨玉的朝夕相伴,他才能熬过军中那冗长又无聊的漫漫长夜。 苏墨玉见好就收,没再提及沈无忧。 她话锋一转,试探性地问道:“转眼今年的春闱就要开始了,圣上可是钦点了你去辅助礼部侍郎,操办春闱相关事宜?” “君心难测,我暂时还没有收到这样的旨意。” “按照以往的惯例推断,圣上过段时间肯定会向你提及这事的。” “到时候再说。” “对了,我听说其他人家的贵公子都在为春闱做准备,急着物色有权有势的官员,挤破了脑袋想要做人家的门生。” 裴行止蹙着眉头,淡淡地说:“这和徇私舞弊有什么区别?” “你有所不知,那些站对阵营的考生往往更容易高中。毕竟,各家势力都会力保自家的门生。” “官场向来如此。” 裴行止很是鄙视这类行为,然而当初他也是靠着护国公的一手提携,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说起来,他和那些急着为自己找保护伞的考生们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相公,你可曾收过门生?” “未曾。” “那...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收了我弟弟?” “玉儿,你也说了我极有可能被圣上选中,辅助礼部侍郎操办春闱相关事宜。这种情况下,我更应该避嫌,实在不方便收。” “相公,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就帮帮忙,好不好?” 苏墨玉靠在裴行止胸膛上,娇声软语,和平时英姿飒爽的模样大相径庭。 裴行止看着苏墨玉这般矫揉造作,总觉得违和。 也不知道是不是军中只苏墨玉一个女子的原因。 行军路上,苏墨玉就像是浑身散发着金光的瑶池神女,军营里不少男人都会偷偷看她。 他也是如此。 回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京都城。 他又觉得苏墨玉姿容太过普通,泯然众人。 平素里,她若是做男装打扮,还能看出几分英气。 换回女装,反倒不怎么好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今日他见了沈无忧的男装,才知世上真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俊俏小公子... “相公,夫君!求你了。” 苏墨玉扭着腰肢,在裴行止怀里蹭了蹭。 “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裴行止回过神,最终还是答应了苏墨玉的请求。 — 裴府南院,沈无忧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坐在竹榻上翻看着兵书。 秀儿从屋外匆忙跑来,“小姐,你扬州外祖家的三表哥谢羡之也来京赶考了!” “表哥文采斐然,定能得偿所愿。” 沈无忧放下手中书籍,又淡淡地补了一句,“只是谢家世代经商,可能对经商之道研究颇深,但他们并不精通在朝为官之道。” “那该怎么办?” “秀儿,研墨。” 沈无忧下了榻,即刻给谢羡之写了一封密信,要他千万低调行事。 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展示出真才实学。 “小姐,这又是为何?我听说,有些才学的公子们,最近如同孔雀开屏一般,争先恐后地展示着自身才学,深怕那些在朝的官员看不见他们呢。” “若是能被肱骨大臣收为门生,往后的路确实会好走许多。只是,太过招摇始终不好,有那官运,没那官命,岂不是得不偿失?” 沈无忧放下手中狼毫笔,给信封上封了蜡,便让秀儿第一时间将信件送出去。 夜半时分。 她睡得并不安稳,回想起裴行止在醉佛楼对她做的一切,她就气得牙痒。 “早知道,我就该随身带着药粉!” 平素里,她出门几乎不会带那些瓶瓶罐罐的毒药,反正以她的武力,打趴一般的登徒子是不在话下的。 谁知裴行止竟会那样对她! “小娘子这是睡糊涂了?怎的平白无故说起了梦话。” 帘帐外,顾景炎着一身夜行服,悄无声息地破了窗,朝着帐里的沈无忧走来。 “你竟还敢来?” 沈无忧指尖银针顺势朝着他的方向射出。 只听“咻咻咻”三声,三根银针尽数被他徒手抓牢。 “你想做什么?” 沈无忧更加郁闷了,她在打架方面基本没输过的。 幼时和兄长干架,她能直接把兄长们揍哭。 怎么近段时间,她打不过裴行止也就算了,现在连个采花贼都搞不定! “来看看你。” 顾景炎单手挑开了帘幕,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动作,脖颈处又一次被沈无忧手里的银针死死抵住。 “别动,银针上有剧毒。如若刺破你的皮肤,不出一个时辰,你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你很擅用毒?” 顾景炎挑了挑眉,单手抓着她的手腕,作势坐到了卧榻之上。 “你...” “忘了跟你说,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你这么点儿雕虫小技,根本不顶用。” “你给我滚出去!再这样,小心我真上剧毒。” 沈无忧只是没想着要他的命而已,要不然她有的是能够瞬间致人死于非命的毒。 “半个月不见,你可是想我了?”顾景炎戴着面具,沈无忧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但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许戏谑。 “我想你个鬼!” 沈无忧正想去摸藏在被褥中的痒粉,门外忽然传来了裴行止的声音,“无忧,你睡了吗?” 第20章 裴行止霸王硬上弓 “糟了!” 沈无忧连忙将顾景炎拉上了床榻,急声警告道:“不准出声,听到没有?” 顾景炎点了点头,径自躺在了沈无忧的床榻之上,半点没有做贼心虚的意思。 “无忧,你睡了吗?” 裴行止没有得到沈无忧的答复,又问了一遍。 “已经睡下了。将军深夜来访,所为何事?”沈无忧下了榻,隔着房门问他。 “我方才路过南院,听到你屋里似有打斗的动静。” “怎么可能?我早就睡下了。” “无忧,你该不会是背着我,在屋里头藏了人吧?” “将军慎言!我要是在屋里藏了人,明儿个在满朝文武面前丢尽脸面的人绝对是你。” 沈无忧原想着让顾景炎走窗溜走,但考虑到裴行止极佳的耳力,又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的局势明显对她有利。 她要是给自己整出一个窝藏奸夫的罪名,到时候害得护国公府名声有损,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无忧,我最后说一遍,速速开门。” 裴行止没想到自己又一次在沈无忧这里吃了闭门羹,脸色很是不好看。 片刻后,他又怒气腾腾地补了一句:“再不开门,就别怪我硬闯。” “稍等。” 沈无忧掌了灯,睨了眼帘幕里的光景,终于还是给裴行止开了门。 “将军,你大半夜的来找我,该不会是来查房的吧?” “我答应过你,每个月来你这里两次。” “你是说过,不过我并没有答应,不是吗?” “你要是嫌两次不够,我每个月来七日,如何?” 裴行止将时间算得极为精准,一个月里他起码有七天碰不了苏墨玉。 女子葵水期差不多为六七日。 这六七日里,他完完全全可以宿在沈无忧这里。 “将军莫不是在开玩笑?”沈无忧深深地看着裴行止,眼里写满了鄙夷。 裴行止没有作答,他的目光直勾勾黏在沈无忧身上。 和苏墨玉男人一样的平板身材相比较,沈无忧袅娜玲珑的身段,堪称仙品。 此刻在烛火的映照下。 她身上单薄的里衣显得格外诱人。 沈无忧察觉到裴行止灼热的目光,放下了灯盏,转身披上了挂在屏风上的外裳。 “无忧,你没必要这样防着我。” “请你离开。” “怎么,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初让人取血,实在是事出紧急。现如今那庸医已被斩首,你也该消气了。” “我没在生你的气。将军,天色不早了,还请你早些离开。” “你我成亲一年有余,时至今日还未曾圆房实在说不过去。这要是让旁人知晓,定要说我宠妾灭妻,搞不好我还会遭人弹劾。” “只要你我守口如瓶,旁人又怎会知晓?” 沈无忧深知裴行止惯会为自己找借口,在她看来,裴行止的人品确实也就这么回事儿。 曾几何时,他还未曾被官场污染的时候。 应该是真心实意想要为国,为朝廷,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只是...他手揽军权之后,恭维他的人与日俱增。 而他,也在众人的恭维声之中逐渐迷失自我。 “无忧,你到底在惧怕什么?为何一直不肯和我圆房?”裴行止百思不得其解,他现在是堂堂二品中南大将军,难道还配不上沈无忧这个落魄千金? “我没有什么好惧怕的,将军多心了。” “你是不是和其他男人行过苟且?” “未曾。” “既然没有,你为何不敢同我坦诚相见?” “我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不愿?” 裴行止更加迷糊了,她难道不知道,若是苏墨玉先生下裴府长子,对她的地位会构成多大的威胁? 沈无忧坚定地点了点头:“对,我不愿意。将军可曾记得我之前说过的?我只想求得一个愿意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良人。你既辜负了我,我便再难以和你做那样的事。” “一生一世一双人?” 裴行止记得,自己确实是说过这种混账话。 当初不过是为了哄她,没想到她竟当真了。 “无忧,就连当今圣上都做不到给任何一个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 “乖乖听话,咱把洞房花烛夜没做的事给做了,嗯?” 裴行止的耐性即将告罄,他从腰间掏出了一张纯白色的洁净元帕,欲将之铺在床榻之上。 “裴行止,你怎能这么无耻?!” 沈无忧动了怒,指着门口的方向道:“我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裴行止倏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压到了身后的茶几上,“沈无忧,我想要你,你只能配合。既然你嫁给了我,我就是你的天,懂?” 帘幕里,顾景炎正准备出手帮沈无忧。 掌风尚未凝成,沈无忧已然将指间银针扎入裴行止脖颈之中。 “将军,我在毒针里淬了毒,你最好别动气,也别用内力,小心浑身血管暴毙而亡。”沈无忧说话间,作势将他推到了一旁。 “你竟敢对我用毒?” “有何不可?” 沈无忧挑了挑眉,继续说道:“是你非礼我在先,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自保。”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想碰你,你没有权利拒绝。”裴行止捂着脖颈上的针孔,咬牙切齿地说。 “我说了我不愿意,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自古以来,从未有像你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子!女子在房事上,从来就只能是顺从。” “将军若是觉得我做错了,改日可敢与我去一趟顺天府衙,让大家评评理?” “你疯了不是!” 裴行止没想到沈无忧这样不要脸面,眼下再不敢逼她。 毕竟九王警告过他,不得动她半根毫毛。 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是招惹九王的时候。 他抿着唇,斟酌再三,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选择了妥协,“把解药给我,今天这事我可以翻篇。” “你若是答应我即刻离开南院,我就将解药给你。” “沈无忧!” 裴行止不喜被人威胁,尤其是被女人威胁。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记着,哪天要是让我抓到你红杏出墙的证据,我定会亲手将你送进监狱。对了,监狱里关于荡妇的刑法足足有三十六种之多,每一种刑法,都足以要去你半条命。” “等你抓到证据,再来跟我说这些。” 沈无忧心里难免有些发怵,她这情况确实算不上红杏出墙。 但是失贞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还真是害怕东窗事发,到时候被拉去游街示众。 他们沈家,丢不起这个脸。 “你不让我碰,也没事。你可以选择自己验身,只要见红,我就饶你。”说话间,裴行止又将一古怪的器具给她递了过来。 第21章 圣上不让和离? “你变态!” 沈无忧反射性地扔掉了那物什,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我给你解药,请你马上离开。”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下的根本不是毒药,不过是普通的痒粉,对吧?” 裴行止身上瘙痒难耐,他寻思着沈无忧还做不出谋杀亲夫的事,便又一次欺身上前,试图霸王硬上弓。 沈无忧攥着拳头,暗暗腹诽着往后定要多研制些毒药。 这一整年她因父兄之事一蹶不振,最擅长的制毒术都生疏了不少。 要不是身边没有足量傍身的毒。 她又岂会受制于人? 顾景炎又一次凝了内力,打算出手为沈无忧解围。 结果只听“哇”的一声。 沈无忧竟抓着裴行止的衣领,狂吐不止。 裴行止显然是没有料到沈无忧会突然呕吐不止,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但还是被她吐了一身。 “沈无忧,你怕不是故意的?” 他气得咬牙切齿,自他从军后,还从未有女子敢用这样的方式来恶心他! “将军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故意吐你一身?再说了,这呕吐岂是说吐就吐得出来的。首先啊,肚子里需要有存货。” 沈无忧说得头头是道,她恨不得直接跟他说,她是被他恶心吐的。 鉴于圣上的旨意迟迟没有下来,她只能暂且先忍耐几日。 裴行止愤怒地睨了一眼巧笑炎炎的沈无忧,大好的兴致全被她这么一吐给败光了。 他冷哼了一声,再不言语,索性拂袖而去。 裴行止走后。 沈无忧暗暗松了口气,她连忙关上门扉,并插好了门闩。 身后,顾景炎不疾不徐地从她的床榻上下来,眸光中带着几分疑惑:“沈无忧,你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不可能,我吃了药。” “真吃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怀上你这么个采花贼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沈无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十分的慌乱。 她自小练毒试毒。 对一般的药物都有着极强的耐药性。 她确实吃了好几贴的避子药,但她不太确定这避子药对她到底有没有效果。 如若没有效果,那么她极有可能已经怀上了身孕。 想到这里,沈无忧只觉头皮发麻。 顾景炎见她眉头紧锁,随手给她倒了杯茶,“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也许我可以给你出谋划策。” “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无忧没有伸手去接他递来的茶,对于一个都不敢用真面目示人的采花贼,她自然是信不过的。 顾景炎见状,索性一口饮尽杯中茶水。 停顿了片刻,他倏然直视着沈无忧的眼眸,沉声问道:“皇后生辰宴当日,把你单独留了下来?” “你还知道什么?” 沈无忧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脸上的银色面具,试图从他裸露在外的那双眼睛中看出些许端倪。 可惜,他的双眼毫无情绪波动,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告诉我,皇后都和你说了什么?” 顾景炎朝着沈无忧步步逼近,他本就身材高大,朝着她走去,就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无忧下意识地后退着,直到后背撞着身后的屏风,才堪堪止住了脚步。 她眼前的男人身手极好,轻功也十分了得。 换句话说。 这人要是想杀她,她甚至都来不及用药自保。 正是因为对双方的实力有着客观的估量。 沈无忧在行事方面还是相当谨慎的。 她寻思着这种情况下,只能和谈,擅自用药万一激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顾景炎深知沈无忧不相信她,便开门见山地说:“据我所测,你应当是同皇后求了准你和离的懿旨。” “你都猜到了,还来问我?” “想必,皇后已经应允了你和离的请求,对吧?” “是。” 沈无忧点了点头,对于眼前人的身份更加好奇。 这么近的距离,她其实能够感觉到,他中了毒,而且很有可能命不久矣。 不过她并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也并不打算替他解毒。 “你觉得,圣上会答应你的和离请求?”顾景炎深深地看着她,他其实还挺欣赏像沈无忧这样爱憎分明的女子。 一般情况下,丈夫若是有了新欢,正室也只会跟新欢过不去,然后在后院斗哥你死我活。 沈无忧的做法显然和大部分女子不一样。 她竟直接连身居高位的丈夫都不要了。 沈无忧蹙着眉,试探性地问:“你的意思是,圣上不会答应我同裴行止和离的请求?” “没错。” “为何?” “按理说,沈家满门忠烈,圣上理应宽厚待你。只是我朝向来重文轻武,近几年外寇频频来犯,除了你父兄之外,综合能力最强的,就是裴行止。” “所以,圣上为了裴行止的颜面,便会置我的诉求于不顾?” 沈无忧忽然有些心寒,沈家一心为国,所有男丁全部为国捐躯,现在没了利用价值,当今圣上竟连她的正常诉求都不肯满足。 “是。沈无忧,你现在没有利用价值,圣上凭什么帮你?” “如果朝廷缺人,我也可以继承父兄的衣钵,带兵出征!” 沈无忧自小熟读兵书,在行军作战上的本领绝不会比任何人差。 连她父亲都说过,无忧若为男儿身,必是将相之才。 此前她和裴行止定了婚约之后,两人也多次谈及当今局势。 在她看来,裴行止的见解还不如她的高明。 毕竟,她每次都能将他说得心服口服。 “你还会带兵出征?”顾景炎饶有兴致地问。 “虎父无犬女。” “说的也是,护国公的女儿定有过人之处。不过就算你能带兵出征,圣上也不会同意你和离的诉求。因为,裴行止就是他更好的选择。” “我不相信圣上会这样亏待忠臣之后。” “敢不敢和我赌一把?你若是不信,下回面圣的时候可以问问他,他肯定会说他国事繁忙,将你那芝麻大点的小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既再提这事儿,他总得给我一个答复吧?” “沈无忧,你想得也太简单了。你若再问,那就是龙颜大怒。”顾景炎说得很是笃定,他对于自己的这位兄长还是很了解的。 “你对当今圣上似乎很了解?” “怎么,你还想着从我这里套话?”顾景炎挑了挑眉,戏谑问道。 “你可以选择不说。” “告诉你也无妨,我确实很了解当今圣上。而且,我给你的这些信息全是真实无误的。” “我信。” 沈无忧一开始并不愿意相信当今圣上是这样薄情寡义之辈。 然而细细一琢磨。 她才意识到当今圣上并不像表面那样宽厚和善。 就拿她父兄的死来说。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父兄的死很是蹊跷。 圣上却从未想过派人去细查此事。 也许对他来说,死了多少将士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裴行止临危受命,顶住了压力,击退了外寇,全了他的颜面。 “你还挺有眼光。” 顾景炎没想到沈无忧这么快就信了他的话,由衷地夸了一句。 “所以,我该怎么做才能顺利和离?” “你也不用太过灰心。如若你的父兄还活在这世上,你就还有顺利和离的可能。否则,你就会沦为一枚废棋。” “父兄生死未卜,杳无音信,想要知他们身在何处,谈何容易?” “也许,我可以让人替你跑一趟边疆去打探消息。” “为什么帮我?”沈无忧始终认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我到底是有过一夜的露水情缘的,我帮你一次,又有何妨?” “不可能,你有别的目的。” 沈无忧摇了摇头,她虽不知此人的身份,但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估算。 此人眼界甚广,擅谋略,因而不会是一般的杂役或者侍卫。 他有可能是潜伏在京都城的前朝遗孤,也有可能是哪位并不怎么起眼,故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闲散王爷。 “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顾景炎对沈无忧的兴趣越发浓厚,这会子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你呢,在我打探到你父兄的消息之前,就先安安稳稳地住在裴府,替我窃取军机要闻,如何?” “不可!我沈家世代忠良,绝不做叛国之事!” “我让你叛国了?我只是觉得裴行止的晋升之路太快了些,快得就好像是敌方故意送人头一般。这事,不太对劲。” “你的意思是,裴行止有通敌卖国之嫌?” “只是怀疑,没有实证,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 沈无忧寻思着裴行止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但他绝不像是会通敌卖国之辈。 不过,这并不是她该考虑的事。 沉吟片刻,她倏地向他伸出手,“把我的肚兜还我,我就答应替你时刻监督着裴行止。” “什么肚兜?” “你别装傻!”沈无忧羞恼地红了脸,那玩意儿握在别人手里,始终是个隐患。 “你说的是咱们第一次的那个晚上,我顺走的那件?” “!!!” 沈无忧听他提及第一次,整张脸烧得更厉害了。 她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脸皮薄。 见沈无忧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顾景炎也不再逗她,“放心,那玩意儿我已经处理了。” “那就好。对了,我要是当真发现了裴行止有通敌卖国的嫌疑,该怎么联系你?” “你若想我,就在你院子里那颗最高的树上挂一条红绸,并给我留扇窗。” “......” 沈无忧总感觉这种会面方式很像是在偷情,难免有些犹豫。 顾景炎见她又一次犹豫,痛心疾首地说:“护国公骁勇善战,说实话我也不相信,他就这么没了!无忧,你须得知道,如若你父兄并未战死,那么时间就是生命。” “好,我答应你。”沈无忧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也许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并不是她最好的选择。 但眼前局势混乱,朝廷当中鱼龙混杂,她根本不知她父亲之前的那些好友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第二天一早。 沈无忧将自己关在卧室之中,研制调配着用以防身的毒药。 此前,她师父几乎将毕生所学全部倾囊相授,唯独没有教她怎么调制媚药。 这也是为何练毒出身的她,会在贵妃娘娘寝宫里吃上那么一个大亏。 “小姐,这是什么?看上去好好喝。” 秀儿进屋的时候,发现了一瓶蓝色的液体,好奇地拿了起来,嗅了嗅,就准备偷偷嘬上一小口。 “别喝!这是媚药!” 沈无忧赶忙叫停了秀儿,“我屋子里的东西可别乱动,大部分是剧毒。” “小姐,你调配媚药做什么?该不会是想着给姑爷用吧?”秀儿赶忙放下了玻璃盏,红着脸压低了声问。 “他可用不着那玩意儿。” 沈无忧寻思着,裴行止这还没有用过媚药,就已经下流得不成样子。 他要是用了药,怕是要被人生生折磨致死。 不过...她确实给他调配了一剂药。 如若他下次再来,她就偷摸给他用上。 到时候,他那方面功能不行,也便没了对她下手的机会。 “小姐,这瓶红色的又是什么?” “这瓶啊,喝了能让正常男人变太监,无欲无求。” “啊?” 秀儿眨了眨眼,好奇地又问:“那这药可以给大白用吗?它都祸害了好几只小母猫了。” “理论上应该可以。” 沈无忧是个先天的行动派,拿上玻璃盏,便去寻大白。 大白原是只流浪猫。 半年前秀儿见它被同类排挤,看它可怜,就给带回了院里养着。 平素里它倒是挺乖的,就是一到特殊时期。 它便整夜整夜嚎叫,隔三差五带着小母猫回来。 “大白,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沈无忧也想着拿大白做做实验,反正这药效是一过性的,最多十二个时辰,就能恢复原样。 “喵——” 大白傲娇地叫了一声,跑至沈无忧脚边,轻轻蹭了蹭她的鞋面。 “乖,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沈无忧摸了摸大白毛茸茸的脑袋,声音温柔得能够掐得出水来。 大白凑上前闻了闻,双眼瞬间放光。 只一眨眼的功夫,它竟将大半瓶的药水全给喝下了。 “小姐,大概什么时候能见效?” “最多一盏茶的功夫。” 沈无忧话音刚落,就见大白两眼翻白,忽然前爪着地,呈倒立模样,在院中肆无忌惮且毫无章法地走着猫步。 “小姐,大白是不是疯了?” “额...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导致的。”沈无忧也搞不清楚为何大白会这般模样,毕竟是第一次调配这类型的药剂,有点偏差也是能够接受的。 “小姐不好了!福来客栈出人命了!” 就在沈无忧和秀儿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大白的发癫行为,院外忽然传来了一道着急的声音。 第22章 沈无忧惹上人命官司? “福来客栈出人命了?”沈无忧神情微滞,隐隐感觉这事儿不简单。 福来客栈原是她娘手上的产业。 自几年前她娘病故,她接手后,客栈的生意一直很是红火。 别说是出人命,连争执纠纷都是少有的。 沈无忧眉头紧蹙,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安,“鲁达,你快细细说来,福来客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有人在客栈里斗殴误杀出的人命,还是别的状况?” “并非斗殴致死,据跑来传信的店小二说,半个时辰之前,一位公子在我们客栈点了酒菜,结完账还没跨出大门,便口吐鲜血,当场毙命。这会子,衙署的捕快已经赶去了客栈,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咱要是不给个交代,怕是不好收场。” “我去看看!”沈无忧眼皮直跳,她有预感这事儿很可能是冲她来的。 “小姐,您不能去。” 秀儿赶忙拦在了沈无忧跟前,“小姐,京都城里少有人知晓福来客栈是您名下的产业。您若是这时候现了身,恐惹上一身污名。” “食客在福来客栈出了意外,我若不处理好这事儿,明儿个客栈怕是就要关门大吉了。” “可是...您要是去了,衙署的人会不会将你当成凶犯,缉拿归案?” “不论如何,先去看看再说吧。” 沈无忧寻思着,衙署的人很快也就能够查到福来客栈是她名下的产业,纵她有意想要隐身,怕也无法逃过这一劫。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几人一行抵达客栈之时。 客栈外已是人山人海。 乌泱泱一片攒动着的人头,使得本不该燥热的春日,处处燃着燥火。 “麻烦让一下。” 沈无忧的贴身侍卫鲁达挤开了围在前头看热闹的百姓,给沈无忧留出了一条道。 “东家,出大事了!” 掌柜的见到沈无忧,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凑到了她的跟前。 他指着担架上躺着的死尸,满脸惊恐地说:“东家,这位公子吃了咱们家的酒菜后,中毒身故了!咱店里的酒菜在上桌前全部经过核验的,我是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中毒的。” 沈无忧看向担架上面色发绀的年轻男子,眼里骤然闪过一抹错愕。 此人,不就是昨日在醉佛楼里同他起过争执的刑部侍郎庶子李维? “小姐,你怎么了?”秀儿见沈无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还以为她被死者的凄惨模样吓到,连忙上前,搀扶着她。 “没事。” 沈无忧好一会儿才缓过心神,轻轻地拍了拍秀儿的手以作安抚。 实际上,她心里已经有了数。 今日这宗命案,绝不是意外。 “你就是福来客栈的东家?”前来办案的捕快回头细细地打量着沈无忧。 “是。”沈无忧点了点头。 捕快又低下头翻看着手中的商铺信息簿,一一比对着沈无忧和信息簿里福来客栈少东家的画像。 “护国公嫡女,中南大将军之妻,裴氏无忧,基本信息没错吧?” “没错。” 沈无忧话音刚落,裴老夫人就在裴行止和苏墨玉的搀扶下,赶了过来。 她睨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嘴里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你们是死者的亲属?”捕快转过头,看向姗姗来迟的三人,沉声询问道。 “不是。我是沈无忧的夫婿,裴行止。” 裴行止上前一步,自报了家门之后,又转身看向了沈无忧,深情款款地说:“无忧,别怕。凡事有我给你撑着。” “......” 沈无忧的目光一直停驻在故去的李维身上,半点眼神都不想分给裴行止。 “原来是裴将军。” 捕快颇有些为难地看向裴行止,他不过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吏,万万不敢得罪当朝正二品的南中大将军。 只是...这人多眼杂的,他必须按律例行事。 老夫人见沈无忧并不打算求裴行止庇护,又走上前,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道:“无忧,你名下的客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一介女流之辈怕是不好处理。” “依母亲的意思,我下一步该怎么走?”沈无忧试探性地问。 到目前为止,她暂时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想害她。 不过这老虔婆的嫌疑,在她看来起码也有三四成。 “这事儿依我看,只有行止才能够处理妥当。” 老夫人停顿了片刻,她直视这沈无忧的双眼,接着说道:“不然这样,你将福来客栈转至行止名下,让他来处理命案一事,如何?” “母亲,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福来客栈经营多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意外。我相信,官府一定会还福来客栈一个清白。” 沈无忧弄清楚了老夫人的意图,便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不知好歹!” 老夫人没想到沈无忧油盐不进,冷了面色,扯着嗓子嚷道:“这福来客栈可是你们沈家的产业,出了事到时候可别连累我们裴家!” “娘,你先消消气。” 苏墨玉连忙上前,搀扶着老夫人,装模作样地替她顺着气儿。 身后围观的百姓暂时还不清楚这起命案和客栈内的这几人有何关联,直到人群中忽然冒出一个人,指着沈无忧的鼻子道: “我见过此女!这福来客栈的少东家昨儿个女扮男装,和躺在地上的死尸曾于醉佛楼里起过争执!想必,她定是怀恨在心,故意毒杀了人家!” 闻言,捕快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 他走向沈无忧,厉声问道:“那人说的可是事实?” “确实是事实。” “这么说来,你这杀人动机还是相当明显的。” “争执归争执,和今日的命案并无半点关系。大人若是没有证据,又何以空口定罪?” “我自然不会空口定罪,仵作已然在赶来的路上,等他验一验死者的死因,再说。” 捕快本可以直接将沈无忧以及客栈掌柜等带回顺天府衙问询,鉴于沈无忧身份尊贵,裴行止也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只能先让仵作赶来一趟,确定死者并非死于自身疾病,再作下一步打算。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仵作提着一个工具箱气喘吁吁赶来。 他用银针刺入死者咽喉。 场上所有人纷纷屏住了呼吸,上百道视线纷纷集中在他手中的银针上。 沈无忧攥紧了绣帕,七上八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仵作眯了眯眸,将银针凑近鼻尖,轻嗅其味。 “怎么样?是毒发身亡,还是因自身疾病暴毙而亡?”捕快着急地问。 “银针发黑,绝对是毒发身亡。” 说话间,仵作又站起身,询问着掌柜和店小二,“这位公子之前用过的餐盘,吃过的酒菜,可还有残留?” “有的!这位公子才走到门口便吐血而亡,我们还来不及收拾桌子呢。” 店小二说着,便将李维吃剩的酒菜全部端了上来。 掌柜的也拿出了账目单,仔细地念着李维点下的菜目,“这位公子总共点了四道菜,分别是烧鸡,清炒百合,水晶饺,酱猪蹄,他还点了一坛桂花酿。” 仵作起身,分别用未曾试过毒的银针插入四道剩菜之中。 银针并未有发黑的迹象。 店里的掌柜和小二见状,暗暗地松了口气。 如若银针发黑,他们难辞其咎。 然而,当仵作将银针插入桂花酿之中,银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找到死因了!死者就是因为喝了这坛添加了鹤顶红的桂花酿,毒发身亡的。”仵作收了针,信誓旦旦地道。 福来客栈对面茶馆,二楼靠窗雅座。 顾景炎和云清二人一边饮茶,一边看着福来客栈里的闹剧。 这一看,足足看了一盏茶的功夫。 “这位裴夫人可真是倒霉!昨儿个才和李公子起了争执,今日李公子死于非命,她怕是要被这个官司缠死咯。”云清抿了一口酒,不无感慨地说。 “李公子真是死于鹤顶红?”顾景炎反问。 云清摇了摇头,“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死者的样子,暂且无法论断他是不是死于毒发。” “不如,咱也随着他们,去顺天府衙凑一凑热闹?” 眼见着沈无忧被捕快带出了福来客栈,顾景炎也跟着起身,做势一同前往。 “九王,眼下并不是凑热闹的时候,您身上的毒还需要尽快解了才好。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我那小师妹。” “柳溪说了,若是有她的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反正眼下并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走一遭也是无妨。” “好吧。”云清看得出来,福来客栈的这起命案并不简单,倒像是栽赃嫁祸。 裴行止很快又追上了沈无忧的脚步,他冷声喝退了试图架着沈无忧胳膊的捕快,在她耳边低声轻语,“把客栈转到我名下,这事儿我替你扛。” “多谢将军美意,这事我自己扛。” “你怎么扛?你并无军功在身,事关人命,你极有可能被严刑逼供。” “严刑逼供应当不在正常的审理范围之内吧?我相信,巡捕还没有这个胆量敢对南中大将军之妻滥用私刑,若当真动了刑,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亲自授意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会如此对你?” 有那么一瞬间,裴行止确实想过让沈无忧吃点苦头。 只有让她得知,在这京都城毫无靠山根本无立足之地,从今往后,她才能乖乖地听他的话。 只是,她既将话挑明了说。 他反倒不好再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脚。 不多时。 沈无忧便被押进了顺天府衙。 顺天府丞打了个哈欠,用力地拍着惊堂木,声音中透着几分威严,“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大人,此女便是福来客栈的东家。”捕快忙跑至堂前,将沈无忧的基本信息告知了顺天府丞,“她来头不小,原是护国公嫡女,现在是南中大将军之妻。” “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顺天府丞蹙着眉头,几乎是须臾之间,原本生冷的语气竟透着一丝和善,“沈无忧是吧?本官可以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只要你能提供不在场证明。” “大人,我确实是冤枉的。今日事发之时,我人在裴府南院,并未去过客栈,我院子里的丫鬟侍卫,以及裴府上下,都可以为我作证。” “除却裴府一干人等,可还有其他证人?” “没了。”对此,沈无忧也很是头疼。 她现在是裴府的少夫人,寻常时候自然是要待在裴府里的。 可这么一来,外头的人见不着她,她也就没了可用的证人。 而裴府上下,按照避嫌原则,是不能给她作证的。 “大人,就是她给李公子下的毒!昨儿个她和李公子起争执的时候,我也在场的。”人群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年轻的小公子,指着沈无忧言之凿凿。 很快,另一个李维的好友也站了出来,“她肯定是凶手!方才仵作已经验了李公子的尸身,确定他是毒发身亡。而福来客栈的桂花酿里,恰巧被添加了剧毒之物鹤顶红。” “福来客栈人来人往,就算李维死于鹤顶红,你又怎能确认是我下的毒?” “换句话说,如若没有人证,又怎能确定是福来客栈里的人害的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真正给他下毒的人,是外头和他有过节或者账务纠纷者?”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解释清楚。我和李公子确实有过口角之争,不过我夫君及时赶到,我与李公子的误会早就两清了。” 沈无忧挺直了背脊,一一回怼了过去。 顺天府丞又看向了沈无忧身后的裴行止,他站起身,恭声问道:“将军,令夫人所言,应当是属实的吧?” “属实。夫人与李公子的口角之争已然化解,并无深仇大恨。” “既然此案件并无目击证人,还需再度取证。福来客栈在此案结清前暂停营业,裴夫人以及客栈掌柜这段时间烦请闭门修养,我这边若是有了新线索,会随时联系你们。” 顺天府丞并不想得罪裴行止,随便问了两句,就打算放沈无忧离开。 裴老夫人见状,忙将裴行止拉至一旁,“行止,你还不快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出点钱,把你那客栈的资金给填上?她欠了你这么一个大人情,你可不得好好利用一番?” “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议。”裴行止深怕被旁人听到裴老夫人这般心计,连忙终止了这个话题。 一旁的苏墨玉见沈无忧得以全身而退,她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比起坑沈无忧一大笔钱,她更希望官府能够定了沈无忧的杀人重罪。 如此一来,她才能高枕无忧。 顺天府丞见众人均无异议,正打算拍下惊堂木退堂,府衙外,又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张志正,你就是这么判案的?可怜我儿尸骨未寒,你竟如此包庇嫌犯?”少顷,刑部侍郎李泽瑞便黑着脸,匆匆走进了顺天府衙。 第23章 沈无忧被关押进监牢 被直呼姓名的顺天府丞吓破了胆,低着头唯唯诺诺,“大人...” 此前他并未认真看过卷宗,只记得死者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庶子。 这会子得知死者竟是他的顶头上司刑部侍郎的公子,双腿都给吓软了。 “张志正,你且坐回堂前。我是此案死者的亲属,理应避嫌,这次前来不过是为了在一旁监听,你好好审案便是。” 李泽瑞此话一出,顺天府丞又小心翼翼地坐回了堂前。 他正了面色,极其严肃地诘问沈无忧,“沈无忧,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让店里小二在李公子的酒水中下的毒?” “我没有。” “......” 顺天府丞有些为难。 他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刑部侍郎,小声问道:“大人,眼下确实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沈无忧在李公子的酒水里下的毒。” “来人,传证人。”李泽瑞大手一挥,福来客栈后院的杂役狗六便被带了上来。 沈无忧回头,看向这个瘦骨嶙峋的少年。 这段时日她因和离一事焦头烂额,很少去福来客栈。 竟不知客栈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物。 狗六抬眸,偷瞄了一眼沈无忧,四目相对,他立马胆怯地收回了视线。 “堂下何人?”顺天府丞又拍惊堂木,声色威严地问。 “小的狗六,福来客栈后院的杂役,平时负责倒渣斗,搬运水桶、货物等杂活。” “说说看,你都看到了什么?” “这...” 狗六又一次看向沈无忧,“东家,实在是对不住。我没办法昧着良心隐瞒真相。” “哦?”沈无忧挑眉,她倒要看看,这个狗六打算怎么污蔑她。 “肃静!堂前不得交头接耳。” “大人,今日巳时一刻,我看见东家鬼鬼祟祟地从客栈后院溜了进来。我想着跟她打招呼,她却心事重重地往东厨走去。出于好奇,我便跟了上去,结果竟看到东家在一瓶桂花酿里倒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下去。” “胡言乱语,我今儿个根本没去过客栈。”沈无忧打断了狗六。 起初她还寻思着,害死李维的人有可能是他的仇家。 这会子已经能够完全确定,幕后之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除却裴府之人,你可有其他人证,能够证明你今日巳时一刻并不在客栈?”顺天府丞又问。 “巳时一刻,我在裴府南院,除却裴府中人,自然是没有见过其他人的。” 闻言,刑部侍郎又一次冷哼出声:“人赃并获,我看你还想怎么狡辩!” “李大人身居刑部要职,在如何断案方面,应当比我熟悉。你该清楚,人证也有可能伪造,怎能凭一人之说,草草定了我的罪?” 沈无忧很想揪出幕后真正要害她的人。 现在看来,顺天府丞当是没有害她的心思。 至于这位刑部侍郎,暂时还不能排除嫌疑、 不过,他之所以急着给她定罪,也有可能是因为痛失爱子,一时失了理智。 李泽瑞认定了沈无忧是害死他儿子的真凶,转头同顺天府丞说道:“张居正,你速速派人去一趟裴府,好好搜一搜这位裴夫人的住处。如若能够搜到鹤顶红等剧毒之物,就算是人证物证齐全了。” “...是。”顺天府丞连连颔首,派人去裴府搜查后,又趁中途休息的时候,偷偷给裴行止赔了罪。 “裴大人,公堂之上恕卑职不敢徇私,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无妨,清者自清。” 裴行止神色如常,视线却总忍不住往沈无忧身上瞟去。 说到底,他对她还是存着一丝爱护之心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 沈家当年举荐之情,他没有忘。 他也没想过将沈无忧休弃,不过是想再纳个妾室,谁知沈无忧竟这般小气。 为了这芝麻大点的事,和他冷战。 沈无忧的视线从裴行止等人脸上扫过,在和苏墨玉对视之时,发现苏墨玉眼底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她便有了数。 想必,苏墨玉这次是有备而来。 不论她参与了多少,反正南院里她的房间内,势必会被官差搜出歹人事先准备好的鹤顶红。 一旦人证物证齐全,府丞是可以直接定罪的。 “小姐,怎么办?你屋里头摆放着那么多瓶瓶罐罐...”秀儿吓得直冒冷汗。 “别怕,我不会有事。” 沈无忧大致摸清了敌方的路数,反倒冷静了下来。 “不如,我就说这些事是我干的,你并不知情!”秀儿咬着牙,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我的允准,不得轻举妄动。” “可...” “秀儿,我自有打算。” 沈无忧给了秀儿一记安定的眼神,挺直了腰杆,岿然不动地站在公堂之下。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 官差急匆匆跑进衙署,刑部侍郎和顺天府丞几乎是同时开口,“可搜到物证?” “未曾。裴夫人院子里并未搜出鹤顶红。” “大人,既无物证,单凭一个证人,应当暂且没法定下我的罪责吧?” 沈无忧很是疑惑,为何裴府没有搜出鹤顶红。 按照她的设想,苏墨玉定会落井下石的才对。 可为什么...官差什么也没搜出来? 她回眸看向身后乌泱泱的人群,目光停驻在了人群中格外高大的追风身上。 这人似乎是九王的贴身侍卫,昨日醉佛楼,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想不到,九王身边的人竟也爱看这种热闹... 沈无忧自嘲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堂上,顺天府丞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刑部侍郎,“大人,缺物证...” “我儿不能枉死。” 刑部侍郎看向担架上死气沉沉的李维,眼眶微红,“这起案件绝不能草草了事。” “那...这位裴夫人以及福来客栈掌柜...” “移交大理寺,明日三法司会审,我就不信审不出个所以然来。” 刑部侍郎话音一落,便率先起身,朝着裴行止鞠了个躬,“将军海涵,李某爱子心切。” “节哀。” 裴行止满眼担忧地看向沈无忧。 移交大理寺之后,他再也没有可能暗中助她脱困。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哪怕没有确凿的物证,她也是有极大的概率被定罪的。 不过当今圣上应当会看在沈家的功绩,对她网开一面。 “行止,要不你即刻写封休书,把这晦气的女人休了得了!” 裴老夫人深怕裴家的名声被沈无忧所累,急着让裴行止和沈无忧划清界限。 裴行止:“圣上亲自赐的婚,我哪有擅自休妻的权利?” “这可如何是好?她涉嫌谋害朝廷命官的家眷,若是定了罪,极有可能是要诛三族的。” “母亲不必担心。就算定了罪,圣上也会看在护国公的面子从轻发落。”裴行止心想着,不论如何,沈无忧这条小命应该是丢不了。 苏墨玉却说:“我看未必。这刑部侍郎向来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再说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如若他坚持不肯妥协,圣上也无可奈何,沈无忧的结局还是一个死字。” 裴老夫人眸光微闪,紧拧着的眉头骤然舒展了开来,“她若是被判了死罪,她从娘家带来的那些产业岂不是无人打理?” 苏墨玉连忙搭腔,“她现在还是裴家的媳妇,她若是身故,名下产业自然是裴家的。” “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爹娘早逝,无人管教,这才落得这般田地!” 裴老夫人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看向沈无忧的眼神里,多了一分慈爱。 第24章 叫声情哥哥,我便帮你 沈无忧猜透了裴老夫人的心思,也回以一个“和善”的眼神。 这老虔婆今儿个这般得意,明儿个可别瘫软在地上哭才好。 裴老夫人担忧沈无忧道德绑架她,要求裴家救人,和她仅对视了一秒,便赶忙收回了视线。 “呵...” 沈无忧勾了勾唇角,在众官差的押送下,走出了顺天府衙。 衙署外已然被前来围观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没想到,此次凶案的疑犯竟是一位弱质女流,一时间非议声四起。 “果然,越美丽的女子,心肠就越歹毒!” “怪不得裴将军新婚未满一年,就急着将女诸葛纳入门中,想必是这位沈家嫡女太过跋扈,使得裴将军难以忍受。” “我听说啊,裴将军和女诸葛情投意合,这位沈家嫡女屡次三番想要女诸葛的命,还曾用巫蛊之术对付过她呢!” “真真是最毒妇人心!像这样的蛇蝎毒妇,当如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说得对!” 围观百姓越说越激动,更有偏激者,竟想着朝沈无忧扔烂菜叶。 “追风,清道。”不远处,顾景炎见沈无忧被人团团围住,即刻命侍卫清了道。 众人一听身后锣鼓鸣响,纷纷避让开来。 沈无忧险险躲过一劫,回眸望去,便见一身玄色华服的顾景炎立于街尾。 她很快便转过了头,心里头莫名涌入一股暖流。 世态炎凉,人走茶凉。 这些纷纷扰扰的看客,向来是喜欢落井下石的。 她未曾料及,和她仅仅只有两面之缘的九王,竟又一次出手帮了她。 可能对九王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 但对她而言,无疑是全了她的自尊和颜面... 裴行止远远地望着沈无忧的背影,他都还没同她圆房,没能尝过她的滋味。 她若是就这么被定了死罪,何尝又不是一个遗憾? 思来想去。 裴行止终于还是决定今夜去大理寺监狱走上一遭。 若是方便的话。 他不介意买通狱卒,在监狱里同沈无忧将洞房花烛夜没办的事儿给办了。 想来,沈无忧也不愿至死还留着完璧之身。 做过一回女人,这一生才算是完整了的。 苏墨玉看穿了裴行止想去探监的心思,忙抓住了他的袖口,缓声劝道:“行止,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去看她。” 裴老夫人附和道:“就是。沈无忧现在是戴罪之身,你难道就不怕,和她走得太近,被她牵连?” “母亲,无忧始终是我的妻。” “什么妻不妻的?这话你最好不要挂在嘴边,沈无忧如今犯了死罪,你应当好好想想,如何独善其身!”裴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着裴行止。 “可...” 裴行止蹙眉,他若是不去,也怕遭同僚非议。 当初他向沈府提亲时,表的那番忠心一度成为京都城里坊间茶余饭后的美谈。 这才一年的光景。 他要是对沈无忧不闻不问,难免又会被人说成薄情寡义。 “行止,还是别去了。这事儿万一触怒了圣上,到时候你怕是会生生错过今年春闱的操办权。”苏墨玉深知裴行止最在乎的是什么,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要害。 “你说的是。” 一旦涉及自身利益,裴行止便再也不想去装什么情深不寿,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同裴老夫人和苏墨玉一同打道回府。 * 深夜,大理寺监牢。 沈无忧靠在草铺上打盹,听闻外头传来脚步声,敏锐地睁开了双眼。 “听力不错。” 顾景炎拿着钥匙,轻而易举地开了牢房的门。 他将手里的食盒递了上去,声色温和地说:“这一整天也是够波折的,我给你带了些好吃的。” “断头饭?”沈无忧扫了眼顾景炎脸上的银色面具,笑着问她。 她倒是没料到,这个采花贼还挺重情义的。 竟特意跑来大理寺监狱探望她。 “断什么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明天的三法司会审,有着十足的把握。” 顾景炎打开了食盒,将一盘盘精致的吃食端了出来。 沈无忧随手抓起一块桂花糕,好奇地问:“大理寺探监,应该是需要实名登记的吧?你连脸都不敢露,他们能让你进来?” 顾景炎晃了晃手中的钥匙,道:“你以为狱卒能将钥匙交至我手上?” “所以,你是偷溜进来的?” “迷晕了十来个狱卒,顺了钥匙,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我知你身手不错。只是你身上有伤,这么做确实太过冒险。”沈无忧都不需要把脉,就能从他的步履姿态,看出些许门道。 “这你都知道?”顾景炎看向她的眸色愈发深沉。 今日他让人去裴府南院,本是为了将歹人藏于沈无忧房里的鹤顶红先行销毁。 结果他的人却带回了一大堆瓶瓶罐罐。 据云清所说,那些瓶瓶罐罐里的液体,是可以用作制毒的。 沈无忧不想暴露自己是毒医关门弟子的身份,勾着唇浅浅一笑,“你忘了。那日在贵妃娘娘寝宫偏殿,我还亲手戳过你胸口处的伤。” “瞧我这记性。” 顾景炎记起那事儿,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天晚上妩媚至极的沈无忧。 沈无忧也想到了那晚,尴尬地咳了两声,“多谢你的断头饭。”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顾景炎看着她大快朵颐地享用着美食,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一点也不害怕?” “怕,但我相信律法会还我一个公道。” “我相信李维之死并非出自你手,但旁人未必会信。你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软声叫我一声情哥哥,我便替你造些伪证,为你洗脱嫌疑,如何?” “不必。” 沈无忧因为这一顿饭,确实对这采花贼改观不少。 结果他的这一句“情哥哥”。 又给沈无忧留下了花心滥情随便轻浮的负面印象。 “真不需要帮助?” “不需要。” 沈无忧擦了擦嘴角,很是认真地问:“你今天去过南院,对吧。” “没去过。不过,你屋里的鹤顶红,我让人销毁了。” “你的人可曾看到是谁在我屋里放的鹤顶红?” “未曾。” “多谢。”沈无忧轻轻道了声谢。 “你倒是有趣。” “嗯?” “我夺了你的清白,你怎么一点不恨我?还反倒向我道谢?” 第25章 沈无忧当庭翻案,她无罪! “一码归一码。”沈无忧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当日贵妃娘娘寝宫,她和这个采花贼都是迫不得已。 所以,她能恨他什么呢?真要恨,她也只会恨那心肠歹毒的贵妃娘娘。 “你倒是想得开。” “其实吧,我也不算吃亏。我是第一次,你不也是?” “...我不是。” 顾景炎有些尴尬,自古以来,就没有男子以第一次为荣的。 “不是就不是吧。” 沈无忧懒得和他在这种事上争辩,又捻了一块桃花酥,送进了自己嘴里,“这桃花酥倒是不错,香甜而不腻。” 顾景炎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 好一会儿。 他才幽幽地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那是第一次?” 难道,他的技术有那么差? “猜的。”沈无忧不好意思说得太过直白。 毕竟是面对一个陌生男子。 她总不能开门见山地说,他都找不准位置这样放浪的话吧。 “你猜错了。” 沈无忧没想到他竟这么在意细节,便耐着性子敷衍了一句:“知道了,你不必再强调。” 果然,这世上几乎所有男人都很在乎自身在床上的综合能力。 他吧,综合实力尚可。 就是太过生疏,且太过莽撞。 疼得她差点儿没了半条命... 翌日正午。 沈无忧被带上堂前的时候,堂上已然正襟危坐着三位主审官员。 从左到右,分别是大理寺卿,都察院御史,刑部尚书。 大理寺卿看了卷宗之后,抬眸看向堂下跪着的沈无忧,“沈无忧,你可还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没有。”沈无忧摇了摇头。 “李大人,你方可还有新的证人?”大理寺卿又询问着立于堂下,一脸憔悴的刑部侍郎李泽瑞。 “确实还有几位证人。我儿的死,和她沈无忧肯定逃不开干系。”李泽瑞话音一落,李维生前的狐朋狗友纷纷被带了上来。 苏凌得知沈无忧竟是他姐夫明媒正娶的正妻,看向沈无忧的眼神更加狠厉。 他第一个跳出来,指着沈无忧的鼻子说:“事发前日,就是此女和李公子起的争执。此女脾性暴躁,身手极好,把我们一行人打得人仰马翻。第二日,李公子就死在了此女名下客栈,明眼人动脑想一想,就该知道这是此女的蓄意报复。” 堂外,围观百姓见苏凌都站出来指证沈无忧,非议声甚嚣尘上。 “这苏公子好像是女诸葛的胞弟吧?苏家和裴家是亲家,他跳出来指证裴家主母,也算是大义灭亲了!” “什么狗屁大义灭亲?这苏公子是女诸葛的弟弟,又不是沈无忧的弟弟。依我看,他倒是有可能为了自家姐姐争宠,故意构陷沈无忧。” “我还是觉得是沈无忧杀的李公子,昨儿个不还有一个叫狗六的人证?” “可怜护国公一心为国,沈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蛇蝎女?” “不太对!我怎么感觉沈无忧像是被冤枉的?你们看,她脸上半点没有亏心之色。” “沈无忧要不是杀人凶手,我把头砍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 眼瞅着外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苏墨玉也跟着站到了堂前,“大人,我有话要说。” “堂下何人?” “我乃裴苏氏,当朝正二品南中大将军裴行止是我夫君。”苏墨玉巧妙地避开自身妾室的身份,自报了家门。 “原来是女诸葛。” 张居正点了点头,又问:“你此番前来,可是为了给沈无忧作证?” “非也。” 苏墨玉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说的是,我苏家与裴家是为姻亲关系,立场上也是保持高度一致的。我弟弟苏凌敢于大义灭亲,公然指认沈无忧有杀人嫌疑,便足以证明,裴家在这件事上,也是无辜的。” “谁知道你们无不无辜?”刑部侍郎冷哼着,他可不管裴行止后院的事,反正他是认定了沈无忧也是裴家的人。 现在出了这事儿,裴家也须得负起责任来。 苏凌见苏墨玉被怼,又补充道:“李大人,李公子和沈无忧争执的时候,我也是在场的。李公子确实说过冒犯沈国公的话,那沈无忧就是因为这个,勃然大怒的。所以依我看,沈无忧杀人,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李公子言语冒犯了沈国公。” 他话音一落,其他几位证人也纷纷表示,沈无忧暴怒的原因是因为父兄被人污名化。 刑部侍郎显然是信了这些人的证词,淬毒的眼狠狠地瞪着沈无忧,“沈无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儿年纪尚轻,言语上若有冒犯的地方,你大可前来找我,我儿无状我自会管教,你怎可这般无视律法,毒杀我儿?” “都说完了吗?”沈无忧笑看着公堂上这群各怀心事的人,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你!” 刑部侍郎被沈无忧这一句云淡风轻的反问噎得喘不上气,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恨不得当场扒了她的皮。 “李大人,稍安勿躁。” 堂上的大理寺卿拍着惊堂木,而后耐着性子询问着沈无忧,“人赃并获,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大人,我与李维争执当日,他们并不知道我是护国公之女。这一点,裴将军可以作证。” “裴将军,她说的可是事实?”大理寺卿蹙着眉头,虽说以裴行止和沈无忧的关系,他的证词并没有多少效用,但为了避免错判,他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 裴行止抿着唇,看向公堂前正气凛然的沈无忧。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过为她作证。 可若是为她作了证,就意味着苏凌等人的证词有假。 到时候苏凌若是因为此事不能参加春闱,苏墨玉怕是会怨他。 最重要的是。 此案还有一个关键的人证,狗六。 因此他的证词既不能改变沈无忧的处境,还有可能被冠上包庇袒护家人的罪名。 若是传到圣上耳里,他的仕途之路难免会受到波及。 再三权衡了利弊,裴行止终于还是硬下了心肠,答道:“我确实亲耳听闻李公子拿沈国公说事,这足以证明,李公子是清楚,沈无忧为护国公之女的。” “裴将军大义!”刑部尚书捋着胡子,眼里满是对裴行止的欣赏。 话落,他又看向边上的都察院左御史以及大理寺卿,问道:“证据确凿,是否可以结案了?” “沈无忧谋杀朝廷命官家眷,其罪当诛。按照我朝律例,还当诛其三族。只是...沈国公家世代忠烈,此事还得禀明圣上后再议。”大理寺卿颇为头疼地说道。 护国公的功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虽说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但护国公一脉只剩下沈无忧这么一棵独苗苗。 于情于理,都该法外开恩的。 沈无忧没想到裴行止连为她说句真话的勇气和担当都没有,心里说不上难过,但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她只怪自己瞎了眼,竟喜欢过裴行止这样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她冷冷地看向裴行止。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剖开他的胸口好好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沈无忧,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堂上,大理寺卿中气十足的声音,将沈无忧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大人,我是冤枉的。” 沈无忧看清了究竟是何人想要害她,这才上前一步,大声喊屈。 “你的意思是,人不是你毒杀的?” “大人,我没有下过毒,而且李公子也不是因毒发而亡。我要举报狗六,苏凌,裴行止等,为了污蔑我,不惜做了伪证。” “你如何证明,李公子不是因毒发亡故的?李公子的尸首,仵作验过的。” “大人,小女自小跟在父兄身边,耳濡目染,对于验尸一事,虽不算精通,但也略知一二。我不清楚仵作是水平原因,还是故意害我,竟连李公子的真实死因,都查验不出。” 闻言,大理寺卿,都察院左御史,刑部尚书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经达成一致意见,将给李维验尸的仵作也给请了上来。 大理寺卿睨着堂下身形佝偻手脚发颤的仵作,又指着堂前担架上面色更加灰败的尸体,声色威严地问:“是你给李公子验的尸?” “是小人。”仵作点了点头。 “验尸结果还请再复述一遍。” “李,李公子死于鹤顶红中毒,小人用银针穿过他的喉间,银针瞬间发黑。另外,福来客栈的桂花酿里,也验出了剧毒鹤顶红。” 仵作话音未落,沈无忧便打断了他,“我且问你,鹤顶红中毒,会有什么样的显性特征?” “除却银针发黑之外,鹤顶红中毒者还会七窍流血,嘴唇发紫。” “不止吧?我记得之前听我父亲说过,鹤顶红中毒,不止嘴唇发紫,手脚指甲的色泽都会发黑。而李公子的指甲色泽并无发黑的症状,由此可见,他并不是死于鹤顶红中毒。” “凡事都有特例,银针验毒总不会出错吧?”仵作的脸色越发难看,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他本是京都城里最有名的仵作,协助办案二十余年,从未出过差错。 也正是因为这样,大理寺卿在此之前并未怀疑过他的验尸结果。 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再也没办法维持镇定。 “银针验毒确实不容易出错,但,你验的地方不对。” “你什么意思?我当了这么多年仵作,难道还会不清楚该怎么验尸?” “别急,且听闻慢慢与你说道。” 沈无忧走到李维的尸体身边,她缓缓蹲下身,掰开他的眼睛,仔细观察了一番。 随后她又让人拿出一根崭新的银针,刺入李维胃部,食管等地。 这一回,银针并未发黑。 “你们看,银针并未发黑,这证明鹤顶红之毒并未流经李公子食管,也并未到达胃部。” 沈无忧缓缓起身,继续说道:“李公子的眼睛呈点状出血,瞳孔散大,面色发绀,更像是窒息身亡。这里我要补充说一点,鹤顶红中毒,面色会偏黑,而不是偏红紫。” “言之有理。” 大理寺卿听了沈无忧的话,索性从高堂上走下,亲自给李维验了尸。 身旁的仵作已然抖如筛糠,没等大理寺卿发话,他就连着给磕了好几个响头,“沈姑娘,是我的错。是我粗心大意,没有发现这些细节,对不起。” “现在认错,会不会太晚了?”沈无忧寻思着,她要是不会验尸,今天怕是要被冤死在这里了。 好一会儿。 大理寺卿缓缓起身,若有所思地说:“李公子嘴里的鹤顶红是毒发之后被人为灌入的,因而并未入食管。他的真正死因是呼吸道瘾疹。” “没错。”沈无忧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呆愣在现场的刑部侍郎,“敢问贵公子之前可犯过瘾疹?” “确实有过。我儿体虚,不得食用花生,吃了会全身起疹子。对了,夹竹桃的气味他也闻不得,闻到会浑身难受。” “这就对了。” 沈无忧摘下李维腰间香囊,轻轻嗅了嗅,便将香囊交到了大理寺卿手上,“香囊里有着浓郁的夹竹桃气息,只不过被其他花香掩盖,李公子可能没察觉出来,才随身戴着。” “这香囊是谁赠予李公子的?” 大理寺卿手攥着香囊,抬眸看向了刑部侍郎。 “我...我也不知。” 刑部侍郎摇了摇头,他此刻也是懵的。 “一般情况下,夹竹桃导致的呼吸道瘾疹并不会致其死亡。但因为李公子身体偏虚,加上当日吃了酒,加重了病情。又因他一直未曾发现致病因就在身上,生生耽误了治疗时间。” 沈无忧说完,又面向堂外看热闹的百姓,掷地有声地说: “今天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福来客栈的食材绝对新鲜,从未做过以次充好的缺德事。” “李公子当日点的菜肴有烧鸡,清炒百合,水晶饺,酱猪蹄,以及一坛桂花酿。” “这些菜肴都是没有问题的,无毒无害,绝不可能致病致死。” “李公子的死因大家现在也都知道了,是死于他身上佩戴的这个香囊。” “当然,我这开门做生意的,遇见这样的事也是相当痛心。” “为了防范这样的意外,从今往后,福来客栈还会配备一名郎中。每日前二十位食客,郎中会为大家免费看诊。” “另外在福来客栈用餐期间,大家如有身体不适,郎中也会第一时间前来诊治。” “福来客栈能够走到今天,还要多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 沈无忧话音一落,堂外最前排的追风便带头拍起了手,“好!” 其他人也纷纷在追风的带动下,纷纷鼓起了掌。 一时间,沈无忧的舆论风评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福来客栈的污名也得以洗清。 裴行止痴痴地看着沈无忧,他从来不知,她还会验尸。 得见她方才光芒毕露的模样。 他的心口处似有只小鹿在突突乱撞。 不得不说,这样的沈无忧,太过迷人! 第26章 沈无忧开始反击! 沈无忧懒得搭理裴行止,转身询问着大理寺卿,“大人,这下您相信我是清白的了吧?” “沈国公养了一个好女儿。” 大理寺卿点了点头,指着堂下缩成一团的仵作和狗六,冷声说道:“公开作伪证,污蔑他人,是为律法所不容。” “大人!我知道错了大人。” 狗六跪爬到大理寺卿脚边,哭得鼻子发泡,“大人,我也是听命行事!是有人给了我五十俩银子,要我污蔑东家的。” “你可看清了那人样貌?” “那人戴着斗笠,我没看清。不过从身形上隐约可以看出,是个女子。”狗六连声回答。 沈无忧的视线落定在苏墨玉脸上,见她并无明显的惧意,便料定收买狗六的人,并不是苏墨玉。 只不过,苏墨玉也并不无辜... “依我所见,收买狗六的人应当和赠予李公子香囊的人是同一人。”沈无忧指着苏凌边上的年轻男子,不咸不淡地道:“你们涉嫌作伪证,罪不至死但也难逃其咎。若想补救,最好如实相告,李公子生前可有什么相好?” “......” 那人被沈无忧点了名,吓得双腿发软,“李公子和醉佛楼的阿碧姑娘交好。” “去查。” 大理寺卿一声令下,便有数位官差浩浩荡荡地去往了桃李街醉佛楼寻人。 “沈姑娘,你的嫌疑已经完全洗脱干净,若是等不住醉佛楼那位证人,可以先行回府歇息。”都察院左御史挂念着护国公的恩情,眼瞧着沈无忧已然无罪,便想着做个顺水人情,放她早些归家。 “多谢大人美意。李公子意外身故,我也深感遗憾,只有看到杀人凶手被缉拿归案,心里才能舒坦一些。” 沈无忧婉拒了都察院左御史的好意,站于堂前,耐心地等候着那位阿碧姑娘。 此前她也去过好几次醉佛楼,和阿碧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 不过她每次都是去找柳溪索要情报,对于醉佛楼里的其他人,并不是很感兴趣。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官差忽地匆忙跑至,只见为首的那位连大气还没喘匀,就开始通报起醉佛楼的情况,“大人,不好了!阿碧姑娘悬梁自尽了!尸首还在醉佛楼她的厢房里。” “悬梁自尽?怕不是畏罪自杀...”大理寺卿正想着让人去验尸,又匆忙跑进两位小厮,分别在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耳边低语。 沈无忧听不见小厮说了什么,但从他们的嘴型中,大致可以判断出来。 小厮的意思是,阿碧姑娘和后妃有过联系,后妃还赠予了她宫里的红玛瑙手串。 现如今后妃见事情闹大,便想着息事宁人。 刑部侍郎听完小厮所言,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最终还是甩了甩袖,咬牙切齿地说:“既然凶手已然畏罪自杀,这事就这么结了吧!我得早些把我儿带回去,让他入土为安。”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左御史短暂商讨了片刻,也达成了一致共识。 只当凶手畏罪自杀,此案彻底了结。 沈无忧很清楚阿碧之死背后藏着更大的阴谋,她很想查个明明白白,但就当前的局势来看,她也只能暂时退上一步。 至于堂上这些污蔑过她的人,她可没想着退步。 等大理寺卿即将拍下惊堂木宣布结案之际,沈无忧上前一步,大声问道:“敢问大人们,替人作伪证该如何判罚?” “沈姑娘放心,污蔑过你的杂役和蓄意隐瞒验尸结果的仵作都会被押入顺天府监牢,改日移交顺天府丞审理此案。” “大人,我说的是苏凌及其党羽,伙同南中大将军裴行止联合串供一事,该如何判罚?”沈无忧此话一出,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人人皆知,这南中大将军是沈无忧的夫君。 比起血腥恐怖的刑事案件,这类家庭伦理纠纷,显然更合围观百姓的胃口。 苏凌的脸上闪过一抹怯懦,瞄了眼气定神闲的裴行止,这才壮了壮胆,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沈无忧,你可别血口喷人!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裴老夫人见沈无忧还想着将裴行止拉下水,气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她手持着拐杖,另一只手指着沈无忧的鼻头,破声大骂:“好你个沈无忧!我裴家究竟哪点对不起你了?你竟这样歹毒,还想着把你亲夫君拉下水!不是我说,就你这样歹毒的性子,活该你父兄早早被你克死。” “母亲!” 沈无忧朝着裴老夫人飞去一记眼刀,一字一顿地道: “还望您老谨言慎行,切莫让人抓了把柄落下口实。我父兄一心为国,多年来一直在边疆战场为我大天朝洒热血,他们是为万千百姓而战,他们虽死犹荣。你的一句被我克死,污了我的名声不打紧,怕是要寒了和我父兄一样一心保家卫国的万千将士的心!” “你...” 裴老夫人被沈无忧噎得说不上话,一口气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 苏墨玉赶忙搀扶着裴老夫人,颇有些怨怼地看向沈无忧,“你就不能少说两句?百善孝为先,母亲也是护子心切,你这样说她,让她何其伤心?” “母亲失言,当儿媳的自然是要当面指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若是不及时指出,这话到时候传到营帐中,怕是要坏了南中大将军的好名声。你说,我处处为母亲着想,何来不孝之说?” “......” 苏墨玉沉着脸,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她自诩舌灿如莲。 但和这能言善辩的沈无忧相较,到底还是欠缺了些许火候。 沈无忧见苏墨玉和裴老夫人开始装死当哑巴,又转头看向高堂上的大理寺卿,“大人,请问苏凌等人该如何判罚?” “沈姑娘可还有其他人证?”大理寺卿问道。 “大人,就算没有人证,他们也已经构成诬告罪了,不是吗?” “他们口口声声说,李公子在和我起争执的时候,已然得知了我是护国公嫡女。” “但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知我的身份,也并未当着我的面辱骂过我战死沙场的父兄半句言辞。” “他们之所以一口咬定李公子辱骂过我的父兄,就是为了加剧我和李公子的矛盾,好坐实我行凶杀人的罪名。” “他们这么做,害得我差点被冤死,是为不仁。还让枉死的李公子背上了辱骂忠臣的污名,是为不义!” 沈无忧一番话说完,堂外百姓纷纷为她声援。 “乡亲们,今日被污蔑之人是忠臣护国公之女!我们必须为她声援。” “对!我们若选择袖手旁观,待到他日祸临己身,则无人为我们摇旗呐喊!” “还请大人严惩诬告护国公嫡女之辈!还护国公嫡女一个清白!” ...... 第27章 沈无忧也有人证! 堂外百姓的声音越来越大,裴行止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大理寺卿蹙着眉,顶着巨大的压力说道:“沈姑娘,凡事都得讲究证据。若无人证,苏公子等人的言论确实无从考究,这...” “谁说没有人证?本王就是人证。” 千钧一发之际,顾景炎摇着折扇,从乌泱泱的人群之中阔步走来。 他信步上了堂前,笑看着堂上的大理寺卿,“李公子和沈姑娘争执当日,本王也在场。本王可有资格,当一回目击证人?” “卑职参见九王。” 堂上三人纷纷下了高位,朝着顾景炎行了礼。 “免礼。今日本王是来给沈姑娘作证的,无须拘礼。” “王爷,您的意思是,当日您听全了李公子和沈姑娘的争执之词?” “追风,你把当日所见所闻如实说来。”顾景炎合上折扇,朝着身侧的追风递了个眼色。 追风忙将当日李维等人的无状冒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出来。 他话音一落。 跟着顾景炎前来的柳溪也给沈无忧当起了证人。 沈无忧偷偷地瞄了眼风光霁月的顾景炎,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这位九王,为什么总是在帮她? 她身后已无父兄替她撑腰,按理说,她根本没什么利用价值。 可是...她与九王只见过四次,他竟帮她解了四次围,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第一次在广华殿,她腿脚不适,所跳剑舞有失水准。 贵妃娘娘疑她身上有伤,是九王力排众议,夸她舞跳得好。 虽说她最后还是没有逃过验伤那个环节。 但九王的话语也起到了一个威慑的作用。 最起码那天的广华殿并未传出其他有关她腿伤的流言蜚语。 第二次是在醉佛楼,要不是九王出手相助,她怕是要被裴行止强行验身。 而第三次。 是昨日她被押送至监牢的途中,九王为保她颜面,为她清了道。 想不到,他今日又一次公开露面,给她做了一回人证... “三位,诬告罪该如何判罚,你们应该比本王清楚,对吧?” 顾景炎大摇大摆地走上高位,坐在了原先都察院左御史的位置上,笑意炎炎地看着堂下众人。 大理寺卿正了面色,小心翼翼地答:“作伪证构成诬告罪,并致人死罪者,杖责一百,流三千里。若未致人死罪,当杖责三十,并游街示众。若有官职,当立即除名。若无官职,当取消春闱以及秋闱的考试资格。” 苏凌等人闻言,吓得脸色煞白。 裴行止此刻也很是尴尬。 他若是知晓沈无忧还有翻案的机会,断不会帮着苏凌等人去圆那个谎。 现在好了,搞得他里外不是人,骑虎难下! 苏墨玉一听苏凌连参加春闱的资格都会被取消,瞬间急了眼。 她行至沈无忧跟前,愤愤不平地说:“沈氏,你怎么就这么容不得人?我弟弟还小,你这么一闹,他的前途可就毁了!” “你可知,你弟弟的三言两语,差点害得我被定了死罪?”沈无忧想不明白,苏墨玉怎么好意思跟她说这些。 可能苏墨玉就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但凡是她看不顺眼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你不是没死?”苏墨玉白了沈无忧一眼,语气更加不满。 “苏氏,我知道你巴不得我快点去死。但是呢,也请你藏好你的尾巴,下次要是再在我屋里放鹤顶红,小心我捏着你的下巴,亲自给你灌下去。”沈无忧附在苏墨玉耳边低声轻语。 她本无意和苏墨玉争宠,奈何此女步步紧逼,她不得不防守反击。 原本,她对苏墨玉还有着一层滤镜。 她总想着苏墨玉曾和她父兄并肩作战过。 于情于理,她都该敬苏墨玉三分。 可惜了,女诸葛不过是徒有虚名。 苏墨玉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气势瞬间弱了下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听不明白。” “那你更要仔细听听你弟弟被杖责的声音了,还望你往后以此为鉴,谨言慎行。” 沈无忧笑看着苏凌等人被拖到凳子上施杖责之刑,她原本还想着指认裴行止。 裴行止却不要脸地当场改了口供,“那天我公务繁忙,可能是听岔了。” “裴将军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实在是令人敬佩。” 顾景炎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他倒也没有逼着大理寺卿给裴行止用刑,毕竟裴行止现在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 若真有人杖责了裴行止,那打的可是当今圣上的颜面。 沈无忧看完了杖责之刑,心里舒坦了些许,便懒得再去看苏凌等人游街示众。 正打算和秀儿一道回府歇息。 顾景炎忽然走了上前,叫住了她,“沈姑娘好生厉害,不仅舌灿如莲,还能当场验尸,本王实在佩服。” “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沈无忧朝着他福了福身,诚心实意地谢过了顾景炎。 “本王帮了你不止一次,你难不成只会口头道谢?” “...王爷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沈无忧试探性地问。 “暂时没有。等本王日后想到了,再来找你。”话落,顾景炎便带着追风和柳溪一道,先行离去。 “小姐,这位九王爷长得好生英俊!日后你若是和裴八蛋和离了,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九王?” 秀儿打心眼里觉得,沈无忧和九王更加般配。 第28章 夜探义庄,再验女尸 沈无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四顾地道:“这话可别再说了,让人听到恐生事端。” 再者就是,她才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这会子对男人正可谓是失望透顶。 沈无忧寻思着,她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可是小姐,九王真的好帅。”秀儿还是觉得遗憾,她家小姐这般惊才绝艳之姿,配九王是绰绰有余的。 “帅能当饭吃呀?记牢了,以后不准提他。” “知道了。” 秀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很快又义愤填膺地吐槽起了裴行止,“小姐,那裴八蛋太过分了!我原以为他只是花心了些,没想到他竟还会落井下石!” “裴八蛋?” “王家的混蛋叫王八蛋,裴家的混蛋自然叫裴八蛋了。” “说得有理,今晚奖励你两个皮蛋。” 沈无忧有说有笑地同秀儿回了裴府,此次能够化险为夷,只能说她运气还算是挺好的。 若是杀害李维的凶手再严谨些,没有留下那些破绽。 她是断然不可能通过验尸等手段为自己当场翻案的。 想到这里,沈无忧更加迫切地想要抓住幕后行凶之人。 只有将那藏在暗处的毒蛇给绞杀了,才能杜绝这类事件的重复上演... 是夜,三更锣响之后。 换上夜行衣的沈无忧正准备出门,便被神色焦灼的秀儿给拦了下来,“小姐,三更半夜的你又要去哪?” “我必须去查清楚阿碧姑娘的死因,这里头绝对藏着我不知道的玄机。” “可是...裴行止若深夜来访,你要是不在屋里,明儿个你的名声可就毁了。”秀儿忧心忡忡地说。 “你放心,他今日在公堂之上说的那混账话,差点要了我的命。他那么爱面子的人,今晚绝对没脸来。”话落,沈无忧便开了窗,一跃而起,完美地隐匿在了寂寂夜色之中。 白天的时候,她探听到阿碧的尸体在醉佛楼不过停留了半个时辰,就被匆匆送去了义庄。 醉佛楼这样的做法,她倒是能够理解。 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若是悬置着一具死尸,哪还有人敢去? 只是她又觉得醉佛楼太过无情。 人走茶凉的道理她是懂的。 但最起码,醉佛楼也该替阿碧处理好身后事,随随便便拿草席一卷扔去义庄,这等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让她很不舒服。 沈无忧避开了城里的巡逻队伍,总算是顺利抵达了鬼气森然的义庄。 她抬头看了眼破败的匾额,屏着呼吸走了进去。 由于天气逐渐炎热,尸体的腐坏速度变得极快。 这会子就算她屏住呼吸,浓烈的尸臭味还是钻进了她的鼻子。 沈无忧提着灯笼,看向地上横七竖八摆放着的几口棺材,一一上前查看。 其中三具尸体保存得还算完整。 可那最后一具,身体呈巨人观状态,肿得不成样子,眼洞里隐约还有一只黑色虫子探出了头。 “抱歉,无意冒犯!”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胃里瞬间一阵翻江倒海。 近来她肠胃不甚舒爽,经常恶心干呕。 这会子又看到这样恐怖的画面,再也忍不住,快速跑出了义庄,捂着胸口一阵狂吐。 等她将吃下去的东西吐的一干二净。 这才脱力地坐在了义庄门口,满心狐疑地给自己把着脉。 片刻之后,发现自己并无身孕,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扶着门框站起的那瞬。 她竟又开始头晕眼花。 “奇怪...怎么无端又生出了贫血之症?” 沈无忧晃了晃脑袋,仍旧觉得自己的症状像是怀上身孕。 她之前听师父说过,如若月份过小,或者还未足月,有些人确实是把不出喜脉... 难道,是因为月份太小? “呸呸呸!瞧我这张臭嘴!绝对不能怀上,绝对不能...” 沈无忧听了那采花贼的话,便知一时半会儿,圣上允准和离的旨意不可能下来,因此这个关键点上,她绝对不能怀孕。 一旦怀上,后果不堪设想。 她定了定心神,不再想这烦心事儿。 提起散发着橘黄色暖光的纸糊灯笼,沈无忧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跨过门口,走进了义庄大门。 阿碧的尸体是白天的时候运到的。 因此她的尸体并不难找。 这一回,她只翻看了十五六人,就找到了阿碧的尸体。 只见阿碧躺在一处破旧的木桌上,下面垫着破洞的草席,她的脸色呈灰白色,双目紧闭,口唇发黑,修长的指甲呈青紫色。 奇怪... 自缢而亡者一般面部会存在充血情况,舌头因舌骨受到挤压,大概率会半露出来。 可阿碧的模样,明显更像中毒,而非自缢。 “阿碧,我不是来害你的,只想为你,也为我自己求得一个真相。” 沈无忧不信神佛,却又存了一颗敬畏神佛的心。她同阿碧说过话,这才上手,用随身携带的银针,开始验尸。 验尸结果表明。 阿碧喉部,胃肠部并未见致命毒素。 毒素应当是从腋下注入,直击胸肺,引发心脏骤停,伴随呼吸衰竭而亡。 “果真是被暗杀的!” 沈无忧收起了银针,小心翼翼地整理好了阿碧身上的衣裳。 眼下阿碧的死因已经能够确定。 但仅凭这个,怕是没办法翻案。 沈无忧抿着唇,继续翻找着阿碧的尸体。 按理说,阿碧要是得知自己有性命之忧,极有可能留下遗书等物。 大理寺的人并没有找到遗书。 所以,如若阿碧当真留下遗书,那东西肯定还藏在她身上某一处。 “阿碧,你可以试着相信我,给我一些指引,好吗?”沈无忧提着灯笼,动作多少有些不方便。 才检查完阿碧的身体,转头的刹那,竟发现阿碧布满血丝的眼睛忽然半睁开来。 “啊...” 沈无忧被狠狠吓了一跳,灯笼“咔哒”一声掉落在地。 “抱歉抱歉,我真没有恶意。” 她双手合十,一阵念叨之后,这才匆忙弯下腰去拾掇灯笼手柄。 结果站起来的时候。 她的额头不小心碰到木桌,使得桌上的阿碧也跟着被颠簸了一下。 “对不起啊...” 沈无忧就连验尸的方法步骤都是从书上看来的,真正面对尸体,她的经验还是不够丰富。 此刻的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原想着提着灯笼赶紧离去。 抬脚的刹那,忽然发现阿碧唇中似乎冒出了一点血迹。 一般而言,尸首的身体已然处于停摆状态,根本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活血涌出。 难道...玄机藏在了阿碧的嘴里? 沈无忧深吸了一口气,戴上随身携带的羊肠手套,一手捏着阿碧的下颌,迫使其张开紧紧咬合住的两排牙齿,她的另一只手则顺势伸进了阿碧的嘴里,在她冰冷的口腔中一遍遍搜查。 终于! 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总算发现阿碧舌根处缠着一条银丝般的细线。 拽着线头轻轻往上一拉,一枚拇指大小的绿松石佛珠便顺着阿碧的喉管,得见天日。 与此同时。 阿碧微睁开的双眼又轻轻合上,仿若从未睁开过。 “这就是你拼死守护的秘密?” 沈无忧将佛珠擦拭干净藏于腰封之中,正打算将阿碧的尸体扛去外头,挖个坑造个坟茔给她埋了,身后忽然传来了凛然的杀气。 第29章 中毒箭!顾景炎赶来救她了 “小心!” 眼瞅着飞镖即将扎入沈无忧后背,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漩涡一般快速将她卷入怀中。 “采花贼?” 沈无忧被他摁在角落,脚边的灯笼也被他直接踩熄。 “什么采花贼?老子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少侠。” 顾景炎始终戴着面具,不过他玩世不恭的语气,倒是如同一剂强心针,让沈无忧快速冷静了下来。 “那请问少侠,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这胆子是真大!阿碧的死牵扯众多,你竟敢一个人跑来验尸。”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沈无忧寻思着采花贼功力了得,今晚她这条小命应该算是保住了,便放松了戒备,好奇问道:“你来义庄,是为了什么?” “睡觉。”顾景炎单纯是猜到了沈无忧会夜探义庄,不放心她才特地赶来的。 不过太矫情的话,他可说不出。 “你在这里睡觉?可真够特别的...” 沈无忧嘴上这么说着,那双明亮的眼神可没闲着,她仔细地观察着义庄外漆黑一片的荒地。 片晌之后,她再一次凝重地开了口:“我们似乎被包围了。听脚步,外头起码来了三十人。” “数百米之外,还有上百人往此处赶来。”顾景炎补充道。 沈无忧蹙着眉,试探性问道:“你一个人,能扛得住这么多人的轮番攻击?” “来人全是大内高手,以我目前的实力,赢不了。” 顾景炎说的也是实话,他因伤势过重,根本无法调用内息。 若是调用了内息,便会加速毒素在他五脏六腑游走。 这么一来,怕是那毒医的小徒弟还没找着,他就要一命呜呼了。 “采花贼,这群人应该是冲我来的。你躺在角落装死,也许能躲过一劫。” “怎么,这么关心我?”顾景炎勾了勾唇,他倒是没想到沈无忧这么在乎他的生死。 “外头那群人越来越近了,你快去躲好!” 沈无忧眼见着顾景炎蹲在原地岿然不动,为了不牵连到他,她果断起身,试图转移藏匿于义庄之外那群杀手的注意力。 然而她刚起身,就被数百枚飞镖逼得连连后退。 “傻丫头...有事是真敢往前冲...” 顾景炎见状,眼神一凛,也跟着站了起身,披风轻甩,瞬间为她挡去了大部分飞镖。 沈无忧的功夫虽算不上顶尖,但也绝不是一击就碎的花架子。 很快她也进入了御敌状态,同顾景炎背靠背,一刻不停歇地抵御着外头射来的袖箭、飞镖等暗器。 “往东走,杀出一条血路!” “往西走,先突破重围再说。” 两人扛住了一波暗器攻击后,几乎是同时出声,打算趁敌方换暗器的功夫,杀出重围。 但由于两人之间毫无默契。 沈无忧才往西走了两步,就因腹背受敌,被一只淬了毒的袖箭射中了心口。 她低下头扫了眼瞬间溢出鲜血的胸口,咬着牙,“哧”的一声果断拔出了扎入在心口处的袖箭。 “箭上有毒,挺住!” 顾景炎借着月光,看到了她心口处涌出的汩汩黑血,再顾不了那么多,直接祭出了十成的内力。 须臾间,周遭合围他们的杀手们纷纷死于顾景炎可怕的内力之下。 沈无忧也在同一时间,将袖中的蒙汗药粉以及其他可致人性命的药粉纷纷洒出,使得后来赶到的杀手连连却步。 “往东走!”见状,顾景炎麻溜地将沈无忧扛在了肩上,疾行数百米之后,这才将她放了下来。 “沈无忧,你还好吗?” 他小心地扶着她,让她靠在身后的石堆上,正准备上手撕掉她被血染红的衣裳,沈无忧连忙摁住了他的手,连声道:“采花贼,我警告你,你可别趁人之危!” “袖箭中有剧毒,必须尽快处理。” “...没关系的。多喝水应该就没事了。”沈无忧没有告诉他,这些能致人命的剧毒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毕竟是毒医的亲传弟子,这具身体多少还是有些天赋的。 “这是剧毒,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顾景炎顾不得自己紊乱的内息,也不顾她挡在胸前的双手,解下自己的腰带缠在她手腕上,而后又解开了她的腰带。 “你做什么?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趁人之危,小心毒素经过体液,传到你身上!” 沈无忧很是后悔刚才竟一股脑儿地将所有药粉扔了出去。 现在倒好,面对这么个丧心病狂企图趁人之危的采花贼,她只能瞪着眼睛干嚎。 顾景炎小心地解开了她的衣裳,看着她胸上不断冒着黑血的伤口,一手摘了面具,一手捂住了沈无忧的双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无忧的内心是崩溃的,要是这采花贼敢轻薄她,她迟早要割下他胯下二两肉。 顾景炎深吸了一口气,很是专注地替她吸出了伤口处的脓血。 察觉到伤处传来热热的触感,沈无忧整张脸瞬间滚烫了起来。 原本哽在喉间的谩骂再也说不出口。 “血水里有毒,你别乱来...”沈无忧剧烈地挣扎着,试图让他停下来。 “乖,别乱晃。晃得我晕。” 顾景炎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宠溺,听得沈无忧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像极了对他的一种邀约。 沈无忧立刻停了下来,僵直着身体,再不敢乱动。 第30章 装成偷情的狗男女逃命 顾景炎此刻也很不好意思,上回在贵妃寝宫,大体是因为药物的作用,他才会那样疯狂。 这一回,没有药物的加持。 他总感觉这么对她,太过放浪。 待到她伤口处的黑血全部被吸出来,他立刻转过身,重新戴上了面具。 面具下,他那张脸似火通红。 少女身体的娇香隐隐萦绕在鼻尖,让他莫名生出了那方面的冲动。 “好了,你可以把衣服穿上了。”顾景炎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地说。 “你先把我手腕上捆着的腰带解开。” “抱歉,方才怕你乱动,不得已之下才捆了你的双手。” 顾景炎转过身,入眼又是一片雪白,他索性闭上了双眼,弯下腰,轻柔地解开了缠在沈无忧手腕上的腰带。 “你的腰带染了毒血,没法用来捆手。” 他轻轻地解释了一句,而后又将解下来的腰带缠在了自己腰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感觉自己的腰带沾染了她的气味,香香甜甜... 沈无忧活动了下手腕,便赶忙拢起了大敞的衣襟,“你明知道我的伤口有毒,为何还敢以身试险?” “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顾景炎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沈无忧的生死。 可能是因为她合了他的眼缘。 又或者,是因为对他父兄的敬佩。 他越想越乱,索性不再胡思乱想,“你再把衣服拉开一些,我身上只带了金疮药,先给你用上。” “...我自己来吧。” “你跟我这么客气作什么?我们早就有过肌肤之亲。” 顾景炎说这话,只是为了让她放松些。 可听在沈无忧耳里,就变了味。 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音色里透着一丝清冷,“我确实已嫁做人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是一个随便的人。我们也确实有过肌肤之亲,但这并不代表,从今往后,你就能堂而皇之地成为我的入幕之宾。” 顾景炎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多有冒犯,忙将金疮药给她递了过去,“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可能是在男人堆里待久了,久而久之,就忘了男女大防。” “男人堆?”沈无忧接过金疮药,均匀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这金疮药里添加了几味刺激性药材,伤口处瞬间传来针刺般的疼痛。 “嘶...”沈无忧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攥着金疮药的手隐隐发颤。 “很疼吗?”顾景炎偏着身子,没去瞧她的伤口,却又不太放心,焦灼地问道:“若是难以忍受,你便少抹一些。” “尚可忍受。” 沈无忧撒完药,吃力地合上衣襟,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在男人堆里待久了,所以你之前一直在军营里?” “怎么?开始想要了解我了?” “没有。”沈无忧矢口否认。 她只是对这武功高强,还颇有几分侠义柔情的采花贼有些好奇而已。 “对了,你方才可在那女尸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 沈无忧抿着唇,长久地沉默着。 她在这世上已无人能够依靠,若是踏错一步,自当万劫不复。 因此,她还是不太敢相信一个对她来说相对陌生的一个男人。 “不愿说就算了。只是你切记一点,往后千万不要贸然行事,京都城内各家势力盘根错节。纵护国公府再无男丁,依旧会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为何?” “你父兄失联前,可能掌握了极重要的情报。那些人大概是担忧你父兄早已将情报秘密传回,因而你的处境还是很危险。”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沈无忧并不是莽撞之人,她原以为自己只是一介女流,哪怕苏墨玉一厢情愿地要同她争风吃醋,也掀不起太大的波澜。 得知京都城里还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她。 她才知,今晚此行,差点儿丢了小命。 “采花贼,我可以相信你吗?”沈无忧抬眸,认真地看向顾景炎。 “你不需要相信我,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害你。” “为何?” “沈家满门忠烈,你是沈国公的女儿,这层身份,就是最好的信誉。” “你认识我爹?” “认识。” “那...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一直叫你采花贼吧。” “二火。” “二货?儿豁?你这名字,挺别致。”沈无忧猜到他没说真话,但也没想着追问到底。 沉吟了片刻,她又摸出了腰封里的绿松石佛珠,给顾景炎递了过去,“我在阿碧嘴里,找到了这颗佛珠。” “绿松石佛珠,北离特产,只有北离王室贵胄才能用。” “这么说来,阿碧很有可能是北离朝堂和潜伏在我大天朝的细作之间的联系纽带?” “如果你信得过我,这颗绿松石佛珠还是由我代你保管。你现在还住在裴府,根本没有能够藏这玩意儿的地方。” “行,我信你。” 沈无忧并没有犹豫,她既然选择将这事儿告知了采花贼,就证明她彻底相信了他。 “你现在能否起身?幕后之人没能找到阿碧身上的绿松石佛珠,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现在必须快些回裴府,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不然若是让人发现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我立刻回去。”沈无忧的伤口还在一抽一抽地痛,但她还是咬牙站了起身。 顾景炎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意外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暗叹了一声不好。 沈无忧也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神色愈发凝重,“你身上有伤,不能再次调用内息,否则活不过今晚。不如这样,你带着那颗佛珠先走,我留下掩护你。” “把衣服脱了。” “啊?” 沈无忧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顾景炎听闻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索性上手解开她才系上的腰带,扯出她最里面的肚兜,随手扔在地上。 “二火,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无忧这是第二次被他夺了肚兜,又气又恼。 顾景炎不敢迟疑,旋即也解开了自己的外袍,脱了鞋袜,随手扔在一旁。 “你会叫吗?” 他将沈无忧摁在地上,自己欺身而上,将她的身体她的脸颊遮得严严实实。 沈无忧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干脆地点了点头,“我会叫的!” 在前后都有追兵的情况下,他们确实很难脱身。 如若装成在野外偷情苟合的男女,反倒还能有一线生机。 第31章 若你需要,我会对你负责 “叫动情点,快点。”顾景炎听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索性在沈无忧身上做起了俯卧撑。 今晚夜色朦胧,寂寂黑暗之中,只能看个大致的模糊。 远远看过来,他们这般姿势还真是像极了在野外偷情的狗男女。 沈无忧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活命,两眼一闭,便自顾自地发挥了起来,“啊...二郎,你好厉害...” 她娇软的声音从身下传来,听得顾景炎虎躯一震,瞬间来了强烈的感觉。 他的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 “继续。”顾景炎压低了声,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被欲望所扰,喑哑得不成样子。 “啊...嗯...二郎,我与你家中妻子相比,谁更好些?” “自然是你。” 顾景炎回了话之后,沈无忧的脑袋里又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她不是很清楚还要找什么话题。 但赶来的追兵距离他们不过五六米,她紧张地双唇打颤,硬着头皮继续胡说八道:“二郎,你比我夫君厉害多了。” “别跟我提他!”这句话顾景炎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 他不晓得,他话里行间为何会夹带着怒火。 也许...单纯是因为看不惯裴行止。 提刀赶来的追兵驻足瞄了眼顾景炎和沈无忧边上散落一地的衣物,又听着两人尺度大到没边,且毫无三观的对话,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走来:“老子累得跟狗一样,大半夜满城跑。这对该死的狗男女倒是爽得没边...” “老大,追人要紧。” “走!”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周遭上百人犹如潮水退潮般,须臾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危机解除之后。 顾景炎立刻起身,捡起她的肚兜,抖了抖上头的灰尘,这才给她递了过去,“快穿上,别着凉。” “多谢。” “沈无忧,若你需要,我会对你负责。”顾景炎这话也是认真的,他既碰了她,就已经做好了娶她进门的准备。 “你不需要对我负责,我需要的是盟友,而不是男人。” 沈无忧拒绝得很是爽快,都说智者不入爱河,她都已经当了一回蠢货,这辈子,她绝不当第二回蠢货。 “好。” 顾景炎点了点头,愈发觉得沈无忧和其他女子不一样。 不做夫妻,做盟友也不错... “那群人很有可能还会再次返回,我去找人引开他们,你顺着南边小路一直走,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能做到吗?” “没问题。对了,你脱险后,记得去买些解毒丸,我的血水里有毒,哪怕稀释了,对身体的损害也很大。”沈无忧不放心地提了一句。 “那毒很严重?” 顾景炎狐疑地看着月光下,脸色白里透红的沈无忧,她这副模样,实在不像是中了致命毒药的样子。 “挺严重的,你快走吧注意安全!”沈无忧并没有向他提及自己是毒医的关门弟子。 有求于她师父的人太多了,当然想杀害她师父的人也是多如牛毛。 因而除了家人,几乎就没有人知晓她是毒医的关门弟子,就连裴行止,她都不曾告知。 告别了顾景炎,沈无忧便捂着伤口,忍着痛往裴府的方向小跑而去。 三更过后,京都城是有宵禁的。 因此她也没法借助马车或者快马之类的工具,以免闹出更大的动静。 另一边,裴府南院。 秀儿正坐立不安地在沈无忧房中来回踱步。 传闻当今太后的猫走丢了,这会子官兵以及锦衣卫正带着一众人马挨家挨户搜寻。 秀儿担心等搜查到南院的时候,沈无忧还未赶回来。 真要是被发现她家小姐半夜不知所踪,明儿个一早,她家小姐与人私通的流言蜚语怕是会传遍街头巷尾。 “老爷,夫人,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你们若在天有灵,还请保佑小姐逢凶化吉。” 秀儿紧张起来,就想掉眼泪,可想起沈无忧说的,如若这世上再无可依靠之人,眼泪并无半点用处。 她强忍着想哭的冲动,振作了起来,命人将浴桶扛到了沈无忧房中。 如若真有人想要擅闯南院,她便称沈无忧在房中沐浴。 这么一来,也许真能劝退来人。 “天灵灵,地灵灵,还望各路神仙保佑我家小姐。” 秀儿一边求神问佛,一边井然有序地指挥着院中家丁和丫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将浴桶用热水填得满满当当。 这院子里的人全是沈无忧从沈家带来的,因而她用起来也是相当放心。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秀儿正站在窗前焦灼地等待着迟迟未归的沈无忧,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无忧,你睡了吗?”很快,裴行止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由于身后带着一众侍卫。 他并未直接上来敲门,而是站在南院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秀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忐忑不安地踱步到门口,透过门缝窥伺着外头的动静。 只见,南院门口乌泱泱站了几十人。 他们手中的火把,足以将半边天给点亮。 “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秀儿深知躲在屋里不太合适,只好硬着头皮,开了门,走了出去。 她出去之后,又立刻关好了房门。 “秀儿,你家小姐呢?” 站在裴行止边上,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苏墨玉快步朝着秀儿走了过来。 秀儿下意识地挡在门口,她暗暗调匀了呼吸,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家小姐正在屋里沐浴,敢问苏姨娘,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她的一句“苏姨娘”,成功地让苏墨玉黑了脸。 苏墨玉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地道: “太后娘娘的猫丢了,目前正在全城搜寻之中。你让你家小姐速速开门,我数三下,她若是不开,我就硬闯了。” 秀儿紧张得浑身发颤,但想起她家小姐被人诬告入狱都能淡然处之,她也照模学样地挺直了腰杆,“苏姨娘,我家小姐房里可没有猫,她在沐浴,岂是你说开门就能开的?” “放肆!我正式以和戎护军的身份命令你,把门打开!要不然,小心我以抗旨不遵的罪名,将你当场格杀!” 苏墨玉早就看不惯秀儿,握在手中的佩剑也在同一时间蠢蠢欲动。 秀儿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不过还是硬气地说道:“我家小姐金枝玉叶,清清白白。她在屋里沐浴更衣,不方便见你。”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刀下无情!” 苏墨玉的剑“唰”的一声出了鞘,秀儿心头一凉,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第32章 苏墨玉怀疑沈无忧有伤 就在秀儿认定这一遭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 屋里头忽然传来了沈无忧慵懒的声音:“秀儿,开门放苏姨娘进来吧。” “是,小姐。”秀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才给苏墨玉开了门。 苏墨玉进门后,就见沈无忧端坐在浴桶里,姿态闲适懒怠。 她快步走了上前,目光略过沈无忧挂在屏风上的衣物,狐疑地问:“你怎么这么晚还在沐浴?” “你管的可真宽。” 沈无忧嗤笑一声,不咸不淡地道:“你那日随将军回府之时,你们嫌我大白天的在屋里沐浴,今儿个又质疑我大晚上的在沐浴。下回我面圣的时候,倒要好好问一问圣上,我究竟要在何时沐浴,才符合规矩。” 苏墨玉收到线人密报,说是夜探义庄之人被淬了毒的袖箭所伤,肩膀或者胸口必定会留下痕迹。 她怀疑夜探义庄之人就是沈无忧,因而她的视线一直停驻在沈无忧的身上。 可惜,浴桶上的花瓣将沈无忧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 她瞪大了双眼,依旧什么也没看到。 沈无忧猜透了她的心思,索性大大方方地从浴桶中站起,“秀儿,把我的衣物拿过来。” 秀儿才关上门,又急忙跑至屏风前,将沈无忧的衣物取了下来。 这期间,苏墨玉一直盯着沈无忧白皙无瑕的身体,心底里莫名窜出了一抹妒火。 如若让裴行止窥见沈无忧这般曼妙的身体,他怕是很难不心动... “看够了吗?” 沈无忧披上了秀儿递来的衣物,对上苏墨玉那双淬了火的双眼。 “你有的,我都有,有什么好看的?” 苏墨玉冷嗤出声,“我和你这种养在深闺后院的女人不一样,就你这种细胳膊细腿,根本上不了战场,也没办法为行止分忧解难。” 沈无忧挑了挑眉,她天生就是这副模样,不过并不妨碍她练得一身好武艺。 真要和苏墨玉动真格的。 苏墨玉未必打得过她。 不过,论起为裴行止分忧解难这一点,她还真是自愧不如。 自从看清了裴行止的真面目。 在她心中,这个曾鲜衣怒马惊艳了她双眼的男人已然如一坨狗屎一般,恶心且不值钱。 “玉儿,可是搜完了?” 裴行止见苏墨玉大半天没有出来,走上前叩响了门扉。 “你别进来!我马上出去!” 苏墨玉并不想让裴行止看到沈无忧现在这般媚态横生的模样,握着佩剑,匆匆离开了沈无忧的卧室。 “怎么进去了那么久?”裴行止还想着看看屋里的光景,苏墨玉已经顺手带上了房门。 “沈氏不配合搜查,耽误了一些时间。” “可是查出了什么?” “并无收获。”苏墨玉摇了摇头。 “再去别处逛逛吧!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快些找到太后的猫。那猫若真被你我找到,咱就推说是凌儿找到的。如此一来,他便能将功补过,届时,我再在圣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如此他方能恢复春闱参试的资格。” 裴行止对苏家还是不错的,苏墨玉其实还没有正式过门,他已经对苏凌的事这般上心。 “你说的是。” 苏墨玉点了点头,她虽看不惯沈无忧,但也晓得事情轻重缓急。 如若苏凌真有翻身的机会。 那她今晚就算是将京都城翻个底儿朝天,也得把太后走丢的那只猫给找出来。 然而,走出南院没一会儿,苏墨玉便停住了脚步。 她叫住了裴行止,煞有其事地说:“行止,我总感觉今天晚上的沈无忧有些不对劲。” “你不是搜过她屋里了吗?” 裴行止只知太后的猫丢了,并不知道宫里还有一股势力在追踪今晚夜探义庄的贼子。 但是苏墨玉是知情的。 因此,她才会想着仔细验验沈无忧身上到底有无箭伤。 “她在沐浴,我没搜仔细。” “她若是一直关着门窗,太后的猫也不可能溜得进去,咱们还是去别处找吧。”裴行止一心找猫,随口回了一句。 “行止,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正常女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点沐浴?” “而且就算沈无忧习惯晚睡,她院子里的丫鬟总不可能跟着熬夜吧?丫鬟白天还有很多活需要忙活,一般来说二更天之前便会睡下。” “可我们刚才带人闯进南院的时候,院子里的丫鬟护卫看上去都相当精神,根本不像是被我们扰醒的样子。” 苏墨玉越发觉得不对劲,立即折返回了南院,“你们留在原地等候,行止,你跟我过来。” 虽说她亲眼看过了沈无忧的身体,但由于沈无忧胸前大片风景都被她披散的头发遮着。 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是难以辨别,沈无忧究竟受没受伤。 南院,待所有官差离去,秀儿连忙紧张兮兮地插上了门闩。 转身的刹那,就见沈无忧撩开了披散在胸前的湿发,揭开了胸口处的一层肉桂色的假皮肤,露出狰狞可怖的伤口。 “小姐!你这又是怎么弄的?” 秀儿三步并作两步凑了上前,急得直掉泪,“这么深的伤口,肯定是要留疤了的!” “不会留疤,我自己能治。”沈无忧看了眼胸口的伤口,很快又将假皮肤贴了回去。 “小姐,你不包扎一下吗?伤口这么深,很容易发脓溃烂的。” “苏墨玉疑心病重,定然还会中途折返。” “咱屋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怎么可能藏得了一只活猫?”秀儿不明所以地问。 沈无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听!有人往这边走来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那苏氏该不会是特意来找你的吧?” “配合我!”沈无忧还没来得及给伤口上止痛粉,就抓着秀儿,准备给门外的两人演上一出好戏。 “秀儿,你说我这日日夜夜泡在水里,真能养出一副白嫩无瑕让将军爱不释手的好皮囊?” “小姐,您本就貌美,身段也是极好的,姑爷迟早会发现你的好。”秀儿强忍着恶心,尽可能精神饱满地配合着沈无忧。 沈无忧同样也忍着恶心,幽幽地叹了口气:“也许,将军喜欢皮肤粗糙一些,膀大腰圆臀肥胯宽的女子。” “怎么可能?谁会傻到放着天仙一般的小姐不喜欢,反倒去喜欢那皮肤粗糙的?” “你看看那苏氏,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像女子,偏偏将军那么爱她。” ...... 屋外,苏墨玉听闻沈无忧和秀儿的对话,气得恨不得当场斩杀了这两人。 第33章 气哭苏墨玉 显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就在苏墨玉差点儿被沈无忧气吐血的时候,裴行止却在一旁偷着乐儿。 他原以为原以为沈无忧无意于他。 这会子得知她竟还有争宠的野心,不禁喜出望外。 “原来,她半夜沐浴,是为了我...” 裴行止喃喃出声,此刻已然忘却和沈无忧之间的种种不愉快。 他甚至想不起来在公堂之上他不顾沈无忧的死活,给苏凌等人做了伪证。 苏墨玉瞟了眼裴行止此刻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可恶!这沈氏竟敢公然诋毁我,再怎么说我也是圣上钦点的朝廷命官!” “你无需和她置气。在我眼里,你才是这世间最有光彩的女子。” 裴行止确实钦佩苏墨玉的将相之才,但尝过了她的滋味之后,他又开始惦念着和她截然相反的沈无忧。 此刻他已经在考虑,该怎么和沈无忧解释他在公堂上的种种表现... “不行!我非得找她理论理论!” 苏墨玉咽不下心头这口恶气,抬起手“砰砰砰”地敲响了沈无忧卧室的房门。 “是将军吗?” 沈无忧亲自去开了门,含情脉脉地抬起眼眸。 苏墨玉边上的裴行止见沈无忧这般表现,瞬间被迷得五迷三道。 “你在等我?”裴行止吞咽了一口唾沫,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定定地看着面若桃李顾盼神飞的沈无忧,心里一阵荡漾。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想着向将军诚心实意道个歉,不知将军有没有时间,留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说?”沈无忧全然忽略了脸色铁青的苏墨玉,水汪汪的大眼睛勾得裴行止心猿意马。 “今晚我有公务在身,我明晚再来。”裴行止干咳了两声,强行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苏墨玉还在边上站着,他自然不可能表现得太过高兴。 “这样啊?那你走吧,不用在意我。” 沈无忧看上去有些失落,没等裴行止和苏墨玉开口,“砰”的一声,重重地把门给摔上了。 “太恶心了!我从未见过世上竟有如此恬不知耻的女人!” 苏墨玉被沈无忧的一番操作气得快要爆炸,偏偏裴行止还很吃她那一套! “墨玉,咱还是快些去寻猫吧。” 裴行止这几天都叫苏墨玉“玉儿”,这会子忽然改了称呼,倒也不是一时兴起。 可能是有了对比,他愈发觉得苏墨玉的姿色太过平庸。 平日里穿着男装还算是英姿飒爽。 一旦换上女装,简直俗不可耐... 想到这里,他再也没办法亲昵地唤她“玉儿”。 “裴行止,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被屋里头那妖精勾了魂儿?” “这话从何说起?”裴行止有些不高兴地反问。 “你说过,会对我一心一意的。” “这是自然。” 裴行止握住了苏墨玉的手,缓声哄着她,“你我是过命的交情,是灵魂伴侣,这一点无人能及。” “算了,咱们先去找猫。” 苏墨玉强行冷静了下来。 她寻思着沈无忧那样明目张胆地邀请裴行止留下,应当是做好了今晚要服侍裴行止的准备。 这么一想,沈无忧身上确实不可能有伤。否则,她哪里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肆无忌惮地邀宠? 可话虽如此,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行止,你觉不觉得沈无忧轻浮得完全不像个大家闺秀?你仔细想想,这世上哪有女子如她那般不要脸?就算是自己的夫君,也不该这样厚着脸皮求宠幸吧?” 又走出一小段,苏墨玉越想越膈应,试图让裴行止也说上两句轻贱沈无忧的话。 只有听他亲口说了,她才能舒坦些。 “有吗?我怎么感觉她还挺正常的。” “她正常个屁!她简直是狐狸精转世,骚得不能再骚!” “……” 裴行止原本没想着怼苏墨玉,想起她私底下的表现,最后还是没忍住,以开玩笑的口吻,随口说道: “墨玉,这一点无忧她还真是比不上你。你我圆房的那一日,你哭着求我宠你的模样,比青楼的妓子还要放浪。” “......” 苏墨玉没想到裴行止竟会这样说她,眼泪瞬间流淌了下来。 裴行止并未发觉苏墨玉的异常。 他走在了最前头,发现前方传来猫叫声,立马追了上去。 另一边,沈无忧甩上房门之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累瘫在床上,任由秀儿给她的伤口上药。 “小姐,裴行止明晚若真的跑来找你,该如何是好?”秀儿忧心忡忡地问。 “就说我月信来了。” 沈无忧倒是不担心裴行止会对她用强,她已然研制出了让男人短时间丧失欲望的药水。 裴行止若真想往枪口上撞,她自然不介意把他当成做实验的小白鼠。 “可是,月信总不能每天都来吧...七日过后,又该找什么借口搪塞他...” “秀儿,你且放宽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无忧闭上双眼,脑海里便不受控地冒出了采花贼替她吸出伤口毒血的画面。 虽说她的双眼被他的手挡着,并未瞧见他的模样,但她却能感受到他唇齿间的热度。 “真是的...怎么又想到他了...”沈无忧捂着发烫的脸颊,心跳愈发急促。 顾景炎回了王府后,亦是久久没能入睡。 他躺在床上,满脑子全是沈无忧轻晃腰肢,无辜又迷人的画面... “唉!”顾景炎叹了口气,没开荤前,他根本就没想过男女之事。 可自从贵妃寝宫开荤那日开始,他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沈无忧... 这一夜,顾景炎明显没有休息好。 才合上眼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又从卧榻之上坐了起身,连夜将床单被褥拿去院子里清洗。 追风还想着上前替顾景炎洗床单,流火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道:“你不要命了?主子的私事你也敢管。” “流火,你说主子是不是毒入肺腑,大小便失禁了?要不然,他为何会在大半夜的爬起来洗床单?” “笨蛋!主子肯定是做了春梦,梦到哪家姑娘了。” “不是吧?主子似乎不喜欢女人呀。” “你不是说,主子对裴行止的那位夫人有些兴趣?” 追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镜湖出生:“难道主子喜欢人妻?” 顾景炎听闻身后动静,转身刹那,见追风和流火正坐在树梢上唠嗑,脸颊唰的一下红透。 第34章 九王设局找寻毒门小师妹 “你们大半夜的在树上做什么?” 顾景炎恼羞成怒,手中水滴似暗器般,朝着树上两人甩去。 下一瞬,只听“咻咻”两声。 流火和追风鬓边一缕头发便被如同刀刃锋利的水滴割下。 “主子,属下知错!”流火反应极快,率先下树,低头认错。 追风后知后觉,跳下树后,还不忘拍一嘴马屁,“主子的功法好霸道!连水滴都能当暗器用。”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顾景炎冷哼着,他隐约听到这两人说他喜欢人妻。 他们说的确实是事实,但顾景炎很不喜欢旁人用“人妻”这样的称谓去称呼沈无忧。 “属下不该在背后蛐蛐主子。”流火的头低得更低了。 偏偏追风半点儿没察觉到顾景炎的情绪,一张嘴叭叭地讲个不停,“主子,流火方才说您做了春梦,还说那沈家嫡女入了您的梦。我寻思着,您对女人没什么兴趣,按理说是不可能做春梦的。” “闭嘴。”顾景炎两只耳朵红得发烫,难得做一次春梦,竟让这俩碍事的给发现,真真是丢人。 “主子,您该不会是因为毒入肺腑,大小便失禁了吧?”追风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还没等顾景炎回话,他就开始哇哇大哭。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追风若没了主子,将如同丧家之犬,呜呜呜...” “闭嘴!”顾景炎满头黑线,他实在不想搁在这欣赏猛汉落泪,简直毫无美感! “呜呜呜...主子,您真的大小便失禁了吗?” 追风虽然缺条筋,平时还不至于这么没分寸,今儿个他实在是担忧顾景炎的身体状况,才会这样步步追问。 “你想什么呢?本王不过是因为天气过于炎热,汗湿了被单。” 顾景炎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想着回房歇息,心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钝痛。 紧接着,他喉头一甜,竟“哇”得吐出了一口鲜血。 “主子!” “主子!” 流火和追风见顾景炎吐了血,瞬间慌了神。 “追风,你去请云公子!”流火强作镇定,快步上前将顾景炎扶回了房间。 等云清匆匆赶来给顾景炎看过,眉头不由得越蹙越紧,“敢问王爷,今日可是调用了内息?” “只是出了一招。” “唉!就是因为这一招,又一次加速了毒液的流窜。我先给你配药,用以缓解心口钝痛。” “我还有多少时日?”顾景炎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有数,如若体内之毒不得解,他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原本尚还有月余,但现在看来,最多十日。” “只剩十日了吗?” 顾景炎攥着沈无忧托付给她的绿松石佛珠,陷入了沉思之中。 “也不尽然。如若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可以选择自断双腿,自废武功保住性命。若是在此之前能够找到小师妹,她应该有法子能够在不损害身体器官的前提下,治好你。” “呜呜呜...我可怜苦命的王爷...” 追风每个月都有几天特别爱哭,这会子,他的眼泪是怎么也收不住。 他抓着云清的胳膊,焦灼地问:“你确定你家小师妹真有这能耐?” “师父曾治过相似病症,小师妹乃师父亲传关门弟子,她定然是知晓的。”云清笃定地说。 “主子,要不我这就命人挨家挨户去搜寻那小师妹?若是将全京都城的姑娘都抓来,总有一个会是她。” “不可!我受伤的事,不宜传出。再者,京都城里少说也有几十万的姑娘,短短十天,你上哪儿找人?” 顾景炎话落,忽然想起属下从裴府南院搜出来的瓶瓶罐罐。 他抬起头,尤为认真地询问着云清:“你说,沈无忧有没有可能就是你的小师妹?” “她?按理说,不太可能。” “为何?”追风上前一步,不解地问。 “沈姑娘虽会用毒,但我总感觉她的火候还不够。就拿从她院子里搜出的瓶瓶罐罐来说,其中有一瓶,可致男性精神萎靡,房事无力。但那药处理得并不高明,副作用极强。主要表现为发癫,发狂,甚至还有可能出现严重的幻觉。” “沈姑娘怎么会有那种药?难道,她想着利用那药去争宠?”追风更加诧异了。 寻常女子,怎么可能会给自家夫君下这损药? 一个弄不好,怕是要断子绝孙的。 顾景炎也没有料到沈无忧居然还会研究这种功效的药物。 不过得知她有这秘密武器。 他也便无须担忧沈无忧会吃什么哑巴亏。 云清沉默了片刻,又补充道: “虽说沈姑娘在制毒方面比较稚嫩,她的验尸手法,倒是很熟稔。总的来说,她算得上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云清不知道的是,沈无忧在用毒以及制毒方面,功力并不逊色于毒医。 她的知识盲区,主要集中在有关男女情事方面的用药。 这一方面毒医从未教过她,所以她目前还处在摸索阶段,研制出来的药品基本都是半成品。 药效可能还不错,就是副作用强了些。 “王爷,全城搜人目的太过明显,恐会为您招惹杀身之祸。” “我听说,明晚的暮春灯会将会吸引全城才子佳人。” “您大可用珍贵药材作为诱饵,一般擅毒擅医之人,对于珍稀药材,基本没有抵抗力,必定会前来参赛。” “到时候,您再将最后一关的比试定为给疑难杂症者诊脉医治,相信很快就能找出我那小师妹。” 云清从小在龙泉山庄长大,他对钱财确实没什么兴趣,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 唯独感兴趣的,就是制药以及制毒。 推己及人,他寻思着但凡是擅毒擅医之人,定然不会错过能够白嫖珍稀药材的大好时机。 “你说的有理。”顾景炎微微颔首,转头就让追风拿出府库里的千年灵芝。 “主子,那千年灵芝据说有保命的奇效,您当真要拿这么贵重的药材做奖品?” “无妨。若是能找出云公子的小师妹,花费再大也是值得的。”顾景炎并非惜命之人,他甚至觉得这人世间无趣得很。 自从遇上沈无忧,他又改了主意。 他发现,这世上还是有着许多好玩的人和事。 再者他还有一大群手下需要庇护。 他还真是不能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死去... 第35章 沈无忧心系采花贼安危 隔日一早,裴府南院。 沈无忧换了一次药,胸口处的伤便好得七七八八。 作为毒医的亲传弟子,这点能耐她还是有的。 秀儿眨了眨眼,好奇地戳了戳她的伤口,“小姐,您这身体素质也太彪悍了吧!昨儿个,我还以为这伤口这么深,肯定会留疤的呢!” “原本确实是有可能留疤的,多亏了他...” 其实那毒箭上的毒,是比鹤顶红还要霸道的顶级毒物。 要是换了个人,绝对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她是因为体质特殊,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不过也幸亏采花贼将她伤口处的毒血全部吸了出来。 要不然由着皮肤溃烂下去,她胸上肯定得留下一个极其丑陋的疤痕。 “多亏了谁?”秀儿抬起头,发现沈无忧的脸色红得不像话,赶忙抬头探了探她的额头,“小姐,你是不是着凉了?怎么脸颊红得跟涂了两斤胭脂似的。” “没什么...” 沈无忧背过身,强行转移了话题,“你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去暮春灯会逛逛。” “小姐,您的伤还没好全,要不咱们还是在府里养上几日再出门,可好?” “我听说,今年在灯会上拔得头筹者,可得千年灵芝一株。这株灵芝,我要定了!” 沈无忧早就发现采花贼身上有伤,虽未替他把过脉,她也能从他呼吸的频率感受出来。 昨晚他为了救她还调用了内息,这对于他的伤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因此,沈无忧更加迫切地想要拿下那株千年灵芝。 也许关键时候还能救下采花贼的命... * 酉时末,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京都城中几乎所有的才子佳人都来到了护城河畔,观灯赏花。 裴行止难得没穿铠甲,只穿了件便服,和苏墨玉一道十指相扣,走在繁华喧闹的大街上。 “再过几天,你我就要大婚了。这几日,我还是回自家住着好了。反正裴家也没有我的栖身之所。”苏墨玉对于裴府南院被沈无忧抢走之事仍旧耿耿于怀。 裴老夫人答应了她,将被大火烧得乌漆嘛黑的东院收拾出来给她住。 然而那老虔婆抠门的很,一分钱都舍不得出。 这都答应了好几日,裴府东院仍透着一股呛鼻的焦味儿。 裴行止紧攥着苏墨玉的手,声色和缓温柔,“你且回去再小住几日。等你过门那日,东院必将修缮一新。” “行止,你能不能让沈无忧把南院还给我?南院原本就是为我修缮的,不是吗?” “她既已住了进去,再赶她出来,明显不合礼数。”裴行止嘴上这么说着,思绪已然飘远。 昨夜他答应了沈无忧,今晚必去她屋里,也不知道沈无忧会不会等他。 想到她昨日穿着那单薄的中衣,千娇百媚地唤他“将军”的娇媚模样。 他只想立刻回府,再没了陪苏墨玉逛灯会的闲情雅致... 另一边,沈无忧也带着秀儿一道出了门,有说有笑地朝醉仙楼走去。 醉仙楼离她的福来客栈不过几百米。 那规模,却比福来客栈大了好几倍。 据说,醉佛楼和醉仙楼的东家是同一个人,但那人从未露过面。 因此,坊间流传,佛仙二楼的东家是个瘸腿烂脸的麻子,因其长得太丑,这才不敢以真容示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醉仙楼的排场还是很大的。 每年的暮春灯会。 基本上所有的灯谜以及奖品全部由醉仙楼出资。 一来二往,醉仙楼的名气越来越大。 前来参会的才子佳人也被越来越多。 加上春闱大多是定在暮春灯会后几日,一般而言,能在灯会中崭露头角之辈,定也能在春闱之中大放异彩。 反正前几届春闱夺魁者,全是暮春灯会拔得头筹之辈。 而朝廷上那些急需扩充自家势力的官员,也会盯上灯会上的贤才之辈,好在第一时间收买人心,归为己用。 “小姐,这里好多人!” 秀儿啃着糖葫芦,蹦蹦跳跳地指着护城河对岸的荧荧灯火。 “一会儿跟紧点,千万别走丢了!”沈无忧紧抓着秀儿的手,深怕秀儿被人贩子拐走。 秀儿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从小跟着沈无忧长大。 沈无忧也是将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 “我知道的!我都十五岁了呢。” “哟?想嫁人了?”沈无忧打趣了一句。 “才不想呢!我娘说了,就我这出身,只能给人做小。与其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还要和其他女人分享夫君,我还不如永远不嫁。” “秀儿,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挑一个好夫婿。” 沈无忧经历了一段极其不幸的婚姻,她深知这个时代的女人,如果嫁错郎,会有多悲惨。 她甚至在想,如果她嫁的不是裴行止,而是那采花贼。 可能日子会比现在舒坦很多。 就算采花贼给不了她荣华富贵,也给不了她将军夫人的尊贵地位,她都会死心塌地跟着他...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荒谬。 沈无忧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小声地告诫着自己,“切记,切记!智者不入爱河,这辈子绝不能在同个地方跌倒两次,绝不能!” “小姐,你在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 “没什么。” 沈无忧收回了思绪,走到醉仙楼门口,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知道今晚定有许多人盯着魁首的位置。 她本无意争夺,但为了千年灵芝,她不得不放手一搏。 “各位,先静一静!且听老夫宣读今年暮春灯会的新规则。” 醉仙楼门口的看台上,一位鬓角斑白的老学究眯着眼,满脸傲然地宣读着手上攥着的灯会新规。 看台之下,足足有百来位才子佳人报名了今晚的夺魁赛。 除却前来参赛者,各路观赛百姓也纷纷涌来,将整条桃李街围得水泄不通。 秀儿转头看向乌泱泱的人流,颇有些担忧地问:“小姐,您确定您真能拿到千年灵芝?” “总得试上一试。”沈无忧心里也没什么底气。 不过来都来了,若真有人赢了她,她自然也是心服口服。 至于千年灵芝。 反正她有的是钱,就算被其他人夺了,她也可以花大价钱买回来。 醉仙楼顶楼。 顾景炎和云清并肩而立,两人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格外亮眼的沈无忧。 “沈姑娘也是来参赛的?” “应该是吧。” 顾景炎眸色微动,转身便撇下了云清,淡淡地道:“追风,你留在此地陪着云公子,本王有要事在身,你不用跟着。” 第36章 又当又立苏墨玉 “主子,还是让属下跟着您吧!”追风不放心顾景炎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问。 流火极有眼力见儿拉了拉追风的胳膊,小声说道:“主子要去找沈姑娘,你跟着过去,岂不碍事?” “主子当真喜欢沈姑娘?” 追风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就没见顾景炎对谁动过心。 流火老神在在地说:“八九不离十。” 顾景炎快步出了醉仙楼顶楼,又进了他在醉仙楼里的专属厢房,换上一身黑衣,戴上面具之后,这才不动声色地拨开乌泱泱的人群,挤到了沈无忧身边。 “这么巧,你也来逛灯会?” “......” 秀儿眨巴着眼睛,四下张望着,再三确认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是在跟自家小姐说话,瞬间戒备了起来。 沈无忧太过专注,并未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直到他微微躬身,在她耳边关切地问道:“胸口处的伤,好些了吗?” “采花贼?你怎么会在这?” 沈无忧诧异地看着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衣男子,脸上的热度忽然烧了起来。 经历过昨晚那样亲密的互动,她现在看到他就害羞。 秀儿暗暗琢磨着沈无忧脱口而出的“采花贼”,眼里瞬间布满了血丝。 难道,就是此人当日在贵妃寝宫偏殿夺走了她家小姐的清白? 想到这里,她恨不得拿着手中还串着糖葫芦的竹签狠狠地向这采花贼胸口处捅去。 顾景炎并未发现秀儿的异常,从袖中拿出了一瓶金疮药,给沈无忧递了过去,“刚得的金疮药,在祛疤方面有奇效,记得涂在患处,不消七日,便能褪疤。” “多谢。”沈无忧睨了眼这瓶金疮药,眸色微微一动。 这药还是她研制出来的。 市面上一瓶,应当需要一千两银子。 想不到这采花贼还挺用心,随便出手竟这样阔绰。 “对了,这药该不会是你偷盗来的吧?”沈无忧总有些狐疑,若真是偷盗而来,她是万万不能收的。 “我看上去很穷?” 顾景炎抽了抽嘴角,他费了好些功夫,才让云清将最好的祛疤妙药拿了出来,结果她竟以为他是偷来的。 “...不是。” “你放心用,这药是我花重金买的,渠道合法。” “多谢。”沈无忧再次道了谢。 “昨晚天色太黑,我不确定有没有将你伤口处的毒血吸干净,你切记一定要查验仔细。若留有毒血,恐致皮肤溃烂。” “应该是处理干净了。” 沈无忧的脸色更红了,她也才初经人事,而且还是在被动的情况下进行的。 心态上,她和未出阁的女子其实相差不多。 因而听对方提及这样敏感的事,总有些不好意思。 秀儿听了两人的对话,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她家小姐的伤处那么隐蔽,他怎么可以用嘴吸出那毒血... 天啊! 这不就意味着,这采花贼又一次占了她家小姐的便宜? “当真处理干净了?你若是不嫌弃,可否移步醉仙楼厢房,让我替你检查一二?” 顾景炎说这话确实没有半点想要轻薄她的意思,他只是担心沈无忧没把伤口处理干净。 这毒伤若是错过最佳处理时机,就算是华佗再世,都是要留下丑陋伤疤的。 秀儿一听采花贼还想看她家小姐的身子,瞬间炸毛。 她一把推开了挡在沈无忧面前的高大男子,仰着头很是大声地抗议,“臭男人,别碰我家小姐!” “...秀儿姑娘倒是挺活泼。” 顾景炎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沈无忧拉了拉秀儿的胳膊,浅笑着回了顾景炎一句,“多谢关心,我的伤口差不多已经愈合了。” “那就好。”顾景炎在秀儿敌视的目光下,显得有些尴尬。 这种眼神透着很强的情绪,就好像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老头已然开始宣读起了今晚灯会比试的规则。 “今晚的灯会比试,统共有四轮。第一轮,百位参赛者需在规定时间内答对自己手中的三个灯谜,全部答对者,可晋级下一轮,并得醉仙楼上品桃花酥一份。” “第二轮依旧是猜灯谜,不过为抢答模式,入围者答对一道,便可晋级下一轮。此轮花灯皆为苏锦制造,答对者可带走,并奖励足金麒麟一对。” “第三轮的出题者,为往年春闱出卷考官,答对者可得刻有金榜高中的足金挂坠。另,答对且积分榜前两名的参与者,将成为此次灯会的魁首。” “最后一轮,为今年特出的加赛。但凡是入选第一轮的参赛者,如若有擅医者,可上台挑战。第一名将获赠有九王提供的千年灵芝。” 规则宣读完毕之后,台下瞬间沸腾一片。 前来看热闹的围观百姓,深受当下氛围感染,纷纷拍手叫好。 而入选的百位参赛者此刻也是卯足了劲儿,准备在这场京都城里最有看头的灯会上一展身手。 “这次的奖品太诱人了!成功通过第二轮,就有一对足金麒麟呢!” “那苏锦制造的花灯也是相当珍贵,价值上可不低于足金麒麟。” “要是能在第三轮里拔得头筹,想来往后官路上必定平步青云!” “那可不?第三轮出题者都是春闱的出卷考官,若能在这一轮突围,想必之后的春闱,也能势如破竹。” “第四轮的奖励才是真正的重量级!” “千年灵芝何其珍贵?宫里头都未必有呢!” “九王出手,自然是不一般...” “唉!说起来还真是可惜了!九王一表人才,本该是京都城女眷的上上之选,可惜他偏好龙阳之癖,不近女色,独爱男人。” ...... 顾景炎听闻周遭许多议论他的声音,难免有些头疼。 他确实不近女色,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男人。 “沈姑娘,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顾景炎不喜欢这样嘈杂的环境,同沈无忧打了一声招呼,便匆匆离开。 “你且去忙。” 沈无忧满心都是摆放在高台最中央的千年灵芝。 若是比试文武,她确实没有必胜的把握。 比试医术的话,除却花柳之症她不太熟悉,其他病症她绝对十拿九稳。 不远处,苏墨玉指着台上那对巴掌大小的足金麒麟,满眼兴奋地说:“夫君,你可瞧好了!我定会赢下那足金麒麟。” 说起来,她与裴行止的大婚在即。 但由于苏家和裴家在财力方面略有欠缺,她的陪嫁之物,包括裴家给的彩礼,在京都官宦人家之中,都是很一般的。 若是赢得一对足金麒麟,也是极好的。 顺利通关第二轮,按理说应当是不难的。 裴行止并未选择参赛,他乃一介武夫,在解灯谜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 他静静地看着身边闹腾的苏墨玉,思绪却飘回了多年前的上元节。 那一日,京都城也和今日这般,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而沈无忧无疑是上元节上最为引人瞩目的女子。 她既会猜灯谜,骑术也是相当了得... “裴郎,这可是我为你赢得的头彩!”那时,沈无忧手捧着重瓣朱槿,人比花娇。 想到往事,裴行止心下忽然生出一丝落寞。 如今他已得苏墨玉这一灵魂伴侣,若是再有沈无忧这样的天仙美妻相伴左右,该有多好! “夫君,你说今晚谁能赢下那千年灵芝?我听说,千年灵芝具有养颜美容,细嫩皮肤,延年益寿等功效。” 苏墨玉摸了摸自己略显粗糙的脸颊,又想起沈无忧那一身通体剔透的皮肤,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倘若,她也能拥有沈无忧那样的好皮囊,该有多好... 裴行止的思绪渐飘渐远,他并未听清苏墨玉说了些什么。 转头的刹那,无意间发现沈无忧和秀儿也来了灯会。 他一改此前的无精打采,连眼神都亮了几分。 通明的灯火下,沈无忧穿着一身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外罩着浅蓝色雪羽披风,站在人群中央是那么的耀眼。 今晚她并未盘发,而是像未出阁的女子那般,将三千青丝垂于身后,只在发顶处绾了个简单的坠马髻。 裴行止痴痴地看着皮肤通透,宛若天山美玉的沈无忧,一时间心猿意马,心旌摇曳。 “夫君,你快帮我想想,这个灯谜的谜底。” 苏墨玉顺利地答出了两个灯谜,绞尽脑汁也答不出第三个灯谜。 理论上,今晚的灯会比试是不容许作弊的。 但她实在太想要第二轮那对足金麒麟,所以她必须顺利通过第一轮。 “什么?” 裴行止回过神,瞄了眼苏墨玉手中花灯上的那行字:另有变动。 “这是...”他蹙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 此刻,由于身边人流波动。 原本离他们还有一些距离的沈无忧和秀儿,竟被推到了裴行止身边。 苏墨玉见沈无忧也来参赛,心下瞬间不大爽快。 “你怎么在这?” “你能来,凭什么我不能来?”沈无忧抽到灯谜刚巧和苏墨玉的一样,她随手在答案处写上了一个“加”字。 苏墨玉冷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另有变动的谜底怎么可能是‘加’?不会就别来这里丢人现眼,要是让旁人得知,裴府的将军夫人连第一轮都过不去,那可要贻笑大方了。” 裴行止蹙着眉,沉声说道:“确实是‘加’。另字由口和力组成,有所变动,就变成了同样由口和力组成的加字。” “......” 苏墨玉得了正确的答案,连忙将自己花灯上写的那个“别”字给划掉,重新写了个“加”上去。 第37章 苏氏胸无点墨闹笑话 “堂堂六品和戎护军,人人敬仰的女诸葛,肚子里怎么连这么点墨水都没有?” 沈无忧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自从对苏墨玉女诸葛的滤镜破碎之后,她越发觉得,苏墨玉平庸得让她瞧不上眼。 而且,她也想不明白。 就苏墨玉这样的资质,究竟是怎么成为有口皆碑的女诸葛的? 她背后,是不是还藏着高深莫测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真谋士? 这一点,沈无忧目前还无从证实。 她只知,苏墨玉和宫里的那位贵妃娘娘林如意关系匪浅。 至于其他信息,她暂时还未能得知。 “小姐,时间快到了!你还有两个花灯未解,可需我拿着这花灯,去问问旁人?”秀儿着急地推了推沈无忧的胳膊,她很想尝一尝醉仙楼的桃花酥。 规则上说了,只要过了第一轮,人手一份桃花酥。 “不需要。” 沈无忧回过神,低头看向第二个灯谜:有声有色。 她几乎没有犹豫,提笔在灯面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个“黯”字。 “黯”由黑和音两部分组成,刚好有声又有色。 裴行止偷眼看着沈无忧的解谜速度,暗暗称奇。 纵观满场的参赛者,能够像她这样快速答题的,寥寥无几。 沈无忧无视了裴行止的视线,垂眸默念着第三个灯谜“淑女才子并蒂莲”。 这一回,她又是不假思索地在灯面上,写上一个“好”字。 “好”由女和子两部分构成,这两字并肩而立,刚刚好构成了淑女才子并蒂莲的意境。 “行止,为何沈无忧的灯谜那样简单?” 苏墨玉见沈无忧解谜那般迅速,心里莫名涌出了阵阵酸意。 裴行止瞄了眼苏墨玉之前的两个灯谜,淡淡地说:“我倒是觉得你的灯谜更容易一些。‘大’字加一点,七岁小儿都知是‘太’字。” “行止,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为何处处要同我唱反调?” 苏墨玉越发不爽,那双光秃秃没几根睫毛遮挡的犀锐眼睛里,骤然现出一抹怒气。 “你是知道的,我的情况和护国公嫡女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我自小就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每一份荣耀,全是自己挣的。而她,仅仅是因为生在了护国公家,一出生便含着金汤匙。想必,护国公给她请的夫子也是京都城最为顶尖的。” 苏墨玉不肯认输,将自己文采上的欠缺归咎为家庭环境的问题。 “在我心中,你才是最好的。”裴行止寻思着苏墨玉确实没有沈无忧那样的优越家庭背景,她能识得几个大字已经相当不错,但事实上,她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军中人人景仰的女诸葛。 想到这里,裴行止对苏墨玉的态度又柔和了不少。 他接过醉仙楼掌柜递来的桃花酥,给苏墨玉递了过去,“此生能得像你这样文武全才的夫人,夫复何求?” “夫君,能够嫁给你,是我三生有幸。” 苏墨玉甜丝丝地靠在裴行止身上,那双锐利地眼还不忘向边上的沈无忧发起挑衅的信号。 沈无忧被这两人肉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想着离他们二人远一些,但身前身后,已然被乌泱泱的人流围得水泄不通。 无奈之下,她只能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全当没听见这两人的话。 “秀儿,桃花酥给你。” 沈无忧拿到了桃花酥,第一时间给秀儿递了过去。 秀儿馋嘴,想必是馋这桃花酥很久了。 “小姐,你也尝尝?” 醉仙楼的桃花酥是最近这一个月新出的糕点,据说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吃上一口满嘴都是桃花的淡淡清香。 除却定价贵了些,便没有其他欠缺的地方了。 沈无忧微张檀口,浅尝了一小块,忽然觉得这味道很是熟悉。 “奇怪,总感觉之前吃过...”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这才记起她被收押监牢的当天,采花贼曾带着食盒前来看她。 “怪不得!”沈无忧又捻了一小块桃花酥,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心里甜蜜蜜的。 醉仙楼顶楼,顾景炎站在窗边,目不斜视地看着在人群中如同猫咪一样小口吃着桃花酥的沈无忧。 他记得探监之日,她说过一句“桃花酥不错”。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将今晚第一轮的奖励换成醉仙楼的招牌糕点桃花酥。 “王爷,您为何总是盯着沈姑娘看?恕我直言,这位沈姑娘虽才貌双全,但她毕竟是有家室的人。王爷若是沉沦于此,恐污了一世清誉。”云清察觉到顾景炎的视线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沈无忧,心下多少有些不快。 毒医门下弟子若干,皆随了毒医吊儿郎当的性子。 唯独云清这一棵独苗苗,古板严肃,最守规矩。 也正是因为如此,久而久之,云清便成了龙泉山庄的门面。 “我不盯着她看,该盯着谁看?乌泱泱人群中,只她一人亮眼,难道不是?” 顾景炎不疾不徐地收回了视线,他确实挺欣赏沈无忧的,她不仅漂亮,还很聪明。 考虑到两人之间有过夫妻之实,顾景炎也是做好了对她负责的准备。 不过沈无忧说了,她并不需要任何男人对她负责,她只需要能够和他并肩作战的盟友。 说实话,这句话挺触动他的。 他顾景炎也并不是花心之辈,对于娶妻成亲也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他还是挺希望,能够多上一位总能给他带来惊喜的盟友。 云清挠了挠头,小声补了一句:“说的也是。这场上,确实属沈姑娘最为亮眼。” “这不就得了?”顾景炎挑了挑眉,继续肆无忌惮地盯着沈无忧。 经过第一轮比试,原先的百名参赛者,只有三十名进了第二轮。 让沈无忧倍感诧异的是,苏凌竟也进了第二轮。 秀儿瞧见苏凌,气不打一处来。 她噘着嘴,一边往嘴里塞着桃花酥,一边忿忿不平地吐槽:“这苏八蛋才被打了三十板子,怎么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 “他是女诸葛的胞弟,还是南中大将军未来的小舅子,你说,谁敢真打他?” 沈无忧早就得知了官场之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因而苏凌受罚的时候,她倒也没想过让官差们往死里打。 “可是他差点儿害得小姐你含冤入狱,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脸面反正是丢尽了,这账咱们留着慢慢算。”沈无忧的情绪一直都是淡淡的,其实在她看来,除却生死,其他的都是小事。 她甚至都没有将苏凌这号人物放在眼里。 若不是这跳梁小丑非要找她的麻烦,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我还听说,苏凌昨夜找到了太后娘娘走丢的爱猫,圣上龙心大悦,又允了他春闱的参考资格。” “不过是一个考试资格罢了,不碍事。” 沈无忧寻思着,这朝堂上,已经有了个绝世草包苏墨玉。 若是再来个草包弟弟,这苏墨玉和裴行止二人迟早会被殃及。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有些事确实不能只看表面的风光,有时候风险总是隐藏在风光背后... 第一轮比试结束后,很快便进行了第二轮。 第二轮还是猜灯谜,不过改成了抢答模式。 这一次,三十名入围者被请到了看台之上,苏墨玉的脸上多了几分傲气之色。 苏凌一如苏墨玉一般,眉宇间透着志在必得。 事实上,苏家盛产草包。 若单凭苏凌自身能力,绝对不可能站在这高台之上。 他今儿个能站在这里。 还要得益于他身边的那位寒门学子。 苏凌睨了眼沈无忧,眼里藏着一丝不屑,“一介女流之辈,也敢上台抛头露面,也不知是不是存了勾引人的心思!” “女诸葛,你弟弟这是在内涵你?我已嫁做人妇,偶尔抛头露面并无不妥。倒是你,云英未嫁,你弟弟这么说,实在是没给你留面子。” 沈无忧自然不肯吃这个亏,转头将苏凌所言当成是他在内涵苏墨玉的。 苏墨玉狠瞪了她一眼,仰着头,正气凛然地道:“我与寻常女子不一样。我是我大天朝的六品和戎护军,若国有难,我自当冲在最前线,为护佑万千百姓而战!” “女诸葛这般心胸,实在令人佩服!你这么说来,倒显得你弟弟目无远见了。”沈无忧随口又将矛头引到了苏凌身上。 “你!”苏凌的一张脸被憋得通红,他不仅胸无点墨,甚至还没有他姐姐的一半口才。 对上沈无忧,自然只有被怼得毫无还嘴的余地。 “咳咳...比试场上,还请诸位保持安静。” 宣读规则的老头儿见场上的参赛选手起了争执,忙上台转移了话题,“诸位,第二轮比试正式开始,率先摇铃者答题,其余人等不得提醒。” 闻言,沈无忧立马抓住了手边的细线,原想着等老头儿一开口,第一时间摇响铃铛。 不成想,苏凌身边的寒门学子竟撞了她一下。 如此一来,她的速度便比苏墨玉慢了一拍。 苏墨玉得意地看了眼沈无忧,她在台上可还有两个帮手,沈无忧根本不可能抢得过她。 楼上,顾景炎见苏墨玉抢了题,即刻同身边小厮耳语了一句,并将手中纸条递了过去。 小厮得令,即刻下楼,同高台上宣读题目的老者耳语了两句:“东家说了,只要是苏墨玉姑娘抢到的答题权,就换成纸条上的题目。” “明白。” 老者借着宽大袖口的遮挡,瞄了眼纸条上的题目,而后面不改色地看向苏墨玉,道: “这位姑娘,请听题:生在半腰处,皮毛齐全,长约五六寸,万子千孙里面包。” “这...” 苏墨玉站在台中央,脸上神色愈发古怪。 什么东西能生在腰间? 还什么皮毛齐全,长五六寸的... 她蹙着眉头,清了清嗓子,狐疑地看向老者,“先生可否重复一遍?我没听清。” “生在半腰处,皮毛齐全,长约五六寸,万子千孙里面包。”老者耐着性子,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 苏墨玉的脸颊越来越红,如果说前面三句的指向还有些模棱两可,最后一句“万子千孙里面包”可就太过明显了! “姑娘可有了答案?若是答不出,可选择弃权。” “谁说我答不出?” 苏墨玉确实想过弃权,无意间对上沈无忧好整以暇的双眼,终究是没能沉住气。 再加上她在军营中也待过一段时间,一度以女儿家的小家子气为耻。 停顿片刻,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用从容不迫的语气说道:“答案是子孙根。” 第38章 沈无忧遭刁难? 苏墨玉此话一出,全场瞬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这位女诸葛是不是豪放过头了?什么话都敢说呢!” “她和裴将军是不是还没有成婚?如若没成婚,为何会知道这些?” “他们怕是早就圆房了吧!” “我天!这女诸葛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不是我说,这灯谜也确实伤风败俗!出什么题目不好,偏要出这类污秽不堪的!” ...... 听到众人的非议声,台下裴行止的脸色瞬间黢黑一片。 他也觉得苏墨玉这个答案没毛病,问题是,苏墨玉毕竟是个女人,她公然提及男人的子孙根,像话吗? 他们确实有过夫妻之实,但这事儿旁人是不知道的。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样说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明儿个准要成为全京都城的笑柄。 台上,沈无忧眉眼含笑,暗暗感慨着苏墨玉的莽撞。 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不就是在告诉大家,她看过男人的身体? 苏墨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暗自咬着舌头,懊恼自己嘴太快。 台前那老头儿也没想到苏墨玉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苏凌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我阿姐的答案可是对了?不是我说,你们出题未免太没底线,什么题目都敢出,真真是有失水准!” “不对。” 老头摇了摇头,看向台上众人,问道:“若有人知道答案,可以摇铃抢答。” 苏墨玉彻底愣住了。 如果她的回答是正确答案,那还能将责任推给出题者。 问题是,出题者的答案并不是“子孙根”。 这么一来,她这回丢脸可真是丢大发了! 苏墨玉红着张脸,双目瞪得又大又圆,饶是上过战场的她,这会子也差点被众人的耻笑逼出眼泪。 “可有人知道答案?”老头又问了一遍。 沈无忧其实早就猜到了答案,但她并不打算回答。 她现在还是裴行止的夫人,若是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跟着踩上苏墨玉一脚,反倒显得不够厚道。 终于,在老头准备再一次问话的时候。 一位身穿着青绿色长袍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轻摇着手中铃铛,淡淡地说:“谜底是玉米。” “玉米?” 苏墨玉瞪大了双眼,一张脸烧得更红了。 那男子微微颔首,旋即解释道: “谜底前面三句描述的是玉米的外部特征,最后一句万子千孙里面包,指的是玉米苞衣里裹着的排排玉米粒。” “对了!”老头点了点头,旋即让人将花灯和一对足金麒麟给那男子台下的小书童递了过去。 沈无忧总觉这人声音很是耳熟。 直到男人转过身,退回原来的位置,她才发现,这人正是她的表哥谢羡之。 “表哥,你怎会来此地?” 沈无忧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谢羡之身边,悄声问道。 谢羡之沉着脸,言简意赅地道:“随便逛逛。” “你可曾看过我给你的去信?京都城里各方势力极为复杂,切忌锋芒过盛。” “多谢裴夫人提点。” 谢羡之的神色依旧很冷淡,甚至没用正眼看过沈无忧。 “表哥,你怎么了?”沈无忧察觉出谢羡之对她似乎有些意见,试探性地问道。 她和谢羡之上回见面,是在她母亲的葬礼上。 那时候表哥对她还是相当温和的,没想到几年不见,竟变得这样生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父兄遇险,祖父快马加鞭从扬州赶来将军府找你,结果却被拒之门外!” “你让裴府管事的给祖父传话,说我们谢家是商贾之家,万万高攀不起高贵的将军府。” “祖父祖母因此悲痛欲绝,还大病了一场!” “裴夫人,你既这么看不起我们商贾之家,我们的表兄妹之情也便就此断了吧!” 谢羡之原本是不想同沈无忧说这些的,但只要想起他祖父当日受到的屈辱,就忍不住心中愤慨,重提旧事。 沈无忧摇了摇头,连声道:“我怎么可能将祖父拒之门外!父兄噩耗传来,我大病了一场,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 “罢了。你也无须同我解释,从今往后你做你的将军夫人,我过我的独木桥。” “......”沈无忧没再继续下去,台上人多眼杂,确实不方便深聊。 不过这事儿,她用脚指头想想也已经想明白了。 肯定是她卧病在床期间,裴老夫人随随便便找了个由头,将她的外祖父打发出去的。 苏墨玉并不认识沈无忧的表哥。 这会子见她公然在台上和其他男子聊得火热,下意识地朝着台下裴行止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见裴行止铁青着脸,公然跃上高台,怒气腾腾地朝着沈无忧走去。 虽说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所有人都可自行活动。 但除却裴行止,再无人攀越高台。 一时间,他也算是成了很多人眼里的焦点。 “行止,你别生气。我猜沈氏肯定不是想要当场给你难堪的,她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苏墨玉走到裴行止身边,装模作样地说:“沈氏的人品倒是还过得去,之所以在台上就和其他男人热聊起来,肯定不是有意的,想必,她是情不自禁而为之。” “好一个情不自禁!” 裴行止双目死死地盯着谢羡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沈无忧,你难道不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将军此话何意?今晚这么多人看着你我,你非要这样剑拔弩张?” “你给我记着,你现在是将军夫人,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的是将军府的门面!” “哦?我记得我似乎没给将军府丢脸吧?方才也不知道是谁,猜错了谜底,惹来一阵哄笑嘲讽。”沈无忧冷哼着,心下暗暗腹诽着,这裴行止还真不是个东西。 昨儿个晚上,她为了掩人耳目,这才跟他说了几句好话。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开始顺着杆子往上爬,竟还好意思当场训斥她。 “沈氏,你在说谁呢?” 苏墨玉气得涨红了脸,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真想狠狠甩沈无忧一巴掌。 “我点名道姓了吗?你在这应激什么?”沈无忧凉飕飕地回怼了一句。 谢羡之原以为沈无忧这个将军夫人风光得很。 亲眼目睹裴行止这般宠妾灭妻的行为,心底里也是气愤难当。 他们谢家的女儿,怎可被外人这样欺负? 这么一想,他也顾不得还在生沈无忧的气,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跟前,冷声道:“裴将军好大的官威!我不过是同自家表妹唠了几句家常,你至于这般兴师问罪?” “表妹...”裴行止立刻反应了过来,又问了一句:“你就是谢家表哥谢羡之?” “正是在下。” 谢羡之冷哼着,显然很看不惯裴行止和苏墨玉二人的嘴脸。 裴行止得知了谢羡之的身份,连忙赔着笑:“表哥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怎么也没来裴府坐坐?” “我怕是高攀不起你们裴家。” “表哥哪里的话,裴家和谢家也算是有着姻亲之缘,你我都是一家人,平时是该多走动的。” 裴行止见谢羡之才高八斗,且长得一表人才,便生出了想要结识的心思。 沈无忧看出谢羡之压根儿不想搭理裴行止,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将军今晚可是陪苏氏前来赏灯答题的?” “是。”裴行止如实回答。 “将军好生无情,出来看灯会,竟也不带我。” 沈无忧的话里行间透着丝丝缕缕的幽怨,又因她语调软糯,听在裴行止耳里,如同撒娇般,让他心猿意马欲罢不能。 “无忧,不是你想的那样...”裴行止想要解释两句,又因此处人多眼杂,抹不开面子。 “无关人等还请速速离场,比试马上继续!” 老头儿看了眼裴行止,又低着头,管自己重复着今晚的比试规则。 “无忧,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裴行止很是识趣,深深看了眼沈无忧,转身立马下了高台。 苏墨玉却因为沈无忧那一句冲着裴行止的撒娇而气得双眼通红。 她攥着拳头,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 “阿姐,你莫慌!我定会为你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苏凌为了替苏墨玉扳回一呈,抢在第一时间摇了铃,并将答题的机会让给了她,“阿姐,这题让你。” 苏墨玉寻思着,总不可能每次都遇上那么不正经的灯谜,便颔首答应了下来。 “姑娘,请听题:上面有毛,下面有毛,晚上毛贴毛。” 老头见答题的人又是苏墨玉,遂按照顾景炎的吩咐,悄摸地又改了题目。 这个题目一出,苏墨玉的脸色又变了变。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总是遇到这类稀奇古怪的灯谜。 弄得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按照她的理解,这道题的答案,应当是男女亲热时的一个动作。 可是...这答案太过露骨,她不想再一次沦为众人的笑柄。 “姑娘可是想到答案了?”老头儿和颜悦色地问道。 “这道题对我来说确实没什么难度。不过我寻思着,头一回我抢了这位沈姑娘的答题资格,这一回就当我还她一次人情好了。” 苏墨玉回头看向沈无忧,笑意炎炎地道:“这题,让你了。” 她倒要看看,沈无忧敢不敢将那羞人的灯谜答案说出口。 若沈无忧真敢说出口,那么她方才的那句“子孙根”也便成了过去式。 大家真要笑话,也只会笑话答案更加劲爆的沈无忧。 沈无忧也觉得这灯谜颇有些歧义,她挑了挑眉,迎上苏墨玉那双充斥着些许兴奋的眼睛,反问道:“苏氏,你当真知道谜底?该不会是想不出来,这才假意让我,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吧?” “我自然是知道谜底的。” 苏墨玉见沈无忧说话的声音这么大,也跟着嚷了起来。 最起码,在气势上不能输。 沈无忧勾了勾唇,继续问道:“那你来说说,这谜底是动词,名字,还是形容词?” “我若是说了词性,你就必须答题,如何?” “好。”沈无忧答应得很是爽快。 苏墨玉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这沈无忧难道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么羞人的答案? 不过她都已经被架上来了,一时间也没法考虑那么多,便开口说道:“谜底是动词。好了,该你了。” 第39章 女诸葛落下神坛 “动词?”沈无忧勾唇,莞尔浅笑。 她在台上缓缓踱步,骤然转过身,面向台下众人,“你们说,这女诸葛是不是犯迷糊了?此灯谜的谜底明明是名词,她怎么连词性都弄错了?” 事实上,台下乌泱泱的围观百姓也和苏墨玉一样,彻底想歪了。 特别是已婚的男男女女,此刻纷纷涨红了脸。 “大家为何支支吾吾一言不发?” 沈无忧见众人的反应,便知大部分人都想歪了。 她暗暗腹诽着出题之人的恶趣味。 不过,面上倒是看不出丝毫别的情绪。 苏墨玉急着看沈无忧出丑,上前一步,道:“怎么可能是名词?你在这里磨磨蹭蹭半天,该不会是猜不出来吧?” “苏氏,敢不敢跟我赌一场?” “赌什么?” 苏墨玉并没有多少底气,奈何她天生好强,沈无忧问她敢不敢,她岂有缩头的道理? “我若答对此题,你须用笔墨,在脸颊两边写上臣服二字,一日之内,不得洗掉。” “我凭什么跟你赌?” 苏墨玉蹙着眉头,她好歹是六品和戎护军,要是输给了一个并无官职的深闺女子,岂不丢人? 沈无忧挑眉,接着说道:“若我答错,我甘愿让出裴夫人之位,往后你是正妻我是妾,事事以你为尊,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我赌!” 苏墨玉眼眸一亮,她觊觎裴夫人之位已久。 如若沈无忧当真答错了此题,反倒是成全了她。 就算她答对了,也是无妨。 苏墨玉寻思着,在脸上写上两个字也没什么,顶多让大家笑话一场。 倒是沈无忧一介女流之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污秽不堪的谜底,反倒会成为坊间茶余饭后的笑料。 说起来,这桩买卖,稳赚不赔。 她不知道的是,沈无忧此举,虽不足以瓦解她在黎民百姓心中的光辉形象,但足以瓦解她在万千士兵心中的巾帼英豪形象。 沈无忧的目的,就是为了瓦解苏墨玉军中第一智囊的形象。 试想,军中首脑还比拼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往后行军途中,谁敢全心全意信任她? 因而,今天晚上苏墨玉脸上的“臣服”二字。 势必会成为万千将士心中的一根倒刺...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沈无忧很清楚,细节的力量有多强大。 台下,裴行止隐隐察觉到不太对劲。 他还想着用眼神示意苏墨玉不要答应下来,可苏墨玉此刻已经听不进去劝,一心想着夺下正妻之位。 “沈氏,快些说出你的答案吧!你看,大家都等不及了。” 苏墨玉的脸上已然提前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沈无忧这回,算是彻底失算了。 不论沈无忧答对答错,受益者只会是她苏墨玉。 “谜底,是睫毛。” 沈无忧红唇轻启,她话音一落,台下原本还在好整以暇看热闹的人,纷纷露出了惭愧之色。 上边有毛,下边有毛,不是睫毛又是什么? 晚上毛碰毛也很好理解。 大部分人睡觉的时候,都是紧闭着双眼的。 因此上睫毛和下睫毛便碰在了一起。 按理说,这题并不算难解。 大部分人之所以会想偏,无非是被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影响。 都说暖饱思淫欲。 今日能有闲情逸致前来看灯会的人,基本上都是不愁温饱的。 这吃得饱了穿得暖了,脑子里的淫邪念头自然也就藏不住了。 “怎么会...” 苏墨玉压根儿没想到这个灯谜的答案会是这般的正经,她神情呆滞地看向沈无忧,眼里闪过一丝不甘。 沈无忧对上她的视线,浅浅一笑:“睫毛明明是个名词,你为何说成是动词?女诸葛,做人呢心思千万不要太多。好比练功,心思多了,容易走火入魔。” “你!” “大家给我做个见证,女诸葛方才亲口答应了要和我赌一场的。相信像女诸葛这样的巾帼英雄,一定会遵守规则,愿赌服输的,对吧?” “你给我等着!” 苏墨玉攥着拳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此刻的她愤怒屈辱到了极致。 “好,我等着。” 沈无忧提着笔,走到苏墨玉跟前,毫不客气地在她脸颊上写上“臣服”二字。 裴行止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他很清楚,今晚之后,苏墨玉女诸葛的光环会被沈无忧掠夺过大半。 但事已至此,他也有心无力。 “沈无忧,我迟早会让你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苏墨玉闻着鼻尖浓重的墨香,眼泪在眼眶里盈盈打转。 加上围观百姓的起哄,她的脸颊上如同被泼了辣椒水,火辣辣的疼。 在此之前,她是人人爱戴,备受追捧的女诸葛。 是大天朝最受关注,最具人气的奇女子。 突然遭此变故,她心里肯定是不平衡的。 等沈无忧将最后一笔划上,她再也没勇气在台上干杵着,用力推开了沈无忧,在众人的讥笑声中,下了台。 裴行止无奈地叹了口气,悄然地给流泪不止的苏墨玉递去了手帕,“先把脸遮住再说。” 第40章 沈无忧诊治花柳病产妇? “夫君,她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我也没有碍着她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错在不该喜欢上你。” 苏墨玉赶紧拿帕子捂着脸,抽抽噎噎地继续说道:“可是,纵有她的千般陷害,我还是没办法控制我自己,我是真的很爱你。” “你不该和她赌。” 裴行止并没有责怪苏墨玉的意思,就是有些郁闷。 如果没有今晚这一出,苏墨玉的仕途会更加顺利。现在倒好,她若没有其他军功,军中之人怕是很难再主动举荐她了。 “夫君,你是不是在怪我行事莽撞?” “我怎么可能怪你?你永远是我最爱的玉儿。”裴行止终究是不忍心去怪一个深爱着他的女人? 然而他的视线触及台上惊才绝艳的沈无忧,内心深处竟生出一丝后悔。 苏墨玉全然不知裴行止心中所想,她原想先行回去,毕竟今晚的她实在太过丢人。 可她又不甘心,总想着看沈无忧落败。 犹豫再三,她还是厚着脸皮留了下来,“夫君,你说这醉仙楼的东家是不是和沈无忧串通好了,故意来为难我的?” “她和醉仙楼的东家应当没什么交情。再者,这灯谜也是你非要推给她的,又从何看出,是她有意为难你?” 裴行止并不是眼盲心瞎之辈,今晚明明是苏墨玉在为难沈无忧,他看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他和苏墨玉现在处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状态。很多话,他都是留了余地的。 就在苏墨玉恨得咬牙切齿,无比内耗之际。 沈无忧又答对了一道灯谜,势如破竹,顺利晋级了第三轮比试。 与此同时,苏凌凭借着身边寒门学子的帮助,也顺利地从三十人中脱颖而出。 成为跻身进第三轮比试的四人之一。 这一轮的题目比起前两轮,显然要难上许多。 苏凌和谢羡之抽到的题目是同一道数学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谢羡之点了点手指,很快便给出了正确答案,“有雉二十三只,兔十二只。” 苏凌慢了一些,不过也算出了正确答案。 “请问二位公子,是如何算出的答案?”老头又问。 苏凌颇为不屑地说:“这有何难?先假设有雉一只,兔三十四只,用排除法,一一排除便是。” “另一位公子呢?” “先假设有三十五只雉,这么一来,便有七十足,距原先设定少了二十四足,即十二对足。如此便可算出,有雉二十三,有兔十二。” “谢公子的算法更为精妙,故,这谢公子小胜一筹。” 而沈无忧和另一位晋级第三轮的才子也抽中了同道题:醉仙楼高七丈一尺,临时搭建的台子宽三丈,问从醉仙楼顶端拉条彩带,连至看台最外延,形成一个三角状态,这条彩带的长度为几何? 沈无忧看的书比较杂,倒是看过这类型计算直角三角形斜边长的例子,拨弄了几下算盘,便得出了正确答案。 “彩带长度为七丈七尺。” “对了!恭喜沈姑娘,谢公子,今晚过关斩将,夺得了暮春灯会的头筹!” 老头儿话音一落,谢羡之和沈无忧便被请到了台中央,两人手上各有一块刻有“金榜题名”的纯金吊坠。 谢羡之眼里是志得意满,他十年寒窗,就是为了金榜题名,为谢家挣得无上荣耀。 沈无忧则显得淡然许多。 女子和男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她虽也饱读诗书,却没法像男子一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在一定程度上,她是羡慕苏墨玉的。 纵观大天朝,也只有苏墨玉一人能够被圣上破格允准入仕途。 可惜...这位女诸葛到底是被传统思想束缚住了大脑。 明明有着更为宽广的世界,偏要搞雌竞宅斗这一套! 谢羡之被众人簇拥下台前,深深地看了眼面容恬淡,却光芒万丈的沈无忧。 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确实让他心生仰慕。 就是太过狠心薄情,生生让人伤透了心... 三轮角逐过后,主持灯会者也从老头儿换成了云清。 “现在开始今晚第四轮加赛,这一轮为神医争夺赛,获奖者可得千年灵芝一株。” 云清宣读完规则,便将通过第一轮比试的十一位医者请到了台前。 当然,沈无忧也在这之中。 苏墨玉见沈无忧还不肯下台,显得十分诧异,“夫君,沈氏何时学的医术?” “未曾听过。” “那她怎么还不下来?” “不知。”裴行止痴痴地望着沈无忧,其实沈无忧在灯会上拔得头筹,也相当于是在给他裴家挣面子。 明儿个要是有人提及今晚的灯会,也只会说他眼光好。 所挑夫人绝代风华,有才有貌... 台上的其余十位医者皆是白发苍苍,他们看向沈无忧,心里难免疑惑。 能称得上神医的人,大体都是经验丰富之辈。 此女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就算懂得些许医理,也不过是皮毛而已。 因此,众医者看向沈无忧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轻慢。 云清扫了一眼面前的十一个人。 心下多少有些失望。 他之所以提出让顾景炎加赛,就是为了找出他的小师妹的。 可真正能进到这一轮的女子,竟只有沈无忧一人。 之前他已经排除了沈无忧是他家小师妹的可能,所以今晚的一切,他算是白忙活了。 想到这里,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碍于赛事已定,他还是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宣读着加赛的规则,“诸位请听规则,此轮比试仅有一位胜者。诸位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判断出患者病症,直至角逐出第一名。” 话落,云清便让人将第一位患者请上了台。 其实前来报名参赛的病患还是挺多的,毕竟能得到一次免费看病的机会。 只不过,云清挑的人全是疑难杂症,一般的病患还上不了这个台。 “请诸位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分辨出患者所患疾病,开始计时。” 云清话音一落,所有医者纷纷将目光移至患者枯黄的脸颊上,更有人率先凑上前,为其诊脉。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六位医者得出结论。 “我看完了,此人患的是肺痨之症,无药可治,只能听天由命。” 就在第六位医者给出结论之后,沈无忧终于在纸上,落了笔。 “沈姑娘,可有答案了?”云清走上前,见她在宣纸上写着“喘鸣哮喘”四字,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答对了。” 与此同时,其余四位医者也答对了此题。 那六位答错的医者显然是有所不服,纷纷扯着嗓子嚷道:“此人脉象虚弱,咯血,面色枯槁,眼圈黑黄,这就是典型的肺痨之症,怎会是喘鸣哮喘?” “此人呼吸急促,虽极力克制,仍能察觉出呼吸频率与一般人不同。加之有胸闷,发热,盗汗,唇色发绀等症状,可判定并非肺痨之症。” 沈无忧起身,又将一张写有食材的宣纸递给了患者,“切记,往后再不能食用任何豆制品,否则会加重病症。日常可多食藕、莲子、薏米、银耳、百合、梨等食物,可起到治疗,缓解以及调理生津的作用。” “果然是神医!我原本只是呼吸急促了些,两日前喝了豆浆,病情才忽然加重。我还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原是豆浆害的我!”患者起身,连连向沈无忧作揖道谢。 其他四位答对的医者见患者只谢沈无忧一人,嘴上虽没说什么,心下却暗暗责怪沈无忧爱出风头。 苏墨玉和裴行止两人则面面相觑,他们从未听说沈无忧学过医。 怎么一下子,她都能参加神医之间的角逐了? “夫君,此人真是沈无忧?”苏墨玉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问。 “...今晚的她,还真是出人意料。” 裴行止眼里的欣赏之色更浓,娶妻如此,他算是捡到宝贝了。 秀儿瞅着裴行止脸上的得意之色,心里默默地吐槽着,优秀的是她家小姐,这裴八蛋高兴个什么劲儿? “夫君,所以你是爱上她了吗?” 苏墨玉的危机意识越发强烈,以往她只当沈无忧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 得知沈无忧还有这样的才华,她忽然开始患得患失,总怕裴行止移情别恋。 “我爱的人,只有你。”裴行止嘴上这么说着,心下却早已动摇。 苏墨玉和沈无忧都是他的女人,他其实可以两个都要,坐享齐人之福的。 一旁的秀儿听到裴行止的回答,暗暗腹诽着渣男贱女赶紧锁死。 就裴八蛋这样的眼盲心瞎花心大萝卜,还真是配不上她家小姐。 台上,云清很快又请上了第二位患者。 “诸位请看第二位患者。此妇才经历过分娩,于七日前顺利诞下一重约三斤五两的男婴,目前男婴身体康健,但此妇几日来一直深受下腹部坠痛,下身淋漓不止等问题的困扰。” 云清介绍为台上那位肥胖妇人的病症,又蹙着眉头说道:“此症易判难解,诸位若是判断出病症,还需提供治疗方案。” 事实上,就连云清也不知该如何治疗这个刚刚经历过分娩的产妇。 妇人的丈夫一直握着妇人的手,他弓着腰,看向眼前几个医者,声音哽咽,“求求你们,救救我夫人。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孩子还小,也需要娘。” “云公子,烦请让人拉上帷幕,产妇身子虚弱,不宜吹风。” 和其他四个急着上前给产妇把脉的医者不同,沈无忧在第一时间考虑的还是产妇的身体。 云清点了点头,即刻让人将醉仙楼里的纱幕屏风给搬了上来,并将顶部镂空处,用帷布遮严实。 没一会儿,其中三位医者便得出了产妇产后暴奔,需要固气血的结论。 “该如何固住气血?”妇人的丈夫焦灼地问。 “这个...只能开些滋补的药,至于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三位医者的说辞基本一致。 云清轻轻颔首,就他的诊断结果来说,这三位医者说的确实是事实。 第四位医者却说:“此妇定是患了花柳病,要不然胎儿这么小,胎位也很正,怎会出此问题?” “无稽之谈!人家好好的,你凭什么断言人家是花柳病?” 沈无忧看出了这位医者想要哗众取宠,她深知花柳病对于女人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从今往后,这个女子都将在众人的嘲笑中度过。 “那你说,如若不是花柳病,她怎会虚弱到这个地步?”那医者冷哼着,说话时始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你方才赢过女诸葛不过是侥幸,在救人治病这个方面,你可不会有这样好的运气。我倒是敢赌,就是怕你输不起。”医者一脸狂傲地说。 “如若我在一个半时辰里,治好产妇的病,就算我赢,你须得当众向人家道歉。” “行,我赌。” “要是我没能治好产妇,我亲自向你赔礼道歉。” “光是赔礼道歉怎么够?你也必须像女诸葛一样,在脸上写上‘草包’两字!” 第41章 她就是小师妹?掉马甲了! “没问题。” 沈无忧一心为了挽回产妇的性命和名声,并没有和医者过多的纠缠下去。 她伸手摸了摸产妇的胯骨,发现产妇胯骨极宽,这种情况下,加上胎位正,一般而言分娩过程应该是顺利的。 “腹部还疼吗?”沈无忧轻声问道。 “时疼时不疼。” “怎么个痛法?” “腰酸,下腹部坠痛,最疼的时候,和分娩时差不多。” 闻言,沈无忧又摸了摸产妇的肚子。 由于产妇体型过于肥胖,她只能用了点气力,惹得产妇连连呼痛。 “你到底行不行?别到时候把人给弄死了。”屏风外,旋即传来了第四位医者的阴阳怪气。 沈无忧没有理会那些杂音,抬头同云清说道:“速去备药,牛膝汤、土膝根、五味子、红花按均等分比例调好,尽快送来。” “沈姑娘,这些药材均有活血化瘀之效,用以小产还差不多,你怎可给她用这类药物?” 云清虽是毒医座下三弟子,但因为男女大防,毒医并没有让他接触过妇人的病症,所以他也不太清楚到底该怎么治疗血崩之症。 “相信我,速去备药。对了,你记得把屏风加厚,一丝风都不能透进来。” “可...” 人命关天,云清依旧不敢贸然行事。 产妇看了眼沈无忧,倏然开口说道:“云公子,去备药吧,我相信沈姑娘。” “...好。” 云清见产妇坚持,立刻让人去备了药,并在醉仙楼后厨生火熬药。 半个时辰过后,产妇总算喝上热腾腾的药。 见状,沈无忧又随口同云清说道:“准备热水,脸盆,干净的剪子,我要替她接生。” “什么?!” 云清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问:“她七日前就已经诞下了一个男婴,你方才是没有听清吗?” “我听清了,她怀的是双生子,还有一个尚在体内。就是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沈无忧也有些忐忑,她之所以让产妇喝下那些活血的药,不过是为了加强产妇的宫缩。 产妇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生死未卜。 若是快上一步,兴许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一线生机。 台下躁动不安的围观百姓也纷纷来了兴致,纷纷抻着脑袋,侧耳聆听着屏风里的动静。 “你们说,这个沈姑娘到底有没有把握?” “我估计她是在故弄玄虚。我可从未听过,分娩七天之后,肚子里竟还藏了一个!” “可是,她说得头头是道,再加上她长得那样貌美,我总觉得她说的是真话。” “她的判断是不是有误,和她的长相有什么关系?” “都别吵!我好像听到了那妇人的哀嚎声了!” ...... 就在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注在那被加厚了的屏风上之际,屏风里的产妇已经因突然的阵痛,汗湿了衣裳。 “你,给她喂参汤!” 沈无忧挽起了袖子,一边吩咐着妇人的丈夫给妇人喂参汤,一边安抚着妇人,让她跟着她的指示,均匀呼吸。 云清立于边上,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沈姑娘,你确定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婴孩?”他面露犹豫,深怕沈无忧弄死了这产妇。 “让人拿热水过来!” 沈无忧没有回答云清,紧张地守在了妇人边上。 就在妇人发出一声刺破天际的哀嚎之后,接踵而至的,是婴儿微弱的哭声。 沈无忧抱着仅仅比巴掌大上一些的女婴,累得精疲力尽。 “天啊,居然还有一个!”云清傻愣愣地站在沈无忧身边,欣喜若狂。 “把女婴清理干净,顺便悉心照料。她太小了,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沈无忧一边叮嘱着云清,一边又看向产妇,柔声询问,“腹痛之症可好些了?” “好像不疼了。” “这就对了。回去好生养着,恭喜又得一位千金。” 沈无忧精疲力尽地走出了屏风,她其实有被产妇分娩的过程吓到。 到底是还未生育过的女子,见到这种场景,难免心有余悸。 她走出屏风后,台下掌声雷动。 而原本等着她闹笑话的傲慢医者,此刻已经从醉仙楼后门溜之大吉。 此刻的沈无忧头发散乱,月白色的衣裙上也沾染了点点血污。 可看在所有人眼里,她就像是那九天玄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慈悲的光。 “沈姑娘神医在世!拔得头筹当之无愧!” “神医!神医!” “护国公嫡女果然厉害!” ...... 在一片欢呼沸腾声中,谢羡之看向沈无忧的目光渐渐灼热了起来。 他很为沈无忧高兴,哪怕沈无忧看不上谢家为商贾之家。 秀儿的情绪已然彻底失控。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家小姐还能大变活人,让性命垂危的产妇起死回生,还给人家整出了个娃娃。 “呜呜呜!我家小姐就是最牛的!” 秀儿在台下又蹦又跳,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台上这个牛逼的女人,是她家小姐。 一旁的苏墨玉嫉妒得几近抓狂。 她攥着拳头,一个劲儿地重复道:“夫君,你难道不觉得这事很蹊跷吗?有没有可能,这一切全是沈无忧伙同醉仙楼,自导自演出了这么一场大戏?” “怎么可能?醉仙楼与你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伙同无忧捉弄你?” 裴行止想不明白沈无忧究竟是何时学的医,不过妻子的功绩,也算得上是为人丈夫的荣耀。 总之,他开开心心收下这份荣耀就是了。 “恭喜沈姑娘获胜,这千年灵芝,是你应得的。” 顾景炎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台,他接过云清递来的木匣子,郑重其事地交到了沈无忧手上。 “多谢。”沈无忧客气道谢,她没有料到九王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感觉自己和九王缘分匪浅。 “夫君,你看到了吧!” “今晚的一切全部都是沈氏和九王搞出来的!他们兴许早就暗度陈仓了,要不然,我想不出九王这么帮她的理由!” 苏墨玉见顾景炎亲自给沈无忧颁奖,之前脑海里的碎片一下子串了起来。 广华殿上,九王就给沈无忧解过围。 还有大理寺衙门,如若不是九王替沈无忧作证,她弟弟也不会吃那么大一个亏! 由此看来,这两人就算没有奸情,也绝对不清白。 “休要胡说。” 裴行止嘴上这么说着,脑海里骤然浮现出醉佛楼里,他想要强行验沈无忧的身,也是顾景炎替她解的围。 难道...沈无忧当真给他戴了绿帽? 裴行止脸色铁青,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他暗暗腹诽着,今晚一定要和沈无忧把房给圆了。 她若不是处子,他定要抽死她不可! “沈姑娘,可否移步醉仙楼上小聚?”顾景炎深深地看着沈无忧,他早就发现这女子不简单。 今日见她锋芒毕露,眼里的欣赏之色更是连藏都藏不住。 “不了,我还有事。” 沈无忧时刻谨记着自己现在还是裴行止的妻子。 若是深更半夜和男子聚会,恐遭人非议。 云清见她转身要走,连忙唤住了她,“小师妹,是你吗?” “你说什么?” “我是龙泉山庄毒医坐下三弟子云清,小师妹,是你吗?” “......” 沈无忧没有回答,她小心地环顾着四周,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们今晚摆上这一道,就是为了找我?” 第42章 九王做春梦,被沈无忧发现 云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他们今晚这么大费周章,为的是找寻他医术高超的小师妹。 但现场人多眼杂的,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什么叫是也不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沈无忧反问,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满是防备。 现如今她父兄都不在身边,真要是出了事儿,连个能倚仗的人都没有。 虽说九王帮了她好几次,看起来也不像是是坏人。 但凡是多留个心眼,总好过被人坑骗,人财两空。 “沈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顾景炎索性让人把秀儿也带了过来,而后转身同沈无忧低语:“本王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不会耽误你的要事。” “好吧。”沈无忧直勾勾地盯着顾景炎的双眼,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身后,裴行止见沈无忧和顾景炎一道进了醉仙楼,瞬间急了眼。 他松开了苏墨玉的手,冲到了最前面,“无忧,天色不早了!不如,你同我先回去?” 沈无忧只当没听见裴行止的话,在店小二的引导下,快步上了二楼。 裴行止还想着追上去带走她。 追风和流火二人立刻挡在了楼梯口,死死拦住他的去路。 “你们做什么?我找我的夫人,你们管得着?”裴行止一改平日温润如玉的模样,怒视这挡在跟前的两人。 “裴将军,九王和沈姑娘有要事相商,闲杂人等不能靠近。”流火不卑不亢地答。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非要大晚上的商量?” “都说了是机密,裴将军就不要过问了。” “就不能改日再议?” “事关江山社稷,片刻也耽误不得。”流火的态度愈发强硬。 苏墨玉见状,忙拉住了裴行止的胳膊,“夫君,还是先回去吧。醉仙楼里人来人往的,沈氏应当吃不了亏。” “嗯。”裴行止点了点头,终究是没勇气硬闯上去。 九王都说了,找沈无忧是为了江山社稷的大事,他若是硬闯,到时候反被说成窃听机密,得不偿失。 只是在回去的途中,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出征前沈无忧对他还算是死心塌地,说话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 此去不过一年的时间,她对他的态度怎么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难道是因为,她攀上了九王,厌弃了他? “夫君,你说沈氏和九王是怎么认识的?” 苏墨玉也想不明白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 无论沈无忧和顾景炎有没有私情,她都可以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到时候随便来个栽赃嫁祸。 皇家为了保住九王的声誉,肯定会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沈无忧给解决了。 如此,她今天在暮春灯会上受的耻辱,方能被洗得干干净净! “阿嚏!” 沈无忧许是感应到了苏墨玉在背后骂她,接连打了俩个喷嚏。 顾景炎忙命人关了窗,缓声问道:“着凉了?” “还是把窗户开着吧!” 虽说身边还有其他人陪着,但真要是关了窗,关了门,明儿个那些嘴碎的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呢。 “也好。”闻言,顾景炎又让人将窗户打开。 云清迫不及待地凑至沈无忧面前,急声求证:“沈姑娘,你师父是不是一个大腹便便,喜好美食,喜欢逛窑子的小糟老头?” “师父可知你在背后这么编排他?”沈无忧哑然失笑。 她的那个便宜师父确实不太正经,她心底里觉得,她的这个便宜师兄这么说,也没啥毛病。 “你真是小师妹!” 云清细细打量着沈无忧,嘴里一阵碎碎念:“太好了!之前总有人说我们毒医门磕碜,几十个人里挑不出一个正经人。往后再有人这么说,我就报出小师妹的名号!让他们知道知道,毒医门出了个文武全才!” “你真是我的师兄?” 沈无忧之前听她师父柳上惠说过,她的师兄们各个出类拔萃。 可她怎么觉着,这个师兄好像不大靠谱。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云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连声解释道:“师父早就说过要带你回山庄见我们。只是前段时间山庄里出了叛徒,师父为了保护你,这才瞒着你的身份,不让任何人知晓。现如今,内贼已经抓住,往后你想回随时都可以回。” “云公子,您可别在这叙旧了!主子的身体要紧。”追风打发走裴行止后,第一时间打断了急着和沈无忧叙旧的云清。 听追风这么一说,沈无忧的视线又一次落定在雅座上怡然自得地喝着茶的顾景炎。 她走上前,坐在了顾景炎身侧的位置上,不疾不徐地开了口:“王爷都已经毒入肺腑病入膏肓了,还能稳坐泰山,小女佩服。” “你还未曾把过脉,便能断定本王病入膏肓?”顾景炎侧过脸,狭长的眼眸在烛火的照映下似琉璃般通透。 “望闻问切皆可看病,王爷脸色不佳,眼下青黑一片,想必因体内之毒,昨夜定没睡好。” “昨夜确实没睡好。”顾景炎的耳根隐隐发烫。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春梦。 梦里,沈无忧穿着水红色的肚兜,在纱幔里千娇百媚地向他招着手。 他才拉开纱幔,她便热情如火地缠了上来。 而后,肚兜掉下床榻,入眼是一片白瓷般无瑕的美肌... 追风见沈无忧猜得这样准,连连颔首:“没错,王爷昨夜确实没睡好!三更半夜还在后院洗床单呢!” “闭嘴...” 顾景炎尴尬地想要当场敲晕追风,再在他头上套个麻袋暴揍一顿。 “洗床单?” 沈无忧蹙着眉,下意识地往顾景炎腰间瞄去,“不应该啊!” “怎么了?”顾景炎在她的视线下,略尴尬地并拢了双腿。 沈无忧很是严肃地解释:“你病得这样重,按理说一定肾虚得厉害,怎么可能还有遗精?” “咳咳...”顾景炎尴尬得狂咳嗽。 “小姐,遗精是什么?”秀儿晃着脑袋,一边吃着桃花酥,一边好奇地问道。 第43章 她说九王的身形和采花贼很像? “秀儿姑娘,你还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后厨!”流火憋着笑,立马将秀儿给带了出去。 沈无忧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尺度太大了些,她也跟着不好意思了起来,“抱歉,我只是就事论事。” “昨夜出了一身的汗,所以才会半夜洗床单。” “天气也不算热啊!出那么多汗,想必肾元亏损得很严重。” “沈姑娘,本王的肾挺好的。”顾景炎总感觉自己越描越黑,但该解释的还是得解释。 他绝对不能让她以为,他的肾很不好。 “理解。”沈无忧对男子的病症并不是很熟悉,只是嘴上这么敷衍着。 “师妹,你太厉害了!竟懂得这样多!” 云清双手撑着下巴,痴痴地望着自家小师妹。 他巴不得立马就将沈无忧带回龙泉山庄,让师兄弟们欣赏欣赏小师妹的风姿。 “师兄何故一直盯着我看?” 沈无忧回过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云清这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打转,她看得出来,他对她没有那些猥琐的心思。 但总是被人盯着,还是会觉得有些奇怪。 “师妹太好看了!我实在想不通,师父怎么能收到像你这样乖巧可爱的徒弟。” “......” 沈无忧语塞,云清现在的模样,和以前家里的看家护卫犬有点像。 家里那条护卫犬,也总喜欢趴在她脚边,咧着大牙冲她笑。 “对了,师妹,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师父不是把所有看家本领都传给了你?为何你连致使男人功能障碍的药都研制不出?” “师父可能看我是女子,便很少向我提及这方面的知识。” “说的也是!师父也没有教过我,该怎么治疗妇人的病症。”云清点了点头,彻底打消了疑虑。 他师父看起来不怎么正经,实际上思想还是很传统的。 这么些年,他在山庄里验过不少尸体,但全是男尸。 师父说过,男女大防,人伦纲常,切记不能胡乱行事。 “王爷,麻烦你伸出手,我替你把脉。” 沈无忧发现云清的话相当密集,在他喘气的空当,连忙同顾景炎说了一句。 “有劳。”顾景炎即刻伸出了手。 看着沈无忧粉粉的指甲贴在自己的手腕上,他顿觉口干舌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景炎是出了名的禁欲,可今天,他满脑子全是那些黄色废料。 正如现在,看到沈无忧的手。 他就开始幻想,这双漂亮的小手要是抓着其他地方,会是什么感觉... 云清见沈无忧忽略了自己,索性搬来凳子,坐在她边上,继续唠嗑。 “师妹,师父说你自小以身试毒,你的血能够免疫所有毒物,这是真的吗?” “大部分毒药可以免疫,少部分只能减轻症状。”沈无忧如实答道。 顾景炎听闻沈无忧能免疫大部分毒药,心念又是一动。 如果说,她能免疫毒药,那么贵妃寝宫里,她是不是根本没中媚毒? 若真没中的话,她一个黄花闺女,在房事上的技巧怎么那样厉害,竟让他差点交代在她身上? 还有昨天晚上她中了毒箭,是不是也不碍事? 既然不碍事,他替她吸出伤口余毒的时候,她怎么也没反抗? “王爷,你怎么又动了淫邪的念头?” 沈无忧蹙着眉头,指尖从他手腕上移开,她抬起眼眸,很是认真地说:“你的脉搏太乱了!本来就虚,再去想那些淫邪之事,只会损了你的根基。” “本王没有。”顾景炎小声地辩解着,那小眼神总给她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你分明想了。” “本王...本王不是花心之辈,只是想了一下自己心爱之人,也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是...”沈无忧脸皮薄,也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 方才为顾景炎诊脉的时候,他连喘息声都变得不太一样... 她暗暗叹了口气,不再纠结顾景炎到底在意淫什么,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身上的毒,我可以解,不过需要你死上一回。” “沈姑娘,你的意思是,王爷会死?”这对于追风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他泪眼汪汪地看向沈无忧,就好像沈无忧如果点了头,他就会当众拔剑自刎一般。 “假死而已。” 沈无忧看着一脸络腮胡子的追风哭得这么惨,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何为假死?”云清眨了眨眼,好奇地问。 “王爷身上的毒太过霸道,唯一的解法,就是以毒攻毒,让各类毒素在身体里进行无差别攻击,最后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不就是死的意思?”追风焦急地问。 “倒也不是。” 沈无忧扫了眼自己怀里的木匣,只犹豫了片刻,又给顾景炎递了过去,“千年灵芝在关键时刻,可保你性命。气绝之前,把灵芝给服了,大概两到三日就能苏醒。” “好,怎么治疗全听你的。” “你好了之后,记得再赔我一株千年灵芝,我有个朋友受了很重的伤,很需要灵药保命。” “那个朋友,是男是女?”顾景炎没忍住,还是问了出口。 他很清楚以他们两人的关系,他不该问这么多。 只是...他总担心沈无忧心里还藏着什么意中人。 “是男子。”沈无忧回答得倒是很坦诚。 “你把药拿去给他用吧!我不需要。”顾景炎心里有些不舒服,酸溜溜地说道。 “王爷,你的病症很严重,没有千年灵芝的话,华佗在世都救不了。” 沈无忧又一次将千年灵芝推到了顾景炎面前,她是很想要救采花贼的命,但她总不能拿走顾景炎的千年灵芝,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吧? 话音一落,她又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开了手腕,“我一会儿给你开个五毒药方,我的血可用作药引,你记得一并服下。” “你...不疼吗?”顾景炎看着沈无忧手腕上的刀口,心下五味杂陈。 “你割上一刀试试,怎会不疼?” 沈无忧不是不怕疼,是为了救人,不得已而为之。 “是本王的错。” “这不能怪你。王爷帮了我好几次,我理应竭尽全力救治你。”沈无忧说话间,已经随手替自己包扎好了伤口。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同样是手腕取血,裴行止当初问她疼不疼的时候,她连半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但是顾景炎问她疼不疼,她就会很坦诚地说自己很疼。 顾景炎见沈无忧已经开始写药方,起身行至她身边,缓声说道:“沈姑娘,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本王说。” “我只要千年灵芝,还请王爷信守承诺,速速派人再去找寻。” “你想救的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顾景炎攥着拳头,莫名有些紧张。 “是的,很重要。”沈无忧心想,她找到的绿松石佛珠还在采花贼的手上,他现在可不能死掉。 再有就是,采花贼答应了帮她探寻父兄的消息。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尽全力救他的。 “本王这就让人再去寻千年灵芝。” 顾景炎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很不舒服,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多谢王爷。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府,有急事的话可让人去裴府找我。” “本王让人送你和秀儿姑娘回去。” “也好,有劳王爷。” 沈无忧的功夫不错,就算是走夜路,也不在怕的。 不过有人护送也挺好的。 今晚她确实很累,只想要早点回去睡大觉。 临走之前,她忽然又转过身,很是认真地询问着顾景炎,“王爷,你可否实话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一个月前。” “不应该的!如果是一个月前,你不可能活这么久。” “此话何意?” “之前是不是有人给你开过药?” “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身体素质再好,中了此毒,最多只能撑半个月,没道理能够活到今时今日。” 听了沈无忧的话,顾景炎又试探性地问:“如若喝了你的血,是不是能够延缓毒性的蔓延?” “我的血确实可以延缓毒性蔓延,但问题是,你之前并没有喝过。”沈无忧较真地说。 “......”顾景炎沉默了下来。 他寻思着,他能苟活到现在,很可能是因为半个多月前,和沈无忧有过露水情缘。 只是这事,他没法坦白。 他要是说了,沈无忧也许会以为,他一直在利用她。 甚至连他们的初夜,都是他的阴谋诡计。 考虑再三,顾景炎还是没有说出实情,只模棱两可地说:“之前确实有医者给本王开过药,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关系,本王竟能苟延残喘至今。” “那位医者人在何处?” “本王不知。” “王爷,可否请您站起身?” 沈无忧总感觉顾景炎没说实话,但又抓不着他说谎的证据。 不仅如此,她还觉得顾景炎的身形和采花贼的身形有点像。 “怎么了?”顾景炎顺势站了起身,他的身高很优越,站起身时,沈无忧只能仰着头看他。 “我感觉,你的身形和我的一个故人有些相似...” 沈无忧伸出手,试着遮挡住他的脸,想要从眼神中分辨出顾景炎到底是不是采花贼。 第44章 九王当面宽衣解带? “什么故人?” 顾景炎岿然不动地站在沈无忧面前,心跳骤然快了好几拍。 他有些担心,沈无忧认出了他。 真要是认出来,她肯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沈无忧仔细地盯着顾景炎琥珀色的瞳孔,看了大半天,也没有看出一个究竟。 那采花贼的面具是特制的,面具上只漏了两个洞。 洞眼小得只能看见他的瞳孔,甚至看不出他的眼型。 加上他每次出现都是在晚上,所以她也不能判断顾景炎到底是不是采花贼。 “沈姑娘?” 顾景炎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打湿,他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无忧从他的脸上看不出端倪,又戳了戳他的胸口,“王爷,可否脱一下衣裳?” 才从后厨出来的秀儿听闻沈无忧这样大胆的言论,诧异地瞪圆了眼。 她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劝劝她家小姐。 场上还这么多人呢!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得了。 不过转念一想,裴行止敢这么绿她家小姐,她家小姐多找几个男人玩玩,才算公平。 顾景炎蹙着眉,沉声道:“沈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让本王当众宽衣,于理不合。” “抱歉,是我莽撞了。” 沈无忧见好就收,她虽然很是怀疑顾景炎的身份,但也不好当真去扒他衣物查验他胸口有无伤痕。 顾景炎乃当朝九王,战功赫赫,非她所能招惹。 “追风,把门窗关上。” 顾景炎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发了话。 “是。”追风立刻将门窗给关了起来。 “沈姑娘,可否移步屏风后?” “嗯。” 沈无忧不清楚顾景炎要做什么,难道,顾景炎当真会满足她的要求,把衣裳脱了? 她跟在顾景炎身后,犹豫不决地挪步到屏风后。 顾景炎也没有废话,直接解开了腰带,当着她的面将身上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全给脱了。 “王爷...” 沈无忧扫了眼他并无伤疤的胸膛,即刻打消了疑虑。 她记得,采花贼的伤是在胸膛之上。 顾景炎胸口处一片平坦,看来是她认错了人。 “还需要接着脱?”他低头看向下半身穿着的白色长裤,随口问道。 “不...不用脱了!我就是想要确认一下,你身上有没有毒斑。”沈无忧连忙为自己的不合理要求寻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姑娘真是心细如针。” 顾景炎捡起地上的衣服,当着她的面一件件穿上。 他穿衣服的时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沈无忧。 幸亏他早有防备,用假皮肤遮住了胸膛上的伤疤。 这一关,他算是顺利过了。 沈无忧被盯得头皮发麻,脸颊持续发烫,“王爷,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我让流火送你和秀儿姑娘回去。” “多谢。” 沈无忧从屏风后走出,红着脸,几乎是跑着出的醉仙楼。 身后,云清抿着唇,眼神幽怨地看向顾景炎,“王爷,我家小师妹冰清玉洁,你怎可用美色勾她?” “她让本王脱的。” “...她还小,不懂事!作为男人,出门在外,理应矜持一些。” 想到自家小师妹就这么随便地看了顾景炎的身体,云清心里很不是滋味。 师父说了对待小师妹要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可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小师妹被眼前这个长得人不人妖不妖的九王爷给诱惑了! 顾景炎没有回话,他重新坐到了酒桌前,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做人向来光明磊落,哪怕是杀了人,也从不会遮遮掩掩不敢承认。 但今天...他却欺骗了沈无忧。 另一边,流火将沈无忧送回裴府后,还不忘细心叮嘱了一句:“沈姑娘,王爷受伤一事还望保守秘密。” “知道了,我不会向任何人提及王爷的伤势。” 沈无忧微微颔首,进门前也不忘再次嘱托流火,“你记得让九王速速替我寻一株灵芝,我有个朋友,也同样性命垂危朝不保夕。” 她之前并没有替采花贼诊过脉,但她感觉得出,采花贼的情况不容乐观。 如若那天晚上,他没有动用内息,兴许还能撑上一段时日。 问题是,他为了救她直接祭出了十成的功力! “王爷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沈姑娘还请耐心等候几日。” 流火告辞之后,秀儿这才好奇地敲了敲沈无忧手中的木匣子,“小姐,千年灵芝你都还了回去,为何还要将木匣子带回来?” “方才我让师兄将和千年灵芝模样差不多的毒菇放在了木匣子里。这等珍贵补品,母亲心里肯定惦记。” “小姐,你的意思是老夫人会让人偷走这木匣子?” “十有八九的事!”沈无忧算是看清了裴府上下的丑陋嘴脸。 她得了千年灵芝这样的珍稀补品,老夫人肯定心痒得紧。 “可就算是他们偷盗在先,若当真吃了毒菇暴毙而亡,小姐怕也是难逃律法。” “放心,这毒菇不会致死,顶多致幻。疯一晚上就好了。” 沈无忧回南院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 她总感觉今天晚上谢羡之风头过盛,很容易让人盯上。 想要出言提醒,偏偏谢羡之因为之前的误会,不肯相信她。 若是旁人,她倒是懒得管这样的闲事。 谢羡之是她表哥,她不能不管。 “秀儿,明日一早你记得让鲁达给我表哥捎个信,就说我约他去福来客栈小聚。” “好的,小姐。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天色不早了,沐浴完就赶紧歇下吧。”秀儿顾念着沈无忧身上的伤,总想着让她多休息。 “木匣子记得放在显眼的位置上。” “放心,我直接将木匣子放在梳妆台上,这会子,怕是已经被人取走了。” 沈无忧今日并未在房中沐浴,裴行止在南院特地搭建了一处浴房,这原本是给苏墨玉搭建的,倒是让她捡了个漏。 不出她所料,她和秀儿在浴房里说话的这会儿功夫。 苏墨玉的人已经进了沈无忧的卧室,将木匣子里的毒菇掩于袖中,溜了出去。 拿到毒菇后,苏墨玉第一时间让人叫醒了早已睡下的老夫人。 老夫人困得睁不开双眼。 她穿着红绿色里衣,坐在床榻之上,不满地询问着苏墨玉,“深更半夜的,你来这里做什么?是嫌我命太长,非要这样折磨我?” “母亲,您误会了!” 苏墨玉忙将毒菇递了上去,“今晚沈氏在暮春灯会上狗屎运爆棚,一举夺下头筹。这株千年灵芝,就是今晚她夺得的奖品。” 第45章 裴行止沈无忧一夜疯狂? “千年灵芝?” 老夫人的眼眸亮了一亮,她一扫之前的困倦,睁大了眼问道:“这灵芝,可是她拿来孝敬我的?” “她藏得可深了!哪里肯拿出来?” 苏墨玉悄然上了老夫人卧榻前的台阶,附在老夫人耳边低声轻语,“我寻思着沈氏那么小气,肯定是想要留着偷偷服下。于是,我便让人拿了出来,准备让后厨连夜把灵芝炖了,给您和行止好好补补身子。” “还是你有孝心。” 老夫人满意地拍了拍苏墨玉的手,她听说千年灵芝不仅能够让人返老还童容光焕发,还能延年益寿。 这等珍贵补品,她是连汤汁都不可能给沈无忧留下的。 半个时辰后,热气腾腾的毒菇汤出炉。 苏墨玉服侍着老夫人喝下一碗,她自己也跟着服下一碗。 紧接着,她又将剩下的一碗给裴行止送了过去。 “夫君,你看我给你炖了什么?” 她笑意炎炎地走进了书房,手中托盘还飘散着袅袅热气。 裴行止侧了侧鼻子,好奇问道:“大晚上的,你炖了菌菇汤?” “我把沈氏的那株千年灵芝给炖了,你不会怪我吧?” 苏墨玉开门见山地说:“沈氏还年轻,根本用不上这千年灵芝。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母亲和你,我自己是一口汤都没喝。” “玉儿,此物是无忧凭借自己的实力得到的,你怎可擅作主张?”裴行止蹙着眉头,很是不满地说。 他可不屑喝什么灵芝汤,苏墨玉的这种行为,他实在是看不上。 “夫君,你也知道母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只是想着让母亲能够多活几年。” 说话间,苏墨玉又掉了几滴眼泪,语音哽咽地说:“我知道我这种行为不地道,但是为了你和母亲,我甘愿去当这个小人。” “玉儿...” 想到苏墨玉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自己和母亲,裴行止心中的怒气瞬间消减了不少。 “夫君,这事全赖我。不过木已成舟,灵芝我都已经炖了,你要是不喝,就浪费了。” “我喝。” 裴行止接过碗筷,连汤底都给喝得一干二净。 喝完毒菇汤。 他又站起身,拧着眉头,道貌岸然地说:“沈氏若是发现灵芝丢了,情绪难免低落,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她。” “这么晚了她想必已睡下,不若明天再去?” “玉儿,我答应过她每月会去她屋里几次。若是一次都不去,传了出去,是要被弹劾的。” 裴行止喝完毒菇汤,胃里热热的,心里也热热的。 见过今晚风姿绰约的沈无忧,向来欲望寡淡的他也开始不可控地心旌摇曳。 快步走进南院,裴行止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像是会动一般,手挽手围着他又唱又跳。 他眨了眨眼,那些载歌载舞的花花草草又归于平静,整个院子也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响。 叩叩叩—— 裴行止走到门前,轻轻叩响了门扉,“无忧,你开一下门,我有话问你。” “将军,请进。” 沈无忧立刻给裴行止开了门,她倒要看看,吃了毒菇的裴行止,能做出什么荒诞的行为。 “无忧,今晚...我便把欠你的洞房花烛夜补上,可好?” 见沈无忧开了门,裴行止立刻猴急地走了进去,反手还插上了门闩。 “......” 沈无忧看向抱住椅子又亲又吻的裴行止,一阵恶寒。 原来,色欲熏心的人在幻觉之中还是难掩本性。 “将军,今晚,你怎么对我都可以。” 沈无忧站在裴行止身后,她原本是想着将马厩里的马给牵过来,让裴行止好好发挥一展雄风。 转念一想,她的行为很可能给马儿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只好作罢。 “无忧,娘子...” 裴行止抱着椅子,深深地吻着光滑的椅面,“娘子,你的皮肤好细腻,好滑嫩...” “将军喜欢就好。” 沈无忧索性坐到了桌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欣赏着裴行止的丑态。 “娘子,把腿张开一下,嗯?”裴行止迫不及待地褪去了外袍,掰着两只椅子腿,深情款款地说。 “夫君,在这里多无趣啊!不若,我们去外头,打野的?” 沈无忧总担心裴行止弄脏了她的卧室,连忙开了门,娇声哄着裴行止,走了出去。 裴行止抱着椅子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从他的视角上看,怀中的椅子早已幻化成了娇嫩欲滴的沈无忧。 她的皮肤是那样光滑剔透。 双腿还张得那么大... 很显然,沈无忧这分明是在邀宠。 “娘子喜欢在野外?” “算是吧。”沈无忧站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接下来的事儿她可一点儿也不想看。 看多了容易长针眼。 秀儿则好奇地趴在窗前,偷摸挖了个洞,实时为沈无忧播报着裴行止的一举一动。 “小姐,裴行止脱裤子了!” “随他吧...” “啊!我的眼睛!”秀儿只看了一小会儿,就赶紧移开了视线。 她红着脸,委屈兮兮地说:“小姐,我的眼睛不干净了。” “不干净的是那张椅子,明儿个记得让人烧了。” “嗯!” 秀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想吹灭蜡烛陪沈无忧睡下,门外又传来了裴行止的动静。 “无忧,开门!” “小姐,他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也不知道。” 沈无忧摇了摇头,踱步至门口,缓声问道:“将军又有何事?” “外面冷,放我进去。” 此刻的他浑身上下仅仅只有一条裤子,不冷才怪。 “我不放,除非你为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 “我这就去。” 裴行止一心想着为沈无忧摘星星,光着膀子便气势汹汹地出了裴府。 “小姐,他这是疯了?” “不好说。” 沈无忧没想到云清随手给的毒菇致幻效果这么强。 她忽然有些好奇,同样吃了毒菇汤的老夫人和苏墨玉又是怎样的光景。 “秀儿,替我更衣,我要去看看母亲。” “好嘞小姐!” 秀儿两眼放光,她也很期待老夫人和苏墨玉的丑相。 “对了,你一会儿让鲁达去宫里跑一趟,就说将军府上下食物中毒,让宫里头派个太医过来。” 第46章 疯!裴府上下全员发癫! “小姐这主意好!要是让宫里知道这事儿,他们这回怕是要丢死人咯!” 秀儿兴奋地直拍手,自从裴行止凯旋归来,她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畅快过。 她正想着往外跑去,忽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迟疑了片刻又退了回来。 “小姐,你说这事儿到时候会不会牵连到咱们身上?” 她是看不惯裴老夫人和苏墨玉,但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成长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咋咋呼呼。 “你这丫头,总算是有了些长进!开始知道瞻前顾后了。” 沈无忧欣慰地点了点头,而后又补充道:“你大胆去传话,我自有打算。” “事情真要是闹大了,苏氏一口咬定是咱们故意要害他们,又该怎么办?” “按理说,应该不会。裴行止和苏墨玉到底是朝廷重臣,若是承认偷盗灵芝,将来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小姐说的是!我这就让鲁大哥去传话!” “去吧。”秀儿跑开后,沈无忧便换上了常服。 今晚这出大戏,旁观者势必不会少。 她把自己打扮得端庄得体,刚好和裴府上下的不知礼数形成鲜明的对比。 等秀儿气喘吁吁跑回。 沈无忧这才带着她,一同去往裴老夫人的院子。 “小姐,你说裴老夫人会不会像裴行止那般恬不知耻地抱着椅子发情?” “应当不会。据我所知,母亲守寡多年,常年青灯古佛相伴。” 沈无忧寻思着裴老夫人的心肠是狠毒了些,但还不至于做出那种伤风败俗之事。 裴行止正值壮年,欲望强烈一些还能理解。老夫人都一大把年纪了,若真做出这样出格的事,从今往后她怕是要沦为京都城最大的笑话。 “万一,有其子必有其母呢?” 说话间,秀儿便对着天上的星星许了个愿望,“各路神仙开开眼,让裴老夫人那个老虔婆倒倒霉,好不好?” 沈无忧站定在老夫人院子外头,看着院子里灯火通明的光景,不由得勾了勾唇,“看来,母亲也发病了!” 推开院子虚掩着的大门。 身上只穿着粉红色鸳鸯肚兜的老夫人,便蓬头垢面地跑了出来。 她抓着沈无忧的胳膊,噘着嘴作势便要亲上来。 “嬷嬷,母亲这是怎么了?”沈无忧连忙躲闪至一旁,询问着紧跟在裴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 “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据我估计,老夫人很有可能是得了癔症。” 老嬷嬷试图给老夫人披上外套,老夫人却生气地将外套扔在地上,“我不穿这老气横秋的破衣裳,你拿走!可怜我年纪轻轻守了寡,这辈子没穿过几件鲜艳的衣裳。” “老夫人,天色不早了,不如我先扶你进屋歇息吧?”嬷嬷担心老夫人说出更加不合礼数的话,紧张得连声音都在发颤。 “我要在这里等孩儿他爹!” 老夫人推开了身材臃肿的老嬷嬷,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上,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略略失焦。 “您别吓唬老奴,好不好?” “老夫人,求您了!先回屋里吧。” 老嬷嬷急得团团转,还想着让院子里的丫鬟一道,把人给架进屋里,老夫人忽然站起身,光着脚跑出了院子。 “不好!大家快追!” 随着老嬷嬷的失声尖叫,院子里手忙脚乱的丫鬟护卫,也跟着一窝蜂涌了出去。 秀儿见裴老夫人这般疯癫,噗嗤笑出了声:“老夫人平日里总说别人十只手指都涂了丹蔻,骚里骚气狐媚样。结果,她的十只脚趾,不也涂了?” “跟出去看看。”沈无忧并不觉得这场闹剧有多好笑。 诚然,裴老夫人的人品有着很严重的问题。但从一定程度上说,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这个社会对于女性总是这样不公。 裴老夫人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就死了丈夫。丈夫死后,街坊邻里给她整了一座贞节牌坊。 这座贞节牌坊就像是压在她身上的五行山,时时刻刻约束着她的行为,困宥着她的灵魂... 沈无忧默默地想,如若她是当权者。 她一定要重写律法,给予女性更加公平,平等的社会环境! “夫君~夫君,你快看看我!我今儿个偷偷穿了沈氏的衣服,你看,我这个样子,好看吗?” 沈无忧和秀儿两人刚走出裴府大门,就看到苏墨玉疯疯癫癫地转着圈儿,摇曳生姿地从身后走来。 而裴老夫人此刻正抱着大门外的石狮子,唱着不着调的小曲儿。 与此同时,后厨里几个负责做菜的帮佣这会子也开始放飞自我,三个人手拉手,挺着凸肚皮儿载歌载舞。 “刘主厨的歌声天下一绝,我来为你奏乐!” 说话间,负责采购菜式的小朱便朝着刘主厨的肚皮儿“啪啪”拍了十来下。 而负责洗菜的林小娘则扒拉着采购小朱的肚皮,用番茄汁在人家肚子上画了好几个肚脐眼儿。 “小姐,这三人怎么也疯了...” “他们怕是也偷喝了那毒菇汤。” “天啊!这也太疯了!”秀儿见刘主厨忽然蹲在地上学猪叫,吓得连连后退。 “吼——吼吼——” 刘主厨学了几声猪叫,忽然盯上了林小娘的屁股,全力冲刺了起来,“砰”的一声,将人撞倒在地。 “哎呦!夭寿咯!是哪个该死的丧门星撞的我?”林小娘捂着屁股,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刘主厨撞了人,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倒蹲在地上傻傻发笑,“嘿嘿嘿…我是一头白白胖胖的小肥猪,天生就会拱白菜...猪拱白菜,天经地义。” “白菜...我是白菜?” 林小娘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很快就代入了全新的身份之中。 下一瞬,她真就如同植物一样,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原地。 采购小朱愣了愣,分秒进入状态。 只见,他贴着刘主厨的屁股,轻轻蹭了蹭,一脸傲娇地说:“你要是猪的话,我就是猪屎。” 沈无忧无语扶额,这三人到底是偷吃了多少毒菇汤,能迷糊成这样! “秀儿,你让人把他们带回屋里绑起来!再这么闹下去,他们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好的,我这就去。” 后厨这三个人都还挺善良的,平时总是乐呵呵的,见人就笑。 正是因为这样,沈无忧才不忍心看他们这样闹下去。 虽说他们的的确确偷吃了毒菇汤,但在沈无忧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错。 想必很多人在得知千年灵芝汤可以延年益寿的时候,都会想着偷吃一口尝尝味儿。 这是人性使然。 无关大是大非,也无关善恶。 等护卫将后厨三人拖回院子之后,裴府大门口总算清净了一些。 然而眨眼的功夫,裴老夫人已经爬上了石狮的后背,“驾驾驾”喊个不停。 苏墨玉则穿着沈无忧的衣裳,在闻声而来的百姓面前,乐此不疲地凹造型转圈圈。 “小姐,苏氏怎么穿着你的衣裳?” “想必是方才进了南院,偷的吧。” “果真,狗改不了吃屎!苏氏抢了你的夫君不说,现在竟连衣裳,也要抢你的穿。”秀儿摇了摇头,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第47章 社死现场!发疯后狂说真话 “我倒是觉得挺有趣。” 沈无忧双手抱臂,并没有让护卫上前将苏墨玉拖回府里。 苏墨玉好歹是六品和戎护军,身手方面必定远胜于裴府那些只会花拳绣腿的护卫。 因此就算是她让人拦了,也未必拦得住正疯癫的苏墨玉。 “你们说,我美吗?” 苏墨玉围着一个身材约七尺的男子转了好几圈,忽然僵硬地扭起了腰肢。 她并没有丝毫的舞蹈天赋,肢体协调性极差,就她扭的这几下,身体筋脉已经在咔咔作响。 男子身边的女人恶狠狠地瞪了眼男子,怒声道:“你丫的胆肥了?当着老娘的面就敢和人暧昧不清!不想死的,就给我快点推开她!” “娘子,不是我不想推开...此女乃名震八方的女诸葛,她的手劲儿大得不得了,我推不开。”男子活脱脱一个妻管严,忽然被苏墨玉缠上,他是真的吓得魂飞魄散。 “女诸葛,求求你,换个人缠吧!”见苏墨玉又要贴上来,男子急得差点掉眼泪。 “告诉我,谁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苏墨玉认真地盯着男子的眼睛,还没等他回答,就将胸口处两个窝窝头掏了出来,“我美吗?我这身材可是实打实的!” “......” 男子被苏墨玉的骚操作给镇住了,竟由着她将其中一个窝窝头塞进了嘴里。 苏墨玉踮着脚尖,赤着脚在地上又转了一圈。 而后又将垫在屁股上的西瓜壳儿给摘了下来,“我夫君说,我这丰满的肥臀,将来肯定是要生儿子的!” 沈无忧对于苏墨玉的表现很是失望。 堂堂女诸葛,原本堪称是大天朝独立女性的典范。 没想到私底下竟只想着给夫君生儿子! 说起来,苏墨玉还真是配不上“女诸葛”这个称号。 “母亲,玉儿,你们在做什么?” 光着膀子的裴行止在大街上走了一圈,似乎是清醒了一些。 他看着石狮背上欢乐地唱着小曲儿的裴老夫人,又看向趴在地上,冲着蚂蚱抛媚眼的苏墨玉。 脑子一热,竟将苏墨玉打横抱起,扔至门口另一座石狮背上。 “行止哥哥,你在哪里?刀剑无眼,你可得好好保护我!”苏墨玉抱着石狮的脑袋,失去焦距的双眼闪过一丝惊慌。 “你陪母亲在船上说会话,我要给无忧摘星星去!” 裴行止话音一落,便跃上屋顶,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等宫里太医急匆匆赶来之时。 裴老夫人和苏墨玉显然是闹腾累了,两人纷纷从石狮背上翻身下来,跌在地上此起彼伏地崩溃大哭。 苏墨玉抓着太医的一只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呜呜呜...战场太可怕了!好几次,我都被吓得尿了裤子!” 裴老夫人也照模学样,抱着太医的另一只脚,更加大声地嚷着,“我好命苦!我的命比黄连还要苦啊!” 沈无忧蹙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询问着太医:“太医,你看我母亲和苏姑娘还有救吗?” “她们是不是误食了毒菇?” 太医瞥了眼脚边穿着骚粉色肚兜的裴老夫人,耳根瞬间通红。 他吓得赶紧移开了视线。 裴老夫人却将他的腿搂得更紧,“邓郎,你看到了吗?你我的好大儿行止如今已成了国之栋梁,就是可惜,他一直不知道你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母亲,你怕不是记糊涂了?这里哪来的邓郎?你想叫唤的,是裴郎吧?”沈无忧眸色微动,试探性地问道。 “我怎么可能记错?我此生唯一挚爱,就是我的邓郎。”裴老夫人斩钉截铁地说。 她此话一出,围观百姓瞬间沸腾了起来,一时间议论声甚嚣尘上。 “我没听错吧?裴老夫人居然说,裴将军的生父是一个姓邓的男子!” “也就是说,裴将军是这老娘儿们和人偷情苟合来的野种?” “真是想不到啊!” “有什么想不到的?你看她那粉色小肚兜穿的,还有脚趾上那鲜艳的丹蔻,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那个女诸葛今天也算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甭提了!在今天之前,女诸葛一直是我最敬佩的女子,现在看来,女诸葛连沈家嫡女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你们说,裴府为何忽然集体中邪?” “前些时日沈家嫡女差点被烧死在裴府东院,想来护国公不忍心自家闺女被欺负,这才显灵把这些欺负过沈家嫡女的人全部捉弄了一遍。” ...... 沈无忧对于今晚的舆论走向还算满意,看够了这么一场大戏,她这才让护卫将裴老夫人和苏墨玉拖进裴府。 “太医,我母亲和苏姑娘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正常?” “他们若是误食了毒菇,两三个时辰内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我并不知道她们吃了些什么。” “后厨的人在哪?叫来问问就清楚了。” “后厨的三人今晚也有些不正常,我已经让人将他们绑了起来。不如这样,等他们清醒之后,再寻他们问话?” “只能这样了。” 太医还想着给裴老夫人和苏墨玉开上一副安神镇定的药方,见裴老夫人频频冲他抛媚眼,他一时没忍住,竟笑了出声。 还别说。 老黄瓜刷绿漆,倒是挺有韵味儿。 “抱歉,母亲许是被压抑得久了...” “咳咳...无妨。” 太医收敛了笑容,给两人开完药,即刻进了宫,将此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给圣上。 沈无忧扫了眼屋子里睡得香甜的裴老夫人和苏墨玉,转身询问着管家,“还没找到将军?” “我已经让府里所有护卫出去寻人了,暂时还没找到。” “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看着母亲和苏姑娘,她们不会出事。” 沈无忧忽然很是期待明日一早,裴老夫人得知自己将裴行止的身世都给漏了出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隔日一早。 裴老夫人和苏墨玉两人几乎是同一时刻苏醒归来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正纳闷对方为何会在自己卧榻之上,管家忽然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他气喘吁吁地同坐在桌前静心看书的沈无忧说道:“夫人,不好了!有人说将军光着身子上了城楼!” 第48章 万人围观光腚将军 “光着身子上城楼?”裴老夫人和苏墨玉两人几乎是同时尖叫出声。 要知道裴行止人前一贯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她们实在很难想象,裴行止光着身子在城楼上乱晃的样子。 沈无忧转过身,笑容温和地看向卧榻之上惊魂未定的两人,“母亲,苏姑娘,你们可算是醒了!昨夜你们闹得太厉害,我一人分身乏术,只好让人将你们挪在一张床上,方便照看。” “......” 苏墨玉疑惑地看向沈无忧,脑海里瞬间涌入了昨夜她和裴老夫人大闹裴府,还当众出丑的画面。 想到自己的孟浪行为,她的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 裴老夫人的反应显然慢了半拍。 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她抱着太医的腿,一口一句“邓郎”的画面。 糟了!她瞒了一辈子的惊天秘密,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老夫人面如土色,佝偻着背,瞬间蔫了下来。 “母亲,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可需要请个太医来看看?”沈无忧笑着走了上前。 “你...你这么害我,良心过得去?” 老夫人抬起颤巍巍的手,指着沈无忧的鼻尖,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母亲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氏!你怎可这样歹毒?我好歹是当朝六品和戎护军,你这么害我,是要诛连九族的!” 昨夜暮春灯会上,苏墨玉还没有反应过来,沈无忧在她脸上写的“臣服”二字会大面积瓦解军中将士对她的信任。 回想起吃了毒菇后她那漏勺一样的嘴,一直在强调自己害怕上战场打仗。 苏墨玉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这话要是传到军中,从今往后谁会尊她一声“女诸葛”? 不止如此,军中上下怕是要以她为耻,甚至于将她之前的功绩一并抹杀... “看来,你们的病症还没好全,都过了一晚上,竟还在说胡话!” 沈无忧挑了挑眉,不再搭理她们,转过身看向一旁焦灼地擦着额头冷汗的管家,道:“你方才说,将军光着身子上了城楼,这事可属实?” “千真万确!” “坏了!这会子天已经大亮,怕是全京都城的百姓都看到了将军的身体!”沈无忧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 不得不说,论制造惊喜这方面,裴行止排第二,就没人能排第一。 她原以为裴行止不过是找了个僻静的地儿睡大觉。 没成想,他居然跑城楼上去睡。 这下子,他想不出名都难! “母亲,苏姑娘,你们快些穿好衣服,我们一起去城门口看看!” 沈无忧强忍着脸上的笑意,又叮嘱着管家,“去将军房中取一套干净的衣服,顺带再给他找个斗笠!将军脸皮薄,今儿个这事儿他必定是要留下阴影的。” 裴老夫人没想到裴行止也出了事,瘫在床上,双手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造孽,造孽啊!” “母亲,先去看看行止再说!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苏墨玉忧心忡忡地穿上衣服,束了发,便搀扶着裴老夫人着急忙慌地上了马车。 马车里,沈无忧和秀儿见这两人上来,忙给她们腾了座位。 裴老夫人恨不得将沈无忧千刀万剐,偏偏又不能当众撕破脸。 毕竟那千年灵芝本就不是沈无忧自愿给他们吃的。 沈无忧懒得搭理她们,随手剥了个橘子,分了一半给秀儿。 秀儿虽说已及笄,心智上还不怎么成熟。 想到欺负过她家小姐的裴行止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她兴奋得根本合不上嘴。 哪怕是坐在马车里,身体已经开始雀跃得蹦蹦跳跳,上下上下地颠簸着。 苏墨玉瞅了眼咧着大牙笑嘻嘻的秀儿,厌恶地蹙起了眉头,“沈氏,你这丫鬟未免太没规矩了些!家主出事,她就差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 “秀儿还小,藏不住事。她这会儿七上八下地蹿,是在为将军担忧呢!想来,女诸葛应该也知道七上八下这个成语,是形容心情忐忑的吧?”沈无忧极其护短,虽说秀儿的幸灾乐祸表现得明显了些,毕竟是自己人,她自然是要护着的。 “笑话!七上八下是你这样用的?”苏墨玉被沈无忧给气笑了。 刚睡醒那会儿,她还有些迷糊,昨晚的自己怎么会做出那么丢脸的事情来。 冷静下来之后。 她才意识到沈无忧这个诡计多端的贱人,又一次把她给耍了! “秀儿别怕,没事儿!苏姑娘平日里性格温和,与人为善,今日这般尖锐刻薄,想必是被昨夜记忆刺激到了。”沈无忧拍了拍秀儿的手,完全不管不顾苏墨玉越来越黑的脸色。 “我知道的,小姐。寻常人要是遇到这样的事,早就投湖自尽了。苏姨娘性格坚韧,实乃女中豪杰。” “你说的是。”沈无忧笑了笑,她很欣慰,秀儿这段时间进步神速,阴阳怪气的功底都有了质的飞跃。 “母亲!你看沈氏!裴府出事,对她有什么好处?她至于这般落井下石?”苏墨玉憋红了脸,抓着裴老夫人的胳膊,寄希望于老夫人能够给她做主。 “都少说两句!吵得我头疼。”裴老夫人此刻的心情比苏墨玉还要糟糕。 她当了大半辈子的寡妇,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昨儿个这么一闹,她怕是晚节不保。 想到自己穿了一辈子乌漆嘛黑的衣裳,却连一个好名声都没落着,她更觉无比心酸。 苏墨玉消停下来之后,沈无忧倒是乐得清静。 她掀开车帘,朝着外头看去。 只见街边小摊上破天荒地坐满了人,而且还是人挤人的那种。 她侧着耳朵,隐约听见大家都在议论半夜裴府的那场闹剧,心情更加明媚。 原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快乐真能加倍... 沈无忧勾了勾唇,看向哭丧着脸的裴老夫人和苏墨玉,满脑子全是她们发疯时的模样。 等裴府的马车抵达城门口。 沈无忧下了车,缓缓抬起头,便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躺在了城楼上的石砌栏杆之上。 而栏杆边上原本悬挂着的大天朝圣火旗帜,也被裴行止的亵裤取而代之。 第49章 丢脸丢到宫里? “小姐,那条亵裤上好像写了字!”秀儿眼力极佳,指着那纯白的亵裤,惊呼出声。 “小点儿声!丢人得紧...” 沈无忧连忙捂住了秀儿的嘴,因为她发现裴行止这个神经病,居然将她的名字写在了亵裤上! 苏墨玉看清楚亵裤上写的字之后,双颊唰地一下红透。 赶来围观的百姓许是从未见过这样另类的将军,笑声如同海浪声一般,此起彼伏,延绵不绝。 “这南中大将军真会玩儿!竟将亵裤挂在了城楼上,你说他到底是喝了多少酒?但凡多吃几粒花生米,都不至于醉成这样。” “嗐!我就说世上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他在亵裤上写的什么玩意儿!正面是吾爱无忧吾妻,背面是唯一挚爱墨玉吾妾。” “不过有一说一,他这身形倒是挺不错,若是去当小倌,肯定卖座。” “嘘!小点儿声!要是让人听见咱们这么非议朝廷命官,搞不好要杀头的!” “杀什么头?他敢光着腚出来,就该做好被群嘲的准备。” “天啊!他居然还敢在上面翻身,就不怕摔下来?” “你们看到了没?南中大将军臀上长了一块青紫的胎记,还真是与众不同。”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紫腚能行’,是吉兆!” ...... 沈无忧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心下寻思着,裴行止有了这样的光辉事迹,往后若想要升迁,怕是难于上青天。 秀儿一脸钦佩地看向周遭舌灿莲花的围观百姓,压低了声同沈无忧说道:“小姐,这届吃瓜群众的嘴可真厉害!” “这其中,应该有一大部分是裴行止政敌派来带节奏的。” 沈无忧很清楚,裴行止风头正盛,无疑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忽然闹出这么大一个丑闻,想来各方势力都会从这事情上大做文章。 “秀儿,一会儿给锦绣坊传个话,春闱之前赶工一批紫色亵裤,定名为‘紫腚能行’。这笔横财,不赚白不赚。” “小姐,您可真厉害!” 秀儿激动地给沈无忧竖起了大拇指,头顶上的双丫髻随着她的脑袋晃了晃,喜气又可爱。 沈无忧扫视着现场乌泱泱的人流,心下很是纳闷。 裴行止躺了这么久,为何城楼上的守城士兵没有第一时间把裴行止叫醒?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同样在看好戏的九王以及其他王室贵胄,便了然于心。 想来,大家都盼着裴行止出丑呢! 不过这场闹剧发展到这个地步也该收手了,她的最终目的,并不在此。 沈无忧冲管家招了招手,轻声细语地道;“周管家,烦请你上一趟城楼,把将军叫醒。” “夫人,我马上去!” 管家得令,忙揣着裴行止的贴身衣物,上了城楼。 不远处,顾景炎的马车上。 追风和流火两人此刻也是兴奋到了极点。 流火满眼放光地说:“主子,那位裴夫人可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儿!有人看到裴将军腰臀上长了一块青紫色胎记,她就立马让人定制紫色亵裤,取名‘紫腚能行’。据我猜测,掺假春闱的考生们就算是为了搏个好彩头,也会买上一件!” “倒是有几分生意头脑!” 顾景炎服下了沈无忧开的药方,身体虚弱了不少。他本不该出门吹风,听人说起裴行止的糗事,还是忍不住前来一探究竟。 他掀开半角帘幕,眯眼看像挂在旗帜上的亵裤,语气颇酸,“一会儿记得让人将亵裤烧了,天朝圣火旗帜,不容任何人践踏。” “是,主子。”流火连忙应下。 他心里很清楚,他家主子在意的可不是什么天朝圣火旗帜。 而是亵裤上那句“吾爱无忧吾妻”犯了他家主子的忌讳... 城楼之上,裴行止终于在海啸般的笑声中幽幽转醒了过来。 他眯着眼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莫名有些恍惚。 下一瞬,他“唰”的一声从石砌栏杆上坐起,惊恐地往城楼下望去。 只见城楼下乌泱泱的百姓纷纷抬着头,朝他行着注目礼。 这是怎么一回事? 裴行止下意识地捂住了要害,立马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身侧站岗的士兵强忍着笑意,将头盔给裴行止递了过去,“将军,遮一下吧!” “......” 裴行止接过头盔,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遮着要害,还是该遮住他已然通红的脸。 无意间发现旗帜上还挂着自己的亵裤。 他吓得一哆嗦,赶忙将亵裤取下,而后一手捂脸,一手捂裆,仓皇下了城楼。 “将军!快些把衣裳穿上吧!” 管家见到裴行止,立马将衣裳递了过去。 裴行止绷着脸,恨不得给自己捅上两刀。这么丢脸的事,怎么偏就让他给碰上了? “我...我怎会宿在城楼之上?”他一边披上衣裳,一边快速戴上了斗笠。 向来身姿挺拔的他,今日完全不敢抬起头,只能压着帽檐,一路急行。 “太医说是误食了毒菇,昨晚老夫人和苏姑娘也是这样的症状。” “她们...也没穿衣服?”裴行止如遭晴天霹雳,他一人倒霉已经够够的了。 要是全家都遭了殃,那往后裴家势必要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不得翻身了。 “穿倒是穿了,只是...”管家叹了口气,用尽可能简练的语言,将所有细节概述得清清楚楚。 裴行止一听,更觉事态严重。 他无比后悔昨晚为何要喝那碗毒菇汤,无比后悔自己那样纵容苏墨玉偷盗那劳什子千年灵芝。 城楼下围观的百姓见裴行止下了城楼后就不见踪影,仍旧没有散开,围聚在一块,你一言我一语的,这气氛竟比过年还热闹。 “你们听说了没?昨儿个半夜,裴府的老夫人也疯了,她说她有个姓邓的姘头!” “不会吧?这么老了,居然还玩得这么花?” “她还说,裴将军是她和姘头所出,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估摸着,这话保真。” “怪不得杀裴将军敢光着腚在城楼上睡,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 裴老夫人这辈子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羞辱,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儿没提上来。 “母亲!”裴行止见老夫人两眼翻白,快步上前,猛掐着她的人中。 “儿啊,这些人就知道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没脸活啊。” 裴老夫人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意识,银白的头发丝垂在颊前,仿若一夜老了十岁。 “这些事回去再说。” 裴行止抿着唇,攥紧的拳头透露着他此刻的怒气。 他隐隐能够察觉到,这件事和沈无忧逃不开干系。 然而抬眸和她对视的刹那,沈无忧还冲着他淡淡一笑。 只是那笑,怎么看都像是嘲笑... 就在两人的视线于虚空中电光火石地激烈交锋之际,一个太监装扮的小厮匆匆忙忙跑来传了话: “将军!陛下要您携家眷速速进宫。另外,贵妃娘娘说了,裴夫人必须去,女诸葛也须得同去。” 第50章 两案合并,沈无忧大获全胜! “公公,可否允我回府换套衣裳再进宫觐见?”裴行止看了眼自己身上还没穿好的衣裳,面露难色地问。 “陛下说了,要您立刻前去,片刻不得耽误。” “好吧...” 裴行止拧着眉头,总感觉要大祸临头,右眼皮突突跳个不停。 见状,秀儿压低了声好奇地问:“小姐,他们这一回是要倒大霉了吗?” 沈无忧摇了摇头,“皇上让我也跟着进宫,显然是怀疑我了。” 秀儿吓得脸色发白,双手紧攥着沈无忧的衣袖,“小姐,你不是说,他们不敢将这事儿说清道明?” “宫里头要是有人给他们兜底,他们未必不敢说。” 沈无忧之所以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就是为了引出宫里头的那位。 如果说,阿碧嘴里藏着的绿松石佛珠是北离王室贵胄才有的。 那么阿碧的政治立场,又或者说和阿碧接头的宫中贵人的政治立场,便有必要仔细地查上一查。 “小姐,此去必定万分凶险!要不然你推说身子不适,别进宫了?”秀儿情急之下,又打起了收拾包袱和她家小姐亡命天涯的主意。 “不慌!我倒要看看,除却林贵妃,还有何人在给苏墨玉撑腰。”沈无忧话落,又在秀儿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 秀儿听得一知半解的,满脸疑惑地问:“小姐,你确定这么做,就能摘清我们的嫌疑?” “按我说的去做,十拿九稳。” 沈无忧悄悄地让秀儿先行回了府。 自己则坐上马车,和裴行止,老夫人,苏墨玉一道进了宫。 几人刚进垂拱殿,坐在高位上的顾北宸便发了极大的火,将手中的奏折扔至裴行止脚边。 “你还有脸来见朕!”他气得脸色通红,那双和顾景炎有着七八分像的狭长眼眸里透着几分戾气。 顾北宸和顾景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关系向来亲厚。 不过顾北宸到底年长了七八岁,看上去相对稳重一些。 顾景炎总给人以一种邪肆狂妄的感觉... “皇上恕罪!臣罪该万死!”裴行止连忙跪下,将他高傲的脑袋往下低了低。 沈无忧和苏墨玉则一左一右搀扶着裴老夫人,一并跪了下来。 “这些天来朕力排众议,还想着让你辅助礼部侍郎操办春闱事宜,你就是这么办事的?朕的颜面都给你丢光了!”顾北宸冷哼着,很显然他对于裴府的这场闹剧很是不满。 林如意立马给他斟了茶,雪白的柔夷在他胸前顺了顺,“皇上,您先消消气。依臣妾之见,裴府这事儿必定有猫腻。” 顾北宸接过茶,轻抿了一口。 好一会儿,他才将视线重新投注到殿前长跪不起的几人身上,“起来说话。” “谢皇上。”裴行止站了起身,却始终低着脑袋。 “裴爱卿,不是朕说你,你现在可是正二品的南中大将军,怎可这样毁坏自己的名声?” “臣该死。” “你是真该死!在别的地方发疯也就算了,怎可跑上城楼发疯?”想到裴行止将亵裤挂在天朝的圣火旗帜上,顾北宸的脸色愈发黑沉。 “皇上,裴将军想必已经知错了,你就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林如意捻了一颗葡萄送到了顾北宸嘴边,娇声软语地道。 “爱妃有所不知,这裴府上下实在太过荒唐!你以为他丢的是他一个人的颜面?他丢的可是天朝护卫军的脸面!” 顾北宸推开了林如意送到嘴边的葡萄,又看向了同样耷拉着脑袋的苏墨玉,“还有你,好好的女诸葛不当,这还没有过门,就在裴府安了家,合适吗?” “皇上教训的是。”苏墨玉的脸颊火辣辣一片。 “你必须给朕牢记,天朝是礼仪之邦,你既为朝廷命官,必须更加严苛地要求自己。一个没出阁的女子,怎能宿在男方家里?” “皇上,臣是冤枉的!” 苏墨玉又一次跪了下去,她抬起头,泪眼迷蒙地说:“昨晚,沈氏在暮春灯会上赢得了一株千年灵芝,她邀臣上裴府一道喝灵芝汤。臣原打算喝完汤就回去的,不成想,竟闹出这么大一桩糗事。” 沈无忧侧目看向她,心中冷笑连连。 就她,还女诸葛呢!单看她贼喊捉贼的戏码演得这么顺溜,便能断定,她之前肯定没少干这事儿。 苏墨玉察觉到沈无忧的视线,立马转过头,一脸幽怨地说:“沈氏,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你竟想出这样的损招对付我!” “这话从何说起?”沈无忧勾唇,反问道。 “我与行止在战场上惺惺相惜,我们是能够大胆地将后背留给彼此的战友。” “我知你嫉妒行止对我的偏宠偏爱,也时常劝他去你屋里陪陪你。”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为了对付我,竟用上了这么恶毒的招式!” “我一个人的名声不打紧,我欠你的,我认了。但你怎可这么害母亲和行止?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苏墨玉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只为让圣上相信,她是无辜的。 沈无忧扯了扯唇角,不客气地道:“苏氏,你该不会有被害妄想症吧?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苏墨玉寻思着沈无忧纵有天大的担子,也不敢欺君,便咄咄逼人地问道: “沈无忧,你敢当着皇上的面发誓,昨日不是你偷偷调换的千年灵芝?” 闻言,顾北宸看向苏墨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认可。 沈无忧到底是护国公家的独苗苗,他可从未想过把她逼死。 再加上此前,沈无忧求皇后赐予她和离的旨意,他迟迟没有通过。 这会子他对沈无忧其实是带着几分偏袒的。 想到这儿,顾北宸还是开了口,试图替沈无忧解围,“无忧,你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人品,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事,如实说来,朕不罚你。” “多谢皇上愿意相信臣妇。”沈无忧嘴上这么说,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想到采花贼说的,圣上故意不同意她和裴行止和离的主要原因,是她母家男丁全部死绝,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比起风头正盛的裴行止,以及声名远扬的女诸葛苏墨玉。 圣上在权衡利弊之后,自然会选择委屈她,舍弃她... 苏墨玉担心沈无忧所言对她不利,索性先发制人,掩面痛哭,“皇上,臣完全是被陷害的,臣委屈!” 沈无忧冷冷地看向她,沉声说道:“昨日暮春灯会之上,你屡次挑衅于我,之后我因赢了与你的赌局,在你的脸颊上写了‘臣服’二字。这事儿,你认吗?” “我认。”苏墨玉不明白沈无忧为何要提及此事,但还是点头认了下来。 “皇上,您现在应该看清楚了吧?臣妇是被冤枉的。” “臣妇虽从未想过阻止苏氏嫁进裴府,但也没想过和一个几次三番挑衅我的女人做姐妹。” “臣妇是吃饱了撑着,才会邀她一同喝那千年灵芝汤?” “再说,如若臣妇当真调换了千年灵芝,企图暗中使诈,苏氏怎么这么轻易地上钩?” “堂堂军中女诸葛,若是连这么点防备心都没有,岂不荒谬?” 沈无忧说得头头是道,见裴行止想要为苏墨玉说话,她立刻抢先一步说道:“还有,臣妇就算是不喜欢苏氏,也不会傻到害自己的夫君去城楼上丢人现眼吧?” 裴行止被她噎得说不上话,城楼上那事儿对他打击太大了。 一想到自己在那么多百姓面前光着腚现身,他就恨不得挖个洞,当场将自己给埋了。 苏墨玉没想到沈无忧会拿她女诸葛的美称说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林如意蹙着两弯罥烟眉,冷声呵斥着沈无忧,“沈无忧,你可知罪?女诸葛是国之重臣,自然不会说谎。反倒是你,谋害两位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贵妃娘娘怎知是我害的他们?”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就你一人没有喝那毒菇汤?”林如意凤眸微眯,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杀气。 “昨夜我大概是在二更天左右回的裴府。回去后,我便去了南院浴房沐浴。” “深更半夜的,我怎么可能让人将母亲唤醒喝那什么灵芝汤?” “那株千年灵芝是我凭实力得的,晚个几日再拿来炖汤,又有什么所谓?” 沈无忧说完,又偏头看向了苏墨玉,“苏氏,当着皇上的面,你敢发誓昨夜你和你的人没有进过我的卧室?” “我...” 苏墨玉支支吾吾,不敢把话说死,万一被查出说了谎,那可是欺君之罪。 好一会儿,她才避重就轻地说:“昨夜我喝了毒菇汤之后,产生了幻觉,去过南院,把你挂在院子里的衣服收走了。” “我问的是你和你的人,有没有进过我的卧室,请你正面回答。” “...没有。” “好,这可是你说的。”沈无忧挑了挑眉,旋即又面向顾北宸,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皇上,事情是这样的。之前屋里时常丢钱,但总找不到那个偷儿。臣妇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什么法子?”顾北宸问道。 “这大半个月以来,每隔几日,臣妇就会让贴身侍女在我屋里地上撒上一层夜光粉。” “夜光粉平日里看不清楚,若是撒上些碱水,便能在暗夜中发出淡淡的蓝光。” “昨天晚上,臣妇刚好让侍女在屋里头重新洒了一层夜光粉。” “若窃贼进了屋,势必会留下一路鞋印。” “再者就是,裴府上下每个人的鞋子底下全部印有编号,若是家贼,一验便知。若是外来者,也可通过对比鞋底花纹,鞋长来锁定真正的窃贼。” 事实上,沈无忧并未在屋里撒过什么夜光粉。 她屋里时常丢东西是真,不过用脚趾头想都该知道,那偷窃之人定是裴老夫人身边的亲信。 这老虔婆贪财黑心,一直在惦记着她的嫁妆。 不过她已经让秀儿赶回府里精心布置了一番。 至于鞋印,她的贴身侍卫鲁达武功了得,定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苏府,拿到苏墨玉的鞋子。 苏墨玉没想到沈无忧屋里还设有这样的陷阱,瞬间阵脚大乱。 她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皇上,昨晚是臣的贴身侍女给臣传的话,说是沈氏邀我一同喝灵芝汤。也是她拿着灵芝让后厨炖了的。所以沈氏屋里很可能留有她的脚印。” “你刚才不是说,你和你的人都没有进过我的屋子?” “我太紧张,没听清。”苏墨玉硬着头皮解释道。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份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苏墨玉盗走了沈无忧的千年灵芝。 高位上的顾北宸和林如意自然也看出来了。 只是,林如意有心护着苏墨玉,她直接忽略了偷盗者是谁这个问题,转而询问着沈无忧,“好好的千年灵芝,怎会变毒菇?是你从中做了手脚,还是醉仙楼给你的千年灵芝有假?” “醉仙楼给我的千年灵芝确实是真的,我开匣验过。不过,这匣子显然是被人掉了包,应当是有人故意要害我。” “你是什么时候得知匣子被掉了包?” “母亲和苏氏相继出事后,我立刻让人去我屋里核实,便发现匣子被掉了包。醉仙楼的木匣子上刻有云纹,而我屋子里的那个木匣子,刻的并非云纹。” 沈无忧说完,又一次补充道:“皇上,臣妇方才说了,臣妇屋里洒了一层夜光粉,偷盗者的鞋印,想必已经留在了夜光粉上。” “朕这就派人去查验。” 顾北宸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早在刚才沈无忧第一次提及夜光粉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地让人去裴府查验。 没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便匆匆忙忙进了殿,在顾北宸耳边低语: “皇上,裴夫人房中除却裴将军、裴夫人以及裴夫人贴身婢女的鞋印之外,还有一组女诸葛的脚印,以及一组陌生男子的脚印。” “下去吧。” 顾北宸摆了摆手,彻底相信了沈无忧的话。 “这件事既然是个误会,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朕会让人彻查此事,早日揪出调换灵芝的真凶。”顾北宸绝口不提苏墨玉偷盗千年灵芝一事,只把重点放在了调换灵芝的人身上。 “皇上,请您为臣妇做主!” 沈无忧对圣上的态度很是心寒,但她还是跪了下来,坚持不肯离去。 “还有何事?”顾北宸拧着眉头问道。 他不愿为了沈无忧去苛责苏墨玉,在他看来,苏墨玉尚还有用武之地。 反倒是沈无忧。 除却她为国捐躯的父兄,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哪怕她昨日在暮春灯会上拔得头筹。 顾北宸依旧没想过重用她。 “皇上,不日前臣妇名下客栈出了条人命,死者是刑部侍郎李泽瑞的庶子李维。” “有人说是臣妇给李公子下的鹤顶红,后来三法司会审,查明真正谋害了李公子的人是醉佛楼的阿碧姑娘。” “结果,那阿碧姑娘还没被押上衙门,便上吊自缢了。” “臣妇总感觉阿碧姑娘不是自缢,而是被人灭口。” “皇上,臣妇寻思着调换千年灵芝的人和污蔑我谋害李公子的人应该属于同一方势力。” “臣妇恳请皇上合并两案,严查此事!或许,想要害死臣妇的人和害死臣妇父兄的人是同一拨。” 沈无忧如此大费周章,其实就是为了将阿碧的死闹到圣上面前。 如若背后的真凶当真害过她的父兄,那么此行,她算是赚到了。 又或者,圣上顺着阿碧的线,揪出了掩藏在宫里的敌国细作,又算是不枉费她精心设计一场… “竟还有此事?你且放心,朕必定让人从头彻查,必定揪出那幕后黑手。” 顾北宸早前便听说沈无忧牵涉进了一桩命案之中,他本不想去细查,这会子,沈无忧都开了口,他只好给出承诺。 第51章 太后晕厥,无忧被责怪? “多谢皇上!有了皇上这句话,臣妇相信,假以时日真相必能浮出水面。”沈无忧毕恭毕敬地道了谢,顺便再给顾北宸戴了顶高帽。 如此一来,顾北宸若算是想要敷衍了事,她才有由头询问他这两个案子的进展。 至于阿碧嘴里藏着的绿松石佛珠,沈无忧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出口。 这会子阿碧的身体都已经凉透了。 她要是把绿松石佛珠的事情说出,极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再者就是,她感觉圣上私心过重,总有些信任不过。 “起来吧!回去好生歇息。” 顾北宸扫了眼沈无忧平坦的肚子,淡淡地说:“你与裴爱卿成婚已久,这肚子还没有动静?” “...可能是缘分没到。”沈无忧硬着头皮答道。 “趁早怀一个,若是男孩,可让他承袭护国公的爵位。” “皇恩浩荡,臣妇感激不尽!” 沈无忧心情多少有些复杂,这位圣上对她确实还算不错,竟还想着让她的孩子承袭爵位。 只是,帝王心最是难测。 她根本不知道圣上是真心对她好。 还是发现她身上还有利用价值,想着物尽其用,彻底榨干她的最后一点价值... 林如意见沈无忧没有起身,索性走上前,双手用力地摁着她的肩膀,试图将她扶起来,“皇上都让你起来了,怎么还跪着?” “多谢贵妃娘娘。” 沈无忧胸口处的伤原本已经结痂,却被林如意指甲上的金属甲套反复剐蹭。 她能感觉到伤口又一次裂开,创面接触到伤口上贴着的假皮肤,传来一阵辛辣的疼痛感。 “客气了。”林如意见沈无忧的神情始终恬淡,这才撒了手,摇着杨柳细腰,回到了圣上身边。 林如意转身的刹那,沈无忧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按理说,苏墨玉平时最是关注沈无忧。 沈无忧的细微表情变化,绝对逃不出她的眼睛。 不过此时此刻,苏墨玉深怕圣上重查苏凌作伪证一事,心事过重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裴行止和苏墨玉的顾虑基本一致。 他只顾低着头,任由两只耳朵红成猪肝色。 裴老夫人就更不用说了。 圣上虽未曾提及她口中的邓郎,她自个儿心里是清楚的。 想必圣上是念在她年老的份上,不愿再追究那些陈年往事。 可是即便如此。 裴老夫人还是觉得颜面扫地,这会子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朕乏了,你们告退吧。” 顾北宸摆了摆手,正想着草草了解此事,皇后姜义和竟又搀扶着太后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母后怎么不在宫里休息?朕听皇后说您身体有恙,正打算去华翠宫看你。”顾北宸嘴上这么说,心底里并不怎么在意太后的身体。 外人皆以为,当今圣上和九王都是太后所出。实际上圣上的生母并不是太后,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宫女。 圣上和九王的关系虽好,但对于太后,心里始终是有疙瘩的。 他总感觉太后偏心,只疼九王。 久而久之,他和太后之间的关系便日渐疏远。 又因为皇后是太后的姑侄女。 顾北宸对皇后的态度也很是冷淡,一个月之中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林如意宫里。 太后怀抱着一只体型娇小的白猫,笑盈盈地看向顾北宸,“哀家听说沈重的女儿被冤入狱,好不容易得以洗清罪名,又被人带来垂拱殿问罪?” “朕并非找她问罪,不过是找她了解了一下昨晚那场闹剧的根由。” “可了解清楚了?” “嗯。”顾北宸沉声应下,并没有再做解释的打算。 见状,林如意连声补充道:“太后,这件事原是个误会。裴府上下是因为喝了毒菇汤,才做出那样离经叛道的行为。皇上已经下令彻查此事,相信过不了多久,幕后真凶便能被擒拿归案。” “哦?”太后摸了摸怀里的白猫,缓声询问着顾北宸,“皇帝,裴府的名声大有受损,你可想好该怎么处理了?” “让钦天监随便找个由头便是。另外,今年春闱朕还是决定由裴爱卿辅助礼部操办相关事宜。”顾北宸此举,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若他继续重用裴行止,满朝文武想必也不敢再说什么。 裴行止完全没想到他犯了这么大的错圣上依旧愿意重用他,眼里瞬间热泪盈眶。 太后停顿了片刻,见顾北宸并未提及如何弥补沈无忧,索性开门见山地说:“哀家听闻,无忧在暮春灯会上拔得了头筹,可有此事?” “昨夜是臣妇运气好。”沈无忧从来没有想过出风头,她会跑去参加暮春灯会,纯粹是为了那株千年灵芝。 “你太过谦逊了,能够拔得头筹,必定是有真才实学之辈。” 说话间,太后又转头看向顾北宸,道:“皇帝,你觉得以无忧的实力,能否胜任春闱考官一职?” “母后,天朝自古以来就没有过女考官。” “这有什么?你都能让苏家丫头破格担任和戎护军,无忧怎么不能胜任春闱考官?同是女子,哀家认为她们二人皆是巾帼英豪。” “母后所言极是,不过暮春灯会上另一位拔得头筹者谢羡之,乃护国公姻亲谢家之子,无忧须得唤他一声表哥。谢羡之也入围了此次春闱,无忧担任考官多有不妥。” “说的也是。” 太后点了点头,但她显然不死心,没一会儿,又说道:“下个月各国使臣就将抵达京都城。那些使臣每次来,都暗藏着祸心,总想把天朝的人才比下去。无忧学识渊博,不如让她来协助鸿胪寺安排招待事宜?” 沈无忧好奇地看向太后,她想不明白太后为何非要把她推出去。 她和太后并无过多的交集。 未出阁前,每回进宫也都是规规矩矩跟在父亲母亲身后。 可不知道为什么。 太后今天的表现,就好像很喜欢她,很看重她一般。 难道...是皇后向太后说起过她? 就在沈无忧百思不得其解之际。 林如意已然接过了话茬,笑盈盈地说:“皇上,护国公嫡女文采斐然,臣妾相信她定能办好这事儿,您觉得呢?” “那就听爱妃的。” 顾北宸拍了拍林如意的手,垂眸看向殿前的沈无忧,道:“接待各国使臣的任务,朕交给你了。你可千万别辜负朕和母后的期望。” “臣妇领命。”沈无忧心下一阵无语。 她看得出来,圣上和太后的关系很一般,太后想要提拔她,圣上对此不屑一顾。 反倒是林如意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圣上松了口。 沈无忧无意卷入后宫的争斗之中。 可这些人偏生不消停,非要将她带至舆论的漩涡里。 裴行止心下暗暗生出几分窃喜。 说实话,他的官运还真是特别特别好。 且不说他自身有多努力,单是他的两个女人,就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处。 苏墨玉乃军中女诸葛,其光辉事迹在坊间有口皆传。 现在沈无忧也得到了圣上的重用。 她若当真做好了此事,那么他也可以跟着沾光... 就在他乐津津地准备带着娇妻美妾打道回府之际,太后怀中的猫儿忽然发了狂,奔着沈无忧冲了过来。 沈无忧原本可以灵巧地躲到一旁。 碍于目前还在垂拱殿上,稍微大点的动静都有可能被侍卫视为刺杀未遂。 她只能侧着身子,小心避开白猫的攻击。 然而,她才顺利躲开白猫,太后就因情绪激动,猛烈咳嗽了起来。 “翡翠!我的翡翠!” 太后咳得满脸通红,却还念叨着她的白猫。 皇后连忙给太后倒了杯水,“母后,你别着急,翡翠丢不了。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太后才喝了一口水,便两眼翻白,晕死了过去。 “母后!快宣太医!”顾北宸连忙搀扶着晕厥过去的太后,朝着身边的太监吼道。 看得出来,他并不希望太后出事。 这会子他一改方才的冷漠,眼里满是担忧之色。 “是,奴才这就去!”太监见状,连滚带爬地出了垂拱殿,着急忙慌地去往了太医院。 林如意则将视线投注在沈无忧的身上,她眯着眸,沉声问道:“裴沈氏,你身上可是戴了什么特殊气味的香囊?太后的猫向来乖顺,怎么一看到你就抓了狂?” “回贵妃娘娘的话,臣妇身上并未曾佩戴香囊。衣裳所用熏香是裴府统一配备的,并无特殊之处。” “这就奇怪了!场上这么多人,太后的猫为何偏偏要攻击你?” “娘娘,臣妇确实不知太后的猫为何会突然向臣妇扑来。不过臣妇略通医术,可以先给太后瞧上一瞧。” 沈无忧没打算逞这个能,但她发现太后的呼吸愈发急促,若是再这么下去,等太医赶到,太后怕已经窒息而亡。 “略通医术就敢给太后诊脉,你还真是够大胆的。”林如意冷笑出声。 “无忧,你速去给母后诊脉。”顾北宸担心太后身体,即刻朝沈无忧招了招手。 裴行止原想提醒沈无忧不要逞能,沈无忧却已经走上前,有模有样地给太后诊了脉。 “太后的身体可有恙?”没一会儿,皇后率先按耐不住性子,焦急地问。 “单看脉象,并无异常。”沈无忧如实相告。 林如意闻言,又装模作样地补了一句:“裴沈氏,你当真会看病?太后的咳疾已经有一阵儿了,太医都说太后是肝阳上亢之症,你竟把不出来?” “太后确有肝阳上亢之症,因此会时常头晕,眼花。但这并不是导致她咳嗽的原因。” 沈无忧话落,又询问着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敢问嬷嬷,太后的咳疾持续了多久了?” “有半年时间了,一开始并不严重。前日翡翠失踪,太后急火攻心,咳症才变得这样严重。最严重的时候,还会咳血。” “太后可有饮食偏好?”沈无忧心里已经有了初步推测,不过她并没有妄下论断,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太后喜吃辣子,半年前被呛过一次,咳了大半日。那之后症状有所减轻,但总不见好。”老嬷嬷忧心忡忡地答。 “这就对了!太后食管里或者是肺部,很有可能被呛入辣子或是其他食物。我估计应当是辣子,若是其他食物,霉变的速度更快些,症状理应在三个月前就有所加重。” “该如何治疗?”顾北宸问道。 “可通过击打背部,胸口等方式,促使太后咳出异物,不过最好是用内力逼出,这样对太后的损伤也能小一些。” 听沈无忧这么一说,顾北宸显得有些犹豫。 在场之人,除了他怕是没人敢对太后动手。 问题是,他用了内力之后,太后若有什么三长两短,顾景炎又该如何看他? “皇兄,母后的情况怎么样了?” 就在顾北宸犹豫不决时,顾景炎已然步履生风地走了进来。 “母后晕迷不醒,太医还没赶到。” “我听沈姑娘说,可用内力逼出母后胸腔异物?” “确有此事。” 沈无忧点了点头,她原本还有些担忧顾景炎的身体没办法调用内息。 服了她开的方子,顾景炎在三日之内必定进入假死状态。 不过转念一想,顾景炎也许刚巧想要利用诈死的契机清门户。 若真是如此,她确实没有提醒他注意身体的必要。 “景炎,还是等太医来看过,再做定夺吧。”顾北宸还是不太相信沈无忧的医术,沉声说道。 “皇兄,母后气息紊乱,随时都有窒息的风险,怕是等不及了。” 顾景炎话音一落,便让嬷嬷将太后扶起,他则调用了内息,掌心向内,对准太后的背心,重击了数下。 终于,在他第三掌落下之际。 太后忽然“哇”地吐出一口血水,双眼也缓缓睁了开来。 “母后,你感觉如何?”顾北宸欣喜,忙凑上前问道。 “倒是清爽了不少。” 太后捂着胸口,发现长久以来的憋闷感消失无踪,好奇地询问身后的顾景炎,“炎儿,你方才用了什么奇术?我怎么感觉通体舒畅?” 第52章 来月事?衣裙脏了 沈无忧扫了眼地上那滩血迹里黑红的辣椒壳,轻声解释道:“太后之所以久咳不愈,就是因为辣椒壳入了肺。如今辣椒壳被咳了出来,自然不药而愈。” “原是如此!” 太后满眼欣赏地看着沈无忧,“无忧,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哀家不知道的?” “臣妇并不擅医理,只学了些皮毛。” “太医院所有太医都看不好哀家的病,你一来哀家就全好了,这还叫不擅医理?你啊,就是太谦逊了。”太后瞧着沈无忧标致的模样,越看越是喜欢。 就是可惜,沈无忧早早地嫁了人,要不然,她倒真想把沈无忧许配给顾景炎。 顾景炎哪哪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这都二十有一了,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实在是不像话。 皇后笑着接了话,“母后,你有所不知。这丫头还会给人验尸,三法司会审的时候,她可是亲自给李公子验的尸,这才替自己洗脱了罪名。” “护国公家当真是人才辈出。”顾北宸见太后不药而愈,对沈无忧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母后,皇兄,我出去一趟。” 顾景炎话落,起身没走两步,身体一晃,竟朝着沈无忧的方向倒去。 沈无忧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扶。 男女授受不亲,况且她现在还是裴行止的妻子。 这要是扶得太过暧昧,难免遭人非议... 可若是闪到一边,顾景炎真摔了,她也难逃一顿责罚。 顾景炎看出了她的顾虑,抢先一步往她身上靠去,不过仅分秒的功夫,他又挺直了背脊,歉疚地笑了笑,“抱歉,昨夜没睡好,有些头晕。” 话落,他竟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王爷...” 这一回,沈无忧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试图去扶他,他却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刚巧太医赶到,众人便合力将顾景炎抬到榻上,让太医为他诊治。 太医给顾景炎诊了脉,脸色从淡然自若慢慢转变为惊慌失措。 “梁太医,我儿究竟是怎么了?”太后坐在一旁,焦灼的问。 “太后,恕老臣无能,看不了九王的病!”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什么意思?” “九王心脉已衰,怕是撑不过三日。” “胡言乱语!皇弟身体向来康健,怎会撑不过三日?”顾北宸一脚踹在了太医身上。 沈无忧看太后吓得差点晕厥过去,连声说道:“太后别担心,王爷只是因为调用了内息,加剧了病症,没有太医说的那么严重。太医只是不知道王爷用过内息,才会得出一个不精准的诊断结果。” “当真如此?”太后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问。 “嗯。” 沈无忧这么一说,顾北宸也便十分配合地让太医扶偏殿给太后诊治。 他则将沈无忧留了下来,尤为严肃地问道:“无忧,你告诉朕,皇弟的情况到底如何?” “这...” 沈无忧方才斗胆在太后面前扯谎,不过是担心太后怒急攻心暴毙而亡。 可现在...她实在不想在顾北宸面前撒谎。 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皇兄,别再为难她了。我这病,除非三日内能找到龙泉山庄的毒医,否则没得治。” 顾景炎幽幽睁开了双眼,苍白的脸色加上唇上一点暗红的血迹,给他添了一丝病态美,邪肆又张扬。 听顾景炎这么一说,顾北宸眸色微沉,眼里闪过一丝不舍。 林如意却彻底红了眼,她像是在极力隐忍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想哭又不敢哭。 沈无忧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情,她总感觉林如意的反应不太对。 按理说,顾景炎和她应该没什么私交才对。 可林如意的过激反应,显然是对顾景炎有情的。 “无忧,景炎的身体到底有无大碍?” 太医为太后诊治完,太后便迫不及待地在嬷嬷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进来。 沈无忧下意识地看向了顾北宸。 见顾北宸对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缓声开口回答道:“王爷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不过并无大碍。” “怎么会忽然虚弱了呢?”太后忧心忡忡地问。 “母后不必为儿臣担忧,不过是之前征战时留下的旧疾,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了的。” “没事就好。” 太后长舒了一口气,人前她也不想表现得太过关心顾景炎。 若是表现得太过了,顾北宸难免会觉得她偏心。 顾景炎从榻上起身,定定地看向沈无忧,诚恳地道了谢:“多谢沈姑娘治好了母后的咳疾。” “这是我应该做的。”沈无忧客气地答。 顾北宸听出了顾景炎是在为沈无忧讨要赏赐,随口说道:“无忧救治母后有功,赏黄金百两,苏绣二十匹。” “皇上,太后娘娘的猫向来温顺,怎么会突然攻击裴沈氏?臣妾觉得,此事蹊跷。” 林如意眼里打转的眼泪已然消失不见,听闻顾景炎一直不肯称呼沈无忧为裴夫人,一口一个沈姑娘,她心下很是不爽。 上回广华殿上,顾景炎为沈无忧解围,她就发现顾景炎对此女似乎不太一样。 太后见林如意又想刁难沈无忧,遂淡淡开口道:“哀家的翡翠之前确实乖巧,前几日走丢被找回后,性情有些变化。哀家宫里有一婢女手指被剪子割破,流了点血,翡翠闻到血腥味,就会有些急躁。” “血腥味?”林如意看向沈无忧,问:“裴沈氏,难道你身上有伤?” 沈无忧没料到林如意竟出了这样的招式,想要验她身上的伤,心下难免有些着急。 她确实可以谎称她来了月信,如此便可解释身上为何有血腥气。 可万一,林如意坚持要验身,她又该如何应付? 沈无忧寻思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她总不能当场给自己整出一个伤口来吧? 所以...她现在到底该找什么借口... “沈姑娘,你的衣裙,脏了。” 顾景炎见沈无忧半天没说话,遂指着她的衣裙说道:“有血迹。” 第53章 紫色亵裤掀起潮流风暴 沈无忧低头瞄了眼身上的水红色衣裙,果然发现了裙子上的血迹。 虽然并不明显,但仔细一看,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很快,站在她身后的嬷嬷也发现,沈无忧屁股下方也洇出大片血迹,“裴夫人,裙子背面也有大片血迹。” “皇上恕罪...今日来得匆忙,我竟未顾上这事。” 沈无忧连忙跪下,她有些纳闷这血迹从何而来。 太后吐血的时候,她并未沾染上丝毫血迹。 难道...是顾景炎往她身上倒那一下,故意撒上的? “皇后,你带她去偏殿换套衣裳。” 顾北宸起先也在怀疑,为何太后的猫不攻击别人,偏偏攻击沈无忧。 见沈无忧来了月信,便也打消了疑虑。 “臣妾遵旨。” 皇后立刻带着沈无忧去往偏殿换衣。 沈无忧换好衣服,仍觉得心有余悸。 她在行事上已经足够小心,出门都不忘贴着假皮肤来掩盖伤口。 不成想,这林如意的疑心病竟这样重! 只是...九王怎么知道她身上有伤,还刻意整了一滩红色颜料洒她身上。 沈无忧仔细查验过衣裙上的红色颜料。 她很确定,这并非是血迹。 九王一开始洒她身上的时候,应该是透明的。 后来大致是和布料发生了反应,这才变了色,看上去像极了血迹。 她正准备找九王问个清楚。 九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在找本王?” 顾景炎扫了眼她身上的鹅黄色襦裙,淡淡地道:“这套挺好看,适合你。” “王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换好衣服,本王才进来的。” “此处是皇宫,王爷这般神出鬼没,就不怕被人撞见?” “本王就算被人撞见,也有自保的能力。可你呢?醉佛楼大闹一场,让全京都城得知你在查你父兄遇险一事。这回你又借着毒菇,将阿碧的死闹到皇兄面前。你这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顾景炎话里行间,透着一丝不赞同。 他今天要是没来这一遭,沈无忧夜探义庄的事绝对藏不住。 这么一来,她势必会成为隐藏在暗处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多谢王爷相助。” “说你两句,还不服气了?” “王爷,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你都得对我客气点。” “本王只是担忧你的安危。” 顾景炎暗暗反省了自己,方才对她说话的语气确实严厉了点。 不过得知沈无忧试图将自己暴露在明面上,好让背后之人浮出水面,他确实有些生气。 沈无忧这么做,很有可能招惹来杀身之祸。 她是有些手段,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王爷怎知我身上有伤?”沈无忧看不懂顾景炎的怒气从何而来,她只想弄清楚,顾景炎到底知道了她多少秘密。 “昨夜暮春灯会上,你的左边胳膊基本没动过,想必伤口在左臂,又或者左胸上。” “第二轮比试时,寒门学子撞了你。他用的力道不算大,你却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由此可见,你身上绝对有伤。” 顾景炎耐心地向她解释道,他很了解沈无忧,如若他不解释清楚,从今往后,她怕是再不肯相信他。 沈无忧听了他的解释,这才舒展开了紧拧着的眉头。 “沈姑娘,本王知你急着弄清楚你父兄的死因。但你别忘了,你就算查清楚,也未必动得了背后那位。” “多谢王爷提点。” “本王不是在责怪你行事莽撞,你做得够好的了。本王只是希望你,在做这些事之前,先让自己变得更强大。鸿胪寺接待使臣,就是你崭露头角的一个绝佳机会。” “所以,是您让太后在圣上面前举荐的我?” “换了衣裳便早些出去吧,本王要回府静养了。”顾景炎没有正面回答沈无忧的话。 他看得出来,沈无忧这样的女子绝不甘心困囿于闺阁之中。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想方设法地找机会让她一展身手。 这些话,他总感觉太矫情,他不好意思明说。 “对了,母后的事本王日后定会好好感谢你。”临走前,顾景炎又不疾不徐地补了一句。 昨晚他服了沈无忧开的药方,整个人虚弱得不行,今日是强打起精神才赶过来的。 这会子他的体力透支得厉害,确实需要回府静养。 “王爷客气了。你今日也救了我一回,我们算是扯平了。” “......”扯得平么?顾景炎觉得,自己依旧欠了沈无忧一条命。 沈无忧看着顾景炎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诚然,她的连环设计,确实让害她的人浮出水面。 单从林如意今天的表现来看,肯定是她授意绞杀的阿碧。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目前,以她的能力,还动不了林如意。 出了偏殿,沈无忧便和裴行止等人一道,原路折返。 裴老夫人想到圣上给沈无忧的赏赐,嫉妒得双眼发红,“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做人太张狂,迟早得在阴沟里翻船!” “母亲既然有这样的自知之明,还是趁早学会游水才是。” “你!你大逆不道!”裴老夫人指着沈无忧的鼻尖,气得直跳脚。 “百两黄金,不错...” 沈无忧勾了勾唇,率先上了马车,再懒得搭理老夫人。 走了这一遭,她愈发怀疑林如意在裴行止和苏墨玉庆功宴下药害她和采花贼的动机。 就算苏墨玉投靠了林如意,就凭苏家的家世,林如意不至于花这么多心思帮苏墨玉。 所以,林如意为什么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盯上了她? 还有就是,北离国的细作阿碧,为何要毒害李公子?他们的目的,难道真是为了污蔑她杀人行凶? “林如意,北离...” 沈无忧想不明白,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值得林如意这么大费周章地对付她? 如果说,庆功宴上林如意下药是为针对采花贼,顺带替苏墨玉出口恶气,这才把她捎上。 那么之后林如意制造李维之死,嫁祸给她,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广华殿上顾景炎为她解过围? 今日太医宣称顾景炎活不过三日的时候,林如意眼里的悲恸,她看得那叫个真真切切。 所以,她有理由怀疑,林如意对顾景炎的情感是爱恨交织着的。 只是她和顾景炎并无过密的私交。 林如意不至于疯到容不下任何一个和顾景炎有过交集的女子吧? 会不会是她父兄的死,留下了什么证据? 又或者是父兄身上还攥着极其重要的机密,林如意等人以为父兄将机密告诉了她,所以才费尽心思想要置她于死地? 想到这里,沈无忧顿觉豁然开朗。 眼下她可以选择去问问采花贼,林如意为何要下药针对他。 再者,她必须找个时间偷偷回一趟国公府。 也许父兄在府里留了什么线索被她忽略了,下次回去她定要好好翻上一翻... 裴老夫人在马车里缓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回过了神。 她斜睨了一眼沈无忧,凉飕飕地道:“吃里扒外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母亲说的是。吃里扒外的人,还有偷盗我屋里钱财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沈无忧基本不会主动攻击裴老夫人,但对方要是硬来撩架,她便一句一句怼回去。 “......” 裴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此刻她无比怀念过去一年听话乖巧的沈无忧。 自从和沈无忧撕破脸之后,府里头连个捞油水的地方都没有。 裴老夫人脾气大,想发作,却又没地儿发作。 毕竟沈无忧怼起人来,她只有被气死的份儿。 “行止,你说往后我们该如何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苏墨玉无暇和沈无忧吵闹,她抓着裴行止的手,忧心忡忡地问。 “别去想那些事。你只要记得,把头抬高一些,像只孔雀一样,骄傲自信。圣上让我协助礼部操办春闱一事,这就证明,他并没有打算放弃我们。” “但愿如此。”苏墨玉叹了口气,眼看着马车已经抵达苏府门口,她连忙叫停了马车,“我还是先下车吧!要是让圣上知道,我未出阁就住在裴府,总归不大好。” “你说的是。”裴行止掀开轿帘一角,目送着苏墨玉下了马车。 沈无忧扫了眼苏墨玉坐过的位置上那块雕刻着“苏”字的玉佩,又见裴行止和裴老夫人没有注意到,便捡了起来,塞进了腰封里。 她对这块成色一般的玉佩倒是没什么兴趣。 不过留在身上,总归有用得着的地方。 比如心情不好的时候来一出栽赃嫁祸,整整这位女诸葛也不错... 苏墨玉下了马车后,本想快步溜进府里避避风头。 不成想,苏府门前竟站着一排看客。 见苏墨玉一来。 这十位穿着粉红肚兜的壮汉忽然整齐划一地伸出了右手,翘起食指,娇俏做作地刮了刮自己的脸颊,“羞羞羞,苏家有女唤墨玉!偷穿别人的衣服还偷相公!” “你们是谁派来的?快给我闭嘴!” 苏墨玉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瞧着街上的百姓纷纷闻着味儿赶过来,她着急得直跺脚。 裴行止蹙着眉头,考虑再三还是下了马车,将苏墨玉护在身后,“都给我滚!要是再敢在苏府面前胡闹,小心我抓你们上衙门。” 十位壮汉像是没听见裴行止的话,很快又手拉手将裴行止和苏墨玉围在了中央。 “你们做什么?” 裴行止攥着拳头,这要是在边疆,他早就拔剑砍人了。 偏偏是在京都城,他必须谨言慎行,决不能让人抓住半点错处。 这群壮汉又一次伸出了右手,用食指刮着肥腻的脸颊,又唱又跳,“羞羞羞!裴将军光屁股上城楼,又短又小威风扫地虎力散!” 唱完这一句。 壮汉们纷纷撩起衣摆,露出外穿的紫色亵裤,骚气满满地拍着自己的屁股,继续唱,“又短又小也不打紧,短刀还能要人命!谁要敢说它不行,裴将军脱裤,紫腚一定能行!” 裴老夫人偷眼瞄着车窗外那群穿着粉红肚兜的壮汉,臊得不行。 她本想让马车夫赶紧驾车离开,结果马车夫也被壮汉们抬了下去。 此刻,裴老夫人紧张到了极点。 她缩在马车一角,抓着沈无忧的胳膊,声音哽咽地问:“无忧,你会驾车对吧?不然,你先充当一下马车夫,咱们先行离去避避风头!” “母亲,将军还在外头,咱就这么丢下他,不合适吧?” 沈无忧笑看着外头的这场闹剧,她倒是很想知道,谁这么有才,竟敢当着裴行止和苏墨玉的面编唱这样的歌谣。 下一瞬,两个壮汉忽然跳上马车,将裴老夫人一并带下了车。 两人挽着裴老夫人的胳膊,边唱边跳,“羞羞羞!都说粉色肚兜最娇嫩,老夫人今年多少岁?哼哼哼!老夫人腰好腿好身体好,到了八十还唱跳!” 第54章 嫉妒她拥有了一个短小的男人 “儿啊!苍了个天啊!快来救救我...” 裴老夫人被一群穿着粉色肚兜的壮汉团团包围,她双手捂着脸,无助地扯着嗓子呐喊。 壮汉们见状,纷纷掏出了肚兜里藏着的小手绢,姿态妖娆地扭腰挥手绢,“羞羞羞!老夫人知羞把泪流,一颗两颗三四颗,邓郎看了心破碎,裴郎见了气炸整个肺!” “菩萨啊!救我!”裴老夫人彻底破防。 她跌坐在地,双手捶着胸膛,“我的命好苦啊!我清清白白一辈子,怎么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母亲,快起来。” 裴行止连忙扶起跌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裴老夫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 事实上,他心底里对裴老夫人是有几分怨气的。 他都听管家说了,昨晚裴老夫人吃了毒菇汤后,嘴里一直唤着邓郎。 这意味着什么,裴行止不是不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旦承认了自己是野种。 那么从今往后他在同僚面前怕是再也抬不起头。 壮汉们见裴行止紧紧护着裴老夫人,又腆着笑脸将苏墨玉围在了最中央。 “你们给我滚远点!”苏墨玉此刻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在此之前,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要知道在军中,她可是无数将士的梦中情人! 现在倒好,她竟被这群无耻之徒说成了水性杨花的荡妇... 就在她情绪濒临崩溃之际,苏府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 身宽体胖的苏耀祖和苏凌两人,带着一众家丁护卫,气势汹汹走出。 苏耀祖一把将苏墨玉拉至身边,柔声安慰:“玉儿不怕,天塌了还有爹在!” “爹...”苏墨玉鼻尖通红,倏然扑进苏耀祖怀里,小声啜泣。 马车里,沈无忧透过车窗看着被苏耀祖护在怀里的苏墨玉,心中酸涩不已。 一年前,她也有一个极其护短的爹,还有三个对她极致疼爱的哥哥。 可惜不过是一年的光景,沈家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沈无忧放下了窗帘,不愿再去回忆往昔。 记忆中亲人的关怀有多温暖,现实里她一个人孤军奋战就有多难过。 “沈无忧,你千方百计耍了这么多肮脏不堪的手段害我闺女,良心不会痛吗?”苏耀祖是个武夫,见苏墨玉受了委屈,气得大步上前,一脚踢在了马车的车轱辘上,朝着马车里的沈无忧就是一顿斥责。 “苏副尉此话怎讲?”沈无忧掀开轿帘,弯着腰,跳下了马车。 “你还敢下车?今日看我不揍死你这个心思歹毒的贱丫头!沈家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恶毒丧门星,才会落得个满门覆灭的下场。”苏耀祖攥着拳头,性格鲁莽的他根本不懂瞻前顾后,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将沈无忧暴揍一顿。 此刻他脖子上的青筋以及手背上的青筋全部暴起,看得出来,他是当真动了怒气。 “苏副尉是打算当街殴打烈士之女?这要是闹去大理寺,苏副尉头上这顶乌纱帽,绝对保不住。”沈无忧勾了勾唇,她就这么定定地站在苏耀祖面前,他要是敢动她一下,他的仕途就彻底完蛋了。 “爹,别冲动!” 苏墨玉连忙摁住了苏耀祖,她虽痛恨沈无忧,但也不敢在明面上和沈无忧硬碰硬。 真要是闹起来,沈无忧护国公嫡女的身份,就能压死苏家。 “......” 苏耀祖也怕丢了乌纱帽,气得憋红了脸,却生生不敢再上前一步。 “苏副尉怎么不动手了?”沈无忧勾着唇角问道。 “老夫岂能和你这黄毛小儿动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以大欺小!”苏耀祖冷哼着,唇上两撇胡子随着他粗重的鼻息而微微颤动。 “苏副尉方才说,沈家就是因为有我这样的恶毒丧门星,才会落得个满门覆灭的下场。这话,你是认真的?” “我...气话而已。”苏耀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天生暴脾气,气头上说的话根本不过脑。 现在想起来,这话要是传出去,他定是要倒大霉的。 啪—— 沈无忧走上前,抬起胳膊狠狠地扇了苏耀祖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使得在场众人纷纷怔愣在了原地。 而闻声赶来看热闹的围观百姓,此刻也被沈无忧迫人的气势吓得不敢喘气。 “沈无忧,你竟敢打我爹?!” 苏墨玉气得想要动手推沈无忧,却被沈无忧一手抓住,“咔嚓”一声反剪至身后。 “苏副尉乃朝廷命官,出言不逊,侮辱烈士家眷,我怎么打不得?” 沈无忧轻蔑地扫了眼敢怒不敢言的苏耀祖,冷笑着道:“从今往后,要是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任何一句辱骂我沈家的话,我必闹去圣上面前,让圣上品品你这个堂堂五品步军副尉极其糟糕的思想觉悟。” “你!” 苏耀祖指着沈无忧的鼻子,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苏墨玉拦在了苏耀祖面前,愤怒地盯着沈无忧,道:“今日这事怪不得我爹。要不是你找来这群人出言挑衅,我爹又怎会被你激怒?” “你凭什么说这群人是我找来的?今日一早,我随母亲一同去城门口找的将军,而后便一道入了宫。你自己说,我哪来的时间点去找这么一群人,为你们编舞编曲又唱又跳?” “如若不是你,这些人又怎么能将昨晚的事说得这样清楚?”苏墨玉认定了是沈无忧故意在给她难堪。 “你们昨晚说的话,做的事,早就轰动了全京都城。能将细节记得这般清楚的,岂止我一人?” 沈无忧根本不需要做什么,苏墨玉等人昨晚的糗事怕是已经传到了京都城外。 相信假以时日,整个大天朝都会传遍这三人的光辉事迹。 苏墨玉下意识地看向了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脸上又是一阵燥热。 苏凌护姐心切,见苏墨玉的气势蔫了下来,他又跟着冲到了沈无忧面前,恶狠狠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姐!” “我嫉妒她什么?”沈无忧看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苏凌,轻笑出声。 “你嫉妒我姐是大名鼎鼎的女诸葛,你还嫉妒我姐和姐夫感情笃深,而你只能独守空闺!”苏凌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点,只能拿裴行止出来挡枪。 “暮春灯会上,我凭实力赢了军中赫赫威名的女诸葛,眼下我才是全京都城最瞩目的女娘。” “这种情况下,我犯得着嫉妒一个不如我的劳什子女诸葛?” “再说你姐昨晚喝了毒菇汤后,又是偷穿我的衣裳,又是学我说话,由此见得,真正犯了红眼病的人,是她苏墨玉。”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不知道你听清没听清。歌谣里说的裴将军又小又短,全城有目共睹。” “你说,我该嫉妒你姐什么?嫉妒她拥有了一个又小又短的男人的爱?” 第55章 沈无忧怀孕? 沈无忧话音一落,围观的百姓便纷纷鼓起了掌,发出了海啸般的哄笑声。 他们根本不在乎裴行止是长是短,反正歌谣里这么写了,沈无忧也这么说了。 从今往后,裴行止身上的标签再也离不开“小”、“短”二字。 裴行止一边护着裴老夫人,一边怒气腾腾地盯着沈无忧。 她若只拿他屁股上的紫色胎记说事也就罢了,她怎可拿他的尺寸说事? 最气人的事,他明明又大又长! 沈无忧察觉到了裴行止的视线,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一把推开挡在苏墨玉跟前的苏凌,朝着苏墨玉步步逼近。 “你还想做什么?”苏墨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沈无忧的气场很强大。 甚至连裴行止都比不上她十分之一。 “我其实还挺好奇的,昨晚你说头几次上战场,你被吓得尿湿了裤子,这事是不是真的?” “还有啊,我怎么感觉你们苏家从上到下都没什么脑子?你这女诸葛到底是大智若愚呢,还是借了他人的谋略?” 沈无忧终于问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题。 裴行止在军事方面确实有着独特的见解,他敢用人,也擅兵法,能够屡建战功并不奇怪。 但是就她目前的观察,苏墨玉确实难担大任。 “你少血口喷人!”苏墨玉被沈无忧这么一说,更显心虚,眼神都变得飘忽不定。 “行吧,这事先放一边,咱们先来探讨一下眼前事。” 沈无忧看着苏墨玉这副心虚的模样,已经能够确定苏墨玉女诸葛的名号根本就是浪得虚名。 不过她现在还没有证据,并不急着揭露苏墨玉。 “女诸葛,你们一口咬定,是我派来的人在捉弄你们,可有证据?”沈无忧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穿着粉色肚兜的壮汉身上。 壮汉们极有眼力见,沈无忧话音一落,他们又一次手挽手,把苏墨玉围在了最中央载歌载舞。 “羞羞羞!女诸葛战场尿裤子,稀里哗啦熏死个人!裴将军哼哧哼哧嗅着闻,如同赖皮狗儿爱闻屎,喜欢喜欢他是真喜欢!” “你们别欺人太甚!”苏墨玉又羞又怒,“歘”地一声拔出了苏耀祖攥在手里的佩剑,剑锋直指为首的壮汉眉心。 刹那间,那群体形肥硕的壮汉吓得脸色发白,纷纷噤了声。 “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苏墨玉的剑划开了其中一人的脖颈,殷红鲜血汩汩涌出。 裴行止连忙夺下了她手中的剑,神情严肃地说:“莫动怒!真要是闹出人命,麻烦的是我们。” “我咽不下这口气!” 苏墨玉眼里噙满了泪水,一直以来,她在天朝百姓心中的形象都是极好的。 这下全京都城百姓都知道她上战场时被吓得尿裤子。 “咽不下也必须咽下去!”裴行止终究是比苏墨玉能忍。 他男人的尊严都被践踏得一点不剩,也没想过当众杀人。 “沈无忧,一定是你!” 苏墨玉转过身,手指着沈无忧,她的眼泪从眼眶中簌簌滑落。 “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该当众下跪,向我赔礼道歉?” “肯定是你!我从未和别人结过仇,一定是你,嫉妒我抢走了你的一切。” “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嫉妒你?” 沈无忧摇了摇头,她确实是发自内心感到庆幸。 幸好在和裴行止圆房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要不然到时候怀上身孕,她肯定要后悔自己眼瞎心盲,错把粪坑边上的垫脚石,当成了万里挑一的真宝玉。 “你们说,是不是沈无忧指使你们的?” 苏墨玉胡乱擦掉了脸上的泪珠,转头看向身后面面相觑的壮汉们。 为首的壮汉捂着流血不止的脖颈,语音哽咽地道: “女诸葛好生小气!我们是醉仙楼的店小二,东家说了,要排演一场新节目,供来店食客消遣。由于这场新节目用了女诸葛和裴将军的名讳,东家要我们特地前来询问你们的意见。你们若不同意,我们的节目就会被当成非法牟利,是要上衙门吃官司的。” “醉仙楼东家是谁?” 苏墨玉蹙着眉头,她还是觉得这事儿和沈无忧有关。 “呜呜呜...女诸葛当街杀人,快跑!”为首的壮汉并没有回答苏墨玉的问题,捂着染血的脖子,带领着剩下九位呆若木鸡的壮汉,一溜烟功夫跑得没了影。 沈无忧挑了挑眉,此刻也很是好奇那位神秘的醉仙楼东家。 按理说,醉仙楼的东家和九王顾景炎之间应该有着很深的渊源。 不然这醉仙楼也不可能为了九王的病,大张旗鼓地找寻毒医的关门弟子。 又或许,九王就是醉仙楼的东家。 可真要是九王的话,他为什么要捉弄裴行止和苏墨玉? 是为了替她出气,还是他本身和裴行止有私仇? 沈无忧更倾向于是后者... “回府吧。” 裴行止见那群闹事者四散而逃,也没想着追究今日这场闹剧。 且不说醉仙楼东家是何身份。 真要是追究起来。 苏墨玉还伤了人,这官司是输是赢还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这两日他太丢脸了! 他只想早点翻篇,再不愿提及这事。 上了马车,裴行止那双幽深的眼眸定定地落在了沈无忧身上。 许久,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无忧,你和醉仙楼东家是什么关系?” “将军该不会怀疑,我和醉仙楼的东家有一腿吧?” “醉仙楼的东家似乎很袒护你。”裴行止的直觉告诉他,醉仙楼的东家对沈无忧真的很特别。 “似乎?” 沈无忧冷声道:“将军应该知道名节对女子有多重要。你仅凭自己的猜测,就妄想把我钉在荡妇的耻辱柱上,其心可诛。” 裴行止沉着脸,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我与醉仙楼素来无仇,平白无故的,他又怎会这样捉弄于我?” “将军此话差矣!你和醉仙楼无仇,但这并不代表朝中和你政见不合者不会花钱买舆论阴你。”沈无忧这番话原本是足够让裴行止打消疑虑的,可她偏偏毫无征兆地干呕了起来。 裴老夫人眸光深沉地看向沈无忧,疑惑地问道:“你怕不是怀上了?” 第56章 沈无忧决心保住孩子 听裴老夫人这么一说,裴行止的目光瞬间警惕了起来。 他和沈无忧还没有夫妻之实。 她若是怀上身孕,那么便足以证明她背着他私会了情郎。 想到这里,裴行止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沈无忧若当真红杏出墙,他非揍死她不可! 沈无忧捂着胸口,镇定自若地看向裴老夫人,淡淡地说:“母亲莫不是忘了,方才我在宫里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换的衣裙?” 裴老夫人才想起来沈无忧来了月信。 她眼里的狐疑瞬间散去,努着嘴,冷声回了一句:“我年纪大了,记不住事。” “母亲万万不要妄自菲薄,您一点儿也不老。” 沈无忧握着老夫人的手,在对方写满疑惑的眼神中,缓声说道:“粉色娇嫩,穿在母亲身上倒是极合适,仿若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闻言,裴老夫人脸上的困惑之色,瞬间转变成了熊熊的怒火。 她气愤地甩开了沈无忧的手,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沈无忧,你的心怎么这么黑?活活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母亲若不爱听,我闭嘴便是。”沈无忧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裴行止此刻也没有说话的欲望,他还在琢磨着该怎么挽回自己的形象。 或许,他可以给醉仙楼那群店小二塞点银子,让他们把那句“又短又小”改成“又大又长”。 实在不行,改成“威风凛凛,尤为壮观”,他也能接受... 沈无忧见裴老夫人和裴行止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便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脉搏。 上回夜探义庄,她摸过一次脉。 那一回并未探到喜脉,想来这一次,很可能也是虚惊一场。 然而天不遂人愿,仅眨眼的功夫,她竟当真摸出了喜脉! 沈无忧脸色大变,瞬间慌得六神无主。 她吃了那么多副避子药,怎么还是怀上了?!难道是因为她特殊的体质,免疫了避子药的药性? 这一瞬,她无助到了极点。 裴行止察觉到沈无忧愈发急促的呼吸,转头一看,就见她煞白着一张脸,眼眶里隐隐还有泪珠在打转。 他从未见过沈无忧这般惊慌,诧异地问:“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马车跑太快,有点晕。” 沈无忧强压下心中惊骇,尽可能装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可是,纵她再怎么善于伪装,这会子也不可能装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怀孕和其他事不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肚子会一天比一天大。 到时候若还没有办法与裴行止和离,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无疑会成为她和其他男人私通的铁证。 或者...她需要让裴行止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沈无忧咬着唇,内心无比纠结。 裴行止是辜负了她。 但她打心眼里不愿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欺骗他。 退一步说,裴行止也确实不配当孩子的父亲。 要不,她把这事告诉那采花贼? 沈无忧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下了马车,她便浑浑噩噩地回了南院。 秀儿见她换了身衣裳,连忙迎了上去,“小姐,你怎么换了件衣裳?圣上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沈无忧摇了摇头,她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道:“我顺手救了太后,圣上赏了百两黄金,还赏了许多上等布料。一会儿等宫里将布料拿来,你且去挑几个喜欢的颜色,做几件新衣裳。” “小姐,你不对劲!” 秀儿一眼看出沈无忧的情绪不对头,她小心地关上房门,这才转头压低了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似乎很不高兴。” “秀儿,我完蛋了!”沈无忧搂住了秀儿,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小姐,你别吓秀儿。好好的,怎么就完蛋了?” “我有了。” “什么有了?”秀儿惊恐地看着她,试探性地问:“你是说,你怀了采花贼的骨肉?” “是的。” “怎么会这样!你明明吃了那么多副避子药...难道,是因为你特殊的体质,避子药不起作用?” “应该是。”沈无忧轻轻地点了点头。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秀儿忧心忡忡地问。 沈无忧蹙着眉,沉声说道:“我必须拿掉这个孩子。堕胎的药物若是没有效用,我只能通过撞击等方式,看看能不能流掉这个孩子。” “可是这么一来,你很可能再也无法怀上孩子。我听说,有些人滑过一次胎,便再难怀上。” “秀儿,我现在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 “还是留着孩子吧!” 秀儿知道这么说可能会伤害到自家小姐,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口,“小姐,这孩子有可能是沈家最后的独苗苗。你要是打掉了,损了身子,沈家很可能会绝后。” “......” 沈无忧今日太过慌乱,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若她的父兄真的再也回不来。 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必须活着。 不然,沈家的香火就要彻底断了。 “秀儿,你说得对。无论如何,我都该保住孩子。”沈无忧强打起精神,神情坚定地说。 这个时候她不该慌,也不该乱。她是沈家的女儿,肩上自有沈家的使命。 “小姐,圣上和离的诏书迟迟不下,你这肚子怕是藏不了几个月。” “不如...你就委屈一次,和裴将军把房给圆了。” “到时候就说是裴家的孩子,这也算是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秀儿深知沈无忧很是嫌弃厌恶裴行止,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也只有裴行止能给沈无忧肚子里的孩子,一个能够见光的身份。 将军嫡子,总比见不得光的野种好听。 “到时候再说。” 沈无忧总算是回过了魂,眼下她还未曾显怀,如果和离书在一两个月内下来,她根本没必要演上这么一出戏。 采花贼说过,只有她自身的利用价值足够高,圣上才有可能答应她同裴行止和离。 所以想要和离,她必须做到足够优秀。 最起码,她的综合实力要远胜于裴行止和苏墨玉二人。 沈无忧低下头,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她脱掉了身上的衣裳,撕开胸口的假皮肤,只见伤口又一次裂开,像是狰狞的血盆大口,黑红一片。 “小姐!你的伤怎么又裂了?” “贴了一整天假皮肤,又被贵妃娘娘使劲摁了几下,可能发炎了。” 沈无忧蹙着眉,她这回没有用那些刺激性较强的药物,也没敢用止痛药。 虽说她的身体可以免疫大部分药性,但她还是不能去冒险。 沈家的孩子必须健康长大。 “小姐,你怀孕的事,要告诉那采花贼吗?” “告诉他做什么?这是我们沈家的孩子。”沈无忧没想过让采花贼对她负责,毕竟他们两人都是受害者。 他都给她送来了避子药,是她的身体出了问题,这才莫名其妙有了身孕。 理论上,他不欠她。 “万一他有能力得以保全你和孩子呢?我总感觉,采花贼好像挺厉害。” “不用靠他,我也可以保护好孩子。秀儿,你且记着,这世上只有自己靠得住。”沈无忧嘴上这么说着,心底里却有些动摇。 那日她和采花贼应当都是被林如意算计,才会栽那么大一个跟头。 现如今她已然确定林如意就是想置她于死地的那个人,断不能什么都不做,坐等林如意找上门来。 可林如意盛宠不衰,再加上她背后还有林相给她撑腰。 想要撼动林如意的位置,犹如蚍蜉撼树,难于上青天。 要是采花贼和她一样,同林如意有仇,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起来。 “秀儿,一会儿你让人在院里树梢上挂个红绸。” 沈无忧也想着试探一下采花贼的意思,说起来,这孩子他也有份。 之前采花贼说过,若是想找他,只需要在院子里的树梢上系上一条红绸。 如此,他便知她在找他... 第57章 告诉采花贼,她怀了身孕? 等沈无忧处理好胸前伤口,门外梅香兴奋地跑了进来,“小姐,圣上的赏赐到了!您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不用。你带着兰香她们去挑布料,喜欢什么颜色自己选。” “多谢小姐!” 梅香欢欢喜喜地谢过了沈无忧,竹香和菊香两个丫鬟又跑了进来,“小姐,九王命人送来了一大堆补品,还给您捎了封信。” 沈无忧接过信,她倒是有些好奇,她在宫里才见过九王,这才回府没一会儿,他怎的又捎来了一封信? 打开信封一看,入眼便是顾景炎苍遒有力的笔迹。 “这字倒是不错,大气磅礴!” 沈无忧最讨厌书法,沈家上下就属她的字最丑。因此她对字写得好看的人,总会带着些许欣赏。 “小姐,九王对你可真上心!要是他能做姑爷,就好了。” 秀儿小声嘀咕着,尽管沈无忧怀了身孕,她还是希望,她家小姐能找到如意郎君。 “别乱说话。” “要不,你问问九王爷?万一他很喜欢孩子呢?万一他就是喜欢做人后爹...” “秀儿!这事以后千万不要再提。” 沈无忧其实很矛盾,她对采花贼和九王爷都有着朦胧的好感。 采花贼救过她的命,九王爷也帮了她好多次。不过她分不清她这种朦胧的好感,到底算不算喜欢。 按理说她也不是花心的人,怎么能同时对两个男人有所好感? “好吧...” 秀儿不情不愿地应下。 没一会儿,她又好奇地探着脑袋,看向沈无忧攥在手里的信,“小姐,九王爷都写了些什么?他该不会是在跟你诉衷肠吧?” “没写什么。他说两日内就会进入假死状态,我若是遇上急事,可以去找柳溪,也可以前去找我师兄。” “天啊!九王对您真是一往情深!他这会子就如同蛇到了蜕皮季一样,最是脆弱。想不到他在这么紧要的关头,都惦记着您!” “他可不得惦记着我?要是没了我,后期谁给他看病...” 沈无忧话音一落,便点燃了火折子,将信件烧成了灰烬。 “小姐,这可是九王爷亲笔,烧了多可惜呀!” “留着始终是隐患,不如烧了。”沈无忧处理完信件,又去院子里看了看大白。 她总感觉太后的猫有些古怪,一般而言,没到发情期的猫不至于这样暴躁。 尤其是经过高强度人为驯化之后,大部分猫都是较为温顺的。 因此,她需要充分了解猫的习性,才有可能发现太后的猫究竟是出了哪方面的问题。 “大白?”沈无忧蹲下身,将藏在矮凳下的大白猫捞进了怀里。 由于前几日沈无忧又骗又哄地喂大白吃下了功能障碍的药,这会子它看见沈无忧,就气得喵喵叫。 “喵喵喵!” “你这小家伙,骂得这么脏?”沈无忧第一次在猫的脸上看到了怒气,笑着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喵喵!喵喵喵...”大白亮出了爪子,这回连夹子音都给气没了。 仿佛在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爷爷我的幸福差点被你给毁咯! “乖,要是再这么张牙舞爪,小心我剪子一挥,割了你的作案工具。” 沈无忧仔细地摸着大白身体的各个器官,摸到胃部的时候,她不禁蹙起了眉头。 她记得太后的猫腹部也是这般鼓鼓囊囊的,原以为是怀了身孕。 现在看来,那猫应该不是怀孕,而是误吞了异物,排泄不掉。 “小姐,您...” 梅香见沈无忧的手一直停留在猫尾附近,压低了声道:“小姐,您莫不是想男人了?实在不行,梅香给您去街上物色一个小白脸?” “想什么呢?一个个的,都思春了?早晚把你们全部嫁出去。” 沈无忧回过神,她放下大白,这会子已经在思索该怎么告诉太后,她的猫出了问题。 原本她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 但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出人头地,她必须抓牢身边任何一个能让她展露锋芒的机会。 “小姐就知道打趣我们!您自个儿蹲在地上玩蛋,还不让奴婢说了。”梅香听闻沈无忧要把她们这群丫头全部嫁出去,羞红了脸,跺着脚跑了。 沈无忧看着梅香的背影,心下多少有些担忧。 这几个丫鬟都是从护国公府跟过来的,因此心性极其单纯。她很担心自己稍有疏忽,身边的丫鬟就会遭歹人算计。 “鲁达,明儿个一早记得带着梅兰竹菊四人外加秀儿,绕着院子跑十圈!” “这...” “她们体质太弱,等体质强一些,你记得教她们几招保命的招式。” “是,小姐。” “还有,表哥那边你可有派人时刻盯着?我总怕他出事。” 沈无忧很清楚,谢羡之在暮春灯会上拔得头筹之后,必定会有不少官员派人前去结交。 偏偏谢羡之不爱搞阿谀奉承随波逐流那一套。如此一来,想要害他的人势必会多上很多。 鲁达连声回答:“谢公子一切如常,我派了两人实时保护着他。” “这就好。” 沈无忧得知谢羡之一切如常,又开始在院子里忙前忙后。 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 因为她还没想好晚上采花贼来了之后,她该不该告诉他,她怀上身孕的消息… 第58章 撞破贵妃和九王的幽会! 是夜,裴府南院。 顾景炎着一身玄色夜行服,熟门熟路地跃进了沈无忧特意为他留的窗。 “怎么,娇娇想我了?” 他睨了眼端坐在桌前专心致志看着手中兵书的沈无忧,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对面。 “谁是娇娇?你记错人了。” 沈无忧神色微恼,这采花贼上来就是一句“娇娇”,好生轻浮! “还记得那晚,你一口一句二郎,喊得我心都快酥了。”顾景炎往沈无忧边上挪了挪,灼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别当真!” 沈无忧攥着书卷的手愈发用力,指关节隐隐泛白。 采花贼靠得太近,他身上带着几许上好的沉香气息,闻久了总有些头晕目眩。 “说吧,这么急着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顾景炎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正想往嘴里送,才想起自己戴了面具,又悄然放下了茶杯。 “你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沈无忧很想看看他的模样,她总得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好好考虑。 如若采花贼貌丑无盐。 那么她生下的孩子很有可能也不会好看。 “脸上留了疤,不想惊扰到旁人。”顾景炎淡淡地道。 “你要是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可以给你治。” “毒医都说我脸上的疤治不了,还是算了。” “竟有这么棘手?”沈无忧眼里闪过一丝狐疑,这世上竟还有她师父治不好的疤? “无妨,我已经习惯了。” 顾景炎轻咳了两声,又一次问道:“你今晚找我,可有要事?”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随时随地都有晕厥的可能。 因此他必须速战速决,最好能够早点离开。 万一晕死在她房里,她若揭了他的面具,他就完了。 “你的身体似乎很虚弱,我替你把把脉?” 沈无忧悄然红了耳根,她找他确实是有要事,但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替他医治。 “不用。我已经找到了神医,短期内便可完全康复。”顾景炎不敢让她把脉,她医术了得,万一被她看出端倪,得不偿失。 “什么神医这么厉害?” 沈无忧更加疑惑了,若论医术,全京都城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她。 这采花贼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比她还要厉害的神医? “南疆的巫医,医术了得,以蛊做药。”顾景炎信口胡诌。 他倒也不是有意欺骗她,只是有时候确实身不由己。 一旦说了句谎话,很有可能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谎。 “你确定,南疆的巫医真能治好你的伤?我光听你紊乱的气息就能感觉到,你的情况很不好。”沈无忧认真地问。 “沈姑娘这是在心疼我?” “倒也不是!你救过我,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沈姑娘,你有心上人吗?” 顾景炎想到沈无忧前日说的,她有个男性朋友也受了重伤,心下忽然有些不舒服。 沈无忧看向他脸上的银色面具,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被我这么一个连脸都没有的人夺去了清白,会不会觉得委屈?” “都过去了,那件事无需再提。” 事发时,沈无忧自然是委屈且愤怒的。 不过木已成舟,她再去哭哭啼啼寻死觅活毫无意义。这么做,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她必须振作,必须笑着看那群想要害死她的人尝到命运的恶果... 沈无忧不愿再提她和采花贼的荒唐一夜,强行转移了话题,“二火,你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你放心,我不是嘴碎之人,定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第三个人。” “抱歉。” 顾景炎低了头,沉声说道:“我的身份没那么重要,你还是叫我二火吧。” 此情此景,他根本没勇气说实话。 要是让沈无忧得知他就是当朝九王,她一定会以为,一切的一切,全是他精心设计的。 他对她从未存过半点利用的心思。 但是一旦让她知道他的身份,他的所有善意都会变成居心叵测的接近。 “不说就算了。” 沈无忧莫名有些生气,她放下手中书卷,起身朝着窗台走去。 “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有意隐瞒你,我有我的苦衷。如果你需要我负责的话,我可以给你承诺,等你同裴行止和离,我就将你明媒正娶迎进门。” “我不需要你负责。婚姻必须建立在一定的感情基础上,你我不过露水情缘,过了就忘了吧。” 沈无忧看着天上的月,此刻已经下定决心再不和采花贼提及怀孕一事。 采花贼一不肯露出真容,二不肯告知身份。 这样的人,哪里还有诚信可言? 顾景炎细细琢磨着沈无忧的这句“婚姻必须建立在一定的感情基础上”。 良久,他忽然酸溜溜地问道:“当初为何会选择嫁给裴行止?是因为喜欢,还是父母的意思?” “喜欢过。” “...你们可曾亲吻过?”顾景炎知道自己这么问很不礼貌,但他现在只想砍死裴行止。 今儿个一早,裴行止在亵裤上写下了沈无忧的名字,他就已经醋得不行。 所以才让追风编出那“又短又小”的歌谣,疯狂地诋毁裴行止。 要是让他知道,裴行止还亲吻过沈无忧。 他非要把裴行止那张嘴捣烂不可! “我和他的事,和你似乎没有关系吧?”沈无忧凉飕飕地反问。 “不说便是有了。” 顾景炎攥着拳头,忽然间,他竟生出想要吻她的念头。 他看着沈无忧薄红的檀口,喉头愈发紧涩... “你看什么?”沈无忧回眸,不解地问。 “没什么。” 顾景炎立马移开了视线,不甘心地追问:“你有意中人吗?” “问这么多做什么?我若说有,你当如何?” “家里也给我安排了亲事。我还想着,如果你没有意中人,我便对你负责到底。你若是有了意中人,就当我没说过。” “你去相亲好了,不用管我。” 想到采花贼即将迎娶别的女人,沈无忧心里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连采花贼的脸都没看过,对她而言,他依旧是个半生不熟的陌生人。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对他生出了朦胧的情愫...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等你一辈子。” 顾景炎转过身,双手轻轻摁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对你负责,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所亏欠,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欢和欣赏。” “......” 沈无忧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她试图从他的眼神中辨别出他这番话的真实度。 却因为他脸上的面具,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甚至不敢摘掉你脸上的面具,你认为,你的话还有可信度?”沈无忧自嘲地勾了勾唇,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万万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再一次跳入婚姻的火坑。 “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定以真面目示你。沈姑娘,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若娶了你,今生今世绝不可能再纳妾,通房也不会有。如若负了你,必当天打雷劈。” “我考虑一下,明晚给你答复。” 沈无忧还是被他永不纳妾的承诺打动了。 这个时代,但凡有点权势的男人,都是妻妾成群的。 像她父亲那样的好男人,全京都城都找不到第二个。 “行,我等你。” 顾景炎大致估摸着自己的发病时间,明天晚上他应该还不会进入假死状态,明晚他便再来一趟好了。 “对了,你可否告诉我,林如意为何要害你?” “她只是一个傀儡,幕后之人我还没查清。不过你千万不得轻举妄动,她有林相和圣上给她撑腰,你不是她的对手。” “知道了,你走吧。”沈无忧心下愈发不爽,采花贼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 她问的是林如意为何要害他,他却答非所问,说什么林如意只是一个傀儡。 “这个给你。” 顾景炎从宽大的披风中拿出了一扎桃花酥,“早些休息,明晚等我。” “多谢。” 沈无忧接过桃花酥,“啪”的一声将门扉关上。 既然他瞒了她这么多事情,她也瞒他一件好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从今往后再不可能管采花贼叫爹。 只是话虽如此。 她还是有些期盼与他明晚的会面... — 翌日清晨,钦天监派了好些人过来,在裴府前院吹吹打打,说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前来驱魔祈福。 沈无忧被吵得睡不安稳,索性起身从裴府后院偷偷溜了出去。 而后又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国公府后门。 之所以不走前门,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现在孤立无援,一拳难敌四手。因此做任何事,都必须小心谨慎一些。 进了国公府,她便熟门熟路地推开她父亲的书房。 走至书案前,她随手翻开了一本兵书,发现兵书里她那不怎么好看的笔迹,鼻尖一阵酸涩。 她那一行行东倒西歪的字边上,紧贴着的是她父亲的字。 未出阁前,她时常待在父亲的书房里,和父亲高谈阔论。 可惜,物是人非。 “父亲,女儿如今已经能够写出一手端正的小楷,你放心,女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沈无忧是在父兄遇险的噩耗传到京都城之后,日复一日地为父兄抄送佛经,才把原先不怎么好看的字,练到现如今的端正隽秀。 想起往事,沈无忧的情绪急转直下。 不过她并未长久地伤感下去,没一会儿她就放下了兵书,打开书房里的密室,快步走了进去。 父兄遇险后,她来过几次密室。 可每一次都是徒劳无获。 昨日她推测出林如意频频害她,很有可能和父兄遇险一事有关,因此今日搜寻起来,比往日要认真地多。 密室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小型沙盘。 沙盘上标有好些小旗帜。 她父亲说过,那一路的旗帜将会是他和哥哥们的行军路线。 沈无忧站定在沙盘前,仔细地她父亲的每一步布局。 若按照这样的布局,今年十一月底,父亲的大军就应该攻陷北离都城,直捣黄龙。 可惜...似乎不可能再有那么一天了! 沈无忧记下沙盘上的所有要点,而后一手将沙盘打乱。 她在密室里搜了整整一个时辰,依旧没有找到一丁点的线索。 正打算离去的时候,视线忽然落定在书架上那本《疑狱集》上。 那本书曾是她最喜欢的书,那里头记载着许许多多怪异的新奇的案件。 她父亲也曾跟她说过,《疑狱集》里没一个无用的文字,每个字都有可能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想到这里。 沈无忧即刻上前,将书架上的《疑狱集》抽了出来。 才翻了几页,她就发现书页里夹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稀稀拉拉地写了几十个数字。 她再三观察着这些数字,并未发现之间的联系。 这些数字并不是家人的生辰八字,也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但父亲在书页里留下这张纸条,肯定是有他的用意。 “难道,是页码?” 沈无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一一比对着书页上的内容,意外发现,纸条上的数字对应的页码,每一页里,都被圈出了一个字。 等她全部核实完毕,便得到了一句完整的话:答案在金狮嘴里,无需为父报仇,不要做以卵击石之事。 “金狮?” 沈无忧颤抖地放下书册,转身去拿木架上的金狮。 金狮嘴里,是一颗质地通透的粉色珍珠。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又是什么意思?” 沈无忧将珍珠藏于腰封之中,旋即又烧毁了《疑狱集》。 走出密室之后,她更加确定她父兄是遭人陷害,绝对不是因为意外。 不过话说回来。 父亲既然在出征之前就得知自己有此一劫,还留下了一张纸条给了她线索,并让她不要报仇。 这是不是说明,父亲和哥哥们早有防范? 也许,他们真的没有死! 沈无忧心底里重燃起希望,迈着欢快地脚步,从国公府后门悄悄溜出。 国公府和战王府仅仅只隔了一条街。 步行三四百步,也就到了。 不过沈无忧出阁之前,和顾景炎基本没有打过照面。 顾景炎十五岁就开始领兵出征,十六岁平定西藩之乱,自此得了战王的封号。 那之后的三四年,他一直在外征战。 今年年初,西边战事告罄,他才班师回朝,移交了兵权,当起了闲散王爷。 不过顾景炎麾下的将士和她父亲麾下的将士一个脾性,不认兵符,只认统帅。 因此,顾景炎就算是移交了兵符。 只要他想,他麾下的将士还是只听他一人的... 行至战王府后门,沈无忧下意识地往里头瞄了一眼。 只见后门半开着,一位身披鸦青色锦缎斗篷的女子站在了顾景炎身前。 顾景炎坐在院子里品茗看书,连眼神都不曾给过站在身前的女子。 “顾景炎,别吓我好不好?我是在跟你说认真的!” 那女子一开口,沈无忧便听出是林如意。 第59章 给肚子里的孩子上户口! “贵妃娘娘,请回吧。”顾景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煞白的脸颊,声音虚弱至极。 “真的没救了吗?” “你说呢?太医都给我判了死刑,我也就只有两日好活了。” “不,你不准死!” 林如意上前了一步,她蹲下身,抓握住了顾景炎的手,音色略微发颤,“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像你这样十恶不赦的人,理应长命百岁的。” 顾景炎甩开了她的手,眉宇间闪过一抹厌恶,“我死了不正好?你不是一直盼着我死?” “我是恨不得弄死你!” “当初要不是你把我送到顾北宸床上,我又怎么可能入那宫门?” 想起往事,林如意恨得双眼猩红。 她属意的人一直都是顾景炎,谁知,顾景炎竟那样残忍地将她送到了他兄长的卧榻之上! “本王没做过这种事。” 顾景炎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初林如意约他在梅林密会。 他随手扔了她的密信。 结果不知道生了什么变故,林如意竟和他皇兄顾北宸睡了。 “你还说没有?要不是你跟他说的,我们约在了密林,他怎会前来?” “随便你怎么想。” “顾景炎,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恨你。我恨你薄情寡义,恨你铁石心肠,可是我又舍不得你这样死去。” “你怎么想的,本王并不想知道。”顾景炎神色恬淡,和一旁情绪激动的林如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果然,爱与不爱一目了然... “顾景炎,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有事!否则,我就弄死沈无忧,让她给你陪葬!”林如意发了狠,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 门外的沈无忧满头黑线,她招谁惹谁了?顾景炎是死是活,和她有什么关系... “林如意,你是傻了吧?沈无忧是裴行止的妻子,不是本王的妻子。”顾景炎勾了勾唇,琥珀色的眼眸藏着点点戾气。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广华殿上你就看上了沈无忧!那之后,你一直在给她解围。” 想到这里,林如意就气得想要撕碎沈无忧。她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人,凭什么沈无忧能够轻而易举得到他的心? “我对人妻,没有兴趣。” 顾景炎冷声回了一句,而后又缓缓补充,“你若真想找人给本王陪葬,最好去青楼找。本王睡过的妓子,不下两位数。” “不可能!你不是从未...” 林如意压根儿不愿相信顾景炎的说辞,在她的印象中,顾景炎一直都是冷淡的,好似对女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我有过多少女人,能让你知道?” “顾景炎,你不能这么对我!”林如意情绪失控,抓着他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咆哮。 “林贵妃,请回吧!再这么闹下去,我不介意让皇兄派人将你请回去。” “我不回去!除非你告诉我,你的伤病有药可医。” “追风,送客!”顾景炎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不用你赶人,我自己走。” 林如意擦了擦脸颊上的清泪,戴好斗篷,作势从后门走出。 与此同时,沈无忧不小心踩到了脚边的瓦片,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谁?”林如意警铃大作,忙追了出去。 她私自出宫找顾景炎的事绝对不能让旁人得知。 不然,要是传到顾北宸的耳里,她必死无疑。 林如意追出去之后,并未撞见任何人,只在地上发现了一枚玉佩。 她捡起玉佩,蹙着眉盯着玉佩上的“苏”字,陷入了沉思。 之前她曾在苏墨玉腰间见过这枚玉佩。 难道,方才偷听她和顾景炎谈话的人,是苏墨玉? 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来是欠收拾了... 当天夜里,苏墨玉无端被人套了麻袋,暴揍了一顿。 她顶着一张满是淤青的脸,气急败坏地闯了裴府南院,“沈无忧,今日之仇不共戴天!” “苏氏今晚这妆容,浓了些。” 沈无忧抱着猫儿坐在院子里纳凉,见苏墨玉顶着熊猫眼走来,淡笑出声。 “是不是你?” “你若觉得是我,大可上衙门告我。” “沈无忧,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则,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苏墨玉并无证据可证明是沈无忧向她下的手,就算有所怀疑,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知道了,退下吧。” 沈无忧摆了摆手,方才她便听说了,苏墨玉不仅被人套了麻袋暴揍,还被人灌了泻药。 单从她怪异的走路姿势上看,她的屁眼子肯定不太好。 “小姐,这苏氏太过分了!她运气不好被人殴打,关我们什么事?”秀儿等苏墨玉走后,忿忿不平地吐槽道。 “说来话长,不过确实和我有关。”沈无忧将大白放下,心下并没有半点愧疚。 她抬头看了眼朦胧夜色,又瞄了眼树梢上的红绸。 红绸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好似她此刻涤荡的心情。 昨夜,她亲口答应了采花贼,今夜就给他答复。 沈无忧考虑了一整天,思量再三,她还是想要给自己,给孩子,也给他一个机会。 如果今夜他愿意向她坦白身份,她就把怀孕的事告诉他... 沈无忧静静地坐在院子里。 从一更天,等到了三更天。 梅香蹲在一旁,困倦地打着哈欠,“小姐,您还是快些回屋歇息吧?” “鲁达,把树上红绸拆了!” 沈无忧从躺椅上站了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想必,采花贼是接受了家里的提议,准备迎娶家中长辈给他安排的姑娘。 如此,也好。 沈无忧“砰”的一声,摔上了屋门。 从今往后,她再不会相信任何一个男人的鬼话。 她进屋没多久,喝得酩酊大醉的裴行止就敲响了她的房门,“无忧...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沈无忧冷声回绝。 “你放我进去,我说几句话就走。” “不放。” “无忧,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你何必急着判我死刑?” “......” 沈无忧本不想开门,但转念一想,和离遥遥无期,她不如先把孩子的户籍落实一下。 反正是裴行止先对不起她。 他自己都说了,他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那么,她就算绿了他也没什么。 她也不过是做了全天下被辜负的女人最想做的事而已。 “将军,进来吧!”沈无忧给裴行止开了门。 第60章 沈无忧裴行止圆房? 看向站定在门口面色酡红的裴行止,沈无忧笑得一脸温柔,“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好。”裴行止局促地吞咽着口水,整个人如坠梦里,迷迷糊糊,半天回不过神。 在行军过程中,苏墨玉是全军上下的白月光。 他为能够得到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红颜知己而倍感骄傲。 回了京都城,苏墨玉身上的光环一点点被消耗殆尽。 他才想起沈无忧的好。 沈无忧不仅出身好,相貌好,她几乎哪里都好。 现如今,她还是当今太后的救命恩人,想必往后,她的势头必定比苏墨玉要好。 “将军,洞房花烛夜你我连合卺酒都没来得及喝。现在想起来,我仍觉得遗憾。” “无忧...是我对不住你。”裴行止眼里满是怜惜,喉头愈发紧涩。 他并不是好色之徒,但在才貌双全的沈无忧面前,他又怎能不动情? “把这杯酒喝了,你我的洞房花烛,便没有遗憾了。”沈无忧亲自给裴行止倒了杯酒。 “好。”裴行止重重地点了点头,沉溺在沈无忧甜美的声音中,无法自拔。 接过酒杯的那一瞬,他也曾想过,沈无忧可能是在耍他。 但他此刻已经完完全全上了头,仅犹豫了片刻,便引颈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见状,沈无忧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鱼儿既已上钩。 她再懒得浪费自己的情绪。 “无忧,咱们把洞房花烛夜没办的事,给办了吧!”裴行止借着酒劲儿,鼓起勇气提议道。 “好呀。你先上床等着,记得把自己剥干净。”沈无忧吹灭了烛火,不走心地哄着裴行止。 “行。” 裴行止很是配合,快步上了榻,三下五除二将自己剥得干干净净。 脱光后,他下意识地扯过薄衾,盖在了自己身上,“无忧,你怎么还不上榻?” “别急,我想去洗一下。” “不用洗也无妨,我不嫌弃。”裴行止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且耐心等上片刻,我必须要洗干净,才能服侍将军。”沈无忧忍着一身鸡皮疙瘩说道。 “那...你快一些。” 裴行止话音一落,便困得睁不开眼。 没一会儿,就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 沈无忧等他睡熟之后,用簪子划开了裴行止的头皮,取了大量的血。 考虑到她此刻还有“月信”,血量自然是多多益善。 将血迹不均匀地洒在帕子上以及被单上,沈无忧又给裴行止的头皮上了药。 此药无色无味,能使浅表伤口在短时间内愈合。 “完美!”准备妥当后,沈无忧总算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户籍便办妥了。 她冷眼看着卧榻之上酣睡着的裴行止,“啪啪”扇了两巴掌,将今晚被采花贼放鸽子的怒火发泄了出来,这才转身离去。 另一边,顾景炎已经提前发病进入假死状态。 在发病前,他再三叮嘱流火,让流火穿上夜行衣前来赴约,给沈无忧捎句话。 流火记错了时间,整整晚到了两个时辰。 他正想敲开沈无忧的门扉,恰好听到沈无忧和裴行止的对话。 犹豫再三,他终究是没有和沈无忧说上话,而是灰溜溜地回了战王府。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裴行止捂着隐隐作痛的脑壳从沈无忧的卧榻之上转醒。 被衾之下,他依旧是一丝不挂的状态。 掀开被子瞄了一眼,他便发现了那方褶皱不堪的染血的元帕。 “难道...” 裴行止很想要回忆起昨晚的事,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他和沈无忧喝了合卺酒。 那之后的事... “将军,你总算醒了。”沈无忧从屋外走进,看向卧榻之上一脸懵的裴行止,颇为恼怒地说:“昨晚的事,我和你没完。” “昨晚,我们圆房了?” 裴行止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做没做过,狐疑地问。 沈无忧怨怼地说:“我的月信还没好,将军就迫不及待地强行把房给圆了!你看看榻上那大片的血迹!你对得起我吗?” “额...”裴行止红了脸,很是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抱歉,昨晚喝多了!” “你走!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沈无忧将他丢在地上的衣袍捡起来,扔到卧榻上,“你我既已履行了夫妻义务,从今往后你再不欠我,别来我屋里碍我的眼!你去疼你的美娇娘苏氏,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无忧,你别说气话。我之前答应过你,一个月会来你房中七日。” “去你的吧!谁要你来了?我倒要问问,是不是其他男子也像你一样,不顾妻子月信再深,只顾自己快活!” “你小点儿声...” 裴行止自诩是个端方君子,总怕被人听到沈无忧这番惊世骇俗的话。 要是让人得知,他在妻子月信期间,强行欺负了妻子,肯定是要贻笑大方的。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无忧...” 裴行止心下也有些郁闷,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消息是,他终于得愿以偿把房给圆了。 坏消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就好比面前摆了一桌山珍海味,他吃得肚皮滚圆,却偏偏尝不出其中滋味。 “无忧,你确定昨晚我们...” 沈无忧没等他说完,便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将军都已经占尽了我的便宜,还想如何?” “没什么。”裴行止叹了口气,默默穿好衣裳。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补上一句:“你且放心,你永远是我裴行止的妻,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滚吧,少在我面前碍眼。” 沈无忧冷淡地下了逐客令,她寻思着一会儿得让人将卧榻上的被褥给处理了。 上头沾染了裴行止的味道,她恶心。 “那我晚点再来看你。” 裴行止误以为沈无忧是因为他昨晚的粗鲁行为在和他置气,只好先行离去。 行至沈无忧屋里的梳妆镜前,他意外发现自己左右脸颊上都印着一个巴掌印。 他凑近了镜子,狐疑地看着自己脸上的伤,好一会儿才转头询问着沈无忧,“我的脸,是你打的?” “是我。” “...你倒是坦诚。”裴行止蹙着眉头,他这副鬼样子,怎么上朝? “将军惹了我,我自是要打回来的。”沈无忧理直气壮地说。 “好吧,是我的错。” 裴行止寻思着,昨晚是他混账在先,沈无忧打他两巴掌也是情有可原。 他终究是没有去责怪她,而是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皮,快步出了南院。 “小姐,不好了!谢公子涉嫌非礼良家妇女,已被人押去顺天府衙!”沈无忧解决了孩子的户籍问题,才想着歇上一口气,鲁达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神色焦灼地说。 第61章 沈无忧想扒采花贼的皮 “什么时候的事?”沈无忧即刻起身,关切地问。 之前谢羡之在暮春灯会上拔得头筹,她便知这段时间他定有麻烦缠身。 就是没有料到,她已经派了人去保护谢羡之。 他还是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鲁达如实答道:“应当是昨晚的事。谢公子近几日都宿在心悦客栈,受害女子是心悦客栈掌柜的女儿林清水,还未出阁,年方十六。” “表哥昨晚有无饮酒?” “昨夜前去找谢公子的人有好几拨,谢公子喝了不少酒,不过并不见醉意。” “既然没醉,就不可能酒后乱性。表哥定是被人害了!” 沈无忧寻思着,以谢羡之刚正不阿的性子,确实很容易得罪那些试图拉拢他的官员。 若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 按照天朝履历,轻薄良家妇女是要判处杖刑,并流放边疆。 如若女子尚未及笄,则罪加一等,便会被处以死刑。 “小姐,再过几日便是春闱了。谢公子出了这样的事,怕是连参加的资格都要被取缔了。”鲁达也不相信谢羡之会轻薄良家妇女,偏偏他们的人又不能作为证人,想要替谢羡之说上两句,都没人会信。 “备车,我去顺天府看看!” 沈无忧深知这件事很是棘手,她一个妇道人家若是被卷入这样的案件,极有可能会被连累。 到时候铺天盖地的脏水,都有可能往她身上泼来。 只是,她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表哥空有一身才华,却要落得个含冤入狱的凄惨下场。 裴行止也收到了谢羡之轻薄良家妇女的消息,他担心沈无忧贸然前去趟这趟浑水,刻意等在了门口。 见沈无忧急匆匆从南院走来,他即刻上前,沉声劝她,“无忧,你表哥的事我听说了。此案水深,你最好别去。再说了,你表哥姓谢,你姓沈,他就算是被定了罪,也不会波及到你身上。” “将军此言差矣!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表哥家若是出了事,将来我若遭遇不幸,又有谁我替我击鼓鸣冤?” “你我既有了夫妻之实,我定会护你周全,你不会遭遇不幸。”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将军这番话,我可不敢信。” 沈无忧这辈子都会记着裴行止帮着苏凌等人作伪证,差点害她背上杀害李维的罪名。 单凭这事儿,她就不可能再相信裴行止的鬼话。 “无忧,要是让人得知你是谢羡之的表妹,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听我一句劝,还是别去了。” “我相信我表哥不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沈无忧的耐性渐渐告罄,她本不想搁在门口跟裴行止说这些废话。 问题是他们昨晚才圆的房。 此刻她若是对裴行止太过不耐烦,裴行止难免会起疑。 裴行止见沈无忧信誓旦旦地替她表哥打包票,心下顿生不爽。 他沉着脸,厉声问道:“你和你表哥也没见过几面,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是说,你瞒着我,偷偷与他见过?” “将军还请慎言!” 沈无忧仰着头对上他写满疑虑的眼眸,冷声反问:“我和其他人有没有过分亲密的接触,将军难道不清楚?” 裴行止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想起了昨晚。虽说他对昨晚的事毫无印象,那带血的床单却是真实存在的。 想来,沈无忧应该不会骗他。 毕竟她本就是他的正妻,他也没说不碰她,她实在没必要搞上这一出。 “将军不肯信我,实在是让我寒心!” “我不是不肯信你...” “将军分明是不肯信我!之前你带了苏氏回府,我虽没说什么,实际上,我的心已然破碎不堪,整个人也如同行尸走肉,痛不欲生!而现在,你又试图用这样难听的言语攻击我。将军,你可知,你的话语就像是浇淋在我坟头上的冷雨,闹得我整具尸体冰冷彻骨。”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裴行止瞅着沈无忧幽怨的眼神,总觉得自己像是辜负了她的渣男,一时间心虚不已。 “你若真心疼我,不如陪我去一趟顺天衙署?刚好你的脸上还挂着伤,也没办法上早朝。” “我还有要事在身,要不你让鲁达陪你去吧?”裴行止眼瞅着拦不住沈无忧,只好由着她去。 反正,他绝对不去趟这趟浑水。 “将军既不肯去,那我自己去好了。”沈无忧蹙着眉,期期艾艾地说。 顺利上了马车后,她便也不再装了,捂着胸口,忙从秀儿手里接过几瓣橘子塞入嘴里,好压下胃里翻江倒海袭来的恶心感。 她原本是不需要给裴行止好脸色看的。 要怪还得怪采花贼的失信! 昨晚,她就是因为气采花贼放了她的鸽子,才会想到找裴行止给孩子落实户口。 现在倒好,她还得忍着恶心,装出一副对裴行止有情的模样。 “下次让我撞见他,我非扒了他一层皮!” “小姐,你要扒谁的皮?” 秀儿见沈无忧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好奇地问。 “没什么。” 沈无忧摇了摇头,好一会儿,她又补了一句,“秀儿,你且记着,千万别相信男人的鬼话,否则会吃大亏!” “嗯!秀儿记下了!” 秀儿重重地点了点头,跟着义愤填膺地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少听鬼话,貌美命长。”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沈无忧等人便抵达了顺天府衙。 她快步挤进了围在衙署门口看热闹的人堆里,放眼望去,就见浑身是血的谢羡之凄凄惨惨地跪在堂下,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哭哭啼啼,连站都站不稳的女子。 与此同时,顺天府丞张志正怒拍惊堂木,浑厚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威严,“谢羡之,你可知罪?” “我没有碰过林姑娘,我是被冤枉的。” 谢羡之哪怕受了伤,跪在地上的时候,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张志正又看向了被一对老夫妻搀扶着的女子,缓声问道:“林姑娘,你说,昨晚他都对你做了什么?你别怕,本官在,他不敢造次。” “昨晚...昨晚我和往常一样,换了男装,扮成店小二,在客栈里帮忙打下手。” “谢公子和友人从傍晚喝到了将近二更天。” “这期间我给他续了好几次酒水。最后一次续酒水,店里便只剩下他一人,小二也回去休息了的。” “我给他续完酒水没多久,就晕死了过去。” “今儿个一早转醒,我才发现...我被他欺负了!” 林清水一口气说完,又一次埋在她娘胸口嘤嘤啼泣。 “昨晚我让你续了酒水之后,没多久我就回了客房休息。我也是今日一早,才发现你在我的榻上。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女子!”谢羡之忙为自己辩解。 他是真没看出来客栈里的店小二是女子,可他的这番话,根本没人愿意相信。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会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更何况那榻上还见了红,林清水也嚷着浑身酸痛,还因为过于疼痛哭了好一阵子。 “如果真如你说,你没有碰我家闺女,为何一大早就给我们送了一千两银子?依我看,你分明是想要用银钱封了我们的口。”心悦客栈掌柜一把将自家闺女护在身后,冷声质问着谢羡之。 第62章 表哥不举,沈无忧翻案 “谢某行得正坐得端,断不会做出这类侮辱女子的事情来。” “我给你们钱,只是出于愧疚。林姑娘本不该遭遇此劫,背后的歹人定是为了毁坏我的名声,才会这么做。” “你们相信我,绝对不是我轻薄的林姑娘。” 谢羡之今早起来发现榻上躺了一个光溜溜的女子,便知自己大祸临头。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想起沈无忧不日前跟他说的话。 沈无忧让他切记掩藏锋芒,否则极有可能招惹祸端。 可惜他并没有听她的劝... 他给林家钱,一是因为怜悯林清水的遭遇,二是为了息事宁人。 如若背后并无其他推手,一千两银子确实足以封口。 问题是,背后那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阻他的仕途,让他身败名裂。 如此一来他给林家的一千两银子,便又成了扎入他胸口的回旋镖。 此时的他,正可谓是百口莫辩。 张志正听了谢羡之的辩解,更加确定是他轻薄了林清水。 不过他并未就此定了谢羡之的罪,而是细心询问着堂下等候多时的带下医,“邹婆,林姑娘的验伤结果可是出来了?” “回大人!林姑娘昨夜确实遭受了侵害,口径撕裂,可以见得,侵害林姑娘的人是下了狠手。” 带下医此话一出,衙门外的百姓也变得群情激愤起来。 一时间,满堂全是对谢羡之的辱骂声。 “太可怕了!林家姑娘还未成婚,这以后怕是嫁不出去了!” “可不是?这个谢羡之真不是人!这种衣冠禽兽就该处以死刑。” “就他这种人,居然还在暮春灯会上拔得了头筹,真是匪夷所思!” ...... “肃静!” 张志正再拍惊堂木,等门外百姓安静了下来,他这才严厉地诘问着谢羡之,“人赃并获,你可认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谢羡之一身清白,没做过的事,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认!” 谢羡之悲愤无比,他本壮志满怀,却被奸人污蔑,落得个声名尽毁的地步! 想到谢家名声也会因他而毁,他一时想不开,竟打算咬舌自尽以证清白。 身侧捕快发现谢羡之唇角溢血,忙上前用胳膊肘重击他的下颌,逼着他松开了紧咬着舌头的牙齿,“大人,此人试图咬舌自尽,想必是做贼心虚!” “在他嘴里塞上一块布条,受刑之前,他还不能死。” 张志正冷声吩咐着捕快,正想着给谢羡之定罪,沈无忧忽然挤进了衙署,急声喊道:“大人,此事有蹊跷!” 她其实可以早些走出来替谢羡之平反。 但又担心谢羡之好了伤疤忘了痛,这才强忍到现在。 “裴沈氏,此案和你并无瓜葛,你上这来做什么?”经过上次李维之死,张志正对沈无忧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谢羡之是我表哥,我相信他的人品。”沈无忧走上前,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 “裴沈氏,你再不退下,本官可以判你扰乱公堂秩序。” 张志正并不想与沈无忧为敌,毕竟她背后还有南中大将军给她撑腰,他可万万不敢招惹。 因此,他只想着赶紧让她退下,以免耽误了办案时辰。 谢羡之也没想到沈无忧会在此情此景之下承认他是她的表哥,他转过身,满是疑惑地看向她,“你来这么里做什么?快出去!” “表哥,我相信你。”沈无忧蹲下身,双手紧攥着谢羡之的胳膊。 “别闹,你快出去。这个时候你当聪明些,明哲保身不好吗?” 谢羡之察觉到沈无忧抵在他胳膊的手似乎给他塞了什么东西,他担心沈无忧会被牵连,哪怕她的水袖很宽,足以遮挡这些小动作,他还是不敢伸手去接。 “表哥,你相信我。”沈无忧蹙着眉,极为严肃地说:“我定会为你洗脱冤屈,你也不想至亲之人为你担心,对吧?” “......”谢羡之看着沈无忧这般坚定的模样,终究还是偷偷接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已经身处绝境,却还是觉得沈无忧有办法证明他的清白。 低头扫了眼掌心中的褐色药丸。 他想也不想,便借着咳嗽的空当,将药丸塞进了嘴里,直接吞了下去。 堂上,张志正耐心告罄,横眉冷竖,“裴沈氏,你若再不退下,就别怪本官连带定了你的罪!” “大人,我并非有意前来滋事。只是我表哥确有冤屈,我不能见死不救!” “那你倒是说说,你表哥有何冤屈?”张志正鉴于沈无忧背后的靠山,终于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我表哥他有隐疾,此次来京除却想着考取功名利禄,还偷偷看了那方面的疾病。” “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去战王府请云清公子前来当场对峙。云清公子是龙泉山庄毒医座下三弟子,我表哥曾找他看过隐疾。” 沈无忧方才在来的路上,已然想好了对策,她可以让谢羡之吃下致使男性功能障碍的药物,但还需要其他的人证。 她思来想去,还是云清最为合适。云清是她的三师兄,自然不可能出卖她。 “去传人证。”张志正察觉到事情可能真有转机,立刻派人去战王府请人。 不过,人证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 他又开口询问着沈无忧,“你说你表哥有隐疾?可否说说具体症状?” “简而言之,应当就像是宫里的公公那样,不能人道。至于是真是假,大人找个人验验不就一清二楚了?” 沈无忧到底是女子,她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男子的隐疾说得那么清楚,只能模棱两可地去概括。 况且她研制的药丸有没有后遗症或者并发症,她目前还不是很清楚。 要是说多了,难免会露馅。 谢羡之满脸狐疑地看向沈无忧,他的身体根本没有隐疾,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他原以为沈无忧收买了给他验身的人,这才这般笃定。 而且他也不认为沈无忧给他吃的药丸,真能彻底摧毁他的身体。 沈无忧看出了谢羡之的疑虑,又给了他一记安定的眼神,“表哥,你放心,我一定还你清白。” 谢羡之轻轻点了点头,在两位官差的带领下,去了后堂脱衣验身。 没多久,官差就急匆匆跑到堂前,道:“启禀大人,谢羡之的身体确实有问题!” “什么问题?” “他虽器官齐全,却没办法像正常那人那样...总而言之,他这副模样,是没办法侵犯女子的。” “去弄点春药,再试试!” “是,大人!” 官差急急忙忙去弄了春药,很快就给谢羡之用上。 一盏茶的功夫后。 谢羡之终于被官差从后堂带出。 张志正又问:“可有反应?” 官差连连摇头:“依旧毫无反应。大人,属下可以肯定,谢羡之确有隐疾。” 与此同时,云清也已经被请到了堂前。 好不容易能在小师妹面前表现一把,他连忙上前,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大人,这位谢公子确实找我看过病。不过在下医术不精,没能治好谢公子的隐疾。想必,这世上只有我师父治得好。” 云清向来不是一个爱撒谎的人。 但是为了小师妹,他愿意做任何事。 加上师妹的父兄全部为国捐躯。 他对这个貌美聪慧的师妹,简直是怜爱到了极点。 张志正考虑到云清是九王顾景炎的门客,自然不敢怀疑他和谢羡之有所勾结。 沉默了片刻,他又将矛头对准了林清水,“现已证实谢羡之并无侵犯你的可能。林清水,你可知你的行为已经涉及诬告?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民女冤枉!” 林清水跪伏在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掉。 紧跟着,林父林母也跪了下来。 林父老泪纵横,“咚咚咚”地对着张志正磕起了响头,“大人,小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可千万不能徇私枉法啊!” 沈无忧攥着拳头,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只要能够证明谢羡之的清白,就可以全身而退。 可看向抖成筛糠哭成泪人的林清水,她终究是于心不忍。 她走上前,给林清水递上了帕子,声色温柔地说:“别哭,你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除了我表哥,你还见过谁?相信我,我必定替你揪出真正害了你的人。” 第63章 绝地反击,笑看狗咬狗 林清水缩着肩膀,怯生生地看向沈无忧,“你当真会帮我?” “我知你委屈,定会尽全力帮你。”沈无忧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同是女子,她能体会林清水的无助和彷徨。 “林姑娘,你可以试着相信我,天没塌,日子还需要一天一天过下去。你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还有,我希望你能将昨晚的细节再回忆一遍。” “我表哥寒窗苦读十年才走到今日,昨晚若不是他犯的错,他却要因为此事而功名尽毁,这对他也不公平。” 沈无忧能看出来,林清水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女子,她善良又怯弱,想必也是不愿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 在沈无忧的劝说下,林清水终于放下戒心,语音哽咽地说起了昨晚的事: “昨晚,一更天之后,客栈里的食客并不多,也没有新来的住客。” “住客名单我阿爹那里有。” “至于食客,除了谢公子以及前来找他的那群人,戌时一刻至末刻,苏府的苏凌公子也在,和他吃酒的人我不认识。” “苏公子摸过我的手,他边上的公子说我皮肤细嫩,但并没有其他逾越的行为。” 说到这里,林清水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一开始,她认定了是谢羡之轻薄了她,可看到谢羡之气得想要咬舌自尽,她又开始犹豫了。 如果说,昨晚侵犯她的人不是谢羡之,那么会不会是苏凌那群人? 和谢羡之相比,苏凌那群京都城长大的公子哥儿似乎更加顽劣... 想到侵犯自己的人可能不止一人,她更加悲痛,哭得如丧考妣。 “你先起身,这件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沈无忧将林清水搀扶起身,即刻看向端坐在高位上的张志正,道:“大人,林姑娘说了,昨晚除了我表哥,她还见过苏副尉府上的公子苏凌。至于和我表哥喝酒的那些人,以及和苏凌喝酒的那些人,还望大人将他们全部请上来。” 她不确定幕后黑手会不会找来替死鬼,从而替真正侵犯过林清水的人开罪。 不过话说回来,将昨晚所有接触过林清水的人都请上来,她总能辨别出真正使坏的那个人。 听了沈无忧的说辞,张志正更是头痛不已。这一层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昨日前去找谢羡之的人非富即贵,他哪里敢去请? 偏偏谢羡之又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这会子已经将昨晚找过他的官员全部给报了出来。 “大人,昨日与我会面的相关人等,我已全部写下,还望您明察!”谢羡之写完,又重重地给张志正磕了一个响头。 “来人,去把苏府的苏凌公子以及昨晚同他吃酒的那群公子请上来。” 张志正想来想去,还是不敢让人去请昨晚和谢羡之一同吃酒的那群官员。 如若作案之人是苏凌等公子哥儿,他倒是能够毫不顾忌地秉公办案。 沈无忧看穿了张志正的心思,倒也没有明着戳穿他。在她看来,确实是苏凌等人的嫌疑更大一些。 没一会儿,包括苏凌在内的五位公子哥儿就被请了上来。 为首的苏凌扫了眼林清水,立刻心虚地收回了视线。 “我记得苏公子前几日才游过街,没想到这么快就‘二进宫’了。”沈无忧冷冷地瞥了一眼苏凌,面露嘲讽地说。 “又是你!” 苏凌看到沈无忧的那一瞬,气性唰地一下翻涌上头,“沈无忧,你是不是有病?成天到晚和小爷过不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悦小爷呢!” “依我看,她就是喜欢苏兄。” “苏兄,你不是说你姐夫连碰都没碰过她?想来,她是真有可能思春了。” “张大人,你让我们哥儿几个来这里做什么?轻薄林姑娘的人不是已经跪在地上了?” …… 苏凌身边的那群公子哥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自说自话,完完全全枉顾了公堂上的纪律。 “肃静!”张志正再拍惊堂木,冷声道:“昨夜你们是什么时辰去的心悦客栈,又是什么时辰离开的?以及离开后去了哪里,有无人证,还望诸位如实交代。” “昨晚,我们大概是戌时一刻到的心悦客栈,戌时末刻吃完酒,结伴离开。离开时,客栈里就只剩下谢羡之那一桌。” 苏凌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离开客栈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家中佣人可以作证。” “除了自家府上的佣人,可还有别的证人?” “这我哪里记得呀!大人,我听说那林姑娘赤身裸体躺在了谢羡之的房里,你要查就去查他,查我们这群良民做什么?”苏凌寻思着,昨晚他们哥儿几个做事相当隐蔽,林清水全程处于昏迷之中,按理说是不存在其他目击者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一改刚入衙署时的心虚,显出几分理直气壮来。 沈无忧深知这种事确实不好查,如若没有目击证人,确实很难定罪。 踟蹰再三,她最后还是大着胆子,给身侧的云清递了张纸条以及若干试纸。 云清眯着眼眸看着沈无忧递来的纸条,眉头不由得拧作一团。 这世上竟还有检验精斑的试纸? 他竟闻所未闻! “师妹,你确定这试纸可行?”他歪过头,小声地询问着沈无忧 “相信我。”沈无忧点了点头,回答得很是笃定。 纠结了片刻,云清还是选择相信沈无忧。 他上前一步,当着所有人的面煞有其事地说:“张大人,若想检测这几位是否为轻薄过林姑娘的狂徒,云某倒是有一计。” “说来听听。”张志正连声道。 “是这样的。我师父此前曾研制出一类试纸,可测男子精斑浓度,试纸的颜色也会随着浓度而变化。” “刚巧我身上就带了试纸,不妨让几位公子都试上一试。” “几位公子测完,还要麻烦带下医将从林姑娘体内搜集到的残留精斑也用试纸测上一测。” “而后,便可拿着试纸比对色泽,若有色泽同带下医手中试纸一致者,就证明林姑娘体内的精斑,是那人留下的。” 云清话音一落,苏凌等人纷纷急了眼,冲上前扯着嗓子叫嚷道:“凭什么?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让我们验?” 张志正面露难色,如若检验结果表明,轻薄林清水的狂徒并不在这几人之列。 只怕明儿个一早,这群公子哥在朝为官的父兄们,就要上奏折弹劾自己了。 沈无忧也看出了张志正的犹豫,她连声补充道:“大人,要不将昨晚和我表哥会面的那几位也请上来当面对质?” “此事本官自有打算,你退下。” 再三权衡了利弊,张志正还是决定先查一查苏凌等人。 若狂徒当真在这几人之中,他也省得去得罪那群惹不起的人。 想到这里。 他即刻让官差将苏凌等人以及谢羡之带至后堂,强行取了精斑。 一刻钟左右的功夫,试纸结果出来。 堂上堂下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焦灼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云清先打开的是谢羡之的试纸。 由于谢羡之服下了沈无忧递给他的丹药,他的试纸同没用过的一样,呈淡黄色。 紧接着,苏凌等五人的试纸也一一被打开。几人的试纸皆是红色,只不过有浅有深。 最后,云清又从带下医那里取过林清水体内的样本。 试纸显示依旧是红色,色泽较深,最为接近苏凌身边的大高个蓝安的试纸颜色。 “可有结果了?”张志正耐不住心中好奇,也站起身探着头看了过来。 “有了。” 云清点了点头,手指指向了苏凌边上的男子,“昨晚侵犯林姑娘的人,是他!大人你看,这两张试纸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蓝安,你可认罪?” 张志正悄悄地松了口气,很是庆幸罪犯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的庶子。 “大人,我是冤枉的,不是我!”蓝安慌了神,连连摇头,矢口否认。 “想不到,你竟做出这等龌龊之事!亏我还对你推心置腹,一直把你当亲兄弟对待!”苏凌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蓝安的鼻头就是一阵指责。 紧接着,其他三位公子哥儿也纷纷表明了立场,落井下石的同时,还试图和蓝安绝交。 沈无忧的神色依旧很是凝重,她转身小声地征询了林清水的意见,在林清水点头同意后,这才走上前,提出了质疑,“大人,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如若昨晚的罪犯不止一人,那么从林姑娘体内取出的精斑很可能经过多人的混合,从而导致试纸颜色偏向其中颜色最浓的那一人。” 沈无忧此话一出,蓝安便如同筛糠般点着头,“昨晚确实是苏凌先起的头!他一眼就看穿了客栈的店小二是女扮男装,他见林姑娘貌美,假意离去后,又中途折返,将林姑娘迷晕后,扛到谢羡之的客房里,实施了侵犯。” 蓝安看清了这群狐朋狗友的嘴脸,咬牙切齿地强调:“这事儿是苏凌起的头,要不是他再三怂恿,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种事。至于谢羡之,因为醉酒,全程睡得跟死猪一般。” 第64章 沈无忧打赢心理战,九王暴毙? “你放屁!”苏凌瞪大了眼,冲上前抓着蓝安的衣领,朝着他的脸颊狠狠砸了一拳。 其余三人也跟着围了上去,对着蓝安拳打脚踢。 “肃静!” 张志正见堂前乱成一片,惊堂木拍得震天响,这群人仍未停下。 “大人,想要验证他们说的是真是假,采用最原始的手段,就能行。” “裴沈氏,你还有什么法子?” “随便牵一条衙署编制内的巡逻犬过来,犬类鼻子灵,让巡逻犬闻闻气味,不就一清二楚了?” 沈无忧此话一出,挤在一堆的五人也不敢闹腾了,如同泄了气的鹌鹑,缩在一旁,只敢用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她。 张志正寻思着沈无忧言之有理,即刻让人牵了一条巡逻犬上来。 巡逻犬先是嗅闻了带下医手中从林清水身体里提取的精斑气味,再一一嗅闻了苏凌等五人的。 片刻过后。 巡逻犬忽然引颈狂吠,朝着苏凌等人冲了过去。 牵着狗绳的官差没有反应过来,被巡逻犬拖行了两三步,这才卯足了劲儿,攥紧了狗绳。 “这...” 张志正见巡逻犬的攻击目标完完全全锁定在这五人之中,心下已经了然。 想到这五个道貌岸然的公子哥儿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此刻他恨不得将这群人全给阉了! 林清水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两眼一翻,当场晕死了过去。 沈无忧也默默攥紧了拳头,这群纨绔公子,果真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恶劣... “大人,此案情节恶劣,还望大人从重处罚!” 沈无忧气得浑身发颤,若不是有律法压着,她绝对会亲手阉了这五人。 与此同时,官差又给张志正递去了好几张纸条。 张志正连看也不看,直接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至一旁。 若是其他事,他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件事影响太过恶劣,纵这几位纨绔公子的家人在朝中均有官职,他还是没办法昧着良心放过这群畜生。 “本案已结清,罪犯苏凌等五人即刻收押至顺天府监牢。鉴于情节恶劣,本官将即刻上报大理寺,此罪当处以死刑!” 张志正此话一出,堂外看热闹的百姓瞬间沸腾,欢呼一片。 沈无忧暗暗地松了口气。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仗打得有多惊险! 云清则满眼崇拜地看向沈无忧,“师妹,你那试纸可真厉害!”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沈无忧没敢告诉云清实情,她提供的试纸根本没有那么神奇。 换句话说,正常男性的精斑都会让试纸变色。 至于色泽的深浅。 有可能一样,也有可能不一样。 如果张志正留个心眼,特地找来几位未曾涉案的男子作为对照组,试纸的权威性就将荡然无存。 当然,沈无忧不认为张志正想不到这一点。 之所以没有设置对照组。 最主要的原因是,张志正也得罪不起昨晚同谢羡之喝酒的那群达官贵人。 既然得罪不起那群人。 那么他就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到尽快结案。 “师妹,我改日再向你讨教试纸的奥秘。九王的情况很不好,我必须立马赶回去。”云清确实很想拉着沈无忧一同探讨神奇的试纸,碍于情况紧迫,只能匆匆赶回战王府。 “多谢师兄特地为我跑了一趟。”沈无忧真诚地道了谢。 她寻思着,她和谢羡之的运气还算是好的。 云清乃毒医座下的关门弟子,又是九王的门客。他本身就是医学权威的化身,他的到来着实让她省了不少事。 “应该的。”云清唰地一下红了脸,这么可爱的师妹向他道了谢,这辈子算是值得了。 等他什么时候回龙泉山庄,定要跟师兄弟们显摆一番! 沈无忧目送着云清蹦蹦跳跳的背影,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说好的端方雅正呢?她怎么觉得,她的这个师兄闷骚得紧... “表妹,今日的事多亏有你。” 退堂后,谢羡之拖着一身的伤缓缓地朝着沈无忧走去。 想到沈无忧为了救他,不惜搭上女儿家最宝贵的名声,再回忆起暮春灯会上他对沈无忧的冷言冷语,他就惭愧得无地自容。 “表妹,之前是我对你有所偏见,是我狭隘了。” “表哥别这么说,是我对不起你们在先。” 沈无忧见谢羡之要给她行礼作揖,忙拉住了他的胳膊,脸上骤然浮现出些许歉意,“表哥,实在抱歉。若不是事出紧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谎称你身有隐疾。这下倒好,未来一段时间,京都城的女娘们恐怕都不肯嫁予你。” “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如此一来,我也就不必提防着那群居心叵测之辈往我后院塞女人。” 谢羡之并不认为有隐疾是一件坏事,经过这一劫,他已然懂得如何韬光养晦。 沈无忧还担心谢羡之接受不了有隐疾这样的污名,见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才彻底放心了下来,“如此,我便放心了。” “表妹,可否如实告诉我,为什么要舍身帮我?” “因为你是我表哥,一家人理应互帮互助。还有,你无需担忧你的身体,药效十二个时辰就会消解。至于今后,你想娶妻的时候,可以称游医治好了你的隐疾。” 谢羡之见沈无忧嘴皮动得飞快,脸色愈发通红。 憋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礼貌发问:“表妹,我怎么感觉你对男子的身体构造还有特性了如指掌?” “也不是很了解,还在摸索中。”沈无忧很是坦然地说。 “咳咳...” 谢羡之更尴尬了,他已经在脑补,沈无忧平时里研究男子身体构造的模样。 难道她天天在裴行止身上做试验? 又或者,她还在其他男子身上做过试验? 想到这里,谢羡之连忙压低了声,小声提醒着她,“表妹,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少摸索些吧!我对女医很是敬重,只是人言可畏,我不希望你被流言蜚语所伤。” “我最多是在院子里那只公猫身上做做试验,分什么男女?” “原是如此!” 谢羡之意识到自己颇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刻更加窘迫。 他收回了慌乱的眼神,连忙转移了话题,“表妹,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 “行,我要吃最贵的!” 沈无忧知谢家富甲一方,便也没跟谢羡之客气,出了衙署两人便往醉仙楼走去。 “表哥,把头抬得高一些,让全京都城百姓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你说得对。” 原本含胸缩背的谢羡之听了沈无忧的话,立马挺直了背脊。 他没有做任何的亏心事,根本用不着心虚。哪怕进过衙署,还被林家打得遍体鳞伤,也没什么。 他今天既然能从顺天府衙走出来,足以证明他是无辜的。 进了醉仙楼,沈无忧即刻被人请到了楼上雅座。 原本还想着坑谢羡之一顿,店小二却笑着说道:“沈姑娘,谢公子,鉴于你们是今年暮春灯会的魁首,东家说了,一年内你们在本店的消费,全部免单。” “替我谢谢你们东家。” 沈无忧总感觉顾景炎就是醉仙楼的东家,不过她并没有证据。 谢羡之则忽然戒备了起来,拉着沈无忧就欲往外走,“表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咱们还是换家正常的客栈吧!” “醉仙楼比其他地方安全。” 沈无忧站在雅座窗边,指着巷口处探头探脑的蒙面侠客道:“这群人不敢进醉仙楼,想必是在忌惮醉仙楼东家的势力。我们一旦走出醉仙楼,连吃饭喝酒都得小心翼翼,万一声音大了些,保不齐会被这些人听去。” “他们是跟着我的?”谢羡之诧异地瞪圆了眼。 “不错...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林清水一案闹得全京都城沸沸扬扬,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人更多的是想要拉拢你,拉拢不成顶多使使绊子,绝不敢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为何?” “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保不会弄巧成拙。你若再次全身而退,当今圣上要是得知你两次被害,两次脱险,定会对你刮目相看,到时候,你将平步青云扶摇直上。那些想打压你的人,可不想看到这一幕。” “表妹高见,谢某佩服。” 谢羡之在来京都城之前,总有些恃才傲物。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他的这个表妹,不论是才能还是智谋,都在他之上。 “见得多了,也就懂了。” 沈无忧说话间,又给谢羡之递去了一瓶金疮药,“这瓶金疮药是我自己研制的,祛疤效果特别好。你记得脸上的伤处要厚涂,万一破了相,到手的探花郎可就要不翼而飞了。” “表妹见笑。”谢羡之又一次红了脸。 两人饭吃一半。 谢羡之忽然神神叨叨地问:“表妹,你那试纸真有那么神奇?” “故弄玄虚罢了。那五个人的试纸之所以颜色都不一样,只能说你我运气好。” “什么意思?” “换句话说,如果顺天府丞设置了对照组,且恰巧对照组里和本案无关的男子试纸的颜色和带下医手中那张试纸的颜色相同,那么试纸的权威性将会受到挑战。” “天啊!你怎么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谢羡之得知真相之后,心跳得愈发厉害。 “试纸我已经让我师兄偷偷收回了,如若有人起疑,主打一个死无对证。” 谢羡之后怕不已,连声说道:“表妹,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万一露馅了,你可知这事的严重性?” “我说值得就是值得!再说了,我认为,我的胜率还是挺高的。” “其一,顺天府丞张志正得罪不起昨晚和你吃酒的达官贵人,他也想着尽快结案,所以他不会主动提出设置对照组。” “其二,苏凌的那群朋友全是酒肉朋友,一旦出了事,只会狗咬狗,这是人性。” “当蓝安将矛头对准苏凌等人,主动招认了他们五人的犯罪事实,他们就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沈无忧话音一落,谢羡之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他没想到他对沈无忧那么冷淡,她居然还愿意为他冒险! “表妹,之前是我对不住你!从今往后,我定把你视为亲妹妹,疼你宠你,做你最坚实的靠山!” “我也会是表哥最忠诚的盟友。” 沈无忧朝他举了举杯,能够同他和解,她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对了表哥,还有一事我有必要向你解释清楚。” “何事?”谢羡之连忙放下酒杯,双目灼灼地盯着她。 “之前我并不知外祖父来京都城找过我。我得知父兄战死沙场后就大病了一场,院外发生了什么事,一概不知。” “想必是裴老夫人有意瞒我,她最是势利眼,对商贾之家带有很强的偏见,自然不愿认外祖这门亲戚。” “当然,这一切也怪我识人不清。一开始我以为老太太只是刁钻了些,直到前段时间她放了一把火,蓄意将我烧死在东院,并借机夺走我的财物,我才知那老太太长了一副蛇蝎心肠。” 过去一年,沈无忧因对裴行止有情,对于裴老夫人自然是敬重有加。 吃的穿的,尽可能都给予裴老夫人最好的。 可惜裴老夫人的恶是从骨子里带来的。 稍不顺她的意,她便开始原形毕露... “岂有此理!裴家怎可这么待你!” 谢羡之听了沈无忧的话,拍案而起,“表妹,裴家既这样待你,你不如同裴行止和离算了!咱们谢家虽不是官宦之家,倒是也有些钱财傍身,完全可以供你日常开销,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这门亲事是当今圣上定的,我若想求和离,还得他的应允才行。不瞒你说,我在个把月前便入宫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答应我会向圣上提及此事,奈何至今杳无音信。” “莫非,圣上是看在裴行止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加上国公府再无男丁可靠,故意不给你做主?” “正是。” “圣上怎可如此无情?护国公府上下为国鞠躬尽瘁,他怎能如此苛待你?” “表哥,还请谨言慎行!”沈无忧连忙叫停了谢羡之。 就算是在醉仙楼里,他说出这般离经叛道的话,也怕隔墙有耳,莫名被人摆上一道。 “难道,你这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裴府受这等窝囊气?”谢羡之愈发心疼沈无忧。 他们谢家的女儿,可没吃过这样的闷亏! “我倒是没怎么受气。” 沈无忧之所以还能安心留在裴府,最主要的原因是,裴府一家子也斗不过一个她。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还可以拿裴老夫人,裴行止以及苏墨玉出出气。 “小姐,九王暴毙,文武百官都赶去了战王府。裴将军让您快些回去,他说,您需要和他一同前去。”鲁达从窗口处飞了进来,着急忙慌地说。 “我知道了。” 沈无忧立即起身,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着谢羡之,“表哥,心悦客栈是住不成了。你可以选择住在国公府,或者福来客栈,我派了两个护卫在暗中保护你,你想去哪跟他们说上一声就行。” “你还派了护卫保护我?”谢羡之更加诧异。 “你是我表哥,我自然需要确保你的安全。”话音一落,沈无忧便匆匆回了裴府。 第65章 男人?玩物罢了 裴府门口,裴行止和苏墨玉二人相对而立。 苏墨玉远远地瞧见沈无忧的马车从巷口处驶来,冷不丁地淬了一口唾沫:“我随军出征多年,可从未遇见过像沈无忧这般阴险歹毒之辈!她定是对我有怨,才会对阿凌赶尽杀绝!” 听闻自家弟弟被关押进了顺天府监牢,苏墨玉此刻正可谓是心急如焚。 碍于朝廷命官的身份,她暂时还不能去探监。 眼下文武百官都赶去了战王府,深怕晚去一步,被人所诟病。 裴行止蹙着眉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皮,缓声说道:“玉儿,咱们行军之人还是得讲点道理,此事的错处全在你弟弟身上,怪不得无忧。” “我弟弟只是贪玩了些,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再说了,他现在是正五品步军副尉家的小公子,要什么女人没有?” “我还是觉得,我弟弟绝对不可能看上商户之女。说不定,那女子是有意勾搭的我弟弟!” 苏墨玉暗暗腹诽着,就算真是自家弟弟轻薄了人家,也没什么。 肯定是那个女人太过风骚,又或者衣着暴露,有意引诱什么的。 这年头,像沈无忧这样把不要脸挂在脸上的女人还真不在少数! 裴行止深深地看着苏墨玉,眼里陡然闪过一抹失望。 他原以为苏墨玉和内宅女子不同,她本该是沙场上英姿飒爽的鹰,可为什么回到京都城之后,她竟变得如此狭隘? “行止,你一会儿可得好好教训沈无忧!我这还没过门呢,她就嫉妒成这样!真要是过了门,指不定还要捅出多大的娄子!”苏墨玉挽住了裴行止的手,愤愤然说道。 “玉儿,你弟弟的事稍后再议。眼下当务之急,是该好好考虑一会儿去了战王府,当如何站队。” “这有何难?九王已死,我们自然是要站在九王的对立面,同林相,以及贵妃娘娘一道同仇敌忾。”苏墨玉不假思索地说。 “不妥...九王身故,但并不代表林相往后能一家独大。圣上也不会想要看到林相一家独大的局面,到时候你切莫冲动,看我眼色伺机行事。” 裴行止发现苏墨玉女诸葛的神通好似也掺了水分,回了京都城后,她的谋略甚至还比不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沈无忧。 这其中关系利害他并非全然不知。 苏墨玉背后之人既下定决心将苏墨玉推上神坛,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下了不少苦功。 如此一来,短期内苏家必定不会落寞。 恰恰相反,苏墨玉女诸葛的神通还会持续发光发热。 因此在苏墨玉彻底失去女诸葛的光环之前。 裴行止就算不是为了情义,也会顾念着她的利用价值,同她扮演着最为恩爱的夫妻。 苏墨玉浑然不知裴行止心中所想,她那双淬了火的双眼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从马车上缓步走下的沈无忧。 “将军久等了。” 沈无忧朝着裴行止微微颔了颔首,即刻快步回了南院,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 裴行止许久未见这般乖顺的沈无忧,瞬时被迷得五迷三道心驰神往。 他痴痴地盯着她曼妙的身姿,想到他们已有了夫妻之实,心里又是一阵荡漾。 虽说昨夜发生了什么,他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不管怎么说。 沈无忧都是当之无愧的京都城第一美女。 能够娶到这样的天仙美妻,也算是羡煞旁人了。 “你盯着她的背影看做什么?”苏墨玉警惕地看向裴行止,话里行间满是不快。 “没什么。” 裴行止收回视线,无意间又扫过苏墨玉和肩同宽的腰身,顿觉索然无味。 若说什么样的女子最为极品,开荤前他确实没什么概念。 自从和苏墨玉有过夫妻之实,他才知,在卧榻之上,他还是喜欢稍微柔弱一些的。 苏墨玉的腰和他差不多粗,肉还硬,搂着她和搂着战友没什么区别... “裴行止,你说过这一生只爱我一人的!”苏墨玉恨恨地盯着裴行止,她看得出来,裴行止对沈无忧是有情的。 “这话在屋里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被外人听见,保不齐会参我一个宠妾灭妻。” “......”苏墨玉抿着唇,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她原以为,护国公家男丁全都死绝了,她若想要取代沈无忧当家主母的地位,应当是手到擒来之事。 不成想沈无忧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好对付! 和其交手的几个回合之中,她就未曾赢过。 “将军,我换好衣裳了,我们走吧。” 沈无忧信步从南院方向走来,她卸去了发顶的朱钗,只在鬓角处簪了一朵白色的小雏菊。 裴行止呆呆地看着她,很显然他又一次被她惊艳。 若不是此前答应过苏墨玉。 他恨不得往后夜夜宿在沈无忧屋中。 “将军,你怎么了?”沈无忧见裴行止呆呆怔怔地立在原地,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启程吧。” 裴行止尴尬地收回了视线,上了马车后,还不忘向沈无忧伸出手,试图拉她上车。 沈无忧只当没看见,缩着胳膊轻盈跃上马车。 裴行止尴尬地收回了手。 此刻,他完全忘却了跟在沈无忧身后上车的苏墨玉。 苏墨玉心下大为不爽,看向沈无忧的眼神莫名多了几分杀气。 “将军脸上的红印子退得倒是挺快。我原本想着给你送消肿的药膏,现在看来,应该是用不上了。” 沈无忧率先打开了话匣子,裴行止到底是正二品南中大将军,脸上若是留下两个巴掌印,这要是被旁人知晓是她打的,她势必要被人说成母老虎。 因此,她方才回南院的时候,确实给裴行止带了一瓶上等的消肿药膏。 “冷敷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消了。”裴行止的声音温柔得仿若能掐出水来。 “行止,你的脸是怎么伤的?”苏墨玉听得云里雾里,狐疑地看向裴行止。 “......” 裴行止悄然红了脸,他总不能告诉苏墨玉,昨晚他趁着酒兴,强行同沈无忧圆了房,而后被惊慌失措的沈无忧扇了两耳光吧? 犹豫了片刻,他才支支吾吾地说:“不碍事,撞上门柱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苏墨玉蹙着眉,关切地摸了摸他的脸。 沈无忧闷哼了一声,偏过头做出一副同裴行止怄气的傲娇模样,不再言语。 她很清楚怎么拿捏裴行止,对她而言,裴行止连玩物都算不上。 她要是愿意,玩他简直如同玩狗一样容易。 裴行止心虚地瞄了眼沈无忧。 他还以为她仍在因为昨晚的事生气,一颗心像是被小猫抓了一般,又酥又痒。 第66章 将顾景炎烧成灰烬? 苏墨玉察觉到裴行止和沈无忧两人就像是在打哑谜一般,一来一往,都像是在传情。 她越想越生气,豆大的泪珠簌簌滑落。 在军中她是人人敬仰的女诸葛,裴行止也曾说她是天上人。 这才过了多久? 他就当着她的面同沈无忧这样的骚狐狸眉来眼去! 沈无忧勾着唇,静静地欣赏着苏墨玉的丑态。 她就是要想方设法地激起苏墨玉的恨意。 等到恨意足够摧毁理智的时候,她再想去抓苏墨玉的把柄,可就容易多了...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三人便赶至了战王府。 他们前脚刚到,就看到太后一身缟素,哭得跟个泪人儿一般,有气无力地靠在了皇后身上。 沈无忧寻思着,顾景炎孝心重,肯定告知了太后他假死的事情。 太后在知道实情的情况下,还能哭得这样悲痛欲绝,想来,上一届的宫斗冠军绝对是有些真本事的。 “行止,你说太后娘娘都哭成这副模样了,怎么还抱着那只胖猫?”苏墨玉压低了声询问着裴行止。 “太后娘娘的心思,不是你我能够揣测的。”裴行止蹙着眉头,不悦地回了一句。 沈无忧见太后手中的猫病恹恹的,想必它的病症还没有得到医治。 也许...她可以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正当她暗暗盘算着该制造出怎样的动静之时。 随着一声尖锐的通报声,圣上和惠妃也快步走进了在战王府大堂设下的灵堂。 紧接着,林相国和其党羽也一道走进了灵堂。 奇怪的是,顾景炎麾下的三大干将,除却镇国将军司熤早早到场,云麾将军卢凌丰和归德将军刘闯竟是同林相国一起来的。 沈无忧在众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才看向顾北宸身侧美艳无双的惠妃身上。 惠妃司璇是镇国将军的亲妹妹。 后宫之中。 除却皇贵妃林如意,最为受宠的就是这位惠妃。 沈无忧对于宫闱之事没什么兴趣,正想收回眼神,意外发现惠妃头上的发簪竟嵌着一颗硕大无比且质地圆润的粉珍珠! 粉珍珠素来珍贵,像惠妃发簪上这么大颗的,放眼整个天朝,也当是凤毛麟角。 难道...她父亲留下的那颗粉珍珠,指向的是惠妃? 沈无忧心惊不已,她原以为宫里头最难应付的是林如意,想不到中途又冒出了一人... “皇弟,是朕来迟了。” 顾北宸站定在灵堂中央,猩红的双眸落定在金丝楠木棺材里,顾景炎那张灰白的脸上。 这一刻,灵堂里除却太后之外的所有人纷纷跪伏在地,齐声高呼:“圣上节哀,太后节哀!” “李太医,朕的皇弟因何丧命?” 前日顾景炎进宫时,太医也为他诊过一次脉。 沈无忧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太医说的是顾景炎旧疾发作,只剩下两三日的光景。 而且太医在给顾景炎诊脉的时候,顾北宸也是在场的。 沈无忧困惑的是,顾北宸既然早已知晓顾景炎不久于人世,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这一刻,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顾景炎麾下不认军符只认统帅的铁骑。 也许,顾景炎功高盖主,早就成了当今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太医匍匐在地,颤声说道:“王爷旧疾发作,油尽灯枯而亡。臣等用尽了能用的法子,依旧没能为王爷续上命。” 闻言,太后原先隐忍克制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她放下手中猫儿,伏在顾景炎棺椁边上,痛哭流涕,“我儿一生戎马,为天朝鞠躬尽瘁,本该有大好的年华,奈何天妒英才,我儿尚未娶妻,甚至还没能留下后嗣...” 听到这里,沈无忧不禁抽了抽嘴角。 不得不说,太后的心态还真是稳! 这么紧张的场合她还能在完美拿捏情绪的同时,公然向诈死的顾景炎催婚。 顾景炎若是能够听到太后的声音,肯定是要汗流浃背的。 “母后,切莫哀思过度。” 顾北宸命惠妃搀扶起扒在棺椁边上的太后,而后又从太监手中端着的托盘中取下了天朝圣火旗帜,轻轻地披在了顾景炎的身上。 那一刻,沈无忧清楚地看到顾北宸的眼里掉落下了一滴眼泪。 不过除了她,应该没人看见当今圣上这样柔软的一面。 她是为了安抚太后那只四处乱窜的猫,这才悄悄抬了头。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沈无忧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这滴泪,又让她看到眼前这个拥有着至高无上权利的男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不多时,原本顾景炎麾下的归德将军刘闯忽然上前一步,万分悲恸地跪倒在顾北宸脚边,“皇上,臣斗胆,想为战王请功!” “但说无妨。” “战王戎马一生为大天朝,勇夺泸州城平定西藩之乱。之后,战王又在西部边境大搞民生,为流离失所的百姓提供安家之所立命之本,这等功绩配得上国葬最高礼遇!”刘闯话音一落,便又给顾北宸磕了三个响头。 还没等顾北宸回话,太后已然在皇后和惠妃的搀扶下站起身,手指着刘闯血糊糊的脑门,暴喝道:“刘闯,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恕罪!微臣对战王忠心耿耿,日月可证天地可鉴!今日提出国葬,一是战王功绩配得上这最高礼遇,二是因为战王乃军中定海神针,给予他高礼遇厚葬,也是万千将士的心愿。” 刘闯话音一落,原本顾景炎麾下另一干将云麾将军卢凌丰也跟着附和道:“太后,圣上明鉴!给予战王最高礼遇国葬,实乃军中万千将士的共同心愿!” 太后被这两人气得面色铁青,原先的哀恸之色也淡去了不少。 顾北宸倒是不急,他阴鸷又锐利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定在林相国身上,“林相,你怎么看?” “启禀圣上,战王军中威望极高,确实配得上国葬礼遇。”林相国几乎没有犹豫,张口就来。 “林祥睿!你...”太后气得直呼林相国本名,一旁的皇后只能拼命地顺着她的背,小声提点道:“母后,国葬乃最高礼遇,还望谨言慎行。” 顾北宸深深地看了眼太后,又转身询问着跪伏在地的裴行止,“裴爱卿,你怎么看?” “臣...” 裴行止一时间也犯了难,国葬虽为最高礼遇,但要是搁在他身上,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所谓国葬,就是将死者的躯体摆放至钦天监的观星台上,用烈火烤烧直至灰飞烟灭。 光是想到那样的场景,裴行止心里便有些发怵。 苏墨玉见裴行止半天不肯答话,焦灼地拽了拽他的衣摆,“你倒是快说,圣上问你呢!” 第67章 裴行止吃九王的醋 裴行止回过神,他是行军之人,自然不愿看到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顾景炎被一把火烧得什么都不剩。 然而再三权衡了利弊,他终究还是照着林相国的说法,沉声答道:“启禀圣上,微臣认为,战王担得起国葬厚礼。” 跪在他身后的沈无忧压根儿不在意裴行止说了些什么。 她偷偷地将被太后丢下的白猫抱在怀里,纤纤细手轻轻按摩着白猫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寻思着,这样犀锐敏感的话题,当今圣上无论如何也不会问她一介女流之辈。 然而让她没有料到的是。 顾北宸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竟点了她的名,“无忧,你怎么看?” 沈无忧当场石化。 这事儿怎么还问到她头上? 在她看来,如若顾北宸还有点良心,就不该把自家弟弟的遗体烧成灰烬。 若是顾北宸怀疑顾景炎诈死,直接烧了岂不一了百了? 何必假惺惺地一圈又一圈地问? 不过,这番疑虑她可不敢不加掩饰地说出口。 顿了片刻,沈无忧悄然放下手中白猫,沉声说道:“臣妇愚见,还望皇上恕罪。” “朕让你说,你直说便是。” “臣妇认为,厚葬战王即可,无需国葬。” “你的意思是,朕的皇弟担不起国葬厚礼?”顾北宸挑了挑眉,对沈无忧也骤然多了几分兴致。 “战王平定西藩之乱有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但臣妇认为,太后娘娘定然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战王病逝,太后必定痛苦万分。” “如若连个念想都没了,太后定然更加难过。在臣妇看来,太后先是母亲,再是太后。还望皇上三思!” 沈无忧在答话的时候,面上还算镇定,心底里已然慌作一团。 她如果顺着裴行止的话来说,哪怕当今圣上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也不会只针对她一人。 毕竟提出国葬的是顾景炎麾下的刘闯和卢凌丰两大叛徒。 可她偏偏提出了和其他人相悖的见解。 这要是惹怒了圣上,她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沈无忧很清楚,以顾景炎的本事,绝对有办法在关键时候逆转局面。 但她还是想要豪赌一回。 就赌顾北宸方才落的那滴眼泪。 都说,富贵险中求。 她若是赌赢了,往后不论是太后,还是和太后同一阵营的皇后,都会对她礼遇有加。 当今圣上也会因为她的胆识,重新衡量起她的价值。 顾北宸深深地看向沈无忧,目光交汇的那瞬间,他忽然莞尔笑道:“满朝文武支支吾吾,竟无一人有护国公嫡女的胆识!护国公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臣妇惭愧...” 沈无忧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方才她的那番话颇有一股子用孝道绑架顾北宸的意思,幸亏顾北宸没和她计较。 “众爱卿起身吧!刘爱卿,你的提议固然好,但在朕看来,母后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从今往后,谁都不得再提国葬一事,朕的皇弟当以亲王礼厚葬。” 顾北宸让众人起身之后,撂下了一番话,便带着惠妃司璇先行离去。 太后再三确定顾景炎不会被送去钦天监一把火烧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抬眸看向一旁低眉颔首的沈无忧,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好孩子,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 “太后谬赞。” 沈无忧这会子又一次抱起了白猫,她小心地将白猫交至太后手中,压低了声道:“太后娘娘,翡翠可能是误食了异物,必须趁早医治,否则将危及生命。” 太后并未回话,她默默地抱着白猫,随着皇后一道走出灵堂,坐上了回宫的轿辇。 她的演技自然可以骗过大部分人。 但她骗不过从小跟在她身边的顾北宸。 想必从刘闯提出国葬之际,她那一瞬间的慌张就已经被顾北宸看在了眼里。 因此,她若再在战王府久留,顾北宸难免会生气。 实际上,沈无忧也觉得,顾北宸已然得知顾景炎诈死一事。 皇家水深,她虽猜不准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恩怨纠葛。 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想必顾北宸对顾景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有些感情的。 只是这么点感情并不足以消弭顾北宸的疑心和顾虑。 他的目的应该不是顾景炎的命,顶多只是想要收回顾景炎手中的兵权... 裴行止见太后离去,这才敢上前一步,压低了声询问着沈无忧:“你方才都对太后说了些什么?太后为何一言不发地离去?” “太后的猫看上去病恹恹的,我同太后说了猫的病症。” “那她为何一言不发?”裴行止又问。 “我也不知。”沈无忧摇了摇头,事实上,她心里拎得门儿清。 太后才经历了“丧子之痛”,这会子是万万不能表现出对爱猫的关心的,要不然那些藏在暗处的势力定会更加怀疑顾景炎自导自演的这一出暴毙戏码。 可能是太后和圣上皆已离去。 在场官员的家眷这会子已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压低了声聊着八卦。 “你们说,今儿个贵妃娘娘怎么没有陪在圣上身侧?她该不会失宠了吧?” “依我看,惠妃娘娘的姿容,远在贵妃娘娘之上。她承宠,是早晚的事。” “我听宫里的小太监说,贵妃娘娘大病了一场,卧床不起,是以才没有赶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这番说辞,莫不是林贵妃为了挽尊,蓄意编造出来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惠妃娘娘的哥哥镇国将军司熤深得重用,相信假以时日,定能和林相一较高下。” ...... 沈无忧此前就听说,顾景炎身下有三员猛将。 分别是镇国将军司熤,有云麾将军卢凌丰和归德将军刘闯。 今儿个,她亲眼见证了卢凌丰和刘闯的叛变。 就是不知,这位镇国将军到底是向着谁的。 正在她频频走神之际,一位身披铠甲的男子骤然朝她走来。 男子在距离她尚还有一臂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裴夫人,在下司熤。今日司某欠你一个人情,往后夫人若有需要,司某定为您赴汤蹈火。”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沈无忧看清了司熤的阵营,也朝着他点了点头。 “行止,沈无忧未免太不给你面子了!世人皆知,你和司熤不和,她竟还同那人相谈甚欢!”苏墨玉没想到沈无忧会在九王的灵堂之上出尽风头,恨得咬牙切齿。 “人多眼杂的,少说两句。” 裴行止嘴上这么说,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司熤和他年岁相仿,长得又高又壮,京都城里有不少世家贵女,都将司熤视为了梦中情郎。 他很担心,沈无忧会移情别恋。 之前沈无忧被困囿在闺阁之中,自然不比常年混迹在营帐之中的苏墨玉出彩。 拥护者爱慕者也比不上苏墨玉的一个零头。 可现在,沈无忧锋芒毕露,相信假以时日,她的仰慕者定不会少于苏墨玉。 想到这里,裴行止下意识地冲在了沈无忧前头,不动声色地隔开了司熤投注在沈无忧身上的视线,“无忧,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府吧。” “好。”沈无忧低眉颔首,做顺从状,跟在了裴行止的身后。 临行前,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金丝楠木棺材中面色灰败的顾景炎,她暂时还没有猜透顾景炎的真正目的。 但从今日这么大的阵仗上看。 顾景炎彻底清醒之前,定然还会遭遇诸多麻烦。 得亏他身边还有一个司熤。 要不然,他的处境肯定更加艰难。 “无忧,你在看什么?” 裴行止察觉到沈无忧落在顾景炎身上的眼神,心中醋意更甚。 之前他就觉得,顾景炎和沈无忧之间有私情。 现在看来,他的怀疑也许并没有出错。 “无忧,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很在意九王?”裴行止语气极酸,就连身侧的同僚听闻,也下意识地转过头怔怔地看了他两眼。 “你没事吧?连个死人的醋也吃?” 沈无忧无语地反问着裴行止,这男人怎么越来越婆妈了? 一天到晚净问些没营养的话。 诸如她心里有没有他,又或者,她心里是不是藏了别的人... 难道,她除了想男人,就不能想点别的事? 裴行止抿着唇,冷声道:“你看其他女眷,哪一个不是在明哲保身?你倒好,竟敢当着皇上的面,公然驳斥刘闯和卢凌丰国葬的提议。” “将军无须这般阴阳怪气,今日若是你躺在棺材板板里,我也能为你掉上几滴泪。若你愿意给我些赏银,我定能力压众家眷,争取哭得最大声。” 沈无忧一时忘却在裴行止面前装出温婉可人的模样,怼过他之后,这才想起这一茬。 眼瞅着裴行止的脸色变得铁青,她只把红唇一咬,跺着脚小跑着出了战王府,“挨千刀的!就知道疑我,你昨晚怎么对我的,我还没消气呢!” “......”裴行止想起昨晚,虽然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但见沈无忧这般小女儿作态,立马就被哄好了。 他快步追了上前,忙着给沈无忧赔不是,竟是全然忘却了一旁银牙咬碎的苏墨玉。 上了马车后。 沈无忧寻思着顾景炎还需在灵堂中停灵七日,后面五日的话,顾景炎的身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不会出什么岔子。 最危险的就是今日和明日。 以司熤的能力,确实能够应对一般的突发状况。 但要是来者擅长用毒,司熤必定措手不及。 虽说云清此刻也在战王府之中,沈无忧还是不太放心,总想着趁天黑再去一趟战王府。 想到这里。 沈无忧即刻将注意力放在了马车上的两人身上。 她必须想个法子,让苏墨玉缠着裴行止。 只有这样,裴行止今晚才不会踏进南院... 与此同时。 裴行止也在一番挣扎之后,红着脸率先挑起了话题,“无忧,玉儿脸上的伤势还没好全,我与她的婚事就在三日之后。你方才说手上有瓶上乘的消肿药,可不可以...” “九王暴毙,举国同哀,你竟还想着儿女私情?” 沈无忧一眼便看出,定是苏墨玉让裴行止向她求药的。 她手头确实有不少名贵药材,但她偏不乐意给苏墨玉用。 再说,苏墨玉是被林如意的人揍的。 冤有头债有主,她有种就去找林如意索要治疗伤痕的药膏去。 “无忧,女子这一辈子就只能成一次婚。哪怕喜帕盖着,依旧是想要用最好的样貌迎接洞房花烛。你也是女子,想必...” 裴行止话音未落,沈无忧便将袖中膏药给他递了过去,“将军有所不知,我并非不愿帮她。我是担心她用了我的药膏毁了容,到时候赖在我头上,我找谁诉苦去?” “玉儿不是这种人。” 裴行止信誓旦旦地说,转手就将膏药罐子递给了苏墨玉。 苏墨玉一开始是在觊觎沈无忧手中的膏药。 但被沈无忧的一句“毁容”闹得心慌,即便拿到了手中,也不敢用。 沈无忧装出一副吃醋的模样,痴痴地看向裴行止,“将军,我想单独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裴行止本能地想说可以。 不过...他们此刻都在马车上,他总不能让苏墨玉先下车避避吧? “无忧,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玉儿不是外人。” “是这样的。昨晚你我同过房,你没忘记吧?”沈无忧挑了挑眉,开门见山地说。 裴行止下意识地看了眼苏墨玉黢黑的脸,尴尬地点了点头,“没忘,怎么了?” “虽说,昨夜我身子还没有完全干净,但也有怀上身孕的可能。我就是想问一问将军,需要我服下避子药吗?” “服避子药做什么?” “我怕将军不肯认。” “你多心了。我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男人,你若怀上了,我定会对你和孩子负责到底。”裴行止话音一落,又默不作声地握住了苏墨玉的手。 沈无忧懒得理会裴行止的这些小动作。 她之所以刻意在苏墨玉面前提起昨晚,主要是想着让苏墨玉今晚死死地缠着裴行止。 这么一来,裴行止便没空去南院找她。 她才有机会溜去战王府帮忙... 又过了一会儿。 沈无忧察觉到马车缓缓慢了下来,她掀开轿帘向外望去,而后戏谑地看向苏墨玉,“女诸葛,苏府到了,还不下车?” “我与行止大婚在即,还有许多细节没有商讨得当,暂时不回苏府。” 苏墨玉一想到昨夜裴行止和沈无忧圆了房,就恨得咬牙切齿。 从今往后,她定要看牢他。 决不能让他再有偷吃的机会! 沈无忧认真听完苏墨玉的解释,并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而是取出腰封里一个墨绿色的香囊,给裴行止递了去,“将军,这个香囊是我亲手绣的,送你了。” “你绣的?”裴行止欣喜,接过香囊,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你在里面放了什么?闻起来格外清新。” “放了很多爱意。”沈无忧笑着回了一句。 她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她在香囊里放了很多催情散。 为的就是助力苏墨玉,让其今晚彻底榨干裴行止... “我很喜欢。” “将军喜欢就好,日后得了空,我给你多做几个。” 沈无忧的目的达成,再懒得逢场作戏,刚巧马车已经停在了裴府门口,她还没来得及等车夫掀开帘子,便弓着身,抢先下了马车。 下车后,她又敷衍地回眸朝裴行止施施然一笑:“急着出恭,我先走一步,你们聊。” 第68章 沈无忧顾景炎同睡棺材板 “狐狸精!成日无所事事,就知道勾引人!”苏墨玉双手抱臂,冷睨着巧笑嫣然的沈无忧,心中陡然生出几分鄙夷。 “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裴行止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想要维护沈无忧两句。 但见苏墨玉脸色黑似锅底,又把梗在喉间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他其实很想说,沈无忧只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他上看下看,也看不出她身上有半点狐媚子气息。 再者,哪个狐狸精会当着男人的面,说自己急着出恭? 苏墨玉恶狠狠地盯着沈无忧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斜着眼,看向裴行止手里的墨绿色香囊,更是鄙夷万分。 “她绣的是什么东西?跟个鸡爪似的。想不到护国公家嫡女,连最基本的女红都做不好!” “这不挺好的?寥寥几笔,尽显简约美。”裴行止对沈无忧赠予他的香囊爱不释手。 哪怕手工粗糙了一些,只要脑补上沈无忧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这个墨绿色香囊立刻高级了起来。 情到深处。 他还忘乎所以地把香囊贴在鼻子上,深深地嗅闻。 苏墨玉见他这般失态,心里酸得不得了。 她攥着拳头,强忍着下车爆锤沈无忧的冲动,语气声音地询问着裴行止,“昨晚,你当真和她圆房了?” “昨晚喝了点酒。”裴行止悄然收起香囊,淡淡地回了一句。 “...所以,你酒后乱性了?” 苏墨玉气得双眼通红,想当初她在军营之中,想要娶她的人不在少数。 归德将军刘闯就承诺过会给她正妻之位。 她嫌刘闯样貌粗犷,千挑万选,这才选中了仪表堂堂的裴行止。 裴行止也曾许诺过她,会爱她一辈子。 没成想... 回了京都城之后,他竟被沈无忧那个臭不要脸的小三儿勾得五迷三道! “玉儿,无忧毕竟是我的妻子,我没办法将她晾在一旁。若是传了出去,我是要被弹劾的。” “我也没拦着你,无须和我解释这些!我只是觉得奇怪,沈氏来了月信,昨儿个晚上,你们是怎么圆房的?难不成,你浴血奋战了?” “昨晚我醉糊涂了。” “那...她究竟是不是处子?” “她是。” “你确定你分得清?”苏墨玉对此仍持着怀疑态度,她不认为裴行止分得清处子血和葵水的区别。 因为她和裴行止圆房的时候,他就误将葵水当成了处子血… “我自然分得清!” 裴行止有些不高兴,碍于面子,哪怕他根本不记得细节,也会一口咬定沈无忧是第一次。 “所以你和沈氏有了夫妻之实后,就开始纵容她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了,是吗?” “我什么时候纵容她了?” “我弟弟因为她被关进了顺天府监牢,那顺天府丞还说要上报大理寺从重处理。我弟弟只是任性了些,她却狠毒到想要将我弟弟置于死地!你倒好,不拦着她也就算了,反倒还帮着她落井下石!” 闻言,裴行止立马搂住了苏墨玉,耐心解释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帮着她落井下石?我已经想好了,林清水不过是一介平民。只要让她承认她是自愿的,这个案件就能撤下。” “说的倒是简单!我担心,那个林贱人怕是不愿替阿凌说好话!要知道,谢羡之的一千两银子都没能收买下她。” 苏墨玉不止讨厌沈无忧,合理上说,她看不起除她之外的任何女人!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她也未曾放在眼里。 “银子收买不了,那就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裴行止眯了眯眸,继续补充道:“你让你爹速速去林家提亲,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将林清水迎娶进门。至于进门后,她的死活可就无人在意了。这么一来,也便不会影响到阿凌的仕途。” “林清水不过是一个不要脸的贱人,凭什么要我弟弟三媒六聘迎娶她?” 苏墨玉心里更加不平衡了,她堂堂女诸葛,都只能嫁给人做妾,林清水一个贱民,凭什么能够做她弟弟的正室? “玉儿,小不忍则乱大谋。娶进门之后,再随便给林清水扣个通奸的罪名,休了她便是!” “这主意倒是不错。”苏墨玉心下总算是畅快了一些。 她自小就看不惯天底下过得比她如意的女子。 再加上她女诸葛的光环傍身,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就该是天底下最为耀眼夺目的女英豪! “玉儿,你还是快些回一趟苏府,让你爹赶紧张罗一下阿凌的婚事。” “九王暴毙,你我的婚事都有可能无限期延后,我弟弟若是在这个时候成婚,恐遭人非议。” “全京都城都知道林清水和阿凌有过肌肤之亲,快些成婚倒也合情合理。这事必须尽早,若是拖得久了,阿凌能不能参加春闱还未可知。” “好吧。我这就修书一封给我爹,让他去林家提亲!” “修书多麻烦?何不亲自回去一趟?”裴行止只想着支开苏墨玉,好去南院哄哄沈无忧。 苏墨玉看穿了裴行止的心思,眸光瞬间犀利了起来。 她挽着裴行止的胳膊,试探性地问:“行止,你说过只爱我一人,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今晚,我想宿在你屋里。” “好吧。” 裴行止暗暗地叹了口气,想着今晚的美梦化为泡影,再没了说话的兴致。 另一边。 沈无忧回了南院,便一刻不停歇地开始调制起各种各样的毒药。 秀儿在一旁蹦蹦跳跳地打着下手,两眼放光地问:“小姐,今晚还要喂老夫人喝毒菇汤吗?” “怎么,还想看好戏?” “那是自然!老夫人和苏氏那一出,简直比梨园戏班的戏还要好看。” “今晚,我必须出去一趟。你一会儿换上我的衣裳,天一暗便上床歇着。” “小姐,您又要去哪?”秀儿忧心忡忡地问。 她最怕自家小姐彻夜不归,还让她帮着把门。这种事太考验心态了,上一次差点没吓哭她。 “战王府。” 沈无忧看出了秀儿的紧张,又补了一句:“你若害怕,让鲁达躺在床上冒充我也行。” “我不怕!”秀儿挺着胸脯,半点儿不肯认输。 “天亮时分我应该就能回来,到时候给你带醉仙楼的桃花酥。” 沈无忧很清楚,今晚的战王府势必凶险万分,但她不得不去。 眼下她在京都城正所谓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难得九王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势必要守护好这位强大的盟友才是。 “小姐,你是要去战王府营救九王爷吗?” “差不多。” “那...你若是救了他,他是不是该以身相许来报恩?”秀儿的眼睛亮晶晶的。 在她看来,只有顾景炎那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家小姐。 “你这小脑袋瓜里,怎么天天都是些情情爱爱?”沈无忧对此很是无语。 “小姐,你别忘了。你的肚子是会一天天大起来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再说,九王也不是冤大头,你认为,他接受得了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 “人人都说九王变态,我赌他是真变态!也许,他就喜欢人妻...” “秀儿,你还是少看点霸道王爷爱上我的话本子,多看些有用的书才好!恋爱脑是要挖野菜的。” “可是,只有看话本子我才不会打瞌睡。”秀儿扁着嘴,委屈地说。 她也想多学些本领,但她只对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感兴趣。 “罢了...我会记着多给你攒点嫁妆。” 沈无忧不愿逼着秀儿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大不了多给秀儿攒点嫁妆。只要嫁妆丰厚些,相信秀儿将来的夫家也不敢欺她分毫。 “秀儿才不要嫁人!”秀儿羞红了脸,跺着脚跑开。 沈无忧收好刚研制出的毒药,等天一黑,便换上一身轻便的夜行服,熟门熟路地从裴府后门溜了出去。 行至战王府后门。 她还想着闹出些动静,引开驻守在后门的守卫。 走近一看,才发现门口连守卫都没有。 “难道...真出事了?” 沈无忧抬眸看了眼匾额上方挂着的两个白色灯笼,骤然打起了退堂鼓。 如若战王府上下所有人已经死绝。 她再这样贸然闯进去,岂不是平白给敌方送了人头? 不...按理说应该不至于。 顾景炎不像是这么好对付的人,他必定留了后手。 只不过他目前应该还处于假死状态中,何时苏醒还是个迷。 若用针灸的法子刺激他的穴位,他倒是有可能提前苏醒。 想到这里。 沈无忧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着的后门。 今晚的战王府,俨然没有半点活人气息,显得格外的冷清。 加上满院子的白布菊花,沈无忧总有种孤身闯义庄的毛骨悚然感。 没走两步,她就看到了横陈在地上的守卫。 蹲下身查探了一下守卫的鼻息,确保这两人只是晕死了过去,沈无忧这才放心了下来。 如果说,府里守卫全都死于非命。 那么顾景炎势必凶多吉少。 若只是晕厥,这一切极有可能只是顾景炎的障眼法。 不过他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目前还不清楚。 沈无忧站起身,四处找寻着云清。 只有找到云清,才能确定院内这群守卫无故昏迷的原因。 可惜的是。 她翻遍了整个战王府,都没有找到她师兄的踪迹。 “真是的!关键时刻一个人都找不着!” 沈无忧没了耐性,只好孤身一人进了灵堂,查探顾景炎此刻的情况。 灵堂中,燃着上百支白色蜡烛。 纯白色的幡布随风而舞,烛火却越燃越旺。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快步走到金丝楠木棺材边,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棺材板,见顾景炎还躺在里边,暗暗松了口气。 “没被人补刀就好...” 沈无忧将手探入棺材里,小心翼翼地摸着顾景炎微乎及微的脉搏。 单从脉象上推断,估计还有两到三个时辰,他才能苏醒过来。 可问题是,这里明显已经被全面布控。 顾景炎若是不能快些转醒,等着他的,仍旧是一条死路。 就在沈无忧准备拿出针具,用针灸之术强行唤醒顾景炎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封锁灵堂,若发现还有人处于清醒状态,当即斩杀!” “糟了...” 沈无忧左右四顾,发现灵堂里根本没有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 加上她并不知外头那群人的功力深浅。 真要是正面碰上,后果不堪设想。 情急之下,她只能钻入金丝楠木棺材里暂避风头。 好在棺材里的空间还算大。 她钻进去之后,先是小心翼翼地盖上了棺材板,再又将自己的身体藏在顾景炎宽大的寿衣下。 棺材外。 八位黑衣使者几乎将灵堂上上下下翻了好几遍,再三确认没有目击者,这才消停了下来。 “棺材里验过了没?” 就在沈无忧艰难地屏着呼吸之时,为首的黑衣使者忽然将视线停驻在了摆放在灵堂正中央的棺材上。 “未曾。” “开棺!” 黑衣使者一声令下,沉重的棺材板就被推开了三分之一。 沈无忧缩在顾景炎脚边,哪怕全身都被他宽大的寿衣罩着,依旧紧张得直冒冷汗。 她能感觉到有人缓步朝着这口棺材走来,同时,她也觉察出对方的功力远在她之上。 这意味着,硬碰硬根本行不通... 就算她没有被发现,来者若是在顾景炎胸口补上几刀。 顾景炎依旧是死路一条。 沈无忧心下很是纠结,如果她需要面对的只有灵堂里的这八个人,那么用上所有的毒药,尚还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 但要是外头还有埋伏,她不仅救不了顾景炎,还有可能搭上自己的小命。 “怎么办...”心里,沈无忧默默地问着自己。 与此同时,为首的黑衣使者已经走到了棺材边,他伸出手探了探顾景炎的鼻息。 沈无忧误以为黑衣使者想要上前补刀,正准备洒出袖中药粉。 顾景炎双眸忽然睁开,死死地等着棺材边的黑衣使者。 第69章 有爱连棺材都是约会圣地 “奶奶个熊的...真他娘的邪门!” 黑衣使者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清澈的眼眸就这么水灵灵地对上了顾景炎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直到身边小弟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才稍稍稳住了心神。 “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棺材里那位突然睁了眼,差点没把老子吓死。”黑衣使者惊魂未定,话音一落,又大着胆子走上前,探了探顾景炎的鼻息。 再三确认顾景炎已经死透,他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老大,九王该不会是诈死吧?不如,咱们先把他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主子说了,不得毁坏九王尸身。” “一会儿就得埋了,谁知道他的尸身好坏与否...”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为首的黑衣使者黑着脸,不容商榷地道。 “可是老大,被死不瞑目的人盯上,是会连走三年霉运的。我听我姥姥说,只有抠出死人的眼睛,才能破解霉运。” “主子的命令你们都敢违背?” 为首的黑衣使者还算是有些武德,他摆了摆手,旋即又差遣起了手下,“先盖上棺材板吧!” “老大,你说主子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前来试探九王是真死还是假死,却又不让我们往九王胸口处补刀?” “主子这么做,自有主子的意思。别废话了!赶紧将棺材抬出去,埋了!” ...... 沈无忧紧张地蜷缩在顾景炎身边,直到棺材板将外头的最后一丝光亮给严丝合缝地堵上,她才敢稍稍挪了挪微麻的双腿。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她猫着腰端坐在黑漆漆的棺材里,蹙着眉思索着该怎么突出重围。 听那几个黑衣人的意思,他们似乎无意毁坏顾景炎的尸身,只想着确定他还有无气息,并顺道将他给埋了。 若当真如此,一会儿等待着她的就会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活人祭。 除非她能够在棺材里空气耗尽之前,唤醒顾景炎... 想到这里,沈无忧只能摸黑,伸出双手在顾景炎身上摸索着。 顾景炎其实早就醒了。 方才他睁开双眼装出死不瞑目的模样,就是为了吓退黑衣人,以防他们搜出藏在棺材另一端的沈无忧。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双温热的小手已经在他腿上摸索了起来。 “......”顾景炎纠结到了极点。 他该不该开口提醒她,他已经醒了? 若是继续当哑巴。 她该不会趁人之危,将他睡了吧... 沈无忧在他腿上摸了摸。 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男女授受不亲,她这样做,实在是于礼不合。 下一瞬,她赶紧缩回手,缩在角落里一张脸瞬间红透。 “真是的!他身体都虚弱成这样了,我这么做算不算趁人之危...”沈无忧的手心像是被滚水灼烧了一般,火辣辣的。 “......”顾景炎此刻也很尴尬。 他只是回味了一下他和她的初夜,便莫名来了感觉。 他还以为沈无忧发现了什么,此刻脸色也是红得滴血,只好继续挺尸装死。 没一会儿,沈无忧又稍稍靠近了他些许,扯过他身上的寿衣,反反复复地擦拭着自己的手心,显得十分嫌弃。 顾景炎很是郁闷。 明明是她在占他便宜,怎么还嫌弃起他了?要不是她乱摸,惹他乱了分寸,他才不会那样呢... 当然,沈无忧仅仅只是抱怨了两句。 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下半身,在他胸膛上扎着针。 被接连扎了好几十针,顾景炎才意识到,方才沈无忧不是在占他的便宜。 她大概是在摸索他身上的穴位... 这么一想,他更加窘迫。 哪怕被扎了百来针,还是咬着牙不敢醒过来。 “怎么还没醒?” 沈无忧寻思着,上百针下去,按理说他早该苏醒了的。难道是所有的血气都涌向了下半身,大脑还处于缺氧状态?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彻底放弃向他施针,小心收好针具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勺子。 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背对着顾景炎,缩在棺材角落里,专心致志地挖着洞。 顾景炎听到类似于小猫磨牙的声音,还以为沈无忧发了疯,立马起身,向她靠了过来,“在做什么,嗯?”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沈无忧能够察觉到,顾景炎的唇离她的耳朵极近,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灼热的鼻息。 顾景炎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虚弱地靠在她肩膀上,“被疼醒的,胸口好疼...” “呃...”沈无忧头买冷汗,心虚不已。 刚才她见顾景炎半天不行,气得往他胸膛上扎了上百针,他不疼才怪。不过,她并不准备告诉顾景炎是她下的黑手… 沈无忧定了定心神,言之凿凿地说:“是那群黑衣人!他们想要确定你死透了没有,又因为他们主子发话,不得毁坏你的身体,这才想到用针扎你。” “哦?还有这事?”顾景炎勾着唇角,始终贴着沈无忧的身体不肯挪开。 她扎了他上百针,他靠一下她的肩膀怎么了? “王爷,您能不能往边上靠一靠?我必须赶在被活埋之前挖出一个透气孔。” “你打算徒手挖?” “出门前带来只小勺子,用勺子挖的。” “你出门带勺子做什么?” “我寻思着今夜可能没法入睡,带只勺子,方便饿的时候随便挖几口灵堂里的贡品吃。” “还挺周到...” 顾景炎觉得沈无忧可爱炸了,人前她总是一副端庄不可亵渎的模样。 没想到,私底下她这么有趣。 “你今晚赶来,是特地来搭救本王的?” “是。” “为何要救本王?你难道不知,今晚的战王府有多危险?” “救你,也是救我自己。我在京都城里并无其他盟友,你若是出了事,往后怕是连给我兜底的人都没有。” “行吧。” 顾景炎还以为沈无忧是对他有情,才会上赶着跑来救他。 不过她的回答他很满意。 最起码,她知道他会给她兜底。 “王爷,你要不再躺下休息一会儿?等我挖出一个小洞,等这群人离去,我们再想办法开棺出逃。” “本王在棺材底下留了透气孔,你不用费力挖。” “真是的!你怎么不早说?” “本王错了,下次一定记得早点说。” “......” 沈无忧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态度不够恭敬,赶紧又将亮出的爪子收了回来。对方是权倾一方的王爷,她一定得时刻谨记,绝不能再有以下犯上的时候。 第70章 九王套路沈无忧 沈无忧抿着唇,小心地掀开了两人身下的褥子,果真发现了好几个透气孔。 “王爷,你快给我搭把手。” “你准备做什么?”顾景炎问道。 “你现在还能调用内息吗?” “用不了十成的功力,七八成总是可以的。” “那就行!” 沈无忧思来想去,还是不准备放过外头那八个黑衣使者。 她向来有仇必报。 这几人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她也要让他们尝尝被封在棺材里的滋味。 顾景炎点燃了火折子,借着跃动的火光,看向了神采奕奕的沈无忧,“本王需要做什么?” “王爷,你用内力将这些药粉散出去。刚好有几个排气孔,足够那八人吃一壶的了!” “这些药粉有何用处?” “蒙汗药,混合着痒药,还有...那个致使功能障碍的药。” “本王若吸入了,也会那样?” 顾景炎听到“功能障碍”四个字,本能地并紧了双腿。 “放心,我有解药。”沈无忧往他手中递了一颗药,信心满满地说。 “好吧。” 顾景炎吃了解药,便将沈无忧递给她的有毒药粉,用内力通过排气孔传送了出去。 下一瞬,抬棺的八个人纷纷中招。 只听“砰砰”的几声闷响。 棺材重重地砸在地上,抬棺的八人也此起彼伏地倒了下去。 顾景炎见识到了沈无忧用毒的厉害之处,犹豫地问出了口:“沈姑娘,有件事本王实在想不通。” “想不通就别想了。” “不是...你就不能为本王解一下惑?” 沈无忧急着开棺,见顾景炎缠着她问问题,只好耐着性子,很有礼貌地回了一句:“王爷请讲。” “你既然会研制致使男性功能障碍的药,为什么不给裴行止用?” “王爷和他有私仇?”沈无忧好奇地问。 “倒也没有。” “那你为何总是盼着裴行止身体出问题?” “本王没有。本王只是奇怪,裴行止辜负了你,还日日夜夜和女诸葛乱搞,你难道不生气?” “不生气啊。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沈无忧寻思着,她被该死的采花贼放了鸽子,现在还得利用裴行止来给肚子里的孩子上户口。 这种情况下裴行止的身体断然不能出问题。 “王爷,咱们先出去吧。” 沈无忧实在不想和顾景炎在棺材里待下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棺,总归是不合适的。 “好。” 顾景炎只用了一成的内力,轻轻松松地推开了顶上的棺材板。 他站起身先行一步跨出棺材。 见周遭并无动静,这才向棺材里的沈无忧伸出了手,“出来吧。” 沈无忧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扶着棺材边沿,灵巧地跃了出来。 她低头看了眼横陈在脚边的黑衣人,顺势踢了两脚,“王爷可知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应该是宫里的那位。” “贵妃娘娘?” “你怎么知道是她?” “贵妃娘娘对你有情,也只有她,会千叮咛万嘱咐,让这些人不要损毁你的尸身。” “所以,那日在后院偷听本王与她说话的人不是苏墨玉,而是你?”顾景炎眉梢微挑,对沈无忧的兴趣愈发浓厚。 他可没忘,那天晚上林如意因为苏墨玉偷听一事,让人狠狠暴揍了苏墨玉一顿。 想不到真正躲在暗处偷听的,是这只小狐狸... “我没偷听,刚好路过而已。” 沈无忧并不打算窥探别人的隐私,她更好奇,林如意为什么要让人将顾景炎连夜埋了。 “王爷,可否告诉我,林如意这么做的目的?” “她背后的人要本王死。” “她背后的人是谁?” “…暂时还不清楚。” “王爷,我怎么感觉你料定了我会来,甚至把我也算计进来了?” 沈无忧能感觉出,顾景炎并没有将全部的真相说出来。 她冒死前来救他,结果他连半点诚意都没有,这让她颇为恼火。 “本王没想过算计你。” “我师兄不至于那么菜,有他驻守在府里,府上侍卫不可能倒成一片。想必,王爷是有意制造出这样的假象,好引人入局,对吗?” “你师兄本事了得,不过他今晚确实喝醉了。目前人还在本王的酒窖里晕着。” “王爷不是刚醒?为何连我师兄醉酒的事都知道?” “...在你爬进棺材之前,本王醒过一次,因为太过虚弱,又昏迷了。”顾景炎面不红气不喘地随口胡诌着。 “真的?” “本王骗你做什么。” “好吧。” 沈无忧寻思着顾景炎也确实没必要骗她,便也不再纠结这事儿。 她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要紧的事,立马抬头,惊愕地看向顾景炎,“林如意背后的势力该不会想要对圣上动手吧?” “哦?何以见得?”顾景炎勾唇,缓声问道。 “白天圣上已经得知你在装死,但他并未拆穿。我原以为他会将计就计,将你拖去钦天监烧成灰烬。” “结果发现他还为你掉了滴眼泪,便知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弟弟的。” “他之所以顺着刘闯的话,询问大家要不要对你用上国葬礼遇,是在气你和太后瞒着他,故意吓太后的。” “再者就是,圣上一定是发现了你的意图,很快调整了状态,准备配合你演上一出好戏。”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宫闱之中必定会发生刺杀圣上之类的事件。” “选在你死后再对圣上动手,目的是为了彻底斩断圣上的左膀右臂。我猜的对吗?” 沈无忧一口气将心中猜测尽数道了出来,她其实还挺庆幸的,如若顾北宸和顾景炎上下一心,那么就证明顾北宸还有点良心,她要是能够跟着顾景炎进宫救驾,顾北宸一高兴,也许就准了她同裴行止和离。 “沈姑娘聪慧过人,本王佩服。” “王爷,今晚您会带着我一同进宫救驾的,对吧?” “先陪本王去一趟刘闯府里。本王向来睚眦必报,今日之仇,必当今日报。” “好。”沈无忧点了点头,她还挺喜欢顾景炎这种爱憎分明的性子。 “王爷,这群人怎么处置?” “司熤会过来善后。”顾景炎话落,忽然搂住了沈无忧的腰,两人一同跃上墙头,往刘闯府里赶去。 “王爷,我会轻功。” 沈无忧扫了眼搁在她腰间的手,脸上热度瞬间上来。 好在夜色霭霭,对方看不清她红透的脸颊。 顾景炎沉声道:“本王内息不稳,有劳沈姑娘多担待。” “...好。” 沈无忧还以为顾景炎在占她便宜,听他这么一解释,才知自己这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景炎大病初愈,哪怕功夫了得,身体总归还是有些虚弱的。 第71章 虚弱九王倒拔垂杨柳 沈无忧担忧这位金尊玉贵的爷从半空中摔下,还好心地提醒道:“王爷,你抓紧点儿,千万别掉下去。” “多谢。”得了沈无忧这句话,顾景炎更加肆无忌惮地靠在她身上。 身体不适的时候,心灵也会变得脆弱又敏感。他给自己奖励一个美人怀温柔乡,也是合情合理的…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两人顺利抵达了刘闯府邸。 沈无忧站定在刘闯卧房门口,掏着袖子里的药粉,压低了声询问着顾景炎,“我这里有许多药粉,你打算对他用哪些?” 顾景炎察觉到屋里有些奇怪的声音,连忙拦下了沈无忧,“咱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不如先去外面逛逛?” “怎么不是时候了?” 沈无忧不明所以,随手在窗纸上挖了个洞,睁大了眼窥视着屋里的光景。 刘闯屋里,门窗紧闭,枕边烛火却因为他过大的喘息声而时明时灭。 看清了他正在同府上美妾在卧榻上卿卿我我,沈无忧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她正想着移开视线,结果那刘闯上榻不过眨眼的功夫,竟结束了... “真快啊...” 沈无忧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她暗暗腹诽着,如果她是男儿身,绝对不止三秒。 这刘闯的时间这么短,她手里头致使男性功能障碍的药怕是对他也没什么用处… “沈姑娘,你在嘀咕什么?”顾景炎憋着笑,她就差没把嫌弃写脸上了。 “没什么。” 沈无忧收回了视线,转身从柴房里找出了一个麻袋,递给了顾景炎,“把他套麻袋里,暴揍一顿,再扔棺材里,让他哭个几天几夜,如何?反正棺材里还有几个透气孔,关上几天也死不了。” “听你的。”顾景炎点了点头,不过他并没有即刻进屋。 他不想看到一些不干不净的画面。 等刘闯的美妾一脸欲求不满地从屋里出来,他才同沈无忧一道,溜进屋里,将毫无防备地刘闯套进了麻袋里。 “你们是谁?” 刘闯还想着挣开束缚,顾景炎直接封死了麻袋口,而后又拖着麻袋,轻盈跃上屋顶。 沈无忧愣愣地看着身手矫健的顾景炎,说好的身子虚弱,内息不稳呢? 方才在过来的路上,顾景炎还虚弱地靠在她身上,娇喘微微。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强壮到能够倒拔垂杨柳了?! “王爷,你的身体大好了?” 沈无忧紧跟其后,满腹狐疑地询问着顾景炎。 “还很虚弱。” 顾景炎出了刘闯府邸,立刻扔掉麻袋,单手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 “真的?” 沈无忧还想去摸他的脉搏,顾景炎高大的身躯已经向她靠了过来。 她是练过武。 但并不意味着她承受得住这么一个大高个将全部力量压在她身上。 “王爷...你有点沉...” 沈无忧小心地扶着顾景炎,生怕不小心把他摔着。 “抱歉,头晕得厉害。”顾景炎装模作样地直起了身子,但还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靠。 早已在刘闯府邸门口恭候多时的司熤见到顾景炎这副模样,差点儿惊掉下巴。 印象中,顾景炎就没有这么柔弱过。 想当初在战场上,顾景炎身中数箭,还能以一敌百,眼神凶得同漠北的狼王无异。 没想到他崇拜多年的战神,在女人面前竟是这么一副孙子样... “王爷...您的身体应该没有大碍吧?” “无碍。” 顾景炎发自内心地觉得司熤很碍眼,随手指着地上蠕动着的麻袋,淡淡地道:“把这麻袋拖去义庄乱坟堆,将刘闯和那八名刺客一同塞入本王的金丝楠木棺材里,憋上几日。” “王爷,何不直接杀了刘闯这狗胆包天的叛徒?” “无妨,让他再蹦跶几日。本王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属下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满城铁骑也已就位,您要现在进宫还是再过一会儿?” “就现在吧。” 顾景炎从司熤手里接过一套太监的服饰,给沈无忧递了过去,“去马车里,把衣服换上。” “你连我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本来是给云清准备的,奈何他喝了本王好几坛花颜醉,一时半会也醒不了。恰巧你也会用毒解毒,带你进宫刚好合适。” “我去换衣服。” 沈无忧听了顾景炎的解释,便也不再怀疑。虽说顾景炎的行为透露着怪异,但她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顾景炎套路她的目的。 他是天朝最有权势的王爷,应当不至于看上早已嫁人的她吧? “越想越离谱了...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沈无忧很快就换好了太监服,掀开马车轿帘的时候,发现顾景炎还穿着寿衣,略着急地问:“王爷,您该不会准备穿这个进宫吧?” “本王手脚无力,恐无法自行更衣。不如,你帮我穿一下?”顾景炎立马提出了一个不合理的请求。 难得虚弱一场,他必须好好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可能是因为沈无忧的性格还挺好玩的,惹得他总想逗弄她。 “这不合适吧?” 沈无忧看了眼身侧狂抽着嘴角的司熤,试探性地问:“司将军,王爷手脚不便,不如由你来替王爷宽衣?” “好。” 司熤能够察觉到顾景炎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很是不善,但还是硬着头皮和他一同进了马车。 今晚这些事儿吧,顾景炎是一件也不想承认是他自己搞出来的。 确实,他也没想过自导自演上这么几出大戏。 不过没想过自导自演,并不意味着他算不到今晚会发生什么。 战王府看似危险重重,实际上每一步都恰到好处。他甚至还把毫不知情的沈无忧也给算计了进来… “王爷,请宽衣。” 马车里,司熤看向顾景炎的眼神里带着一分鄙视。用这样卑劣的手段骗女人,他对顾景炎的滤镜碎了大半。 “怎么,让你伺候本王宽衣,你不服?” “属下不敢不服。” 司熤向来有话直说,给顾景炎换好衣服后,还不忘补上一句:“王爷,你可别忘了,沈姑娘现在是裴行止的妻。您若是抢人家眷,怕是会污了一生清誉。” “你吃大蒜了?平白无故的,提裴行止做什么?” 顾景炎不爽地推了一把司熤,将他赶下马车后,又恢复了弱不禁风的绿茶模样,“沈姑娘,本王头晕得厉害。你可否快些上车,过来扶一下本王?” 第72章 顾景炎怀疑沈无忧怀了他的孩子 “王爷,你方才扛麻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沈无忧不留情面地拆穿了装柔弱上瘾的顾景炎。 她左思右想,仍旧想不明白顾景炎为什么要骗她。 她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顾景炎在她面前装柔弱装晕,他能得到什么呢?难道,他是为了得到她的同情和关心? 问题是,她的同情和关心对他似乎也没什么用吧... 顾景言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无忧,半点没有被她当面拆穿的尴尬。 他轻咳了两声,言之凿凿地说:“本王大病初愈,身体自然会虚弱些,头也是真的晕,你若不信,本王也没办法。” “......那您多保重。” 沈无忧并不打算同他争辩下去,默默上了马车,坐到了顾景炎对面。 顾景炎原想着坐到沈无忧边上,可她忽然捂着胸口,毫无预兆地干呕了起来。 “身体不舒服?”他蹙着眉,即刻给她递去了干净的帕子。 “没事。” 沈无忧并没有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手帕,只装作没看见,侧过身翻找着换下的夜行服里的桔皮方糖。 恶心想吐的时候,她就会吃上一颗方糖,效果还挺好的。 “这糖似乎是孕妇吃的。”顾景炎瞥了一眼,淡淡地说。 他年幼时经常见宫里妃嫔孕期吃桔皮方糖止孕吐,见沈无忧也吃这玩意儿,心念一动,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腹部。 沈无忧顺手给他递了一颗,“不止孕妇能吃,男人也能吃。我有时候会晕车,吃上一颗可以大大缓解。” 顾景炎有轻微洁癖,旁人递来的东西向来是不吃的。 他低着头看向沈无忧掌心里朱红色的方糖,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将方糖接了过来,含在了嘴里。 “甜而不腻,不错。” 顾景炎很快就给予了她正面反馈,不过他心中疑虑仍未打消。 不日前沈无忧说过,她自小以身练毒,故而练就了百毒不侵的神奇体质。 就是不知,避子药对她起不起作用... 和她欢好的那一夜,顾景炎事后第一反应,便是让她服下避子药。 毕竟,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多个孩子。 可是现在...他竟隐隐有些期待。 沈无忧若是怀上他的孩子,他势必会将她风风光光八抬大轿迎娶进门... 想到这里,顾景炎心有不甘,接着发问:“沈姑娘轻功了得,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为何会有晕车之症?” “今日出门前吃得少了,饥饿的时候容易眩晕。” “原是如此。”顾景炎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怅若所失地叹了口气。 沈无忧每每孕吐,都会想起采花贼。 一想到他放了自己鸽子,她便气不打一处来。那混账东西一点音讯都没有,怕是回家娶妻了吧... 沈无忧垂下眼眸,气鼓鼓地揪着衣袖上的线头。 “怎么气呼呼的?” 顾景炎浑然不知沈无忧在心底里将采花贼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声色温和地问道。 “没什么!”沈无忧抬起杀气腾腾的眼睛,声音里难掩怒火。 “额...本王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顾景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总感觉沈无忧在生气。 可细细想来,他似乎没有得罪过她。 “我想到了一个故人,不关王爷的事。” “男的女的?” “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无忧,本王认为,我们不仅仅是盟友,也可以是朋友。你若是有心事,不妨同本王说说。本王到底年长你几岁,或许还可以为你答疑解惑。” “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无关紧要的事,不说也罢。”沈无忧摇了摇头,模棱两可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采花贼的存在,况且,采花贼对她来说,也已经是过去式了。 顾景炎又问:“既然无关紧要,又何必为那人恼怒伤神?” “王爷说的是,往后不会了。” 沈无忧也觉得自己太过内耗。 她和采花贼不过是露水情缘,他甚至连真实样貌,真实姓名都不肯告诉她。 现在想来,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一人的独角戏罢了。 “别再胡思乱想了,往事不可追。一会儿到了宫里,切莫乱跑,跟紧本王。” “好。”沈无忧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隐约能够猜到,宫闱之中势必会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逼宫戏码。 就是不知,今晚会有多少人为这出戏付出生命的代价... 进了宫门没多久。 身着太监服的顾景炎和沈无忧便顺利地混在了御膳房那群小太监之中,低着头往养心殿方向走去。 顾北宸喜静,因而养心殿里基本无人敢高声言语。 然而今夜,司熤竟提着佩剑,带着整整三百名铁骑精兵,杀气腾腾地冲进了养心殿。 “顾北宸,拿命来!你害死了战王殿下,今日我必为战王报仇雪恨!”司熤的声音很高亢,话里行间充斥着喷薄欲出的怒气。 沈无忧听闻司熤的声音,心中难掩好奇,低声询问着顾景炎,“司将军什么时候又跑宫里头了?” “不是他。” “可这张脸,分明是他。”沈无忧站定在养心殿外,手持着托盘,悄悄抬头看向殿中一身铠甲英姿勃发的男人。 她沉思了片刻,立马反应了过来,“此人莫不是云麾将军卢凌丰?” “你怎么猜到的?”顾景炎诧异地回过头,狭长的眼眸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 “司将军身材高大,若想冒充他,光靠脸上一层假面具可不够,身形也须得相差无几。白天我仔细观察过,司将军和卢将军在体型上极为相似,都是又高又壮的类型。” “你倒是细心。” “王爷谬赞...” 两人窃窃私语的空当,身侧御膳房的太监们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入宫这么些年,还从未目睹过这样惊心动魄的逼宫场面。 有的被吓得抱头痛哭,还有的如同无头的苍蝇四处乱窜。 更有甚者,竟双膝跪地,嘴里念念有词地将天上地下所有的神佛统统拜了一遍... 沈无忧担忧被逃窜的宫人挤走,连忙腾出一只固定食盘的手,轻轻攥着顾景炎的衣袖。 顾景炎察觉到有人在扯他衣袖,蹙着眉眼神不善地看了过来。 发现是沈无忧,眉头瞬间舒展,还不忘刻意强调了一遍,“抓紧些,别跟丢。” 第73章 沈无忧救驾被踹屁股 养心殿上。 顾北宸坐于高位,冷眼睥睨着殿下的叫嚣者。 他看上去不急也不躁。 甚至还张嘴咬了一口林如意送到他嘴边的桂花糕。 “狗皇帝,你的死期到了!识相的,速速交出玉玺,否则别怪我连个全尸都没给你留下!”假冒成司熤的卢凌丰见顾北宸脸上并无半点慌乱,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鼓。 这狗皇帝都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还这么淡定? 莫非,他还留了后手... 可林如意的线人说了,顾景炎已经气绝身亡。 司熤白日里听闻顾北宸还要将顾景炎的尸身烧为灰烬,此刻也当是道心破碎,再懒得管宫闱之事。 再加上裴行止等猛将今晚并未出府。 这种情况下,狗皇帝根本等不来任何的援兵。 最为重要的是。 林如意还喂狗皇帝吃下了藏有剧毒的桂花糕。 因此就算他不动手。 时辰一到,狗皇帝依旧会一命归西。 养心殿外。 沈无忧见顾北宸的脸色愈发难看,一脸不解地询问着顾景炎:“王爷,圣上难道不知贵妃娘娘有异心?” “他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要吃下那块藏着剧毒的桂花糕?” “他在赌林如意对他有无真心。” “圣上难不成还是个痴情种?” 沈无忧原以为顾北宸凉薄冷血,没成想他竟还有这样痴情的一面! “皇兄确实很喜欢林贵妃。” 顾景炎勾了勾唇,这句话的下半句,他并没有说出口。 他的这位皇兄有多喜欢林如意,天朝上下有目共睹。只是,他皇兄为什么这么喜欢林如意,他至今都没能想明白。 顾北宸并非是那种重美色轻社稷的昏君,而林如意除却一身好皮囊,再无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 无论如何,顾景炎都不可能相信一个醉心社稷民生的帝王会为了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动心…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单看圣上黢黑的面色,他怕是撑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不如,你去给皇兄送个解药?” “我?”沈无忧诧异地瞪大了双眼,“殿内盘踞着三百叛军,我这样进去,岂不是必死无疑?” “还想不想和离了?眼下,正是你表现忠勇的最佳时机,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行,我进。” 为了尽早同裴行止和离,沈无忧一咬牙,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装做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低着头,疾步匆匆地走了进去。 卢凌丰听到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立即转过身,手中佩剑直指沈无忧眉心,“哪个宫的太监,竟还敢进养心殿?” “回司将军的话,奴才是御膳房的小沈子。” “小婶子?老子还小舅子呢!” 卢凌丰一番打趣过后,又扫了眼沈无忧手中的托盘,沉声问道:“你是来给狗皇帝送补汤的?” “回司将军的话,奴才是给圣上送断头饭的!还望将军晚点取圣上性命,让圣上吃完最后一顿。要不然,奴才担心圣上死后饥肠辘辘冤魂不散,找奴才讨要吃的。” “你这小东西,胆子倒是不小。” 卢凌丰瞅着沈无忧浑圆的屁股,忽然抬起脚,轻轻一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道:“小翘臀,去给你的圣上送断头饭去吧!过几日你且记得来找本将,本将定好好疼你。” 他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之所以对沈无忧法外开恩,无非是看中了她娇娇软软的身段。 卢凌丰不好女色,却极好男色。 沈无忧虽用易容术掩去了真容,仍难掩那窈窕的好身材… 顾景炎原想给沈无忧一个表现的机会,发现卢凌丰居然踹了她的屁股,他这会子算是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让她去冒险。 也不知道她被踹疼了没有… 沈无忧忍着怒火,她弓着身子,朝着顾北宸小跑而去,“皇上,请用膳。” 顾北宸大口喝着沈无忧送来的乌鸡汤,喝完之后又将汤碗放置在了托盘之上,“刀剑无眼,退下吧。” “是。” 沈无忧低着头,端着托盘小跑着出了养心殿。 出去之后,她气闷地瞪了顾景炎一眼,心下不无委屈,“王爷,耍我是不是很好玩?” “被踹疼了?”顾景炎满脸歉疚。 “卢凌丰迟迟不敢动手,定是担忧圣上还有后招。我这样贸然闯进去,万一被他杀了怎么办?” “再说了,两方对垒这么危险的情况,你竟让我进去送解药,这合理吗?” 沈无忧气愤地对着顾景炎一顿输出。 “你既不愿做这事,为何还是硬着头皮去做了?”顾景炎不解地问。 她若是不肯送,他便会拉快进度,在顾北宸毒发之前,快速解决卢凌丰。 “你说过,我们是盟友。关键时刻,我自然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 “抱歉...”顾景炎没想到沈无忧会这样说,心下难免震撼。 当然,除却震撼,更多的是愧疚和自责。 “罢了…我已经给圣上送去了解药,他应该会记得我的恩情吧?” 沈无忧不愿和顾景炎闹不愉快,她寻思着,如若圣上真能看在她救驾有功的份上准她和离,那么她这一脚也算是没有白挨。 养心殿里,卢凌丰等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的耐性渐渐告罄,上前了两步,剑指着顾北宸的鼻尖,“狗皇帝,今晚你死定了!” “司将军为何非要置朕于死地?”顾北宸抬眸,声色平缓地问。 “想置你于死地的人,可不止我一人!不瞒你说,我就算不杀你,再过半盏茶的功夫,你也会毒发身亡。” “没想到吧?最后给了你致命一击的人,会是你的宠妃林如意。” 卢凌丰得意忘形,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全说了。 今晚决定逼宫前,他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先是将剧毒药物鹤顶红交到林如意手里去,再又买通大内护卫,将养心殿外的护卫统统调离,最后又扮成司熤的模样,获取了铁骑卫的信任。 加上顾景炎已死,顾北宸的左膀右臂全部被废,这样一来,刺杀计划本该是天衣无缝的。 而且就算出了问题,他的三百铁骑卫也足以为他杀出一条逃生之路。等出了宫门,替他顶罪的将会是镇国将军司熤。 他仍能以云麾将军的身份美美隐身。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今晚的行动是出了奇的顺利,顾北宸竟这么轻易地吃下了含着剧毒的糕点,使得他原本周详的备用计划连用都用不上… 顾北宸的脑海里回旋着卢凌丰的字字句句,好一会儿,他机械性地转过头,目光定定地落在林如意脸上,“爱妃,他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给朕下了毒?” 林如意咬着唇,猩红的眼里迸发出点点恨意,“顾北宸,你去死!我恨透了你!从我进宫的那一天起,就在盼着手刃你的这一日。” “为何?” 顾北宸瞳孔微缩,从容不迫的脸上终于现出一道裂痕。 “你怎么得到我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顾景炎,却偏偏不肯成全我。” “现如今,顾景炎身死,我也不想活了。我会和他葬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林如意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 纵她宠冠六宫又如何?这些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顾景炎的爱。 顾北宸彻底破防。 他攥着拳头,眼里闪过一丝哀戚,“朕这辈子似乎从未得到过想要得到的东西,而皇弟,却能轻而易举得到我在梦中才敢肖想的东西。譬如母后的爱,又譬如,你的爱...” 第74章 沈无忧掌掴林如意 林如意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笑看着顾北宸,眼里满是嘲讽,“顾北宸,你承认吧!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你将我死死捆在身边,不过是不甘心输给顾景炎。” “这种没良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顾北宸的脸色差到了极点,“这些年朕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清楚。就连你几次三番害死朕的龙嗣,朕都当无事发生。林如意,你告诉朕,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知足?” 殿外,顾景炎无奈地叹息着。 他无意掺和到顾北宸和林如意的恩怨纠葛之中。 林如意这么一闹。 顾北宸对他的恨意怕是更难消解。 沈无忧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爱恨情仇,她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殿内躁动不安的将士们身上。 “王爷,这群将士是不是都会死?” “但凡参与造反者,不止会死,还会被株连九族。” “他们要是临阵倒戈,可否换来一线生机?” 沈无忧的心到底还是柔软的。在她看来,这群将士只是被蒙在鼓里,错把卢凌丰认成了司熤。他们要是得知了真相,或许情况会有所不同... 她不知道的是,顾景炎迟迟没有下令让援军进来将叛军全部斩杀,也是为了给这三百将士一线生机… “人命关天,王爷当真选择见死不救?”沈无忧做不到见死不救,着急地问。 “军中规定,不杀降。”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无忧寻思着,如果是顾景炎出面为三百将士说话,顾北宸难免有所顾忌,甚至还有可能心生猜忌。 加上林如意句句不离顾景炎。 顾北宸现在肯定是烦透了顾景炎。 思来想去,为三百将士陈情谢罪一事,还是由她来做更为合适。 “沈姑娘,兹事体大,切莫意气用事。”顾景炎意识到沈无忧要做什么,正想拦住她,她已经挺直了腰杆,大义凛然地冲上养心殿。 卢凌丰听闻身后的动静,下意识地转过头。见沈无忧兴致冲冲而来,他眯了眯眸,上下打量起了她。 那眼神,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有趣!” 卢凌丰收回指着顾北宸鼻尖的长剑,饶有兴致地朝沈无忧走来,“小沈子,你该不会是想要豁出命来救你家圣上吧?” “卢将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沈无忧话音一落,周遭三百将士纷纷愣住,就连高位上的顾北宸和林如意,也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卢凌丰听闻沈无忧直呼他“卢将军”,面色突变,警铃大作。 同一时间,他手中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指沈无忧心口,“说,谁派你来的?”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你爷爷面前班门弄斧?” 沈无忧冷嗤一声,灵巧避开剑锋,如同游鱼一般,闪至卢凌丰身侧,快速伸手,“撕拉”一声揭开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混账东西,找死是吧!” 卢凌丰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撕下,瞬间勃然大怒,手中长剑猛地朝沈无忧天灵盖劈去。 沈无忧避开了他的正面攻击,却因对方过强的剑意,脸上的伪面具应声而落。 下一瞬,她高高束起的三千青丝亦如瀑布般流泻身后。 “沈无忧?!” 卢凌丰惊骇至极,他下意识地朝殿外望去,生怕护国公一家忽然从门口冒出。 好在殿外漆黑一片,除却慌乱逃窜的宫人,再无异动。 片刻后,卢凌丰强作镇定,眼里却迸现出一抹杀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家满门忠烈,圣上遇刺,我自是要前来护驾。倒是卢将军你,连起兵造反都不敢以真容示人,真真是窝囊至极!”沈无忧说话间,还不忘给卢凌丰来了一剂混合型蒙汗药。 “咳咳——” 卢凌丰被灰蒙蒙扑鼻而来的药粉呛得狂咳嗽,很快,他就察觉到身体四肢愈发无力。 “你他妈还敢给老子下药?来人,给我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拿下!”意识到沈无忧并不好对付,卢凌丰便想着让殿内三百将士活擒她。 “卢将军,你倒是睁眼看看,这会子有谁肯听你发号施令?”沈无忧勾唇,话里行间满是嘲讽之意。 “沈无忧,你到底看清楚局势了没有?狗皇帝已服下鹤顶红,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该一命归西。” “而养心殿上,除了你剩下的全是我的人。到时候我如果一口咬定是你毒杀的狗皇帝,你怕是连个全尸都没有。” 卢凌丰中了强效蒙汗药,浑身酥软不能动弹,双手也被沈无忧利落地反剪至身后。 不过他那张嘴,倒是半刻没有闲着。 高位上,林如意完全没想到沈无忧会跑来送死,看向她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众将士听令!谁要是毁了沈无忧的这张脸,本宫大大有赏!” 话音一落,林如意又觉得单是毁了她的脸还不够解气。 便又补了一句:“你们若是想要尝一尝这位京都第一美人的滋味,本宫也不会拦着。你们想对她做什么,拖出殿外,便可为所欲为!” “林如意,你有病吧?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你至于这样恨我?”沈无忧踹了一脚卢凌丰的屁股,将浑身无力的他踹倒在地。做完这一切,这才朝着高位上的林如意缓步走去。 养心殿内的将士并没有上前拦住沈无忧,他们意识到认错了统帅,此刻也已经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向来只服从顾景炎和司熤的命令。 顾景炎已死,司熤将军也不知人在何处。至于养心殿内假司熤和疯贵妃的命令,他们可不想听。 林如意见众将士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又见沈无忧气定神闲地朝她走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你做什么?” 啪—— 沈无忧抬手,狠狠地给了林如意一巴掌。 “你敢打本宫?”林如意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脸冷漠的沈无忧,心中骤然生出几分忌惮。 她不会武,根本不是沈无忧的对手。 沈无忧要是发了疯,将她扔给殿下这三百将士,那她还不如去死... 林如意面露恐惧,一步步退至墙角,再无路可退。 她咬着红唇,声音中微微有些发颤:“沈无忧,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这人小气得很,睚眦必报。刚才是你说的,要他们毁了我的脸?” 沈无忧说话间,已经取下林如意发髻上的簪子,抵着她的脸颊,阴恻恻地道:“你说,我该在你的脸上刻什么字好些?” “不,不要!” 林如意确实想过为顾景炎殉情,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被人毁去她引以为傲的容貌。 感受到发簪刺破皮肤的刺痛,她吓得双腿发软,身体抖如筛糠。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她才会想到一直被她当成工具人的顾北宸。 林如意泪眼汪汪地看向坐在龙椅上神情淡漠的顾北宸,哭着求救:“皇上,我知道错了,求您救救我,快让沈无忧停手吧…” “……” 顾北宸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无忧,给她留条活路。” 沈无忧放下簪子,无语地看向顾北宸,“皇上,您可别忘了,方才是谁喂您服的毒...” “皇上,我知道错了,你救我!沈无忧疯了,她还想着把我赐给那群叛军,我好害怕。” 林如意深知,现在能够救她的只有顾北宸,连滚带爬地跪倒在了他的腿边。 想到顾北宸服了鹤顶红,可能保不了她多久,她这会子是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贱妇,别碰朕!” 顾北宸一脚将林如意踢到一旁。 不过他就算再生气,终究还是不忍心对她痛下杀手。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对上沈无忧的视线,不容商榷地说:“无忧,朕的人朕自己教训。” 沈无忧点了点头,她倒也没想着非要取林如意的性命。 顾北宸既发了话,她自然不再针对林如意,只顺手从腰封中拿出一颗丹药,给他递了过去,“方才臣妇并不知圣上中的什么毒,补汤里的是综合解毒丸,效果可能不太好。这颗丹药可解鹤顶红的毒性。” “多谢。”顾北宸想也没想,就将丹药往嘴里塞了进去。 卢凌丰原以为顾北宸必死无疑,因此他并不担心沈无忧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但要是顾北宸活了下来,今夜该命丧黄泉的,便会是他卢凌丰… 想到自己的复仇大业被毁于一旦,卢凌丰彻底癫狂,梗着脖子怒声咆哮:“沈无忧,你会后悔救他的!你父兄就是这狗皇帝下令狙杀的,你要是救了他,对得起你枉死的父兄?” 第75章 勇救三百将士! “我父兄忠君爱国,圣上怎会狙杀他们?卢将军,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混淆视听!” 沈无忧隐约察觉到卢凌丰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但她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问。 如果她父兄的事当真和圣上有关。 那么她只要表现出半点不对劲,今晚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出这座养心殿。 想明白这层关系后。 沈无忧话锋一转,面向殿内呆如木鸡的三百将士,沉声说道:“想必大家都已经看到了,今晚想要起兵造反的,是云麾将军卢凌丰,而不是镇国将军司熤。” 众将士面面相觑,紧攥着手中长剑,一时间也犯了难。 “白日里,归德将军刘闯和云麾将军卢凌丰串通一气,试图将还没有过完头七的战王殿下送至钦天监烧成灰烬。” “他们这么做,为的是什么?他们无非是担心战王诈死,搅乱他们的造反大计罢了!” “再者,我敢以我的人格,以我沈家的风骨保证,战王殿下和司熤将军都是忠君爱国之辈,绝不会干出这等以下犯上的混账事。” “诸位若是一意孤行,意图拥护叛贼卢凌丰,那么我敢保证,你们绝对不可能活着踏出养心殿。” 沈无忧说话的时候,手心一直在冒冷汗,为了救这群将士,她已经拼尽全力了。 要是顾北宸执意不肯放过他们,又或者这群将士不愿放下手中兵器,那么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满门抄斩。 好在,将士们并未打算一意孤行。 仅片刻的功夫,整整三百人,纷纷放下手中兵器,乌泱泱跪成一片,“罪臣罪该万死,还望皇上开恩!” “你们是该死!不过在死之前,朕允许你们为自己辩解一番。” 顾北宸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并不打算放过这三百反贼。 只是,他的身体仍没有完全恢复。 加上援兵还没有赶到,此刻他也没办法下令将这三百人斩尽杀绝。 沈无忧眼瞅着顾北宸发了话,急声道:“皇上在问你们话,你们如果是被卢凌丰胁迫的,最好立刻说出实情。” “回皇上的话,罪臣并非有意冒犯。是假冒的司将军用属下的妻儿性命威胁属下,他还说,圣上得了不治之症,总归是要宾天的。” “没错!卢将军还说,我们若敢不从,全家老小都会被斩杀。最重要的是,在进宫之前,我们并不知道卢将军紧急召集我们有何意图。” “皇上,臣等从未想过造反,还望皇上明察!” ...... 这三百将士还算机警,他们专挑对他们有利的话讲,并未提及铁骑卫只认统帅,不认兵符,不认皇帝的事实。 “呵…还真是能言善辩。”顾北宸冷笑出声。 这群人纵有一千个借口,他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在他眼里,任何背叛过他的人都不配活着... “皇兄,臣弟救驾来迟。”殿外,骤然传来了顾景炎的声音。 跟在他后面的,除却镇国将军司熤,还有乌泱泱的铁骑卫大军。 卢凌丰看向安然无恙的顾景炎,眼里的光亮瞬间寂灭,“你...你怎么没死?” “本王该叫你卢将军,还是该叫你北离四皇子?堂堂北离皇子,竟在我朝军中潜伏六年,伏低做小,毫无怨言,还真是厉害!”顾景炎话落,抬脚狠踹了一脚他的屁股。 想到这货踹过沈无忧,顾景炎就恨不得将他的屁股割下来,剁成肉糜。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卢凌丰瞳孔微缩,此刻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从你进军营的那一刻,本王就知道了。” “之所以留着你,不过是为了一窝端掉北离在天朝境内留下的暗线。” “现如今,本王已全部绞杀干净北离线人一百三十余名。对了,今晚帮过你的八位文官武将,本王也已让人封了他们的府邸。” 顾景炎早就知道卢凌丰的底细,留他到现在,正是为了抽丝剥茧顺藤摸瓜,一举歼灭北离潜伏在天朝的势力。 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竟能容忍奸细在他眼前蹦跶六年。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点儿也不了解顾景炎,她暗暗地告诫着自己,在顾景炎面前,一定要记得谨言慎行。 像他这样城府深沉的人。 她可招惹不起。 “沈国公的死,是你一手促成的?”顾景炎记得,沈国公遇险的那一场战役,卢凌丰虽未在场,但作为援军,他迟到了将近十个时辰。 要知道在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卢凌丰如果是故意迟到,那么他这条命就算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为过。 由于蒙汗药的作用,卢凌丰的身体依旧提不起力气,。 他如同偏瘫一般伏在地上,脸上却现出诡异的笑容,“睿智如你,竟也有...” 沈无忧紧张得等待着下文。 一柄长剑却直愣愣地从身后刺来,“哧”的一声贯穿了卢凌丰的喉咙。 须臾间,卢凌丰脖颈上的伤口便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他还没说完的话,就这么永远的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 顾景炎担心画面太过血腥,下意识地将沈无忧护在怀里,单手捂着她的眼睛,“别看。” “王爷,我不怕这些。” 沈无忧连忙往边上挪了挪,养心殿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顾景炎忽然冲过来捂她的眼睛,实在是于理不合。 挣开顾景炎的桎梏后。 她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持剑了结卢凌丰性命的顾北宸身上。 顾北宸急着杀卢凌丰,是不想让他透露她父兄的死因? “皇弟,你跟这种反贼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一剑杀了便是!”顾北宸确认卢凌丰已死,不咸不淡地同顾景炎说了一句,便重新坐回了高位之上。 “皇兄,这三百将士...” 顾景炎话音未落,便被顾北宸打断,“皇弟,朕记得之前就跟你说过,行军之人,定不能有妇人之仁。” “皇兄,这三百将士也是臣弟事先打点过的,为的就是让卢凌丰麻痹大意。你若真要怪罪,怪我就好。” 事实上,顾景炎根本没有时间去打点疏通关系。他在今晚之前,一直处于假死状态,他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做其他事。 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保住这三百人的性命。 顾北宸没有搭理顾景炎,他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沈无忧,缓声问道:“无忧救驾有功,朕可许你一个心愿。只要你提,朕必定答应。” 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允准沈无忧同裴行止和离一事。经过今晚,他对沈无忧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要是想同裴行止和离,他允了便是。 沈无忧咬着唇,眉宇间闪过一丝挣扎,但她并未有半刻的犹豫。 下一瞬。 她扑通一声跪下,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臣妇希望,皇上可以给这三百将士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第76章 九王想要以身相许 顾北宸威仪凛然,冷眼睥睨着殿前跪地不起的沈无忧。他骨节分明的手按在龙椅的扶手上,关节处隐约可见略微泛白。 顾景炎和沈无忧二人接连忤逆他的意思,他的心情自然不太好。 与此同时,众将士纷纷屏住了呼吸,焦灼且紧张地等待着顾北宸最后的宣判。 沈无忧此刻也是汗流浃背,她很怕自己的行为会触怒龙颜。 但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 她暗暗调匀了呼吸,鼓起勇气,掷地有声地重复了一遍,“还望皇上开恩,给三百将士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无忧,朕只给你一次机会,你当真考虑清楚了?”顾北宸蹙着眉头,声音中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臣妇考虑清楚了。” “很好,朕准了。”顾北宸咬牙切齿地给出了答复。 事实上,他很是后悔方才为何要给予沈无忧这样一个特权。 这下倒好,君无戏言,覆水难收! 他既已当众许了沈无忧一个心愿,岂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想到这群叛军差点儿要了他的命,他心里头始终憋着一股无名怒火。 沉默了片晌,顾北宸再次开口,不容商榷地道:“司熤听令,将这三百反贼带下去,革除军籍,贬为庶民!” “臣领命!”司熤沉声应答,尽可能克制着脸上难掩的喜悦。 这三百将士曾和他出生入死,对他,对顾景炎,都是给予了百分百的信任。 他们虽犯了大错。 他还是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残忍绞杀。 今日沈无忧肯为他们博得一线生机,来日她若有难,他必当拼死相护... 沈无忧对于这个结果也是相当满意。 只要不是满门抄斩,只要这三百人都还活着,今晚她做的一切努力,就算没有白费。 她的身后,三百将士原以为再无活路。 忽然听到圣上的赦免,纷纷喜极而泣,齐刷刷给高位上的顾北宸磕起了响头,“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万岁!” “司熤,让人把他们拖下去!” 顾北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糟糕透顶的心情却因为这三百人带着哭腔的齐声呐喊而稍有缓解。 原来,偶尔当一次好人是这种滋味… 待三百将士被领出养心殿。 顾北宸又看向顾景炎,沉声吩咐道:“清除卢凌丰余党一事,朕就交给你了。切记,不可妇人之仁!” “臣领命。”顾景炎答应得很是爽快。 他虽然懒得处理这些繁杂之事,但也知晓顾北宸做了很大的退步。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能二度忤逆他皇兄。 养心殿上无人在意的角落。 林如意自顾景炎现身后,脸上终于现出一抹喜色。 她痴痴地望着他,眼里眉梢皆是情。 顾北宸处理好叛贼之事,无意间回头望了一眼,便察觉到林如意投注在顾景炎身上灼热的视线,一张脸瞬间气得铁青。 他起身快步走向林如意,单手扼住她纤细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道:“林如意,朕可曾亏待过你?”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林如意既与顾北宸撕破了脸皮,便再也不愿假惺惺讨好他。 她梗着脖子,摆出了一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架势。 “告诉朕,你是什么时候同北离线人勾搭上的?” “臣妾没有。”林如意被顾北宸掐得面色通红,却依旧不肯透露半个字。 “不想说也无妨。朕这就命人将你宫里所有太监宫婢全部处死。” “顾北宸,你不能这么做!” 林如意不愿跟在自己身边十来年的侍女被处以极刑,眼里骤然闪过一丝惧意。 “朕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要是不肯听话的话,朕不介意把你送到慎刑司,让慎刑司的嬷嬷好好管教你。” 顾北宸见林如意被他掐得脸色通红,终于在她即将窒息的那一刻,松了手,将她狠狠摔至地上。 “不...不要...” 林如意曾仗着顾北宸的宠爱,将好几个妃子送进了慎刑司。 那几人不过是在慎刑司里待了数日,就被折磨得疯疯癫癫。 想到自己也将步了她们的后尘。 林如意终于知道怕了。 她跪在顾北宸脚边,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摆,“皇上,我知道错了。求您不要把我送去慎刑司...” “你在给朕下毒的那一刻,可曾想过朕也会死?” “是臣妾一时糊涂!皇上,求您看在臣妾腹中龙种的份上,放臣妾一条生路。” “龙种?你什么时候怀上的?” 顾北宸狐疑地看了眼跪地不起的林如意,又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在顾景炎的身上。 顾景炎抽了抽嘴角,连声解释:“臣与贵妃娘娘并无私交,绝对不会是臣的。” “朕问你了吗?”顾北宸被顾景炎这番操作给气笑了,他指着顾景炎身侧的沈无忧道:“你过来,替她把脉!” “……”顾景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规矩地站在殿下,再不出声。 沈无忧则小跑着上前,给林如意诊了脉。 “怎么样?她可是怀上了?”顾北宸焦灼地问。 “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沈无忧诊完脉,又默默地退回了原位。 此情此景,她必须要时时刻刻同林如意保持距离才是。 要是一不小心被林如意污蔑残害龙嗣,她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皇上,求您看在臣妾肚子里龙种的份上,饶了臣妾这一回。” 林如意此前甚至做好了给顾景炎殉情的准备,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怕慎刑司里那些五花八门的刑具。 况且,她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母家。 清醒过后,她才知自己太过冒进。 “朕姑且看在你怀上身孕的份上饶你一命,林如意,你给朕记着,要是朕的龙种有任何闪失,朕就杀光你母家所有人。”顾北宸朝着林如意撂下狠话后,又让人将她关入了冷宫。 沈无忧总感觉顾北宸在处理林如意的时候,太过敷衍了事。 就算林如意怀了身孕,他也应该清查一下和林如意有过往来的北离密探。 还有她的父亲林相国。 林相国权倾朝野,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北宸时刻忌惮着自己的亲兄弟顾景炎,为何从未想过外姓的林相国更有造反的可能? “无忧,你先去偏殿换身衣物。过会儿朕会让人送你出宫。” “臣妇遵旨。” 沈无忧清楚顾北宸这是想要支开她,便即刻领命,在两位宫女的带领下,进了偏殿更衣。 她一走,偌大的养心殿内,只剩下顾北宸和顾景炎两兄弟。 顾北宸抓起案上的茶杯,“哗啦”一声朝着顾景炎脚边扔去,“顾景炎,你真是好样的!” “皇兄恕罪。” “诈死也算是欺君,你别以为朕不舍得治你的罪。” “皇兄,臣弟并非有意隐瞒,事出突然,只能将计就计。” 顾北宸冷哼出声:“你既然有时间告知母后诈死一事,怎么就没时间让人跟朕通传一声?” “母后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 “朕难道就受得了刺激?顾景炎,你老实交代,为什么要瞒着朕!” 顾景炎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实情:“臣弟想过了,如果皇兄真准备将臣弟烧死,那么臣弟便遂了皇兄的愿,从今往后做一个合格的死人。如此一来,皇兄也就不用担心臣弟会盯着你的皇位蠢蠢欲动了。” “朕从来没有疑过你。平日里对你诸多不满是因你妇人之仁!就拿今晚来说,你竟想着留下三百叛军,这样心慈手软,能成大事?”顾北宸确实对顾景炎起过疑心,不过他从未想过让顾景炎死。 “皇兄,臣弟没有远大的抱负,只希望天下为公,百姓安居乐业。” “这三百将士并不单单是他们自己,他们既是人子,也是人夫,还是人父。” “皇兄不过是一句话,就挽救了三百个差点支离破碎的家庭,何乐而不为?” 顾景炎心善,他和野心勃勃的顾北宸不一样,他常年征战,为的不是杀戮,而是和平。 “你既这么想当一个闲散王爷,朕也不拦你。但丑话朕先跟你说在前头,以后再敢瞒朕,朕决不轻饶。” 顾北宸的脸色和缓了不少,只要顾景炎没有篡位的野心,他倒是可以如同以往一样,对顾景炎推心置腹。 “臣弟有一个请求,还请皇兄成全。” “说来听听。” “沈氏和裴行止关系早已破裂,皇兄可否准了她和离的请求?” “朕给过她开口求朕的机会,是她自己没有把握住。” “皇兄,裴行止配不上她。” 顾北宸看着顾景炎这副着急上火的模样,眼神瞬间锋利了起来,“皇弟,你该不会喜欢上沈无忧了吧?” “没有。” “没有最好。你必须记着,你是天朝身份最为尊贵的王爷,将来要娶的王妃也当是金枝玉叶。沈无忧嫁过人,就算顺利和离,名声难免受累,这就注定了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攀上皇家。” “臣弟目前还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 “母后一直念叨着你的婚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像话吗?” “皇兄,臣弟对女人没兴趣。”顾景炎头疼不已。 他每次进宫,母后和皇兄总会以各种理由各种方式催婚。 吵得他心烦意乱。 “朕听说,西陵七公主很喜欢你。” “皇兄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她?”顾景炎忍无可忍,直接回怼了过去。 “你放肆!” 顾北宸板着脸,沉声说道:“顾景炎,你二十一了。寻常男人在你这个岁数,孩子都该好几个了。” “皇兄好生歇息,臣告退。” 顾景炎也来了脾气,转身大步流星般走出了养心殿。 同沈无忧一道坐上出宫的马车时,他依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王爷,吃糖吗?” 沈无忧看出来他心情不好,给他递了一颗桔皮方糖。 “不吃。”顾景炎烦躁地回了一句,语气差到极点。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问他的人是沈无忧。 他立马缓和了声色,温和地答道:“吃。” 沈无忧向来不爱看人脸色。 在顾景炎对她甩脸子的时候,她已经将递出去的方糖收了回来。 见他伸手讨要,她也只冷淡地回了一句:“没了。我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生气了?” “我不敢生王爷的气。” “本王还挺好奇的,你为了三百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放弃了同裴行止和离的机会,当真不后悔?” “不后悔。”沈无忧摇了摇头,眼里闪着熠熠的光。 “为何?” “这群将士也有自己的家庭,他们可以是父亲,可以是夫君,也可以是父母心头日夜挂念的宝贝孩儿。我很庆幸,能以自身绵薄之力,挽救了三百个差点支离破碎的家庭。” “……”顾景炎没想到,她的观点竟同自己不谋而合。他深深地望着她,不知为何,心跳忽然快了好几拍。 沈无忧并未发现顾景炎投注在她身上过于暧昧的眼神,她抬起头,较真地问道:“王爷,你可知皇上为何不肯严查林贵妃一族?难道,他就不担心宫闱之中,还藏着北离的奸细?” “林相在朝中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大。朝中文官,基本全是他的门客,这种情况下,你认为皇兄敢严查林家?” “所以,他对林如意法外开恩,也不是因为恋爱脑,而是因为林如意的母家过于强大?” “沈姑娘,本王必须要提醒你一句,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去揣测君心。” “谨遵王爷教诲。” 沈无忧根本不在意顾北宸的想法,她只想知道卢凌丰没说完的下半句话。 顾景炎像是听得到沈无忧心声一样,很快又补了一句:“你且放心,你父兄的事本王会让人去查。” “多谢王爷。” “跟本王这么客气做什么?” “难道不该客气?”沈无忧觉得顾景炎这句话多少有些奇怪,他们并无深交,客气一点不是应该的? “......”顾景炎心下很是不爽,抿着唇不再言语。 沈无忧对此倒是毫无知觉,悠哉游哉地在马车里打起了盹儿。 等车子行至醉仙楼门口,她才悠悠转醒,还不忘给秀儿带一扎新鲜出炉的桃花酥。 见状,顾景炎随口问她:“你就这么喜欢吃桃花酥?” “秀儿喜欢吃。” “你很喜欢那个叫秀儿的婢女?” 顾景炎很是好奇,沈无忧似乎上哪儿都会带着那个蹦蹦跳跳的婢女,可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那婢女有什么过人之处。 沈无忧小心地将桃花酥拢入袖子里保温,好一会儿,才认真地说道:“秀儿是这世上除了我亡故的父兄外,最爱我的人了。” “......” 顾景炎顿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问这一嘴。 他无意惹她伤心,遂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本王也可许你一个心愿。” “能救回三百条性命,我已知足。” “那三百条人命是皇兄许你的心愿,本王还欠你一条命。” “王爷不必这么客气,我们是盟友。” “这怎么行?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顾景炎想也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 第77章 裴八蛋和苏翘屁 “咳咳...”沈无忧被顾景炎脱口而出的“以身相许”吓得差点儿没被噎死。 她捂着胸口咳了好几下。 总算是把梗在喉间的橘皮方糖吐了出来。 顾景炎本能地伸手去接。 垂眸看了眼掌心湿哒哒的方糖,他竟默默地用帕子包了起来。 “王爷,你做什么?” 沈无忧疑惑地瞪大了眼,很是不解地盯着行为怪异的顾景炎。 顾景炎回过神,淡淡地道:“先包起来,下车后再扔。” 话音一落,他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太过冒昧,悄然红了脸。 “王爷,方才你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应该是在开玩笑吧?” 沈无忧眼里依旧满是狐疑,她暗暗腹诽着,顾景炎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要不然,他怎么会徒手接沾满她口水的糖... “本王的意思是,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顾景炎倒是想说以身相许来着,又怕太过冒进,吓到她。 况且,她之前说过她有心上人。 他若是逼得紧了,恐适得其反。 “王爷若是愿意帮我查一查卢凌丰将军死前那话是什么意思,我自当感激不尽。至于救命之恩,王爷实在是言重了。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半个月内,本王一定给你个准信。”顾景炎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方才他的行为太过怪异,马车里原本融洽轻松的氛围渐渐被尴尬和局促所取代。 好在这种尴尬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马车很快抵达了裴府后门。 沈无忧下车时,还不忘叮嘱着顾景炎,“王爷,你多保重。这几日记得每日多吃些补药,滋阴补肾,养足气血用利于身体的恢复。” “全听你的。”顾景炎直勾勾盯着墨发披肩妩媚之至的沈无忧,一颗心怦怦乱跳。 方才在养心殿上,她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泻下时。 顾景炎心底里陡然生出一个极其变态的念头。 他竟阴暗到想要将她关在密室里,日日夜夜只能他一人观赏她的美... “王爷,我脸上有东西么?”沈无忧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疑惑问道。 “没有。早点歇息。”顾景炎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心跳却更加快了。 大概是夜色下的沈无忧太过迷人,就连素来不近女色的他,都被迷得魂牵梦绕。 看着沈无忧熟稔地翻上裴府院墙,他不由得低头浅笑着。 这女人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爬起墙来比猴儿还敏捷... 沈无忧顺利进了裴府后院后。 马车再次启程往战王府驶去。 顾景炎小心翼翼地将用帕子包好的方糖取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尝一尝她吃过的方糖是什么滋味。 不过他终究没有那样做。 哪怕沈无忧并不在场,他也不想用这样下流的行为去玷污如同天上月一般皎洁干净的她... 沈无忧进了南院后,满脑子全是顾景炎用手接住方糖的画面。 “不是...他真有那么喜欢吃糖?” “还是说,他喜欢吃我的口水?” “咦~应该不会那么变态吧...” 沈无忧光是脑补着顾景炎背着她,偷吃那颗她吃过的方糖的模样,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秀儿因为担忧沈无忧,彻夜未眠。 见她安然无恙地进了屋,这才展露了笑颜,“小姐,你没受伤吧?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给你带的桃花酥,趁热吃。” 沈无忧将手上提着的桃花酥给秀儿递了过去,随口问道:“今晚府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小姐,将军屋里出大事了!”秀儿连忙关上了门窗,神叨叨地说。 “什么大事?” “夜里裴八蛋和苏翘屁玩得太疯,裴八蛋似乎骨折了,他那惨叫声,府里上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翘屁?骨折?” 沈无忧听得云里雾里的,是她年纪大了吗?怎么总感觉和秀儿有代沟。 “苏氏不是到处说裴八蛋喜欢她丰满的翘臀嘛!我叫她一声苏翘屁,不为过吧?” “一个屁一个蛋,倒是挺般配。” 沈无忧给秀儿竖起了大拇指,从心底里感叹秀儿的起绰号功底。 “对了,你说谁骨折了?” “裴八蛋下面骨折了!苏翘屁和老粉红连夜去请宫里的太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晚上宫门全部紧闭,根本请不到太医。” “那现在如何了?” “好像是找了个土郎中,简单包扎了一下。” “好端端的,怎么就骨折了呢...”沈无忧寻思着,莫不是她没有把握好药的剂量? “小姐,这叫恶有恶报!裴八蛋负了你,这么快就遭报应了,实在是爽快!” 秀儿沾沾自喜地道:“或许,这里面还有我的一份功劳。” 沈无忧笑看着得意洋洋的秀儿,随口问道:“怎么说?” “我给他起的名儿好!裴八蛋裴八蛋,到最后真只剩下了左右两个蛋。” “秀儿,文雅点儿...” 沈无忧笑痛了肚子,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不得不说,秀儿还真是起名鬼才。 这样的天赋异禀可不能浪费了,改日可以培养起来专门写些话本子。 京都城里,世家小姐们鲜少出门。 她们大部分人都不爱看那些四书五经,倒是很爱看坊间流传的话本子。 如若秀儿有这个天赋,写上几本,往后应当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秀儿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红着脸小声解释道:“小姐,你别误会。我可没看过男子的身体,我之所以有所了解,是因为我看过大白的。” “这有什么?看了也就看了。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小姐你看过?”秀儿好奇地问。 “......” 沈无忧没来由地想起了采花贼,其实她根本没看清。 那天夜里贵妃偏殿实在太黑了,黑得看不见五指... “你这丫头,越来越离谱了!吃你的桃花酥去。”沈无忧红着脸,洗了把脸便躺到了卧榻之上。 不知为何,采花贼的身影总能和顾景炎的相重合。 “算了!没什么好想的,左右不过是个负心汉!” 她嘴里这么嘀咕着,心里并不是当真将采花贼认成负心汉。 这事儿也怪她,是她说的不用他负责。 可不管怎么说,采花贼的失约还是让她大有不快...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 沈无忧睡得正熟,秀儿又着急忙慌地闯了进来。 “小姐,大事不好了!” “又怎么了...” “裴老夫人和苏氏二人朝南院这边赶来了!还有裴将军也在两护卫的搀扶下,赶过来了。” “他们来我院里做什么?” 沈无忧没睡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起床气颇重。 第78章 私处骨折,讹上无忧? 秀儿神叨叨地说:“梅香去打听过了。裴将军身边的护卫说,昨日是你在香囊里下了催情散,这才害得裴将军下体骨折,他们这会子赶过来,肯定是要来讹诈我们的。” “他自己不中用,反倒怪起我来了?”沈无忧蹙着眉头,不情不愿地起了床。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丢人的可不止裴将军。” “别慌,我自有法子应对。” 沈无忧打了个哈欠,同秀儿说道:“去给我找件嫩粉色的衣裳,颜色最好同老夫人那件粉肚兜的颜色相仿。” 裴老夫人自误食毒菇汤之后,就再也没有走出过院子。 到底是受人敬仰了大半辈子,她自然是听不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的。 不过,沈无忧可不管裴老夫人忌惮什么。 她偏要穿一身粉,让这老虔婆好好回忆一下那晚的疯癫无状。 “竹香,研墨。” 沈无忧穿好衣裳,又差遣着婢女给她研墨。 竹香挠了挠头,好奇地问:“小姐不是最讨厌练字?” “我瞅着大门口还少副对联,刚好今天诗兴大发,浅浅写上一副对联好了。” 沈无忧站定在书案前,略思索了片刻,脑海里灵光一闪,立马有了好主意。 “小姐,您是不是写错了?” 竹香站在沈无忧边上,指着沈无忧新写的对联道:“应该是折戟沉沙铁未销才是,小姐怎么写成折鸡了?” “小姐写得挺对呀!” 秀儿虽识得几个字,但她最是讨厌文绉绉的诗句。 什么折戟沉沙铁未销,她可听不懂。 换成折鸡沉沙铁未销,便好懂多了。 大致的意思就是,裴行止那里骨折了,心情糟糕透顶,想要把自己埋在沙土里。 “行了,都别贫嘴。让鲁达把这副对联挂在门口。”沈无忧放下狼毫笔,净了手之后,便优哉游哉地坐在院子里吃起了早点。 裴老夫人一行人还没走到南院门口,远远地就瞅见了沈无忧刚写的那副对联。 “折鸡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苏墨玉读了两遍才发现错了一个字,不禁冷笑出声:“沈无忧不是京都城第一才女吗?居然还有错字,真真是丢人的紧。” 裴行止不似苏墨玉那样神经大条。 他一眼便看出沈无忧是在内涵他。 “来人,给我将这副对联撕掉!”裴行止气愤地吩咐着身边的下人。 苏墨玉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沈无忧并没有写错字。 命人拆了对联后。 裴行止率先进了南院,他一瘸一拐地朝着院子里优雅地吃着早点的沈无忧走去。 “沈无忧,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一回,他不像之前那样对她和颜悦色,黢黑的脸色似烧焦的锅底。 “将军何故发这么大的火?” 沈无忧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豆汁儿,抬起头,勾起一抹明媚灿烂的笑容。 苏墨玉立刻将一个墨绿色的香囊摔到了她的面前,咬牙切齿地说: “都怨你!要不是你在香囊里添加了过量的催情散,行止又怎会无故骨折?” 沈无忧睨了眼桌面上绣着一只鸡爪的墨绿色香囊,沉声反问:“你怎么能确定,香囊里的催情散是我添加进去的?” “这是你送给行止的,不是你,还会有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做过的事,坚决不会认。但凡有一句假话,将军府当断子绝孙。”沈无忧矢口否认是自己在香囊里添加了催情散。 苏墨玉蹙着眉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不悦地翻了一记白眼,道:“你是不是巴不得裴府断子绝孙?别人发毒誓,都是诅咒自己不得好死,你发毒誓倒好,句句不提自己,竟还敢诅咒将军断子绝孙?” “我怎么没提自己了?我是将军正室,往后所有侧室的孩子都得管我叫娘,将军若断子绝孙,不就等同于我断子绝孙?” “沈氏,你别以为你巧言善辩,这件事就能这么算了!将军的身子若是出了差错,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谋害朝廷命官!再者,对自己夫君用这么下作的药,这要是传出去,你往后可别想在京都城贵女们面前抬起头。” “苏氏,请你记着自己的身份。” 沈无忧站起身,冷冷地看向苏墨玉,“需要我提醒你,谁才是裴府的女主人?一个妾室,哪来的资格这么跟当家主母说话?” “你!”苏墨玉被气得憋红了脸,敢怒又不敢言。 “鲁达,掌嘴!” “有我在,我看谁敢动玉儿!” 裴行止没想到沈无忧竟会当着他的面,让人掌掴苏墨玉。 要知道,苏墨玉在军中那可是威名赫赫的女诸葛。她要是在后院受了气,他难免要被同僚笑话。 沈无忧端起正室的架子,一字一顿地道:“将军,我可是皇上钦点的裴夫人。于公于私,我都有资格管理裴府内院。你要是觉得我管理得不好,大可以进宫跟皇上说去。” 裴行止自然不可能因为芝麻大点的小事闹到皇宫里去。 但见沈无忧不肯退步。 他只能耐着性子,试图跟她讲道理,“无忧,玉儿还未过门,她向来心直口快,要是再言语上冒犯了你,还请你不要和她计较。” “好吧,将军既然发了话,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她这一回。”沈无忧说完,又一次气定神闲地坐在了院中的藤椅上。 她看向案面上的香囊,反客为主,犀利发问:“将军该不会以为,真是我在香囊里添加的催情散吧?” “难道不是你?”裴行止半信半疑地问。 “就这么说吧。如果真是我在香囊里头下的催情散,那么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将军不是不清楚,我仍在月信期间,诸事不宜。” “既然这几日我没法服侍将军,我又怎么可能给你下催情散?” “虽说我为人宽宏大度,但还不至于大度到将自己的夫君送到其他女人的卧榻之上。”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沈无忧这一番话,算是完全洗脱了自身的嫌疑。 还没等众人回过味儿来。 她又将犀利的眼眸锁定在苏墨玉的身上,“昨晚将军下体骨折时,你也在场?” “......” 苏墨玉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和裴行止到底还没有完婚。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总归是理亏的。 “女诸葛不愧是女中豪杰!竟能让将军‘折’在你身上。”沈无忧由衷地感叹道。 裴老夫人本就是抱着讹钱的目的来的。 她才不管香囊里的催情散到底是谁放进去的,总而言之,只要她一口咬定是沈无忧使得坏,谁都没法反驳。 “无忧,行止的身子因为你的过错受了极大的损伤。” “你要是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理应拿些银两出来,当做给行止补身体的营养费。” “我初步估算了下,也不需要太多,一万两银子大概就够了。” “另外,皇上前几日赏的那二十匹苏绣,你也匀出来吧!” “你衣裳多,用不了那些布料。这二十匹苏绣,还是放我这里,由我替你保管,如何?” 裴老夫人笑意炎炎地说着,她知道沈无忧手里头有钱,便想着狠狠宰上一笔。 “合着你们一伙人过来,是为了讹我?”沈无忧冷笑一声,她就知道,这老虔婆一出来,准保是要管她要钱的。 “什么叫讹你?香囊总是你给行止的吧!既然香囊是你给的,那么药肯定也是你下的。”裴老夫人理直气壮地说。 “母亲,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打什么赌?” “我如果能够证明,昨晚我忙于正事,无暇顾及维系夫妻感情,是不是就能说明,在香囊里下药的人不是我?” “赌注是什么?”裴老夫人寻思着,沈无忧除却花钱,根本没有做过什么正事,便爽快地应了赌约。 “我要是赢了,母亲须得为方才的诽谤言语亲自向我道歉,并补偿我十两精神损失费。我若是输了,甘愿奉上三万两银子。” “赌就赌!”裴老夫人双眼放光,想到三万两银子马上到手,嘴角怎么也压不下来。 第79章 沈无忧气哭裴老夫人,获封诰命! 苏墨玉瞪大了双眼,暗暗腹诽着沈无忧人蠢钱多。 她一整年的俸禄也不过两百两。 沈无忧随随便便一个赌注,竟敢开价三万两,还真是壕无人性! 不过话说回来。 裴老夫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和她打赌,沈无忧只有亏的份儿。 到时候,等裴老夫人拿到钱。 她大可以让裴行止跟裴老夫人讨要个一万两过来。 如此,开客栈的钱便有了着落... 裴行止并不认为沈无忧有这么好对付,他蹙着眉,轻拉着裴老夫人的衣袖,沉声道:“母亲,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我这身体过几日就能恢复,不打紧的。” “这怎么能算?万一你的身体出了大问题,光是治病,就得一大笔钱。” 裴老夫人满脑子都是沈无忧嘴里提到的那三万两银子,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劝? 她拂开了裴行止拉着她胳膊的手,老神在在地看向沈无忧,“说吧!你昨晚都在忙些什么?” 沈无忧站起身,一字一顿地说:“昨晚我先是救了战王殿下,再又跟随着战王殿下一道进宫救驾,而后又为三百将士陈情请命,保全了他们的性命。” “救战王,救圣上?” 裴老夫人瞪圆了眼,神色古怪地看着沈无忧。 “正是。”沈无忧点了点头,她才出宫一个多时辰,想必消息还没有从宫中传出。 不过要不了多久,圣上的嘉赏肯定会下来。而她昨夜同九王一道,英勇救驾的事也会传遍京都城的角角落落。 “行止,你说她该不会是得了癔症吧?大白天的净说胡话...” “京都城谁人不知战王已病逝?难不成,你昨晚是在梦里和战王的鬼魂一起救的驾?” “无忧啊,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只会花钱的闺中女子,竟把自己想象成了举世无双的大英豪,实在是离谱至极。” “不瞒你说,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裴老夫人笑得肚子疼,扶着裴行止的胳膊“哎哟哎哟”地 叫唤着。 “母亲不信我?”沈无忧并不认为自己说的这番话有多好笑。 她很不理解裴老夫人为何会笑成这样。还是说,这老虔婆自以为三万银两到手,这会子已经开始提前庆祝了? 苏墨玉没想到沈无忧敢这样瞎扯胡诌,冷笑着开口:“沈氏,说谎之前好歹先打打腹稿。昨夜京都城里一派祥和,哪里需要你去救驾?再说,就算宫闱之中有所异动,也轮不到你这么个无名之辈和一个故去的王爷去救驾吧?” 裴行止也跟着点了点头,“无忧,往后可别乱吹嘘。这番话要是传出去,丢脸事小,弄不好龙颜震怒,你是要掉脑袋的。” 沈无忧勾了勾唇,看了眼天色,便又耐着性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按照以往的经验推断,宫里头大约辰时末刻就能来人。 也就是说,她只需要再等上一刻钟的功夫,自然有宫里的公公前来替她打脸。 裴老夫人笑了一阵,总算直起了腰杆,朝着沈无忧伸出了手,“你输了。三万两银子拿出来吧。对了,还有圣上不日前赏你的二十匹苏绣。” 沈无忧看着目露贪婪的裴老夫人,又看向满脸得意的苏墨玉。 最后才将目光落定在裴行止身上。 她抬起头,目光幽怨,声音清冷地问:“将军,你也是来讹我钱财的?” “......”裴行止抿着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裴家的家底确实不如沈家丰厚,如果沈无忧当真愿意拿出三万两出来。 那么往后他手头也能宽裕不少。 但这样的心思他可不好当面说出来。 苏墨玉看出了裴行止的窘迫,挡在他跟前答道:“沈氏,你说话最好讲点儿道理。明明是你赌输了,怎么好意思怪行止讹你?” “我说的句句属实,是你们不信。不过不急,一会儿你们就该信了。” 沈无忧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早茶,压根儿没把眼前这三人放在眼里。 “无忧,愿赌服输。那三万两,什么时候拿出来?” 裴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不过她又不愿让人说她欺负小辈。 很快她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板着脸说道:“这回念你是初犯,就这么算了。往后可千万不能再给行止用催情散。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大家闺秀,行为举止可不能那样放荡。” “母亲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行止是在苏氏卧榻之上骨折伤及了要害的,谁知道他是怎么弄伤的?” “我总不能时刻站在卧榻边上,观瞻他们二人翻云覆雨不是?” “再说,香囊里催情散又没写着我的名字,你们凭什么说是我放的?” 沈无忧翘着二郎腿,一张嘴叭叭得怼得裴行止和苏墨玉二人面红耳赤。 裴老夫人担忧沈无忧赖账,柳眉倒竖,语气不善地道:“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我就问你一句,给是不给?” “秀儿,去屋里拿银票。” “小姐…” 秀儿气得咬牙切齿,又不好忤逆自家小姐,只好不情不愿地将三万两银票给裴老夫人递去。 裴老夫人接过银票后,兴奋得浑身都在发颤。 得了这么一大笔银钱,往后她是再也不用为府上的开销用度烦忧了。 想到沈无忧这么干脆地就拿出了三万两,裴老夫人又觉得自己到底是失算了。 早知道她这么有钱,刚才就该加大赌注,直接开价十万两! 沈无忧听闻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立马收起方才从容不迫的模样,一边抽泣,一边往南院门口的方向跑去。 身后裴行止三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裴行止还以为沈无忧痛失了三万两这才哭得这样伤心,忙一瘸一拐上前,缓声宽慰着她,“你也别太难过了。等过几日我身体大好,定让你怀个孩子。”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见圣上身边的李公公带着一干人等进了南院。 李公公见沈无忧哭得梨花带雨,连声问道:“裴夫人这是怎么了?何故哭得这么伤心?” “公公你来得正好!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 沈无忧擦去了脸上的点点泪痕,指着身后裴行止等人,语音哽咽地说:“公公有所不知,我母亲和将军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裴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李公公并不想掺和人家的家务事,只是沈无忧现在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于情于理,他都该卖给沈无忧一个面子。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夜里,将军房事过度,在和苏氏欢好的时候,意外受伤骨折。” “而我于昨日白天曾赠予过将军一个香囊。他们硬说我在香囊里添了催情散,这才害得将军下体骨折。” “昨儿个我忙着救驾,哪有功夫给将军下那催情散?再说,我就算是再大度,也不可能给苏氏拱手做嫁衣的。” “母亲偏不听我解释,以将军伤势为由,硬要我拿出三万两银子作为补偿。” “公公,我没做过的事是断不可能承认的。今儿个就算是豁出脸皮,也要把这事说清道明。” “不行,我这就去报官!” 沈无忧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道明,便又做势要冲出南院,去往衙署击鼓鸣冤。 裴老夫人没想到沈无忧连这种事都敢往外说,气得脸色铁青,怒声呵斥着她,“沈无忧,你休得放肆!这本是家丑,你却想要嚷得人尽皆知,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裴老夫人,这事还真怪不得裴夫人。” 李公公打断了裴老夫人,耐着性子替沈无忧解释道:“昨日裴夫人确实没有闲暇功夫顾及其他事。昨天夜里,裴夫人先是救了战王殿下,而后又跟随战王殿下一道进宫救驾。若不是她出手搭救,圣上恐凶多吉少。” “她当真救了战王殿下和圣上?”裴老夫人彻底傻了眼。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无忧竟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苏墨玉脸色煞白一片,嫉妒得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凭什么沈无忧有这样的机遇她却没有?! 李公公笑着点了点头,道:“裴夫人救驾有功,圣上重重有赏,特命咱家前来宣读圣旨。” 闻言,众人这才看到了李公公手中的圣旨,纷纷跪成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裴沈氏淑德含章,忠君不二,勇平叛乱,为表彰忠良,着即册封为三品诰命淑人。另赐良田百亩,黄金百两,钦此!” 李公公宣读完圣旨,和善地看向跪伏在地的沈无忧,“裴沈氏,还不快接旨?” “臣妇恭谢天恩!” 沈无忧接过李公公递来的圣旨,又转头看向跪地不起的裴老夫人,淡淡地问:“母亲现在愿意相信昨日我无暇顾及儿女私情了吗?” “无忧,是我一时心急,误会了你。” 裴老夫人在裴行止和苏墨玉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她脸上总归是有些挂不住,青一阵红一阵的。 “那...母亲可否将从我这里讹去的三万两银票还我?”沈无忧挑了挑眉,她倒要看看裴老夫人还笑不笑得出来。 “......” 裴老夫人面色闪过一抹沉痛,她原本还想着耍赖皮,装晕蒙混过关。 李公公却半天不肯走。 无奈之下。 她只好将还没捂热的三万两银票给沈无忧递了过去。 “多谢母亲替我保管了小片刻。”沈无忧笑着道了谢。 裴老夫人却因为到手的三万两银票化为泡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捶着胸口哭得如丧考妣。 “老夫人这是?”李公公迟疑地开口问道。 “我母亲身体孱弱,精神不太好,公公见笑了。”裴行止脸上写满了尴尬。 裴老夫人这般行为要是传了出去,最后丢的还是他裴行止的脸。 “也是可怜。” 李公公随口敷衍了一句,又郑重其事地同沈无忧说道:“裴夫人,圣上还让咱家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主持春闱大考?” “让我来主持春闱大考?” 沈无忧没想到圣上还给了她这样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难免诧异。 “圣上说了,裴夫人既能在暮春灯会上拔得头筹,足以证明您才识过人,堪当大任。圣上还说,您不用感到为难,若是不愿,就算了。” “臣妇愿意,能够为圣上分忧解劳,荣幸之至!” “既是如此,咱家便再去一趟礼部尚书府,让礼部尚书来找您商议大考细节。” “有劳公公。” 沈无忧说话间,忙从秀儿手中接过一个鼓囊囊的荷包,给李公公递了过去。 李公公掂了掂荷包,瞬间笑逐颜开,“裴夫人真是客气。” “应该的。” 沈无忧笑着应答,她这会子已经在考虑该怎么在短短三日之内做足准备,确保今年春闱大考的圆满举办… 苏墨玉则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压得喘不过气。 短短一夜之间。 沈无忧先是救了圣上,再又获得了诰命淑人的封号,这会子竟又破格成了春闱的考官... 想到自己女诸葛的风头即将被沈无忧盖过,苏墨玉心里很不平衡。 她总觉得,也许是李公公年事已高稀里糊涂传错了话。 下一瞬,她强打起精神,特特询问着李公公,“公公,圣上这是打算让沈无忧协助礼部尚书和将军一道主持春闱大考?” “圣上的意思是,裴夫人为此次春闱的主考官,礼部负责准备考生用具,裴将军负责监管考生行为。礼部和裴将军必须听从裴夫人的指令,否则出了任何闪失,礼部和裴将军都将会被追责。” “她凭什么成为主考官?纵观天朝历代,就没有过女考官的先例!” “女诸葛也是我朝第一位女谋士。凡事不破不立,圣上选贤举能,不看性别,只看能力。” 李公公说完,便带着一干人等出了南院,“咱家还要去礼部尚书府跑一趟,先行一步。” “秀儿,去送送公公。” 沈无忧目送着李公公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等南院只剩下他们几人,她才慢悠悠地看向差点儿哭断气的裴老夫人,“母亲,愿赌服输,你该不会倚老卖老,不肯拿出那十两赌注吧?” “无忧,母亲身体不好,你就别再逼她了。”裴行止说完,赶紧让人将裴老夫人送回了别院,而后他又从腰包里掏出十两银子,“母亲的赌注,我来给。” 沈无忧接了银钱,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执意让裴老夫人给她赔礼道歉。 裴老夫人痛失了发横财的机会,此刻定是难受得抓心挠肺。 她可不想把裴老夫人给气死过去,省得到时候沾染了一身的晦气。 “无忧,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为何不叫我陪你一起?” 裴行止很是后悔昨晚明明是立功的最佳时机,他却在卧榻之上蹉跎,生生错过了这么一次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沈无忧道:“将军和苏氏如胶似漆,我可不敢打扰,到时候你们要是倒打一耙说我心胸狭隘还善妒,我可担待不起。” 裴行止以为沈无忧言辞这般犀利是在吃苏墨玉的醋,遂不容商榷地对苏墨玉说道:“你先回苏府,成亲前日,按照习俗我们是不能前面的。” “可是...” 苏墨玉很心裴行止被沈无忧勾引,眼下沈无忧风头正盛,她的危机意识也是空前的强烈。 “听话,先回去!” “好。”苏墨玉没有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南院。 等她前脚一走,裴行止便又将桌案上的香囊揣回了兜里,柔声询问着沈无忧,“无忧,我记得你会医,对吧?” “将军还有什么事?” “我这伤不好给外人看,要不,你帮我看看?” 裴行止见沈无忧得到了圣上的重用,更加急迫地想要修复和她之间的关系。 这不,他连色诱这样的下三滥招式都给用了出来… 第80章 顾景炎吃醋 沈无忧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嫌恶,本能地想要拒绝裴行止的请求。 就算是治病救人,她也有选择救与不救的权利。 裴行止纵欲过度弄伤私处,这关她什么事... 她才不想看烂黄瓜,到时候长了针眼,她找谁说理去? “无忧,你不用害羞的。我们有过夫妻之实,也早已坦诚相见了。”裴行止见沈无忧沉默不语,以为她这是在害羞,连忙缓声宽慰。 “将军有所不知,其实我也很想替你看病,只是师父从未教过我这些,我就算是看了也治不了。” “你在暮春灯会上都能治好患有疑难杂症的病患,还能治好久咳不愈的太后,区区小伤,你何必百般推脱?还是说,你不想给我治病?” “将军这话从何说起?医者父母心,我若能治,岂会不给你治?”沈无忧看向裴行止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防备。 虽说看看也无妨,左右不能少块肉,但她就是本能抵触。 裴行止的脸上闪出了一丝困惑,苏墨玉私底下见了他,就跟狼见了羊一样,总是缠着他要亲要抱的。 他还以为沈无忧也很渴望和他亲密接触,只是碍于大家闺秀的矜持,不好表现出来。 可是,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怎么还是不见她心动?难道,她当真不想近距离观摩他近乎完美的身材? 裴行止没想到自己会色诱失败,不甘心地问:“无忧,你心里是不是藏人了?” “将军怎么成日疑神疑鬼?我都说了我治不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命人去一趟战王府,让我师兄过来替你瞧瞧。” “不...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裴行止一听沈无忧要去战王府请人,连忙拦住了她。 私处骨折这事儿委实不光彩,让旁人得知,他只有被讥笑的份。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在九王面前丢人。 之前的几次交锋,他总感觉九王对沈无忧有些不一样的情愫。 加上昨夜,沈无忧瞒着府内上下,和诈死的九王一块救了驾。 裴行止愈发觉得这两人交情匪浅。 “将军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先回去吧。想必礼部尚书很快就会登门来访,我须得简单捯饬一下。” “...好,你先忙。” 裴行止想到沈无忧能当上春闱主考官,心底里骤然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只是...他又觉得沈无忧厉害得都快把他给比了下去。 这让他这个做夫君的,多少有些不自信。 另一边,战王府。 云清宿醉的脸上还挂着两坨异样的红晕,见顾景炎平安归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王爷,实在抱歉。昨夜我不过是喝了几小口花颜醉,竟睡得那样沉。得亏师妹机警,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无妨。”顾景炎勾了勾唇,手中一直攥着一方帕子。 “王爷,山庄里出了点事,我必须立刻赶回去。这封信还请您替在下转交给师妹。” “山庄出了何事?可需要本王帮忙?” “也不是什么大事,山庄失窃,丢了一些不值钱的药材。” “那就好。”顾景炎接过了云清递来的信件,心情大好。 有了云清的这封信,便意味着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沈无忧约出来... 云清前脚一走。 顾景炎便喊来了忙着拆灵堂白绸的流火,沉声道:“你去裴府传个话,就说龙泉山庄云清有事找裴夫人商议。” “主子,现在去找沈姑娘会不会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 顾景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真丝方帕,只要想到沈无忧在养心殿上为三百将士陈情请命的模样,他的心跳总会不受控制地变快。 之前他对她的过分关注主要是因为她出色的容貌和有趣的灵魂。 养心殿前看到她的大格局和慈悲心肠。 他才知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被困囿在闺阁之中有多可惜。 她若在朝为官,青史留名都是有可能的。 “方才宫里头去过裴府传旨了,沈姑娘获封三品诰命淑人,圣上还让她来担任春闱主考官。从现在开始直至春闱结束,除礼部尚书外,文武百官都该同她避嫌。” “皇兄怎么又改主意了?” “沈姑娘殿前救驾,圣上想要重用她,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吧。” “不对,本王的这个皇兄,心思可没这么好猜。” 顾景炎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养心殿前,沈无忧提出让顾北宸放三百将士一条生路,已经触怒了顾北宸。 这种情况下,顾北宸又是封赏,又是让她来担任春闱主考官,肯定不正常。 又或许...是顾北宸发现他对沈无忧藏了异样的情愫,想要利用她来拿捏自己。 真要是这样的话,沈无忧在春闱大考上怕是凶多吉少... “你速去给我母后传句话。”顾景炎立于书案前,快速地写下一行小字,交至流火手中。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同去了法华寺,为干旱地区求雨,最快明日一早才能赶回。” “明日便明日吧。” 顾景炎忽然想到顾北宸养心殿上还打算撮合他和西陵七公主,烦躁地蹙起了眉头。 “王爷,李公公身边的小太监说,他们去裴府传旨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什么趣事?”顾景炎随口问道。 “裴行止昨夜和女诸葛行房时,弄伤了下体,似乎还骨折了。” “今儿个一早,他们二人伙同裴老夫人一道,拿着沈姑娘送裴行止的香囊,硬说她在香囊里放了催情散,要沈姑娘拿出三万两银票作为赔偿。” “沈姑娘被欺负得眼泪直掉,好在李公公来得及时,当场替她辟谣,这才保住了她的银钱。” 流火在讲述这事儿的时候,追风也跟着凑了上来。 这段时间,追风听了不少有关沈无忧的事迹,这会子俨然成了她的死忠迷弟。 “该死的裴家,怎可这样欺负沈姑娘!”追风听到沈无忧被欺负得眼泪直掉,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 顾景炎并不认为沈无忧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哭鼻子。 他介意的是,沈无忧居然还给裴行止送过香囊! 第81章 顾景炎为爱绝食 “主子,你去救救沈姑娘好不好?属下瞅着沈姑娘蕙质兰心冰雪聪明,和主子刚好相配。”追风顶着一脸粗犷的络腮胡子,可怜巴巴地望着顾景炎。 流火闻言,冷不丁地补了一句:“沈姑娘虽好,但属下认为,她委实配不上主子。” 追风不服气,为了心中女神据理力争,“主子芝兰玉树,确实很是出众,但沈姑娘各方面条件也不差,依我看,主子和沈姑娘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就凭她在感情上暧昧不清,还和其他男人圆过房,在我这儿,她就是配不上主子!”流火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顾景炎疑惑地看向流火,“什么叫她跟其他男人圆过房?” “前天夜里,主子假死前,不是让属下去给沈姑娘带句话?” “属下按照主子的吩咐去了裴府南院,意外撞见沈姑娘热情邀约醉醺醺的裴行止进她闺房。” “那之后属下还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 “沈姑娘对裴行止极其殷勤,还让他脱干净上榻等着她。她还说,她需要去沐浴更衣,洗干净之后再好好服侍裴行止。” 提及那天晚上所听所闻,流火对沈无忧的印象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好。 “你确定没弄错?” 顾景炎呆愣愣地坐在桌案前,撑着大腿的手愈发用力,直到将衣裳抓出道道皱褶,依旧是一副回不了魂的模样。 “属下正是担心弄错,昨天一早又去核实了一遍。” “前天夜里裴行止确确实实宿在沈姑娘房中,据说是动作太过粗鲁,还被沈姑娘扇了两个耳光。” “也正是因为他们圆了房,女诸葛有了危机意识,昨天晚上才会使出浑身解数,和裴行止玩得那么疯。” 流火说完,追风已经破了大防,他龇着牙,恶狠狠地说:“奶奶个熊!裴行止算个什么玩意儿!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什么夺妻之仇?追风,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沈姑娘了吧?” “裴行止夺了主子的妻,我生气!” 追风又一次龇着他的那口大白牙,气呼呼骂骂咧咧。 顾景炎低头看着手中方帕,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他想不明白,沈无忧不爱裴行止,为什么要和裴行止圆房?! 况且,她还答应过自己,会好好考虑一下他,为什么转眼的功夫就变卦了? “主子,沈姑娘不值得您为她难过。她是有些才华,但说到底,她还是配不上您的。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要也罢。”流火看得出来顾景炎的心情很不好,便试图安慰安慰他。 “闭嘴!以后不准这么说她。” 顾景炎心里很难受,但还是听不得其他人说她半句不好。 “属下知错。” “没什么配不配得上。肯定是本王哪里做得不够好,不怪她。”顾景炎嘴上这么说,整个人却像是要碎掉一样。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人,可惜还没表白,便无疾而终了。 “主子,您可不能就这么认输!” 追风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主子,要不您再加把劲儿?属下相信,沈姑娘一定会发现,您比裴行止强上十倍百倍。” 流火无语地看向满脸络腮胡子,却长着一颗少女心的追风,小声地说:“张追风,你能不能清醒点?主子是何等身份,凭什么倒追她?” 追风原名张飞,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没有特色,于是就给自己改了个好听的。 又因为他爹从小不喜欢他,但凡有人连名带姓叫他,他都会发火。 果不其然。 听到流火连名带姓地叫他,追风的脾气说来就来,“朱流火,你是不是暗恋主子啊?要不然,你为什么总是在说沈姑娘的坏话?” “我去你娘的!老子是直男...” 流火原名朱刚鬣,说起来他爹也是个奇葩,成天喜欢看那些奇幻小说。 在给流火起名的时候,随口就是一个朱刚鬣。流火他娘不识字,也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威风。 然而自打流火识字之后。 私塾里的小伙伴总拿他的名字开玩笑,张口肛裂闭口肛裂,搞得他很没面子。 后来跟了顾景炎, 他才得偿所愿,改了户籍册上登记的姓名... “你们都出去。” 顾景炎心烦意乱,将吵闹不休的两人赶了出去。他默默地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坐就是四个时辰。 傍晚时分。 追风叩响了门扉,“主子,该用晚膳了。您这一整天不吃不喝的,属下看了心疼。” 流火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了顾景炎,也在想方设法地弥补着自身的过错。 “主子,您还是吃点吧!前些时日,裴行止光着腚在城楼上睡了一觉。” “虽说他一夜之间沦为了全京都城的笑柄,但他的好身材也是有目共睹的。” “纵张追风带着私人偏见编了歌谣,造谣他又短又小,也改变不了他身材颜值双绝的事实。” “主子您可得养好身子,万一沈姑娘就喜欢健壮貌美的男子呢?您可千万不能被裴行止比下去。” 流火话音一落,追风就投来了鄙夷的眼神,“朱流火,你眼睛瞎了?裴行止屁股上那么大块的胎记你没看见?” “把饭菜端进来。”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门里骤然传来了顾景炎低沉的嗓音。 “我滴个乖乖...主子还真信了你的鬼话?”追风完全没料到顾景炎会在这个时候发话,不可思议地看向流火。 流火得意地挑着眉,而后麻利地开了门,将丰盛的饭菜端了进去。 “主子,猪脚汤美容养颜,您多喝些。还有这道生蚝豆腐羹,生精补脑…” “放下吧。” 顾景炎拿起筷子,只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 他轻抿着薄唇,站起身将真丝方帕扔进了纸篓里,原打算将紫檀木盒里从沈无忧那里顺来的肚兜一并扔掉。 想了想,终究是没舍得... “主子,实在不行你直接去问问沈姑娘她的心意吧!也许,她是因为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才会眼瞎地选择了裴行止。” “不是跟你说过,不准这么说她?” 顾景炎不悦地睨了眼流火,他何尝不想以真实身份面对沈无忧? 问题是,沈无忧个性极强。 要是让她得知他骗了她这么久,往后再不搭理他,又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顾景炎还是换上了一身夜行服,踏着夜色偷偷潜进裴府,准备找沈无忧问个明白... 第82章 惹怒沈无忧,九王他慌了 顾景炎熟门熟路地避开了裴府的守卫,伫立在沈无忧卧房前,踌躇不敢上前。 很多话一旦挑明了说,便再无回头路。 而且他并不想从她口中听到有关裴行止的任何事,也接受不了她和裴行止行过房。 只是...今天要是不能问个清楚,往后他怕是连个好觉都睡不上了。 卧房里,沈无忧单手托腮,认真地翻看着礼部尚书给她送来的有关春闱各项制度的编纂簿。 她一连翻看了几十页,将所有注意事项记下,还是觉得不够妥当。 这些制度全是明面上可以查到的东西,她想要了解的,是春闱暗地里那些不成文的规矩。 “真要是按照这上头的规矩监考,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连应变的时间和对策都没有。” 沈无忧叹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到,礼部尚书不是很待见她。 除却这本编纂簿,竟是一点规则都不愿意向她透露。 与此同时,书案上的兰膏烛眼瞅着快要燃尽,开始噼啪作响。 火星子连同着碎烛沫四处飞溅,使得原本干干净净的烛台被浅红色的烛油染得斑驳狼藉。 沈无忧拿起剪子,剪了烛心,又重新续上了带着特殊芳香的兰膏烛。 她嗅闻着烛芯燃烧时散发出来的点点清香,随口询问着在一旁绣花的秀儿,“秀儿,这批兰膏烛是从哪里订购的?” “这批兰膏烛是龙兴烛铺的新货。掌柜的说了,这批货很受京都城名媛贵女的欢迎,夜间燃上,整个卧房都能飘散着香气。” “香气倒是不错,就是蜡烛的质量差了些。燃到末端火星四溅,危险得很。” 沈无忧话音一落,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即刻翻起了编纂簿。 编纂簿上写着,春闱总共有三场考试,每场考试持续两天。这期间所有考生都不能离开考场,就连夜间也是。 这种情况下,蜡烛就成了考场的必需品。如若蜡烛的质量出了问题,万一引起了火灾,那么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虽说这些用具主要还是由礼部掌管。 但要是考场出了大问题,作为主考官的她难辞其咎。 “小姐,你要是用不习惯兰膏烛,我立刻去给你换上咱们吉祥烛铺的蜂蜡蜜烛。” “秀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啊?我是做了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事情吗?”秀儿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 “多亏有你,不然我还真是忽略了这处细节。”沈无忧发现了一处关键细节,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了些。 而后,她很快翻到了编纂簿最后一页,仔仔细细地记下了近年来在春闱大考上徇私舞弊的那群人。 眼下,她根本没法从礼部尚书以及其他人口中探知到更多的规则。 也许她可以从这群春闱大考失利者当中,问出更有价值的信息... “小姐,您还是早些歇息吧!夜间挑灯看书,怕是会熬伤眼睛。” “你去睡吧,我不困。” 沈无忧记性好,又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整本编纂簿的所有细节全部记在了脑海中。 有了思路,她便可以着手准备面对突发状况时的应急方案。 “沈姑娘,这么晚了还没睡?” 顾景炎在门外站了大半个时辰,眼瞅着她终于合上了编纂簿,这才悄然推开了卧室的房门,快步走了进来。 沈无忧抬眸,看向一身黑衣面带银色面具的男人朝她走来,心底里骤然生出一股怨气。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仅看了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语气不善地问。 采花贼失信于她,在她这里,便彻底沦为了过去式。 “这才几日,怎么变得这样生分?”顾景炎行至桌案边,显然是没有料想到她对自己会这样冷淡。 “你我并无私交,本就该生分。” 沈无忧埋头整理着书案,她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忙碌一些,生怕稍有不慎,在他面前泄露出脆弱之色。 “并无私交?沈姑娘,你这话好生无情。且不论你我有过露水之欢,义庄遭遇伏击当日,你我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我不想听,早忘了。” “为何忽然对我这样冷淡?难道是因为你和裴行止有了夫妻之实,便顺理成章地把我这个老相好给抛之脑后了?”顾景炎急着探寻真相,因而很多话不经思索就给道了出来。 沈无忧整理好书案,凉飕飕给了他一记眼刀,“什么叫老相好?我们根本就没有好过,还望你日后谨言慎行,别污了我的名声。” “......” 顾景炎心口处哇凉一片,见沈无忧这般薄情,语气颇酸,“为什么这么对我?是因为裴行止?” 沈无忧反问:“你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我做错了什么,你好歹告诉我。我是真不知道。” “那天晚上,你失约了!” “我那天情况很不好,卧病在床没法赴约,不过我让手下特地跑了一趟。” “我只知道我从一更天等到三更天,也没有等来半个鬼影。” 沈无忧最讨厌等待,她几乎把这辈子的耐心全都用在等他上了。 由于之前被裴行止伤害过一次,她其实很难完完全全地去相信任何一个男人。 但凡有一丁点不对劲,她就会立刻回到原点,及时止损。 这是她用于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方式,短时间内根本改不了。 顾景炎并不认为办事向来周到的流火会扯谎,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赴没赴约这件事上。 想起沈无忧连几个时辰都不愿等待,直接和裴行止圆了房,他心底里总归是不爽快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等到我,就和裴行止圆房了?” “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沈无忧淡淡地回了一句。 她原本还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从他的气息上判断,他的伤势应当大有好转。 既然他并无性命之忧,她也就可以彻底放下他了。 顾景炎攥着拳头,强忍着心中悲伤,缓声开口:“如果你厌倦了这里,我可以带你走。你和裴行止之间的事,我可以当没有发生过。”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只相信我自己。” 沈无忧也曾想过远走高飞,只是她这么一走,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他们沈家从不做逃兵。 不论是战场上的逃兵,还是人生中的逃兵,她都不屑做。 顾景炎心生挫败,一时失了分寸,连说话的语气都冲了不少,“你口口声声说只相信自己,那你为什么还要和裴行止圆房?难道,你就这么随便?” “......”沈无忧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处于宕机状态的。 自从贵妃偏殿内她意外失身那一刻开始,她因为这件破事遭遇了无数的刁难。 广华殿上苏墨玉点名道姓要她跳剑舞。 她忍着撕裂的疼痛完完整整跳了下来。 后又因舞姿不胜往日,为了避免宫中嬷嬷验身,还拿寸长的绣花针扎入自己脚底。 随后她又遭遇了全城戒严,买个避子药都需要实名登记。 采花贼不过是给她送了一次药,他哪里知道她遭遇了多少事? 怀孕后她身心备受煎熬,时常孕吐不说,还要担心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该怎么瞒过去。 要不是他失约在先,她也不会想着找裴行止给肚子里的孩子上户口。 说白了,她经历的起码一半的磨难,倒是拜他所赐。 可他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说她随便... 沈无忧被他的言语所伤,原本明媚的桃花眼里如同结了一层寒霜,看向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随便又轻浮,人尽可夫的放荡女子,对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景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别看他平日里在朝堂上能够舌战群儒。 实质上,在感情方面他就像是一张空空如也的白纸。 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也还在摸索阶段。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一心想要和裴行止和离?既然想着和离,怎么又...”顾景炎不好再说下去,他每提一次,心都在滴血。 “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我太过随便,是吗?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一声不吭没来赴约,我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等你吧?”沈无忧说完,莫名地还有些委屈,悄然红了眼。 “...你别生气。”顾景炎从未见过她这般激动的模样,此刻也是后悔到了极点。 想想也是,明明是他没有来赴约,他怎么能怪她呢?而且她身在裴府后院之中,自有她的身不由己。 “我会对你负责。只要你点头,我可以立马带你走。” “我不需要!” 沈无忧的声音越来越大,才睡下的秀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自家小姐在和采花贼吵架。 她吓得连忙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跑上前捂住了沈无忧的口鼻,“小姐,我的小祖宗!您可悠着点,小点声说话!” “秀儿,放手。” 沈无忧气呼呼地挪开了秀儿的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对顾景炎说:“滚!给我麻溜地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死渣男!你才随便!你全家都随便!” “我的好小姐,求求了...再嚷下去,整个裴府都要听到了。” 秀儿捂不住沈无忧的嘴,又试图让采花贼快点离开,可那采花贼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沈无忧都下了逐客令,他还是赖着不走。 “真是服了!” 秀儿没办法,只好将梅兰竹菊四人挖起来,大半夜地在院子里扯着嗓子练歌。 顾景炎稍稍冷静了些许。 他朝她迈进一步,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可以带你远走高飞,你的名声也不会毁于一旦。我们一起去北边,一起调查你父兄离奇失踪一事,好不好?” “二火,你扪心自问,对我有过坦诚相待的时候吗?” “你口口声声让我相信你,可你从来不肯用真容面对我,就连真实名字也不肯告诉我。”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相信你一次,你却失约了。” “其他话我也不想说,对牛弹琴,多说无益。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 沈无忧并不想在感情上浪费自己无比宝贵的时间。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心里也有些酸涩。 好在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并不强烈。 相信假以时日,她就能完完全全地将采花贼从她的记忆中彻底剔除。 “就算我失约了,你也不该和裴行止那样。你告诉我,是不是他逼你的?” 顾景炎心想,只要沈无忧点头,他可以立刻提刀将裴行止大卸八块。 “该或不该,都不是你该管的。我爱和谁就和谁,反正不会和你。”沈无忧最烦别人管她。 从小到大,只有她管着父兄的份,就连她师父,都是百般纵容着她的。 听到顾景炎左一句不该,右一句不该,她的火气更大了。 “不是...我没有管你的意思,我是觉得,你这样将自己交付给一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会受伤会吃亏。” “无忧,我承认我现在嫉妒裴行止嫉妒到发疯。” “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爱自己一点。” “如果遇到了你没法解决的事,我可以替你解决,你没必要牺牲自己,你这么做我会心疼。” 顾景炎这话说得倒是不假,吃醋归吃醋,嫉妒归嫉妒,他总归还是心疼沈无忧的。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流火为什么没有和沈无忧成功接头。 不管怎么样,他最气的人还是他自己。 如果他能按时赶来赴约,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他可以假装沈无忧和裴行止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惜沈无忧已经不愿意搭理他了。 “你没必要心疼我,我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你走吧,忘了我们之间的种种,就当我们从未遇见过。”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特地赶去义庄替我解围。我也很感激你排除万难去监狱给我送去的那顿饭,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沈无忧想起他们之间不多,但是弥足珍贵的回忆,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直到现在,顾景炎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实际上,沈无忧只是看起来温柔,她的内核强大又稳定。一旦她决定放弃他,怕是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想到这里,顾景炎彻底急了眼,好声好气央求着她:“别赶我走,好吗?我向你道歉,我不该管你,不该诘问你,这一切全是我的错。” “二火,你真的让我很伤心。我不是一个喜欢内耗的人,却因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内耗。” “而且我也很脆弱,很怯懦。一旦发现任何人让我不舒服,我会本能地选择逃避。” “你走吧。找一个你认为不那么随便的女子,我就这样,喜欢风,喜欢自由。” 沈无忧说完,就将顾景炎推出了门外。 “你听我解释...” 顾景炎还想再说什么,院子里的五位侍女赶忙拿着扫帚前来驱赶他。 秀儿拿着扫帚狂砸着顾景炎的脑袋,怒气冲冲地说:“就是你小子害得我家小姐心情不好?” 顾景炎一手攥住了扫帚柄,沉声问道:“她心情不好?” “小姐在院子里等了一整夜,都没有等到你,你说她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秀儿其实能够感觉到,沈无忧是喜欢采花贼的,这是她们主仆之间的默契。 也正是知晓沈无忧的心意,秀儿才会这么讨厌无故失约的采花贼。 第83章 沈无忧睡梦中抱住了顾景炎 那天晚上采花贼没来,秀儿最是清楚沈无忧有多失落。 这会子见了采花贼,她自是要好好地修理他一顿不可。 梅兰竹菊四人也拿起了扫帚,嘴里乱哼着不着调的歌,一边打人,一边试图用歌声盖住南院的巨大动静。 “你们放他走。” 沈无忧实在是听不下去屋外那几个丫头聒噪的吵闹声,终于还是发了话。 秀儿恶狠狠地朝着采花贼龇着牙,眼泪却簌簌落了下来,“薄情寡义负心汉,你把小姐害得这么苦,你竟还同小姐吵架,我真是恨不得咬死你!” “秀儿!别跟他废话。” “知道了,小姐。”秀儿擦干净眼泪,又默默地将扫帚放回原位。 顾景炎离开南院后,一直在反思着自己。 才发现,他之前确实忽略了沈无忧极其艰难的处境。 广华殿上她用针扎上自己脚底,该有多痛... 她之所以会遭遇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他? 她本身无惧媚药,如果不是他,那天她本可以平安度过的。 而且她此前并未和裴行止圆过房,忽然失身要是被发现,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选择在裴行止醉酒的时候邀他入幕。 顾景炎失魂落魄地去了醉佛楼,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喜欢独自一人来这里买醉。 柳溪从未见过顾景炎这般失意的模样,给他斟了酒,“王爷今日何故这般落寞?” “本王犯了个大错。” 顾景炎此刻慌得很,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半句好话吐不出,就只会说那些惹沈无忧伤心生气的话。 “王爷英明神武,怎会犯错?” “柳溪,你说做错了事,惹人伤心难过,该如何道歉?”顾景炎喝了好几口闷酒,终是没忍住,虚心讨教起了柳溪。 “你轻薄人家沈姑娘了?” “......” 顾景炎眉峰紧蹙,他似乎从未在柳溪面前表现出任何异常,怎么柳溪一猜,就猜到了沈无忧头上? 柳溪见顾景炎陷入了沉默,轻笑出声:“王爷,你该不会爱上她了吧?” “没有。不关她的事。” “还说不关她的事?你我认识这么多年,能让你这么上心的,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沈无忧。” “本王...” “说吧,你怎么惹到她了?”柳溪浅抿了一口酒,眯着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笑盈盈地问。 “本王今天态度不太好,和她起了争执。” “为的何事?” “琐事。本王看不惯她和裴行止走得那么近,还送他香囊。” “裴行止是她夫君,只要没有和离,她就必须做做样子。如果连表面都不做,她的日子会很艰难。裴行止一身武艺,她虽也不差,但到底是敌不过的。硬碰硬的话,她只有受欺负的份,技巧性地示弱,她才能完完全全掌握住主控权。” 柳溪和顾景炎不一样,他自幼在青楼长大。他很清楚在背景家世不够强大的前提下,太过强势只会吃尽苦头。 适当示弱,以退为进,反倒能够掌握住主动权。 “本王也想要香囊。” “...不就一个香囊,至于吗?你真想要,我也可以绣一个送你。” “本王要她亲手绣的。” “那你跟她明说好了,就说她手巧,想要一个。” “她手艺很差,绣得奇丑无比。” “那你还想要?” “你不懂。”顾景炎听属下说,沈无忧给裴行止送了个绣着鸡爪的难看香囊,他嫉妒得快要发疯了的。 香囊虽难看,但好歹是贴身之物。 裴行止若是枕着香囊睡,又或者时刻佩戴在身上,他得隔音死。 “要不,我替王爷向沈姑娘讨要一个?” “别了。我在她面前还有另一重身份,她现在不便知道那人就是本王。” “沈姑娘生性刚直,最厌恶欺骗。” “本王知道。但本王现在骑虎难下,没办法坦白。” 顾景炎细细回想着种种过往,愈发觉得自己给沈无忧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贵妃偏殿的那一次,沈无忧是清醒着的。 而且她体质特殊,就算是中了不能解的媚毒,也不会有大碍。 他要是没有出现,她自然能够逢凶化吉。 夺了她的清白后他也没想过对人家好,除了送过一次避子药,根本没有考虑过她万分艰难的处境。 再加上她和裴行止的婚事是他皇兄亲赐的,如若没有皇兄允准,连和离的权利都没有。 她孤身一人深陷在豺狼虎豹窝,没人庇护,实在是可怜。 可他偏偏还不知体谅,对她说了那么严重的话。 顾景炎后悔至极,他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这么好的女子,他怎可伤她半分... “王爷,你和沈姑娘到底怎么了?具体说说,也许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本王有点吃醋,凶她了。” “沈姑娘是被宠大的,父母双亲对她疼爱有加,几个哥哥也很宠她。她见过了这世上最好的男子,肯定看不上对她凶神恶煞横眉冷对的。” “是本王的错。” “而且沈姑娘也不像是会吃亏的性子。哪怕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裴府,她照样过得风生水起。王爷若是待她不好,她只会把你当成第二个裴行止。” “那...本王现在该怎么做?” 顾景炎很是迷茫,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沈无忧才能开心些。 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弥补他犯下的过错。 “沈姑娘家境殷实,不缺吃穿用度,送那些金银珠宝肯定是没用的。不如,你试试送她满城烟火?毕竟是个小姑娘,也许就喜欢这些风花雪月浪漫缥缈的东西。” “你确定有用?” 顾景炎也不懂女子到底喜欢什么,但总感觉送她满城烟火不太靠谱。 “死马当活马医。” “......” 顾景炎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大半夜的让手下所有人跑去全城采购烟花。 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部署妥当。 此刻已是丑时,夜色浓郁得似化不开的墨。 阴沉沉压得人透不过气。 沈无忧被采花贼气得睡不着,一个人在院中梧桐树下练剑。 还记得多年前,她没有嫁人的时候。 哥哥们总会耐着性子陪她练剑。 一次她不小心划伤了大哥的脸颊,急得直哭。 她大哥却因为惹哭了她。 被父亲母亲罚站了几个时辰。 这事儿明明是她不对,可大哥还乐呵呵地给她买了好几只蛐蛐儿赔罪。 沈无忧想起一直在过度溺爱自己的家人们,心下酸涩不已... 顾景炎默默地坐在南院屋顶上看着夜色下舞剑的沈无忧,暗暗地将自己骂了千百遍。 单从她的剑势就可以看出,她心情很不好。 少顷,沈无忧正想练完剑,正想回房歇着,黑沉沉的天幕忽然绽放了朵朵烟花。 她抬了头,看着天幕上转瞬即逝的烟花,愈发思念亲人。 上一回她和哥哥们燃放烟花的时候,她娘还没有过世,父亲笑容和蔼地在边上品着小酒。 就连刚刚订制的衣裳被烟火烧了一个破洞,也没有训斥她和哥哥们。 亲人过世后,沈无忧最怕的就是过年过节。 没了亲人的团年饭,漫天烟花再不似之前烂漫。 在她眼里,更像是漫天思念的苦雨。 沈无忧只看了小片刻漫天烟火,就低下头悄悄抹起了眼泪。 “小姐,外头是不是打雷了?” 秀儿迷迷糊糊起身,正想给沈无忧添件大氅,就见天幕上飘散着几个模糊不清的由烟花构成的字。 “小姐快看天上的字!” “二火该死,二火知道错了...” “小姐,这满城的烟火该不会是采花贼燃放的吧?” 秀儿觉得,采花贼这一招挺傻的,烟花转瞬即逝,还烧钱。 真想道歉还不如买上几捆桃花酥。 沈无忧这才发现,烟花燃尽后,天幕上隐隐约约的“二火”两字。 想到采花贼先是气得她睡不着觉。 现在又用满城的烟火勾出了她的眼泪,她更加生气了。 “渣狗男人!去他妈的!” 沈无忧很少会爆粗口,刚好趁着雷鸣般的烟花燃放声,气呼呼地吐槽了一句。 屋顶上的顾景炎更加头疼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沈无忧看场烟花秀都能被气哭。 这下子,他更想抽死自己了。 “小姐说得对!去他妈的采花贼,生个孩子没屁眼!”秀儿连连点头,口无遮拦地道。 “......” 沈无忧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秀儿也反应了过来,骂采花贼的祖宗十八代都不要紧,独独不能骂他子孙后代。 她赶忙呸呸了两口,小声解释:“小姐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一时口误。” “罢了,回房睡觉吧。” 沈无忧又转头看了眼天幕,发现烟花又化成了一个哭兮兮跪在地上的小人儿,糟糕的心情多少有些好转。 该说不说,采花贼道歉的方式还挺特别... 顾景炎见沈无忧回了卧房,也悻悻回了战王府。 他一口气翻阅了十来本话本子,想要搜集一些情情爱爱方面的好词好句。 奈何大部分的话本都粗俗不堪,没说两句就开始上榻造人。 “主子,这些话本看多了伤身。您要是有需求,多纳几个通房不就得了...”流火惊奇地发现,顾景炎竟痴迷起了这类情色话本。 “本王对女人不感兴趣。” 顾景炎从来不是纵欲之辈,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 他扔了手中毫无营养的话本,提着狼毫笔,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写着道歉信。 刚和沈无忧争吵完,他还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不可饶恕。 设身处地站在她的立场上想,他才发现沈无忧承受了太多太多。 要不是她机敏过人,每一次的考验都有可能让她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主子,今晚的这一场烟花秀烧了三千两银子,沈姑娘还不见得喜欢,属下觉得实在有些浪费。” “本王的心意,价值千金。” 顾景炎倒是不觉得浪费,这批烟火本来就是积压多时的,他花重金买了,又不算浪费资源。 写完道歉信。 顾景炎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抬头询问着流火,“你那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去的裴府南院?” “大概是丑时。” “...本王让你二更天去,你是聋了还是傻了?为何晚去那么久?!” 顾景炎很少向流火发脾气,但这一次,他真是要被流火给气死了! 要不是这货晚去了那么久,怎么会无端生出这么些事... “主子恕罪...属下可能记混了云清公子交代的您假死的时间。”流火才意识到这一切的一切全是自己搞砸的,唰的一声跪了下去。 “滚,往后别出现在本王面前。” “主子,属下甘愿认罚,但求主子给属下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怎么弥补?她都不要本王了,你说怎么弥补!” 顾景炎现在看到流火就觉得脑壳疼,要不是流火跟了他十几年,他真想一剑斩杀了。 “属下可以亲自跟沈姑娘解释清楚,这事全是因属下而起。” “不准去!不准跟她透露本王的另一重身份。你今晚就启程去西部边陲,没本王的命令,不得擅自回来。” 顾景炎气不过,直接将流火调离了京都城,眼不见为净。 处理完流火一事。 他又带着自己的道歉信赶去了裴府南院。 悄然推开沈无忧卧室的房门。 就见她四仰八叉地躺在了被子上,肚皮还露在外头。 “好好一个大家闺秀,睡相怎么这么差...” 顾景炎站在卧榻边上,看了眼沈无忧大敞着的领口,忙移开了视线。 他弓着腰,小心地将被她压在身下的被子抽了出来。 然而刚抽出被子,沈无忧忽然一个翻身,差点掉下榻。 顾景炎眼疾手快,立马蹲下身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另一只胳膊,也在无意间碰到了她柔软的身体。 “......” 顾景炎低头扫了眼她贴合在自己胳膊上丰满雪白的胸口,脸上绯红一片。 沈无忧对此一无所知。 她俨然将他的胳膊当成了枕头,还轻轻用脸颊蹭了蹭。 少女身上的淡淡香气瞬间充盈了这一方小天地。 顾景炎喉头紧涩,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要做些什么。 最终还是忍住了。 “乖乖躺好,别着凉了。”他隐忍着自己的欲望,将她重新安置到卧榻上。 原想着给她系上领口的扣子,她的白色里衣内什么都没穿,要是不系上扣子,必定春光乍泄。 顾景炎瞄了眼,没来由地想起替她疗伤的那一次... “别看,不能看...非礼勿视。” 很快,他就回过了神,不再去想那些香艳的画面。 他也没敢伸手给她系上纽扣,万一碰到了她的身子,他不妥妥地占人便宜? 顾景炎不愿意做这种没品的事,抿着唇快速给她盖好被子。 大概是因为怀了身孕,沈无忧格外怕热。 眨眼的功夫,她又气恼地踢掉了身上的被子,甚至还“撕拉”一声将领口都给扯烂了。 顾景炎见状,更觉头疼。 他默默地偏过头,摸索着将被子提起来,盖住她的腹部。 还想替她把胸口春光遮上,沈无忧忽然抱住了他的手,嘴里念念有词,“二火...” 第84章 顾景炎轻薄她? 闻声,顾景炎身躯一震。 修长的手指还没有触及沈无忧领口处的纽扣,又反射性地缩了回来。 “二火...” 沈无忧抱着顾景炎的一只胳膊,轻轻蹭着,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景炎被她娇软的身体弄得燥热不已。 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已经放肆过一次了。 婚前绝对不能再次做那些容易伤害到她的事... 可万一她不认为这是伤害,又或者,她也想要他呢? 要不,就顺水推舟从了她? 顾景炎眉头紧蹙,显得纠结万分。 “二火...” “我在。” 顾景炎喉头微动,俯下身试图听清沈无忧在嘀咕些什么。 她要是当真心悦于他。 他就算是用上不正当的手段,也要将她掳走的。 “王八蛋!混蛋!” “负心汉...” “讨厌鬼!再也不想见到你。” 沈无忧一阵呓语过后,悄然松开了顾景炎的胳膊。 顾景炎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心下难免有些失落。 她当真很讨厌自己吗? 怎么连做梦都在骂他... 顾景炎默默地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还想着将写好的道歉信放到她枕边,又听她打了一声喷嚏,一个激灵立马将道歉信揣回了怀中,快速离去。 这一趟他来得相当匆忙,既没穿夜行服,也没戴面具。 若是被沈无忧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二火”这个身份已经被她深恶痛绝。 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好九王殿下这个身份,在她心中树立起光辉帅气的形象,绝对不能再和“二火”沾边... 天亮时分,沈无忧慵懒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悠悠转醒。 昨夜失眠,她吃了不少安神散才睡下的,可能是吃得太多,这会子脑袋依旧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迷迷糊糊下了榻,无意间竟踩到了一枚玲珑剔透的白玉腰佩。 她挪开踩到腰佩的脚,低头瞄了眼,原本的困倦之色瞬间荡然无存。 “秀儿,方才可有人进过我屋里?”沈无忧蹲下身捡起这块价值不菲的腰佩,朝着门口的方向嚷着。 “并无外人来过。” 秀儿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斗志昂扬地说:“小姐,你快醒醒神,我给你梳妆挽发髻。再有一个时辰,苏氏就要进门了,咱们可得好好打扮,绝不能让她压了一头。” “这么早就要过来?” 沈无忧这才想到,天朝只有迎娶正室是在晚上,纳妾一般都是放在白天。 正室的嫁衣主色调为墨绿色,尽显主母地位。 妾室的嫁衣大体为水红色。 有些地方妾室地位低贱的,既不能穿绿,也不能穿红,凤羽冠也是没有资格佩戴的。 “好好的一个女诸葛,女中豪杰,人中龙凤,也不知道她图什么!” 沈无忧虽已料到苏墨玉这个女诸葛徒有虚名,但不管怎么说,这名气大了,选择绝对也就多了。 她想不明白,苏墨玉为何甘心嫁到裴府来屈身做妾。 难道苏墨玉还是个隐藏恋爱脑,贪图裴行止貌美身体好? “谁知道呢!可能苏氏就喜欢伏低做小。”秀儿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她正准备给沈无忧递去湿面巾擦脸净手,意外发现沈无忧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领口,狐疑地问:“小姐,你昨晚出去跟人打架斗殴啦?这件里衣是上个月新做的,怎么破成了这般模样?” 沈无忧低头瞄了眼胸前乍泄的春光,又盯着手中的腰佩仔细观察着。 这枚白玉腰佩一看便是官家的东西,上头的玉珠是官家才能用的和田玉打造而成。 弧形玉璜里嵌着的瓷白玉佩上,还刻着一个“胤”字。 沈无忧之前听父亲说过,九王顾景炎官名顾胤,当时先帝更宠九王,赐“胤”字作为官名,实则是寄予了厚望的。 难道...潜入她卧房,将她里衣撕碎的人是顾景炎? 想到这里,沈无忧连忙提着衣领,垂眸往衣服里头看了看。 好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被揉捏掐咬的痕迹。 “小姐,你好歹把肚兜穿上...”秀儿发现她里面连肚兜都没穿,红着脸道:“小姐的身体太美了,可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看去。” “算了,先洗脸。” 沈无忧将腰佩收好,等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她定要亲自登门拜访,问问顾景炎为什么要对她做这种流氓事! 马车里偷藏了她吃过的方糖也就算了。 现在竟还溜到她屋中扒她衣服! 也不知道他昨晚对她的身体都做了些什么...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无忧洗完脸,气闷地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昨儿个她刚赶走那该死的采花贼,结果夜里,九王竟趁她熟睡轻薄了她。 真真是人面兽心! 换好衣服后,沈无忧没来由地又想起了昨夜那场无与伦比的烟花秀。 感动是不可能存在的。 她讨厌死了惹她掉眼泪用回忆杀刀她的臭男人。 不过,那么一场规模宏大的烟花秀,起码要烧掉两三千银子。 照这么看来,采花贼的家底必定相当丰厚。 最起码,不会比她差多少。 京都城虽极近奢华,能够随随便便花掉两三千银子的人并不多。 采花贼虽刻意改变了声线,他字正腔圆的发音还是能够听得出来,是京都城上好的官家私塾教出来的。 沈无忧眸光微动。 也许她着手查一查,便能顺藤摸瓜,查出采花贼的底细。 对了...下次要是再见到他,务必要记得让他把绿松石佛珠归还回来。 她总觉得北离余孽并未清理干净。 也许阿碧姑娘用生命保下的那颗绿松石佛珠还有其他的用途。 想到阿碧,她又想起圣上在垂拱殿上亲口答应过她,会将阿碧之死和裴府失窃误食毒菇两案合并审查。 这都多少日了,宫里头怎么还没有传来消息? 还有惠妃司璇发簪上的那颗粉珍珠也透着一股子诡异。 可惜以她的身份,暂时还不能随意进出皇宫。想要接近惠妃,那更是难上加难... 沈无忧的思绪渐飘渐远,她想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蔫蔫的打不起精神?”秀儿倒了洗脸水,回到屋里的时候,见沈无忧坐在梳妆台前发愣,嘴上没说,心里却十分心疼她。 今儿个是裴行止和苏墨玉正式成婚的日子。 再怎么说,裴行止也是沈无忧第一个喜欢的男子,她心情不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沈无忧倒是没有把裴行止放心里去,她主要是在生采花贼的气。 鉴于她心情不佳,一会儿可得给裴行止和苏墨玉两人狠狠地添把堵。 裴府说白了就是一个巨型的人肉沙包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随便挑个人撒撒气也就好了... “不好了,小姐!” 鲁达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从外头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前几日遭遇苏凌等五人迫害的林清水林姑娘今日要出嫁了!” 沈无忧回过神,沉声问道:“她嫁的是哪户人家?” 林清水被苏凌等五人侮辱一事已然在京都城内传开,按理说,她是不可能这么好嫁的。 “她嫁的是苏凌。据说,苏府是以正室的规格将她迎娶进门的。” 第85章 沈无忧决心搅黄婚事 “苏凌不是还在顺天府监牢里服刑?”秀儿疑惑地问。 “今日丑时,苏凌等五人被无罪释放。说是林姑娘改了口供,拒不承认被五人欺辱一事,只说自己和苏凌两情相悦。” “真是糊涂!” 沈无忧攥着拳头,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林清水被苏凌等人欺负得那么惨,她竟还想着嫁给苏凌做正室。 只怕嫁过去没几天,她就会落得个被休弃的下场。 秀儿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颇为愤慨地吐槽道:“这苏家真真是狡猾至极!为了保下苏凌,连这样歹毒的招式都用了出来。那林清水也真是个不长记性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尽快完婚的话,苏家就能将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三日后苏凌便能顺利获得春闱参考资格。” 沈无忧想明白苏家的意图,又抬眸询问着鲁达,“林清水出嫁的具体时辰你可知晓?” “吉时定在巳时末刻。” “奇怪!正室嫁娶一般都是放在傍晚,怎么苏家给定在了早上?”秀儿纳闷地挠了挠头。 “苏家应当是想着借由苏墨玉和裴行止的婚事,将苏凌和林清水二人的婚事偷偷地给办了。这场亲事越是低调,对他们越是有利。” 沈无忧说完,又询问着秀儿:“苏墨玉和裴行止的吉时定在什么时候?” “比苏凌和林清水的吉时早了半个时辰,也就是巳时三刻。现在是辰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了!” 沈无忧寻思着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她去往心悦客栈一个来回,倒也不至于误了苏墨玉进府的吉时。 “小姐,你想做什么?” “我去一趟心悦客栈,林姑娘性子挺好的,我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鲁达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可是,林姑娘已经失了清白,嫁给苏凌应当是她最好的选择。” 他一开始也不敢想象林清水居然愿意嫁给施暴者。 仔细想想,放眼京都城里,愿意娶她的男子估计只剩下苏凌一人。 “好你个头!臭鲁达,你也是个臭男人!”秀儿气呼呼地怼他。 屋子里的梅兰竹菊四人也纷纷气愤地瞪着鲁达。果然,男子在有些事情上,永远没办法做到和女子共情。 沈无忧也不认同地竖起了柳眉,“鲁达,你仔细想想,如果受害者是家中姐妹,妻母,又或者是女儿,你还会认为,嫁给施暴者是最好的选择么?” 经沈无忧这么一发问,鲁达黝黑的脸颊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是属下狭隘了!若是亲人受害,我定会在第一时间将施暴者千刀万剐。” “先不说这些。你速去一趟醉佛楼,让柳公子替你挑选几个嘴严的姑娘,再将这几个姑娘送进苏府后院。有人问起,就说是苏凌的朋友为庆贺苏凌大婚,特地找几个姑娘给他庆贺一下。” “距离他成亲还有一个半时辰,他必定把持不住,定要和姑娘们戏耍一番。” “到时候,你再让姑娘们把我的这壶酒给他灌下去。” 沈无忧忙从床底下抱出了一盅酒,给鲁达递了过去。 “小姐,这酒里莫不是下了毒?” “无毒。果酒,一瓶下去不会醉死,但后劲儿大,足够他在成亲之时出尽洋相。” 交代完鲁达,沈无忧又偷偷地从裴府后院溜出,去了一趟心悦客栈。 彼时,心悦客栈已挂满红绸,显出一派喜气模样。 沈无忧径自去了客栈后院,在佣人的指引下,快步进了林清水的闺房。 林清水穿着华贵的墨绿色嫁衣,端正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林母为她梳头挽发。 林父见到沈无忧,讶异地问:“裴夫人怎么来了?” “为什么要嫁苏凌?” 沈无忧行至梳妆台前,开门见山地询问着林清水。 “我...我也不想嫁他。可是,除了他,全京都城再无人愿意娶我。” “林姑娘,婚嫁不是儿戏,也不是人生的终点。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你懂吗?” “裴夫人这是何意?”林清水迷茫地问。 “我且问你,苏家上门提亲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说,只要我愿意更改供词,苏家会事事以我为尊。他们还说,我会成为苏凌的正室,成为苏家的当家主母。” “你信吗?” “......”林清水被问懵了。 说实话,她也觉得苏家不可能对她这么好。 但是除了苏凌,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沈无忧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林姑娘,那天晚上欺负你的,是五个人,对吧?” 林母见林清水的眼里闪过一丝惧怕,连忙挡在自家女儿身前,“裴夫人,这事儿还请您莫要再提。”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就算我不提,以苏凌的秉性,婚后他稍有不快,就会拿林姑娘和其他人睡过这事儿做文章。” “我知道林姑娘是受害者,但你们怎么能指望苏凌那样的畜生玩意儿通人性?” “林姑娘,醒醒吧!婚后,苏凌绝对不可能宠你,他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辱你!” “你就算怀上身孕,也不可能母以子贵,他只会疑你是不是背着他偷人。” “而且苏家是官家,他们肯定是希望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亲家。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被他们随便找个理由扫地出门。” “到时候,你要是再想留在苏家,那就是为奴为婢,甚至连个通房都不如了。” 沈无忧这番话一出,林家三人纷纷怔愣在了原地。 林父林母都是淳朴的平头百姓,他们只当是把女儿嫁出去就完事儿了。 从未考虑婚后林清水的日子会有多艰难。 经沈无忧一提点,两人如同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林清水则因为过于恐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父亲,母亲,我不想嫁了...呜呜呜...我不喜欢苏凌,我也不要为奴为婢,更不要做他的通房。” “苍天无眼!我们老林家从未做过亏心事,为何要让我闺女这样苦命...” 林母想到林清水往后要面对的稀烂人生,痛苦地捶着胸口,眼泪哗哗直掉。 林父双膝一软,重重跪在沈无忧面前,“裴夫人,冤枉你表哥是我们不对。我们诚心悔过,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家,给我闺女指条明路吧!” “你们要真想退婚的话,一会儿苏凌前来接亲,就想办法激怒他。” “他酒品极差,今早喝了点酒,情绪很是亢奋。” “想必他稍有不快,就会动手打人。他要是打着你们,你们立马躺地上装死吐血,尽可能把事情闹大。” “如此一来,你们再以苏凌脾气暴躁为由,提出退婚,便顺理成章了。” 沈无忧话音一落,又将袖子里的一袋鸡血交到了林父手中。 “多谢裴夫人指点!”林父想到自家女儿还有退婚的可能,连连拖家带口地给沈无忧磕了几个响头。 “你们好好准备,今日裴府也有喜事,我必须快些赶回去。” “裴夫人大恩,清水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林清水喜极而泣,此刻她眼里的沈无忧仿若九天玄女降世,浑身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我不需要报答,但你们绝对不能背叛我,我这人睚眦必报。” 沈无忧很清楚,如若林家不愿意相信她,把今天这事儿给抖出去,那么她怕是要摊上大麻烦。 不过,她还是选择给他们一次机会。 林清水才十六岁,大好的人生不该毁在苏凌那样的人渣手里。 心悦客栈屋顶。 顾景炎独自坐在片瓦之上,饶有兴味地听着林清水闺房里的动静。 他发现,越是深入地了解沈无忧,越是没法抵挡她极其突出的人格魅力。 只是此刻。 他并不知道沈无忧已经将撕扯坏她里衣的锅扣到了他头上... 第86章 火烧嫁衣,苏墨玉崩溃大哭 沈无忧从林清水的闺房走出,没走两步就发现身后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 转过头查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昨日她在院子里看烟花的时候,也总感觉屋檐上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可等她看过去,那种被窥视的压迫感又在须臾间消失不见... 她紧锁着两弯好看的远山眉,心事重重地回了裴府。 “小姐,怎么样了?”秀儿见沈无忧从偏门走进,连忙迎了上去。 “妥了。” 沈无忧擦了把额上的汗,连声吩咐道:“秀儿,快重新替我挽个发髻。回程的时候骑的马,发髻都给颠簸乱了。” “小姐就是心善。咱们的时间这么紧迫了,你竟还亲自去了一趟心悦客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苏凌比裴行止还要糟糕上百倍,林清水真要是嫁过去,往后定是要生不如死的。” 沈无忧心知这世间有太多的疾苦,光靠她一人,根本帮不过来,但又不忍心见死不救。 她暗暗地琢磨着,如若有朝一日男女得以平权,世间女子所遭受的迫害应当会少掉起码一半... “林姑娘遇上小姐,还真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秀儿的手极巧,三两下功夫就给沈无忧盘了一个端庄大气又不失活泼灵动的坠马髻。 沈无忧则低着头,看着手腕上质地通透的翡翠镯子:“秀儿,前些时日我让你去定制的镯子,可到了?” “到是到了。只是,小姐平日戴的镯子,价值都在一千两银子往上。新到的这只镯子才两百两银子,万一压不过苏氏,该如何是好?” “新妇进门,是要敬茶的。到时候我就把新到的廉价镯子赠她,贵的我可舍不得。” “原是如此!” 秀儿恍然大悟,但转眼又变了脸,“小姐,你真打算赠苏氏镯子?虽说这只镯子的价值不算很高,但也抵得上她一整年的俸禄了!” “我自有妙计。” 沈无忧勾了勾唇,即刻换上了全新的镯子,“走,咱们也去门口看看热闹。” 妾室进门,沈无忧原本是可以不用去大门口迎接的。碍于苏墨玉在朝中的地位颇高,她还是走上这一遭,省得让人说闲话。 此刻的裴府大院,已经是高朋满座。 沈无忧带着秀儿走过张灯结彩的穿堂,快步行至大门口,站定在裴老夫人的右手边。 “母亲今日这身衣裳颜色太暗,衬不出您绝佳的气色。粉色娇嫩,最是适合母亲。”沈无忧扫了眼裴老夫人身上黑不溜秋的衣裳,眉眼含笑,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疯狂补刀。 毒菇汤事件后,裴老夫人已经让人扔掉了院内所有粉色的东西。 包括并不限于粉色的肚兜,亵裤等等。 这会子听沈无忧笑盈盈地凑上来打趣她,裴老夫人的脸色简直比新鲜出炉的恭桶还要臭。 “秀儿,你快看!将军今儿个这一身红衣甚是喜庆,我真是为将军感到开心!”沈无忧指着不远处骑着高头骏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前面的裴行止,一脸兴奋地道。 秀儿不明白沈无忧为何如此开心,不过还是相当默契地配合着她,“小姐说得对,姑爷真真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子!” “常言道,人生四大幸事为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将军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就入了两次洞房。不得不说,他的福气还真是相当深厚!” 沈无忧的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裴行止纳妾,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巴不得苏墨玉的手段高明一些,最好能够日日夜夜将裴行止捆在身边。这样一来,她也便不用费心思去应付裴行止的骚扰。 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见沈无忧笑得这么开心,纷纷怒赞沈无忧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大气又懂事。 “南中将军还真是个有福气的!正妻大气貌美,妾室能干多谋,年纪轻轻就能坐享齐人之福,实在是令人艳羡!” “谁说不是呢!我家里那个母老虎,要是有沈家嫡女一半的贤德,我也不至于偷偷在外头养女人。” “唉!我怎么就没有这个福气!沈家嫡女实在太优秀,太迷人了!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她还善解人意。” ...... 沈无忧将众人的非议声尽收耳底,但这样的夸赞她并不怎么稀罕。 迎亲队伍很快抵达了裴府大门口。 一时间,唢呐声锣鼓声喧天而来,爆竹声不绝于耳,加之周遭乌泱泱跑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气氛热烈得简直让人喘不过气。 裴行止下了马,一脸的春风得意。 他先是按照京都城的婚嫁习俗,行至喜轿边,轻轻踢了一脚。而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伸手将轿中的苏墨玉给牵了出来。 由于裴行止下体的伤势还未好全,他走起路来依旧有些奇怪。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根本没办法抱着苏墨玉跨火盆。 沈无忧还记得她和裴行止成婚的时候。 裴老夫人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硬是在火盆里添了两三倍的木炭。 最后还是裴行止将她抱了起来,这才避免了她的衣裙被炭火燎到的困境。 秀儿盯着越烧越旺的火盆看了一会儿,倏然扯了扯沈无忧的衣袖,压低了声道:“小姐,不对劲!” “怎么了?” “地上的那个火盆,是你平时用的洗面盆,盆沿上还刻有你的名字。” “我的洗面盆怎么会在这?” 秀儿摇了摇头,一脸迷茫地答:“我也不知为何会在这儿,我明明收好了的。” “看来,那老虔婆又在使坏了。” 沈无忧了然于心,即刻吩咐着秀儿,“速速让人把库房的账本拿来。另外,你再去找个干净的瓷盆,并准备好木炭,立刻送过来。” “好,我这就去。” 与此同时,苏墨玉已经在裴行止的搀扶下,走到了火势极旺的火盆前。 她抬起右脚正准备跨过去,沈无忧清冷的声线划破了其乐融融的祥和氛围,“苏氏,你且先等一等。” “你又想做什么?” 苏墨玉悄然收回了脚,这么多人看着,她一个妾室终究是不好做出忤逆正室的举动。 不过,她心底里已经不爽到了极点。 这沈无忧平日里和她过不去就算了。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沈无忧难道还想要搅黄她的婚事不成! 裴行止担心沈无忧会蓄意刁难苏墨玉,沉着脸,极为严肃地看向沈无忧,“无忧,你想做什么?” 前来道贺的宾客和围观的百姓此刻也纷纷看向了沈无忧。 大家甚至都不敢喘息,生怕漏听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沈无忧伸出葱白的手指,指着苏墨玉面前的火盆,道:“这个火盆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我的洗面盆。” “你的洗面盆怎么会在这儿?你这是诚心和我过不去?” 苏墨玉蹙着眉头,她没想到沈无忧竟会用这样的手段膈应她。 “这事儿不是我着手的,我也不知。”沈无忧说完,转头沉声询问着身侧的裴老夫人:“母亲,这火盆可是你让人准备的?” “大概是后院那群稀里糊涂的小丫头给弄错了。” 裴老夫人在火盆里添加了大量的矾土,加上嫁衣多为丝绸材质,苏墨玉一旦从火盆上方跨过去,身上的嫁衣势必会被烧得漆黑一片。 到时候,她再指出这个火盆是沈无忧的专用洗面盆。 在场宾客必定会将沈无忧看做蛇蝎心肠容不得妾室的妒妇。 可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沈无忧的眼睛竟这样锐利,一下子就发现了这处细节。 为了给沈无忧头上扣屎盆子。 裴老夫人又不甘心地补充道:“吉时可不能耽误,眼下再去准备新的火盆怕是来不及了。反正这批木炭还是你之前让人采购的,绝对不会出问题。” 她话音一落,着急地看向裴行止,“行止,你好生扶着墨玉。时辰不早了,赶紧把火盆给跨了。” 裴行止点头,正准备上手搀扶着苏墨玉跨火盆,沈无忧又一次开了口:“慢着!” 这一回,苏墨玉终是没忍住,隔着喜帕,咬牙切齿地诘问她:“沈氏,你到底想做什么?是打算给我一个下马威呢,还是故意拖延时间,意图耽误我和行止的吉时?” 她身后的几十位将士也在同一时刻凶神恶煞地瞪着沈无忧。 就好像沈无忧再敢多说一句,他们便会把她当场格杀一样。 这群将士均是苏墨玉的超级拥护者,今日之所以自发地跟着迎亲队伍,就是为了前来给她撑场面。 这会子见苏墨玉被刁难,自然是不高兴的。 “大喜的日子,你何必这样急躁?” 沈无忧无视了投注在她身上的不友好的视线,指着气喘吁吁赶来的秀儿手中的火盆道:“这个火盆我还没有用过,木炭也是我亲自挑选的,准保安全。苏氏,不如你来跨这个?” 秀儿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白玉瓷盆放在苏墨玉跟前,而后快速退到沈无忧身边。 她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小声问道:“小姐,你对苏氏这么好做什么?” “我只是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再说,苏墨玉总觉得我要害她,她才不会选择跨这个火盆。” 沈无忧话音一落,就见苏墨玉假惺惺地指着原先的火盆说道:“母亲既已经为我准备好了火盆,就不劳你费心了。” “......” 裴老夫人有苦说不出,她本来是打算将这屎盆子扣沈无忧头上的,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是她准备的火盆? 沈无忧面上依旧没有半点愠怒之色,略傲娇说了一句:“言尽于此,不听就算了。” 苏墨玉只顾着防沈无忧,并未料想到裴老夫人也不安好心。 她抬起脚,快速跨过了火盆。 殷红的裙摆在火盆上方晃动了一下,“滋啦”一声被盆里的炭火给烧掉了一个角。 苏墨玉下意识地低头瞄了一眼。 结果盆子里的火如同一条速度极快的蛇,迅速从她裙摆下方往上蹿。 “火!快救火!” 眼瞅着身上的丝绸嫁衣起了火,苏墨玉着急地原地打转,双手不停地扑打着着了火的裙摆。 “怎么起火了?”见状,裴行止也跟着加入到了扑火的队列中。 然而丝绸这种材质实在太容易起火。 他俩就算再怎么奋力扑火,嫁衣上的火依旧没能被扑灭。 苏墨玉腿上的皮肤被火星子燎得如同针扎一般刺痛难忍,为了快速扑灭火势,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躺倒在地毫无形象地打起了滚。 “来人!还不快点救火!” 沈无忧看了会热闹,慢悠悠地对着边上呆愣了看戏的护卫发号施令。 “是!” 众护卫反应过来,跑进院内,匆匆舀了几大勺的水,又匆匆跑出,往苏墨玉身上泼去。 随着哗然的水声响起。 苏墨玉身上的火是彻底被灭了,但嫁衣被烧得焦黑一片,隐隐还有热气冒出。 她头上的喜帕也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掉在了地上,被赶来的护卫踩得脏兮兮。 最不幸的是,她的脸还被没有眼力见儿的护卫泼了水,原本的精致妆容瞬间毁于一旦。 苏墨玉久久没能缓过这个劲儿,她喘着粗气,崩溃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沈无忧!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么害我!” “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害的你?” “一定是你,在炭火里做了手脚!”苏墨玉恨得咬牙切齿,纵观裴府上下,除了沈无忧,她想不出会有第二个恨她入骨的人。 沈无忧气定神闲地道:“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了新的火盆?是你不愿意相信我,这事儿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话音一落,她便差使起了身侧的秀儿,“秀儿,你去跨个火盆试试!我准备的东西,必定是万无一失的,不信你们自己看。” “是,小姐。” 秀儿见苏墨玉出了洋相,心里头高兴得不得了。她按照沈无忧的吩咐,在新的火盆上来来回回跨了三遍。 众人见状,纷纷将视线投注到了裴老夫人的身上。原先的那个火盆既然不是沈无忧准备的,想必就是裴老夫人准备的。 反正这事儿,总得有个人来背锅。 裴老夫人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忙为自己辩解:“火盆虽是我准备的,但这批木炭是两个月前无忧命人采购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母亲,我方才让人翻阅库房的账目,发现前几日你院子里的小厮,特地采购了一斤的矾土,可有此事?” 沈无忧没等裴老夫人回答,便走上前踢翻了火盆,等火势熄灭,这才指着炭火中的碎屑说道: “一般情况下,跨火盆专用的木炭是烧不着衣裳的。但要是加了矾土,火势怕是要大上十倍。” “好端端的,母亲为何让人在炭火里添加矾土?” “……”面对沈无忧的诘问,裴老夫人彻底哑了火。 她没有料到沈无忧会让人核对库房的账目,而账目上的每一笔支出,都是需要专人签字画押的。 这事儿,她根本赖不掉。 第87章 沈无忧挟腰佩找上九王 “母亲,你为何这样害我?”苏墨玉恨恨地盯着裴老夫人,她的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恨不得上前揪光裴老夫人的头发。 沈无忧则当着众人的面幽幽地叹了口气: “去年我过门的时候,火盆里的木炭堆积成山,火势大得都比得上火焰山了。幸亏将军心疼我,抱着我跨的火盆。他步子大,自然是沾染不到盆里的火星子。我就是担心苏氏会遭遇我曾经遇过的窘境,想着为她遮风挡雨,偏偏她不肯领情。” 这番话一出,裴老夫人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众人不友善的目光纷纷朝着裴老夫人投射而去。 “老夫人的心肠真是蔫儿坏,这种人再怎么烧香拜佛,都不好使!” “我听说有些妇人总担心儿子更听儿媳的话,所以会想方设法地刁难儿媳。想不到,这种说法居然不是道听途说。” “话说回来,女诸葛又是怎么一回事?沈家嫡女处处帮着她,她竟一点儿不领情。” ...... 沈无忧赚够了好名声,心满意足。 裴老夫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想着将炭火烧得旺一些,讨个好彩头而已。” “是么?母亲还真是用心良苦。” 沈无忧勾着唇,话里行间透着一股嘲讽的意味。 裴老夫人尴尬至极,闹了个大红脸。 她只能当做没有听见沈无忧的话,满脸愧疚地扶起了跌坐在地的苏墨玉,“墨玉,母亲知你最是孝顺,定然不会因为母亲的这么点小失误怀恨在心的,对吧?” “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记恨你?”苏墨玉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憋着一肚子火气,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行了,别误了吉时。进门吧!” 裴行止沉着脸,搀扶着苏墨玉,晾着惺惺作态的裴老夫人,径自走进了府里。 不久前老夫人喝下毒菇汤后把陈年旧事给勾了出来,害他在同僚面前丢尽了颜面。 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背后笑他是亲爹不详的野种。 这会子老夫人又摆了这么一道,彻底搞砸了他的大喜之日。 要不是天朝极重孝道。 他真是巴不得同裴老夫人断绝母子关系... 进门后,苏墨玉先是简单地补了一下妆容。 后又强忍着不甘和委屈,穿着破烂不堪的嫁衣给裴老夫人敬了茶,“母亲,请喝茶!” 裴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忍痛将一对翡翠耳环苏墨玉递去,“这对耳环是我特地为你打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对耳环是沈无忧半年前赠她的,还没戴过几次,就送了人,她自是不舍。 “多谢母亲。” 苏墨玉扫了眼芝麻大点的翡翠耳环,心有不快,又不好说些什么。 敬完老夫人,她又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了沈无忧面前。 按理说她是需要跪着敬茶的,可她就是不想跪沈无忧。 再三挣扎之下。 她只微微屈了膝盖,冷硬地给沈无忧端去了茶水,压低了声道:“沈氏,你别以为我敬你一杯茶,你就能压我一头。” “瞧你这话说的。你不敬我,我也能压你一头。” 沈无忧笑着接过了茶盏,浅抿了一口,便将手上的羊脂白玉镯子取下,给她递了过去。 宾客之中,不乏有识货之辈。 见沈无忧拿出了一个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镯子,不禁感叹出声:“沈家嫡女果真大气!随便出手,就是一个价值连城的白玉镯子!” 边上众人也纷纷附和着。 这稍稍一对比,裴老夫人给的那对翡翠耳环,瞬间黯然失色。 苏墨玉接过镯子,生硬地道了谢。 虽说她很不待见沈无忧,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连带着不待见沈无忧赠的玉镯子。 说白了,谁又会和钱过不去呢... “苏氏,要不你先试戴一下,看合不合尺寸?” “多谢。”苏墨玉再次道谢。 她拿着镯子试了一试,发现怎么也戴不进去。 正想质疑沈无忧是不是做错了尺寸,就听她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寻常镯子的径口约为二寸三,这是普通女子都能戴进去的正常尺寸。我为了让镯子看上去更大气一些,让工匠把径口改宽成二寸六,按理说架子小一点的男人都能戴得进去,你应该也没有问题的。” “......” 苏墨玉的骨骼极大,胳膊也比寻常女子粗了一倍。 可沈无忧都说了,这只镯子连男人都戴得进去。 她若是戴不进去。 肯定有人要笑话她是个只知舞刀动枪的男人婆,没有半点女人味儿。 再者就是,这女人的手向来被人称为女人的第二张脸。 要是让京都城的贵女得知她的手这么大,她们肯定要在背地里嚼舌根,说她是乡下来的只会干粗活的土包子。 苏墨玉没想到一个镯子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压力,急得满脸通红。 她咬着牙根,暗暗使着劲儿,试图将镯子给戴到手上。 “玉儿,戴不上便算了吧!”裴行止比任何人都清楚苏墨玉的骨架有多大,低声劝了一句。 “一定可以戴上的。” 苏墨玉不肯认输,卯足力气,把吃奶的劲儿都给用了上去。 就在她以为很快要戴上去的时候,镯子光滑的表面忽然出现一道裂痕。紧接着,镯子便在苏墨玉的蛮力之下碎成了三段。 众人听闻玉器落地的声音,纷纷看了过来。 沈无忧蹙着眉,声色幽怨地说:“你若是不喜欢,直说便是,何必作践这只价值两百银两的白玉镯子?” “...你!” 苏墨玉不好意思说沈无忧定制的玉镯径口太小,受尽了窝囊气,连眼泪都给飙了出来。 “玉儿,算了。” 裴行止不想再生事端,忙出言宽慰着苏墨玉,“改日我再赠你一个全新的镯子便是。” 苏墨玉看着碎裂的镯子,心疼得仿若能滴血。这只镯子质地上乘,就算戴不进去,也能卖个好价钱。 有了这笔闲钱。 她和裴行止的客栈便能顺利开张。 现在倒好,玉器碎裂势必价值大打折扣,这会子怕是连五十两都卖不出... “唉!这里既然不欢迎我,那我回我的南院好了。”沈无忧赠上了“大礼”,便懒得继续看热闹,随便找了个由头,匆匆离了席。 这会子苏凌的迎亲队伍应该已经朝着心悦客栈进发,她须得亲自去上一趟,确保万无一失。 心悦客栈门口。 苏凌下了马,胸前戴着大红花,步履颠簸地走了过来。 他所过之处。 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酒气。 林父闻到酒味儿,暗暗腹诽着这苏凌果真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大婚当日都抵挡不了诱惑,丝毫不顾形象喝得烂醉如泥,这样的烂人还能有什么指望? “你们关着门做什么?” 苏凌踉跄地走到林父跟前,语气不善地说:“快把林清水那小娘儿们给带出来,小爷我今日要娶她过门!” 见状,喜娘笑呵呵地挡在苏凌跟前,晃了晃手中的题卡,“苏公子何必这样着急?按照我们柳州老家的婚典习俗,你需要回答出一个问题,才能接走新嫁娘。” “麻烦...”苏凌显得很不耐烦,不过此刻他还没有忘却父亲的叮嘱,耐着性子从喜娘手中抽了一张题卡。 喜娘即刻打开题卡,宣读了起来,“苏公子,您只需要说出十个带‘喜’字的成语,就可以顺利接走新嫁娘。” “这有何难?” 苏凌颇为自负地冷哼着,而后便掰着手指,一边说成语,一边数数,“欢天喜地,喜结良缘!” “额...喜怒哀乐,喜新厌旧...” “几个了?” 苏凌挠了挠头,想不出其他成语,不耐烦地问。 “四个。” “四个还不够?”苏凌瞬间来了火气,铜铃般的眼睛直愣愣瞪着喜娘。 林父和林母不动声色地挡在喜娘面前,缓声说道:“不够,还差六个。” “老子说够,那就是够!”苏凌向来看不起平头百姓,这会子他更是认定了林家人不肯给他面子,气不打一处来。 “姑爷不妨耐着性子,再说出几个。” “让开!” “姑爷,这是我们柳州老家的婚典习俗,还望姑爷守一下规矩才好。”林母赔着笑,好声好气地说。 “给小爷滚一边去!” 苏凌心烦意乱,伸手猛地将林母推到一边。 “姑爷,你…” 林母作势倒地,前额磕在了石阶上,口角处鲜血淋漓不止。 “装什么?” 苏凌醉得稀里糊涂,没有看清地上的血迹,又抬脚狠狠地踹向试图搀扶起林母的林父。 林父跟着轰然倒地,“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原本热闹喜庆的闹亲环节,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沈无忧混在人群中,为林父林母极其糟糕的演技头疼不已。 尤其是林母! 前额磕在石阶上也该是前额出血,嘴里忽然吐出一口黑血,实在突兀。 好在苏凌酒劲儿上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林父此刻也在为自己拙劣的演技捏了把汗。 为了弥补自身在演技上的欠缺。 他只能凭意念脑补着林母当场暴毙,找准了情绪,嚎啕大哭了起来,“孩儿她娘,别吓我孩儿她娘!救命!快来个人,救救我夫人。” 喜娘蹲下身,探了下林母的鼻息,反射性地缩了手,“林老爷,令夫人好像没气儿了!” “小爷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你们可别想讹诈小爷!” 苏凌吓得后退了几步,真要是闹出人命,他爹定会骂死他不可。 “苏公子,你这性情过于暴躁,我是再不敢把女儿嫁给你,就此退婚吧!”林父冷哼了一声,立马提出了退婚的要求。 “三媒六聘都下了,怎可轻言退婚?” 苏凌谨记着裴行止的嘱托,万万不敢答应退婚一事。 “爹,娘!” 林清水听到屋外的动静,刚打开大门,就见林父林母浑身是血。 她扑了上前,伏在昏迷不醒的林母怀里哭个不停。 “娘啊,求你别吓女儿,求你别死...” “清水,你听我解释,我只是轻轻推了丈母娘一下...”苏凌蹲下身凑到林清水面前,强行抓着她的胳膊,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二。 “你我还未成婚,你就公然在我家门口行凶,我不嫁你了!” “我娘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报官抓你。” 林清水看着醉态横生的苏凌,心中暗暗庆幸,得亏她听了沈无忧的劝导,真要是嫁给这个孬种,她还不如去死。 “这么点事儿报官做什么?这样,我来出钱给丈母娘治病,如何?” “我娘都没气儿了,你竟还说这是小事?你告诉我,在你心中,什么样的事才算大事?” “肯定还有救的,不过是跌了一跤...”苏凌见林父给林母施救了半天,林母也不见醒,吓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要是不想去官府,那就麻溜地把退婚书给签了!往后你我一别两宽,我们林家的事再与你无关。” “签就签!不就是一个被人睡过的贱民?你当我稀罕你?” 苏凌立刻接过喜娘递来的白纸,墨笔一挥,便开始撰写退婚书。 他寻思着这婚必须快点儿退掉。 林母怎么叫都叫不醒,应该是凶多吉少。 林清水亲口说的,若是退了婚,林家的事再与他无关。 这么一来林母就算是死了,他才好为自己脱罪... 苏凌写好一式两份的退婚书,立马签上名字画了押,“林清水,你给我听着,退婚后你母亲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不能讹上我们苏家。” “一言为定。” 林清水麻溜地签上了自己的姓名,并照模学样地画了押。 做完这一切,她又开始为林母抹起了眼泪。 “我们走!”苏凌担忧林母暴毙,带着迎亲队伍速度逃离了现场。 街坊邻里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有的担心林清水名声不好,往后再也找不到好婆家,有的觉得林家风水不好,家中几人接二连三地出了祸事。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林清水退婚的举措没毛病。 “沈姑娘真是好谋略!” 顾景炎在暗处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走上前,试图同沈无忧搭上话。 沈无忧看戏看得起劲,并未注意到来者是谁,随口问道:“怎么说?” “此前由于林清水更改口供,苏凌五人被无罪释放已成定局。这种情况下想用律法来制裁他,无异于痴人说梦。” “沈姑娘设计了这么一场退婚骗局,便可轻而易举地毁了苏凌的声誉。” “这两人没能成婚,大家依旧会认为他欺负过林姑娘。” “加上拳打准岳父岳母,哪怕他春闱高中,有了这样的前科,也注定得不到重用。” 顾景炎的分析倒也算是合情合理,不过有一点他是想错了。 沈无忧根本没有想过利用林清水断绝苏凌的仕途,她只是想要救下一个无辜的女子,仅此而已。 “沈姑娘这般出色的谋略,若是在朝为官,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救下林姑娘。”沈无忧淡淡地回答道。 “......”意识到自己将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顾景炎显得有些尴尬。 他轻咳了两声,即刻找了新的话题,“对了,沈姑娘今日怎么有空出府?” “想出就出了。” 沈无忧抬起黑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顾景炎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咬牙切齿地道:“王爷,有件事我正好要向你讨教一二。” “什么事?”顾景炎以为沈无忧认出了他,局促地吞咽着口水,后背狂冒冷汗。 她若质问他为什么装采花贼骗她,他该怎么回答? 要不,佯装自己精神不正常,体内住着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灵魂?又或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下向她道歉... “王爷,你且好好瞧瞧,这枚腰佩是不是你掉的?”沈无忧从腰封中取出了腰佩,给顾景炎递了过去。 “确实是本王的。” 顾景炎接过腰佩,俨然没有察觉到沈无忧攥得咯咯作响的拳头,随口一问:“沈姑娘是在何处捡到的?” “王爷想知道吗?” “......” 察觉到沈无忧的语气不太对劲,顾景炎眼皮狂跳。 难道,这腰佩是他在夜探沈无忧卧房时掉落的? 按理说,应该不至于。 他这枚腰佩从未在关键时候掉过链子。 再加上从小到大他都是运气爆棚的天选之子,顾景炎深信,老天不会这么玩他...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 他终于镇定下来,目光柔和地看向沈无忧,莞尔答道:“愿闻其详。” 第88章 本王愿意对你负责 “今天早上我睁眼醒来就发现卧室地上躺着一枚腰佩,随后又发现身上的里衣被撕扯得破破烂烂。” “王爷,我原以为我们是最为牢靠的盟友,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狂浪的登徒子!” 沈无忧越说越生气,要不是碍于顾景炎尊贵的身份,她肯定狠狠揍他两拳。 “不是...本王没撕你的衣服。” “那你告诉我,我的衣服是怎么坏掉的?还有,你敢说你没看?” “本王真的没看,衣服也不是本王扯坏的,是你自己扯烂的。” “不可能,我睡相还挺好的。”沈无忧一直以为自己的睡相很好,殊不知她睡着之后,丫鬟们要给她盖多少次被子。 顾景炎抽了抽嘴角,想到昨晚沈无忧那一言难尽的睡相,忍不住吐槽道:“沈姑娘,你的睡相真的不太好。本王尝试了好几次为你盖上被子,你一生气,掀开被子不说,还撕坏了衣服,本王拦都拦不住。” “不对劲...我平常从未扯过衣裳。” “本王也不清楚你为何要扯衣裳,只记得你嘴里念叨着二火混蛋王八蛋,一边扯还一边发脾气。” “真的?”沈无忧满眼狐疑地问。 顾景炎为了让她相信自己的话,立马发起了毒誓,“本王敢以皇兄的性命发誓,你的衣服真的不是本王扯坏的。” 沈无忧寻思着顾景炎都把顾北宸的性命给赌上了,应当不至于扯谎骗她。 加上她确实梦到过暴揍采花贼的场景,便也打消了疑虑。 走出没两步。 她又抬起眼眸,开门见山地问:“王爷半夜三更来我屋里做什么?” “你师兄在回龙泉山庄之前,曾让我将这封信转交给你。” 顾景炎忙将云清的亲笔信给沈无忧递了过去,此刻他无比庆幸,还有封信给他做掩护。 沈无忧立马拆开了信封,粗略地浏览着信件。 顾景炎为了引开沈无忧的注意力,特意发问:“信上写了什么?” “师兄说给我留了一批珍贵的药材,要我在一个月内去往黑市指定摊位取走。” “你一个女儿家去黑市多有不便。什么时候想去,本王陪着你。” “过段时间再说吧。” 沈无忧收好了信件,又不放心地询问着顾景炎,“王爷,我撕开衣裳的时候,你当真没看?” “本王是正人君子,绝对不会乱看。” 顾景炎倒也不是故意要看的,她撕领口的动作太彪悍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该看的不该看的,他反正是全看到了。 “没有看到就好。还有,你以后能不能别随意进出我的卧房?” “抱歉,是本王唐突了。” 顾景炎想不明白,沈无忧允许他以采花贼的身份随意进出卧房,为什么换了个身份,她就不肯让他进出了? 难不成,天朝战王在她心中的印象,还比不上一个采花贼? 沈无忧还在纠结自己到底有没有被看光这件事,停顿了片刻她又问了一遍,“王爷,你敢发誓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本王不爱看这些,对女人也不感兴趣。” “是么?”沈无忧不动声色地抓住了他的手,双指紧紧扣住了他的脉搏。 “无忧!”顾景炎心跳得飞快,他不清楚沈无忧这般举动的用意。 他只知道沈无忧的手很软,琼琼玉指又白又细,若是能够握在手里,不知道该有多幸福... “王爷内火虚高,明显是看了不该看的,惹出一身火气。” 沈无忧给顾景炎诊完脉,气愤地甩开了他的胳膊转身就走。 把脉还能把出这些? 顾景炎无奈至极,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快步行至沈无忧跟前,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地说:“你别生气,本王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本王愿意对你负责。” “王爷打算怎么负责?” “本王可以跟皇兄坦白,醉后轻薄了你。并让皇兄下旨,允了你和裴行止的和离请求。你和离后,本王定三媒六聘,把你娶进门。你放心,本王不是花心之辈,永不纳侧妃,不纳通房,不养外室。” “王爷,我并不打算弄臭自己的名声,您也收收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会突然来上这么一段,她总感觉顾景炎像是在表白,又觉得可能是多心了。 而且她就算和裴行止顺利和离,也不打算再嫁。 除了采花贼让她短暂地悸动过,目前再无男子能够住进她的心里... “对了王爷,你可知京都城里,大概有多少家财万贯的人家?” “户部有具体的名单,你问这个做什么?” “可否帮我调一下名单?” 沈无忧想过直接找闺中好友江晴雪帮忙。 江晴雪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她肯定有办法弄到这份名单。 可她又担心江晴雪不小心暴露,被户部侍郎责骂。 思来想去,还是由顾景炎做这件事较为合适。 顾景炎好奇地问:“你要这名单做什么?京都城里家财万贯的人家成千上万,怕是不好调取。” 沈无忧连声补充:“家财万贯者确实不少。不过一晚上能够烧掉三千两银子用来放烟花的富贵人家,应当不足百户。” “可否告知本王,你找那人做什么?” 顾景炎猜到了沈无忧是想要找他,心底里隐隐地有些期待她的回答。 沈无忧言简意赅地答:“有些私仇,想着找到他,狠狠揍一顿。” 听她这么一说,顾景炎默默汗颜,更加不敢暴露自己另一层身份。 他连连颔首,信誓旦旦地保证:“好,本王一定尽全力帮你找人。找到人后,本王替你狠狠揍他。” “多谢王爷。” 沈无忧客气道谢,想到顾景炎半夜进过她的卧室,她还是很不自在。 对她来说,顾景炎只是个不怎么熟悉的男性友人。 被他看了身子,她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 “王爷,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有事。” 顾景炎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一驾马车便快速地停在了他们面前,“母后的猫病了,食不下咽。母后一大早就让人给本王传了话,命本王让人带你进宫。” “太后娘娘的爱猫生病,为何不让人直接去裴府找我?” “裴府今日有喜事,多有不便。” “原是如此,还是太后想得周到。”没了疑虑,沈无忧这才踏着车梯上了马车。 紧接着,顾景炎也跟着上了马车。 “王爷,你也要进宫?”沈无忧看向坐在她对面的顾景炎,纳闷地问道。 “母后很爱金钏。金钏犯了病,于情于理,本王都得去看看。况且,本王也很喜欢金钏。” “太后的猫不叫金钏,它叫翡翠。” 第89章 九王超想要她绣的荷包 “翡翠?” 顾景炎错愕,难道他记错猫名了? “王爷竟连太后的猫叫什么也记不清了?”沈无忧纳闷地问。 她觉得顾景炎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 他口口声声说很喜欢太后的猫,到头来连猫名儿都记错了。 “或许是母后给猫改过名字...” 顾景炎对猫毛过敏,因此很少接触太后的那只猫。 不过他对猫的名字还是有些印象的。 记忆中,那只猫就是叫金钏,反正他是这么叫的。 沈无忧说猫的名字是翡翠,他也没有急着反驳。翡翠确实比金钏好听,一会儿他就去给猫改个名字... 沈无忧经马车这么一颠簸,肠胃又有些不舒服,她默默地掏出了一颗桔皮方糖含在嘴里。 “是不是马车太过颠簸?”顾景炎察觉到沈无忧脸色不佳,缓声问道。 “无妨。” 沈无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默默地叹着气。不得不说,怀孩子真的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 怀上身孕后,她总是恶心想吐。 睡到半夜,还会馋嘴,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好吃的,想着想着,便又开始干呕。 顾景炎寻思着沈无忧毕竟是将门之后,不至于脆弱到一坐马车就想吐。 他琢磨了片刻,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沈姑娘可会骑马?” “会的。” “骑马时可会眩晕呕吐?” “不会。” “按理说,骑马的强度要比坐在马车里更大一些。你既不晕马,为何一坐上马车就需要吃糖缓解不适?” 顾景炎下意识地看向沈无忧的腹部,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她是怀上了。 但以他的身份,又不好直接问出口。 沈无忧懒得再找理由敷衍他,不耐烦地道:“王爷,我想问一下,晕马车犯法吗?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本王关心盟友,这样也不成?” “可以是可以。”沈无忧蹙着眉,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但是没必要。” “沈姑娘还在生本王的气?” 顾景炎此刻也在默默地反省着自己。 仔细一想,在沈无忧面前,他确实没怎么顾及男女之间的礼节,也确实不该在没有她的允准下擅自闯入她的卧房。 她无端被人看了身子,肯定是要生气的... “我没有生气。” 事实上,沈无忧就是在生气,但她绝不会承认。她再傲娇,也不至于当着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爷面前肆无忌惮地耍着脾气。 “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还说没有。”顾景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算是发现了,沈无忧对他有着很明显的距离感。 而她对采花贼,反倒要亲近不少。最起码,采花贼随意出入她的卧房,她不会生气。 想到这里,顾景炎莫名有些吃味儿。即便采花贼也是他自己,他心底里还是很不舒服... 好在,他只内耗了一小会儿,很快便缓过了劲儿。反正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最为关键的是,让沈无忧快些同裴行止和离,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名正言顺… 顾景炎定了定神,强压下心中迫切,沉声问道:“沈姑娘,你可曾想过快些同裴行止和离?” “上回养心殿上,我错失了一次求和离的大好时机。希望此次春闱大考能够顺顺利利,如若能为圣上招揽上一两个可用之材,我便豁出去,再求一求圣上。” “可需要本王帮忙?” “我自己能行,多谢王爷美意。” 想到和离一事,沈无忧也是头疼得紧。她的肚子是会一天天大的,再过上几个月,肯定是藏不住。 虽说她已经提前埋好了伏笔,但还是希望这个伏笔永远都不要派上用场。 “唉!时运不济…”沈无忧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肚子里极有可能是他们沈家唯一的血脉,就算再难,她也必须要拼尽全力保护好。 顾景炎的视线未曾离开过她,见她轻抚着腹部,关切问道:“肚子不舒服?” “没...没有。” 沈无忧立马收敛了外泄的情绪,指着顾景炎腰间,生硬地转移着话题,“王爷,你的荷包破了。” “嗯?还真是!” 顾景炎低头一看,便开始长吁短叹,“这荷包本王用了许多年,也没有个称心如意的绣娘给本王再绣一个。现如今破了洞,怕是再也找不到替换的。” “京都城手巧的绣娘不计其数,怎么会找不到称心如意的?” “或许是缘分未到。” 顾景炎停顿了片刻,又腆着脸提了一个请求,“沈姑娘,你可有时间替本王绣一个?” “王爷有所不知,我并不擅长女红。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让锦绣坊给你定制一个。” “本王有洁癖,只想要你亲手绣的。” “为何?”沈无忧好奇地看向他。 她暗暗腹诽着,顾景炎的洁癖真要是那么严重,连旁人绣的香囊都不肯戴,那他干脆自己学女红,自己绣好了。 不过,这番话她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顾景炎在外头的名声也很一般,传言他暴力嗜血,发起脾气来是要拿人头当球踢的。 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王爷,她实在不敢得罪。 而且她弄不明白,顾景炎为什么要提出这么冒昧的请求?她现在仍是裴行止的妻,于情于理都不该帮其他男人绣荷包。 想到这里,沈无忧忽然记起她未出阁前,曾也有十来位世家公子哥儿死皮白赖地求着她绣荷包绣香囊绣汗巾之类的。 其中有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最过分。说什么她要是不答应给他绣个汗巾,就死给她看。 沈无忧最讨厌被威胁。 一气之下给那人买了套寿衣,那人才彻底安分了下来... 顾景炎浑然不知沈无忧的光辉事迹,再三斟酌了用词,确保不会再次唐突了沈无忧,这才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这些年来本王遭遇过数十次的暗杀。其中有一次,他们在香囊里下了毒,害得本王差点一命归西。从那之后,本王便不再相信任何人,香囊荷包之类用到破洞百出,也懒得换。而沈姑娘是本王除了母后之外,唯一信得过且会些针线活的女子。” 沈无忧听了顾景炎的解释,才知他的不容易。她倒也不是很在意什么男女大防,给他绣一个荷包也没什么。 问题是,她的女红实在拿不出手... “王爷,你有所不知。我是女子没错,但我真的不会针线活。” 顾景炎没想到他说得这样恳切,沈无忧还是不肯答应,酸溜溜补了一句:“本王怎么听说,不日前你还给裴行止绣了一个香囊?” 第90章 沈无忧巧施妙计,三案合一 沈无忧没想到她不过是给裴行止送了个丑香囊,这事儿竟传到了顾景炎的耳里。 她试探性地问道:“王爷,我给裴行止送香囊一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本王听李公公提过一嘴,他说,裴行止拿着香囊要讹你。这事坊间传得沸沸扬扬,都在说他见异思迁活该骨折。” “原来是这样。” 沈无忧眉头微蹙,她很是疑惑,裴行止下体骨折的事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 李公公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然是清楚的。 私底下非议朝廷命官,真要是论起罪来,他难辞其咎。 这事儿若不是李公公传出去的,又是谁传的? 难道是顾景炎? 她之前就察觉到顾景炎对裴行止有着很明显的敌意,现在看来,两人确实不和... “沈姑娘,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顾景炎眼巴巴地瞅着她,寄希望她能爽快答应。 “什么?” “前些时日,你替裴行止绣的那个香囊本王觉得很是美观。你若得了空,可否给本王绣上一个荷包,差不多款式就行。” “...美观?”沈无忧忽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给裴行止送了个什么样式的。 她只记得她赠予裴行止的香囊被秀儿说成是史上第一丑的香囊。 “嗯,确实很美观,简约大气,本王很喜欢。” “好吧...”顾景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无忧也不好意思拒绝。 他都说了很喜欢,那她便尊重审美差异,给他整一个差不多的。 得了沈无忧的应允,顾景炎的情绪明显高涨了不少。 沈无忧偷偷地观察着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的顾景炎,总觉得他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坊间流传,战神顾景炎暴力嗜血,疯的时候连疯子都要敬他三分。 有的说,顾景炎喜欢用人骨制成的酒杯饮酒,还喜欢在人皮上作画。 情绪不佳时,还会去郊外绑来两个死刑犯点天灯,以泄心中怒火。 还有的说,他心情大好时,喜欢踏着乐曲的节拍随机杀人,连妇孺老少,都未曾放过。 总而言之,顾景炎的名声算是好坏参半。 天朝百姓既感激他用血汗扞卫了家国安宁,又忌惮他过于残忍血腥的手段...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两人总算并肩进了华翠宫。 太后此刻满脸愁容,怀抱着病恹恹的白猫唉声叹气。 “臣妇拜见太后。”沈无忧规规矩矩地朝太后行了礼。 “无忧,你快帮哀家看看,这猫儿是不是气数已尽?昨儿个晚上,它竟无端嚎到半夜,抓伤了好些个宫人。”太后站起身,忙将怀里的猫给沈无忧抱去。 沈无忧接过翡翠,小心地避开它肿胀的腹部,“翡翠被人投喂了异物,导致性情大变。又因为异物入体过久,无法排出,腹部才会异常肿大。” “可有法子补救?” “我需要给翡翠开膛破肚,取出异物后,再进行缝合。” “开膛破肚?” 太后蹙起了眉头,默默地将翡翠从沈无忧怀里夺过,“翡翠娇嫩得很,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摧残?” “太后,这是唯一一个能救翡翠的办法。” 沈无忧指着翡翠凸起的肚子,沉声说道:“翡翠误食异物,并非意外,是人为的。臣妇认为,翡翠遭此劫难,和它失踪的那一日的际遇有所关联。太后若想探知背后的始作俑者,臣妇倒是可以尽力试试。” “翡翠当真不会有事?”太后半信半疑地问。 “还请太后相信臣妇。” “好吧,你记得下手轻一些。”太后犹豫了好久,终于将白猫交到了沈无忧的手里。 “太后,我还需要麻沸散,砭石刀,蚕丝线,刀片,纱布,绷带,止痛药,止血散,酒精灯,剪子以及一副羊肠手套。” “好,本宫立马让人去准备。” 太后答应了下来,随口吩咐着贴身宫婢,“金钏,你速速让太医院将这些东西送过来。” 听闻“金钏”这个名字。 沈无忧和顾景炎的视线很是默契地在空中打了个照面。 而后两人又很是默契地笑出了声。 沈无忧确实没想到,顾景炎竟糊涂到将太后身边婢女的名字给记成了猫的名字! 顾景炎也有些尴尬。 直到此刻。 他才弄明白为何每次他叫金钏,那只猫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反倒是那个婢女,总要红着脸走来问他有什么吩咐。 他还以为那婢女心悦他,原来是他想多了... “你们在笑什么?” 太后困惑地看向紧挨在一起的两人,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顾景炎和沈无忧很是般配。 很快,她便清醒了过来。 沈无忧早已嫁了裴行止,和顾景炎是绝无可能的了。 想到顾景炎的婚事,太后又是一阵头痛... “炎儿,你且上前来,陪母后坐会儿。” “好。” 顾景炎腹诽着他母后十有八九又要提及他的亲事,但还是走上前,坐到了太后身边。 太后轻轻拍了拍顾景炎的手,声色和缓地说:“炎儿,你别嫌母后烦,母后念叨,全是为了你好。” “母后请念叨。”顾景炎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皇兄说西陵七公主爱慕你多时,下个月她也会随使臣前来京都城。到时候,你记得好好陪陪她。” “她难道没带人过来?凭什么让我陪她?” “你这孩子!都二十一了,怎么还是不开窍?” “儿臣不是不开窍,只是不喜欢她。” “这么多年,哀家就没见过你说喜欢哪家姑娘。反正你皇兄说了,你的亲事今年必须定下。” “母后若是执意逼儿臣,儿臣就去落发出家。” 顾景炎之前总喜欢往宫里跑,他在外出征的时日极其漫长,闲暇下来便会进宫陪陪太后。 自从太后开始催婚,他便不大乐意进宫... 这不,没说两句,母子二人又开始互相怄气。 沈无忧并不想牵涉进他们的家务事里。 等金钏将她需要的东西带回,她立刻抱着翡翠,将它放置在屏风后的实木圆桌上。 太后不敢看太过血腥的画面,只能站在屏风前干着急。 顾景炎也跟着站起身,快步朝沈无忧走去,“沈姑娘,可需要本王给你打下手?” “你先用刀片,将翡翠腹部上的毛剃干净。” “......”顾景炎有洁癖,他一点儿也不乐意用手去触碰猫。 可他又不想让沈无忧觉得他很没用。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拿起刀片,小心翼翼地刮着毛。 沈无忧调好一定剂量的麻沸散,哄着翡翠全部喝了下去。 喝下没多久翡翠便睡死了过去。 顾景炎剃了一半猫毛,忽然缩回了手,略委屈地说:“沈姑娘,这是只母猫...” “本来就是母猫,怎么了?” “男女授受不亲。” “王爷,这不过是只猫。”沈无忧见顾景炎反反复复地洗着手,只好接过刀片,自己亲自上阵。 屏风外太后听着两人的对话,愈发觉得顾景炎不太正常。 之前她只道是顾景炎情窦未开,还没有遇见喜欢的女子。 这会子见他连母猫都不肯碰。 她愈发担忧顾景炎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 又或者...他有断袖之癖,只喜欢男子,不喜欢女子...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你保佑翡翠逢凶化吉,保佑我儿能够早日遇上喜欢的女子...” “观世音菩萨,还请您给我儿赐一个他喜欢的女子吧!千万不要是男子,我还等着抱孙子。” 太后焦灼地踱着步,嘴上也没有闲着,反反复复念叨个不停。 屏风内,沈无忧已然划开翡翠的肚皮。 她小心地从它的胃中取出了约摸拳头大小的毛球,随手放在边上的托盘里。 顾景炎看着托盘上黏糊糊的东西,眉头紧拧成一团,“背后那人果真丧心病狂,连只猫都不放过。” “王爷觉得是谁干的?”沈无忧抬眸,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定然是...” 顾景炎差点儿脱口而出说背后之人和林如意定然颇有渊源。 察觉到她目光中的丝丝狡黠,即刻拐了个弯,淡淡地说:“定然是妒忌母后的人干的。” 翡翠走丢当晚,他是以采花贼的身份陪着沈无忧夜探义庄的。 而沈无忧从阿碧尸体上找到的绿松石佛珠,也是交到采花贼的手里,而不是他手里。 因此,他要是直接说出林如意的名字。 难免会惹她怀疑他和采花贼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王爷方才说得那样笃定,我还以为你知道是谁呢!”沈无忧收回了视线,眸底闪过淡淡的失落。 她其实是在有意试探顾景炎的。 很可惜,他并未上钩。 又或者说他和采花贼根本搭不上边,所以并不清楚翡翠走丢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宫闱之中看不惯母后的人还真是不少,林贵妃和母后就很不对付。”顾景炎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 “......”沈无忧好奇地看向顾景炎,总感觉顾景炎这个答案是在反向试探自己。 “沈姑娘,本王脸上可有脏东西?” 顾景炎被她盯得身躯一震,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双耳赤红一片。 “没有。” 沈无忧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替翡翠缝合好伤口。 处理好翡翠的伤势。 沈无忧小心翼翼地抱着它,将它安置在天然美玉制成的猫房里。 太后眼瞅着仍在昏睡的翡翠,关切地问道:“无忧,哀家的翡翠可是大好了?” “七日之后还需要拆一次线,彻底康复需要半个月以上。” 沈无忧话落,猫房里的翡翠便睁开了双眼,小声地喵喵叫。 它看上去还是有些虚弱,不过总算没有像昨夜那样难受到哀嚎打滚。 太后欣喜地摸了摸翡翠的脑袋,转头眉眼含笑地看向沈无忧,“无忧,你还有多少惊喜是哀家不知道的?哀家之前只当你会些医术,想不到你的医术竟这样精湛!” “太后谬赞。” “对了,你方才说翡翠是被人害的,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太后逗弄了片刻翡翠,倏然站起身,郑重其事地询问着沈无忧。 “臣妇认为,翡翠走失是有人蓄意为之。臣妇在调查杀害刑部侍郎家小公子李维的案件中,查到了醉佛楼阿碧姑娘头上。” “那阿碧姑娘说是畏罪自杀,可臣妇夜探义庄时验过尸,她并非自杀。随后臣妇在她嘴里发现了一颗北离宫廷专用的绿松石佛珠。” “当天晚上,宫里头的人应当是想要找到阿碧身上的绿松石佛珠,也去了城郊义庄,并用暗器伤了臣妇。” “搜寻无果后,这才借着翡翠走失的由头,全程搜捕左胸带伤之人。” “而垂拱殿上,翡翠忽然抓狂袭击臣妇,实则是因为臣妇左胸上的伤被林贵妃用力一捏,伤口再次破裂,出了点血。” “翡翠应当是在走失的那天晚上,被人虐待过。那人身上有着极重的血腥味,因此它再也闻不了太过血腥的气味。” 沈无忧这一回并没有瞒下绿松石佛珠的事,之前有所隐瞒,是因为北离的细作并未彻底显山露水。 现如今北离细作大部分已被绞杀,她也便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这事儿竟这般复杂?” 太后听得脑壳突突作痛,好一会儿才想起一处细节,沉声询问道:“哀家记得是女诸葛的弟弟找到的翡翠,会不会是他虐待了翡翠?” “臣妇认为,宫里的人还不至于为了苏凌的春闱大考冒这么大的险。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女诸葛和林贵妃之间颇有些渊源。” “林如意现在怀了身孕,想要定她的罪并不容易,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 太后深知顾北宸心里还有林如意的位置,想要动林如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翡翠胃里取出的毛球就是证据。” “臣妇初步查验了一番,毛球是由金银线和丝线等比例混合后织成的。” “这种金银线,除了太后宫里,应当只有宠妃那里有,去查一下近期圣上赏赐过哪些妃子便知。” 沈无忧指着那一团散发着恶臭的毛球,尤为笃定地说。 “既是如此,哀家立刻让人通知皇帝,让他严查此事!”太后手里头攥有证据,这才好向顾北宸开口,省得到时候让顾北宸误以为她又在针对林如意。 顾景炎将沈无忧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尽收眼底。他无奈叹息,暗暗感慨着她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上回垂拱殿上她逼着他皇兄,硬是将自导自演的裴府失窃案和阿碧离奇死亡两案合并。 想必是等不到皇兄给的答复,她又暗戳戳地借由翡翠的遭遇,再次将阿碧离奇死亡的案件牵了出来。 顾景炎坚信,以沈无忧的智慧定然看得出来顾北宸在有意袒护幕后真凶。 这种情况下,她很需要适当藏慧,以免惹得顾北宸不快... “沈姑娘,你应该知道林如意是本王皇兄的宠妃。她就算是被关了冷宫,也极有可能凭借腹中胎儿翻盘。你逼得这么紧,就不怕惹怒本王皇兄?” 顾景炎有意出言提醒,沈无忧还不是很了解他的那位皇兄,他却十分了解。 他很担心,顾北宸一个不高兴就把沈无忧给杀了。 第91章 顾景炎好男色? 沈无忧坚定地给出了回答:“多谢王爷提醒,但我必须这么做。” “为何?”顾景炎问道。 “我与林如意并无私仇,她没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我甚至怀疑,苏墨玉也是她故意安插在裴行止身边用于监视我的。而她之所以想要监视我,应当是为了从我这里探听到我父兄的消息。” 沈无忧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能让林如意花费这么多心思来针对她。 至于林如意想要从她这儿得到什么样的信息。 又或者说,林相国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样的信息,她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 他们的目的绝不是她,而是她于一年前遇险后人间蒸发的父兄。 也许...她父兄手里握有他们的把柄。 他们担心父兄没死,暗地里和她联系过,才会频频试探... “沈姑娘,你可有想过,皇兄为何会袒护林如意?” 沈无忧说的这些,顾景炎不是没想过,但他不能直说其中利害。 他的这位皇兄城府极深,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的意思是,林如意所为是圣上授意的?” 沈无忧暗暗心惊,如果真是顾北宸想要置他的父兄于死地,那么她这段时间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还不能确定。本王答应过你,会详查卢凌丰死前说的那句话。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好。”沈无忧微微颔首,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如果是顾北宸算计了她的父兄,她可不会顾及什么君臣之礼,到时候,她势必要拼尽全力为父兄讨要回一个公道。 就是不知,真要走到那一步,顾景炎会选择站在谁那一边... 太后吩咐宫人去请圣上后,才注意到一旁说着悄悄话的两人,她随口问道:“无忧,炎儿,你们二人在窃窃私语说些什么?” “在研讨医术。”顾景炎随口胡诌。 “你还懂医术?”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世人皆以为顾景炎杀人如麻嗜血暴戾,只有她知道,顾景炎晕血。 学医者若是晕血,看到伤口血迹就发晕,伤患都得完蛋。 “儿臣很是仰慕沈姑娘这一身本领。” “行了,你且去别处逛逛,我有几句话想同无忧说。”话落,太后便拉着沈无忧的手,进了内室。 沈无忧正在纳闷太后想要跟她说什么的时候,就见太后忧心忡忡转过头,压低了声问她,“无忧,哀家问你,有龙阳之癖的男子可有法子重新喜欢上女子?” “龙阳之癖?” 沈无忧脑子里迅速过滤了一遍太后宫中的人。 这华翠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一个真男人也没有。 太后无端问出这个问题,又是为何? 难道...有龙阳之癖的人是顾景炎?! “对!龙阳之癖。从小到大就不爱和女子亲近,和男子倒是处得不错。你说,这样的还能治吗?” “太后,这方面我不是很在行。” “你的医术高超精湛,相信以你的手艺,掰弯为正不在话下的。”太后大概是怕沈无忧听不懂,说话间还刻意将自己微微弯曲的手指给掰直。 “我不行的,师父从未教过我这个。”沈无忧连忙摆手,这病她真治不了。 根据太后的反应来看,她已经能够确定,太后嘴里说的有龙阳之癖的男子就是顾景炎。 细细一琢磨,顾景炎都二十一岁了,连个通房都没有,确实反常。 要知道,普通官宦人家的男子十五岁左右就有好几个通房丫鬟。 “当真没办法?”太后焦虑地眉心紧拧,不甘心地追问。 “太后莫灰心,也许还有隐士高人能够治疗此症。” 沈无忧暗暗寻思着,顾景炎喜好龙阳之癖,对她来说应当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将他当姐妹处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顾北宸步履生风,带着两个随侍太监快步走进了华翠宫。 他睨了眼坐在一旁喝闲茶的顾景炎,淡淡地问:“皇弟身体可是大好了?” “体虚得很,久站容易发晕。” “少在朕面前装病。病好了就来上朝,明早朕要是没有看见你,就罚你一个月的俸禄。” “皇兄真是不会心疼人。” “心疼你做什么?诈死都不告诉朕,这事儿朕会记一辈子。” 顾北宸傲娇地冷哼着,转身的刹那见太后和沈无忧从内室走出,目光缓缓地落定在了沈无忧身上,“你怎么也在?” “回皇上的话,臣妇奉命进宫为太后的猫治病。” “可治好了?” 顾北宸深深地望着沈无忧,莫名想起多年前他去护国公府的那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护国公有意护着沈无忧不让她进宫为妃。 反正那次他看到的沈无忧皮肤黝黑,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还顽皮地趴在树上玩弹弓掏鸟蛋。 也正是因为第一印象不太好,他才没有想过让她进宫。 如若她一开始就是长的这副模样,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他的宠妃了... 沈无忧察觉到顾北宸的视线,将头低得更低一些,“回皇上的话,太后的猫误食了毛球,没办法消化,卡在胃里,现如今毛球已经取出,再过上半个月就能痊愈。” 这一刻,她很是庆幸自己已经嫁做人妇。要不然,若是被顾北宸看上,她的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金钏,把毛球拿上来。” 太后命宫婢将那团黏糊糊的毛球拿上来,继续说道:“这毛球是用金银线和丝线混合织成。金银线并不是每个宫里都有的东西,你且让人去查上一查,相信很快就能锁定目标。” “岂有此理!” “皇宫重地,竟还有人胆敢对母后的猫下此狠手?” 顾北宸拍着桌案,犀锐的视线落定在随行的李公公身上,“李德全,你去查一下,看哪些嫔妃宫里申领过金银线。” “奴才记得,半年来,只有皇后娘娘,惠妃娘娘以及冷宫里的林答应是受赏过这批岭南特供的金银线,其他嫔妃宫里均无此物。” “你派人去详查一下,问清楚她们宫里可还有没用完的金银线。如果用完了,就问问问她们将金银线用在了何处。” “奴才这就去办。”李公公领命,连忙差遣着小太监往那三人宫里跑去。 “皇上,翡翠走丢的那天晚上,宫里头不知道哪位主子曾派人去往京都城郊义庄处搜查阿碧姑娘的尸体。” “那一夜,臣妇从阿碧姑娘嘴里拿到绿松石佛珠后原想着立马离开,不幸中了暗器,历尽千辛才躲过一劫。” “臣妇有理由怀疑,翡翠走丢就是那位小主为了满城搜寻臣妇的借口。” “之后垂拱殿下,林答应以搀扶臣妇起身为由,用力地按压着臣妇伤处应当不是无意的。” 沈无忧这番话说完,顾北宸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他目光沉窒地看向沈无忧,声色冷沉至极,“你好大的胆子!竟还敢催着朕办案?!” “臣妇不敢。” 顾北宸冷哼出声:“你有什么不敢的?依朕看,你这胆子大得不得了!垂拱殿上,朕答应过你会严查阿碧之死以及裴府失窃案,你这是等得不耐烦了,又上赶着在朕面前旧事重提?” 第92章 九王频频出手帮她 “臣妇只是就事论事。”沈无忧低眉敛眸,小声应答。 顾景炎见状,即刻开口替她解围,“皇兄,这事确实需要好好查一查。绿松石佛珠是北离宫廷专用饰品,如果林答应和阿碧的死有关,一定程度上也印证了林氏一脉和北离之间定有私交。皇兄将这样的人留在宫里,无疑是个隐患。” “皇弟,朕不过是随便问了无忧一句,你紧张什么?”顾北宸颇有深意地看向顾景炎,话里行间带着极其明显的试探。 “沈姑娘忠君爱国,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朝廷社稷,况且她的怀疑有凭有据,臣弟认为,这几个案件理应合并严查。” “养心殿上,朕同你说的话,你没忘吧?”顾北宸没有戳破顾景炎的心思,只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 “没忘。” 顾景炎想起顾北宸说的,沈无忧已经嫁做人妇,就算和裴行止和离,这辈子也攀不上皇家。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只要是他喜欢的女人,哪怕二嫁三嫁,都不会影响到他。 “皇兄,眼下北离潜伏在我朝的细作大致上已经清理干净,朝中内外全部清查了一遍,就只剩下宫闱之中和林相一脉没有细查。”顾景炎见顾北宸不断地转移话题,便又暗戳戳地将话题绕到了林如意身上。 与此同时,李公公也已经带着两捆金银线,小跑着进了华翠宫,“皇上,皇后娘娘宫中的金银线还没有拆封,惠妃娘娘宫中的金银线也没有拆封。至于林答应的那一份,说是不小心遗失了。” 顾北宸蹙着眉头,颇为头疼地道:“这么看来,此事和林如意还真是脱不了干系…” 他转过身,信誓旦旦地同太后说道:“母后放心,林如意胆敢对母后的猫下手,朕一定不会姑息。” “皇帝,你不如让人将她带过来当面对峙。哀家的猫是死是活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哀家就怕那林如意是北离的细作,你将她留在身边,恐招惹祸端。” “她这几日孕吐,食不下咽,虚弱得站不起身,今日不宜审问。” 顾北宸最终还是选择了袒护林如意,不过起身时,他还是给了沈无忧一个明确的答复: “无忧,这三起案件朕必定尽快让人着手去查,一个月内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查案并非儿戏,也不可能在三两日之内出结果。你理应将所有精力放在今年的春闱大考上,千万别让朕失望。” “臣妇领命。” 沈无忧也没想着逼顾北宸亲自处决了林如意,比起处决林如意,她更想要知道林如意又或者林如意背后的势力为何几次三番针对她。 反正顾北宸已经答应一个月内查清三起案件,她不妨耐着性子再等上一等。 “母后,朕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北宸临走之前,深邃的目光又一次投注到顾景炎身上,“皇弟,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事理应提上日程。西陵七公主才貌双全,地位显赫,配得上你。” “皇兄若是这么看重她,不如你就将她纳入后宫。” “没大没小...”顾北宸抿着唇,冷声说道:“你随朕来一趟上书房,朕有要事相商。” 沈无忧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正想着向太后请辞出宫,太后连声说道:“无忧,你救了哀家的猫,哀家也须得还你一个人情才是。” “太后娘娘无须这般客气,这是臣妇应该做的。” “你先听哀家把话说完。” 太后拉着沈无忧的手,尤为严肃地道:“春闱对你而言,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哀家相信,以你的才华完全可以做个女官,走仕途。不过,春闱那些规则之外的潜规则,你还是需要知道一下,千万别被人带到阴沟里。” “还望太后提点一二。” 沈无忧眉梢微动,她正纳闷,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为什么治不好翡翠的病,偏要等她来治,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想明白。 翡翠的病症并不难治,太后之所以点名要她来治,应该是出于两层考虑。 一方面,她治好了翡翠,太后再卖她个人情,告知她春闱那些大大小小的规则。 这样一来,她们两人的关系多了很多人情上的牵扯,必定更为牢固。 另一方面,纵观宫里宫外,也只有她会将翡翠的病症同林如意联系在一起。 如此,太后便能借着她的由头,狠狠打压一顿她素来看不顺眼的林如意,而且圣上也没办法怨太后容不下小辈。 反正不管怎么说,就目前而言,太后应当是不会害她... 少顷,太后呷了一口茶,润过了嗓子,才缓声开了口:“你表哥曾在暮春灯会上拔得头筹,如此大才,仕途必定一片光明。只是,你既为春闱主考官,近段时间切勿和表哥走得太近。最好能在春闱当日,让所有人知道,你未曾偏颇你表哥。” “另外,哀家会为你指派一个下手,时时刻刻跟着你。你放心,哀家不是监视你的意思,春闱期间,只有让人时刻跟着你,才能确保你的清白,你可明白?” “臣妇恭谢太后天恩!” 沈无忧之前就有些担心,她手里头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 春闱期间真要是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就会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而春闱乃国家大事,她又没办法自己带人进去。 太后给了她一个可用之人,无疑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一会儿哀家就让人给礼部郎中陈岁传个口谕,让他跟在你身边给你打下手。” “陈岁的才华远在礼部尚书卓宏章和礼部侍郎孙海之上,之所以官职没有他们高,主要是因为他为人太过清廉板正。” “你别看陈岁不懂得趋炎附势,只有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最是舒心。” 太后并不怎么理会朝中之事,陈岁实则是顾景炎暗中交代她,务必让她将此人引荐给沈无忧的。 她早就发现顾景炎对沈无忧挺特别的,由于沈无忧已经嫁做人妇,并没有往深处细想。 只道是顾景炎爱才惜才,不忍心这么一个有德有才之人被埋没... “太后大恩,臣妇没齿难忘。” “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历年春闱,都有不计其数的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徇私舞弊。你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边得过且过。若想严查,务必做到一视同仁。人性就是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大家都没法舞弊,对你的怨恨才能降到最低。” “臣妇必定尽力,绝对不会纵容任何一个妄想通过徇私舞弊的考生。” 沈无忧从太后这里得了一个得力的下手,紧绷的神经就此松懈了不少。 她踏着略欢快的脚步出了华翠宫,没走出两步就看到了顾景炎的马车。 宫里规矩多,后宫内闱是不允许有马车出没的。 不过皇室中人可以例外。 她不想浪费大半个时辰在路途上,索性小跑着上前笑盈盈地询问着顾景炎,“王爷,可否捎我一程?” “本王就是在此处等你的。”顾景炎见她心情不错,随口问道:“母后跟你说了什么?” “太后给我指派了礼部郎中陈岁,正好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你确实很缺得力能干的下手。要不,我让追风跟着你,也帮衬着一起打打下手?” “不用不用,追风一心向着王爷,跟着王爷才是最妥帖的。” 沈无忧脑海里浮现出追风那一脸的络腮胡子,又加上他那极其爱哭的性子,她是完完全全受不了的。 秀儿生得娇嫩可爱,爱哭一点也没什么,她愿意哄着。 要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那么爱哭,她会气得想揍人。 沈无忧才坐上马车不久。 胃里又开始翻滚起来... 她蹙着眉,从腰封里取出两颗糖。 一颗含入嘴里,另一颗给顾景炎递了过去,“王爷,吃糖吗?” 第93章 女诸葛性丑闻 “吃。”这一回,顾景炎没有犹豫,立马就接过了糖,塞进了嘴里。 “之前我哥在私塾上学的时候,每天下学都会给我带好吃的。” “我有三个哥哥,所以每天都能收到起码三份的零嘴。有段时间,我院子里的人被那些零嘴投喂的,个个珠圆玉润。” “我阿爹每次凯旋归来,也会给我和娘带上许多边境的特产。” 沈无忧此刻心情不错,便也卸下心防打开了话匣子,她句句不提思念,却字字句句都是思念。 “你很想他们?” 顾景炎没想到沈无忧会突然跟他说这些,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容,他莫名地有些心疼她。 “肯定想,每时每刻都在想。” “正如你说的,林氏一脉处心积虑地算计你,十有八九和你父兄有关。这也从侧面说明,你父兄只是失踪,并未被林氏一族谋害,要不然他们不会在你身上费这么多心思。” “王爷,你不用安慰我,我现在强得可怕。”沈无忧说完,掀开轿帘瞄了一眼,见马车已停在裴府大门外,便拍了拍顾景炎的肩膀,道:“王爷,裴府到了,我先下车。” 顾景炎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心下愈发纳闷。 进宫前,她还一副他占了她大便宜的模样,怎么眨眼的功夫竟开始对他动手动脚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自沈无忧听太后说顾景炎有龙阳之癖好男风,她便一门心思地想要和顾景炎做好姐妹。 好姐妹之间,勾肩搭背没什么要紧的。 顾景炎呆呆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地笑意。 眼瞅着她即将跳下马车。 他才想起正事,拉住了她的胳膊,“等等,本王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 “你可还记得被你我封在棺材里的那些人?” “自然记得。棺材里有透气孔,他们这会子应该还没死,顶多是被饿个半死。” “其他人本王全部交给刑部去处理了,至于刘闯...本王故意将他放走了。” “为何?”沈无忧歪了歪头,好奇地问。 “本王之前听说过一件趣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什么趣事?” 沈无忧有时候也挺急躁的,见顾景炎说话慢吞吞,巴不得割了他的舌头安自己嘴里。 “刘闯在军中曾追求过女诸葛,你可知道这事?” “不知。” “你不是怀疑女诸葛和林如意有所牵连?” “她们之间肯定有秘密。”沈无忧笃定地说。 “那你可知,林贵妃的哥哥林琛近两年一直驻守在北方边境?” “听说过。不过林琛似乎没有得到圣上的重用,很少有人提及。” 顾景炎压低了声,继续说道:“我还听说,刘闯曾在私底下和他的手下说过,林琛早已是女诸葛的入幕之宾。” “消息保真吗?” 沈无忧寻思着,如果苏墨玉和林琛有所关连,这便能够很好地解释为何苏墨玉能和宫里头的林如意牵上线。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苏墨玉确实没有什么才华,她女诸葛的名号十有八九是浪得虚名。 想来,她成名背后,极有可能是一个强大的幕僚团在运作。而这之中,怕是少不了林琛一脉的助力… 如此,也就更加证实了沈无忧的推测。 苏墨玉之所以愿意嫁给裴行止做妾,除却裴行止样貌才华潜力这些硬指标,可能还有林琛的授意。 “保不保真一试便知。” 顾景炎勾了勾唇,道:“你回了裴府后记得仔细听外头的动静,如若东院那边传来走水的通报,便可前去看一看热闹。” “好。”沈无忧眼里闪过丝丝缕缕的兴奋。 她能感觉到,她离父兄失踪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待沈无忧回了裴府南院后,顾景炎也跟着下了马车,大大方方地从裴府正门走进。 此刻已是未时三刻。 喜宴已经快要接近尾声。 裴老夫人乐津津地盯着堂内堆积如山的贺礼,笑得合不拢嘴。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忘性也是越来越大。才半天的功夫,她俨然忘却了早上还被沈无忧摆了一道,“喜提”恶婆婆的烂名声。 事实上,自从她吃了毒菇汤大闹了一场后,身上就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疯癫感。 她琢磨着,反正她维持了一辈子的好形象已经毁于一旦,再被人蛐蛐两句也没什么。 只有钱财才是最重要的。 都说黄白之物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老夫人并不这么认为。 有了黄白之物,才能活得舒坦,死得风光…… 裴府东院。 苏墨玉独坐在刚刚修缮一新的卧房里,不停地用绣花针扎着小人。 今日原本是她的大喜之日。 裴老夫人却害得她嫁衣被烧,在众人面前贻笑大方。 更加可气的是。 沈无忧明摆着不肯给她镯子,偏还要挑个尺寸不合适的让她戴。 镯子碎成三段大大贬值不说,她还要被全京都城的名媛贵女笑话架子比男子还粗。 虽说习武之人架子粗一点也没什么。 她女诸葛的荣耀是寻常女子终极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可她偏偏很羡慕那些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的弱质女流,总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同沈无忧那样肤白貌美仪态万方... “该死!总有一天,我要杀了沈无忧那个贱人!”苏墨玉攥着拳头,拳拳捶在榻上。 “女诸葛,新婚当日怎么这么大火气?” 刘闯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气,灰头土脸地闯入了苏墨玉的卧房。 苏墨玉见了刘闯,立马站起身,拔出了悬挂在卧榻边上的佩剑,“大胆反贼,你竟还有脸出现在京都城内?”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装?” 刘闯淬了一口唾沫,信步走到了苏墨玉卧榻前,一屁股坐在了干净的床铺上。 他翘着二郎腿,手上还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一边磕一边说:“看在你我过往的情分上,帮我一回,如何?” “做梦!”苏墨玉冷声道:“你犯的是谋反大罪,谁也帮不了你。” “你给我造个假身份,将我偷摸送出城,应该不难吧?” “不可能。” “苏墨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闯不耐烦地扔掉了手中的瓜子,站起身朝着苏墨玉逼近,“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你要是不肯帮我,我就把你不是黄花闺女的事给捅出去。” “你现在是大逆不道的反贼,你的话哪里还有可信度?”苏墨玉眼里闪过一丝杀气,她本不愿在新婚之日见血,但刘闯不杀,始终会是个隐患。 “呵!说起来也就裴行止那蠢货,居然会舍弃貌美的娇妻,被你这种女人勾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林琛那档子烂事。” “老子追你,你爱搭不理。林琛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送上门。” “要不是军营里就你一个女人,他肯定不会碰你。” 刘闯说完,一手夺过苏墨玉手中的佩剑,苏墨玉那三脚猫的功夫,他应对起来还是相当容易的。 “刘闯,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识相的,立刻给我滚出去!” 苏墨玉意识到以自己的实力还杀不掉刘闯,只能寄希望于他快点离去。 “你要是不肯帮老子,老子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我记得,你大腿上有颗红痣对吧?说起来,你可真够豪放的,竟敢和林琛那厮在野外苟合。”刘闯回忆着之前见过的劲爆画面,眼神也变得猥琐起来。 这会子裴行止铁定还在陪宾客,东院那群下人全部被他打晕。 他如果在逃命之前还能睡个女人,倒也不错... “女诸葛,不如这样!你陪老子一次,再给老子伪造个假身份,老子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再不拿林琛威胁你,如何?” 刘闯那双沾满了泥泞臭烘烘的手忽然勒住了苏墨玉的脖颈,他毕竟是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哪怕落魄,周身的气势也不是苏墨玉这种纸老虎能压得住的。 与此同时。 东院走水的消息早已传至前厅。 裴行止连同宾客们纷纷赶了过来,沈无忧也带着秀儿凑上前看戏。 听着卧房里的动静,停驻在苏墨玉卧房外的宾客们面面相觑,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最为难堪的。 无疑是今日的新郎官裴行止。 不论刘闯的这番话是真是假,他头顶上的绿帽是戴定了的… 第94章 采花贼的道歉信 沈无忧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闹剧,直到屋里传来衣服被撕扯的声音,她才及时开了口:“将军,你要是再不进去,苏氏怕是要遭了歹人毒手。” 她是讨厌苏墨玉没错,但这世上就不该有刘闯这样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废物。 她要是律法的制定者,必定要让那些意图奸淫女子的狂徒付出惨痛的代价! 当然,男子出门在外也是需要保护好自己的。 世风日下,歹徒不分男女,淫掠者统统该死... 裴行止总算从极度的惊愕和愤怒中回过神。 他一脚踹开了紧掩的房门,双目赤红地朝着刘闯和苏墨玉二人走去。 “谁?!” 刘闯听到动静,下意识地转过头朝门口看去。 他没想到屋外站了这么多人。 吓得连忙松开苏墨玉的脖颈,试图夺窗而逃。 苏墨玉则捂着被扯烂的嫁衣,缩进了裴行止怀里,“行止,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她并不知晓裴行止以及外头这群人有没有听见她和刘闯的对话。 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别怕,没事了。” 裴行止闻到了苏墨玉身上被刘闯沾染上的土腥味,顿觉一阵恶心。 想要推开,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做。 “来人,拦下刘闯。” 顾景炎看够好戏,这才施施然地让人捉拿了刘闯,“本王奉命捉拿反贼,刘闯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敢越狱,罪加一等。” 话落,他转身看向裴行止,笑得如沐春风:“裴将军大喜之日,本王因公事来迟了。不过好在赶上了宴席,本王便在这里祝你和女诸葛百年好合长长久久好了。” “...多谢王爷。” 裴行止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听得出来,顾景炎是在笑话他被苏墨玉扣了这么一顶绝世绿帽。 此刻他就算再窝火,也不能当众发泄出来。 他的情绪一旦失控。 原本还只是看看热闹不明真相的众人,便会将苏墨玉和林琛一事传得更加绘声绘色。 家丑不可外扬,这明显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顾景炎抓了人,并未在裴府久留,转身快步离去。 其他宾客也都跟人精儿似的,看出裴行止的情绪不对劲,纷纷找了借口提前离席。 眨眼的功夫,苏墨玉的卧室里就只剩下了裴府的人。 裴老夫人的脸色臭得不行,她冷嗤了一声,对苏墨玉冷嘲热讽了起来,“刚刚过门就这么不安分,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听话懂事的!” “母亲,你千万别听刘闯那个反贼胡说八道。” 苏墨玉咬着唇,泪眼汪汪地说:“母亲,夫君,请你们相信我,我和林琛并无私交,更不可能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红痣是怎么回事?” 沈无忧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身侧面色铁青的裴行止,“将军,刘闯说的那颗红痣,是真实存在的吗?” 裴行止抿着唇,双手紧攥成拳。 饶是再宽容大度的男人。 一旦得知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有染,都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裴行止当然也不能例外。 忍了好一会儿,他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单手扣住苏墨玉的脖颈,冷声诘问:“你和林琛到底有没有过?” “没有!我对天发誓,我是清白的。别人不清楚,夫君你还能不清楚?” “那刘闯怎么知道你那里有痣?” “军营里人来人往,我一个女子平日洗漱多有不便。或许,刘闯那登徒子偷看过我洗澡。”苏墨玉语音哽咽,身体哆哆嗦嗦颤抖个不停。 她原以为和林琛的那段关系很是隐蔽,这会子被刘闯捅了出来,心慌得不行。 “我记得林琛曾于四年前暮春灯会上拔得头筹,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毅然决然地去了北边。” “之前我便在想,苏氏智谋无双,定然是遇到了一位神秘之师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现在想来,该不会就是林琛指点的你,助你一步步成为军中人人爱戴的女诸葛吧?” 沈无忧心想,如果林琛和苏墨玉的事属实,便可以确定苏墨玉军中第一女谋士的名号全是由林琛一手策划。 再者就是,苏墨玉极有可能是在林琛的授意下,故意接近的裴行止。 如若苏墨玉当真是林琛派来盯着她的,那么林琛的意图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沈无忧并不觉得被人监视是件坏事。 最起码,她可以从这群人的反应中得知,她父兄并未被他们暗中弄死... “沈无忧,你少血口喷人!” 苏墨玉被沈无忧猜得个一清二楚,神色大变。 她抓着裴行止的胳膊,声色凄婉地说:“夫君,你别听沈氏胡说八道,她又没有去过北边,这番话定是为了挑拨离间!” “我没去过,刘闯总去过吧?” 沈无忧勾了勾唇,她并不想插手裴行止和苏墨玉之间的事,旋即带着秀儿出了东院。 回到南院后,秀儿依旧满脸的义愤填膺,“小姐,你为何不趁此机会杀她个片甲不留?” “穷寇莫追。” “为何?如若一鼓作气让裴八蛋把苏翘屁休了,咱们的耳根子也能清净不少。” “裴行止若将苏墨玉休了,往后他天天上我屋里睡该怎么办?” 沈无忧才懒得应付裴行止,她巴不得裴行止被苏墨玉勾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 “说的也是,还是小姐深谋远虑。” “桌上这封信怎么回事?” 沈无忧一屁股坐到了桌案前,抄起茶壶牛饮了起来。 她今天就没有闲下来过。 一大早跑了一趟心悦客栈,又赶回来观瞻苏墨玉极其不圆满的婚礼,中途顺带看了一出苏凌被退婚的闹剧,而后还进宫给太后的猫治了病,顺带再次提醒圣上尽快查案。 这样的高强度到处跑,累得她几乎直不起腰。 秀儿一边给沈无忧捶背,一边不甚在意地说:“这封信里应当是福来客栈送来的这个月的进货表单,以往每个月客栈都是这个时候送的信。” “怎么换信封了?” 沈无忧放下茶壶,麻溜地拆开了信封。 入眼,便是极其工整的小楷: [那日言语上多有唐突,还望沈姑娘见谅!我原想着放一出烟火博佳人一笑,没成想反勾出佳人眼泪。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说你随便,随便的人是我,不守规矩的人也是我。 是我让你背负了巨大的压力,让你步步惊心,夜不能寐。 我不知道该怎么求得你的饶恕,只想对你说,你永远有回头路可走,我也可以永远等你。] “小姐,这封信是采花贼留下的?”秀儿蹙着眉头,想到那该死的采花贼,恨不得再将他海扁一顿。 “应该吧。” 沈无忧悄然收起信,反将信封给秀儿递了去,“你一会儿让鲁达把这个信封送去战王府,托战王好好查查,这个信封哪里能买到。” 第95章 裴行止喜提验屎官 “小姐,你该不会还想着采花贼吧?”秀儿不无担忧地问。 “想他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他的真实底细,以防日后见着他,再次受骗。” 可能有那么一瞬间,沈无忧对采花贼动过心。 但她并不是那种会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人。 裴行止负了她,她也只是默默地难受了小半天,就满血复活了。 她现在只想着做好春闱的主考官。 只有做到让圣上满意的程度,她才有机会再次向圣上提出同裴行止和离的请求.. 沈无忧翻开春闱各项制度的编纂簿看了小片刻。 院内丫鬟忽然小跑着进了里屋,“小姐,礼部郎中前来求见,这会子正在大厅等着。” “我立刻去。” 沈无忧起身,快步往前厅走去。 陈岁见到妆容精致的沈无忧,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讥讽,“裴夫人怎会想到要做春闱的考官?这活儿要是没做好,定会惹得天下读书人不满。” “这是圣上的旨意,想必圣上自有他的用意。” 沈无忧看得出来,陈岁对她很不服气,她倒也不恼。 正如太后所说,刚正不阿之人,用起来更为舒心。 “陈大人,你可知这本编纂簿后记录的这群春闱舞弊者住在何处?” “裴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亲自去问问他们都是怎么做的小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今日前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裴夫人若是方便,可随在下去往刘家村走一遭。” “方便。不过劳烦大人稍等片刻,方才我去了一趟宫里给太后的猫治病,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等我换上一身方便行动的,再和你同去。” “裴夫人请便。”陈岁蹙着眉头生硬地答了一句。 他最烦等待,尤其是女主梳妆换衣,一等往往就是一两个时辰。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 眨眼的功夫,沈无忧便换了一身男装快步走了出来,“陈大人,我们启程吧。” “无忧,你能行吗?可需要我陪同?” 裴行止因为苏墨玉和林琛的事心里膈应得不得了。 哪怕今天是他和苏墨玉的大婚之日,他还是不情愿在家中陪着苏墨玉。 “陈大人在,不会出岔子。将军还是留在家里安抚苏氏吧。” 沈无忧随口敷衍着裴行止,转身便和陈岁一道上了马,匆匆赶往刘家村。 陈岁原以为裴行止纳了妾,沈无忧的心情会受到影响。 他犹豫了再三,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裴夫人若是情绪不佳,可以留在府里稍作歇息。刘家村我一个人去就行。” “陈大人,你的马跑得太慢了。逆风跑很凉快的。” 沈无忧看了眼满头大汗的陈岁,双手勒着缰绳,一溜烟功夫蹿到了前头。 陈岁眯了眯眸,看着前方沈无忧的背影,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他原本还在担心沈无忧细皮嫩肉骑不惯马,这才刻意放慢的速度。 没想到,此女是一点儿也不矫情。 两人到了刘家村,没多久就找到了曾在去年春闱大考上因舞弊被抓的刘三。 “刘三,近来可还安好?” 陈岁牵着马,朝着正在酿酒的刘三走去。 刘三抬起头,见来者是礼部的人,连忙拉下脸来,不耐烦地说:“去去去,一边去!老子现在最烦你们礼部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我们怎么晦气了?是你舞弊在先,我们抓你,是替天行道。”陈岁冷哼着,他向来是看不惯这些爱耍小聪明的人。 “行行行!你替天行道,你伟大。” 刘三没理会陈岁,又蹲下身,清洗着酒缸上的土渍。 “你这酒怎么卖?闻着挺香醇,是不是用糯米酿的?”沈无忧蹲下身,漫不经心地问。 “是又怎么着?” “你家的酒不错,想要订上一批,到时候你送去桃李街福来客栈就行。” “你不是礼部的?”刘三狐疑地问。 “礼部的人也不全是洪水猛兽,他是,我可不是。” 沈无忧说话间,已然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这是定金,先试上一个月。切记,千万别往酒里掺水,你在春闱大考上的那点小聪明,可别用在酒水里。” “一定!” 刘三喜滋滋地接过银子,瞬间变了脸,缓和了口气问道:“你想问什么,刘某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小子!见钱眼开是吧?” 陈岁在一旁气得龇牙咧嘴,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颜控,就喜欢跟相貌俊俏的小公子说话,怎么着?”刘三挑着眉,将沈无忧迎进了里屋。 陈岁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也跟着走进了屋里。 “刘三,我想知道,你去年是怎么被抓到的?”沈无忧开门见山地问。 “这个说来话长。” 提及这事儿,刘三又狠瞪了陈岁一眼。 去年就是陈岁这厮逮着的他。 陈岁装作没看到他犀利的视线,背过身四处打量。 “刘三,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还请你将你知道的所有舞弊方式都跟我说说。”沈无忧言辞恳切,双目灼灼地看向刘三。 “小公子,这你还真是问对人了。” “其实吧,在舞弊这件事上,我要是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去年春闱前,我分别将小抄藏在鞋底的夹层里以及谷道里。” “这两处地儿可比那些藏在干粮里和棉絮里又或者被褥里的高明多了。” “要不是礼部那群该死的人,硬说隔壁那人的小抄是我的,我这会子怕是已经上了金銮殿,威风凛凛春风得意了!” 刘三说完,又狠狠地瞪了陈岁一眼。 “谷道还能藏小抄?”沈无忧睁大了双眼,她是真没想到,这些考生为了舞弊,拼到了这个地步。 “谷道怎么不能藏?想要的时候去茅厕拉出来,稍微冲洗一下就能用。” “而且春闱考前检查虽然要脱掉衣物,但那些检查的人总不可能变态到掰开考生屁股瓣儿,仔细检查谷道魄门吧?” 刘三得意洋洋地说:“小公子,你是不知道,我塞在谷道里的小抄那是一等一的精细!差不多就三四个手指这么粗的一捆,足足抄写了上万字。” “......” 沈无忧对此很是无语,反正她是不愿意去触碰满是屎味儿的小抄。 陈岁听得瞠目结舌,指着刘三的鼻子道:“奶奶个熊!去年你被逮着后,一直在我身上又摸又抓的,合着是把粪便擦我身上?” “不然呢?” “我去你娘的!”陈岁气得脱了鞋,追着刘三满屋子上蹿下跳。 “陈大人,注意形象。” 沈无忧暗暗腹诽着,谷道若是能藏这么大容量的小抄,今年春闱,就让裴行止时刻监督着这群考生好了。 裴行止身强力壮,定能胜任“验屎官”一职... 第96章 给九王做荷包,手被针扎肿 “刘三,你可还知晓其他舞弊的法子?” “其实吧,被抓的舞弊者大体都是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真正高明的舞弊手法,是收卷后调换他人考卷的那批达官显贵家的小少爷。” “怎么说?” “那群人调换了寒门学子的答卷,便可顺利晋级下一轮。若是被发现,随便散点家财,给寒门学子一二十两作为买答卷的费用也就行了。寒门学子若是不从,很有可能落得个被暗杀的下场。” “还有这等事?” “定然是有的。隔壁王家村的王狗子,就被人换了答卷。他去报官,却被定了诬告罪,硬生生被官差打断了两条腿。” “还真是没有王法了!”陈岁听得义愤填膺,他虽在礼部多年,却从不知春闱科考还生过这样的事端。 “你在这装什么好人?我听说,你们礼部监考的人也有被收买的可能。不仅如此,礼部的人还会在黑市里卖春闱试题,他们通常三更天开摊,一份据说要花上一千两!” “这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听说黑市有卖,也想着去买一份。可惜我浑身上下就几十两,实在凑不出那么多银钱。” “想不到春闱竟如此黑暗!” 沈无忧攥着拳头,语气坚定地说:“今年春闱,我定要让这些牛鬼蛇神统统现出原形!” “小公子,你不是开客栈的吗?管春闱这档子闲事做什么?” “我想缔造一个公平公正的考试氛围。” “小公子,你真会说笑。” 刘三摇了摇头,笑着补了一句,“隔行如隔山,我还是祝你成功吧。” “借你吉言。” 沈无忧信心满满地出了刘家村,同陈岁说道:“其他舞弊的方式我已想好规避的方法,至于黑市卖试题一事,事关重大。” “所以,裴夫人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然不能姑息放任。我回府准备一下,今晚二更天左右,你且去战王府门口候着。以你我之力,怕是没办法清剿卖试题那人,但九王可以。” “九王爷生性狂放不羁,你确定他会帮我们?” “不确定,但也要尽力而为。” 沈无忧并不觉得自己在顾景炎心中有多特别,因此她也不清楚,顾景炎究竟愿不愿意帮忙。 她现在只想快点赶回裴府。 花上一个下午的时间,把顾景炎想要的荷包给他绣好,寄希望顾景炎看在荷包的面子上,帮她一把。 回了裴府南院。 沈无忧即刻在屋子里捣鼓起了针线活。 秀儿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好奇地凑了上前,“小姐,你这是打算捆两个小人儿扎死裴八蛋和苏翘屁?” “他们才不值得我费心思,我必须快些绣出个荷包。” “绣荷包做什么?我上个月才给你绣了俩。” “九王的荷包破了,他让我给他绣,还夸我给裴行止绣的那个香囊好看,我脑子一热,便答应了下来。” 闻言,秀儿的眼睛噌得一下亮了好几个度,“九王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小姐了吧?” “我现在是裴行止的妻,这话你可别乱说,平白污了人家的清誉。” “嗯嗯!” 秀儿敷衍地答应着,瞬间化身为严厉的监工,道:“小姐,九王交代的事你可得好好完成。他要是不满意,后果可不堪设想。” “他说,我赠予裴行止的那个就很好看,我照着再绣一个就是了。” “这可不行!我觉得这世上没有男子会喜欢绿色,你看,你才送给裴八蛋一个绿香囊,今儿个全京都城就都知道他被苏翘屁戴了绿帽,多不吉利...” “那我给他挑块玄色的布料,再绣个银色的鸡爪好了。” “我的好小姐哟,谁家正经小姐会给男子绣鸡爪的?你给裴八蛋绣鸡倒也没什么,九王爷身份尊贵,你好歹给绣个鸳鸯戏水,花开富贵什么的。” “我哪里会这个?” 沈无忧气馁地扔掉了手中的玄色布料,斟酌了片刻,又重新拿起了针线,“要不然,给他绣个恶狼咆哮吧!” “也行吧。” 秀儿有些怀疑,沈无忧到底能不能绣出一头完整的狼。 沈无忧低着头捣鼓了一个多时辰,手指被绣花针扎了几十下,这才潦草地完成了刺绣活儿。 “小姐,你的手还好吗?” 秀儿看着沈无忧红肿的手指,实在是不忍心说,她绣的恶狼咆哮似乎还没有给裴行止绣的鸡爪好看。 “唉...顾景炎那王八蛋,下次再要是提出这种要求,我跟他拼命。” “小姐,要不奴婢帮你绣一个鸳鸯戏水吧?” “罢了。他应该不会喜欢鸳鸯戏水,鸳鸳戏水还差不多...” “鸳鸟是公的呀!两只公鸟戏的什么水?” “没什么。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沈无忧拿上自己努力了一个多时辰的战利品,踏着夜色出了南院。 她原想直奔战王府,又担心裴行止得知她半夜三更去找顾景炎,会惹出其他事端。 思来想去,只好先去书房同他知会一声。 “将军,我今晚有要事必须要去一趟战王府,陈岁也会随行。”沈无忧这算是第一次走进裴行止的书房,意外瞥见裴行止在画她,露出一副吃了苍蝇恶心不已的表情。 这贱男人又是整的哪出? 她早就决定放下他了,他竟躲在书房里以她作画。 “我也去。” 裴行止匆忙收好画作,站起身不容商榷地说:“深更半夜的,我实在放心不下让你一人出门。” “一会儿我还需要去一趟黑市,恐怕要天亮时分才能回来。今日是苏氏过门头一日,你当真不用去陪陪她?” “无妨。玉儿识大体,我也不是出去玩的,公出而已,她会谅解。” “那便一起吧。” 沈无忧寻思着,裴行止和苏墨玉热恋的时候,对她的态度也是这般冷淡薄情。 现如今他和苏墨玉生了嫌隙,便又开始翻脸不认人。 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 苏墨玉这只翘屁苍蝇能找上裴行止,只能说明裴行止这枚蛋早就裂了缝,变了质。 “无忧,有一事我不是很明白。” “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你同陈岁前去黑市我还能理解,可为何还要去找九王?”裴行止语气颇酸地问。 “我去黑市是去清剿贩卖试题之辈,你且仔细想想,能够拿到试题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等闲之辈?” “今年春闱的主出卷人是太傅和礼部尚书,这两人你我都得罪不起。” “九王虽交了兵权,人家好歹是王爷,真要是出了事,他可以帮我们兜着。” 事实上,沈无忧也只认识这么个能够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很多她不好办的事情,在顾景炎那里不过是举手之劳。 “好吧。” 听了沈无忧的解释,裴行止自是无从反驳。 与此同时,他亦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必定要加倍努力。总有一日,他也要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将军,你私处骨折可好些了?”沈无忧随口又问了一句,她还是不想让裴行止跟着。 一直跟他解释这这那那的,实在太累了。 “已经不疼了。大概休养个半个月就行。这半个月内,我不会碰苏氏。” “......” 沈无忧语塞,她认为裴行止没必要跟她汇报这个。 他就算去嫖,她也懒得管。 两人抵达战王府门口,沈无忧先是让恭候多时的陈岁上了马车,再又跳下马车,同裴行止说道:“你身上有伤,不便上上下下,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好。” 裴行止很是忌惮顾景炎,他总感觉顾景炎看沈无忧的眼神不对劲。 碍于私处还未痊愈,只好坐在马车里眼巴巴地看着沈无忧的背影。 第97章 撞见九王沐浴 沈无忧才踏进战王府,追风立马热情地迎了上来。 他腆着笑脸,害羞到结巴:“沈...沈姑娘...你今天特...特别好看。” “谢谢。” “我和我家主子都...都喜欢你。”追风话音一落,忙捂着通红的脸窜到了树梢上。 沈无忧并没有把追风的话当真,随口回了一句:“你的胡子很别致。” “真的嘛...主子总嫌我长得吓人。”追风被夸了一句,眼眸亮晶晶,似天上的星星。 “我倒是觉得你长得很可爱。” “沈姑娘,你真好!” 追风发自肺腑地说道,他暗暗在想,战王府的女主人要是她就好了。 “王爷可在府上?” “在的!主子在屋里沐...” 追风原本想说,顾景炎在屋里沐浴,转念一想,机会都是制造出来的。 如果他不说清楚,沈无忧直接走进屋里。 或许他家主子美好的肉体能够勾引到沈无忧... “王爷在做什么?”沈无忧没听清,又问了一句。 “主子在看书,你可以直接进去找他。” “要不,你替我通传一下?” 沈无忧觉得直接走进去很冒昧,站定在树下,眼巴巴地看着树梢上的追风。 追风猫着腰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说:“抱歉沈姑娘!我肚子好痛,必须立刻去一趟茅房。主子卧房就在前头廊道处,亮着灯的那一间。” “好吧,那我自己去找他。” 沈无忧见追风一阵风似的在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便径自往顾景炎卧房的方向走去。 “王爷,我可以进来吗?” 行至卧房门口,沈无忧顿住脚步,抬手轻轻叩响门扉。 结果因为房门只是虚掩着。 她的手指稍稍一碰,竟大敞了开来。 沈无忧收回手。 睁大了双眼错愕地看着正从浴桶里跨出,浑身肌肉线条相当优美的顾景炎... 人在慌张的时候总会表现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沈无忧和顾景炎也是如此。 这一瞬,两人瞬间做出了无数个小动作。 气氛尴尬得仿若能凝结成冰。 “抱歉...追风说你在屋里看书,我不知道你在沐浴。”沈无忧捂着双眼,急得满脸通红。 她还以为追风是个老实的。 没想到他发起狠来,连自家主子都坑... 顾景炎第一时间捂住了胸口的伤疤。 虽说这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是不敢让沈无忧看见。 沈无忧向来敏锐。 要是让她得知他就是轻薄过她的采花贼,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 顾景炎快速地抓过挂在屏风上的衣袍,匆忙套上后,这才强作镇定地道:“本王穿好了,你睁开眼睛吧。” “......” 沈无忧缓缓放下捂着双眼的手。 见顾景炎又恢复了往日雍容高贵的模样,缓缓地松了口气。 “王爷,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你说。本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寻常男子若是衣衫不整,定会在第一时间遮住要害,可王爷放着要害不遮,遮胸做什么?”沈无忧暗暗腹诽着,顾景炎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女人,所以才会第一时间选择遮胸? 顾景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以攻为守,主动问她,“你看了多少?” “也没多少...大概就是明儿个我这双眼睛会长满针眼的程度。” 沈无忧攥着拳头,扼腕叹息,“都怪这臭追风,是他诓骗的我!他跟我说这里是你的卧房,没成想这里竟是你的浴堂!” “本王一定好好修理他。”顾景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追风做得不错。 他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要尺寸也有尺寸,妥妥的人生赢家,根本不怕她看的。 只是...她都把他看光了,为何没有半点心动的模样? 顾景炎试图让沈无忧夸自己几句,便拐弯抹角地说:“沈姑娘,不瞒你说,你是唯一一个见过本王身体的女子。” “王爷该不会是想要挖掉我的眼睛吧?” 沈无忧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虽说她和顾景炎的战斗情谊还算稳固,但话说回来,皇室中人哪有不疯的? 她还是很担心顾景炎忽然发疯要挖她的眼睛。 “本王挖你的眼睛做什么?” 顾景炎觉得很是好笑,这女人莫不是把他想成了洪水猛兽? 他只是对敌人极尽残忍。 对喜欢的女子,他可舍不得动一下。 沈无忧见顾景炎唇角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心下更加戒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那王爷为何这样问?” “你看了本王,是不是需要对本王负责?” 顾景炎系好腰带,阔步朝着沈无忧走去。今晚的她格外软萌,激得他生出了几分挑逗的心思。 “我不是故意的!”沈无忧涨红了脸,急得想要转身逃跑。 顾景炎见她这副模样,不忍心继续逗她,遂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今晚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我是来给你送荷包的。” 沈无忧回过神,忙将腰封里的玄色荷包给顾景炎递去。 “你亲手绣的?” 顾景炎原本还在怀疑,沈无忧怎么这么快就给他绣好了荷包,看到荷包上那只贱兮兮的狗头,便彻底打消了疑虑。 这么糟糕的女红手艺,纵观整个京都城,除了沈无忧,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女子。 “怎么样?王爷可还满意?” “本王很喜欢这只傻狗,还吐着舌头,看了就开心。” “我绣的明明是恶狼咆哮。” 沈无忧很认真地指着荷包上蠢狗大张的嘴,补充道:“王爷,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它这是在咆哮,不是在吐舌头!” “......” 顾景炎的脑子在飞快地运作,他想要不着痕迹地夸她,又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王爷要是觉得丑,那就算了。” 沈无忧有些失落,这是她从小到大绣得最认真的一次。 当然,她也知道她绣得不好。 这世上除了她父兄会无条件地溺爱她,夸她绣技一流,怕是再也没有人会夸她了。 “本王很喜欢,恶狼咆哮,很符合本王的气质。” 顾景炎见沈无忧想要收回荷包,情急之下立刻抓住了她的手。 无意间发现她满是针孔又红又肿的手指,他连忙关切问道:“你的手该不会是为了给本王绣荷包扎伤的吧?” “没事,不怎么疼。” “是本王不好。”顾景炎内疚到了极点,这事儿说起来全怪他。 他明知道她不擅长女红,却因为争风吃醋,非要为难她... 第98章 争风吃醋 “王爷若是心下有愧,不妨陪我去黑市走一遭。” 沈无忧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她不是这样矫情的人,被针扎了几十下,她也只是有些烦躁,并没有想过用这些小伤博取同情。 “现在?” 顾景炎将荷包挂在了腰间,转身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天色,“此刻已快三更天,不如明日?” “王爷有所不知,今日白天我和陈大人在走访往年春闱舞弊者时得到重要讯息,说是礼部的人会在春伟大考前几日,在黑市摆摊售卖春闱试题,一份一千两,我想去探探虚实,顺便将师兄寄放在黑市里的药材取走。” “那行,本王这就陪你走一遭。” 顾景炎很清楚,沈无忧跑来找他,主要是担心自身实力不够强大,斗不过贩卖春闱试题的那群人。 他并不介意沈无忧是不是在利用她。 只要能帮得上她,他都会尽力去帮。 “多谢王爷。” “本王去换一身衣裳,你且在这里稍等片刻。” “好。”沈无忧看着顾景炎的背影,脑海里又冒出他出浴时的绝美模样。 刚才她太过紧张,以至于没来得及欣赏他完美的身体。 这会子她才发现,顾景炎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具有有祸国殃民的资本。 “别乱想...他喜欢的是男人,把他当成姐妹最合适。” 沈无忧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寄希望自己清醒一些,千万别被男色所耽误。 “走吧!” 顾景炎换了一身湖蓝色的衣裳,快步走了出来。 平时他更喜欢玄色等暗色系。 今晚见沈无忧穿了湖蓝色的男装,便也挑了一件颜色相仿的。 沈无忧倒是没有太在意他衣裳的颜色,出了战王府便率先上了马车。 “沈姑娘...” 顾景炎方才出门的时候,特意给她带了几颗西域那边进贡的果糖。 上了马车才知裴行止和陈岁也在,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王爷,您来这边坐。” 陈岁的眼眸亮晶晶的,他没想到沈无忧当真能把顾景炎这尊大佛给请来。 “嗯。”顾景炎默默收回果糖,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虽说沈无忧早就动了和裴行止和离的心思,也付诸了实践。 但只要他皇兄一日不点头,沈无忧仍是裴行止的妻子。 这就意味着,他连光明正大追求她的资格都没有。 裴行止朝着顾景炎点了点头,而后又轻声询问着沈无忧,“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王爷在沐浴,我等了小片刻。” “沐浴?王爷还真是爱干净。”裴行止心下更加不爽了。 这顾景炎早不洗晚不洗,偏偏在沈无忧去找他的时候使劲洗,这是想勾引他的女人? “爱干净怎么了?难不成,女诸葛对你那么死心塌地,是图你晚上不洗澡?”顾景炎勾着唇,嘴上是半句不饶人。 “......”裴行止语塞,心里生气却又不好怼顾景炎。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是吃醋,但脑袋还是要的。 沈无忧见两人没说两句气氛就变得十分古怪,也懒得去当什么和事佬,默默地从腰封里摸出几颗糖,分给了众人,“吃糖吗?” “多谢。”陈岁率先接过糖。 顾景炎和裴行止也停止了针锋相对,默默吃着沈无忧给他们分的糖。 大概安静了有一刻钟左右的功夫。 顾景炎倏然将视线投注在裴行止腰间的墨绿色香囊上,他淡淡地说:“裴将军的香囊不错,很特别。” “臣的贤妻亲手给臣绣的。” 裴行止起初也嫌弃沈无忧的女红太糟糕。 可自从她一跃成为春闱主考官,他愣是把这个丑陋的香囊给看顺眼了。 甚至逢人都要炫耀上两句。 沈无忧瞅着裴行止一脸的春风得意,只觉得很是讽刺。 一个月前,裴行止班师回朝。 回来后他甚至没有关心过她一句,开口就是苏墨玉才是他的真爱。 那之后,他甚至放任裴老夫人放火烧她。 要不是她留了个心眼,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仅如此,裴行止还在公堂上替苏凌作伪证,意图坐实她杀害李维的罪名。 想到这一切。 沈无忧更加觉得此刻的裴行止虚伪且虚荣... 另一边,顾景炎敷衍地夸了裴行止的香囊,便又迫不及待地秀出了他腰间的玄色荷包,“本王觉得,本王的荷包比你的香囊好看一些,你觉得呢?” 裴行止瞄了眼顾景炎荷包上的银色狗头,不走心地回了一句:“王爷的也不错,我还是更喜欢我的。” 陈岁觉得,不论是顾景炎的荷包,还是裴行止的香囊,都丑得惨绝人寰。 斟酌再三,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王爷,裴将军,二位若是需要陈某推荐绣娘,陈某可以让拙荆替你们绣几个。你们看,我这鸳鸯戏水的香囊,花开富贵的荷包,全是我家拙荆给我绣的。” 沈无忧由衷地夸赞道:“陈夫人的手真巧,陈大人真是个有福之人。” 顾景炎却说:“本王的恶狼咆哮也很好,气势磅礴。” 裴行止也不甘示弱:“我的也不错,大气简约,有大家风范。” 沈无忧被这两人夸得一张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说实话,她真的觉得很丢脸。 顾景炎夸她也就算了,反正大家都不知道是她绣的。 裴行止一夸,全京都城都该知道她不擅女红了... 半个时辰后。 马车缓缓驶入黑市,引得路边摆摊的私盐贩子纷纷侧目。 在天朝贩卖私盐是死罪。 因此这些私盐贩子也算是为了生计彻底豁出了性命。 此刻见有外来马车,不少人已经暗戳戳地摸出马刀。 “天子脚下,竟还有这等无视律法的狂徒,改日我必请明圣上,将他们一一击杀。”裴行止蹙着眉,极为愤慨地说。 “黑市之所以存在,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将军何必斩尽杀绝?” 沈无忧并不认为这些私盐贩子穷凶极恶,大部分人全是被这世道给逼的。 今年来,各地灾旱严重,大片大片的庄稼地颗粒无收。 底层百姓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又得养家糊口,无奈之下剑走偏锋才是常态。 “法不容情,我身为朝臣,理应做到为圣上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将军既然这般刚正不阿,何不就此下车,当着那群私盐贩子的面,大声吆喝着要清剿他们?” 沈无忧话落,兀自下了马车,快速找到了云清信中写着的摊位号。 “请问,云清云公子可曾在你这里寄存着一批药材?” “确有此事,敢问您是?” “我是云公子的师妹,京都沈氏。” “您稍等。” 摊主仔细核对着沈无忧和画像上女子的样貌,再三确认是同一个人后,这才将十来捆名贵药材搬了出来,“姑娘,所有药材都已经搬出来了。” “多谢。” 沈无忧还未将药材搬进马车里,顾景炎已经自发自觉地下了车,站在她身后,顺手替她接过药材。 裴行止身上有伤,行动起来自然笨拙一些。 见顾景炎这般作为,他心下大为不爽,也跟着走上前,从顾景炎手中夺过两捆药材,“王爷金尊玉贵,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做吧。” “你随意。”顾景炎愈发看不惯裴行止。 这人从头到脚,就没有一处地儿能够配得上沈无忧。 沈无忧见两人没说两句又要杠起来,也很是无奈。 按理说,顾景炎和裴行止并没有什么交集,他们用得着一见面就剑拔弩张? 而且他俩也不存在着杀父杀母或者夺妻夺爱这样的深仇大恨吧... 不对...他们两人这么不对盘,该不会是因为她吧? 第99章 沈无忧整顿职场 沈无忧下意识地看向顾景炎,之前她就怀疑过顾景炎暗恋她。 可太后说了,顾景炎有龙阳之癖,不可能喜欢女人。 “沈姑娘,怎么了?”顾景炎察觉到沈无忧的视线,缓声问道。 “王爷,你是不是暗恋过裴将军?” 沈无忧也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很炸裂,但顾景炎对裴行止的感觉,真的很像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裴行止僵硬着后背,惊恐地转过头看向了同样一脸错愕的顾景炎。 四目相对,两个直男眼里同时闪过了一丝嫌弃。 下一瞬,两人先后干呕了起来。 裴行止一边干呕,一边想象着他将顾景炎摁在身下蹂躏的模样,恶心感如潮水般涌来。 顾景炎的脑海里,也浮现出裴行止在他身下矫揉造作娇喘微微的模样... “沈姑娘,你是想恶心死本王?” 顾景炎蹙着眉头,他不明白沈无忧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他就算是爱上追风,都不可能爱上裴行止。 “抱歉...今日太过疲乏,神思错乱。沈无忧连声道歉。 细细一想,她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歹毒了一些,顾景炎芝兰玉树,裴行止确实配不上他。 “那个,我们走吧...” 她急着转移话题,拿上所有药材率先往前面走去。 “姑娘,等一下!”摊主见沈无忧要走,赶忙出声叫住了她。 “还有何事?” “我听说龙泉山庄失窃案牵连甚广,不知云公子现下可还安好?” “这几日我并未和师兄取得联系。” “云公子上回在我这寄存药材的时候,多给了我两锭金子,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担心他身遭不测。” “他说了什么?”沈无忧关切地问。 “他说,往后可能再也来不了了,这两锭金子就当做是合作多年的劳务费用。” “我师兄之前一直在你这里寄存东西?” “没错,龙泉山庄大大小小的珍稀药材,全部寄放在我这里,已经有七八年了。” “我知道了,回头定好好问问师兄境况。” 沈无忧心下忧思极重,她很担心林贵妃一脉会因为她的缘故而针对龙泉山庄。 龙泉山庄从不站队,在朝中也没有任何庇护。 一旦被盯上,必定是相当凶险,凶多吉少。 “本王回复后会立刻让人去一趟龙泉山庄,你无需担忧。”顾景炎看出沈无忧的忧虑,缓声宽慰着她。 “多谢。” 沈无忧轻声道歉,她打心底里觉得顾景炎细心周到。 抛开坊间对于顾景炎好坏参半的评价,她眼中的他,无疑是数一数二的当世豪杰。 裴行止很是看不惯他们二人的互动,硬是挤到中间,将他们隔开。 沈无忧并不在意裴行止的这些小动作。 找到贩卖春闱试题的黑市窝点后,几人齐刷刷蹲伏在暗处,默默地观察着对门商铺。 陈岁则提着笔,在纸上快速画下每一个走进商铺的人。 就这么过了三个时辰,陈岁一共画下十一人的画像,眼瞅着对门商铺即将关门。 沈无忧忙站起身,同顾景炎说道:“王爷,抓人这个差事还是需要你来做,我们位卑言轻,很容易被反咬一口。” “没问题。”顾景炎爽快应下。 “我还有个疑问。” “你问。” “春闱的试题除却太傅和礼部尚书,能够得见完整版的是不是还有负责印刷的工匠?” “春闱的试卷一般是由监狱里的重刑犯印刷的,今年负责这件事的人是司熤。司将军行事严谨,必定不会出错。” “那也就是说,卖试题的人不是太傅,就是礼部尚书?”沈无忧又问。 “太傅也是本王的老师,他一生清廉,两袖清风,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所以,卖试题的人只能是礼部尚书?” “也不排除是他的身边人偷看了试题。”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无忧心中了然,她挺直了脊背,撇下身后三人,阔步朝着马上打烊的对门店铺走去。 “这位客官,小店要关门了。”店小二上下打量着沈无忧,语气冷淡地说。 “我想买一份试题。” 沈无忧环视着店里的布局,很显然这个店面应当是临时租下的,除了两张凳子和一张木桌,再没有剩下其他。 “客官说笑了,店里只卖吃的,不卖试题。”店小二戒备地看向沈无忧。 事实上,来店里买试题的人,都是提前打过招呼,登记在册的。 而今年的十一个既定名额已经满了。 由此可见,此人毕竟不是通过之前的惯用渠道来的。 “林相介绍我来的,要不,您再仔细核对一下名录?会不会是林相名下有两个名额?” 沈无忧在暗中潜伏的时候,仔细观察过店小二同人说话时的嘴型,她大致能知道,今晚前来买试题的人中,其中有一个是林相国介绍来的。 “是么?” 店小二挠了挠头,又一次掏出藏在胸口的名录册,仔细地核对着名字。 “小二哥,若是名录上少了个名额也没事,左右我是林相国介绍来的,银票和厚礼皆已准备妥当。” 沈无忧说话间,又将一千两银票和一串价值连城的小叶紫檀手串给店小二递了过去,“手串是我用来孝敬大人的,烦请替我转达。” “得嘞。” 店小二寻思着此人既是林相国派来,加之出手阔绰,必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要知道,单是小叶紫檀手串的价值,就需要起码一千两。 “客官,试题已为您包好。这一份原是留着备用的,您且千万收好,丢了可就再没有了。” “明日不做生意了?” “不做了。树大招风,主子说了,每年赚个一万多就够了。” “原是如此。” 沈无忧点了点头,拿着卷轴便快步走出了商铺。 陈岁没想到沈无忧出手这样大方,连连感叹:“裴夫人还真是财大气粗!短短一刻钟时间,竟烧掉了两千两!” “这笔钱我迟早要收回来的。” 沈无忧说完,便将卷轴交到了顾景炎手中,“烦请王爷将这份试题转交至圣上手中,我与将军均有至亲会参加今年春闱大考,故而我们并不方便接手这样的证物。至于陈大人,这份试题若是在他手中,难免会给他招致杀身之祸。” “行,听你的。”顾景炎接过卷轴,心情愉悦地答应了下来。 “沈姑娘,剿匪何不趁现在?”陈岁不解地问。 “现在去抓人固然能够来个人赃并获,但背后之人若是诚心抵赖,非说是被旁人陷害,我们又没有其他证据,也只能看着他逍遥法外。我准备等背后之人亲手戴上我给出去的那串小叶紫檀手串后,再收网。” “沈姑娘,你千万注意安全。”陈岁很清楚,沈无忧此举,无疑是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事发之后,她极有可能被那群人变本加厉地报复回去。 “陈大人放心,我有自保的能力。” 沈无忧话音一落,又转头看向顾景炎,道:“王爷,那店小二打烊后,还请您让人将他随身携带的那本名册偷出,将里面所有名字临摹一份,再还回去。” 顾景炎欣然应下:“好。” 裴行止心下酸得不得了。 今晚明明是四个人的行动,陈岁擅绘制人像,顾景炎也有所用武之地。 只有他,至今都没有被分配到一个任务! “无忧,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裴行止想方设法地试图引起沈无忧的注意力,寄希望于她能够给自己分配点活儿。 “将军,你别着急。整个春闱期间,你的任务才是最重的,这两日,可得养好精气神。” “你给我分配了什么活?”裴行止眼眸发亮,好奇地问。 “现在还不能透露,我就怕将军不肯干那些脏活累活...” “你既是春闱主考官,我自然全听你的。脏活累活算什么?我吃得了苦。” “好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沈无忧笑着上了马车,她只要想到裴行止在春闱期间需要负责万千考生的屁股,全程盯着他们出恭,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 翌日中午,沈无忧转醒之际,秀儿便端着洗脸水兴致冲冲地进了内室,“小姐,苏凌今儿个去大闹心悦客栈了!” “他定是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被林家坑骗,气不过跑去闹事的。” 沈无忧揉了揉惺忪睡眼,她和裴行止回到府里时,天已蒙蒙亮。 故而睡到日晒三竿,还是困倦得很。 “苏凌还报了官,状告林家二老装死讹诈他,败坏他的名声。” “哦?就他那脑子,怎么会想到这一招的?” “今朝苏凌来了一趟府里,想必是裴八蛋教的他。” “怪不得...我就说,苏家上下都是群没脑子的,怎么会想到以苏凌正室的名分前去游说林清水更改口供,原来是裴行止在背后出谋划策。” 沈无忧愈发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竟会觉得裴行止为人正直。 现在看来,他和苏凌之辈也没什么区别。 虽说他并未参与对林清水的侵害,但蓄意包庇,枉顾受害者的痛苦,强行为施害者脱罪,性质也是一样恶劣。 “秀儿,林家此刻可还在公堂之上?” “苏凌一口认定林父林母是在装病,找了大夫在公堂上验伤。验伤结果是,林父被踹断一根肋骨,林母前额磕伤,脑部轻微震荡,虽未危及性命,但也需要静养。这验伤结果一出,林家虽未要求苏凌赔付钱财,顺天府丞倒是给了判书,要求苏凌补上林家二老的医药费,营养费以及精神损失费。” “这就好!林家上下算是机警的,竟还知道做重伤势。” 沈无忧缓缓地松了口气,苏凌此次官司输得这么惨,便意味着往后他就算入朝为官,也得不到重用。 只是,还有一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裴行止和苏家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保下苏凌参与春闱大考的资格,代价是不是过大了? 苏凌并无大才。 若是没有暗箱操作,肯定是没法在上万的考生中突出重围的。 裴行止似乎没有想过帮苏凌舞弊,黑市买试题的名册里也没有苏凌的名字。 所以,他到底是打算用怎样的方式突出重围的?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春闱大考当天,沈无忧仍旧没能想通。 春闱当天,沈无忧一大早便站定在了贡院门口。 礼部尚书卓宏章和裴行止分立两侧。 裴行止今日一身戎装,倒是十分威武霸气。 卓宏章站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显然是有些累了。 他正想寻一处座位坐下来稍作休息。 沈无忧忽然转过身,沉声问道:“卓大人,礼部两百文官可到齐了?” “齐了齐了。”卓宏章被沈无忧吓了一跳,心生恼意,连语气都不怎么客气。 “将军,你手下的两百武将可到齐了?” “已全部归位,静候差遣。” “好。” 沈无忧大手一挥,一字一顿地道: “所有武将听令,即刻上前检查礼部两百文官身上有无夹带小抄等用于徇私舞弊的东西,若有查出,奖励十两银子。” 闻言,卓宏章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吼道:“沈无忧,圣上让你监考,不是让你来监督我礼部的人的!” “圣上说过,卓大人和裴将军凡事须以我为尊,若是没有服从我的命令,相当于抗旨不遵。” “你!”卓宏章攥着拳头,还想继续同沈无忧理论。 礼部侍郎孙海已然凑到了跟前,压低了声说:“大人,和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计较什么?咱们稍安勿躁,且看她自掘坟墓!” 卓宏章冷哼道:“我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沈无忧不动声色地看向卓宏章手上的小叶紫檀手串,故作好奇地问: “卓大人手上的小叶紫檀手串,我看着甚好,可否告知是从何处淘来的?我也想给母亲买上一串。” 孙海急于拍卓宏章的马屁,抢先回了话:“这玩意儿可是稀罕物,没个千百两,绝对买不到。” “孙大人,我问你话了吗?” 沈无忧一记眼刀飞来,孙海瞬间没了声响。 不过他明显很不服气,唇上的胡子被粗重的鼻息呼得上下翻飞。 “裴大人,让你的人速速去验身。”沈无忧看了眼天色,不容商榷地说道。 “好。”裴行止即刻让手下一对一将礼部两百文官统统搜查了遍。 包括亵裤,鞋底夹层等位置,也都细心查过。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 果真从礼部十三位文官身上搜出小抄。 沈无忧之前在拜访刘三的时候,就想过该如何避免官差同考生相勾结。 浅浅一番查探,果然查出了十三人。 沈无忧指着台下颤颤巍巍跪倒在地的十三人,冷声询问着卓宏章,“卓大人,你说,该怎么办?” “...按照律法,当革除官职,永不录用!” “陈大人,研墨!” 沈无忧吩咐了陈岁一嘴,又向卓宏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卓大人落座,即刻上书圣上,阐明情况,永久革除失格文官的官职。” “......” 卓宏章原想秘密革除这十三人的官职,再怎么说,这群人也是礼部的人。 若是让当今圣上得知他的手下竟做出这样的事。 圣上肯定要怪他管理不当。 可现在,沈无忧就在身边盯着他,他再不想写,也得硬着头皮写。 沈无忧见卓宏章提了笔,便又看向礼部侍郎孙海,“孙大人,劳烦你去查一下和这十三位文官相勾结的考生,一并取消他们的参考资格。如若文官不肯招认,斩立决!” “沈氏,圣上似乎没有给你先斩后奏的权利吧?”孙海眼露轻蔑,满眼狐疑地看向她。 下一瞬,沈无忧倏然亮出手中的尚方宝剑,剑锋直指孙海眉心,“沈家握有尚方宝剑这事儿,孙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第100章 平等创死每个不服者! 孙海没想到沈无忧手里还真有尚方宝剑,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他努了努嘴,不甘不愿地道:“沈考官既然发了话,我去查就是。” “务必快些问话,千万别耽误了考生进考场的吉时。”沈无忧随口叮嘱了一句,便收回了出鞘的尚方宝剑。 “拽什么拽...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 “只知借助家世狐假虎威,见识短浅,难登大雅之堂!” “老子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呸!” 孙海下了高台,依旧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完没了。 不过,不服气归不服气。 头顶上方悬着一把尚方宝剑,他到底还是知道怕的。眨眼的功夫,就将同礼部文官相勾结的十三位考生给揪了出来。 “看不出来,孙大人办事效率还挺高。”沈无忧勾了勾唇,不无戏谑地调侃道。 “那是自然!”孙海没听出来沈无忧的嘲讽之意,颇为得意得挺起了肚子。 “……”卓宏章见状,脸色愈发难看,暗骂着孙海没脑子。 他和孙海相当于礼部的核心,没能管好下属,算是他们的失职。改明儿个传到圣上面前,他们势必会被牵连。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将裴行止手下的两百武官也拉下水,才能分散些许圣上的怒火... 想明白利害关系后。 卓宏章又梗着脖子,质问着沈无忧:“敢问沈考官,只查文官,不查武官,是否有失公允?” “谁说我不查?” 沈无忧挑眉,看向台下如同惊弓之鸟的一百八十七位文官,沉声说道:“所有文官听令,即刻上前检查裴将军手下两百武将身上有无夹带小抄等用于徇私舞弊的东西,每查出一人,奖励十两银子。” 话音一落,方才被武将搜过身的文官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巴不得将这群武将连皮都给剥了检查。 沈无忧听着屏风里传来的争吵声,悠悠地转过头看向卓宏章,“卓大人,检举的赏钱可否走礼部的公账?” 卓宏章气的双目赤红,想拒绝又无从拒绝,只好咬牙切齿地应了下来,“可以。”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恼火!沈无忧不仅查了他礼部的人,赏钱还想着从礼部薅,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沈无忧见卓宏章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笑着问他:“卓大人怎么一直臭着脸?是天生不爱笑?” “是!我素来不爱笑。” “其实吧,我这也是在替你揪出品行不端的下属,你该感谢我才上。至于武将那边的赏钱,你若不舍出钱,事后你自行跟裴将军对账。” “这点小钱,礼部还是出得起的。” “那就好。”沈无忧见卓宏章暴跳如雷的模样,心情大好。 台下。 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两百武将之中也查出了三位夹带小抄者。 裴行止原以为自己手下的将士,不可能私收贿赂,此刻气得恨不得将这三人就地格杀。 他提着剑,怒声咆哮:“本将怎么跟你们说的?你们竟敢同考生勾结,徇私枉法,其罪当诛!” “将军饶命!小的只是一时糊涂...” 三人齐刷刷跪下,身体哆哆嗦嗦抖如筛糠。 “裴将军,你要处置下属是你的事,不过当务之急,是尽快揪出三位同武将勾结的考生。”沈无忧见裴行止下了台,试图对三位武将大打出手,立马叫停了他。 “嗯。”裴行止胸腔憋了口气,如若没有这三人,他这一回就可以狠狠地压上礼部尚书一头。 结果,他管理得当的好名声全被这三根搅屎棍给毁了! 真他娘的操蛋! 裴行止压抑着心中怒火,暗暗调整着呼吸,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同身侧副将梁非说道:“即刻去揪出那三位有所勾结的考生。” 贡院外头乌泱泱的考生亲眼得见十六位徇私舞弊的考生被当场带离考场,对沈无忧的看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也从轻蔑不屑到化成此刻的崇拜敬佩,对她的夸赞更是如同潮水般疯涌而至… “看来是我狭隘了。沈师不愧是将门嫡女,雷霆手段果真厉害!” “我还以为女子担不起春闱主考官的大任,沈师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真他娘的有种!” “她拔出尚方宝剑的那一刻简直飒爆了!若为男子,必能干出一番大事...” ...... 沈无忧没能听清考生们都在议论些什么,不过她很清楚,这半个时辰的功夫可没白花。 最起码,她的口碑实现了颠覆性的逆转。 “诸位学子,请听沈某说上两句。大家十年寒窗,皆为春闱一举夺魁,沈某在此先预祝诸位能够正常发挥,考出自己的实力。” “沈某作为本届春闱主考官,必将奉行公平公正原则,致力于维护良好,健康的考场生态,坚决杜绝任何形式的考场舞弊行为,若有发现,必定严惩。” “大家也可以互相监督,互相检举。当然,若有蓄意滋事者无中生有,诬告诽谤,沈某定不会姑息。” 沈无忧话音一落,原本喧嚣声不绝于耳的贡院外,瞬间寂静一片。 事实上,历届春闱都有一部分靠舞弊突出重围者,考生们不是不知道,只是求助无门。 沈无忧这样郑重其事地给予了他们承诺,他们自然不可能全信。 但在进入考场之前能够听到这番豪言壮语,还是给予了绝大部分没有关系没有家世的寒门学子们莫大的鼓励。 “陈大人,现在是什么时辰?” 沈无忧转身询问着陈岁,陈岁连忙答道:“辰时三刻。” “所有文武官员听令,开始验身。”沈无忧大手一挥,考生们纷纷排起了长队,等待验身进场。 没一会儿,她见有不少考生被查出私藏小抄,又一次上了高台,声色俱厉地道: “我最后警告你们一遍,事先做好小抄的,在进入考场之前都给我扔得干干净净,千万不要有侥幸心理!我的眼睛就是尺,任何小偷小摸,都不可能逃过我的法眼。” 此话一出,果真又有不少考生从身上一些奇奇怪怪的死角拿出小抄,默默扔掉。 而一早就被沈无忧下令验身的文官武将们此刻也不敢有半点懈怠的意思,就怕被她抓住什么把柄丢了官职。 沈无忧对文官武将们格外积极的工作态度感到相当满意,犀利的眼眸满场打着转儿。 见谢羡之已经在验身处等候,为了避嫌,她立即让验身官员“多加关照”。 她的一句话,使得原本只需要检查一遍就能进入考场的谢羡之,硬是被扣在考场外,反反复复检查了三遍。 好在谢羡之身正不怕影子斜,三遍都未查出异常,便挺直了背脊,走进贡院大门。 半个时辰之后,近万考生纷纷验完身。 按照往年的规定。 他们现在就可以各自去往各自的考场,静候发卷答题。 沈无忧忽然清了清嗓子,示意着众人看向横亘在各大考场的入口前巨幅白榜,“此榜名为凌云榜,考前还请大家仔细阅读考场保证书,读完请诸位在榜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并在名字上按下手印。沈某再一次祝大家都能取得好成绩。” 众人不解地看向这个长约几十米的巨幅白榜,虽不明白沈无忧此举何意,但还是按照顺序,逐个在白榜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并画押。 卓宏章和孙海相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轻蔑之色。 孙海压低了声,在卓宏章耳边说道:“大人,你说这沈无忧瞎搞上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女子也就这么一点见识!说起来还真是可笑,她竟祝所有考生都能取得好成绩!要知道今年参加春闱的考生有九千多人,大家要是都取得好成绩,那以后朝堂之上,人多得怕是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就是!妇人之见,愚蠢之至!”孙海重重地点头附和着。 裴行止也觉得沈无忧此举很是不妥,不解地问道:“无忧,你不觉得弄个凌云榜出来很多此一举?” “会吗?” 沈无忧只是笑了笑,并未打算开口解释。 前几日她从刘三口中得知,春闱大考上的作弊方式主要有三种。 第一种为夹带小抄,第二种是黑市买试题。这两种作弊方式她都有所防范,定不可能再有漏网之鱼。 而第三种作弊方式,通常是发生在春闱大考阅卷阶段。 为防有心人掉包答卷,她设下一面凌云榜,到时候方便核对每个人的笔记。 如此一来,就能从几千份答卷里面快速锁定目标,省时又省力。 裴行止不知道沈无忧心中打算,连连点头,“凌云榜确实很多余。不过,你能做到这个份上,属实难为你了。” “......” 沈无忧无语地看了裴行止一眼,这贱男人一方面享受着她给裴府带来的巨大光环,到哪儿都要炫耀上一番他腰间的丑陋香囊,巴不得让全京都城知道春闱主考官是他的发妻,还给他绣过香囊。 可另一方面,裴行止和卓宏章,孙海之辈并没有明显的区别。 他们对她的轻视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哪怕嘴上不说,眼神里也能看出一二... 就在所有考生有序地在榜上签名之际,裴行止眼尖,忽然阔步上前,抓住了一只纤细的手腕,冷声道:“你是女子?” “我...我不是!”那考生瑟缩着肩膀,吓得脸色煞白一片。 “考生编号是多少?”裴行止步步逼问。 “我...”考生支支吾吾不肯说,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方才是过了验身那一关的,我不可能是女子。” “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女子也可以,除非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身上衣服脱光。”裴行止声色俱厉地说。 闻言,沈无忧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以她多年学医的经验来看,此考生肯定是个女子。 这一点,相信习武多年的裴行止一眼便能看出。 既然能够看出,直接将她逐出考场就是了,何必要逼着人家脱光衣服? 而且她要是真脱了。 被这么多人看了身子,肯定是活不下去的。毕竟,这世道对女子并不宽容。 裴行止见考生双手紧攥着衣领,快步上前,准备直接剥光她。 他太渴望立功了。 难得找到一个机会,肯定不会就此错过。 “不...不要。” 考生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给裴行止磕着响头,“大人,我自愿放弃考试资格,求您放了我吧!” “晚了!”裴行止不为所动。 他蹲下身摁住考生肩膀,试图强行扒掉她的衣物。 “住手!” 沈无忧叫停了裴行止,沉声说道:“裴将军,当众验身多有不妥。” 话音一落,沈无忧便同瘫在地上泪如雨下的考生说道:“你,随我来。” 裴行止被当众反驳,自觉颜面尽失,气急败坏地质问沈无忧:“她分明是女子,你为何不让我当众揭发她?是担心我抢了你的风头?” “当众揭发?裴将军,你可有想过当众扒了一个女子的衣物,她往后该怎么办?” “流言蜚语能够害死人的,你怎么会这样狠心?” 沈无忧愤怒地看向裴行止,舞弊代考是不对,但罪不至死。 裴行止却为了抢功,意图让一个女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袒胸露乳。 说起来,他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狠。 “妇人之仁!” 裴行止冷哼,他跟着沈无忧鞍前马后地忙活了这么久,一点儿功劳都没有,心里自然是大为不爽。 “我准你说话了?圣上说了,春闱我来做主,你就算不服,也得给我憋着!” 沈无忧凶了一顿裴行止,便不再搭理他,带着考生来到一旁,极为严肃地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还望你如实相告方才是怎么躲过的验身环节?女扮男装进考场,犯了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方才验身的是我的孪生哥哥。验身后他假借干粮落在外头,急匆匆出去拿,然后换我进来代考。” “你可是自愿的?为何要替哥哥代考?” “我哥从小不爱读书,他总让我女扮男装去私塾替他上学。这一回,也是他逼着我来的,我若是不从,他就要让阿爹把我卖给老鳏夫做媳妇。” “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沈无忧叹了口气,只道是眼前的考生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多谢沈考官大恩!” 考生感激地看向沈无忧,她很清楚,要不是因为沈无忧力保她,她现在肯定会在众人面前被扒得干干净净,颜面尽失。 “回去告诉你哥,春闱舞弊当永不录用。” “沈考官,我想不明白,为何春闱大考可以有女考官,却不能有女考生?” “制度如此,非你我能改变。” 沈无忧也觉得很不公平,当世也有不少才华横溢的女子完全不输男子,却因为性别,只能锁在深闺,相夫教子,了此残生... 目送着考生离去,沈无忧久久回不过神,她打心底里很希望,女子也能够获得公平教育的机会,也能堂堂正正地走进春闱考场。 在她看来,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是男权社会用于压迫女性的思想武器罢了。 裴行止越想越不甘心,他原本就是打算在春闱上大显身手的。 现在倒好,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竟不翼而飞了。 这不,没一会儿,他又打起了其他的主意,缓声诱哄着沈无忧,“无忧,春闱大考可还有其他要点?你毕竟没有官职,上书多有不便,为夫可替你代笔。” “代笔一事陈岁更为合适。春闱大考期间,将军的职责是最重的,这六天你和你手下的近两百武将,都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需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裴行止双眼发光,连声答应。 “我听往年在春闱大考舞弊的落选者说,部分人会采用谷道夹带小抄的方式进考场。” 沈无忧话说一半,裴行止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不,他还想着打断沈无忧,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将军应该发现了,验身的时候,基本上没人会扒着考生屁股瓣检查,毕竟这样的行为太过失礼。” “所以只能辛苦将军带着手下,在茅房门口轮班候着。但凡有考生在考试期间出恭上茅房,你们务必仔仔细细地检查他们的排泄物。” 第101章 略施小计,笑看狗吃屎 裴行止听沈无忧说完,脸色比茅坑边上的垫脚石还要黑,“无忧,你该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春闱大考是天朝头等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跟你开玩笑?” “这事儿非得由我来做?”裴行止脑袋嗡嗡的,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雳,话里行间满是不可置信。 此刻他很是怀疑沈无忧是不是变了心。 按理说,正常女子根本不可能会给自己的夫君分配这样恶心人的活儿。 沈无忧笑着回答:“将军,这可是个肥差,我都舍不得留给别人呢!” “无忧,胡闹也得有个限度。谷道狭窄污秽,怎能藏得了小抄?” 沈无忧懒得跟裴行止废话,索性朝陈岁招了招手,“陈大人,将军不相信我的话,要不,你替我跟将军好好解释解释?” “得嘞!”陈岁连声答应了下来。 他小跑着凑上前,绘声绘色地向裴行止详说了谷道夹带小抄的可行性以及先例。 裴行止绞尽脑汁找到了托辞,信誓旦旦地说:“无忧,不是我说你,就算谷道能够藏下小抄,你这么安排也确实不太合理。我手下将士均是血气男儿,怎肯干这又脏又累的搅屎活儿?” “我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需要将军亲自带头,给将士们做个榜样。” 沈无忧拍了拍裴行止的肩膀说:“将军放心,春闱结束后我定会在圣上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力争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春闱大考,最大的功劳是属于裴将军你的。” “当真有必要验屎?”裴行止攥着拳头,心里依旧很是膈应。 “将军也可以不做,那我只好禀明圣上,让圣上派司熤司将军来辅助我。” 沈无忧并没有拿春闱主考官的身份压着裴行止,凡事讲求自愿。 而且她相信,裴行止这类野心勃勃的上位者,绝对不会错失任何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果然。 一听沈无忧要去请司熤,裴行止立马咬着牙根,艰难又挣扎地答应了下来。 “那便辛苦将军了。” 沈无忧话落,又同陈岁说道:“陈大人,你在上书的时候记得多替裴将军和将士们美言几句。这活儿,确实累了些。” 裴行止暗暗叹了口气,为了前程,验屎又能如何?想当初在边境的时候,为了活命他还受过胯下之辱... 而贡院外头。 京都城各大主干道上全是巡逻队的人。毕竟是三年一度的春闱大考,天朝几乎全部的有才之士汇聚一堂。这等盛况,治安方面确实需要加倍戒严。 不过也正是因为人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侥幸听到了墙角的。 这不,顾景炎的手下在第一时间听得裴行止喜提“春闱验屎官”的封号,心下痛快不已。 要不是收到顾北宸的密令,要他和司熤一道前去一趟城郊龙泉山庄,他还真想去前去一探究竟。 说到龙泉山庄,这事儿也确实棘手。 前些时日,云清因为龙泉山庄发生失窃案一事,匆匆忙忙赶回去。 而顾北宸收到的消息是,窃贼从山庄里搜出了龙袍。 虽然这事儿还没有外传。 但真要是龙泉山庄里的人偷偷缝制的龙袍,以顾北宸的性子,山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会被处死。 “王爷,我们何时启程?” 司熤脱掉了平日里几乎嵌在身上的铠甲,换上了一身常服,威严感骤降,看起来竟有几分眉清目秀。 “现在就可以走。”顾景炎总想着速战速决,快些解决了龙泉山庄的事。 沈无忧那边还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他还真是放心不下。 不过顾北宸已经发了话,他也只有规规矩矩前去跑一趟。 “王爷,属下可以为裴将军做首童谣吗?”追风在得知裴行止喜提春闱验屎官之后,心里的小九九那是连藏都藏不住。 他雀跃地掏出小本本,才思泉涌,眨眼的功夫便写下了几行字。 司熤困惑地看向追风,问道:“给他写童谣做什么?” “裴将军喜提验屎官,我想庆祝庆祝。”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司熤表示难以理解,好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裴夫人还真是坑夫毫不留情!居然让自己的夫君做这样的脏活累活。” “沈姑娘大公无私,值得敬佩。”顾景炎勾了勾唇,只要想到裴行止吃瘪的模样,他便暗爽不已。 “王爷,我给您读一遍,你看合不合适?”追风写完最后一笔,抬起亮晶晶的眼眸同顾景炎说道。 “行,你读来听听。” “赞赞赞!裴将军喜提春闱验屎官,以身作则好榜样!满身恶臭浑不惧,要留公正在人间!” 追风读完,司熤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他一手拍着顾景炎的肩膀,另一只手还不忘给追风竖起大拇指,“追风,我总算是知道,王爷为什么最宠你!有你这朵狂野的解语花,王爷对付情敌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瞎说什么?” 顾景炎拂开司熤搁置在他肩膀的手,淡淡地说:“你如何揣测本王不打紧,可千万别污了沈姑娘的名声。” “你前几日还说不喜欢沈姑娘,依我看,你早就坠入爱河了。” “没有的事。” “还说没有...你若是不喜欢沈姑娘,为何这样嫉妒裴行止?” “笑话,本王嫉妒他做什么?” “你都已经嫉妒得面目全非了,还不承认...前段时间,坊间流传的裴行止光腚歌,也是你叫追风写的吧?那笔力,一看就是追风的手笔。” “追风这一回干得相当不错!裴行止揽了个最脏最臭的活,若将歌谣散布出去,他定能青史留名,不枉费他辛苦一场。” 顾景炎命人将追风编纂的歌谣散播出去,做完这一切,才安心地同司熤一道出了城。 另一边,春闱考场上。 考生已经开始第一门考试,进入了紧张书写试题的阶段。 裴行止也算是言而有信,臭着一张脸,守在了壹号茅房前头。 见考生走进茅房准备出恭。 他红着脸,快步跟了上去,双眸死死地盯着考生的下半身。 “大人,你盯着我做什么呀?”考生惊恐地回过头,颤颤巍巍地询问着裴行止。 裴行止生得高大,此刻脸色又很难看,考生见了自然是害怕的。 “你管自己,本将只是例行公事,谨防你在茅房中舞弊。” “......” 考生蹙着眉头又转过了身,他解下裤子蹲在坑位上,暗暗使了半天的劲儿。 裴行止则耐心地在边上候着。 约摸一刻钟的功夫,考生这才哭丧着脸,扁着嘴委屈巴巴地说:“大人,你能不能转过去?你这样盯着我的屁股,我害怕。” “磨蹭了这么久,一个屁都没有?” 裴行止恼怒至极,一脚踹在了考生屁股上。 “哎呦...大人息怒!” 考生吓得赶忙提起裤子,飞快地逃离了茅房。 裴行止的脸色愈发黑沉。 从茅房中走出的那一瞬,双眼赤红,额上青筋全部暴起,尖牙隐隐可见。 他大约估算了一下。 此次春闱约有近万名考生,而他手下只有不到两百武将。 这意味着平均每人,每天需要盯着起码五十人出恭。 虽说之前他驻守金矿的时候,也需要每天检查矿工谷道,但那事儿好歹隐蔽些。 春闱算得上是头等重要的大事,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可真就丢光了。 “将军,沈氏为何要这样对我们?”梁非看不得自家主子被欺负,义愤填膺地问。 “过去几届春闱,确实有考生在谷道里夹带小抄。咱们本就是负责维护考场秩序的,这活儿不做也得做。” “既然谷道能藏小抄,那还不如考前验身的时候辛苦一点,反正怎么着,都比验屎强!”梁非说完,忍不住扼腕叹息,暗暗吐槽着世事无常,风水轮流。 方才他还在笑话礼部的人和考生互相勾结,笑他们不守纪律。这会子,让礼部的人逮到机会,他们路过时就连眼里都藏着讥讽的笑意… 沈无忧倒是没有注意到裴行止这边的境况,她和陈岁一道,在偌大的考场里巡视着。 眼下,考生在衣食住行上可能遇到的隐患通通被排除。 只要天气不出岔子,这几天便能安然度过。 沈无忧停住脚步,抬头望了眼天幕。 今日的天气还算不错,晴空万里,就是浮云飘得快了一些。 “陈大人,礼部在春闱之前可曾问过钦天监这几日的天气?” “我听卓大人说,这几日都是晴天,无风无雨。” “是么?” 沈无忧依稀记得她阿爹说过,云层如果过于厚重,且浮云飘得太快,哪怕天再蓝,也很容易有暴雨降至。 她并不太懂这些,但她坚信阿爹的话不会出错。 加上卓宏章此人本身并不可靠,她更加觉得不对劲。 “陈大人,礼部可有备下烛火防风罩?考场四通八达,一旦暴风雨袭来,考生夜间怕是无法正常作答。” “往年都有备下防风罩。今年因为连日干旱的原因,加上并未异常天象,便没有提前准备。” “糟了...”沈无忧寻思着,若夜间真有风暴,烛火点不燃,耽误了考生答题,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此刻若是让外头商铺去赶工,短短半日时间,也没办法赶出近万的防风罩。 “陈大人,往年用过的防风罩可还在礼部?” “昨日孙大人说,那批防风罩用了好几届,破损大半,便让人将防风罩抬出库房,移到了其他地方,说是找个时间,贱卖了事。” “这个孙海!” 沈无忧已然可以断定,卓宏章和孙海打算借助天气来打压她。 她连忙同陈岁耳语道:“陈大人,十万火急!请您速回礼部,想尽一切办法,务必将所有防风罩悄悄运到贡院。至于运费,记得详细点记录下来,事后我定要找卓宏章和孙海二人讨要回来。” “陈某定不辱使命!”陈岁看了眼苍穹,也意识到了卓宏章和孙海的意图,急匆匆地往礼部赶去。 沈无忧担心卓宏章和孙海二人觉察出陈岁偷偷回了礼部。 便打算以近两百的将士作为诱饵,彻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她最后望了眼陈岁小跑着离去的方向,而后转身阔步朝壹号茅房走去。 “将军,辛苦你了。” 沈无忧温柔地给他递上汗巾,示意他去擦拭额上的汗水。 这大热天的,本就心浮气躁。 加上茅房里时不时有臭气传出,裴行止此刻压根儿不想搭理沈无忧。 沈无忧倒也不恼。 耐着性子说道:“将军,让你和这么多将士轮班蹲守在茅房前,确实是太为难你们了。” “你也知道这活儿不容易?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梁非冷哼着,他堂堂南中大将军副将,现如今竟沦落到这个地步,他怎能不气? “梁副将稍安勿躁,请听我把话说完。” “有话直说,有屁快放!”梁非对沈无忧的态度也是很不客气。 要不是裴行止拦着,他真想一剑斩杀了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 “我仔细想过了,这活儿呢,确实需要人来干,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将士们受累受苦。” “不如这样,还是采取自愿原则。凡是愿意看守茅房的,一天可以获得一两银子,六天就是六两。” “这笔账你们自己记着就行,事后我不会少你们。” 沈无忧寻思着,事后她随随便便从礼部薅上一笔,也就足够付这笔钱了。 当然,她自己出也行。 不管怎么说,这群将士确实干了最脏最累的活。 给予点补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沈无忧此话一出,原本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将士们一改方才的态度,此起彼伏地附和道: “我等也是在为春闱出力,干点脏活没什么!” “多谢将士们谅解。” 沈无忧给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见近两百的将士都没有提出异议,笑着说道: “倒也不需要这么多人都围在同个茅房前。每个人看守一个时辰,轮班次就成。放心,赏钱我自会在春闱结束后统一发放。” “钱不钱的也没什么,我们主要是想着为圣上效力。” 将士们乐呵呵地答应着,俨然没了方才的剑拔弩张。 就连梁非,也哑了声,不再质疑沈无忧的决定。 六两银子对于裴行止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他的年俸禄有一千两百两。 可对于普通将士来说,六两银子相当于他们二十天的俸禄。 这样的肥差,他们自然没有异议。 方才还在嘲讽这群武将荣升为“验屎官”的文官们,此刻是再也笑不出来。 同样是为春闱效力。 凭什么这群武夫能够拿到六两银子的丰厚赏钱,他们却什么也没有。 出于嫉妒心理,这群文官们的话语越来越酸。 孙海最沉不住气,带头阴阳怪气对将士们明嘲暗讽:“真是一群见钱眼开的废物!沈无忧明摆着捉弄你们,你们竟因为那三瓜俩枣,愚蠢到为一个女人卖命!” 梁非也不是好惹的,攥着拳头吼了回去,“酸什么酸?再敢乱嚼舌根,小心老子把你们高贵的脑袋按进茅坑!” 文官们见梁非这么横,非但没有退缩,反倒越战越勇。 有句话叫做得罪谁都好,就是不能得罪文人。 要知道大部分文人的嘴都是一等一的厉害,一旦得罪了他们,他们不仅要当面骂,还要记在史书里,让仇家遗臭万年。 “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蛋!为了六两银子,连气节都不要了!” “我就说哪里传来的臭味儿?原来是这群莽汉偷摸在搅屎呢!” “我看,他们不止搅屎,他们还吃屎!要不是吃了屎,这嘴巴怎么可能这么臭?” “人比人果真气死人。咱们是竹中君子,视金钱为粪土,他们倒好,为了钱居然自愿放下身段去掏粪土。” ...... 文官的嘴总归是要比武将厉害的,他们一人一句,就将将士们气得面红耳赤。 就连平时温润尔雅的裴行止,也没能沉住气,冷声回怼:“沈考官要是愿意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怕是早就跪舔上去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们可真有意思!” “裴将军掏粪还掏出感情来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维护沈无忧呢!”孙海朗声大笑,话里行间,满是对裴行止的轻蔑。 裴行止也不是一个能够任人捏扁搓圆之辈。 他仔细考虑过了。 只有将这群迂腐虚伪的文官也拉下水,才能彻底封住他们的臭嘴。 “梁非。” 裴行止唤了一声梁非,朝他递了个眼色。 梁非立刻会意,协同着两位将士,故意将身材肥大的孙海挤进了茅房里。 进了茅房之后。 梁非凶相毕露,一手就将孙海的脑门儿按进了茅坑里。 茅坑主要由两块木板构成。 孙海的身体虽然肥大,脑袋却如同老鼠头一样小。 因而梁非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孙海整个头按进了粪坑里。 “啊...噗噗噗...呸呸呸...” 孙海吃了一嘴的秽物,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原本巧舌如簧的嘴巴,这会子只能疯狂地吐着口水。 这酸爽的滋味,这屈辱的经历,气得他眼泪直掉。 更气人的是,他就连眼泪都是臭的... 将士们算是彻底高兴了起来,满眼放光地看向那群虎视眈眈的文官们。 要是再有人敢出言不逊。 他们就送其茅坑一轮游,包乖的! 沈无忧笑看着这出闹剧。 直到孙海哭着被人抬出茅房,紧急清洗身体,她才收回视线,朝着考场中认真作答的苏凌走去。 她一直没想明白,苏凌资质那么差,为何苏家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塞人进来。 她倒要看看,苏凌在试题纸上都写了些什么... 第102章 炎为二火,沈无忧起疑 苏凌见沈无忧走来,狂妄不羁地挑衅着她:“沈无忧,你给我等着。等我金榜高中,必将你沈氏一门踩在脚底。” “好,我等着。” 沈无忧如站桩一般,长久地站在苏凌身边,看着他作答。 苏凌的字潦草得不得了。 比她的字还要差。 这种情况下,想要掉包答卷难度极大。 让她倍感意外的是,苏凌的答题观点还挺新颖,一点儿不输其他考生。 奇怪!这苏凌当真没有看过考题? 沈无忧的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就凭她对苏凌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写出这样的见解。 所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苏凌怀疑沈无忧是故意站在他边上试图影响他的状态,语气不善地道:“喂,你到底有完没完?小爷没空疼你,一边玩去。” “苏凌,请你注意言辞。对考官出言不逊也算违反考场纪律,本考官有权利将你当众清退。” “...你牛行了吧?!好男不跟女斗!” 苏凌见识过沈无忧的手段,担忧她会当场赶人,只能收敛着性子,低头继续答题。 他见砚台上的墨水几近干涸,也懒得研墨。 索性对着笔尖哈着气,甚至还吐了口水下去,试图利用这一点点水分洇开墨水,再多写几个字。 可能是添加了杂质的墨迹太过浅淡,苏凌不耐烦地吐槽了一声,才开始不情不愿地研墨。 沈无忧瞅着他这副敷衍了事的模样,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走开。 “沈考官,孙海孙大人被裴行止那个狗杂种扔进了粪坑里,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没多久,卓宏章就带着老哭包孙海气势汹汹找上了沈无忧。 “还有这事?” 沈无忧的目光在孙海身上来来回回地打着转儿。 孙海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头发上的秽物以及耳道里,鼻腔内,还有嘴里的秽物也被彻底清洗干净。 就是他身上的臭味儿还是没能散去,熏得人直皱眉。 “沈无忧,我把丑话先说在前头!今日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闹到圣上面前去。”孙海话没说两句,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落。 过去的几十年,他基本就没有遇到过挫折。 进了礼部之后。 他靠着溜须拍马送礼这一套,很快就成了礼部二把手,相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风得不得了。 现如今他被裴行止摆了这么一道,昔日威风荡然无存,他自然心有不甘。 “孙大人,可否请你先移步考场外?你站在这儿,考生们都只顾着捂鼻子,没法认真作答。” “你!”孙海气闷地瞪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气呼呼地走出了考场。 沈无忧担心卓宏章和孙海二人发现陈岁中途离场,为了拖延时间,只能叫来裴行止和梁非二人同孙海当面对峙。 “哟~孙大人这是洗干净了?”梁非轻蔑地看向孙海,还极其恶劣地吹了一记口哨以示调侃。 “梁非,我跟你没完!” 孙海咬着牙,肥硕的手指直指着梁非鼻尖。 “孙大人,你有口臭这事儿卓大人没有告诉过你?”梁非后退了一步,捏着鼻子笑嘻嘻地说道。 “你还敢笑话我口臭?谁人不知你们武将不爱洗澡一身虱子?” “行了,你们先别争执。孙大人,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且细细说来,好端端的,你是怎么栽进的茅坑?” 沈无忧也被孙海熏得不行,说完话立刻抿唇闭气。 孙海也知道自己很臭,一脸幽怨地说: “刚才裴行止这个有娘生没爹养的狗杂种一言不合,竟让他的下属把我扔进茅坑,害得我差点没了命。” “裴将军,可有此事?”沈无忧耐着性子问道。 “方才,孙大人说了很多粗俗不堪的话语,诸如什么裴某掏粪掏出感情之类的话,裴某不解,才高八斗的孙大人为何会说这些粗鄙的话,只隐隐约约听到孙大人说要出恭,便让手下陪着孙大人进了茅房。” 裴行止说到一半,又指着壹号茅房方向,面不改色地说:“孙大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头栽进茅坑,溅起诸多秽物,我的手下还在打扫茅房。” “裴行止,你放屁!老子分明是被你的人摁进茅坑里的!”孙海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裴行止等人扒皮拆骨。 沈无忧被这群人闹得脑壳儿突突地疼,偏又必须拖延时间,只能耐性应对。 见陈岁从不远处一脸喜色地跑来,她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平稳落下,再懒得在这群人中周旋,开门见山地说: “孙大人,听我一句劝,万事以和为贵。你和裴将军两人各退一步,如何?” “沈无忧,你身为春闱主考官,理应做到公平公正,怎可如此偏袒裴行止?” “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着想。你仔细考虑一下,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丢的是谁的脸?而且你的说辞和裴将军的说辞完全对不上,你认为圣上会信你还是裴将军?” 沈无忧话音一落,梁非便迫不及待地补了一句:“谁吃屎谁丢脸!” “你们可别欺人太甚!” 孙海一开始被卓宏章撺掇地恨不得将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细细想来,被摁进茅坑的人又不是卓宏章,他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其实沈无忧说得没错。 这事儿闹大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追本溯源。 那群武将之所以发疯,也是他手下的人先挑衅的… “孙大人若是气不过,也可上书圣上道清来由。我不过是小小一个春闱主考官,只负责管理考生,这事还是让圣上定夺吧。” 沈无忧说完,抬头看了眼天色,旋即同卓宏章说道:“卓大人,可以准备蜡烛了。” “好。”卓宏章眯了眯眸,眼里骤然闪过一丝狡黠。 孙海听到“烛火”二字。 再也没有心思和裴行止吵下去。 他瞬间噤声,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考场杂役们搬运过来的整整五大箱蜡烛。 卓宏章见孙海双眼发直,轻咳了两声,提醒道:“孙大人,劳烦你带着手下文官一道,开始分发蜡烛。” “慢着。” 沈无忧随机打开一个箱子,拿出一根蜡烛用手粗略丈量了一下。 “沈考官,天色渐暗,咱们还是尽快分发蜡烛,千万别影响到考生作答才是。”孙海生怕沈无忧看出端倪,小心翼翼地催着进度。 “我记得考场专用的蜡烛在尺寸上也是有着统一标准的。往年的标准均为三寸一,怎么今年的这批蜡烛,只有两寸七?” “长些短些影响不大,反正考生用完了,可以再续上。” “话不是这么说的。” 沈无忧拿起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蜡烛,轻嗅其味,很快又发现了异样之处。 “孙大人,考场专用的蜡烛多为蜂蜡蜜烛,蜂蜡制成的蜡烛火焰稳定,无气味,无烟雾,效果最优。” “而我手上的这根,应该是用动物油脂做成的,火星不稳定,极易造成火灾。” 沈无忧将手中蜡烛吹灭,往地上一甩,声色愈发冰冷,“我还真是挺好奇的,礼部在挑选蜡烛的时候,怎么会这样不谨慎?若是出了火灾,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沈考官恕罪!是孙某办事不周,误以为这两种蜡烛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孙海扑通一声跪地,颤颤巍巍地为自己辩解道。 “这批蜡烛是从哪里进购的?” “龙兴烛铺。” “春闱专用的蜡烛向来是闵浙烛铺订购的,为何终止了合作?” “我见龙兴烛铺的蜡烛更为低廉...” “这件事春闱之后,我必定要禀明圣上,让圣上严查。眼下当务之急,是需要给考生们提供更为安全的蜡烛,你们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沈无忧看向脸色不佳的卓宏章,沉声问道:“卓大人,考场用具本该礼部备妥,此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当如何补过?” “不如这样,先让人将蜡烛分发下去,提醒考生小心火烛便是。” “荒唐!这该如何小心?如若火星子溅到考生答卷上,耽误了考生作答,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你说,该怎么办?” 卓宏章寻思着,反正蜡烛是孙海负责采购,就算是出了事,也有人顶着。 反倒是沈无忧的麻烦会大一些。 考场上要是出现任何意外,身为主考官的她必定会被质疑能力不佳。 “我手里头恰好压着一批货源,全是纯正的蜂蜡蜜烛,可以先拿来急用。不过这笔账目还是走礼部公账为宜,卓大人,你觉得如何?” “那便按你说的办吧。”卓宏章蹙着眉头,显然是不愿意多负担一笔费用。 “裴将军,让人去贡院库房,把我准备的那几箱蜡烛搬过来,分发下去吧。” 沈无忧叮嘱过裴行止,就带着陈岁一道,继续巡逻着考场。 身后,孙海吓得浑身发颤。 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卓宏章的胳膊,“大人,救我!” “这事儿原本确实棘手,不过她也不算清白,你放心,她绝对不敢将这事儿捅到圣上面前。” “为何?” “她让人备下的那批烛火,定是她名下商铺吉祥烛铺特别定制的。这种行为叫做以公谋私,说起来罪过可比你我大多了。” “原是如此!我还以为沈无忧那副清高自傲的模样,不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呢。”孙海暗暗地松了口气,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脖子,这件事闹大了是要掉脑袋的,好在沈无忧也有把柄落在了他的手里。 孙海不知道的是。 卓宏章为了将沈无忧拖下水,定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他。 到时候东窗事发,不仅沈无忧会被问责,他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另一边,沈无忧走出一段距离,便压低了声询问着陈岁,“陈大人,我交代你的事可办妥了?” “防风罩已经让人偷偷转运到贡院库房,卓大人和孙大人那边并未起疑。” “辛苦你了。” “这些都是陈某该做的,不辛苦。” 陈岁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终是没忍住,好奇地问道:“沈考官,陈某有一事不解,还请您答疑解惑。” “你是想问,我手里的蜡烛明明是从闵浙烛铺进购的,为何不交代清楚,对吧?” “对。” “我若说了,就意味着他们再也抓不着我的把柄。这样一来,孙海势必更加警惕,他要是提前销毁了罪证,我还怎么查?” “原是如此。” “用完晚膳,记得立刻上书圣上,请求彻查孙海私吃回扣一事。” “好。沈考官还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陈某佩服!” “陈大人,你可知卓大人有无外室?” 沈无忧琢磨着,这一整天下来,她只抓住了孙海的要害。 至于卓宏章,显然要狡猾许多。 她总觉得此人还有后招,不得不防。 “有的。” “那外室貌美吗?” “还成。沈考官问这个做什么?” “我寻思着卓宏章这只老狐狸,就算是贪污受贿,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摆放在家中。若是养了外室,反倒有地方藏匿那些不义之财。” “那,我们该怎么做?”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 沈无忧作为春闱考官,按理说吃住都该留在贡院。 不过她半夜时分,她还是偷偷溜出去了一趟。她的身手虽比不上裴行止,飞檐走壁倒是没什么问题。 加之她是女子,其他人大半夜的也不可能前来敲门... 归来时。 她手中多了一幅卓宏章外室的画像,以备不时之需。 还多了一份名录,秀儿说是顾景炎出城之前让人送来的。 名录里记载着京都城里家财万贯者的详细信息,这其中,也包含了顾景炎。 “顾景炎,又名顾胤,样貌俊俏,身材颀长,宽肩窄腰,腹肌六块...” 沈无忧翻看着名录上这么一段违和的文字,不禁扯了扯嘴角,“疯了这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相亲名录呢!” “不对...”她紧盯着顾景炎的“炎”字,眉头拧成了一团。 “炎”字不就是由两个火字构成的? 难不成,采花贼真是顾景炎... 沈无忧此前也有过猜疑,不过由于种种原因,最后还是打消了疑虑。 她和采花贼在贵妃偏殿的那一次,明显是林如意有意加害。 林如意那么喜欢顾景炎,怎么可能用那种方式暗算他? 再者就是,太后说过顾景炎有龙阳之癖。试问一个有龙阳之癖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对女子产生欲念? 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觉得顾景炎和采花贼同时受伤,又在差不多时间康复这一点很奇怪。 “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问他!” 沈无忧将拳头攥得咯咯响,要是让她知道,顾景炎就是采花贼,她定不饶他! 第103章 沈无忧给顾景炎下药 夜半,沈无忧刚睡下。 窗户就被人开了道缝,她戒备地从卧榻上坐起,握住了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 春闱期间,贡院内外均有军中将士驻守。 能够躲过那么多双眼睛潜入她卧房的人,身手绝对了得。 顾景炎原本打算爬窗进来的。 想到之前沈无忧因为这事儿跟他生过气,又悄悄地关了窗。 沈无忧听到窗叶被合上的声音,更加疑惑。 难道歹徒意识到进错屋,逃了? 叩叩叩—— 很快,门外就传来了微弱的敲门声。 “谁在外面?” 沈无忧下了榻,快速披上了外衣。 “是本王。” “进来吧。”沈无忧听出顾景炎的声音,这才给他开了门。 顾景炎见房中只有沈无忧一人,暗暗松了口气。 他很担心沈无忧再次和裴行止同房。 沈无忧要是真的这么做了的话,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发狂将她掳走... “王爷,你怎么来了?” “今日一早本王和司将军去了趟城郊龙泉山庄查案,来回奔波,所以才来得这么迟。”顾景炎缓声解释道。 沈无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是在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来找他。 并没有过问他为什么来得这样晚。 顾景炎这么一解释,倒像是在和她报备行程... 不过此刻,她更关心龙泉山庄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爷,龙泉山庄的事很棘手?” “开始只是普通的失窃案,后来窃贼被官差逮捕时,说是龙泉山庄有人想要谋反,并私自缝制了龙袍。” “有没有可能,是栽赃陷害?” “本王和司将军赶去的时候,龙泉山庄里里外外连一个人都没有,貌似全员逃亡了。这么一来,无疑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 “逃了?” 沈无忧抽了抽嘴角,忽然想起她那不靠谱的师父说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其他皆为下下策。 果然...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子徒孙。 “皇兄已命人去捉拿他们。你若是能够联系上他们,记得让他们尽可能逃到邻国,不然要是被皇兄逮住,本王未必能保住所有人。” “王爷为何愿意出手相助?” “他们也算得上是你的娘家人,本王自然要多关照一些。” “王爷为何要照顾我的娘家人?” 沈无忧从卧榻底下,取出了一捆绳索,还有鞭子等物。 这些玩意儿她原本是用来对付裴行止的。 虽说裴行止下体的伤还没好全,应该不会贸然进她的屋。 但凡事总有个意外。 裴行止武艺高强,她又打不过他,必须时时刻刻加以防范。 “你是本王的盟友,本王自然爱屋及乌。” 顾景炎瞅着沈无忧在把玩着一根手指粗细的鞭子,蹲下身好奇地凑了上前,“沈姑娘,你大半夜的把玩这些,是打算教训谁?” “我如果说,我打算教训的人,是王爷你,你不会生气吧?” “本王做错了何事?”顾景炎深邃的眼眸里藏着一丝困惑。 “你真不知道?” “本王方才确实一时心热,急着想要见你。后来不是忍住了,规规矩矩敲了门?”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沈无忧寻思着顾景炎若是有意骗她,问再多遍也没用。 这种情况下还不如给他下点药来得直接。 下一瞬。 她即刻将之前备下的乖乖粉朝他面前扬了过去。 顾景炎其实是有机会躲开的。 但又很想知道沈无忧想做什么,不动声色地闭着气,装作一副被药粉控制住了的模样,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立刻变得黯淡无光。 “诶?这么快就见效了?” 沈无忧还没有试过乖乖粉的药性,师父说过,这是一款能让人倾吐心声的药物。 当然,对于自制力极强或者经历过专业细作训练的人来说,乖乖粉的效用并不大。 顾景炎还打算躺下来装死。 听沈无忧这么一说,微微晃动的身体瞬间定住,继续保持着双目无神的样子。 “王爷?” 沈无忧伸出手在顾景炎眼前晃了晃,“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沈姑娘。本王肯定知道你的,你是京都城里最好看的女娘。” “奇怪...怎么还会自我发挥?” 沈无忧开始怀疑乖乖粉的药性,又问了一句:“王爷,你当真有龙阳之癖?” 顾景炎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着。 他隐约能猜到,沈无忧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为了让她打消疑虑。 顾景炎连连点头,“本王好男色。” “王爷现下可有喜欢的男子?” “...司熤。” “!!!”沈无忧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双眼发光,话里行间是藏不住的兴奋,“你和司将军可有过夫夫之实?” “本王还是处子。”顾景炎说完,脸色莫名发红。 这样骗她似乎不太厚道,但是他说得也没错, 除她之外,他确实没有碰过其他人。 顾景炎这么说,就是为了让沈无忧知道,他是个正经的好男人,洁身自好,还纯情。 “为何?难道是司将军不喜欢你?” “司熤喜欢女子。” “原来是这样...” 沈无忧没想到,连顾景炎这样芝兰玉树的男子,也有爱而不得的时候,难免唏嘘。 “王爷,那你对女子会有那方面的想法不?” “哪方面?” “就是...你对女子有没有生理上的需求。” “本王对女子无感。” “那日在贵妃偏殿,是你轻薄的我?”沈无忧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跳骤然加快了不少。 不知道为何,她隐隐有些期待是他。 但他真要是给她肯定的答复。 她又会生气,气他把她当猴耍! “......”顾景炎是打算坦白来着。 他之所以将自己的名字也登记在她要的京都城富商名录之上,就是为了试探她。 可见她手中的鞭子随时都有可能往他身上抽来。 顾景炎还是没敢坦白,只模棱两可地答:“本王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沈无忧还是不敢相信,顾景炎和采花贼没有丝毫的关系,反倒开始怀疑乖乖粉的药效。 下一瞬,她低头往袖口里掏了掏,将还剩下大半的乖乖粉全部倒在了茶水中,给他递去,不容商榷地命令道:“喝了它!” 第104章 对顾景炎坦白,她说喜欢过采花贼 顾景炎彻底慌了。 药粉扑面而来,他尚且能够闭着气抵挡一小阵。 这要是喝下肚,岂不是要完蛋? 不如,直接把茶水洒了? 算了...沈无忧心思敏锐,这么做她必定起疑。 他还是喝了吧! 是福是祸,只能听天由命。 顾景炎深吸了一口气,壮士扼腕般一口喝干净杯中茶水。 “王爷可有别名?” 沈无忧等了约摸一刻钟的功夫,估算着药物应该已经起效,才接着问了下去。 “顾胤。” 顾景炎用暗器暗暗扎着自己的腿,寄希望于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二火不是你的别名?” “不是。” “你仔细想想,炎字不就是由两个火组成的?你当真没用过二火这个别名?”沈无忧不甘心,又一次追问。 “这个名字很难听,本王不喜欢。” 顾景炎能够感受到乖乖粉正在快速起效,好在凭他的意志力,倒还是能够控制一二。 沈无忧见顾景炎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破绽,也便慢慢打消了疑虑。 “你站直些,把上衣脱了。” 她最后还是想要求证一下,顾景炎胸膛上到底有没有旧伤。 采花贼胸膛上是有的。 上回她在醉仙楼里,也曾要求过顾景炎宽衣。 不过那时候她的疑心还没有现在这么重。 也没有上手仔细检查过。 这一回,她定要仔细检查一番,好排除他贴假皮肤骗她的可能。 顾景炎几乎没有犹豫。 他修长的手指快速解开衣带,当着沈无忧的面,一件件地脱下去。 前几日沈无忧撞见他沐浴那会儿,他胸膛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那时候还留有浅淡的痕迹。 好在云清走之前给了他不少药。这些药的祛疤功效一等一的好,就是原材料太过罕见,千两黄金难求一克...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身上的疤是彻底看不出很痕迹了的。 沈无忧见顾景炎脱光了上衣,忙托着油灯,凑上前仔细地观察着他光裸的胸膛。 “真没受过伤?” 她蹙着眉,伸手掐了掐他硬邦邦的胸。 手感挺好...确实不是假皮肤。 顾景炎担心再被她这么撩拨下去,好男色的谎言会不攻自。 他深吸了一口气,立马抓住了她极其不安分的手,“沈姑娘,你在做什么?” “王...王爷?” 沈无忧眼皮狂跳,顾景炎这是恢复正常了? 她现在该怎么办?! “你给本王下药了?”顾景炎松开她的手,垂眸看着自己光裸的上半身。 “没有。”沈无忧矢口否认。 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顾景炎会这么快清醒。 “本王记得,你方才似乎是在把玩鞭子,所以,你是想性虐本王?” 沈无忧连连摆手,“不是的!我...我只是觉得你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 “你很喜欢那位故人?” “实不相瞒,那个故人曾在贵妃偏殿轻薄过我,我觉得你和他很像。” 考虑再三,沈无忧还是决定向顾景炎坦白此事,人家毕竟是手段狠厉的王爷,想要捏死她,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所以,她选择了坦诚。 “你恨他吗?” “我喜欢过他,但是他说我随便。” 沈无忧脸上闪过一抹落寞,嘴角却轻轻勾起一抹笑意。 像是在安慰自己,都已经过去了… “你喜欢过他?!” 顾景炎此刻悔得连肠子都青了,这是他从未料想过的。 她居然喜欢过二火! 天知道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沈无忧摇了摇头,“现在不喜欢了。” “是因为他说你随便?” “嗯。” 沈无忧每次想起采花贼心情都会变得极其糟糕,便赶紧转移了话题,“王爷对不起,我真的很想找出他。今晚是我失礼了。” “他真该死啊!” “还请你替我保守秘密,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不是很在意名声,但是沈家丢不起这个脸。” 顾景炎很心疼她,也很自责,他不该乱说话的,现在倒好,他似乎怎么做,都没办法弥补对她的伤害和亏欠,“沈姑娘,是那个人的错,你一点也不随便。” “你不用安慰我,在我心里他和裴行止一样,彻底过去了。我想要找出他,只是希望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不要再陷进去。” “他该死。” 顾景炎此刻被后悔和内疚折磨得喘不过气。 他就该早点坦白的。 那天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居然用那么尖酸刻薄的言语伤害她。 “王爷,请你不要这样诅咒别人。” “本王是说真的。他就是该死,他配不上你的喜欢。”顾景炎好想抱抱她,他完全能够感觉到沈无忧的委屈。 犹豫了片刻。 顾景炎终于还是向她迈进了一步,小心翼翼搂着她,“沈姑娘,本王替那人向你道歉,长得像他是我不好。” “你别动手动脚…” 沈无忧赶紧推开了顾景炎,她被采花贼伤害过后,就决定彻底封锁自己的心。 这么一来,任何男人都不可能伤害得了她。 “本王没有别的意思,本王的肩膀随你靠,我们是盟友。” 顾景炎深知,二火在她心中已经彻底没有希望。 他只能用他现在的这个身份,尽可能弥补二火对她造成的伤害。 “虽说你好男色,但男女终究有别。你能不能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不喜欢。” “抱歉,下次不会了。” 顾景炎之前就在想,为什么她允许二火随意出入她的卧室,他改用王爷的身份,她反倒这么生分。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她真情实感地喜欢过二火,偏偏他反应迟钝,一直没有觉察出来! 那天晚上,他没有去赴约,她一定很难过吧... “无忧,我可以进来吗?” 就在顾景炎悄悄破碎的时候,裴行止忽然叩响了门扉。 沈无忧蹙眉,连忙将顾景炎的衣物捡起来,给他递了过去,“王爷,你要不先回避一下?” “你不是说裴行止是过去式?为何还要让他进你的卧房?” “情况很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快走。”沈无忧并不打算告诉顾景炎自己怀了采花贼的孩子。 有些话她可以说,有些话她会选择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反正任何不利于孩子的话,她绝对不会说。 “无忧,你睡了吗?”屋外,裴行止又一次敲响了门扉。 沈无忧一直没有作答 见顾景炎穿好衣裳,她才暗暗松了口气,“王爷,你要不走窗?” “好。”顾景炎不想让沈无忧为难,满口答应了下来。 然而他才打开窗户,裴行止竟直接推开了门扉,闯了进来。 一时间,三个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顾景炎默默地将窗叶合上,信步走上前,将沈无忧护在身后,“裴将军,你也来找沈姑娘?” “她是我妻子,我来找她合情合理,你算什么东西?”裴行止攥着拳头,再也顾不上礼节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前。 顾景炎原以为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结果裴行止居然绕过他。 抬着胳膊作势要揍沈无忧,“贱人,你找死是不是?” 顾景炎眼疾手快,立马擒住了裴行止的手,“裴行止,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第105章 对她图谋不轨 “王爷,你别欺人太甚!这是臣的家务事,你无权过问。” 裴行止的胳膊被顾景炎用蛮力桎梏着,哪怕气得想要杀了对方,依旧只敢逞逞口舌之快,压根儿不敢还手。 “狗屁的家务事!裴行止,别怪本王没有提醒过你,殴打春闱主考官,是死罪,当诛三族!”顾景炎狠狠甩开裴行止的手,周身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漠视的强大威压。 裴行止护着自己被拧疼的胳膊,双眼猩红地瞪着顾景炎,“怎么,王爷和臣的妻子狼狈为奸还不够,还想要杀人灭口?”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与沈姑娘狼狈为奸?” “王爷别忘了,臣与沈氏的婚事是由圣上亲赐的。王爷的这种行为,圣上要是知道了,怕是会龙颜震怒!” “裴行止,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看清楚。” 顾景炎随手将顾北宸手谕摔在裴行止面前,冷声道:“龙泉山庄一案兹事体大,本王奉命追查。沈姑娘同龙泉山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本王也是奉旨前来问询。” “这真是圣上手谕?”裴行止捡起被摔在地上的圣上手谕,彻底傻了眼。 如果顾景炎是因为公事跑来找的沈无忧,那他方才对顾景炎的冷言冷语,完全可以视为大不敬... 裴行止惊出了一身冷汗,双腿一软,规规矩矩跪伏在顾景炎脚边,“王爷恕罪,是臣行事太过鲁莽,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臣的无心之失。” “本王且问你,如果本王没有亮出手谕,等本王离去,你会如何对待沈姑娘?” “臣...臣待她向来不薄。” “你还有脸说?所谓的待她不薄,难道就是随意污蔑打骂?”顾景炎攥着拳头,心下也是后怕不已。 幸亏沈无忧没有被伤到分毫,要不然他就算是将裴行止挫骨扬灰,也难解心头之恨。 “是臣一时糊涂。”裴行止低着头,不甘不愿地认着错。 就算是看到了圣上的手谕,他还是认为顾景炎和沈无忧算不上清白。碍于没有证据,他只能忍气吞声,伏低做小。 “你哪里是一时糊涂?天底下怕是没有比你更精明的人!” 顾景炎冷哼着,裴行止要是真糊涂的话,早就冲上来同他扭打了起来。 可事实上,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敢在看起来柔弱一些的沈无忧面前耍耍威风。 “臣知错。” 裴行止低垂的眉眼中写满恨意。 他暗暗发誓,今日顾景炎让他承受的羞辱,他日必当加倍奉还! “裴行止,本王最后提醒你一句,别妄想伤她一根汗毛。” “你别以为她嫁到裴家,就能任你捏扁搓圆。她不仅是裴家的媳妇,还是本王和皇兄的救命恩人。” “而且她手里握有先皇亲赐给沈家的尚方宝剑,你若做出任何威胁到她安危的事,她有权持剑斩杀奸佞。” 顾景炎警告完裴行止,依旧没能消气,又狠狠踹了他一脚,“窝囊废!再让本王撞见你在欺负沈姑娘,小心本王扒了你这层皮。” “王爷恕罪。” 裴行止只道是沈无忧娘家无人,他就算是打她几下,她也只能默默受着。 被顾景炎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后怕。 沈无忧是顾北宸的救命恩人。 她要是跑到顾北宸面前控诉他,他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沈姑娘,本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往后你要是在裴家受了任何委屈,都可以前来找本王,本王为你做主。”顾景炎教训完裴行止,又不甚放心地回头叮嘱着沈无忧。 “多谢王爷,慢走不送。”沈无忧福了福身,诚心道了谢。 她其实也有自保的能力,但被顾景炎保护的感觉,确实很不错。 曾几何时,她阿爹也是这么护着她的。 裴行止则怨恨地从地上站起,他直勾勾地盯着沈无忧,冷声威胁道: “你最好别被我抓到把柄!你和战王之间,肯定不清白。有朝一日要是露了马脚,按照天朝律例,你势必是要被浸猪笼的。到时候,你认为战王会愿意救一个被人玩过的二手货色,而自损名声?” “将军学过变脸术?在九王面前只知道赔礼道歉,怎么他一走,便对我剑拔弩张了起来?”沈无忧勾唇冷笑。 她既是在嘲笑裴行止的窝囊。 也是在笑自己当初年少不懂事,竟以为裴行止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沈无忧,你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裴行止今晚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俨然将所有的错处都归结在了沈无忧的身上。 “裴行止,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让人失望。” “洞房花烛夜,你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结果呢?是你违背了当初的诺言,不到一年时间就带了个女人回来气我。” “我父兄出事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多大的转变,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以为我失去了父兄的庇护,就会死死地缠着你,去乞求你的垂爱?不妨告诉你,我早已向圣上禀明了想要同你和离的决心。” “你我夫妻缘分已尽,还望往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圣上要是不肯答应我要同你和离的请求,我就算削发为尼,也不会同你这种只会打女人的牲畜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沈无忧话音一落,便将裴行止轰出了她的卧房。 “你说什么?你想同我和离?”裴行止呆呆地站在房门口,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沈无忧居然愿意放弃将军夫人之位。 “无忧,你该不会以为同我和离之后,战王就会将你明媒正娶迎进门吧?” “你嫁过人且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他怎么可能让你做他的王妃?他不过是想要玩玩你,等他玩腻了,必定会将你一脚踹开。” “你只有跟着我,才能坐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裴行止打心底里不愿意同沈无忧和离,她既是春闱主考官,又是顾北宸的救命恩人,在仕途上也能给予他很大的助力。 试问这样一个优秀的贤内助,他怎么舍得放手? 之前之所以敢对她动手。 不过是以为她娘家无人,不敢同他和离罢了。 “什么叫做跟着你,才能坐享荣华富贵?我阿爹阿娘给我留下的嫁妆,就足够我一辈子吃穿不愁。” “倒是你,什么时候先把欠我的钱还上?” “还有,你给我听清了。我和战王清清白白,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嫁他。” “往后你要是再出言诽谤,我不介意将你告上公堂!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是我丢人,还是你丢人!” 沈无忧越想越是生气,她气自己识人不清,“砰”地一声狠狠地摔上了门扉。 裴行止高挺的鼻子无意间被门扉砸中,一时间鲜血直流,疼得半天缓不过神。 “活该!” 沈无忧原本还想着如果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和离,便让裴行止暂时充当一下她腹中孩儿的便宜爹。 在天朝,女子要是在成婚后怀上其他男子的孩子,不仅会被处以极刑,她的孩子也会跟着遭殃。 轻则被骂野种一辈子抬不起头,重则被抛尸荒野。 可现在,她再也不想考虑给孩子上裴家的户口,她必须得想个办法尽快同裴行止这个畜生玩意儿解除婚约... 之后的四天。 沈无忧再没有跟裴行止说上半句话。 顾景炎则让手下散播他有龙阳之癖的谣言,短短几天时间,就将这个谣言弄得满城皆知。 裴行止得知顾景炎有龙阳之癖,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无忧身后,也不顾陈岁在场,肉麻兮兮地说:“娘子,是为夫错怪你了。” 沈无忧完完全全无视了裴行止,脸色凝重地同陈岁说道:“陈大人,今夜咱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陈岁不解地问:“为何?前四日都已经平稳渡过,今日白天也算得上是风平浪静,今晚想必也不会出任何差错。” “今晚是考生在贡院的最后一个晚上,也是所有人相对松懈的时刻。卓宏章和孙海二人恨不得将我剥皮拆骨,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个大好良机?”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陈岁忧心忡忡地问。 “把这药吃了,短时间内可解蒙汗药的药性。”沈无忧即刻给陈岁递上了一颗药丸。 “他们当真会向我们下药?” “不好说,凡事有备则无患。”沈无忧也不确定,卓宏章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法子来算计她。 她只能做好一切准备,静观其变。 裴行止也跟着朝她伸出了手,声色恳切地说:“娘子,也给我颗药吧。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好歹还能护你周全。” “你真想要?” “那是自然!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都生了好几天的气了,也该原谅为夫了,不是吗?” “将军误会了。我没有在生你的气,你不值得我生气。” 沈无忧确实没有在生裴行止的气,这几天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考场上。 只要不出大岔子,事后她必定会被记上一大功。到时候圣上若问她要何赏赐,她就再提和离一事。 就算圣上不同意,她也要尽全力试试。 “忧忧,别闹了好吗?” 裴行止又拿出了昔日哄苏墨玉的那一套,眼神温柔得能够溺死人。 “不是,你有病吧?!” 沈无忧被他一句“忧忧”惹得浑身不自在。 陈岁也如同见鬼了一样看向裴行止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眸。 他暗戳戳地扯了扯沈无忧的衣袖,小声问道:“沈考官,裴将军该不会中了春药吧?” “众所周知,禽兽都有发情期。他没中春药,不过是发情期到了。”沈无忧耸了耸肩,她也不怕裴行止听到,反正她是懒得装了。 “忧忧,你别这么说我,好吗?你知道我的,我这人最是长情。” “而且除了你,我对其他女人根本没有半分兴趣。” “等春闱结束后,我定会兑现之前的承诺,早日让你怀上孩子。” 裴行止很担心沈无忧面圣时再提和离一事,寄希望于用孩子来绑住她。 “这福气,你还是留着给苏氏吧!” 沈无忧随手给他递去了一粒丹药,淡淡地补充道:“爱吃不吃。” “我吃,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吃!” 裴行止急于讨好沈无忧,一口将她给的丹药吞入腹中。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方才好像给错了。那颗丹药是会致人腹泻的,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副作用,我也不知。” “你...你故意戏耍我?!”裴行止试图将吞下去的丹药咳出来。 奈何他吞得太急,狂吐了好几口唾沫,还是没能吐出丹药。 “将军生气了?”沈无忧笑着问他。 她倒要看看,裴行止能装到几时... “为夫没有在生你的气。只是,你在给丹药之前就不能留个心眼?”裴行止强忍着怒火,挤出了一抹笑意,心下却在暗暗腹诽着,等她怀上身孕他再好好加以管教。 沈国公教女无方,他不介意替沈家好好管教沈无忧。 出嫁从夫,天经地义。沈无忧竟以为圣上夸她几句,她就能倒反天罡,还真是痴人说梦! “将军没有生气就好。” 沈无忧心里暗暗地数着数,才数到三,就听到裴行止放了一个极其婉转且响亮的屁声。 紧接着,寂静的夜又被一阵噼里啪啦的串响所搅,邻近的考生纷纷错愕抬起眼眸,看向裴行止被屁风吹得鼓囊囊的衣后摆。 裴行止神色尴尬,只觉阵阵热流从魄门翻滚而出。 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失禁的事实,一本正经地说:“我去找梁非换岗。” “去吧。”沈无忧戏谑地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指着地上一溜的土黄色浠水,故作惊讶地道:“将军失禁了?” “没有的事!” 裴行止悬着的心终于死透,由于太过丢脸,他根本不敢转身,只能硬着头皮疾步匆匆地往茅房的方向走去。 “将军...我方才给你那药,是有解药的。你要是不要?”沈无忧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又顺势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枚丹药。 “你!” 裴行止顿住脚步,转身愤怒地瞪着她。 此刻,他被她气得快要抓狂,恨不得将她摁在地上狠狠甩上几巴掌,再扒了她的衣服,做到她哭着求饶为止。 可被顾景炎警告之后,他确实不敢再向沈无忧动手。 退一步说,就算没有顾景炎的警告,沈无忧也不可能吃亏。 她是打不过裴行止,但她极其擅长用毒,想要自保,易如反掌。 想要治他,也不算难。 “哟~裴将军还真是相当敬业呢!连上茅房的时间都舍不得挤出来,竟一边巡视考场,一边排泄,当真是吾辈楷模!”孙海见裴行止这副囧样,笑着打趣道。 卓宏章闻到了裴行止身上散发出来的臭气,冷哼道:“此等行为,和禽兽有何区别?伤风败俗,难登大雅之堂,老夫定要在圣上面前参上一本!” “你们给我等着!” 裴行止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狠话,便一头栽进了茅房里,迫不及待地解放了魄门,畅快淋漓地噼里啪啦... “粗俗不堪。” 卓宏章听到茅房里传来的动静,心生鄙夷,愈发瞧不起只会靠女人上位的裴行止。 “卓大人今日怎么还没歇息?”沈无忧和陈岁两人缓步向卓宏章和孙海走来。 平日里卓宏章每到二更天,便困得不行。这会子都快要三更天了,他还没有睡下,事出反常必有妖。 “本官自掏腰包让贡院膳房准备了些点心,沈考官可否赏个脸,移步后堂?” “卓大人这是何意?” “之前多有误会,本官是来诚心求和的。” “好说。”沈无忧满口答应了下来。 既然卓宏章这么想要被虐。 她就成全他好了… 片刻后,沈无忧和陈岁二人跟着卓宏章,孙海来到后堂。 她懒得虚以委蛇,率先动了筷,很是自觉地在卓宏章和孙海两人带着深意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吃着他们特意为她准备的点心。 “卓大人,孙大人,你们怎么不吃?” 接连吃了好几块糕点,沈无忧故作诧异地抬起眼眸问道。 “沈考官喜欢吃,那就多吃点。” 孙海话音一落,一旁的陈岁两眼一闭,率先倒在了地上。 沈无忧见状,也捂着胸口,面露惊恐地问:“你们想做什么?” 紧接着,她也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没想到,你也有栽在我手上的时候!”孙海狞笑着朝沈无忧走去,他馋她已久,反正蒙汗药已经起效,不睡白不睡… 第106章 那你脱裤子做什么? 卓宏章见状,嫌恶地蹙起了眉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想着这等龌龊事?” “钦天监那边说了,还有一个时辰才会下暴雨。我尽可能搞快些,不会有人发现的。” 美色当前,孙海哪里把持得住? 他快速解开腰带,看着趴伏在桌案上的沈无忧,频频吞咽着口水。 要不是担心沈无忧意识还在,他早就上手扒她衣裳了。 保险起见,他还是稍等上片刻。 等她彻底睡熟,再下手。 “孙海,你要玩女人大可去外面找,沈无忧沾染不得!” 卓宏章只想着把沈无忧迷晕,蓄意制造出她和陈岁淫乱纠缠的假象。 加上暴风雨将至,考场之中很快就会因为蜡烛防风罩的缺失而乱成一团。 到时候若是让人发现沈无忧和陈岁苟合,这两人就彻底完蛋了… 他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孙海偏偏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真是气煞人也! “大人,你不觉得沈无忧太过狂妄且不知天高地厚?试问,这世上哪有女子像她这样成天抛头露脸,还敢对我们指指点点?” “依我看,她就是野惯了,欠管教!” “我这么做,不过是在替裴行止那个废物管教女人,何错之有啊?” 孙海搓了搓手,双眼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沈无忧的睡颜。 说实在的,他还真是有些嫉妒裴行止。 他后院里要是也有这样貌美的女人,他肯定要日日夜夜狠狠宠爱着。 卓宏章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孙海起争执,压低了声补充道:“这里不安全,你搞快点。” “放心吧!武将都在考场里巡逻,裴行止也被困在茅房中,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我只需要一刻钟,很快的。” “德行!” 卓宏章站了起身,他并不打算在这里旁观孙海对沈无忧实施暴行,临走前,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孙海,礼部库房里的蜡烛防风罩,你让人处理干净了没有?” “已经搬出库房,还没来得及处理。大人,您没必要这般焦虑,沈无忧不过是个女子,她哪能想到这些?您快些出去吧!有旁人在场,我都不好发挥。” “完事后记得把陈岁的衣服也给扒干净,这竖子狗胆包天,胆敢背叛礼部,老夫必定要让他尝尝苦头。对了,别忘了喊裴行止前来捉奸。” “好嘞!” 孙海答应得很是爽快,三下五除二就将身上的外裤脱下。 正打算伸手去扒沈无忧的衣裳。 想到不久前沈无忧凭借着什么试纸,锁定了轻薄良家女子的五个登徒子,又戒备地缩回了手。 “大人,你说沈无忧事后会不会拿出试纸来,要求验我?” “别留下痕迹,她验不出来。” “说的也是。” 孙海彻底放下心来。 等卓宏章离开,他的手立即搭上沈无忧肩头。 与此同时,一道劲风也不偏不倚地往他那只伸出去的咸猪手袭来。 “嘶——” 下一瞬,孙海的手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反射性地缩了回来。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目瞪得老大,戒备地往门口方向看去。 卓宏章出门时,已经替他关好房门。 所以,到底是哪里来的邪风? “难道…是错觉?” 孙海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再三确认并无伤口,又一次动了邪念,准备第二次向沈无忧伸出罪恶的手。 “住手!” 随着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原本紧闭着的门扉忽然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 孙海错愕地回过头,就见顾景炎和都察院的人赫然立在门口。 “好你个孙海,竟敢对春闱主考官图谋不轨!”都察院御史快步上前,一脚踹在孙海肥厚的肚子上。 顾景炎第一时间去查看沈无忧的情况,见她并无大碍,才暗暗松了口气。 沈无忧能够闻到身侧忽然弥漫着很浓重的酒气,不适地屏住了呼吸。 怀了身孕之后,她根本闻不得这样的气味,可眼下她还在装晕,只能强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 另一边,孙海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眼前。他惊恐地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替自己辩驳,“我没有对她做什么...我只是怕她着凉,想抱她回卧室歇息。” “那你脱裤子做什么?”都察院御史反问。 “我...我裤腰带松了...你看,我亵裤还在。” “这番话,你留着在圣上面前说吧。” 都察院御史不屑地睨了眼孙海,转而又让手下医者给沈无忧和陈岁看过。 “怎么样?他们二人为何无故晕厥?” “糕点里掺了蒙汗药,我这有解药,服下即刻苏醒。” 医者连忙将解药喂给陈岁,而后又拿出一颗,准备喂沈无忧服下。 “我来吧。” 顾景炎眼疾手快,立刻从医者手里接过解药,亲自喂进了沈无忧嘴里。 他喜欢的女人,他绝不允许旁人和她有过分亲密的接触… 服下解药不过片刻的功夫。 沈无忧就清醒了过来。 她支起身子,揉了揉眼睛,迷茫地看着周遭众人,“发生了什么?我刚才睡着了?” “你和陈大人都被下了药,孙大人还试图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对你图谋不轨,幸好御史来得及时。”顾景炎缓声解释。 “孙大人,你为何要这样对我?莫不是怪我揭发了你负责采购的那批蜡烛有问题,蓄意报复?”沈无忧站起身,指着瘫软在地上用双手捂着关键部位的孙海,愤慨发问。 早前,她让陈岁上书到圣上面前,阐明孙海滥用公权,以权谋私的行为,故而圣上一定会在短期内特派都察院御史前来调查此案。 她就是料准了这一点,才会将计就计,引孙海和卓宏章两人持续性作乱。 至于这群人为什么会到得这样及时,主要是因为考场上的监考人员之中藏有都察院的耳目,都察院的人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她受到伤害… “沈考官,你误会我了,我没想过报复你。”被沈无忧一通质问过后,孙海的气势更弱了几分。 他深知沈无忧是个记仇的主儿,只能寄希望于都察院这群人别把事情搞大。 让他大失所望的是,都察院素来公正,根本不存在徇私枉法的可能性。 这不,都察院御史让人将桌上的糕点采样备份后,遂又同沈无忧说道: “沈考官稍安勿躁,今晚你与陈大人被迷晕之事,大理寺很快会介入调查。至于孙大人负责采购的蜡烛存在瑕疵的问题,都察院已经接到圣上旨意,定当彻查到底。” “有劳大人。” 沈无忧冷眼看向哆哆嗦嗦穿好裤子,俨然没有方才那般嚣张气势的孙海。 这个狗东西竟还想着轻薄他,今晚她势必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不过都察院的人还在,她自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都察院御史为了锁定涉案人员,又问了一句:“沈考官,卓大人和裴将军人在何处?” “卓大人说万事以和为贵,这才自掏腰包特意请我和陈大人一道前来后堂小聚。我没吃上几口糕点就晕了,至于卓大人去往何处,我并不知。” “裴将军今晚在闹肚子,很多考生都看到他在巡逻过程中当场失禁,此刻应该还在茅房之中。” 沈无忧如实简述了两人的情况,她说得简洁明了,不过所有的要点都没有漏下。 孙海哭丧着脸,小声地同都察院御史求着饶,“刘大人,我当真没有坏心眼,沈考官也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这不过是个误会,要不我向她赔个礼,这事儿就这么翻篇,行不?” “孙大人,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你光着腿对沈考官图谋不轨。要不是本官来得及时,谁知道你还会做出什么样的混账事?” 都察院的人向来看不起礼部这群道貌岸然的老匹夫,今晚得见孙海这等下三滥无耻行径,更是大跌眼镜... 不多时。 外头下起了瓢泼大雨,卓宏章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神色从容地回了后堂。 “卓大人,你方才去了何处?是不是你授意的孙大人,让他对沈考官实施侵害?”都察院御史眯了眯眸,犀锐发问。 “我方才去了一趟茅房,这里发生了何事,我并不清楚。” 卓宏章没想到都察院的人会挑在这个时间点过来,原先的计划落空不说,还惹了一身骚,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没过多久,裴行止也捂着肚子,由着梁非搀扶着走了进来,“无忧,出事了。” “何事?” “今夜风大,考场为防止考生作弊,在构建之初,便选择了用简单的隔断隔开考生座位。但也就是因为这样,导致考场四面透风,今晚风大,由于没有事先采购蜡烛防风罩,考生们根本没办法点蜡。” 闻言,卓宏章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许,混浊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沈无忧第一时间看向卓宏章,问道:“卓大人,礼部可有备好蜡烛防风罩?” “我之前不是给你看过春闱期间需要采购的所有用具?你又没有说过要准备这个,我自然没有让人准备。我们礼部不过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有关春闱的所有事项,主要还是由你来负责。” “卓大人,话不是这样说的。” 沈无忧见卓宏章试图推卸责任,沉着脸质问他,“你身为德高望重的前辈,提醒一下我这个经验不足的后辈,又能怎样?你是巴不得我出丑,还是巴不得考生们集体发挥失常?” “现在说这些有何意义?与其和我争长论短,不如好好想想补救的办法。”卓宏章双手交握于袖中,对于沈无忧的质问,他是一个字都未曾作答。 孙海则安静地立在一旁,眼下都察院和大理寺都在着手查他,这意味着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弄丢头上的乌纱帽。 这种情况下,他再也没有心情去逞口舌之快。 “沈考官,不好了!考生们因点不着烛火,都在抗议呢。”没一会儿,又有一将士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你让他们稍安勿躁,一刻钟之内,我定能妥善解决。” 沈无忧交代完毕,再次将矛头对准卓宏章,“敢问卓大人,春闱之前又或者春闱之中可有找过钦天监的人看天象?” “未曾。” “大人为何要扯谎?钦天监的人说了,你曾两度前去问询,他们明确告诉过你,今夜会有极端天气。既然你早就得知今夜会狂风大作,为何不出言提醒?” “沈无忧,你放肆!本官好歹是礼部尚书,不是阶下囚,你有何权利质问我?”卓宏章也来了火气,他为官多年,还从未遇见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 “她是春闱主考官,春闱期间她的权利高于所有人。”顾景炎即刻插了句话,给足了沈无忧排场。 “……” 卓宏章见顾景炎发话,再不敢反驳,索性耷拉着脑袋偃旗息鼓,继续装死。 反正这事如果得不到解决。 遭殃的一定是沈无忧,他根本没必要来操这个心。 “卓大人,我且问你,往年春闱用过的几万个防风罩在哪里?”沈无忧做出一副气愤难当的模样,再次质问他。 “这种琐事不归我管,我不知道。”卓宏章撇着唇,铁了心耍起了无赖。 孙海被吓破了胆,再不敢作妖,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往年用过的防风罩多有破损,再不能投入使用,我已于不日前清点库房的时候,让人拉出去处理了。” “你确定那批防风罩全部破损了?” “我...我确定。”孙海寻思着,反正防风罩已经被他处理,左右没有证据,怎么说全凭他一张嘴。 “你撒谎!” 陈岁还没等孙海说完,便愤慨陈词,“孙大人,库房里那几万个防风罩明明没有几个破损,还是八成新的,我亲眼见过!” “陈岁,你翅膀硬了是吧?你莫不是看上了我的位置,想着编造谎言混淆视听,从而取代我的位置?” 孙海见陈岁跳出来检举他,心下大为不爽。春闱风波过后,他定要让卓宏章好好修理陈岁这个狗杂种! 陈岁看着孙海气急败坏的模样,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沈考官未雨绸缪,事先让我截获了那批防风罩。现如今,那几万个八成新的防风罩还在贡院的库房里躺着,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 他在礼部的这一二十年间,吃尽了苦头,受了不少窝囊气。今日,算得上是他进礼部以来,最爽最解气的一天! 第107章 裴行止意图霸王硬上弓 孙海听陈岁这么一说,心下一咯噔,便知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再也保不住。 但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被拉下台,总还想着负隅顽抗。 片刻之后。 他眼珠一转,画风突转,矛头直指揭发他的陈岁,“好你个陈岁!为了污蔑我,竟私藏了防风罩,其罪当诛!” 沈无忧见孙海气急败坏地夺了都察院督办人员手中的长剑,欲当场斩杀陈岁,即刻出手,打掉了他手中的武器。 只听长剑“咣当”一声落地。 孙海的胳膊也被沈无忧用力地拧到身后,疼得嗷嗷乱叫,“沈无忧,你放开我!你胆敢殴打朝廷命官,你大胆!” “难道,陈大人就不是朝廷命官?你当着御史的面就敢斩杀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沈无忧松开了桎梏孙海胳膊的手,将他狠狠摔在地上。 说起来,这厮还真是狂妄至极! 都察院负有监督百官之责,他居然敢在都察院御史面前对陈岁喊打喊杀,这一回还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这不,都察院御史已然冷了脸,对着瘫倒在地的孙海厉声诘问:“孙海,你可知罪?” “我不知!我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何罪之有?”孙海梗着脖子,大声嚷嚷。 此刻的他如同秋后的蚂蚱一样,气势虽盛,却还是给人以一种气数已尽的既视感。 “本官已经收集了你的四大罪证,还敢狡辩?” “其一,你私自退订闵浙烛铺用于今年春闱大考的蜜烛订单,造成闵浙烛铺大量库存积压,资金周转不灵导致闵浙烛铺无奈闭店。” “其二,你同龙兴烛铺掌柜相勾结,订下不符合规范的蜡烛,并私吃回扣。” “其三,你意图侵犯春闱主考官,仅这一条,就够你牢底坐穿。” “其四,陈大人截获你命人当垃圾处理的八成新防风罩,为朝廷节省了不少银两。你却试图当场将其斩杀,其罪当诛。” 都察院御史翻看着手中的记事本,逐一细数着孙海犯下的罪证。 虽说前两项罪证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但不管怎么说,孙海头上这顶乌纱帽,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保不住的。 “卓大人,你快帮我说两句!刘大人一定是听信了沈无忧和陈岁这个竖子的片面之言,对我有所误解。” 孙海的眼里闪过了惊惧之色,他连滚带爬地跪在卓宏章身前,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双手紧紧抱着卓宏章的大腿。 他寻思着,卓宏章和林相国关系非比寻常。 如若林相国愿意出手相助,他兴许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卓宏章急于撇清和孙海的关系,又担心孙海狗急跳墙供出他,只能虚与委蛇地说着官话: “孙大人,刘御史公正廉明,如果你是清白之身,他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你先起来,事情还没有个定论,你作为礼部侍郎,怎可逢人就跪?” 沈无忧懒得理会负隅顽抗的孙海,沉声同众人说道: “大人们,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让所有考生能够续上蜡烛,安稳作答。我提议,所有人先随我去贡院库房搬运防风罩,最好尽快将防风罩发放至每一个考生手里。” “行!都察院所有人听凭沈考官差遣。” 都察院御史此话一出,他手下所有官吏,以及考场上所有负责监考的文官武将,纷纷涌向贡院库房,帮忙搬运物资。 几百人汇聚在一起快速分发着防风罩,效率自然是极快无比。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考生的桌案上又重新燃起了烛火。 单看那跳跃着的微弱烛火,倒也没有什么感觉。 但上万支蜡烛同时点燃,足以将遮天蔽日的阴霾尽数驱散。 沈无忧撑着伞,看着被烛火染了色的漫天雨水,被映红的半边脸,似荼靡耀眼。 她忽地转过身,声色轻缓地询问着身后的卓宏章和孙海,“二位大人也经历过春闱大考,年少时,想来也是意气风发,立志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我很好奇,二位这些年来,真的恪守初心了吗?” “......” 卓宏章抬着胳膊擦拭着被雨水模糊了的双眼,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当初那个干净清澈的自己。 二十多年前,他初入官场时,也曾想过做一个让百姓爱戴的清官。 还记得林祥睿给他送来一箱黄金的那一晚,他抱着那箱金子哭了几个时辰。 家人都以为他是在喜极而泣。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哭的是他死去的理想和抱负... 至于孙海。 本身就是靠着丰厚的财力买到的官,他未曾经历过十年寒窗之苦,自然没办法对沈无忧的话感同身受。 此刻的他,已经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 他暗暗腹诽着,他不过是买错了蜡烛,只要龙兴烛铺的掌柜守口如瓶,私吃回扣一事便能顺利瞒下来。 而沈无忧为了捞油水,竟当着所有考生的面公然换了自家商铺产出的蜡烛。真要严查起来,倒霉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这么一想,孙海的心思立刻松泛了起来。 他偷瞄着沈无忧精致的侧颜,不服气地嘀咕着,“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也不知道威风什么!回了房,不照样还得塌腰张腿伺候男人...” “......”闻言,沈无忧倍感无语。 她在外已经很注意分寸了,却还是会被这群稀烂的人造黄谣。 想起来,这个世道对女子还真是不公! “孙大人这是想要塌腰伺候男人了?”顾景炎凉凉的眼刀朝着孙海飞去。 “王爷,小的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呀...肯定是今晚风大雨急,您听岔了。” 孙海还以为有着龙阳之癖的顾景炎看上了他,吓得连忙缩起了脖子。 “往后别让本王听到这样的污言秽语,不然小心本王拔了你的舌头。”顾景炎撂下一句狠话,便没再搭理孙海。 眼瞅着都察院的人采证完毕匆匆离开了贡院,顾景炎也跟着一道快步走了出去。 不过他走没多远,又默默绕了回来... 夜半时分,暴雨仍未止歇。 沈无忧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起身穿戴齐整,并带上了五花八门的毒药,朝着孙海的卧房走去。 孙海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竟还想着侵犯她,她势必要让他吃点苦头。 站定在卧房门口,她先是往屋里灌了少量迷药,停顿片刻,这才蹑手蹑脚地溜进屋里。 正准备潜入内室,往孙海口里灌药。 已经身处内室的顾景炎还是快了她一步,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砍下了孙海的命根子。 “啊——” 身体上的剧烈疼痛让孙海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可他还没有看清楚来人,顾景炎一掌劈在他后颈处,他两眼一翻,又晕死了过去。 “王爷,你...” 沈无忧呆呆地看着顾景炎,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之前她就听人说过,顾景炎暴戾嗜血。 现下亲眼得见,难免有些害怕。 顾景炎收敛了眸中戾气,擦干净匕首上的血,缓步朝她走来,“你别怕,本王对女子向来温柔。” “......” 沈无忧听人说过,顾景炎曾将意图爬上他卧榻的女人活生生扒了皮。 所以她并不相信,他真的如他说的那样,对女子向来温柔。 “沈姑娘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看孙海不爽,想要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来着。” “刚好,本王也看他不爽。所以,本王就将他给阉了。” “王爷,你这么做,他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到时候要是追查起来,谋杀春闱考官,恐会污了你的名声。” “本王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多一笔恶行而已,不算大事。”顾景炎动了手,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许。 “可我还是觉得,王爷不应该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惹得一身骚。” 沈无忧说话间,又一次闻到顾景炎身上呛鼻的酒味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本王熏到你了?” 顾景炎有些不好意思,也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自那日听沈无忧亲口说,她喜欢过二火,又被二火的言语所伤,他一直深陷在愧疚与自责之中。 接连好几日,他都在借酒消愁,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沈姑娘,本王很臭吗?” “不会,就是酒气重了些…酗酒伤身,王爷大病初愈,还望多保重身体。”沈无忧连连摇头,就算给她十个八个胆子,她也不敢嫌弃天朝最为凶残乖戾的战神王爷。 顾景炎发现沈无忧在悄悄闭气,红着脸,略委屈地说:“以后不喝了。” “......” 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这么听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说顾景炎喜欢的是男子,但是每次靠近他,她还是没办法将他当成好姐妹。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她总感觉,顾景炎喜欢的人是她... 顾景炎担心沈无忧被他熏吐,连声道:“沈姑娘,你最好快些去找同行者,制造不在场证明。孙海很快会转醒,有了不在场证明,任何人便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王爷,这药能止疼止血,你记得给他用了。要不然,他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暴毙身亡。” “你让本王给他上药?”顾景炎抽了抽嘴角,不可置信地问。 他有洁癖,根本不可能去触碰孙海孙海肮脏的身体。 “王爷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我替他上药吧。” “不行!” 顾景炎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别为了孙海这种人渣浪费药材。” “王爷,孙海触犯了律法,律法自会严惩他。他不该死在你我手里,为了这种人搭上名声不值得。” “好吧。” 顾景炎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不情不愿地接过她手中的药瓶,“本王给他上药,你快走。” “嗯。” 沈无忧溜出孙海卧房前,还不忘叮嘱顾景炎,“王爷,你也注意安全。” “怎么,这么关心本王?”顾景炎心里甜滋滋的,脸色再不似刚进屋时那样吓人。 “关心盟友难道不是应该的?” “本王很喜欢你的关心。” “王爷,你记得快点...” 沈无忧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快步去找了陈岁。 陈岁此刻正和梁非一道巡逻着考场。 相处之后他才发现。 梁非远比裴行止正直得多,且更加值得信赖。 “陈大人,梁副将,考生们可还在作答?”沈无忧撑着伞,快步跑了过来。 “今夜是春闱的最后一个晚上,这群考生肯定睡不着,没到鸡鸣时分,怕是都不舍得睡。” “十年寒窗,实属不易!” 沈无忧她很希望所有为梦想努力奋斗过的人都能得偿所愿。 可惜春闱大考本身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够脱颖而出的,一万个人之中仅仅只有三百人。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缔造一个相对公平的考场环境,让所有人都能发挥出正常的水准… 裴行止见沈无忧只顾着同陈岁说话,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酸得不得了。 下一瞬。 他突然发狂,攥着沈无忧的手腕,将她拉至黑暗一角,语气不善地诘问:“沈无忧,你莫不是看上陈岁了?” “将军的疑心病未免太重了吧?你一会儿疑心九王,一会儿疑心陈大人,这还有完没完了?” 沈无忧挣开了裴行止的手,暗暗腹诽着,早知道他的力气还是这样大,她就该对他下猛药,让他拉个三天三夜走不出茅坑! “并非我疑心病重,是你自己不知检点。” “寻常女子怎可能像你这样抛头露面,大晚上的和其他男人相谈甚欢?” “要不是你故意卖弄风情,孙海怎么会大胆到在贡院后堂对你图谋不轨?” ...... 裴行止还想接着往下说,沈无忧忽然抬起手臂,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裴行止,你真是恶心至极!圣上宣我为春闱主考官的时候,你跳得比我这个当事人还高!怎么这会子,竟又怪我抛头露脸了?” “你敢打我?”裴行止蹙着眉,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我怎么不能打你?是你对春闱考官出言不逊在先。” “沈无忧,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女人!传宗接代才是你最要紧的任务,等春闱结束过后,你最好给我乖乖待在南院。再让我发现你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我会第一时间将你拖回卧房,将你摁在床上,干到你下不了榻为止!” 裴行止确实不敢对沈无忧动手,毕竟沈无忧有顾景炎给她撑腰。 好在他们是合法的夫妻,他大可以在卧榻之上好好教训她。 他偏不信,这世上还有睡不乖的女人! “呕——” 沈无忧没想到裴行止会说这么下流的话来恶心他,一时没忍住,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阵狂吐。 “你...”裴行止才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又被她吐得脏兮兮,气得脸色铁青。 沈无忧吐完之后,身子总算清爽了些。 她鄙夷地睨了裴行止一眼,声色冷淡:“将军,你可真下头!” “你给我记着!” 裴行止暗暗发誓,等春闱结束,他就将沈无忧扛回去,做到她哭为止。 不!他要做到她怀上身孕。 只要怀上身孕,圣上定然不会同意她和离的请求。 到时候,她只能乖乖地留在他身边,任他玩弄采撷... “啊——” 沈无忧还想着再怼上裴行止两句,听闻考官住房方向传来杀猪般的尖叫,眼里暗芒轻闪,旋即提着衣摆,兴冲冲地赶了过去。 第108章 沈无忧被顾景炎摁在床上强吻 孙海的叫声太过凄惨,为暴雨倾盆的深夜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沈无忧和裴行止两人赶到孙海卧房时。 陈岁,梁非等人也纷纷赶了过来。 梁非胆大,他率先走进卧房,用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蜡烛点燃的那一瞬。 所有人都跟着闭住了呼吸。 放眼望去,就见孙海光着膀子,浑身是血地瘫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嚎叫。 而他的命根子。 已经和他的身体彻底分离,此刻正被两只体型巨硕的老鼠啃咬着。 “救我,快救救我...” 孙海瘫在地上抬着那双血红的眼眸,朝着来日伸出了胳膊,“救我!我不想死...” 沈无忧蹙着眉头,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伤处。 方才顾景炎明明是用匕首齐根切断的,怎么又突然冒出两只老鼠? 难道...顾景炎只是口头上答应了她,事实上并没有替孙海上药包扎伤口? “孙大人,你这是?” 梁非迅速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处,“你这伤是被老鼠啃咬出来的?” “我不知道...我感觉像是有人用刀砍下来的!” 孙海疼到浑身战栗,他的目光倏然落定在沈无忧身上。 下一瞬。 他如同发疯了野兽一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从血糊糊的地上站了起来,夺过梁非腰间佩剑,朝沈无忧冲了过去。 “贱人,一定是你害的我,一定是你!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孙海面容狰狞,眼里是嗜血的光芒。 然而他还没有冲到沈无忧跟前,就因伤处剧痛难忍,狠狠地跌倒在地。 手中长剑也跟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陈岁见状,忙挡在沈无忧面前,他担心沈无忧看到这么血腥的画面会害怕,关切地问了一句:“沈考官,你要不先出去回避一下?” “不用。”沈无忧摇了摇头,“我是医者,见过许许多多血腥的场面,这不算什么。” 裴行止狠狠地瞪了陈岁一眼,心下陡然生出几分怒火。 沈无忧是他的妻子。 陈岁这厮凭什么上赶着献殷勤? “医者...” 孙海这才想起来沈无忧的医术似乎很高明。 他的眼里再次燃起亮光,连滚带爬地跪伏在沈无忧脚边,苦苦哀求,“沈无忧,刚才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出言不逊。你要是能够医治好我,我必定重金酬谢。” “晚了,孙大人。” 沈无忧指着那两只餍足的老鼠,道:“你应该在第一时间将那截残躯保护好。这会子那两只老鼠都快啃没了,你让我怎么医?” “是你放的老鼠,对不对?一定是你!”孙海抬起头,仇恨地瞪着沈无忧。 “一刻钟前,我还在巡逻考场,陈大人和梁副将可以为我作证。这一刻钟里,我也并非单独一人,裴将军一直陪在身侧。”沈无忧气定神闲地解释道。 她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孙海能有今天,纯属自作孽。 “除了你,还能有谁?”孙海的目光从屋内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顾景炎那张邪肆的脸。 只是...他无凭无据,哪里敢指认权倾朝野的九王殿下?! “孙大人,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小心眼?依我看,你这破烂根子十有八九就是老鼠咬掉的,有句话叫做人贱自有天收。” 梁非本就看孙海不爽,见他还想着污蔑沈无忧,瞬间来了火气。 他得知沈无忧差点儿被孙海轻薄的时候,就气得想要阉了孙海。 再怎么说,沈无忧都是裴行止的妻子。 孙海意图轻薄沈无忧,不就是在打裴行止的脸? 奈何裴行止生性温润,别人都骑到他头上来了,他还是不打算向孙海出手。 事实上,只要他发句话。 近两百武将都会一拥而上,将孙海先阉之而后快。 “男子私处我不便观瞻,还是先请太医来治伤吧!” 沈无忧淡淡地说了一句,旋即转头看向卓宏章,“卓大人,孙大人与您交情不浅。怎么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担心?反倒...还有些幸灾乐祸?”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颠倒是非!”卓宏章冷哼了一声,这才吩咐了手下文官赶去请太医。 平心而论,孙海已经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死亡才是一颗废弃棋子的最终归宿... “你们留在这里看着孙大人,我出去透透气。” 沈无忧终归是女子,这样的场景她确实是该回避一下的。 踱步回自己的卧房门口。 她竟发现顾景炎此刻正蹲在她房门前,醉眼迷离,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地晕厥。 “王爷?” 沈无忧左右四顾,再三确认周遭没有旁人,这才凑了上前,“王爷,你怎么还在贡院里?” “今晚喝多了,酒劲上头,走不动道。” 顾景炎抬起眼眸,见来者是沈无忧,又下意识地往身后缩了缩,“我很臭,你快走吧。” “可是你就这么蹲在我卧房门口,要是被人发现,我必定是百口莫辩。” “那怎么办...我走不动道。”顾景炎委屈巴巴地看向沈无忧。 这几天他喝酒就跟喝水一样,抄起酒瓶就是干。 他本是千杯不醉的体质。 为求一醉,今晚特地喝了府上珍藏的花颜醉。 花颜醉刚喝下肚的时候可能没什么感觉。 过上一两个时辰,才会上头,而且后劲极猛。 “你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卧房躲一躲?”沈无忧很担心顾景炎被巡逻的将士发现,压低了声道。 “我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想躲进你的卧房,可你说过没有你的允许,不能随便进入。” “先进来吧!”沈无忧多少有些无奈。 早知道门口还蹲着一只醉鬼,她就该把解酒的丹药也给带过来。 顾景炎缓缓起身。 他双手扶着门框,跌跌撞撞地跟在沈无忧身后进了卧房。 进门后沈无忧并未点蜡。 顾景炎醉得太厉害,裴行止若再次抽风跑来,她是真的无力应对。 “王爷,你现在坐会儿。我给你打盆凉水,洗洗脸。” 沈无忧摸黑拿上了卧房里的铜盆,准备出去接盆水。 顾景炎身上的酒气太重了。 一会儿她还需要点几根熏香散散味儿。 “麻烦了。”顾景炎并着双腿,规规矩矩地坐在桌案前,迷离的醉眼里满是歉疚。 “王爷,我去去就回,你千万别乱跑。要是让人撞见你在贡院,改明儿个大家都该知道是你向孙海下的手。” “沈姑娘,你在说什么,本王听不清。”顾景炎深深地盯着沈无忧娇嫩的唇瓣,灵魂仿若同肉体抽离了一般,沈无忧说了什么,他是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而他的脑子里,除去嗡嗡嗡的杂音,忽然间又冒出了一道邪肆的声音,蛊惑着他快些亲上沈无忧娇嫩的唇... “罢了,你乖乖坐在这里就好。”沈无忧彻底放弃和醉汉沟通。 小跑着出了卧房,打了一盆凉水,火速赶了回来。 “王爷,你在哪儿?” 回来的时候,顾景炎并未坐在桌案前,沈无忧心下一惊,又是一顿好找。 最后发现顾景炎竟躺到了她的卧榻上,她总算暗暗地松了口气。 “王爷,先洗把脸,洗完再睡。” 沈无忧拧了毛巾,轻轻地给他擦拭着脸颊。 反正今晚是在贡院的最后一夜。 卧榻被占了也没事,她可以在躺椅上将就一夜。 “你...你要睡我?” 顾景炎极会听重点,其余的话他是一句没听清,隐隐约约就听到沈无忧说要睡他。 “我没有。”沈无忧连忙摇头,她可不想让顾景炎误以为,她也是想要爬上他卧榻的女子。 万一他突然发疯,要剥了她的皮,那就大事不妙了。 “本王...本王愿意给你睡。” 顾景炎腼腆地笑了笑,他低着头,吃力地解着缠在腰间的腰带。 “王爷,你别逼我将你打晕...” 沈无忧见他这副模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袖中是藏了许许多多的药物。 但她并没有想过对盟友用毒。 因为就算是最为常见的蒙汗药,一不小心也有可能致命。 部分犯有呼吸道瘾症的人群,若是服了蒙汗药,就有可能窒息而亡。 “你让本王打你?” 顾景炎愣了愣,他完全误解了沈无忧的意思,好一会儿才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本王不打女人。” “王爷,抱歉了!” 沈无忧察觉到顾景炎醉酒醉到了疯癫的程度,她只好扬起手臂,准备对着顾景炎后脑勺劈上一掌,直接敲晕他了事。 谁知,顾景炎的身手极其敏捷。 在她那一掌朝他后脑勺袭去的时候,他忽然闪至她身后,修长的手稳稳擒住沈无忧不堪一握的腰肢,而后一屁股坐在卧榻上,迫使她呈条状趴在了他大腿上。 “......” 沈无忧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顾景炎的大掌竟“啪啪”落在她的屁股上。 她的大脑忽然空白一片,脸颊也在须臾间变成了酱红色。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被揍过屁股。 没成想顾景炎这厮竟揍了她的屁股... “顾景炎,你欠揍是不是!” 沈无忧被他死死摁着,想要挣扎,却又挣扎不过。 “本王舍不得打你,但是打屁股可以。追风说过,这算是夫妻情趣。” “谁跟你是夫妻?”沈无忧趁顾景炎发懵的时候,立刻从他腿上起身。 她摸着黑,拿了架子上的鸡毛掸子,转身指着顾景炎的鼻尖,气呼呼地道:“给我站起来!我今天不打回来,我不姓沈!” 顾景炎乖乖照做,果真站了起身。 沈无忧一手抓着他的衣襟,一手拿着鸡毛掸子,往他屁股上抽了好几下,“狗男人!再敢打我屁股试试!” “疼...”顾景炎疼得缩了缩身体,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躲开。 可能醉得太离谱。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犯了错在等待着长辈惩罚的小孩儿。 乖巧温顺又可怜巴巴。 沈无忧抽了几下,就再也不忍心对他下手。 她扔了鸡毛掸子。 又摸了摸顾景炎委屈地鼓起来的脸颊,“下次不准再打我屁股,听见没有?” “不能打的话,那能摸吗?” “!!!” 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喝醉后这样放浪,暗暗腹诽着天下乌鸦一般黑。 “可以摸吗?”顾景炎眨了眨眼,执拗地问。 “也不能!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躺下睡觉。” “好吧。” 顾景炎失落地低下头,小声嘀咕着,“你要是我的妻子,就好了。” “什么?”沈无忧稍微往他身上靠近了些,试图听清他在嘀咕什么。 黑暗中,顾景炎完全看不清楚沈无忧此刻的模样。 但他还是凭借着直觉,找准了她的方位,将她一把推倒在了身后的卧榻之上。 “你干嘛...” 沈无忧正准备劈晕他,他竟强行抓住她的手,强行同她十指相扣。 下一瞬,顾景炎直接咬住了沈无忧的唇,温柔地沉醉地亲吻着她。 沈无忧被他身上浓郁的酒气熏得晕晕乎乎,她想要大口呼吸,却又一次被他趁虚而入。 “无忧,我心悦你。” 顾景炎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在梦里,此刻他只想贪婪地攫取她的呼吸,她的美好... “顾胤,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沈无忧初吻被夺,自是羞恼不已。 “......” 顾景炎听到沈无忧叫他顾胤,瞬间清醒了过来。 此前他父皇只有在暴跳如雷的时候,才会叫他顾胤。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沈无忧的手,只用手肘撑在她身体两侧,深深地俯视着她。 天啊...他怎么可以对她做这种事! 顾景炎没想到自己醉后会这样失态,暗暗地咬破了舌头,试图用疼痛来维持着清醒。 沈无忧赶紧捂住自己被嘬得又红又肿的唇,气恼地瞪着他,“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对不起。”顾景炎很是内疚,他也觉得自己太过混账。 “你太过分了!我好心让你进门睡觉,你竟打我屁股,还强吻我。” “打疼了吗?”顾景炎对此并没有什么印象。 他只知他手劲儿极大,真要是动了手,她肯定是要受伤的。 第109章 本王是不是弄疼你了? “……” 沈无忧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醉汉发疯而已。顾景炎忽然问她疼不疼,她反倒很不自在。 他是打了她的屁股。 但那力道委实不算大,与其说打,不如说是在摸... “王爷要是清醒了,就快些离开吧!” 沈无忧越想越气恼,顾景炎已经不是第一回占她便宜了的。 上回她在睡梦中因为太过闷热而撕扯衣服,就被他看光过一次! 顾景炎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能试探性地一问再问:“本王真的没有打疼你?” “你到底走不走?” 沈无忧急了眼,语气也愈发生硬。 “我走。” 顾景炎立马站起身,但仔细想了想,又颇为认真地同她说道: “沈姑娘,本王自知对你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等你和离后,自当八抬大轿将你迎娶进门。” “我若是能够顺利和离,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嫁。”沈无忧说完,自顾自地抬手轻触着被他弄得又红又肿的嘴唇。 除却懊恼,她心底里还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方才顾景炎靠近她时,她竟完全分不清他和采花贼。难道这世上,还有气场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顾景炎注意到沈无忧的嘴唇有些肿,连声道歉:“抱歉…本王是不是弄疼你了?本王没有和人亲吻过,这是第一次,可能没控制好…” “你没有亲吻过司将军?” “本王亲他做什么!”顾景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完全忘了之前他亲口说的,他喜欢的人是司熤。 “你不是说过,你爱慕司将军已久?” “司熤不喜欢男子,本王没亲过他。” 顾景炎硬着头皮圆了谎,他暗戳戳回味着刚才那个吻,眸色愈发荡漾。 之前他并不相信话本子里写的,和心爱的人接吻连对方的呼吸都是甜的。 亲身体验过后,他才知原来她的滋味是这样甜... 沈无忧想到自己竟被一个有龙阳之癖的男子夺了初吻,更恼了。 “王爷,你快走吧。以后没事千万别来找我,再有下次,我肯定不饶你。” “......” 顾景炎还想说些什么,她已经将他推出门外。 看着紧紧合上的门扉。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屁股。 不知为何。 沈无忧说他揍了她的屁股,结果疼的竟是他... 翌日清晨。 沈无忧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从卧房里走出,所有人都跟着吓了一跳。 陈岁睁大了眼睛凑上前,好奇地问道:“沈考官,你的嘴唇是怎么回事?过敏了吗?” “啊?” 沈无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肿胀的唇,气得恨不得再暴打一顿顾景炎。 长这么大连亲个嘴都不会。 一直啃啃啃的,都把她给啃肿了! “无忧,你脖子上这个红印是怎么回事?”裴行止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沈无忧脖子上的吻痕。 “大概是蚊子咬的。我对蚊虫过敏,嘴唇都被叮肿了。” 沈无忧说完,默默地溜回房,对着铜镜涂上了一层消肿的药膏,等肿胀程度消了些许,这才开门走出。 裴行止一直在门外等着,他总感觉沈无忧脖子上的红痕像是被人亲吻出来的。 问题是,昨晚陈岁等人都在孙海房里轮流守着。按理说,应该没有人有那个时间和沈无忧私会。 “无忧,你的嘴唇和脖子真是被蚊虫叮咬的?”裴行止见沈无忧从屋里走出,视线又一次落定在她脖颈的红痕上。 “将军莫不是在怀疑,昨晚我与其他男子寻欢苟合?”沈无忧反问。 “看这痕迹,确实很像。” “将军的眼神还挺好的。不怕告诉你,我昨晚就是给你戴绿帽了。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别说气话,好吗?我是在关心你。” 裴行止这人多少是有些毛病的。沈无忧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认,他反倒打消了疑虑,不再多问。 沈无忧懒得跟他废话,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孙大人的情况如何了?” “他的身体算是彻底报废,太医忙活了一整晚,才止住了血。” “截止至目前,还没有查出是谁对他下的手。” “至于他私吃回扣的事,都察院御史已经如实上报,春闱大考落幕后,圣上应当会亲自审理此事。” 裴行止想到孙海私处被老鼠啃得只剩那么一点的可怜模样,顿觉胯下生风。 “今天是春闱大考的最后一天,你让手下将士警惕点儿!我担心有人蓄意滋事。” “孙海都这样了,还能出什么事?”裴行止不以为然地道。 “他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真正的狠角色,尚未露面。” 沈无忧快步走进了考场,目光在焦灼作答的考生脸上一一掠过。 没走几步,忽然有一个考生因舞弊被带离了座位。 离场前,还不干不净地瞎嚷嚷:“沈考官,你不讲武德!你收了我五百两银子,为何还要让人抓我?!”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考生全部抬起头,朝沈无忧看去。 沈无忧看向这位疯疯癫癫的考生,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她就说,这群禽兽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能够污蔑她的大好时机。 这不,又有人上赶着来送人头了… “沈考官,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包庇我的?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给了你的,你为何说话不算话?” 那考生被两位考场督导官架着胳膊,嘴里仍不干不净地喊着话。 裴行止蹙着眉,即刻吩咐着两位考场督导官,“此考生疯癫无状,这番话纯属污蔑沈考官,你们还不快封了他的口!” “裴将军,此话差矣。” 卓宏章快步从另一个方向赶来,他眯了眯眸,混浊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沈无忧,“沈考官,你口口声声说要尽全力维护考场公平。请问,你就是这样维护的?” “卓大人这是认定了我德行有亏,私下收受考生贿赂?” “我只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是未曾收受过贿赂,此考生又怎会冒着被春闱大考永久除名的风险,也要将你拉下水?” 卓宏章冷笑连连,声音越放越大。此刻,他是恨不得让全考场的考生都能听到。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等着瞧吧。” 沈无忧挑了挑眉,缓缓收回了停驻在卓宏章身上的视线,转而向考生走去,沉声问道: “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把全部身家给了我,那么,麻烦你仔细说上一说,你是从哪里赚得的五百两银子?” “我做生意赚的。” “什么生意?” “卖...卖胭脂水粉。” “哦?” 沈无忧勾唇,一步步引他入套,“烦请你仔细说说,你是自产自销呢,还是从其他地方进购的胭脂水粉,转卖赚差价?” “从其他地方进购的。” “那再请你详细说说,是从何处进购的胭脂水粉?另外,你家可有店铺?” “我就是摆摆地摊,没有店铺。”考生根本答不出来是从哪里进购的胭脂水粉,一张脸涨得通红。 第110章 沈无忧开大秒全场 沈无忧冷笑道:“没有店铺,随便摆摆地摊,能赚到五百两银子?说谎之前,你就不知道先打打腹稿?还是说,你背后的主使者不是民间疾苦,张口闭口就是大几百两银子?”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并未停留在考生身上,而是定定地落在了卓宏章的身上。 卓宏章寒门出身,早年极其艰苦。 不过他在官场也混了大半辈子,贪污受贿所得的钱财珠宝,少数也有几万两银子。 在极其奢靡的环境中待的久了,想必卓宏章早就忘了民间疾苦,真以为寻常百姓摆摆地摊就能赚个四五百两银子。 而场上的寒门考生听到沈无忧的这番话,纷纷打消了疑虑,接着低头作答。 寻常人家别说五百两银子,一年到头若是能够攒下二十两银子,也算是极宽裕的了。 如若靠摆摊就能赚到五百两,那谁还愿意坚持寒窗苦读十年? 统统跑去摆摊,来钱还快,多省事? 卓宏章没想到沈无忧这么会带节奏,试图再一次将矛头引到她身上,“沈考官,现在不是探究此人是从何赚得五百两银子的时候。他就算是去偷去抢,那也是他的事,和你私自受贿一事并无关联。” “行,那咱们就来聊聊这件事本身。” “首先,我沈家的家底相当丰厚,根本不缺这三瓜两枣,我是疯了才会为了五百两银子做出这样的事?” “再说,我从头到尾都没能完整地看过一遍考题,出卷人不是我,发卷人也不是我,请问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帮他作弊?” 沈无忧当着众人的面,头头是道地自证着清白。 卓宏章冷哼着,脸上写满不敢苟同,“谁知道你有没有私自偷看过考题?” “卓大人,试题本就是由你来保管。如若出了任何闪失,你的罪过无疑是最大的。你若非要一口咬定我看过考题,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保管试题不当,且存在漏题的风险?” “你...你简直是在强词夺理!”卓宏章激动得面色通红,想要反驳却无从反驳。 “说不过我就说我强词夺理?” 沈无忧不屑地撇了撇唇,又看向神色紧张的考生,冷声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不肯如实相告,等待你的可不是被春闱永久除名这么简单。污蔑春闱主考官,其罪当诛,是要被判死刑的,你可考虑清楚了?” “我...” “就这么说吧!你要是交代不清楚那五百两从何而来,又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给的我,还有就是,我到底是怎么帮你作的弊,那你就等着被杀头吧!” “...五百两银子是一个月前,我亲自去往福来客栈,托掌柜转交的。至于如何舞的弊,这事你应该清楚的,一刻钟之前,你让人给我塞了答题的要点。” 考生的声音越来越弱,之前那蒙面人让他污蔑沈无忧的时候,可没有交代这么多。 现在倒好,沈无忧问得这样细致,他只能硬着头皮临阵发挥。 “一个月前?” 沈无忧顿觉好笑,“一个月前,圣上还没有指派我为春闱主考官,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位置是属于我的。你莫不是未卜先知,事先算到了?还是说,你家祖坟冒了青烟,先人给你托梦了?” 闻言,梁非即刻上前,意图将考生当场斩杀,“岂有此理!尔等宵小竟敢污蔑春闱主考官,其罪当诛!” “别,别杀我!我知道错了!” 考生被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地,哆哆嗦嗦地将实情吐露了出来: “沈考官,实在是对不住!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蒙面人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要我在春闱大考上污蔑你。至于作弊用的小纸条,是我自己做的。纸条是从稿纸上撕下来的,你们可以派人去核验。” “哦?” 沈无忧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吓破了胆,浑身发颤的考生,“污蔑本考官,是死罪。你以为,随随便便交代出一个姓名不详的蒙面人就能敷衍了事?” “沈考官,我确实只知道这么多!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你让我如何饶你?你开口就想要我的命,我是傻了还是疯了,会饶过你这种人?” 沈无忧摆了摆手,即刻让梁非将此人拖去了顺天府衙,“梁副将,记得告知顺天府丞,必须秉公办案,我过后会查问进度。” “是!” 梁非恭敬应下,而后提溜着考生的衣领,将他带离了考场。 “沈考官,你身为一个女子,为何这样心狠?你就不怕,你的所作所为,会报应在你子孙后辈身上?!” 考生自知沈无忧再不肯饶他,遂又发了狠,试图用最恶毒的言语攻击她。 陈岁冷眼看着考生呼天抢地被拖走的模样,气得咬牙切齿,“沈考官,难道真就揪不出指使这混账东西的幕后黑手?” “稍安勿躁,咱们还有半天的时间。” 沈无忧估摸着今天必定还会再生出不少事端,这群人摆明了是要将她拖下水,一次不行,绝对还有第二次。 这一来二往的,她总能抓到这群人的把柄。因此,她倒也不是很心急… 果然,没一会儿,考场上忽然又有一位考生,捏着一卷拳头大小的卷轴,嚷嚷出声:“不公平!不公平!我要实名举报沈考官!” “本考官怎么得罪的你,你倒是好好说说。”沈无忧率先朝着考生走了过去。 考生义愤填膺地说:“你身为春闱主考官,竟还想着以公徇私!我亲眼所见,你将卷轴交到了你表哥谢羡之的手中,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沈考官,这一回你又当如何自证清白?”卓宏章抬手捋了捋寸长的胡须,老神在在地看向沈无忧。 沈无忧懒得搭理卓宏章,锐利的眼眸看向检举她的考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博。” “张博...陈大人,你去核实一下此人的考号和户籍信息。” “是。”陈岁片刻不敢耽搁,即刻前去核查。 “你核查我的户籍信息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要对我和我的家人展开报复?”考生眼里闪过一丝畏惧,嘴上却还叨叨个不停。 “我且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我将卷轴交由谢公子手上,这卷卷轴又是什么时候到了你的手里?” “一个时辰之前,你路过的时候偷偷给的。谢羡之答完题,一不小心卷轴掉了地,滚到了我脚边,就被我捡到了。” “照你这么说,谢公子答题卷上的内容,应当和卷轴里的内容相差无几,对吧?”沈无忧把玩着手中卷轴,冷声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 “那好。裴将军,你且拿着卷轴,仔细比对卷轴上的内容和谢公子答卷上的内容。”沈无忧说完,随手将卷轴交到了裴行止的手里。 裴行止点了点头,即刻朝着谢羡之的考位走去。 谢羡之脸上满是焦躁。 他答题的时候一直处于全神贯注的状态,等他答完,才发现边上那位考生一直在偷看他的答卷。 也就是说,那考生手里的卷轴,极有可能是照抄他的答卷写的。 这种情况下,他和沈无忧都极有可能被定罪。 “沈考官,我...我有愧...” 谢羡之为了保全沈无忧,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将所有祸端揽在自己身上。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无忧厉声打断: “谢公子,还请你配合调查,让裴将军仔仔细细检查你的答卷。本考官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一切公道自在人心。” “...是。” 谢羡之见沈无忧这样坚定,便知她早有防范。 他安安静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将答卷完完全全铺平在桌面上,任由裴行止比对。 裴行止看着谢羡之这么一手端正的好字,眼里骤然闪过惊艳之色。 如若谢羡之能够挺过这一劫。 往后他必定要多加拉拢才是,此等大才,将来必定有所作为! “裴将军,可有结果了?” 沈无忧见裴行止打开了卷轴,缓声问了一句。 “这...” 裴行止展开了卷轴,眉头不由得越拧越紧,“卷轴里是一幅女子的画像。” “哦?只有画像?” 沈无忧接过卷轴,又示意卓宏章等人看过来。 卓宏章看到画像的那一刻,双眼瞬间瞪得溜圆。画像上的女子,不是他养在外头的外室楚姬又是谁! 核查完考生信息风风火火赶回的陈岁见状,立马指着画像中的女人说道: “我知道这是谁!这是卓大人养在青竹别院里的外室楚姬!她生孩子的时候,我和礼部诸位同僚还去别院探望过的!” 第111章 九王要求沈无忧对他负责 沈无忧故作诧异地看向卓宏章,笑着问道:“卓大人,你外室的画像,是怎么落在这位张姓考生手里的?” “我...这一定是你联合他人想搞我!”卓宏章老脸通红,急得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卓大人此言差矣!这几天,一直被暗算的人是我不是你,全场近万名考生的眼睛可明亮着呢!” 沈无忧收好卷轴,又转头询问着陈岁,“陈大人,这位张姓考生的户籍信息可是查到了?” “查到了。张博,冀州人士。于秋闱乡试中脱颖而出,特来进京赶考。” “不过,隔壁考场还有一个同名同姓且同籍贯信息的人也叫张博。” “我仔细比对了信息,发现隔壁的张博才是真正的张博。” “眼前的这位,是个冒牌货。” 陈岁暗暗感慨,他在礼部任职二十多载,这还是头一回发现春闱大考上能生出这么多事。 而这些事,几乎全是冲着沈无忧一人来的。 藏在暗处的那些人之所以这么针对沈无忧,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女子。 究其根本,是因为沈无忧查舞弊查得太严。 她的种种举措,已经严重影响了各方势力往春闱里塞人的惯有行为。 “原来,还是个冒牌货?” 沈无忧细细地打量着考生,随口问道:“说说看,你和卓大人的外室是何关系?” “我和卓大人的外室并无任何牵扯!” “既然没有牵扯,你手里又怎会攥有人家的画像?” “这卷轴是你给谢羡之的,我怎么会知道?” “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沈无忧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我给过你机会解释清楚的,是你不要。一会儿被定罪为污蔑春闱主考官,可别哭。” “什么意思?”考生的眼里闪过一丝惧意。 “刘大人,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冤死了。” 沈无忧朝着空场外的空巷喊了一嘴。 都察院刘御史果真快步走了出来。 “沈考官见谅,我刚才去了一趟青竹别院,路途上多有耽搁。”刘御史气喘吁吁地道。 “你去那里做什么?”这一回,不仅仅是那假冒的张博坐立难安,卓宏章也再也坐不住,焦躁地站了起身。 “经查,孙海私吃回扣一事证据确凿,我在圣上的授意下,已经查封了孙府。” “从孙海的个人记账簿上,我发现他曾多次向你行贿,金额高达一万两。” “考虑到这件事牵扯甚广,我又一次问了圣上的意思,经允准,这才带人去了青竹别院搜查。” “青竹别院除却私藏了一百万两赃款,我还从卓大人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封拳头大的卷轴,卷轴里是卓大人的亲笔。” 刘御史说完,立马将袖口中的卷轴亮了出来,卷轴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答题要领及重点。 沈无忧勾唇,眸光戏谑地看向卓宏章,“这么看来,考场上那封画着卓大人外室的卷轴,应该是被卓大人搞错了。卓大人应当是想要让这位假冒的张博,将刘大人手里的卷轴,带到考场上栽赃诬陷我与表哥,我猜的没错吧?” “胡说八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卓某从未做过这样的卷轴,你们休要血口喷人!” “卓大人别激动,这笔账呢,我们可以慢慢算。” 事实上,都察院御史手中的卷轴还真不是卓宏章的亲笔。 这一切还要从沈无忧几日前半夜溜出贡院,孤身潜入青竹别院说起。 沈无忧早就让人盯上了谢羡之前后左右的位置,也早就查到了谢羡之右手侧的张姓考生盗用了他人的身份。 前几日,当她的人从张姓考生包袱里搜出一卷空白卷轴,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人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和谢羡之。 因此,她潜入青竹别院时,刻意在卓宏章桌上留了一封写有答题要领的卷轴。 至于卷轴上的字,其实是陈岁一笔一划亲自描摹的。 陈岁跟在卓宏章身边也有大几十年了,之前卓宏章懒得理事,很多时候都是由他代劳的。 他担心字迹不一样惹圣上怀疑,便勤勤恳恳练了许多年,如今终于练到和卓宏章的字如出一辙的地步。 而考生手中的卷轴本是照抄谢羡之的答案,沈无忧早有防备,在接手的那一瞬,偷偷在袖口里换了一封。 将另一封她事先绘下的卓宏章外室画像的卷轴给裴行止递了过去。 倘若卓宏章令人搜一搜沈无忧的身,定能从她身上发现一封写满和谢羡之答卷相差无几的卷轴。 可惜他此刻阵脚大乱,自顾不暇,根本想不到这一茬。 卓宏章红着眼,好声好气地央求着刘御史,“刘大人,你我在朝为官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卓大人,铁证如山。” 刘御史并没有给卓宏章任何讨好收买的机会,旋即又将一份户籍信息扔到了他跟前,“卓大人,这位考生姓朱,名光熙,对吧?” “这我哪里知道?”卓宏章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你的外室楚姬已经招认,朱光熙是她在外头养的姘夫。” “不日前,你让楚姬给你找个面生的男子,让其在考场上指证沈考官私自给她的谢姓表哥漏题,并答应给其一百两的封口费。” “楚姬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索性就叫自己的姘夫来做这事儿。” “至于朱光熙的户籍信息,也是你让人在考生名录上做的假,我说的可对?” 都察院御史之前就收到沈无忧的密信,悄悄查了这位考生,没成想,这一查果真查出了点东西。 “......” 卓宏章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缩着肩膀完全不敢抬头的考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被楚姬那个小娘儿们给绿了! 不过他此时根本顾不上这事儿。 朱光熙被证实和他的外室有染,这意味着他泼在沈无忧身上的脏水都将反噬到自己身上。 而他的栽赃嫁祸,最终只能以他的一败涂地而告终。 “卓大人,你就这样恨我?为了拉我下水,不惜把你自己也给赔上?还是说,你背后还有人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 沈无忧接连问了三个问题,不过答案她早就了然于心。 她与卓宏章并无私仇。 卓宏章看她不顺眼主要是因为她是女子,且抢了他春闱主考官的位置。 但凭这两点,还不至于让他疯狂至此。 想必,他背后还站着一群指望着通过春闱舞弊培养手下门生,结果却被她坏了好事的朝中官员。 “沈无忧,这些全是你的一面说辞,如何作数?青竹别院里的赃款也不关我的事,我这几日全在贡院,有人想要栽赃陷害我,故意在我的青竹别院里藏了巨款,也是有可能的。” “卓大人,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对圣上说吧。” 沈无忧眼看着春闱大考即将结束,旋即又带上了春闱前从黑市里抄录的那本买卖试题的名录,站定在考场前,对众考生说道: “本次春闱,统共有十一位考生去往黑市买了春闱试题,还请这十一位考生出贡院后自行去顺天府走一趟。另外,我已经在春闱期间,命人去诸位家中搜出了春闱试题,人赃并获,多说无益,请吧,诸位!” 她此话一出,所有考生瞬间沸腾了起来。 “这位沈考官是真的很不错!我的考场座位较为接近沈考官的监考位,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天她可谓是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 “你们是不知道,咱用的蜡烛都被人调换了。最后是沈考官解决了劣质蜡烛的问题,咱们才得以用上正规的考场专用蜜烛。” “昨晚狂风大作,礼部故意藏了蜡烛防风罩,也是沈考官解决的防风罩问题。要不然,昨晚咱们都得凉凉!” “我觉得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她并不只是针对寒门学子中的舞弊者,她是真的做到了一视同仁。” “历来皆有人前去黑市买试题,终于有人敢站出来揭发这事了!此乃我天朝之幸!” ...... 沈无忧听不清众人在议论些什么,她担忧人流过大会造成踩踏事件,即刻站上高台喊着话:“春闱大考已圆满落幕,诸位放心,舞弊者必受严惩。多谢诸位这几日的配合,还请按秩序退场!” “沈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沈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沈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 沈无忧话音一落,考场上上千考生纷纷默契地朝着她鞠躬致意。 卓宏章看向乌泱泱的考生齐声喊着“沈师”的时候,浑浊的眼泪簌簌落下。 他第一次担任主考官的时候,也曾幻想着自己能有这样的待遇。 可惜...幻想永远只能是幻想。 陈岁等人也纷纷湿了眼眶,天知道这几天沈无忧有多么不容易。 好在结果是好的。 这一句句“沈师”的含金量,绝对是历年春闱大考上最高的。 沈无忧莫名有些感动。 她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前矫情,匆匆下了高台。 裴行止见众考生这样拥戴沈无忧,脸上溢满喜色,“无忧,你监考有功,明日早朝,圣上必定有所嘉奖。你可想好向圣上讨要什么样的赏赐?” “将军问这个做什么?”沈无忧纳闷地看向他。 裴行止压低了声道:“我是这样想的,求财未免太过俗气,求官职也不甚方便,毕竟女儿家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事。不如,你向圣上说说,将原先沈家的爵位交由我来承袭?” 沈无忧没想到裴行止竟不要脸到这种地步,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她已经想过了。 此次她立了大功,明日早朝她势必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旨和离,相信圣上定不会当着文武群臣的面驳了她的面子。 只是事情尚未有定论,她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万一裴行止知道了她的意图,将她锁在家中,谎称她身体抱恙,又或者怀了身孕。 那么她想要请旨和离的计划就将彻底落空。 思及此,沈无忧遂又缓和了面色,柔声答道:“将军这个主意甚好,我会考虑一二的。” “得此贤妻,是裴某的福气。” 裴行止目的达成,瞬间喜笑颜开,“无忧,我身体已经大好。今夜你若方便,我便去你屋里,你若能怀上孩子,我定加倍疼你。” “将军还是去陪陪苏氏吧!我劳累了这么几日,实在没有兴致。” “又不需要你动。你就算没有兴致,也无妨。”裴行止才不管沈无忧的体验感如何,他只知道,他现在就想睡了她。 她要是怀了他的孩子,以后便再也没办法拿和离一事来威胁他。 沈无忧眉头紧蹙,不耐烦地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明日一早我还需要进宫面圣,今夜我只想早点入睡。” “那...明晚?” “到时候再说吧!”沈无忧待考生散去,快步走出了考场。 考场外,除却三两成群的考生,还汇聚着诸多考生的家眷。 乌泱泱的人群中。 秀儿穿着一身红衣,背后还插了两面旗子,喜气洋洋地朝着沈无忧招了招手,“小姐,秀儿可想死你了!” “秀儿,你今天穿得这样红火,是想嫁人了?” 沈无忧看到自家甜美可爱的婢女,原本被裴行止搞得乱七八糟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许。 “才不是呢!这是最新流行的考生家眷旗装,寓意为旗开得胜。” “我又不是考生,我看你穿这一身红,分明是想嫁人了。”沈无忧继续调侃道。 “哼!小姐就知道打趣我,我才不想嫁人呢!” 秀儿很清楚,以她低贱的身份和地位,绝对许配不到好人家。 与其随随便便嫁个不喜欢的男人做牛做马,她还不如一辈子留在小姐身边。 “等我给你找个状元郎,我看你嫁不嫁!”沈无忧这话说得很是认真,她可不忍心随随便便给秀儿配个长工还是什么的。 反正她有的是钱,但凡跟过她的人,她都不会亏待。 “小姐,你别打趣我了。我给你带了桃花酥,趁热吃吧。”秀儿羞红了脸,忙拿出怀里的桃花酥,给沈无忧递去。 “这是你特地去醉仙楼买的?” “不是。是九王爷托我带来给你解解馋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沈无忧一想起顾景炎,就气得咬牙切齿。 这狗男人的酒品实在太差! 醉酒后居然把她的嘴唇啃成那样,害她被陈岁他们一阵笑话。 “王爷说,他对不起你,特买了你爱吃的糕点来向你赔罪。小姐,王爷是不是将你吃干抹净了?要不然,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 “什么吃干抹净?我和他清清白白。” “王爷说,他会对你负责。他还说,他也被你占了不少便宜,你也需要对他负责。” 秀儿咧着大牙,兴奋得就像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她很肯定,这几天,她家小姐和九王爷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第112章 裴行止试图囚禁沈无忧 “我需要对他负责?开什么玩笑...” 沈无忧并未将顾景炎的话放在心上,想到马上就能同裴行止和离,她已经开始期待起今后自由自在的快活日子… “小姐,我觉得九王爷一定是喜欢你的。”秀儿偏执地补充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无忧总不愿意相信九王爷是喜欢她的,明眼人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九王爷的心思才对。 “喜欢分很多种。我和他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玄乎,我们更像是好哥儿们,或者好姐妹。” “...小姐,男女有别的,你真该多看看那些风花雪月的话本子!” “我才不看那些不切实际的情情爱爱,我的未来,只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沈无忧笑着说道。 此刻的她像是打了鸡血,对未来充满着无限的遐想和希冀。 才回到裴府,她便让丫鬟们悄悄地抓紧收拾行李。等明儿个和离的圣旨下来,她定要赶在第一时间搬出这个鬼地方。 “小姐,我给你画个眉如何?”秀儿手上拿着螺子黛,追在沈无忧身后满院子跑。 “平白无故的,描什么眉?” 沈无忧抱着日渐沉重的大白,小心翼翼地给它喂起了小鱼干。 “小姐长得国色天香,若是再略施粉黛,怕是连九天玄女也比不过你姿容昳丽。” 秀儿还记着顾景炎说的,今晚子时会来找沈无忧。 她寻思着,这应当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约会,故而她总想着将沈无忧捯饬得让顾景炎一眼难忘。 “好吧好吧!” 沈无忧放走了大白,转身坐到了院子里的躺椅上,声色宠溺地朝着秀儿招了招手,“来吧!本小姐姑且做一回你的试验品。” 南院外,苏墨玉冷冷地看向院子里姿态闲适的沈无忧。 她不清楚春闱大考这几日,沈无忧给裴行止灌了多少迷魂汤。 反正她能明显感觉到,裴行止的心彻底不在她这儿了。 “沈无忧,咱们走着瞧!” 苏墨玉攥着拳头,去了一趟膳房,将炖好的鸡汤亲自送到了裴行止的书房中。 “相公,这几日你受累了。我瞧你都消减了一大圈,所以特去膳房给你炖了乌骨鸡汤,你趁热喝了吧。” “把鸡汤放下,你先出去。” 裴行止抬眸瞄了眼苏墨玉,眼里骤然闪过一丝失落。 行军途中可能是太过寂寞。 他竟觉得苏墨玉堪比天上仙子,美得动人心魄。 回京后他才发现苏墨玉不过蒲柳之姿,远不及沈无忧不说,她甚至连沈无忧边上那个叫秀儿的丫鬟都比不过。 “相公,你今晚来我房中,陪陪我好不好?”苏墨玉将鸡汤放在了裴行止的桌案上,声音娇软柔媚。 “没空。” “你才忙完春闱,圣上难道都不准备给你休假是时间?”苏墨玉原想着坐到裴行止腿上撒撒娇,走近一看,意外发现他桌案上还藏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相公桌上怎么还有女子的画像?莫不是又看上哪家姑娘了?” 她语气颇酸,趁裴行止不注意,抽出画卷一看,才知画卷上的女子正是沈无忧。 裴行止蹙着眉,语气不善地道:“往后别随随便便进我的书房。” 苏墨玉眼睛酸涩,显然是没想到裴行止这么快就被沈无忧够了湖北。 她死死地攥着画卷,声色愈发尖锐,“相公,你对我说过,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人的。这才过了多久?你竟被沈无忧那个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你说,你这样朝三暮四,对的起我吗?” “无忧本就是我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妻子,若论先来后到,也是她在前,你在后。” 裴行止站起身,从苏墨玉手中夺回画卷,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 苏墨玉眼里淬满愤恨,气愤地咆哮出声:“骗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之前亲口说过,你对她没有感情,你爱的人是我,这些话你都忘记了吗?!” “你配得上我对你的爱?玉儿,你和林琛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心知肚明。我没有把你休弃,已经仁至义尽。” “我...我和林琛清清白白!相公,你是知道的,我的初夜是和你。” “初夜也可以作假,不是吗?”裴行止冷哼,那日刘闯大闹过后,他便偷偷让人去查。 结果还真有不少将士反应,苏墨玉和林琛在很早之前就有过苟且。 他们还说,是林琛看不上苏墨玉。 苏墨玉这才退而求其次,找上了他。 裴行止好面子,苏墨玉让他丢了这么大的脸,他自然是不待见她的。 “我没有作假,我这辈子就只服侍过你一人!反倒是沈无忧,她早就移情别恋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她冰清玉洁,断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 “呵...冰清玉洁?相公,你该不会不知道,沈无忧在皇后寿辰宴上便提出要同你和离的意愿吧?” 裴行止蹙着眉头,直勾勾地盯着苏墨玉,“你说什么?” “沈无忧定是在你出征北伐的一年时间里,看上了其他男子。” “她早在皇后寿辰宴上,便提出了要与你和离的要求,只不过圣上一直没有给予她正面回应。” “上回她在养心殿上救驾有功,圣上许她一个心愿,她为了救三百将士,这才没有提和离一事。” “据我估计,明日早朝,她定会重提此事。相公,我看得清清楚楚,沈无忧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你仔细想想,她对你的态度如何?是不是生疏得很?” “我甚至怀疑,她早就不是处子,所以才会挑选在月信期间和你圆房,意在让你真假难辨。” 苏墨玉一早就从林如意身边人那里探知,沈无忧一直想要同裴行止和离。 眼瞅着裴行止越陷越深。 她再也沉不住气,索性将宫内密探从皇后宫里打探到的消息全部给说了出来。 裴行止眸色渐深,他骤然回忆起他和沈无忧圆房那一晚。 现在想来,确实蹊跷。 沈无忧平时对他一直是爱搭不理的态度,那天晚上,为何会忽然想开? “该死!” 裴行止攥紧了拳头,只要想到沈无忧极有可能给他戴过绿帽,甚至连初夜都有可能是假的,他就恨不得将她绑在床上,狠狠折磨,直至她气绝身亡! “相公,你现在该想明白了吧?这世上,只有我是真心爱你的。” “你先回东院。”裴行止压下了心头怒火,冷声回了一句。 “那你今晚会来东院吗?” 苏墨玉无比希望自己能怀个孩子,她若是争气怀上了男婴,那么她的身份便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相信很快就能和沈无忧平起平坐。 “今夜事情繁多,我改日再去。” 裴行止随口敷衍着苏墨玉,心底里已经在算计该怎么将沈无忧捆在身边。 如果说,苏墨玉得到的消息准确无误。 那么明日早朝之上,沈无忧确实极有可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出同他和离的请求。 到时候不论圣上同不同意,他的脸面都会被丢得一点儿不剩。 不如...先将她关在密室里,对外称她被歹徒挟持,不知所踪。 等她怀上他的孩子,他再放她出去... 思及此,裴行止立即起身,快步朝着南院走去... 第113章 沈无忧被裴行止侮辱? 裴府南院。 由于前几日在贡院里洗漱多有不便,沈无忧这会子已经舒舒服服地进了南院浴堂,痛快淋漓地洗了个热水澡。 “秀儿…” “秀儿?” “梅香…” “竹香…” 她在浴桶里闭目养神了约摸一刻钟的功夫,察觉到浴桶里的水越来越凉,还想着让人给她加点热水,接连叫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 “奇怪…都去哪儿了?” 沈无忧心下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立马从浴桶里跨出,快迅速套上了里衣。 她正想推门出去查看一二,浴堂内的一扇窗户倏然被劲风打开,屋内的烛火也在须臾间被风吹灭。 “谁?!” 沈无忧警觉地转过身,只见一抹黑影快速从她视野范围掠过。 “糟了…” 她能感觉到,来者的功力远在她之上,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这会子她身处浴堂,手边并无半点用以傍身的毒药,若是遭遇了袭击,十有九死。 与此同时,裴行止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沈无忧身后。 再三确认她身上没有带毒,他忽地抬起手臂,一掌劈在她后脑勺处,直接将她劈晕过去。 “今晚,你逃不掉的…” 裴行止垂眸看向怀里浑身瘫软的沈无忧,冷笑着将她抱起,而后一脚踹开浴堂的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偌大的南院里,除却大白还醒着,其他人全部被裴行止劈晕了过去。 就连身手敏捷的鲁达也没能躲过… 裴行止抱着沈无忧避开下人集聚的地方,从假山后绕过,偷摸进了书房里的密室。 进了密室后,他并没有急着占有她。 比起昏迷不醒的她,他更喜欢活蹦乱跳,热情似火的… “沈无忧,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你若是不提和离,我还能当做无事发生。可惜你提了…” 裴行止将沈无忧放置在密室中央的石榻上,并将她的双手双脚用绳索固定住。 固定好她的身子,他又在密室里点上了夹杂着催情散的沉香。 既然要玩,那就必须玩个痛快。 今晚,他绝对不可能怜香惜玉。 他势必要做到她鲜血淋漓,半个月下不了床为止... 另一边,顾景炎将自己捯饬得一丝不苟,便着急忙慌地赶来了裴府南院。 由于距离子时大概还有一个时辰。 他原想在屋檐上蹲坐上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找沈无忧。 意外发现院子里横七竖八倒了好几个丫鬟,顾景炎意识到情况不对,立马飞身下去查探。 他找了一圈又一圈,依旧没有找到沈无忧的踪迹,心下愈发慌乱。 眼角余光瞥见倒在门口的秀儿,他即刻跑了上前,用力地晃了晃她的肩膀,“秀儿,你快醒醒!” “王爷?” 秀儿揉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迷迷糊糊地说:“王爷,你是不是来早了?” “你家小姐人在哪?” “小姐在浴堂沐浴。” “糟了!” 顾景炎松开了秀儿的肩膀,焦灼问道:“南院里所有人都被打晕了,你们当真没有半点知觉?” 秀儿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得知沈无忧无故失踪,她慌得六神无主,“王爷,怎么办…小姐肯定是被人劫走了!” 话落,她又仔细清点着浴堂里的衣物。 发现沈无忧只穿上了肚兜和里衣,更是急得直掉泪。 “王爷,小姐连外裳都来不及穿,肯定是被什么登徒子劫走了。您主意多人脉广,快去救救她吧!” 秀儿扑通一声跪在了顾景炎身前,吓得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 她难以想象,如果她家小姐再一次遭人侮辱,该怎么办才好... “你先起来,容本王好好想想。” 顾景炎此刻也是心急如焚,他甚至不清楚劫走沈无忧的人究竟是哪方势力。 如果是裴行止,或者林相国,他尚且可以轻松对付。如果是他皇兄劫的人,沈无忧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候,大白忽然走到了浴堂门口,冲着顾景炎摇了摇尾巴,“喵——” “你知道她在哪?” 顾景炎眼瞅着大白转身就往南院外跑去,立刻跟了上前。 见状,秀儿也试图追上前。 “秀儿,你速去战王府找追风,让追风派人去林相国府以及宫里打探情况。” “我马上去!” 秀儿片刻不敢耽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快速地从裴府后门跑了出去。 顾景炎则跟着大白一路走到了裴行止书房门口。 大白冲着书房的方向恶狠狠地叫唤着,不过它显然是有些惧怕,干嚎了大半天,愣是不敢上前。 “你的意思是,她在里面?” “喵喵——” 顾景炎见大白又一次给予了回应,再不敢耽搁,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门扉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似乌鸦怪叫,听起来极为诡异。 顾景炎拧着眉,快步走进书房。 只见书房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桌案上倒是燃着一根蜡烛,蜡烛才烧了小半截,显然是刚续上不久的。 他环顾着四周,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单从书房的布局来看,这里恐怕还藏着密室或者地下室。 碍于时间紧迫,且他对这里并不熟悉,就算是有密室或者地下室,短时间内怕也难以找到入口。 情急之下。 顾景炎只好引燃了书房里的帘布,试图用浓烟逼出裴行止的踪迹... 密室里。 裴行止眼瞅着沈无忧的身子开始不安地扭动着,他的眼里骤然闪过一丝兴奋。 沈无忧的体质很特殊,基本上能够免疫大部分药物。但由于密室里的催情药下得过于猛烈,她身体里还是窜起了一股无名的燥火。 裴行止走上去,抬手解开了她里衣上的系带,得见她身上鹅黄色的肚兜,他的喉头愈发紧涩。 下一瞬,他一把扯下了肚兜上的挂脖系带。 美色当前,他再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体内喷薄欲出的欲望,布满老茧的手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红痕。 “果然是贱胚子...连身子都这样勾人...” 裴行止急着褪去了自己身上的衣裳,正想倾身而上,忽然发现有道道黑烟窜入石门缝隙。 怎么回事?难道外面走水了? “该死!” 裴行止低咒了一声,最后还是阴沉着脸,从密室里走了出去。 这个密室建得十分隐蔽。 大半的空间是藏在地底下的,因而除了他,裴府上下并无人知晓。 “还真是起火了...” 裴行止走出密室,发现书房里的帘幕被烧得焦黑一片,而他书案上的书籍也被烧了大半。 他赤膊着上身,快速地走到了书案前,将书写好的奏折从火堆里挑出。 由于书房外的守卫全部被支开了。 他一时半会儿也喊不到人前来救火。 正打算出门拎两桶水来灭火。 顾景炎已经不动声色地出现在他身后,一掌将裴行止劈晕了过去。 他狠踹了一脚倒地不醒的裴行止,第一时间进了沉香缭绕的密室。 密室里,沈无忧衣衫不整地被绑在石榻上,粉纱里衣垂落在榻边,鹅黄色肚兜也被揉成一团,潦草地被扔在一旁。 “无忧...” 顾景炎只觉双眸异常刺痛,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移开视线,解开身上的外袍,盖在了沈无忧的身上。 而后他又快速解开了缠在她手腕脚腕上的绳索,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出了密室。 这一刻,顾景炎恨不得将裴行止挫骨扬灰。 可当务之急,是先确保沈无忧身体无恙。 顾景炎不清楚沈无忧为何会昏迷不醒,深思熟虑后还是将她带回了战王府。 第114章 王爷,你喜欢我吗? “王爷,沈姑娘这是怎么了?”追风远远地就瞅见顾景炎抱着沈无忧匆匆赶回,他领着泪眼婆娑的秀儿一道,急匆匆上前询问。 “她可能中药了,你快去找个大夫过来。” 顾景炎踹开卧室房门,轻轻地将沈无忧安置在了他的卧榻之上。 “王爷,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秀儿才跑到战王府,还没喘匀一口气,就着急忙慌地跟了上来。 “裴行止打晕了你们所有人,试图把她囚在密室里,她可能中了催情散,等大夫来了再说。” “裴八蛋怎可这样...” 秀儿恨得咬牙切齿,她紧紧地抓握着沈无忧的手,既心疼又无助。 她恨不得当场杀回去,把裴行止大卸八块。 可沈无忧到底还是裴行止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就算是强行占有了她,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夫妻间的小事。 “秀儿,你先回去把南院所有人叫醒。要是被人发现你家小姐不在裴府,恐会生出不少麻烦。” 顾景炎是不怎么在意名声风评,但沈无忧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明日朝堂之上,能与裴行止顺利和离。 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的声名受损,绝不能... “可...” 秀儿不放心将沈无忧交到一个男子手中。 哪怕她很希望沈无忧能和顾景炎在一起,她还是不敢去冒这个险。 “放心,本王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小人。况且,本王真想做什么,你在与不在,都不可能拦得住本王。” “王爷,你发誓,你一定不会伤害小姐...” “快回去,别让任何人留下话柄。等她转醒,本王一定第一时间将她送回去。” “可是...” “秀儿,别耽搁时间。” “嗯。”秀儿一咬牙,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顾景炎。 她卯着一口气,又步履匆匆地赶回了裴府南院。 而她一走,卧室里就只剩下了顾景炎和沈无忧二人。 顾景炎让人给她找来了一套女子的衣服,但并没有让婢女给她换上。 他府上的人,有不少是他母后派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他皇兄安插进来的。 若是让他们得知沈无忧在他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热...好热...” 沈无忧小声地嘤咛出声,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 “很热么?” 顾景炎伸手探了探沈无忧滚烫的脸颊,心下愈发恼怒,“该死!他这是下了多少催情散!” “热...” 沈无忧不舒适地扭动着腰肢,双手无意识地撕扯着领口。 顾景炎打了盆凉水回来,正准备给她降降温,见她领口大敞,还打算捆住她的双手,让她别再乱动。 出乎意料的是,她竟在这个时候突然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顾景炎眼里满是错愕和心虚。 沈无忧神情微滞,她下意识地垂眸看向自己身上顾景炎的外袍,便误以为是他绑架的自己。 “顾景炎,你无耻!” “不是...你误会本王了...”顾景炎一时语塞,还没想好措辞,脸上便挨了她狠狠扇来的一巴掌。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半边脸肯定被她扇肿了。 “你不是喜欢男子吗?为什么还要这样祸害我!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充其量就是个可以任人玩弄的货物?”沈无忧气得浑身发颤,猩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瞪着顾景炎。 “不是本王迷晕的你。” 顾景炎轻轻揉着他隐隐作痛的脸颊,缓声解释道:“今晚的事是裴行止闹出来的,本王去往南院赴约的时候,你院子里的丫鬟护卫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本王是跟着你院里那只猫,在裴行止书房里的密室中找到的你。” “你的意思是,裴行止绑架的我?” “对。他在密室里点上了催情散,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对你做什么,本王就烧了他的书房,将他引出去了。” 顾景炎话落,又指了指她身上的衣裳,“本王找不到其他可以穿的衣裳,这才给你披上本王的。” “对不起,我...我刚才太冲动了。” 沈无忧意识到自己打错了人,脸上满是愧疚。今晚要不是顾景炎,她肯定难逃裴行止的魔爪。 “我们是盟友,你无需同本王道歉。对了,本王并不清楚裴行止那厮还对你下了什么药,已经让追风去请大夫了,到时候可以让大夫好好诊诊脉。” “他只下了催情散,我自己就能诊脉。” “有件事本王始终想不明白。裴行止今晚为何发疯?他为何要关你,又为何要向你下药?” 顾景炎记得,她和裴行止已经圆过房,按理说,裴行止若想和她同房,没必要搞这么麻烦才是。 沈无忧抿着唇,没有作答。 她只觉鼻子酸酸的,很委屈又很愤怒。 “沈姑娘?” 顾景炎察觉到沈无忧的情绪不太对劲,还想着安慰她几句,就见她忽然扎入了自己怀中。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由着她抱着。 察觉到她吸鼻子的声音,顾景炎更是慌得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没事了,本王在。”好一会儿,他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王爷,我好生气!” “嗯?” “裴行止那个贱男人,他竟暗算我!” 沈无忧恨得咬牙切齿,若是在平时,裴行止定伤不了她分毫,没成想那厮竟挑她沐浴的时候下手。 “你放心,本王定让人打断他的手脚,让他再不能作恶。” “他肯定是猜到了我明日会在朝堂之上提出和离的请求,只是,他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一会儿回去查探一番便知。” 顾景炎由着沈无忧抱着,一动也不敢动。 她可能是太过气愤,以致于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现在衣衫大敞地缩他怀里,实在是暧昧得紧... “我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对付女人的招式永远都是睡...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手段。” “不是每个男子都会这样的,你永远可以相信本王。”顾景炎在说这话的时候,心虚得厉害。 他和沈无忧的那一次,其实全责也在他身上。 哪怕他也是被人算计,但伤害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沈无忧紧紧地抱着顾景炎,她将脸埋入他胸膛之中,直到眼泪被他的衣襟汲干,这才缓缓地松开他。 “衣裳我给你准备好了,你要不先换上?” 顾景炎后退了一步,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多谢。” 沈无忧等顾景炎退出卧房,这才换上他为她准备的衣裙。 衣裳很合身,连肚兜的尺寸都刚刚正好,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换好衣服,她旋即推开了房门。 此刻的她,脸上再无半分脆弱之色,“王爷,今晚多谢你出手相助,我要回去了。” “要不,本王让追风跟着你回去?” 顾景炎委实放心不下沈无忧,裴府对她而言,就是一个豺狼虎豹窝,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吃的连渣滓都不剩。 “不用。我不会再次栽在他手里。” 沈无忧方才在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胸口处有一道寸长的红痕,她便知晓,裴行止对她做了什么。 既然他的手这么欠,那她就替他砍下来好了。 “无忧,本王陪你回去。” “不用。” “本王知道你不需要保护,你只是在沐浴的时候被他暗算。本王想要跟你回去,是为了拿药。你把本王的脸打成这样,本王明早如何上朝?” “抱歉...” 沈无忧眼瞅着顾景炎肿胀的半边脸,一时间内疚不已。 她方才太生气也太着急了。 因而打他的时候,也用了十成的力道。 “王爷,你刚刚为什么不躲?”按理说,以顾景炎的身手,他完全可以避开的。 “你可以视作本王在向你赎罪。” “赎罪?” 沈无忧狐疑地看向他,她不记得他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他们两人之间的盟友关系还算是挺牢靠的呀... “额...上上回擅自进了你的卧房,是本王不对。还有上回在贡院,本王确实喝醉了酒,不是有意冒犯。” “王爷的酒品还真是挺差的。” 沈无忧没再耽搁下去,她转过身,快步往裴府赶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行止的催情散对她起了微末的效用,她此刻只觉体内隐隐窜起了一团火。 回想起顾景炎在贡院对她做的事,她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裴行止今晚的所作所为,让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当即将其拆骨入腹。 可顾景炎强吻她的时候,她好像并不是很生气... 为什么会这样...她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排斥顾景炎? 沈无忧纳闷地看向身侧俊俏非凡的男子,她暗暗琢磨着,难道是因为他长得俊俏? 问题是,裴行止的样貌也是万里挑一的。 她对裴行止却只有厌恶... “沈姑娘,本王的脸上可是有脏东西?” “没有。” 沈无忧收回视线,眼睫浅垂。 她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为何她不会排斥顾景炎。 想来,是因为顾景炎有几分像那采花贼... 说到底,她还是没能洒脱放下。 往前走了几步,顾景炎身上忽然掉下一个浅粉色的香囊。 沈无忧垂眸望去,立马顿住了脚步,“王爷,你的香囊掉了。” “......” 顾景炎立马弯腰捡了起来,重新揣回衣袖里。 “这个粉色香囊挺好看的,该不会是司将军赠予你的吧?” “不是。” 顾景炎担心沈无忧误会,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解释:“这个香囊是本王亲手绣的。” “什么?” 沈无忧惊诧地看向他,他还会做这样细致的活儿? 顾景炎不好意思地将香囊给她递了过去,“上回你赠予本王的荷包,本王很喜欢。作为回礼,本王也亲手绣了一个赠你。” “......” 沈无忧抽了抽嘴角,糟糕透顶的心情在见识过顾景炎比她还差的女红后,有了明显的好转。 她接过香囊,瞅着香囊上绣的两只小猪,好奇问道:“王爷,这两只小猪有何寓意?” “这是鸳鸯戏水。” “哦。”沈无忧仔细地观察着其中一只体型较小的鸳鸯,发现鸳鸯身上还绣了“无忧”二字。 她有些纳闷,又一次发问:“王爷为何在鸟身上绣我的名字?是在内涵,我是个鸟人?” “...你这脑子!” 顾景炎被她的脑回路给搞无语了,他想开口解释,又不好意思说得太清楚。 他总不能告诉她,反面看,鸳鸟身上也绣了一个“胤”字吧! “王爷,这香囊我不能收的。我的香囊荷包全是秀儿亲手绣的,特别精美。她要是知道,我用了别人绣的香囊,她会吃醋的。” “你必须收下。” “为何?” “这是保平安的。” “里面可藏了护身符?”沈无忧说话间,已经将香囊翻了个面。 结果护身符没有找到,反倒在鸳鸟身上发现了顾景炎偷偷藏着的“胤”字。 这一瞬,顾景炎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沈无忧亲眼得见绣着他们名字的鸳鸯戏水,应当就知晓他的心意了吧... “王爷,你是不是自恋过头了?” “嗯?此话怎讲?” “你骂我是鸟人就算了,还夸自己鸟大...” “???” 顾景炎没有反应过来,被她彻底给整不会了。 什么鸟人,鸟什么大的... 我的天!好好的鸳鸯戏水,她怎么解读成这样!! 沈无忧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也有些不好意思,“王爷...我们是姐妹对吧?姐妹之间的有些话,你不需要往心里去。” “谁跟你是姐妹!” 顾景炎气愤地收回了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绣好的香囊。 这女人,简直没有审美! 他给鸳鸯绣了两只水汪汪的黑眼睛,她估计是将眼睛当成了鼻孔,硬是指着鸳鸯叫猪。 最气人的是,鸳鸯戏水是什么寓意,她也不知! “王爷,如果你不是想要和我做姐妹,那你给我绣鸳鸯戏水做什么?”沈无忧抬眸,眼里写满狐疑。 顾景炎不是有龙阳之癖?他该不会是想说,他喜欢上她了吧... 可问题是,她很像男人吗? 他喜欢她做什么... “你爱要不要。”顾景炎没法解释,索性开始摆烂,拒绝解释。 “哦,我不要。” 沈无忧还是有审美的,顾景炎绣得这么丑,她可不想别在腰上。 戴出去,怕是惹人笑话。 顾景炎郁闷不已,他为了绣这玩意儿,手指被针扎到千疮百孔。 她就不能勉为其难收下? “沈姑娘,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你还是收下吧。” “王爷,你喜欢我吗?” 沈无忧接过香囊,忽然抬起眼眸,很是认真地问。 “本王...本王喜欢。” 顾景炎话音一落,脸上热度瞬间往上飙。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就好像下一秒要跳出来一样。 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表露心迹会这样紧张... 第115章 九王哄妻焦头烂额 沈无忧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这个答案她不是没有想过。 亲耳听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抬起眼眸,定定地望着顾景炎那双摄魂勾魄的桃花眼,较真地问他,“敢问王爷,你所谓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男女之间的喜欢。” 顾景炎话音一落,两人纷纷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砰砰有力的心跳声。 沈无忧沉思了片刻,倏然皱起眉头,冷声问道:“你没有龙阳之癖?” “没有。” “所以,那天晚上乖乖粉并没有对你起效,对吧?” 之前顾景炎第一回夜探贡院的时候,沈无忧曾对他用了药,试图验证他是不是采花贼。 那时候他亲口说的他有龙阳之癖,并借此让她打消了疑虑。 如果说他并无龙阳之癖,那便可证明当时他根本没有受药粉影响。 而他所说的一切谎言,很可能都是为了撇清自身和采花贼的关系... 顾景炎见沈无忧的脸色越发黑沉,这才意识到她可能是动了怒气,忙试图为自己找补一二,“沈姑娘...本王也可以有龙阳之癖的。”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二火?” “不是。” “你敢对天起誓吗?别骗我,我不喜欢欺骗。” “...抱歉,本王不是有意骗你的。” “好,我知道了。”沈无忧缓缓转过身,不再搭理顾景炎。 想到顾景炎用王爷的身份,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转头又用采花贼的身份,指责她随便轻浮人尽可夫,她真是气得牙根发紧。 “沈姑娘,本王说过会对你负责。” “我不需要。” “对不起。本王并之所以有所隐瞒,主要是担心你知道真相后,会不再搭理本王。” “你的担心没有出错,我确实不准备搭理你。” 沈无忧气闷地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顾景炎,沉声补充道:“我说过,我不会在任何伤害过我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你和裴行止一样,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我和他不一样,我从未想过伤害你。”顾景炎着急地为自己辩解道。 他承认,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只打算和她玩玩。 可是爱上她之后,他就没有过这样离谱的想法。 沈无忧轻笑出声,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顾景炎,你扪心自问,你伤害我的,还少吗?” “本王不是故意的...” 顾景炎连忙认错,他很慌乱,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在此之前他压根儿没有哄过女人,而且也没有女人敢在他面前同他置气。 “你随随便便一句不是故意的,又能改变什么呢?” “是你弄得我跟个荡妇一样,在婚姻存续期间,丢了清白。也是你无故失约,让我苦等了一整个晚上。” “失约也就算了,欺骗我也可以不计较。我只是想不明白,一直以来轻浮放荡的人都是你,你哪来的脸面指责我随便?” “顾景炎,你可知道,是你杀死了我所有对爱情的憧憬和向往?” 沈无忧在父兄遇险后,便很少有情绪外放的时刻,也几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失控和崩溃过。 她从来不是个小气的人,也不喜欢和别人争长论短咬文嚼字。 之所以对他这的那句“随便”耿耿于怀,说白了还是因为太过在乎。 “对不起。”顾景炎心里很自责,也很难过。 他不知道要怎样消弥她的怒火,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过错。 似乎除了道歉,他再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事。 沈无忧稍稍平复了心绪,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只希望从今往后你能离我远一些,我不想要再见到你。” “对不起。” “你除了道歉,还会说什么?”沈无忧更加火大,步子也越走越大。 “......”顾景炎默默地在她身后跟着,他很后悔,方才怎么脑子一热,就给全招了。 现在倒好,他要怎么圆回来... 沈无忧极有个性,她说不理他,怕是从今往后再也不理他。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裴府南院后。 秀儿眼眸一亮,立刻扔掉手中佛珠,快步迎了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秀儿都担心死你了!对了,今夜多亏了王爷,要不然...” “梅香他们都还好吗?” 沈无忧打断了秀儿,立刻转移了话题。 “菊香额头磕破了点皮,其他人都还好。”秀儿一边答着话,一边暗戳戳地看了眼沈无忧身后的顾景炎。 她能感觉到,这两人气场不太对。 目光触及顾景炎脸上鲜明的巴掌印,她愈发觉得不对劲。 见顾景炎垂着头,默然不语俨然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秀儿忙将沈无忧拉至一旁,压低了声问:“小姐,九王爷轻薄你了?” “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既然没事,那你还打他?” “失手打的。” “小姐,你是不是该向九王爷道个歉什么的?今晚要不是他来得及时,你恐怕就...” “秀儿,我和他两清了,以后别再提他。我去裴行止的书房看看,今晚的事,必定要讨个公道回来。” 沈无忧喝了两杯茶水后,又径自绕过顾景炎,去往了裴行止的书房。 书房的火势已经被扑灭。 裴行止却因为吸入了大量的催情散,此刻正和苏墨玉身边的宝珠在书房冰凉的地面上翻云覆雨。 宝珠眼角余光瞥见站定在门口的沈无忧,吓得浑身哆嗦,“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试图推开裴行止。 可此刻的裴行止,俨然如同走火入魔的猛兽,怎么也推不开。 “夫人...奴婢方才奉了苏夫人的命令,来书房给将军送口信。” “谁知书房里起了火,奴婢找不到帮手,好容易才灭了火。” “结果将军忽然发了狂,奴婢真的没有勾引将军。” 宝珠急得直掉眼泪,断断续续地向沈无忧解释着来龙去脉。 沈无忧压根儿不在意宝珠到底有没有勾引过裴行止,只淡淡地回了一句:“这番话,你还是跟你家夫人解释吧。” 她原本是打算着亲手砍下裴行止的手。 细细考虑了一番,她便知今夜确实不宜动手。 否则传到圣上那里,势必要再生出许多枝节。 “夫人,求您别告诉侧夫人...” 宝珠深知苏墨玉的脾气有多差,听闻沈无忧提及苏墨玉,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沈无忧懒得搭理宝珠。 冷冷地扫了眼完全失去理智的裴行止,便转身快步离去。 她没有闲情雅致观瞻男女欢爱之事。 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恶心。 秀儿倒是挺有兴致的,她抻着脖子,瞪大了眼睛看得仔细,“小姐,裴八蛋怎么跟个打桩机一样,他不累吗?” “少看点,小心长针眼。” “我也不想看来着,但是他们嗯嗯啊啊的,我好奇...” “秀儿,你且记着,不要随意轻信男人的话,很容易吃亏的。”沈无忧颇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单纯天真的婢女,很是认真地叮嘱着她。 “哦。” 秀儿能感受到她家小姐的情绪很低落,她更加确信她家小姐一定是和九王爷闹了别扭。 苏墨玉远远地就瞧见了沈无忧和秀儿二人,酸溜溜地道:“沈无忧,倒是我小瞧你了!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想要和将军和离,既然想要和离,怎的还上赶着跑来找将军献媚?” “所以,是你告诉的裴行止,我打算同他和离?” “是我又如何?” 苏墨玉扬了扬下巴,冷哼着说道:“我可没有污蔑你,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啪—— 沈无忧抬手狠甩了苏墨玉一巴掌。 她就说,平白无故的裴行止怎会对她起疑? 原来是苏墨玉搞的鬼! “你敢打我?” 苏墨玉恨得咬牙切齿,瞬间朝着沈无忧扑了过去。 沈无忧轻巧地避闪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了个狗吃屎,“这有什么不敢的?我是裴府的当家主母,不过是一个妾室,想打就打了。” 苏墨玉攥着拳头,恶狠狠地说:“你少得意!将军迟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你终归是要被休弃的!” 沈无忧勾了勾唇,道:“裴行止这种烂人,也就你对他爱不释手。你不妨去书房看看,他此刻在做些什么。” “什么意思?”苏墨玉下意识地朝着漆黑一片的书房看去。 她隐约听到了宝珠的声音,瞬间警铃大作。 还没站稳,就快步朝着书房冲了过去。 “小姐,你真打算就这么放过裴八蛋?”秀儿小声地问。 “和离后再慢慢算账,现在不可轻举妄动。” 沈无忧没走出几步,见顾景炎眼巴巴地杵在跟前,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我们聊聊?”四目相对,顾景炎率先开了口。 “也好。” “无忧,本王对你是真心的。” 顾景炎此话一出,身后的秀儿忙捅着沈无忧的腰,试图提醒沈无忧给他点儿回应。 “秀儿,你先回避一下。” 沈无忧待秀儿一步三回头地走开,这才冷声回应着顾景炎,“王爷,你应当知道你我身份悬殊,这辈子都不可能。” “事在人为。而且你说过,你也喜欢本王,不是么?” “喜欢过,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给本王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可好?” “王爷,我们就此别过吧!我心意已决,此生再不会为任何一个男子心动。”沈无忧话音一落,便快步回到南院。 秀儿见顾景炎在南院外驻足了大半个时辰,遂又进了沈无忧的卧房,焦灼问道:“小姐,你和王爷吵架了?” “不是吵架,是断交。” “为何...” “他就是轻薄过我的采花贼。” “啊?!” 秀儿惊讶地捂住了嘴巴,然而下一瞬,她瞬间又乐呵了起来,“太好了小姐!” “好什么?” “九王爷长得这样俊俏,他就是采花贼的话,这意味着小姐肚子里的宝宝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一点还真是...” 沈无忧对于顾景炎的样貌还是满意的,反正宝宝不管是像她,还是像他,都不可能丑。 “小姐,老天总算是开了一回眼,这回是真的没有亏待你呢!你和王爷既有过夫妻之实,还有了孩子,等你和离后,便可光明正大地嫁过去。” “我没说要嫁他。而且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娶一个二婚再嫁的女子?” “可是你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该不会不想负责吧?” “秀儿,这事绝不能告诉他。” “为何?”秀儿巴不得现在就跑去告诉顾景炎这个天大的喜讯。 “皇室中人婚姻根本不可能由自己做主,他的王妃应该是那位鼎鼎有名的西陵七公主。你若是告知他,我怀了他的孩子,只会让他为难。” 沈无忧生顾景炎的气是真,但还不至于闹到要和他彻底划清界限的地步。 之所以断得这样坚决,主要是不想让顾景炎为难。 顾景炎是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他就算再厉害,终究只是一朝臣子。 当今圣上早就给他物色好了王妃的人选,他就算不喜欢也必须照做。 沈无忧不希望顾景炎为了她,和圣上闹起来。 到时候真要触怒了龙颜,搞不好,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小姐,万一王爷有能力可以为自己的婚姻做主呢?”秀儿不甘心地问。 “圣上和他之间本就有些嫌隙,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沈无忧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将顾景炎亲手绣的香囊藏在枕头底下。 事实上,她所有的故作潇洒全是假的。 采花贼到底是她真心实意喜欢过的人,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没办法做到洒脱地放下... 顾景炎则抓心挠肺了一整晚。 他明明能够感受到沈无忧对他也是有意思的。 可为什么,坦白过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流火...” 顾景炎半夜睡不着觉,还想着找流火说说话,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流火已经被自己调去驻守边关。 “主子,您睡不着吗?” 追风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动静,循声走了进来。 顾景炎从榻上坐了起身,略苦恼地说:“司熤近来有些苦恼,他说他喜欢的女子不理他了,你可知该怎么哄回心上人?” “司将军貌美,色诱肯定行得通。” “万一那女子不喜欢轻浮浪荡的男子呢?” “色诱也不一定需要轻浮浪荡,柳溪柳公子这一点做得就挺好的。每天把衣襟敞得大大的,走两步路就开始娇喘,这样的男人,我看了都心动。” 第116章 本王缺个王妃 “能行么?”顾景炎眼露迷茫,对于追风的提议始终持怀疑态度。 “主子,您不妨先试试,沈姑娘也许就好这一口。” 追风一时说漏嘴,没有顾全自家主子的体面,连忙捂住嘴,为自己找补道:“属下的意思是,司将军的意中人也许就好这一口。” “不妥。万一她不喜欢,适得其反,司熤要怪本王乱出主意。” “要不,搞一出苦肉计?” “怎么个搞法?” 顾景炎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哪怕觉得追风很不靠谱,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下去。 “也许可以制造出一场动乱,然后让司将军在动乱中救下那女子。到时候司将军再装装可怜,躺人怀里吐血,那女子肯定得心疼死。”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顾景炎寻思着,明日沈无忧去往宫里上早朝的路上,肯定会遭遇多方势力的伏击。 到时候他随随便便替她挡个剑,苦肉计的效果也就达到了...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 裴行止浑浑噩噩地从苏墨玉的卧榻之上转醒了过来。 回想起昨晚的一切,他顿感尴尬万分。 苏墨玉见状,酸溜溜地问:“相公可还记得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记不清楚了。大约是宝珠给我下了药,让我彻底失去了理智。” “真是宝珠下的药?”苏墨玉冷哼,别人不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可清楚得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若不是她下了药,我怎么可能会去碰那等庸脂俗粉!” 裴行止恬不知耻地将所有过错推到了宝珠身上,这么一来,沈无忧要是问起来,他才能够完全摘清自己的嫌疑。 不过有件事他还是想不通。 昨夜他已经将沈无忧院子里的所有人全部打晕。 可为何还有人赶来搭救她? 是顾景炎,还是陈岁?又或者其他什么人... 苏墨玉一边替裴行止更衣,一边试探性地问:“相公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便替你处置了宝珠那丫头,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你做了什么?”裴行止眉心微蹙,沉声问道。 “宝珠妖媚惑主,擅自对家主用药,我便用家法处置了她。先是打了她三十大板,再让人将她摁在木驴上,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玉儿,你怎可滥用私刑?木驴原是对女犯的最高惩罚,宝珠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此吧?” 裴行止此前抓到过一个潜伏在天朝青楼里的敌国女细作,军中之人对她采取的刑罚就是骑木驴。 那长约一尺有余的木棍,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就将女细作折磨得痛苦不堪。 他还想着动用各种刑法,务必让她招认出同伙等等重要信息。 结果一不小心,她竟死在了木驴背上,肠穿肚烂... 想到昨夜才和他欢好过的女子也遭遇了这种酷刑,裴行止胃里翻江倒海,只觉恶心想吐。 “相公这是在心疼宝珠?” 苏墨玉醋意大发,昨晚她亲眼目睹裴行止和宝珠翻云覆雨之后,气得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会子又见裴行止流露出一丝惋惜之意,她心下更加不爽。 “我心疼她做什么?我只是担忧这事儿若传了出去,恐不利你女诸葛的贤名。”裴行止心下一阵烦躁,随口敷衍着苏墨玉。 “相公放心吧,我有分寸,并未把她弄死,只是弄烂了她那惯会勾人的身子。” “你自己的人,你自己决定便好。”裴行止心不在焉地答应着,穿好朝服,他的眸色愈发凝重。 昨夜没能将沈无忧困宥在密室之中,今日她有了防备,怕是再难以困住她。 也不知道上朝后,沈无忧会不会同圣上提出和离的请求。 到时候,她真要是提了出来,他又当如何应对? 想到这事儿,裴行止就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墨玉见裴行止并没有维护宝珠,脸上的妒色总算消了些。 见他急着出门,她立马跟了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相公今日可是要同沈氏一道入宫?” “她是春闱的主考官,春闱大考现已圆满落幕,她自然是要上朝接受嘉奖。” “我听说,沈氏在春闱大考期间得罪了不少朝臣。她若是上了朝,将春闱大考上所有参与舞弊的考生名单公布出来,朝中有不少大臣也要跟着遭殃。所以今早,必定有不少人会暗中作梗,阻碍她进宫面圣。” “这番话,是林琛告诉你的?” 裴行止颇有深意地看向苏墨玉,苏墨玉虽负有女诸葛的盛名,但她的官品并不高,甚至还达不到参与早朝的门槛。 这种情况下,她的消息怎可能比他还灵通... 难道是因为她和林琛的私情,林家才特命人提醒她的? “我说过了的,我与林琛并无私情。这个消息是贵妃娘娘让人传来的,我与贵妃娘娘情同姐妹,她之所以冒着性命之忧给我传递这么重要的消息,也全是看在了我与她昔日的交情上。” “行,我知道了。” 裴行止并未追问下去,反正不管是谁告知的苏墨玉,差别都不大。 虽说裴行止总想着沾沈无忧的光,以期得到圣上的重用。 但他心底里也很清楚,沈无忧在春闱大考期间得罪了不少朝中重臣。 如若真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那么他最好趁早置身事外,当做什么也不知情,省得到时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么一想。 裴行止便打算撇下沈无忧,兀自一人先行一步。 走出东院的时候。 他无意间瞥见跪在地上小声啜泣的宝珠,英挺的剑眉不由得拧成一团。 再怎么说,他也是风头正盛的正二品南中大将军。 宝珠这样的蒲柳之姿哪里配得上他? “晦气!”裴行止低咒了一声,远远地绕开她,快步出了东院。 “将军,救救宝珠...” 宝珠在院外跪了整整一夜,她很清楚要是再这么下去,她这条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情急之下只能寄希望于裴行止能够行行好,将她收做通房。 “让开。” 裴行止居高临下地看向跪伏在脚边的宝珠,声色冰冷彻骨。 “将军,一日夫妻百日恩。还请将军给奴婢留一条活路!” 宝珠昨晚被苏墨玉施以了酷刑,裙摆下是大片的血迹,再这么跪下去,不出半日,她便要丧命。 “你也配同本将做夫妻?” “是奴婢失言!” 宝珠连连改口,还给裴行止磕了好几个响头,“求将军怜悯奴婢,给奴婢一个名分吧!奴婢姿容虽普通,但算命的说了,奴婢旺夫,命里还会有多个儿子...” “罢了,你先去母亲院子里避避。等本将回府,再安置你。” 裴行止骨子里还是挺封建的,一听到儿子,他对宝珠的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交代好宝珠,他又下意识地往东院的方向睨了一眼。 事实上,他对沈无忧还是有着一定的感情基础的。 只是比起个人的安危 这份感情也便变得无足轻重。 另一边,沈无忧在裴府大门等了足足有一刻钟,都没能等到裴行止。 “小姐,裴八蛋莫不是昨夜伤了元气,今儿个下不来榻了?”秀儿朝着东院地方向看去,嘴里还小声地嘀咕着。 “按理说不至于。昨夜苏墨玉发现了宝珠和裴行止在书房里偷欢,定是要上前阻止的。” 沈无忧看了眼天色,实在是等不及,索性让鲁达去看看裴行止到底在墨迹些什么,“鲁达,你去东院催催裴行止。” “是,小姐。”鲁达即刻去往了东院。 眨眼的功夫,他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小姐,不好了!裴行止已于两刻钟前上了停靠在裴府西门的马车,这会子应该是走远了。” “走了?”沈无忧挑了挑眉,眸中骤然现出一抹狡黠。 “小姐,裴八蛋莫不是因为昨晚那事儿,羞于见你?” “他的脸皮厚得很,怎么可能会羞于见我?” “那他为何偷摸溜走,不等你一起?”秀儿不解地问。 “无妨,反正我也不愿同他坐一辆马车。” 沈无忧没有告诉秀儿,此去皇宫的路途会有多么凶险,她提着裙摆,独自一人上了停靠在裴府大门口的马车。 上车后,她即刻提醒着车夫,“小李,一会儿记得别走官道,行至前方路口,直接左拐绕进巷子里。” “夫人,左拐只会越行越远。” “这你不用管,听我的便是。还有,你将马车拐进巷子之后,务必在第一时间离开,让马儿自己跑便是。” “夫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车夫不解地问。 “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办,一步走错,我们俩今日便活不成了。” “是。”车夫连声应下。 他将马车拐进一处四通八达的巷道后,立刻下了马车,偷摸混进了在巷道两旁摆摊做生意的摊贩之中。 至于沈无忧,见周遭并未有可疑之人,也悄悄地下了马车。 她正打算溜进边上客栈,开间客房将身上这套衣裳换下,顾景炎忽然从她身后现了身。 他一手捂着她的口鼻,一边将她拽至了一处狭窄的巷道之中,压低了声道:“不能进客栈。” “你的意思是,客栈之中也有埋伏?” “正是。虽说你中途改了道,一般而言,这群人绝不会想到在离皇宫反方向的道路两旁设下埋伏。问题是,这一招你兄长用过,那些人想必已有防备。” “我兄长也遭遇过这样的困境?”沈无忧抬起眼眸,困惑地看向顾景炎。 “在北边的时候,你兄长遭遇敌军伏击,所用的脱困办法和你相差无几。” “原来是这样...”沈无忧暗暗心惊,今日若不是顾景炎及时出现,她恐怕是要栽在这儿了。 “沈姑娘,你若是信得过本王,不妨同本王一道。” 沈无忧察觉到顾景炎捂着她口鼻的手还不安分地掐了一把她的脸,颇有些气恼地道:“王爷可否先松手?” “抱歉...” 顾景炎连忙松开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个...本王还有一事想和你商量。” “何事?” “本王缺个王妃,你若是愿意,本王必当排除万难...” “王爷!” 沈无忧没等他说完,即刻打断了他,“这事以后别再提了。” “为何?” “我说过,如若能够同裴行止和离,往后自当不再嫁人。” “本王是真心的。” 顾景炎还想着说些什么,沈无忧已经捂住了他的口鼻,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巷道外,“王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嗯。” 顾景炎暗暗腹诽着,他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今日胆敢算计沈无忧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至于这几路杀手,他也能轻而易举地给解决掉。 不过想到他还未使出的苦肉计,只好暂时收敛一些,弓着腰立于她身后,方便她抬手捂着他的口鼻。 巷道外。 倏然冒出几十支冷箭,直愣愣地朝着那辆空空如也的马车车厢里射去。 围观路人见状,纷纷惊叫地跑开。 眨眼的功夫。 两路黑衣人分别从前后两个方向,将马车包抄围了起来。 为首的黑衣人手持弓箭,小心警惕地掀开了车帘,发现车厢里空空如也,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扯着嗓子喊道:“此女已遁逃,今日就算掘地三尺,也必须将她找出!” “是!”他此话一出,手下几十名黑衣人纷纷朝着各个方向散去。 与此同时,官道上也涌来了上百位穿着粗布麻衣,但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 这群人快速散开,第一时间展开了地毯式地搜索。 而巷道两旁的店铺内,也并不安全。 每隔一阵子,便要走出几个探头探脑的潜伏者。 “为了堵我,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 沈无忧仔细地数了一数,竟发现围捕她的杀手竟多达两百余人! “有本王在,谁都动不了你。” “......” 沈无忧察觉到手心处传来一阵热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捂着顾景炎的口鼻。 她连忙抽回了手。 昨夜才和他大吵了一架,此刻又同他这般亲密,她难免有些不自在。 第117章 顾景炎的苦肉计 “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无忧略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和顾景炎挤在这么狭窄的巷道里,总感觉怪怪的。 “随本王来。” 顾景炎调转了方向,穿过狭长巷道,快步走了出去。 巷道外,停靠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 他率先上了马车,而后朝她伸了手,“上来。” “你确定这辆马车不会遇袭?” 沈无忧扶着他的手腕上了马车,她才坐稳,便发现屁股底下多了一个软垫。 偷眼往顾景炎身下望去,奇怪的是,他的座位上并未有垫子。 她不知道的是,上回她说自己坐马车坐得屁股疼,顾景炎就悄悄记了下来。 这会子见她有所察觉,顾景炎不由得勾起了好看的菱唇。 流火曾说过,最能打动女人的往往是那些微末小事。 他颇为得意地腹诽着,他只要再细心些,准能把沈无忧迷死... “王爷,你怎么了?”沈无忧看着怔怔发笑的顾景炎,狐疑问道。 “没事。” 顾景炎收敛了笑意,正了面色道:“你无需担忧,本王定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多谢。” “跟本王这么客气做什么?这些都是本王该做的。” 见顾景炎这样宽宏大量,沈无忧也在暗暗地反省着自己。 抛开两人之间那么点小小的不愉快。 顾景炎这人其实还挺好的,除了贵妃偏殿内的那次意外。 他几乎就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她的事。 不仅如此,他还总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 “王爷,昨夜是我行为无状,实在抱歉。” 沈无忧想起昨夜顾景炎从裴行止手中救下了她,她还不分青红皂白扇了他一巴掌,愈发不好意思,顿觉如坐针毡。 顾景炎误以为沈无忧是在为昨晚那些伤人的话语道歉,连声道:“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是本王不好,惹你伤心了。” “王爷,那些事往后不要再提了吧。我...” 沈无忧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确实很需要顾景炎这个盟友,而且如果顾景炎有需要,她也可以无条件地为他提供支持和帮助。 但是就感情方面,她希望两人能够断得干净一些。 “好。” 顾景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有些失落,还是给予了正面的回应。 说起来,上天有时候真的挺爱捉弄人的。 他一开始并不想对她负责,总感觉身边多个女人会很麻烦很累赘。 现在他完完全全陷了进去。 发现她根本不需要他负责,反而难受得抓心挠肺。 顾景炎越发郁闷。 他不过是想要娶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怎么就这么难... “吃糖吗?” 沈无忧礼貌性地询问着顾景炎,原因无他,她每次坐马车都会想吐,只能通过吃糖缓解。 “快趴下!” 顾景炎听得马车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瞬间警觉。 他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旋即将她扑倒在马车里并不宽敞的底板上。 沈无忧小心地护着自己的肚子顺势仰躺在地,听到外头的动静,这才缓缓偏过头看向俯趴在身侧的顾景炎,“那群人又追上来了?” “应该是。” “他们有两百多人,对付起来有些难度。” “无妨,司熤的兵马很快就会赶到。” “王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会在路途上设下埋伏?” “嗯。他们穷途末路,为防罪行败露,势必会不遗余力地阻碍你进宫面圣。” “王爷真是神机妙算。” 沈无忧暗暗腹诽着,顾景炎既然早就知道这群人会设下埋伏,而且他还有心帮她,断不可能单枪匹马赶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想要将气氛烘托得紧张一些,故意只身前来,好突出他的英勇无畏。 该说不说,顾景炎这种行为还挺幼稚的... 他明明可以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却偏偏要趴在地上和她一起躲伏击。 箭雨持续了好一会儿。 直到沈无忧和顾景炎身上堆了上百支箭,外面的动静才稍稍小了一些。 “沈姑娘,你在马车上暂避风头,本王下去会会他们。” 顾景炎见时机成熟,本想着按照原计划进行,为救她身负重伤,沈无忧却在他起身的那一瞬,拽住了他的胳膊。 由于惯性使然。 顾景炎毫无防备地朝她身上压了下去。 四目相对,唇齿相接。 顾景炎的嘴唇在触及到她柔软可口的唇瓣时,浑身如同触电般,又酥又麻。 他担心她生气,忙撑起手肘,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本王不是故意的。” “你快起来...” “刚才没压到你吧?”顾景炎即刻起身,略尴尬地问。 “王爷,有句话我有必要先跟你说清楚。” “你说。” “我知你早有防备,这群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一会儿还要上演一出苦肉计,对吧?” “...本王没有。本王心思单纯,为人绵善,不擅用计谋。” “我的意思是,不论出于何种目的,都不要让自己受伤。”沈无忧很认真地补充道。 “本王要是受了伤,你会心疼吗?” 顾景炎心下顿生挫败,沈无忧太过敏锐,她竟猜出他要用苦肉计博同情,还直接说了出来。 这下倒好,苦肉计他也用不上了。 沈无忧蹙着眉,开门见山地说:“王爷若是没苦硬吃的话,我心疼你做什么?” “好吧。” 顾景炎见她说得这么明白,只能果断放弃苦肉计。 他下了马车,仅吹了个口哨,四面八方涌来的意图刺杀沈无忧的杀手纷纷被从高处抛下的网兜罩住。 “司熤,活擒所有叛贼。” 顾景炎背手负立,沉声吩咐着潜伏在暗处的司熤。 司熤得令,即刻让手下将士收网擒人。 眼瞅着危机解除。 沈无忧这才慢条斯理地从马车上走下。 看向身后被网兜罩住的黑衣刺客,她轻扯着唇角,淡淡地同身侧的顾景炎道:“多谢王爷慷慨相助,这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本王很想知道,如果本王没来,你会选择如何应对?” “实不相瞒,我一早便雇人去阻了林相国的路。”沈无忧也不可能打毫无准备的仗,纵使顾景炎没来,她也不至于让自己深陷危机。 “你是打算跑去蹭他的马车一道进宫?” 顾景炎抽了抽嘴角,他这是第一回发现,沈无忧有时候也挺无赖的。 她和林祥睿并无交集,这种情况下,她竟也敢去蹭马车... 沈无忧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我寻思着,我要是在林相国的马车上出事,他势必难辞其咎。故而,他的马车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看来,倒是本王来得多余了。” “王爷怎会多余?你可是我最可靠的盟友。而且事先,我确实没想过他们派来刺杀我的刺客数量会如此庞大。” 沈无忧抬眸看了眼天色,又补充道:“王爷,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先进宫吧。” “嗯。” 顾景炎迅速招呼了追风前来驭车。 马车行进了数百米,前方不远处,骤然跑出一个约摸七八岁左右的女孩。 女孩上身赤裸,破烂不堪的裤子上也是血迹斑斑。 她一边哭,一边朝着马车疾行的方向迎面跑来。 “主子,这女娃怕不是遭遇了什么迫害...” 追风险险地避开女孩,紧急刹住了马车。 “王爷,借你的披风一用。” 沈无忧拿上顾景炎搁置在马车上的披风,快速跳下车,披在了女孩肩膀上,“发生什么事了?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姐姐...” 孩童怯懦地开了口,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写满恐惧。 “诶?你...” 沈无忧察觉到眼前的女孩声音略粗,下意识地攥住了女孩的手腕,通过摸骨才发现眼前长发披肩的女孩,实际上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孩。 “姐姐,快跑。” “什么?” 沈无忧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她立马松手快步后退了几步。 “无忧!” 顾景炎见状,第一时间抓住了沈无忧的胳膊,将她推向一旁较为安全的距离。 而他自己,也被身后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从沈无忧的视角上看,那孩童就像是烟花一样瞬间炸开,血浆流了一地,染红了顾景炎的大半张脸。 “你没事吧?” 顾景炎见她呆呆地望着地上那具并不完整且极其可怖的尸体,下意识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没事。” 沈无忧惊魂未定地站起身。 也不知道是被顾景炎推得动了胎气,还是被这般血腥恐怖的场景吓得丢了魂。 她只觉腹部隐隐作痛,整个人都不太舒服。 “真的没事?” 顾景炎不放心地搀扶着她,“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没想到这群人这样丧心病狂,竟拿这无辜稚子的身体当利器!” 沈无忧气急,她早就知道官场腐败,官官相护狼狈为奸,可亲眼得见他们的狠厉手段,还是会气到发抖。 “先上马车,此地不宜久留。” 顾景炎的面容也很是凝重,世人皆说他变态,事实上,他可从未残杀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他回眸看了眼地上小小的尸首,沉声叮嘱着追风,“得空的时候,记得让人将这孩子埋了。” 沈无忧上了马车后,身体依旧很不舒适。 另一边,养心殿上。 文武百官皆已悉数到齐,顾北宸的视线从殿下乌泱泱的官员脸上扫过,好一会儿才停驻在了裴行止的身上,“裴爱卿,裴沈氏怎的没有和你一同前来?” “启禀皇上,臣今早出门时,她还未起。臣本想等她,她执意让臣先走。” 裴行止眼瞅着沈无忧到现在都还没来,便知她凶多吉少。 想到她很有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他心底里骤然生出一丝惋惜。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爱过她。 像他这样自私自利薄情冷血的人,永远是利益至上的。 哪怕爱过,这份掺杂着太多私欲的爱也注定廉价... 而朝中官员听裴行止这么一说,对沈无忧的所作所为更加不满。 卓宏章见状,即刻上前一步,慷慨陈词,“皇上,事实证明,女子确实难担大任!” “卓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的。裴沈氏肯定是遇到什么意外,耽搁了!”陈岁很是担忧沈无忧的安危,他频频回头往殿门口的方向望去。 “她连早起上朝的毅力都没有,这般差劲,还能做成什么事?” 卓宏章冷哼,他估摸着沈无忧到现在还没有现身,人肯定是没了。 沈无忧一死,他头顶上的乌纱帽便算是彻底保了下来。 此情此景,单凭陈岁一人,绝对掀不起任何风浪。 都察院那边,顶多只是查到孙海那里,暂时还查不到他身上。 至于青竹别院里的巨额钱款。 他若是一口咬定是被人栽赃嫁祸,再将钱款上交至国库,想必圣上也不会深究此事。 “皇上,臣有本要参!” “卓爱卿请讲。” 顾北宸犀锐的视线又一次从众人身上扫过。 这一回,他不止发现沈无忧还未到场。 顾景炎和司熤二人也同样没有到场。 顾北宸早有预料,沈无忧进宫途中必遭伏击。 他之所以毫无动作,不过是想要看看,顾景炎为了她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 卓宏章将奏折递上后,特特清了清嗓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字一顿地说:“臣认为,裴沈氏身上有三处错。” “说来听听。” 顾北宸粗略地浏览着卓宏章递上的奏折,淡淡地回了一句。 “其一,裴沈氏于春闱大考期间,要求两百文官两百武将脱衣验身,于理不合,有辱斯文。” “其二,裴沈氏以权谋私,擅自用她名下商铺进购的蜡烛作为考场专用蜡烛。” “其三,裴沈氏口口声声说要誓死维护考场公平秩序,期间却被人指控偷摸透题给她表哥谢羡之。” “这三点错处,足以证明她一介女流之辈,鼠目寸光,难担大任,还请皇上明鉴。” 卓宏章说完,刹那间便涌出十来位朝中官员附和着他的说辞,将沈无忧贬低得一无是处。 陈岁急了眼,他还想着让裴行止为沈无忧说上两句。 他官品低下,说话分量自然不及官居正二品的裴行止。 “裴将军,卓大人这分明是在颠倒是非,是可忍孰不可忍。圣上最是信任你,要不你为沈考官多美言两句?” “......” 裴行止只当没有听见陈岁在说些什么,微微偏转过身,煞有其事地同梁非窃窃私语。 梁非则一脸困惑地看向裴行止。 好一会儿,他终是没忍住心中好奇,试探性地问道:“将军,卓宏章颠倒是非黑白,你为何不肯出面驳斥他?” “我同无忧是结发夫妻,关系太过亲厚,反倒不便替她说话。” “可...末将实在看不过眼。卓宏章恶贯满盈,竟还好意思往他人身上泼脏水!” “再等等看,相信圣上自有定夺。” 裴行止只当沈无忧已经死在了群臣设下的伏击中,人都已经死了,他自然不可能傻到为一个死人出头。 梁非抿着唇,对于裴行止的不作为颇有微词。 印象中,裴行止骁勇善战,又极擅谋略,为人正直果敢。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坚定不移地跟在裴行止身边。 可现在看来,裴行止似乎远比不上沈无忧。 沈无忧是真心实意地在做事。 而裴行止,就像是一株立场极其不坚定的墙头草。 只知审时度势,只会趋炎附势! 林祥睿见文武群臣对沈无忧的非议声越来越大,这才不疾不徐地站出来,同顾北宸说道: “皇上,事实证明裴沈氏确实难担大任。春闱期间,她数次犯下大错,幸亏卓大人,裴将军等替她善后。依臣之见,裴沈氏监考不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臣附议!” 卓宏章连忙补充道:“裴沈氏定然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这才不敢上朝面圣,还请皇上明鉴!” “谁说我不敢上朝面圣?”忽然间,一道清丽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紧接着,在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中。 沈无忧穿着染满血迹的衣裳,挺直了背脊,信步走入养心殿。 她身后分立着顾景炎和司熤二人。 顾景炎身上的玄色衣袍虽看不清血迹,但他的脸上脖子上,早已被殷红血迹所染。 加上他皮肤偏冷白。 乍眼看上去,仿若从修罗地狱爬出的恶鬼,令人望而生惧。 第118章 沈无忧朝堂之上再提和离 顾北宸蹙着眉头,犀锐的眸光停驻在了沈无忧的身上,沉声问道:“沈卿怎么到得这么晚?” “回皇上的话。臣妇在途中遭遇了多方势力的伏击,来人派出两百有余的刺客,多亏九王爷和司将军出手相助,臣妇才堪堪保住了这条小命。” “两百余刺客...” 顾北宸眼眸微微眯起,他早有预料沈无忧路途上必定会遭遇伏击。 但他并没有料想到,参与伏击的人数竟如此之众! “沈卿,这期间你可曾负伤?”顾北宸拧紧了眉头,关切问道。 “回皇上,臣妇并未受伤。” “既未受伤,身上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顾北宸满眼困惑地问。 沈无忧想起那尸骨无存的稚童,双眼通红,恨不能将幕后黑手千刀万剐。 不过她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五一十地道: “臣妇途中遇到一稚童哭着奔走而来,正想询问他遭遇了何等变故,他竟如同炸药一般,整个身子炸裂开来。若不是王爷眼疾手快救了臣妇,臣妇怕是也会被炸得面目全非。” “竟还有这事?” 顾北宸后知后觉,听了沈无忧的叙述,才发现顾景炎脸上也染着斑驳血迹,“皇弟可有受伤?” “托皇兄的福,臣弟并未受伤。只是...幕后之人竟以稚童为饵,手段极其残忍,若不加以严惩,必定后患无穷。” “你放心,朕必定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 顾北宸给出答复后,又缓缓地收回视线,让身边太监将卓宏章的奏折给沈无忧递了过去,“沈卿,你先看看奏折上的内容,礼部挑了你三处错,你认是不认?” 沈无忧接过奏折,抬眸凉凉地扫了眼卓宏章,“卓大人还真是会颠倒是非黑白!” “我怎么颠倒是非黑白了?我说的哪句话不是实话?” 卓宏章就没想过沈无忧能活着走进养心殿,此刻他的脸色正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沈无忧看清了奏折上的内容,即刻说道:“皇上,卓大人纯属恶人先告状,还望皇上明察!” “说来听听。” 顾北宸轻抿了一口茶水,冷淡地扫了眼争锋相对的两人, “首先,在春闱大考期间,臣妇确实让文官武将们脱衣验身,但臣妇并不认为这样做于理不合。这期间,臣妇查出十三位文官以及三位武官同考生勾结,并当场揪出加以处理。” “其二,原本春闱大考专用蜡烛的采购者为礼部侍郎孙海孙大人。奈何孙大人以权谋私,弃用了闵浙烛铺的预订单,使得闵浙烛铺资金周转不灵无奈闭店。” “而孙大人从龙兴烛铺处订购的蜡烛为动物油脂所制,火星极不稳定,极易酿成火灾。臣妇担忧这批蜡烛会危及考生的生命安全,便让人将闵浙烛铺的积压库存全部拿出。” 沈无忧话音未落,卓宏章便指着她的鼻头怒斥道:“你说谎!你分明是从你名下的吉祥烛铺订购的蜡烛!” “卓大人是听谁说的?我那批蜡烛确实是从闵浙烛铺订购的,不信你可以亲自去打听打听。” “怎么可能…” 卓宏章见沈无忧说得这么信誓旦旦,便知之前他的猜测有误,这意味着他连沈无忧一星半点的错处都没能抓住,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孙海人在哪?”顾北宸一下子就抓住了要点,冷声问道。 都察院御史刘泽连声开口说道: “启禀皇上,孙大人于春闱大考最后一晚被巨鼠袭击,身受重伤,仍在家中修养。不过臣已查明,他和龙兴烛铺的掌柜是表亲关系,在订购蜡烛方面,私吃回扣也是实情。” “岂有此理!” 顾北宸怒拍龙椅,“孙海滥用职权,以权谋私,即刻起,罢黜孙海礼部侍郎一职,以正国法! “皇上,孙大人远不止这一项罪状。” “除此之外,他还私自处理了礼部往年余下的数万蜡烛防风罩。” “若不是裴沈氏和陈岁陈大人留了个心眼,保住了那批防风罩,考生们的答题进度势必会被春闱第五日夜里的暴风雨所影响。” “除却私藏防风罩,孙大人还在春闱大考期间,对裴沈氏用了迷药,幸亏臣等及时赶到,裴沈氏并无大碍。” “另外,臣奉命在孙大人家中搜出五十余万赃款及账簿。账簿上明确记载了他同朝中十三位官员有所往来,其中卓宏章卓大人收受了多笔孙大人的钱款。” 都察院御史见顾北宸对孙海的惩罚过轻,立刻补充说明。 顾北宸深邃的眼眸又一次落到了卓宏章身上,“卓宏章,孙海私藏防风罩一事,你可知情?” “臣惶恐!这件事臣确实不知情。”卓宏章踉跄跪地,后背冷汗涔涔。 “你左一句惶恐,右一句不知。总不能孙海向你行贿一事,你都不知情吧?” “皇上,臣是被冤枉的!” 卓宏章惊恐至极,除了喊冤,再说不出其他的话语。 “闭嘴!” 顾北宸早就让都察院御史查得一清二楚,这会子看到卓宏章就觉得烦躁不已。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看向沈无忧,耐着性子道:“沈卿,朕让你做的春闱大考总结,朕也懒得看。你的字太差,看得朕头疼,你把奏折拿回去,简单汇报一下就行。” “皇上怎么还揭人短处...” 沈无忧略有些尴尬,她的字是差了点儿,但还不至于让人看不懂吧... 不服归不服。 见太监总管笑眯眯地递上了奏折,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朗声诵读了起来: “本次春闱大考,统共有九千九百八十七位考生参与其中。大考期间无人伤亡,因舞弊等原因被取消参考资格的有一百三十六人。” “其中有十六人通过买通考场监考员,让监考员替他们夹带小抄进场。还有一百零二人并非考生本人,多为书童顶包替考。” “大考期间藏于茅厕翻小抄者五人,也已被处理。” “大考最后一天,有两人因污蔑舞弊被抓。名为朱光熙的考生交代,他是通过卓宏章大人的关系,伪造了户籍信息,借用了考生张博的身份。朱光熙原为卓大人外室楚姬的相好,学问浅薄,之所以前来参与春闱大考,就是为了嫁祸臣妇与臣妇表哥谢羡之串通舞弊。” “除此之外,还有十一人曾于春闱大考前夜,去往黑市,花了一千两银子,买得今年春闱大考的题目。” 养心殿中不少官员听闻本次春闱大考无人伤亡,纷纷侧目看向了沈无忧。 近几十年来,每次春闱大考,都会有考生因为各种问题意外身故。不得不说,沈无忧的运气是真真好到了极点! 近万人的考场,居然无人伤亡! 单凭这一点,她就做到了史上最佳。 众人不知道的是。 考场无人伤亡并非是沈无忧运气好。 春闱期间,她每日都在考场中巡视,一旦发现考生有中暑脱水现象,便会让人在第一时间赶去施救。 加上对考场水源的严格控制。 也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有心人通过投毒方式谋害考生的可能性。 说白了,所谓的运气其实是百分百的努力造就而成的。 顾北宸听完沈无忧的陈述,也对她出彩的表现十分满意,“沈卿监考有功,查寻常人不敢查,不愧是沈国公之后!” “皇上明察!臣单纯是被外室蒙蔽,才会一时脑热,替那朱光熙伪造了考场身份!至于他为何要污蔑裴沈氏和她表哥,臣真的不知!” 卓宏章原想着沈无忧赶不来早朝,便将舞弊的脏水泼往她和谢羡之的身上。 沈无忧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为了自保只能将所有过错推到外室楚姬的身上。 这么一来,他只是在不知朱光熙是楚姬老相好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帮忙伪造了考生户籍。 毕竟,伪造户籍的罪责要比买通考生污蔑春闱主考官轻一些。 顾北宸冷哼道:“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朕听刘泽说,你外室所住青竹别院藏有巨额钱款,现如今又查明你通过外室买通朱某污蔑春闱考官。卓宏章,亏朕这么信任你,你干出这么多荒唐事,死一万次朕都觉得便宜了你!” “臣没有,臣冤枉!别院里的钱款,定是有些人蓄意诬蔑。” “仓库里的三万两倒有可能是被有心人栽赃污蔑。朕且问你,别院后花园地底下的六百万银两,又是从哪里来的?” 顾北宸昨夜听刘泽说起,从青竹别院搜出六百万赃款时,气得整个人都快爆炸。 而他不知道的是,都察院原本只搜出了仓库里的三万两纹银。 别院后花园地底下的那笔赃款,其实是沈无忧夜探别院时发现的。 那一晚,沈无忧发觉青竹别院的后花园里连一朵花都开不出来,甚至连草皮都是从外面订购,逐一铺上去的,便知不太对劲。 正是因为这样,她从一开始就让都察院那边留了个心眼。 没成想,都察院的人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竟挖出了整整六百万两的巨额赃款。 卓宏章听闻六百万赃款都被查出的时候,彻底呆愣在了原地。 如果说,他被查出贪了三万两,最多就是被革去官职。贪了六百万两被发现,一个弄不好是要灭九族的。 天朝百姓一年到头,大概只能攒下二三十两银子。 哪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顾景炎,一年的俸禄也才三万两... 顾北宸缓了缓心神,只要想到有六百多万两即将入了国库,原先被臣子背刺的愤怒感立马烟消云散。 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淡然,眼神平和地看向沈无忧,“沈卿,你方才说本次春闱之中,还有十一位考生在考前买到了试题?” “回皇上,春闱前夕,臣妇曾与九王爷,陈大人,裴将军一道前去黑市贩卖试题点探查了一番。” “经查实,基本上每届春闱,都有人在黑市贩卖考题。” “贩卖者说了,能够买到考题的人全是朝中要员的亲戚,每届最多卖个十来份,一份收取一千两银子。” “这一届,总共卖了十一份。买了试题的考生,以及是何人介绍来的,全部仔仔细细地记录在了这本册子上。” 沈无忧说完,立即将名册递了上去。 顾北宸仔细地翻看着名册,眉头越蹙越紧。 礼部,刑部,工部,兵部均有人公职私用,以权谋私,或给自家门客行方便,或为自家亲属大开方便之门。 除吏部和户部,其他四部均不清白。 除此之外,林相国也占据了一个名额。 “涉嫌买试题的十一人,都给朕自己站出来。”顾北宸合上了名册,犀锐的眼眸从朝中文武官员脸上一一扫过。 林祥睿阴冷地睨了眼沈无忧,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剩余十人见林相国走了出来,也纷纷低垂着脑袋,站到了林相国的身后。 “前段时间国库空虚,朕让你们想想办法,你们推三阻四。” “今年以来,各地因干旱闹饥荒,户部号召朝中臣子捐钱出力,你们纷纷哭穷,连十两银子都不肯出。” “既然连十两银子都出不起,怎么还有千两银子拿来买试题?” 顾北宸坐于高位,声色愈发严厉。 “臣罪该万死!” 林祥睿垂着头,倏然跪了下去。 紧接着,身后十位官员也跟着跪地不起,“臣等罪该万死!” “你们是真该死!” 顾北宸怒拍桌案,正想着全部革了他们的职,又听林祥睿幽幽地补了一句: “皇上,臣自知罪孽深重,无力辩驳。但臣认为,裴沈氏并不无辜,她也参与了春闱舞弊之中,还请皇上一并处置!” 与此同时,卓宏章深知自己再无翻身的余地,也想着将沈无忧一起拉入地狱。 “皇上,青竹别院的巨额钱款,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裴沈氏为了陷害臣而特地埋下的?” “众所周知,裴沈氏的母亲出自江南首富谢家。谢家财力丰厚,若想要栽赃陷害于我,那是易如反掌!” “再说,在黑市摆摊贩卖试题的人,臣认为极有可能就是裴沈氏!也许裴沈氏贼喊捉贼,毕竟臣和太傅为人正直,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 卓宏章话音一落,沈无忧忽然好笑地看向他,“卓大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你竟还想着负隅顽抗?” “你敢说,春闱大考之前,你没有看过试题?”卓宏章反问。 “大考前夕,我确实借用了林相国门客的名义,在黑市里买下了一份试题。” “为了避嫌,我并未打开卷轴,当场将试题交给九王爷,并托九王爷送到了圣上面前。” “至于到底是谁想到的卖试题这么个馊主意,也不难印证。” “当日买试题的时候,我不仅奉上了一千两银子,还让那厮将一串小叶紫檀手串转交给他家主子。” 沈无忧说到这里,颇有深意地看向卓宏章左手上的小叶紫檀手串,“我要是没看错的话,卓大人手上的这串,似乎就是我送出的那串。” 卓宏章的求生欲极强,哪怕胜算渺茫,仍在垂死挣扎。 他瞪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梗着脖子反驳着沈无忧的指控:“谁知道你这么说是不是为了污蔑我?难道,全世界就只有一串小叶紫檀手串?” “我送出的小叶紫檀手串原是我娘陪嫁之物,为苏州工艺,手串内壁刻有‘谢’字,很好辨认。” “来人,去验!” 顾北宸即刻命身侧太监取下了卓宏章手上的手串。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太监便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回皇上的话,手串连接处确实刻了‘谢’字。” “你去将手串还给沈卿。” 顾北宸命太监将手串归还给了沈无忧,这才缓缓站起身,冷声道: “卓宏章、孙海二人,以权谋私,贩卖春闱考题,污蔑构陷春闱考官,收受巨额贿赂,其罪当斩。为正国法,朕特命刘泽率领禁军前往二人府邸及别院等处,进行抄家。所抄财物,一律上缴国库。” “臣领旨!” 都察院御史听闻顾北宸命他率禁军前去两人府邸抄家,立马应了下来。 “另外,朕念及卓宏章,孙海二人曾立下些许功劳,特赐二人全尸,其府上家眷可从轻发落。” 顾北宸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纷纷噤若寒蝉。 自他登上皇位之后。 除却谋逆大罪,基本上很少会判处朝中重臣死刑。 今日忽然赐死了两位朝中要员,其他人也跟着警觉了起来。 卓宏章听到自己最后的结局,恍惚间又想起了当年金榜高中时的意气风发。 他眼含热泪久久地跪伏在地,直至被人拖出殿外。 同一时刻,司熤收到了下属密报,立马开口补充:“皇上,今日派出死士前去伏击裴沈氏的人,臣已查清。” “是谁?” “这批人同涉嫌贩卖试题的官员高度吻合,除却林相国,剩下的人全部参与到了其中。” “看来,朕之前是太惯着你们了!沈卿尽职尽责,你们却合起伙来要她的命?春闱大考本就是选贤举能的重要渠道,沈卿力求公正,维护的是天朝的天威,是朕的江山社稷!你们胆敢对她下手,不就是在打朕的脸面?” 顾北宸深吸一口气,无视了众人此起彼伏的求饶,继续说道: “传朕的旨意,今日所有参与伏击过沈卿的人,全部予以革职抄家处理!至于林相国,虽未曾参与伏击沈卿,却也涉嫌了买试题一案,朕念及林相国过往功绩,这次便不予以重罚,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谢皇上开恩。”林祥睿伏地叩首,暗暗地松了口气。 司熤总感觉林相国也参与了今日的伏击之中。经调查,那个孩童并非其余十位官员指派,很有可能就是林相国派来的。 可惜没有证据。 他也不好空口无凭地指认林相国… “沈卿此次监考有功,当赏。想要什么赏赐,你尽管大胆开口。”顾北宸强压下脸上喜色,沉声说道。 他心下盘算着,沈无忧这次监考一举查出了十来位贪官,这么一来,国库亏空的问题也便不再是问题。 如若沈无忧志在仕途,他不妨破例给她个官职。 “臣妇之前自掏腰包花了一千两买的试题,还有春闱期间的各项记账,还请皇上报销一下。” “你到时候找户部去报销即可。” 顾北宸没想到沈无忧的诉求这么奇特,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皇上,臣妇还有一个请求。” 沈无忧见顾北宸心情不错,便准备趁热打铁,再次提出和离的请求。 “但说无妨。” “臣妇想同裴行止和离。” 她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第119章 裴行止追悔莫及,悄悄碎了 顾北宸早有预料沈无忧会提出和离的请求。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并不准备为难她。 此刻,养心殿上一片死寂。 所有朝臣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下文。 偌大的宫殿中,一度只剩下了顾北宸敲击龙椅扶手上栩栩如生的龙头的声音。 沈无忧心下也很是忐忑。 她不明白顾北宸为何沉默了这么久都不给她回应。 出于好奇。 她终悄悄抬起了眼眸,瞥了眼高位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顾北宸。 顾北宸察觉到沈无忧的视线,更觉此女甚是有趣。 下一瞬。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终于从头顶上方传了过来,“沈卿为何想要同裴卿和离?莫不是...裴卿亏待了你?” 平心而论,裴行止确确实实辜负了她,也亏待了她。 只是这样的话语沈无忧并不准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来。 这场婚事本就是圣上赐婚。 若说出诸多不满,等同于在打圣上的脸面。 再者就是。 满朝文武巴不得看她的笑话,那些事儿实在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提起。 想清楚利害关系后,沈无忧只淡淡地答道:“臣妇与裴将军确实互通过心意,只可惜我们之间的情谊早就被时间所冲淡。” 顾北宸又问:“感情淡了,还可以再培养。沈卿急着和离,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 “臣妇与裴将军一年未见,实在是生分得紧。昨儿个臣妇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今早捎上臣妇,结果他竟又将臣妇一人落在了府中。” “说实话,臣妇有些怀疑,裴将军早就得知臣妇会遭遇伏击,这才故意先行一步。” “还有之前,臣妇被人诬告涉嫌毒害刑部侍郎庶子李维。原本就是捕风捉影的诬告,裴将军为了维护女诸葛的胞弟,竟给污蔑者做了伪证,那一夜臣妇被收押至天牢,身心皆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垂泪到天明...” 沈无忧话音一落,裴行止连忙解释道:“无忧,你真的误会我了。今天早上,我只是怕赶不及,这才先行一步。我若是得知你会遭遇伏击,断不会丢你一人。” “将军素来以智谋出名,怎么会料想不到今早这场针对我展开的伏击?” “......抱歉,这件事确实是我的疏忽。” 裴行止没想到沈无忧的质问这么刁钻,一时语塞,再也说不出任何替自己辩解的话语。 顾北宸则颇有深意地看向沈无忧。 他暗暗腹诽着,以此女的智谋若想蹭上裴行止的马车,她绝对有百种千种办法。 之所以没有去蹭。 无非是想要让他看到她与裴行止的矛盾已经大到了难以修复的地步。 既然,她这么努力地想要和离。 他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好了,免得到时候被此女算计,反落人口实... 想到这里。 顾北宸终于在沈无忧期盼的目光下,缓缓开了口:“沈卿既执意和离,朕自然不会强求。你的和离请求,朕准了。” “谢皇上隆恩!”沈无忧暗暗地松了口气,心下窃喜不已。 她筹备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顾北宸点头同意的这一天! “皇上...”裴行止担忧顾北宸怪罪他苛待了沈无忧,面色煞白。 他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二,顾北宸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顾北宸看着面露喜色的沈无忧,又补充道:“和离后,朕会命人将你的嫁妆以及其他物件搬回国公府。至于国公府的爵位,等你嫁人之后,可由你的子嗣承袭。另外,你从沈家带来的所有财产都可悉数带回。” “多谢皇上!” 沈无忧没想到顾北宸竟给了她这样的体面。有了他的这番话,从今往后京都城里怕是再也没有人会笑话她。 国公府的爵位含金量有多大,全天朝都知道,单说年俸,就达到了一万五千两! 要知道,裴行止的年俸禄也才一千两百两…… 事实上,裴行止早就在觊觎国公府的爵位。想到自己差一点儿就能承袭到爵位,结果被沈无忧和离的请求打得稀碎,这会子他整个人都快碎了。 早知沈无忧有这样的本事,早知圣上动了让沈无忧的骨血承袭爵位的想法。 他就不该将苏墨玉带回裴府! 如若他没有违背对沈无忧的承诺,她现在怕是已经怀上了他的子嗣! 顾北宸瞅着沈无忧喜上眉梢的模样,轻咳了两声,接着说道:“沈卿先别高兴得太早,朕还有一项重任要交给你。” “皇上请讲。” “朕寻思着鸿胪寺还缺一位少卿,要不然,你就先在鸿胪寺里挂个职?” “谢皇上天恩,臣领命!” 沈无忧原本只想求得和离的旨意,并没有想过入朝为官。 不过圣上都已经发了话,她也只能点头应下。 好在鸿胪寺少卿并不算是什么重要的职位,也不需要上早朝,她刚好还可以睡到自然醒。 文武朝臣均没想到顾北宸竟直接给了沈无忧正四品的官职。 要知道天朝大大小小的官职,一般都是通过春闱科考,又或者贤者举荐而来。 沈无忧一个女子,初入朝堂便获得正四品的官职,足以见得顾北宸有多重视她。 “沈卿既无异议,明日便去鸿胪寺报道吧。对了,春闱大考目前已进入阅卷阶段,截止至春闱放榜前,你仍是春闱大考主负责人,阅卷阶段你还得多加注意。” “臣遵旨!” 此前,沈无忧基本上已经解决了春闱大考中遇到了所有谜团。 只是,还有一事她至今仍未想明白。 按理说诸如苏凌那样脑袋空空的草包,绝不可能写出文采斐然的考场文章,这之中肯定还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玄机。 她说过要致力于维护春闱大考的公平公正,就一定会做到有始有终... 顾北宸安置好沈无忧,又看向了她身侧的陈岁,“陈卿秉性中直,恪守臣节,辅助沈卿有功,今特晋封为礼部尚书,赐之诰命,以示褒奖。” “臣陈岁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谨谢天恩!”陈岁立马跪地,叩头谢恩。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三连跳,直接晋升为礼部尚书。 实际上,他打心眼里觉得,沈无忧更适合担任礼部尚书一职。 只是礼部乃朝中要职,其他人定不会同意让一个女子成为礼部长官。 思来想去,他终是没有将心里话说出。 “行了,都歇着吧。有事上奏,无事退朝。”顾北宸摆了摆手,正想起身离殿,台下倏然站出一魁梧大汉。 “皇上,臣认为沈氏不适合担任鸿胪寺少卿一职。” “怎么不合适?朕看沈卿甚好。” 顾北宸一想到国库马上就要入上一笔千万两的钱款,自然是怎么看沈无忧怎么顺眼。 对他来说,沈无忧无疑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 她孤身一人勇闯朝堂,一无党羽,二无把柄,处理贪官污吏之事正可谓是得心应手。 他之所以任命沈无忧为春闱主考官,就是算准了沈无忧想要和离,便会拼尽全力地维护春闱大考的公平公正。 当然,沈无忧也很清楚顾北宸的意图。 只要能够名正言顺地同裴行止和离,被顾北宸利用一下也是无妨。 陈岁见有人提出异议,悄悄地在沈无忧耳边低声说道:“此人名叫王莽,人如其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极其莽撞,不过骁勇善战屡建奇功。目前他在兵部挂职,为正三品守备。” 王莽扫了眼身娇体软的沈无忧,面露不屑地道:“启禀皇上,半个月后外国使臣即将抵达京都城。沈无忧身为女子,怕是担不起鸿胪寺少卿一职。到时候她若是在外国使臣前丢了颜面,我大天朝怕是要被那些蛮夷小国所耻笑!” “王守备缘何这般轻视女子?”沈无忧上前一步,同王莽针锋相对。 “女子本就身弱事多,我难道说错了?” “王守备英勇善战,自然是不会有错的。我只是觉得好奇,守备身材高大魁梧气势凛然,怎么就配了个这么小巧精致的脑袋,又尖又扁,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夹过一般...”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王莽并没有听出沈无忧的内涵之意,嘴里不满地念叨着,“果然,女子就是登不得台面,说个话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其实不止是王莽,养心殿上的众武将们,大部分都是一脸懵的模样,完全听不懂沈无忧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文官们的心思到底是灵巧了许多。 他们立马就听出了沈无忧是在骂王莽脑袋被产道夹过,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当然,沈无忧还有另一层意思。 诸如像王莽这类眼高于顶且看不起女人的男子,追根究底,也是从女人胯下生出来的。 单凭这一点,谁又比谁高贵? 陈岁想明白沈无忧的话中之意后,掩在广袖中的手暗戳戳地给沈无忧竖了一个大拇指。 此女,上得了厅堂,骂得那是真脏! 顾北宸也听出了沈无忧的言下之意,对她的兴趣愈发浓厚。 早知她的性格这般生动有趣,他就该让她进宫陪侍左右... 裴行止此刻完完全全没有看戏的雅兴。 他辛辛苦苦地验了六天的屎尿屁,结果连半点的封赏都没有讨到,这让他怎能不气! 而最让他肉痛的。 还是即将到手的爵位随同着沈无忧一道长翅膀飞了... 王莽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沈无忧在内涵他,他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道:“沈氏,敢不敢同我比试比试?” “有何不敢?” “你要是输给了我,必须自动请辞鸿胪寺少卿一职,少在外国使臣面前丢人现眼。” 沈无忧挑眉,沉声反问:“我若是赢了你,你当如何?” “不可能。”王莽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区区一个小女子,想要赢过他,无异于痴人说梦。 “凡事皆有例外。” “你若是能赢我,我便服你。” “这还不够。我若是能赢,你必须登上城门,向全天朝的女子道歉!” “呵...口气倒还不小!” 王莽嗤笑出声,他睨了眼沈无忧纤细的胳膊,眼神里的鄙夷那是藏都藏不住。 想到很快就可以羞辱一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他脸上骤然现出得意之色,信心满满地同顾北宸说道:“皇上,沈氏自愿和臣打赌,还请您与诸位同僚移步殿外,给臣做个见证!” “朕允了。”顾北宸点了点头,即刻答应了下来。 他也想看看,沈无忧身上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待所有人移步至神武门前宽敞的校场,王莽即刻命副将拿来了他命铁匠特地打造的玄铁神弓。 “沈氏,你可会射箭?” 王莽天生神力,沉重的玄铁神弓在他手中仿若没有重量一样,被他两只手来回把玩,颠来颠去。 “幼时学过一些。” “看到五十米处的蓝色箭靶了没有?” “看到了。” “我一会儿会挑战百米处的箭靶,你若是能够射中五十米处的箭靶,就算你赢,如何?” “守备无需放水,我也能射中百米处的箭靶。” 沈无忧此话一出,王莽一时没有忍住,朗声笑了出来,“好狂的口气!到时候,你可别连弓都拉不开!” “王守备,请。” “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王莽站到了指定的位置,轻轻松松射出一箭,轻轻松松正中靶心。 “王守备箭法不错。”沈无忧由衷地夸赞了一句。 他的姿势很是标准,除却内力略显不足几乎没有别的缺点。 “轮到你了,小妞。”王莽略显轻佻地冲她顶了顶腮。 在他看来,像沈无忧这种身材纤细的女人,最终的归宿就是被男人压在身下予取予夺。 总而言之,女子就是不配立于朝堂之上。 沈无忧接过王莽朝她扔来的玄铁神弓,右肩骤然往下沉了两公分。 不得不说,玄铁神弓确实很重。 她正想用上内力稳住自己的胳膊,腹部忽然抽搐了几下,吓得她失手扔掉了玄铁神弓。 王莽见状,笑得连眼泪都快飙了出来,“我早就说了,就你这纤细的胳膊,根本拿不稳我的玄铁神弓,你还不信,这下闹笑话了吧!” 顾景炎冷冷地看向王莽,这人实在嘴贱。要不是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恨不得立马撕烂王莽这张讨人厌的嘴。 顾北宸也有些头疼,适时开了口:“沈卿,要不比试点别的?” “皇上,我可以的。” 沈无忧等腹部抽痛过去,即刻蹲下身捡起弓箭。 随后,她立刻稳住身形,对准百米外的箭靶,用了三成的内力,“咻”地一声,果断射出了一箭。 第120章 顾景炎裴行止得知她怀了身孕 王莽察觉到沈无忧周遭异常气流的波动,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他还以为沈无忧箭法太差,射中了边上路过的宫人。 正准备开口嘲讽一二。 就见太监捧着被沈无忧击穿的箭靶,小跑着赶了过来。 “什么情况?” 王莽揉了揉眼睛,太监已经跑到了身前,尖着嗓子道:“皇上,您请过目。” 顾北宸看向箭靶的中心处。 只见沈无忧射出的那支箭,完完全全贯穿了靶心,并将王莽先前射出的那支箭劈成两半,垂挂在两边迎风而动。 顾北宸眼里骤然浮现出一抹不可思议,由衷感叹:“朕竟不知,沈卿的箭法如此精妙!” 别说顾北宸不知道,就连裴行止也未曾料想到沈无忧还有这般精准的箭法。 他深深地看着沈无忧,目光痴迷又透着点点伤感。 此刻她还未正式搬离裴府,可思念已如潮水般疯涌而来... 顾景炎的脸上则浮现出一丝难以掩藏的暗爽。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暗暗腹诽着要是让全天朝男子得知,这么优秀美好的女子还给他绣过荷包,他一定会成为天朝男子最嫉妒的人... “王守备,愿赌服输。你方才提出的赌约,可还算数?” 陈岁在惊叹于沈无忧精妙的箭法之余,反应也是极快。 他第一个站了出来,试图让王莽履行承诺,亲自登上城楼向全天朝的女子致歉。 “刚才那局不能算数!定是我射箭的时候力道太大,箭簇承受不住才会从中劈开。” 王莽始终不相信沈无忧的箭法胜于自己,连忙为自己辩解。 沈无忧笑看着出尔反尔的王莽,并没有急着去反驳他。 场上这么多官员都在给她作见证。 王莽这般举动只会让他贻笑大方... 见没有一人附和自己,王莽的脸面明显有些挂不住。 他黝黑的脸庞涨得通红,声音也愈发窘迫,“沈氏,刚才那局不算!你敢不敢再和我比试一局?” “守备可以先说说看,你还想怎么比试?”沈无忧挑了挑眉,状态松弛而闲适。 “一会儿我会让随从顶着苹果,站在百米开外。” “解救人质的时候,箭法的精准程度倒还是其次,最为重要的,是射箭者的抗压能力和胆识。” “我们行军之人,从上战场的那一刻起,再想打靶演练就来不及了,从来都是真枪实弹。” “你毕竟没有上过战场,若是不敢同我比试,也可以提前认输...” 王莽话音未落,沈无忧已经用手中箭簇挑起了宫婢端来的托盘上那段丝绸质地的黑色布条。 “你...你该不会是想要蒙眼射箭吧?”他没想到沈无忧敢玩这么大,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 “我在家中就是同兄长们这样玩闹的。”沈无忧用黑色布条蒙住了自己的双眼,毫不犹豫地射出一箭。 百米开外的人肉箭靶还没来得及害怕,他头顶上的苹果已经被箭簇击得四分五裂。 “好箭法!”顾景炎见状,一时忘情,喃喃出声。 不过,他的反应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因为有不少朝臣已经殷勤地给沈无忧递去汗巾示好。 还有一部分朝臣,也在忙着给她端茶递水。 这群人几乎全部将爱慕写在了脸上。 只要沈无忧同意,他们巴不得当即就将她三媒六聘迎娶进门。 圣上说了,她的子嗣是有资格承袭国公府的爵位的。 这么一来。 娶她过门,就等同于娶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沈无忧无视了周遭不断涌来的给她鼓掌助威的朝臣,挑衅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王莽身上,“王守备,轮到你了!” “我...” 王莽的箭法也确实很精湛,但他从未试过蒙眼射箭。 他很担心在圣上面前闹出人命会被责罚。 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还是没敢应战。 王莽为了给自己找补回面子,又梗着脖子指责着沈无忧,“沈氏,人命岂能儿戏?你可知,方才你若是没能射准,后果会如何?” “守备技不如人,直说便是。我敢蒙眼射箭,就表示我有足够的信心和把握。” “再说,就算没有蒙住眼睛,箭法若是不够精准,也极可能闹出人命。” “真要追究起来,最先提出用活人靶的人,才是视人命如草芥吧?” 沈无忧这一回并没有给王莽留下半点面子,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耍赖,黝黑似锅底的脸颊就差写上“输不起”三个字。 “你!” 王莽整张脸涨得通红,自小到大,他便被灌输了男强女弱的思想。 今日在沈无忧面前连输两局。 他只觉丢脸万分,往后在同僚跟前,怕是再也抬不起头。 “守备若是不服,可再与我比上一局。” “当然,场上如若还有人觉得我不能胜任鸿胪寺少卿的,也可以出来挑战我。” 沈无忧环视着周遭众人,见众人并无异议,这才说出了最后一场比试的规则: “王守备方才有句话说得挺在理,解救人质的时候,考验的其实是抗压能力和胆识。所以下一局,我想和你比胆识。” “怎么比?” 王莽脸上已经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眼里写满了戒备。 “你我二人隔开百米,面对面站立。两人同时放箭,谁先躲开,便算谁输,如何?” “行。” 王莽咬牙切齿地答应下来,他其实很不想应战。 碍于这么多人看着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 顾景炎眉宇间闪过一抹欣赏,沈无忧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玩起来竟比谁都野。 他并不担心沈无忧会遭遇任何不测。 只要他在,他就一定不会让她出事。 端坐在龙辇上的顾北宸对沈无忧的兴味愈发浓厚。他终于明白向来不近女色的顾景炎,为何会对沈无忧另眼相看… “王守备,准备好了吗?” 沈无忧站定在指定地点,冲着百米外的王莽喊着话。 王莽双腿隐隐有些发颤。 他算是看明白了,沈无忧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这般疯癫程度,怕是只有恶名在外的顾景炎能与之相较。 意识到自己踢到了一块硬铁板,王莽身上的冷汗更是迭迭冒出。 听闻沈无忧中气十足的声音,他也只能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视死如归地应下,“我准备好了。” “开弓!” 立于中线处的太监一声令下,两人同时拉开弓箭。 由于场上只有一副玄铁神弓,公平起见,王莽和沈无忧都换上了普通弓箭。 下一瞬,只听“咻咻”两声,两支箭簇分别朝着反方向飞去。 王莽察觉到沈无忧射来的这支箭,暗藏着内力的推动。 一时间他也摸不清楚徒手接箭这个方案可不可行。万一冲击力过大,弄不好就会有生命危险。 就在他脑海中天人交战之际。 箭簇离他所站的位置,只剩下了短短一米的距离。 王莽想到第一轮比试中被沈无忧劈成两半的箭簇,彻底慌了神,侧过身子,惊险地躲闪到了一边。 同一时刻。 沈无忧纹丝不动地站定在原地,只等箭簇朝眉心袭来,倏然伸手稳稳抓住了箭身。 这期间,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紧张地观瞻着两边局势。 得见沈无忧徒手握住箭簇,输赢再无悬念。 这一回,王莽算是输得彻底。 他颓丧着耷拉着脑袋,躬着身朝沈无忧赔礼道歉,“抱歉,是王某狭隘了!” “王守备,这番话还请你登上城楼,对全天下女子说去吧!” 陈岁怎么看王莽都觉得不顺眼,这货本来就比不上沈无忧,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拉着人家跟他比试。 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想来他还是不肯认输的! 闻言,王莽没好气地道:“陈大人,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与沈少卿的赌注,与你何干?” “王守备,愿赌服输。稍后朕会派人盯着你,记得履行赌约。” 顾北宸懒得看臣子们斗嘴,随口叮嘱了一声,便想打道回宫。 谁知,沈无忧忽觉两眼发黑,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竟意外晕厥了过去。 顾景炎最先反应过来。 他正想冲上前扶住她,司熤悄然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道:“王爷,不可!” 顾景炎攥着拳头,眼睁睁地看着陈岁等人一哄而散将她搀扶起身,却无可奈何。 他与顾北宸的关系相当微妙。 哪怕他已经交出了虎符兵权,顾北宸对他还是有所忌惮。 若是让顾北宸发现他对沈无忧用情至深。 怕是只会害了沈无忧... “沈少卿,你还好吗?好端端的,怎么就晕了?”陈岁着急地掐着沈无忧的人中,她却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司熤沉声说道:“沈少卿许是今早在来时的路上遭遇了伏击,体力透支才会突发晕厥。” “来人,速速将沈卿抬去太医院。诊治结果,朕要第一时间知晓。” 顾北宸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在原地岿然不动的顾景炎,吩咐了随侍宫人后,这才坐上龙辇,启程回了养心殿。 顾景炎实在放心不下沈无忧。 推说自己受了伤,焦灼地同司熤一道跟着去往太医院。 裴行止还想着重新追回沈无忧。 也紧跟在了这两人身后。 沈无忧被抬进太医院之后,立刻被送到内室诊治。 碍于男女大防。 顾景炎等人只能焦灼不安地在外室等候。 司熤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他想来想去,仍旧对沈无忧突然晕厥感到纳闷,“王爷,你说沈姑娘的体质也不算差,怎么说晕就晕了?” 陈岁一脸担忧,连声附和道:“那玄铁神弓我连拿都拿不动,她却能轻巧地射出箭,在体能方面肯定是强于一般男子的,怎可能说晕就晕?” “......” 顾景炎并未开口,脑海里骤然闪过沈无忧在街上被他推倒时,脸上的痛苦神情。 再加上她第一次抓握玄铁神弓时的意外失手,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难道...她的身体当真出了问题? 陈岁见裴行止也跟了过来,狐疑问道:“裴将军可知沈少卿为何会突然晕厥?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她才会急着同你和离?” “我和她的事,与你何干?”裴行止不悦地看向陈岁,冷声回怼。 今日痛失承袭国公府爵位的机会,他已经不爽到了极点。 而陈岁和沈无忧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凭什么开口质问他? “沈少卿也算是陈某的忘年交,她帮过陈某,陈某自当对她推心置腹。任何想要伤害她的人,都会是陈某的敌人。” 裴行止总感觉陈岁对沈无忧别有图谋,反唇相讥道:“陈大人该不会是看上了国公府的爵位,想将她迎娶过门吧?” “陈某的年龄都能做她的长辈了,怎么可能存有这般龌龊的心思?” “倒是裴将军你,痛失国公府的爵位,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对了,我记得裴将军在春闱大考上当了整整六天的验屎官,怎么连半点嘉赏都没有讨到?” 陈岁被裴行止气得不轻,说话的口气也变得越来越冲。 裴行止脸色铁青,冷声怒喝:“陈岁,你别以为你当上礼部尚书,就能这么对我说话!” “我这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之前对你三分敬重,主要是因为你是沈少卿的夫婿。现如今,你和她再无关系,我还对你客气什么?” “陈岁,你给我等着!” “开玩笑,我凭什么等你?” ……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 内室里突然匆忙跑出一位太医,满脸喜色地同裴行止说道: “恭喜将军,裴夫人身体无恙。今日之所以会突然晕厥,是因为动了胎气。裴夫人才怀上半个多月,身子自然要娇弱一些。” 太医还不知道他们两人已经和离,便还是称沈无忧为“裴夫人”。 “你说什么?!” 裴行止和顾景炎听到太医的话,几乎同一时刻起身,他们两人都觉得沈无忧怀的是自己的骨肉。 太医敏锐地察觉到,顾景炎的反应不太对。别人家的夫人怀了身孕,顾景炎怎么能急成这样? 就好像,他才是沈无忧的夫婿一样… 裴行止也古怪地扫了眼顾景炎,沈无忧怀孕,他激动什么? 司熤想起不久前顾景炎中了烈性媚药却能全身而退的那一次,沈无忧似乎也去了广华殿。 难道,这两人在那时候就已经好上了? 他眸色微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此刻紧张到了极点的顾景炎。 他是真没料到,向来不近女色的顾景炎,居然瞒着他这个同生共死的挚友,偷偷开了荤... 第121章 九王吃醋对裴行止大打出手 顾景炎完全没有注意到司熤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紧张得忘却了呼吸。 “刘太医,你刚才说沈姑娘怀孕了?”他心脏砰砰狂跳,此刻已经在暗暗地琢磨起孩子的名字。 还有孩子的起居室,衣裳棉被之类的,他需要快点让人去筹备。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委屈了沈无忧和孩子。 “裴夫人确实怀上了。” 刘太医点了点头,脑子还是懵得厉害。 沈无忧确实是裴行止的妻子,他没记错呀... 所以,九王爷到底怎么回事? 他这么关心别人的妻子怀没怀孕,也不怕人家夫君心里膈应? 裴行止冷着脸,不悦地看向顾景炎,“王爷,你似乎很关心我的妻子?” “你和她已经和离,她不再是你的妻子。” 顾景炎想到昨晚裴行止对沈无忧做的事,对他的厌恶连藏都藏不住。 “她既怀了我的骨肉,和离我是坚决不能同意的。” 裴行止话落,又一次看向刘太医,沉声问道:“刘太医,你能确定她怀了身孕,对吧?” “裴夫人已有半个月余的身孕。”刘太医笃定地说。 “半个月...” 顾景炎神色一凝,如果沈无忧怀的是他的孩子,现在应该有两个月的身孕才是。 怎么才半个多月? 是误诊,还是说,她怀上的其实是裴行止的孩子? 顾景炎就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凉水,原先的欣喜瞬间变成了极致的失落。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顾景炎正郁闷的时候,裴行止倒是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他和沈无忧之间那唯一的一次刚好发生在半个多月前。 从时间上推断,应该是他的没错。 “刘太医,你方才说我夫人晕厥是因为动了胎气,那现在该如何养护?”裴行止关切地问。 “裴夫人体质尚可,吃上两副安胎药,平日里多卧床休息即可。” “刘太医,你可否陪我一同去面圣?我夫人和我闹了点矛盾,嚷着要和离。她既怀了身孕,我自是要求圣上收回成命的。” “我先给令夫人开个药方,等她清醒了,再去也不迟。” 刘太医不动声色地瞄了眼顾景炎黢黑的面色,隐隐发现他好像卷入了一场极其诡异的三角恋情中,心下十分惶恐,只盼着能够顺顺利利两边不得罪。 “还是先随我去一趟吧?” 裴行止实在着急,拽着刘太医的胳膊往外扯去。 “你们在做什么?” 沈无忧从内室走出的时候,正巧看到裴行止和刘太医拉拉扯扯。 刘太医见她转醒,忙甩开裴行止的胳膊,小跑着朝沈无忧走来,“恭喜裴夫人,您有喜了!” 沈无忧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看向顾景炎。 她藏了这么久的秘密,该不会被他知道了吧... 顾景炎察觉到她的视线,委屈得不行。 说实话,他其实很生气。 但是他并不是在气沈无忧怀了裴行止的孩子。 他是在气自己不争气,竟输给了裴行止那厮! 刘太医见沈无忧愣在原地,又自顾自地说道:“裴夫人,依刘某之见,您近段时间还是多卧床休息为宜。从脉象上看,此胎才半个月余,是最需要静养呵护的时期。” “半个月?” 沈无忧回过神,暗暗庆幸着自己留了一手,服用了更改脉象的丹药。 要不然,若是让人诊出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怕是要被拉去浸猪笼... 裴行止殷切地上前搀扶住沈无忧,缓声说道:“无忧,你既已怀上我的骨肉,我定加倍疼你,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咱们这就去面圣,说清缘由,往后也别再提和离了,好吗?” 陈岁得见裴行止这般嘴脸,很想出言提醒沈无忧此人不可信。 可仔细想了想,沈无忧都已经怀上了裴行止的孩子,他再说这些实在不合适。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他要是坏了人家的姻缘,怕是会有损功德。 司熤暗暗观察着顾景炎的神情。 见他整个人都快碎了,更加料定顾景炎和沈无忧之间有猫腻。 顾景炎则直截了当地拦在了沈无忧和裴行止面前,冷声道:“怀了身孕又如何?两个人若是不合适,照样可以和离。” 裴行止古怪地睨了眼顾景炎,语气不善地回怼:“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夫人怀的是我裴家的子嗣,我总不能看着我裴家的骨肉流落在外吧?” “沈姑娘财力丰厚,她一个人就能负担得起孩子的开销,你的存在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 裴行止更觉无语,他的财力是比不上沈无忧。 但他能够给予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单凭这一点,就不是顾景炎能比得了的! 沈无忧眉头深锁,她还在紧张地思考着对策。 之前为了防止东窗事发被灌上荡妇的污名,她特意设计了一场为孩子上户口的戏码,使得裴行止以为他们之间有过夫妻之实。 至于服下更改脉象的药物,也是形势所迫。 只是...目前她已经得到圣上的允准,眼瞅着立马就能搬离裴府。 这意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再需要裴行止做什么便宜爹。 这种情况下,她最好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怀上身孕。 要不然她和裴行止真是牵扯不清了。 “裴行止,你误会了,我没有怀...” 沈无忧还想着推说太医之所以诊出喜脉是因为她阴阳失调,来了月信脉象有所变化。 裴行止竟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无忧,让我摸摸咱们的孩子。” “你有病吧?我们已经和离了!”沈无忧立马后退了两步,显然是被裴行止恶心坏了。 “孩子我也有份,摸摸怎么了...”裴行止也不气恼,他这么做,其实就是想要膈应顾景炎。 顾景炎见裴行止当着自己的面轻薄沈无忧,忍无可忍,倏然上前,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裴行止,本王警告你,最好别对她动手动脚!” 说话间,他已经将裴行止摁在了地上,狠狠揍了两拳。 裴行止不敢对顾景炎动手,眼里的挑衅意味却是很足,“她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动不得?” “你难道没看到,她不愿意?” “不愿意也怀上了我的骨肉,不是吗?” 裴行止此刻心情大好,有了孩子,他和沈无忧注定没法和离。 这意味着,国公府的爵位终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畜生玩意儿,本王就该阉了你!”顾景炎一肚子的火气正愁无处发泄,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全部撒在裴行止的身上。 见状,司熤装模作样地拉了两下顾景炎的衣袖,有气无力地劝道:“王爷,别打了。” “是呀王爷,君子动口不动手。” 陈岁也跟着叫嚷了两声,半点没有劝架该有的模样。 沈无忧还想要拉开他们,郑重声明她并没有怀孕。 不巧的是。 顾北宸竟在这个节骨眼上走了进来,“皇弟,裴卿,你们在做什么?” 第122章 沈无忧顾景炎私情被发现? 顾景炎听到顾北宸的声音,这才从裴行止身上站起,失魂落魄地道:“没什么,看他不爽而已。” 顾北宸黑着脸,冷声质问:“毫无理由就对朝廷命官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打就打了,还能怎么样?” 顾景炎睨了眼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裴行止,还是觉得不过瘾。 只是,顾北宸在场,他总归是不能做得太过分。 裴行止则连滚带爬地跪伏在顾北宸脚边,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摆,“皇上,太医说无忧怀了身孕,臣正沉浸在即将当爹的欣喜之中,九王爷忽然将臣压在地上狂殴,臣不知怎么得罪了九王爷,实在惶恐!” “沈卿有喜了?” 顾北宸淡淡地扫了眼沈无忧看似很平坦的腹部,随口问道。 “没有!臣没有怀上身孕,可能是刘太医错诊了。”沈无忧连声解释。 “误诊?刘太医可从来没有误诊过,区区喜脉,怎么可能会出错?”顾北宸缓缓地坐了下来,他轻掀眼皮,饶有兴致地看向沈无忧。 “可能是春闱期间损耗了太多心力,阴阳失调,夜不能寐,月信紊乱,这才使得脉象略有变动。” 沈无忧暗叹了声不妙,她本可以通过药物更改脉象,问题是她今日出门的时候,并未带着能够更改脉象,使太医诊不出喜脉的药物。 如若顾北宸没来,这事情还好办。 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没怀上就行。 可现在,顾北宸要是让太医再次给她诊脉,她又该如何化解? 慌乱之余,沈无忧又狠狠地瞪了眼顾景炎。 要不是他早上那么用力地推她,她也不至于动了胎气! 不过话说回来,他又不是故意的。 这事还真不能怪他。 顾景炎的反应确实很快,如果不是他及时将自己推出危险区域,她若是被那“人肉炸药”炸伤,想必是要缺胳膊少腿了。 沈无忧无奈至极。 这孩子顾景炎也有份,怎么受罪的却只有她一人! “......” 顾景炎注意到沈无忧的眼神,忽然有些迷茫。 她似乎在生他的气。 可他好像没有做什么惹她生气的事吧? 顾景炎抿着唇,默默地理清着脑子里有些杂乱的思路。 眼下,他已经能够确定,沈无忧肯定是怀上了身孕。 此前他曾和她坐过几次马车,每一次她都要吃桔皮方糖缓解晕车的症状。 而桔皮方糖,其实是孕期女子用来止孕吐的零嘴。 还有早上,她被他推倒后的反应也很奇怪。 正常人被推一下若是没有受伤,站起身也就没事了的。 她嘴上说着没事,但他看得出来,她在上马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很不舒服。 这么想来,她很可能就是被他推得动了胎气... 至于她当着顾北宸的面否认怀孕的事实,应当是为了能够顺顺利利同裴行止和离才扯出的谎言... 顾景炎想明白后,立刻同司熤低声耳语,“司熤,你速速去请惠妃过来...” 司熤轻轻地点了点头,旋即抓着陈岁一道,同顾北宸说道:“皇上,臣与陈大人还有要事在身,先告退了!” “去吧。” 顾北宸摆了摆手,又一次将视线投注在沈无忧身上,“沈卿当真没怀上?” “没怀上。”沈无忧咬着唇,心下尤为忐忑。 万一顾北宸心血来潮再让太医给她诊一次脉,她被查出有孕,那就是欺君之罪。 裴行止担心顾北宸信了沈无忧的话,连声道:“太医说了的,沈氏已有半个月的身孕。臣必须担起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求皇上成全!” 沈无忧见裴行止这样死缠烂打,越发觉得他恶心。 她正了面色,开门见山地说:“裴行止,你最好听清楚了。不论怀没怀上,我都不可能再和你过下去。” 裴行止全当没有听见沈无忧的话,接着同顾北宸说道:“皇上,实不相瞒,臣和沈氏就圆过一次房。” 顾北宸满头黑线,“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跟朕说做什么?” “臣之前就怀疑过,沈氏背着臣偷人。臣回京已有两个月的时间,多次提出和她同房,都被她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婉拒。” “我们之间唯一的一次,还是发生在九王爷诈死期间。” “臣怀疑,那一次沈氏忽然主动,是因为得知王爷的死讯,这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臣。” 裴行止很清楚,顾北宸既然准了他们和离,想让他改口,绝非易事。 除非他将顾景炎也给拖下水。 这么一来,顾北宸为了维护皇家声誉,定会选择强行捂嘴。 而捂嘴的最好方式,就是让沈无忧继续留在裴府。 顾北宸听到裴行止频频提起顾景炎,脸上骤然闪过一丝不悦,“裴卿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说,朕的皇弟插足了你的婚姻吧?” “还请皇上为臣做主!臣这么说,绝非捕风捉影!” “春闱期间,臣亲眼看到九王爷在沈氏屋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还有方才,九王爷听闻沈氏怀了臣的孩子,竟将臣压在地上打。” “种种迹象证明,九王爷和沈氏绝对不清白。” 裴行止言之凿凿,为了国公府的爵位,哪怕是会因此得罪顾景炎,他也在所不惜。 顾景炎看透了裴行止的目的,冷哼出声:“春闱期间,本王奉命调查龙泉山庄一案,去找沈姑娘问话合情合理。至于对你动手,理由也很简单,主要是看你不爽。” “沈卿,你对裴卿的指控可有什么想说的?”顾北宸喝了一口茶水,悠悠地询问着沈无忧。 “裴将军的疑心一向都是这么重的。他不止怀疑臣与王爷有染,还怀疑过臣与陈岁陈大人暧昧不清。以陈大人的年纪,都能当臣的父亲,裴将军都要起疑,更别说是旁人了。” “还有就是,臣选择同裴将军和离,并非和外男有染,主要是因为臣被他伤透了心,再也没办法和他过下去。” “两个月前,裴将军刚回京,就因为苏墨玉染病,不分青红皂白让人取了臣的血好给她做药引。后来被证实,巫蛊之术以及苏氏染病,全是他们自导自演的戏码。” “那之后没多久,裴府东院被烧,臣与侍女那天恰巧去寺庙为父兄祈福这才躲过一劫。结果回来的时候竟发现,东院虽被烧得焦黑一片,臣留在屋中的地契房契银票等,却完好地握在了裴老夫人手里。” “还有刑部侍郎李维庶子暴毙一案,裴将军也给苏氏的弟弟做了伪证,害得臣差点儿被冤死狱中。” “而昨夜,裴将军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打晕了臣院中所有人,将臣关进燃了催情散的密室。” 沈无忧在朝堂之上并未选择说出裴行止的种种劣迹,主要是因为他们的婚事是顾北宸亲赐,说这么多难免会惹得顾北宸不高兴。 眼下就只有几个人在场,她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裴行止被揭了短,心虚地解释道:“我将你关进密室,还不是太过爱你?至于催情散,也没什么要紧的,夫妻情趣而已。” “夫妻情趣?裴行止,就算我们还在婚姻存续期间,你也不能强迫我做这些事。再说,哪有正常人会将自己的妻子关在密室里,还下催情散的?” “你倒是解释一下,昨晚劫走你的人是谁?”裴行止担心顾北宸责怪他欺负沈无忧,连忙转移了话题。 沈无忧随口道:“昨晚自然是我的侍卫救了我。至于是哪一个侍卫出的手,为防你蓄意报复,我不便详说。” 裴行止始终觉得打伤他救走沈无忧的人是顾景炎。 不过不管是不是,他都必须一口咬定是。 “还请皇上明察!臣怀疑,沈氏和九王爷之间不清白!”裴行止又一次跪在地上,面露悲愤地说。 “沈卿既然怀了身孕,你们也别和离了,回去好好过日子。不过裴卿,有一点朕必须跟你说清楚,皇室的名声不容任何人污蔑,朕的皇弟绝不会和有夫之妇有染,你切莫乱揣测。” “臣遵旨。”裴行止想到国公府的爵位又落到了他的兜里,大喜过望。 顾北宸安抚了裴行止,又转头同沈无忧说道:“你且放心,裴卿若敢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朕,朕给你撑腰!” “皇上,不好了!惠妃娘娘被蛇咬了!” 顾北宸正打算传个口谕,撤回允准和离的旨意,屋外忽然传来了小太监的惊呼声。 紧接着,惠妃司璇哭哭啼啼地跑进了太医院。 她一屁股坐在顾北宸身上,将雪白的胳膊伸到他跟前,委屈巴巴地说:“皇上,好疼...” 而她的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朝着身后的沈无忧递去了一颗药丸。 沈无忧心惊,立马接下了药丸。 顾景炎趁着众人纷纷围上前查看惠妃的伤势,不动声色地挨近了沈无忧,“吃了再让太医为你诊脉。” 沈无忧会意,立马吞了药丸。 药丸入口,她便知此药能藏匿喜脉,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平稳落下。 少顷。 等太医处理好了惠妃手上的伤口,顾北宸一手搂着惠妃的腰,一边抬眸对沈无忧说道:“沈卿,你也和裴卿回府养胎吧。” “皇上,臣没有怀孕。刘太医诊出喜脉是因为臣前段时间劳累过度,您要是不信,可请太医再度为臣诊脉。” “刘太医,去给沈卿诊脉。” 顾北宸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让刘太医再一次为沈无忧诊脉。 刘太医汗流浃背,早知道这事儿这么棘手,一开始他就不该自作主张将沈无忧怀孕的事告知裴行止。 这事儿本该沈无忧转醒后自行决定的。 他暗暗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再一次给沈无忧诊脉。 “太医,怎么样?”裴行止焦灼地立于一侧,紧张地问道。 “这...” 刘太医收回手,噗通一声跪在顾北宸面前,“皇上恕罪,沈氏并未怀孕。方才误诊可能是因为沈氏阴阳失调,劳累过度所致。” “误诊?”顾北宸勾唇,眸光愈发幽深。 “沈姑娘,你的衣裙脏了。”顾景炎适时地提醒了一句。 众人闻言,才发现沈无忧裙摆上又添新鲜的血迹。 刘太医见状,连声解释:“月信期间的脉象和喜脉本就接近,加上她劳累过度,确实有误诊的可能性。” “......” 顾北宸听了刘太医的解释,更觉无语。 寻常女子来月信,都会提前算好时间,绝不会搞得衣裙脏兮兮。 沈无忧倒好! 这已经是第二回让他撞见她这样失仪! “沈卿,你今后还是多留意一些。总是在人前失仪,终归不好。” “皇上恕罪,臣月信不准,臣也不想的。” “既然没有怀上,你若执意和离,朕一会儿便派人去裴府替你搬运行囊。你先下去换套衣裳,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是。” 沈无忧长舒了一口气,只要能够顺利和离,御前失仪也没什么大不了。 “皇兄,母后的猫上回缝了线还没有拆线,可能还需要沈姑娘去母后宫里走一遭。不如,就让沈姑娘随本王去母后宫里更衣。” “去吧。” 顾北宸随口敷衍着,垂眸握住了惠妃纤细的手腕,柔声询问道:“璇儿现在还疼不疼?” “疼死了。” 惠妃瘪了瘪嘴,泪眼婆娑地道:“皇上今晚可否来臣妾宫里陪陪臣妾?不然臣妾肯定要疼得难以入睡。” “皇上...” 裴行止的如意算盘就此落空,难受得抓心挠肺,他还想说些什么,顾北宸已经抱着惠妃站了起身。 临走前,顾北宸不容商榷地对裴行止说道:“和离一事就这么定了,往后不必再提。” 第123章 顾景炎要她流产? 顾景炎和沈无忧二人结伴走出太医院大堂,他即刻让人取来了他的披风,给沈无忧披上。 沈无忧有些抗拒,宫里人多眼杂,她就这么披着顾景炎的披风难免遭人口舌。 碍于她衣裳上的血迹实在太明显,仔细想了想,她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多谢王爷的披风。” “跟本王这么客气做什么?” 顾景炎看着沈无忧发白的小脸,内疚不已,“抱歉,本王不知你怀有身孕,否则绝不会那么用力推你。” “你就这么确定我怀上了?” 沈无忧抬起眼眸,眼里透着一丝探究。 “之前你每次坐马车,都要吃糖,想必是因为孕期反应较重,坐马车会加剧。还有方才,你一直不敢让太医再次诊脉,应该是在担忧被发现喜脉,皇兄不准你同裴行止和离。” “王爷,这事儿还望你替我保守秘密。” 沈无忧之所以问他这个问题,就是想要知道,他是从何处发现的端倪,日后好小心规避。 顾景炎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知任何人。” “多谢。” “无忧,孩子是本王的吗?”顾景炎心下很是忐忑,从时间上看,孩子确实不是他的。 可他还是想要亲口听沈无忧怎么说。 沈无忧停下脚步,淡淡地答道:“不是。我只有半个多月的身孕,怎么可能是你的?” “你擅长用药,喜脉的月份也是可以改动的,对吧?”顾景炎不甘心,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 沈无忧微微颔首,“我确实可以改动。” “你的意思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本王的?” 沈无忧见顾景炎面露欣喜,旋即又给他兜头泼去了一盆凉水,“王爷莫不是忘了,当初是谁给我送的避子药?” 回忆起往事,顾景炎瞬间语塞。 给她送药的时候,他们才认识。 他自然不想让一个陌生女子怀上他的孩子。 可今非昔比。 他还指着父以子贵,靠着孩子攀上这门亲事呢! “本王记得,你说过你的体质特殊,一般药物对你不起作用,那是不是意味着,避子药对你也没能起到作用?” “王爷送的避子药足够我吃上三天。就算我体质特殊,吃上那么多药,总归是有些效果的。” “......” 听沈无忧这么一说,顾景炎的情绪愈发低落。 他是真该死啊! 给她送那么多避子药做什么... 现在倒好,他再想要个孩子,怕是不能了。 “无忧,孩子真不是本王的?” “不是。” 沈无忧也不是非得瞒着顾景炎,单纯是觉得他没有必要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 他知道后,若坚持要给她名分。 到时候难免会和顾北宸闹得不愉快。 而且就算顾北宸同意了。 她也不可能作为正妃嫁进王府。 沈无忧早就过够了后宅和女人争风吃醋的日子,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辙。 “无忧,你莫不是在和本王怄气?”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本王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清楚的,对吧?” 顾景炎实在是太想要这个孩子了,他甚至有些嫉妒裴行止。 凭什么他的命这么好,一次竟叫沈无忧给怀上了! 顾景炎只要想到裴行止,就气得抓狂。 这男人到底哪一点配得上沈无忧? “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沈无忧其实是知道顾景炎的心意的,她对顾景炎也有着朦胧的好感。 只是,他们之间的可能性并不大。 再者她的恋爱脑早就治好了,她现在已经能够很熟稔地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本王想说的是,孩子不是本王的也没关系,本王不介意。” “你也没有立场介意,不是吗?” 沈无忧觉得顾景炎这句“介意”很好笑,她的孩子她自己宠着,何须他人介不介意。 “本王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尽快完婚,我会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你也知道,天朝对于同夫婿和离的女子并不友好,而且你的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到时候闲言碎语必定会蜂拥而来。嫁给本王,所有流言都将不复存在。” “多谢王爷美意,这事儿我自有对策。” 沈无忧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婚姻的牢笼,她才不要再次扎进这个深坑之中。 “你有何对策?” “总之我能应对。”沈无忧没提具体对策,反倒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对了王爷,惠妃娘娘是你让司将军请来的?” “是。本王见你迟迟不敢请太医把脉,便让司熤去找惠妃帮忙。他们兄妹感情甚笃,你无需担忧惠妃会将这事说出去。” “可是,惠妃怎么会有这种药?” “后妃争斗往往就这些招数,要么靠娘家,要么靠孩子。月份小的时候,大部分妃子都会选择用这种药隐藏喜脉。等到月份大了,孩子就没有那么容易流掉了。惠妃之前小产过两个孩子,据说是林如意的手笔,有了两次教训,她势必会有所防范。” “王爷,你了解惠妃吗?” 沈无忧始终记着惠妃那支镶嵌着粉珍珠的发簪。 她总感觉她父亲给她留下的粉珍珠,和惠妃的那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本王常年在外征战,京都城里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而且本王对其他女子没兴趣,从未特地去了解过其他女子。” “好吧。” 沈无忧暗暗腹诽着,惠妃此次帮了她一个大忙。 于情于理,她都该有所表示。 等风波过后,她再想想办法接近惠妃好了。 “无忧,你的肚子总归是藏不住的。你当真不考虑一下本王?” “本王可以对天起誓,一定会对你敬重有加。” “你若是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同床共枕的那一步,婚后本王可以打地铺...” 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居然还想到了打地铺,哑然失笑,“王爷,我记得我没说过要嫁你吧?您还是舒舒服服睡榻上,没必要那么委屈自己。” “本王不觉得委屈。” “......” 沈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顾景炎太固执了。 他们不成婚的话,还能各自安好。 一旦成婚,必然鸡飞狗跳。 她不想再和他在婚事上纠缠下去,又一次转移了话题,“王爷,我衣裙上的血迹是你弄出来的?” “嗯,怎么了?” “怎么弄出来的?” “没什么,举手之劳。” “手伸出来我看看。”沈无忧严重怀疑,她衣裙上的血,是顾景炎的。 “男女授受不亲,你既不肯嫁给我,还是别看了。” 顾景炎不是那种会卖惨的性子,他也不好意思让她看到自己手上的伤,反倒将胳膊掩至身后。 沈无忧不罢休,握住了他藏于身后的手。 掀开袖子一看,发现他胳膊上还躺着两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伤口还在流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 沈无忧心下有些动容,顾景炎平时不是挺会装可怜的? 怎么为她受了伤,反倒开始遮遮掩掩... “小伤,过几天就好。” 顾景炎怕她担心,立马用衣袖盖住了伤口,“无忧,本王是说认真的。你现在是鸿胪寺少卿,总不可能躲着不见人,对吧?显怀之后,你又该如何应对?” “除却让我嫁给你,王爷可还有其他法子?” 沈无忧被他问得有些不耐烦,索性开口反问他。 “要不,趁现在月份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流掉孩子?”顾景炎试探性地问。 沈无忧蹙着眉头,不解地问:“为何?” “孩子要是没了,你目前面对的困境也便迎刃而解。” “这个孩子我必须生下。我父兄至今生死未卜,我总不能让我沈家无人延续香火吧?”沈无忧有些恼火,顾景炎琢磨了半天,难道就琢磨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你若想生,以后有的是机会。为何非要留下和裴行止的孩子?”顾景炎打听过小产是很伤身体,但他完全可以给她调理好身子。 她如果不想嫁,小产才是最适合她规避风险的方式。 “王爷,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这是一条生命,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轻巧?” “非生不可的话也不是不行。本王只是出于好心,给你个提议罢了。” 顾景炎确实没有那么大方,他打心眼里希望沈无忧能流掉和裴行止的孩子。 不过他也不是很介意做孩子的后爹。 她要是决定生下来,他肯定会将孩子视如己出。 “你最好别想着动我的孩子。” “本王有说过这种话吗?你别污蔑本王。” 顾景炎发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暗暗调匀了呼吸,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本王还有事,你自己去母后宫里吧。” “......” 沈无忧待顾景炎走开,默默地垂着头,摸了摸自己并未显怀的肚子。 “狗蛋别怕,娘会疼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你也别去怪你这个心狠手辣的便宜爹,他傻乎乎的,咱们不和他计较,好吗?” “这世上还是很美好的,花香鸟鸣,远山如画...” 与其说,沈无忧是在安抚肚子里的孩子,不如说,她是在安抚她自己。 顾景炎的态度,让她颇有些生气。 她也没想着让他负责,他凭什么张口就让她流掉孩子? 顾景炎才走出一小段距离,就后悔了。 他并不是容不下这个孩子,他其实就是在吃醋。 沈无忧方才那么维护她和裴行止的孩子,甚至还为了孩子凶他,这让他很伤心。 顾景炎越走越慢,寄希望于沈无忧能赶上他的脚步柔声哄哄他。 然而等沈无忧赶上他的脚步时。 她竟无视了他,快速地从他身侧掠过。 “不是...她怎么也生气了?” 顾景炎瞅着前方袅娜的背影,头疼不已。 合着最后还得他去哄人? 他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不值钱。 认识沈无忧之前,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罢了...就让我一人孤独终老好了!总归是无人在意的存在。” 顾景炎心里颇酸,他忽然觉得这世界挺没意思的。 唯一中意的人对他这样冷淡。 “王爷。” “本王在。” 顾景炎正失落的时候,见沈无忧回眸叫了他一声,瞬间活了过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故作骄矜地问:“你找本王?” “你的手记得快点处理。” “本王要是死了,你会心疼吗?” “为什么会死?” “只是个假设。” “如果是笨死的,那我可不会心疼。” 沈无忧觉得顾景炎有时候真的挺笨的,他都猜到她改了脉象,居然还能听她瞎忽悠。 “你倒是说说,本王怎么就笨了?”顾景炎对此颇有不服。 “没什么,你就当我是在胡说八道。” “在你心里,本王就没一处好是吧?” “不是,你挺好的。”沈无忧很认真地说。 生气归生气,但她并不觉得顾景炎有多不好。 “本王真的挺不甘心的。之前有个神棍给本王算过,他说本王终能得偿所愿,娶到心上人。” “神棍还说过什么?” “他还说本王子女双全,儿子命硬,女儿福厚。” “这不是挺好的?” “你又不给本王生,本王哪来的儿女双全?” “神棍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沈无忧暗戳戳腹诽着,顾景炎遇到的神棍可能真有两把刷子。 如果她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那还真就对上了神棍的那句“命硬”。 试想,顾景炎送了足量的避子药都没有流掉的孩子,肯定命硬。 而且不止如此。 他早上还重重推了她一下,现在又要求她打胎... 两人走进太后宫里后。 顾景炎先去了偏殿将染血的衣裳换下,省得被太后看到他手上的伤成日念叨。 沈无忧则被宫婢引进了太后寝殿。 太后远远地见沈无忧走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无忧,来哀家身边坐。哀家听说你被皇上晋封为鸿胪寺少卿,果真没让哀家失望。” “太后娘娘谬赞,这一切还要多亏了娘娘给引荐的陈岁陈大人,陈大人帮了臣不少忙。” 沈无忧走近后,太后看清了她身上的披风,略有些狐疑地说:“你身上这件披风,哀家没记错的话,好像是炎儿的。” 第124章 本王只要你 “披风确实是王爷的。” 沈无忧能够察觉到太后投注在她身上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为此,她多少有些尴尬,想解释一二,又不知作何解释。 “太后娘娘,我先去给翡翠拆线吧。这次是需要拆除胃部的线,七日之后再拆除腹部的线。” “有劳。拆完线后,哀家会让金钏领你去偏殿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你这浑身的血迹,看得哀家触目惊心。” “多谢太后。” 沈无忧福了福身,即刻同宫婢去给翡翠诊治。 她前脚一走,换完衣裳的顾景炎刚巧走了进来。 太后凤眼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家儿子,“炎儿,无忧同南中大将军和离一事,你应该知道吧?” “皇兄在朝堂上亲口允准的,儿臣自然知道。” “她现如今已经是自由身,你可有什么打算?”太后接过嬷嬷递来的茶盏,轻轻吹开茶面上的浮沫,浅尝辄止。 “母后何出此言?” “哀家记得,你向来不喜欢旁人用你的东西。这还是哀家第一次看到,你的披风披在别人身上。” “事出紧急,不得已而为之。”顾景炎眸色微动,淡淡地答。 “炎儿,你还想瞒着母后到什么时候?你成天围着她转,怕是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对她的心意。” “......” 顾景炎抿着唇,不再说话。 “炎儿,平心而论,母后也很喜欢无忧这孩子。她聪慧绵善,勇敢无畏,确实很吸引人。” “而且母后并不认为女子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后便不再具有主动择婿的资格。” “问题是,你身份尊贵,你的婚姻绝非儿戏。无忧那样的出身,配不上你。” 太后很少会去干预顾景炎的事,只是这事儿相当棘手。 顾北宸有意将西陵七公主指给顾景炎,半个月后,西陵公主便会随使臣一道抵达京都城。 到时候不出意外的话,赐婚的旨意肯定是要下来的。 “身份尊贵?儿臣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又谈何尊贵?” “炎儿,你可千万要记牢了。你皇兄若是给你赐了婚,你再不喜欢,也不能抗旨。他毕竟是皇帝,你收敛着点。”太后忧心忡忡地叮嘱着顾景炎。 “儿臣都已经把兵权交还了回去,他还想怎样?” 顾景炎很少会说出这种话,而且这兵权他也不是主动交的。 没回京都城之前,他一直在西边大搞民生。 将原本荒芜贫瘠的荒区,打造成了富庶的鱼米之乡。 要不是顾北宸借口太后的病,他绝对不可能这么急着回来。 他原以为太后得了什么急症。 回来后才知,是有人在华翠宫的膳食中投了毒。 顾景炎心知肚明,投毒者除却顾北宸,再无第二人选。 “炎儿,皇室子弟的婚事从来都是没办法自己做主的。不过等你纳了正妃后,倒是可以将你中意的女子收房,封个侧妃也不是不行。” “不必。儿臣的意中人绝不做妾。” “这么说来,你当真很中意无忧?” “母后,儿臣喜欢的是男子。什么七公主八公主的,儿臣实在没兴趣。皇兄若真想和西陵联姻,倒是让七殿下八殿下前来联姻,若姿容尚可,儿臣可以勉强笑纳。” “你这孩子!” 太后愈发头疼,她能感觉得到,顾景炎对沈无忧很特别。 但听他说,他喜欢的是男子,这会子又有些动摇。 “儿臣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顾景炎一想到联姻,就觉得头疼欲裂。 顾北宸步步紧逼,他倒也不是毫无招架的余地。 不过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不想将关系闹得太僵。 沈无忧给翡翠拆完线,换好衣裳准备进殿同太后汇报翡翠的情况,恰巧同怒气腾腾的顾景炎迎面相撞。 顾景炎没说话,冷漠地就如同不认识她一样。 沈无忧还以为顾景炎在生她的气,也没有主动开口。 她绕开顾景炎,径直进了正殿。 “太后娘娘,翡翠的伤势差不多已经痊愈,再过七日拆线后便可正常活动。” “无忧,你当真没有治疗龙阳之癖的办法?”太后叹了口气,幽幽地问道。 “回太后,臣对这方面知之甚少。” “哀家怎么感觉,你就是炎儿的药方?” “太后娘娘这是何意?”沈无忧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地问。 “你应该也听说了吧?炎儿要娶的是西陵的七公主。” “听说了。” “无忧,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哀家是很喜欢你,但你这样的出身,做哀家的儿媳肯定是不够格的。炎儿身份尊贵,绝不能娶一个成过婚的女子。” “臣没有这样的非分之想。” 沈无忧低眉颔首,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和顾景炎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也清楚,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这也是为什么他只是采花贼的时候,她能够向他敞开心扉,一旦得知他是王爷,她便暗暗劝自己断了一切念想。 “没有就好。哀家的这番话希望你牢记于心,也希望你不要对炎儿提起。” “臣必定牢记,也绝不会向王爷说起。” “行了,你退下吧。” 太后脸上闪过一丝疲惫,她对沈无忧倒是没有多大的成见,恰恰相反,她是发自内心地欣赏沈无忧的勇气和胆识。 只是...沈无忧确实不适合顾景炎。 顾北宸和顾景炎之间的关系本就紧张,一个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沈无忧才走出华翠宫,就见顾景炎的马车停在前方不远处。 她低着头,全当没看到,正准备快速走过去,顾景炎倏然掀开了帘子,冷声道:“上车。” “不用了。” “你是希望本王亲自抱你上来?” “......”沈无忧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几分认真。 她担心他真的会这么做,只好上了他的马车。 “母后跟你说什么了?” “太后问了翡翠的情况。” “她威胁你了?” “没有。”沈无忧矢口否认,皇家的事她一点也不想掺和。 “母后要是对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本王替她向你道歉。” “真没有。” “无忧...你是不是在担心本王没办法做主自己的婚事?”顾景炎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把话说开。 “倒是算不上担心。不过,我确实挺好奇,王爷当真能自己做主婚姻大事?” “只要你愿意,本王就能自己做主。” “王爷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沈无忧暗暗叹了口气,她并不想夹在太后和顾景炎中间左右为难。 除了嫁人,她还有很多事情可做。 就算有朝一日肚子藏不住了,她还可以辞官浪迹天涯。 接了鸿胪寺的官职,不过是想利用职务之便,进一步探查父兄遇险失踪一案。 从听闻父兄过世的噩耗那一刻伊始。 她经历了极其煎熬的时刻,先是悲伤过度大病一场。 再是一蹶不振,自暴自弃。 而后又寄希望于同在北边的裴行止能够给她带来父兄并未亡故的好消息。 可惜裴行止根本没有将她的嘱托放在心上。 蹉跎了这么久,她终于明白求人不如求己。 “吃糖吗?” 顾景炎见她脸色依旧苍白,即刻给她递去了一把糖,“西域进贡的果糖,上回就想给你,事情太多耽搁了。” “王爷不生气了?”沈无忧接过糖,好奇地问。 “本王不是在生你的气。” “那你刚才是在气什么?” “本王气自己不争气,没能让你怀上,气自己莫名其妙给你送了那么多避子药。” “......” 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说话这么直白,加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在他炙热的眼神下,她的脸颊也开始发烫。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掀开窗帘看向外头,顺便让凉风吹散脸上的热气。 顾景炎注意到她苍白的小脸上骤然浮现出的红晕,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说话太过直白冒犯了她。 他忙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近段时间,你切记多加小心。林祥睿被罚俸一年,对他而言,算是极大的惩罚。” “嗯。” 沈无忧点了点头,颇有些郁闷地道:“皇上答应过我会尽快查案,他却一拖再拖。我甚至弄不清楚,他究竟是舍不得动林如意,还是藏着别的心思!” “君心莫揣测。” 顾景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他们此刻还在宫墙之内,保不齐暗处还藏着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们。 沈无忧意识到自己失言,即刻放下帘子。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顾景炎面前,她总是很容易放松警惕。 该说的不该说的,竟全都给说了出来。 顾景炎见她双手紧捂着腹部,缓声问道:“肚子还疼不疼?” 沈无忧蹙眉,“你就这么盼着我小产?” “本王只是担心你的身子。” “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本王不是容不下这个孩子。单纯是觉得,你要是不肯再嫁,流产是最好的选择。当然,你既然选择生下来,本王自然会支持你的决定,也会尽可能保护好你们母子。” “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 沈无忧不想什么事都依靠着他,万一养成习惯,她怕往后再也没有独自前行的勇气。 顾景炎见她油盐不进,气闷地转过头,不再言语。 “王爷,我师兄那边有消息了吗?” “......” 顾景炎为表示自己的气愤,并没有回话。 沈无忧暗暗给顾景炎记上了一笔。 他今天太反常了,动不动凶她,还不理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月信来了呢! “真是的,动不动就生气...” 沈无忧也懒得搭理顾景炎,恰巧马车出了宫门,她掀开帘子,远远就能望见站立在城楼上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喊着话的王莽。 “你师兄还没有消息。不过情况很严峻,要是被皇兄逮到他们,他们必死无疑。” “......” 这一回,轮到沈无忧不再搭理他。 顾景炎碰了个软钉子,心下难受得抓心挠肺。 自小到大,基本上没有人敢对他这样甩脸子。 沈无忧竟这般不识抬举... 可话说回来,他偏就喜欢她这样的个性。 比起对他唯唯诺诺俯首称臣之辈,她的性子显然更加鲜活吸引人。 “你今天做得很好。王莽上城楼致歉,证明这一役是你大获全胜。”顾景炎是想着和她冷战来着,然而眨眼的功夫,又开始主动找了话题。 “这还不够,我想让这天下的女子都能够获得和男子平起平坐的资格。” “有那么重要吗?”顾景炎并不了解女子,他一度以为,女子就是喜欢深闺后宅的生活。 “你可能不知道,女子的一生是如何被限制的。” 顾景炎缓声问道:“怎么说?” “大多数女子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告知无才便是德,别说上私塾,偷偷看四书五经都会被骂。” “家里要是困难些,女子总是第一个被舍弃。或被发配给老光棍,或被卖到别的人家做童养媳。” “出嫁后,女子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草草被冠以夫姓,成了一个附属品。” “女子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所谓后宅争斗,还不是被逼出来的?我相信,如果把那么多男子关在一座宅院里,他们也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如若天底下所有人都有机会读书识字,如若天朝推行的是一夫一妻制,桎梏在女子身上的几千年的枷锁才有可能被解除。” 沈无忧在春闱大考期间,发现代兄长考试的女子后,就想着更改天朝的考试规则。 可惜她暂时还没办法做到为女子争得春闱大考名额。 顾景炎听得入神,他觉得沈无忧说得都对,又不希望她以身试险去推动改革,“无忧,这条路不好走,你也许会成为很多人的敌人。” “也包括你吗?” “不,本王会坚定地选择和你站在一起。” “为何?” 沈无忧对此很是不解,顾景炎本就是男权社会的既得利益者。 既然是既得利益者,他没理由会去寻求改变之道。 “本王觉得,你说的那个世界,所有人都能读书识字,还有推行一夫一妻制,很完美。” “王爷难道不喜欢三妻四妾?” “本王只要你。” “......”沈无忧算是发现了,顾景炎真的很容易把天聊死。 她原本还有些诧异,顾景炎竟能理解她的这些不为人知的想法。 结果他开口就是句肉麻兮兮的情话。 “本王认为,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眼里心里都是容不下第三者的。所以,本王觉得你说得对。” 顾景炎一开始也想过,以侧妃位将她收入后宅。 得知她不想要和任何人共享一个男人之后,便也就没了这方面的想法。 如果做不到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绝不会开口求娶。 “裴府到了,我先下车。还有披风,清洗过后我会让人亲自送到府上。”沈无忧避开了顾景炎直白又炙热的眼神,顺势带上了顾景炎的披风,下了马车。 华翠宫里太后的警告她一字没忘。 但,在不会影响到顾景炎和顾北宸兄弟关系的前提下。 她并不认为有必要和顾景炎断交。 顾景炎原想说,披风让他自己带回去就行。 仔细考虑过后,瞬间转了话风,“今晚,本王会亲自去国公府取。” 第125章 沈无忧私通粉面小白脸? 沈无忧很认真地说道:“今晚怕是不行,就算现洗现晾,也干不了。” “那本王明晚再去取。” 顾景炎无所谓多一件又或者少一件披风,不过是想要多给自己创造一次和沈无忧见面的机会。 “行。”沈无忧爽快应下。 “无忧,本王手上的伤你知道怎么处理么?” “做好消毒清创工作后,再上止血散,然后缠上绷带就行了。” “今晚本王可否去国公府,请你特地为本王包扎一下?” “好吧。”沈无忧寻思着顾景炎总归是为了她受的伤,替他包扎伤口也是应该的。 “晚上见。” 顾景炎俨然忘却了两人在宫里起的小小争执,急着赶回家捯饬自己。 秀儿听人说起今天早上沈无忧遭遇数百人的伏击后,一直惊魂未定地在裴府门口焦灼不安地来回踱步。 见沈无忧平安归来,忙飞奔上前,“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秀儿都快担心死你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 沈无忧每次看到秀儿,心情都会特别好。 特别是家中亲人接连去世,她愈发觉得孤独无依。 秀儿的存在总归是能给予她一丝家的温暖。 “小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裴八蛋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回了。” “我中途还给太后的猫拆了线,自然是耽搁了。” “你没事就是极好的。” 秀儿见沈无忧并无受伤,缓过一口气,旋即又噘着嘴,忿忿不平地道:“小姐,你不知道,裴八蛋那张嘴有多坏!” “怎么了?” “我见他的马车回了府,赶忙冲上前询问你的情况。他冷冷地白了我一眼,诓我说你重伤不治,吓得我差点儿没晕死过去。” “他本就盼着我早死。可惜,我还偏就不能遂了他的愿。” 沈无忧勾了勾唇,她还是很庆幸能够顺利地同裴行止和离的。 “秀儿,行李快收拾好了吗?今晚咱们就搬回护国公府。” “你昨晚跟我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人着手打包行李了。就是老粉红那边,烦人得很,连个盘子都要扣下,说什么我们占了裴府的便宜。” “带不走的,就砸了!” 沈无忧懒得和裴老夫人耗下去,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将那些带不走的东西留下来。 裴家压榨了她一年多,这会子竟还想着拿她的钱财去开客栈,简直是痴人说梦! “是!” 秀儿见沈无忧发了话,便兴冲冲地带着梅兰竹菊四香,以及南院的护卫们一道,能打包的尽量打包,不能打包带走的就当场销毁。 一时间,打砸声不绝于耳。 裴老夫人听闻南院这么大的动静,肉疼得不得了。 眼看着沈无忧的人将那满箱满箱的金银珠宝往外搬,她就像是那光秃秃的玉米棒,浑身上下能掉的肉,都掉得差不多了。 这样的打击,她是真心遭不住的。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到从今往后,裴府的日子将变得拮据万分。 裴老夫人就跟将死之人一样,半瘫在椅座上动弹不得。 “要命了!这小蹄子,是诚心要我的命啊!”她捶着胸口,浑浊的眼泪簌簌划过脸颊。 宝珠颤颤巍巍地跪在裴老夫人跟前,手里还端着一碗人参汤。 每每裴老夫人哭岔了气,她立马就上前喂口参汤。 裴老夫人现在可不能死。 她要是死了,苏墨玉若是在欺到她头上,怕是再无人护着她。 苏墨玉这会子完全没有心思搭理宝珠。 虽说沈无忧搬走的全是她从沈家带来的,半点儿也没有拿裴府的东西。 眼瞅着这么多金银财宝被搬出府,苏墨玉还是着急地红了眼。 “夫君,沈氏这么搬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这些东西明明都是裴府的,她凭什么搬走?” 在苏墨玉的眼里,这些珠宝在裴府存放了这么久,就该是裴府的财物。 沈无忧若是只搬走一部分,她还能忍受。 若是全部搬走了,她是坚决不能够忍的。 “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她的。”裴行止闷闷不乐地道。 “不行!我必须拦下那小蹄子!” 裴老夫人稍稍缓和了情绪,即刻拄着拐杖,气势汹汹地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见沈无忧正指挥着手下有序地将箱子搬出裴府大门。 她气的咬牙切齿,抬手用拐杖在石板路上连敲三声。 随后,她又在苏墨玉的搀扶下,快步挡在了沈无忧跟前,蛮横无理地开了口:“沈无忧,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今日,你要是敢将所有财物搬走,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苏墨玉连声附和道:“沈氏,你已经不是裴府的人了,怎么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拿走裴府这么多家产?” “睁大你们的双眼看看,这些财物本就是我从国公府带来的,什么时候竟成了裴府的家产?” 沈无忧没想到裴老夫人和苏墨玉两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暗暗感慨着她们婆媳二人的相似之处。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不管!这些东西你今天必须留下!你若真想带走,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裴老夫人彻底豁了出去,大有一种要和沈无忧鱼死网破的既视感。 “老夫人,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我从娘家带来的财物,是圣上特许我原数带回的,你若不满,大可告御状,告到圣上面前。” “你少拿圣上压我!就凭你和野男人私相授受这一项,你就该留下所有财物,作为对行止的精神补偿!”裴老夫人耍了横,言之凿凿地说。 “和野男人私相授受?” 沈无忧蹙着眉,即刻意识到裴老夫人又想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没错!我已经找到和你私相授受的粉面书生,今日你若是不留下财物,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裴老夫人话音一落,一个身材颀长消瘦,唇红齿白的男子就被两个家丁给带了上来。 沈无忧对此很是无语。 她就算是瞎了,也不可能找一个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不男不女的男倌当姘夫。 裴老夫人既然存心想要污蔑她,好歹去找个像样的男子。 这般敷衍了事,简直是辣人眼睛。 “沈姐姐...对不住,我不是有意供出你的。”粉面书生抬起含情脉脉的双眼,委屈兮兮地看向沈无忧。 “离我远点。” 沈无忧被粉面书生身上的劣质香气熏得鼻头一皱,又转头看向裴老夫人,“说吧,你准备怎么办?” “要么,将所有财物留下,你自己一人净身出户。要么,我就将你的烂事捅到官府去。” “净身出户?” 沈无忧冷笑出声,她嫁过来这一年,裴老夫人可没少薅她羊毛。 对此她并不是一无所知。 只不过那时候她恋爱脑犯了,便看在一直在外征战的裴行止的面子上,不和老夫人计较。 没成想,这老东西竟还打算侵吞她的所有财物!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苏墨玉轻轻地推了推裴老夫人的胳膊,扬着下巴补充道:“财物你也可以拿走一半,皇上既然发了话,我们也不好为难你不是?不过你最好别想着全部带走,否则这事情闹大了,你鸿胪寺少卿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诸位,收拾一下,随我去顺天府吧!” 沈无忧的视线扫过一旁默不作声,任由裴老夫人和苏墨玉胡闹的裴行止,愈发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 裴行止这般不作为,出了事永远只知道拿女人做挡箭牌,遇到事也只会让女人冲锋陷阵。 在沈无忧看来,裴行止这样的行径比贪婪阴毒的裴老夫人和苏墨玉还要恶心! “沈无忧,你确定当真要闹到官府?” 裴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胆怯,不可置信地问。 沈无忧点了点头,不耐烦地道:“别墨迹了!省得一会儿天黑了,空跑一趟。” “去就去!到时候被罚浸猪笼,你可别跪着求饶!” 裴老夫人冷哼着,她寻思着这事儿本就是个死局。 只要粉面书生一口咬定他和沈无忧好过,沈无忧就注定被钉在荡妇的耻辱柱上,彻底沦为全京都城茶余饭后的笑料。 “你几日没漱口了?” 沈无忧闻到裴老夫人身上散发出的带着热气的鱼腥味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孕期中嗅觉本就敏感。 被裴老夫人身上的怪味儿一刺激,她差点儿没吐出来。 裴老夫人尴尬地红着脸,气急败坏地道:“你给我等着瞧!” “行,我等着。” 沈无忧说完,也带着秀儿鲁达一起,正大光明地走出了裴府。 “小姐,老虔婆似乎是有备而来。” “她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你别紧张,安心看好戏就行。” 沈无忧之所以带秀儿出门,主要是因为秀儿喜欢吃瓜,八卦得不得了。 她已经预感到这件事的走向会相当有趣。 单是想想,便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一行人抵达顺天府后,沈无忧即刻命鲁达击鼓鸣冤。 之所以带着鲁达。 主要是因为鲁达力气大,击鼓更为响亮。 毕竟她今儿个一早便动了胎气,这会子可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 很快,振聋发聩的鼓声就吸引了大批赶来围观的百姓。 顺天府丞张居正见沈无忧又一次上了公堂,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有缘的。 这一来二往,都给混熟悉了。 “沈少卿,你有何冤屈?”张居正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抬眸看向堂下立着的沈无忧,缓声问道。 “裴老夫人说我私通粉面书生,我是万万忍不下这口气的。” 沈无忧话音一落,围聚在官府门外的百姓们瞬间来了兴致,一个个都抻着脖子屏息听着下文。 比起血腥残忍的凶杀案。 这等私通情郎的案件显然更具娱乐性,也更加符合大众的口味。 张居正眼皮狂跳,他是万万没想到,沈无忧被告和野男人私通还敢击鼓鸣冤。 一般而言,这种事最好是私了。 因为如果对方一口咬定沈无忧和他有私情,沈无忧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着实不易。 他的目光来回地从沈无忧和裴行止等人面上扫过,心下更觉为难。 沈无忧现在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听说是圣上亲自允准的和离旨意,圣上还给予了沈无忧未来子嗣承袭护国公府爵位的特权。 这般荣宠加身,他自然是得罪不起。 至于裴行止,官居正二品南中大将军,他肯定也是不敢招惹的。 思来想去。 他最后只能拿怯生生站在一旁的粉面书生开涮。 “你,什么名字,哪里人?”张居正指着粉面书生,厉声问道。 “小的名叫崔浩,京都城本地人。” “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居正又问。 “回大人的话,小的和沈氏私通已久。第一次是在八个月前的赏菊螃蟹宴上,小的作为演奏丝竹者,在宴会上演奏了一曲《凤求凰》。” “那之后,沈氏偷偷给小的递了纸条,要小的于三更天从裴府后门溜入,前去东院找她。如若不从,她还威胁小的,说是要杀光小的家里人。” “从那时候开始,沈氏就经常让小的趁夜色前去裴府找她。” “她在私底下完全不是现在这般骄矜的模样,浪荡得不得了!不仅声音够骚,她还喜欢骑乘,基本上每一次都用的观音坐莲的姿势。” ...... 许是崔浩说得有鼻子有眼,堂外的百姓听得渐渐入了神,便以为沈无忧当真找过这人私通过。 挤在围观百姓当中的林清水越听越生气,扯着嗓子朝着崔浩喊着话,“人在做,天在看!姓崔的,我劝你不要血口喷人!沈姑娘绝对不是这种人,而且她也绝对不可能看上你!” 沈无忧好奇地转过身,看向人群中一脸愤慨的林清水。 她就说好心总归是有好报的。 最起码,林清水她是没救错。 崔浩也转头看向林清水,他一眼就认出林清水是心悦客栈掌柜的女儿。 前段时间林清水因为被好几个公子哥侮辱,失去清白还上过公堂,她其实是不适合在这种公众场合露脸的。 这不,崔浩立刻就拿林清水的遭遇攻击起了她,“你这个被万人骑的荡妇,你怎么知道沈氏看不上我?依我看,你们俩都是烂到不能再烂的骚货!” 他此话一出,围观百姓也觉得他说得对。 像沈无忧这种成天抛头露脸的女人,一看就不像是正经人。 她会找小白脸,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崔浩见众人开始对沈无忧指指点点,又一次添油加醋,“说起来,裴将军还真是个可怜人!裴将军在外保家卫国,沈氏却只知寻欢作乐!我其实也不想和沈氏私通,是她拿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没办法,才能任由她肆意凌辱我。” “哦?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沈无忧眉目含笑地问。 崔浩见沈无忧半点没有慌乱的模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咬着唇,又一次说道:“你不要脸!还让我嗦你脚趾!” “沈氏,你好歹是护国公府的嫡女,怎么能干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苏墨玉面露讥讽,自然是不可能错过这么个落井下石的大好时机。 “沈氏道德败坏,必须要严惩!这般浪荡行为,浸猪笼都不为过!” 裴老夫人此刻也指着沈无忧的鼻尖,怒声冷斥。 另一边,顾景炎听闻沈无忧被裴老夫人污蔑,即刻让人去调查了那粉面书生的底细。 “主子,查到了!这粉面书生名叫崔浩,专门勾搭富庶人家的夫人。” “他确实去过好几次裴府,但并不清楚请他去的人是谁。” “还有就是,他染了花柳病。这段时间每天都去找郎中寻医问药。” 没一会儿,追风就带着第一手信息赶了回去。 “你让郎中赶去顺天府指证崔浩,速去。” 顾景炎不方便出现在顺天府,他倒是不介意流言蜚语,但他必须守护好沈无忧的名声。 沈无忧刚同裴行止和离,因此在公众场合,他必须适当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等过段时间,他再去追求她。 她才不会落人口实,平白被人安上勾引他的污名... 约摸一刻钟的功夫。 为崔浩看过病的郎中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顺天府,“大人,你们千万别信崔浩的话,此人的人品极其糟糕,说的话绝对不可信!” “堂下何人喧哗?” “大人,我是给崔浩治疗过花柳病的郎中,我叫龚四。崔浩私下经常勾搭京都城里富庶人家守寡的夫人,他勾搭的对象通常在三十岁往上。他说过,比起年轻女子,还是中年女子更舍得为他花钱,这些都是他亲口说的!” 沈无忧见忽然跑出来一个指证崔浩的郎中,暗暗寻思着,难道此人又是顾景炎请来帮她的? 她只淡淡地看了眼郎中,很快又将视线投注在崔浩身上,“崔浩,我最后警告你一遍,污蔑朝廷命官,是死罪。现在说实话,我还有可能放你一马。你要是再这么嘴硬下去,谁也救不了你。” 崔浩深知到了这一步,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自然不会因为沈无忧的威胁而动摇。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沈无忧在同他说话期间,已经不动声色地对他用了乖乖粉。 上一回,乖乖粉对顾景炎完全起不到作用,并不是因为这药效果不佳。 最主要还是因为顾景炎定力过强,能够凭借自身意志抵抗住药性。 至于眼前这个粉面小白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定力强的人。 崔浩中了药粉后,双眼立马发直,他扑通一声跪地,讷讷地说道:“八个月前,裴老夫人在赏菊螃蟹宴上,看中了我,要我陪她过夜。我贪图她的钱财,就答应了。” “你!你信口雌黄!” 裴老夫人没有料想到崔浩会在这个时候出卖她,双目圆瞪,一张脸涨得通红。 第126章 顾景炎想包养她 沈无忧挑了挑眉,看向恼羞成怒的裴老夫人,缓声说道:“我记得八个月前的赏菊螃蟹宴,母亲夸赞了好几次吹奏《凤求凰》的清倌人,现在想来,似乎就是这位崔倌人。” “你别胡说!” 裴老夫人很是心虚,她很担心螃蟹宴上的其他人也记得这事儿。 沈无忧若是找来了人证,她就彻底洗不清了。 “我有没有胡说,继续问问不就知道了?” 沈无忧侧身看向跪伏在地的崔浩,沉声问道:“崔浩,污蔑朝廷命官的家眷是重罪。你口口声声说,同裴老夫人有染,可拿得出你们相好过的证据?” “老夫人之前喜欢粉色肚兜,吃了一次毒菇汤后,便再也不喜欢粉色。她最近沉迷薄纱肚兜,若隐若现,比原先更勾人。” “情到深处,她总喜欢叫我邓郎,还让我叫她红梅。” 崔浩双眼发直,讷讷地说着他和裴老夫人相好的各种细节。 裴老夫人羞愤至极。 若不是苏墨玉搀扶着,怕是立刻就要晕死过去。 裴行止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上回他母亲喝了毒菇汤,嘴里便一直念叨着邓郎。 这一回,他又从小倌嘴里听到“邓郎”。 难道,他当真是他母亲和野男人苟合生下的野种? 想到这里。 裴行止看向裴老夫人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厌恶... 沈无忧并不认为裴老夫人找了个年轻的小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裴老夫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为了一座贞节牌坊,一辈子穿着黑压压的衣裳,过着清汤寡水的生活,实在是不值得。 男未婚,女未嫁的,在一起谈谈恋爱也没什么。 主打一个你情我愿。 只是,裴老夫人不该来找她的麻烦。 她这人,睚眦必报。 吃什么都行,就是不想吃亏。 沈无忧给崔浩下的乖乖粉剂量十分有限,眼瞅着他很快就要恢复神志,抓紧问道:“崔浩,我再问你,和你有染的人明明是裴老夫人,你一开始为何要出言污蔑我?” “是裴老夫人让我冤枉你的。她说只要我一口咬定和你有染,就能坐实你的污名。到时候她便能讹诈你一大笔钱,我也能从中得到丰厚的报酬。” 崔浩话音一落,脑子里好像出现了卡壳的情况。 他迷茫地抬起眼眸,环视着周遭向他投来的或讥笑或愤怒的目光,心下咯噔了一下,暗叹大事不妙! 想起自己一个劲儿地将真相脱口而出,崔浩紧张得汗流浃背。 他偷瞄了眼脸色铁青,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裴老夫人,微缩着肩膀,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时候,他再翻供怕是不能了。 沈无忧毕竟是朝廷命官,他的供词若是反反复复。 肯定是要被定罪的。 崔浩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硬着头皮装死到底。 反正他的脸面早就丢光了。 让众人得知他一直在骗富贵夫人的钱财也没什么。 总比污蔑朝廷命官被重罚来得好。 裴老夫人见事情败露,再也顾不上许多,她冲上前,愤怒地指着沈无忧的鼻头,歇斯底里地咆哮出声:“沈无忧,我裴家待你不薄,你怎么可以联合外人,这么算计我!” “我怎么算计你了?我原本可没想着上公堂,是你咄咄逼人,非要说我和你的粉面书生有染。” “我若不肯认,你就要以我私通小白脸的罪名,侵吞我的所有财产。” “这种情况下,我自然是要为自己伸张正义的。再说,你平时装得那么清心寡欲,谁知道你和崔浩还有私情?” 沈无忧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挺倒霉的,稀里糊涂地碰上了一个总想着吃绝户的软饭夫君,结果又摊上了一个总想夺她财物的恶毒婆婆。 要不是她留了个心眼,她怕是早就死在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裴家后宅之中了。 裴老夫人为了洗脱身上的污名,有生以来第一次服了老,“你休要胡说八道!我都这个岁数了,怎么可能和这么年轻的男子有染?” “谁知道呢?想来年龄从来都不是距离。年纪越大,越喜欢这类粉面油头的年轻男子,也说不准。” 沈无忧耸了耸肩,而后指着崔浩脖子上的红斑说道:“想必大家都听到了的,大夫说崔浩的花柳病已经发展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你们看,他脖子上的红斑,在医学上,又被称为杨梅疮。” 公开指认崔浩的大夫立刻补充道:“没错,就是杨梅疮!杨梅疮是花柳病的一种表现形式,主要特征是皮肤上出现红斑、丘疹、溃疡等症状。” 崔浩胆怯地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这一次可能闯了大祸,脸上厚厚的粉已然被冷汗浸湿,本就粗糙的妆容此刻更是不能看。 整张脸黑一块白一块,狼狈得不成样子。 沈无忧见崔浩这般模样,又指着裴老夫人脖颈上的红斑,故作惊讶地道:“老夫人,你脖子上的红斑似乎也是杨梅疮呢!” “我...” 裴老夫人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也被染了脏病。 她瞬间僵在了原地,无助地看向面容冷硬的裴行止。 见裴行止根本不搭理自己。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墨玉则不动声色地和裴老夫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她可不想被染上花柳病。 得了这样的脏病,面子里子都要被丢光,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堂外围观的百姓也算是看明白了,真正和粉面书生有染的,并非是沈无忧,而是裴老夫人。 “啧...还真是看不出来,裴老夫人会做这样的事!” “这位沈家嫡女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居然嫁到了这样的人家!” “可不是?我记得前段时间,裴将军为了夺财,还给人做过伪证,意图坐实沈家嫡女杀人的罪名。” “裴老夫人为老不尊,裴将军宠妾灭妻,沈家嫡女这次能顺利和离,也算是她的造化。” “不过听那小白脸的描述,这位裴老夫人还挺会玩。” “粉红肚兜变薄纱肚兜,真真是妙极了!我家那位要是这么会,就好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要是喜欢你也可以去勾搭裴老夫人,到时候别染上一身杨梅疮就算是你的造化了。” ...... 裴老夫人听到堂外对她的非议声,有那么一瞬间,真想一头撞在柱子上,死了便可以一了百了。 可是...撞柱多疼呀! 她这一生也算是经历了诸多风浪的。 越是在困境,她越要坚强。 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行止,你可千万别听沈无忧在那胡说八道。咱们斗不过这巧舌如簧的恶女,只能是吃了这亏,往后不再同她来往便是。” 裴老夫人很快就给自己找了台阶,没脸没皮地想要当做无事发生一样,快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裴行止和苏墨玉二人此刻是一点儿也不想和裴老夫人扯上关系。 他们只知道崔浩是裴老夫人找来污蔑沈无忧的工具人。 却不知,裴老夫人竟和这个工具人有过私情... 没染病的话倒还能辩驳上两句,主打一个死无对证。 可现下,裴老夫人也染了病。 这事儿再这么闹下去,丢脸的只能是裴家。 “夫君,咱们还是先走吧!这么多人盯着,实在是丢人得紧!”苏墨玉也感觉脸颊上火辣辣的。 她的脸皮算是很厚的,但比起裴老夫人,终归是要逊色一些。 “也好。” 裴行止强忍着要当场斩杀崔浩的冲动,耷拉着脑袋,试图带着裴老夫人和苏墨玉一道先行离去。 沈无忧见状,倏然开口叫住了他,“将军请留步!” “今日之事多有误会,母亲也是被崔浩所蒙骗,还请沈少卿大人不记小人过。” 裴行止担心沈无忧将这件事闹大,只能弓着身子讨饶。 “事情是这样的。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呢,原先只打算和气生财,一别两宽,好聚好散。” “可你们竟找来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害我,辱我,我自然不可能忍气吞声任由你们捏扁搓圆。” “我嫁到裴府后,为裴家上下花的钱,全在这本记账簿上。将军两个月前,也曾亲自立下借据,亲手画押盖章。” “现下你我正式和离,圣上也说了我可以尽数带回属于沈家的财物。” “所以,还请将军于三日之内,归还六千七百两欠款。” 沈无忧很清楚,裴行止根本还不出这笔欠款,她原本也不是个缺钱的主儿,并没有想过咄咄逼人去要债。 但今日这一出栽赃陷害,着实让她很不爽。 她不高兴了,自然要裴家上下尝尝被人追债的滋味。 “张大人,还请您做个见证。三日之内,我若没有收到钱款,我还来这里。” “......” 张居正显得有些为难,类似于经济纠纷的案件,顺天府是不予受理的。 不过沈无忧都发了话。 他也不能不给她面子,只能笑着答应下来。 裴行止攥着拳头,敢怒又不敢言。 沈无忧见裴行止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冷声道:“将军若是不服,可以接着告。反正到底谁和崔浩有染,请大夫验一下身就知道了。” “你放心,裴家欠你的,裴某必定尽数还上。” “将军一言九鼎,我自是愿意相信将军。” 沈无忧达到目的,带着鲁达和秀儿走出了顺天府。 行至顺天府门口。 她倏然停住脚步,回眸看向面如死灰的裴老夫人,“老夫人,花柳病最好还是及时治疗。再拖下去,下身必定淋漓不止,而后溃烂发臭,再严重些,浑身都会长满疹子,直至死亡。” 裴老夫人吓得浑身发颤,她没想到花柳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加上裴行止完全不理她。 她也觉得很丢人,情急之下只好选择装晕。 只有晕死过去,她才不需要面对周遭那些流言蜚语。 “小姐,你真就打算这么放过裴家那群疯狗?” 鲁达想到自家小姐差点儿被扣上荡妇的罪名拖去浸猪笼,就气得想将裴老夫人碎尸万段。 “那六千多两银子,够他们受的了。” “可是小姐,这一年来老夫人花钱大手大脚的,她欠你的,可不止六千七百两!”鲁达不甘心地道。 “给裴家上下置办衣服的银钱本是我自愿拿出去的,就当做花钱买教训好了。” 沈无忧到底还是顾念着最初的那一丝心动,没有将事情做绝。 诚然,是裴行止对不起她在先。 但最开始的时候,也确实是她识人不清,误以为裴行止值得她托付终身。 落子无悔,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这一整年的蹉跎,就是她看错人嫁错郎的代价。 秀儿的关注点显然和鲁达不太一样,上了马车后,她才神秘兮兮地开口询问着沈无忧,“小姐,你怎么知道老夫人也有花柳病?” “她身上有着一股很重的咸鱼味儿,我在裴府的时候就闻到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想不到,老粉红找的粉面书生,看起来比裴八蛋还要小上几岁呢!” “我倒是挺好奇,她嘴里那个邓郎到底是何方人物...” 沈无忧已经可以料定,裴老夫人肯定有个叫邓郎的姘头,至于那姘头是何来历,就无从知晓了。 “裴八蛋长得倒是挺不错的,想必那邓郎一定美貌无双。” “我听说宫里头有个邓姓公公,长得很是俊俏。之前我见过一次,那人身材高大,还挺阳刚,半点不像太监。”沈无忧隐约记得,那位邓姓公公在圣上面前当差。 “小姐,裴八蛋该不会真是老粉红和邓姓公公生下的吧?”秀儿两眼放光,神叨叨地问。 “这世上姓邓的男子不计其数,我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你还真就信了?”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搞不好,那邓公公还是个假太监呢!”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沈无忧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今儿个她还真是有些乏了。 有孕在身,本就需要多加休息。 等顾北宸派来的人替她将所有箱子搬出裴府,她也随着众人一道,浩浩荡荡地向国公府进发。 回首看了眼裴府的匾额,她大有一种重获新生之感。 时隔一年,她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裴行止站在门内,背手负立,痴痴地看着沈无忧渐行渐远。 这一刻,他心中百感交集。 想起和沈无忧的相遇相知,哪怕从一开始,他就是有所图地去接近她。 真正到了离别的时候,他还是无比怀念和她之间的点点滴滴。 那一年杏花微雨。 天真烂漫的沈无忧像是春日里最温柔的风,最和煦的光,温暖地照亮着他枯寂自卑的心... 另一边,沈无忧的马车刚停在护国公府门口。 老管家已然老泪纵横地恭候在大门口,“老奴欣喜之至,恭迎小姐回府!” “福伯,你这阵仗也搞太大了吧?” 沈无忧下了马车,瞠目结舌地看向门外立着的十几个花篮,以及分立两侧的唢呐仪仗队。 “小姐,这些花篮是朝中官员送来的贺礼。至于仪仗队,是江晴雪小姐特意为您指派的,说是祝您重获自由,给您庆祝一下。” “晴雪还说了什么?”想起来,她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见过江晴雪了。 “江小姐身边的丫鬟说,江小姐被关了几个月的禁闭,至今仍旧没能出府,只能托人过来吹吹打打热闹一番。” “好,我知道了。” 沈无忧想起江晴雪的境况,幽幽地叹了口气。 自江晴雪不顾父母反对连退三门婚事,她就被关了禁闭。 至今都没能见上一面。 进了国公府,沈无忧才发现府上多了几十个箱子,纳闷地问:“福伯,这几十个箱子又是谁送来的?” 她有官职加身,行事必当更加小心。 自是不能私自收受贿赂。 “这些箱子是战王殿下让人送来的。不过战王殿下走的不是正门,是后门。” “平白无故的,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做什么?” 沈无忧有些头疼,随手打开一个箱子,就见箱子里满是金银首饰,“福伯,天黑之后你记得让人送回战王府,这样的厚礼我不能收。” “小姐,战王殿下说了,您若不收,直接扔了便是。他送出去的东西,绝没有退回的道理。” “......” 沈无忧无语地看向院子里横七竖八堆放着的大箱子。 顾景炎这番操作,是不是太隆重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要把家搬到护国公府。 “战王殿下说,他送的全是您用得上的。”福伯笑眯眯地补充道。 他原先还担心沈无忧和离后再无人问津,发现战王殿下对沈无忧这般特别,也默默盼着这两人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沈无忧耐着性子,又打开了剩下的没打开过的箱子。 其中一个箱子,堆满了婴孩的衣物。 粉的,蓝的各占一半。 另外两个箱子里,堆放着各式孩童玩具。 剩下的十七个箱子里,基本上全是她用得上的东西。 小到胭脂水粉,大到躺椅家具,一应俱全。 统共二十个箱子,除却其中一个堆满书籍的箱子,剩余十九个她都想着给顾景炎退回去。 无功不受禄。 他突然豪掷千金给她买了这么多东西,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就好像...他花钱包养她一样。 第127章 皇上深夜找沈无忧 “福伯,一会儿趁夜色赶紧把这些东西送回去。”沈无忧不好意思收下这么贵重的贺礼,郑重其事地吩咐着管家。 “小姐,不如等战王殿下来访时,再问问他的意思?他说,晚些会过来坐坐。” “...也好。” 沈无忧还记着给顾景炎处理伤口一事,便答应了下来。 秀儿则在一旁小声念叨着,“小姐,你说这些会不会是王爷特地让人送来的聘礼?” “别乱说。” 沈无忧见还想反驳两句,见梅兰竹菊四香也纷纷用八卦的眼神看向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快步回了屋。 是夜,约摸二更天左右。 顾景炎如约而至。 他站定在沈无忧卧房门口,轻轻叩响了门扉。 院子里,几位丫鬟手上各忙各的,可她们的视线总能凑巧地落到他身上。 这般明显的窥视。 弄得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无忧,你在吗?” 按理说,他是不该深夜来访的。 护国公府就沈无忧一个女眷,外男实在不便登门造访。 可他总担心被其他人占了先机。 便也顾不得礼节,急匆匆赶了过来。 “请进。” 沈无忧给顾景炎开了门,两人之间的关系莫名有些微妙,就像是两个熟悉的人忽然端起架子,开始装不熟。 之所以会这样。 主要是两人白日里在宫中闹出的那点不愉快导致的。 事实上,沈无忧在公堂上和裴老夫人斗智斗勇的时候,顾景炎兀自在府上反省了几个时辰。 他很后悔白天和她闹了别扭。 诚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还是会因为自己惹到了她而内疚... 因此,此刻的顾景炎开口就想向她道歉。 但转念一想,那样似乎太过客气。 考虑再三。 他还是决定先从劣迹斑斑的裴老夫人开始说起,“我听说娄红梅那老虔婆蓄意污蔑你和男倌私通?” 沈无忧给他倒了杯茶水,淡淡地道:“确有此事。娄红梅见我带走了从沈家带去的所有财物,她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 “这事儿妥善解决了没有?” “解决了。” 沈无忧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开口问了一句:“王爷,在公堂上为我仗义执言的郎中是你找来的?” “举手之劳。” “多谢。” 沈无忧觉得顾景炎对她确实蛮好的。 她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白天因为一些分歧,她竟同顾景炎使起了小性子。 回想起来,她的脸颊又一次开始发烫。 她从小就是被父母和兄长们宠大的,很多时候就算是她做得不对,也没有人会责怪她。 所以她对较为亲近的人,总是比较娇蛮的。 可能潜意识里觉得顾景炎是亲近的人。 白日里,她对他的态度着实是随便了些... 她不该同他置气的。 而且顾景炎也没有说错,她要是不想嫁人的话。 打掉孩子才是最好的明哲保身的法子。 “王爷,我仔细考虑过了。你说的没错,对我来说,打掉孩子才能高枕无忧。” “不不...是本王考虑欠周。你说的才是对的,再怎么说都是一条无辜的生命,本王不该乱提建议。” 两人客气地互相致歉后,场面又陷入了诡异的尴尬中。 沈无忧耳边没来由地浮现出秀儿那句“王爷特地让人送来的聘礼”。 一时间,耳热,脸热,心更热。 顾景炎拿着茶杯,一口又一口,直到将杯中茶水喝光,这才回过神,认真地看向她,“无忧,你的意思是,你决定打掉孩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爷的建议确实是在设身处地为我考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留下这个孩子可能会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但还是想要留下。” “本王必定待他如自己亲生。” 顾景炎这一回不再像白天那样质疑她的决定。 对他来说,想保住她的名声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无忧的心跳得厉害。 可能之前还有一纸婚书束缚着她的自由,她并不是那么容易胡思乱想。 而现在,男未婚女未嫁,顾景炎还说得这样直白。 她只觉脸上热度急剧上升。 “王爷,你手上的伤可让人处理过了?”为了缓解此刻的尴尬,她连忙转移了话题。 “未曾。” “那...劳烦你把袖子撩上去,我来替你上药吧。”沈无忧起身,将梳妆台下的药箱拎了出来。 转身的刹那,就见顾景炎光着上身,赫然立在了自己面前。 灼灼烛火下,顾景炎流畅的肌肉线条毫无预兆地撞入眼帘。 沈无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神情中带着一丝警惕。 她不过是让他将袖子撩上去。 他脱这么干净做什么... 顾景炎看出了她的困惑,连声解释道:“身上那件衣裳袖口窄小,撩不上去,无奈之下只能脱掉。” “那也不用连里衣也一起脱吧?” 沈无忧放下药箱,实在是看不懂他的骚操作。 “本王...本王一时情急,抱歉。” “没事。” 沈无忧深吸了一口气,她寻思着左右不过是个男人,看了也就看了,她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 “你坐下吧。” “嗯。” 顾景炎缓缓坐了下来,在她的要求下,将受伤的胳膊抬到了桌面上。 沈无忧也跟着坐到了他对面,仔细地查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 烛火跃动,在她精致的脸庞下投下大片阴影。 她纤长的羽睫轻轻颤动,似振翅欲飞的蝴蝶。 顾景炎没来由地想起贵妃偏殿那一晚,他将她的翅膀折去,迫使她在他身下低声哭泣的混乱画面... 他向来不喜欢女人的眼泪。 可却疯狂的,近乎变态的,想要再弄哭她一次... “王爷,你从宫里出来后没有让人给你处理过伤口?这都发炎了,弄不好身体还会发热!”沈无忧见顾景炎伤口周遭又红又肿一片,不可思议地问。 顾景炎也老大不小了,竟还照顾不好自己! “本王没注意。” 顾景炎没敢告诉她,他不止没有及时清理伤口,还故意将伤口弄得更加严重一些。 这么一来,他才有个正当理由,能够成天往护国公府跑。 “好吧。” 沈无忧很是怀疑,顾景炎是不是没有痛觉。这么长的两道伤口,他难道感觉不到痛? 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这样的皮外伤很好治疗,撒上止血散,再缠上绷带,稍微处理一下也就没事了。 “之后的三日,每天都需要换一次纱布,期间不得沾水。” “好。” 顾景炎看着胳膊上缠着的纱布,就好像得到了一身新衣服一样,怎么看怎么好看。 最妙的是纱布上缠着的小小蝴蝶结... “王爷,你可以把衣服穿上了。” “纱布缠得太紧,本王的胳膊没办法弯曲,还要劳烦你替本王更一下衣。” 顾景炎惯会得寸进尺,登堂入室之后,他又在偷偷地琢磨,是不是可以让沈无忧给他更衣。 天朝女子出嫁前,这些侍夫礼仪嬷嬷都会细心教导。 他倒是不需要她尽心竭力地侍奉。 就是很想体验一下为人夫的待遇... “......” 沈无忧很是无语,她算是看出来了,顾景炎分明是在故意捉弄她。 他又不是两只手都受了伤,怎么可能连衣裳都穿不上! 犹豫再三,这番质疑她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她寻思着与其两人大眼瞪小眼耗着时间,不如她快些替他穿好,省得自己的眼睛总情不自禁去瞄他挺括的胸肌和看上去很性感的腹肌。 “王爷,劳烦抬一下手。” 沈无忧拿起顾景炎的白色里衣,小心翼翼地替他套在身上。 顾景炎很是配合,立马站起身摊平双手,方便她操作。 他下意识地垂着眼眸,深邃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专注在给他系衣扣的沈无忧身上。 发现她的动作略有些笨拙。 顾景炎好奇地问:“出嫁前嬷嬷没有教过你怎么服侍夫君更衣?” “教过。只是时隔一年多,我有些忘了。” 沈无忧答完,才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什么服侍夫君!顾景炎又占她便宜! 她气恼地抬起头,恰好对上他藏着戏谑的双眼。 他眼里的侵略意味很明显,就好像随时随地要将她吃干抹净一样。 “王爷,衣服穿好了,你快走吧!” 沈无忧定了定慌乱不堪的心神,转身收拾起了医药箱。 顾景炎当做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问:“这么久没有回国公府,住的可还习惯?” “挺习惯的。” 沈无忧倏然想起顾景炎送来的二十个箱子,连声补充道:“王爷,那二十个箱子我一会儿就让人抬去战王府,无功不受禄。” “你救了本王的命,本王意思意思也是应该的。” “王爷也救过我的命,扯平了。” “无忧,本王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是因为那些东西都是你需要的,而且你不方便出面买的。你仔细想想,你一个未出嫁的女人,去买婴孩的玩具衣服肯定不合适对吧?还有那些孕妇可用的胭脂水粉,束腹带,以及贴身衣物,就算你未曾出面,让你府中丫鬟去买,也难免会惹人非议。” “......” 沈无忧仔细想了想,顾景炎确实买了很多孕期需要用的东西。 但她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收下他的馈赠。 “不如这样,我付你现钱,这些东西算是我托你买的,如何?” “你若是再同本王这么客气,往后就别和本王做盟友了。本王也不会告诉你,卢凌丰死前那半句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查到了?” “你先答应本王,别总是拒绝本王。本王送你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总之不差钱,而且你也需要,便顺手买了。” “可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在付当日的嫖资。” 沈无忧总感觉顾景炎对她的感情来得莫名其妙,就好像是他们睡过一次,他出于责任,必须要对她负责一样。 “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景炎确实觉得自己平白祸害了一个清白女子,是需要给予点补偿的。 不过他之所以会去做这一切,完全是出于内心深处的喜欢。 正是因为喜欢,他才总想着对她好。 “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要不然,你平白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真要是算嫖的话,也该是你嫖的本王。毕竟出力的是本王,你是半点没动弹。” “你的意思是,我还需要补偿你?” “理论上是需要的。”顾景炎认真地点了点头。 “......” 沈无忧抽了抽嘴角,愈发猜不透顾景炎的脑回路。 “总之,本王送到国公府的东西,你最好别退回来。不然到时候本王追上门来要你负责,本王怕你招架不住。” “凭什么我对你负责...” “你要是不服气,也可以是本王对你负责,总之差别不大。” “负责就不用了。平白收了王爷这么多东西,让你破费了。” 沈无忧寻思着这些东西退来退去也很麻烦,她干脆先收下,过段时间再找其他机会回礼。 “你用得上就行。” 顾景炎暗暗腹诽着,给意中人花钱说多快乐就有多快乐... 沈无忧此刻并没有心思同他寒暄周旋,开门见山地问:“王爷,卢凌丰死前那半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据本王调查,沈国公那日之所以没有等到援兵,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卢凌丰身为潜伏在天朝的北离四皇子,一直都在为北离效力。以卢凌丰为首的救援队伍收到北离密报,故意延迟了十个时辰才赶过去。” “另一方面,驻扎在边境的守卫军由于内应截下了消息,没能及时赶去援救。” “这才导致沈国公所帅骑兵遭围剿。” 顾景炎也是才探得了确切的消息,这就赶着过来给沈无忧报了信。 “你的意思是,内应也是北离人,并非是圣上派去的?” “从目前的调查结果上看,确实如此。” “那卢凌丰为何说是圣上下令狙杀的我父兄?” “可能是内应误传,但目前还没办法确认。” “内应找到了没有?” “被找到时已经咬舌自尽。好消息是,你父兄遭遇伏击后的三天后,曾有牧民见过他们。至于他们为何迟迟不肯归京,有可能同京都城盘根错节的势力有关,他们不是不肯归来,是不能归来。” “谢天谢地!只要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沈无忧一直觉得,她父兄还存活于世。 这一刻,她心里重燃起希望之火。 等她调查清楚阿碧嘴里那颗绿松石佛珠的出处,以及惠妃发饰上的粉珍珠是何来意,便立刻辞去官职北上找寻父兄。 “小姐,不好了!圣上来了!” 正当沈无忧打算委婉地让顾景炎离开之际,秀儿白着一张脸,匆匆忙忙地闯进了屋中。 第128章 皇上要沈无忧侍寝 沈无忧错愕起身,沉声问道:“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其他人?” “一个人。这会子已经朝着院子这边走来了,福伯拦都拦不住。”秀儿着急地说。 “王爷,您先回避一下。” 沈无忧即刻转过头,拽着顾景炎的胳膊往外走,“往后门处走,离王府近些。” “皇兄深夜到访,目的肯定不简单。本王还是留下,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顾景炎不甚放心地说。 “战王府离护国公府不过几步之遥,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让人去战王府请王爷帮忙的。” 沈无忧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才同裴行止无责和离,这会子却因被圣上撞见夜会顾景炎而被泼上污名,所以只能让顾景炎先行离开。 “那你务必小心。” 顾景炎听闻顾北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好先行离去。 他前脚刚走。 顾北宸便风风火火地进了沈无忧的闺房。 “皇上,您怎么来了?” 沈无忧仓促地披上外套,又命人多掌了几盏灯,亲自给顾北宸泡了茶,“皇上若是有急事,可以传臣进宫觐见的。” “沈卿无需客气,坐吧。” 顾北宸的视线停驻在沈无忧端着茶盏的葱白手指上。 之前他倒是没有发现。 沈无忧不止脸长得好看,就连手都是这样赏心悦目。 “皇上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没有要紧的事,朕就不能来看你了?” 顾北宸勾唇,沈无忧屋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龙涎香气息。 而他皇弟,最爱用的就是龙涎香。 “...臣不是这个意思。” 沈无忧觉得有些奇怪,顾北宸深夜跑来找她,该不会是想和她喝茶聊天吧? 顾北宸端着茶盏,浅尝了两口,倏然低笑出声:“沈卿的字很差,泡茶的手艺也很差,确实不像个大家闺秀。” “???” 沈无忧更纳闷了。 顾北宸到底为什么要大半夜跑她家里来对她人身攻击! 该说不说,他真的很没有礼貌。 “皇上,您别笑话臣了。臣往后定当勤加练习,争取早日写出一手好字。”沈无忧硬着头皮接了顾北宸的话。 尽管觉得顾北宸很失礼,碍于人家尊贵的身份,她也只能若无其事地赔着笑脸。 顾北宸放下茶盏,鹰隼般犀锐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低眉顺眼的沈无忧。 眼前的女子样貌极其出色。 白玉般细腻的肌肤竟是连一点瑕疵都没有。 他并不是好色重欲之徒。 但见她线条优美的白皙脖颈,还是会去幻想脖颈之下同样优美的肩颈线条,以及她曼妙有致的身形轮廓。 这样的尤物本该在他的后宫之中,成为他众多珍藏之一。 没成想,居然流落到了民间,被裴行止那样的俗人所染。 “皇上,天色不早了...您明日还得上早朝,不如...” 沈无忧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只好大着胆子,委婉地劝他早些回宫。 可她话音未落,就被顾北宸给打断:“无忧,朕之前碍于多重考虑,迟迟没有答应你和离的请求,你可曾对朕怀恨在心。” 沈无忧即刻起身,恭敬回话:“臣从未有过这样大不敬的想法。臣以为,皇上这么做一定有皇上的理由。” “别紧张,朕今天前来,不过是想要和你说说话。先坐下,今晚无需讲究君臣之礼,也不用这样局促。” “是。”沈无忧只好规规矩矩坐了下去。 其实比起和他面对面坐着,她更习惯站在一旁。 “半个月后,西陵,北离,南诏以及其他小国都会派使臣前来。天朝虽自称世界的中心,在其他国家看来,也不过是国土比他们略大的东越国而已。朕想趁着这次多国使臣前来之际,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一统四方的王者。” “皇上的意思是?” “眼下你父兄生死未卜,朕再无心腹可用,朕希望你能为朕所用。” “臣定当誓死为皇上效力。” “有沈卿这句话,朕也就放心了。” 顾北宸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你若真想为朕效力,眼下倒是有两条路,就是不知,沈卿会选择哪一条?” “皇上请讲。” 沈无忧心下骤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顾北宸本就是九王之尊,他想要让她做什么,直接下旨便是。 何必搞得这么麻烦,深夜亲自前来,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弯这才扯到正题上? “你也知道,北离与天朝素来有些矛盾。卢凌丰毕竟是北离四皇子,折损在养心殿之上,北离肯定是不会妥协的。” “而半个月后,北离大皇子将随使臣一道前来参与万国盛宴。” “一年前,你父兄的那场意外,也是因为北离潜伏在天朝的内应封锁了你父兄遇险的消息,这才使得援兵没能顺利赶到。” “朕一下子痛失左膀右臂,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想必于同一时刻痛失父兄的沈卿也忍不下这口气,对吧?” 顾北宸一番话说完,墨黑的眼眸又一次直勾勾地停驻在沈无忧脸上。 沈无忧之前已经从顾景炎口中得知父兄可能是因为北离细作才遇的险,但她还是想不明白,顾北宸忽然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她现在孑然一身,就算勾起她对北离的仇恨,她也无力对抗。 沈无忧猜不到顾北宸的用意,索性开门见山地问出口:“皇上想让臣怎么做?” “你现在是鸿胪寺少卿,到时候等使臣访京,你有的是机会接近北离大皇子。朕相信,以沈卿的美貌才智,定能让北离大皇子为你折腰。” “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去色诱北离大皇子?” 沈无忧眉头紧蹙,她确实也想着趁北离大皇子进京这个契机好好调查一番。 但她从未想过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去牺牲色相。 她父亲跟她说过,不论何时,都不要为了任何利益出卖色相。 他精心培育的掌上明珠,可以是自由自在的蒲公英,也可以是凌寒独自开的腊梅,但决不能是攀权富贵为野心甘愿献祭肉体的凌霄花。 顾北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沈卿拥有绝世的样貌和惊世的才情,睿智无双无人能比。朕相信,让北离大皇子成为你的裙下臣绝非难事。” “皇上谬赞。臣不过蒲柳之姿,秉性粗野,北离大皇子未必看得上臣。” 沈无忧多少是有些不爽的,她沈家满门忠烈,现如今只剩下她这么一棵独苗苗。 顾北宸的心究竟有多狠,才会这么对待忠臣遗孤?! “沈卿过于自谦了。连九皇弟都对你青睐有加,你怎么可能是蒲柳之姿?” 顾北宸看出沈无忧不愿为了勾引北离大皇子牺牲色相,又不咸不淡地给她抛出了第二条路,“朕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沈卿若是不愿意,也可以选择进宫,做朕的后妃。” “......” 沈无忧错愕地看向顾北宸,合着他说了一晚上的废话,就是想着逼她入宫为妃? 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看上一个刚刚和离过的女子? 顾北宸看出了沈无忧的顾虑,淡淡地补充道:“朕不在意你嫁没嫁过人,还是不是清白之身,朕看中的是你有趣的内在。” “皇上,您别开玩笑了,臣惶恐...” 沈无忧百思不得其解,顾北宸不是对林如意情深不寿,怎么转眼就看上她了? 莫不是她在朝堂上锋芒过盛,太过引人注目... “你莫不是对朕有所不满?” 顾北宸见沈无忧也不愿做他的后妃,眉宇之间现出一抹恼怒。 “臣没有!” “你莫不是嫌朕年纪大?” “不是...” 沈无忧吓得脊背发寒,她实在不想入宫为妃。 宫中勾心斗角的日子,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顾北宸完完全全无视了沈无忧的话,自顾自地说:“朕不过大了九皇弟八岁,至今还未到而立之年。” “皇上,臣同裴将军和离之后,道心破碎,早已看破红尘,心中再无男女情爱。” 沈无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这是她头一次害怕到这种程度。 在此之前,她始终认为自己可以完完全全掌控自己的人生。 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似乎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眼前的这个男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要了人的命。 随随便便一句话,也便足够毁了她的一生... 顾北宸冷哼出声,话里行间藏着一股子阴寒,“无忧,你可知你父亲当年在朕来访护国公府时,刻意将你扮丑,是欺君之罪?” “皇上误会了!臣儿时顽劣,本就长得其貌不扬。” “过去的事朕也不想再去追求。朕只问你一句,朕若要你现在侍寝,你可会抗旨不遵?”顾北宸站了起身,向跪地不起的沈无忧伸了手。 他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沈无忧不会同意色诱北离大皇子。 他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掠夺。 但凡是顾景炎拥有的,或者想要得到的人。 他都要抢先一步得到。 如若得不到,那么他会选择亲自毁掉... 沈无忧紧张到汗流浃背,她是那种只能接受和喜欢的男子有肢体接触的人。 她对顾北宸并无半点好感。 让她去侍寝,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真要抗旨的话,不仅她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护国公府上下几十条人命,也都要给她陪葬。 “皇上,臣...” 沈无忧还想说自己也染了花柳病,反正裴老夫人染了花柳病一事人尽皆知。 她大可以说成是被裴老夫人所感染。 这事儿只要她一口咬定,任何人都难辨真假。 然而她还没有说出口。 顾北宸已经弯着腰,单手环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扶了起来,“地上寒凉,别动不动就跪。” “......” 沈无忧想要避开顾北宸的手,可是她只长了一颗脑袋。 她是真不敢。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屋外骤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还没反应过来。 屋外就传来了裴行止中气十足的谩骂声:“好你个沈无忧!我就说你急着同我和离这事儿一定有猫腻!果不其然,这才和离半天,你便堂而皇之地将奸夫带到了府上!” 下一瞬,房门被应声踹开。 年久失修的门扉吱呀吱呀地扇动了几个来回,而后“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 滚滚烟尘之中,沈无忧看向裴行止的眼神里透着藏也藏不住的欣喜。 这一刻,就连恶心无耻的前夫哥都显得这样眉清目秀。 “沈...” 裴行止提着剑,还想说些什么,就见顾北宸暧昧不清地搂着沈无忧的腰。 他揉了揉眼,才敢确认眼前所见并非幻觉。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得到消息,说是谢羡之正在沈无忧屋中和她深入交流,便快马加鞭赶来,为的就是捉奸在床,定下沈无忧婚内不贞的污名。 可为什么谢羡之不知所踪,反倒是顾北宸这么亲密地搂着沈无忧的腰? “皇上恕罪,臣...” 裴行止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跪地赔罪,“臣还以为沈氏在家中密会她表哥,所以才会莽撞赶来。” 顾北宸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搂着沈无忧纤腰的手,冷声道:“外国使臣访京在即,朕找沈卿有要事谈。你和沈卿已经和离,就这么闯了护国公府,实在于理不合。” “臣知罪。” 裴行止低着头,连声认罪。 他不是很清楚沈无忧和顾北宸是什么关系。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 今晚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惹恼了顾北宸。 一个不小心,他是要掉脑袋的。 “以后再敢骚扰沈卿,朕唯你是问!” 顾北宸冷哼了一声,旋即快步走出了沈无忧的闺房。 “恭送皇上。” 沈无忧见状,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今晚多亏了裴行止前来闹上这一场,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诚然,她手上有一大堆药物。 想要迷晕顾北宸不在话下。 问题是,万一顾北宸有所察觉,就算她有九条命,也不够她死的... “沈卿,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朕的提议。”顾北宸铁青的脸上隐隐透着“欲求不满”四个字,话音一落,愤然甩袖而去。 第129章 沈无忧答应嫁九王 “恭送皇上。”沈无忧目送着顾北宸的背影,眸色中藏着一丝忧虑。 沈家世代忠勇,向来唯天命是从。 可这一回。 她确实没办法按顾北宸的意愿行事。 裴行止见顾北宸离去,仍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弓着腰缓缓起身,看向沈无忧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你和皇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猜?” 沈无忧没有跟裴行止解释她和顾北宸的关系。 让裴行止误会也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这样一来,他往后再不敢来烦他。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急着想要同我和离?”裴行止的眼眸被深深地刺痛了。 沈无忧心烦意乱,冷声说道:“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心里没点数?这会子竟还好意思质问我为什么与你和离!裴行止,我最后警告你一遍,请你立刻离开护国公府,否则我就以私闯民宅的罪名,将你告上公堂!” 裴行止面露嘲讽,阴阳怪气地道:“怪不得你看不上我...原来,你还做着想要母仪天下的美梦呢?” “福伯,送客。” 沈无忧懒得同裴行止纠缠下去,直接让管家将裴行止请了出去。 “小姐,皇上该不会真把你接进宫,当娘娘吧?”秀儿隐隐有些担忧,都说深宫春愁,一旦失宠,便会万劫不复。 与其惶惶不得终日,她更希望她家小姐能像现在这样,自在无忧。 “不好说。”沈无忧并不认为顾北宸真的看上了她。 至于他为什么要让她侍寝,她还是想不明白。 诚然,顾北宸利用她,除掉了朝中一部分贪污行贿的官员,并为国库创造了整整一千两百万两的进账。 但这事儿一过,她确实没有多少利用价值。 况且,她也没有像林如意那样,背后有着一个可以为她避风遮雨的娘家。 加上她刚同裴行止和离,全天朝百姓都知道她嫁过人。 试问这样的她,到底是怎么获得顾北宸青眼的? “小姐,实在不行,咱们逃吧!” “不行。一旦逃了,全府上下所有人都得完蛋。” “那咱们该怎么办?难不成,小姐往后真要困死在宫中了么...” “我去一趟战王府。” 沈无忧披上斗篷,踏着夜色,神色匆匆地往战王府的方向走去。 今夜的战王府后门并无人看守,不过门前的灯笼还是亮着的。 沈无忧正打算抬手叩响门扉。 顾景炎竟在同一时刻开了门... “无忧,发生了何事?” 顾景炎原以为顾北宸找过沈无忧之后,会顺道来他府上坐上片刻。 得知顾北宸直接回了宫。 他这才打算再度去往护国公府,便迎头撞见了匆忙赶至的沈无忧。 “我遇上大麻烦了。” 沈无忧向来习惯自己解决问题,可这一回,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甚至不知道顾北宸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些。 “别慌,进来说话。”顾景炎将沈无忧带到了他的居室,给她倒了杯热茶,缓声说道:“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沈无忧捧着温热的茶杯,眉头紧蹙,“王爷,你有没有办法能让我调离京都城?” 她现在是朝廷命官,无故辞官会被重责。 无故离京则是死罪。 她只希望能够调离京都城,离顾北宸远一些。 “你是皇兄指定的鸿胪寺少卿,再过段时间外国使臣就将抵京。鸿胪寺人手本就不够,眼下怕是不好调离。” 顾景炎停顿片刻,继续说道:“皇兄莫不是让你去色诱北离大皇子?” “你怎么知道?” 沈无忧抬起眼眸,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他向来如此。前几年,他甚至把好几个皇妹都送去了邻国。” “天朝国力强盛,有必要到处联姻?” “安插眼线罢了。” 顾景炎想起原本天真烂漫的十三妹,远嫁突厥后,先是经历了突厥王室政变,突厥王暴毙,再又成了新王的宠妃。 那之后,新王被弹劾下台。 她和新王一起遭遇了牵羊礼,最后含恨而终。 顾北宸本就无情,这一点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之所以能留他至今。 还是看在了当年他们之间深厚的兄弟情分上。 顾北宸自小养在他母妃身边。 每每被宫人笑话生母地位卑贱之际,都是顾景炎替他出的气。 顾景炎的印象中,这个大他八岁的哥哥是沉默寡言且隐忍的。 他帮顾北宸也不是为了让其感恩戴德。 单纯是觉得顾北宸可怜,自小丧母又寄人篱下。 可惜顾北宸继位后。 他们的兄弟情也慢慢变淡,直至完全变了味儿... 顾景炎回过神,郑重其事地说:“无忧,你不必担心。北离大皇子那边,本王会妥善处理。” “北离大皇子那边,我也觉得尚还有转机。我担心的是...皇上好像看上我了,今晚要不是裴行止去得及时,他可能真会逼着我侍寝。” “本王让人给裴行止传的信,特让他来捉奸。” 顾景炎原本只是随便留了一手,压根儿没想到顾北宸居然真对沈无忧起了歹念。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裴行止怎么会来得这么凑巧!” “皇兄对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若是他要我现在侍寝,我会不会抗旨不遵。”想到这事儿,沈无忧更加头疼了。 “无忧,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嫁给本王?” 顾景炎知道她不想嫁,不嫁的话,且不说孩子的事藏不藏得住。 她根本没办法拒绝顾北宸。 哪怕她不愿意,都会被安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到时候不止是她,护国公府上下,将无一幸存。 以顾北宸的性子。 沈无忧外祖谢家,也将被波及。 轻则三族被灭,重则满门抄斩。 虽说沈家世代忠勇,一般情况下不可能重罚。 但要是给沈无忧冠上通敌卖国的罪名,所有的处罚也就变得合情合理。 沈无忧仔细地考虑着顾景炎的提议。 嫁给顾景炎,确实能够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现在的她终究还是太弱,所以顾北宸才能这么轻易地拿捏她。 如若她能得到大部分民众的支持,或者军方的拥护和爱戴。 她才有可能真正获得同顾北宸谈条件的话语权。 在她羽翼未丰之前,抗旨必定是她无法承受之痛... “无忧,你再仔细考虑一下。本王不说虚的,嫁给本王无疑是你现在的最优选。” “你放心,本王不会趁人之危,也不会伤害你和孩子。” “你若是觉得我们还没有熟到能够同床共枕的程度,婚后咱们可以分床睡。” “没有你的允准本王不会碰你。” 顾景炎其实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替沈无忧规避风险,但出于私心,他还是倾向于先将沈无忧娶到手。 “王爷,这样对你是不是也有影响?” 沈无忧最担心的就是娶了她之后,顾景炎和顾北宸的关系会持续性恶化。 “能有什么影响?皇兄早就不是当初的皇兄,他现在巴不得我去死。” “不至于吧?我记得在你的灵堂上,他还为你掉过泪。”沈无忧就是因为那滴眼泪,才会以为顾北宸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无忧,你可知皇兄为什么盛宠林如意?” “为何?” “因为林如意当初喜欢的是本王,林家为了让她登上后位,曾造势,得林家女者得天下。所以,他设计夺了林如意的清白,强娶强宠。他不仅喜欢抢女人,还喜欢抢走本王拥有的一切。包括母后的爱,以及本王手里的兵权,现在,还多了一个你。” “你的意思是,皇上是因为你,才会要求我侍寝?”沈无忧这才想明白顾北宸为什么会突然找上她。 “是。他看不得本王舒心。”顾景炎今晚也是被顾北宸气到了。 顾北宸想抢什么他都无所谓。 唯独抢他的女人,他会生气。 “无忧,说白了这事全因本王而起。你给本王一个补救的机会,如何?而且,本王也不愿意娶西陵七公主,你若是答应本王,本王才能有借口避开她。” “王爷,我不希望你冒险。” 沈无忧不能只考虑自己,如果顾景炎因为她而受到任何伤害,她心里也不会好受。 “无忧,你不需要担忧皇兄会变本加厉针对本王。他的针对,早就开始了。” “你同本王初次相遇那回,本王就是遭遇了千人伏击,九死一生,逃命逃进了贵妃偏殿。” “至于是谁下的黑手,本王也是这两日才查清。下黑手的人,是皇兄身边的邓公公。” “还有一点,本王虽然没有造反的心思,也不喜欢那个满是束缚的位置。但他要是真的逼急了本王,本王也不是不能反。” 在此之前,顾景炎从来没有过造反篡位的念头,他不喜欢那个位置,不自由,而且太多身不由己。 可顾北宸都打算用沈无忧来拿捏他,他也不需要对顾北宸客气。 “王爷,这话大逆不道。”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会跟她说这个,忙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本王说的是实话,那个位置换谁坐都差不多。沈家世代忠勇,本王很是敬佩。但如果,害得沈家家破人亡的人是皇兄,你还会选择唯他的命是从?” “你的意思是说,想要害死我父兄的人,是皇上?” “本王没有证据。” “那你为何这么说...” “父王临终前见过沈国公,可能交代了什么事。不过在找到沈国公之前,一切都是谜。” “王爷的意思,我晓得了。” 沈无忧算是彻底摸清了顾景炎的态度和立场,之前她并不确定,顾景炎是否和顾北宸一条心。 现在看来,俩兄弟间的情分已然荡然无存。 要不是顾景炎在军中威望极高,顾北宸估计早就对他下了死手。 顾景炎也不是愚忠之辈。 所奉行的原则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你仔细考虑一下,嫁给本王,你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将来你若想和离,本王也不会拦你。” “我考虑清楚了。” 沈无忧稍稍权衡了一下利弊,沉声说道:“我嫁。” 她寻思着她要是再拖下去,顾北宸再一次提出侍寝要求,她怕是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 与其如此,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当真不后悔?” 顾景炎还以为沈无忧会考虑个三五天,没想到她竟当即给了答案。 “不后悔。” “本王会尽快准备,尽早迎娶你过门。”顾景炎心下窃喜,此刻他反倒有些感谢顾北宸。 若不是顾北宸的直白吓到了她,她绝对不会这么干脆地答应这门婚事。 “王爷...说好了我们只做假夫妻...” “谁跟你做假夫妻?” 顾景炎脸上的笑容就此凝固,他可没想着来假的。 “你方才不是说,可以分床睡?” 沈无忧又开始有些动摇了,她还没有做好重新进入一段婚姻的准备。 如果是假成婚,她倒是可以少些顾虑。 “...本王的意思是说,本王会给你适应的时间,刚开始分床睡没什么,但总不能一直分吧?” “嗯。” 沈无忧轻轻地点了点头,现在是她有求于他,态度还是得摆正。 “你别紧张,本王不是洪水猛兽。” 顾景炎看出了她的紧张,又缓和了语气说道:“本王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但还是觉得需要约法三章。” “你说。”沈无忧觉得,顾景炎的要求很是合理。 有了约法三章,他放心,她也安心。 顾景炎抬起笔,飞快地在白纸上书写着两人的婚前合约。 “第一点,一切开销本王来承担。” “我不同意。” “为何?” “还是均摊吧。” “不行,本王好面子,传出去丢人。” 顾景炎没有理会沈无忧的反驳,接着说道:“第二点,你必须帮本王挡桃花。” “行。” “第三点,本王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再不跟本王同床,本王就上公堂控诉你。” “王爷...我有孕在身,怎么同床...” “本王问过了,三个月左右是可以的。”顾景炎说得很直白,他搞不了纯爱那一套,爱意自然是要表达出来的。 “如果,我想和离,是不是随时可以?” 沈无忧觉得这一点很重要,吃过一次亏,她很怕自己又一次重蹈覆辙。 “可以是可以,但起码你得给本王一个理由吧?” “比如?” “比如本王移情别恋,或者对你不好,你可以随时提出和离。又或者,你移情别恋,也可以提出和离。除此之外,本王有权选择拒绝。” 顾景炎越说越郁闷,这还没成婚呢,就开始考虑和离。 事实上,他就没有打算给她和离的机会。 第130章 她决定对顾景炎坦白! 沈无忧盯着纸张上顾景炎遒劲有力的字,反反复复地研究着他提出的约法三章。 第一点和第二点,都可以听他的。 反正他的财力也很丰厚,负责开销这块应该没有压力。 至于替他挡桃花,这也是她分内的事。 毕竟他帮了她天大的忙,她也该有所回馈。 至于第三点...沈无忧还是有些纠结。 她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认真地问道:“两个月之后,王爷该不会是打算来硬的?” “本王不会对你来硬的,但是会站在道德的层面上谴责你,还会上公堂控诉你不履行夫妻义务,和你同归于尽一起社会性死亡!” “那...频率呢?” “孕中期一个月两次,这不过分吧?孕晚期乃至月子后的半年时间,看情况不强求。那之后,每个月十次,如何?” “......” 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居然计算得这样准确,清皎的脸上瞬间现出一丝呆滞。 每个月十次也就是三天一次,会不会太频繁了... 不过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她兴许已经和顾景炎解除了婚约。 这么想来,她似乎没有必要为了那么久远之后的事忧心。 “无忧,你若是有所异议,也可以反驳本王。” 顾景炎担心沈无忧不肯答应,心里已经打起了鼓。 她要是不能接受第三点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做一回纯爱战神。 “这些条例我都没有问题。” 沈无忧仔细考虑过了,顾景炎的要求并不算苛刻,她这也算是在求他办事,总是要退让一步的。 “行,那就暂时先这样。” 顾景炎看得出来,沈无忧显然没有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 他确实有些失落。 转念一想,她没有直接拒绝他,也没有表现出过于激烈的排斥,也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王爷,我可否补充两点?” “当然。”顾景炎眸色微动,暗暗腹诽着,她对他有要求便是极好的。 按理说只有关心在乎,才会对他有所要求。 “你若是想到什么,可以直接写在下方。”顾景炎即刻将纸笔给沈无忧递了过去。 沈无忧接过笔,不假思索地写上了第四点:成婚后,我们彼此依旧是独立的个体,最好能够做到互不干涉对方的交际圈。 “无忧,何为互不干涉交际圈?” “我既已入朝为官,想要站稳脚跟,就需要广结善缘。在全是男子的官场上,我可能会结交部分异性朋友,希望王爷不要介意。” “结交没问题,但必须注意交往的尺度!还有,晚上三更天之前必须回府,若有急事,需要提前报备。”顾景炎想到沈无忧往后还会同裴行止之辈有所交集,就跟打翻了醋坛一样,说话的语气都变得酸溜溜。 沈无忧完全没有察觉到顾景炎的小情绪,接着写下了第五点:少喝酒,醉了也不能撒酒疯。 她还记得顾景炎上回喝醉,将她扣在他大腿上打她屁股。 下手虽然不重,但那种感觉实在是太丢人了。 要知道从小到大,阿爹阿娘都没有打过她屁股。 “本王往后能不喝,就尽量不喝。” 顾景炎的酒量还挺好的,上回是连续喝了好几天,才会醉得那么离谱。 “行,那就这样。我也没有要补充的了。” 沈无忧写完最后一个字,正想起身,顾景炎忽然问道:“若是违约了,你准备怎么办?” “和离?” 沈无忧寻思着,违约了也就违约了,还能怎么办? 大不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顾景炎沉着脸,略有些不爽地从她手中接过狼毫笔,弓着腰在纸上写下第六点:成婚后,不得动不动提和离。 “行。” 沈无忧点了点头,暗忖着顾景炎的规矩还挺多。 “本王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违约,本王会罚你。” “怎么罚?” “......”顾景炎见沈无忧这般较真的模样,已经预感到这份协议对她似乎毫无约束作用。 但为了让自己心安,他还是硬气了一回,“本王会用戒尺罚你。” “戒尺?” 沈无忧蹙眉,“王爷私底下还有暴力倾向?” “你若是不曾违约,本王自然不会乱用戒尺。当然,本王若是违规了,你也可以选择罚本王。罚跪或者其他,都没有问题。” 顾景炎没有告诉沈无忧,他所谓的用戒尺罚她,也不可能真的去打她的手心。 打手心多疼,他顶多揍她屁股。 不过,想法终归只是想法。 成婚后顾景炎就会发现,他根本没有这么高的家庭地位。 沈无忧认真地浏览着这六点协议,总担心一不留神掉进文字陷阱里。 顾景炎则担心她反悔,连忙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画了押。 “你事先连印泥都准备好了?” 沈无忧瞅着顾景炎从袖口中掏出的一盒印泥,半信半疑地问。 “本王名下产业很多,需要用到印泥的地方不在少数。”顾景炎说完,连忙将印泥推到她面前,“好了,轮到你签字画押。” “嗯。” 沈无忧点了点头,她隐隐约约能够猜到,顾景炎一直在套路她。 他也许还有其他法子可以帮助到她。 只是,他不肯说其他办法。 而她眼下也确实走投无路。 考虑再三,沈无忧还是选择了接受这一切。 “王爷,我有一件事要坦白。” 一开始她并不打算告诉顾景炎孩子的存在,那时候他甚至都不肯以真容示她。 那之后,她也刻意隐瞒了这事儿。 她最主要的顾虑是,一旦让顾景炎得知孩子是他的,他若是为了她,拒绝和西陵七公主联姻抗旨不遵,恐会给他招惹灾祸。 今夜听他说起圣上早就想要他的性命,加上他说的有能力自保以及保护好她和孩子。 她这才准备敞开心扉告诉他,她怀的是他的孩子。 第131章 要疯了!想吻她,想牵手 “何事?” 顾景炎一边晾晒着纸张上的墨迹,一边歪过头,认真地看向沈无忧。 烛火下,她艳若桃李的脸颊好似被镀上了一层光晕,灿若星辰的眼眸荡漾着盈盈秋波。 他局促地吞咽着口水,突然很想亲吻她。 这种欲望并不受他的思维控制。 正如他对她的爱意,来得比呼吸还要简单。 “......” 沈无忧从来不缺勇气,但是被一个还不是很熟悉的男子近距离盯着,加上他的眼神极具侵略性,她的脑子里忽然空白一片,哽在喉间的话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无忧,你想对本王坦白何事?” 顾景炎认为,“坦白”一词似乎严重了些。 沈无忧暗暗琢磨着,顾景炎之所以愿意给她两个月的缓冲时间,十有八九是因为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同房。 在他的认知里,她差不多才怀上半个多月。 要是让她得知,她已经怀上两个多月,那么他临时更改协议,她又该如何面对... 而沈无忧之所以会排斥和他同房,主要是因为上一回她的体验感很不好。 技术极差加上太过宏伟的话,会很疼。 再有一点。 他们的这份婚前协议是建立在他们的婚姻能够作数的基础上。 眼下,暂时还不能确定他们到底能不能顺利完婚。 如若阻碍过大,她会主动放弃,同时也会说服顾景炎主动放弃。 但要是让他得知孩子是他的。 想让他主动放弃成婚的念头,绝不是易事。 “无忧?”顾景炎见沈无忧频频走神,又一次轻唤她的名字。 “嗯,怎么了?” 沈无忧回过神,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先不说。 “你想对本王坦白什么?”顾景炎不厌其烦地重复道。 “没什么。” 在顾景炎狐疑的目光中,沈无忧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我就是觉得,王爷相貌端方,怪好看的。” “!!!” 顾景炎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竟夸他好看?! 这一刻,他发了疯地想要亲吻她。 可想到之前随意出入她的卧房,惹得她不高兴。 这次他再不敢擅自轻举妄动,在靠近她之前还很礼貌地询问着她,“无忧,本王可以吻你吗?” 沈无忧呆怔地看着说话直白的顾景炎,心底里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有些问题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不论她愿不愿意,大概率都会说不可以。 她脸皮薄,肯定有很多话没好意思说出口。 眼瞅着薄修景越靠越近,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颊上,她连声道:“王爷,这不太好吧?” “抱歉,是本王操之过急了。” 顾景炎见她还没有准备好完全接纳她,礼貌性地向后退了一步。 今夜亲不到没事。 他们俩的洞房花烛夜,他一定要狠狠吻她。 “王爷,协议是不是该一人一份?”沈无忧为了缓解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行,本王抄录一份。” 顾景炎抄完并重新签字画押,这才给沈无忧递了过去。 沈无忧指着他手中的原版说道:“王爷,我想要原来的那一份。” 原因无他,原来的那一份留有了他们两个人的笔迹。 她不想把自己的字放在顾景炎的字边上,对她来说,这简直是降维打击,自取其辱。 顾景炎不舍得将这份留有两人笔迹的协议给出去。 他三下五除二叠好藏到了腰封中,缓声说道:“你不早说,本王都收好了。” 沈无忧看了眼他腰上黑金色云纹腰封,没好意思探出手将他叠好的协议取出来,只好作罢。 “王爷,我先回府了。” “本王送你。” “不用,就两步路。” “你都说了就两步路,送送也无妨。”顾景炎即刻跟在她身后,从王府后门走了出去。 晚春的深夜,空气里除却淡淡的茉莉花香,还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甜。 沈无忧方才匆忙跑来的时候,前路一片黑暗,茫茫无所依。 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她的心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身侧有顾景炎给她掌灯,她莫名多了一份底气。 “无忧,咱们的婚事确实没法用常规手段来运作,你需要给本王三五日的时间。” “王爷切记不要以身涉险,实在不行的话,我有其他法子去应对。”沈无忧回过神,不无担忧地嘱咐着顾景炎。 “你还有什么办法?” 顾景炎早就想过了,顾北宸给沈无忧设的是死局,她根本没办法应对。 这和她能力强弱无关,主要是她手中的筹码还远远不够。 她虽被春闱考生们称为史上最强主考官,就目前而言,影响力相当有限。 这种情况下,她拿什么和顾北宸谈条件? 等她羽翼丰满,应该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沈无忧抿着唇,为了减缓顾景炎身上的压力,她只能将并不靠谱的应对顾北宸的法子全部说了出来:“我手上有着大把的药物,可致功能障碍,欲望寡淡。另外,我还可以在脸上弄出几道恶心人的疤痕。” “本王相信,你定然不会这么做。一来,对他用药若是被发现,极有可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有一点本王必须要提醒你,功能障碍并不能影响一个男人的变态程度。你看东厂那群公公,他们身有残疾,折磨人的手段倒是一点没落下,但凡是进了东厂的女子或者娈童,就没有能够完好走出来的。” “再者,你就算自毁容貌也无济于事。他想要掠夺你的主要根结还在本王身上。” “至于毒害,那更加不可能。他若有恙,朝野必定动荡不安,到时候若起了纷争,定会民不聊生。” 顾景炎话说到这里,已经猜到沈无忧在各种法子行不通的情况下,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是妥协。 “王爷说的全对。” 沈无忧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她现在的处境是逃也不是,留也不是。 随便找个人嫁了固然能够应对顾北宸。 但前提是那人需要足够强大。 如果只是平头百姓,顾北宸随随便便就能捏死。 所以,她现在的最佳选择确实是顾景炎。 “无忧,别轻举妄动。本王会处理好这事,他若让你进宫,你直接进就是。” “好。” “本王听说,春闱考生们的答卷已经抄录完毕,你若不想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阅卷阶段记得盯牢贡院。” “我明早会亲自去往贡院。” 沈无忧还没有弄明白为何苏凌那样的草包能在春闱考场上发挥得那么好。 她总感觉除苏凌外,必定还有其他纨绔子弟“超常”发挥。 明日她必须要全力找出背后的真相,还近万考生一个平等参考的环境... 两人行至护国公府后门。 顾景炎低眸看向她葱白如玉的手,还是没有主动牵住她。 他肖想了一路,极度地想要将她的手握于掌心。 又担心太过冒昧。 纠结再三,他终于开口问道:“本王可以牵你吗?” “为何?我是狗吗?” 沈无忧古怪地看着他,并没有往牵手那方面去想。 天朝民风并不算开放,就算是夫妻,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是极少牵手的。 因此她脑海里最先蹦出的画面,是她兄长昔日牵着猎犬的画面。 “......” 顾景炎被沈无忧的脑回路给无语到了。 沈无忧看上去这样聪慧的一个人,为何在感情方面,钝感力这么强? 是被裴行止伤透了心,才会格外戒备? 顾景炎叹了口气,缓声解释:“诗经有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日算是你与本王定情的大好时日,不让亲,好歹牵一下手?” 话音一落,他又一次试探性地伸出手。 今日这手,他是非牵不可。 沈无忧低下头看向顾景炎伸出的手,他的手纹很干净,生命线很长,一看就是福厚之人。 不对...他要求和她牵手,她怎么跑偏了... 沈无忧回过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有些尴尬,甚至没好意思去牵他的手。 酝酿了半天。 她终于伸出手轻轻和他击了个掌,便转身逃了,“王爷,天色不早,你快回去吧!” 第132章 她以为他在搞纯爱,梦里他春潮泛滥 沈无忧一路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卧房,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并且热度还在持续上涨。 之前,她也是真心实意喜欢过裴行止的。 只是裴行止从未给她过这般悸动的感觉。 顾景炎却能让她脸红心跳,牵个手都要扭扭捏捏。 “天啊...我怎么做了这样的蠢事...” 沈无忧捂着滚烫的脸颊,羞恼地喃喃自语。 “小姐,你怎么了?” 秀儿才让人过来修好沈无忧卧房的门,就见她娇羞不堪地进了屋。 院子里的梅兰竹菊四香此刻也是抻长了脖子,好奇地瞅着格外反常的沈无忧。 “秀儿姐,小姐该不会是被九王欺负了吧?”梅香忧心忡忡地问。 “我去看看。” 秀儿连忙跟在沈无忧后面进了屋,她满脸兴奋地凑了上前,神叨叨地问:“小姐,王爷非礼你啦?” 沈无忧能听出来秀儿话里行间的激动。 她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虽说顾景炎人挺好的。 但这臭丫头也不至于这副反应吧... “秀儿,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被人非礼?” “不是不是!我就是希望,小姐和王爷之间的进展能够再快一些。比起圣上,我还是觉得王爷更适合小姐。” “为何?” “王爷对小姐更好,至于另一位,秀儿只能保留意见。” 秀儿虽然不懂朝政,也不了解当今圣上,但她还是知道最起码的为人准则的。 沈家满门忠烈,所有男丁都在战场上折损了性命。 当今圣上哪怕是看在沈家的功绩上,也不该让她家小姐深陷在裴府那样的豺狼虎豹窝之中。 如今能够顺利和离,也全是她家小姐努力争取来的。 这么一想,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确实也就这样。 “秀儿,你看这个。” 沈无忧将她和顾景炎的婚前协议拿了出来,她和秀儿基本上是无话不谈,便也没有瞒着。 “婚前协议?!” 秀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她家小姐果真是干大事的人。 居然一声不吭地就把九王给拿下了! 而且这份协议上,就没有对沈无忧不利的地方。 由此可见,九王对她家小姐是真不错。 “秀儿,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心慌得很。” 沈无忧也很是迷茫,她明明才获得自由,结果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就给自己定下了另一门亲事。 顾景炎说会给她适应的时间,但她并不清楚到底要多久她才能适应。 秀儿连声说道:“我觉得小姐做的这个决定相当正确。王爷要是愿意好好对你,咱们就和和气气。他要是对你不好,咱就破罐子破摔。反正你已经和离过一回了,再和离一次,又能有什么损失?” “...你说得对。” 沈无忧哑然失笑,秀儿说得确实在理。 她都已经和离过一次了,坊间名声也已经差到了极点,再和离一次,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小姐,孩子的事你和王爷说了吗?” “我没跟他说,现在情况有些复杂,如果圣上或者太后坚决不肯同意这门婚事,孩子的事就别说了吧,省得到时候节外生枝。” “意思就是,王爷在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情况下,还是义无反顾地想要把你娶进门?” “他也需要我替他挡桃花。” “小姐,我怎么觉得王爷就跟纯爱战神一样!居然愿意娶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子,天底下也算是投一份了。” “你这么说的话,他确实挺纯爱...”沈无忧将婚前协议叠好,放进了顾景炎送的粉色荷包里。 差不多从她嫁给裴行止之后,就一直在单打独斗。 失去亲人的庇护,她必须坚强努力地活着。 可是这一回,她还是放纵了自己。 裴行止和她成婚前,看上去是那么的真诚可靠。 她其实挺怕顾景炎也和裴行止一样,婚前婚后两副面孔... 顾景炎在回去的路上,心情显得格外愉悦。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唇角弯弯,竟莫名溢出不着调的歌谣。 顾景炎每次回京,都会去找柳溪,听他唱曲儿。 久而久之,他自然也学了一些,就是他五音不全,唱歌比哭丧还难听。 要不是实在拿不出手。 他还想着成婚那天,给沈无忧唱一段。 “......” 流火听到后门传来的声音,立即给顾景炎开了门。 “回来了?”顾景炎凉凉地扫了眼流火。 “主子,求您别赶我走,我知道错了。” 流火噗通一声跪下,被顾景炎派去边境的这段时间,他也在反省着自己。 此前确实是他管得太多了。 顾景炎喜欢谁不是他能管的,也不该对沈无忧抱有偏见。 更不该粗心大意记错时辰误了顾景炎交代他的事。 “先说说看,你此次前去调查的结果。” 顾景炎心里始终有个结,如果那天不是流火去晚了,沈无忧应该不太可能和裴行止圆房。 与其说是在怪流火,不如说他是在怪自己。 他恨自己身体不中用,偏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好在他还有挽回她的余地。 至于她和裴行止的孩子... 顾景炎确实有点膈应,但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终有一天他能做到视如己出。 “北方边境现在仍是林琛说了算,据可靠信息,林琛是圣上的人,他也没有牵涉到沈国公遇险一事之中。” “沈国公遇险当日,确实存在天朝军队内部和北离势力里应外合的情况。” “军队内部,统共有两个内应。其中一个是云麾将军卢凌丰,另一个说是已亡故,实际上只是个替死鬼。那人身世清白,不可能是内应,真正的内应还没有抓住。” 流火将所有探听到的消息尽数道出,他此刻仍旧十分忐忑,以顾景炎的性子,按理说是不可能再接纳他的。 追风说顾景炎求爱成功,今日心情好,所以他才敢大着胆子再为自己求一下情。 “主子,我真的知道错了。” “起来吧,下次不得再犯。” “是!”流火激动得热泪盈眶,被流放了一个月余,他整夜整夜睡不好。 “林琛果真是皇兄的人。” 顾景炎眼眸微眯,心中有一个猜想跃然欲出。 “主子,这有什么不对吗?据调查,林琛和沈国公那事儿并无牵连,而且他也不是内应。”流火问道。 “林琛和沈国公的事没有牵连,不代表苏墨玉没有。刘闯被抓前,供出了林琛和苏墨玉的私情。本王怀疑,苏墨玉蓄意接近裴行止,也是林琛的意思。” “难道,苏墨玉嫁进裴府的目的,是去监视沈姑娘的?也就是说,林家甚至是圣上,都涉嫌了对沈国公一家的围剿!” 流火暗暗心惊,他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择跟在顾北宸身边,而是选择留在顾景炎身边。 沈国公忠心耿耿,一生戎马为国为民,竟落得这么一个凄惨的结局! 这么一想,顾北宸确实不是个玩意儿。 “可是主子,如果说苏墨玉是圣上和林家故意捧出来的,那她应该没有通敌的嫌疑。你为何说她是北离派来的内应?” “她不是北离派来的,她是皇兄派去的。皇兄向来喜欢搞联姻政治,他是巴不得利用上所有可利用的女子。” 顾景炎猜测,苏墨玉除却和林琛有染,和北离那边的人肯定也不清白。 顾北宸忌惮沈国公手里的先皇密诏,必定会不计一切代价,甚至是同北离方里应外合,杀人灭口。 “流火,这件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半句。” “是。”流火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顾景炎的意思。 顾景炎是在告诫他,不要将真相告知沈无忧。 “主子...您要是这么瞒着沈姑娘,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她怕是会生气。”流火有了上一回的教训,本不想多话,但还是没忍住,多提了一嘴。 “她怀了身孕,不宜操劳过度。等本王替她扫清所有障碍,再告诉她吧。” “可是属下还是想不明白,圣上和北离那边勾结,他就不怕北离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 “不是有苏墨玉和林家给他挡着?这把火再怎么烧,也不会烧到他身上。” 顾景炎想过了,就算苏墨玉奸细的身份暴露,也没什么,如果她收了北离那边给的钱财,最多只需要处决她一人,随便给个贪财通敌的罪名就行。 如果这把火烧到林琛身上,林祥睿十有八九会忍痛舍弃一子,断尾保命。 顾北宸必定又会说,看在他和林如意的深情厚爱之上,放林家一条生路。 而事情最严重,也只会严重到这个程度。 无论如何,顾北宸都不会被这件事累及声名。 他想不通的是,阿碧和林如意之间究竟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北宸和北离之间的合作,最主要的目的是围剿沈国公,北离方绝对不可能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顾北宸。 不过除了沈国公一事,他没理由放任北离细作在京都城甚至在宫闱之中四处游走。 唯一的可能就是,顾北宸还有想要对付的人。 那个人,大概率是他。 当然,等他也被铲除之后,林祥睿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前,他和沈国公以及林祥睿三方势力差不多是三足鼎立的状态。 这种状态实际上是最为良性,且能达到动态平衡的。 可惜,顾北宸非要打破这个平衡... “主子,圣上要是盯上我们,我们是不是...” 上一回,顾景炎中毒就是拜圣上所赐,流火担心圣上接下来还有进一步的动作。 “静观其变,敌不动我们也不动。” 顾景炎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流火,太后目前仍被困在宫中,一有风吹草动,太后肯定首当其冲。 而且,他确实不喜欢那个位置... “流火,有个问题,本王想替司熤请教一下你。” “主子请说。” “司熤最近坠入爱河了,他问他中意的女子,可否牵她的手,那女子没有答应,而是拍了一下他的手掌,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顾景炎之所以会将犯下重大失误的流火留在身边,主要是因为他离不开流火。 他的所有属下里面,就流火是情商恋商双高的。 如果指望追风那样的单条筋生物,那么他这辈子估计是追不上沈无忧了。 一旁的追风完全不知道顾景炎在心里是怎么腹诽他的,很是热情地说:“这题我会!主子,我认为拍一下手掌的意思就是司将军的意中人接纳了她的意思。” “此话怎讲?”顾景炎随口问道。 “这声音听起来多暧昧呀!那些不能在市面上流通着的话本子里,通常用拍掌的声音代指男女情事。由此可见,那女子是想要邀请司将军成为入幕之宾。” “不...不太对。” 顾景炎并不认为沈无忧有这么豪放,她好像没有很多这种经验,而且她脸皮挺薄的,今天晚上她的脸一直在发烫。 流火无语地看向追风,一本正经地说道:“人家才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不好意思牵手,又不想伤了司将军的心,所以才会做出击掌这样的反应。这么一来,她既给了回应,又不至于太过害羞。” “害羞是心动的意思?” “沈姑娘不是怯懦的女子,一般情况下是不太容易害羞的,除非红鸾心动情窦初开。” 流火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找补道:“额...属下说的是司熤喜欢的女子肯定不会太过怯懦...” “那你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多久,才能牵手,才能亲吻?” 顾景炎此刻已经顾不上尴尬了,他只想趁早将生米煮成熟饭。 虽说他们之间有过一次,但那一次两人都非自愿。 他想让她自发自愿地接受自己。 “属下认为,条件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比如月下散步,满天流星飞过,司将军可以趁意中人闭眼许愿的时候偷偷吻她。” “又或者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给她准备一个掌间戏法,顺势牵住她的手。” 流火随口说着,顾景炎在一旁很认真地听。 他觉得流火说的画面很有立体感,加上婚前协议到手,他整个人都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好不容易睡下,便又在梦里春潮泛滥... 第133章 他想叫她软软,温香软玉的软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沈无忧起了个大早,准备去贡院转转。 陈岁见沈无忧出了护国公府,忙笑着迎了上来,“沈大人,早好。” “陈大人今日不用上早朝?” 沈无忧见陈岁一改初次见面时的苦大仇深,连面容都变得亲和绵善,暗暗感慨着时运和际遇对一个人的重要程度。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红气养人,人逢喜事精神爽。 “圣上准我今日不用上早朝,特命我陪你去贡院监督两百阅卷官。” “原是如此!”沈无忧听陈岁提及圣上,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 她只希望顾北宸能快点转移注意力,别再缠着她不放... “陈大人,请!” 沈无忧很快回过了神,客气地将陈岁请上了马车。 陈岁上了马车后,一改方才的客套,忙挨近了沈无忧,神叨叨地问:“沈大人,昨日战王殿下豪掷千金,将整条桃李街都给买空了,这事你可知晓?” “略有耳闻。”沈无忧轻轻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战王殿下看上的是哪家的闺女!他是那等的风光霁月,想必眼光也是极高的。”陈岁颇有感慨地说。 “......” 沈无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总不能说战王殿下看上的是她吧。 陈岁没有注意到沈无忧的沉默,继续说道:“我之前也以为战王殿下生性暴戾,接触下来才发现他很讲义气,人品不错。能跟着他的女子也算是有福气的。” 他话音刚落,马车外忽然传来了顾景炎低沉磁性的声音:“陈大人好眼光!” 闻声。 陈岁和沈无忧二人几乎同时掀开了车帘,向外张望。 车前,顾景炎骑着骏马,定定地看向沈无忧,“昨夜睡得可好?” “挺好的。”陈岁没心没肺地应答了一句。 “......” 沈无忧则跟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无忧是不是也和陈大人一样,觉得被本王看上的那位女子是有福之人?” 顾景炎这会子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也不去藏匿他对沈无忧的爱慕和喜欢,眼神直勾勾地仿若能拉丝。 对她的称呼也从客气疏离的“沈姑娘”变成“无忧”。 他暗暗腹诽着,再过一段时日,他便可叫她夫人,或者她的小名软软。 说起来,软软二字实在妙极。 人前,沈无忧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端方大气的。 实际上,她私底下也有小女人的娇蛮可爱。 她在害羞的时候,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总能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的身子抱起来也是香香软软的。 顾景炎昨夜做了许许多多关于她的梦。 他梦见他和沈无忧逃出义庄后,俩人为了躲避追杀,假装成在野外偷欢的男女。 她那一声声酥软入骨的“二郎”,还有那莹白玉体微微摇晃时的视觉震撼,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沉堕在这极致的温柔乡之中... 是以,他半夜便醒了过来,偷摸地在后院洗着床单。 沈无忧看着顾景炎黢黑的两个黑眼圈,好奇地问:“王爷昨夜没有休息好?” “心上人答应了本王的求爱,本王高兴,没睡好。” 顾景炎盯着沈无忧的目光越来越具侵略性,沉吟片刻,他又一次补充道:“无忧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 “嗯?” 沈无忧还在为顾景炎的那句“心上人”脸红心跳,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问题。 “方才,陈大人说被本王看中的那个女子是个有福之人。你觉得,那女子算不算有福之人?” 顾景炎很在意沈无忧的答案,他希望能从她的回答中看出她对这段婚事的主观看法。 “那女子必定是有福之人。” 沈无忧很快就给出了正面的反馈,能得顾景炎相助,她的运气确实挺不错。 不过,她在他面前太容易害羞了。 为了缓解自身的尴尬,她又选择了以一种较为轻松的方式打趣道:“除此之外,那女子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貌双全,十分迷人。王爷,我猜得可对?” “你说得全对。”顾景炎单手勒着缰绳,眸光柔和又深情。 “王爷,您今日不用去早朝?”陈岁觉得这两人的对话很无聊,倒像是在打哑谜一般,便不动声色地插了句话。 “告了病假。” “王爷生病了?”陈岁诧异地看向马背上春风满面的顾景炎,除却略重的黑眼圈之外,他看起来似乎很健康。 而且这副得意的模样,像极了他和夫人洞房花烛夜后,初次开荤尝到甜头时的样子... 陈岁暗暗心惊。 难道,顾景炎昨日在示爱的时候,就把人家姑娘给糟蹋了? 不对...糟蹋这个词用得不对。 陈岁寻思着,对方都是战王殿下了,那姑娘肯定是心甘情愿的。 “陈大人,本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顾景炎并未回答陈岁的问题,他自然是没有生病的。 今日之所以不去上早朝,不过是不想看到顾北宸那张虚伪的面孔。 顾北宸夺他兵权的时候,他倒是觉得没什么。 但夺妻之仇,势必不共戴天。 顾景炎已经将沈无忧当成了自己的妻子,顾北宸的种种挑衅,对他来说,相当于是在无声的宣战。 “王爷慢走。” 陈岁正要放下车帘,顾景炎忽然伸出一只手,掌心中还躺着一把包装精致的西域果糖。 “王爷,您真是太客气了。” 陈岁压根儿没想到这是人家给沈无忧的,直截了当接了过来。 “......” 顾景炎无语地看向陈岁,最后略为傲娇地同沈无忧说道:“本王今日还需要换药。” “好。”沈无忧点头,答应了一声后赶忙放下了车帘。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在光天化日之下,和顾景炎这样暧昧,会有一种背德感。 就好像她是在和他偷情一般,刺激得她心跳起起伏伏。 “沈大人,吃糖吗?” 马车再度启程后,陈岁慷慨地将顾景炎给他的糖果分给了沈无忧。 “多谢。” 沈无忧才剥开糖衣,就听陈岁叽叽咕咕说道:“我之前听闻战王殿下有龙阳之癖,我也觉得他有。要不是得知他有中意的女子,就凭这把糖,我都要怀疑,他要爱上我了。” “???” 沈无忧满头黑线,陈岁比顾景炎大了二十岁。 这种情况下,他俩要是能够在一起,写成话本子的话一定很炸裂。 “沈大人,你说战王殿下昨儿个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该不会是想要掩人耳目吧?” 陈岁始终想不明白,顾景炎给他这么一个大男人递糖做什么。 没等沈无忧回答。 他又忧心忡忡地抓着她的袖角,诚惶诚恐地说:“沈大人,战王殿下该不会馋我的身子吧?” “陈大人,有没有一种可能,王爷的糖是给我的?” 沈无忧为此头疼不已,她若是不说清楚,以陈岁的偏执劲儿,怕是要吓上好几日。 “啊?” “哦...” 陈岁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将手中剩下的果糖给沈无忧递去,“那个...我还以为他看上老夫了呢!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陈大人不必担忧,想来王爷应当没有夺人夫这样的嗜好。” “夺人夫确实扯了些。不过我听说,有些富家公子最喜夺人妻。” “......” 沈无忧扯了扯唇角,暗暗寻思着陈岁是会聊天的,三言两语竟直接命中话题。 她担心陈岁再猜下去早晚猜到自己身上,索性先岔开话题,“陈大人,要不你先跟我说说春闱批卷的制度?” “批卷阶段历年来都没怎么出过大岔子。” “总共两百位批卷官,全是各部指派过来的八股好手,在诸多政治民生问题上,提出过建设性建议的。” “批卷采取交叉批阅的方式,每份答卷都会被不同的批卷官批阅两次,最终分值取两次批阅分数的中位数。” “如若两次批阅分数差距过大,便会进入第三轮团体会审。” “至于阅卷时间,由于参与批卷的官员人数众多,基本上一日之内,就能完成批卷所有步骤。” “批完卷,再将名单上呈至圣上面前,圣上若同意,当天晚上便可放榜。” 陈岁将批卷阶段的大体情况讲述了一遍,之前他也参与过这个阶段,,旋即又信誓旦旦地补充道:“这个阶段除却个别作乱的,应该算是最为省心的了。” “赋分制以及交叉批阅的批卷方式问题确实不大。只是,一日之内便可放榜,实在是草率了些!” 沈无忧此前听她父兄说过,北离等国度更重视人才的培养,在科举制度方面也是更加完善,又或者说是严谨。 北离科考结束后,大约二十天才会放榜。 这二十天中,考官会将高中者的卷子反复研究多遍,并重点核查考生的人际网,彻底杜绝舞弊上位的情况。 南诏那边也是如此。 科考放榜时间差不多在十天左右。 而自称世界中心的天朝,在选拔人才方面,确实过于草率。 这么紧迫的时间里,自然容易出岔子。 “沈大人,这十来年里放榜时间基本上都是恒定的,好像也未曾出过什么意外。” “无妨,我盯紧些就是了。” 沈无忧寻思着如若历任春闱考官都是卓宏章之辈。 那么便意味着,起码有一二十年间天朝春闱选拔出来的人才,有一半会是脑袋空空的废物。 这一回,无论如何她都要给所有考生一个公道! 下马车后,她快步走进贡院主理大厅。 不少正在批卷的考官纷纷抬头朝她看来,这群人的眼神不算友好,甚至还有部分人带着些许的轻蔑和敌意。 沈无忧寻思着朝中有不少官员同林相国交好,此次林相国被罚,这群人肯定是看不顺眼她的。 刚好,她也不在乎这群人对她的看法或评价,目无斜视地坐上高位,沉心静气地给自己泡了杯茶。 过了一个多时辰。 陈岁见沈无忧依旧稳坐在高位上,压低了声问: “沈大人,你要不起身巡视几圈?我方才巡视的时候,听到不少批卷官对你颇有微词,甚至还有人拿性别说事的。” “陈大人不是说过,能够参与批卷的两百文官全是各部指派过来的顶尖人才?既然如此,自然没有巡视的必要。” “说得也是。” 陈岁闻言,便也坐在了沈无忧边上。 事实上,以他对沈无忧的了解,总感觉沈无忧还藏着什么大招。 她既然还没有做出任何动静,就证明时机还没有完全成熟... 这么一想,陈岁也开始乐津津地品起了香茗。 两人对饮到酉时一刻,气氛倒还算和谐。 这期间,基本没有批卷官同他们搭话。 直到裴行止快步走进贡院主理大厅,沈无忧这才放下手中书卷,朝他看了过去。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裴行止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错愕地看向沈无忧和陈岁二人。 “我们怎么不能在这?”沈无忧反问。 “批卷不是已经结束了?半个时辰前,贡院已有人将录取的三百考生名单送至宫里。” “还有这事?” 沈无忧站起身,这才发现考场内,几乎所有批卷官都闲了下来。 只不过他们并未吭声。 也没有请示过她和陈岁,便直接将录取考生名单呈到了圣上面前。 她朝着一旁装聋作哑的批卷官们走去,严肃问道:“批卷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半个时辰之前,我同左铎左大人亲自抄录的考生名单。”吏部侍郎乔文远答道。 “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可曾做到二度审核?” “沈大人,没这个必要吧?今日能够坐在贡院之内的,全是朝中顶尖的八股好手,和只会在暮春灯会上卖弄小聪明的泛泛之辈可不一样。”刑部郎中左铎立马接过话茬。 乔文远又说:“我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今晚,不少考生都在等待着春闱放榜。早些放榜,省得考生们等待时间过长。” “反正圣上那边也没什么异议,现在已经命人前去放榜了。” 左铎冷眼睨着沈无忧,话里行间满是鄙夷。 他还真就不信了,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怎么坐得稳春闱主考官的位置! 大考阶段,她还能耍耍小聪明,糊弄圣上。 批卷阶段,那可是需要真才实学的。 他不相信一介女流之辈,真能看得懂考生们写的八股文章。 “陈大人,你立刻派人前去截下录取榜单!若有人质疑,直接出示尚方宝剑。” 说话间,沈无忧已将今日特意带出以备不时之需的尚方宝剑递给了陈岁。 第134章 男凝和偏见,让她的巴掌更响亮 陈岁二话不说,连声答应道:“我这就去!” 众人见沈无忧还妄想着截下春闱榜单,对她更加不满。 “沈大人是不相信我等的实力?” “你要是不信,不如一个人单独阅卷好了,何须我们这群蝼蚁前来帮忙?” “就是说!咱们辛苦了一整天,不吃不喝只为早点公布录取名单。” “结果咱们一整天的辛苦,全被人一句话给抹杀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肆无忌惮地对沈无忧冷嘲热讽。 “我有说过我不相信你们实力这样的话?” “是你们对我抱有偏见,自我脑补,自我催眠,将我想成了洪水猛兽!” “还有一点,请你们记清楚。我是圣上亲自指定的春闱主考官,录用名单本该先交由我,确认万无一失再呈递到圣上面前。” “你们直接跳过了一道最为重要的程序,若是出了严重纰漏,我请问,你们谁来担责?” 沈无忧眸光犀锐,单手指着吏部侍郎乔文远的鼻子,冷声问道:“乔大人,我只问你一句,如若出了差池,你可敢担起全责?” “这...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乔文远磕磕巴巴地反驳了一句。 事实上,他早就想好了应对沈无忧质问的说辞。 可对上她压迫感十足的犀利眼神。 他的大脑里瞬间空白一片,再想不出此刻该说些什么。 “不敢担责就给我闭嘴!” 沈无忧没有选择给乔文远留面子,旋即又指着刑部郎中左铎的鼻子问道:“左大人,你可敢担责?” “批卷是两百位同僚共同完成的,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担责?”左铎蹙着眉头,不满地反问。 “就凭你和乔大人公然藐视规则,在主考官没有同意的情况下,越级递呈到圣上面前,你们二人就该担起全责!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陈大人来不及截下春闱录取榜单,你们俩就等着圣上问责吧。” “沈无忧,你该不会以为你有资格管我们吧?你一介女流,凭什么认为我们公布出去的榜单有误?” 左铎被沈无忧说得心里发虚,但面上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有没有错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不如这样,你们且同我入宫,让圣上来决断对错!” 沈无忧在贡院待了一整天,为的就是将事情闹大,直接捅到顾北宸面前。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揪出所有参与暗箱操作的人。 “去就去。” 左铎和乔文远对视了一眼,旋即便梗着脖子,带着身后近两百的批卷官,朝着贡院大门口走去。 裴行止担心事情闹大之后苏凌也会被波及,连声劝着沈无忧,“无忧,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裴将军好生奇怪,咱们的关系似乎并不亲近,你的这声‘无忧’是不是太过失礼?” “前不久你我还在同一张床上睡过,这才过了几日,便翻脸不认人了?” 裴行止对于沈无忧冷漠的态度大为不爽。 纵使她有些才华,能力也不错。 但说白了,她不过是个女子,还是一个他睡过的女子。 “裴行止,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沈无忧觉得裴行止这番话很下头。 他们都已经和离了。 再去提那些事,这不纯粹在恶心人? “真正恶心的人是你吧?为了权势,你竟自甘堕落,到处睡男人。”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不止昨晚那位,战王殿下也是你的入幕之宾,对吧?” “哦,对了!还有你的那个富甲一方的表哥谢羡之。” “沈无忧,你说我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你这么贱?对你来说,是个男的就行?” 裴行止光是想到沈无忧还有这么多男人,就醋得不行。 诚然,他对她的爱意掺杂了许许多多的杂质。 但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女人,想到她和其他男人有染,他还是难受得抓心挠肺。 啪—— 沈无忧没有对他客气,抬起胳膊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由于巴掌声过于响亮。 走在前头的那群批卷官纷纷停住脚步,诧异又错愕地看向落在最后面的沈无忧和裴行止两人。 “如此刁妇,怪不得裴将军要同她和离!”乔文远蹙着眉头,不认同地摇了摇头。 左铎冷哼着说道:“这裴行止还真是懦弱。我要是他,非得把沈氏的脸颊抽烂!” “谁想抽烂我的脸?” 沈无忧打完人之后,又狠狠地瞪了眼左铎,“左大人,是你想着抽烂我的脸?” “我可没有这么说...” 左铎没想到沈无忧的听力这么好,立马改了口。 再怎么说,沈无忧现在都是圣上亲自任命的朝廷命官。 殴打朝廷命官,是要被处罚的。 裴行止被沈无忧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后,大半边耳朵都在嗡嗡地响。 他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沈无忧,你竟敢对我动手?!” “你若是不服,大可以在圣上面前参我一本,就说我殴打朝廷命官。”沈无忧勾了勾唇,她料定裴行止不敢拿她怎么样。 让裴行止误会她和顾北宸有染其实还挺好的。 这么一来,裴行止在她面前只有单方面挨打的份。 “你别以为攀上高枝,就能一辈子安枕无忧。” “就拿春闱放榜的事来说,你真以为圣上会护着你?” “事关江山社稷,他又怎么听你这妇人之见?” “我劝你还是别进宫自取其辱了。你也只有在我面前能耍耍横,在圣上面前,你不过是个卑贱的侍妾!” 裴行止恨不得用最难听的言语去侮辱沈无忧,莫名其妙被她扇了一巴掌,他心底里自然是很不舒服的。 当然,他更不舒服的是,他们才刚和离,他一回府就要面对苏墨玉的质问,还要面对宝珠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反观沈无忧,她明显自在很多。 和离后她不仅有了官职,连圣上都是她的入幕之宾,日子也算是过得风生水起。 而且裴行止还发现她似乎比之前更好看了。 之前在裴府的时候,她很多时候都像是个木头美人。 美则美矣,但总感觉缺了点灵气。 今日一见,他竟从沈无忧脸上看到他们初见时的灵动俏皮。 “裴将军这是爱而不得恼羞成怒?这会子在我面前装出三分讥笑三分凉薄三分漫不经心有什么意义?” “我只记得昨儿个某人在圣上面前是怎么缩着脑袋,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 “那时候我就在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像是某种硬壳动物一样,这脖颈还带自动伸缩的。” 沈无忧被裴行止一口一个卑贱的侍妾弄得有些火大,直接怼了回去。 “你骂我是缩头乌龟?” 裴行止双目圆瞪,他很相信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女子半个月前竟真的同他发生过关系。 他并不傻。 看得出沈无忧对他是真的没有半点意思,并且脸上还写满了嫌恶。 “难道不是?” 沈无忧撞开了裴行止的胳膊,大步往贡院外走去。 她低估了裴行止身体的坚硬程度。 就这么浅浅的撞他一下,反倒把自己的肩膀给撞得生疼。 由于此行人数众多。 除却带头的乔文远和左铎两人,剩余的近两百批卷官并未进入垂拱殿,只恭恭敬敬地排列成数队,屏息凝神地在殿外等候着。 裴行止原本是不该在场的。 但又担心已经成功获得录取名额的苏凌会被沈无忧告黑状,他只能硬着头皮一起进了殿。 殿上,顾北宸睨了眼沈无忧,淡淡地问道:“沈卿,这都快一更天了,你带着这么多人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事情是这样的。乔文远大人和左铎大人递上的录取考生名单并没有通过二次核验,也没有事先告知我批卷结束。我担忧这期间的诸多操作有失公允,特带了三百份录取考生的答卷,还望皇上亲自定夺。” 有了昨晚的那段小插曲,沈无忧总想着能离顾北宸远一些。 但考生的利益,她不得不尽全力去争取。 她倒也不是为了考生们的感激,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皇上,臣等有冤屈!” 乔文远见沈无忧率先开了口,也不甘落后,大声叫着屈。 “说说看,你有何委屈?” “臣等为了提早放榜,统共两百人,一整天都坐在贡院里批阅考生答卷。沈大人只顾着和陈岁陈大人坐在一旁喝茶品茗,一点正事都不干。不仅如此,她还不相信我们的水平,不止一次地说要重新核查入围考生的答卷。” 顾北宸听了乔文远的解释,便缓和了口气,同沈无忧说道: “沈卿,参与批阅答卷的两百人全是栋梁之材,极擅治国之道。有他们批卷,朕很放心。” “皇上说得极是。臣也相信这二百批卷官有大才。” “那你为何还要带着三百份答卷进宫觐见?”顾北宸不解地问。 “这三百份答卷的质量臣从不怀疑,臣怀疑的是这三百份卷子的答卷人被偷梁换柱了。” “以往每届春闱放榜,都没有公布过答卷。这就给了有心之人趁机作假的契机。” 沈无忧话说一半,顾北宸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即刻放下手上的奏章,尤为严肃的抬起眼眸,沉声问道:“沈卿的意思是,有人调换了考生们的答卷?” “正是。”沈无忧回答得很是坚定。 因为她从这三百份考卷中找到了谢羡之的答卷。 但他的名字并未出现在录取名单上。 “沈无忧,你可别血口喷人!” 左铎急了眼,忿忿不平地说:“整个批卷阶段,你甚至都没有起身,你凭什么空口泼我们脏水?” “没有起身不代表我对这事不上心,单纯是因为我相信诸位大人的水准。” 沈无忧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至于答卷人被秘密调换一事,我手里可是握有实质性证据的。” “既然有证据,那就快些拿出来吧。” 顾北宸并不想接着查贪腐,之前从卓宏章等人那里薅的一千多万两已经顺利进账国库。 若是再查下去,朝堂上怕是没几个人是完全清白的。 只是沈无忧都说了她有证据,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听她继续说下去。 “臣在春闱大考正式开始前,曾让近万考生在凌云榜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并按手画押。” “所以我们只需要将答卷上考生的姓名字体同凌云榜上的字体相比对,如若字体对不上,便可知答卷的真正主人被人暗中调包。” 说话间,沈无忧已经让人将写满考生名字的巨幅卷轴搬上了垂拱殿。 这一下,乔文远和左铎瞬间呆愣住了。 还记得春闱大考还未开考前,他们曾笑话过沈无忧设下的这面凌云榜。 在他们看来,这种无用的签字榜根本起不到鼓舞人心的作用。 反倒显得花里胡哨,极其不专业。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无忧设下凌云榜并非为了激励考生,而是为了防舞弊! 与此同时。 陈岁也已经带着差点儿就张贴出去的喜榜,风急火燎地赶到了垂拱殿。 “陈大人,你来得刚好。还要麻烦你和我一道比对答卷和凌云榜的字体。” 沈无忧信不过这两百批卷官,正愁着她一个人要核对到猴年马月,才能核对完三百份答卷,刚巧陈岁就带着礼部的官员们赶了过来。 陈岁挑选的这些人,全是他信得过的。 众人合力比对着三百份答卷,没过多久就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复。 “皇上,我们已经查明有多少份答卷被掉包了。”沈无忧合计了一下有问题的答卷,面色凝重地说。 “多少?”顾北宸原以为顶多就五六份。 份数不多的情况下,他其实更倾向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百份答卷里,只有一百四十份答卷是没有问题的。剩下的一百六十份答卷上的名字,和凌云榜上的签名完全对不上,而且看上去像是同一个人书写的。” “一百六十份?” 顾北宸听到数量之巨,瞬间发了飙。 他倏然起身,快步行至乔文远和左铎跟前,一脚踢在了乔文远的膝盖上,“乔文远,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恕罪...臣也不知会有这么多份问题答卷。” 乔文远膝盖狠狠地磕在冰凉的砖面上。 “左铎,你自己说,你对得起朕的信任?” 顾北宸此刻真是气疯了,怪不得历届春闱选出来的文官们他都不怎么满意。 一次春闱,就有一百六十个人才被草包顶替。 试问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选到优秀的人才? 陈岁则和礼部官员们紧张有序地翻看着考生们的信息资料。 没一会儿,他就将一百六十位入围的问题考生的所有信息全部整合完毕。 “皇上,臣已将问题考生的信息整合归纳到了一起。据悉,这一百六十人应该都出自富庶家庭,大部分是朝中官员的亲戚或者门客。”说完,陈岁忙恭敬地将名单给呈了上去。 顾北宸翻看了几页,便知朝廷内外腐败风气已经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 再这么下去。 他的江山社稷迟早会毁在这群巨贪的蛀虫手里。 顾北宸暗暗调匀了呼吸,稍稍缓和了一下他过于激动的情绪,这才沉声吩咐着沈无忧,“沈卿,你速速查清这一百六十份答卷的真正主人。” “皇上,短时间内反复比对近万份答卷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臣认为,调换考生名字的人一定记得被换掉的考生名字。” “与其耗费时间去核对,不如问问负责抄录考生名册的批卷官。” 沈无忧光是找出一百六十份问题答卷就已经累得够呛,她还怀着身孕,过度劳累要是导致动了胎气,未免得不偿失。 第135章 顾北宸想强取豪夺 “沈卿言之有理。” 顾北宸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看向齐刷刷跪地不起的乔文远和左铎二人,“朕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要是敢有隐瞒,等都察院查到你们头上,信不信朕灭你们九族?” “臣冤枉!” 左铎率先喊冤,他本以为这三百份答卷一点问题也没有。 现如今,答卷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他才开始后悔当时听了乔文远的撺掇,还没有通过沈无忧这位主考官的核验,就将入围名单提交了上去。 “乔文远,你来说!” “臣也冤枉。”乔文远满头冷汗,此刻已经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林相国此前叮嘱过他,行事一定要小心,他到底还是轻敌了。 “还好意思喊冤?” 顾北宸冷哼着,他转身拿起了一份问题答卷,仔细地查看着答卷上的姓名。 按照沈无忧的意思,这一百六十份问题答卷上的名字全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也就是说,作假的人极有可能就在两位考生名单抄录官之中。 顾北宸旋即在御案上翻找出了乔文远和左铎二人之前的奏折。 左铎的字体偏方正,线条冷硬。 乔文远的字体偏瘦长,笔锋犀锐。 稍微一对比,便能确定问题答卷上考生姓名全部出自乔文远之手。 “乔文远,你还敢说你是冤枉的?这一百六十份答卷上考生的姓名全部都是出自你的手,朕且问你,你到底喊的哪门子冤?” 顾北宸重重地将奏折摔到乔文远面前,他的耐心相当有限,要不是担忧被史官诟病残暴不仁,他甚至想要将乔文远五马分尸,将其家眷全部斩首示众! “臣罪该万死!” 乔文远的前额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上。 过去两届春闱大考,他也做过相同的事,两次都是相当顺利,无一人起疑。 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折在了一个小女子手上... 左铎惶惑地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乔文远真的在答卷上动了手脚。 意识到自己站错了队。 左铎连忙跪走至顾北宸身前,给他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皇上,臣和乔大人不是一伙的,臣是冤枉的!” 顾北宸心烦意乱,一脚踹中左铎胸口,“朕对你委以重任,结果你连这么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你作为批卷官的领头人,怎可如此糊涂,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就你这水准,还敢公然拿性别说事,朕问你,你究竟哪点比得上沈卿?” “臣惭愧!” 左铎又惊又怕,颤巍巍地说:“臣自认比不上沈大人,臣知道错了,还请皇上给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顾北宸懒得搭理他,斜眼凉飕飕地看向乔文远:“乔文远,你都做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三百份答卷入选后,臣特意查看了入选考生们的户籍信息以及家世背景。” “臣大致判断了一下哪些考生是寒门学子,便将外地考生且家世较差的一百六十人选出。” “然后将一百六十位富家子弟以及官场同僚家眷的姓名替换了上去。” “黑市里有卖特制的消墨神水,滴上几滴便能消除墨迹,大大方便了臣直接在答卷上更改姓名。” “至于被换下的一百六十名考生的名单臣也有所记录。” “还望皇上看在臣尚未酿成大错的份上,饶臣家中老母,以及孕妻一命!” 乔文远深知自己罪责过重难免一死,便也没有替自己求情,只希望家眷不要被他连累。 若是因为他的缘故,导致乔家断子绝孙,那么他死后都没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现在才知道心疼家里母亲妻儿?乔文远,你若堂堂正正为官,怎么可能会落得今时今日这个下场!” 顾北宸接过被调换的考生名单,又看了眼跪伏在地显得那样瘦弱的乔文远。 他其实挺看重乔文远的。 可惜,乔文远罪责深重,无论如何都留不得了。 “臣愧对皇上厚爱。” 乔文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人可能只有在真正受难的时候,才能短暂想起自己入朝为官的初心。 想到自己曾也是风华正茂探花郎。 他忽然很是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么贪心! 一步错,步步错。 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其实早在他第一次收受贿赂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皇上,可否让臣看一眼名单?” 沈无忧对乔文远的眼泪毫无感觉,她并不认为放下屠刀就能成佛。 乔文远将这么多人的十年寒窗毁于一旦,他确实该死! 顾北宸将名单递给了沈无忧,转身颓然地坐回了御案前。 他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就时常说他识人不清,不如他九皇弟。 那时他很不服气,总想证明自己能够成为贤明君主。 可事实证明,在用人方面,他似乎真的不太行。 受他重用的林祥睿,身为百官之首,却只知扩充自己的势力,从未想过为百姓办实事。 还有卓宏章、孙海、乔文远之辈。 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为害一方的蛀虫。 沈无忧仔细地看着被替换的考生名单,除了谢羡之,剩余一百五十九人全是寒门出身。 这让人更加疑惑。 按理说,谢羡之就不该出现在这份名单之上。 谢家可是江南首富,家底殷实。 乔文远也说了,他挑的全是寒门学子,难道他不知道谢羡之并非出身寒门,而是出自江南巨贾之家? “皇上,臣认为,还有其他人插手了这份名单。” “乔大人说他替换掉的考生全是寒门学子,而这份名单里,有一位并不是寒门学子。” “臣的表哥谢羡之出身江南谢家,家底还算是比较丰厚的。如果按照乔大人的标准,臣的表哥不可能会被替换掉。” “加上臣与乔大人并无私仇,所以臣怀疑,定是有人指使乔大人故意卡掉臣表哥的入选名额。” 沈无忧心中已有猜测,沈家和林家向来不对盘,谢羡之虽然姓谢,但大体也算是沈家阵营里的人。 想必,是林相国暗中嘱托乔文远替换掉的谢羡之。 顾北宸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地询问着乔文远,“你来说,为何谢羡之也在这份名单之内?” “......” 乔文远不敢供出林祥睿,一旦供出,以林祥睿的手段,他家中老小怕是都要跟着遭殃。 思来想去,他最后只能自己背了这口锅,“回皇上,臣有罪!臣对沈考官有偏见,所以才想着将她表哥也替换掉。” 沈无忧知道他没说实话。 官场中人确实看不惯女子从政。 但大部分看不惯她的人只会像王莽或者左铎这样,逞逞口舌之快。 他们毕竟没有冤仇。 一般情况下,是不太可能冒着被查处的风险陷害她的。 只不过,乔文远不肯供出林祥睿,怕是谁都撬不开他的嘴。 顾北宸也不想追问这事,不动声色地略过这个话题,沉声问道:“乔文远,你自己说,这些年来究竟贪了多少?” “臣...臣贪了八万两,每人五百。” “不止吧?” “上两届春闱臣也做了假,加起来总共五百人,总额二十五万两。” 乔文远深知,他就算不说,都察院也能将他的每一分收入查得清清楚楚,既然如此,还不如他全招了。 说实话贪墨二十五万两在朝中并不算是一个大数目。 比起卓宏章,孙海之辈,他确实不算是罪责最大的。 但是二十五万两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普通百姓一年能攒个几十两,也算是手里头比较宽裕的。 再者就是。 乔文远的年俸禄为一千二百两。 也就是说,他需要连续工作两百零八年,才能赚够二十五万两。 陈岁忽然觉得自己都不认识数字了。 前有卓宏章孙海那样的巨贪,现在又冒出了一个祸害了五百考生的乔文远。 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是这样的吧! 贪官污吏家底丰厚,随随便便一个操作就能狂揽几万两。 老百姓辛苦一辈子可能都攒不到一百两... 顾北宸想到这十年间,天朝可能损失了起码五百位有才之士,疲倦地按了按眉心,略有些无力地说道:“来人,把乔文远压入大牢,秋后问斩!至于他的家眷,全部流放宁古塔,家中所有赃款,全部抄了。” “皇上,饶命!” 乔文远原以为自己能够坦然赴死,顾北宸真正下令诛杀的时候,才知道害怕。 他寄希望顾北宸能念一念旧情,网开一面,“皇上,臣除却这件事,其他事情上从未做过假。还望您念在臣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民办事的份上,饶臣一命。” “你让朕如何饶你?寒门学子十年寒窗,你竟毁了五百学子的人生!乔文远,你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顾北宸看着乔文远就心烦意乱,即刻让人将他拖了出去。 左铎见状,又一次开口道:“皇上,臣分文未贪...” “怎么,没贪朕就该嘉奖你?蠢就是你最大的过错。” “臣...臣识人不清...” “给朕滚回去闭门思过!” “是。” 左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出了垂拱殿。 顾北宸心里依旧很不爽,“砰”地一下将手中茶杯摔得粉碎。 “皇上喜怒。” 见状,沈无忧,陈岁等人连忙出言劝慰。 “乔文远这厮,罪该万死!之前除却在朝堂之上,他每天都穿着破布长衫,家中庭院也是破破烂烂。” “但每次需要捐款的时候,其他官员十两银子都不舍得捐,他却能一次性捐出一千两。” “一千两差不多是他一年的俸禄了。” “朕原以为乔文远是个廉洁的好官,结果他竟祸害了五百有才之士!” 顾北宸今晚其实挺破防的,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十分看好乔文远,没想到此人竟有这么大的问题。 “皇上保重龙体。”陈岁见顾北宸这般真情实感,又一次开口劝道。 “罢了。” 顾北宸摆了摆手,满眼疲惫地对沈无忧说道:“沈卿,没有其他事的话你们都退下吧。重新抄录好名单,你亲自去放榜!” 沈无忧瞥了眼身侧的裴行止,沉声说道:“皇上,臣还有一事。” “但说无妨。” “臣认为礼部尚书除却黑市贩卖试题,还有开设私学透题之嫌。” “何出此言?” 顾北宸一听又是春闱的事,脑壳儿更加疼痛不止。 “礼部尚书此前开设过一次私学,为期十五日,只有达官贵族的子弟才能入学,学费为两千两一人,总共收了十人。” “刚巧都察院那边也查到礼部尚书近期有一笔两万的赃款,大体能和私学的学费对上号。” “臣查了一下,这十人均在三百贡士名单里。” “而据臣了解,这群人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够成功入选,肯定有猫腻。” 沈无忧说的这十个人里面,就有苏凌。 这也是为什么苏凌那样的纨绔子能在春闱大考上大放异彩。 裴行止闻言,即刻出声反驳:“皇上,这十个人即便上过私学,也不代表他们没有实力。若是一棒子打死,会不会太过武断?” 沈无忧深知苏凌那样的草包绝对不可能有临场应变的能力,随口提议道:“裴将军若是担忧漏掉可塑之才,大可将这十人召进宫里,考上一考便知分晓。” “......” 裴行止听她这么说,再不敢多话。 苏凌本就是个脑袋空空的草包,哪里经得起考验? 顾北宸沉思了片刻,终于发了话:“让人去天牢找卓宏章核实一下,若确定他开设的私学有透题之嫌,即刻取消这十名考生的入选资格。再从候选的二十人里,挑选上十人,补齐三百即可。” “是!” 沈无忧寻思着卓宏章都已经被判了死刑,此刻定是无欲无求,差人去问话应该会很顺利。 这样一来,她便可就此截断苏凌等十个草包的仕途。 “弄完你们直接去放榜,朕累了。” “是。” 众人见顾北宸神色恹恹,纷纷退出了垂拱殿。 沈无忧不知道的是。 顾北宸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同陈岁一行人消失在沉沉暮色之中。。 对他来说,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早晚有一天,朕会让你心悦诚服地跟着朕!” 顾北宸轻抚着龙椅扶手上的真龙浮雕,阴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他对于沈无忧的征服欲主要来自于两方面。 一方面是因为顾景炎对她的爱慕早已溢于言表,顾北宸习惯于抢夺顾景炎的一切,包括他的女人。 另一方面。 是因为沈无忧对比其他名门贵女的特别之处。 不得不说,沈家教出的女儿确实和其他女子很不一样。 沈家应该从未教过沈无忧三从四德。 也未曾教过她女红之类的女子必备技能。 却教了她熟读四书五经。 还教了她骑射箭法。 这种开放教育下的女子,自然是比寻常困囿在闺阁之中的女子更加有趣。 顾北宸暗暗腹诽着,如若沈无忧不愿入宫为妃,他不介意先强占了她的身子。 强取豪夺这种事,他并不是第一次干... 第136章 天下学子敬她为神明 “阿嚏——” 沈无忧在等候天牢那边传话的时候,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总感觉顾北宸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但她眼下也确实没什么应对之策。 沈无忧很是惆怅地感慨道:“真是的!怎么一个个都喜欢人妻...” “啥?。” 陈岁眨了眨眼,好似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瓜,连声追问:“沈大人,有八卦你怎么不同我分享?快跟我说说,谁喜欢人妻?” “没谁,你听错了。” 沈无忧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是一点儿也不想被顾北宸盯上。 伴君如伴虎,她还想着多活几年呢。 没一会儿。 等天牢那边传来卓宏章的原话,沈无忧等人这才正式撤下苏凌等十人的名字,重新填补上十人。 这一忙活,就忙活到了三更天。 京都城里原本是有宵禁的,碍于成百上千的考生们都在焦灼地等待着放榜之日,因此城门口此刻仍围聚着许许多多的学子。 沈无忧骑着快马赶来,命人张贴上巨幅榜单后,她才飞身下马,快步上了城楼。 “大家安静一下,我作为春闱主考官,有义务向大家公开此次春闱大考的相关情况。 此次大考共有三百考生入围,特此贡士之名。大考期间,有一百三十六名考生因作弊被永久禁考。 批卷阶段,一共查处了一百七十位考生。现入围的三百人,均是圣上严选。” 沈无忧此话一出,城楼下已然沸腾一片。 “这次春闱居然抓了这么多舞弊者,还真是史无前例!” “谁说女考官能力不行的?我看,就她最认真,一直在为我们办实事。” “我听说沈考官之所以命人截回榜单,就是为了重新审查入选名单。想必批卷阶段查处的一百七十人,也全是因为舞弊被查的。” ...... 众考生在灯火通明的城楼下纷纷抬着头,看向城楼上同星光一般闪闪发光的沈无忧,心潮澎湃不已。 沈无忧轻咳了两声,等众人安静一些,这才接着说道: “在这里,我希望金榜题名的三百考生能够爱惜自己的羽毛,莫忘初心,并再接再厉,全力备战一个月后的殿试选拔。 没有高中者也请继续努力,我相信时间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拼搏的人。 当然,如果不是读书这块料,我认为可以选择及时止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最后,我代春闱所有考官祝愿诸位鹏程万里,不负韶华。” 也不知道是沈无忧的话语太有渲染力,还是今夜的灯光和星光太迷人,许许多多的考生莫名泪洒衣襟。 不仅金榜高中的考生们在齐呼“沈师大义”,落选的考生也同样在振臂高呼。 最起码,这一次他们得到了最公正的对待。 以往春闱大考入选者多为京都人士,这其中达官子弟居多。 而今年,单看榜单上的考生户籍信息,就会发现入围者之中有两百余人出自普通家庭或寒门。 由此可见,此次春闱大考的结果确实做到了公平且透明。 “沈师大义!” “沈师在上,学生拜服!” “沈师乃神明降世,实乃我天朝考生之幸!” ...... 沈无忧听着城楼下乱中有序的呐喊声,满意地勾了勾唇。 她并不怎么喜欢出风头。 但这个风头她必须出。 自古以来,能够得到大批文人支持者,必得民心。 文人最擅舆论战,有时候下笔的力道可比拿刀拿枪的力道更重要。 她很清楚,她必须不断地提升自身的价值。 只有这样,顾北宸才有可能对她礼让三分,再不会提出那样冒昧的要求。 城楼下,谢羡之好不容易才挤进乌泱泱的人群中。 当他发现自己的名字竟排在三百考生之首,也是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原以为沈无忧担任春闱主考官,为了避嫌,他就算是顺利入围,也不可能排在这么前面。 没想到,他竟当选了会试第一名! 谢羡之欣喜万分,目光熠熠地看向城楼上光芒万丈的女子。 “表妹...” 他的眼神愈发痴迷,这一刻,他完全分不清他对沈无忧到底是出于男女之间的爱慕,还是单纯被她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总而言之,她在这个心潮澎湃的深夜中,成了许多考生心中唯一的神。 沈无忧看着城楼下乌泱泱的考生们,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 能够进得了春闱考场的,已经足够幸运。 实际上还有很多人连温饱都顾不上,加上私塾并不普及,也不可能对所有百姓开放。 在很多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仍存在着大量目不识丁,无以为生的可怜人。 当然,还有一直被洗脑“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女子们。 沈无忧将视线投向远处的阑珊灯火。 她暗暗发誓,必定要尽全力为天下可怜人以及一直被传统思维所桎梏的女子们争取一个能够读书识字的机会。 不远处,顾景炎一脸痴汉脸地盯着城楼上的沈无忧。 看到沈无忧坚定的眼神,他一下子便猜透了她的心思。 说实话,她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勇敢。 但试上一试也没什么损失。 如若天下女子都能获得公平教育的机会,未来几年内,天朝势必会冒出许许多多的优秀女官。 追风听着众考生的呐喊,忧心忡忡地说:“主子,我感觉爱慕沈姑娘的人越来越多了。您要是不抓紧一点,沈姑娘怕是要被别人抢走了。” “连女诸葛那样的在军中都有成百上千的爱慕者,更何况是惊才绝艳的沈姑娘?追求者众多,更能凸显主子眼光好。” 流火此次回京算是彻底学乖了,他再不敢随便质疑顾景炎的眼光,逮着机会就开始拍马屁。 “回去吧。” 顾景炎也有些担心自己被中途杀出来的野男人比下去。 他必须要快些回府,好好打扮一番。 今天早上他同沈无忧说过,今晚要去国公府找她换药。 所以,他需要将自己捯饬得诱人可口,让她见之难忘,最好再起个色心... “相公,阿凌怎么没在榜上?莫不是沈无忧这个贱蹄子私仇公报?” 苏墨玉找了大半天,依旧没有找到苏凌的名字,焦灼地询问着身侧的裴行止。 苏凌夜急了眼,抓着裴行止的胳膊焦灼地道:“姐夫,我答得那么好,不可能没入选的!是不是沈无忧从中做了手脚?” “这事往后别再提了,卓宏章亲口招认曾开设过私学,并将春闱考题提前泄露给参与私学的十人。圣上一气之下,将这十人统一除名,并永久禁考。” “什么?除名禁考!” 苏墨玉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地咆哮:“这怎么行?为了给阿凌混个官职,我花了整整两千两!怎么可以说禁考就禁考?” 裴行止赶忙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道:“你小点儿声,这可是圣上的旨意!” “一定是沈无忧从中作梗,对不对?我就知道,她一定不会让阿凌入选!” 苏墨玉恶狠狠地瞪着城楼上风头无两的女人,对她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沈无忧并未在城楼上逗留太久。 下了城楼,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回到国公府后。 她更是让鲁达打了一桶水,给卡在了她卧房门楣上头。 这么一来,只要有人开门走进。 必定会被淋得浑身湿透。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秀儿见沈无忧气得不行,关切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被一个狗东西戏耍了而已。” “啊?那个狗东西是谁?” 秀儿眨了眨眼睛,她总感觉只有顾景炎能够让沈无忧这么生气。 可他们昨晚不还好好的? “秀儿,我想静静。” “好吧。小姐要是不高兴,也可以选择和秀儿说说。”秀儿小心地开了边门,避开了大门上方的大水桶。 顾景炎将自己捯饬得无懈可击后,便径自来了国公府找沈无忧。 才推开沈无忧闺房的门。 他只听头顶上方“哗啦”一声响,刹那间冰冷的水似瀑布般流泻下来。 纵他伸手挡了一下,还是被淋得一身湿。 第137章 顾景炎要沈无忧向他道歉 “......” 顾景炎被兜头泼了一整桶凉水,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困惑地看向坐在油灯边上看着书册的沈无忧,“无忧,你这是?” “出去。” 沈无忧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对了,我们的婚约就此作废吧。” “本王做错了什么?” 顾景炎顾不上一身湿,快步朝着沈无忧走去。 他每走一步,鞋子因为湿得厉害,都会发出“呱唧呱唧”的响声。 顾景炎很是无奈,他精心打扮了这么久。 最后居然狼狈得跟落汤鸡一样! “王爷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识人不清!” 沈无忧好不容易才对顾景炎敞开了心扉,所以在得知他有事欺瞒她的时候,才会这样生气。 顾景炎停顿了片刻,立马就想明白了沈无忧为何这么生气。 “无忧,你是因为苏凌一事,在同本王置气?” “是!” 沈无忧将手中书籍摔在案板上,起身对上他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眸,“我且问你,苏家哪来的两千两银子给苏凌报私学?” “......” 顾景炎早就知道沈无忧敏锐,但还是没有料到她单凭这一点就能推出整件事。 “苏凌报私学的钱,是苏墨玉通敌卖国得来的,对吧? 苏墨玉既然有这么多钱,在裴行止开客栈急需用钱的时候,她没理由藏着掖着分文不出。 之所以分文不出,肯定是因为这笔银子不干净。” 沈无忧确实很敏锐,只要让她发现一丁点线索,她都有可能推演出整个过程。 顾景炎对此也很是吃惊,缓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此前,苏墨玉和林琛以及林如意均有勾连,这足以说明苏墨玉实际上是林相阵营的人。 林琛虽不是北离内应,但苏墨玉可以是。 一方面,他们利用苏墨玉和北离方勾结,害得我父兄遭遇危险。北离方因为苏墨玉害了天朝良将,应该是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酬劳,而林家也给苏墨玉造了势,让她从一个才能平庸的普通人跃升为人人敬仰的女诸葛。 我之前就怀疑过,军中良将不少,司熤明显比裴行止更优秀,官品高且尚未娶妻,为何苏墨玉非要跟着裴行止。 现在看来,苏墨玉之所以选择裴行止,除却喜欢,可能还受了林家人的指使,让她嫁进裴府进一步监视我。” 沈无忧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推断,眼眸中仍旧冒着点点火星,“王爷,我猜得可对?” “嗯。”顾景炎点了点头。 “之前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沈无忧见他点头,更加恼火。 “本王不是有心瞒你。你才动了一次胎气,本王担心现在告诉你这些,不利你养胎。而且本王原本是打算处理妥当这些事再告诉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察觉了。” “不,你还是没有说实话。” 沈无忧定定地看着顾景炎的眼睛,补充道:“如果苏墨玉背后的人只是林家,你一定会告诉我。除非,苏墨玉背后,又或者说林家背后还有圣上给他们撑腰,你才可能瞒着我。” “无忧...你...” 顾景炎愈发诧异,沈无忧确实很厉害,单凭苏凌报名私学这一点,竟能倒推出这么多信息。 “我父兄手里也许握有对圣上不利的东西,圣上才会想方设法地除掉他们。 众所周知,我父兄忠贞爱国,品行方面没得挑,他只能指使林琛在引北离外寇前来狙杀我父兄。 林琛便让苏墨玉去做内应,这么一来,他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北离方也只当苏墨玉是完全被他们策反,只为求财之人,压根儿不会想到苏墨玉背后是林家,是圣上。 如若哪一天事情败露,他们只需要将苏墨玉推出来,以她收受巨额报酬为由,冠上通敌卖国罪。 要是一不小心查到林琛,圣上也会借口林如意是他的宠妃,林琛犯错,罪不及宠妃父亲。如此,也只需要舍弃林琛,便能保下林家。 圣上铲除了我父兄还不够,他仍担心我手里还留有对他不利的东西。又因为师出无名,没办法除死我,这才又让苏墨玉嫁进裴府监视我,对吧?” 沈无忧越说越觉心寒,沈家从未有过造反谋逆的心思,顾北宸何必这样赶尽杀绝? 顾景炎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说出了实情,“你猜得全对。皇兄之所以想狙杀你父兄,是因为你父亲手里握有先皇密诏。不过具体写了什么,本王并不知道。” “那阿碧又是怎么回事?来害我的?” 沈无忧大体能够捋清父兄遇险的这条思路,但是阿碧这条线,她至今仍未有半点头绪。 “本王也是才知道,阿碧嘴里那颗绿松石佛珠是北离细作用来号令埋藏在京都城的北离杀手用的。 阿碧只是一个传信的无辜之人,至于她联系的人应该不是林如意,宫闱之中还藏着一个北离细作。 本王与你初次见面那回,就是中了北离设下的千人伏击。 他们刺杀未遂,皇兄担忧走漏风声,便秘密处决了那些北离杀手。” 顾景炎得知说完,即刻又补充道:“无忧,这种情况下,不论生死本王都会坚定地选择和你同一战线。你放心,本王绝不会为了皇兄,而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 “也就是说,圣上一方面利用林琛林如意苏墨玉等人,铲除了我的父兄。另一方面,他又打算利用宫里藏着的北离细作,同北离方里应外合,趁机铲除你?” 顾景炎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林家当真会永远忠于圣上?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难道不懂?你若是出了事,相信圣上很快就会打起他们的念头。” “林家肯定有所防范,他们可以做双面间谍。”顾景炎如实说道。 “这样的话,局势似乎更乱了。” 沈无忧蹙着眉头,朝堂上的事确实很烧脑。 她眼下信得过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顾景炎,一个陈岁。 “乱或者不乱,对我们都没什么影响。总之一句话,敌不动,我们也不动。” “嗯。” 沈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有机会毒杀顾北宸好为父兄报仇。 但她必须要去考虑国公府上下几十条人命,还有江南外祖谢家几百条人命。 “无忧,目前的情况对我们并不算很有利,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给本王一点时间,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知道了,你走吧。” 沈无忧听明白了顾景炎的意思,脑子里依旧很乱,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你是不是该向本王道个歉?本王确实不该欺瞒你,但本王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好意。” “......” 沈无忧看向浑身湿漉漉的顾景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得知顾景炎对她有所隐瞒,她实在是太生气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欺瞒了他孩子的事。 这么说来,应该算是扯平了的... “怎么,你是不准备向本王道歉了?” 顾景炎认为有必要在婚前便树立起一家之主的威严。 不然往后她一不高兴就泼他水,他的面子该往哪儿搁? “我又没泼你...是你自己开的门。”沈无忧很少向人道歉,话到嘴边,又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从小到大,每次她做错了事,都有哥哥们替她顶包。 她几乎就没有向人道过歉。 所以忽然让她道歉,她是会有一点不好意思的。 “不愿意道歉就算了。你好歹替本王找身干净的衣物,再替本王将胳膊上的伤处理一下。” “好吧。” 沈无忧自知做错了事,赶忙让秀儿去她大哥院子里,找一套大哥的衣物过来。 顾景炎睨了眼秀儿送来的干净衣物,等她走出卧房后,这才不咸不淡地对沈无忧说道:“本王的胳膊受了伤,烦请你替本王换一下。” “!!!” 沈无忧觉得顾景炎就是在没事找事。 替他换一下外裳倒没什么。 可他现在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里面的衣服,她该怎么换... 衣服其实还好,最要命的是裤子! 第138章 操之过急 顾景炎见沈无忧没有答话,便以为她是同意了的。 因此,他又指着自己湿透的裤子,试探性地说:“裤子也湿了,你顺带替本王换了吧。” “这...这不能够吧?” 沈无忧的脑子里忽然闪过那日在战王府无意间窥见顾景炎出浴的画面。 她认为,他们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 真要是脱了,两人都得尴尬。 “你泼了本王一身的水,难道不该负责?” “......” 沈无忧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你等我一下。” “嗯?” 顾景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沈无忧急冲冲地出了屋子。 没一会儿,她便提着一桶装满了的水桶,试图给他递去,“王爷,要不你泼回来吧!这样我们应该算是扯平了。” “......”这一回,轮到顾景炎无言以对了。 他不过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跟她熟络熟络。 她居然来真的... “算了。” 顾景炎无奈地叹了口气,“衣服给本王,本王自己换。” “你还是泼我吧!” 沈无忧也意识到错了,所以如果什么都不做,她反而会不自在。 “你身上衣裳这样单薄,泼你不太合适吧?还是说,你想着湿身诱惑本王?” “我没有!” 沈无忧放下水桶,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给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王爷,对不起。我不该泼你,我向你道歉。” “不不不...” 顾景炎只想逗逗她,没想过真让她道歉的。 他急得也跟着给她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你没错,不用道歉的,是本王不好!本王不该有所欺瞒。” “小姐,王爷,你们这是在提前演练拜堂流程?” 秀儿手里拿着干净的澡巾,目瞪口呆地看着互相鞠躬的两人,瞬间呆愣地立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不是...” 沈无忧的脸颊烧得厉害,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脸皮越来越薄了。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哦。小姐,澡巾给你。”秀儿看出沈无忧的不自在,将澡巾递上后,连忙出了屋。 出屋后,她还不忘给两人带上房门。 顾景炎暗暗反省着自己,他似乎操之过急了。 沈无忧主持春闱大考的时候确实做得很好,沉稳又从容,总给人以一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安全感。 而且在此之前,他总觉得有过婚姻的女人,在感情方面的成熟度会比较高。 但其实,成过婚又和离过的女人也可以是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 顾景炎担心自己逼得太紧,反倒会让她落荒而逃。 便想着退一步,给够她适应的时间。 “无忧,本王还是自己来吧。今日之事,是本王不对在先,要道歉也该是本王向你道歉。” 顾景炎完完全全忘却了被泼水时的不爽,自己的女人自己宠。 她有泼水自由的权利。 他就当她快速地给他洗了一次澡好了。 话音一落。 他就拿着干净的衣裳去往屏风后,准备将身上湿透的衣裳换下来。 “还是我来吧!” 沈无忧也跟着走进了屏风后,不容商榷地说,“把手抬起来。” “...你不用勉强自己,本王说过会给你时间。” “不会勉强。” 沈无忧抿着唇,一脸较真地说。 顺利脱掉他的上衣,她又面无表情地扯开了他的裤带。 “别...” 顾景炎彻底慌了,忙摁住她的手,“真不用。” “对不起。” 沈无忧将头低得很低,声音也越来越小,“我可能习惯了我行我素,再加上很少自我反省,这才导致一时冲动,泼了你一身水。” “也不用这样吧?”顾景炎被她搞得也有点不好意思。 早知道她这么较真,他就不该逗她。 “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从小到大我犯过无数错。只不过我家人从不会责怪我,所以很多时候我会认为别人对我好是理所当然的。真的很抱歉...” 想到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沈无忧的情绪也是说来就来。 她一时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 顾景炎更慌了,他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却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想抱抱她,又觉得太过失礼。 “别哭了,本王知道错了。” 顾景炎觉得自己真该死啊,没事惹她做什么... 她肯定是觉得他很凶,才会哭得这么伤心。 “无忧,这只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没必要一直道歉。” “我有点想念我阿爹。”沈无忧连忙背过身,小声嘀咕着。 顾景炎顿悟,她伤心难过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小插曲。 是因为她的家人从不会责备他。 对比起来,他却太过严苛,甚至不肯多包容她一点。 他暗暗记下,以后一定要多包容一点。 一定要比她家人更宠她。 “等忙完这阵,本王陪你去找你父兄。” “不用了。” 沈无忧很快调整好情绪,正想接着给他换掉湿透的裤子,转身的刹那,见他自己已经换好,略有些诧异地问:“你自己换好了?” “嗯。本王的伤也不是很重,可以自己来。” “不耍流氓了?” “...这不算耍流氓吧?本王就是随口一说。” “换好了就出来吧,我给你上药。” “无忧,你要是不想给本王上药,也可以拒绝的。本王没想过逼你,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顾景炎决定再给她多一点的时间,他想让她欢欢喜喜嫁给他,一点勉强都没有的那种。 “我没有不想给你上药,只是不想给你换衣裳。我感觉你很色,很变态。” “不是...本王哪有你说的那样?” 顾景炎暗自懊恼,他好像太想当然了。 或者说他是因为她成过婚,想当然地认为她不会排斥这种距离的接触。 “你在婚前协议上都写了,我们还不是很熟,你就想着上床。” “不上就不上吧。” 顾景炎又一次选择妥协,她好像还是不太能够接受他。 这让他多少有些低落。 “真的?”沈无忧抬起亮晶晶的眼眸,认真地问。 “嗯。” 顾景炎总感觉被她套路了。 他也想着强硬一些,毕竟有些婚后福利他肖想已久。 话到嘴边,还是不忍心。 “王爷,我发现你人还挺好的。”沈无忧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今晚这些眼泪没白流,起码解决了一个她最担心的同床问题。 上一次把她疼坏了。 她是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顾景炎宠溺地笑了笑,她开心就成。 他的福利也没那么重要。 “对了,有件事本王还想亲口问问你。” “什么事?” “你既已得知皇兄对你父兄起过杀心,你还这么用心地为他选拔人才,不后悔吗?” “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他,我只是不想让万千学子的努力被辜负。我忠的不是君,是国。”沈无忧寻思着,他们家都不是愚忠的人,所为忠君爱国,先是国,才是君。 “那咱们的婚约,还作数吧?” “作数。但是王爷,你以后能不能少骗我一点?” “本王没有其他秘密。” “真的?” “嗯。” “那...过段时间,我也说一个你不知道的秘密吧。” 沈无忧打算等他们的婚事真正定下的时候,再告诉他孩子的事。 “好。” 顾景炎没有追问,但其实他好奇得不得了。 沈无忧停顿了片刻,又问:“王爷,你生气的时候,是不是会将人扒皮放天灯?”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顾景炎无奈地摇了摇头,“本王没有那么残忍!你就算是把本王惹到跳脚,本王也不会对你做什么,顶多...” “顶多什么?”沈无忧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她和裴行止还没有和离前就发现了,她虽然会用毒,但总不能随时随地带着一身的毒药。 而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胜算不大。 坊间传言,顾景炎脾气极差,手段极狠。 可能现在还不至于对她怎么样。 过段时间,就不好说了... “顶多...”顾景炎想说,她要是惹了他,他顶多在床上解决争端,又怕她被吓住,这才改了口:“本王永远不会对你生气。” “说的倒是好听。” 沈无忧能感觉到她泼他水的时候,他就已经生气了,不过是在强忍着没发泄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顾景炎并不是因为被泼一身水生气。 他气的是她动不动就说不嫁给他这种话。 “无忧,本王手上的伤,短时间应该好不了,对吧?” “按理说很快就会痊愈,但是现在,伤口二度感染,三四天内好不了。” “那明晚,本王还可以来找你换药,对吧?” “王爷,你想来就来,没必要故意加重伤势。” 沈无忧寻思着两人都已经谈婚论嫁了,他想来就来好了。 “好。”顾景炎得到了满意的回复,暗暗窃喜。 沈无忧给他上好药,原想将挂在屏风上的外衣给他拿过来,一不小心踩到了衣摆,整个人忽然失去了重心,朝着他扑了过去。 “小心!” 顾景炎还想着上前扶住她,一来一往,她的额头竟重重磕在他小腹上。 “......” 沈无忧的唇分毫不差地亲在了他最敏感的地方上。 顾景炎下意识地松开抓着她胳膊的手,连忙后退几步,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被她亲吻过的地方。 沈无忧再次失了重心,双膝重重磕在了地上。 “没事吧?” 顾景炎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扶起了她。 “你走...”沈无忧彻底自闭了,她默默地走进内室,气恼地缩进了被子里,再不肯出来。 “只是意外,本王又不会笑你。”顾景炎站在她卧榻前一两米的位置,轻声宽慰着她。 “你干嘛来扶我!” “下次不扶了。” “你走!我们绝交一晚上。” “好吧,本王明晚再来。” 顾景炎回去的时候,连路都不会走了。 被亲了一下,他觉得他幸福得没边了... 今晚,想必又是一夜春水涨秋池。 沈无忧在卧榻上翻滚了好几圈,还是觉得自己太丢人了。 她但凡错开那个位置,都不会这么尴尬! “小姐,你还好吗?” 秀儿探头探脑地走进里屋,之前每一次,沈无忧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一个人闷闷地躲在被窝里自我消化。 她以为沈无忧是和顾景炎闹不愉快,才会躲被子里不肯出来。 “秀儿,我好丢脸。”沈无忧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将今晚发生的事给秀儿又说了一遍。 “这不是很正常嘛?” “不正常。我不喜欢被任何人牵动到情绪,但是他确实很容易影响到我。”沈无忧很清楚,她好像有点陷进去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一旦顾景炎变了心,她绝对不可能像放下裴行止那样,洒脱地放下他。 “小姐,被影响也不全是坏事。” “但愿吧。”沈无忧又一次将被子拉高。 想到顾景炎错愕的神情,还有他那无措的手,她脸上的热度根本退不下来。 顾景炎回府后,立刻坐在书案前认真做着笔记。 他觉得他似乎太急着推进度了。 正是因为太急,使得她生出了抵触的态度。 而且他必须更温柔些。 在军中待得久了,他不仅对自己的要求高,对别人的要求也很高。 军中向来是赏罚分明的。 所以在沈无忧泼他凉水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过纠正她的行为。 往后他决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娶妻和练兵到底是有区别的。 被她泼了凉水又能怎样?肯定是他做错了事。 下次她要再泼,他就先给她跪下。 主打一个妻子说的全对,就算说错了也要认真听着。 笔记记到一半。 他又想到了刚才那尴尬又让他无比兴奋的一幕。 这种意外多一点就好了... 翌日清晨,沈无忧起了个大早,急匆匆赶去上早朝。 以她的官品原本是不需要上朝的。 不过昨晚春闱大考才算彻底落幕,所以今天早上她需要上朝述职总结。 进了宫门后。 她随着其他官员一同往养心殿走去。 途中遇到顾景炎。 她赶忙缩到了陈岁后面,只当没看见他。 “怎么,才一晚上就不认识了?”顾景炎背手负立,不动声色地绕到她身侧,和她并排走着。 第139章 沈无忧舌战群雄,怒怼顾北宸 沈无忧听出了顾景炎话里行间的调侃之意,咬着牙回答道:“王爷说笑了,您化成灰我都认得。” “呵...”顾景炎勾了勾唇,压低了声补充道:“你是第一个和本王有过亲密接触的女子,也是唯一一个。” 沈无忧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脸皮这么薄。 他一挑逗,她整张脸就开始发红发烫。 “顾景炎,你最好适可而止!” 她很担心他再一次语出惊人,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顾景炎瞅着她发红的小脸,心旌摇曳,恨不得今晚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沈大人,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陈岁见沈无忧的脸色不太对劲,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沈大人,你该不会是对老夫有意思吧?咱们虽然是忘年交,关系甚笃,但年龄差得太大了。你对老夫可千万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老夫有家室的!” “老陈你放心吧,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沈无忧没想到陈岁的脑洞这么大,对他的称呼也从原先的“陈大人”变为“老陈”。 “老陈”这个称呼显得亲切,而且又能体现出年龄差。 这么一来,他应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陈岁意识到自己多虑了,尴尬地挠了挠头,也回了一句:“小沈!” 片刻之后。 陈岁忽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沈无忧身侧的顾景炎。 他眨了眨铜铃般的大眼睛,视线来来回回地在两个人脸上游移。 “陈大人,本王脸上有东西?” 顾景炎察觉到陈岁的视线,随口问道。 “王爷,你该不会是避着我,偷偷带着沈大人出去喝酒寻乐了吧?你们两人的脸色红成这样,倒像是被酒气熏的。” “那陈大人再仔细看看,本王和无忧有没有夫妻相?” 顾景炎话音一落,腰间忽然冒出一只小手,用力地拧了一把他精瘦的腰。 “陈大人,你别听王爷胡说八道!他一定是喝醉了,撒酒疯呢。” 掐完人,沈无忧赶紧补充了一句。 顾景炎这张嘴还真是人间大漏勺,他们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居然已经开始问别人他们有没有夫妻相了。 真是离谱至极! “夫妻相?这不能吧!王爷比小沈大了好几岁,还想着老牛吃嫩草啊?” 其实顾景炎和沈无忧才差了四岁,年龄差并不算大。 但潜意识里,他已经将沈无忧当成自己的女儿。 沈无忧虽然出落得亭亭玉立,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却清澈无比,总给人一种还没长大的清纯感。 顾景炎就不同了。 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成熟且极具侵略性的男人。 还有他们的体型差,也过于大了。 沈无忧在女子里算是挺高挑的,但站在顾景炎身侧,只能堪堪到他胸线。 自古以来,男女婚配都会找体型稍微接近一些的。 体型差过大,女方在分娩时极有可能会难产。 就像顾景炎这样的宽肩大骨骼,应该配一个胯部大一些的姑娘,这样一来,难产的几率才能小一些... 顾景炎倒是觉得他和沈无忧很般配,哪哪都配。 他不满地睨了眼陈岁,幽幽地说道:“本王和她只差四岁,怎么能叫老牛吃嫩草?” “王爷,您心仪的女子该不会就是小沈吧?” 陈岁就算再迟钝,这会子也算是反应了过来。 这尊大佛向来是不怎么理朝政的。 近段时间竟殷勤地为沈无忧忙前忙后,甚至还纡尊降贵地陪着他们去往黑市调查春闱试题泄露一事。 这么想来,他怕是早就对沈无忧起了色心! “......” 顾景炎轻抿着好看的菱唇,并没有回答陈岁的问题。 他倒是不介意让陈岁知道,就怕沈无忧不乐意。 陈岁见自己完完全全被顾景炎忽略,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道:“其实吧,你们俩单看脸确实挺配的。体型上,差别太大了些。” “怎么说?” 顾景炎蹙着眉,他一直认为他和沈无忧很般配,而且这样的体型差难道不是刚刚好? “王爷的骨架太大,小沈骨架纤细,这样一来她要是怀了你的孩子,孩子的骨骼万一随你,很容易难产的。”陈岁很是认真地说。 “还有这种说法?”顾景炎难免忧心。 沈无忧也是第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多少有些担忧。 她看了眼顾景炎宽大的肩膀,更愁了。 “真是的!你没事长这么大做什么?” “抱歉...”顾景炎回话倒是回得很快,但体型多是天生的,他也没办法。 他除了脸小,确实哪哪都大。 “倒也不用向我道歉。” 沈无忧觉得顾景炎的道歉也太过丝滑了,就好像料定了她会给他生孩子一样。 “要的。往后可能要让你遭一点罪...” 顾景炎只希望陈岁是在道听途说,好一会儿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反驳陈岁的点,压低了声同沈无忧说道:“母后架子也小,但生本王的时候很顺利,孕后期少吃些就成。” “......” 沈无忧很想捂住顾景炎的嘴,陈岁还在一旁盯着,他竟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给说了出来。 顾景炎其实还是有所保留的。 之前司熤说他尺寸太大,嫁给他的女子刚开始肯定会痛不欲生。 不过适应了之后只会觉得很爽。 他也不知道真假,但他并不希望给沈无忧带来任何不好的体验... 众人一道进了养心殿后。 顾景炎的站位这才和沈无忧隔了开来。 他缓缓站在左侧武将最前面。 沈无忧则随着陈岁一道,混在右侧文官的队伍之中。 说起来。 文官对沈无忧的态度,总体是要比武将对她的态度好一些。 即便朝中大部分文官都是林相国的门客。 此次春闱给予众人太多的震撼。 因此,还是有小部分文官对沈无忧的印象大有改观的。 至于武将行列。 除却司熤,梁非二人。 其他武将,包括曾同沈国公交好的武将们,始终认为女子难担大任。 当然,沈国公最为要好的朋友们,也老早被顾北宸处决了。 能留下来的,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一刻钟之后。 顾北宸听完沈无忧的述职,面露欣慰地道:“众卿如若都像沈卿这般认真严谨,朕便可以少操点心!” “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 “说吧,你想要何奖赏?” “回皇上,臣想为万民求个福祉。” “...你说。” 顾北宸一听沈无忧还要为百姓求福祉求恩典,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倒是希望她能为自己求一求。 毕竟满足个人的心愿还是简单的,想要为万民谋福利,才充盈上几日的国库怕是很快又要半空了。 “臣观察过,本次春闱大考入选的三百贡士,确实有一半以上是寒门出身。 但事实上,能够前来参与春闱大考的学子,在寒门当中也算是条件较好的那一批,最起码大部分人还请得起书童。 而整个社会最为底层的那一部分,随手一抓,就是目不识丁的文盲。 臣认为眼下很有必要普及基础教育,特别是抓牢底层寒门以及非官宦家庭出身女子的基础教育。 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不是最长的那块木板,而是最短的那块木板。 只有将基础教育进行全面普及,国家民生层面才能迎来全面开花...” 沈无忧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从春闱开始之后,她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她知道她的这个提议可能有些惊世骇俗。 等众人慢慢接受后,一定会发现,这个提议是切实可行的。 王莽此前和沈无忧打赌输得一塌糊涂之后,便想着找机会扳回一呈。 听她说要普及女子教育问题。 他再也忍不住,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沈无忧,大笑着调侃着她: “沈少卿,我没听错吧?女子本就没必要读书识字,安安分分在家相夫教子就行。如果像你这样天天往外跑,那谁来生孩子?一个国家的兴旺发达,主要取决于人口,你该不会连最简单的常识都不懂吧?” 王莽一口气给沈无忧抛出了三个质问。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还能如何应对! “我并不认为国家的兴旺发达完全取决于人口的多少,优生优育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 很多底层百姓之所以一辈子都在底层,主要原因还是他们不识字。 不识字正可谓是寸步难行。如若家中无田,他们该以什么为生? 壮年男子倒还可以靠卖体力讨个生活,妇孺又小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我认为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读书习字不一定是为了出仕为官,还能提升眼界和认知水平。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如若全民识字,且会算数,随随便便当个账房先生总是没问题的吧? 就算是农民,识字也不是毫无意义的。如若学会如何观天象,便可最大程度保护收成。如若识字,改良作物品种也比目不识丁时更加容易,起码能够熟稔翻阅农学读物,以史为鉴。 其他行业也是如此,当全民的认知水平得到提高,各行各业势必会更加繁荣。” 沈无忧话音一落,许许多多的文官眼里均闪过一抹震撼。 她说得一点没错。 对于大部分出身普通的民众来说,唯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就拿现在站在养心殿里的文官们来说。 他们能够站在这里,也是经历过十年的寒窗苦读熬出来的。 正是因为亲身经历,才能更加深刻地感同身受。 至于武将,基本上均是一副不屑的模样。 他们不仅鄙视沈无忧的女子身份。 甚至连沈无忧所在的文官阵营,他们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 “沈少卿,你这么说是不是太狭隘了?谁说唯有知识能够改变命运,我倒是觉得拳头才能改变命运!”王莽又一次提出自己的质疑。 “王守备此言差矣!军中将士身手了得,大部分也是熟读过兵书的。如若没有读过兵书,又如何能够作战指挥?当然,王守备还没有达到那个高度,可能没办法理解我的意思。” “......” 王莽被沈无忧反驳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尴尬得闹了个大红脸。 而沈无忧所处的文官阵营,各个都神气活现了起来。 他们向来看不起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 现在看来,这群武将果然不怎么样!连一个小女子都说不过。 王莽被一众文官挑衅的眼神弄得有些下不来台,又一次将矛盾集中在了女子身上,“沈少卿,其他点咱们暂不去议论。我且问你,女子读书识字,到底有什么必要?本来就是靠男人养的。正如你这样才高八斗的女子,我也未必看得上你,是不是?” “你看不看得上我另说,我只知道一点,你肯定养不起我。而我,可以养得起一百个你。” 沈无忧怼完王莽,并不恋战,紧接着又沉声说道: “我认为,女子的教育普及很有必要。当一个国家将近一半的人口全是目不识丁的文盲,那么国家的生产力势必会大大减弱。 女子若是识字,除了出仕为官,也许还能做个书法先生,或者还可以去绣坊当帮佣,总之很多活都能去做。 我说了,识字可以提升眼界,可以壮大胆量,还能增强各行各业的创造力。” 武将们大部分脾气暴躁,听沈无忧这么一说,又有人开口反驳:“反正我就是觉得女子不适合抛头露面!成天在外面走动的,十有八九是荡妇!” “我认为这只是你的个人偏见。照你这么说,你要是见着人家姑娘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是不是就会联想到她脱了衣服后是如何的诱人?又或者见了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满脑子全是丰乳肥臀?” “这种情况真的该怪女子?难道不是你自己思想龌龊?” 沈无忧一开始还记得收敛着点锋芒,结果怼着怼着便怼红了眼,说起话来也是相当的不客气。 她身后的文官们见对面阵营的武将被怼得哑口无言。 恨不得大笑三声,拍手叫好! “你...你简直有辱斯文!” 武将们也没有想到沈无忧一个女子会说“丰乳肥臀”这样放浪的话,气得无言以对,只能抢了文官们最喜欢的口头禅表示愤怒。 此时此刻,他们才知道原来“有辱斯文”这四个字这么好用。 怪不得每次文官们都要拿这四个字贬低他们。 “沈卿,这件事朕会好好考虑,你先退下吧。” 顾北宸算是发现了,沈无忧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刺头。 再这么继续下去。 他的头都该被她吵痛了! 与此同时,武将阵营中又有一人想出了损招,准备给予沈无忧致命的一击: “皇上,臣认为你没必要考虑沈少卿的建议。她本身就是个不洁的女子。臣听闻,前天晚上她还在逛青楼找男倌,试问这样的女子,能提出什么样好的建议?” 顾北宸瞬间沉了脸色,也不问青红皂白,厉声责备着沈无忧: “沈卿,你毕竟是个女子,平日里还是需要洁身自好,莫要给沈国公招致污名!” 闻言,沈无忧并未急着解释。 她抬起黑亮的眼眸,抬眸直勾勾地看着顾北宸,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皇上,前天晚上你来过沈国公府的,不是吗?我有没有出去寻花问柳,您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话音一落,她又转头看向裴行止,“裴将军前天晚上还跑来国公府闹事,得亏皇上在场,这事你没忘吧?” 沈无忧主打一个平等地创死所有刁难者。 既然顾北宸想着往她身上泼脏水,那就别怪她麻溜地给泼回去。 一个君王夜探才同肱骨重臣和离过的女子府宅,这要是传了出去,他脸上怕也是挂不住的。 顾北宸最好颜面,她这么说,她就不信他不急。 当然,还有裴行止,都和离了还来找她的麻烦。 她若是不给他使点绊子,她就不姓沈! 第140章 傲娇王爷吃醋求抱抱 “......” 裴行止正可谓是尴尬万分,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一点儿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恬不知耻,只知道跟在沈无忧身后死缠烂打的无用渣男。 但沈无忧都说了圣上曾亲眼看到他半夜三更跑去骚扰她。 这个锅,他是不背也得背了... 顾北宸眉头紧蹙,他没想到沈无忧居然真就将他深夜到访的事情当着文武群臣的面给说了出来。 护国公府眼下除了沈无忧,再无别的主人。 加上他到访当日,她才同裴行止和离。 这事儿传出去,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强夺了臣妻。 深思熟虑过后。 顾北宸轻咳了两声,迫不得已地给沈无忧辟了谣,“众卿莫信谣言,沈卿前晚确实未曾出过府,往后再有人乱传谣言,朕不介意割了那人的舌头。” 为了证明自己当真没有强夺人妻。 顾北宸话音一落,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朕前天晚上正是前去和沈卿商议科举后续相关事宜,朕觉得沈卿今日的提议还是挺合理的,诸位爱卿怎么看?” 事实上,他并不是很赞同沈无忧的提议。 他的观念里女子还是更加适合在家相夫教子。 问题是如果不顺着沈无忧的话接着说,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很可能再一次拆他的台。 他可不想被人说成是昏庸好色的昏君,便只能选择暂时妥协。 “皇上英明!” 沈无忧很清楚顾北宸在忌惮什么,连忙附和了一句,表明自己不会再说下去。 顾景炎此刻也开了口,沉声说道:“本王也认为沈大人的提议很是合理。诸位大人家中女眷大体都是饱读诗书的,你们若是觉得普及女子教育不重要,本王希望你们能从自身做起。若是觉得重要,那便更应该支持沈大人的提议。” “臣附议!” 顾景炎表了态,武官中一下子也站出了十几人跟着表态。 他们虽看不起沈无忧。 但顾景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裴行止看着一唱一和的顾景炎和沈无忧二人,心里更加不舒服。 他早就怀疑他打晕沈无忧当晚,有可能是顾景炎劫走的人。 只可惜,他没有证据。 如果说那天晚上是顾景炎劫走了衣衫不整并中了迷药的沈无忧。 那么顾景炎和沈无忧二人很可能在当晚就有了苟且... “奸夫淫妇!” 想到这里,裴行止又一次恨得咬牙切齿。 他得不到的女人,他只想要亲手毁掉。 有这么一瞬间。 他忽然想要将沈无忧扔去军营,让她做军妓。 而顾北宸的想法,刚好和裴行止不谋而合。 如若他没办法得到沈无忧,他便找个理由,让顾景炎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万人骑,被人糟践而死。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沈无忧要是识相点,乖乖任他玩弄,他不会这样对她... 而朝堂之上。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方才选择保持缄默的官员们纷纷选择站队沈无忧。 这让王莽心下更加不爽。 他总感觉沈无忧可能私底下勾引过很多朝臣。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提出了异议,“我还是觉得沈少卿的提议行不通。就算真的开设了公共私塾,也得有女子愿意去学才行!” “有没有女子愿意学,你我说了不算,也得先付诸实践不是?”沈无忧冷声反问。 王莽还想再说些什么。 顾北宸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沈卿,眼下国库告急,你的提议虽好,但毕竟是一项大工程,这事儿先缓缓吧。” “......” 沈无忧对此很是无语,开设私塾根本用不了多少银钱。 就算是一口气开上一百家,几万两也就能搞定了。 加上聘请教书先生的费用,一年下来,也不需要花上多少钱的。 更何况,前几日国库才进了一笔一千两百多万的账目,形势哪有顾北宸说的这样严峻? 沈无忧很清楚,顾北宸就是明摆着不想采纳她的提议。 但偏偏又拿他没办法。 她若是说这笔钱她来出,极有可能损了皇家的颜面。 说这话的人要是顾景炎,便合情合理了。 顾景炎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和她对视了一眼,便猜透了她的想法。 他即刻上前一步,缓声说道:“皇兄,臣弟手里存着一笔积蓄,倒是可以先拿出来用以在京都城内试点开设免费私塾。先开上一百家,如若效果不错,再进行全国推广,如何?” 还没等顾北宸驳回。 顾景炎接着说了下去,“至于教书先生,臣认为可以面向百姓公开招募。教书先生可以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反正全民多读书多认知,百利而无一害。” “臣认为可行!” 司熤等顾景炎说完,立马跳出来表明态度。 紧接着,又有几十人跟着表了态。 沈无忧暗暗感慨,有势力的人果真做什么事都会容易很多。 她费尽口舌都争取不到的权益,顾景炎分分钟就能拿下。 “既然如此,那就按皇弟说的去办吧!如果一百家私塾试点取得成功,后续所有经费,全部由户部支出。” 顾北宸话说一半,还不忘补充说明:“不过女子到底适不适合私塾就读,还是需要先查探一下女子究竟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愿。” “皇上,臣愿意随沈少卿一同前去调查此事!” 王莽家中妻妾都不是那种爱看书的,成天就知道在脸上涂涂抹抹,因此他认为全天下的女子都是不爱读书的。 他也是很坚定地认为,只要公开征求天下女子的意见。 应该很少有支持沈无忧的。 “准了。” 顾北宸摆了摆手,即刻起身退朝离开。 沈无忧提出的建议顾景炎很多年前也曾向先皇提起过。 只不过那之后没多久。 顾景炎便被派去西部平战乱。 现如今沈无忧重提此事,这让顾北宸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年他曾强烈反对过顾景炎的提议,先皇也被他说服了的。 如若这个提案被证明是可行的。 那么不就是在说明,他的能力又或者他的见解远不如顾景炎? 沈无忧退朝后,便同王莽一道上了城门口。 城楼上的鼓声足足响了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全城百姓纷纷闻声赶来。 王莽看向城楼下乌泱泱的人群,话里行间透着一股子不耐烦,“沈少卿,咱们先说好,如果当众表态的女子不足一百人,这个提议便该就此作废,你觉得呢?” “好。” 沈无忧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她也只能量力而行。 待前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沈无忧站定在共鸣箱边上,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传得更远: “今日将大家召集到此地,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事目前已经确定,即日起京都城内将增设一百所私塾,寒门学子凭户籍便可入学,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 第二件事我还需要问问大家的意见。我希望更多的女子都能走进私塾,多认些字,多读点书。 古往今来,许多人总会被传统观念桎梏,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但你们扪心自问,这究竟是真理还是悖论?京都城内备受赞誉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才华横溢的? 现在我需要大家表个态,如若愿意去私塾接受基础教育,请大家举起双手让我看到。 当然,要是没有一个女子愿意站出来,这个提议就将便永久性搁置。” 沈无忧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倒数三下,想要报名入学的女子,希望你们勇敢站出来。” “沈少卿,别浪费时间了,赶紧的吧!” 王莽在烈日下站得久了,性子越发急躁,口气也比刚才更差了几分。 沈无忧没有搭理他,紧张地闭上眼睛,管自己倒数着数。 “三。” “二。” “一!” 数到一的时候,她睁开双眼,见城楼下并无人表态,明显有些失望。 “沈少卿,你输了。” 王莽见状,笑得更加大声。 他正想着当众撤销让女子入私塾读书认知这一决议的时候,秀儿和梅兰竹菊四香立马站了出来。 她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城楼下,高举着双手,大声喊道:“我们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 “对!不识字的话将来不仅管不了家,连话本子都看不懂!” 秀儿特别喜欢看各式各样的话本子,得亏识得几个字,要不然还真是少了一大乐趣。 “这些全是你府上的丫鬟吧?这些人不能算。” 王莽在来的路上,就想过沈无忧会请人来撑场子,因此提前看过她府里丫鬟的相貌。 “再等等,我相信一定还会有人勇敢站出来。” 沈无忧见城楼下许多女子都在左右张望,便猜到她们肯定也想举手,不过是不想当第一个。 又等了小片刻。 湮没在人群中的林清水第一个举起了双手,“我愿意!沈大人,我可否上城楼讲几句?” “...可以。” 沈无忧没想到林清水竟这样勇敢,心下格外动人。 林清水被五个歹徒侮辱一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这种情况下她丝毫不惧流言蜚语,还敢上城楼说话,确实很勇敢。 同样隐在人群中的苏凌见林清水第一个站出来,勾着唇一脸不屑地嘲讽着她,“林清水,你还真是不要脸!事到如今,居然还敢上城楼抛头露脸?” “随地发情的野狗都敢招摇过市,我只不过是被狗咬了,怎么就不能抛头露脸了?” 林清水回怼了一句,旋即提着裙子,毅然决然地上了城楼。 站定在沈无忧身侧,她莫名觉得安心。 “林姑娘,你当真做好决定了?” 沈无忧担心林清水会再一次被流言蜚语伤害,慎重地又问了一遍。 “我做好决定了。” 林清水脸色发白,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终于。 在城楼下百姓好奇的眼光下,林清水徐徐开口: “众所周知,我在不久前遭遇了一场很可怕的浩劫。那天晚上,我在客栈帮忙,被五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给玷污了。 事发后很多人都说我罪该万死,不洁失贞,永远也嫁不出去。 但是我并不想去寻死,我有爱我的父母,也许还会拥有璀璨的人生,凭什么要为别人的过错买单? 所以我选择去私塾读书识字,等我习得一门技艺,能够养活自己,就算永远不嫁人也没什么。 还有我想说的是,那些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成天被夫君暴打的女子们,如果你们有能力赚钱,便可以大胆提出和离。 想来,这也是女子读书识字的一个重大意义,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说得好!” 沈无忧带头鼓起了掌,林清水的遭遇确实让人唏嘘,同样她的勇敢也很让人敬佩。 很快,城楼下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王莽见情况不妙,冷不丁地酸了一句:“到目前为止,就一个人站出来。沈少卿,你可别高兴得太早。” “王守备,咱们等着看吧。” 沈无忧相信,林清水带头后,城楼下举起的手肯定会如同雨后春笋般,次第冒出。 这不,很快又有一个女子登上了城楼。 上了城楼后,她给沈无忧深深地鞠了一躬。 以此来答谢沈无忧春闱大考当日没有让人那些男考官扒掉她的衣物验明正身。 “是你?” 沈无忧认出了她,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欣喜。 之前她总担心多行善事还是遇到白眼狼,还是照样会被辜负。 此刻她倒是觉得自己做的每一件善事都有意义。 当初她义无反顾为他人摇旗呐喊,今日势必有人排除万难为她声援助威。 “是我,我是来多谢沈师当日仗义相助的。” 女子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旋即转头看向城楼下乌泱泱的民众。 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发言,她难免有些心慌。 “别怕,你能站上来就已经赢了。” “嗯!” 女子点了点头,尽管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最后还是顺利地说了下去: “我上来的目的很简单,我是女子,但我也想继续读书。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获得参加春闱的资格,成为天朝第一位女状元!” 她此话一出,城楼下哄笑声如海啸般排山倒海而来。 沈无忧倒是觉得她有这个信念非常难得,等她说完,即刻给予了最热烈的掌声。 “在此之前,我从未有过这样远大的梦想。但现在,我想像沈师一样,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者,做自己的光!” 女子说完,城楼下的哄笑声瞬间散去了不少。 随之而来的是逐渐热烈的掌声。 很多人可能还想象不到眼前这个安静平凡的女子要经历多少才能成为女状元。 听她说想像沈无忧一样做自己的光,也就理解了。 “还有没有人愿意上私塾读书识字的?” 沈无忧这一次发问,城楼下成百上千的女子纷纷举起了手。 不识字实在太不方便了。 不会算账也很不方便。 她们若是有机会读书识字,不论做什么都能方便许多。 “王守备,看到了吧?并不是所有女子都喜欢脑袋空空的感觉。” “...据我所知大部分女子都是好吃懒做之辈,我就不信她们能够坚持下去!”王莽又一次赌输,气愤地甩袖离去。 沈无忧心情大好,等民众安静下来,这才接着说道:“即日起,京都城内便会陆续建起免费私塾,这其中有一百家私塾是由战王殿下出资的,还有一百家由我来出资,如果有人愿意出钱出力的,也可以找战王殿下去报名。” 谢羡之见状,也跟着上了城楼,“江南谢家出资筹建五百家!” 他们家最多的就是钱,而且能在沈无忧面前出出风头,他是相当乐意的。 沈无忧寻思着,京都城里其实两百家已经足够了的。 五百家的话差不多可以覆盖周边许多地区。 如果再有富商愿意出资,也许只需要过上一两年,便能实现全民基础教育的普及。 很快,城楼下也有人纷纷喊话打算出资的。 沈无忧见形势大好,又向众人解释起了许许多多的细节: “想要出资捐款的,一会儿可以去城门口进行登记,账目绝对公开透明,将由战王殿下全程监管。 至于私塾主要教授什么样的课程,我是这么想的。 基础课程为识字和算数。识字包括一千五百个常用字,算数则包括万以内的加减以及叠乘,另外还会开设算盘课,帮助大家更快学会算数。 学完基础课程,大家便可以根据不同爱好,报名不同课程。 后期私塾还会开设农学、工学、天文学、女红方面相关课程。 至于私塾先生的选拔,也需要经过公开招募,每个月都会发放月俸,一个月里有四天休沐日。另外,节假日全休。” ...... 顾景炎坐在马车中笑得一脸痴汉。 沈无忧事先都没有问过他,就给他分配了任务,这是不是说明,她早已将他视为自己人? “王爷,你在乐什么?沈少卿给你分配的活可不轻松!” 司熤纳闷地看向笑得合不拢嘴的顾景炎,不解地发问。 “本王乐意为百姓干实事。”顾景炎见沈无忧下了城楼,也跟着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得了吧...我看你是色迷心窍,被沈少卿勾了魂了。”司熤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吐槽着顾景炎。 他算是发现了,百姓口中杀伐果断恐怖似嗜血修罗的战神王爷,实际上是个纯情的恋爱脑。 顾景炎心情大好,并没有急着反驳司熤。 他正想朝沈无忧走去。 就见沈无忧猛然拽住了谢羡之的胳膊,将他往她身上拽去。 虽说,她此举全是为了让谢羡之避开横冲直撞的马车。 但顾景炎还是很不高兴。 “真是岂有此理!” “光天化日,表兄表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顾景炎要气疯了,谢羡之那个狐媚玩意儿被沈无忧拉了一把,竟故意撞入她怀里! 他都没有过的待遇。 谢羡之凭什么有!! 不行!他必须要上前同她理论理论。 今晚他非要抱她一整夜,让她好好哄着他点儿! 第141章 小情侣又吵架了 谢羡之正专注地同沈无忧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疾驰而来的马车。 被沈无忧拉了一把,这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不过由于惯性作用,他整个身子都猝不及防地朝着沈无忧撞了过去。 “表哥,你小心点。” 沈无忧转眸看向绝尘而去的马车,兀自念叨着,“此人还真是猖狂,京都城内都敢这么横冲直撞。” 谢羡之并未听清沈无忧说了什么。 低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跳出来一般。 此前站在城门口仰望着城楼上如皎皎月光般耀眼的沈无忧,他只觉她是高不可攀的月,哪怕心生爱慕,也不敢去肖想半分。 可现在...他们挨得这么近,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 谢羡之又觉得,他们之间还是有可能的。 沈无忧同裴行止和离后,流言蜚语就没断过。 不少人暗地里都在笑话国公府嫡女成了弃妇,家财万贯却依旧无人问津。 谢羡之心想。 如果沈无忧愿意,他可以立刻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娶进门... “表哥,你怎么了?”沈无忧念叨了大半天,见谢羡之依旧怔怔然毫无反应,遂又抬起眼眸,关切问道。 谢羡之回过神,一张脸瞬间红透。 读书人最是重视礼节。 同表妹贴得这么近,他觉得自己很失礼。 想着向她致歉,又见她落落大方脸上并无尴尬之色,只能作罢。 “表哥,你以后还是小心些!你没有习过武,要是被马车撞上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方才真是多谢表妹了。” 谢羡之松开了抓着沈无忧胳膊的手,神色多少有些扭捏。 “无妨。” 沈无忧浑然不知谢羡之对她生出了爱慕之意,随口回了一句。 她在感情方面并不算敏锐。 很多时候,需要对方表现得很明显,她才有可能接收到一点点对方示好的信号。 “无忧,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景炎快步向两人走去,堂而皇之地横在两人中间,干脆果断地隔开了谢羡之痴迷的视线。 “王爷,我正好有事找你!” 沈无忧还想着一会儿去一趟战王府,刚好顾景炎自己走了过来。 谢羡之回头看了眼顾景炎。 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目光对视的那一瞬,空气中竟弥散着淡淡的火药味。 “恭喜谢公子金榜有名,能在万人中脱颖而出,一举摘得会元,确实厉害!” “战王殿下谬赞,谢某愧不敢当。” “谢公子无须这般谦虚,望你在接下来的殿试中继续努力。本王还盼着日后能与你成为同僚。” 顾景炎确确实实是认可了谢羡之的才华。 不过他想要说的是,才华横溢也不过如此。 天才不过是见他的门槛罢了。 想和他抢女人。 谢羡之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到底还是嫩了点。 “王爷?” 沈无忧能够察觉到顾景炎对谢羡之好像有着与生俱来的敌意。 可问题是,他们两人之前似乎没有过交集。 既然没有过交集,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嗯。” 顾景炎见谢羡之走开,心下依旧很不高兴。 沈无忧寻思着可能男人之间也有气场不和的情况,便也没有将这两人之间暗地里的小摩擦放在心上。 “筹建私塾一事还需要王爷搭把手。尤其是资金筹措方面,需要德高望重的人坐镇。唯有这样,大家才不会怀疑有人挪用相关款项。” “没问题。本王即刻派人全程督办此事。”顾景炎即刻答应了下来。 见沈无忧并没有打算跟他解释一下方才为何会和谢羡之那样亲密。 他忍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 “无忧,你刚刚都和谢羡之聊了些什么?” “表哥说他愿意出资筹建五百家私塾,我在同他确定私塾的具体点位。” “嗯。” 顾景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暗暗腹诽着,就算聊的是正事,也没必要拉拉扯扯吧? “王爷,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路过。” 顾景炎话音一落,很快又酸溜溜地补充道:“无忧,本王不是想管你的意思。但本王觉得,在大街上,你还是需要注意一下男女交往的尺度,最好还是能够保持一定的距离。” “......” 沈无忧完完全全被他说懵了。 明明是顾景炎一直在挤着她,她都快被他挤出官道了!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好意思让她保持距离的... “无忧,本王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 沈无忧有些无措,连忙和顾景炎拉开一段距离。 顾景炎发现沈无忧似乎是在和他刻意保持着距离,眉头蹙得更紧了。 “你离本王这么远做什么?” “王爷不是让我注意一下男女交往的尺度?近来我的风评很差,我怕离你太近,会连累到你。” “本王是让你注意一下你和谢羡之的交往尺度!” 顾景炎郁闷,身体又一次贴上了她的肩膀,他就喜欢贴着她走路。 “我和表哥的交往尺度很大吗?” 沈无忧对此很是疑惑,谢羡之起码从来不会这么贴着她。 反倒是顾景炎。 自从她同意婚事之后,就把她当成他的所有品一样。 管东管西,聒噪得很。 这让她倍感不爽... “本王不希望自己要娶的女子和其他男人有什么太过亲密的接触。” “我和裴行止是入过洞房,喝过合卺酒的。你要是介意,最好现在说清道明,省得以后总拿这些破事做文章。”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顾景炎觉得自己还真是解释不清了。 “王爷要是想找个身家清白的女子,尽管去找,不用在我这里阴阳怪气。我知道我现在的名声很不好,但我觉得我没错,而且我不喜欢被人管着。” “唉...你总是误解本王!” “你也总是管我!” “那你说,为什么要和谢羡之贴这么近?本王是个男人,会吃醋会生气,这难道不是很正常?” “我不拉他一把,他就要被马车撞上了的。还有,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对我这么凶做什么?你要是这都受不了,那你可以走。我也不瞒着你,我和裴行止牵过手,拥抱过,也亲吻过。” 沈无忧确实很怕婚后顾景炎总是拿她的过去说事,所以她选择提前报备。 她和裴行止除了接吻和圆房没做,其他小情侣间做过的事都做过了的。 “沈无忧,你想气死本王是吧?” 顾景炎一点也不想知道沈无忧和裴行止的过去,他只是有点吃醋,她就不能哄他一句? “我没有想过气死你,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要是介意,我们之间的协议可以作废。”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介意?” 顾景炎是真的生气了,他不想再和她吵下去,免得真的被他气死。 就在他气得想怄死自己的时候。 他身边忽然疾驰而过一辆马车。 顾景炎完全可以闪开,但他偏偏岿然不动站在官道中央。 他倒要看看,沈无忧会不会伸手拉他。 让他倍感失望的是。 沈无忧根本没有想过拉他。 不止如此。 她甚至懒得搭理自己,反倒转过身同其他人交谈了起来。 马车即将撞上顾景炎的那一刻。 他的心也瞬间凉透。 眼看着马蹄高扬,他这才不紧不慢地扬了扬衣袖。 强大的内力瞬间迸发。 马车也在须臾间改了方向,险险地擦过他的衣袖。 沈无忧并未注意到顾景炎这边的动静,此刻正同江晴雪的婢女攀谈着,“红儿,晴雪近来可好?” “我家小姐不太好,成日唉声叹气,总想着出来散散心,可老爷下了死命令,小姐连闺房的门都踏不出。” “为何如此严苛?” “老爷给小姐订了一门亲事,对方是相国府的大公子。老爷担心再有闪失,所以才会这般严苛。” “你是说,相国府大公子林琛?” “是的。” 红儿点了点头,而后忙将袖中的银票拿了出来,“沈小姐,我家小姐说女子多读书是好事,特让我赶来,为筹建私塾大业献上一点绵薄之力。” “好。替我谢谢她。” 沈无忧接过红儿递来的银票,心下暗忖着晚上一定要去江府看一看江晴雪。 林琛人品不行,江晴雪要是跟了他,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送走红儿。 沈无忧这才转过身,打算和顾景炎讲和,“王爷,我们别再吵了,好吗?我往后会注意和其他人之间的交往尺度的。” “你的事本王管不着,往后也不会再管。” 顾景炎心里是很不舒服的,他差点儿就被马车撞到了,沈无忧却对此无动于衷。 反观她对谢羡之,明显要比对他上心许多。 “......” 沈无忧此前也没有料到,顾景炎气性这么大。 其实她气性也大。 他们要是真的成了婚,往后怕是要吵得不可开交。 不远处,司熤见顾景炎一脸幽怨的模样,笑得肚子一抽一抽地痛。 沈无忧可能没有发现,顾景炎为了勾引她,特地穿了低胸装,连胸肌都隐约可见。 不仅如此。 他还特地站在街道中央不去避闪马车。 偏偏沈无忧浑然未觉。 最后他只能灰溜溜改了马车的方向。 倚靠在马车边上的流火也不禁叹了口气,“主子一番操作猛如虎,结果人家沈姑娘压根儿没有注意到。” 顾景炎没再理会沈无忧,径自上了马车。 他自小被众星捧月惯了的。 很少会被人这样忽略,也很少有人会和他吵架。 因此他现在的心情是极度不爽的。 “王爷,追求姑娘还是需要多点儿耐心的。”司熤止住了笑意,苦口婆心地说。 顾景炎一脸傲娇地说:“本王追她做什么?本王又不是没人要!” “主子,你刚才的行为很可能伤到沈姑娘。” 流火懂唇语,哪怕站得再远,他还是能够从他们的口型中看出他们说了些什么。 “此话怎讲?”顾景炎蹙眉,受伤的明明是他,流火莫不是说反了? “沈姑娘之所以去拉谢羡之,是因为谢羡之不会武,不拉一把极有可能被马车撞死。” “而且您让她和男子保持距离,这会让她觉得,您在挑她的刺。她和其他女子不同,既然选择出仕为官,就注定了她要和很多男子打交道。” “再者就是,您武艺高强,就算马车驶过,她也不会特意留心。从属下的视角上看,她确实是没看到您差点儿被撞。” 流火看得仔细,这事儿沈无忧一点错处都没有。她和谢羡之的接触,完全是在正常范围之内的。 反倒是顾景炎,醋劲儿太大搞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即便是这样,本王也不认为本王伤到了她。”顾景炎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觉得流火分析得很对。 他太心急了。 总担心他们的婚事还有变数,总担心她并不喜欢自己。 “主子,您可能没有注意到,您让沈姑娘和男子保持距离的时候,她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该摆放在哪里。那一刻,她一定是在想,您肯定是嫌弃她了。” “毕竟和离后,她的名声确实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大部分观念保守的人,都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除此之外,她跟您说她和裴行止的事,也不是为了气您。她只是想要坦白一切,或者说是在试探你能不能接受她的过去。” “您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反倒还凶她了。属下认为,您这样做很伤人。” 流火一通分析过后,顾景炎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他确实没有注意到那些细节。 也没有注意到她一瞬间的无措。 而且他凶她是因为她总是想要作废两人之间的婚约。 并不是介意她的过去。 真要是介意。 他就不会这么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了。 “本王现在该怎么做?”顾景炎此刻已经顾不上自己的面子,虚心问道。 “主子您该少吃点醋,并且给予她多一点的信任。要是总这么吃醋,迟早会引发大矛盾。” “行吧。” 顾景炎本就是一个极其霸道,且占有欲极强的人。 他甚至想要将沈无忧娇藏起来。 别的男人多看她一眼,他都会觉得不舒服。 但是,他也只是心里想想。 沈无忧向往自由。 他哪怕有点吃醋,也会给予她想要的自由。 “本王刚才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沈姑娘一点没说错,您对她可凶了。她是您的意中人,不是您手下的兵,说话的时候您真的需要注意一下语气。” “怎么注意?”顾景炎对此更头疼了。 他不笑的时候,神情严肃得能够吓哭小孩。 说话的时候也很容易吓哭小孩。 简而言之,他看起来就很凶。 这种情况下想让他成天慈眉善目,真是难为他了。 “比如,对她说话的时候,多加点语气词。” “可行?” “应该是可行的。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她好好将方才的误会解开。误会积攒得多了,总有一天会爆发。” 第142章 表哥上门提亲,急坏九王 沈无忧目送着顾景炎的马车绝尘而去的方向,默默吐槽着这位爷的难伺候。 “男人心,海底针!” 她摇了摇头,压根儿搞不明白顾景炎在气什么。 此前他们的约法三章里,明确写着不得干涉对方的交际圈。 眼下两人的婚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他竟开始管起了她和她表哥... “小姐,王爷肯定是吃醋了。”秀儿见沈无忧落了单,连忙跑了过来。 “我真是不明白他了,这有什么好吃醋的?难不成,他从我上城楼抛头露脸时就开始不爽了?” 沈无忧方才太过忙碌,并没有注意到顾景炎究竟是什么时候才有的小情绪。 “不是的小姐。王爷是因为你拉了谢公子一把,他故技重施结果你没拉他,才吃醋生气的。” “他武功了得,比我厉害得多!区区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而已,按理说是不需要我拉他的。” “你和红儿说话没有理会他的那一刻,王爷还嘟嘴了呢!”想起顾景炎快要破碎的模样,秀儿莫名觉得好笑。 “他嘟嘴了?” 沈无忧抽了抽嘴角,暗自感慨着和男人谈感情,比出征打仗还麻烦。 他明明一只胳膊就能掀开一辆马车。 这样超强的武力,居然还需要她去保护... “小姐,王爷不止嘟嘴,他还故意拉低衣领让你看他的大胸肌!” “咳咳...” 沈无忧更加诧异了,拉低衣领让她看胸肌? 她不知道究竟是秀儿疯了,还是顾景炎疯了。 反正怎么听怎么离谱。 秀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亲眼看见的!他在朝你走过去之前,衣领还好好的。跟你说话的时候,衣领忽然变低,吃醋离开时,他又默默拉好了衣领。” “好吧...怪不得之前经常听人说,男人至死是少年。王爷也老大不小了,居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沈无忧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寻思着下一回看到顾景炎袒胸露乳,一定要赶在第一时间好好夸一夸他的大胸肌。 虽说这样的男人麻烦了一点,但还是花点心思哄哄得了。 她不想再和顾景炎起争执,因为吵着吵着她也会生气... 傍晚时分。 沈无忧回到国公府,第一件事便是在备忘录上简短地记录了今日感悟或者说是心得: 大胸肌,夸他!死命夸他!千万别和他生气,男人都是大傻逼! 说起来,她的情绪还算是相对比较稳定的。 但接二连三地被顾景炎甩了脸子,只要回想起来,还是会生气。 当然,她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细细想了一下。 顾景炎算是天朝正正经经的除了顾北宸之外的第二号人物。 他肯定是被众星捧月惯了的。 人一旦被捧得太高,性子多少会傲娇一些。 只要不是太过分,能忍她就忍一下。 “小姐,江南的谢老爷进京看你来了!鲁达说,人已经快到大门口了!” 就在沈无忧为顾景炎的臭脾气头疼的时候,秀儿匆匆忙忙跑进了书房。 “我外祖父来了?” “嗯!谢公子陪着一起来的。” “表哥的嘴可真严!外祖父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沈无忧面露欣喜,忙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小跑着朝着前院赶去,亲自在国公府门口候着。 约摸一刻钟的时间过后,她外祖父果真在一阵吹吹打打之中抵达了国公府。 “外公!” 谢渊走下马车的那一刻,沈无忧连忙迎了上前。 “无忧,你的遭遇我都听说了。是外公不好,疏忽了你!”谢渊见沈无忧愈发清瘦,话里行间满是心疼。 “外公对不起!之前我听闻父兄遇险的消息便大病了一场,全然不知你来过裴府找我。我若是知晓这事儿,绝不会闭门不见。” “这事羡之已经跟我说过了。想必,裴府上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边想着吃绝户,一边又打算断了你和你母亲娘家这边的关系,让你一个人孤立无援地陷在后宅斗争之中!” “让祖父受屈,是我做得不好。” “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外公,咱们先进府里说话。” 沈无忧挽着谢渊的胳膊,许久未曾见到外祖,自然是分外想念。 转身的刹那。 她颇有些疑惑地看向谢渊身后冗长的车队,“外公,你这次进京是来贩卖货物的?” “非也。” 谢渊和蔼地笑了笑,进门后,才神叨叨地同沈无忧说:“我赶在今日前来,是特地来为你出头的。” 他话音一落,身侧的谢羡之已是满脸绯红。 沈无忧眨了眨眼,旋即屏退了下人,压低了声问:“外公,你该不会让人把裴行止打了吧?” 半个时辰前,裴行止不知道遭遇了哪路绿林好汉,被套了麻袋揍得鼻青脸肿,据说两只胳膊都折了。 她还在琢磨着到底是谁在替天行道,谢渊这么一说她便以为是外祖父在替她出气。 可是裴行止的身手并非一般人能够对付的。 她外祖父身边带的人,只会一点点拳脚功夫,又怎么可能打得过裴行止? 沈无忧不知道的是。 顾景炎醋意大发心里越想越不舒服。 索性挑了个最欠揍的撒气包,拳拳到肉狠狠地发泄了一顿。 当然,顾景炎也并非临时起意。 裴行止将沈无忧关在密室的那一回,已经彻底触怒了他。 这顿打,裴行止迟早要挨的... 谢渊没想到沈无忧一猜就中,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惭愧地摇了摇头,“我确实派了人去堵那畜生玩意儿,不过我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打得鼻青脸肿。” “...他们可曾就医了?”沈无忧就知道,能让裴行止吃大亏的人肯定不会是谢渊身边只有三脚猫功夫的护卫们。 “并无大碍。” 谢渊说着,又一次握住了沈无忧的手,“无忧,你觉得你表哥羡之为人如何?” “表哥仪表堂堂一身正气,且文采斐然出口成章。此次春闱大考,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封会元,想来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那...你对羡之可有好感?” “外公,你该不会是想给我和表哥做媒吧?”沈无忧瞅着谢羡之红得不能再红的脸,心下已经了然。 天朝有句老话,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因此越是大户人家,越喜欢表兄妹联姻。 谢渊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眼下你才同裴行止那畜生玩意儿解除婚姻,名声势必受到极大的损害。估摸着背后还有许多人在嚼舌根,笑话你难以再嫁。我寻思着羡之往后也会留在京都城发展,你们若是两情相悦,结为连理也算是一桩美谈。” “外公,这样做是不是会委屈了表哥?” 沈无忧也不好直接拒绝谢渊的提议,之前谢渊便误以为她攀上了将军府,再不屑同商贾之家攀亲带故。 她外祖父哪哪都好,就是敏感了些。 商户的地位到底不如官家,所以如果把拒绝的话说得太过直接。 难免会伤了外祖父的自尊和颜面。 “不委屈的!”谢羡之鼓起勇气,连声说道:“表妹,在我心中你是天上皎月,你是无可取代的天之骄女。你若愿意嫁我,我必好好待你,绝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谢渊见谢羡之难得这般主动,欣慰地笑了笑:“无忧,你和羡之的八字,你舅母已经让人合过了,说是天作之合!” “可是...” 沈无忧很想说的是,近亲联姻并不是明智之举,将来所生孩子为低能儿的概率会很大。 这一点是她师父告诉她的。 只可惜还是有大把的人心存侥幸,仍旧喜欢搞表兄妹联姻这一套。 “可是什么?”谢渊此次进京,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前来下聘的。 他不能放任着沈无忧孤立无援地在京都城孤军奋战。 如若沈无忧在短时间内风光二嫁。 那么之前笑话她嫁不出去的那些流言蜚语也该彻底散尽了。 “外公,不瞒你说,我已有了身孕。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没法再嫁表哥。” 沈无忧仔细考虑过后,还是将怀孕的事告知了外祖父。 外祖父是她的亲人,自然不会乱说话。 而且也只有这个理由,能够让固执的外祖父放下让她和谢羡之联姻的念头。 “身孕?” 谢渊显然是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他蹙着眉问道:“是裴行止的?” “不是。” 沈无忧又一次坦诚回答。 这个答案让谢渊和谢羡之吓了一大跳。 谢羡之沉思了片刻,试探性地问:“是战王殿下的?” “是。” 沈无忧不希望同外祖家产生隔阂,这种情况下,她唯有将真相说清道明。 “岂有此理!” “无忧,你告诉外公,是不是战王殿下逼你的?” 以他对沈无忧的了解,沈无忧就算对裴行止寒了心,也不太可能在婚姻存续期间和其他男子私相授受。 “他没有逼我。两个多月前,在裴行止的庆功宴上,我和战王殿下阴差阳错纷纷被下了药,所以才生了这样的事端。” “外公,这种情况下我是不可能再嫁给表哥的了。表哥前途大好,定可以找个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良家女。” 沈无忧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她想要避开顾北宸的骚扰,就必须要找一个能够保护她的强大靠山。 她找的人要是背景不够强大,诸如谢羡之这样的商贾背景。 极有可能会害死外祖一家。 再者就是。 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顾景炎的,真要再嫁,也是嫁他最合适。 谢羡之很是心疼地看着沈无忧,他从来不知她竟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 “无忧,战王殿下位高权重,他的婚姻很难自己做主。我听说圣上有意让他和西陵七公主联姻,要不你还是嫁给我,我会善待你和孩子。再过段时间,你这肚子肯定是藏不住的。” “表哥,王爷说过不日之内就会将我迎娶过门的。” “他能给你正妃之位?” “我现在还不清楚。”沈无忧摇了摇头,顾景炎是许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她也知道顾景炎身在帝王家,他有他的情非得已言不由衷。 “无忧,有没有一种可能也许当初被下药的只有你?战王殿下身手了得,智谋双全,按理说很难会被算计。” 谢羡之很是怀疑,顾景炎是不是故意轻薄的她。 “应该不至于吧?” 沈无忧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那天的细节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同其他人说起的。 不过她很肯定,顾景炎绝对不是故意强占她的。 那晚他们若是没有解除药性很快就会暴毙而亡。 “不行!我得去战王府转转!” 谢渊意识到沈无忧和谢羡之的婚事大概率没戏,又有些担忧她真嫁到了战王府会吃亏。 眼下她父兄均已阵亡。 他这个外祖在朝中连一点权势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 那战王殿下要是总拿沈无忧的第一段婚姻攻击她,欺负她。 她又该怎么办? “外公,别去了吧?我和他基本上已经谈妥的,你放心,我不会吃亏。” 沈无忧觉得秀儿之前说的一句话特别对。 她是二婚,顾景炎则是头婚。 怎么说都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谢渊被沈无忧拦住去路,忧心忡忡地道:“无忧,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嫁错郎可怕得很!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嫁。你要是对你比表哥没有男女之情,外公也可以养你一辈子!” 传闻中战王殿下虽骁勇善战,但为人暴力残忍。 要他眼睁睁地看着沈无忧嫁给这样的人。 他如何放心得下? 沈无忧还想替顾景炎美言两句。 结果他竟在这个节骨眼上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王爷,你怎么来了?”沈无忧瞅着快步走进大堂的顾景炎,忙将谢渊身侧的位置让给了他。 “本王过来看看你,没想到谢老先生也在。” 顾景炎直接坐到了谢渊边上,狭长的眼眸落定在谢羡之那张带着些许愤慨的脸上。 “战王殿下有何指教?” 谢渊瞅着衣领低到胸肌隐约可见的顾景炎,暗暗腹诽着此男不守男德。 因此,他对顾景炎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好。 第143章 王爷的胸大肌真好看 顾景炎被谢渊带来的一院子的聘礼弄得很是火大。 碍于谢渊是沈无忧的外祖父。 他礼数上还算是周到的,对谢渊说话也很客气,“本王听说,谢老先生喜欢下棋,特命人用西域美玉打造了一个棋盘。” 说话间,流火便奉上了顾景炎之前就准备好的棋盘。 谢渊看了眼流火摆放在茶案上的棋盘,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功不受禄,老朽担不起这么贵重的礼。” “本王听说,谢老先生是江南一带享有盛名的棋圣,早就想着讨教一二,今日得了这个机会,还望老先生赏脸,同本王对弈一局。” “那便来上一局。” 谢渊原本是赶着在天黑之前离京的。 之前他每回进京,都有在国公府上留宿几日。 只是现在。 国公府只有沈无忧一个女眷,他要是再留宿在此,恐对沈无忧不利。 不过他也确实想要多了解了解顾景炎。 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 “外公,我先去给您弄点好吃的。” 沈无忧寻思着一盘棋下来,少说也得一个时辰,恰巧前段时间在和厨娘学做江南菜肴,便想着在外祖父面前露上一手。 “去吧。” 谢渊随口应着,双眼始终认真地盯着棋盘。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输给晚生后辈。 毕竟,他还想着给顾景炎一个下马威呢。 “祖父,我去膳房给表妹打打下手。” 谢羡之也赶紧跟在了沈无忧的身后走了出去。 虽说他已经得知沈无忧怀上了顾景炎的骨肉,但他还是没想着轻易放弃。 顾景炎是皇室中人,且身份极其尊贵。 这种情况下他的王妃想必也会是门当户对的西陵七公主又或者是高门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 沈无忧的家世也算是很不错的。 可惜嫁过一次人。 二嫁的话明显是要困难一些的。 谢羡之寻思着,如若沈无忧嫁去战王府只能当个妾,那还不如嫁给他。 他只要给出了承诺,就一定会兑现。 如若当真娶了她。 他必定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辜负... 顾景炎手执着黑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本王很好奇,谢老先生带来的这几十箱究竟算是聘礼还是嫁妆?” “既可以是聘礼,也可以是嫁妆。” “谢老先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份礼还能用作两处用途。” “若当真成了事,自然不止这些。”谢渊发现顾景炎的攻击性还是挺强的。 言语上如此,棋艺亦是如此。 饶是负有棋圣的盛名,他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谢老先生当真觉得他们合适?” “怎么不合适?” 谢渊蹙起了眉头,沉声说道:“他们二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无忧聪慧能持家,羡之满腹诗书,温润如玉。老朽倒是觉得,他们相当合适。” “官场尔虞我诈,并非满腹才华就能有出头之日。京都城里波谲云诡,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本王认为,他护不住她。” 顾景炎这番话说得很是直白,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谢羡之温润如玉,人品方面自是没得说。 问题是,他商贾出身,朝中并无权势。 别说保护不了沈无忧,有时候他甚至还需要沈无忧的保护。 这样的男子若为夫君,哪来的安全感? 谢渊蹙着眉,手中白子迟迟未能落下。 由于他方才一时大意行错一步,顾景炎几乎把他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好一会儿。 他终于找着出路落下白子,这才得了空抬眸问道:“王爷之前可有过红颜知己?” “本王从未有过,不仅如此,妾室通房也未曾有过。” “哦?” 谢渊还是觉得顾景炎不太正常。 贵族男子到了及冠之年,府中通房少说也会有一两个。 顾景炎当真一个没有? 谢渊颇有深意地看向了他大敞的领口,此前他听人说过。 部分有龙阳之癖的男子在穿着打扮上往往会更加阴柔。 难道,顾景炎二十一岁还没有通房,是因为他不喜欢女子? 谢渊像是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战术性地喝了口茶水压惊。 等他稍稍平静一些。 这才试探性问道:“老朽冒昧地问一句,王爷莫不是好男色?” “本王不好男色。” 顾景炎满头黑线,他不过是洁身自好而已,怎么那么多人以为他好男色? 难道及冠之年还没有女人,是很丢脸的事? 他始终认为,洁身自好挺好的。 对于不喜欢的女子,他确实没什么兴趣。 “既不好男色,那你为何...” 谢渊话未说完,顾景炎便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本王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在遇到意中人之前,绝不会放纵自己沉迷于肉欲之中。” “挺好...” 谢渊对于顾景炎的回答还是满意的。 虽说官宦之家大体三妻四妾。 但谢家和沈家的男子,从来没有过纳妾这种行为。 所以谢渊很希望,沈无忧想嫁的人也能给予她所有的偏爱。 “王爷,你的手似乎伤得挺严重。” 谢渊无意间发现顾景炎左手关节处又红又肿,似是曾重拳出击过一般。 顾景炎也没想着隐瞒,开口说道:“方才打了一架,狠狠教训了一个畜生。” 谢渊眸光微闪,他暗暗腹诽着,难道将裴行止痛打一顿的人是顾景炎? 这么说来,确实很合理。 也只有顾景炎这样的权势,才敢对官居正二品的裴行止大打出手。 “敢问王爷为何打架斗殴。” “那畜生欺负过本王的人。谢老先生放心,本王只打畜生,从不打女子。” “打得好。” 谢渊已经能够确定是顾景炎揍的裴行止,这一点让他甚是欣慰。 他抬眸仔细地看着顾景炎,好一会儿又问了一句:“敢问王爷,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说不上来,本王更相信缘分。”顾景炎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他总不能说,他就喜欢沈无忧这样的吧? 在长辈面前,他不想表现得太过失礼。 “那如果,你喜欢的女子之前嫁过人,你还会给她以正妃之位?” “自然。” 顾景炎即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一字一顿地道:“本王不是花心之辈,此生只爱一人,也只娶一人。” “王爷可别忘了今日的许诺。” 谢渊想起昔日裴行止也曾对沈无忧说过相似的话,暗暗感慨着人心难测。 纵使顾景炎给了承诺,又能如何? 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们仍旧无法预知。 他能做的,只有无条件支持沈无忧。 并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遮风避雨。 两人对弈了接近一个时辰,一盘棋还没下完。 沈无忧端着一盘糕点欢喜地走了进来,“外公,你快尝尝,我亲手做的马蹄糕。” “果真是长大了,都会做糕点了。” 谢渊还记得沈无忧小时候去江南谢家暂住,差点儿把膳房都给炸了。 眨眼的功夫,当初那个调皮蛋已然亭亭玉立... 谢渊捻了一块马蹄糕,尝了一口便连连称赞,“无忧厨艺不错!比得上你外祖母了。” “真的?王爷,表哥,你们也尝尝?” 沈无忧很少下厨,被谢渊这么一夸,整个人都飘了。 顾景炎心下暗爽,也拿了一块马蹄糕。 他暗爽的是,沈无忧先叫的他,后叫的谢羡之。 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她的心中总归是要重要一些的? “清甜爽口,本王很喜欢。” 说实话,顾景炎觉得这马蹄糕并不怎么好吃。 但有些时候,也没必要太过实诚。 “我还给你们炖了佛跳墙。” “真的?” 顾景炎觉得,他现在似乎需要表现得欣喜一些。 不过他对沈无忧的厨艺确实没抱什么希望。 果真,等佣人将佛跳墙端上来的时候。 谢渊和谢羡之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好一会儿。 谢渊才控制好了乱飞的五官,一脸深沉地说:“你有心了。这是外公今年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真的?” 沈无忧没想到自己在下厨这方面还有着过人的天赋。 又抬起晶亮的眼眸,看向还未给出评价的谢羡之和顾景炎。 谢羡之艰难地吞咽着,吃完一碗后还是第一时间竖起了大拇指,“表妹不愧是表妹!这道菜做得甚好,汤底浓郁鲜美,食材滑嫩顺口,余味悠长。” 顾景炎蹙着眉,他好不容易想出的词全给谢羡之说了,那他要怎么夸她看起来才走心一些? 思来想去,他最后还是露出了一副壮士扼腕的神情,将碗递给了沈无忧,“可否再来一碗?” “我炖了一整锅呢!要多少有多少。” “......” 顾景炎很是后悔,等沈无忧欢欢喜喜出去替他盛汤之际,他这才一脸幽怨地看向谢羡之,“无忧在做佛跳墙的时候,是不是忘记洗食材了?怎么一嘴沙?” “王爷不是吃得挺欢?” 谢羡之肯定不会告诉旁人,他刚才只顾盯着沈无忧的脸,根本没看清她到底做了什么... “王爷,给。” 沈无忧又给顾景炎端了一碗佛跳墙。 谢渊怕沈无忧再给他吃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赶紧起身告辞,“无忧,外公还有要事在身,这个秋天要是有时间,再带你外祖母来看你。” “外公不多留几日?” “不了,家中一堆琐事。” 谢渊摆了摆手,垂眸看向棋盘,虽然还有最后一步没下,但还是看得出来他胜局已定。 沈无忧也看了眼棋盘,笑着说道:“外公不愧是棋圣,再走一步便赢了。” 谢渊很清楚,顾景炎偷偷放了水,而且他还输得很高明。 如若不是行家,根本看不出其中弯弯绕绕。 可能是终于找到了对手,谢渊对顾景炎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 不仅如此。 就冲他能连吃两碗巨难吃的佛跳墙,他这人还是非常不错的。 最起码,他能给予对方极强的情绪价值... “无忧,我这次来给你带了不少江南奇珍。你现已出仕为官,平日里切记跟同僚们处好关系,多给人家送送礼。” “多谢外公。” “天色不早了,马队必须即刻启程。无忧,外公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外公千万珍重。” 沈无忧送走谢渊后,谢羡之也赶忙找了个借口逃了。 等屋中只剩下顾景炎。 她这才坐到了他对面,定定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汤羹。 顾景炎不想扫她的兴,哪怕汤水油腻得他难以下咽,还是没有放下汤碗。 “王爷,我今天有点生气。” “你说。” 顾景炎立马放下了汤碗,双手规矩地放在大腿上,背部挺得笔直。 回府后他仔细反省过自己。 正如流火说的那样,他今天确实不该吃那么大的醋。 他一身武艺不需要她的保护。 谢羡之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她会选择在第一时间拉他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这一院子的聘礼又让他很是不爽。 他如果没有及时赶来,如果没有和谢渊说那些。 沈无忧和谢羡之的婚事是不是会在今日一锤定音? “王爷,你可能会觉得我有点矫情,但我确实有所顾虑。经历过一次极其失败的婚姻,我再也不想要经历第二次。”沈无忧缓缓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哪怕是协议婚约,她也希望他们能够和睦相处。 “本王和裴行止不一样,你大可放心。” “今日在城门口,你为什么转身就走?” “...是本王不好。本王看不得你和谢羡之太过亲密,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他差点被马车撞了,我必须拉他。” “嗯。”顾景炎点了点头。 虽然很不情愿认错,但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服软认错也没什么。 “本王以后一定不会这么对你。” “你要是生气,你可以说出来,但请你别冷战,行吗?” “好。”顾景炎发现沈无忧的情绪太过稳定,这反倒衬得他太过幼稚。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她会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沈无忧达到了谈话目的,心满意足,随口夸了一句:“王爷,你的胸大肌很好看。” 有时候,夸奖也等于是让步的意思。 他们各退一步,便还能愉快地合作下去。 “!!!” 顾景炎刚巧在走神,胸大肌三个字他只听到了后面两字。 他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的裆部,没开线,包裹得严严实实。 所以,她为什么要突然来上这么一句? 是想要对他霸王硬上弓? 顾景炎局促地吞咽着口水,他迫切地想要去洗个澡。 如果真的要做些什么,他好歹得先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可是,他真的没有听错吗? 顾景炎觉得不太对,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试探性地问道:“你真的觉得很好看?” “是啊,又大又硬,安全感十足。”沈无忧也是头一回夸男人的胸肌,在措辞上也是想了又想。 他都把领口压这么低了。 她要是视而不见,他肯定又得生气。 “...好吧,本王一定会好好保养。” 顾景炎总感觉自己是在做梦,沈无忧什么时候这么豪放了? 一会儿她要是直接坐上来,他该怎么办... 顾景炎现在很慌,他话本子看的太少了。 换个姿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144章 顾景炎逛窑子被沈无忧抓现行 “保养?”沈无忧眨了眨眼,她很是怀疑她和顾景炎说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 “你且放心,本王定会好好保养,争取让你满意。”顾景炎红着脸,煞有其事地说。 他们聊天的尺度是大了一点,但是她都开了口,他要是不给予回应,她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为了保护她的面子。 顾景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这个有点奇怪的话题。 “王爷准备怎么保养?” 沈无忧更加好奇了,正常男人的胸肌还需要养护吗? 多锻炼就会有的吧。 还是说,顾景炎有什么特殊的怪癖... “呃...这个...”顾景炎被彻底问懵了。 那地方还能怎么养护,顶多洗干净点儿。 对上沈无忧充斥着疑惑的目光,顾景炎仍旧给出了一个不怎么确定的回应,“要不,涂点香膏?” 他并不喜欢往自己身上涂抹那些有气味的东西。 她要是喜欢,他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好吧。” 沈无忧对此大为不解,但还是选择了尊重。 胸肌上涂点香膏也没什么。 他有洁癖,可能就是喜欢自己的身体香香的。 顾景炎不习惯长久并拢着腿,但实在羞得厉害,想要岔开的那一瞬,立马又并得紧紧的。 他怕沈无忧看出自己的尴尬。 又手忙脚乱地拿起汤匙,喝了一口腥味极重且油腻非凡的佛跳墙的汤底。 这一口吃得特别急,使得他毫无心理准备。 入口的刹那,差点没有直接把他送走。 “咳咳...” 顾景炎忍着想要吐出来的冲动,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他们成婚之后,一定不能让她再进膳房! 她要是真想下厨,他就让人将膳房炸了! 就在顾景炎暗暗地为自己被刺激得近乎麻木的味觉忧心之际,沈无忧又一次开口:“敢问王爷是怎么练出来的好身材?” “天生的。” 顾景炎觉得沈无忧的问题越来越离谱了,但嘴上还是答得飞快,主打一个句句有回应。 沈无忧仍旧觉得顾景炎说的不是胸大肌,继续试探着他,“不用练,就能有肌肉?” 顾景炎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听错了她的话,连声问道:“你指的是哪里的肌肉?” “胸大肌啊!” “......”顾景炎的脸更红了。 他无奈扶额,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脑子变得越来越不正常,居然会把人家一句简单客气的褒奖,想得那么色... “王爷,你怎么了?” 沈无忧见顾景炎的脸越来越红,遂起身将窗户也给打开,好让外头的凉风透进来。 “没什么。” 顾景炎连忙摆手,为了缓解此刻的尴尬,他又赶紧找了个话题,“对了,你是想练肌肉?” 话音一落,他就后悔了。 很显然他找的这个话题也不怎么样。 问一个身段玲珑凹凸的女子要不要练胸大肌,真的很失礼。 “还是算了吧。”沈无忧连连摇头。 她不过是为了夸他的肌肉好看,没话找话,压根儿没想到气氛会变得这么怪异。 “本王还有要事在身,晚上再来换药。”顾景炎说完,便落荒而逃。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丢脸! 可能是因为在心上人面前,他太想要表现自己,也太过紧张。 在急迫且紧张的情绪下,往往更容易出错。 顾景炎飞快地逃离了护国公府,走出好一阵,又开始内耗暗自懊恼。 他担心以后要是再这么容易犯蠢,迟早要被谢羡之比下去。 “主子,宫里头有情况。”回府后没多久,追风便送来了第一手情报。 “说。” “今日谢老先生大张旗鼓地带着几十个挂着红绸的箱子进了护国公府,全京都城都以为他是替谢羡之去提亲的。宫里头那位,也是这么想的。” “皇兄开始行动了?” “是的,已经在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沈姑娘进宫。” “先盯着,伺机而动。” 顾景炎就怕顾北宸迟迟不行动,毕竟他如果光明正大地求娶沈无忧,不论是顾北宸还是他母后,都不可能同意。 只有等顾北宸先展开行动,他才有机会抓到错处,才有机会火速落实他和沈无忧的婚事。 “那...谢羡之那边该怎么办?几十个大箱子确实扛进了护国公府。”追风担心得不得了,他现在可是沈无忧的头号狂热粉,每天都盼着沈无忧能成为战王府的主母。 这事儿要是再生变故,破防的不仅仅是顾景炎,还有追风。 “谢老并没有明说那些箱子是用来提亲的聘礼,不过也许他是想要等到谢羡之殿试之后有了官职再做打算。” 顾景炎也摸不准谢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家什么意思他倒也不是很关心,他更关心沈无忧是什么态度。 追风压低了声道:“主子,要不咱们也在暗中做点手脚,让谢羡之成功在殿试中落榜?” 流火则提出了相反的意见,“这么做并不妥当!要是让沈姑娘得知主子暗算了谢羡之,必会弄巧成拙。” “你说得对。”顾景炎也没想过暗算谢羡之。 就算谢羡之金榜高中,想要坐到他现在的位置,起码需要奋斗上五六十年。 或者,五六十年也不够。 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必要去忌惮谢羡之的才华或者其他。 沈无忧目送着顾景炎离开后,也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不过是想着投他所好,夸一夸他相当养眼的好身材。 只可惜结果似乎没那么理想... “小姐,城门口横冲直撞的那辆马车查到是谁家的了。” “谁家的?” 沈无忧尝了一口她炖的佛跳墙,发现难吃得要命,思绪一下子飘得更远。 这么难吃的东西,为何外祖父,表哥和顾景炎都说很好吃? 特别是顾景炎,居然还续了一碗... 单从这方面看,他们三人还怪好的。 鲁达见沈无忧一直蹙着眉头,关切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这玩意儿太难吃了。往后我再也不要下厨,太难了!” 沈无忧漱了漱口,这才缓声问道:“你方才说,那辆马车是谁家的?” “是林相国家的。林相国家的大公子林琛今日回的京,说是有一个月的假期,估计是要趁着假期同江小姐完婚。” “这事儿有点棘手。”沈无忧深知林琛是什么样的人品,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闺中密友嫁去林家。 “那林公子真不是个东西,刚回京便点了醉佛楼的红拂姑娘。今儿个早上去了一趟,说是晚上还会去,红拂姑娘今晚的预约全给推了。” “醉佛楼?”沈无忧心下更加不痛快。 林家和江家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这一步,婚前林琛好歹收敛一些。 这样不加收敛地前去逛窑子,不就等同于不给江家面子? 沈无忧瞅着渐黑的天色,即刻换上了一套轻便的男装,打算夜探江府。 江府的守卫格外森严。 好在她身上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迷药。 迷晕守卫并不是难事。 放倒三四个守卫后,沈无忧又用簪子打开了江晴雪卧房大门上的那把锁。 “晴雪,你睡了吗?” 她轻轻推开房门,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无忧?” 江晴雪一个激灵从卧榻之上爬了起来,屋内并未掌灯,但她还是快步地朝着沈无忧跑了过来。 “无忧,真的是你!” “这才二更天,你就睡了?” 沈无忧记得江晴雪之前没到三更天都不肯回府的,想必这大半年真的是闷坏了,这么早就睡下了。 “我阿爹连这扇门都不让我出,我成天除了吃就是睡,无聊得都快发霉了。” “听说,你和林琛的婚事定下了?” “算是吧!” 江晴雪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道:“我要是再不同意,我阿爹肯定要继续关着我。我思来想去,还不如早些嫁人,起码到了夫家,没人会这么关着我。” “那你可知林琛是什么样的人?”沈无忧又问。 “听说他是一个挺有上进心的人,长得也挺俊俏,常年在边关驻守,也没有嫖赌等不良嗜好。” 江晴雪从媒婆那里听到的林琛,那简直是完美得不能再完美。 “晴雪,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 “媒婆说过。” “媒婆那张嘴,你还敢信?实际上,林琛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他为人狡诈,城府极深,我虽未曾接触过,但我可以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城府深点就深点吧。无忧,你不知道,我都快被闷死了!” “你去换套男装,我带你去醉佛楼见见林琛,如何?”沈无忧寻思着有时候劝人百句,不如让人亲眼见见。 “醉佛楼不是青楼吗?” “没错。林琛今天才回的京都城,白天已经去了一次醉佛楼点了一次红拂姑娘,据说他今晚还会再去。你要是想见见他,就立刻去换衣服。” “...好。” 江晴雪半年多时间没出门,换上男装和沈无忧偷溜出尚书府的那一刻,她兴奋得又喊又叫。 “小点儿声!” 沈无忧连忙捂住了江晴雪的嘴,压低了声道:“小心引来你家的护卫,到时候你阿爹怕是要关你关到出嫁那一日了。” “对对,低调!” 江晴雪重重地点了点头。 想起过往成天在外交友玩乐的日子,更加唏嘘自己现在的遭遇。 “无忧,你说女子为何一定要嫁人?” “也可以不嫁,选择没有对错,只可惜世人容不下这样的观点。” “是啊。我阿爹就嫌我年纪太大,其实我才十七岁。他总说别人家的姑娘十七岁,已经如何端庄,如何能干,还生了好几个孩子,我始终觉得我还是个孩子。” “长辈就是如此,太过着急,也太过操心。” 沈无忧默默地在想,如果她阿爹还在,就算每天被念叨也无妨。 她不愿去想这些伤心事,连忙转移了话题,“晴雪,一会儿进了醉佛楼,你切记一定不能喝酒。你那点酒量差得要命,真要是喝醉了,到时候回到府里肯定要被你爹责罚。” “小酌怡情。我就喝一点点!” 江晴雪挽着沈无忧的胳膊,俏皮地撒着娇。 而醉佛楼二楼雅座。 柳溪弹了一首《广陵散》之后,便坐到了酒桌前,同顾景炎和司熤二人坐到了一起。 “听说,林琛刚回来就跑来找女人?”顾景炎开门见山地问。 “是的。” “他找的是哪一位?” 柳溪答道:“林琛找的是红拂,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今晚应该还会再来一趟。” “你去探听一下?” “我和红拂不熟,此女性情冷淡,整个醉佛楼上下,只与阿水交好。” “那你去问问阿水?”顾景炎担心林琛秘密回京,可能还会参与到顾北宸对沈无忧的设计之中。 因此,他必须提前想好所有的对策,做到万无一失。 “王爷,阿水的性子也很奇怪。她在醉佛楼两年多,只卖艺不卖身,平时和我说上一句话,都感觉我脏了她的眼一般。” “她是出了名的臭脸,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才会显出柔情似水的一面。” “如若真要问话,也该是你去问才对。” 柳溪说得头头是道,直接将问话这个任务丢给了顾景炎。 “......” 这要是搁在之前,随便问两句倒也没什么。 青楼本就是打探消息的绝佳之地。 他也会时常前来逛逛,当然他从来没有在青楼找过女人。 但现在...他有了在意的人,便不愿同任何女子有所纠葛。 阿水本就喜欢他。 他更加不想招惹,也不想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司熤,本王不方便,要不你去问问阿水?”顾景炎看向身侧大口吃肉的司熤,这小子长得相当俊俏,也许阿水还愿意跟他唠上两句。 “不如一起找来?省得单独见面,各自尴尬。” 司熤私底下和女子的接触也很少,他很怕单独见面时被人迷晕,然后几个月后莫名其妙当了爹。 “行吧,那就多叫几个过来。” 顾景炎此话一出,柳溪便让人叫来了四个姑娘,分别坐在顾景炎和司熤身侧。 “王爷,你好久没来了。” 阿水给顾景炎剥了颗荔枝,整个人也跟着朝他靠了过去。 “你自己吃吧。” 顾景炎蹙着眉,下意识地避开了阿水。 其实,他才是醉佛楼真正的主人。 但除了柳溪,连这里的鸨娘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他也没有选择亮出自己的身份秘密问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如果还想着靠醉佛楼收集情报,他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一旦暴露,朝中怕是再无人敢来此地秘密议事。 沈无忧和江晴雪走上二楼的时候,恰好撞见阿水给顾景炎喂荔枝。 这一刻,她脑袋嗡嗡地响。 顾景炎这是在逛窑子,找女人?! 第145章 沈无忧吃醋了 沈无忧原本不错的心情倏然跌到了谷底。 眼瞅着顾景炎起身和阿水一同进了厢房,沈无忧更是难受得攥紧了拳头。 他在她面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难道,他的深情全是装出来的... “无忧,你在看什么?” 江晴雪顺着沈无忧的目光看了过去,她眨了眨眼,很是惊讶地“咦”了一声:“战王殿下不是不近女色?他怎么也来逛窑子了...” “谁知道呢!可能他只是装成不近女色的样子。” 沈无忧收回了视线,她心里乱得很,怎么被茶倌领到座位都不记得。 “无忧,你看起来很不高兴,是想到父兄了吗?” 落座后,江晴雪即刻给自己和沈无忧都斟了一杯酒。 “不是,我父兄没死。” 沈无忧摇了摇头,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顾景炎进去的那间厢房的门上。 她很希望顾景炎能快些从厢房走出。 可直到她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都和江晴雪说了一遍,他依旧没有出来。 “怀孕...战王...” 江晴雪听得目瞪口呆,“我被禁足的几个月时间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反应过来后,连忙地将给沈无忧斟好的酒水给撤了下去。 据说,孕妇不能喝酒。 “这几个月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啥?”江晴雪疑惑地问。 “林琛来了。” 沈无忧示意江晴雪看向楼下被姑娘们团团包围住的林琛,沉声说道:“晴雪,婚姻不是儿戏。林琛的本性比你看到的还要恶。” 江晴雪托着腮,幽幽地叹了口气,“长得这般俊俏的男人,居然是个老嫖虫!” “你要是不想嫁,我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 “可是天底下的男子不多这样?连那个不近女色的战王都嫖,有些地方小官甚至还有十八房妾室呢。如果嫁给谁都一样,那我倒是觉得林琛还不错,起码长得俊俏。” “你不觉得很脏吗?”沈无忧又问。 “我当然知道很脏。可是我阿爹管我管得很严,他思想迂腐,给我的几个选择里就没有好的。” “选择权理应握在自己手里。” “无忧,我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和裴行止能够幸福久久。我得不到的东西,起码我最好的姐妹可以得到。可事实证明,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裴行止那个畜生玩意儿居然负了你!所以,我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了。” “我也不信,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 沈无忧在今晚之前,还是相信的。但见顾景炎也会吃喝嫖赌这一套,她开始动摇了。 “怎么靠?” 江晴雪深深地看着左拥右抱的林琛,说实话林琛长相俊美,是她喜欢的那一款。 但...与其嫁给这样花心的人,她还不如孤独终老。 沈无忧沉吟了片刻,很快便想好了对策,“苏墨玉你知道吧?” 江晴雪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勾引裴行止的那个小贱人!” “苏墨玉并无大才,能成为女诸葛,背后少不了林琛等人的推波助澜。归德将军被抓前,曾大闹过苏墨玉和裴行止的婚礼,说是苏墨玉和林琛之间有苟且,他亲眼目睹。” “天啊!这两人也太恶心了。” 江晴雪听得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从来不知,成年男女之间的关系可以乱成这样! “你听我说,两个月前贵妃偏殿的那次意外,是苏墨玉和林如意联合起来暗算的我,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偏殿里那个男人不是他们找来的侍卫,而是顾景炎。” “所以,你是打算以牙还牙?” “没错。苏墨玉和林琛本就藕断丝连,只要他们的奸情公之于众,你阿爹绝不可能逼着你嫁给声名狼藉的林琛。” “这个好!” 江晴雪的脸上总算有了喜色,如果能退婚,那真是再好不过。 “你回家后记得表现得顺从一些,千万别提退婚一事。” “为何?” “你再提退婚,免不了又被关上几个月。再者,林琛此人为达目的决不罢休,你若不肯,他会用强。” “光天化日之下,他应当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去年的赏花宴上,那个章小姐明显是被人玷污了,可她最后碍于名声还是下嫁给了狂徒。官场上那些人的手段本来就脏,户部还是个肥差,林琛可能想要借助你的关系拉拢你爹,到时候你爹若是被他拉下水,一个弄不好,是满门覆灭。” “......” 江晴雪在闺阁之中困久了,全然不知这些利害关系。 听沈无忧一说,才知后怕。 “无忧,我全听你的,回府后必定表现得百依百顺。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做什么?”江晴雪眼瞅着林琛已经和红拂进了厢房,她更加厌恶这样轻浮浪荡的男子。 “你只需要表现得顺从一些就行,其他事我来想办法。” “可不可以让我爹得知林琛刚回京就逛窑子?” “作用不大。许多文人墨客不仅逛窑子,还会写诗夸赞青楼女子。而且逛窑子也不违法,你爹应该不会介意。” “说的也是。” 江晴雪撇了撇嘴,小声说道:“依我看,也许我爹也逛窑子,他才不会理会林琛逛不逛呢!” “好歹是你爹,悠着点。”沈无忧哑然失笑。 江晴雪虽饱读诗书,但城府极浅。 这样的人绝对不适合宅斗,而林琛是注定三妻四妾的。 她要是嫁过去,肯定朝不保夕。 正是因为如此,沈无忧才会这么拼命地想要拉她一把。 “无忧,你真的不把战王殿下从屋里拉出来?” 江晴雪对林琛并没有什么感觉,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顾景炎身上。 从沈无忧的口述中,江晴雪能够感觉得到,她是有几分喜欢顾景炎的。 “不拉。管得住一次,管不住千千万万次。还有,他毕竟是王爷。他高兴的时候可能还会听我抱怨几句,一旦他厌倦了腻烦了,随时随地都可能要了我的命。” “那你还打算嫁他吗?” “我之前从未想过他会跑醉佛楼来花天酒地。” 沈无忧心乱如麻,她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无忧,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你这么理智,战王殿下这个王八蛋,我今天非把他拉出来不可!” 江晴雪向来沉不住气,一拍桌案立马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顾景炎所在的那间厢房冲去。 第146章 顾景炎为了阿水赶了人? “别...” 沈无忧还想着拦住她,江晴雪已经一脚踹开了厢房的门。 她原以为顾景炎此刻一定是在卧榻之上和女子颠倒龙凤,见他衣衫齐整地端坐在桌前听阿水唱小曲儿,难免有些惊讶。 而且他和阿水之间还隔了好几米,看上去似乎真的什么也没做。 顾景炎常年在外征战,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江晴雪。 此刻他略有些不耐烦地抬起眼眸,冷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你这个王八蛋!你敢欺负我的好姐妹,我今日非打死你,把你的作案工具打成霜冻的黄瓜,打成一截一截又一截的多截软棍!” 江晴雪叉着腰,此刻也来不及细想,狠话如同连珠炮一样,一口气全给窜了出来。 顾景炎抿了口茶水,眼瞅着此女疯癫无状,便料定她不是有心人派来监听的。 顷刻后,他放下茶杯,耐着性子说道:“滚出去。” “凭什么我滚?你不守男德!” 江晴雪还想脱下鞋履朝他砸去,顾景炎袖中已然甩出一道强劲的罡风,将她推了出去,并顺势掩上了门扉。 “晴雪!” 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居然还对江晴雪动手,连忙跑过去搀扶起被推出数米远的她,“你没事吧?” “没事。” 江晴雪摇了摇头,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他太过分了!明明是他不守男德,居然还不让我说。不行,我还要去找他理论!” “别去了!他功夫了得,你要是惹恼了他,下一次就不可能毫发无损了。” 沈无忧赶忙拉住了江晴雪,心下更加失落。 “他辜负你就是不行!” “晴雪,冷静一点。咱俩联手,都打不过他。要是就这么冲上去,到时候吃亏的是我们。” “好吧。” 江晴雪气得咬牙切齿,不过她确实不敢再莽撞地跑去踹门。 那男人甚至都没起身,一道掌风就把她扇了出去。他要是动真格的,她这条小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晴雪,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解手。”沈无忧找了个借口快速逃开,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必须找个地方静一静。 她确实没让顾景炎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这番操作,实在是太让人膈应了。 她想不明白顾景炎为什么要在她面前逢场作戏争风吃醋。 他如果真的喜欢她,又怎么可能跑来逛窑子? 要是不喜欢,为何要表现得那么在意? 沈无忧蹙着眉头,她身上似乎没有能够让顾景炎利用的东西。 思来想去,她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顾景炎也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玩意儿,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另一边,正在和柳溪喝酒畅谈的司熤发现有个穿着男装的女子被顾景炎一道掌风甩了出来,便花了点心思留意起了江晴雪。 由于醉佛楼里挂着许多色彩鲜艳的纱幔,他并未看见同样穿着男装的沈无忧。 江晴雪则趁沈无忧去解手的空当,又喝了好几杯。 她酒量浅,一喝就上头。 此刻脸颊已然绯红一片,加上唇红齿白,更显姿容昳丽。 “哪里来的小娘子,长得这般俊俏!” 路过的嫖客一眼被江晴雪的美貌给吸引住了目光,就算她穿着一身男装,也不会有人真的将她认成男子。 “睁大眼睛看清楚点,我是你娘,不是你嘴里的小娘子。”江晴雪放下酒壶,直言怼了回去。 “你知道小爷我是谁?敢怎么对小爷说话!” 男人不悦地蹙着眉头,弯下腰一把握住了江晴雪的手,“走!和小爷去厢房,小爷教你该怎么文明说话!” “只有狗子才谁叫跟谁走,我又不是狗,凭啥跟你走?” 江晴雪每次喝醉,便习惯性地开始单押,她正想推开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男人,男人却伸出手,朝她的脸颊狠狠掐了一把,“这小脸,还真是勾人得紧...” 司熤见不得女子被人这样欺负。 下一瞬,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江晴雪身侧,他一手拧断了男人的咸猪手,一边将江晴雪拽至身后。 “疼!疼疼疼...大侠,饶命!” 男人疼得嗷嗷直叫,哀声求饶。 “再让我撞见你欺负女子,小心你的狗命。” 司熤狠狠地甩开了男人的手,转身同江晴雪说道:“姑娘,你可有同伴?” “......” 江晴雪睁大了眼打量着俊俏非凡剑眉星目的司熤,连语言系统都开始混乱。 “姑娘?” 司熤又叫了一声,见江晴雪面色绯红,试探性地问:“你该不会喝醉了吧?” “...嗯。” 江晴雪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夹着嗓子道:“那个,可否麻烦你送我回家?” “你一个人来的?” “是啊!” 江晴雪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嘴里却在默念:“天大地大,姐妹最大!虽然但是,美色当前,姐妹也可以暂时丢一丢...” “你在说什么?” “你送我回去呗!都这么晚了,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跟着我一起回去,也不见得多安全吧?” 司熤对此有些无语,此女也知道这么晚了不安全,居然还敢叫一个陌生男子送她回去? 江晴雪见司熤并不是很乐意送她回去,干脆两眼一闭,往他胸膛上一靠,装了起来,“公子,我的头好晕哦...” 她心安理得地枕着司熤的胸膛,一只手紧紧贴着他结实的腹肌。 浅浅一摸,起码六块。 江晴雪悄然地吞咽了口水,见沈无忧从司熤身后走来,她默默地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沈无忧立刻会意,便没再上前打扰。 “行吧,我送你回去。” 司熤小心地搀扶着江晴雪,和柳溪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江晴雪出了醉佛楼。 沈无忧默默地在他们身后跟着。 她担心司熤会对江晴雪做什么,毕竟能和顾景炎一起逛窑子的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她跟了一路,都没有发现司熤有半点逾越的行为。 反倒是江晴雪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靠。 对此,沈无忧颇有些头疼。 江晴雪平日里是挺活泼的,但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 她竟缠着司熤亲亲抱抱举高高... “头好晕...可能需要你亲一口才会好。”江晴雪看得出来,司熤周身气度非凡,绝不会是普通人。 而且他陪着战王殿下来逛窑子,却只和男倌喝酒,并未找女子去厢房颠倒龙凤。 由此可见,他应该不会是什么好色之徒。 江晴雪寻思着,她就算是和林琛解除了婚约,若是听从她阿爹的安排,也不可能嫁到心仪的男子。 与其这样,不如她主动出击,找个样貌俊俏,且她喜欢的。 “姑娘,请自重。” 司熤拎着江晴雪的后衣领,最大限度地同她隔开一段距离。 江晴雪不满地撇了撇嘴,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司熤。” “司熤...你该不会是那个骁勇善战的司熤将军吧?”江晴雪此前曾听人提及过他。 此人才二十出头,已屡建战功,而且还未娶妻,府中似乎也没有妾室。 好像就是因为这样。 还曾传出有龙阳之癖,同战王殿下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现如今已证实,战王殿下没有龙阳之癖,而且还是个老嫖虫,这就证明,司熤应该也没有龙阳之癖。 司熤没有回答江晴雪。 此女虽有点意思,但还是差点意思。 他本身是比较保守的。 他从不去嫖,也自然不会喜欢在青楼遇见的女子。 “司将军,我叫江晴雪,小名娇娇,你可以叫我娇娇。” 江晴雪自来熟地介绍起了自己,见司熤毫无反应,她又立刻解释了起来,“对了,你别误会。我今晚去醉佛楼不是去找男倌的,我阿爹给我和林相国的大公子定了一门亲事。我听说他在醉佛楼里厮混,这才想着去探探虚实。” “你是户部尚书的女儿?” “嗯,江无涯那个臭老登就是我爹!” “...往后别一个人去青楼,不安全。” “司将军,要不你向我爹提亲吧?我不喜欢林琛,我姐妹说了我要是嫁给他,往后会吃很多苦头。我这人听劝,姐妹说的一定是对的。”江晴雪很是认真地说。 “你姐妹是谁?” “你先答应我上门提亲。”江晴雪没把沈无忧供出来,毕竟这话要是传到林琛耳边,难免对沈无忧不利。 “江府到了。” 司熤按照江晴雪的要求,将她送到了江府后门。 他并没有回答江晴雪的问题,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成家的打算。 在他的规划里,而立之年才会考虑成家。 “司将军,今晚谢谢你了。” 江晴雪也没再追问司熤的意思,既然扭不动这瓜,那她索性温水煮青蛙。 “进去吧。” 司熤见江晴雪进了门,这才转身离去。 走出两三步,他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她是户部尚书府的小姐,竟当真听了她的醉言醉语,在附近绕了好半天的路。 原本一刻钟就能抵达,硬是绕了半个时辰。 等司熤走远。 沈无忧即刻爬了墙,气呼呼地进了江晴雪的闺房,“江晴雪,你可真行!为了个刚认识的男人,直接把我丢下了?” 第147章 互相吃醋,顾景炎失恋生病 江晴雪屁颠颠地跑上前,搂着沈无忧的胳膊娇声撒娇,“软软全天下最好,肯定不会丢!让我猜猜,你刚才一定是在暗中保护我,对叭?” 此刻她脸上酡红并未消退,很显然今晚是真的喝醉了。 “哼!见色忘友。” 沈无忧嘴上这么说,心底里却也觉得,司熤比林琛要靠谱许多。 如果江家一定要把江晴雪嫁出去。 那么,司熤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晴雪,你是当真看上了司熤?”沈无忧认真地问。 “他长得好看,我感觉他还不错,想着接触一下。” “司熤还是可以的,朝中关系不算复杂。你要是对他有些兴趣,我也许可以给你牵桥搭线。” “无忧你简直太好了!姐妹的幸福全靠你了!” 江晴雪酒劲儿上头,在沈无忧脸上吧唧吧唧留下好几个印子,顺便还给她蹭去了一身的酒气。 沈无忧连忙捂着江晴雪噘得尖尖的小嘴,哑然失笑,“瞧你现在这模样!多吃几粒花生米都不至于醉成这样。” “对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江晴雪为了证明自己没醉,故作神秘地补了一句。 “什么事?” “我想想...” 江晴雪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要说什么。 她一把搂过沈无忧的肩膀,另一只胳膊豪迈一挥,便开始给沈无忧空口描绘美好未来: “男人如衣服,女人如手足。看!等姐妹赚够了钱,以后这里,这里,都会挂满色彩斑斓琳琅满目的衣服!战王殿下这般不靠谱,咱们大不了再换一个,下一个肯定更乖!如果一个不行,那就换十个!” “嗯。” 沈无忧嘴上这么答应着,心里却在寻思着她今后是不会再喜欢任何男人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把。 可惜,顾景炎实质上也是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狗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喜欢... 沈无忧回到护国公府,已是三更天。 她疲倦地推开卧房的门,就见顾景炎端坐在茶案边,此刻正抬着那双狭长的眼眸,直勾勾地打量着自己。 “你来这里做什么?”沈无忧进了屋,见到顾景炎又是一肚子气。 “找你换药。” 顾景炎听闻谢羡之今晚在福来客栈买醉,而沈无忧又穿着一身男装,难不成她是去陪谢羡之去了? 沈无忧没有赶他走,有些事她想亲口问个明白。 她默默地拿出了药箱,走到他身前,坐到了他对面,“把手伸出来,我看看伤势。” 顾景炎立马伸出了自己受伤的胳膊,他深深地看着沈无忧,薄唇轻启,“今晚,你去哪里了?” “你呢?”沈无忧反问。 “本王在王府,未曾离开。” “......” 沈无忧见顾景炎扯了谎,心又凉了一截。 她的指尖触碰着顾景炎的胳膊,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王爷,你手上的伤本来并不算严重。但你要是每天乐此不疲地加重伤势,这只手迟早会被你玩废。” “你今晚去哪了?”顾景炎又一次开口问道。 沈无忧倒是没想着瞒他,她去醉佛楼也不是去找男人的,不过是陪着江晴雪走了一遭。 问题是,顾景炎既撒了谎,她要是说自己去的是醉佛楼。 不就等同于拆穿了他的谎言? 沈无忧还想着让他自己招认,便又一次避开顾景炎的问题,淡淡地说道:“王爷,你身上有着一股很浓重的脂粉味。” “有吗?” 顾景炎心虚不已,他也不是诚心瞒着沈无忧的。 但逛窑子这种事还是不说比较好。 他就算跟她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她也不见得会相信。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何必问我?” 沈无忧潦草地处理好顾景炎的伤口,冷声道:“换好药了,请你出去。还有,往后别再加重伤势,不然别怪我闭门不见。” “你又怎么了?” 顾景炎对此很是费解,白天他们不是已经讲和了? 而且聊得还算愉快。 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她怎么又生气了... “什么叫‘又’?王爷是觉得我很烦,对吗?” “不是。” 顾景炎担心再这么聊下去又得吵,连忙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你告诉本王,本王替你解决。” “王爷,咱们的协议作废吧。” “为何?” 顾景炎即刻站了起身,他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都已经让人着手准备婚礼了,她竟跟他说这个! “圣上那边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为什么?” “我想过了,我不能才从狼窝出来,又陷入另一个泥沼之中。” “什么叫又陷入泥沼之中?”顾景炎越听越迷糊。 沈无忧转身进了内室,将枕头底下,塞在香囊里的婚前协议拿了出来。 她当着顾景炎的面撕毁了一纸协议,“王爷,你自由了。以后不会有人管着你,不让你花天酒地。” “是因为谢羡之?” 顾景炎完全没有抓住重点,他闻到了沈无忧身上的酒气,更加料定沈无忧是去找的谢羡之。 “不是。” 沈无忧摇头,她很是纳闷,顾景炎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她表哥身上。 她和表哥私下根本没有接触过。 表哥也很懂得避嫌,除了陪外祖父登门这一回,之前根本没来过。 “还说不是?你这一身酒气,藏都藏不住!是陪着他喝酒去了吧?” “本王甚至怀疑,你致力于维护春闱秩序和公正,就是为了谢羡之的第一名!” 顾景炎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沈无忧要撕毁协议,看着地上被她撕得七零八落的协议,他的心痛得能滴血。 “我今晚没有去找表哥,我去的是...” 沈无忧就算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也不会让他误会自己,她正想和盘托出,顾景炎却抢先一步质问她,“回答本王,你是不是和谢羡之睡过了?” “顾景炎,你在说什么?” 沈无忧没料到顾景炎会这么想她。 也许在他心里,她从始至终就是一个随便的女子。 正如之前。 他就说过她很随便。 顾景炎太想知道她和谢羡之进展到哪一步,便又问了一遍,“你大半夜的跑出去找他,是打算和他私定终身?” 啪—— 沈无忧毫不客气地给了顾景炎一个耳光,所有的解释全部哽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一刻,她无疑是伤心的。 顾景炎自己去吃喝嫖赌,回来居然还找她的麻烦。 他要是介意她嫁过人,介意这介意那的,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顾景炎,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滚就滚。” 顾景炎被扇了一巴掌,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出门的时候刚好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他淋着雨头也不回地回了战王府。 今晚对他来说,着实不太美丽。 这是他头一次尝到失恋的滋味,说实话,这种感觉让他很痛苦。 “主子,夜深了。” 流火和追风两人撑着伞站在战王府后院,看着顾景炎在雨中舞剑。 整整两个时辰,他们把好话说尽顾景炎依旧充耳不闻。 “主子,你手上的伤口肯定开裂了,纱布都给血水染红了。”追风忧心忡忡地说。 顾景炎注意到卷起的袖口下被血色染红的纱布,即刻用剑砍断了沈无忧替他缠好的纱布。 眼看着纱布被砍成两截掉在地上。 他还觉得不够,本打算将腰间挂着的荷包一并扔掉。 可看到荷包上绣着的“恶狼咆哮”,终究是没有这么做。 他小心翼翼地打来一盆干净的水。 全神贯注地将被雨水淋湿的荷包洗干净。 “主子,您还是快回屋换套干净的衣裳吧!您已经淋了两个时辰的雨了,再这么下去,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的。”追风话里行间已经带着明显的哭腔。 顾景炎失恋,他看上去比顾景炎还伤心。 流火试探性地问道:“主子,您和沈姑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 顾景炎寻思着,沈无忧但凡花点心思骗骗他,他也不会这么难过。 “主子,你脸上的指痕...” 流火欲言又止,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敢这么对顾景炎。 莫名其妙挨了打,谁都会不高兴。 “很可笑对吧?她把本王当条狗,不高兴的时候一巴掌就落下来了。” 顾景炎颓然地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被她打这么一下,他是真的很伤心。 “主子,要不您去护国公府练剑去?在这里淋雨,她又看不到。” “本王何必做出那么掉价的事情?往后不必再提她了。” 顾景炎起身,默默地将洗干净的荷包挂在室内的晾衣绳上。 沈无忧选择了谢羡之,那他退出好了。 可谢羡之到底还是太弱了。 他又怎么可能保护得了沈无忧? “主子,圣上那边可还需要派人盯着?” “继续盯着,如有动静第一时间向本王汇报。” “是。”流火满口答应着,心下腹诽着顾景炎嘴硬心软。 他要是真想放下沈无忧,还管圣上怎么刁难她做什么? 说白了,他就是放不下。 另一边。 沈无忧也将自己关在了卧房里,默默地拼凑着被她亲手撕毁的婚前协议。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问题。 全天下的男人,几乎都有通房,去青楼寻花问柳的富家子弟也不在少数。 顾景炎犯的是全天下男人都可能犯的错。 按理说,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是,她就是没办法接受顾景炎去逛窑子。 “是我太苛刻了?” 沈无忧蹙着眉,盯着被拼凑完整的婚前协议,怅然若有所失。 想了好久,她才想明白。 如果是她跑出去寻花问柳,顾景炎肯定做不到从容不迫无事发生。 既然,他对她的要求摆在这儿。 那么她对他有所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 “没错,不是我的问题。” 沈无忧小心翼翼地将重新黏上的婚前协议塞进了香囊里。 心里酸酸的有点难受。 鼻子和眼睛也酸酸的。 阿爹跟她说过,要离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人远一些。 她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夜。 也许,真该和顾景炎划清界限。 近段时间,她和顾景炎隔三差五就会吵架。 两人明显没有磨合好,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合适... 翌日一早。 沈无忧去了一趟鸿胪寺,她现在毕竟是鸿胪寺少卿。 哪怕只是个闲得不能再闲的闲职,每天还是需要到一下岗。 而且,这鸿胪寺少卿当得比春闱主考官舒服多了。 鸿胪寺主掌外国使臣接待事宜,若是出了差错,丢的是天朝的脸面。 一个不小心,整个鸿胪寺都得被砍头。 这种情况下,鸿胪寺上下就算有人看她不爽,也不可能暗中做手脚。 大约午时一刻。 沈无忧见实在没什么事,这才起身打道回府。 昨晚彻夜未眠。 她现在困得连眼皮都撑不开。 途中偶遇刘太医,见刘太医赶往的方向就是护国公府的方向,沈无忧好奇问道:“刘太医,你这般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往何处?” “战王殿下染了伤寒,卧病不起,战王府的人急宣了我前去。” “伤寒?”沈无忧蹙眉,昨晚顾景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染上了伤寒... “听殿下身侧的侍卫说,殿下昨夜心情不佳,在雨中练了两个时辰的剑,想必就是那个时候受凉的。” “雨中练剑?” 沈无忧心下很不是滋味,他心情不好,是因为和她大吵了一架? 她原想着随刘太医一道去战王府看看顾景炎。 不过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她没办法接受和其他女子共侍一夫,也没办法接受自己喜欢的男子去逛窑子找女人。 哪怕很担心顾景炎。 她还是狠下心肠,逼着自己不再去想他,“刘太医,我还有急事,先回府上了。” “沈少卿慢走。” 刘太医跟沈无忧打了一声招呼,又转头询问着战王府派来的小厮,“敢问小哥,殿下是因何情绪低落?解铃还须系铃人,如若殿下患的是心病,伤寒痊愈后,他的身体还是有可能会出现其他问题。” “我家王爷可能失恋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都是听追风大人说的。”小厮挠了挠头,他不过是一个传话的,哪里能知晓主子的心思。 沈无忧蹙着眉头,听到失恋二字,更加郁闷。明明是他出去花天酒地,到头来竟还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 思来想去,她仍是放心不下顾景炎,一回到护国公府,便直奔膳房,亲自给他煎药。 第148章 圣上让沈无忧入宫觐见 顾景炎的情况确实不太好,春寒料峭,大病初愈的他淋了一整夜的雨,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浑身骨头彻底散了架。 他卧在床上,惨白的脸在屋内昏暗的光线中显出一丝憔悴。 流火立于卧榻之侧,忧心忡忡地说:“主子,您其实装病就可以的。” “罢了,这件事不能有任何闪失。” 顾景炎轻咳了两声,淡淡地道:“自上次被毒坏身体,我这体质确实大不如前。” “沈姑娘医术了得,想必她知道该怎么给您调理身体。等她过门之后,您的身体必定很快就能恢复如常。” “流火,你说我都没跟她商量就擅自行动,她会不会生气?” 顾景炎昨晚确实很生气,但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儿丧失理智。 他必须做出一副和沈无忧划清界限的模样,好最大程度降低顾北宸的戒心。 京都城里顾北宸藏了三万护卫军。 正面对上,他没有把握能够护住沈无忧。 顾景炎不敢去冒险,所以只能让顾北宸认为,他和沈无忧大吵了一架,并且被她伤透了心,自怨自艾,再不去管她。 只有这样,顾北宸才不会轻易去动那三万护卫军。 “沈姑娘通情达理,事后您同她好好解释,她肯定能理解的。” “但愿吧!” 顾景炎轻轻阖上眼眸,他知道一旦行动起来,沈无忧就失去了追爱的权利。 不论她愿不愿意,都只能嫁他。 万一她喜欢的人真是谢羡之,又该如何... 昨夜是他太过分了,竟问她有没有和谢羡之睡过。 她喜不喜欢谢羡之他并不清楚。 但他很清楚,她不是随便的人。 之所以口不择言,是因为他皇兄身边的邓公公就潜伏在外面。 顾景炎攥紧了已经被晾干的荷包,紧紧握在手心。 也不知道她昨晚那么用力打他,手疼不疼... 被打的那一瞬间他是很生气,气得想要将她扔上床狠狠教训一顿。 冷静过后。 他又觉得自己确实挺欠揍。 刘太医见着顾景炎的时候,面色大骇,连忙上前替他诊脉,“王爷,您该不会是旧疾复发了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偶感风寒,不要紧的。” 顾景炎浑身都在发烫,他不仅仅是染上了伤寒,胳膊的伤也因为淋了一整夜的雨,彻底发炎了。 “王爷,您这几日最好卧床静养,伤寒可大可小,若是合并成肺疾,后果不堪设想。” “本王没事。” 顾景炎偏过头,有气无力地道:“本王生病一事,无须告知母后。” “这...好吧...” 刘太医面露为难,他能当上太医院太医令,全靠太后一手提拔。 这事儿要是瞒着太后,太后要是知晓了必定要问他的罪。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偷偷将顾景炎染上伤寒,高烧不退的事告知太后。 顾景炎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料定刘太医转身就会找他母后复命,又一次缓缓地闭上双眼。 刘太医出了战王府,原打算赶回太医院亲自给顾景炎煎药,这还没有踏进宫门,就被圣上边上的邓公公给拦了下来。 “刘太医这般行色匆匆,所为何事?” “......” 刘太医寻思着邓公公必定是圣上派来问话的。 他并不知道圣上和战王之间博弈的筹码是什么,也不清楚战王到底想要给圣上传递什么样的消息。 不过,战王既然让他诊脉,那定是有他的意思。 思及此。 刘太医便将诊脉结果尽数告知了邓公公,“邓公公有所不知,战王突发恶疾,我方才是去战王府给他看病来的。” “战王目前情况如何?” “听王府的人说,战王淋了一整夜的雨,风寒合并伤寒,高烧不退,还有轻微的咳嗽。如若热度退不下去,恐会合并肺疾。我这正准备赶回太医院给他煎药呢!” “好端端的,怎么淋了一夜的雨?” “这个我没敢仔细问,王爷的事不是下官能过问的。”刘太医笑着回了一句。 “说的也是。既然你有事要忙,咱家便不耽搁你了,等你得空的时候,再来一趟东厂,给咱家的爱猫看一看。” “下官煎完药立刻去。” 刘太医目送着邓公公的背影,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在宫里当差一步走错又或是说错话,就有可能招惹杀身之祸。 尽可能说实话,才能稳妥地保住自己的小命... 护国公府。 沈无忧还在膳房煎药,福伯忽然气喘吁吁地跑来,“小姐,裴老夫人他们过来了!” “哦?我不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们扛了几个大箱子过来,说是想要为筹建私塾捐献钱财。” “福伯,你帮我盯着点药炉,我这就去看看。” 沈无忧放下用于煽火的蒲扇,快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苏墨玉见沈无忧现了身,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外大声吆喝: “沈无忧,三日前你在公堂之上口口声声地将你婚后在裴府的开销记到了我夫君的头上,并让我们于三日之内还清欠款。我夫君懒得和你计较这么多,还望你收下这笔欠款后,往后别再找我们的麻烦。” “苏氏,颠倒黑白也不是你这么个颠法!我在裴府的开销全由我自己承担,从来没有记在裴府的账簿上。账簿上的款项,全是裴府上下的花费支出,你若在这里含血喷人,咱们不妨再去一趟公堂。” 沈无忧淡淡地睨了眼苏墨玉身后的裴老夫人和裴行止,心下瞬间了然。 今儿个苏墨玉这般张狂,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寻思着,这笔六千七百两的钱款以裴府的财力,无论如何都是凑不出来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 苏墨玉趁着林琛回京的空当,特意找他要了一笔钱款用以解燃眉之急。 这笔钱款裴家原本是不打算还的。 只不过三日前老夫人诬告她和男倌有染,她便趁机将事情搞大,重提欠款之事,让全京都城百姓看着他们一家丢脸出丑。 所以为了裴家的面子,他们不得不想尽办法凑出这笔钱。 沈无忧勾了勾唇。 暗暗腹诽着苏墨玉既收了林琛的钱财,那么他们之间必定还会继续之前的不正当关系。 这么一来,江晴雪的退婚之日便也不远了... “无忧,你在裴府的这一年时间里,我们裴家也算是待你不薄!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现如今,我们已经将欠款还上,你没必要像对待仇人一样对待我们吧?” 裴老夫人恨死了让她在公堂上大出洋相的沈无忧,可与此同时,她还做着沈无忧后悔和离,下跪求裴行止重新接纳她的美梦。 毕竟,圣上都说了,沈无忧将来的孩子有承袭沈家爵位的权利。 这意味着谁娶了沈无忧,都将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财! 这人嘛,终究是不可能和钱过不去的。 裴老夫人暗暗腹诽着,如果沈无忧愿意回头,她倒是可以好声好气地对待沈无忧,直到她诞下孩子。 “老夫人,你年纪大了记不住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不过之前发生的事,大家可都替我记着呢!” 沈无忧见门外前来看热闹的围观百姓越来越多,便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两个月前,裴府东院失火,我刚好去城郊白马寺为父兄祈福躲过一劫,回来的时候原本应该在大火中被烧成灰烬的银票和房契地契,竟到了你的手里。老夫人,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 裴老夫人没想到沈无忧还翻起了旧账,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围观百姓之中,有不少人记得这件事,纷纷对裴家人指指点点了起来。 “还有你,裴行止。苏氏染病,你不分青红皂白地跑来质问我,听信巫医鬼话,生生取了我一碗血。要不是圣上查明了事情原委,对上你们这样狠戾的手段,我怕是早就活不成了吧?” 沈无忧说完,又指着苏墨玉的鼻头说道:“你过门的时候,我百般维护,全京都城的百姓有目共睹。可你呢,非但不止感恩,反倒处处和我过不去。你弟弟春闱舞弊被圣上亲自除名,这事儿你凭什么怪到我头上来?” “你还有完没完了?我们今天是来还钱的,你何必说那些有的没的?” 苏墨玉理亏,她原本还想着借由围观百姓的力量,让沈无忧也尝尝被人非议的滋味。 没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将自己的名声给赔了进去。 “就这么说吧,谁上门前来挑事的大家心知肚明。送你们一句话,先撩着贱。” 沈无忧懒得和这三人废话,直接命福伯开箱验钱。 收回这笔钱款,她往后可再不想和裴府扯上关系。 沉默不语的裴行止见护国公府的小厮将一箱箱的银子往里抬,终于在苏墨玉着急的眼神下开了口: “无忧,这笔钱款我希望你能以我和玉儿的名义,全部捐掉。近来大家都在热心私塾筹建一事,我和玉儿也想着前来献上绵薄之力。” “裴将军真会开玩笑!这笔钱款是你欠我的,你拿着我的钱去捐,再怎么说也该写上我的名字,不是吗?” 沈无忧觉得裴行止这番话很可笑,他该不会以为,她还像一年前那样满心是他,单纯好骗吧? 在得知裴行止背叛自己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无忧,夫妻一场,你非要闹得如此难堪?” 裴行止原想着拿着这笔钱博个好名声,据他所知,有不少官员都捐了钱的。 他要是一口气捐了六千七百两。 那文武百官肯定得高看他一眼。 “你在给苏凌作伪证,污蔑我杀了李维的那一日,可有想过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裴行止,我们之间早已结束了。从今往后,还请你别提什么夫妻情分。” “而且一个合格的前任理应跟具死尸一般,再无音讯。” “你倒好,成天在我面前瞎晃悠,该不会是想要我重修旧好吧?” 沈无忧扫了眼裴行止今日的穿着,略带讥诮地道:“对了,你今日特地穿了你我初见时的那套衣裳,还特地弄干净了胡子,熏了衣裳,是想着勾引我吗?” “......” 苏墨玉狐疑地转头看向裴行止,心下更加不痛快。 她就说,裴行止基本从不在白天的时候沐浴。 今儿个反常地在白天沐浴,还泡了个花瓣澡,她原以为裴行止只是心血来潮,偶尔精致一回。 万万没料到,他搞得这般花里胡哨竟是为了勾引沈无忧! “这笔钱款本是老夫人讹我的,你们想吃绝户的心思全京都城的人都已经看在眼里。这笔钱我会用于资助那些被夫家扫地出门的女子,到时候会请户部的人来进行专项登记。” 沈无忧并不打算将这笔钱款投入到筹建私塾之中。 为免裴行止拿着钱款当善款到处吹牛。 她索性将钱款捐给那些被夫家抛弃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女子们。 这么一来。 裴行止自然是没有脸面前去冒认自己是捐款人。 “什么吃绝户?沈无忧,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这么说,我们可以告你造谣诽谤!”苏墨玉花了这么多的银钱,连个好名声都没有博到,难受得抓心挠肺。 “想要证据是吧?行,我给你!” 沈无忧手里握有大把裴行止和裴老夫人想要吃绝户的证据,她正想同他们细细说来,宫里头忽然派了个小太监过来。 “沈少卿,圣上有请。” 太监客气地同沈无忧打了一声招呼,旋即指着身后的马车,示意沈无忧立刻跟他走。 “公公可知圣上这么急着找我,所为何事?” 沈无忧心里咯噔了一下,暗忖着顾北宸定是给她设下了鸿门宴。 她若不去,那就是抗旨不遵。 若是去了。 顾北宸怕是会伺机强占她。 “圣上说是之前沈少卿关注的几个案件均有了结果,特让奴才来给您传个话,让您前去旁听。” “好。烦请公公稍等片刻,我换套衣裳这就随你进宫。” 沈无忧没再搭理裴行止等人,心事重重地前去换衣裳。 裴行止自然也不敢闹事。 只能带着裴老夫人和苏墨玉二人,灰溜溜离去。 “小姐,圣上这时候前来找你怕是凶多吉少。要不,我这就去一趟战王府,跟王爷说说现在的情况?”秀儿压低了声说道。 “算了,没必要去找他。” 沈无忧昨晚才动手打了人,这会子顾景炎肯定还在生她的气。 她说要和他断干净,他也同意了。 所以现在再去找他,他未必愿意理会。 加之顾景炎卧病在床。 沈无忧也不想去打扰他。 “可是小姐,有些事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王爷领兵多年,手上肯定还有圣上忌惮的东西...” 第149章 夺她!顾北宸设鸿门宴 秀儿还想继续说下去,沈无忧已经写好了纸条,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中,“一刻钟后你让鲁达去找陈岁,将纸条递给他。” “小姐,陈大人真的能够帮上忙吗?” “能的。”沈无忧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回答秀儿,又像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 实际上,她此刻也是相当的紧张。 自从得知父兄遇险全是拜顾北宸所赐,她对顾北宸已然没了君臣间的情分。 不过她并没有想要毒死顾北宸的冲动。 他毕竟是东越的掌权人。 若是出了事,朝野上下必定大为震荡。 到时候遭殃的并不仅仅是护国公府上下和谢家满门。 战争一旦开始,必将生灵涂炭,无数百姓都会因此而家破人亡。 “小姐,你切记不要和圣上硬碰硬。真不行就做后妃算了,保命是最要紧的。” 秀儿担心沈无忧在圣上的强权之下会自寻短见,着急地红了眼眶。 “放心,我一定能够活着回来。” 沈无忧也想过了,真要是没办法,就给顾北宸下点药,让他暂时性不举。 反正这药她之前在大白身上试过,副作用并不是很大。 “嗐!我可真是大逆不道...”沈无忧无奈地摇了摇头,暗暗感慨了一句。 他们沈家世代忠君爱国。 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实在令人唏嘘! 进宫后,太监一路将沈无忧带至了顾北宸的寝宫兴庆宫。 以往他接见臣子,不是在养心殿就是在垂拱殿。 这回竟直接把她带到了寝宫。 正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上,沈少卿到。” 太监给顾北宸传了话,顾北宸这才站起身,朝着沈无忧招了招手,“沈爱卿,来朕身边坐。” “臣遵旨。” 沈无忧看了眼都察院御史刘泽,旋即垂下眼眸,规矩地坐在了顾北宸下方的位置上。 顾北宸见她并没有坐到自己身边的空位,也没说什么。 他抬起深邃的眼眸,淡淡地对刘泽说道:“刘爱卿,你可以开始汇报案情进展了。” “是。” 刘泽点了点头,旋即将大理寺卿亲自撰写的结案报告给顾北宸递去,“针对裴行止将军府中千年灵芝被掉包一案,大理寺卿已派人查清。掉包千年灵芝的是寻常窃贼,前几日身染怪病,暴毙而亡。” “哦?” 顾北宸挑了挑眉,继续说道:“也就是说,这事儿同其他两个案件并无关联?” 刘泽:“正是。” 沈无忧耐心地在一旁听着,千年灵芝失窃一事本就是假的。 真正的千年灵芝已经给顾景炎吃了。 那天晚上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是苏墨玉起了坏心眼,意图偷盗千年灵芝。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偷到了毒菇,他们几人吃了毒菇汤大闹了一顿,为京都城的百姓们贡献了许许多多茶余饭后的笑料。 大理寺之所以能找到本不存在的“外来窃贼”。 想必是顾北宸不愿自己的威名扫地,让人随随便便找个替死鬼草草结案。 “刘爱卿,你接着说。” 顾北宸见沈无忧神色如常,便让刘泽继续汇报案情。 “至于刑部侍郎庶子李维毒发身亡以及醉佛楼妓子阿碧的死,这边也已经查清道明。” “李维暴毙原是北离潜伏在京都城的细作所为,其目的是嫁祸沈少卿,对沈家一脉赶尽杀绝。” “那细作就是通过妓子阿碧,对李维投的毒。” “不过那细作已经在战王殿下清除叛贼卢凌丰余党时落网,并咬舌自尽。” “至于太后娘娘的猫走丢并被人恶意投喂异物一事,和李维暴毙一案并无牵扯,应当是后宫妃嫔所为,只是赶巧撞在了一起。” “但从现有的证据上看,和林答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林答应至今仍未招认,反反复复改着口供,加之怀上身孕,不宜严刑逼供,真相究竟如何,还有待调查。” 刘泽说完,又递上了两个折子。 沈无忧听了刘泽的陈述。 更加肯定父兄遇险是顾北宸一手所为。 先说阿碧一案。 此前顾景炎说过阿碧并非北离细作,她之所以会死,是因为那颗辗转到她手中的绿松石佛珠。 绿松石佛珠是北离潜伏在京都城的细作头子用以号令所有细作以及潜伏在京都城的北离杀手的重要信物。 上一回细作头子秘密发号施令是为了设局将顾景炎逼入绝境。 他们自以为杀了沈家父子,再除掉顾景炎,便能轻而易举地拿下东越。 殊不知这一切恰好是顾北宸想要看到的。 可惜顾景炎从千人伏击的必死局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所有参与伏击的所有细作都得死。 连带着阿碧,也必须死。 这群人很懂得物尽其用。 阿碧死前,他们又让她毒害了李维,顺便摆了沈无忧一道。 至于太后的猫无故失踪。 纯粹是因为潜伏在宫里的北离细作故意弄出的假象,为的就是得到全城搜捕的命令。 他们做的这一切,顾北宸全都看在眼里,却并不加以阻止。 他对顾景炎的感情很特殊,一方面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微薄的兄弟情。 但另一方面,他一直觉得顾景炎抢走了他所有想要的东西。 最终嫉妒还是战胜了一切... 沈无忧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并不清楚潜伏在宫里的内应除了林如意,还有没有其他人。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她相当困惑。 她父亲在书房的密室里给她留下了一颗极为稀罕的粉色珍珠。 而天朝似乎只有唯二的两颗。 另一颗已经打磨成头饰,戴在了惠妃的头上。 惠妃是司熤的妹妹。 按理说她应该和司熤,顾景炎站同一个阵营才对。 这么一来,她更加不可能会是潜伏在宫里的北离细作。 所以,她父亲的粉珍珠到底是在暗示什么? 又或者说,这些事和惠妃是不是有所联系... “刘爱卿,你继续让人着手去查,务必将在后宫作乱之人揪出来。” 顾北宸并未让刘泽对林如意严刑逼供,只是叮嘱他继续查案。 “是,皇上。臣定当尽心竭力,争取早日查明真相。”刘泽很清楚顾北宸不想动林如意,便也只能口头上答应。 “行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说话间,刘泽即刻退出了兴庆宫。 见状,沈无忧也跟着起身,“皇上,臣还得赶回去同户部尚书核对兴建私塾的相关款项,先行告退。” “慢着。” 顾北宸起身,缓缓朝着沈无忧走来。 “皇上还有其他事要嘱托微臣?”沈无忧悄然地屏住呼吸。 她默默地攥紧袖口,要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她是真的不想对顾北宸用药。 “朕觉得很孤独,你留下来陪朕用膳。” 顾北宸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转眼间已经让人摆好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是。”沈无忧暗叹了口气,默默地坐到了御桌前。 见顾北宸动了筷子,她也跟着拿起了筷子。 她平素里挺爱美食的。 只不过此情此景,再好吃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如同嚼蜡。 “这道雪冬山鸡是御膳房新来的厨子做的,朕觉得味道不错,你尝尝。” “多谢皇上。” 沈无忧见顾北宸给她夹菜,连忙站起身道谢。 事实上,她觉得顾北宸不用公筷给她夹菜很不卫生。 但人家毕竟是皇帝。 他夹的菜,她不敢不吃。 只尝了一口,沈无忧便发现了里面的门道。 这道菜里添加了过量的催情散,还有过量的蒙汗药。 二者相互作用,会碰撞出极为特别的效果。 类似于她研制的乖乖粉的作用。 基本上是旁人说什么,中药者就会乖乖照做。 由于催情散占据的比例极大。 一般人吃了这道菜,三两下就该将身上的衣物剥个精光了。 好在她从小以身试药,能够免疫许许多多奇怪的毒。 第150章 九王被支开,错过救援时间? “怎么样,好吃吗?” 顾北宸见沈无忧吃了他夹的菜,沉声问道。 沈无忧看顾北宸这副模样,肯定是想要再给她夹第二次的。 虽说她的体质很特殊。 但也遭不住顾北宸成吨成吨地往菜里加药。 万一起了效用,她上哪儿哭去! 仔细想了想。 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好吃。” 之所以没说不好吃。 主要是担心顾北宸一个不如意,就把御膳房的厨子给斩了。 “那你多吃点。” 顾北宸勾了勾唇,又给沈无忧夹了两筷子。 “......” 沈无忧硬着头皮吃着菜,片刻后,她也照模学样地用公筷给顾北宸夹了菜,“皇上,尝尝这道糖醋鲤鱼,臣觉得甚是好吃。” “好。” 顾北宸并未对沈无忧设防,还没等身侧的太监验完毒,便直接下了筷。 沈无忧寻思着,这一筷子下去。 未来的两天两夜顾北宸都会维持不举的状态。 而且她是将药通过指尖悄无声息地下在公筷上。 经过一番稀释,到时候太医肯定验不出菜色的问题。 这么一来。 御膳房那群厨子们也便不会被连累。 加之不举这事儿实在不光彩。 顾北宸也不可能兴师动众去追查,这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就是不知道顾北宸在不举的情况下。 还会不会用其他的办法迫害她... “无忧,再有几日外国使臣就将进京,鸿胪寺那边可否准备妥当?” 顾北宸见沈无忧并没有被催情散等药物迷了心智,几不可查地蹙起了眉头。 难道,传说中龙泉山庄里的天选药罐子就是沈无忧? 此前他曾听说,龙泉山庄毒医柳上惠手下有一弟子,能够免疫各种毒药。 若抓获那人,为他所用。 那么从今往后,他便不再惧怕投毒等恶性事件的发生。 不仅如此。 据说和那人阴阳交合,还能提升功法,突破瓶颈。 顾北宸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那人是男子,为了提升自身功法,他并不介意和男子阴阳交合。 但如果那人是沈无忧,他的体验感势必会好上许多。 最起码不需要忍着恶心和男子交合。 沈无忧并不知顾北宸心中所想,寻思了片刻,她很认真地回答道: “回皇上的话,招待事宜并不是臣亲自接手的,具体细节臣还不清楚。鸿胪寺卿让臣先熟悉一下鸿胪寺各个位置的职能所在,并未将这些事交托到臣手上。” “朕不过随便问问,你无需这么紧张。” 顾北宸笑了笑,转身对身侧的太监说道:“给沈爱卿盛一碗淮南牛肉汤。” “......” 沈无忧彻底无语了。 难道是因为雪冬山鸡对她不起作用,他又换了道菜,继续祸害自己? 她暗暗腹诽着这一回她最好还是装作一副不舒服的模样。 省得他轮番祸害她。 这要是搁在平时,她倒是不怎么介意。 问题是她怀了身孕,体质可能也会有所改变。 就算她遭得住,肚子里的孩子也未必遭得住。 “沈爱卿,你尝尝这道淮南名菜。” “是。” 沈无忧拿起汤勺,尝了一口差点儿没喷出来。 顾北宸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居然又在淮南牛肉汤里加了大量的催情散。 “怎么样?不合胃口?” “臣胃口小,吃撑了。”沈无忧喝了两口,再不敢继续。 顾北宸试探性地问:“沈爱卿只吃这么一点,是因为身体不适?” “确实很不舒服,浑身燥热如同蝼蚁啃噬。” 沈无忧又一次起身,连喘息都变得格外紊乱,“还请皇上允准臣早些回府静养。” “来人,去拿冰块。” 顾北宸吩咐人去拿冰块给沈无忧降温后,又一次拍了拍身侧的座位,“坐,再陪朕聊一会儿。” 沈无忧硬着头皮坐下。 她估算着时间,陈岁应该很快就会行动。 只要再熬上一刻钟,她就安全了。 就是不知,这一刻钟她该怎么熬。 顾北宸下的药太猛。 她现在浑身燥热。 再这么继续下去。 她很有可能会失去理智,成为刀俎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皇上,惠妃娘娘求见!” 不多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小太监,在顾北宸身侧轻声通报道。 “她来做什么?” “惠妃娘娘说,写了一幅字画,想让您看看。” “不看,让她回去。”顾北宸不耐烦地说。 平时闲来无事的时候,他确实挺喜欢去找惠妃。 毕竟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而且她很真实,私底下还有俏皮的一面。 最重要的是,惠妃很懂得取悦他。 可一到关键时候,他对惠妃便会生出几分猜忌。 司熤和顾景炎之间有过命的交情。 作为司熤的亲妹妹,惠妃很有可能就是顾景炎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皇上,要不您还是见见惠妃娘娘吧!反正这么多菜,我们两人也吃不完。”沈无忧小心翼翼地劝着顾北宸。 “朕只想单独和沈爱卿谈心。” 顾北宸直接让人回绝了惠妃,转头看向沈无忧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料峭的冷意。 这一瞬,沈无忧脑海里已经开始在构思逃亡的路线。 如果顾北宸不准备放过她。 她只能先下药迷晕他,出宫后再伪造出一场她被绑匪截杀的戏码。 这么一来,顾北宸就算想要为难护国公府的人,也是师出无名。 但是真要到了那一步。 她从今往后再也不能以沈家嫡女的身份在人前现身。 沈家嫡女就将成为一具死尸... 与此同时,身在宫外的顾景炎也没有闲着。 沈无忧才从护国公府启程去往皇宫。 林琛后脚便进了战王府,急匆匆地闯了顾景炎的卧房,“王爷,大事不好!” “林总兵这么急着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顾景炎起身,脸色依旧苍白,他懒怠地瞥了眼林琛,又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我手下的人发现王爷的部下在城郊稻香村里欺男霸女为非作歹,那人口出狂言,还说王爷若是想要皇位,他也会誓死追随。” “还有这等事?”顾景炎眼眸微闪,沉声问道。 “王爷您还是跟我去一趟稻香村吧!我怕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对王爷不利。” “本王重病缠身,如何前去?” “还望王爷配合。此事关乎江山社稷,我身为人臣,有必要为君主荡平一切试图篡位的人祸。”林琛说话间,已然亮出了尚方宝剑。 尚方宝剑一出,天朝上下除却顾北宸,其余人都得听令行事。 但,顾景炎是个例外。 他有着极其雄厚的实力,哪怕手上并无兵权,也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号令群雄。 只不过...他早已从阿水口中探得部分信息。 林琛想着一石二鸟,让他错过进宫搭救沈无忧的最佳时机,又想着给他扣上一顶御下无方的帽子。 那么,他便将计就计好了。 至于皇宫那边,他也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尽可能拖延时间。 他有着极其充足的时间能够救出沈无忧... “林总兵这是非要往本王身上泼脏水?”顾景炎并不想耽误时间,直接起身,让流火给他披上了外衣。 “王爷见谅!”林琛颔首作揖,仍旧寸步不肯退让。 “罢了,本王便随你走一遭。” 顾景炎即刻吩咐流火,将马厩里最快的一匹马给牵了出来。 第151章 顾景炎沈无忧被抓现行 “王爷身体不适,何不坐马车前去?” 林琛还想着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见流火牵来了汗血宝马,又一次试图阻止。 “本王的部下在外肆意诋毁本王,若是去晚了,本王的名声受到损害该当如何?”顾景炎干脆利落地上了马,也不管身后的林琛能不能跟上,策马绝尘而去。 “就这么在意那个女子?” 林琛盯着顾景炎的背影,眸色愈发深沉。 印象中,顾景炎绝对是一个可怕且可敬的对手。 没成想他居然还有着这么一个致命的弱点... 两人抵达稻香村时。 从村口望去,整座村庄炊烟袅袅,安静和谐得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完全不像是发生过暴乱的模样。 顾景炎翻身下马,面色凛然地回头看向神情错愕的林琛,“林总兵,反贼在哪?” “也许...在村庄里面?” “你最好不是在耍弄本王!” 顾景炎拂袖,快步往村庄里走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自己的部下在路边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施粥放粮。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顾景炎停住脚步,冷声问道。 “回王爷,稻香村世代以耕田为生,今年收成很不好,村里许多人因为吃不起饭而被活活饿死。我等便拿出了自己的俸禄,买了些米,煮成粥,希望能帮他们渡过难关。” “你们今日除却在这里施粥放粮,可还做过其他什么事?” “未曾。” “本王知道了。” 顾景炎点了点头,看向林琛的眼神更加冰冷,“林总兵,尚方宝剑你就是这么用的?这么点小事儿也需要本王亲自来看?” “王爷,那反贼肯定是提前收到消息,藏起来了。” 林琛为了完成顾北宸交代的任务,亲自将安排在顾景炎手下的死士推了出来,按理说他们今日势必会在这一带作恶才是。 “哦?你倒是说说那反派姓甚名谁。” “据说,有一个叫江明,另一个叫刘琦。” “他们何时做的恶?何时欺男霸女,又是在何时口出狂言?” “卯时末刻,天光大白的时候,有人曾目睹他们欺负良家女,还说什么要辅佐王爷登基。”林琛昨日就叮嘱过这两人,作恶的时间一定要不早不晚,卡在卯时末刻。 只有这样,才能留够时间发酵舆论,也才能不早不晚地在特定时间点,将顾景炎引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 顾景炎在一两个时辰之内怕是难以脱身的。 “林总兵,你确定没记错?” “这么大的事,我不会记错。”林琛嘴上这么说着,心底里已经开始打起了嘀咕。 这事儿除了两个当事人,并无第三人知晓。 按理说是不太可能出差错的。 然而,顾景炎听他这么一说,却直接抽出了他手中攥着的尚方宝剑,直指他的眉心,“林琛,你涉嫌污蔑忠良,挑拨离间,该当何罪?” “王爷何出此言?” “江明和刘琦二人于子时三刻死于京都城的酒馆之中,死因为争执斗殴。本王问你,子时死掉的两个人,如何在卯时欺男霸女?你别告诉本王,是那两人的鬼魂在作祟!” “死了?” 林琛蹙着眉头,他意识到情况失控,立马下跪求饶,“王爷喜怒,臣只是护君心切,才会失了分寸,还望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本王重疾缠身,你却非要本王吹这一路的风。林琛,本王知道皇兄很是信任你,所以本王不杀你。” 顾景炎将尚方宝剑扔在林琛面前,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本王这就进宫,亲口问问皇兄,他会如何处置你。” 话落,顾景炎又一次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往皇宫方向赶去。 稻香村这一遭他必须来。 只有将脏水反泼到林琛身上,他才能有个正当的理由,名正言顺地闯了顾北宸的兴庆宫。 “糟了!” 林琛即刻让人给顾北宸传了话,但仍旧赶不上顾景炎的速度。 他阴沉着脸,开始复盘自己究竟哪里漏了馅。 京都城里遍布顾景炎的眼线。 因此他并没有选择让自己的人同死士交谈。 江明此前酷爱逛窑子,算是醉佛楼红拂姑娘的入幕之宾。 林琛便想着将暗号留在红拂房里。 江明得知林琛去找过红拂,必定会去一探究竟。 这一切,就连红拂都不知道,顾景炎是怎么知道的? 实际上,顾景炎听阿水说红拂对林琛动了情,总想着让他为自己赎身,便猜到了他的计划。 林琛一年到头,回京的时日寥寥无几。 而红拂为了他,基本上只卖艺很少卖身。 除却部分身份尊贵的客人她没法拒绝,其他客人她是一概不接的。 江明不过是一个正四品的武将,能成为红拂的入幕之宾,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昨夜林琛离开醉佛楼后不久。 江明也去找了红拂。 得了死令,他倒是没想着逃,而是约了另一个死士一起,在酒馆吃断头饭。 接下来的一切,顾景炎基本上靠猜的。 为绝后患。 他半夜便让手下去杀人灭口,并封锁了两人暴毙而亡的消息... 顾景炎攥着缰绳,心下愈发忐忑。 他很清楚沈无忧向来聪慧,拖延点时间肯定是可以的。 而且就算赶不及,他还有第二套方案。 今早他特意让刘太医诊脉,一是为了让人知晓他病情严重,以此来消弭顾北宸的戒心。 二是指着刘太医给太后传话。 他母后最是心疼他,得知他染了伤寒。 必定会强行让他去她宫里养病。 这么一来,他又多了一个名正言顺进宫的机会。 而且... 时间上要是真的来不及,沈无忧也有可能托人火烧华翠宫。 他现在赶去华翠宫的话,应该刚刚好... 另一边,兴庆宫里。 顾北宸仍乐此不疲地给沈无忧夹着菜,“沈爱卿,还是多吃点吧!不然朕担忧你这样的小身板,一会儿承受不住。” “皇上此话何意?” 沈无忧已经给顾北宸反向下了药,她再拖延半个时辰也是能够做到的。 问题是,顾北宸给她下的药太猛。 加上她怀了身孕,体质有些变化,对药物的免疫能力远不如之前。 她现在热得浑身冒汗,连看顾北宸身边的公公都觉得眉清目秀... 再这么下去。 顾北宸什么都不用做,她怕是就会丧失理智,朝他扑过去了吧? “朕没有别的意思,爱卿多吃点。”顾北宸见沈无忧的脸色越来越红,他的笑容也愈发深刻。 他之所以愿意给她这么多的时间,不过是想让她主动投怀送抱。 顾北宸很想知道,让顾景炎目睹沈无忧主动攀缠他脖颈,娇媚索吻的浪荡样子,会不会心如刀割? 能让顾景炎痛苦。 顾北宸觉得简直比一刀杀了他还要痛快。 “皇上,臣身体不舒服,想回府静养。” 沈无忧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如若陈岁愿意帮她的话,华翠宫那边应该马上就要起火了。 她现在这种状态确实撑不了太久。 可要是华翠宫在一刻钟之内没有起火,她就彻底完蛋了。 “哪里不舒服?可需要朕给你看看?” 顾北宸顺势抓住了沈无忧搁在桌面上滚烫的手。 她的手很好看,根根手指纤长白皙,掌心绵软,仅刹那间,就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只是... 顾北宸总感觉今日自己的身体有些奇怪。 这样的绝色美人在旁,他的身体为何还是无动于衷? “皇上,别...” 沈无忧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被顾北宸紧紧攥住的手,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上回贵妃偏殿那场意外,让她以为自己为了活命,关键时刻是可以弃贞洁于不顾的。 但事实上,似乎还是人的原因。 顾北宸碰她一下,她都抵触得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沈爱卿的手怎么这么烫?” 顾北宸不喜欢被拒绝,见沈无忧抽回了手,心中猝然冒出滋滋燃烧的火苗。 他再也不想等,正打算将她抱上龙榻。 反正看她现在的模样,再过一刻钟就该彻底失去理智。 然而就在他触碰到她的那一瞬。 外头忽然传来了张皇失措的通报声:“皇上,不好了!华翠宫走水,太后娘娘被浓烟呛到,昏迷了!” “华翠宫走水?!”顾北宸拧着眉头,气得咬牙切齿。 他寻思着华翠宫走水一定是顾景炎的手笔,但他偏偏又不得不去! 如果太后有了任何的闪失。 顾景炎没了后顾之忧,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起兵造反。 顾北宸回眸看了眼面色绯红的沈无忧,随口让邓公公看住她,便步履匆匆地赶去了华翠宫。 “好难受,我想出恭!” 沈无忧见顾北宸一走,连忙叫唤出了声。 邓公公面露难色,虽说他是个太监,但终究男女有别。 他总不能跟着沈无忧去官房吧! 无奈之下,他只能叫来两个宫女,领着沈无忧去往官房。 进了官房。 沈无忧略略往两个宫女面前一挥袖,两人便双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随后,她又掏出了一粒丹药塞进了自己嘴里。 这粒药有解百毒的效用,对于她此刻的症状应当有所缓解。 不过催情散之类的药物,和其他药物总归不太一样。 解法多是需要阴阳交合。 药剂轻一点的,可以硬扛过去。 若是药剂过猛。 死在床上都是有可能的。 “一定不能自乱阵脚,一定不能...” 沈无忧稍稍定了定心神,旋即从官房里那扇并不算宽的窗户偷偷溜了出去。 为防邓公公发现她开溜,将她重新抓回。 加上她对皇宫里的布局并不熟悉,她只能快速地跑去她相对熟悉的华翠宫。 华翠宫是太后的寝殿。 顾北宸就算再荒唐,也不可能在华翠宫对她做什么。 此时,华翠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 还有一部分宫女太监,正上蹿下跳地去解救受惊了的翡翠。 顾北宸赶来的时候,太后才从晕厥中清醒了过来。 “母后,你现在感觉如何?” “胸闷,头晕。” 太后捂着胸口坐了起身,她还没来得及缓过一口气,瞳孔忽然剧烈地震颤着。 她下意识地抓住顾北宸的胳膊,声音焦灼到发颤的地步,“宸儿,炎儿还在偏殿里静养!你快让人去看看!” “皇弟怎么会在这里?” 顾北宸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失控,试探性地问道。 太后此刻已经下了榻,着急忙慌地往偏殿赶去,“哀家听说他染了风寒,还一直咳嗽,便让他进宫养病。没成想,膳房竟突发意外,发生了爆炸。” “......” 顾北宸更加猜不透顾景炎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 顾景炎和林琛二人出发去稻香村时,林琛还特意让人给他传了口信。 难道...林琛那个废物计划失败了? 顾北宸阴沉着脸色,随着众人一起,快步往偏殿走去。 华翠宫偏殿并没有受到爆炸的波及,此刻门扉紧锁。 可里头却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脱衣服。 其中又夹杂着男人的低喘... 太后关心则乱,压根儿没发觉这声音不对劲,急匆匆推开了偏殿大门。 门扉被推开的刹那。 所有人纷纷瞪大了眼眸。 昏暗的光线中,顾景炎光着上身,似是在强吻身下的女子。 女子双手被捆住,高举过头顶。 看样子似乎是被强迫的... “炎儿?” 太后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她深知顾景炎作为外男,在宫闱之中做出这种事于理不合,此刻也是慌乱不已。 而让她倍感困惑的是。 顾景炎不是对女子没兴趣? 他到底是和谁搞在一起? 要是和她宫里的人也就算了。 若是和别人... 整个后宫除了华翠宫,基本上都是顾北宸的女人。 顾景炎这种行为怕是会触怒顾北宸。 “皇弟,你...” 顾景炎全然遮住了女子的身体和面容,但顾北宸还是从着装上认出了沈无忧。 好,还真是好得很! 他让邓公公看着沈无忧,沈无忧竟跑到了这里来。 同时,他还让林琛支开顾景炎。 结果顾景炎也来了这里! 合着他们全部都在耍弄自己? “皇兄?” 顾景炎转过身,错愕地看向门口处的众人。 下一瞬,他即刻翻身下榻,并顺手用被褥将沈无忧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顾景炎,你这是在做什么?后宫重地,岂容你这般胡闹?”顾北宸气得浑身发抖。 第152章 我所求不过一个她 太后深怕顾北宸因为这事儿而对顾景炎不利,即刻差遣身边的人,怒声道:“来人!将那贱婢从榻上拖下来,乱棍打死!胆敢勾引当朝王爷,其罪当诛!” “母后,这不关她的事。” 顾景炎即刻制止了试图上前将沈无忧拖下卧榻的太监,随后轻俯下身,捡起掉落在地的衣裳,随意披在了肩上。 “炎儿,你跟母后说实话,是不是着贱婢趁你虚弱的时候,蓄意勾引你的?” 太后手心里已然泌出了一层冷汗,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顾北宸本就对顾景炎有些偏见。 给他逮着这么一个能够落井下石的机会,顾景炎怕是很难自保。 顾北宸看出太后有意袒护顾景炎,冷笑出声:“母后,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不必急着给皇弟脱罪。” “......” 太后眉心紧蹙,想说什么,终究是没再开口。 顾景炎穿好衣裳,这才徐徐走向顾北宸,“皇兄,臣弟未曾想过淫乱后宫,还请皇兄明察。” “那你倒是说说,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顾北宸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看中的女人被顾景炎强占了身子,他如何能不气? 为了将沈无忧收入后宫。 他甚至派林琛特意支开了顾景炎。 谁知,本该被困囿在稻香村的顾景炎,竟这么及时地出现在华翠宫! 退一步说。 华翠宫的这场火也是诡异至极。 不出所料的话。 这场火和顾景炎绝对逃不了干系。 顾北宸越想越气,他暗暗腹诽着,这一回就算太后求情,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顾景炎。 “皇兄,这事说来话长。真要说,须得从今日一早林琛手持尚方宝剑跑来找臣弟时说起。” “他说臣弟部下在稻香村欺男霸女,还妄图造反。臣弟为证清白,强撑病体赶往林琛所说的稻香村,结果只看到臣弟部下在布粥放粮。” “臣弟认为,林琛是故意给臣弟使绊子,碍于他是皇兄的人,也不好怪罪。” “由于赶去的路上太过着急,再度受寒,母后得知后便让人接臣弟进宫养病。” “臣弟一进华翠宫便在偏殿卧床休息,谁知宫婢送来的药里似乎添加了催情散之类的药物,这才致使臣弟完全失控。” 顾景炎在替自己解释的时候,还不忘告林琛的状。 既然顾北宸想出了这样的损招针对他和沈无忧,那么就别怪他反手将林琛给拖下水。 “林琛竟做出这般荒唐的事?” 顾北宸冷了脸,得知林琛连这么简单的栽赃嫁祸都没做好,心下气恼不已。 太后则更关心卧榻上的女子是谁。 顾景炎都说了他是被人下了药。 因此,只要卧榻上的女子不是后妃,顾景炎就不会被怪责。 “炎儿,卧榻上那女子是谁?是不是她给你下的药?” “给儿臣下药的人不是她,她只是路过,是儿臣在失控的状态下害了她。” “那...她是哀家宫里的?” “不是。”顾景炎不想当着太监宫女的面说这事儿。 话说一半,又戛然而止。 他转头看向顾北宸,极为愤慨地说道:“还请皇兄为臣弟做主!臣弟莫名被林琛摆了一道,莫名中了药,请皇兄彻查到底,还臣弟一个清白!” “中药?” 顾北宸冷哼,顾景炎分明是掐着时间赶过来的,鬼会信他中药! “朕这就让太医给你好好看看!” “多谢皇兄。” “卧榻上那女子,你准备让她躲到什么时候?”顾北宸睨了眼被褥下微微鼓起的一小团,心中骤然闪过一抹刺痛。 沈无忧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难道,她早就和顾景炎串通好,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戏耍他? 顾景炎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沈无忧此刻的媚态。 下榻的时候已然点了她的穴道,防止她因为药效而做出一些有辱她名声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卧榻的方向,即刻收回眼神,对顾北宸说道: “她被臣弟折磨得狠了,此刻已经晕厥过去。皇兄要是有什么疑问,问臣弟就行。她什么都不知情,是被臣弟强迫的。” “你倒是会怜香惜玉!” 顾北宸一听沈无忧被顾景炎弄到晕厥,脑袋里像是有无数烟花炸开。 他气得面色发青,恨不能亲手将顾景炎给阉了。 诚然,他之所以想要掠夺沈无忧,很大的程度上是想让顾景炎痛苦。 但他对沈无忧的欣赏也是不掺水分的。 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子。 但凡是个正常男子,都有可能心生爱慕之意... “是臣弟轻薄了她,臣弟愧对她。” 顾景炎将所有的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他不想让人说沈无忧中了药如何如何勾引他。 人言可畏,她受到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他不舍得她被人用那么难听的话攻讦。 “......” 顾北宸察觉到事情完全失去了控制,气愤地甩袖离开了偏殿。 太后从未见顾景炎这么护着谁。 她愈发好奇卧榻上的女子是谁,正想上前掀开被褥一探究竟,却被顾景炎一把抓住手腕,“母后,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是她。” “她到底是谁?炎儿,你该不会还想瞒着母后?” “你猜到了的,不是吗?” “...你皇兄特地招她进宫,明显是对她有意,你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她?” “是皇兄欺人太甚!我所求不过一个她,他偏要抢。” 顾景炎什么都可以让给顾北宸,连皇位他都让出去了。 可沈无忧,他说什么都不可能让。 “母后,事已至此,她我是娶定了。”顾景炎极其认真地补充道。 走出偏殿时,他又一次忧心忡忡地往榻上看去。 沈无忧的情况很不好,他只是点了她的穴道,根本没办法缓解她此刻的痛苦。 加上她还怀着身孕。 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大出血,到时候孩子应该也是保不住的。 太后见顾景炎这般坚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罢了!你若是这么喜欢她,母后必定会全力帮你。” 话音一落,她又命自己的贴身宫婢前去照顾沈无忧,“金钏,你进去好生照看着她。切记不得多话,这件事不准对任何人说起。” “是,太后。” 金钏得令,即刻进了偏殿,规规矩矩守在沈无忧身侧。 事实上太后也不是不喜欢沈无忧。 沈无忧身上有着宫闱女子可望而不可即的自由灵动的美。 她甚至是有些羡慕沈无忧的。 这样大胆,炽热又才华横溢的女子,确实不该困囿在深宫之中。 如若沈无忧此前未曾有过婚配。 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王妃人选。 问题是,她嫁过人。 和离的时候还闹得沸沸扬扬。 顾景炎要是娶了她,往后还不被人笑死? 堂堂一个王爷。 最起码也得配个知书达理且身世清白的大家闺秀。 娶个二婚女子,实在是很不像话! 第153章 顾北宸被逼着同意赐婚 另一边。 顾北宸请了太医给顾景炎诊脉。 他并不相信顾景炎也中了药。 如若诊脉的结果和顾景炎说的不一样,今日他非得给顾景炎一点颜色瞧瞧... “刘太医,皇弟情况如何?” 顾北宸的脸色很难看,他很清楚华翠宫走水肯定和顾景炎脱不了干系。 可惜,他没能抓到任何证据。 “回皇上,王爷伤寒合并风寒,情况很严重。加之误服了大量催情药,使得体质更加虚弱。不过眼下并没有性命之忧,静养上五六日,便会有所好转。” “...催情药?” 顾北宸深知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往顾景炎头上扣罪名,心下更加郁闷。 但偏偏他又不能当场发作,只能沉着脸叫来了给顾景炎送药的宫婢。 宫婢看上去就十三四岁的模样。 她怯生生地跪在地上,大大的眼睛惶恐地盯着高位上的太后和顾北宸。 而坐在一旁的顾景炎也给了她很大的压迫感。 这三人的气场相当强大。 哪怕一句话不说,都能让她吓得汗流浃背。 好一会儿。 顾北宸才开了口,声色冰冷彻骨,“是你给朕的皇弟下了药?” “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 宫女跪伏在地,哆哆嗦嗦地解释道:“奴婢只是奉命去太医院取药,是李太医将煎好的药亲自交到奴婢手中的,期间奴婢没有打开查看过。” “那你途中可遇见过什么人?”顾北宸眯了眯眸,沉声问道。 “路上,奴婢只见过邓公公。他在官房前站着,还跟奴婢说了几句。” “都说了什么?”顾景炎问道。 “...没说什么。” “不说实话是欺君大罪,你可考虑清楚了?”顾景炎厉声逼问。 “王爷饶命,奴婢说就是了。邓公公让奴婢跟着他,他还摸了奴婢的脸,奴婢害怕,跑掉了。” 宫婢此话一出,顾北宸的脸色更加难看。 原本这把火怎么着都不会烧到自己身上,若是扯到邓廖头上,那他母后又该怎么想他? 邓廖是他身边的大红人,也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之一。 若是邓廖被查出和这事儿有关,太后和顾景炎肯定会以为是他指使的邓廖。 顾景炎见顾北宸沉默不语,又一次开了口:“皇兄,还请您让邓廖前来当面对峙!臣弟认为,应当不是这个宫婢下的药。暂且不说别的,在后宫之中她根本没办法弄到那种药。” “宣邓廖。” 顾北宸最终还是找来了邓廖。 思虑再三,他还是觉得邓廖不可能在顾景炎的药里添加催情散。 因此,找他来问问也是无妨... 不多时,邓廖就被带入到了华翠宫中。 “邓廖,是你害的本王?” 顾景炎在他前脚刚踏入华翠宫之际,便起身上前,冷声质问着他。 “奴才冤枉!奴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邓廖眼露迷茫,连忙摇头喊着冤。 “那本王问你,是你下的药?”这一刻,顾景炎将沈无忧给他的乖乖粉全都给邓廖用了。 因此只要他的问法够巧妙,就不怕邓廖不说实话。 “...是。” 邓廖双目发直,好一会儿才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顾北宸没想到邓廖会这样说,一不小心尽数喷出了刚入口的茶水。 “邓廖,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气急败坏,快步上前就想掌掴他。 “母后,稍安勿躁。” 顾景炎拦住了太后,接着询问着邓廖:“邓廖,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要下药?” 他没提邓廖是给谁下药。 因此中了乖乖粉的邓廖直接默认顾景炎说的是他给沈无忧下药一事。 邓廖的目光很是呆滞。 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是皇上让奴才在饭菜里下的药。他担心剂量不够,特地让奴才下了二十包催情散和蒙汗药,为的就是将沈少卿彻底迷晕。” 二十包?! 顾景炎一听脸都绿了。 怪不得对一般药物免疫的沈无忧也中了招。 这么猛的药谁遭得住! “皇兄,邓廖说的可是实情?”顾景炎攥着拳头,他强忍着想要上前狠揍顾北宸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问。 “岂有此理!朕给她下药做什么?” 顾北宸上前,一脚踹在了邓廖膝盖上,“混账东西,朕什么时候让你做过这种事?” 他不清楚邓廖究竟中的什么邪,反正很诡异就是了。 本打算让人将邓廖带下去醒醒神。 结果邓廖竟先他一步,絮絮叨叨地接着说道: “皇上是在昨天一早吩咐奴才去宫外弄药,而后又于今日一早让奴才去打探九王爷的病情,之后奴才按照原计划,在饭菜里下了药,又根据您的吩咐时刻看着沈少卿。只是她进了官房后便没有出来,至今不知所踪。” “皇兄这么暗算沈少卿,就不怕天下学子寒了心?”顾景炎勾了勾唇,眸色中藏了一丝深意。 “邓廖发了失心疯,他的话不能信。” 顾北宸担忧邓廖再说出什么秘密,即刻让人将他拖了出去。 “皇兄,臣弟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何要如此暗算臣弟?淫乱宫闱这样的罪名,臣弟担不起。你要是想让臣弟死,直接赐死臣弟就行了,又何必让邓公公处心积虑地给臣弟和沈少卿下药?” “朕没有让人给你下药。” “今日一早,林琛带着尚方宝剑,逼着臣弟强撑病体去往稻香村看上一出闹剧,差点害得臣弟病死途中。如果不是皇兄授意,臣弟以为他没有这个胆子敢这么做。” “皇弟,你多心了。林琛以下犯上,朕会严惩。” 顾北宸很清楚,如果正面对上顾景炎,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后退一步。 “事已至此,臣弟只想着对沈少卿负起全责。其他委屈,臣弟受了也就受了,但臣弟没办法让沈少卿跟着受委屈。” “你打算怎么负责?” “臣弟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于情于理,都该娶她。” “她嫁过人,名声不好。当不了你的正妃,她若愿意,当个妾室还是可以的。” 顾北宸深知沈无忧性子刚烈,当初就是因为裴行止要纳妾,她才会闹着要和离。 如若顾景炎也只能让她做妾,她大概率不会嫁。 “臣弟别无所求,只求以正妃之位将她迎娶进门。”说罢,顾景炎立刻将袖中的太子印和太子册交到了顾北宸的手里。 当初先皇是打算立顾景炎为太子的。 只可惜他病重时,顾景炎在外征战,所有事务都由顾北宸打理。 后来先皇驾崩,遗诏里写的是将皇位传给顾北宸。 当时,没有当过一天太子的顾北宸继任了皇位,朝中诸多文武大臣对此皆颇有微词... 现下,顾北宸看到太子印和太子册的那一刻,眼里写满惊骇。 如果顾景炎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拿出太子印和太子册,那么所有人都会怀疑先皇遗诏被人造了假。 这么一来,他的皇位都有可能保不住! “皇兄,臣弟这份厚礼够诚意吗?”顾景炎一直没有交出太子印,就是为了给自己和太后留条生路。 要是顾北宸咄咄逼人,他也不是不能反。 如今交出太子印符,就意味着他想造反的话,会吃力很多。 不过为了沈无忧,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154章 顾景炎,你是不是不行? 顾北宸摩挲着手中的太子印,闭了闭眸,很快做出了决断,“你既这么想娶她,朕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多谢皇兄成全。” 顾景炎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可能在旁人看来他损失惨重,他却觉得,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朕会尽快下旨赐婚,让你以正妃的规格将她迎娶进门。” 顾北宸将太子印和太子册小心地收到了袖中,尽管心有不甘,还是坚定地走出了华翠宫。 这些年来,后宫之所以没有诞下一个皇子。 就是因为太子印的缺失。 他担心被人发现太子印不在他手里,后妃一旦生下皇子,就会被他在第一时间弄死。 有了太子印,便意味着他的皇子们不用再死了... 太后等顾北宸走后,这才压低了声对顾景炎说道:“炎儿,太子印信你不该交出去的。” “母后,你是知道的,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那你为何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交出太子印信?炎儿,为了一个女子,你当真不惜和你皇兄反目?” “就算不是为了她,但凡是我想要的,皇兄都会一一抢夺。” “所以,你放火烧华翠宫,给自己下药,都是为了她?” 太后是怎么也没有料到,顾景炎会对沈无忧这么上心,在此之前,她还以为顾景炎喜欢的是男子。 突然得知他喜欢的是女子,太后心底里其实是欢喜的。 问题是,顾北宸对沈无忧也颇有好感。 顾景炎要是娶了她,无异于给自己埋下一个巨大的隐患。 “是皇兄逼我的。” “你给自己下药一事,你皇兄若是细查下去,怕是会出问题。” “他不可能追查下去。他给朝廷重臣将门之后下药一事是确实存在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 太后发现顾景炎这般执拗,更加无可奈何。 沉吟片刻。 她又一次开口问道:“炎儿,你当真不介意沈无忧嫁过人?说难听点,她...” 顾景炎没有等太后说完,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没什么好介意的,我只知道我非她不娶。” 话音一落,他便急不可待地去了偏殿。 金钏见顾景炎走来,悄然退了出去。 这会子,偌大的偏殿里就只剩下了顾景炎和沈无忧两人。 他忙揭开盖在她身上的被褥。 此刻她的脸已经被热气熏得通红,额前碎发也全被汗水浸湿。 “你还好吗?” 顾景炎解开了沈无忧的穴道,轻轻擦拭着她汗湿的额头。 “不太好。” 沈无忧摇了摇头,她本来就热得要命,还被他用被子蒙了这么久,身体的温度高得骇人。 她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像是抓到了冰块一般,再舍不得松开。 感受到沈无忧手心的灼热。 顾景炎愈发担忧,“真的没有解药?” “很难解,短时间内调配不出解药。” “本王先带你出宫。” 顾景炎小心翼翼地抱起沈无忧,起身时还不忘用披风将她遮盖得严严实实。 没走几步,他便把她抱上了马车。 宫闱之中很多地方都是不能驾车的。 今日他再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 反正顾北宸收了太子印,短时间内也不会来找他的麻烦。 上了马车后。 顾景炎这才将盖在沈无忧身上的披风给揭了下来。 这一路上,他没有让任何人看见沈无忧的真容。 因此这件事的真正知情者。 只有他,太后及其宫女,以及顾北宸和邓廖。 这么一来,这事儿绝对不可能传出去。 沈无忧的名声也不会有丝毫的损害... “王爷,我不舒服。” 马车里,沈无忧仍旧紧紧抓着顾景炎的手。 浑身燥热的感觉太难受了。 要不是理智还在,她怕是已经对顾景炎上下其手了。 “忍一下?回府后泡半日冷水,应该就没事了。” 顾景炎和沈无忧两人都没有提及昨晚的不愉快,就好像昨夜无事发生。 “忍不了...” 沈无忧对此也很是头疼,要怪只能怪顾北宸下药太猛。 饶是她的特殊体质,都遭不住。 若是换成寻常人。 可能已经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了。 “你也可以把本王当解药,前提是不得再说那种不要本王的话。”顾景炎想起沈无忧将婚前协议都给撕得粉碎,心下骤然有些委屈。 沈无忧也在同一时刻想起了顾景炎逛窑子的事,她用尽浑身气力推开他,“不!不需要你。” 为了保持清醒。 她又取下发髻上的簪子,试图用簪子划破自己的身体,让疼痛感来助她保持清醒的状态。 “无忧,别伤害自己。” 顾景炎捉住了她的手腕,一把抢夺下她手里攥着的发簪,“本王不是在这吗?你可以对本王随心所欲,没必要伤害自己的。” 事实上,顾景炎也想过自发自觉地充当她的解药。 但这事儿只能她先主动,以防她事后会后悔。 “你把簪子还我!” 沈无忧不满地抿着唇,理智告诉她,一定要离顾景炎远一些。 就冲他会逛窑子这一点。 她便没办法和他再发生任何肢体上的亲密接触。 可眨眼的功夫。 她又坐到了顾景炎腿上,热切地吻住了他好看的菱唇。 由于经验的缺失。 一通乱啃下来,两个人的嘴唇都肿得不成样子。 沈无忧感觉到嘴唇上酥酥麻麻的痛感,略有些无语:“你是不是不行?怎么弄得我这么痛...” “...再试试?” 顾景炎不服,扣着她后脑勺吻得格外卖力。 两人也从座位上一起摔到了马车的车板上。 顾景炎才解开她的腰带,手才探进去,沈无忧又一次清醒过来。 她打了个激灵,立刻抓住他作乱的手,“不要...” 第155章 本王什么时候喝过花酒? 顾景炎默默抽回了手,声音略带喑哑,“你确定你受得了?” 沈无忧的呼吸愈发急促,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美色当前,她真的很难把持住自己。 但只要想到顾景炎乱得不能再乱的私生活,她还是很坚定地说道:“熬过去就好了,你快点打晕我。” “咱们的婚事很快就能定下,你不需要这么忍着。” 顾景炎是觉得没必要忍,他又不是不负责。 而且太医说了,月份小也是可以进行房事的。 如果不是流产体质,只要小心一点,一般情况下不会影响到孩子。 后宫之中,有不少妃子在孕期也是需要侍寝的。 通常情况下问题并不大。 “我不要和你...快打晕我!” 沈无忧的态度很是坚决,她没办法忍受顾景炎逛窑子的行为。 合理上说,她可能是有点精神洁癖的。 “不要和本王?” 顾景炎被她的话语刺痛了,她不想和他,是因为心里有谢羡之? “顾景炎,打晕我。” “...好。” 顾景炎一掌劈在了她后颈处,等她晕厥过去,这才将她重新抱到了怀中。 这一刻,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甚至想过给沈无忧自由,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深思熟虑过后。 他还是打算给自己一个机会,赐婚的诏书很快就会下来。 也许时间久了,他还有可能打动她。 她也说过,她喜欢过采花贼。 她能喜欢他一次,他一定可以让她再次喜欢上自己... 顾景炎把沈无忧带回护国公府时,秀儿赶在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王爷,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她焦急地在顾景炎身边打转。 “她没事,身体热度已经降了很多,睡一觉就好了。” 顾景炎将沈无忧轻轻抱到卧榻之上,又让秀儿拿来了面巾给她进行局部冷敷。 “王爷,我家小姐是不是中药了?” 秀儿即刻放下幔帐,小心翼翼地用凉水给沈无忧擦拭着身体。 “嗯。”顾景炎并没有去看幔帐里的光景。 沈无忧都快失去理智的时候还不忘拒绝他,这让他很是伤心。 “秀儿,你好好照顾她。本王染了风寒,在这久留怕会传染给你们。” “王爷,小姐在进宫之前亲自给您煎了药,您现在喝不喝?小姐很会开方子,以往我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副药下去立马就见效了。” “她给本王煎药了?” “是呀!” 说话间,秀儿就让梅香将沈无忧煎好的药送了进来,“小姐走得急,火候对不对我就不清楚了。小姐说过,煎药的火候很重要,也会影响药效。” “无妨。” 顾景炎接过药,慢条斯理地喝着。 这药很苦,苦到难以下咽。 按理说,一口闷是最合适的。 可他偏偏不舍得一口闷。 小口小口地品尝着,眼看马上见了底,还有些不舍。 秀儿无语地看着顾景炎,他这吃相也太斯文了吧... 吃其他东西也就算了。 这么苦的药直接灌进去才是最合适的。 一勺一勺地喝,他难道不觉得苦? “王爷,您需要蜜饯吗?” “不需要。” 这药比沈无忧亲手做的佛跳墙还难吃。 但是顾景炎却稀罕得不得了。 昨晚他们大吵了一架。 他以为沈无忧不会再理他,没想到她今早就给他煎了药。 这证明,她心里多少是有他的。 他只要再努努力,迟早能够取代谢羡之的位置... 沈无忧彻底清醒过来,是在一个时辰之后。 秀儿恰巧去换水。 屋里只有顾景炎一个人意犹未尽地喝着药。 “王爷?” 沈无忧下了榻,朝着桌边的顾景炎走来。 见他一脸享受地在喝药,她显然很是不解,“这药很苦,你就这么喝?” “这是第三碗了,秀儿说只剩下最后一碗,本王舍不得那么快喝完。” “你是不是有病?” 沈无忧无语至极,夺过他手中的药碗,直接将药汁淋在屋里的盆栽土壤上,“这药一天喝一碗就行了,一下子喝三碗是谁教你的?” “......” 顾景炎也跟着站起身,“本王不知道不能多喝。” “你身体没事吗?” “没事。” 顾景炎话音刚落,两管鼻血就簌簌流了下来。 他伸手抹了一把。 意识到这可能是药喝多了的后遗症,连忙转过身,擦干净后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就怕沈无忧笑他。 “流鼻血了?” 沈无忧翻起了药箱,好一会儿才将一颗药丸给他递过去,“吃了,止鼻血的。” “抱歉,让你破费了。” 顾景炎知道沈无忧研制的丹药都很贵,接过手的时候还不忘道歉。 “今日的事还是要多谢王爷仗义相救。” “这是本王该做的。不过,还是得委屈你一下,皇兄赐婚的诏书很快就会下来,你就算是不想嫁,也得嫁了。” “好。”沈无忧答应得很是爽快,她也没有不想嫁。 顾景炎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救她,她其实是很感动的。 她只是介意顾景炎喝花酒找女人。 “王爷,有件事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 “我不太能够接受你喝花酒这种行为,就算我们是契约成婚,我还是希望你能注意一点。” “本王什么时候喝过花酒?本王就只有过一次,还是和你。你也知道,本王连亲吻都不会,如果经常出去寻花问柳,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 顾景炎觉得自己要被冤死了,沈无忧为什么会认为他会去喝花酒? 当然,身为一个男人,他不可能逢人就说他没有过那方面的经历。 在军营里,他没少被将士们笑话。 大家都笑他,司熤也打趣他都已经到了及冠之年,还留着童子身。 甚至有一次,路途中遇到浓重瘴气。 司熤这货还让他就地解手,说是童子尿能破瘴气。 那会子他是真的觉得挺丢人的... 但是他不说,沈无忧也应该清楚的呀! 他第一次都找不准位置。 他有多纯纯情,她应该是清楚的吧? “以前的事我不想追究,但是往后,我希望你能够管住自己。只有禽兽才控制不住欲望,王爷你应该不至于控制不住,对吧?” “以前什么事,你倒是说说?” “你心知肚明。” “你不说,本王怎么会知道?” 顾景炎隐隐察觉到不大对劲,他向来洁身自好,沈无忧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说这些? 难道,是谢羡之那个狐狸精在她面前嚼舌根了?! 第156章 沈无忧吃醋,你和阿水甚是亲密 沈无忧并不想无休止地内耗下去,索性开门见山地询问着顾景炎:“你是醉佛楼的常客,对吧?” “本王确实经常去。不过本王只是去打探消息的,其他什么都没做。” “你确定没做其他的?” “听小曲算不算?” 顾景炎多少有些心虚,他去醉佛楼也不算是什么都没做。 听姑娘唱曲儿,以及让姑娘们陪酒,这些事都是做过的。 在朝为官,平日里在府中议事多有不便。 要是被疑心病极重的顾北宸得知,难免节外生枝。 因此大部分朝中官员议事不是在茶馆,就是在醉佛楼。 这一来二往的,他其实早就习惯了醉佛楼的环境。 他不知道沈无忧会不会介意这些,反正他今后会记得少去这种烟花之地。 “只是听姑娘唱曲儿?” 沈无忧也知道很多朝臣喜欢在烟花之地商议正事,她肯定也不会把他管得这么死。 “不然呢?” 顾景炎略有些迷茫,沉声补充道:“除此之外,大部分时间本王都是去找柳溪的。” “可是我昨晚分明亲眼看见,你和一个女子进了醉佛楼的厢房!” “你是指阿水?” 顾景炎压根儿没把昨晚和阿水的单独会面放在心上,见沈无忧提起这事儿,多少有些诧异。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你和她甚是亲密。” 沈无忧语气颇酸,她很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她还是太在乎他了。 只要想起他在外花天酒地,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本王找她不过是为了打探消息。红拂性情孤傲,在醉佛楼之中只与阿水交好。” “昨晚本王从阿水嘴里得知,红拂钦慕林琛已久,尽管林琛一年只能回京几日,她依旧想着为他守身。” “除却部分位高权重的权贵,红拂基本是卖艺不卖身的。” “本王大致了解情况后,发现红拂的恩客名单里,有一个本王的部下。那人官职不高,按理说,他不太可能成为红拂的入幕之宾。” “深挖下去,本王发现那人实则是林琛养的死士。而林琛出入醉佛楼,就是通过红拂,给死士传达命令的。” 顾景炎很耐心地向沈无忧解释着来龙去脉,他很欣喜沈无忧会吃醋。 他原以为,沈无忧对他的感觉很淡。 突然发现她的醋劲儿这么大,他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沈无忧见顾景炎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即刻相信了他的说辞,“昨晚还发生了什么?” “林琛原本是让两个死士于今早在稻香村欺男霸女,并散播本王意图谋反的谣言。本王得知此事,提前将二人杀了。” “这一切,倒也不是林琛的意思,而是皇兄的意思。” “皇兄今日召你入宫,还担心本王坏了他的事,特地让林琛支开了本王。” “本王原本是打算以林琛戏耍为由,进宫前去找皇兄理论。后又因陈岁家眷火烧华翠宫,便改了主意,直接去往了华翠宫。” “说起这事儿,本王就来气。你宁可找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帮你的人帮忙,都不肯来找本王。” 听顾景炎说完,沈无忧忙小声替自己辩解一二,“昨晚我们才大吵了一架,我总不能遇到点儿事就跑去求你帮忙吧...” “所以,你昨晚那么生气是因为看到本王和阿水进了厢房?” “也没有很生气吧。” “你吃醋了,是吗?” “我没有吃醋!我吃你的醋做什么?” “本王都闻到酸味了,还说没有?”顾景炎心里暗爽不已,她会吃醋代表她在乎。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说了没有吃醋,就是没有。” 沈无忧几乎从来没有吃过醋,即便是裴行止一声不吭地把苏墨玉带回府,她也没有吃过醋,仅仅只是觉得裴行止很恶心。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陌生,甚至还有些惊恐。 她似乎因为顾景炎,变得不太像原来的自己了。 这要是搁在以往。 她是绝对不会吃醋的,她只会直接放弃他。 “好吧,是本王的错,你没有吃醋。” 顾景炎不再和她辩驳她到底吃没吃醋这件事,反正他的嘴角已经彻底压不住了。 “你笑什么?” “怎么,还不让本王笑了?” “我累了,你走吧。”沈无忧被顾景炎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即刻下了逐客令。 “本王风寒未愈,走不动道。”顾景炎索性坐到了榻上,赖着不肯走。 片刻后,他又抬起曜黑的眼眸,认真问道:“所以,你昨晚不是去找谢羡之,而是去了醉佛楼找本王?” “我确实去了醉佛楼,但不是去找你的。我原本是陪着闺中密友去醉佛楼,试图让她看清林琛的真面目,省得她恋爱脑发作,见林琛长得俊俏稀里糊涂就嫁了过去。” “你的闺中密友,指的是江尚书家的那位千金?” “嗯!昨晚你为了阿水,把她打出来了。” “本王没打她,她太聒噪了,本王只是用掌风将她推出了厢房。” 顾景炎寻思着,他们之间的误会似乎太多了些,一层隔着一层。 昨天晚上,他们居然还离谱到双向误会的程度。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信任度还不够? 或许,他们需要一定程度上的亲密接触,才能迅速提升彼此的信任度... 思及此。 顾景炎倏然起身,向她迈进了一大步。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手已然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上了桌。 “你做什么?” 沈无忧双手抵在他胸前,心脏砰砰直跳。 “本王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完全消下去,你说,你是不是该给本王一点补偿?” 顾景炎抬手摩挲着沈无忧娇嫩的唇,她的唇已经被他亲肿了。 可方才在马车上,她明显是不愿意和他发生亲密接触的。 既然误会解除了,他想再试一次。 “是你说话太难听在先,动不动就怀疑我和别人睡过。当然,我也有错,我太冲动了,不该打你,也不该撕毁协议...” 沈无忧的气势越来越弱,她发现他的脸上真的还残留着指痕,虽然不怎么明显,但还是有些歉疚。 说到最后。 她索性抻着脖子,做出了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要不,你打回来吧!” “你让本王打哪?” 顾景炎摁在她唇上的手指缓缓移至她的脸上,让他打她的脸,他可舍不得。 打屁股倒是可以... 第157章 阿水怀孕,问顾景炎怎么办 “王爷,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你现在就像是个登徒子,很色...”沈无忧挪开了他的手,她之前还以为顾景炎是个正经人,可是近几日,她发现他好像总想占她便宜。 “色?”顾景炎勾唇,他都已经这么克制了,她是怎么透过表象看到本质的? “嗯!” 沈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正常人哪有你这样摸人脸的?” “摸个脸就色了?你和本王是要成婚的,到时候...” 顾景炎话音未落,就被沈无忧捂住了口鼻,“顾景炎,你再这么不正经试试!” “不逗你了。” 顾景炎看着她愈发绯红的脸颊,轻轻挪开她的手,缓声解释:“昨天晚上,邓公公就在你院子里站着,也怪本王没收敛住脾气,把话说重了。” “邓公公也在?” “没错。本王顺势和你大吵了一架,为的就是让他们掉以轻心,不然以皇兄多疑的性子,他不太可能这么干脆地就答应我们的婚事。” “不对...我还是觉得皇上不会这么轻易地同意我们的婚事。” “本王交出了压箱底的太子印和太子册,他无论如何都是会同意的。” “你这么做,不会后悔吗?”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为了她,居然把太子印和太子册都交了出去。 太子印在他手里,他随时都有名正言顺起兵造反的理由。 就这么交出去。 意味着将来若有所异动,顾景炎再无名正言顺的理由。 “本王对那玩意儿不感兴趣,本王只想要你。” 顾景炎轻吻着沈无忧微肿的唇,见她只顾着呆呆望着自己,他又轻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酥酥麻麻,让她浑身为之一颤。 沈无忧不太适应这种感觉。 他的侵略性太强,让她倍感无所适从。 再说,天都还没黑呢!他怎么又亲上来了... 不过她并没有选择推开他。 他给她太多太多的震撼了。 他为了她,连太子印都交了出去。 也许... 她也该让自己快点适应他。 顾景炎见她没有拒绝,心下大受鼓舞。 他急躁地解开了她的腰带,想着和她更深入地交流。 反正他们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 早几天做这些事,也不是不可以。 “......” 沈无忧很是紧张,她不太想和顾景炎上床。 上次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甚至觉得他们的尺寸是不合适的。 眼瞅着他的手探进了里衣。 她又一次打起了退堂鼓,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王爷,你的病大好了?” “你不是说本王不行?本王总得证明一下。” “不用不用!我知道你很行的...” “还是证明一下吧!” 顾景炎把她从桌上拦腰抱到榻上,他总怕夜长梦多,便风急火燎地推着进度。 没成想,陈岁竟误打误撞闯了进来,“小沈,你没事吧?我听我家夫人说,你中了药,没被皇家那群赖皮的欺负吧?” “呃...” 陈岁推开门的刹那,就见顾景炎和沈无忧暧昧不清地在榻上拥吻。 “......”顾景炎无语至极。 这陈岁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来之前不知道先敲门? 沈无忧回过神,忙推开顾景炎,不好意思地对陈岁说道:“陈大人,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收拾好。” “要不我改日再来?” “不不不...我马上好。” 沈无忧仿若看到了救星,急着下榻好快点逃离顾景炎的魔爪。 顾景炎对她是挺好的,但是疼也是真的。 这种事,能拖一日就拖一日吧... 顾景炎重新给沈无忧整理好身上凌乱的衣衫,闷闷地说道:“今天暂且先放过你。不过你须得记着,本王嫉妒心极强,你要是敢移情别恋,本王会杀人。” “嗯嗯!” 沈无忧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随后慌不择路地逃了。 顾景炎对此很是疑惑。 他很吓人吗?为什么她会害怕? 她确实是没有拒绝他,但她看上去还是不太愿意。 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真的喜欢他吗?真喜欢他的话,按理说不会是这种反应吧... 顾景炎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那么多女子想方设法地勾引他,为的不就是爬上他的卧榻? 为何她会这么排斥... 另一边,沈无忧捂着胸口小跑着去了前厅。 “小沈,你的药性可解了?” 陈岁见沈无忧气喘吁吁跑来,关切问道。 “解了。”沈无忧的体质特殊,身体的热度早已退下。 “小沈,圣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你起了这种心思?” “我也不清楚。今日多亏了你,要不然我怕是得永远困在深宫之中了。” “我毕竟是外男,就算是去太后宫里,也会有诸多限制。我是让我夫人进宫前去放火的。”提及夫人,陈岁的脸上写满了自豪,“我夫人办事向来干净利落,你大可放心。” “夫人大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何须报答?咱们是挚友,不说那些虚的。再说,我相信若是我有难,你也一样会拼尽全力帮我。” “一定。”沈无忧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我就知道,小沈为人正直,是不可多得的益友。” 陈岁笑了笑,他的人生其实是从遇见沈无忧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在此之前,他只是礼部里一个怀才不遇,处处被挤兑的小官。 是沈无忧让他找回了初心,还让他重新振作了起来。 “对了,陈大人,我给尊夫人准备了几匹苏绣,你一会儿记得给带回去。” 说话间,沈无忧连忙招呼着梅兰竹菊四香,将二十匹上好的苏绣搬上了陈岁的马车。 陈岁连忙推诿:“举手之劳罢了,这可使不得!苏绣是稀罕物,你自己留着。” “我谢的是尊夫人,你可没有权利拒绝。”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岁无意间发现沈无忧的嘴唇又红又肿,仔细想了想,还是压低了声对她说道:“小沈,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什么?” “你还是小心一些,别让战王把便宜占尽了。特别是身在高位的男人,就算是专宠,也不妨碍他会去招惹其他女人。你之所以会和裴行止和离,就是因为接受不了他心里有别人,对吧?” “嗯。” “所以,你在不能确定战王愿意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前,还是需要学会保护自己。” 陈岁打心眼里觉得沈无忧和顾景炎挺般配的,问题是他对沈无忧的情感很特殊,总会不由自主地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 如果是当成女儿来看待,这还没成婚呢,顾景炎就对她动手动脚,做父亲的肯定生气。 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平。 出了事,全是女子背负骂名。 “多谢陈大人提醒,我会注意的。”沈无忧轻轻地点了点头,陈岁这番充满“爹味”的叮嘱让她倍感温暖。 想起父兄,沈无忧对亲人的思念又一次泛滥成灾... 送走陈岁后,沈无忧正想折返回自己的卧房。 才走到门口,无意间听到了屋里追风的声音:“主子,阿水姑娘怀孕了,现在该怎么处理?” “她是怎么打算的?” 顾景炎拧眉,青楼女子怀上身孕,是挺麻烦的。 “阿水姑娘想打掉,但大夫说她体质不好,打了之后今后怕是再不能生,她这会子正在屋里哭呢。” “她的事随便她怎么处理都行。如若她执意生下,那便把她签下的合约给她,顺便给她一笔安抚金。” “是。”追风连忙应下。 沈无忧呆呆地站在门口,脑子忽然一片空白。 她并不知道顾景炎是醉佛楼的幕后老板。 这事儿就连醉佛楼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只有柳溪,司熤等少数几人知道。 她想不明白阿水怀孕,追风为什么第一时间跑来请示顾景炎。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 阿水怀的是顾景炎的孩子。 沈无忧咬着唇,一时间也不知道顾景炎究竟哪句话才是真的。 这一回,她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开口问他真相。 他若有心隐瞒,怎么问都问不出结果。 还不如她用眼睛去看... 第158章 能娶到她,是本王的福气 沈无忧深吸了一口气,等追风走了好一会儿,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进了屋。 她不想打草惊蛇,必须亲自去醉佛楼看一看。 京都城里的世家公子哥儿大体都会逛窑子。 顾景炎之前犯的错她不想去计较。 但要是他曾许诺过会给阿水名分,现如今又不要阿水的孩子。 这就涉及到人品问题了... “陈岁跟你说什么了?”顾景炎见沈无忧心事重重走来,缓声问了一句。 “他没说什么。” 沈无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很清楚顾景炎绝对是在乎她的。 要不然他不可能把太子印都给交出去。 可是,她不希望她的幸福建立在其他女子的痛苦之上。 如果她是顾景炎和阿水之间的第三者。 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退出。 “王爷,我想睡了。”沈无忧心里藏着事儿,又一次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那本王明天再来看你。” 顾景炎正好也要开始筹备他们的成婚大礼。 虽说他早就已经着手准备,但细节处还是需要他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把关。 而且三日后恰好就是一个适合成婚的好日子。 他想在万国盛宴之前同沈无忧晚婚。 如此,也便可以避开西陵七公主那个缠人精。 顾景炎一想到那个聒噪的小丫头,就烦得要命。 “王爷,辜负真心是要吞一千根针的。”沈无忧看着顾景炎的背影,煞有其事地补充道。 “本王不会负你。” 顾景炎很难理解沈无忧为什么这么缺乏安全感。 是他做得不够好,还是他们之间的信任度还不够?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相信时间能证明一切。 “......”沈无忧没再说话,这会子她确实很累。 顾北宸那个杀千刀的,催情药居然成吨地放! 猪配种都不需要这么猛的药。 得亏她体质特殊,不然换做别人,早就七窍流血暴毙身亡了。 “不对...他为什么会用这么猛的药?” 沈无忧蹙着眉,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她思索了片刻,仍毫无头绪。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此刻,她累到连眼皮都撑不起来,泡了会儿热水澡,便早早睡下。 夜半三更,枕边忽然有凉风吹过。 “顾景炎,你别闹...”沈无忧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顾景炎进了她的卧房,并未睁开双眼,只小声地呢喃了一句。 “师妹...” 听闻纱帐外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沈无忧即刻警惕地睁开了双眼。 “你是谁?” 尽管屋里漆黑一片,她还是能够敏锐地觉察出,眼前的男子并不是她的三师兄云清。 下一瞬,她连忙攥紧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和蒙汗药。 “师妹,我是你二师兄,云弋。” “云弋?” 沈无忧挑了挑眉,发现纱帐外的男子气息微弱,这才快速翻身下榻。 她匆忙披上了挂在屏风上的外裳,而后又拿着火折子点了蜡。 借着跃动的烛火,她终于看清眼前男子。 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腹部的刀口仍在汩汩流血。 “你真是我师兄?” 沈无忧见他身上穿的衣裳和云清之前穿过的款式相差无几,稍稍放下了些许戒心。 “小师妹,你别怕,我给你传几句话就走。” 云弋艰难地坐到了桌前,一只手用力地摁着腹部的伤口,衣摆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三师兄呢?” “我们走散了,他应该没受伤。”云弋说话间又吐了一口暗红的鲜血。 “我替你处理一下伤口。” 沈无忧拿来了药箱,用剪子剪开了他被血水浸透的衣裳,得见他腹部血肉外翻的伤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被追魂箭射中了?” 所谓追魂箭,箭身上大多是布满了犬齿状倒钩。 刺入体内的时候和寻常弓箭差不多。 拔出时所有倒钩一经触发,便会向左右两边展开尖利的倒刺。 被追魂箭射中,伤口极易溃烂。 “无妨。” 云弋见沈无忧在他的创口处撒上了大量的金疮药,疼得整张脸都变了形。 他本就清瘦,龇牙咧嘴间更显颧骨高耸。 凹陷的脸颊搭配上细长的鹰钩鼻,总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好在冗长的睫毛加上偏厚的唇给他增添了些许钝感,大大弱化了原生骨相带来的尖锐感。 “很疼吗?” 沈无忧见云弋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又赶紧翻出了止痛药,给他递了过去,“先吃药。” “多谢。” 云弋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血污的手,悄然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接过沈无忧递来的药丸。 她的药效果极佳。 约摸一刻钟的功夫,他便彻底感受不到疼痛。 “三师弟回了山庄后,总跟我们提及你。今日一见,我才知,三师弟所言全是事实。” “三师兄都说了些什么?” 沈无忧处理好云弋腹部的伤口,又让秀儿找出一件她二哥的衣裳。 二哥身材颀长且清瘦,和这位二师兄的身形挺相似。 “他说有你在,咱们毒医一门要崛起了。” “三师兄太夸张了。” 沈无忧哑然失笑,等云弋换上干净的衣裳,她才郑重其事地问道:“师兄,龙泉山庄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不日前,窃贼在潜入龙泉山庄行窃时,意外发现龙泉山庄里藏有龙袍。” “之后窃贼被官府逮捕后,为了减轻罪责就将山庄里藏有龙袍的事说了出去。” “而官兵前来搜查时,在师父平时闭关练功的密室中发现了窃贼说的那件龙袍。” “我怀疑,应该是潜伏在山庄里的奸细故意将龙袍放在密室里,但至今仍没有抓到那人。” 云弋一番话说完,沈无忧更显疑惑。 她不认同地摇了摇头,道:“师兄,你们不该全员逃跑的。龙袍出现在山庄里,也有可能是旁人的栽赃嫁祸。你们一逃,反倒坐实了谋逆的罪名。” “我们要是不逃,你的处境就危险了。事实上,狗皇帝的目标是你。” “为何?” “没错。潜伏在龙泉山庄的奸细发现了师父的一本记录簿,上面记录了每个人的天赋特质以及所属体质。其中属你的体质最为特殊,既能免疫大部分药物,又能对部分武者起到最大程度的助力作用。” “你的意思是,圣上故意制造出了龙袍案,为的就是一一审查龙泉山庄的人,找出那个体质特殊者?” 云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的血能治病能解毒。而且,和你...和你阴阳交合,有利于对方功力大成。狗皇帝练的九阴掌和战王练的截心掌全部属阴,你一定要小心他们。” “...阴阳交合就行?”沈无忧觉得有点扯,她的身体真有这么特殊? 此前她只知道自己能够免疫大部分药物,但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事。 “不止。” 云弋摇了摇头,很是严肃地说:“他们若命悬一线,有可能会杀了你,或者杀了你的孩子,直接生吃。” “怎么会有这么野蛮残忍的方式?”沈无忧不由得脊背发寒。 如果顾北宸是抱着这个目的,那么她就算是和顾景炎成了婚,他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我知道这事儿听起来离谱,但确实存在。之前北离有个女子也是从小以身试毒,意外得了特殊体质。” “后来呢?” “那女子的结局很惨,未满月的孩子被她的夫婿亲手杀害,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自戕了。” “这体质既然这么危险,师父为何又要让我从小以身试毒?”印象中师父那个老不羞对她倒是极好,他没理由这么坑她才是。 “咱们毒医门每个人都是从小以身试毒,上百人里就只有你一人得了特殊体质,也算是个巧合。” 云弋见沈无忧眉头紧蹙,连忙又补充道: “师妹也不需要太过忧心。龙泉山庄全员逃亡,狗皇帝的目标便不好锁定,只要你多加防备,应该很容易糊弄过去。至于战王,此人城府极深,你最好小心一些。” “好,我会小心的。”沈无忧并不是很相信眼前这个自称是她二师兄的人。 他也说了,潜伏在龙泉山庄的奸细还没抓到。 如果那个奸细就是他。 那么他现在给予她的有可能全是错误信息。 “师兄,你现在可有法子找到三师兄?” 沈无忧寻思着,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云清。 云清心思单纯,她还是信得过的。 “我们这段时间原本藏匿在稻香村,今早林琛和战王来了一趟,他们应当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今夜便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捕。” “三师弟同大师兄一起,目前应该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师父目前还联系不上,不过具体位置应该是在北边。我只能往北边走,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们。” 说完,云弋即刻起身,“师妹,务必珍重!眼下师兄自身难保,除了几句嘱托,再帮不上什么忙。” “等等!” 沈无忧从药箱里取出一瓶金疮药和一瓶止痛药给云弋递了过去,“这些药全是我近期研制的,药效非常好,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 “师兄客气了。”沈无忧目送着云弋离开,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云弋说的大部分话应该都是真的。 但她想不明白。 来的人为什么不是云清,而是她从未见过的云弋? 她原本还想着去战王府和顾景炎商量一下,也许他有法子将她的同门师兄弟安全送出京都城。 思虑再三,终究是没有这么做。 她是很相信顾景炎不会害她。 但她完全不清楚顾景炎对龙泉山庄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顾景炎在坊间的名声并不比她好。 嗜血杀神的名号,足够让不了解他的人闻风丧胆... 战王府。 流火和追风二人随同着顾景炎一道,坐在了屋檐上,看着云弋从护国公府后门悄悄溜出。 “龙泉山庄的人胆子还真是不小!圣上都发布了一级通缉令,他竟还敢出入护国公府!”流火摸着下巴,不无感慨地说。 “你们让人跟着云弋,务必将他安全护送出城。” “主子,你为何要对他这么好?他万一将沈姑娘体质特殊,有益于您功力大成的事说出来,沈姑娘对您难免生出戒心。” “本王有没有利用过她,她一定感受得到。她的师兄也等同于她的亲人,本王不希望她因为亲人再掉一滴泪。” 顾景炎的目光一直停驻在护国公府那扇紧闭的大门上。 他原以为沈无忧会跑来找他帮忙。 让他倍感失落的是,她并没有来。 翌日早朝。 顾景炎在朝堂上状告林琛污蔑诽谤,并摆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势,慷慨陈词: “皇兄,臣弟只想要一个公道。林总兵手持尚方宝剑,闯了臣弟府邸无中生有,污蔑臣弟起了谋反的心思,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北宸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慷慨陈词的顾景炎,略显头疼,“皇弟伤寒未愈,还是早些回去静养。” “皇兄这是不准备替臣弟做主?” “朕有说过不为你做主?朕只是担心你的身体!”顾北宸打心底里不想处置林琛,却又不得不给顾景炎一个说法。 良久,他最终还是沉着脸,冷声诘问林琛,“林爱卿,你自己说,你该如何向朕的皇弟谢罪?” “臣道听途说,误会了战王,罪该万死!” 林琛即刻跪在了殿中央,并双手奉上尚方宝剑,“臣自知罪孽深重,不配持有尚方宝剑,还请皇上收回宝剑。” 待顾北宸身边的太监将尚方宝剑收回。 林琛又起身,恭恭敬敬地给顾景炎鞠了一躬,“还望战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末将一回。” “不是本王不饶你,是你昨日所为太过莽撞。若不严惩,往后有人效仿林总兵的做法,又当如何?” 顾景炎并不打算放过林琛,顾北宸这么暗算他,他好歹得卸掉顾北宸的一只胳膊不可! “末将知错。王爷若还是不解气的话,末将愿自降官职。” “林总兵行为无状,难担总兵大任。皇兄,你觉得呢?”顾景炎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勾着唇笑问着顾北宸。 “即日起,林琛降为正三品守备,不再负责军机要务,主掌内务后勤。” “谢皇上开恩。” 林琛面上恭敬,实际上已然气得浑身发颤。 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了总兵这个位置。 结果却因为昨日那么点破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丢了脸。 有朝一日。 他势必要将顾北宸和顾景炎一道踩在脚下,笑看着他们从高处落到泥里... 顾北宸看得出林琛心有不甘。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狠心。 是林琛办砸了他交代的事在先,降官职算是林琛应得的。 “既然皇弟拖着病体上了朝,朕索性就将赐婚的旨意也给传了。”顾北宸担心顾景炎要对林琛赶尽杀绝,连忙转移了话题。 文武群臣还以为顾景炎的王妃会是即将抵达京都城的西陵七公主。 李公公尖声诵读完圣旨之后,所有人全部傻了眼。 顾景炎算是除皇上之外,朝野上下最具权威的人。 他的王妃势必不会是普通女子。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将沈无忧赐给了他,而且还是以正王妃的规格! 裴行止也没有料到,顾北宸会给顾景炎和沈无忧赐婚。 他亲眼目睹,顾北宸夜探护国公府。 这证明顾北宸对沈无忧也是有着那方面的心思的。 这种情况下,顾北宸为什么会将沈无忧让给别人? 难道皇室中的兄弟情就是靠着共享一个女人来维护巩固的? 当然,他可不敢当面提出异议。 前几日他莫名其妙地被人套了麻袋暴揍了一顿,两只手都给拧成麻花了都。 据他猜测,打他的人不是顾北宸就是顾景炎。 这个仇他迟早要报。 只是眼下,他根本没有能和这两人正面对抗的实力... 与此同时,与顾景炎交好的文武大臣在一番商讨过后,纷纷站了出来,抗议这门婚事。 “皇上,末将认为沈少卿配不上战王殿下!” “臣附议!” “微臣认为,沈少卿和战王殿下并不相配。就凭她嫁过人这一点,她就不合格。与其让她来做战王殿下的王妃,还不如让微臣待字闺中的小女嫁过去。最起码,小女还是个黄花闺女,清清白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 顾景炎转过身,无语地看向义愤填膺为他打抱不平的文武朝臣们。 他们一口一个不配,是想找死? “沈少卿很好,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若要说配与不配,本王倒是觉得,是本王高攀了。” “本王俗人一个,她却是天上月山上雪,能够与她结成连理,是本王的福气。” “你们莫不是嫉妒本王能娶上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子,故意坏本王的婚事?” 顾景炎越想越生气,这群老匹夫凭什么这么说他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处心积虑千方百计才弄到手的女子! 众人原以为顾北宸这是在故意膈应顾景炎。 见顾景炎看向他们的眼神凉飕飕,全都给整不会了。 第159章 顾北宸疯狂挑拨,沈无忧罚跪 顾北宸轻咳了两声,沉声说道:“诸位爱卿也看到了,朕的皇弟很满意这门亲事。女子二嫁又如何?朕认为,皇弟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他此话一出,众人再不敢有异议。 顾北宸和顾景炎这两人在朝堂上演兄友弟恭的和谐戏码,他们再掺和其中明显没什么意思。 停顿片刻。 原本持反对意见的文武群臣们纷纷改了口:“皇上圣明,战王和沈少卿确实十分般配!” “本王也是这么认为的。”顾景炎得到肯定的答复,终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诸位爱卿没有异议的话,退朝吧。” 顾北宸墨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天知道他此刻有多不爽。 沈无忧是他看上的人,顾景炎凭什么跟他抢? 如果是普通女子,抢了也就算了。 他更担心沈无忧会是他苦苦寻找多年的天选药罐。 如若毒医一门唯一拥有特殊体质的人正是沈无忧。 那么将她许配给顾景炎,岂不是便宜了他? 顾北宸现在很想反悔。 问题是,顾景炎都把太子印交了出来。 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算是达成了短期休战协议。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顾北宸攥紧了拳头,龙椅扶手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龙头在他的巨大掌力下隐隐现出了一道裂痕。 他早在龙泉山庄和醉佛楼等地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现如今,云弋和阿水纷纷行动了起来。 顾景炎和沈无忧之间的隔阂必定会随着层层误会而越发深刻。 对了,还有谢羡之! 顾北宸原本极其糟糕的心情,慢慢有所好转。 他不是很清楚顾景炎的想法。 但他足够了解男人。 顾景炎的占有欲极强,一旦发现沈无忧心里藏着别人,还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他最好是一气之下杀了谢羡之。 这么一来,他和沈无忧就彻底完蛋了。 至于沈无忧,她和其他甘愿困囿于闺阁之中的女子大有不同。 她最是接受不了男子三心二意,三妻四妾。 所以,一旦让她知道顾景炎对她不忠,且从一开始就存了利用的心思。 她大概率会选择离开顾景炎... “皇弟,等着瞧吧。” 顾北宸回了养心殿,即刻召了正在闭门思过的邓廖过来,“找个人转告阿水,想要嫁战王,就必须让沈无忧深信她的孩子是战王的。” “是。” 邓廖连忙复命,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养心殿。 昨日他在华翠宫说了不该说的,顾北宸发了不小的脾气,差点儿没让人把他的屁股打开花。 得亏他身体底子还不错,这才生生扛了过来。 另一边,赐婚的诏书下达至护国公府之后,府邸上下皆是一派喜庆。 唯独沈无忧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顾景炎确实是她现在唯一想嫁的人。 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弄清楚顾景炎和阿水究竟是什么关系。 “秀儿,我出去一趟。如若王爷来找我,就说我去名下店铺巡查。” “小姐,今日怎么想起去巡查了?婚事在即,您还是在府中好好准备,巡查这事儿缓一缓也行的。” “我今日必须去。” 沈无忧换上了男装,并简单地给自己易了容,再三确认任何人都认不出她,这才满意地走出护国公府,直奔醉佛楼。 醉佛楼这种地方,算是越夜越热闹。 白日里明显没有多少客人。 大部分姑娘都在屋里补觉,张红挂绿的大堂里,只有两个边打盹儿边洒扫的小厮。 沈无忧记得阿水厢房的位置,很轻易地便避开了两人,快步上了二楼。 阿水也算是醉佛楼的头牌之一,她的厢房自然是极为宽敞的。 沈无忧推开虚掩着的房门,闪身进入之后,就听到内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哭声。 透过雕花屏风。 她抿着唇朝着里头张望。 只见一白衣女子虚弱地靠在卧榻之上,面色惨白,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肿了的。 此女应该就是阿水。 虽然和那天见到的模样有些出入,沈无忧倒是觉得素面朝天的阿水更加迷人。 而卧榻之侧,一位红衣女子此刻正握着阿水的手轻声安慰:“阿水,小产对身体伤害极大,你还是要少流点眼泪,一直哭对眼睛不好。” “大夫说,我从今往后再也怀不上了。”阿水哭得更伤心了。 “阿水,咱们是青楼女子,哪有怀孕生子的权利?就算生了,咱们的孩子也只能为奴为婢,何苦来着?” 红拂叹了口气,她这话像是在劝阿水,更像是在劝自己。 阿水想生,她又何尝不想? 青楼女子的命运一般都是极其凄惨的,就算有幸被哪个恩客赎了身。 等到色衰之日,过往的爱意烟消云散,她们的悲剧便会悄然拉开帷幕。 阿水长久地沉默着,豆大的眼泪簌簌滑落。 好一会儿。 她才语音哽咽地说:“我还以为怀上他的孩子,就能摆脱困境,永远跟在他身边。就算他不给我名分,哪怕是当个通房,我也是愿意的。” “阿水,你清醒一点!战王和沈国公府嫡出千金的婚事今早已经定下。我们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仰望天上的月亮?” “王爷应该很爱她吧?在此之前,我从未见他对其他女子这样上心。” 阿水凄楚地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内心很是挣扎,也很痛苦。 她接到的命令是让沈无忧完全相信她流掉的孩子是顾景炎的。 但是...她太爱顾景炎了。 她既知道顾景炎深爱的人是沈无忧,就绝对不会做出让他痛苦的事。 思来想去。 阿水又开口补充道:“哪怕王爷从未用正眼看过我,我和他唯一的一次,还是他醉后把我错认成沈家那位,我还是想要跟着他。” 她接到了命令,怀上顾景炎骨肉的这个谎言,她必须死守到底。 不过,她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替顾景炎辩解。 仅仅只是一次露水情缘,沈无忧和顾景炎之间的误会应该不至于太深... 此刻,红拂也想到自己,鼻尖泛起酸意,“我的处境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林总兵不是一回来就跑来找你了吗?” “他也快要成婚了,据说他要娶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阿水,咱们这种人是不可能拥有好的归宿的。” ...... 沈无忧立于屏风后静静地看着阿水和红拂。 如果阿水说的是真的。 那么顾景炎应该是从来没有喜欢过阿水的。 至于怀孕... 沈无忧叹了口气,京都城里大部分世家公子哥儿都来过烟花之地。 想来,顾景炎也没能免俗。 她仔细考虑过后,悄然在桌上留下一瓶丹药,丹药瓶身上写有用药说明。 每日一颗,连续服用三十日,用于修复因小产而受损的身体。 “要不,回去再问问他吧!” 沈无忧并没有径自闯入内室去找阿水。 阿水听得了她和顾景炎的婚事,现在最不想见的人,肯定就是她。 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想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 索性不动声色地悄然离去。 回到护国公府。 沈无忧还没有拟定好保证书,顾景炎就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兴致挺不错。 还没踏进书房,低醇磁性的声音已经传入耳里:“无忧,咱们成婚的日子你觉得定在哪一日较为合适?” “......” 沈无忧写好保证书,推到了顾景炎面前,“你签个字!” “这什么?”顾景炎垂眸扫了一眼,颇有些不解地问。 “你我成婚后,你不得再寻花问柳,不得纳妾,不能养通房,更不能逛窑子找女人,能做到吗” “这有何难?” 顾景炎大手一挥,直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自发自觉地画了押。 沈无忧看着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慢慢地劝慰着自己不要再去纠结过去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过去,顾景炎和阿水的事可能发生在个把月前。 能查出怀孕,少说也得一两个月甚至更久。 那时候她和顾景炎确实也不太熟,只要他将来不再去逛窑子就好。 “无忧,你还没有回答本王,你觉得哪一日成婚合适。”顾景炎将保证书递给了沈无忧,他今日高兴,并未发觉沈无忧的情绪有哪里不对劲。 “我都可以。” “本王原本是打算三日后成婚,母后却说半个多月后有个更好的日子,你觉得呢?” “夜长梦多,我总感觉会节外生枝,还是早一点吧。” 沈无忧能够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股强大的推动力,像是在有意地推动着她和顾景炎往悲剧的结局走去。 她想拼命抓住什么,也想全身心相信顾景炎。 偏偏又出了阿水怀孕这档子事。 这事儿确实不可能彻底瓦解她对顾景炎的信任。 毕竟,他为了她,连太子印都交了出去。 但怎么说呢...得知顾景炎和别的男子没什么不同,她多少有些患得患失,总担心日子久了,他又去花天酒地。 顾景炎对于沈无忧的回答很是欣喜。 他也想着尽快完婚。 之所以给了她另一个选择,是担心三日内没法完善成婚大典上的细节。 现如今,得知沈无忧也想要三日内完婚。 他就算不眠不休,也得把进度赶出来。 “无忧,本王先去筹备婚礼大典,晚点再来。” “婚礼从简,你也省得这么操劳。” “从简?本王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才娶到你,怎么可以从简?反正这事你不需要操心,你只需要安心待嫁。” “好吧。”沈无忧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去。 “亲本王一下,算做本王的辛苦费?” 顾景炎走之前,还想索要一个离别吻。 “光天化日的,你是不是太孟浪了。”沈无忧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避开了顾景炎。 她其实是有点洁癖的。 得知顾景炎和其他女子睡过,她打心眼里有些膈应。 “本王怎么觉得,你似乎越来越排斥本王了?” “...给我点时间。” “好,本王晚点再来索吻。” 顾景炎并不是很介意沈无忧的躲避。 只要沈无忧给他一点回应,他可以等到地老天荒。 等他离开后。 沈无忧才懊恼地捂着自己的脸颊,她不该躲开的。 她都已经选择忘掉过去,和他一起面向未来。 就应该早些投入到全新的角色中... “小姐,门外有一个叫金钏的姑娘前来求见。”顾景炎走后没多久,鲁达便急匆匆进了沈无忧的院子。 “金钏?” 沈无忧很是诧异,金钏不是太后身边的人? 难道,是太后让金钏来找她的? 沈无忧径自去了前厅,笑看向金钏,“金钏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太后娘娘让你进宫一趟,她有几句话要问你。” “好。” 沈无忧觉得这事儿透着些许古怪。 太后想召她进宫,随便打发个太监前来通传就行了。 有必要派上自己的贴身宫婢? 还是说。 太后并不打算让人知道这事,所以才派了自己信得过的人来... “金钏姑娘,可否告知一下,太后找我,是想要问什么?” “沈少卿去了便知。”金钏并未向沈无忧透露半句,将她请进马车后,再无言语。 到了华翠宫。 沈无忧尚未开口,太后见她走来,即刻沉了脸,怒喝一声:“跪下!” “......” 沈无忧从来没有见过太后这么愤怒的一面。 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两位御前侍卫就已经死死地摁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双膝磕地。 “沈无忧,你可知罪?” “不知...” 沈无忧蹙着眉,脑子在飞快地转动。 太后找她前来,很显然是和顾景炎有关。 而她嫁过人的事满朝文武都是知晓的,太后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事儿雷霆震怒。 莫不是她打了顾景炎耳光的事被太后知晓了? “沈无忧,你好大的胆子!炎儿对你怎么样,你自己说!你怎可随意打他耳光,还让他为你淋了一整夜的雨!” “太后恕罪...” 沈无忧暗暗地揣测着,那天晚上,除了她和顾景炎,屋外还潜伏着一个邓廖。 而太后能够知道,十有八九是邓廖透露的。 邓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顾北宸想着让太后来压制她... “沈无忧,你怎可如此对待炎儿?他为了你,连太子印都交了出去!” 太后越想越生气,原先对沈无忧的好感也荡然无存。 得知自己捧在手心怕摔着的宝贝儿子,不仅被女人扇了耳光,还被折磨得要死要活淋雨染伤寒,她是真恨不得撕碎沈无忧。 当然,她不可能这么做。 顾景炎喜欢的女子,她不会轻易杀掉。 随便给个下马威还是可以做到的。 “抱歉。”沈无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不知道怎么辩解,那就保持缄默,认真认错好了。 她跪在地上,垂着头细细地思索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而脑子里原本七零八碎的线索,似乎被一条贯穿始终的线给串了起来... 太后余怒未消,她本想着让人掌掴沈无忧,好为顾景炎出上一口气。 又担心自家的恋爱脑儿子会因为沈无忧受伤跟她急。 思来想去。 终究还是想出了一个在深宫中并不算重的处罚,“你既知错,哀家也就不追究了!识相的,就在院里跪满两个时辰!” 第160章 逃跑被顾景炎发现? “知道了。”沈无忧恭敬答应着。 跪两个时辰而已。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照做。 太后本质上并不坏。 她之所以这么生气,主要是因为心疼儿子。 沈无忧并不打算把太后让她罚跪的事告诉顾景炎。 等太后消了气,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殿里,金钏略忧心地看向跪在院外的沈无忧,同太后低声说道:“太后,您罚了沈少卿要是被王爷知晓,王爷怕是会不高兴。” “不过是跪上两个时辰,出不了什么事。你一会儿记得让所有人管好自己的嘴,别让炎儿知道。” “万一沈少卿亲自去找王爷告状,该怎么办?” “她要是这般惹是生非,那这门婚事哀家是决计不能同意的。” “是。” 金钏点了点头,旋即便搀扶着太后前去小憩。 殿外,沈无忧顶着烈日颤颤巍巍跪着。 此刻已至初夏,正午的日头毒辣得很。 不过是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就给她热出了一身汗。 “失算了,早知道就带个垫子过来。” 沈无忧稍稍挪了一下酸麻不止的膝盖,略无奈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那天晚上她就不打人了。 现在倒好。 被太后抓了把柄,她连为自己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么在烈日底下跪了一个半时辰。 沈无忧的膝盖已经痛到麻木。 她稍微侧了侧屁股,将重心从膝盖转移到大腿上,偷偷地偷了会儿懒。 回眸看着空荡荡的身后。 她心底里没来由地生出一抹失落。 顾景炎平时总爱粘着她,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反倒没影了... 她是不打算告状,但也不想在这儿长跪下去。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算了!这就当做是我乱打人的代价好了。” 沈无忧休息了一阵子,又端正好跪姿,并默默地给自己喂了几颗补药以及止痛药。 体能稍稍恢复后。 她很快就静下心来,细细地思索着近日来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之间的联系。 说起来,她第一次感觉到不对劲,应该是她和顾景炎大吵一架的那个晚上。 她误会顾景炎去醉佛楼寻欢作乐,顾景炎则误会她夜会谢羡之。 前者可能真是误会,顾景炎解释过了的。 至于后者,确实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好好的,顾景炎为什么会认为她去夜会过谢羡之?莫不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误导性的话? 还有阿水怀孕,确实太过突然。 随之而来的。 是她二师兄的通风报信。 二师兄告诉她,所有接近她的男子可能都是在利用她。这句话有可能是让她小心顾北宸,同样也有可能是在离间她和顾景炎。 这三件事,每一件事出现的时机都很巧。 就像是故意要拆散他们一样。 加上今日太后让她罚跪这事十有八九是出自顾北宸的手笔。 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之前的三件事也是顾北宸一手谋划的?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 那么二师兄和阿水,都有可能是顾北宸的人。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师兄嘴里的天选药罐,对练武之人真有那么重要?” “还是说,他就是看不得顾景炎好?” “又或者,两者都有...” 沈无忧觉得顾北宸这人的性格极其拧巴,他都已经是九五之尊了,居然还和自家弟弟计较这么多! 看来,回去之后她需要立刻把这些事以及自己的猜测全部告诉顾景炎。 正如阿水怀孕一事,她更倾向于眼见为实。 但她似乎也该给顾景炎一个辩驳的机会... “沈少卿,太后娘娘让你回去歇着。” 沈无忧罚跪接近两个时辰的时候,金钏终于搀扶着太后走了出来。 太后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清醒过后见沈无忧依旧跪在院中,又觉得自己对她的责罚太过重了。 她心疼自己的儿子没错。 可转念一想,沈无忧也是别人家捧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宝贝闺女。 她不分青红皂白让沈无忧跪了两个时辰,似乎太过刻薄,也太过狠心。 “无忧,你现在是不是恨惨了哀家?”太后抱着怀里的白猫,朝着沈无忧走去。 沈无忧双腿跪麻了,一屁股瘫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她抬眸看向太后,如是说道:“恨倒是不恨,但是我很委屈。” “委屈?” “都说婆婆也是半个娘亲,太后不分青红皂白重罚于我,我自然委屈。”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掌掴炎儿?” “他自己跑去逛窑子,却怀疑我出去夜会表哥。那晚我根本没有见过表哥,他却盛气凌人地问我,是不是和表哥有过苟且,我一时没控制住,才打了人。” “他竟对你说那混账话?” 太后拧眉,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错怪了沈无忧。 真要是像沈无忧说的这样。 顾景炎的嘴这么欠,确实是该狠狠揍一顿的。 沈无忧点了点头,气鼓鼓地说:“太后和王爷就知道欺负人,我算是受教了。果然,婆媳之间的关系怎么着也处不好,是我太过天真,还想着将你当成自己的母亲来看待。” “......” 作为上一届宫斗冠军,太后自然是知道,沈无忧是打算借由这般娇嗔的语气将所有的不满说出来。 不过,知道归知道。 她对沈无忧的这一招,还是很受用。 要是能有这么一个会撒娇的女儿,也是很不错的体验。 “无忧,是哀家错怪你了。”太后很是内疚,连忙将沈无忧搀扶了起来。 都说关心则乱,这话是一点不假。 听闻顾景炎被打的那一刻,她是一点理智都没有。 这会子冷静了一些,智商也跟着回来了。 “太后若是总让我罚跪,下次我就去告状。”沈无忧揉着又酸又痛的膝盖,一脸傲娇地说。 她很清楚,对于性格强势的长辈,生气发火还不如示弱撒娇来得管用。 “只要你对炎儿没有异心,哀家往后必定不会再插手你们之间的小矛盾。” 太后也察觉出来沈无忧并不打算和她置气,便也退让了一步。 考虑再三,她又很严谨地补充道:“往后炎儿要是再对你说那些不中听的混账话,你该打还是得打,哀家绝对不会再罚你。” “真的?” “自然。”太后哑然失笑。 她暗暗劝着自己,小夫妻间的事,她最好还是少插手。 沈无忧见太后彻底消气,这才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太后,我和王爷之间闹矛盾一事,您是听谁说的?” “宫里有不少宫婢都在传。” “那天晚上除了我和王爷二人在场,就只有潜伏在我屋外的邓廖清楚。” “你的意思哀家清楚了。”太后眸色微动,瞬间会意。 想必是顾北宸得不到沈无忧,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让她出面对付沈无忧。 一旦婆媳关系失和,最为难的人必定是顾景炎。 “你出宫去吧。往后,绝不会再发生诸如此类的事。” 太后的眼神逐渐冰冷,刚开始的时候,她也很反对顾景炎和沈无忧的婚事。 不过他们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她就不允许顾北宸从中再做任何手脚。 沈无忧回到护国公府,赶紧给自己满是淤青的膝盖上了药。 由于大部分消肿化瘀的药物都添加了麝香等物,她用的时候还是相对谨慎。 那些药效特别快剂量特别猛的药全部被她排除在外。 挑来挑去。 她最后只能挑了一瓶最为普通刺激性相对较弱的跌打损伤药。 “小姐,你这膝盖是怎么一回事?”秀儿关切问道。 “圣上派人在太后面前嚼舌根,告知了太后我掌掴王爷的事。她一怒之下,便让我跪上几个时辰。” “你还怀着身孕,这么跪着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体质挺好的。” 沈无忧涂完药,又抬头叮嘱着秀儿,“这事儿你别自作主张跑去跟王爷说,万一让太后知道,往后这婆媳矛盾只会越来越多。” “要是再有下次该怎么办?” “再有下次的话,我肯定会还手。”沈无忧膝盖上的淤青虽然很是骇人,但其实并没有伤到骨头。 得亏她罚跪的时候身边并无人监督,受的仅仅只是一点皮外伤。 她正想着让秀儿传个信,让顾景炎来一趟。 谢羡之又托人给她送了封信。 打开信件一看,沈无忧彻底愣住了。 “事关生死,万不可大意。今晚戌时福来客栈不见不散,务必一人前来赴约?” 她默读着信上那一行工整的小字,心中骤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姐,谢公子写了什么?” “秀儿,你去战王府,让王爷今晚陪我去一趟福来客栈。” 虽说谢羡之要她一人赴会,但她还是觉得,带上顾景炎保险一点。 她毕竟怀了身孕,打打杀杀的绝对吃不消。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她不希望顾景炎误会她和谢羡之存在什么私情。 把顾景炎带上。 他要是再随便吃醋,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好。”秀儿片刻不敢耽搁,风急火燎地从护国公府后门跑出。 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她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小姐,王爷不在府里,说是北离那边又有细作来犯,今夜还不知道何时回来。” “追风和流火呢?” “他们全部跟去了的。” “好吧。” 沈无忧寻思着秀儿既去过战王府找过人,事后顾景炎要是醋劲大发,王府里的护卫都能给她作证。 她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稍微休憩了片刻便赶去福来客栈去赴约。 福来客栈本就是她名下的客栈,按理说这儿也不太可能发生什么意外。 “表哥,你急着传信给我,所为何事?”沈无忧见到谢羡之,开门见山地问。 “表妹,我听到一个传闻,和你有着极大的关系。”谢羡之压低了声道。 “什么传闻?”沈无忧缓缓地坐了下来。 她观察过了,此刻客栈里还有不少食客,周遭也没有半点潜在的危险。 “我听说,圣上和战王都在争夺你,这事是真的吗?” “...算是吧。” “我还听说,他们之所以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你,就是因为你极其特殊的体质。圣上练的九阴掌马上就要大成,战王练的截心掌也到了最后一步,他们夺你,就是为了功力大成。等他们大成之后,基本上就可以刀枪不入。” “表哥,你是听谁说的?” 沈无忧心生戒备,尽管周遭并无可疑人员出没,她还是觉得脊背发寒。 寻常人怎么会知道圣上练的是什么功法?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二师兄和表哥都在强调这事儿,未免太过诡异了些! “我是听街上一个百晓通说的。他还说,他们想要快速突破瓶颈,也是有捷径可走的。” “什么捷径?” “杀了你,又或者掏出你腹中孩子,直接生吃。” “表哥,我感觉你被人骗了。这样的密辛,百晓通怎么偏偏告诉了你?” “表妹,不论真假,我都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现在和我走还来得及!由于万国盛宴临近,三更天之前都是可以出城的。表妹,咱们还是先逃吧!你放心,咱们一走,我就会让人伪造出你被山贼所害的假象,绝对不会连累到护国公府上下。” “我不认为王爷会害我。这些事表哥今后莫要再提了,事关皇室秘辛,说多了难免招惹杀身之祸。”沈无忧说完,便准备起身回府。 “战王的风评并不比圣上好,表妹,皇室中人就没有省油的灯。你速速跟我逃离京都城,避过这一阵再说,如何?” 谢羡之听百晓通说,北离一女子也曾有特殊体质,她夫君处心积虑将她骗到手之后,为了功力大成,亲自杀了未满月的孩子。 他光是这么一想,便觉得毛骨悚然。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无忧去送死。 话音一落。 谢羡之也跟着起身,他一手扛起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信誓旦旦地说:“咱们走水路,码头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 “你连包袱都准备好了?” 沈无忧很是诧异,她愈发搞不明白顾北宸到底想做什么。 她有预感,她必须离谢羡之远一点。 不然被顾景炎撞到,还真是百口莫辩。 “包袱里除却银票,我还特地买了几件你能穿的衣裳放着,这么一来,你在路途上也能换洗。” “表哥,别闹了。你快些上楼歇息,我也得回府了。” 沈无忧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跟谢羡之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她只知道顾景炎一定不会害她。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顾景炎途经福来客栈,恰巧撞见背着包袱的谢羡之和沈无忧拉拉扯扯暧昧不清。 他心中骤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闯入客栈后,即刻让流火夺下了谢羡之的包袱。 包袱里除却几十张银票和谢羡之的一套换洗衣裳,还有两套女子的衣裳,包括肚兜里衣这些都准备了的。 最让他恼火的是,包袱最底下,还藏着两张船票! 沈无忧这是打算背着他,和谢羡之私奔? 顾景炎的脑袋嗡嗡直响,这一瞬所有理智通通化为齑粉。 第161章 顾景炎暴怒下伤害了沈无忧 “谢羡之,你敢和本王抢人,好大的胆子!” 顾景炎手中长剑“噌”地一下出鞘,直指谢羡之胸膛。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伤我表妹分毫!” 谢羡之也很是硬气,他甚至想着如果他死在了顾景炎的剑下,福来客栈闹出人命,顾景炎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杀第二人。 这么一来,沈无忧便有了充分的逃跑时间... 顾景炎彻底被激怒,他上前迈进了一步,手中长剑距离刺穿谢羡之胸口也更近了一步,“本王真想杀你的话,比捏死一只蝼蚁还要容易。” 见状,沈无忧猛地将谢羡之拉到身后。 她对上顾景炎那双猩红的眼,连声解释: “王爷,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想要和表哥私奔,在来之前,我还让秀儿去战王府找过你,打算提前跟你报备这事儿,可惜你并不在府上。” “让本王杀了他,本王就信你说的。” 顾景炎在来的路上,曾听路边的百晓生说什么表哥表妹之间很容易发生些什么。 他那会子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可现在...看到沈无忧这么维护谢羡之,他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 也没办法理智地看待这事儿。 “王爷,相信我一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而且我和表哥绝无半点私情。” “你先把剑放下,我跟你回去,给你慢慢解释?” 沈无忧双手抓着剑锋,就怕顾景炎趁她一不留神,一剑杀了谢羡之。 “刀剑无眼,本王让你放手,你没听见?”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这些事明明都是有心之人用来离间我们的。” “你让本王怎么冷静?他包袱里还放着你的衣裳和你们的船票!” 顾景炎话落,旋即又抽出流火手中的长剑,准备一剑结果了谢羡之。 “不要!” 沈无忧没辙,另一只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剑身。 由于顾景炎出剑太快。 她掌心猝不及防地就多出了一道血口子。 “......” 顾景炎看到沈无忧受了伤,更加恼火,“为了谢羡之,你连命都不要了?” “表妹,你别管我,你快让开!” 谢羡之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顾景炎此刻的气场太过骇人,他也没办法静下心来细想。 “顾景炎,求你别杀我表哥。我可以跟你解释的,前提是你给我一点解释的时间。” 沈无忧握着顾景炎持剑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而后又轻轻地抱住了他,试图让他快速冷静下来。 “你不是很排斥本王?为了谢羡之,你竟开始投怀送抱了?” 顾景炎被她抱住的那一刻,身体微微一僵,手中的两把剑顺势落地。 “我和表哥本来就是清白的,你究竟怎样才能信我?” 沈无忧又气又急,谢羡之的包袱里若没有女子的衣裳和船票还好说。 他带了这么多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和她商量好,准备一起潜逃的。 “你想保住他,也不是不行。” 顾景炎垂眸看向沈无忧掌心不断有血珠渗出来的伤口,他深知今晚要是杀了谢羡之,他和沈无忧也会就此完蛋。 为了让自己冷静些许,他倏然将她打横抱出福来客栈,而后又将她抱上马背,绝尘而去。 “表妹!” 谢羡之慌张到了极点,也顾不上散落一地的银票,在后头一路追随。 流火和追风见状。 两人相视了一眼,一掌直接将他劈晕在地。 顾景炎将沈无忧带回战王府,他直接将她抱到桌案上,给她处理着掌心的伤。 “王爷,我今日确实收到了表哥的来信。” “他邀我去福来客栈小聚,我在第一时间让秀儿去战王府找你,可惜你不在。” “那之后我寻思着福来客栈反正是我的地盘,也不会出什么差池便决定先去赴约。” “我表哥说听街边百晓生说我有极其特殊的体质,所以你和圣上才会想方设法地争夺我。” “他担心我的性命安危,才想着带我出逃躲避一段时间,不过我并没有答应。” 沈无忧打心底里觉得顾景炎动不动就要杀人很恐怖,不过眼下她只想平息他的怒火,要不然谢羡之十有八九活不成。 “本王已经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才是真的了。” 顾景炎叹了口气,话里行间满是无奈。 他能够感受到她对自己很排斥,这种排斥根本不像是心意相通的人之间该有的。 给她包扎好伤口。 顾景炎正想将她抱下桌案,无意间碰到她的膝盖,痛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受伤了?” 顾景炎撩起沈无忧的裤腿,见她两个膝盖都有着大片淤青的痕迹,刹那间气不打一处来。 他在军营中待过很多年,军中男子对待女子的手段向来粗鲁。 有不少女子只是进了一夜军帐,膝盖就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今日一早,沈无忧还是活蹦乱跳的状态。 身上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伤。 怎么才和谢羡之见过,膝盖就出了问题? 要说她是无意间摔的,那裤子上肯定会留下痕迹。 问题是,她裤子上根本没有半点痕迹。 “我没事。” 沈无忧压根儿不知道膝盖上的淤青能让顾景炎脑补上这么一大段,她还想继续解释她和谢羡之的事,顾景炎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竟将她扔上了榻。 “啊...” 她的膝盖又一次磕到了床柱上,疼得她失声痛呼。 “沈无忧,你根本不配本王对你好。”顾景炎的心被伤得很彻底。 他没想到自己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的人,居然被其他男人弄成这副鬼样子! 既然如此,他也不需要对她客气。 从今往后,她要是愿意乖乖听话,她还是他的王妃。 她若是还想着谢羡之。 那就别怪他将她囚禁在后院,让她生生世世做他的禁脔。 “你又怎么了?” 沈无忧往卧榻里侧挪了挪,顾景炎现在的气场很是吓人。 而且她根本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他的怒气明明消了大半,怎么转眼间又开始了... 顾景炎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又或者后退的机会。 他避开她受伤的膝盖,双手死死地桎梏着她的双腿,沉声说道:“你最好别再试图惹怒本王,不然谢羡之的命保不保得住,本王也不能保证。” “你这是打算用表哥的命威胁我?” 沈无忧浑身发寒,这样的顾景炎让她太失望了。 可她现在自身难保,更别提跟他置气。 “是又如何?” 顾景炎解下腰带,将她的手紧紧捆在一起,高举过了头顶。 她的一只手还缠着纱布,还是捆起来安全些。 他可不想再次弄伤她。 “顾景炎,你这样真的很讨厌!” “不准讨厌本王。” 顾景炎没有给沈无忧半点心理准备,又一次突兀又尖锐地撕裂了她。 她疼得浑身发颤,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沈无忧还想着对他用上蒙汗药,可惜她的衣裳早就被他扯落在地。 她现在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而且,她也感受不到顾景炎丝毫的爱意。 这种感觉让她很难过。 “顾景炎,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沈无忧红着眼,她其实已经很配合他了。 他们之间有了婚约,所以她并没有想着去挣扎,去反抗。 但是他不该这么粗鲁地对待她。 他纯粹是在发泄怒火,甚至颇有种不顾她死活的意味。 “你要是不喜欢本王,一开始为什么不说?你不该这么欺骗本王的感情!” “今夜要不是本王去得及时,你是不是就打算假死和谢羡之一道远走高飞?” “沈无忧,你以为你才是受害者吗?” “本王真是恨不得带着你一起去死。” ...... 沈无忧再无力去解释,也懒得去解释。 她咬着唇,不再搭理他。 直到半个时辰后。 她腹部传来阵阵痛感,她担心孩子会保不住,只能选择和顾景炎沟通,“顾景炎,很痛,我不舒服。” “你不舒服的原因是人不对?” 顾景炎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直到一刻钟后。 发现她侧着脸无声哭泣,他才停了下来。 他伸手一探,发现枕头已经被她的眼泪浸透,瞬间心如刀绞。 “你就这么厌恶本王?” “......” 沈无忧意识到狂躁状态下的顾景炎根本没办法沟通,而且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肚子痛得要命,再这么下去孩子肯定保不住。 “以后你想退婚,或者想和谢羡之私奔,本王都不会拦着你。” 顾景炎下了榻,披上外袍摔门走了出去。 他终于意识到强扭的瓜不甜。 而且他看不得她掉眼泪。 既然她这么喜欢谢羡之,往后他不会再拦着... 第162章 她在等他道歉,可他没有现身 另一边,鲁达和秀儿带着两扎桃花酥有说有笑地走进了福来客栈。 谢羡之今夜只邀了沈无忧一人。 沈无忧寻思着要是又带丫鬟又带侍卫的,谢羡之难免会觉得她没把他当自己人。 所以在抵达福来客栈的时候,便让他们出去逛逛。 秀儿先是去了醉仙楼买了桃花酥,又在街头看了会儿杂耍。 没成想,回到客栈的时候,沈无忧已经不见了踪影。 “掌柜的,我家小姐呢?” 秀儿睨了眼被扔在角落里似乎晕死了过去的谢羡之,焦灼地问。 “秀儿姑娘,东家被战王带走了。我不放心东家,让人跟着,可战王府守卫森严,我这边一点办法都没有。” “应该没什么大事。” 秀儿稍稍放心了一些,她让鲁达搀扶起晕厥的谢羡之,随后又一次询问着掌柜,“你们怎么不扶一下谢公子?” “秀儿姑娘有所不知,战王方才发了很大的火,都拿剑指着谢公子了。东家只是替谢公子说了几句话,还被迁怒了。” “不至于吧?” “你是没看到,战王今晚有多吓人!他掳走东家后,谢公子一路追随,不过后来他被战王的手下打晕了。那两人凶神恶煞地让我们不要叫醒谢公子,还说什么他要是醒了,可能连命都保不住。我怕将他搀扶起身,会弄醒他,索性就随了他去。反正夜里客栈也没几个食客,不至于吵到他。” “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秀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顾景炎平时还挺温和的,怎么忽然拿着剑指着谢羡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谢公子买了船票,要和东家出去...” “船票?” “没错。” 掌柜连忙将谢羡之的包袱拿了过来,“谢公子散落一地的银票我全给他收好了,至于其他东西,我是没有动过的。” 秀儿翻了下包袱,果然发现里头还有女子的衣衫,以及两张船票。 “完了!” 秀儿暗叹不好,连忙抓着鲁达的胳膊往客栈外跑去。 “秀儿,怎么了?” “小姐和王爷可能吵架了。” 鲁达和秀儿两人一路狂奔至战王府门口。 由于守卫森严,他们把好话说尽,都没人肯放他们进去。 “鲁达,你有没有办法能够夜探战王府?” “没试过,可以试试。” 鲁达还想着翻墙而入,尚未行动,就被长剑抵住了脖颈,“流火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见状,秀儿连忙凑了上前,“小哥,你能不能带我去见流火?流火要是没空,追风也可以!” 她寻思着顾景炎可能是误会了沈无忧要和谢羡之私奔。 她必须尽快解释清楚,省得两人之间的矛盾再次加剧。 “流火大人和追风大人都没空。” 守卫一脸冷漠,无论秀儿说些什么,都不为所动。 “秀儿,要不咱们先回府看看?小姐会不会已经回府了?”鲁达挠了挠头,他的功夫是不错,但王府里忽然涌出十来人,他根本没办法突围。 “好。” 秀儿重重地点了点头,疾步匆匆地赶回了护国公府。 可是府里依旧没有沈无忧的踪迹,这让她更加慌张。 在战王府后门焦灼等待了半个多时辰。 她才等到沈无忧。 “小姐!” 秀儿一眼就看出了沈无忧情绪不对,又见她身上衣裳被扯得破破烂烂,赶忙将挂在胳膊上的披风给她披上。 “小姐...” “没事。” 沈无忧声音全哑了,看到秀儿,失焦的双眼才重新有了些许亮光。 “小姐,王爷是不是欺负你了?” “别提他。” “要不,我去找他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我解释过不下十遍,他根本不听。”沈无忧不是没有解释,她一直跟顾景炎解释,他完全听不进去。 反正就这样吧,她以后再也不想搭理顾景炎了。 秀儿默默跟在沈无忧身侧,她很后悔今夜她在外头逗留了太久。 如果她一直跟在沈无忧身边。 顾景炎应该不会误会。 谢羡之也是够气人的! 她家小姐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他却自作主张买了船票,甚至还给买了女子的衣裳。 这种行为,肯定是要叫人误会的。 当然,最气人的还是顾景炎。 她很后悔之前为什么总是在撮合她家小姐和顾景炎。 皇室中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鲁达默默跟在沈无忧身后,他几乎没有见过沈无忧披头散发的模样。 第一回见她这么狼狈,他气不过,将沈无忧和秀儿送回护国公府后,又独自跑去战王府,想着为沈无忧讨个公道。 然而一刻钟后,他就鼻青脸肿地被人抬回了护国公府。 战王府的守卫全是一等一的高手,鲁达一拳难敌四手,虽然只受了点皮外伤,但要是浑身上下全是皮外伤,也是够呛。 “小姐,鲁达被战王府的人打回来了。” 秀儿走进浴房,正准备替沈无忧沐浴宽衣,就被沈无忧轰了出去,“秀儿,你先出去。” “小姐,需要请大夫吗?” “不用。” 沈无忧将整个身子都泡在浴桶里,伤处沾了水,传来阵阵刺痛感。 顾景炎可真狠啊。 她从他摔门离去后,就一直在等他道歉。 不过,他似乎是没想过向她道歉。 可能对于他来说,这根本不算事,但是她确确实实被他伤到了。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沈无忧的情绪一直没有好转,她想不明白顾景炎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 今晚他凶狠的模样,和往日里的温润儒雅大相径庭。 这样的他让她惧怕。 或许,她该提出退婚。 不然今后他要是隔三差五发疯虐待她,她早晚会被折磨死掉。 可是... 沈无忧终究还是没有主动提出退婚。 圣上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 而且她很清楚,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必定是有心人从中作梗。 只可惜,顾景炎听不进去。 “小姐,水应该已经凉透了,你还是快一些,小心染了风寒。”浴房外,秀儿轻轻叩响了门扉。 “好。” 沈无忧后知后觉,发现浴桶里的水早已凉透,这才站起身。 然而刚跨出浴桶,她就因扯到伤口,重重摔在地上。 秀儿听闻屋里巨大的动静,焦灼地开了门,“小姐,你怎么样?” 目光触及沈无忧身上斑驳的吻痕还有大片的淤青,她更加内疚自责。 第163章 顾景炎还是没有去看她 “顾景炎这个王八蛋,他有病啊!”秀儿气得脸色铁青。 “秀儿,切记谨言慎行。他是王爷,这番话要是让人听到,是会被降罪的。” 沈无忧发现,顾景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她可以不去理会顾景炎,但其他人最好还是收敛些。 万一被打被杀,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姐,我们逃吧!是秀儿的错,秀儿不该一直怂恿你嫁他。”秀儿难过极了,也害怕极了。 今晚她和鲁达被拒之门外,她怎么努力也见不到她家小姐,想着去找顾景炎解释清楚,却也见不到人。 这种无力感,让她倍感无助和绝望。 “扶我起来。”沈无忧没想着逃,她现在思绪很乱,根本想不了任何事。 还记得阿爹说过,心乱的时候可以选择练字。 练上几页,心也就静了。 沈无忧出了浴房,径自去往了她爹的书房。 她将自己锁在书房里的密室中,坐在桌前全神贯注地练着字。 足足坐了一个时辰。 她练了几十页的字,才发现每一页都写满了顾景炎的名字。 “呵...我真是贱的可以...” 沈无忧气恼地将练字册子扔进了纸篓里。 稍微闲下来一些,她的心情更显低落。 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 她又让人打了盆水,自己跪坐在地上,用抹布一点一点地擦拭着积了灰的地板。 无意间看到手腕处的勒痕。 她莫名有些心酸,迟来很久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落在地板上。 “不能这么脆弱,沈无忧,不可以脆弱...” 沈无忧抬起胳膊,擦拭着汩汩涌出的眼泪。 说实话,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么伤心。 她和顾景炎也才认识了几个月而已。 他凭什么能够这么左右她的情绪... “小姐,还是先睡吧?明个儿一早,需要我去鸿胪寺给你告假吗?” “不用告假,我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沈无忧不能让自己闲下来,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要知道裴行止带苏墨玉回来的时候,她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说起来顾景炎比裴行止恶劣多了。 因为她对裴行止的感觉很淡,所以裴行止做什么都不太容易影响到她。 顾景炎就不一样了... 沈无忧一刻不停地擦着地板,完完全全忽略了手心上又一次开裂的伤口。 这个漫长的夜,最终还是以她晕死在冰冷的地板上告终。 战王府,顾景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一遍又一遍地抄着他们之前拟定的婚前协议。 短短几日,他们还没有成婚,这门婚事就被他亲手给毁了。 追风被顾景炎气红了眼。 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他上前一步,尤为认真地说:“主子,你还是去看看沈姑娘吧!” “出去。” 顾景炎垂眸研究着协议上沈无忧略显潦草的字。 她的字确实有点儿丑,但看上去很活泼,也很自由。 有时候单看一个人的字,就能看出那人的性格。 顾景炎喜欢沈无忧的从容淡定,也喜欢她的乐观积极。 可是,他却总让她哭... “主子,你真的太过分了!” 追风大着胆子,又是一顿输出,“做错了事,就应该尽可能地去弥补。你现在还不去道歉,沈姑娘很可能彻底对你死了心。” “闭嘴。” 顾景炎烦躁地蹙起了眉头,冷声说道:“想死的话,你可以继续说。” “主子,您这次真的太过了。” 流火向来是最维护顾景炎的,可他和追风在门口听了一两个时辰的动静,他们也觉得顾景炎太过分了。 这期间,沈无忧向他解释了很多遍。 他一遍也没有听进去。 沈无忧哭着喊疼,他也没有停下来过。 事已至此,再去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但最起码,他得去弥补,得去道歉。 什么都不做,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你们是不是还想说,本王比不上谢羡之?” 顾景炎将手中的笔扔至桌案上,墨迹在纸上渲染开来,覆盖住了大片沈无忧的字迹。 他连忙将笔挂在了墨架上,神色复杂地将那张有了瑕疵的婚前协议拿在手上。 “主子,沈姑娘跟你解释过了。她说她没想过私奔,也不知道谢羡之给她买了船票和换洗的衣裳。属下觉得,她没有说谎。” “方才沈姑娘的护卫上门理论,他说今晚他和秀儿原本是跟着沈姑娘的,这足以说明沈姑娘没想过要逃。” “还有门口的守卫说了,傍晚时分秀儿姑娘曾来过一趟王府,说是沈姑娘有请。想必,沈姑娘在出门前就想着跟你说起这事儿的。” 流火试图让顾景炎听进去他的话,如果沈无忧完全不知道谢羡之要带她逃跑的计划,那她实在是太冤了。 “别说了,事已至此,没有补救的可能了。” 顾景炎其实全听进去了的,他只是不敢去想,自己若是错怪了她,该怎么向他谢罪。 “主子,您真的不去看看沈姑娘?她回去的时候,路都走不稳。” 流火暗暗腹诽着,顾景炎一定会后悔今日做的一切,他只能尽可能劝住顾景炎。 如若这门婚事吹了,顾景炎肯定会是最难过的。 “流火,她不要我了。”顾景炎抬起眼眸,嗓音低沉喑哑。 “不见得吧...” 流火对此很是无语,顾景炎都没有试过向沈无忧道歉,怎么就能一口断定她不要他? 顾景炎也知道自己今晚有多过分。 但是有一点,他确实是误会了。 她在卧榻上之所以会哭,不是因为嫌弃他。 是他太过粗鲁,让她彻底丧失了安全感。 而且顾景炎并不知道自己弄伤了她。 “流火,你去看看她。你告诉她,她想退婚的话,可以直说,她也可以写休书休了本王。” “好吧。” 流火得令,即刻去了趟护国公府。 他进入沈无忧所在的院子时,四下静悄悄一片,屋里隐约传来秀儿低低的啜泣声。 “秀儿姑娘?”流火在门口轻唤了一声。 “你来做什么?” 听到流火的声音,秀儿气不打一处来。 她给沈无忧掖好被角,气冲冲地出了门,横眉冷竖,“你们还想做什么?” “主子让我来看看沈姑娘?” “看什么看?他自己怎么不来?” “...沈姑娘伤势严不严重?” “我家小姐嗓子都哭哑了,你说呢!”秀儿没好气地关上了门,并不想搭理流火。 “主子说了,沈姑娘要是想要退婚的话,可以写休书休了主子。” “我家小姐巴不得和他划清界限!搞得跟谁喜欢当他的王妃似的!” 秀儿现在讨厌死了顾景炎,要不是因为打不过,她真有可能冲去战王府,将顾景炎那个王八蛋打得稀巴烂。 “主子还是很喜欢沈姑娘的。”流火小声地补了一句。 “这种喜欢给你,你要不要?” 秀儿无语地翻了记白眼,喜欢一个人,就更不应该做出会伤害到她的事。 顾景炎倒好。 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今天晚上还不问青红皂白地强暴她家小姐。 这种臭脾气的狗男人,谁稀罕? “话我已经带到,先走了。”流火见秀儿的怒火越来越盛,他寻思着这种情况绝对套不出话,索性灰溜溜地离开了护国公府。 他回去复命的时候,顾景炎明显有些紧张。 “她怎么样了?还在生气?”顾景炎起身,连声追问。 第164章 真相大白?他误会她了! “沈姑娘好像睡下了。”流火嘴上恭敬回答着,心底里正可谓是有苦说不出。 他家主子惹的祸,结果秀儿全把怒气撒在他身上了。 “睡了?”顾景炎对此很是诧异。 他还以为,沈无忧会跑去福来客栈找谢羡之。 流火点了点头,道:“沈姑娘应该是睡了。不过属下没有见到沈姑娘,只跟秀儿姑娘说了几句。” “本王知道了。” 顾景炎此刻的情绪很是复杂,他很想去看看她。 仔细一想。 他似乎连关心她的权利都没了… 他是很想要将沈无忧据为己有。 但要是她始终没办法接受自己,他会选择给她自由。 顾景炎呆呆地坐在桌案前,直到天光大白,也未曾合过眼。 “主子,您风寒尚未彻底痊愈,还是先去歇息片刻吧。” “本王睡不着。” 天亮后,顾景炎换了一身衣裳,即刻出门,并让车夫将马车停在护国公府门口不远处。 沈无忧要是没有告假的话,今早应该会去鸿胪寺。 随着万国盛宴的临近,鸿胪寺上下已经进入了一级戒备阶段。 外宾的招待基本上全是鸿胪寺负责的。 因此,这段时间鸿胪寺上下应该都挺忙的,如若没有要紧的事,想告假肯定没那么容易。 然而等了一个多时辰,他仍旧没有等到沈无忧出府。 “主子,咱们都等了一个时辰了,沈姑娘应该是告了病假。”流火眼瞅着日头越来越大,这才小声地在顾景炎耳边说道。 “回去吧。” 顾景炎垂下眼眸,脑海中依旧会浮现出沈无忧昨夜在他身下咬着唇瓣默默流泪的画面。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景炎正想打道回府,谢羡之急匆匆跑了过来。 “你还敢来找本王?” 顾景炎愈发不爽谢羡之,昨夜他没有一刀结果了谢羡之,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没成想,谢羡之竟又自己送上门来。 谢羡之丝毫不惧顾景炎周身的威压,极为不悦地诘问着他,“王爷,你到底对我表妹做了些什么?我一早前来找她,秀儿说她病了。我想见她一面,都被拦在了门外。” “本王倒是想要问问你,你又对她做了什么。”顾景炎冷哼出声。 “我和表妹清清白白,什么叫做我对她做了什么?” “清白?” 顾景炎眼眸微动,事实上,昨晚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沈无忧膝盖上的淤青是很严重。 但除此之外,她身上并没有其他的痕迹。这种情况下,他并不是很确定沈无忧和谢羡之到底有没有过肌肤之亲。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谢羡之彻底冷静了下来,不再像昨日那样冲动。 “你先随本王回府。” 顾景炎思索片刻,即刻让谢羡之一并上了马车。 回到战王府后。 顾景炎立马开门见山地询问着谢羡之:“本王想知道,你和她到底有没有过私情?” “我和表妹从未逾矩过半步,哪里来的私情?诚然,我是很喜欢表妹,但她对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本王问你,你包袱里怎会有两张船票和女子的衣物?是事先商量好的一起出逃?” “这件事很是蹊跷,我怀疑我可能被人利用了。” “怎么说?”顾景炎抬眸定定地看着谢羡之。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早上,我听街上一个百晓通说,你和圣上之所以处心积虑地争抢表妹,是因为她极其特殊的体质。” “百晓通还说,你练的截心掌和圣上练的九阴掌都属阴,如果同表妹阴阳交合,自身功力将得到大幅提升。” “不过若想在短时间内功力大成,光是这样还不够,还需要牺牲掉表妹的性命,又或者牺牲掉表妹腹中孩子。” “我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飞鸽传书给了祖父,祖父也很快给出答复,让我带着表妹即刻逃离京都城。” “昨天傍晚,我在筹备逃亡路线的时候,恰巧遇到了百晓通。我们随便聊了几句,他忽然点入正题,问我是不是要带着表妹逃离。” “我犹豫着没有给他答复,他却告诉我,走水路最为稳妥。而且最好事先买好船票,以及女子换洗的衣物。船上湿气重,若没有带换洗的衣裳,路途上会有诸多不便。” “听了百晓通的话,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一一照做。” “只不过当天晚上,我和表妹说起这事,让她跟着我逃离的时候,她明确表示她不会逃。她还说,她相信你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谢羡之说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 他抬起眼眸迎上顾景炎的视线,试探性地问:“王爷应该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对吧?” “......” 顾景炎在快速消化着谢羡之的话,如果他说的全是实情,那么他确确实实错怪了沈无忧。 实际上,沈无忧也跟他解释过很多遍。 如果没有看到她膝盖上的伤,他还有可能控制住自己... 问题是,所有的怀疑全部堆叠到了一块,她膝盖上的伤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他完全没办法冷静。 “她膝盖的伤是怎么回事?”顾景炎沉吟片刻后,还是问了出口。 “她受伤了吗?” 谢羡之沉思了片刻,随后又补充道:“昨晚表妹走进福来客栈的时候,是秀儿姑娘扶着她进来的。我那时候过于紧张,并没有注意到她受伤与否。” “秀儿也在?” “是的,秀儿和鲁达都在。不过他们并没有坐下,而是跑去买桃花酥了。” “......” 顾景炎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想到沈无忧对谢羡之说,她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他心下更加自责。 第165章 我们是有婚约的 谢羡之始终觉得沈无忧闭门不见这一点很是奇怪。 他站起身,又一次询问着顾景炎,“我表妹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生病了?” “......”顾景炎没回话。 这是他和沈无忧之间的事,总归是不好对外人说道的。 流火倒是极有眼力见,连忙上前拦住了谢羡之,“谢公子,我家主子风寒未愈,需要静养。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 “王爷,昨晚是你带走的她,她发生了什么事,你当真不知?” 谢羡之想要问个明白,无奈流火和追风两人已经架着他的胳膊快速出了王府。 好一会儿,顾景炎才回过神。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羡之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这就意味着他错怪了沈无忧。 昨天他太过愤怒,彻底失去了理智。 冷静下来才发现,可能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那个人可以是顾北宸,也可以是其他政敌... “主子,您要不去见见沈姑娘?说实话,您一直不去见她,也不管她,真的很过分。”流火送完客后,见顾景炎仍坐在桌案前发呆,遂大着胆子劝着他。 “本王不能去。” “为何?” “她肯定还在气头上,现在若去了,她十有八九要退婚。” “不去的话,她可能会更生气。” “会么?” “属下觉得,您还是需要亲自去看看她。” “好吧。” 顾景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往护国公府的方向飞身而去。 他没有走正门。 而是熟门熟路地越过围墙,进了她所住的院子。 本打算同往常一样走窗。 发现窗户全被封死,只好绕到沈无忧卧房门口,轻轻地叩响了门扉,“无忧,你在吗?” 闻声,秀儿即刻打开了房门,没好气地说:“我家小姐不想见你。” “她还好吗?” “我家小姐好不好,和您有什么关系?”秀儿“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顾景炎吃了个闭门羹,倒也没有气恼。 他定定地站在门口,站姿比院里的松树还要挺拔。 整整站了三个时辰。 直到夜幕降临,他还是一动不动站着。 屋里。 秀儿朝着门扉上顾景炎的影子,颇有些无语地同沈无忧吐槽道:“小姐,他都站了三个时辰了,怎么连一句话都没有?” “你让他回去吧。” 沈无忧倚靠在卧榻之上,看上去有些倦怠。 昨晚她只是觉得下面有点疼。 今早睡醒之际,浑身就跟散架了一样。 下地走了没几步,腿还酸得不得了。 因此她特地让福伯去了一趟鸿胪寺替她告假。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办法下榻。 她想等她身体好一些的时候再跟顾景炎好好聊聊。 眼下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她的高自尊不允许自己这样出现在别人面前。 “小姐,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让我转告他?” “没有。” “你要是生气,大可以骂他两句。” “秀儿,让他走。”沈无忧现在根本没办法跟顾景炎说话,她怕自己说着说着就会哭鼻子。 真要是哭了的话,也太丢脸了。 “好吧。” 秀儿点了点头,即刻开了门,同顾景炎说道:“王爷,我家小姐说了,她今天不想见你。” “本王明日再来。” 顾景炎心下有些失落,旋即问院里的下人要来了纸笔,亲自给沈无忧写了一封道歉信。 写完洋洋洒洒近万字自省书后。 他这才将十几页信纸叠好塞入信封之中,交到了秀儿手中,“烦请秀儿姑娘转交给她。” “哦。” 秀儿觉得顾景炎这人也是挺奇怪的。 他在门外站了三个时辰。 沈无忧虽不肯见他,但他可以大点儿声道歉,又或者开口解释昨晚的鲁莽行为。 他倒好,站了这么久一句话都没说。 反倒又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写什么自省书。 待顾景炎走后。 秀儿即刻将顾景炎的自省书递给了沈无忧,“小姐,这是王爷在院中现写的。” “我不想看。” 沈无忧看向枕边鼓鼓囊囊的信封,仍旧没有消气。 他上回也是这样。 惹了她之后,一言不发只知道写什么道歉信。 “小姐,要不我把这信给退回去?” “你去拿个火盆过来。” “好。”秀儿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这信还是烧了的好。 她家小姐本就细皮嫩肉,经不得摧残。 顾景炎倒好,竟把她家小姐弄得完全下不了床。 沈无忧不肯让她查看伤势。 光是想想就知道,肯定是伤得不轻。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 沈无忧烧完信,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 可睡到半夜。 还是被他气醒了好几回。 “真是的!他是猪吗!为什么不听解释!” 沈无忧翻了个身,腿心更是痛得她龇牙咧嘴。 因为身体上的不适。 她更加恼火,在心底里暗戳戳地把顾景炎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翌日清晨,鸡鸣时分。 顾景炎起了个大早,又跑来沈无忧房门口站桩。 见秀儿端了脸盆走出。 他即刻闪身进了屋里。 此刻沈无忧已经转醒,神色恹恹地靠在卧榻之上看着书。 顾景炎不动声色地走了上前,缓声问道:“看的什么书?” 沈无忧抬眸,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景炎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勒痕。 前天晚上他确实捆了她的手。 但他并不记得他勒得这么紧。 “顾景炎,我在问你话。”沈无忧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受伤的手腕上,鼻子一酸,连忙移开了视线。 顾景炎想向她道歉,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才憋出了一句:“我们是有婚约的,本王理应来看看你。” 第166章 顾景炎不知道她被他弄伤 沈无忧偏过头,冷冷开口:“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你。” “无忧,前日只是个意外。本王要是说了什么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意外?” 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会这样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可能对他来说,不过是随随便便睡了一个女人而已,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 但是她确确实实被他伤了心。 顾景炎沉声解释:“咱们是有婚约的,早一日圆房或者晚一日,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婚约不是你肆意施暴的借口。” “本王什么时候施暴了?捆住你的手,单纯只是不想碰到你掌心的剑伤。” 顾景炎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确实没有施暴,只是因为太过生气,脸色不怎么好,语气也不怎么好... “算了,你走!我不想跟你废话。” 沈无忧对此很是无语,他那天晚上要多过分就有多过分,没动手打人不代表不可以用其他方式施暴。 “那天晚上,本王确实太过莽撞。” “本王不该误会你和谢羡之,也不该用他的性命威胁你。” “可是无忧,你既然那么讨厌本王,排斥本王,那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拒绝?” “既然没有拒绝,本王肯定是以为你默认了可以继续,结果你又无缘无故哭了...” 顾景炎很想要快些解决掉两人之间的矛盾,却总是适得其反。 有时候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 他也发现自己这两天脑子处于完全错乱的状态,几乎是说什么错什么。 顾景炎寻思着,也许他需要多给她一点时间。 等她消气了,再来沟通应该会顺畅一些。 沉吟片刻。 他又一次开口,试探性地说道:“无忧,咱们的婚礼大典原本是定在明日,你这几日要是没心情,婚礼可以再往后延上半个月。” “顾景炎,你认为我们真的适合成婚吗?” “我们好好谈谈?”顾景炎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了卧榻前,双目深沉地看着沈无忧。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真要是想要找人说话,可以去找你的红颜知己。” “本王哪来的红颜知己?” “阿水难道不是你的红颜知己?又或者,除了她,你还有无数个红颜知己。” “无忧,你别跟本王置气,好吗?有问题咱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去解决问题,说这些气话毫无用处。” 听顾景炎这么一说,沈无忧彻底炸了。 她将手中的书扔到一边,气愤地说:“你现在才说要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前天晚上我跟你解释过多少遍?你说,到底是谁在置气?” “前天晚上是本王不对,所以本王现在来解决问题了,不是么?” “我不想解决了,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 “意思就是,我们结束吧。你让我感到害怕,同样你也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我仔细考虑过了,我们不合适。” 沈无忧很清楚他们之间多半是被人挑拨离间了,但是她现在根本不想去解决问题。 她气的是顾景炎的态度。 有问题可以去解决,可顾景炎直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往后他们要是有了矛盾。 他是不是还会像前天晚上那样对待她? “本王承认,那天晚上的事确实是本王不对。但你并没有拒绝,而是欲拒还迎,不是吗?” “你既然都已经默认了本王可以碰你,为什么又要哭得那么伤心?” “本王还以为,你是担心本王杀了谢羡之,才迫不得已承欢身下。” “这种情况下,本王肯定是会生气的。” 顾景炎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沈无忧哭什么,他一开始以为沈无忧和谢羡之有私情,才会那么排斥他的触碰。 可谢羡之都说了,他们没有私情。 “......” 沈无忧之所以没有去激烈挣扎,是因为她不想让彼此留下不好的回忆。 她生气是因为他下手太狠,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她跟他说了,她很疼。 他没有理会过她呀! 在此之前,她根本没哭。 沈无忧平日里巧舌如簧,舌战群儒都不在话下。 但是她现在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很怕自己说着说着又哭了。 沈无忧暗暗调匀了紊乱的呼吸,刚准备开口解释,一滴眼泪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她不想让他看见,连忙用被子蒙住了头。 顾景炎并没有看到她的眼泪,他见她拒绝交流,停顿了片刻,便站了起身,“你先冷静冷静?婚事暂时延期至半个月后,到时候你要是仍旧觉得我们不合适,你可以选择退婚。” “你走吧。” “房契,地契本王给你放枕边了。这些算是本王全部的家当,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我不要。” “收下吧。本王很抱歉,害你这么生气和难过。” 顾景炎只知道自己威胁沈无忧不对,也知道自己在她不是很情愿的情况下,强占了她不对。 但是他根本不知道沈无忧气的是他的粗鲁... 顾景炎走后。 躲在屋外听墙角的秀儿更显无奈。 她快步走进屋中,还想问问她家小姐,为什么和顾景炎聊了大半天,没有一句话聊到点子上。 见沈无忧又将自己蒙在了被窝里。 立马便知道沈无忧这是太难过,没办法把话说完整。 “小姐,别难过了。” 秀儿坐在卧榻之侧,轻轻地推了推被子下的沈无忧,“王爷这事儿做得很不地道。但是我感觉,王爷有可能不是故意弄伤你的。” “秀儿,我想静静。” 沈无忧仍旧蒙着被子,从小到大,她很少会被人欺负成这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姐,秀儿有些话必须得说。” “据我观察,王爷可能真的没有多少和女子相处的经验。” “或者他根本不知道他弄伤了你。” “你应该问问他为什么要弄伤你。这个时候就不要再不好意思了,该问还是得问。” 秀儿是觉得,顾景炎如果没有多少经验,真有可能没发现。 “有这种可能性吗?”沈无忧从被子里探出了半个头,她之前还真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你和他第一回,腿上也全淤青了。还流了好几天的血,一直没止住。” “或者,是他不太会,无意识间弄伤的?” 秀儿仔细回忆了一下,第一次顾景炎并没有施暴,沈无忧的情况并没有比这次好多少。 说完,她又拿起枕边的房契地契数了数。 好一会儿。 她才诧异地对沈无忧说:“小姐,王爷好像给你留了三百多张房地契...” “你去还给他。” “小姐,我觉得这事情是这样的。如果他只留了三百两或者三千两,确实有点像是在做交易。但是他留的是全部家当,由此可见他是想负责的。如果他并不是有心弄伤的你,我觉得你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那...我明天去问问他好了。” 沈无忧也是秀儿说过之后,才意识到顾景炎有可能还不知道他的行为会弄伤她。 隔天一早。 沈无忧原本还想再告一天假,顾北宸却让人来通知她,让她上朝觐见。 无奈之下,她只能起身梳洗,换上尚衣局送来的崭新官袍进了宫。 坐在龙椅上的顾北宸没想到几日没有见到沈无忧,她竟清减了一大圈。 想必,他的离间之计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据他派去的探子说,沈无忧似乎是被顾景炎虐待狠了,这几日一直称病未曾出门。 这种情况下,她理应提出退婚才是。 顾北宸让她进宫觐见,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亲口提出退婚的机会。 “沈爱卿,身体可是大好了?” “多谢皇上关心,臣不过是偶感风寒,没有大碍。” 这段时间,沈无忧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自她得知她父兄遇险全部拜顾北宸所赐,她再也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忠心耿耿。 加上前几日顾北宸还给她下了这么猛的药。 紧接着又想方设法离间她和顾景炎。 此时此刻,沈无忧对顾北宸的印象简直是差到了极点。 要是给她逮着机会。 她一定要让他也吃点苦头! 顾景炎从沈无忧出现的那一刻起,眼神就未曾离开过她。 昨儿个他是在她房中见的她。 屋内光线昏暗,他并未察觉她竟消瘦了这么多。 所以,她到底是在难过什么? 顾景炎沉默了片刻,而后又缓缓地从武官行列光明正大地踱步到了文官行列之中。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 他置若罔闻地站定在沈无忧左手边,并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是站不住,你可以选择靠在本王身上。” “......” 沈无忧没回话,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第167章 沈无忧晕倒,顾景炎心慌 顾北宸将沈无忧下意识的反应尽收眼底,察觉到她与顾景炎之间当真生出了嫌隙,心下暗爽不已。 他很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顾景炎的痛苦之上。 这种近乎变态的心理,就像是与生俱来的。 早几年,他还有没登上皇位的时候,他的拥护者和支持者少之又少。 几乎所有人都更看好顾景炎。 连他的父皇也是! 他那么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可他父皇看到的永远都是顾景炎。 抢了顾景炎的皇位,他还是觉得不满足。 得知林如意喜欢顾景炎,他用上了肮脏的手段,将她困在深宫之中。 现如今,见顾景炎这么在乎沈无忧。 他又想要将沈无忧给抢到手... 顾北宸深深地看向沈无忧,眸中骤然闪过一丝志在必得。 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开口:“朕听说京都城里新建的私塾受到一致的好评,目前已有上千百姓参与到了其中。由此可见,沈卿的提议确实很不错。” “皇上谬赞,这些都是臣该做的。” “沈卿过谦了。不如这样,朕再许你一个心愿,只要你提出来,朕一定满足你。”顾北宸见沈无忧并未主动提及退婚的事,迫不及待地戳起了进度。 “......” 沈无忧心里门儿清,顾北宸这是指着她快些提出同顾景炎退婚的想法。 她这两天确实被顾景炎气得不轻。 但是...她并不想让顾北宸的计划得逞。 她和顾景炎之间的误会等下了早朝,她就去一一了结。 如若两人真的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再提退婚也不迟。 思来想去。 沈无忧最后还是给自己留了个退路,“还请皇上容臣考虑两日,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该许什么心愿。” “你若考虑好了,可以直接告诉朕。”顾北宸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他原以为沈无忧会趁着这次机会提出退婚的请求。 没成想,她竟还在犹豫... 顾景炎见沈无忧没有当众提出退婚,暗暗松了口气。 她说要考虑两日,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 正想着同她说上两句悄悄话,见她频繁地吞咽着口水似乎很不舒服,遂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给她递去了一块方糖。 “又不舒服了?”顾景炎猜到她可能妊娠反应又犯了,压低了声问。 “男女授受不亲。” 沈无忧挣脱开了他的手,原本他掌心里的糖顺势掉落在地。 顾景炎收回手,继续问道:“下朝后,我们好好聊聊?” “也好。” 沈无忧站久了双腿酸得厉害,她怕自己在满朝文武面前跌倒,虽然这么做很奇怪,但她的身子还是完完全全靠在顾景炎身上。 顾景炎也察觉到了她的忽然靠近,心里暗暗窃喜。 她今天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能破冰... 沈无忧则尴尬地红着脸。 她才说出“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话,转眼又靠他身上,好像也挺矛盾的。 顾景炎只当是沈无忧的膝盖受了伤,久站会累,自然是很配合地让她靠着。 不过一会儿下朝后。 他还是得亲口问问,她到底怎么弄伤的...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紧紧挨着的时候,顾北宸忽然又不爽了起来。 他坐在高位上,殿前文武群臣的小动作,他都看得见。 见顾景炎和沈无忧靠得那么近,他方才的好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再过三五日外国使臣的队伍就将进京,与此同时各国的能人异士也将随着使臣一并抵达。” “万国盛宴期间,各国之间难免是要比试切磋的。” “朕打算让沈卿率领一众武将同各国能人异士比试,众爱卿觉得如何?” 顾北宸话音一落,紧接着又补充道:“朕原本准备让裴卿担任武将之首,可惜裴卿摔断了胳膊,短期内怕是难以恢复。朕思来想去,沈卿文武双全,周到稳重,最是适合带队。” “......” 顾景炎不悦地看向顾北宸。 他的这个皇兄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见自己和沈无忧之间的紧张气氛稍有缓和,立刻又提起了裴行止这个前夫哥。 说白了,顾北宸就是想着给他添堵! 沈无忧刚才一直在走神,完全没有听清楚顾北宸说了些什么。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王莽便已经从武将队列之中站了出来,“皇上,臣不服!臣想要同沈少卿再比试一次!她若连臣都赢不了,又该如何率领天朝武将,在这场盛大的比试中摘得头筹?” “臣附议!” “沈少卿毕竟是个女子,确实不适合在这么大的场合抛头露脸。” “单看体格,王守备身强体壮,人高马大,明显更加合适!” 王莽主动请缨之后,许许多多的武将立马站出来附和着他。 至于剩下来并未发声的武将,心底里也是觉得细胳膊细腿的沈无忧想当武将之首,还不够资格。 之所以没有发声,不过是碍于顾景炎和沈无忧的婚事。 见识过顾景炎对沈无忧的维护,他们自然不敢当着顾景炎的面说这些。 “沈卿,你怎么看?” 顾北宸懒理争议,索性又将问题抛回给了沈无忧。 “皇上,您还是让王守备带队吧!臣身体不适,难担大任。”沈无忧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顾北宸的提议。 她本就不是爱出风头的人。 之前那么拼命,一是为了查父兄遇险的真相,二是为了提升自身价值早日同裴行止和离,三是为了天下学子能够获得公平教育的机会。 现如今这三件事都已经办妥,她再也不想当什么吃力不讨好的出头鸟。 “寻常风寒而已,朕觉得并不妨事。你若有所顾虑,朕大可以请太医进殿亲自为你诊治。” “不用麻烦的,臣今早才吃过药。”沈无忧连声说道。 今早出门时,她没有服下更改喜脉的药物。 这种情况下要是让太医诊脉,到时候要是被诊出几个月身孕,后果不堪设想。 顾北宸点了点头,不容商榷地说:“既是如此,你便同王莽比试一场。赢者即可成为万国盛宴期间,天朝众武将之首!” “...臣遵旨。” 沈无忧无奈应下,她觉得顾北宸肯定是在故意搞她。 若让她上阵比文,她还有几分把握。 她在武艺上的造诣还挺一般的,可能比王莽好些。 但同裴行止,司熤等人相比,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顾景炎对于顾北宸的安排很不满,在沈无忧耳边低声轻语:“一会儿别硬撑。这种破队,不带也罢。” “......” 沈无忧没有理会顾景炎。 她揉了揉酸痛不止的腰,随着文武群臣一道出了养心殿。 出了养心殿。 众人走了好一段,才抵达宫内蹴鞠专用的场地。 “王守备,这次你又打算比什么?” 沈无忧觉得王莽这人简直比苍蝇还烦,这是他在朝堂之上第三次当面挑衅了。 都说事不过三。 要是再有下次,她就将这烦人的苍蝇摁进粪坑里! 王莽让人牵来了两匹马,自信满满地说:“咱们就比试马上蹴鞠,如何?三球两胜。” “马上蹴鞠我并不擅长,要不我直接认输?” 顾北宸看得出沈无忧无心和王莽比试,特意补了一句,“沈卿可别消极怠战,朕希望你拿出全部的本事。” “臣遵旨。” 沈无忧意识到直接认输这一招行不通,只能选择速战速决地和王莽比试一场。 她的马术还可以,从小跟哥哥们练出来的。 想要赢过王莽不算难事,但若想要输得不着痕迹,实在有点难。 就在她暗自琢磨着该怎么输球的时候。 她又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看着离地约一尺高的马镫,她额上倏然沁出了冷汗。 她腿心处的撕裂伤好不容易才愈合的,这一上马,怕是会再度撕裂... 沈无忧深吸了一口气。 最后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背。 坐稳的刹那,她的唇色明显白了几分。 顾景炎察觉到不太对劲,心下愈发担忧起她的情况。 沈无忧也在同一时刻狠狠瞪着顾景炎。 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气愤。 虽然未曾开口,顾景炎总感觉她在心底里骂他骂得很脏... “王爷,你什么时候得罪的沈少卿?”司熤也察觉到了沈无忧怒气腾腾的视线,下意识地凑到了顾景炎身边,好奇地问。 “怎么,你看出来了?” “她眼神里不仅有怒气,还有丝丝委屈。想必,肯定是你欺负人家了。” “委屈?你怎么看出来的委屈?” “她看向你的时候,眼尾微微发红,嘴唇也不自觉地撅了一下,虽然很快就管理好了表情,但这表情我可太熟悉了。小时候,我和我妹吵架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 “委屈...” 顾景炎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在委屈什么?是因为他那天晚上太凶了? 沈无忧此刻已经收回了投注在顾景炎身上的视线。 她一手拿着球杖,一手勒着缰绳,对着前方不远处的蹴鞠,正想挥去一球,她身下的马却被王莽恶意撞击。 马匹受了惊吓,她只能先行安抚马匹。 马上蹴鞠的玩法其实还挺脏的,诸如恶意撞马这样的行为都是被允许的。 之前她在观看别人比赛的时候,曾看到有无辜的马儿被当场撞击甚至踩踏致死。 因此她之前玩的时候,都会尽量选择灵活敏捷一些的马。 可偏偏,今日分给她的这匹马又瘦又慢,根本没办法施展拳脚。 “沈少卿,比试场上不分男女。你到时候不小心摔下了马背,可别怪我不知道怜香惜玉。”王莽趁沈无忧安抚身下马匹的空当,迅速进了一个球。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若是受了伤,也别怪我不知保护弱小!” 沈无忧察觉到身下马儿被王莽腿上的倒钩刺伤,眼瞅着马腿上有鲜血挂下,她气得挥动球杖,催发内力,使得原本应该奔向球门的蹴鞠朝着王莽那张黝黑的脸颊飞去。 这一球加了七八成的内力,王莽真要是被砸中了,牙齿都有可能被打落。 “他娘的!你来真的?” 王莽连忙勒住了缰绳,使得身下马高抬起前腿,往后仰去。 他虽然没有被蹴鞠正面伤到。 蹴鞠却来了个灵活的转弯,蹭着他的胸膛,不偏不倚地飞进球门。 下一瞬,他只觉胸上传来尖锐刺痛。 垂眸一看。 竟发现蹴鞠将他的衣裳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胸膛上也被蹭出了一道血口子。 “好球!” 陈岁率先鼓起了掌,看向沈无忧的眼神满是长辈看小辈的慈爱和欣赏。 “这沈少卿还真是有点东西!可惜空有技巧,内力稍弱。”司熤也是满眼赞赏地看向沈无忧,沈无忧要是在他的手下,他肯定要悉心栽培一番。 “弱什么?本王觉得挺强的。” “强什么?你一根手指就能撂倒她。”司熤说到这里,颇有深意地问了一句:“王爷,你该不会对她霸王硬上弓了吧?” 顾景炎心虚地睨了眼司熤,淡淡地道:“无聊。” “我是说真的。她看上去腿脚似乎多有不便,像是被...被人那个过一样。今早她进殿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你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之前在军帐里我见得太多了。其实吧,一般情况下也不至于会这样,可能是不小心伤到了。” “伤到了?”顾景炎蹙眉,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得问你自己,我可不清楚。”司熤耸了耸肩,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 “......” 顾景炎拢在广袖下的双手因过度的担忧而攥成拳头,在此之前,他只注意到了沈无忧手腕上的勒痕和膝盖上的淤青。 其他地方他根本没机会去查看。 真要是受了伤,她要怎么跟王莽比试... 场上,沈无忧和王莽各进一球,最后一球便显得尤为重要。 沈无忧方才那一下,不过是为了自己身下的马出口恶气。 最后一球,她压根儿没想过去抢。 可王莽意识到她的水平远在自己之上,为了赢下比试,便想到了用旁门左道暗算她。 他勒着缰绳,驱策着身下马朝着沈无忧边上不远处的蹴鞠奔去。 沈无忧正在琢磨着怎么让球。 王莽却忽然改变方向,手中球杖直愣愣地朝着她腹部袭去。 沈无忧勾了勾唇。 即刻向后仰着身体,险险地躲过了这一击。 王莽没有伤到沈无忧,心里的确有些遗憾。 不过他的反应也算是快的。 见沈无忧自顾不暇,趁乱再进一球。 “我赢了!”进球后,王莽更加得意。 他没注意到的是,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全都变了。 马上蹴鞠的玩法确实很脏。 但像他这样,上来就准备去击打女子腹部的人正可谓是凤毛麟角。 沈无忧则完全高估了自己今日的状态。 后仰身体的那一刻,伤口再度崩裂。 疼痛感让她变得格外紧张,还没直起身子,只觉头晕眼花,眼前一片黑暗... “无忧!” 顾景炎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沈无忧似乎真的受了伤,此刻竟在场地里晕了过去。 他飞身接住了从马背上摔下的沈无忧,急得再也顾不上礼节,抱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蹴鞠场地。 第168章 顾景炎得知自己弄伤了她 “皇弟,沈卿这是怎么了?” 顾北宸见沈无忧忽然晕厥,心跳仿若漏了半拍。 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么紧张。 他明明只想要掠夺她而已... 顾景炎没空理会顾北宸,将沈无忧抱上马车后直接出了宫门。 一路上,他一直攥着沈无忧的手。 他很担心沈无忧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 哪怕不是他的。 他还是希望能够母子平安。 回了战王府,他即刻让人去请了女医过来为沈无忧诊治。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女医才从内室走出。 “她怎么样?”顾景炎忧心如焚,快步上前焦灼问道。 “夫人只是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她眼下已过危险期,三个月左右,养胎固胎相对会比较容易。” “什么三个月?” 顾景炎愣住了,沈无忧不是才一个月的身孕? 怎么忽然变成三个月了... 女医困惑地看向顾景炎,道:“夫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您不知道这事?” “你确定是三个月?” “具体时间不好估计,但大差不差,就是在三个月左右。她小腹已经有了轻微的凸起,只是不明显。” “......” 顾景炎这才意识到,他被沈无忧骗了。 怀孕三个月的话,孩子肯定是他的! 她怀了他的孩子,为什么不说? “对了,夫人近几日是否遇到过一些不好的事情?” “怎么说?” “看痕迹,像是被五六个人轮流侵犯过,创口二度撕裂,且还没有消肿。腿上大片淤青未退,膝盖上也是。” “受伤了?” “嗯。”女医觉得顾景炎很是奇怪,他夫人受了伤,他似乎一点也不清楚。 “会很疼吗?” “撕裂肯定会疼,非必要就不要下榻了。另外,她还在孕期,很多药不能用。尤其是下体,至于大腿和膝盖上,可以少量上药,还需要选择对孕妇完全没有刺激性的药,就是这类药,效果会差很多。” “好。”待女医离开后,顾景炎即刻进了内室,想要亲自查看一下她身上的伤。 他似乎太过粗心了,对于这些他统统没有觉察到。 掀开卧榻前的幔帐。 顾景炎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以为自己并没有伤害到她。 甚至还信誓旦旦地质问她为什么排斥他,为什么要哭。 从她的视角上看。 他分明是在虐待她,在折磨她... 顾景炎轻轻解开了她的衣裳,入目便是斑驳的吻痕和淤青。 那天夜里,他们做到一半的时候烛火熄灭了。 黑暗中他并未看到这些。 看着沈无忧这副模样,顾景炎暗骂着自己该死,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轻触着她腿上的淤青,小心翼翼地给她上了药。 在此之前。 他以为沈无忧是不容易受伤的,就算受了伤,她也有药能让自己快速康复。 可听了女医的话。 他才知沈无忧为什么没有给自己上药。 她应该是担心药物会伤害到孩子,才会选择一点药都不用。 想到她为了他们的孩子拼尽全力,他却只会伤害她,顾景炎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又流血了...”顾景炎想到女医说的二度撕裂,更愁了。 又不能上药,总不能一直这么疼着吧。 他手忙脚乱地拿着热布巾擦拭着血迹,沈无忧却在此刻睁开了双眼。 见到顾景炎的那一瞬。 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顾景炎忙收回手,一时间他竟什么话也说不出。 沈无忧见自己被他剥了精光,此刻也顾不上生气,她已经动了胎气,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顾景炎,你能不能做个人?我今天真的不方便,再来一次孩子会出问题的。” “你要是希望我就这么死掉,你可以继续。但我希望你能仁慈一点,忍不住就去找你的阿水。” 沈无忧试图扯过身侧的被子,他已经先她一步,将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你别误会,本王只是在给你上药。” 顾景炎喉头干涩,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确实给沈无忧造成了不小的阴影。 沈无忧蹙眉,试图擦掉他刚涂在她身上有些黏腻的膏药,“我不能用药。” “大夫说了,这药没有刺激性可以用。” “我最近的体质不是很稳定,还是不用比较好。”沈无忧起身,从他手中接过布巾,一点一点擦掉了腿上的膏药。 “...大夫说,你有三个月的身孕。孩子是不是本王的?” “是。” 沈无忧这次没有否认,她怕她说不是,顾景炎会更加肆无忌惮地伤害她和孩子。 顾景炎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他既欣喜,又内疚。 简而言之。 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沉吟良久,顾景炎才开口问道:“为何之前不告诉本王?” “之前没说,主要是不想要给你过大的压力。婚事定下来之后,好像也找不到契机说这个事,本打算成婚后再说,但现在,我感觉我们似乎不太合适。” “本王知错了,本王一定会改。”在此之前,顾景炎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直到发现她满身的淤痕,他才知道自己真正的错处。 “你改不改和我无关,但有些事,我们必须说清楚。” 沈无忧扯了扯差点滑落的被子,顾景炎立马给她拿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你先换上,按你的尺码订做的。” “什么时候订做的?” “个把月前。你要是不喜欢月白色,也可以换个颜色。本王定制了三百多套,足够你一天一件不重样。” “你定制那么多做什么?”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和颜色,索性全做了。” 顾景炎见她迟迟不肯换上,以为这套不合她心意,正想让人多送几套过来,就见她幽幽地开了口:“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换衣服。” “嗯。” 顾景炎点了点头,连忙退出了卧房。 没一会儿。 沈无忧换好衣裳,才清了清嗓子,同屋外的顾景炎说道:“你进来吧。” 顾景炎推开门的刹那,目光就给看直了。 这套衣裳她穿起来真好看。 只是胸上的镂空薄纱似乎不太适合穿出门。 “你看什么?” 沈无忧蹙眉,顾景炎以前可不这样,今儿个居然盯着她的胸看! “没什么,你真好看!” “......” 沈无忧更无语了,随手将榻上的枕头朝他扔去。 这货从进屋开始,视线就一直停驻在她胸上。 他甚至都没看过她的脸,就说她好看。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怎么了?” 顾景炎稳稳地接过枕头,缓缓踱步至榻前。 “你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好。” 顾景炎规矩坐在榻前的矮凳上,将枕头放在腿上,双手轻轻搭在枕头上。 他看上去有些局促,他很担心沈无忧不要他。 “你有没有想问我的问题?” 沈无忧并不清楚两人之间夹杂了多少个误会,索性让顾景炎先出说他疑惑的点。 顾景炎思索了片刻,遂缓声开口道:“你和裴行止是不是没有过?” “没有。” 沈无忧如实说道:“那天晚上你失约了,我必须为自己重新谋划。恰巧裴行止送上门,我索性将他灌醉,让他误以为我与他圆过房。” 顾景炎心里一阵暗爽,不过很快便收回了思绪,继续问道:“你和本王在榻上交流感情的时候,为什么哭?” “疼。” “就这?” 顾景炎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沈无忧好歹是习武之人,当真会被疼到哭? “什么叫就这?” 沈无忧瞬间来了火气,怼道:“那根本不算是交流感情,你单纯是在发泄,吓人得很!而且我喊了很多次肚子疼,你都没理我,我就不能觉得委屈了?顾景炎,你该不会真把我当成铁打的人吧?” “真的是因为疼?” 顾景炎才发现自己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实际上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 只是因为双方的误判,才导致那么多乌龙和误会。 “不然呢?” “既然不舒服,你为什么不拒绝?” “我要是拒绝了的话,你所谓的在榻上交流感情就会变成你单方面的虐待,往后不论是你还是我,想起那晚,都只会是痛苦的。我没有拒绝不代表我赞同你的做法,只是在最大程度降低你的怒火给我们彼此造成的伤害。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凶残地对待我。” 他欺负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很不舒服,甚至是痛苦的。 没有选择拒绝确实算是对他的妥协。 但是之后的一个时辰,他未免太过分了! 想到那种身心剧痛的不适感,沈无忧的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顾景炎,你真的让我很生气!” 顾景炎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她的不拒绝其实就是对他的回应。 只可惜他太过木讷迟钝,要不是今日她亲口说出来。 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弄清楚她的心意。 “无忧,对不起。那晚本王确实很生气,本王的怒火来源于外界因素的干扰,当然也是因为信任度不够。本王向你道歉,但本王真的不是有意弄伤你的。可能是经验太少,那天晚上本王可能太...太爽了,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你的不适。” “太爽了?” 沈无忧被他气笑了,她难受得要死,合着他一点也没有感受到。 “身下躺着心爱的女子,你又是这么的完美,本王一时没控制住...” “顾景炎,你是想气死我?” “抱歉,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其实,这也算是压抑太久的后果。此前,你总是在排斥本王的靠近,本王心里不平衡已久。” “我之所以会排斥你,是因为你不守男德,把阿水弄到怀孕!你知道的,我对伴侣要求很高,只要想起你和其他女子有过肌肤之亲,我就恶心!” “什么叫本王把阿水弄到怀孕?” 顾景炎更懵了,他和阿水的事不是向她解释过了吗? 他只是跑去找阿水打听红拂的事,听她弹了两曲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干。 沈无忧眼里闪过一丝狐疑,沉声问道:“阿水流掉的那个孩子不是你的?” “本王就只有过两次这种经历,第一次是和你,第二次还是和你。”顾景炎很认真地解释道。 沈无忧依旧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顾景炎,毕竟阿水看上去确实对他有情。 “那你告诉我,如果阿水怀孕跟你没关系,为什么追风要特地跟你汇报她怀孕的事?” “本王是醉佛楼真正的东家,这件事除了柳溪和司熤,几乎没人知道。阿水是醉佛楼的人,她怀了身孕,要怎么处置自然是要问过本王的。” “原来如此...” 沈无忧打消了疑虑,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你开设妓馆只是为了打探消息?醉佛楼的姑娘可是个个绝色!” “你自己回忆一下和本王的那两次,本王像是经验丰富的人?” 顾景炎的这句话算是彻底给沈无忧问住了,第一次顾景炎甚至找不准地方,第二次他好像也不太会,全凭他惊人的体力支撑着。 “好吧...” 沈无忧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心里的气骤然消了一半。 顾景炎担心两人之间还存在着没有解决的误会,继续解释道:“你的特殊体质确实对本王有诸多益处,但本王绝不会为了功力大成而残忍杀害你或者杀害我们的孩子。” “既然我对你有诸多益处,那你娶到我,岂不是娶到宝了?” “是这样没错。不过就算毫无益处,本王也会坚定地选择你。”顾景炎话音一落,才意识到沈无忧这话还藏着另一层深意。 他欣喜地看向她,激动又紧张地问:“你的意思是,你还愿意嫁本王?” “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沈无忧不想让顾景炎以为自己这么好哄,并没有给他直接的答复。 她仔细想了想,又问了一个让她倍感困惑的问题,“对了,还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在替我处理掌心剑伤的时候情绪明明已经控制住了,可为什么看到我手上的膝盖,忽然失控?你是不是存在着精神方面的什么隐疾?” “你的膝盖是怎么弄的?”顾景炎反问。 沈无忧有些犹豫,她觉得太后并没有恶意,让她罚跪只是心疼自己儿子。 可她又担心不把事情说明白,顾景炎会再次胡思乱想。 沉吟片刻。 她忽然拉着顾景炎的手,一脸认真地说:“你先发誓,我要是说了,别去替我讨要公道。” “你先说。” 顾景炎寻思着她要是真的被人欺负,他是一定要替她讨回公道的。 “好吧。” 沈无忧拗不过他,只能将这件她永远都不准备说出来的事给道了出来,“应该是顾北宸让邓廖告知了太后,我打了你一耳光。加上你淋了一整夜的雨,伤寒合并风寒,太后觉得我在玩弄你的感情,便让我跪了两个时辰。不过她并没有让人盯着,那期间我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坐在地上的。” 第169章 和好后顾景炎更不要脸了 “母后罚你跪了两个时辰?” 顾景炎心里更难受了,她被他母后罚跪本就是无妄之灾。 可她却为了他们母子的关系只字不提。 他倒好,竟以为她膝盖上的淤青是在和谢羡之偷情时留下的铁证。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太后消气后,我也跟她说清楚了那天晚上为什么会生气动手打你,她听了之后也说你该打。”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本王?” 顾景炎眼尾猩红,他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差一点,他就要错失这么好的女子! “我想和太后处好关系,要是告状的话,她肯定会讨厌我。” 说白了,沈无忧现在依旧是举目无亲的情况,她也很渴望能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 自从母亲过世后,不论父兄给她多少关爱,她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父兄的爱让她做什么事都很有底气,有恃无恐。 而女性长辈的爱才能让她从精神层面上,真正做到有恃无恐。 沈无忧一想起自己的亲人,就忍不住地会去伤心。 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外泄,连忙转移了话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看到我受伤的膝盖,会生气了吧?” “本王...本王以为你的膝盖是和谢羡之欢好时伤到的。” “欢好为何会伤到膝盖?”沈无忧不解地问。 看着沈无忧清澈的眼神,顾景炎有些尴尬。 他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解释道:“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姿势。” “什么?” “…就字面意思,你仔细想想?” “顾景炎!你怎么每次都能往不靠谱的方向想!” 沈无忧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对顾景炎简直无语至极。 果然,他们之间的误会大部分都是源自于一些稀奇古怪的认知差异。 “对不起,是本王不好。” “你让我有点难过。” 沈无忧并不是不能接受顾景炎犯错。 可能是因为太过在乎。 所以当她发现他会凶她,还会拿她的身体发泄的时候,她才如同天塌了一样伤心。 “本王一定会改。” “你现在说会改,谁知道你下次发火,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我喊疼你也不停下,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儿流产?” “本王放轻了的。而且本王也是到了今天女医为你检查身体的时候,才知你受了伤。” “你是猪吗?” “嫁给猪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本王认为,本王还是可以好好做人,改过自新。” 顾景炎话音一落,即刻起身,将挂在屏风上的宽大披风盖在了沈无忧身上,将她若隐若现的胸遮得严严实实。 “走,本王这就带你去找阿水,本王要同她当面对峙!” “暂时还是别去了。” 沈无忧既然选择相信顾景炎,哪怕阿水再说出什么让她误会的话,她也不会再去轻信。 “对了,还有件事,我差点儿给忘了!你去醉佛楼找阿水打探红拂的那个晚上,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去陪表哥喝酒了?” “你怀有身孕,喝不得酒,但你身上有酒气。” “那是晴雪在我身上留下的,她喝了不少。”沈无忧停顿了片刻,又问:“那为什么我第二次去醉佛楼核实情况的时候,阿水和红拂说,她和你有过一夜的露水情缘?还说你在她卧榻之上喊着我的名字?” “阿水是皇兄的人,她本就是死士,武艺高强,你一靠近,她就能感知到。不过这些年,她除了这件事,还从未做过对本王不利的事。” “那我表哥和二师兄呢?他们也是顾北宸的人?” “你表哥不是,他只是圣贤书读多了,加上缺乏江湖经验以及官场经验,被人利用了。至于你二师兄,他说的话一半是对的,但他并不完全是皇兄的人。如果他完全听命于皇兄,皇兄早该知道你的特殊体质。但事实上,他并不是很清楚,目前仍在试验阶段。” “你的意思是,顾北宸以为我二师兄是他的人,实际上二师兄并不是?”沈无忧觉得这之间的关系有点绕。 “你二师兄也是皇兄培养的死士,不过他中途叛变,将所有事情同你师父和盘托出,这才有了龙泉山庄多次清理奸细的行动。你的特殊体质也是其他奸细透露给皇兄的,和你二师兄关系不大。” “幸好!要不然,我必定会后悔当时脑子一热拿出最好的药救治二师兄。” 沈无忧心下还是有些庆幸的,幸好二师兄是好的,不然她的师门极有可能因为他,再一次遭遇灭门之祸。 “无忧,本王真的很抱歉。本王不知道你还被母后罚了,也不清楚你受了伤。以后别瞒着我这些事,好吗?” “那你也得改改你的臭脾气!你在气头上的时候,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你都当没听见!” “好,本王一定改。” 顾景炎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咱们的婚事,你打算定在哪一日\/” “等万国盛宴结束吧!万国盛宴不过十来天,也快的。” “全听你的。” 顾景炎彻底放心了下来,便开始得寸进尺,“无忧,本王可否摸一下你的肚子?” “不!你千万别碰我的肚子!你差点儿弄死他,他出生后,你也别想他管你叫爹。”沈无忧捂着肚子不让他摸,顾景炎是真的很对不起这个孩子。 他几次三番想要弄死孩子,孩子能挺到今日,全靠自己命硬。 “本王就摸一下。” 顾景炎从矮凳上起身,单膝跪在卧榻前,轻柔地拂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她仅仅只有一点点凸起的腹部。 “怪不得算命的说本王的儿子命硬...原来倒是本王的不是,成天给儿子添堵。” 想起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让沈无忧打胎,他更想要抽自己两巴掌了。 得亏沈无忧坚定地要生下孩子。 不然这孩子肯定保不住... “主子,圣上派了邓公公过来,此刻正在外堂候着。”追风敲了敲卧房的门,见顾景炎正跪在沈无忧双腿间不知道做些什么,瞬间羞红了脸。 “邓廖这个点过来,所为何事?” 顾景炎收回轻抚沈无忧肚子的手,缓缓站起,转身看向连一脸络腮胡都挡不住脸上热度的追风。 “似是在询问沈姑娘的病情。”追风如实回答。 沈无忧考虑了一下,即刻开了口:“追风,你去告诉邓廖,我最近与王爷冷战,好几日没睡好,今日才会晕厥。方才刚醒,又与王爷吵得不可开交。” “是。” 追风看了眼顾景炎,见顾景炎点了点头,这才赶去复命。 “怎么,你还想着算计皇兄?” 顾景炎眯了眯眸,他可算是发现了,沈无忧并不是愚忠护主之人,她和自己确实很像。 但凡是惹了他的,他定睚眦必报。 “顾北宸这个王八蛋害得我遭了这么大的罪,我也要让他尝尝被男人强占是什么滋味!” 沈无忧气愤地攥紧了拳头,她和顾景炎之间确实存在着一定的信任危机,但这其中,绝少不了顾北宸的暗箱操作! 顾北宸先是利用阿水,让她对顾景炎心生嫌隙。 再又通过二师兄的言论,辗转各个渠道,让表哥以为顾景炎对她不利,情急之下想出带她逃亡的馊主意。 最后还让邓廖告知太后她扇了顾景炎耳光的事。 害她被罚跪不说,还因为膝盖上的淤青被顾景炎折磨了一个多时辰。 在此之前,顾北宸还给她下了极其猛烈的药。 她没被染指,没有七窍流血身亡,没有流产全是她的造化。 “你打算怎么做?”顾景炎饶有兴致地问。 让顾北宸被男人强占,听起来似乎挺有趣。 “据我估计,顾北宸若是再等上两日,还是没有等到我主动向他提出和你退婚的请求,必定会再次行动。到时候,等他行动了,我再伺机而动。” “他应当会出宫找阿水。” “找阿水?” 沈无忧愣了愣,她没来由地想起林如意之前说的。 林如意一开始喜欢的人是顾景炎。 后来顾北宸听到“得林家女者得天下”的传闻,强占了林如意。 难道就是因为阿水喜欢顾景炎。 顾北宸也强占过阿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顾北宸也太变态了! 顾景炎点了点头,“皇兄在京都城里有一处别苑,他在别苑里宠幸过阿水好几次。” “他就这么热衷于抢你的东西?” “从小到大,他向来如此。” “你不生气?” “在他准备抢你之前,本王基本没有生过气。毕竟能抢得走的东西本身就不重要,而还有些东西,他根本抢不走,诸如父皇的期许,母后的爱。” “说的也是。” 沈无忧这会子忽然有些明白顾北宸为什么凡事都要跟顾景炎比个高下。 顾北宸应当是在极度缺爱又极度渴望爱的环境中成长的。 在他小心翼翼地在深宫中求生存的时候,顾景炎却仗着先皇和太后的宠爱肆意生长。 也许就是在日复一日的自我对比和内耗之中。 顾北宸的性格终于扭曲成了麻花状... “我得回府了,再不回去秀儿该急坏了。” 沈无忧问完了所有想问的问题,便想着快些回府。 这间卧房和她身下的这张金色楠木雕花床榻还是让她阵阵发怵。 “本王送你。” 顾景炎知她腿脚不便,很自觉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不用!你快放下我,这段时间咱们还是维持冷战的状态好些,省得顾北宸隔三岔五来试探。” “邓廖已经走远,暂时不会有人来试探。” 顾景炎抱着沈无忧还是很轻松的,他下意识掂了掂,才发现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轻。 这样的体格,确实经不住他那么翻来覆去地折腾。 沈无忧回府后。 即刻将顾景炎给她的地契房契还给了他,“这些你自己收好,我不要。” “那怎么行?” 顾景炎很认真地说,“往后还是由你来当家,操办完婚礼之后,你每个月给本王三十两零花钱就行。” “为何?” 沈无忧很是好奇,他明明家财万贯,为何只要三十两零花钱? “本王喜欢被你管着。” “......” “三十两会不会太少了?” “本王会自己藏些私房钱,用来给你过生辰,或者准备其他惊喜。”顾景炎很是认真地说,钱太多在他手里,她肯定是要担心他出去花天酒地的。 为了给足她安全感,他也是仔细考虑过的。 “你想得还真是长远。” “那当然!本王是打算跟你一生一世的。” “......你走吧!我还没说要原谅你。” “本王有事在身,晚点再来道歉。”顾景炎看得出来,沈无忧其实已经原谅了他,她确实蛮好哄的。 但他并没有因为她好哄或者说,容易得到手,就产生了轻视的态度。 各国使臣即将抵京。 他必须做好万全之策,如此一来,就算顾北宸又打算借助周边国家的力量铲除自己,他也有个应变的余地。 沈无忧则开始研究起了各类药物。 顾北宸这么整她,她须得回敬他一份厚礼才是! 顾景炎说过。 顾北宸在京都城里留了三万护卫军。 直接弄死他,必定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内乱,到时候必定死伤无数。 但顾北宸先是害得父兄遇险,再又害得她的师门有家不可归。 而后又害得她这般狼狈难过。 这个仇她非报不可! “要不,让他直接做太监得了...” 沈无忧摸了摸下巴,觉得这样做固然爽,但后患无穷。 男子若是身患隐疾,往往会因为自卑敏感变得更加变态。 “要不...让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顺带尝尝被男人强占的滋味...” 沈无忧暗暗琢磨着,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倒是可以做到,至于被男人强占,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她倒是想将这个艰巨又恶心的任务交给裴行止。 如若不想要被发现是她所为,操作起来的难度实在是有点大。 “干脆让他功力尽失得了!” 沈无忧一会儿一个想法,实际上想在顾北宸的饭菜里投毒,也并非易事。 他每顿饭都有专人试毒验毒。 若是第一次行动失败,往后她的行动就将更加艰难。 “不行,我得好好想想。” 沈无忧腹诽着,万国盛宴即将拉开序幕,到时候看哪个国家的使臣不爽,就将这口锅扣那人头上好了。 想到这里,她总算是安心了些。 — 夜里,顾景炎熟门熟路地溜进了沈无忧的卧房。 见她已经睡熟。 他也厚着脸皮,脱下外衣,上了榻。 时下已入夏。 即便是在深夜,空气里也飘浮着闷热的气息。 他刚将沈无忧揽入怀里,就发现今儿个的她手感不太一样。 她似乎穿了一套薄纱里衣。 里衣内,没穿肚兜。 “唉...这谁顶得住!” 顾景炎点燃了火折子,掀开被子一看,果真看得他热血沸腾,鼻尖一热,两股鼻血顺势流下。 他用帕子擦干净血迹,默默地又吹灭了火折子。 反正近段时日,沈无忧是绝对碰不得的。 她肯定还在害怕,他需要给她一段时间缓缓。 但他还是不想和她分榻睡。 贴得近一些,也许她适应得也能快一些。 顾景炎给自己和沈无忧盖好被子,双手规矩交合放在腹部上。 他很想强迫自己快些睡下。 枕边却传来阵阵令他心旷神怡的清香。 顾景炎回过头看向沈无忧。 卧房里很黑,他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慢慢的,他整个身子都挪到了她身侧... 翌日早上。 沈无忧是被顾景炎的脑袋压醒的。 她垂眸看了眼趴伏在自己左胸上,另一只手还紧紧覆在另一边上的顾景炎,恼火地将他推到了一旁。 “顾景炎!谁让你上榻的?” “嗯...” 顾景炎闷哼出声,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迷茫地看向她,“你也没说不让睡榻。” “你下去!压得我做了一夜噩梦!”沈无忧又一次推了推他。 “抱歉,本王睡前并未曾压你身上,大概是睡迷糊了。” 顾景炎很少会睡得这么熟,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此刻的他看上去有些傻傻的。 沈无忧察觉到自己的纱衣前襟湿了两片。 湿了的面积也差不多,一左一右,位置还特别准确。 她低眸一看,天都要塌了。 顾景炎怎么可以这样! “你太过分了!”沈无忧即刻拉高了被子,羞恼地瞪着他。 第170章 把她当成沈无忧的替身 “本王知错,你若是气不过,可以报复回来。” 顾景炎从榻上坐起,解开里衣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本王的身体只属于你一人,你想对本王做什么都可以。” “你想得美...” 沈无忧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很诚实。 她的视线在他宽厚的胸肌上停留了片刻,目光很快又往下移去。 不得不说,他的腹肌也很性感。 最下面那块腹肌几乎和人鱼线连在了一起,一路蜿蜒至不可说的地方。 “想不想试试手感?” 顾景炎对她倒是很大方,将脱下的衣裳扔至一旁,没羞没臊地说。 “你快穿上。” 沈无忧默默地将衣裳给他递去,“一会儿秀儿就该进来了!你在我卧榻上光着膀子,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是担心本王的身体被其他女子看去?” “不是...”沈无忧服了顾景炎的脑回路,手忙脚乱地将衣裳给顾景炎套上。 顾景炎胳膊上的伤还没有好全,隐约可见狰狞的疤痕。 “王爷,你的胳膊还需要定时上药,否则会留下疤痕。” “还没成婚,就开始嫌弃本王了?” “色衰则爱弛。王爷若是害怕被休弃,就该好好保养自己。” 沈无忧专心致志地给顾景炎系着衣扣,全然忘却自己身上的纱衣被他弄湿了,什么都遮不住。 顾景炎眸色渐深,要是换个女子。 他定会认为对方在勾引自己,兴许还会雷霆震怒。 沈无忧这么做,他却很是兴奋。 她要是真有这般心思,该多好... “无忧...” “怎么?” 沈无忧给他穿好里衣,脸上的热度总算退了些。 “你这身衣裳可曾在裴行止面前穿过?” 顾景炎不是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但他就是想知道。 “......” 沈无忧又一次盖上了被子,“顾景炎,你能不能别总提裴行止?” “你真心喜欢过他的,对吧?” “是。”沈无忧没有选择欺骗他。 “他吻过你吗?”顾景炎又问。 “如果我说,吻过呢?” 沈无忧不明白顾景炎为什么非要追着她问这些,他这种行为纯粹属于没醋硬吃。 顾景炎听沈无忧这么说,便以为她和裴行止亲过。 他心里有些不爽,寻思着改天定要把裴行止那张嘴给毒了。 “吻过就吻过吧!本王以后不问了。” 顾景炎下了榻,捡起地上的外袍,给她递去,“替本王更衣吧。” “你胳膊上的伤应该不妨事了吧?” “你给裴行止更衣过没有?”顾景炎又问。 “顾景炎,你最好别得寸进尺!” “本王只是嫉妒他...” 顾景炎嫉妒得发狂,哪怕沈无忧跟他说了,她和裴行止并未圆房。 他吃醋是因为沈无忧曾真心实意喜欢过裴行止。 “他出征在外的一年时间里,你可曾幻想过和他的洞房花烛夜?” “......”沈无忧没敢再如实回答。 “本王就知道!” 顾景炎更酸了,他垂着眼睫,声音中透着一丝失落,“本王若是没猜错的话,你从未幻想过和本王的洞房花烛夜,但你却想过和别的野男人的。” “我和裴行止没亲过。” 沈无忧算是发现了,顾景炎吃起醋来特别难缠。 她还是先交代清楚好一些。 “真的?”顾景炎的心情好了些许。 他从她极其糟糕的吻技上可以判断出,她应该是没有和别人亲过。 但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挺开心的。 “嗯。”沈无忧轻轻点了点头。 “真乖,等本王下朝,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顾景炎穿戴齐整后,又折返回榻前,他指着自己的脸说:“亲本王一下。” “不要。” “你要是不亲本王,本王就走正门了。” 在拿捏沈无忧这一方面,顾景炎渐渐掌握了一点技巧。 她脸皮薄,肯定不想让她院子里的人看到他这个点出入她的卧房。 “你!” 沈无忧有些气恼顾景炎又在威胁她,见他转身要走,忙攥住他的手,将他拽至自己跟前。 顾景炎很配合地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前。 沈无忧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旋即又躲进了被窝,“你快走!记得走窗。” “好。” 顾景炎心情大好,他们之间能这么快破冰,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原本还想再逗逗她,听闻屋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只好先翻了窗。 “真是的!男色误我!” 等傅景炎离开后,沈无忧才反应过来,她还在和顾景炎生气,怎么一觉醒来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另一边,顾景炎下了朝,并未直接出宫,而是去了一趟华翠宫。 华翠宫中。 太后懒怠地在院子里修剪着太监刚送过来的新鲜花束。 她本想约上几位太妃一同打马吊,又因不日前罚了沈无忧的事而心生烦闷。 “母后怎么心不在焉?小心剪到手。” 顾景炎顺手接过太后手中的剪子,将案面上的牡丹花随意得丢进了花瓶中。 “炎儿,无忧近几日可还好?”太后回过神,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母后为什么这么问?” “哀家听说,她昨日在蹴鞠场晕了过去,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倒是没什么大事。” 顾景炎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就是她膝盖上多了两处淤青,看上去挺严重。” “淤青还没散?” “母后也知道她膝盖受了伤?”顾景炎反问。 “前几日,哀家听闻她打了你,还害得你染上了风寒,一气之下便罚她跪了两个时辰。哀家没想到那丫头这么娇气,这都好几日了,淤青还没好。” “膝盖上的淤青倒还是小事,万一动了胎气,才叫麻烦。” “什么胎气?她怀上了?” 太后警铃大作,连声追问道:“你与她还未成婚,她怎么就怀上了?如此未免太过轻浮!不对...若是按时间推断,她的孩子有可能是裴行止的。” “母后,她怀的是我的,裴行止没有碰过她。” “什么?她和裴行止没有过?”太后眨了眨眼,总感觉自家儿子被沈无忧给骗了。 “三个月前儿子被千人伏击受了重伤逃至贵妃偏殿,误打误撞遇见同样被带进偏殿换衣裳的她。偏殿里的熏香不对劲,儿子对她犯了错事,她就是那一次怀上的。” “三个月前...” 太后眯了眯眼,仔细琢磨了一下,脸上瞬间现出了一抹喜色,“你是说,哀家要当祖母了?” “不一定。她身子弱,要是再被罚一次,孩子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顾景炎没把沈无忧供出来,但他必须把话跟太后说清楚。 得知她跪了两个时辰,他都要心疼死了。 要是再有下次,他很有可能会控制不住情绪和太后大吵一架。 “这事怪哀家不好!哀家不该听信小人谗言,平白害她遭了罪!” 太后越想越内疚,连忙将手中的镯子褪下,给顾景炎递去,“你将这只镯子带给无忧,就当哀家给她赔不是了。” “好。” 顾景炎接过镯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母后,你这次可把儿子坑惨了。” “怎么说?” “儿子以为她膝盖上的痕迹是出去跟人厮混搞出来的,问她她也不说。儿子一时气急,就...” “就什么?”太后听得焦急万分。 “...她告病几天,全是儿子闹的。” “你个混账东西!哀家固然有错,但你也不该这么欺负人家吧!”太后算是发现了,顾景炎这性子是真的很欠揍。 “这之中少不了皇兄在拱火。” “你皇兄还不肯罢休?” “他是什么性子,母后应该很清楚。” 太后拢了拢案面上开得正艳的牡丹花,倏然抬眸看向顾景炎,“炎儿,你今天来,除了为无忧讨要公道,想必还有其他话要说吧?” “儿子想说的是,皇兄若再出手阻拦,儿子不介意鱼死网破。到时候皇兄若有恙,还望母后别记恨儿子。” “不管是何种情况,务必留人一条生路。” 顾北宸到底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哪怕顾北宸的很多做法让她感到寒心,她还是舍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好。” 顾景炎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 其实顾北宸设计千人伏击局的时候,就没想过让他活下来。 按理说,他也不需要顾及顾北宸的死活。 可怎么说呢。 他在外征战的这些年,全是顾北宸陪着母后。 母后舍不得,他也可以理解。 太后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对不住顾景炎,又小声解释了一句:“宸儿生母救过哀家的命,她死前让哀家务必照顾好宸儿。” “母后无需解释。” 顾景炎话落,两人之间骤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太后深知顾北宸和顾景炎的兄弟情已经不复存在,暗暗叹了口气,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无忧这都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们成婚的日子也该早些定下来。虽说这孩子是你的,到时候要是生得太早,难免惹人非议。” “下个吉日在半个月后。至于怀孕月份,关系倒是不大。等她显怀后,我会带她暂离京都城。” “如此也好。” 太后点了点头,旋即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你对无忧该多点耐心!真要是她的错,也不该凶她。沈重是出了名的宠闺女,加上她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她未出阁前定是未曾受过分毫的委屈。你要是对她不好,她稍微一对比,难免会心酸委屈。” “我可没罚她跪上两个时辰。” “你这孩子!还学会跟母后记仇了?”太后哭笑不得。 她原以为顾景炎随了先帝的性子冷酷到不近人情,骤然发现他挺会疼人,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作为上位者,确实是需要冷血一些。 顾景炎早就放弃了皇位的角逐,她只希望他能平安幸福... — 傍晚时分,顾北宸仍旧没有等到沈无忧主动提出退婚,心底里骤然闪过一丝烦躁。 “邓廖,朕需要出宫一趟。” “皇上,各国使臣即将抵达京都城,近段时间京都城里鱼目混杂,还是留在宫里好些。” “朕必须出去。” 顾北宸从未得到过的真心和幸福,他决不允许顾景炎得到。 这事儿对他而言,也算得上是头等大事了。 “老奴这就给阿水姑娘传个信,让她去一趟怡景苑。” “去吧。” 顾北宸摆了摆手,换上了一身便衣,便乘坐马车踏着夜色去往了宫外的别院。 与此同时。 顾景炎和沈无忧两人已经抵达怡景苑。 “王爷,你深夜带我来这处别苑,所为何事?”沈无忧扫了眼这处干净却死气沉沉的别院,不解地问。 “今夜,皇兄会来此处。” 虽说他已经跟沈无忧解释过,他和阿水之间是清白的,但还是想要再次证明一下。 “所以你让我事先准备的迷香,是给圣上用的?” “正是。普通迷香他会有所察觉,你给的会好些。” 一般而言,武者对周遭环境都是比较敏感的,附近藏没藏人,基本上一下子就能感觉得到。 用了迷香,五感敏锐度便会直线骤降。 “他来这里做什么?”沈无忧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处别苑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嘘...来人了。” 顾景炎拉着沈无忧的胳膊,即刻隐匿在了暗夜之中。 不多时,阿水和顾北宸一前一后走进了卧房。 很快,窗纸上两人的影子竟暧昧地交叠在一起。 “上前看看,邓廖已经走远。” 在暗处等了一刻钟,顾景炎这才同沈无忧一起,悄然地凑进了那间卧房。 卧房里,断断续续传来阿水的低吟声。 沈无忧蹙着眉头,小声说道:“阿水才流掉一个孩子,身子正是在最虚弱的时候,怎么可以这样...” “她是皇兄养的死士,她的身体不属于她自己。” “我还是觉得太过残忍了。” 沈无忧在屋外听了一会儿就彻底听不下去了。 顾北宸和顾景炎有一点挺像。 兄弟俩都喜欢在榻上折磨人。 更合理地说,顾北宸还要更恶劣一些。 他全程都是让阿水跪着的。 到后来,阿水双腿颤得厉害,却还要被顾北宸用鞭子抽。 听到她痛苦的低泣声,沈无忧的拳头更硬了。 “你们皇家就没有正常一点的男子?” “皇兄不正常,关本王什么事...” “半斤八两。” 沈无忧正想转身离开,屋里顾北宸忽然幽幽地开了口:“朕交代你的事,你可做了?” “奴已按照您的吩咐,一字不落地说了。” “你说的什么?” “奴说奴肚子里怀的孩子是战王殿下的,可惜近段时间用药过多,不敢生下。” “确定沈无忧听清了?” “奴确定。” “朕的皇弟这几日可有去过醉佛楼?” 顾北宸坐到了卧榻之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阿水。 脑海里却自然而然地代入了沈无忧那张明媚的脸。 “王爷这几日未曾来过。” “后天晚上,朕给你机会,你务必将皇弟一举拿下。到时候,朕会逼着他给你名分。” “皇上,王爷虽常来醉佛楼,但奴从未见过他和哪个女子亲密接触。奴担心,王爷看不上奴。” “放心,其他事朕会安排好。你只需要记得,你是谁的人,该听命于谁就行。” “是。” 阿水垂下头答应着,她眼里却闪过一丝挣扎。 她不想要算计顾景炎。 要怪就怪顾北宸提出的条件太诱人。 如果顾景炎真的愿意给她名分,她这辈子也算是值得了。 “把烛火熄了。” 顾北宸看着阿水妆容精致的脸庞,内心深处骤然生出一丝惋惜。 待烛火熄灭。 他这才起身上前将阿水抱上床。 这一次,他明显比之前温柔。 “无忧...” 尽兴时顾北宸摁着阿水的蝴蝶骨,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沈无忧的名字。 第171章 同榻而眠 屋外,沈无忧和顾景炎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他是不是有病?”沈无忧觉得,自己的名字都被顾北宸叫脏了。 “往后他若宣你进宫,本王要是不在,你就装晕装病好了。他已经丧心病狂,你再和他单独接触,会有危险。” “嗯!”沈无忧见识过顾北宸的变态后,对他的忌惮又多了一分。 “你也不用过分担忧,本王在,你绝对不会有事。” 出了怡景苑,顾景炎又一次抱起了沈无忧,她膝盖还有那里没好全,能少走一些就尽可能少走一些。 “王爷,你说圣上到底想对你做什么?后天晚上,他似乎会有大动作。”沈无忧被抱习惯了,也懒得动弹,双手很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后天晚上万国盛宴正式拉开序幕,他应当是想给本王扣一个目无法纪,在这么盛大的场合上和婢子偷欢的罪名。” “如此一来既可以离间我们,再者你在军中树立的威望也会被瓦解大半。看似很低端的手法,若是成了,效用还是挺大的。”沈无忧忽然有些同情阿水,她就像是一颗棋子,她的人生根本没法自己做主。 “或许,皇兄也将西陵那位小公主算计了。” “......三个人?!他的口味真有这么重?” “到时候,本王会将这些全部奉还。”顾景炎勾了勾唇,他从未还过手,不代表他没有还手的实力。 “顾景炎,西陵那个公主是无辜的,别这么祸害她吧?还有阿水,我看得出她过得还跟痛苦,哪怕身陷在青楼,她也绝对不会希望自己在宴会上闹出这么大的丑闻。” “放心,本王会找几个罪该万死的男子陪皇兄玩。” 顾景炎话说一半,瞬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沈无忧明知道西陵七公主差点儿成了他的王妃,她怎么还在替人家着想? 按理说,如若西陵七公主和他皇兄在宴会上欢好的事情爆了出去。 对沈无忧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无忧,你真就一点不吃醋?” “为何要吃醋?”沈无忧反问。 “你就不怕西陵七公主非要嫁给本王,抢走你的王妃之位?” “她也有喜欢的权利,我只是不希望她被祸害了而已。”沈无忧嘴上这么说,心下还是有些许酸涩。 坊间都在说,顾景炎和那位西陵七公主如何如何般配。 还说当初顾景炎镇守西疆的时候,七公主追他追得轰轰烈烈... “你倒是洒脱!” 顾景炎将沈无忧送回护国公府的时候,秀儿等人都看呆了。 这两人前几天还吵得不可开交。 沈无忧更是史无前例地情绪失控,在密室里一边擦着地板一边哭。 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又好上了? 秀儿暗暗腹诽着,她家小姐时常警醒着自己不要恋爱脑。 现在看来,她家小姐不就是个活脱脱的恋爱脑? 不成! 她得警醒一下她家小姐! 秀儿眯了眯眼,转眼就踮起脚捻住了鲁达的耳朵,“臭鲁达!不是让你别在院子里练功?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居然就忘得一干二净!” 鲁达一脸茫然:“......” 他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了,秀儿早就看见了的,怎么现在才开始骂他? 沈无忧红着脸,赶忙挣开了顾景炎的怀抱,“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秀儿多大了?需要本王找个人把她给嫁了?” “我正在给她物色如意郎君,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行吧。”顾景炎算是彻底怕了秀儿。 他总不能哄好沈无忧,连带着她的丫鬟一起哄吧... 顾景炎走后。 秀儿颇有些担忧地看向沈无忧,道:“小姐,你这么好哄,就不怕他下次再这样?” 她其实是挺希望他们快点和好的,关键时候还在沈无忧面前说了不少顾景炎的好话。 可她又担心,她家小姐这么好说话,往后会吃大亏。 “我相信他不会再这样。”沈无忧仔细想了想,这几个月来,他帮了她无数的忙。 两人因为双向误会闹出的矛盾,也该彻底告一段落才是。 “嗯。秀儿也相信。” 秀儿很相信她家小姐的眼光,小姐说可以,那就一定是可以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有必要让顾景炎知道一下他到底给小姐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等沈无忧睡下。 秀儿独自一人去了一趟战王府。 “秀儿姑娘是一个人来的?”顾景炎瞥了眼秀儿身后,困惑问道。 “王爷,我家小姐自尊心强,有些话她可能永远不会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顾景炎给她倒了杯茶水,缓声说道:“坐下来,慢慢说。” “那天晚上,我家小姐回来掉了不少眼泪。她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书房的密室里自我消化负面情绪。” “她是真的很爱很爱你,所以才会被你伤得那么深。” “为了压抑住被你伤害过后的痛苦,她在密室里擦了很久很久的地板,一边擦一边哭,直到晕倒。” “小姐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哪怕是因为误会,我还是觉得你对不起她。” “你知道吗?被她亲手撕碎的婚前协议她又一点一点粘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收纳在枕下的粉色香囊里。” “你用采花贼的身份伤害了她一次,又用战王的身份再伤害她一次,我希望你别再用夫婿的身份去伤害她。” 秀儿知道沈无忧要强,定不会在顾景炎面前展示脆弱的一面,她倒是觉得让顾景炎知道这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们两人都很要强。 顾景炎要是得知了沈无忧还有脆弱的一面,下次再有矛盾,只要他肯退上半步,也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 这些道理她之前也不懂。 是近些时日看了几百本话本子,顿悟的。 “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 顾景炎听了秀儿的话,内心更加沉重。 他差点以为沈无忧那天受到的伤害仅仅只是她口述的外伤。 原来她回到府上后竟那样伤心难过... 顾景炎很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很想要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抱抱她。 可是她最难过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去看她。 甚至还等着她道歉服软... 秀儿走后没多久。 顾景炎又一次潜入护国公府,他熟门熟路地上了沈无忧的卧榻,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向她道歉。 “对不起...本王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嗯。”沈无忧睡得迷迷糊糊,身边忽然多了个大火炉,心里很是不爽。 “无忧,给本王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本王一定会比你父兄更宠你。” “安静些。” 沈无忧睁开双眼,一巴掌落在他好看的菱唇上。 “对不起。” “知道了。”沈无忧敷衍地回应着他。 今晚为了防他,她特地多穿了几件,本就闷热异常,顾景炎还一直叽里咕噜说个不停,这让她格外烦躁。 “无忧,以后除了在卧榻之上,本王绝不会在其他地方弄哭你,本王发誓!” “......” 沈无忧的大脑仍处于宕机状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不满地看着他,道:“卧榻上也不可以!” 这一回顾景炎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他不想说假话,就她这样的小身板,他再小心,她也有可能承受不住。 “睡吧。” “顾景炎,你回你的战王府睡去!咱们还没成婚,男女授受不亲。” “孩子都有了,怎么就不能一起睡了?” 顾景炎死皮赖脸地赖在她床上,等她呼吸渐趋均匀,便一把将她捞入怀中。 今夜她足足穿了三件里衣。 顾景炎数了数,难免有些无奈。 她的意思很明显,应该就是不让他碰的意思。 他的内心挣扎了片刻。 给她脱掉多余的两层衣服,便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整整一夜,他环过她腰身的手就没有乱动过,一直搁置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寅时末刻,天光微亮。 沈无忧微眯着睁开眼眸,背后热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后腰似乎被什么东西抵着。 伸手一探,她又默默缩了回去,顺带还挪了挪和顾景炎过分靠近的屁股。 “顾景炎...我不是说了,让你回战王府睡?”她背对着他,不想让他看到她此刻通红的脸。 一语过后,纱帐中安静得就只剩下她的心跳声和他的呼吸声。 他似乎睡得很沉,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沈无忧等了好一会儿。 等脸上热度下去,这才偷摸地转过身,同他面对面侧卧着。 昏暗的光线下,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落下两片阴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他原本好看的菱唇竟不自觉地动了动,微微翕合的唇瓣给人一种盛情邀约的既视感。 “看起来好像很好亲的样子...” 沈无忧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触碰着顾景炎的唇。 摸着摸着,她又蹭到了他下巴刚萌出的略渣的胡茬。 “手感不是很好的样子呢!” 沈无忧懒懒地收回手,他就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渣渣的,一点儿不滑溜。 可没多久。 她又被他微微滚动着的喉结给吸引了注意力。 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而后又加重了力道。 据说这个位置很脆弱,习武之人一般不会将这个位置暴露在对手刀下。 顾景炎身手不是很了得? 他今天的反应未免也太迟钝了,这都不醒! 沈无忧见他白皙的脖颈被自己戳出了淡淡的红痕,连忙住了手。 还想着转过身不去看他。 视线不可控制地停驻在了他大开的领口上。 “摸一下应该不会醒吧...” 沈无忧咬唇,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触着他平滑温暖的胸肌。 说起来还挺奇特的。 平时不小心撞上他的胸膛,总感觉很硬很硬。 他在放松状态下。 胸肌还挺有弹性的,腹肌也是! “既然上了我的榻,我收点利息总可以吧...” 沈无忧吞咽着口水,指尖轻轻地勾勒着他腹肌的轮廓。 看到他最下面那块腹肌上横亘着的青筋,她的视线微微顿住,原来男人的身体也可以这样性感... 顾景炎被她撩得浑身上下像是着了火。 他很期待她继续撩下去。 又担心自己不争气的身体会在她的撩拨下更加兴奋。 到时候要是再次吓到她,就不好了。 沈无忧的目光确实又向下移了两寸。 不过这一回她并没有被诱惑到。 反倒觉得有些惊悚。 之前两次不怎么好的体验让她心有余悸。 稍微回味了那种让她惧怕的痛感,她瞬间清醒了过来,缩回手默默背过身去。 “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居然会觉得他的身体很诱人...” 沈无忧强迫自己再次闭上眼睛,说实话她只喜欢他的上半身,看起来很养眼,下半身她不是很中意。 要是能丢掉就好了。 顾景炎依旧闭着眼眸装睡,她方才明明表现出对他浓厚的兴趣,怎么说翻身就翻身了? 难道,是他对她的诱惑力还不够? 顾景炎苦思冥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提升自己。 实在不行的话,他只能在身上涂那些乱七八糟的香膏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 沈无忧忽地翻身下榻,披着外套疾步匆匆地出了屋。 顾景炎缓缓睁开了眼眸,对她的行为颇有些不解。 难不成,女子被欲望上头之后,也需要泡冷水澡降温? “本王的魅力真有这么大?” 顾景炎勾了勾唇,正想起身去找她,就见沈无忧带着针线盒折返了回来。 三更半夜的,她拿着针线盒做什么? 该不会是想要给他绣香囊之类的吧... 顾景炎一阵感动,胸口却在同一时刻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他蹙着眉头,还没有弄清楚是什么情况,沈无忧已经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了起来,“抱歉啊,我不是有意用针扎你的...你的领口开太大了,我打算给你缝上扣子。” 缝扣子? 他开这么大领口就是给她看的好吧! 顾景炎依旧闭着眼睛,由着她在他的里衣上胡作非为。 听到剪子剪裁衣服的细微动静。 顾景炎紧张得浑身发汗,他是真怕沈无忧一个手抖把他的胸也给剪掉了。 好在,沈无忧的手还算是稳的。 除却缝法粗糙了些,其他倒还算凑合。 “完美!看你往后怎么勾引人!” 沈无忧缝上了几颗扣子,正打算给他系上,顾景炎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之贴在自己的心口处,深邃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 虽然未曾开口。 沈无忧却在他的视线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醒了?” “别说话,用心感受它。” “......” 沈无忧盯着他的胸膛,仔细感受了一下,弹性确实挺好。 半晌之后。 她默默抽回了手,客套地夸了一句:“弹性挺好的,不错。” “本王让你感受心跳,你却只感受到了弹性?”顾景炎哑然失笑。 “心跳有什么好感受的?死人有心跳才稀奇,活人本该有的。” “礼尚往来,本王也想感受一下你的。” 顾景炎忍了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她的允许他不好放肆,眼下终于给他逮着机会,他自然得蹬鼻子上脸。 第172章 娶了西陵七公主才能利益最大化 “你说什么?”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居然说出这样孟浪的话,大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对上她错愕的眼神,顾景炎瞬间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摸了摸鼻子,即刻改了口:“没什么,逗你的。” 眼下他能睡上她的卧榻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福利根本不敢去肖想。 正准备起身。 顾景炎倏然又凑到沈无忧面前,指着自己的脸,没羞没臊地说:“亲本王一口,本王把命给你。” “我才不要你的命。” “那...本王把身体给你,随便你玩?” “顾景炎,你可别得寸进尺!” 沈无忧随手捞起身后的枕头,朝顾景炎砸去。 之前的误会她是选择了原谅。 但这并不代表她能这么快地接受他。 “生气了?” 顾景炎一手抓着枕头的另一端,视线却绕过她纤细的腰肢,直勾勾地盯着静静地躺在卧榻一角的粉色香囊。 这一瞬,秀儿对他说过的话又一次萦绕在耳边。 他脑海里也浮现出了沈无忧认真拼凑着婚前协议,小心翼翼塞进粉色香囊里的画面... 沈无忧顺着顾景炎的视线微微偏转过头,目光触及顾景炎亲手赠予她的香囊,脑袋瓜子忽然嗡嗡作响。 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仍在嘴硬,“我原本想着将香囊扔掉的,找了好几天没找到,没成想竟在枕头底下。” “软软...” 顾景炎喉头微动,捧着沈无忧的脸轻轻印上一吻。 “别叫我软软!”父兄出征后,就再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顾景炎忽然叫她小名,还用那么暧昧的语气,这使得她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亲一下本王,嗯?” “不要。” 沈无忧感觉到顾景炎的迫近,她的脸色有些发白,脑海里全是那些不好的回忆。 “怎么了?” 顾景炎察觉到沈无忧的惧意,心下暗恼。 这事都怪他做得不地道。 现在好了,把她吓破胆。 原本亲亲抱抱都没问题的,这会子是彻底不让碰了。 “软软,别怕本王。本王不会再度伤害你。”顾景炎担心给她太大的压力,克制地往后挪了半寸。 “我才没有怕你。”沈无忧撇了撇唇,无论如何,她嘴上是不可能认输的。 顾景炎定定地望着她,事实上,她的话他并不相信。 她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又或者心生惧怕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咬住嘴唇。 就算再怎么嘴硬,他还是能从细微之处发现她的真实情绪。 沉默了片刻。 顾景炎忽又认真地问道:“可否告诉本王,你在惧怕什么?又或者说,本王身上的哪些缺点,让你感到很不舒适?” “你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改过自新,改掉所有你不喜欢的毛病。” “你太霸道了,发起火来完全不听解释。还有...” “还有什么?” “怎么说呢...你给我的体验感很不好,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本王觉得挺合适的,怎么不合适?” 顾景炎急了眼,他们就只有两次那种经历,他没发挥好,不代表今后会一直持续那种状态。 情急之下,他抓住了她的手,不容商榷地说道:“你慢慢感受一下,好不好?并不是每次都会让你那么不舒服,本王可以改,但前提是,你不能一直这么排斥惧怕本王。” 沈无忧没想到顾景炎会让她做这种事。 刚睡醒本就发懵的脑袋像是有无数烟花炸开,噼里啪啦的搅乱她的心神,使得她完全没办法正常思考。 好一会儿。 沈无忧终于在屋外秀儿的叫唤声中回过了神。 她下意识地缩回自己的手,神情微恼:“王爷,请自重!你我并未成婚,你不觉得你对我做的事太过分了些?” “抱歉,是本王操之过急了。” 顾景炎也是见好就收,但他仍旧一遍又一遍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你再相信本王一次,往后绝不会给你任何不好的体验。” “......” 沈无忧没说话,她看上去还算冷静,实际上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手心依旧残留着温热的触感,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 “无忧,对不起。” 顾景炎拢好衣裳,郑重其事地向她致歉。 昨夜秀儿的那一番话就像是悬在他头顶上方的警钟,让他幡然醒悟。 同时又像是一支布满倒钩的箭,深深地扎入他的心房。 想到沈无忧被他伤得彻夜掉泪,他更是内疚得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的过错。 她愿意原谅他,并不代表他给她造成的伤害也能够轻易揭过。 “你怎么一直在道歉?” 沈无忧觉得顾景炎这人太奇怪了,她最希望他道歉的时候,他愣是扛了几天,坚决不肯道歉。 现如今,她的气都已经消了。 他怎么才想起要向她道歉? “本王仔细反省过了,本王确实犯了很多错。” “下不为例。” 沈无忧并不打算抓着他的错处大做文章。 正准备起身梳洗,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转身好奇地询问着顾景炎,“对了,坊间传闻,你曾虐杀过很多人,这是真的吗?” “这是你第二次问本王这么无聊的问题。” 顾景炎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耐心地解释道:“本王手上确实染满了血腥,但从未杀过不该杀的人。” “可为什么坊间传闻里,大家都把你传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沈无忧愈发觉得这些传闻不可信。 诚然,顾景炎的脾气确实不太好。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在误以为她要和谢羡之私奔的情况下,还能留下谢羡之的命。 单从这一点上看,他也绝对不是外人口中杀人如麻的疯子... “本王在百姓眼中,确实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但其实,本王的名声并不是天生这么差,而是皇兄恶意抹黑的。” “他是怎么抹黑你的?”沈无忧蹙起了眉头,沉声问道。 “本王自小就有晕血症,父皇说想要做无往不利的常胜将军,不该有这样致命的弱点。” “为了战胜心中的恐惧,有段时间本王身上总是染满鸡血,猪血,鸭血等等之类动物的鲜血。” “若是寻常人,身上沾染些许血迹还好说,偏偏本王一身臭毛病,还有着极其严重的洁癖。每每闻到身上的血腥味,总会恶心到狂呕。” “持续性吐了七八个月,总算是不再晕血。然而皇兄却借机大做文章,让所有人误以为本王常年用人血沐浴。” “至于虐杀人犯点天灯,这事儿本王认,但本王并不认为这么做是错的。” “被本王点天灯那人无恶不赦,杀了孕妻,埋尸院中,还对岳父岳母谎称,妻子同人私奔。” “最后为了夺得亡妻娘家财产,他又狠心杀了岳父岳母。” “这还不算完,他拿了钱,便在边陲小镇里买了个官。为官期间,他欺男霸女,害得数十个家庭支离破碎,男的死,女的抢回家当填房。” “本王将他点天灯之后,当地起码有两年时间再未出过这样穷凶极恶之徒。” 在此之前,顾景炎从不屑解释这些,今日之所以愿意说这么多,主要是不希望沈无忧和其他人那样误解他,害怕他。 沈无忧仔细地听着顾景炎的阐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顾景炎比顾北宸可怜得多。 顾北宸口口声声说顾景炎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想要的一切。 事实上,顾景炎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不是能够轻而易举得到的。 沈无忧觉得顾景炎被人误解确实有点惨。 但又觉得他并不是矫情的性子,应该不想要听到那种无关痛痒的安慰。 思来想去,她终究是没有说出安慰的话语,只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还晕血吗?” “应该是不晕了。” “应该?” “嗯。好几年没晕过血,上一回晕血,是一个故友死在敌方弓弩之下。不过后来,本王替他报了仇,将敌方杀得个片甲不留。” “这么说来,你的晕血症有可能还没有好全。要是哪天受了刺激,可能还会再犯。这种情况下,似乎并不适合再去上阵杀敌。” “怎么,开始担心本王的安危了?” 顾景炎勾了勾唇,果真,适当卖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无忧明显很吃这一套。 “我担心你做什么...” “还嘴硬呢?” 顾景炎俯下身,轻吻着她柔软的唇瓣,“尝起来这小嘴还挺软的,怎么说起话来,嘴能那么硬?” “你!” 沈无忧羞恼,连拖带拽地将他轰出了卧房。 恰巧今日休沐。 平素里并不怎么喜欢往外跑的顾景炎,今日破天荒约了司熤,两个大男人一道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司熤打了个哈欠,颇有些不满地说:“大早上的,逛什么街?街上摊贩都没齐呢!” “本王心情好,想着出来走走。” 顾景炎身上穿了件玄色云纹长衫,鎏金腰带使得本就劲瘦的腰身显露无疑。 粗略一看,他的这身装扮还是很贵气的。 但只要定睛细瞧,就会发现他腰间系着的玄色狗头荷包粗糙得不像话。 而领口处故意没系上的两粒纽扣下,隐约能够看到他里衣上的一颗粉色纽扣。 纽扣周遭,还缠着歪七扭八的粉色线头。 司熤揉了揉眼睛,满脸狐疑地看着顾景炎领口的纽扣,道:“王爷,你里面穿的是什么?怎么还有颗粉色的纽扣?” “怎么,没有女子给你缝过纽扣?”顾景炎斜勾着唇角,一脸得意地道。 “......” 司熤瞬间想明白顾景炎为什么会一大早跑来找他逛街。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王爷,你里衣上的纽扣,该不会是沈少卿给你缝的吧?” “她怕本王着凉,非要给本王缝上。”顾景炎得意得不得了,他巴不得街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现在,他也是有人死心塌地爱着的幸福男子了。 “王爷...我怎么感觉沈少卿像是在有意整你?你一个大男人,她居然给你缝了颗粉色的纽扣,针线活似乎也不怎么好,歪歪扭扭。对了,还有你腰间的狗头荷包,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在笑话你眼光不好。” “笑话本王?” 顾景炎冷哼道:“这群傻叉是在嫉妒本王有人疼爱?” “......” 司熤对此很是无语,他早些时候就已经发现顾景炎是个恋爱脑。 但亲眼得见素来冷脸淡漠的顾景炎居然变得这么幼稚,还是觉得很好笑。 “王爷,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补觉了。” 司熤寻思着顾景炎已经展示了他想要展示的,按理说应该不需要他陪着继续逛街,便打算打道回府睡个回笼觉。 “等等。” 顾景炎叫住了他,这才进入了正题,“北离那位,何时抵京?” “今日应该到不了,明日傍晚走的陆路。” “他带了多少人?” “明面上只带了三十人,背地里加上之前潜伏在天朝的细作,统共有一千余人。这一千余人应该在这两日内会陆续进城。” “一千余人?” 顾景炎定了定眸,淡淡地说:“去查详细点,绝对不止这些。” “王爷,你该不会是打算借助北离的力量,一举推翻上面那位吧?”司熤压低了声问道。 “本王暂时还不能对皇兄动手。” “王爷,有句话我不得不说。这些年来,你确实一直将他当成亲兄弟,可他却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要不是沈少卿医术卓绝治好了你,你现在已经是一抔黄土了。而且,他还对沈少卿动了心思,你再这么忍下去,他只会得寸进尺。” 司熤说完,又暗戳戳地补充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司熤奉陪到底,就算是造反,我也誓死追随。” “北离和西陵已经达成秘密的合作协议,此刻若是杀了皇兄,内乱加上北离西陵趁机作乱,天朝必将生灵涂炭。” 顾景炎倒也不是不能反,但眼下情况特殊,他并不希望将战火带给天越的臣民。 司熤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要是娶了西陵七公主,眼下的困境是不是就能迎刃而解?那位七公主是西陵王最宠爱的女儿,你要是娶了她,西陵和北离的合作协议也便彻底被撕毁。” “在此之前的二十一年里,本王一直在为别人而活。一开始是为了父皇的期许,再是为了母后的地位,万民的生计。可这一次,本王想好好地为自己而活。” “你说得对!确实没必要为了解决眼下的问题去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反正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司熤深知顾景炎已经深深坠入了情网之中,此情此景,他绝对不可能为了利益而选择同西陵七公主联姻。 “你去查详细点,务必将近几日进城的所有可疑人员全部排查出来。” “为何?难不成,你还想着英勇护驾不成?” “那倒不是。本王担心北离那位会对无忧下手。” “行,我过会儿就去将可疑名单整理出来。” 司熤话音一落,又习惯性地伸手捶了捶顾景炎的胸口,“你且放心,我办事绝不会有任何的闪失。” “往后别碰本王。” 顾景炎蹙着眉头,抬手轻轻地拂了拂胸口。 “咋啦?我的手干净得很,又没粘屎!”司熤还特特闻了闻自己的手,早上出门的时候刚用皂角洗过,香得很! 第173章 沈无忧学医的原因 顾景炎薄唇轻启,煞有其事地说:“本王现在是有婚约的人,和你这种没人要的邋遢货色自然是不一样。你记着以后别对本王动手动脚,省得她怀疑本王有龙阳之癖。” “装什么呢?咱们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记不记得,在学堂读书的时候,总有女孩跑过来偷看你解手,还是我替你把风的!” “这些往事不要告诉她,本王怕她吃醋。” “...你现在心里除了沈少卿,是不是再没有其他人的位置?”司熤很是无语,在此之前,明明他才是顾景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倒也不是,但你绝对没她重要。” “凭什么她后来者居上?” “她好看,本王喜欢。” “老子就不好看了?”司熤尖着嗓子骂骂咧咧。 他起床气本就重,正想打道回府,就见沈无忧和江晴雪两人迎面走来。 江晴雪眼尖,也一眼就看中了顶着屁崩发型的司熤和冠发齐整的顾景炎朝她们走来。 “天啊,司将军怎么会这么可爱...” 她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目不斜视地盯着随性的司熤看。 沈无忧的视线则落到了顾景炎的身上。 他就跟有大病似的,衣服也不好好穿,非要露出一角里衣。 里衣上的针线歪七扭八,他好意思展示出来,却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早知道这货会来这么一出,她缝扣子的时候就细致一点了... “无忧,要不你牺牲一下,成就我的追夫大业?” “嗯?” “你一会儿在后面追我,我在前面娇俏地躲闪着,然后不偏不倚撞进司将军怀里,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可行吗?” 沈无忧抽了抽嘴角,光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样的场面,她就开始尴尬得用脚趾抠地。 “可行可行!为了姐妹的幸福,你就小小地牺牲一下?”江晴雪眨巴着眼睛看向沈无忧,眼里写满了期待。 “那好吧...” 沈无忧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配合着江晴雪。 她双手叉腰,指着在前面扭着屁股矫揉造作地跑动着的江晴雪,略嗔怒地道:“江晴雪,你给我站住!” “偏不!” 江晴雪一边答应着,一边瞅准时机往司熤身上摔去。 下一瞬。 司熤和顾景炎分别朝着两个方向退了一步。 江晴雪没有料到司熤的反应这么快,眼瞅着立马要仰摔在地,司熤竟薅着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将她轻轻一提溜,轻松地将她拉了回来。 “我的发型!” 江晴雪站稳之后,才发现自己头上的簪花掉了一地。 “晴雪,你没事吧?” 沈无忧连忙跑上前,查看着江晴雪的情况。 江晴雪撇了撇唇,幽幽地看向司熤,“司将军,你弄得人家好痛哦!” “额...你的意思是,我不该伸出援手?可我要是不伸出援手的话,你的脸都该摔花了。”司熤很是较真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你弄疼我了,必须请我吃顿饭。” 江晴雪发现司熤的脑回路有些奇怪,但她实在是太喜欢这个木讷又可爱的男人了。 如果她一定要嫁人的话,那么她认为司熤会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沈少卿,你的这位朋友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司熤并不怎么会处理这种问题,只好求助于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沈无忧。 “晴雪是全天下最为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女子,司将军若是愿意深入了解晴雪,必定会为她的魅力所折服。” “姐妹,会云多云。”江晴雪在沈无忧耳边悄摸摸地说道。 在此之前,她还真是不知道,在沈无忧眼里,她竟是全天下最为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女子。 司熤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晴雪,他总感觉这女子怪得很。 碍于她是沈无忧的朋友,沈无忧又救过顾景炎,他也只好给上几分薄面。 停顿了片刻。 他终于客气地开了口:“二位若是不嫌弃,不如随我和王爷去游船上用膳?今日护城河两岸搭了数十个戏台子,在游船上看戏,观感还是不错的。”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晴雪掩唇轻笑,她挽着沈无忧的手,雀跃得像只刚出笼的小鸟。 沈无忧和顾景炎两人全程没有说上一句话。 街上处处都是顾北宸的耳目。 顾北宸既然想要看到他们失和,他们就演上一出戏给他看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 两人虽然没有说上话,眼神交流起来,却足以让双方面红心跳。 顾景炎深深地看着沈无忧,没多久就将视线移至她的手上。 沈无忧想起今天早上她的手触碰过的巨物,脸颊愈发滚烫,神色微恼地回瞪了他一眼。 “呵...” 顾景炎一时没有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你们在做什么?” 江晴雪好奇地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人,总感觉他们下一刻就会相拥而吻一样。 “没什么。” 沈无忧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再不去看顾景炎。 这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开荤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连眼神里都充斥着浓烈的占有欲... “无忧,你一会儿再助攻我一次,成不?” 江晴雪看到路边摊上的炮仗,脑子里又想出了一个点子。 “晴雪,咱还是别玩尬的,好不?” 沈无忧脸皮薄,让她在街上飙戏,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我觉得不会尴尬。”江晴雪拉着沈无忧的胳膊,指着摊上的炮仗以及小型摔炮道:“一会儿你就朝我身上放摔袍,我顺势往司熤身上躲。他这次要是再不抱我,我今晚就给他下十斤蒙汗药,让他哭着叫我爹爹!” “......” 沈无忧哑然失笑,这种虎狼之词江晴雪居然在大街上当着摊贩的面就这么水灵灵地说了出来。 摊贩也是没想到看上去斯文秀气的大小闺秀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双眼瞪得像铜铃,尤为戒备地看向江晴雪,“您...您要买摔袍吗?” “买!给我来个几十个。还有大一点的炮仗,烟花,都给我包起来。” 话音一落,江晴雪才想起自己今日没带钱出门,只好求助于沈无忧,“无忧,我忘带荷包了。” 沈无忧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也跟着摇了摇头,“我也忘带了。” 见状,顾景炎倒是很自觉,随手给了一锭银子,旋即又让身后不远处蹲守着的属下将她们两人买下的炮仗打包带走。 “无忧,你觉不觉得,战王付钱的时候还挺俊的...” “有么?” 沈无忧偏过头,仔仔细细地看向顾景炎。 顾景炎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视线,他挑着眉,颇有些挑逗意味地顶了顶腮。 “......” 沈无忧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她总感觉顾景炎在用眼神侵犯她。 但偏偏,她又没有证据。 四人一行来到护城河畔,沈无忧在江晴雪期待的目光下,面无表情地点燃了一个摔炮,并在她的指导下,生硬地咯咯笑了两声,“臭宝,摔炮来咯!” 顾景炎从未看过这样的沈无忧,一脸稀奇地盯着她看。 她现在看上去很做作,但是也可爱到了极致。 明明只是配合江晴雪演戏,她扔了两个摔炮后,竟难为情地往他身上躲。 顾景炎心下暗爽,单手扶住了沈无忧的腰,低头深深地看着她,“怎么又害羞了?又不是在榻上。” “顾景炎,你最好给我闭上嘴!” 沈无忧不动声色地退出了他的怀抱,而另一边,江晴雪终于借着摔炮的由头,跳着往司熤身上扑去。 “司将军,我好怕...” 江晴雪顺势靠在司熤胸膛上,纤纤细手精准地摁在他的腹肌上。 顾景炎察觉到了江晴雪细微的动作,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沈无忧既是江晴雪这种色女的闺中密友,想必她也有不为人知的好色的一面。 想到今晨沈无忧偷偷摸他腹肌的可爱模样。 顾景炎脸上又是一阵荡漾... 上船后。 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略过河面,登船向顾景炎汇报工作。 沈无忧和江晴雪坐在一旁谈天谈地,以及谈男人。 她抬起眼眸,看向外室一直在忙碌的顾景炎,忽然生出了想要定格时间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感觉她和顾景炎的婚事有可能没办法顺利进行下去。 “无忧,他们怎么在游船上还在忙?咱们听了这么多秘密,真的没事吗?” 江晴雪一边看着河岸舞姿绰约的舞娘,一边兴致缺缺地叹着气。 她还以为司熤邀她上游船的意思,是陪她玩上一整天。 结果他才上船不久便匆匆离去,这都四五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影。 直到夜幕降临,河面上星光同岸边灯光交相辉映璀璨潋滟。 司熤这才急匆匆赶了回来,“王爷,我带了孔明灯,你要不要和沈少卿一起放?” “什么时候这么细致了?” 顾景炎从他的手中接过孔明灯,随手把玩了一下,淡淡地道:“本王似乎无愿可祈。” “你呢?”他转头,朝着沈无忧招了招手。 “我的愿望多得一个孔明灯都写不下。” 沈无忧走上前,提起笔,在灯面上郑重其事地写上“父兄平安”四字。 她的愿望很多。 一愿父兄平安无恙,二愿腹中孩儿能够顺利出生,三愿天下再无战火,四愿女子再不用被困囿在深闺之中... 不过最为重要的,还是她的父兄。 顾景炎也提着笔,他犹豫了好久,依旧不知道要写什么。 当然,他也有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愿望。 那便是和沈无忧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过他并不认为祈愿有用。 想要如愿。 他需要用尽一生去呵护她,善待她,疼爱她以及尊重她。 思量再三。 他最后只在灯面上写了一行字:望吾爱无忧,所愿皆成真。 “王爷,你在写什么呢?磨蹭了这么久。”沈无忧急着让孔明灯升空,见顾景炎还未停笔,好奇地问道。 “不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写都写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无忧待孔明灯升空之际,偷偷瞄了眼灯面上顾景炎那一行狂傲不羁的字。 “望吾爱无忧,所愿皆成真...” 这行字让她想起多年前和她娘一起放孔明灯的时候,她娘亲也是这么写的。 沈无忧抬眸看灯的时候,顾景炎的视线一直落在她如月光般美好清皎的脸上。 察觉到她眉眼间染了一层朦胧的忧郁,不禁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我娘病逝前的几个月,她和我放孔明灯时,也写过望吾爱无忧,所愿皆成真。” “你很想她?” 顾景炎默默握住了她的手,眼里溢满心疼。 “嗯。”沈无忧点了点头,“我娘素来病弱,我就是为了她才会下定决心拜入毒医门下,才会不顾一切以身试药,可惜我终究没能救回她。” “她一定很爱你。” “嗯。” “本王也是。” 顾景炎在此之前,几乎没有听沈无忧提及过她娘。 想到年幼的她一次又一次地为她娘亲试药,心中骤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如果早点认识她,他可以代替她去试药的。 可惜他的公主在痛苦挣扎的时候,他们互不相识。 身后,江晴雪忽然冒出了个头来。 她呆呆地看着越升越高的孔明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无忧,你说有没有一个可能,你娘附身在了王爷身上?要不然,他们怎么连写的愿望都是一模一样的?” “江小姐,人家在谈情说爱,你跟着掺和什么?” 司熤拎着江晴雪的衣领,将她拎到了游船的另一端。 “你懂什么?我不过是想要逗逗她。” 江晴雪回过神,默默地在孔明灯上写下两三百字的愿望清单。 写完,她还不忘戳了下司熤,“我给你留了一小片空白的灯面,你也写个吧。” “啧...你到底写了多少愿望?” 司熤瞅着灯面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眯着眼仔细读了起来:“神明你好,我是天越京都城平昌街道礼部尚书府江无涯老登的宝贝女儿江晴雪。我今年十七岁,长得貌美如花,看上了风流倜傥的司熤大将军...” 读到这里,司熤的脸颊莫名浮现出了两抹红晕。 这年头,小丫头片子都是这么直接的? 第174章 顾景炎,你还有多少个好妹妹? “你怎么不继续读下去?”江晴雪眨了眨眼,满心期待地看着司熤。 “你知不知羞的?” 司熤蹙起了眉头,他记得江晴雪和林琛是有过婚约的。 按理说,万国盛宴一落幕,他们两人就该完婚了的。 “喜欢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羞的?” 江晴雪见司熤没有继续读下去,便夺过他手中的孔明灯,继续读了下去,“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意中人能够早点爱上我,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将我风光迎娶进门。如果神明不肯帮我如愿,我就写信骂你,骂到你哭!” “江小姐,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林相国的嫡出公子林琛是有婚约的,对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你可以选择横刀夺爱。” “算了。” 司熤敛下眼眸,他确实觉得江晴雪这个小骗子还挺可爱的。 初见的那天,她为了多和他说会儿话,故意挑了一条离礼部尚书府最远的路。 如果她不是林琛的未婚妻。 他还真有可能试着深入了解她... “你不肯为我冒险也没事,反正我姐妹会帮我摆平这事儿!” 江晴雪见司熤并未在灯面上留下痕迹,又提起笔,将最后一片空白区域填满。 司熤则抱着胸,闭上眼眸假寐。 江晴雪独自放飞了孔明灯后,见司熤睡得跟猪一样怎么也叫不醒。 百无聊赖之际,便坐在船头玩起了摔袍。 等所有摔炮消耗殆尽,她又开始玩起了炮仗。 点燃一个,便熟练地往河面上扔。 司熤的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轰鸣声,大脑也陷入了一片空白的境况。 她方才还因害怕摔炮往他怀里钻。 可看她熟练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学的点炮... — 翌日傍晚,随着各国使臣全部抵京,万国盛宴就此拉开帷幕。 顾北宸设宴在广华殿上款待各国使臣。 天朝正三品及以上官员也可携家眷前来赴宴。 沈无忧的官品原本是没有资格赴宴的,不过作为鸿胪寺少卿,万国盛宴期间,她基本上时时刻刻都要在。 除她之外。 天朝另一位女官苏墨玉自然不会缺席。 说来也是讽刺。 男权社会处处都在打压女子,可万国盛宴上,天越朝臣同外国使节攀谈时,却总喜欢拿朝中两位女官说事。 就好像,培养出两位女官是多么了不得的荣耀。 待所有人到齐,鸿胪寺方初步核对了人数,统共有五百多人前来赴宴,除了天越朝臣,其他赴宴者分别来自十一个周边国家。 不过真正能同天越分庭抗礼的,只有北离、西陵、南诏三个国家。 而天越,从地理位置上看,位于大陆东方。 过去的数十年间,其他国家对天越的称呼都是“东越”。 是顾景炎和沈家军一道,用血肉之躯钢铁之魄,强行将“东”字换成了“天”字。 仅一字之差,地位并不相同。 沈无忧协助鸿胪寺卿核对完今晚菜色之后,便也入了席。 从她的视角看去。 北离使团的位置刚巧在她斜对面,紧挨着殿前。 被一群五大三粗的使臣簇拥在中间的,想必就是北离大皇子独孤璟。 他看上去约莫二十四五,高高束起的头发中还夹杂着几条绑了彩带的辫子,斜飞入鬓的眉毛显示出令人无法忽视的侵略性。 独孤璟好似察觉到了沈无忧的视线,倏然抬眸,饶有兴味地看向端坐在顾景炎身边一身深绯色官服的沈无忧。 天朝似乎只有两位女官。 苏墨玉他早就见过。 想必,这位便是战王的未婚妻,护国公沈重的小女儿了。 独孤璟斜勾着唇角,眉角处略带狰狞的十字型刀疤也随着他扯动的唇角略略上移。 总而言之,怎么看怎么凶悍。 “独孤璟有那么好看?” 顾景炎后仰着身体,修长的手臂松弛地搭在沈无忧的椅背上。 “他长得就像个标准的坏男人。”沈无忧如实说道。 “那本王呢?” “你?” 沈无忧偏过头仔细地打量着他。 此刻,他琥珀色的瞳仁如同琉璃盏般摄人心魄,身上的玄色长袍华丽繁复,举手投足间尽显王者气度。 他明明没有坐在高位之上,却能让所有人生出错觉,总感觉他才是整场宴会的核心焦点。 “本王长得像什么?” “像魔头。” 沈无忧能感觉到顾景炎周身透露出来的危险性,并不比独孤璟低。 “就不能是谪仙?”顾景炎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正对面一身白衣飘然欲仙的齐昀身上。 齐昀是南诏四皇子,素来以美貌闻名于世。 “堕仙还差不多。” 沈无忧的视线也交叠在了齐昀身上。 这男人的长相很干净,甚至可以用无害这样的词汇来形容。 不过她并不相信,能够在皇室之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人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景炎哥哥!” 沈无忧愣神之际,一个穿着艳丽红衣的女子忽然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她睨了眼沈无忧,眉头微微蹙起。 “你就是景炎哥哥的准王妃?”上官乐言声音尖细,此刻正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无忧。 “别乱认亲戚,本王没你这个妹妹。” 没等沈无忧回话,顾景炎便冷漠地回了一句。 “可是,我以前就是这么叫你的。”上官乐言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沈无忧料想着,眼前这个女子应该就是西陵七公主。 除却她,应该再不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缠着顾景炎叫哥哥。 她有些不满地看向顾景炎,淡淡地问:“王爷到底还有多少个好妹妹?” “你希望本王有几个?” 顾景炎眸中带笑,沈无忧吃醋的模样真是可爱至极。 “你说呢?” “本王只有一个好妹妹。” “你们在说什么?” 上官乐言绕到桌后,试图将沈无忧挤兑到一边,“喂!你去一旁站着,别占了本公主的位置。” 沈无忧一时火大,冷声道:“公主还请回到自己的位置,这里拥挤,容纳不下第三个人。” “凭什么?!要走也是你走。”上官乐言娇蛮地扬着下巴,她很不喜欢沈无忧。 就冲沈无忧跟她抢男人这一点,她就喜欢不起来。 “我走了,你可别后悔。” 沈无忧瞬时站了起身,还没等上官乐言反应过来,顾景炎也跟着站了起身。 “景炎哥哥...” 上官乐言抬眸,错愕地看向顾景炎。 她喜欢顾景炎也有好多年了。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顾景炎这么在意一个女子。 顾景炎没有搭理她,随着沈无忧一道,坐到了鸿胪寺官员专区。 他见沈无忧不太开心,沉声解释道:“本王和那个缠人精,没什么私交。” “你不是说,她是你唯一的好妹妹?” “本王唯一的好妹妹,是你。你比本王小了几岁,不是妹妹是什么?” “...我哥才不会像你那样欺负我。” “这不是废话?兄妹之间哪能好到榻上去?本王这个哥哥比较特殊,是情哥哥。” “臭不要脸。” 沈无忧很想要捂住顾景炎的嘴,他似乎是嚣张惯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居然都给说了出来。 “本王但凡要点脸,都追不到你。” 顾景炎握着沈无忧的手,微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这些动作都是在桌下进行着的。 因此,外人根本看不到这些小动作。 就沈无忧能够清晰地感觉顾景炎那只不断作乱的手。 他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关节处隐隐约约透着粉。 单从外观上看,确实很好看。 但只要想到这只手...... 沈无忧脸上的热度不断攀升,她连忙拂开了顾景炎的手,咬牙切齿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是你非要吃醋?本王这是在哄你。” 顾景炎收回手,又一次将胳膊搭在她的椅背上。 宴会场上人太多了。 为防止忽然冒出来的野男人看上沈无忧,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宣誓着主权。 “哄人难道不是用嘴哄的?” “也可以。” 顾景炎舔了舔唇,倏然俯下身,朝着沈无忧迫近。 沈无忧吓得一激灵,赶忙站起身,装出很忙的样子,“我去膳房看看!” “好。” 顾景炎看着她匆忙跑开的背影,这才眼神冰冷地对上又一次找上来的上官乐言。 “景炎哥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能给你带来什么利益?据我所知,她现在背后并无人撑腰,你娶了她,得不到分毫的加成。你要是愿意放弃她,做我西陵的驸马,西陵绝不会让你失望。换句话说,有朝一日,整个西陵都有可能是你的。” “本王不靠女子上位。” 顾景炎很烦上官乐言,不过他对她的态度还算是收敛的。 毕竟当初,他手下的军队受了她不少的恩惠。 若不是她送了大量珍稀药材,他手下的几位干将可能得折损大半。 “景炎哥哥,有件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上官乐言作势坐到顾景炎身边,压低了声说:“我哥一旦娶了北离公主,西陵和北离就算是正式结了同盟。这对东越可不算什么好事。” “这与本王何干?” “你不是最在乎东越百姓的吗?” 顾景炎没有回答,西陵和北离之间如何缔结姻亲,他是一点所谓都没有。 但...不日前上官乐言给他的飞鸽传书却让他倍感头疼。 沈重父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从北离境内辗转到了西陵境内。 不仅如此,他们还被西陵王给秘密抓获。 能活到至今,主要是上官乐言想利用他们来做筹码威胁他。 上官乐言见顾景炎没有回话,又补了一句:“景炎哥哥要是执意娶沈家女,那么在你们大婚之日,我会亲手送上沈家四人的项上人头。” “他们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着活着回到西陵。” 顾景炎的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戾气,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这样威胁他。 “我是西陵公主,若是死在东越,你可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本王不在乎。” “不可能不在乎!” 上官乐言不相信短短一年时间,顾景炎的变化会这么大。 在此之前,他素来是将东越百姓放在头一位的。 难道为了一个女子,他真能置万千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顾景炎并不想让沈无忧知道她父兄在西陵王手中。 他猝然起身,凉凉地扫了上官乐言一眼,“东越是本王的地盘,不想死的,最好安分点。” 话落,他重新回到了原先的座位。 事实上,沈重父子被西陵王所虏,对他来说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若无视上官乐言的威胁,选择见死不救,有朝一日沈无忧要是得知了此事,必定对她心生芥蒂。 若接受了上官乐言和亲的建议。 西陵和北离的关系势必不会如同之前那样稳固。 沈家父子也能安全归来。 只是...这么一来,沈无忧又该怎么办? 而且他也不愿意娶一个他不爱的女子。 当然,还有另外两种结果。 在得知沈重父子被虏,他已经在第一时间派出驻扎在西疆的护卫队前去营救他们。 要是能够顺利救出沈重父子,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至于另一种结果,那便是西陵王选择撕票,而他,也选择杀了上官乐言。 这么一来,两国必将开战。 顾北宸也会以他的重大罪责做文章,到时候他所要面对的是内外双重忧患。 目前,他还没有把握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中,保全所爱之人。 思来想去,这件事对他来说,怎么做都是输。 除非西疆的护卫队争气,能够争分夺秒救下沈重父子... 沈无忧回到广华殿的时候,顾景炎已经回到了原先的座位。 他身边围着一大堆前去敬酒的人,她自然是不方便过去的。 她环视了一圈。 最后还是选择坐在了江晴雪边上的空位上。 “无忧,你说今天我能退婚成功吗?”江晴雪紧张地攥着帕子,目光一直飘忽不定地看向对面不远处的林琛身上。 “放心,你按照我说的做,绝不可能失败。” “真的不用下药?” 江晴雪更倾向于用点辅助的药物,这么一来,她的胜算才能大一些。 “有没有被下药,林琛自己是感觉得到的。他只要稍作猜想,就会反应过来是你对他下的黑手。到时候,婚是退成了,你父亲若是被林家针对,又该如何是好?林相国在朝中的地位非寻常人能够撼动,一旦下药,就等于林家和江家彻底结了仇。” “你说得也是。” 江晴雪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就算再想退婚,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害得江家被针对。 “晴雪,你相信我。比起用药,我更相信人性。” “嗯嗯!” 江晴雪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从小就很相信沈无忧。 每次求助沈无忧,沈无忧都能给她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一次,应该也不会有意外。 与此同时。 随着宴会正式拉开序幕,丝竹乐曲也被安排了上来。 上官乐言作为邻国公主,身份尊贵,本来是不适合在宴会上献舞的。 但在她的执意要求下。 鸿胪寺方还是临时给她加了一个节目。 没多久,古典的西陵乐曲声从广华殿两端的巨大编钟和丝竹乐器的紧密配合下,如同一条细腻顺畅的丝带,从众人身后飘扬而来。 上官乐言穿着一套束脚的红色舞服,手拿着特制的银铃,身姿轻盈地上了广华殿。 西陵人普遍浓眉大眼。 偏大的五官被红色的舞服衬得更加艳丽。 沈无忧并不喜欢上官乐言,但还是能够很客观地欣赏这种明艳动人的美。 上官乐言是活在爱意里的天之骄女。 因此,她身上透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自信。 这两种东西,是天越大部分女子所匮乏的。 沈无忧能清晰地看到,前来赴宴的大部分朝臣家眷,看向上官乐言的眼神里,或多或少都藏着一丝艳羡。 上官乐言也很是享受众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 一曲舞毕。 她忽然扯过身侧替她伴舞的舞娘手中水红色的丝带。 下一瞬。 在广华殿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朝着顾景炎的位置轻轻一掷手中丝带,眉眼中的情义,更是挡都挡不住。 顾景炎蹙眉,他只动了两根手指,便将向他飞来的红色丝带化为了齑粉。 “嗳...战王好生粗鲁,差点儿就要伤到本公主了。” 上官乐言缩回了手,旋即又踱步到顾景炎的身侧,扬着下巴,巧笑倩兮,“战王,你必须敬本公主一杯酒,我就当你给本公主赔罪了。” 第175章 她只能跳给本王一个人看 顾景炎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盏,好看的菱唇微微勾起,“公主若想让本王给你赔罪,还请先卸下两根手指,齐根斩断就行。” “不就是让你敬一杯酒?这么较真做什么...” 上官乐言没想到顾景炎连这么点薄面都不肯给她,咬着唇再不敢要他敬酒。 轻倚在顾北宸身侧的林如意见到上官乐言这般肆无忌惮地缠着顾景炎,气得面色铁青。 她被禁足冷宫已有两个月余。 才被放出来就看到这么刺目的场面,心下骤然生出一抹恨意。 如果当初她并没有被顾北宸强取豪夺。 或许站在顾景炎身侧的女子就会是她了... “爱妃看什么,怎的这么入神?” 顾北宸侧目看向林如意,声音不算大,但却足以让坐在广华殿中前排的一众宾客听清。 “七公主的胡旋舞果真天下一绝,不过妾身认为沈少卿的剑舞似乎更胜一筹。” 林如意声音清冷,提及沈无忧的时候差点儿把一口银牙咬碎。 闻言,太后和皇后对视了一眼,看向林如意的眼神更加冰冷。 此女心肠歹毒,成分不明。 这会子还想为难沈无忧,太后是万万不能忍的。 沈无忧怀了身孕,决不能有分毫的差池。 太后狠狠地剜了一眼林如意,语气不善地说:“胡旋舞有胡旋舞的异域风情,剑舞也有剑舞的英姿飒爽,有什么好对比的?” “太后说的是。”惠妃司璇即刻附和道。 皇后生性怯懦,她担心自己要是顺着太后的话茬往下说,会让顾北宸更加厌恶。 思来想去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顾着垂眸饮茶。 林如意不敢同太后硬碰硬,但她并不惧怕惠妃。 哪怕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 只要顾北宸放不下她,任何人都别想着扳倒她。 “司妹妹的座位竟这么偏僻?要不是你突然冒出一句,我还真是没有注意到。”林如意掩唇轻笑,眼里的挑衅意味十足。 “林答应这话说的!我就算是坐在你身边,你也不一定看得到不是?”司璇不甘示弱,直接怼了回去。 林如意蹙眉,不悦地道:“你若是坐得近一些,我自然是能看到。你这话说的,好像在骂我睁眼瞎一样。” “林答应一直盯着台下看,我坐得再近,怕也入不了你的眼。” 司璇此话一出,林如意的脸色微微僵了僵,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顾北宸的脸色,不再去逞口舌之快。 好不容易才从冷宫中走出,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上官乐言原本就打算找个机会刁难打压沈无忧,听林如意说沈无忧的剑舞比她更胜一筹,自是不肯服气。 她扬着下巴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朝着沈无忧的方向走去,“喂!你敢不敢跟本公主比试比试?” “公主的胡旋舞技惊四座,西北第一舞果真名不虚传。至于比试,还是算了吧。宴会上所有的节目排序都已经定下,若是因为这场没什么意思的比试,而让排在末尾的舞者失去了展现自己的舞台,对她们来说并不公平。” 沈无忧很清楚,今日能在广华殿上献舞的舞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且严格训练过的。 她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这样的大场合中舞惊四座。 她可不想因为随便什么人的挑衅,而毁了那么多舞姬的心血。 “说白了,你就是不敢和本公主比,怕输对吧?”上官乐言双手抱臂,显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她一定要让沈无忧亲口承认这一点,顾景炎要是看到沈无忧这么怯懦胆小,兴许就不喜欢了。 “怕你个...” 江晴雪最是看不惯这种事儿精,还有个“球”字没有说出口,顾景炎已然起身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景炎哥哥,你们东越的女子都是这么胆小的?竟连同本公主比试一场的勇气都没有?” “她只能跳给本王一个人看,这个答案公主满意吗?” 顾景炎话音一落,便将披风轻轻披在沈无忧肩上。 “......” 上官乐言没想到顾景炎会这么说这么做。 她红着眼一脸不高兴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随着下一支舞曲拉开序幕,顾景炎也缓步踱回了原先的位置。 江晴雪兴奋地扯了扯沈无忧的衣摆,压低了声道:“战王这人能处!有事他是真上。无忧,你看到了没,那个七公主眼圈都红了。” “他人确实不错,就是好热...” 沈无忧怀了身孕,体温本就高一些,再披上他的披风,整个人已经开始发汗。 “要不,先脱了?”江晴雪试探性地问。 “算了。他的脾气古古怪怪,我现在要是脱了,他肯定会胡思乱想。”和顾景炎相处磨合的这段时间,沈无忧大体摸清了他的性子。 他在投入一段感情之后,似乎会减少理性的思考,所言所行看上去都很感性。 换句话说就是,他和她在相处过程中,时不时会表现出“恋爱脑”低智的一面。 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先哄着,他要是吃起醋,还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沈无忧可不想再被虐待一次。 如果再来一次,她真的会走。 回到座位后上官乐言一直没有抬头,她此刻真是难过极了。 千里迢迢跑来找顾景炎。 天知道她这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可是...现实好像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顾景炎有了心爱的女子,甚至会为她出头。 “公主,您还好吧?”身侧的使臣担忧地看向上官乐言,缓声关心道。 “吃你的饭去!” 上官乐言偏过头,语气不善地说。 她生来尊贵。 决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哭鼻子! 然而,让她更加破防的是。 下一支舞曲的领舞者跳的舞种和她的胡旋舞有些类似。 却因为加了许多飞旋的舞蹈动作,引得宴会上众人齐齐称赞。 偌大的宴会上,并无一人敢将这个舞姬同她相提并论。 但她还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输得很彻底。 “此女舞姿卓然,看得出功底相当深厚!”阿水一曲舞毕,太后率先开口夸赞。 作为上一届宫斗冠军,太后的手段绝对不容小觑。 她见上官乐言试图欺负她的准儿媳,自然是要一一还回去的。 顾北宸眸色渐深,他能看出来太后这么说是在为沈无忧出气。 可问题是。 太后既已得知沈无忧还打过顾景炎耳光,为什么还会这么护着?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细节? 顾北宸忽然回忆起前几日在朝堂上,王莽意图同沈无忧比试一场以决出万国盛宴期间的武将之首。 沈无忧推三阻四,不肯比试。 最后他好像是说让太医过来给沈无忧瞧瞧身体,她更是万般推脱。 为了不让太医把脉,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同王莽比试。 她怀孕了? 顾北宸的眸色愈发深邃。 如果说沈无忧怀上了身孕,那么她无故晕厥,以及拒绝太医把脉这事儿也便说得通了。 再往前追溯一段时日。 沈无忧上一回晕厥也是在和王莽比试的赛场上。 那一次,太医明明诊出了喜脉... “事情好像越来越好玩了。” 顾北宸已经能够确定沈无忧肯定是怀上了身孕,只是她怀的究竟是顾景炎的骨肉,还是裴行止的? 如果是顾景炎的,他绝对是容不下的。 如果是裴行止的。 他倒要看看,顾景炎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戴上这顶绿帽。 “皇帝,此女是哪家的千金,哀家之前怎么没有见过?”太后指着殿中抢尽风头的阿水,微微偏头询问着顾北宸。 “此女生于民间,自幼善舞,由鸿胪寺推荐上来的。”顾北宸此话一出,上官乐言更觉面上无光。 连一个贫民的舞技都能碾压她,东越这不明摆着不给她面子? 大概是因为珠玉在前,阿水退场后,宴会上的歌舞便变得普通了许多。 众宾客忙着攀谈,或是结交关系,熙熙攘攘一片,吵得人脑壳儿嗡嗡作响。 沈无忧小口地喝着顾景炎特地给她准备的清淡果浆。 陈岁说过,体格相差太大的人若结为伴侣,女方在分娩的时候很容易遭遇难产这样的状况。 顾景炎算是将这番话记在心里了。 让人准备果浆的时候特地挑的甜度较低的水果。 他是生怕她腹中胎儿吸收过多的热量,长得太大。 “喝这玩意儿,跟喝苦瓜汁没区别。” 沈无忧看着江晴雪杯盏中的果酒,又看了看自己杯盏中的清淡果浆,瞬间没了胃口。 “你就是沈重的女儿?” 独孤璟单手端着酒杯,信步朝着沈无忧走来。 他的目光很犀利,总给人以一种凶戾不好惹的阴鸷感。 顾景炎给人的感觉也很不好惹。 不过他的不好惹主要体现在清冷淡漠的气质上。 单从外表上看,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虽然透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性,但不得不说,还是相当迷人的。 独孤璟给她的印象并不好。 他就像是盘踞在黑暗中的毒蛇,让人每每和他对视,都会不寒而栗。 良久,在独孤璟充斥着压迫感的目光下,沈无忧站起身,笑着回了一句:“久仰殿下大名。” “孤听闻,你和东越的战王殿下定了婚约?” “殿下的消息可真灵通。” 沈无忧端起桌案上的琉璃盏,同独孤璟微微点头,便算是敬了酒。 东越的规矩是,来者是客。 哪怕他们之间可能隔着血海深仇,在万国盛宴上依旧不能撕破脸皮。 “你父兄早已身故的消息,你是真不知道?” “殿下无端诅咒人,是不是太过失礼了?”沈无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突突打着鼓。 她父兄是在石亭一役中失去音讯的,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顾景炎的人确实在北边地区探查到她父兄的踪迹。 可近段时间以来,她父兄似乎又一次彻底失去踪迹。 难道...他们已经被北离方秘密处决了? “孤可没在诅咒人。孤实在好奇,父兄身故,你甚至连守孝三年都做不到,竟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着嫁人。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你父兄在九泉底下寒心?” “是我父兄托梦给殿下,亲口说的他们对我很寒心?” “那倒没有。” “殿下要是这么关心这事儿,您不妨亲自去您所谓的九泉底下一探究竟。若当真找到了我父兄,您再亲口问问?” “......” 独孤璟眯了眯眸,他原本就是想来见识一下,顾景炎看上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见沈无忧这般牙尖嘴利,他心口处骤然生出了一簇火苗。 不过是个将门女,竟敢这么跟他说话? 她难道不知,东越有两位公主,都是在北离遭遇了牵羊礼,含恨受辱而终? “沈无忧,你可知得罪孤会是什么下场?”独孤璟发现沈无忧并不怕他,脸色愈发阴沉。 “不是吧?殿下竟这样小气?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的你,你竟破防了?” 沈无忧对答如流,由于文化差异,和其他国家的人交流起来,所用到的词汇都不算过于复杂。 这比她当初在朝堂上舌战群儒时的难度,明显要低一些。 “破防?” 独孤璟并不理解破防二字是为何意,不过,他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从未被人忤逆过的他很是不爽被一个女子这样对待,随口就是一句难听的嘲讽,“沈无忧,你该不会以为攀上战王就能高枕无忧了吧?沈重已死,你现在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战王对你失去兴趣的那一日,你怕是连看门狗都当不上。” “我们天朝有句古话,叫狗改不了吃屎。我寻思着,我见殿下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原来是本性使然么?” “你竟还敢骂孤?” 独孤璟的眼神更加阴鸷,冷冷地补充道:“沈无忧,你信不信,孤立刻向东越皇帝要了你,然后再把你带回北离,肆意凌辱!” “怎么?北离折了个三皇子不够,又派来一个送死的?”顾景炎察觉到沈无忧这边的情况,快步走了过来。 “不过是玩笑话,战王何须当真?” 独孤璟被驳了面子,眉头一皱,说话的语气倒是放缓了不少。 这里毕竟是东越的地盘,他要是惹怒了顾景炎,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本王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任何人胆敢动本王的女人,都必须死。” 第176章 沈无忧又又又又被下了药? “战王好大的威风!”独孤璟冷笑,他现在是动不了顾景炎,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动不了他。 他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 就是亲眼见证顾北宸和顾景炎兄弟二人自相残杀。 “本王向来威风,你现在才知?上回,你战败举旗投降,本王骑着马睥睨着北离一众降兵,应该也挺威风的,就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你们东越有句话叫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战王这么急不可待地将最后一条线堵死,就不怕给自己埋下隐患?” “怕的人,难道不该是你?本王这辈子,从未在战场上输过。” “...战王莫不是自信过头了?” 独孤璟眼瞅着自己已经落于下风,话音一落,便甩袖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可有难为你?” 等人走后,顾景炎这才垂下眼眸看向沈无忧。 “这位北离大皇子好生失礼,他骂我是丧家之犬也就罢了,还妄图在我的琉璃盏中下药。” 沈无忧看着琉璃盏中漂浮着的细微粉末,又认真地补充道:“好在我也不算吃亏。他骂我狗,我就骂他狗屎。他意图向我下药,我又不动声色地将那药剂给还了回去。” “他下的什么药?” “还能是什么药?无非是那种让人意乱情迷的药。我猜,他的目的是让我当众出糗。眼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出糗就等同于你出糗。而这般盛大的宴会上,除却圣上,一般人是没有机会在饮食中动手脚的。所以他还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挑拨你和圣上。” “独孤璟武功了得,观察力也比寻常人好上许多。你确定你将那药还回去的时候,他没发现?” “他那会子被气到了,按理说应该是没有注意到。” “往后别做这么冒险的事。”顾景炎还是有些担心沈无忧,沉声叮嘱着她。 “好。” 沈无忧点了点头,而后又压低了声问道:“王爷,你最近可有我父兄的消息?” “怎么忽然这么问?” “独孤璟信誓旦旦地说,我父兄已经身故,我有些担心。” “你父兄目前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顾景炎不想欺骗沈无忧,他们上一回闹得那么不愉快,就是因为互相隐瞒了一些事。 哪怕是善意的隐瞒,在有心人的挑拨下。 都有可能让还未磨合好的两人心生芥蒂。 “他们在西...” 顾景炎正准备和盘托出,上官乐言又一次上赶着跟了过来。 “景炎哥哥,你真的要娶她吗?” 上官乐言眼巴巴地望着顾景炎,她从小到大,唯一喜欢过的人就是顾景炎。 之前听说他好男色,她心里虽然有些难过,但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会子意识到自己输给了一个身份不如自己尊贵的女子,她实在接受不了。 “本王不是你哥。”顾景炎最烦死缠烂打的女子,不耐烦地回道。 “你忘了当初,你信誓旦旦给我许下的承诺了吗?”上官乐言的眼里又一次泛起了泪花。 沈无忧抬眸看向顾景炎,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顾景炎立马捕捉到沈无忧的眼神,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这小东西! 怎么吃起醋来都格外可爱... “你看我干什么?人家问你话,你倒是回答。”沈无忧不爽地道。 “本王并未对她许下任何承诺。” 顾景炎的目光始终直白地停驻在沈无忧的脸上,她薄红的唇上还浮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果浆。 要不是场上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他真想俯下身,将那滴果浆,连同她柔软的唇一同卷入腹中... “可是当初我问你娶不娶我的时候,你没说不娶,那难道不是默认的意思?”上官乐言执拗地问。 “你站在五百米开外的山头喊话,本王又不是野人,有必要像你一样扯着嗓子回话?” 顾景炎对此很是无语,他的沉默并不是默认的意思,也可以是无语或者无力吐槽的意思。 在此之前,他拒绝过很多次上官乐言。 唯独她站在山头的那一次,距离太远他甚至懒得开口拒绝。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比得上我?我听说,她嫁过人。嫁过人的女子,你也要?”上官乐言很是不解,东越的男子不是都很在乎女子的贞洁? 可为什么顾景炎会愿意娶一个嫁过人,名声还不好的女子? “你什么意思?!” 还没等顾景炎回话,江晴雪已经站了起身,气冲冲反问:“你要不要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你看看你,哪里比得上我姐妹!还是说,你的尿是哑光的,照不出你的模样?” “本公主哪里比不上?!还有,你要说话就好好说,动不动尿来尿去的,有辱斯文!” “怎么,你难道没有屎尿屁?还是说,像你这样的仙女,都是没屁眼的?” 江晴雪吵起架来,什么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通通丢到了一边,她撸起袖子,接着说道:“嫁过人怎么了?你娘也嫁过人,你怎么不去说你娘?还是说,你娘没嫁人就生了你?” 第177章 本王不纵容她,难道还纵容你? “贱民!你竟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 上官乐言被江晴雪骂得一愣一愣的,想还嘴又想不出更厉害的话回怼,急得脸颊通红,只能端起了公主的架子。 “是你咄咄逼人在先,我只是合理反驳。” “放肆!小心本公主让你们的皇帝弄死你!” 眼瞅着上官乐言欲抬手掌掴江晴雪,沈无忧即刻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顿地道: “公主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这里是谁的地盘你最好先弄清楚,敢动我姐妹,我有一百种方式弄死你。对了,你把我调查得那么彻底,应该早就知道我是毒医门的弟子吧?我最擅长的就是用毒,你要是铁了心准备挑事,那就先做好面目生疮,肠穿肚烂的准备。” “你!” 听到沈无忧自报师门,上官乐言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 她担心沈无忧这个疯女人真的会毁了她的容貌,连忙看向顾景炎,小声求助,“景炎哥哥,你就是这么纵容她对待本公主的?” “本王不纵容她,难道还纵容你?” “景炎哥哥,我千里迢迢赶来找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本王心有所属,还望公主不要再做这种徒劳无益的事。” “......” 上官乐言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在西陵,她是许多人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只要她招招手,就会有无数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惜,她唯一中意的那位,对她连一点意思都没有。 高位之上,林如意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顾景炎。 得见顾景炎在人前百般维护沈无忧,她心里难受至极。 “怎么,爱妃不开心?” 顾北宸玩味地盯着林如意惨白的脸,他并不在乎林如意此刻有多痛苦。 或者说,他并不爱她。 “皇上解了妾身的禁足,妾身高兴还来不及。”林如意收回清泠泠的目光,淡淡地回答。 “爱妃很痛恨沈无忧,对吧?” “此女品行不端,妾身确实不喜。” “朕为了让你出口恶气,特地给皇弟和西陵七公主设了个局,这样你能开心一点?” “什么局?” 林如意正当诧异之时,就见上官乐言捂着脑袋起身离了席。 没过多久,顾景炎也跟着走了出去。 顾北宸心情大好,看来最为简单的手段,确实能够触发意料之外的惊喜。 眼下上官乐言和顾景炎都中了药。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意乱情迷自然会变成水到渠成。 再者,上官乐言并不是寻常女子。 顾景炎染指了她,他就算不想负责,也必须负责。 “皇上,你难道忘了垂拱殿上是战王临危护驾的?” “朕若是忘了,就不止这么点手段了。”顾北宸颇有深意地看向林如意。 这个女人还真是活腻了,时到今日,还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展露她对顾景炎的爱意。 等他彻底榨干她的利用价值。 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沈无忧下意识地朝着殿门口的方向望去,宴会开始前,顾景炎已经了解到,顾北宸会在顾景炎和上官乐言的特供酒壶中做手脚。 因此,顾景炎随手调换了他和顾北宸的酒。 至于上官乐言的酒,顾景炎只是将其中的合欢散换成了蒙汗药之类的药物。 她只需要在偏殿睡上一觉,确保敏感时期不要出现在人前便可。 而接下来的“报复”,就要看她的了。 沈无忧定了定神,随后借着巡视宴会现场的空当踱步到了顾景炎的座位边。 她特意摆弄了一下披在肩头的宽大披风。 而后在一些诧异的目光之下,神色自然地拿起顾景炎用过的琉璃杯盏,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说是酒水,也只是旁人这么觉得。 顾景炎早在一开始,就将酒水换成了白水。 沈无忧担心留下证据,接连喝了三四杯,直到将白玉酒壶中的“酒”全部喝光,这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起身摇摇晃晃往殿外的方向走去。 顾北宸犀利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沈无忧身上。 她方才饮酒时,露在绯红色官服外的雪白脖颈微微抻着。 酒水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蜿蜒至他所看不到的地方。 顾北宸心下一阵荡漾。 今日这盘棋,本来是针对顾景炎布下的。 眼下沈无忧也入了局,喝下他特地为顾景炎准备的酒水,他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生米煮成熟饭。 起身的时候,顾北宸稍微有些犹豫。 据传毒医的几位关门弟子,就没有等闲之辈。 虽说酒水中的特制媚药是云弋研制的,寻常人难以发现端倪,但沈无忧也是毒医的关门弟子,难道她也发现不了? 或许...云弋制的毒,沈无忧还真察觉不到。 云弋大了沈无忧五六岁。 五六年的时间里,能够多学到许多东西。 思索了片刻,顾北宸还是跟着起了身,“朕去外面透透气,你们不用跟来。” 第178章 不准看别人,本王给你看个够 “是。” 林如意得知了顾北宸的意图,脸上骤然闪过一丝几近癫狂的雀跃。 广华殿偏殿。 晕晕乎乎的上官乐言被送到了一个空房间,她的脑袋刚沾到枕头,便开始呼呼大睡。 本该进到同个卧房的顾景炎并未按照太监引导,随便绕了几圈,就把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给甩掉了。 “王爷,七公主没事吧?” 沈无忧虽不喜欢上官乐言,但并不代表她会眼睁睁地看着上官乐言被人糟践。 “她没事。” 顾景炎话音一落,立马将沈无忧拉到了阴暗处,沉声说道:“皇兄体内的药效发作了。” 沈无忧顺着他的视线放眼望去,就见顾北宸跌跌撞撞地朝着偏殿里的厢房走去。 进屋前,他似乎还在同边上的小太监确认她在不在里面。 得到肯定的答复,顾北宸这才推开了房门。 “王爷,那小太监是你安排的?” “没错。一会儿独孤璟也会被带到这间卧房里。”顾景炎原本是打算把林琛弄过来的,独孤璟既然上赶着前来送死,他又岂能不成全? “要怪,就要怪他们心太狠!说起来,他们的身手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是太过心狠,纷纷用了无解的烈性媚药,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失去理智。” 沈无忧很是庆幸自己极擅识毒,要不然就算她体质特殊,也绝对招架不住这种无解的媚药。 还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 顾北宸在宫里大摆鸿门宴那次,应该是还没有从毒医门手中弄到这种特制药。 因此,那一次他给她下的那些药,她的身体还能勉强承受住。 没多久。 同样浑身燥热的独孤璟也被带进了顾北宸所在的那间卧房。 由于顾北宸药效发挥得较快。 他早就将自己剥得一干二净,失智地瘫在卧榻之上,软成一滩水。 独孤璟晃了晃脑袋。 他也下了极猛的药,这种剂量用在猪,牛等牲口上,也是足够的。 察觉到自己被暗算。 他进了卧房后第一时间插上了门闩,试图硬挺过难熬的时刻。 然而。 他的理智终究还是在触及卧榻之上通体雪白的顾北宸后,土崩瓦解。 顾北宸背对着他,一头黑发如瀑般泻在身后。 视线再往下移上两寸。 顾北宸后腰处两个性感的腰窝尤为迷人,看得独孤璟更加口干舌燥。 他缓缓朝着卧榻的方向走去。 北离民风开放。 他既养过宠姬,也养过娈童。 所以发现卧榻上的美人儿是个男子,他也能毫无心理障碍地享用... “你先找个地方藏好,本王回广华殿坐上一会儿。” 顾景炎听力极好,他能够听到卧房之中顾北宸和独孤璟之间的打斗声。 说是打斗,不如说他们在争夺进攻权。 “好。”沈无忧很想要近距离观摩一番,毕竟此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不过以顾景炎的性子,肯定是不会让她看这些的。 见她定在原地不肯走。 顾景炎眼里的警告意味十足,“不准看别的男子,你真想看,本王可以给你看个够。” 第179章 本王是沈少卿的娇夫 “不看不看!”沈无忧连连摆手,一溜烟功夫跑了个没影。 “......” 顾景炎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气性过得是很快,也不会一直揪着那天的事不放。 只是她似乎被他弄出了心理阴影。 平时玩玩暧昧或者调调情,她确实配合。 要是再深入一点。 她总会找各种借口避开... 顾景炎回到广华殿的那一刻,林如意的眼神亮了亮。 她就知道她喜欢的男子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暗算! 这么一来,被暗算的人似乎只有顾北宸和沈无忧? 林如意愈发高兴,她甚至忘了自己有孕在身,接连让人给她倒了好几杯酒。 邓廖看到本不该在此刻出现的顾景炎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回到宴席中,双眼瞬间瞪大。 他的瞳孔中骤然闪过一丝恐惧。 给药的人说了,此药无解。 所以,顾景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邓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袖中的药瓶,他很担心自己在慌乱之中将顾景炎的特供酒水给了别人。 上回他没有看牢沈无忧,并莫名其妙说了一大堆不利于顾北宸的话。 顾北宸就已经龙颜震怒。 这一次他要是再次将实情搞砸,顾北宸极有可能会撕了他... “不能慌...咱家还是先去找阿水核实一下情况...” 邓廖强作镇定了下来,正想去偏殿找阿水问个明白,就见阿水茫然无措地出现在了殿门口。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慌乱。 方才,阿水兀自一人在屋中等了好一会儿。 她既没有等来七公主,也没有等到顾景炎。 察觉到不太对劲之后,她便挨个房间搜寻了起来。 发现七公主正在最西边的厢房酣睡,顾景炎不见人影,她便知顾景炎早已识破顾北宸的意图,并未上钩。 那一刻,她既为他感到开心,又为自己感到难过。 她终于还是失去了唯一一个能够嫁给顾景炎的机会。 不过她只难过了一小会儿。 便发现了另一间卧房中纠缠不清的顾北宸和独孤璟。 “战王的手段,竟这样厉害?” 阿水并不敢声张这事儿,她打心底里是希望顾景炎大获全胜的。 因此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回了广华殿,将顾景炎并未上套的消息告知邓廖。 邓廖见阿水朝着他摇了摇头,心里咯噔了一下,彻骨的寒意自尾椎骨升起,须臾间便蔓延至四肢百骸。 “哎哟...” 就在他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端着果盘的小太监忽然朝他撞了来。 好巧不巧的,他袖中的药瓶刚好被撞了出来。 药瓶落地的声音并不算大。 碍于场上高手众多,在喧闹的丝竹声下,还是有不少人朝着邓廖看了过来。 “太后,邓公公袖中怎么掉了个药瓶出来?正值万国盛宴期间,各国使臣进宫尚且需要搜身,这邓公公实在没有分寸!”司璇指着地上并未摔碎的药瓶,一脸认真地同太后说道。 见状,皇后也缓缓开了口:“母后,宴会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事儿是不是得知会一下圣上?” “宸儿怎么还没有回来?” 太后原先并不打算亲自处理邓廖。 邓廖毕竟是顾北宸身边的人,她要是处理不好,难免会被顾北宸埋怨。 只是...广华殿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都在等她给个答复,她实在没办法毫不作为。 沉吟片刻。 太后还是叫停了歌舞,一脸冷峻地看向邓廖:“邓公公,你给解释一下,地上这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回太后,瓶子里装的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粉。” “是吗?” 太后挑了挑眉,旋即宣了太医,“万国盛宴期间,任何人不得私自将药物带进广华殿。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太后恕罪!” 邓廖跪伏在地,他只能寄希望于太医也验不出这药是何成分。 要是验出来,就算顾北宸有心保他。 他也难逃被斩首示众的悲惨命运! 宴会举行期间,太医院的太医也需要随时待命。 仅眨眼的功夫。 便有五位太医被带上了广华殿,“太后有何吩咐?” “你们且去验验药瓶里的药,最好将药里的成分,功效以及食用禁忌等详述一遍。” “臣等遵旨。” 太医们片刻不敢怠慢,即刻围成一圈,紧张得查验着药粉里的成分。 在所有人的屏息等待中,顾景炎率先开口问了一句:“可有结果了?” “回战王的话,此药成分不明,恕臣等才疏学浅,短时间内实在查验不出。”太医们纷纷低下了头。 “此药可有什么危险性?”太后又问。 实际上,太医们连药物的成分都验不出来,他们根本不清楚这种药物到底有没有危险性。 碍于宴会上齐聚了十来个国家的使臣以及各国的皇室贵胄。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此药并无任何危险性。” “这就好。” 太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广华殿中的丝竹声又一次传来。 “母后,邓廖方才的神情似乎不大对劲。”皇后还是觉得邓廖不太对劲,小声地道。 “你去安排一下,让人将邓廖带至其他宫殿,将药瓶里的药给他灌半瓶下去,另半瓶留作样本。” “是。” 皇后点了点头,即刻便安排人将邓廖秘密带了下去。 江晴雪见沈无忧大半天没有回来,开始焦躁起来。 “还是不等了!” 沈无忧现在是鸿胪寺少卿,这样盛大的宴会,她肯定需要跑前跑后。 江晴雪担心再耽搁下去,计划会被完全扰乱。 她定了定神,即刻起身,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摇曳生姿地朝着林琛的方向走去。 在挑选路线的时候。 她谨遵沈无忧的意思,故意从裴行止和苏墨玉那桌路过。 苏墨玉的视线在江晴雪身上停驻了片刻,掩于桌下的左手不由得握成拳头。 事实上。 苏墨玉最开始想要攻略的人并不是裴行止,而是林琛。 哪怕她嫁了人,和林琛的关系依旧没有断过。 眼瞅着江晴雪即将成为林琛的妻,她心里头自然是难受得抓心挠肺。 她不明白为什么几乎所有男子都喜欢沈无忧,江晴雪这类看上去娇滴滴十分做作的女子。 反正她看到这种女子只会心生鄙夷。 江晴雪无视了苏墨玉嫉恨的目光,停在林琛身前,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林公子,我敬你一杯。” “......” 林琛没想到江晴雪会主动找他搭讪,他才被贬了职,目前只是一个正三品的守备。 而江晴雪是户部尚书府的嫡出千金,她当真愿意下嫁给他? 林琛原本是打算先强占了江晴雪,再逼着她妥协。 现在看来,他似乎不需要再做其他的小动作... “江小姐,是林某考虑不周。本该是林某敬你才对。” 林琛即刻站起身,他对江晴雪这样天真烂漫的女子还是有一些好感的。 纵使他成日花天酒地,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 依旧会为干净的清纯的女子所心动。 不过,他的心动通常只能维持上几十天或者更短的时间。 “林公子明日可有时间?” 江晴雪的声音不算大,但足以让仅隔了一桌的苏墨玉听清。 “明日何时?白日里实在走不开,万国盛宴期间,满朝文武必须全员在职。” “明晚呢?护城河畔的杂耍甚是好看,明晚据说还有一场烟火秀。” “行!明晚不见不散。” 林琛眸色愈发深沉,不出所料,明天晚上他就可以将生米煮成熟饭。 江无涯见自家闺女跑去同林琛搭话,急得赶忙将江晴雪给领回了原来的座位。 “小雪,宴会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怎可主动去找男子攀谈?” “老爹,你不是都已经答应了林家我和林琛的婚事?婚事都已经板上钉钉了,我和他熟络熟络,不也挺好?” “只是口头上说了一下,林家还没有下聘,万一再生定数,你和他这么亲密,难免会影响到你的声誉。” “好吧,那我再装一会儿矜持。” 江晴雪拍了拍江无涯的肩膀,转身又给林琛抛去了媚眼。 司熤将江晴雪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下莫名生出一丝不快。 这女人在放孔明灯的时候,亲口说过喜欢他。 怎么转眼又对林琛抛了媚眼? “渣女!” 司熤冷了面色,抄起酒壶一口气喝了大半壶。 江晴雪回到座位后。 饶有兴致地看向面色铁青的司熤。 沈无忧说,司熤这种脑子一根筋的大老粗可能在感情方面会慢半拍,需要时不时地刺激一下。 她还担心玩太大,会引得司熤的反感。 现在看来,似乎不会。 此刻司熤的眼神像是要将她吃干抹净一样,终于不像往日里那样平淡无波了。 苏墨玉并未察觉到江晴雪和司熤之间的眼神交流。 她只时不时地朝着林琛望去。 见林琛在偷看江晴雪,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虽说,林琛给了她女诸葛的头衔,让她成为了万千士兵心中的白月光。 但她为林琛也付出了很多很多。 在边境那段时间,她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身体和北离军方谈判。 最后能够在石亭之战大挫沈家军,起码有一半的功劳是她的。 现如今,她没了利用价值,林琛再也不想要她了吗? “夫君,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出去一趟。”苏墨玉急着找林琛问个明白,同裴行止交代了一句,便匆匆起身往殿外走去。 途经林琛面前,她刻意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前来。 “......” 林琛早就腻了苏墨玉,他甚至不想搭理她。 在军营那种全是男人的地方,苏墨玉确实是极为稀有的女性资源。 回了乱花渐欲迷人眼京都城。 街上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个腰若扶柳的娇软女子,他又哪里看得上毫无女人味的苏墨玉? 碍于苏墨玉知道他不少的秘密。 他还是站了起身,不动声色地朝着殿外走去。 此时,广华殿里依旧一派祥和,歌舞升平。 全然不知偏殿已经乱成一团... 林如意痴痴地看向顾景炎,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看着他了。 可恨的是。 她现在是顾北宸的女人,和顾景炎根本没有可能。 这种情况下,她更加嫉妒和她心心念念爱了好几年的人有了婚约的沈无忧。 她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 按理说。 顾北宸和沈无忧二人应该已经进入正题,在偏殿里的某个卧房中颠倒鸾凤乐此不疲... 要是让顾景炎亲眼得见沈无忧脏了身子,他是不是会就此死心? 想到这里,林如意倏然忧心忡忡地回过头,同太后说道:“太后,皇上这都出去好一会儿了,该不会是醉倒了吧!” “宸儿出去多久了?” “两刻钟左右。” “一起去看看吧!”太后即刻起身,带着皇后,惠妃一道,行色匆匆地去往了偏殿。 江晴雪见状,连忙推了推她身边的江母,“娘亲,太后和皇后她们好像往偏殿的方向走了,咱们也去转转?” “咱们去做什么?”江母不解地问。 “我...我就是想出去转一圈。林公子出去了好长时间,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江母笑得一脸慈爱,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跟着江晴雪一并起身,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广华殿偏殿的一二十间卧房全部都是对宴会上的宾客开放的。 有人在的卧房,便会挂上牌子。 平素里宫中的大小宴会是不能够随便离席的。 今日人多,且宴会进行的时间极长,足足有三四个时辰。 因此规定也便松泛了许多。 “司熤,咱们也去偏殿转转。” 顾景炎跟着起身,拉上司熤一起,朝偏殿走去。 “我真是想不明白!现在的女子怎么会这般轻浮!”司熤酒劲上头,脑海里满是江晴雪对着林琛抛媚眼的画面。 “小心祸从口出。” 顾景炎作为过来人,颇有深意地提醒了一句。 他很清楚司熤嘴里那个轻浮的女子指的是谁。 之前他因为吃醋,对沈无忧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最后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人给哄回来。 司熤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 江晴雪那暴脾气,肯定更难哄。 “她就是轻浮!”司熤兀自嘀咕了一句,莫名有些失神。 顾景炎给了一个很中肯的答复,“她很勇敢,也很直接。是你先拒绝的人家,怪不得人家轻浮。” “格老子的!你到底是谁的兄弟?” “本王先是沈少卿的娇夫,再是你的兄弟。” 第180章 淫乱的偏殿 “......” 司熤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再懒得跟完完全全变了样的顾景炎废话。 林如意一行人走得最快。 途中遇上广华殿的太监总管,她连声发问:“刘公公,你可见过圣上?” “老奴并未见过圣上。” 刘公公平日里是一个相当严谨的细节控,今日这样大的场合,他本该做好登记,将偏殿里每间卧房里的宾客信息都做一下记录。 只不过,圣上身边的邓公公交代过,让他屏退偏殿里的所有宫女太监。 他本就是个人精,用脚趾头一想也能想到会发生什么。 所以便提前撤走了所有宫女太监,任由宾客随意出入。 只在广华殿外围布下层层守卫。 太后深深地看了眼刘公公,已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广华殿偏殿似乎连一个随侍的宫女太监都没有,就像是被故意支开一样。 刘公公应该没有这个胆子这么做,除非是顾北宸亲口授意的。 太后暗暗思忖着顾北宸的目的,她忽然想到沈无忧离席已久,心中警铃大作。 正当她不知道该不该搜查偏殿卧房之际,见顾景炎和司熤也走了过来,这才定了定心神,由着皇后和惠妃搀扶着往前走去。 林如意见顾景炎也跟了上来,心下更加兴奋。 往前走了十来米。 忽然听到一间卧房中传来了那种不堪入耳的声音,所有人几乎全部顿住了脚步。 太后蹙着眉头,沉声询问着刘公公,“屋里是什么人?” “回太后的话,宾客来来往往的,实在不好统计名册。” 刘公公紧张得额头冒汗,他完完全全是遵照圣上的意思,太后该不会怪他做事不周吧... 林如意总感觉屋里男人的声音不太像顾北宸,反倒更像是她哥林琛。 可是,她哥为什么会和沈无忧搞上? 林如意寻思着只要屋里的女子是沈无忧,至于男人是谁,并不重要。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顾景炎彻底对沈无忧死心。 这么一想,她即刻上前,试图推开房门。 房门从里面被插上了门闩,她推了好几下,都没有推开。 “谁?” 同苏墨玉在卧榻上调情的林琛瞬间戒备了起来。 他拢了拢敞开的衣襟,正打算将外头的人打发走,就见大门“咣当”两下被一股强劲的内力所破开。 顾景炎轻甩衣袖,戏谑地看向卧房里来不及穿戴齐整的林琛和苏墨玉。 不得不说,这两人还真是狗胆包天。 偷情都偷到了广华殿里来了! “林琛,你...” 江晴雪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分秒落泪。 “我...” 林琛百口莫辩,在众人的目光下,他只能硬着头皮,默默捂住关键位置。 他原本只打算花上一刻钟的时间速战速决。 加上今日偏殿一个人影都没有,本该是万无一失的。 谁知顾景炎居然强行破了门! “呜呜呜...娘,我不嫁了!” 江晴雪哭着跑了出去,江母担忧地在后头跟着,“囡囡,你跑慢点,小心摔着!” “哥?!” 林如意没想到卧房里的女子并非沈无忧,而是苏墨玉。 她彻底怔愣在了原地,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这样的幺蛾子! 难道...难道顾北宸和沈无忧在其他卧房? 她来不及细想,又着急忙慌地去打开其余的卧房。 皇后和惠妃等人见林琛身上连件裤子都没有,纷纷羞赧地转过身。 太后对此也很是愤怒。 正想说些什么,远远的就听见林如意身边的婢女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什么情况?” 太后转过身,急忙朝前走去。 留下卧房里的林琛和苏墨玉俩人面面相觑。 闻讯赶来的裴行止呆呆地看着卧榻上衣衫不整的苏墨玉,瞬间气红了眼。 当初,他竟为了这种货色而放弃了沈无忧! 他还真是瞎了眼... “夫君,你听我解释!”苏墨玉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彻底慌了神。 她没有想过同裴行止和离,她只是不想让林琛喜欢上别的女子而已。 啪—— 裴行止愤怒到了极点,抬起胳膊,将苏墨玉狠狠扇倒在地。 “夫君...我只是被迷了心窍,我真正爱着的人是你呀!你忘了你在漠北对我说的话了吗?”苏墨玉跌在地上,一手捂着通红的脸颊,另一只手轻轻圈住了裴行止的腿。 她必须服软认错,不然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可就彻底完蛋了。 要是裴行止愿意忍下来。 那么她还会是军中人人敬仰的女诸葛。 林琛蹙着眉头,冷淡地睨了眼跪伏在地的苏墨玉,随后将视线缓缓移至裴行止身上,“如果我说,我们二人被下了药,你信不信?” “对!我们是被人下药的!”苏墨玉这才反应过来,筛糠般点着脑袋。 裴行止攥着拳头,他恨不得一拳打爆林琛的脑袋。 但是理智告诉他决不能意气用事。 林琛背后有林相国撑着,他要是动手打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下药?” 思来想去,裴行止终于还是决定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 苏墨玉背叛了他,他可以选择回去关门解决。 至于林琛,暂时还得罪不得。 裴行止向来如此。 他只有在对比他弱小的人面前,才会凶相毕露。 此前他料准了沈无忧没有娘家人撑腰,且她的身手不敌他,才会想着用蛮力征服她。 现在面对苏墨玉的时候。 他同样也是这种想法。 女人而已。 回府后他可以将其打个半死以作泄愤... 另一边。 一行人怔怔地站定在顾北宸所在卧房的门口,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忘却了呼吸。 顾北宸背对着众人,光裸的身体完全挡住了卧榻之上另一具不着寸缕的躯体。 他的后背上布满了指甲挠痕。 再向下望去... 第181章 菊花残后顾北宸迁怒战王? 顾北宸挺翘的屁股赫然暴露于人前。 他似乎受了伤,腿上不止留有大片干涸的血迹,还有大量新鲜的血迹从谷道流出。 “皇上...”皇后一脸忧心地看着顾北宸的背影,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其余人也跟着定在门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林如意对此也颇为费解。 她看不清卧榻上横陈着的是谁,但大致能够推断得出,卧榻上的人会是沈无忧。 顾北宸在顾景炎的酒水中下了药,顾景炎应该是一开始就设了防备,并未中招。 而沈无忧无意间喝了有问题的酒水中了招。 她中途离席至今未归,肯定是出了事。 顾北宸正是料准了这一点,才会不动声色地摸到偏殿来。 林如意见顾景炎兴致缺缺打算同司熤去往别处,再也顾不得其他,扯着嗓子冲进了卧房,“沈无忧,你到底对皇上做了什么?伤了龙体,是死罪!” 她此话一出,门口处所有人又一次愣住。 太后狐疑地看向卧榻之上那片暴露在人前的大腿。 看上去确实很纤细,但毛发未免也太多了些... “太后,我怎么觉着卧榻上的人不像是女子?”司璇犹豫着开了口。 太后抿着唇,并未答话。 今日这出戏,她目前还没看明白。 卧榻上的人必定不是沈无忧,要不然顾景炎不会这么淡定地站在这。 可如果不是她的话,又会是谁? 难道,是那位西陵七公主...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林如意已经冲到了最前面。 顾北宸并未恢复理智。 卧榻上的独孤璟也没有恢复理智。 他的情况和顾北宸相差无几。 身上满是淤青和抓痕,同样,某些地方也在汩汩流着血。 “皇上...” 林如意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因为挡着顾北宸的道,被他狠狠推到一旁。 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眸中依旧满是惊愕。 “娘娘!” 两位宫婢连忙上前将林如意搀扶了起身。 眼角余光瞥见卧榻上的男子,两人吓得脸色煞白,几乎是架着林如意的胳膊,将她往外拖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们根本不想要出现在这里。 窥视到了圣上的秘密,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卧榻上的人,是谁?”太后瞅了眼三人不太对劲的脸色,沉声问道。 “是...是北离大皇子。” 林如意想不明白,卧榻上为什么会是个男人。 沈无忧又去了哪里? 难道,这一切是顾景炎和沈无忧早就计划好了的? 她抬眸看向一旁眸中带着点点戏谑笑意的顾景炎,瞬间明白了过来。 顾景炎不仅识破了顾北宸的暗算。 还将顾北宸的腌臜手段,全部给还了回来... “来人,速将两人拉开。”得知卧榻上的人是北离大皇子,太后即刻对身后的太监发号施令。 这事弄不好是要引起两国纷争的,为今之计,只能先控制住局面。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走,还是需要等顾北宸清醒之后再做定夺。 “陈大人棋艺果真精湛,都快赶上我外祖父了!” 正当太监们乱成一团费力“拉架”之际,沈无忧和陈岁以及其他朝臣们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众人见太后等人都在场。 即刻停下方才的攀谈,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他们见太后半天没有理会,纷纷好奇地探出头。 没一会儿。 就见到了衣衫不整眼神迷离的北离大皇子被人抬了出来。 而卧房之中。 也传来了顾北宸痛苦的怒吼声... “这是?” 沈无忧对上顾北宸那双猩红的眼眸,诧异地捂住了嘴。 顾北宸身上负了不少伤,看样子方才的“战事”肯定很激烈。 她是真好奇,也是真想看。 要怪只能怪顾景炎规矩太多,愣是一眼都不让她看。 太后见沈无忧毫发未损,暗暗地松了口气。 不过随即,她又板着脸,一字一顿地对在场所有人说道:“今日之事,任何人敢泄露出去,斩立决!” “......”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此刻完全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尽可能降低自身存在感... 两个时辰后,宴会散场,顾北宸和独孤璟两人才在太医院的几十位太医的合力救治下,恢复了正常。 而少数相关人员也被传唤到了垂拱殿。 顾北宸的脸色很不好看,如果可以的话,他巴不得杀了所有人灭口。 问题是得知这事儿的人过多,而且个个身份都非同一般。 他根本没办法灭口。 独孤璟虚弱地歪着身子,靠在椅座上。 由于谷道受伤,他甚至没办法坐直。 顾北宸还在硬撑着,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人前还是需要点形象的。 然而,他的视线才同独孤璟对上。 两人赶忙尴尬地移开眼。 “宸儿,今日这事...”太后面露难色,身为长辈,这种事她还真是不好说。 要是没让她撞见,她还能当不知情。 看都看了。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母后明知故问,胆敢算计朕的,除了朕的好皇弟,还能有谁?”顾北宸的眼眸闪过浓烈的杀气,比起弄死独孤璟,他现在更想弄死顾景炎。 “皇兄何出此言?” 顾景炎神色淡淡地开了口:“皇兄的衣食起居并不是臣弟一手经办的,皇兄真要质问,也该先问你身边的太监总管。又或者,你可以问问北离大皇子。北离民风开放,王室中人也有不少是好男风的。” “孤对男子没兴趣。”独孤璟一想到方才和顾北宸的“激战”,恶心到如同吞了苍蝇一样。 太后担心顾北宸将一切罪责全部怪在顾景炎头上,即刻开口说道:“宸儿,这件事哀家认为另有隐情。” “母后这是下定决心替皇弟脱罪?”顾北宸面露不悦。 他早就知道太后偏心。 但偏到这个份上,他实在接受不了。 “皇兄不如先看看邓廖做了什么好事,再来指责臣弟!”顾景炎冷冷地看向顾北宸,沉声说道。 “邓廖?” 顾北宸的目光从顾景炎身上掠过,在他身侧的沈无忧脸上停驻了片刻。 旋即又将注意力移至跪在殿上的邓廖,林琛和苏墨玉三人。 “皇上,奴才冤枉!”邓廖跪伏在地,颤声喊着冤。 林琛和苏墨玉两人此刻也是面面相觑,原本若只是偷情,倒还好说。 这会子他们竟稀里糊涂牵涉进这么一桩悬案里, 心下更是忐忑得不得了。 “邓廖,你还敢喊冤?!宴会上所有人都看到你袖中掉出了药瓶,这事你认是不认?”太后的语气愈发严厉了起来,想要完全撇除顾景炎的嫌疑,她必须尽快坐实邓廖的罪名。 “......”顾北宸蹙着眉,他自然知道邓廖不会害他。 但他意图设计顾景炎的事,也决不能泄露半句。 邓廖抿着唇,不知该如何答话。 反正顾北宸心里有数,这事儿肯定是顾景炎弄出来的。 他就算是背了锅,应当也不至于丧了命。 “刘太医,你来说!” 太后见邓廖陷入沉默之中,旋即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刘太医。 “回太后的话,臣按照您的意思,将邓公公的药物给他服用之后,才知那药并非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而是一种极其霸道的媚药。” “接着说。” “是。” 刘太医暗暗抹了把额上的冷汗,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宴会场上北离大皇子的酒水里也被添加了另一种烈性媚药云合乱,云合乱盛产于北离,原材料也多出于北离。” 独孤璟攥着拳头,心下除却不甘,更多的是屈辱。 他原本是想要强占沈无忧,看看顾景炎会为了这个女人做到那个地步。 没成想,竟同顾北宸发生了那么离谱的事... “燕王,你怎么看?”顾北宸完全不想跟独孤璟说话,但还是忍着恶心问了一句。 “孤之所以中药,应该是遭身边人暗算。不过,孤可没有暗算你。孤依稀记得,是被一个太监带去的那间卧房。” “你可看清了太监的长相?” “未曾看清。”独孤璟摇了摇头。 顾北宸还想着从引路太监身上下手,太后又一次开口说道:“宸儿,邓廖身上还有几个秘密,你可知晓?” “什么秘密?”顾北宸偏头,眸色依旧很冷。 太后即刻看向刘太医,道:“刘太医,你接着说。” “嗻。” 刘太医又一次汗流浃背。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启禀皇上,邓公公并非真太监。太医院在对他灌药进行药物试验的时候发现了异常,他的身体还保留着全部的男性特征。” 第182章 裤子掉了一地 邓廖被灌药后浑浑噩噩的,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暴露。 听刘太医这么一说,吓得差点儿没当场晕厥。 “邓廖,你是活腻了?” 顾北宸怒拍桌案,恨不得即刻将邓廖给剐了! “皇上饶命!奴才...奴才虽保留着男儿身,但从未做过逾矩的事。当年为奴才净身的那人醉了酒,奴才便将错就错...” “宸儿,此人的话不可信,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太后没等邓廖说完,便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发现邓廖有问题后,哀家又让人去东厂搜了他的住所。结果,哀家的人在他所住的院子里挖出了一样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个令牌,只不过上头刻的并不是天朝的文字。” 话音一落,太后便将令牌给顾北宸递了过去。 顾北宸仔细地盯着令牌上的北离文字,脸色黢黑一片。 在此之前。 他确实曾让邓廖假意去做北离的走狗。 也正是在他的授意下。 邓廖手持着绿松石佛珠,成功号令潜伏在天越的北离细作,召集了上千人围剿顾景炎。 他原以为,邓廖对他忠心耿耿,绝没有其他心思。 现在看来,邓廖绝对是做了双面间谍。 “燕王,这枚令牌上的文字,还请你替朕翻译翻译!”顾北宸将手中令牌扔到了独孤璟怀中,声色冰寒彻骨。 “令牌上写了‘杀符’二字。此令确实是孤之前命人制作用于号令暗影的,不过孤并不认识这位邓公公,孤认为这是有心人在蓄意挑拨北离和东越之间的友好同盟关系。” “是么?” 顾北宸冷笑出声,随即又问了一句:“朕若是斩了他,你没意见吧?” “当然。这位邓公公又不是北离的人,你要杀要剐,都请随意。”独孤璟耸了耸肩,他很清楚顾北宸这是在给他下马威。 不过,那又如何? 他确实收买了邓廖,但他从来没有亲自出过面。 就算是严刑逼供。 邓廖也供不出他。 “来人!把邓廖带下去,严刑拷问!”顾北宸还没有问出邓廖背后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弄死。 邓廖白着脸,再不敢替自己辩解什么。 今日的失误尚且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只是他假太监的身份被爆出,加上手中还有一块北离皇子给的令牌,不论再怎么辩解,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邓廖被御前侍卫拖出垂拱殿之后。 顾北宸看上去尽显疲惫,他摆了摆手,又让人将独孤璟送回鸿胪寺。 独孤璟沉默了片刻,倏然问道:“今晚的事,就这么算了?难道,东越不需要给孤一个交代?” “朕会严查到底。不过,燕王也最好查查身边的人,云合乱这药,十有八九是出自北离使团。” “孤自然会查。” 独孤璟答了一句,这才由着身边随从搀扶着出了垂拱殿。 他们两人都说会严查,实际上全是场面话而已。 这么说主要是为了降低自己的嫌疑。 真要是传了出去,对二人都没好处。 等独孤璟走后。 顾景炎即刻上前一步,“皇兄还在怀疑是臣弟算计了你?” “是朕错怪你了。” 顾北宸心下气得不行,他当然知道是顾景炎调换了两人的酒壶。 奈何没办法挑明了说。 “臣弟自然不会生皇兄的气。”顾景炎挑了挑眉,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纯属顾北宸和独孤璟自食恶果罢了。 “......” 顾北宸攥着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谷道处的伤也加剧了他此刻的愤怒,一国之君竟被人闯了“后门”,这要是传了出去,他还有何颜面见人? “林卿,苏卿,你俩这是?” 顾北宸暗暗平复着怒火,终于将注意力移至了长跪不起的两人身上。 闻言,太后颇有些头疼地道:“这两人在偏殿卧房私会,被江家那丫头撞见,正哭着闹退婚。宸儿,你看这事当如何处理?” “私会?” 顾北宸愈发觉得自己身边没有一个可用之材。 他早就知道林琛风流成性。 但从未想过,林琛会在这种重要的场合上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皇上明鉴,我们也是被人下药的。” 苏墨玉向来没什么脑子,她若想说自己和林琛是被有心人所害,直接说他们是被下药的就可以了。 非要加个“也”字,硬生生往顾北宸心口处补刀。 顾北宸闻言,果真蹙起了眉头,不悦地道:“你们倒是好好跟朕解释一番,是谁给你们下的药?如果是在宴会上下的药,你们平日里若无私交,又是怎么好到偏殿卧房里的?” “启禀皇上,臣验过林守备和女诸葛宴会上的餐具,根本没有任何的问题。”沈无忧连声说道。 顾北宸被下药,罪责可以完完全全推到邓廖身上。 宴会上要是有其他人中招。 顾北宸很有可能会降罪于整个鸿胪寺,严重点有可能所有人都会被抄斩。 因此,沈无忧必须第一时间站出来为自己,为鸿胪寺自证清白。 苏墨玉还想要辩解,刘太医又一次站了出来,“启禀皇上,林守备和女诸葛二人并未中药,太医院所有太医反复核实过,诊断结果不会有误。” “......” 苏墨玉还以为她自己说两句身体发热,就能装出被中药的模样。 没成想,太医竟忽然杀出来拆她的台。 “你们好得很!翅膀硬了,竟还敢欺骗朕?!”顾北宸怒极反笑,要不是身边再无多少可用之人,他还真想把这两人也给斩了! “皇上恕罪!臣可能是酒喝多了,一时糊涂,这才...”林琛意识到说自己中药行不通,连忙改了说辞。 “江尚书对你意见颇大,两家的婚事往后不必再提。” 顾北宸深吸了一口气,同林琛说完,又看向了苏墨玉:“苏卿,你可知你已犯了七出之条?” “皇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臣只是一时糊涂,错将林守备当成臣的夫君,臣不是有意的。” 苏墨玉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惧意似翻滚的海浪,一次次涌上她心头,将她所有的理智吞噬殆尽。 沈无忧见苏墨玉的辩词这么荒唐,忍不住开口嘲讽: “照你这么说,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杀了人,也可以辩解成错将活生生的人当成了猛兽杀害,对吗?” “女诸葛这番强盗言论,倒是让我想起了女诸葛的弟弟,个把月前他抢占了良家女,竟还能全身而退,莫不是也使出了这招诡辩话术?” “还有一点我挺好奇的,你们苏家管不住下半身,该不会是祖传的吧?要不然,你们姐弟怎么看到个异性,裤子就自发自觉掉了一地?” 第183章 九王坦白沈无忧父兄被虏一事 苏墨玉气得双颊通红,死死地盯着沈无忧。 她总感觉今天这事儿和沈无忧脱不开干系。 却又因自身脑子不够用,怎么也想不到沈无忧用来算计她的手段。 “沈无忧,我都说了我只是认错人,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苏墨玉依旧跪在地上,被眼泪腌渍过的红肿的眼睛里是无法掩饰的恨意。 “什么叫你只是认错了人,上错了卧榻?难不成,十月之后你还要上演一出孩儿父不详,认错生父入错族谱的戏码?不过话说回来,该介意的人是裴行止,我又不用戴这顶绿帽,我自然犯不着咄咄逼人。眼下单纯是在看你的笑话罢了。” 沈无忧对于女子向来是宽容的,苏墨玉无疑是一个例外。 虽说她父兄遇险全是顾北宸的一手策划。 作为帮凶,苏墨玉仍旧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沈无忧,你别欺人太甚!” 苏墨玉愤怒地咬着唇,腥甜的血气在口腔中弥散开来。 有朝一日,沈无忧要是落到她的手里。 她势必要让沈无忧加倍偿还她今天所受之屈辱! 沈无忧没有搭理苏墨玉,而是看向了高位上坐立不安的顾北宸,“皇上,这二人的所作所为,按照天朝律法,是要浸猪笼的,对吧?” “认错人而已。” 顾北宸并不准备严惩这二人,随口打着哈哈,准备含糊不清地揭过此事。 眼下他并无多少得力干将。 自然是不愿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损兵折将。 “皇上,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裴苏氏说她是将林守备错认成自己的夫君,那么林守备又是将裴苏氏错认成谁了呢?据我所知,林守备并无妻妾,不论是错认成谁,他的罪责都是逃不掉的吧?” “沈少卿,做人留一线。”林琛的眼神愈发阴鸷,面色也差得可怕。 沈无忧但笑不语,她向来喜欢与人结善。 不过,林琛和苏墨玉二人本性就是坏的。 和这种人结善,势必不会有好下场。 既然如此,那还结个屁的善缘? 顾北宸头疼地看向林琛,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林琛,朕念在你们林家过往的功绩上饶你一回,回去闭门思过!” “谢皇上开恩。” 林琛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和江晴雪的婚事告吹算是小事,好在并未累及官位。 这意味着,顾北宸目前还不会放弃他。 “皇上,臣真的是冤枉的。” 苏墨玉主打一个嘴硬,都被抓了现行,仍一口咬定自己是认错人。 要不是众人开门时,他们还在卧榻上难舍难分。 她兴许还会辩解,他们根本没有做那最后一步。 “苏卿,你太让朕失望了!朕原以为你是一个自律自强的女中英豪,结果你却做出这般伤风害俗的事!” “皇上恕罪...臣真的只是认错了人。” “既然如此,朕便将你的处置权,交到裴卿手中。他若要你浸猪笼,你就必须浸。”顾北宸谷道又一次破裂,他再也没法端正坐在龙椅上,话音一落,兀自甩袖离去。 冷静下来之后。 他倒是觉得林琛和苏墨玉搞上这么一出,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 宫中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和独孤璟那档子破事极有可能传出去。 这种情况下,他确实很需要林琛和苏墨玉为他转移视线。 隔日他再让人四处散播女诸葛红杏出墙淫乱广华殿的消息,加之江无涯必定会大张旗鼓地宣布取消江家和林家之间的婚约。 如此一来,之后的半年时间里。 林琛和苏墨玉二人必定会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最佳笑谈。 至于他和独孤璟... 两个男人搞在一起,而且还是身份极其尊贵的两个人,听起来明显更像是谣言。 他寻思着整个京都城里没几个人敢肆意散播他的谣言。 “唉!这算是怎么一回事...”顾北宸一想到独孤璟,脑壳儿就开始嗡嗡作痛。 今晚这药效太过猛烈,他的记忆也有着很明显的断片。 他只记得自己脱光之后在卧榻上痛苦辗转,结果却被独孤璟那狗贼偷袭。 那一下,他疼得差点儿灵魂出窍。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让他没办法接受的是,他堂堂一国之君,竟被一个大男人给侵犯了! 顾北宸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红的。 隐约间,他似乎又想起那种痛并快乐的奇妙体验。 过程中他似乎多次没有控制住低吼浅吟出声。 顾北宸只是稍稍回想了一下,他脸上便现出了生无可恋的神情。 睡男人也就算了,他虽然有些恶心,大体还是能够接受的。 但被男人睡又算是怎么个事儿... 他气得想哭,甚至想死。 李公公从未见过顾北宸懊恼到跺脚的模样,他在身后慢慢跟着,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夜深了,还是快些回养心殿歇息吧!” “朕去一趟慎刑司。” 顾北宸正想去问问邓廖,今晚为何会出这么大的差错,就见一小太监神色慌张地从远处跑来,“皇上,不好了!邓公公打晕慎刑司守卫,逃了!” “命人去全力抓捕,若有抵抗行为,杀无赦!” “嗻!”小太监应了一声,又匆匆忙忙跑开。 顾北宸沉吟了片刻,旋即又召见了阿水。 “阿水办事不力,还请皇上责罚!”阿水被带上来的那一瞬,即刻噗通跪地。 “朕怎么跟你说的,你全忘了?” “奴没忘。皇上让奴看着西陵七公主,若她并未饮酒,便挑选其他时机下药。可她分明饮了酒,奴便没再出手。” “阿水,你可知欺骗朕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皇上明鉴,今晚发生的一切奴也很难理解。七公主确实中了药,但只是在偏殿卧房里睡了一觉,并无其他事发生。” “无事发生?” 顾北宸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不起的阿水,他隐约感觉阿水极有可能背叛他投奔顾景炎。 转念一想,阿水的嫌疑并不大。 顾景炎明确说了不纳妾不纳通房,阿水若想成为顾景炎的女人,她势必要乖乖听他的... “皇上,奴可还有机会嫁入战王府?” 阿水深知顾北宸起了疑心,为了自保,她必须表现出一副极度渴望嫁给顾景炎的模样。 实际上她确实想嫁,但又不忍心让顾景炎为难。 顾景炎不想娶她,她打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的。 “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朕必定让你得偿所愿。” 顾北宸彻底打消了疑虑,将阿水遣出宫外后,又开始了下一盘的谋划。 顾景炎和沈无忧坐在出宫的马车上,一路上他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提不起半点兴致。 沈无忧倒是兴奋得很。 她一拍大腿,颇有些惋惜地道:“要是能见见圣上和独孤璟浴血奋战的大场面就好了!此前我听人说过,断袖之恋刺激得很,做起那事儿更是飘飘然若羽化登仙。” “......”顾景炎抽了抽嘴角,他并不理解沈无忧为什么爱看这样的场面。 他脑海里只要冒出顾北宸和独孤璟一丝不挂的模样,就觉得恶心。 “王爷。” “嗯?” “下回你能不能别这么霸道!你自己都看,凭什么我不能看?” “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好奇男子的身体,今晚本王便随你回府,任你把玩。” “我只是好奇他们能忘情到什么地步,没想着把玩...”沈无忧回想起那烫手的触感,脸颊瞬间红透。 她很担心顾景炎真要跟她回府,然后强迫她把玩他的身体。 沉思了片刻。 她赶忙转移了话题,“那个...邓廖真是假太监?” 顾景炎点了点头:“他武功了得,这会子估摸已经逃出皇宫。” “后宫之中莫名出了一个假太监,皇室血脉会不会遭人质疑?” “此事一出,皇嫂年仅十岁的女儿只剩下和亲一条活路。” “你们皇家真是太可怕了!” 闻言,沈无忧又一次不寒而栗。 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顾北宸一直很介意这层关系,总感觉皇后是太后派来监视他的。 他不喜欢皇后,便连带讨厌皇后给他生下的小公主。 哪怕皇后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顾北宸也会借着假太监风波,逼着皇后妥协,将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送去和亲。 “皇兄心狠,关本王什么事?” 顾景炎握住了沈无忧的手,极为认真地说道:“你与本王的孩子,本王必定会加倍疼宠,你不用担心这种情况。” “谁要和你生孩子?”沈无忧抽回了手。 顾景炎哑然失笑:“你肚子里的不就是本王的?” “就这一个,以后不会有了!” “无忧,有件事本王必须向你坦白。” 顾景炎足足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才下定决心告诉她有关她父兄的事。 第184章 裴行止无耻求复合 沈无忧在宴会上的时候就发现顾景炎总是心不在焉。 见他忽然这么严肃。 心下骤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抓着顾景炎的胳膊,眼里写满担忧,“王爷,我父兄当真还活着?” “活着。” 顾景炎喉头微动,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只是,你父兄被西陵王活擒了。” “西陵王?我父兄不是在北边吗?” “他们大概率是在躲避北离追兵时选择了往西南方向进发。” “所以,西陵七公主在宴会上用我父兄的性命威胁你了?”沈无忧很快就想明白了一切。 这位西陵七公主敢当着十几个国家的使臣面前公然对顾景炎示好,便证明她极有可能留有后手。 顾景炎没有作答,曜黑的眼眸里泛着肆虐的黑浪。 直到现在。 他依旧没有想清楚坦白是不是必要的。 沉默良久。 他终于开口问道:“本王很想知道,你可会因此而放弃本王?” “我...我不知道。”沈无忧摇了摇头,脑海里一片空白。 一边是父兄的性命,一边是顾景炎灼热滚烫的爱意。 说实话,真要她割舍其一。 她一定会选择舍弃掉后者。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爱他。 顾景炎定定地望着她,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很清楚,让任何人做这种选择,他都会变成被舍弃的那一个。 他的爱意和四条人命相比。 确实是微不足道。 可一想到自己会被她舍弃,顾景炎还是不可控制地伤了心... “无忧,本王很想知道,如果只有同上官乐言成亲才能救下你的父兄,你是不是会求着本王娶她?” “上官乐言的诉求是什么?她亲口说的,只要你答应和她成婚,西陵就会放我父兄一条生路?” “她还说本王若执意娶你,你父兄的项上人头便会出现在你与本王的成婚大典上。” 听顾景炎这么一说,沈无忧的心又颤了颤。 西陵离天越京都极远。 这意味着短时间内,任何救人的良策都只能是一纸空谈。 这种情况下想要保全父兄性命。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顾景炎借机稳住西陵七公主... “告诉本王,你是怎么想的?” “眼下想成功救出父兄,只有三条路。第一条路,那就是绑了上官乐言,同西陵交换人质。在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这条路无疑是最稳妥的。可惜,圣上一旦发现我们绑了上官乐言,势必会趁机派兵围剿。” 沈无忧沉思了片刻,即刻摇了摇头,慎重说道:“由此可见,这条路走不通。” “剩下两条呢?说说看。” “第二条路,可能要委屈你一下。当然,这只是缓兵之计,到时候我们可能需要先解除婚约,或者...可能还需要委屈你先答应下上官乐言的要求。” “凭什么?你父兄的性命和本王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让本王做出牺牲?”顾景炎幽幽地反问着她。 “抱歉。” 沈无忧也觉得要顾景炎做出牺牲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她低着头,默默绞着手指,不再说话。 “第三条路呢?”顾景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 “第三条路也需要委屈你一下。” “说来听听。” “可能需要散播你不能人道的谣言,正常女子一旦听闻你那方面不行,生不了孩子,也许主动放弃。”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本王觉得还行。” 顾景炎最怕的就是被她放弃,至于不能人道的谣言,他一点所谓也没有。 “婚事能不能推迟?父兄生死未卜,我真的没心情。” “...好。”顾景炎又一次做出了妥协。 “多谢。” “用得着这么客气?” 顾景炎心里颇酸,他总感觉沈无忧并不是在全心全意爱着他。 他就像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人。 他在时,她会对他和颜悦色。 他若不在。 她的生活也不会发生一星半点的改变,她照旧明媚阳光... “王爷,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也能理解你的想法。你可以选择袖手旁观,我不会怪你,这本身就是我们沈家的事...” 沈无忧还想着接着往下说,顾景炎直接打断了她,“你不用太过担心你父兄的安危。本王已经让人全力去营救,就是还需要一些时日。如若营救失败,本王可以娶她。但本王做这一切并不是不求回报的,你应该知道,本王想要的是什么。” 顾景炎在得知沈无忧极有可能会因为她父兄的安危,舍弃掉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心里无疑是难受的。 他能理解她,却又炙热地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将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能够坚定不移地选择他。 “你想要什么?” “本王想要你。” “嗯。” 沈无忧轻声应着,但她并不是很明白他的想要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他都得到了,不是吗? “无忧,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本王吗?” “我...我不爱吗?” 沈无忧被他彻底问懵了。 她应该是爱的吧! 要是不爱,她又怎么可能为爱吃尽了苦头。 当初裴行止突然带了个女子回来,她都只是难过了小半天。 顾景炎一句话就能伤害到她。 只有在乎,只有深爱,才会这么轻易地被他的言语所伤。 “如果是让本王做选择,你永远都是唯一。本王不会为了任何人而选择舍弃你,可惜,你做不到。” “换句话说,今日你可以为你父兄舍弃本王,明日你照样可以为你表哥,你外祖父,还有秀儿舍弃本王。” “本王时常在想,本王是什么很贱的人?为什么每次都会被你轻易舍弃?” “想来想去,本王终于得出了一个结果,那就是你并不爱本王。” 顾景炎越说越郁闷,他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够救出她父兄,也并不缺乏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勇气。 他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是,沈无忧远没有他这样投入。 “顾景炎,你这么说对我并不公平。” “我没有说过会为了他们而舍弃你,你说了你可以选择袖手旁观,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沈无忧被顾景炎闹得也很不开心,她只是在积极地想着应对之策,何曾说过要置他于不顾? “你想怎么解决?” “你希望我怎么解决?你是希望我放弃父兄的性命,毫无芥蒂地跟你成婚?” “不是。” “你就是。”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不是不能为他们牺牲,但只要想到他们在你心里远比本王重要,本王就没来由的生气。” “你也很重要。” 沈无忧尽可能整理着脑子里千丝万缕的头绪,而后郑重其事地补充道:“顾景炎,你对我而言绝对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如果我父兄因为我的决定而出事,我这辈子都会活在内疚和自责之中。” “你爱本王吗?”顾景炎深深地看着她。 只要她愿意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他可以为她和她的家人去死。 在这段感情中并没有多少安全感。 他的幼稚他的别扭全部源于对这段感情的不自信。 “爱。” 沈无忧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动摇。 起码在短时间内,她没办法忘却顾景炎在发怒时对她造成的伤害。 她不是一个健忘的人。 但她从来不会对喜欢的人在意的人记仇。 只是偶尔想到那天晚上,顾景炎一点一点把她撕碎,还是会心有余悸。 她想,时间能够抚平所有的伤痕。 有朝一日,她终究会对所有的不愉快或者小插曲释怀。 可惜,不是现在。 顾景炎看出了沈无忧一瞬间的犹豫。 不过他并不介意。 她只要肯花点心思哄他,哪怕是欺骗,他也能甘之如饴。 “这件事本王另有谋划,你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相信本王。今晚向你说这些,只是想要知道你的态度。” “好。” “今夜本王没有将上官乐言也给一并算计其中,你可会怪本王?” “......”沈无忧彻底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开始,她并不主张算计上官乐言,是因为她们之间并无交集,也无仇恨。 她不会因为上官乐言也喜欢顾景炎,就对人家痛下杀手。 但要是让她得知,上官乐言还挟持了她父兄。 她是绝对不会对上官乐言心慈手软的。 顾景炎见沈无忧没答话,又接着往下说道:“她对本王有恩,本王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去毁了一个女子的清白。当然她要是真的对你父兄动了手,本王也会亲自手刃她。” “明白了。” 沈无忧轻轻地点了点头,听了顾景炎的解释,她倒是觉得他这样处理挺好的。 确实,她也很不喜欢动不动就毁掉女子的清白。 士可杀,不可辱。 “王爷,多谢你的坦诚。我现在心里又慌又乱,想先回去静静心。”沈无忧眼瞅着马车已抵达国公府门口,即刻出言婉拒了顾景炎的登门。 她要是不补上一句,他肯定又要跟着她回府,甚至还要抱着她同榻而眠。 “好。”顾景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好目送着她下了马车。 他的睡眠向来不太好。 只有和她一起的时候才能睡安稳些。 现下沈无忧不让他跟着,对他来说,今晚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翌日清晨。 沈无忧用过早膳便往鸿胪寺赶去。 顾景炎则顶着两个黢黑的眼圈,神色幽幽地看着她。 她昨晚似乎睡得还不错,今儿个一早神采奕奕。 倒是苦了他。 一整晚都在想她,想到无法入眠。 江晴雪见到沈无忧,瞬间激动地凑了过去,“无忧,你可真是神了!昨日我按照你说的做,林琛和苏墨玉二人当真跑去私会。然后回府后我又按照你的意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江老登怕我寻短见,说什么再也不逼婚了。” “据我猜测,林琛往后也不会缠着你,江家这次算是全身而退。”沈无忧补充道。 “有件事我还是有些迷糊,昨天你当真没给他们俩人下药?” “没有。” “既然没有下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铤而走险?” “苏墨玉放不下林琛,接受不了他即将娶妻的事实,又见你主动找了林琛,以她那急性子,势必要即刻将林琛约出去的。我原以为,他们顶多找个地方说说情话,没成想他们竟那样如饥似渴。” “可苏墨玉喜欢的人不是裴行止吗?”江晴雪不明所以地问。 “林琛助她当上的女诸葛,更合理地说,两个男人她都割舍不下。” “啧...不得不说,她还挺有手段。”江晴雪啧啧出声,转身的刹那,刚巧对上裴行止的目光。 她有些尴尬的转过了头,旋即又暗戳戳地询问着沈无忧,“无忧,你说裴行止可会同苏墨玉和离?” “应当不会。” “为何?他都被绿了,还不准备和离?” “你退婚的事已经传遍京都城,圣上刻意拿林琛和苏墨玉挡流言蜚语。这个节骨眼上,裴行止若再提出和离,那么林琛和苏墨玉偷情一事便会被彻底坐实。林家为防越描越黑,定会极力阻止裴行止和苏墨玉和离。” “如何阻止?” “裴家并无祖业,根基浅薄,用钱就可以摆平他。”沈无忧想到当初那个口口声声不愿为五斗米折腰的裴行止终究会臣服于现实,嘴角处骤然扬起一抹淡淡的嘲意。 “也不知道裴行止那个懦弱无能的蠢货会不会后悔为了苏墨玉那样的草包而放弃了你。” 江晴雪摇了摇头,她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裴行止当初为什么会瞎了眼看上苏墨玉。 “我已经彻底放下了。” 沈无忧话音一落,裴行止竟朝她走了过来。 她还想着给他让出条道。 结果他竟同她低声说道:“无忧,可否找个僻静的地方聊聊?” “男女授受不亲,不方便。” “无忧,别对我这么残忍,好吗?”裴行止红了眼,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残忍?” 沈无忧抬眸看着他,淡淡地说:“我父兄生死未卜的时候,我忧思过度卧床不起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你没有。你那时候满脑子都是你的女诸葛,你的白月光。现如今,女诸葛和别人好上,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稀罕你这种二手货色?” 第185章 裴行止:我哪里比不上战王? 裴行止显然并不理解沈无忧为什么会这么说他。 在他的观念中,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想要和沈无忧重归于好,所以才会放低姿态。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当真犯了什么大错。 “无忧,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的。况且,你在裴府的那段时日,我可从未想过让苏墨玉取代你的位置。”裴行止组织好语言,和颜悦色地道。 “裴行止,你能别恶心我了吗?” 沈无忧对于裴行止这副嘴脸正可谓是厌恶透顶。 当初,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纵容裴老夫人和苏墨玉迫害她。 要不是她留了个心眼。 她怕是早就被裴府东院的火烧成一把枯骨了。 再往近处说。 和离当日,裴老夫人还在想方设法地往她身上泼脏水。 裴行止明知她不可能和那清倌私通,仍不忘落井下石,用那虚伪的嘴脸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夫妻情分消耗殆尽。 合理上说。 在裴府的这一年时间,她就像是历了一场劫。 能够全身而退,算是万幸。 裴行止深深地看着沈无忧,此刻他早已被悔恨的情绪所湮没。 他忽然想不起来是怎么喜欢上的苏墨玉。 论姿色,苏墨玉甚至连沈无忧边上的丫鬟都比不上。 论才华,苏墨玉脑袋空空,能够成为人人敬仰的女诸葛全是倚仗她极好的运气。 反倒是沈无忧,以一己之力夺下暮春灯会的魁首。 圣上点名要她主持春闱大考时,他大为不解。 结果,她竟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情况下完成惊天逆转。 每每想起城楼下万千学子振臂高呼“沈师大义”的震撼场面,他浑身上下的血液也会跟着沸腾... “无忧,我真的知道错了。”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就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你若是愿意给我改正的机会,我答应你,今日回去就将苏墨玉休弃,从今往后永不纳妾。” 裴行止兀自唠了大半天,见沈无忧面上并无半点动容之意,又补充说道:“战王毕竟是王爷,他必定做不到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做不到的事,我可以做到的。无忧,我也不比他差多少的,不论是长相身材,还是其他方面...” 沈无忧再也听不下去,及时打断了他,“裴行止,你到底哪来的自信?” “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吗?”裴行止大为不解,沉声问道。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这样自信?” 沈无忧觉得裴行止似乎自负过头了。 人家顾景炎虽然在外的名声不怎么好,但比起样貌,他可是从未输过的。 裴行止站在顾景炎面前就好比小家碧玉对上名门闺秀,完全没有可比性。 “自信难道不是好事?”裴行止更困惑了。 “自信过度那叫自负。更要命的是,你不止自负,偏偏还没有自负的资本,怎么看怎么普通。” “无忧,在我面前你没必要说这种气话。你还是爱我的,对吗?”裴行止想不到沈无忧不爱他的理由。 他长得玉树临风,又是朝中位高权重的南中大将军,看上去还比顾景炎那个凶神恶煞的魔头温柔。 这样的他,难道不值得沈无忧狠狠去爱? “你有病吧?” 沈无忧愈发觉得裴行止不正常,像他这么自恋的人,就不该活着走出府。 他理应在对镜整理仪容的时候被自己“帅”死。 “一日夫妻百日恩,无忧,你相信我,只有我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皇上不日前不是说过,可以无条件满足你一个愿望?你何不趁机同战王退婚?” “战王性格乖戾狠辣,你要是跟了他,他肯定会隔三岔五对你动手。” “再者,情浓时他可能不会提及你我的那段往事。但再过段时间,等他厌了你,他绝对会拿你二嫁的事大做文章,无休无止地羞辱你。” “无忧,只有跟着我,你才能被宠一辈子。” 裴行止说话的语速极快,他必须在顾景炎赶来之前将所有想说的话全给说了。 毕竟,他可没有胆子当着顾景炎的面撬墙角。 “裴将军的脸皮这么厚,扒下用来做鞋底倒是合适。”顾景炎一早就看到裴行止在纠缠沈无忧,碍于被顾北宸绊住,随便应付了几句,便匆匆赶了过来。 大庭广众之下,他没有做出过分亲密的举措。 只是将沈无忧拉至身后,自己对上裴行止那双心虚闪躲的眼。 “......” 裴行止轻抿着唇,好一会儿才装作无事发生,转身去找同僚说话。 顾景炎担忧沈无忧信了裴行止的鬼话,连声说道:“无忧,本王相信你一定不会被那个野男人的三言两语所离间。但本王还是想要解释一下,本王绝不会有厌弃你的那一日,本王也不会动手打人。” “嗯。” 沈无忧淡淡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暗吐槽着,他是不会动手打人,但是他会在卧榻上教训人。 不过这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顾景炎跟她道歉过好几次,她没必要揪着不放。 之所以时不时想起。 主要是他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没消散。 顾景炎并不知沈无忧心中所想,见她给了回应,又继续往下说道:“今日开始,各国之间会陆续展开一系列文武比试。今明两日按理说只是比文,武项不会掺杂在其中。为防万一,你最好还是躲远一些。” “嗯。”沈无忧又一次点头应下。 她的目光已然投注在上官乐言的身上。 顾景炎说过,他已经派人前去西陵秘密营救她的父兄。 但她还是不太放心,不想这么坐以待毙下去。 通过她的观察。 上官乐言既无城府,也无心机。 她要是想和上官乐言谈条件,应该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做到的。 只是,西陵使团里还有个很厉害的人物。 那人是西陵国师。 据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一个极其博学,极擅谋略的人。 上官乐言身边还有这样的能人异士。 她想靠三言两语忽悠对方放了她父兄,难度颇大。 “无忧,你的脸色看上去似乎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顾景炎察觉到沈无忧的脸苍白到毫无血色的程度,关切问道。 “......” 沈无忧回过神,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今儿个一早她特地施了妆,他竟说她脸色不好! 真是气死人了。 “怎么了?”顾景炎感受到了沈无忧眼神里的些许怒气,更加想不明白。 “没怎么。” “莫不是孩子闹你了?” “我的脸色很差吗?” 沈无忧昨晚在宴会上见许多女子都在对顾景炎挤眉弄眼暗送秋波,忽然生出了一丁点的危机意识。 所以她才会破天荒地涂了粉,而且一口气还涂了好几层。 平时给她上妆的活全是秀儿做的。 只不过秀儿染了风寒,还在屋子里躺着,她便没有叫秀儿,自己随意折腾了两下。 “太白了些,嘴唇也白得厉害。”顾景炎说完,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他是不是不该在外面说这些? 他仔细地瞧着她,很快便发现她并不是气色差。 而是迷糊地涂了水粉,却忘了胭脂和口脂... “糟了!我好像忘了好几个步骤。” 沈无忧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未上完全妆,就出了府。 正打算去找江晴雪,让她给自己补全妆容,又被顾景炎抓住手腕,一下子跌进他的怀里,“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沈无忧的脸顺势在顾景炎胸膛上蹭了一下。 结果便在他的黑色衣襟上留下了一个轮廓清晰的白粉印子... 沈无忧有些尴尬。 忙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衣裳,深怕他的洁癖忽然发作。 “无妨。你怎样都好看,今日像个病美人,也很好看。” 顾景炎倒是不介意身上蹭了脂粉,他反倒觉得沈无忧偶有的反差很可爱。 “好看个头!” 沈无忧暗暗懊恼,她也想不明白,今日早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 是因为有了危机意识?还是太过在乎他? “头也好看。” 顾景炎忽然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找个僻静的地方,本王给你润润色?” “润色?” 沈无忧一脸狐疑地看向顾景炎,“怎么润色。” “跟本王来。”顾景炎挑眉,转身朝着穿堂走去。 沈无忧缓步跟了上去,“王爷,你要去哪?” “就在这好了。” 顾景炎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周遭并无闲杂人等,这才顿住脚步。 沈无忧一时不察,鼻子撞到了他挺括的背脊上。 “啊...” 她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尖,抬头语气略凶,“你怎么莽莽撞撞的...唔...” 话音未落。 顾景炎已然俯下身,以吻封缄。 他单手扣着沈无忧的后脑勺,霸道又不容商榷地在唇齿之间攻城略地。 沈无忧怔怔地看着他。 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忽然吻她。 顾景炎发现她似乎不会在亲吻中换气,掐着时间待她双颊憋得通红的时候,这才缓缓地松开她,“换气。” “嗯。” 沈无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的状态。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动不动就吻人?” “本王不是说了,给你润润色。” “你...你也太轻浮了!” 沈无忧能够感觉到自己唇上的水粉全被他吃干净了,而且还被他啃得肿肿的。 “比试应该已经开始了,我们回去吧。” 顾景炎对沈无忧的反应还算是满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亲傻了,她并不是很排斥他。 他很清楚,他之前的莽撞和粗鲁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所以他想用更加温和的方式,让她一点一点慢慢接受他。 当然,更为关键的是。 他选的这个地点确实能够避开大部分的视线,但也恰好对上了坐在正前方的谢羡之的视线。 谢羡之身上并无官职,按理说是没有权限在这种重大场合上露面的。 还是陈岁力荐的他,让他以暮春灯会魁首,春闱大考贡士的身份,成为了天越文试智囊团里的一员。 谢羡之原本一脸喜色地坐在位置上,时不时的往沈无忧的方向看来。 意外瞥见顾景炎和沈无忧两人躲在一隅情不自禁地拥吻,他的心忽然哇凉一片。 “没机会了吗...”他扯了扯唇角,苦笑出声。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如此。 他能清楚地看见她,却再也无法对她诉说心中的爱意。 顾景炎和沈无忧从穿堂走出后,视线也不偏不倚地落定在了谢羡之脸上。 虽说上回那场闹剧,是他错怪了沈无忧。 但他并没有错怪谢羡之。 谢羡之对沈无忧根本不是普通的兄妹情,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充斥着不可忽略的爱意。 第186章 顾景炎享受被争夺的感觉 沈无忧并未察觉到来自于谢羡之的目光,她郁闷地触摸着微微刺痛的嘴唇,颇有些气恼地道:“顾景炎,你以后不准动不动就亲人。” “为何不能?” 顾景炎只知道他们是有婚约的。 他如果想,完全可以干点更劲爆的。 要不是在顾及她的感受,绝对不会是亲吻而已。 沈无忧心虚地看向四周,深怕被人撞见。 再三确认没有人看到她被顾景炎强吻,这才压低了声说:“你弄得我嘴唇都破了!这要是让人瞧见,我要说不清了!” “瞧见就瞧见,本王又不是不负责。” 顾景炎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是巴不得告诉所有人,沈无忧是他的准王妃。 碍于沈无忧脸皮薄,他已经很克制了。 基本上有外人在的时候,他都不会对她动手动脚。 “那也不行,你弄得我很疼。” “本王的吻技是差了点,你再忍忍。多练习几次,就能让你舒服些。” “......” 沈无忧担心顾景炎的话被边上的人听到,连忙捂着脸颊落荒而逃。 这一回,顾景炎并未跟上。 而沈无忧作为鸿胪寺少卿,刚露了面,就被抓去当起了文斗的裁判。 顾景炎则踱步到顾北宸身边,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皇弟方才去哪了?”顾北宸搂着怀里娇滴滴的林如意,随口问道。 林如意则含情脉脉地看向顾景炎。 她的心思基本上全部写在了脸上,连藏都懒得藏了。 打一开始,她还会稍微掩饰一下对顾景炎的爱意。 发现顾北宸并不是很介意之后,便更加肆无忌惮。 顾景炎无视了林如意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冷漠地回了一句:“臣弟方才去办了点私事。” “偷吃辣椒了?嘴唇肿成这样?” “被小野猫咬了。” 顾景炎很喜欢被沈无忧咬,她的吻技比他还差,却还是能给他极美妙的体验感。 “......” 顾北宸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也算是看着顾景炎长大的。 但这还是他头一次见顾景炎这么肉麻... 顾北宸轻咳了一声,煞有其事地道:“注意点形象,胡闹也得分场合。” “皇兄说的是。” 顾景炎的目光肆意地在顾北宸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又漫不经心地看向了不远处端坐在席间的独孤璟。 他确实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却把顾北宸弄得面红耳赤。 如说起形象问题,顾北宸的形象早在昨晚全给独孤璟弄没了... 独孤璟敏锐地察觉到顾北宸和顾景炎兄弟二人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 目光同顾北宸对上的那一刹。 谷道处倏然传来阵阵酥麻感,就好像有电流通过一般,须臾间惹得完完全全不敢动弹。 “该死!这恶心的男人为何要用这么暧昧的眼神看着孤!”独孤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既生气又羞赧。 睡男人这事儿除了恶心一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是被男人睡这事儿。 在他看来,无疑是奇耻大辱。 沈无忧在充当比试裁判的空当,目光恰似不经意间停驻在了顾北宸和林如意身上。 林如意对顾景炎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种情况下,她为何还能盛宠不衰? 顾北宸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情种情圣,他一直都是薄情冷血的存在。 所以,他为什么会将一个心里眼里全是其他男人的女子留在身边? 难道仅仅是为了安抚林家? “不对...”沈无忧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事实上,顾北宸真要想安抚林家,最直接的手段便是重新重用林琛。 现已证实。 之前藏在宫里的双面间谍并非是林如意,而是邓廖。 这样一来,林如意似乎再也没了半点利用价值。 既然没有利用价值。 顾北宸究竟为什么要带着她? 沈无忧蹙着眉,盯着林如意略微显怀的肚子看了一眼,瞬间想明白了顾北宸的意图。 另一边。 上官乐言已经挤到了顾景炎身边,大咧咧坐了下来。 “景炎哥哥,我敬你一杯。” 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艳若朝霞的脸上是生机勃勃的爱意。 “本王有洁癖,还请公主自重。”顾景炎声音很冷淡,就连视线也未曾停留在上官乐言的身上。 今日上官乐言穿的还是一套西域风格的服饰,明晃晃地将大面积的皮肤裸露在外。 许多男子的视线都会时不时地瞟向她半遮半掩却春光乍泄的胸上。 当然,她雪白平坦的腹部也相当诱人。 上官乐言很想让顾景炎好好瞧瞧她的玲珑身段,可他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就是不肯看她一眼。 “景炎哥哥,昨晚是你帮了我吗?我身边的侍女说,昨晚偏殿发生了很多事,东越的皇帝和北离燕王之间也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而我偏偏还中了迷药,我猜想是不是你暗中帮了我,才让我幸免于被那两人玷污?” “原先被算计的人之中确实有你。”顾景炎淡淡地答。 “我就知道,景炎哥哥一定会救我!”上官乐言眨了眨眼,整个身子都往顾景炎身上贴去。 顾景炎冷眼看向她,周身威压愈发让她喘不过气。 仅分秒之间,他就靠着强大的威慑力就定住了上官乐言越发靠近的身体。 “公主,做人还是不能太轻贱自己。太便宜的东西,不止本王看不上,其他人也未必看得上。” “什么意思?” “公主早就知道有人会给你下药,不是吗?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会安分支开了身边所有随侍,跟着陌生的引路太监去往偏殿休息,本王可有猜错?” “......” 上官乐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确实知晓昨晚宴会上有人会给她下药。 而且,她还知晓她被下药后,要面对的人会是她朝思暮想的顾景炎。 眼下顾景炎有了婚约,想要强拆这桩婚事,她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但还是先将生米煮成熟饭。 她好歹是一国公主,顾景炎再不愿意,也必须以王妃的规格将她迎娶过门。 顾景炎猜到上官乐言心中所想,冷嘲出声:“公主这种行为,会让本王觉得你很廉价。堂堂西陵公主何须自降身价,在一个并不喜欢你的人这里处处碰壁?” “景炎哥哥,你是打算用这样尖酸刻薄的话让我主动放弃你?”上官乐言咬着唇,脸上满是难堪。 “本王心口如一,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 上官乐言明显被顾景炎的话给伤到了。 她只是太爱他而已。 那一年他如同天神一样闯入她的世界,以一己之力连破西陵几十城。 就在她以为,顾景炎会大开杀戒肆意屠戮之际。 他竟让手下护送着包括她在内的上百位女子安全回了城。 她心动很早。 对他几乎是一见钟情。 可惜,顾景炎从未给过她半点回应。 “景炎哥哥,你可以说我廉价倒贴,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只喜欢你,我的心只为你倾斜。” “本王不喜欢你,你听明白了?” 顾景炎越来越烦躁,沈无忧频频朝他这边看来,上官乐言要是继续坐在他身边,他委实不好交代。 上官乐言早已料准顾景炎的答案。 她低着头,默默地平复着自己低落的情绪。 没一会儿。 她又一次绽开笑容,轻声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你,昨晚没有把我送到那两人的卧榻之上。” “口头道谢大可不必,本王只问你一句,你准备何时放人?” “景炎哥哥,我没记错的话,你手下多人身中奇毒,浑身溃烂濒临死亡的时候,是我用双花兰治好的他们。双花兰世上仅存两株,你应该知道有多珍贵的,对吧?你昨晚的救命之恩,勉勉强强可以抵消我这份情。至于沈无忧的父兄,还需要你拿出更大的诚意才行。” “你既说了,恩情相抵。下次,本王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顾景炎正想起身去跟沈无忧解释一下,就见上官乐言率先起身,朝着沈无忧信步走去。 “沈无忧,我们痛痛快快比一场,如何?” 上官乐言的声音很响亮,场上有不少人纷纷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没兴趣。”沈无忧直接回绝了上官乐言的提议。 王莽本就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会子他又被顾北宸任命为了万国盛宴期间天越的武将之首,自然会彰显出首领的架势,语重心长地对沈无忧说道: “沈少卿,盛宴期间任何国家使团提出的比试要求,你都不能随意拒绝,这是规矩。昨晚只是个小小的开场宴,拒绝比舞无伤大雅。今日若是拒绝,便意味着你在认输,咱们天越可丢不起这个人,你也不想天越因你而颜面扫地,对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官话了?直接一句,必须比,不就行了?” 沈无忧瞅着众人朝她看过来的目光,深知这场比试势在必行,也便不再推脱。 她撞开了王莽的肩膀,朝着上官乐言走去了两步,“说吧,你想比什么?” “比武的话,本公主担心你这娇弱的小身板遭不住,不如比文,怎么样?” “你确定?” 沈无忧看向眼前这个胸无点墨,有些心机但并不多的莽撞公主,狐疑地问道。 比文的话,上官乐言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 当然。 比武的话,上官乐言也照样打不过她。 “本公主自然说话算话。” 上官乐言话音一落,又接着补充道:“在我们西陵,女子是可以靠比试争夺夫君的。咱们的这场比试,本公主也想和你豪赌一把!” 此话一出,所有人纷纷看向了沈无忧。 顾景炎也有些好奇,沈无忧会不会应战。 一方面。 他认为这种比试很无聊,他又不是货物,凭什么作为女子之间互相争夺的赌注? 另一方面,他又迫切地想要看到沈无忧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护夫。 强大如他,也有需要关爱的时候。 偶尔要是被心爱的人保护一下,他能幸福到当场死掉... 第187章 顾景炎被她的情话爽翻 沈无忧则颇有些不耐烦地问:“你打算怎么比?” 今日一早出门前,她就料到了上官乐言会来上这么一出。 因此提前带上了纱布,关键时刻就用纱布缠上右手。 这么一来,任何人想同她比字,她便可以推说自己的手受了伤。 不过。 上官乐言似乎并不知道她的字有多丑,也没有朝着这方向去想。 她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比试规则很简单。本公主给你两次机会,你要是能够问倒本公主,或者本公主的智囊团,就算你赢。当然,前提是你提出的问题必须有明确的答案,不能是你此刻在想什么之类的主观性问题。” “好。”沈无忧轻快地答应了下来。 “你真敢和本公主比试?” 沈无忧挑衅地看向了上官乐言,语气依旧从容不迫,“有何不敢?” “你难道不知道,本公主的军师是当世最为睿智博学的人?” 与此同时,陈岁已经不动声色地挤到了沈无忧身边,压低了声道:“小沈,万万不可冲动!西陵鸠摩乃当世第一智多星,但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就没有他答不出来的。” “那是因为,他之前没有碰到过我。” 沈无忧勾唇笑了笑,旋即又对着上官乐言说道:“公主口口声声说,你的军师是当世最为睿智博学的人。可在我看来,能让你想出这种比试规则的人,就不会是多睿智的人。” “哪来的宵小之辈,竟敢在吾面前口出狂言?” 鸠摩被沈无忧的这番话气得花白的长眉花枝乱颤,唇上的两瞥雪白的胡子,也跟着他紊乱的呼吸上下飞舞。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满门忠烈沈家之后沈无忧是也。” 沈无忧在得知是顾北宸害得她父兄身陷囹圄之际,确实迷茫过。 不过现在,她想明白了。 只要世人还未忘却沈家为黎民百姓做出的巨大功绩。 她父兄的坚持就是有意义的。 沙场征战不止是为了高高在上的天越帝王,更是为了给万千黎民带来更加美好平和的生活。 “原来是沈重之女!怪不得敢挑战西陵第一智者。” “将门之女果真名不虚传。” “可惜沈家一脉,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 ...... 待沈无忧自报家门之后,各国使团纷纷传来了不绝于耳的窃窃私语声。 沈无忧全当没听见这些或唏嘘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声音,双眸直勾勾地看向上官乐言,“公主,开始吧!” 闻言,上官乐言脸上满是志在必得,“比试之前,本公主先跟你说好。你要是输了的话,必须同景炎哥哥退婚。” 沈无忧蹙眉,不过她并未提出异议,只淡淡地问道:“我要是赢了呢?” “你不可能赢。” 上官乐言说完,又补充说道:“如果太阳打西边出来,你赢了本公主,本公主自然愿赌服输。这样吧!你要是赢了,本公主愿双手奉上三座城池!” “这不对吧?” “哪里不对?” “在我心里,战王的份量堪比千万座城池,公主竟以三座城池做赌注,是不是太马虎了?你该不会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吧?” 沈无忧话音一落,顾景炎的嘴差点儿没咧到天上去。 方才听上官乐言说出赌注的时候,他还有些郁闷,担心沈无忧真把自己给卖了。 一听沈无忧说,在她心中他的份量堪比千万座城池。 之前那么点小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要不,二十座城池?” 上官乐言寻思着,沈无忧左右赢不了,赌注开大一些也是无妨。 “还是不对等。” 沈无忧摇了摇头,就在西陵使团咬牙切齿正准备指责她狮子大开口的时候,她又一次开了口:“罢了!来者是客,这一回我便吃点亏好了,就赌二十座城池。” “说得好像你能赢下我们一样!” 上官乐言并不认为沈无忧有赢的几率,不过二十座城池这样的赌注也确实太大了些。 深思熟虑之后,她又补充道:“比试期间,你不能求助外援。” “这不公平吧?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沈少卿孤身一人挑战你们西陵使团?”陈岁率先跳了出来,这场比试若是赢下,那么天越也算是获了利。 但要是输了,仅沈无忧一人参与较量的话,她难免会背负上全部的骂名。 “怎么,你们是怕了吗?” 上官乐言也觉得这场比试对沈无忧不公,但为了拿下顾景炎,她根本顾不了这么多。 “怕倒是不怕,就是觉得你们这种行为是在以多欺少。”陈岁冷哼着道。 他并不清楚沈无忧究竟有多少获胜的把握,他能做的就是将她输了之后会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只要让所有人知道,沈无忧是在跟整个西陵使团作战。 不论结果如何,大家都能对她宽容一些。 “陈大人,来者是客,让让他们也是无妨。”沈无忧给了陈岁一个安定的眼神,缓声说道。 “沈少卿大气!” 陈岁缓缓退了回去,紧接着不少天越官员看向沈无忧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欣赏。 此等大场面,沈无忧的所言所行尽显天越大国风范,很难不让人喜欢。 “公主,你们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问了。” 沈无忧原本是想要将对方二十城池的赌注换成父兄的性命,可转念一想,现如今知道她父兄下落的人并不多。 要是这么大张旗鼓地说出来,她父兄极有可能被更多势力盯上。 到时候若想营救,必定更加艰难。 她寻思着,如果她能赢下第一局,那么第二局她再提出私下商议赌注的条件,情况可能会好上一些。 “准备好了。” 上官乐言见沈无忧这般从容淡定,心下骤然生出一丝疑虑。 沈无忧到底是有多蠢,才敢应下这必输的赌局? 又或者说,她并不喜欢顾景炎,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想要借助外力同他退婚? 上官乐言下意识地看向了顾景炎的方向。 见顾景炎看上去也挺开心的,心下更加纳闷。 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司熤也看不懂顾景炎此刻压也压不住的嘴角,凑他耳边小声问道:“王爷,你真不怕沈少卿把你给输了?” 顾景炎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她若把本王输了,本王再把她赢回来就是了。” “啥意思?” “换句话说,她就算愿赌服输,提出同本王退婚,那也要看本王愿不愿意。” “这招实在是高...” 司熤算是看明白了,论起无赖,谁都比不过顾景炎。 按照顾景炎的说法就是。 沈无忧要是输了比试,她并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她若是赢了。 倒是能够净赚二十座城池。 “她方才说,本王在她心中的份量堪比千万座城池,你听到了吗?”顾景炎略有些得意地询问着司熤。 “沈少卿应该是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 “你就酸吧。本王有人爱有人疼,不像你,单身久了,怎么看都像条狗。” “奶奶个熊!你有病吧...” 司熤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顾景炎坠入爱河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很不正常。 等他娶了媳妇,他也要这样阴阳怪气顾景炎... 另一边。 沈无忧等上官乐言走上擂台后,不疾不徐地道:“我的问题很简单,你们只能答会或者不会,而且不能说谎。请问,你们可否做到?” “没问题。” 上官乐言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擂台下方的鸠摩眼皮狂跳,正想制止上官乐言,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好。” 沈无忧满意地点了点头,即刻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假设,我的下一个问题是,你会不会认输,你的回答会跟这个问题一样吗?” “这是什么问题?” 上官乐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神古怪地看向沈无忧。 “你只管回答会或者不会就可以,当然前提是不能说谎。” “......” 上官乐言仔细想了一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个问题根本没办法回答。 如果她的回答的是会。 意思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和下个问题的答案会是一样的。 而沈无忧的下一个问题是,你会不会认输? 这么一来,她也就不战而败了。 如果她的回答是不会。 意思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和下个问题的答案不一样。 那么下个问题,她的答案还是“会。” 这么想来,她的第二个回答便固定成了“会认输”。 “沈无忧,你使诈!” 上官乐言气急败坏,她根本没有想到沈无忧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公主,我赢了。” 沈无忧展颜轻笑,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逻辑问题,原本的胜算并不大。 要怪只能怪上官乐言太过轻敌。 方才虽说是上官乐言提出想要和她比试。 但实际上之后的每一步全是由她来操控。 这种情况下。 上官乐言很容易便会落到自己设置的陷阱之中。 “妙!” 顾北宸见状,立马拍手叫好,“不愧是沈少卿!竟以一人之力,力压西陵群雄!” 下一瞬,场上便陆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沈无忧这一招看似简单,但确实打得西陵措手不及。 “你们天越就知道耍诈?”上官乐言气红了眼,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兵不厌诈,这么简单的道理公主该不会不明白吧?” 沈无忧说完,转身便走下了擂台,“对了,二十座城池的赌注还作数吧?” “本公主一言九鼎。” 上官乐言想到一口气出了二十座城池,心疼得仿若在滴血。 沉默了半晌。 她又一次叫住了沈无忧,“等等!” “公主有何指示?” 沈无忧顿住脚步,她就知道上官乐言会叫住她,很自然地又重新折返到了擂台之上。 “咱们再比试一场!怎么样?” “公主输了二十座城池,还想继续?赌徒心理要不得。” “这一回,还是两个问题分胜负。不过,我要作为提问的人,你只能回答会或者不会。怎么样,敢不敢再来一场?”上官乐言扬起下巴,这一回,她一定要让沈无忧亲口答应和顾景炎退婚。 沈无忧挑眉,声色依旧从容不迫,“赌注呢?” “还是二十座城池。” “不够。” 沈无忧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我若赢了,我要私底下和公主谈赌注。你若赢了,我当即提出退婚,如何?” “成交。” 上官乐言心下了然,沈无忧定是为了父兄才答应的这场比试。 不过熟悉了沈无忧的套路。 这回由她发问,她绝对不会输。 她只需要问出同样的问题,沈无忧绝对答不上来的。 第188章 沈无忧,你爱顾景炎吗 场下,司熤焦灼地拽了拽顾景炎的衣袖,“沈少卿完全可以不和她比,她为何要答应?这不是必输的局吗?” “她不会输。” 顾景炎已经抓到了上官乐言方才那番话的漏洞,如果在没有外人的干涉下,沈无忧确实不会输。 然而,他话音一落。 就见鸠摩着急忙慌上了擂台。 “公主...” 鸠摩话未说完,沈无忧便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方才你们让我一人挑战整个西陵使团,我答应了。这一回,公主该不会还想着借助西陵使团的力量,以多欺少吧?” “不过是两个问题而已,本公主自己来就行。” 上官乐言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她并未给鸠摩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沉声说道:“鸠摩,你先下去。这一回,本公主要凭借自己之力,将她‘打’得落花流水!” “......” 鸠摩担忧地看向上官乐言,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之间又说不上来。 仔细想了一下,方才沈无忧就是用两个逻辑问题将上官乐言逼到了绝境。 这一回,上官乐言只要如法炮制。 沈无忧必定无力招架。 可是...鸠摩走下擂台之前,又回眸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无忧。 他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 遗憾的是,短时间内他根本想不起来任何有用的线索。 上官乐言踱步到沈无忧面前,原想放放狠话,走近才意识到,自己比沈无忧矮了一截。 刹那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气场也弱了几分。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轻咳两声,索性直接提出问题:“假设,我的下一个问题是,你会不会认输,你的回答会跟这个问题一样吗?” 上官乐言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一片。 虽说规则里没有规定不能照抄对手的问题,但这种行为还是让场上诸多文人墨客相当不满。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最为反感的行为便是抄袭。 上官乐言如此堂而皇之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剽窃了沈无忧的问题,实在是为人所不齿。 场上,独孤璟犀锐的眼神正直愣愣地停驻在沈无忧的身上。 他此刻也很是好奇,沈无忧该如何破局。 按理说,她应该是必输无疑的... 边上不远处,一直没什么声响的南诏四皇子齐昀此刻却显得格外兴奋。 他接连喝了三杯茶水,嘴里念念有词:“东越擅诡术,果真是名不虚传!” “殿下,东越这位小娘子该不会还有对策吧?怎么看,她都已经输了。” “非也。决定成败的,往往是细节。” 齐昀摇了摇头,旋即用茶水在桌面上饶有兴致地写下“无忧”二字。 而天越文武群臣此刻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沈无忧现在代表的是他们天越的颜面,大家自然是不希望她会在这种环节输掉的。 陈岁更是沉不住气,又一次起身,一脸愤慨地道:“你们公然剽窃,胜之不武!” “兵不厌诈,只要能赢,本公主没觉得哪里不妥。” 上官乐言哂笑出声,她并不想当什么君子,只要能够得到顾景炎,就算让她当一回小人也没什么。 “狗屁的兵不厌诈!说白了,你就是个学人精!” 江晴雪立马从自己的座位上蹦了起来,扯着嗓子指着擂台上的上官乐言一阵输出,“我原本还以为你们西陵女子光明磊落,直率勇敢。现在看来,你们甚至还没有进化完全,充其量只能算是半鸟半人!” “你才半鸟半人!” 上官乐言昨晚便和江晴雪起过冲突,今儿个见江晴雪又一次前来挑衅,气得恨不得冲上前跟她大干一架。 “我又没说错!堂堂一国公主,好好的人不当,偏偏要当那学舌的鹦鹉。我说你一句半鸟半人,有什么不对?” 江晴雪还想继续说下去,身侧的江无涯连忙将自家闺女给重新摁回了座位上。 江家已然同林家退了婚。他还想着尽快给江晴雪找一个比林家靠谱的婆家。 可江晴雪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什么“半鸟半人”之类的难登大雅之堂的话。 再这么下去,众人都见识到了江晴雪的彪悍,谁还敢上门提亲? “小祖宗,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江无涯气得吹胡子瞪眼,为了约束江晴雪桀骜不驯的性子,这些年来他没少想办法。 结果一不留神。 他给自家闺女塑造的温婉典雅大家闺秀形象瞬间倾塌,再不复存在... “臭老登!你是不是没听到西陵来的破鹦鹉说了些什么?她太卑鄙了,我气不过!” “兵不厌诈,比试场上只认‘愿赌服输’四字。” 江无涯其实也挺欣赏沈无忧的,他素来同沈家交好,沈重没出事之前,他们经常一起下馆子。 当然,他也想着帮帮沈无忧。 可惜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够帮得上忙。 “难道,无忧真要输了吗?” 江晴雪攥紧了手中的绣帕,她倒是不觉得输了比试有什么关系。 她担心的是,沈无忧和上官乐言之间的赌注。 沈无忧眼下已经怀了顾景炎的骨肉,她要是同对方退了婚。 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该如何是好... 擂台上。 上官乐言见江晴雪坐了下去,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了同在擂台之上的沈无忧,“怎么还不作答?需要我复述一遍问题?” “有劳。” 沈无忧莞尔,她之所以久久没有回答,就是想要看看上官乐言能不能中途醒悟。 现在看来,上官乐言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蠢一点。 上官乐言有些不耐烦,又一次重复道:“假设,我的下一个问题是,你会不会认输,你的回答会跟这个问题一样吗?对了,还有一点你必须记牢了,只能回答会或者不会。” “不会。”沈无忧果断给出了答案。 上官乐言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沈无忧在做什么。 沈无忧回答不会。 这就证明下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是“会”。 而她下个问题恰好是:你会不会认输? 这么一来,沈无忧不就彻底输了? 上官乐言眨了眨眼,紧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你会不会认输?” 沈无忧勾唇:“不会。” “不对!你第一个问题已经回答了两个问题的答案不会一样,你这个问题应该答会才是!”上官乐言瞬间炸毛,不过她还试图同沈无忧讲清题意。 “公主没必要跟我解释题意,这题本来就是我出的,我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你为何答‘会’?”上官乐言更懵了。 “公主你也没说不能撒谎吧?我在回答第一个问题和回答第二个问题时的心境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所以中途改了思路,有什么不可以?” “你!” 上官乐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 沈无忧提问的时候,一直在强调不能撒谎,必须如实回答。 而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因此就算她问出什么问题,沈无忧都可以凭自己喜好回答“会”或者“不会”。 “沈无忧,这局不算!” 上官乐言咬着唇,她要是连续两次输给沈无忧,回了西陵肯定是要被人看笑话的。 “公主事先没把规则讲清楚,输了还想耍赖,你们西陵就这个行事风格?”沈无忧挑眉。 其实吧,再来一局也是无妨。 就算上官乐言规定了对方不能说谎,她照样有应对之策。 规则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不能使用药物。 她只需要随便用点药物,就能迷了上官乐言的心智,更改她原先想要提出的问题或者想要回答的答案。 所以,再来一局她也是必赢的。 “你撒谎就是不对!” 上官乐言面露窘迫,为了给自己壮胆,她的声音也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那你东施效颦,剽窃他人就对了?”江晴雪又一次趁江无涯不察,起身朝着上官乐言嚷着。 这一回,谢羡之也跟着开了口:“我们天越有句话叫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沈少卿只是针对不同对手的特性,针对性地选择了适合对敌的方式。没说清楚规则的是西陵公主,沈少卿又没有故意混淆规则。依在下之见,沈少卿实力斐然,两战两胜,正可谓是赢得堂堂正正。” “......” 上官乐言郁闷不已,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本身就是她先剽窃了沈无忧的问题。 她是不占理的,单从擂台下众人的反应就可以看出。 这一局她要是不认输的话,西陵的信誉度将会就此跌至谷底。 沉吟良久。 上官乐言还是不情不愿地说道:“本公主愿赌服输,但本公主还想和你再比一局!” “公主,你该不会以为我赢你两次全是偶然吧?” “不然呢?”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赢你是必然,我不会输。”沈无忧笃定地说。 “为何?”上官乐言很不服气,任何比试都有运气的成分,难道沈无忧能确保自己的运气一直这样好? “你想听实话吗?” “你说吧。” “决定胜负的往往都是盘外招。你下的赌注是城池,我下的赌注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不论如何我都会拼尽全力。关键时刻,我甚至会赌上全部,孤注一掷!” 沈无忧话说得还是相对委婉了,她认为自己不会输,还有一个很客观的事实。 那就是,上官乐言顶多只是有一点小聪明。 这种小聪明若是到了比试场上,只能算得上是小打小闹,根本上不得台面。 当然她并没有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毕竟她还想着私底下和上官乐言谈谈她父兄的事。 上官乐言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沈无忧。 她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强大的气场以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 这种自信,她在顾景炎身上也看过。 上官乐言寻思着,能让顾景炎看上的女子,必定有过人之处。 她要是再比试下去,依旧没有胜率... 深思熟虑之后。 上官乐言终于服了软,“不比了!第二轮比试你赢了,你想要什么,咱们擂台下谈?” “好。” 沈无忧点了点头,率先下了擂台。 此刻,天越文武群臣看向沈无忧的眼光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有些人直接从满目质疑变成满眼自豪。 这场比试可不是两个女子之间的简单较量,它充分体现了天越女子的勇气和胆识。 此次天越取得了开门红。 天越文武百官自然满脸喜气,与有荣焉。 下了擂台后。 沈无忧即刻将上官乐言引至一处僻静的地方。 上官乐言见状,开门见山地说:“沈无忧,你想让本公主放了你父兄,对吗?” “没错。” “本公主可以答应你,放掉你父兄四人之中其中一个。” “还有三人公主是不打算放了?还是说,你还想再同我比试三次?” 上官乐言蹙着柳眉,不解地问:“沈无忧,本公主每次的赌注都是让你放弃景炎哥哥,你每次都答应得这么爽快,难道,你就不怕他会伤心?” “我说了,我不会输。” “比文你也许不会输,但我要是提出比武呢?你的身手似乎是比本公主好一些,但本公主也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让西陵一等一的武士和你比。” “王爷他不会让我比。” 比武的话,沈无忧就算暗中下药,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不过话说回来。 顾景炎根本不会允许她上台比试。 因此,这种可能性她不需要考虑。 “......” 上官乐言听沈无忧这么说,心口处好像被针刺了一样,一抽一抽的疼。 等她的情绪稍有好转,这才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沈无忧,本公主很好奇,你爱景炎哥哥吗?换作本公主是你,无论如何,本公主都不会把他当赌注的。” 第189章 沈无忧有孕的事被曝光? “......”沈无忧愣了一下。 说实话,她现在也很迷茫。 喜欢和爱的程度终究是不一样的,她有点儿分不清她到底爱不爱顾景炎。 虽说,她经历过一段维持了一年的婚姻。 但她对裴行止也仅仅是有些好感而已。 选择嫁他的时候,她对爱情这个概念还是很朦胧的。 她甚至一度以为,喜欢和爱没什么区别。 遇到顾景炎之后,她的情绪变化确实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大。 只是...这样就算是爱了么? 沈无忧记得,顾景炎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的回答是爱。 可再次被人问到这个问题,她也开始迷糊了。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对顾景炎也仅仅只是喜欢? “沈无忧,你回答不出来了是吗?” 上官乐言心里颇酸,她没想到顾景炎坚定不移选择的女人,居然连自己爱不爱他都分不清。 在此之前,她曾听鸠摩说过,智者不入爱河。 也许聪明人的世界里更多的是最大程度利己化。 反倒是像她这样不够聪明但足够真诚的人,似乎天生就会爱人。 “公主,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爱他什么,你自己说得出来吗?”沈无忧并不是在质疑上官乐言对顾景炎的喜欢程度,她只是想要从别人的话语里推断出自己对顾景炎的喜欢程度。 “本公主对景炎哥哥是一见钟情。陵川渡口第一次相遇,算是在兵荒马乱之中。” “他的军队突袭了西陵一个边境小城,本公主被当成人质送到了他面前。” “我们西陵的规矩是,一旦攻下一座城,城中男丁必定被屠戮殆尽,而女子,十有八九是要被送到营帐里做军妓的。” “可是景炎哥哥没有这么做,他见队列中有个女子怀中还抱着染血的婴孩,竟让军医为婴孩诊治。” “你知道那种视觉震撼吗?他本是修罗地狱走出的恶魔,一身玄衣邪肆危险。可在他单手抱起那个婴孩的时候,本公主分明能从他眼中看到仁慈和善良。” “就那一眼,本公主便爱上了他。” 上官乐言回想起两人的初见,眼里依旧闪着矍铄的亮光。 西陵男子多粗犷,顾景炎对她来说,是很不一样的。 他生得极好看,但又不是天越大部分男人那样偏温柔的好看。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生育能力很强,让人很想睡,性格又冷清,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的邪肆堕仙。 沈无忧的眼里慢慢浮现出顾景炎单手抱着受伤婴孩的画面。 那样的画面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确实有着很强大的冲击力。 所以,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沈无忧回忆了一下,广华殿偏殿那一次,她并没有喜欢上他。 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她开始心动,也许是醉佛楼她被裴行止扣下时,顾景炎及时搭救那一次之后的事。 不过那时他顶着王爷的身份,她根本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又或者,是顾景炎以采花贼的身份,在义庄带她逃离危险地带时,她才开始怦然心动的... “沈无忧,你根本就不爱景炎哥哥,对吗?”上官乐言见顾景炎朝着她们走来,又一次问道。 她还想着让顾景炎亲耳听听沈无忧的回答。 没成想顾景炎直接将沈无忧给牵走了。 “王爷,你...”沈无忧瞅了眼周遭向她投注来的眼神,正想挣脱顾景炎的手,他反倒握得更紧。 “怎么,拿本王赌了两次,你还想赌第三次?” “是的。” 沈无忧点了点头,“再赌三次,我父兄便能全员获救。上官乐言若是出尔反尔,我可以公开我们之间的赌注。这么一来,西陵不得不放人,至于顾北宸得知父兄下落,暗中派人追杀的话,到时候再另想它法好了。” “万一赌输了,你是真打算放弃本王吗?” “如果不是比字或者比女红,我不会输。” “你最好别把本王给输了。” 顾景炎傲娇闷哼着,虽说她输了也不打紧,但真要是输了,他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另一边。 顾北宸并不清楚沈无忧为什么会答应和上官乐言赌,他暂时还不清楚沈国公父子四人目前在西陵王手里。 不过,他隐约也能猜到上官乐言手里留有沈无忧想要的东西。 思索片刻。 他又命人悄悄地给上官乐言递去了一张纸条。 上官乐言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眼里瞬间浮现出一丝疑惑。 斟酌再三。 她终于还是站了起身,又一次向沈无忧发起了挑战,“沈无忧,再来比一次,如何?” “你打算比什么?” “听闻你是毒医座下的关门弟子,咱们就比医术,如何?” “好。” 沈无忧答应了下来,即刻补充道:“我若是赢了,你必须无条件答应我的要求。” “本公主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就一局定胜负好了!本公主若赢了你,还请你信守承诺,永不和战王在一起。” “...好。” 沈无忧下意识地看向了顾景炎,见顾景炎淡然自若地同司熤交谈,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这一场比试也很简单,本公主会让鸠摩和你一起比试,就比诊脉断病。” “诊脉断病?公主率先就找好了病人?”沈无忧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沉声问道。 “率先找好的话,难免有作弊的嫌疑。不如这样,你们互相诊脉,如何?”上官乐言勾了勾唇,纸条上的内容是沈无忧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如若属实,按照时间推断的话,那么沈无忧肚子里怀的应该是她上一任夫君裴行止的骨肉。 或者还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沈无忧肚子里怀的孩子确实是顾景炎的。 但是由于怀孕的时间比较敏感,那时候她还未同裴行止和离。 这事儿顾景炎百分百是不能够承认的。 一旦承认,东越皇家的脸面都该被他丢光。 “我拒绝,我身上并未有任何疑难杂症,这种比法难度太小。”沈无忧淡淡地道。 事实上,她心下已经有了猜测。 上官乐言连比试规则都没有想好,就急着让鸠摩给她诊脉,这说明上官乐言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最有可能的就是,上官乐言得知她怀有身孕。 可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沈无忧环视着场上神色各异的众人,知道她怀孕的人并不多。 应该说十个手指就能数过来。 思来想去,也就顾景炎,谢羡之,江晴雪,秀儿还有太后这五人知晓。 而这五个人,绝对不可能将她怀有身孕的事情透露出去。 不对...还有司熤,司璇以及太医院的刘太医... 沈无忧思索了片刻,她并不了解司璇和刘太医,难道是他们将她的秘密传扬了出去?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同顾景炎对上。 顾景炎猜透了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沈无忧瞬间会意。 她确实不了解司璇和刘太医。 但顾景炎应该是了解的。 司璇是司熤的妹妹,就凭司熤和顾景炎的关系,司璇肯定也是顾景炎阵营的人。 至于刘太医。 顾景炎此前说过,这人是太后的心腹。 既是如此,他也绝对不会多嘴多舌。 可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沈无忧暗戳戳地看向裴行止,裴行止此刻也在深情款款地盯着她。 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清澈的愚蠢。 很显然...他对她怀孕的事算得上的一无所知。 她想了一想,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顾北宸身上。 难道,她怀孕的事是顾北宸猜到的? “猜...” 沈无忧勾了勾唇,如果没有真凭实据的话,对付起来也并不麻烦。 上官乐言回眸看了眼鸠摩,小声商议后,再度开口: “不如这样,本公主或者你们东越的人,随机在场上挑选出四人。开启盲诊模式,鸠摩诊脉的时候,你需同其他四位藏于帷布之后,鸠摩需要说出每个人对应的病症,并凭脉象猜出性别,以及相应的人。轮到你的回合,鸠摩也会藏于帷布之后,混在四人当中。” “也不是不行。” “沈无忧,你当真敢应战?”上官乐言还想着,如果沈无忧不敢比试,她就给一个让其认输的机会。 毕竟未婚先孕这事儿不光彩,场上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沈无忧淹死。 “有什么不敢的?” 沈无忧挑了挑眉,她敢赌,就证明有十足的把握。 自上回在太医院被把出喜脉。 近段时间她都相当谨慎,每回出门前必改脉象。 此情此景之下,这世上除了她师父,想必再无人能诊出她的喜脉。 “本王不同意。” 顾景炎站起身,声色冷沉:“你们想要比试,按理说本王是管不着。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本王的婚姻当赌注,本王不能同意。” 顾北宸见顾景炎反应这么激烈,脸上笑容愈发深刻。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更加确定沈无忧怀了身孕。 要不然沈无忧作为毒医的关门弟子,区区把脉绝对不在话下,顾景炎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皇弟这是对沈少卿的实力没把握?” “本王信她不会随随便便把本王输出去。本王只是纳闷,两国之间的比试,凭什么一再地将本王这么一个闲散王爷当做赌注?” “不如这样,朕也来加注一次,如何?” 顾北宸急于看到沈无忧当众出糗,并不打算给任何退路,故自顾自地往下说: “沈少卿若赢了这场比试,朕便同意让女子参与科举,如何?沈少卿能赢,就证明天越女子的水准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种情况下,让女子参与科举,也不是不可以。” 第190章 顾景炎为爱不举 “皇兄要是这么说,臣弟就先替东越女子谢过皇兄了。”顾景炎达到了目的,面上再无半点惊慌之色,气定神闲地坐回了席间。 沈无忧见顾北宸这么轻易答应下让女子参与科举,心下暗暗窃喜。 顾景炎这一出,还真是福泽了东越的女子们。 能够得到参与科举的机会,想必女子的地位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显着的变化。 “公主,开始选人吧!” 沈无忧见顾景炎并没有因为她又一次选择和上官乐言比试而生气,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顾景炎看起来虽霸道,在关键事情上,他似乎从不会干预她的抉择。 每次都会给足信任。 而且他还会坚定地选择做她的后盾。 “...好。” 上官乐言见沈无忧这般沉着,也料想到了她肯定是有应对之策。 她其实是不太想继续赌下去的。 沈无忧要是再赢下一局,她按照约定,将沈无忧父兄全部放走,那么她以后该拿什么去和顾景炎谈条件? “鸠摩,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本公主总感觉,沈无忧已经有了防范。” 上官乐言之所以想和沈无忧比试,是想要让顾景炎看清沈无忧的真面目,并顺便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魅力。 但要是沈无忧有赢的几率。 对她来说,最为保险的做法就是放弃比试。 然后再私底下用沈无忧父兄的性命,要挟沈无忧妥协。 “公主你听我说,我在医术这一方面略有涉猎,一般的孕症是把得出来的。你一会儿挑人的时候,记得挑上四个男子,这么一来五个人之中只有一个女脉。就算沈无忧改了脉,只要把到女脉,我就一口咬定她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这么一来,就算是事后被澄清,她的名声注定要烂的。” “如此,哪怕我的医术略逊于他,咱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战王碍于情面,也不会娶一个声名狼藉,甚至有可能怀了其他人骨肉的女子。” 鸠摩在短时间内就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他的输赢只是小事,他本就不是学医的,输了也不丢人。 而对于沈无忧,不论比试结果如何,她都是要输的。 “说的也是。” 上官乐言总觉得这种手段去对付一个女子,和西陵后宫里为了争宠,斗得你死我活的后妃们没什么区别。 她本身是想要光明磊落地赢下沈无忧的。 奈何实力不够,只能想点小伎俩。 毕竟,她是真的很喜欢顾景炎。 如若一次亏心能换来终身幸福,她还是很愿意放手一搏的。 上官乐言定了定心神,旋即走向了席间,她琢磨了一下,随后朝着独孤璟走去,“燕王殿下,可否配合一下?” “荣幸之至。” 独孤璟原本是懒得陪上官乐言玩这么无聊的把戏的。 鉴于沈无忧也参与了比试,这才爽快答应了下来。 紧接着,上官乐言又看向了身侧不远处的南诏四皇子齐昀,“南王可愿意赏脸?” “好。” 齐昀缓缓站了起身,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才答了一句便掩袖轻咳了一阵。 紧接着,上官乐言又从南诏使臣团里挑了一位男子。 她正想着从北离使臣团挑再挑一位,顾景炎倏然站起身,淡淡地道:“本王正巧身体不适。” “好吧,景炎哥哥,你也来。” 上官乐言特意没有去挑选西陵和东越的人,就是为了避嫌。 可顾景炎开了口,她再也没办法拒绝。 沈无忧眸色微动,见擂台上方已然拉起帷布,再不犹豫,率先走上了擂台。 “沈无忧,你开始吧!” 上官乐言并未让沈无忧轮番替五人诊脉,而是让随侍拿来了丝线,避免了沈无忧同五人的肢体接触,以防她从五个人的手腕细节上分辨出五人。 对此,沈无忧不甚在意。 她坐定在擂台中央的圆凳上,纤细的手指搭在丝线上静静地给第一个人诊脉。 片刻的功夫,她便开口说道:“此人应为北离燕王,脉象虚弱虚浮,重按无力,脉搏细数或沉迟,存在一定程度上的肾阳亏损。” “......” 听闻肾阳亏损四字,独孤璟脸上又是一阵热。 尽管顾北宸已经让人封锁了昨晚的事,还是有很多人听到了流言蜚语。 沈无忧此话一出。 场上不少人看向独孤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戏谑。 顾北宸也有一些尴尬。 他是不在擂台之上,但他毕竟是昨晚的主角之一。 人家在笑话独孤璟的时候,不就是等同于在笑话他? 沈无忧倒是没有考虑这么多,紧接着又为第二人把脉。 “剩下四人的脉象,我全写在纸上好了。省得到时候鸠摩大师按照我的说法,如出一辙地重复一遍。” 沈无忧很清楚第二个人就是鸠摩,场上就数他年纪最大,一下子便能猜出。 等她给五个人全部诊断一遍。 紧接着,便轮到了鸠摩替沈无忧和剩余四人诊脉。 由于鸠摩是后诊脉者,他摸到什么样的脉象,便肆无忌惮地说了出来。 他第一个摸到的是南诏使臣的脉象,此脉象平平无奇。 第二个是独孤璟的脉象,得出的结论和沈无忧所说相差无几。 第三人是齐昀。 鸠摩诊脉时略有停顿,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此人应是南王,脉来缓慢,时一止一复,阴寒内盛,心脉俱损,且有心肺功能衰竭的迹象,是久病成疾,不好治。” 话落,齐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鸠摩说的全对。 南诏的巫医也说,他的病无药可医。 甚至活不到今年年末。 鸠摩紧接着又开始给第四人诊脉,没一会儿就得出了结论,“此人是女子,怀有三个月余身孕。” 他此话一出,场上所有人的脸色全变了。 只不过耳边杂音太多,他根本听不清众人都在说了些什么。 等他给第五个人诊完脉。 他即刻又道:“此人是东越战王,脉搏强劲有力,身体康健,阳气极盛。” 一旁的上官乐言神情愈发凝重,她试探性地询问着鸠摩:“要不,你再摸摸他们的脉象?” “不用,不会有错。”鸠摩极其自信地说。 帷布当中有且仅有一位女子。 男女脉象差别极大,他一下子就能辨别第四人是女子的脉象,尽管未曾怀孕,但只要他一口咬定,沈无忧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的。、“鸠摩大师真真是离谱!前三人的脉象你倒是分毫不差,但我总觉得你有可能是蒙的。要不然,你也不会连男女的脉象都能搞混。” 说话间,沈无忧已经让人掀开了帷布。 鸠摩怔怔地看着排在第五位的沈无忧,不可置信地道:“你...你是第五人?” “是。除了你,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替我诊脉的时候,直接把我说成是战王。而你替战王诊脉之时,却荒唐地说他是女子,并且怀有三个月余的身孕。” 沈无忧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鸠摩大师,你怎么连男女都猜错了?” “这不可能...” 鸠摩的大脑在快速运算着,沈无忧和顾景炎的脉象真的很不正常,要不然他不会连男女都弄错。 “鸠摩大师该不会是学艺不精,只能诊出男女,所以事先和公主串通好,找四个男子上来的吧?这么一来,唯一一个女脉你就能确定是我。” “这种情况下,你只需要一口咬定女脉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我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对吗?” “可惜,你没有料想到的是,战王近来身体亏空,寸脉弱,尺脉强,中阳不足,呈反脉特点。学艺不精的医者往往会诊错误以为患者是女子,不过三个月余的身孕还是太荒唐了些,战王的脉象根本诊不出滑脉。” 沈无忧话音一落,全场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鸠摩将一个看上去精壮健康的八尺男儿诊成怀孕三月有余的女子,实在是荒唐至极。 “不对!你们两人一定是改了脉象!”鸠摩摇了摇头,指着沈无忧的鼻子,尤为笃定地道。 沈无忧直接反驳道:“我们改脉象做什么?这场比试是你们先提出来的,战王上不上场,也是公主亲自决定的。我们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何能够做到提前改脉象?” “......” 鸠摩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沈无忧说的没错。 这场比试是上官乐言提出来的。 就算沈无忧怀了身孕有所防备,提前改了脉象,顾景炎又有什么理由提前更改脉象? “公主,你们又输了!” 沈无忧朝着上官乐言走了过去,一字一顿地道:“还望公主信守承诺,否则我会不计代价,加倍讨要回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 上官乐言咬着唇,一时间也失去了主意。 鸠摩急了眼,也跟着凑了上前,“公主,胜负还未定!还请公主让其他医者替那二人再诊一次!” “好。” 上官乐言也觉得事有蹊跷,鸠摩虽称不上什么旷世神医,普通的望闻问切还是很在行的。 这次错得这么离谱,肯定是被暗算了的。 “南王,可否借一下你的医官?”上官乐言寻思着,齐昀就是个病秧子,不论他走到哪里,身边都有可能带着一位医术极其高超的神医。 “可以。” 齐昀轻咳了两声,旋即示意自己的随侍医官走上了擂台。 鸠摩见状,一颗心瞬间悬在了嗓子眼。 如若其他医者得出的结论和他如出一辙,就算没有诊出喜脉,仅仅只是诊错了性别,那么他的名声也算是堪堪保了下来。 可让他大失所望的是。 医官诊出的脉象和他得出的结论并不一样。 “先生,我的脉象可还正常?”沈无忧缓声询问着医官。 “一切正常,身体康健。” 顾景炎紧接着又问:“本王可是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额...王爷是男子,怎么可能会有喜脉?不过王爷大病初愈,身体亏空,额...那方面可能有所隐疾。” “你可别胡说八道,本王的身体好得很。”顾景炎面不改色,随口说道。 “单从脉象上看...似乎是...” “是什么?” “筋萎,说白了就是房事不举...当然,加以治疗应该可以好转,就算不治疗,也不影响受孕,前提是能...能顺利完成房事。”医官这番话说完,额上已经满是冷汗。 第191章 男小三甘愿做妾,战王警铃大作 顾景炎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筋萎的是本王,又不是你。” “......” 医官狐疑地瞄了眼顾景炎。 自古以来,男子最忌讳的就是让人得知这方面的隐疾。 他方才还担心自己说了实话会被灭口。 没成想,顾景炎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沈少卿,你可会嫌弃本王?这医官说了,不影响受孕,可能就是体验感差了一些。”顾景炎转身看向沈无忧。 “...王爷别灰心,这只是暂时的。我定会治好你。” 沈无忧的脸颊火辣辣的,顾景炎居然当众说什么体验感,她不要面子的嘛! 不过话说回来,让所有人得知顾景炎有隐疾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么一来。 往后怕是不会有那么多莺莺燕燕缠着顾景炎。 而且他也说了,只是不举,不影响怀孕。 如何她就算是宣布怀上身孕,也不会引起怀疑。 “皇兄,沈少卿赢了,你方才说的话,还算数吧?”顾景炎一点不在意旁人或讥讽或怜悯的目光,沉声询问着高位上的顾北宸。 “朕自然说话算话。只是,皇弟有这隐疾为何从未对朕说过?” “皇兄日理万机,臣弟自然不能用这么丁点的小事来烦你。”顾景炎话落,直截了当地牵着沈无忧的手走下了擂台。 沈无忧瞥了眼顾景炎,小声询问道:“你当真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本王行不行,你最清楚不是吗?其他人怎么说,本王不在意。” “可是...” 沈无忧心下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男子患有隐疾,多半是要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料的。 正如她表哥谢羡之。 当初为了在公堂之上自证清白,选择服下她给的药后,罹患隐疾一事也是迅速传遍了京都城的角角落落。 这事之后。 纵谢羡之以春闱第一名的好成绩入围了殿试,也无正经人家的姑娘愿意跟着他... “没什么好可是的。” 顾景炎攥着沈无忧的手,沉声说道:“这之后,不准再拿本王当赌注,也不准参与任何比试。” “...你就不能换个说话方式?” “比如说?” “你总是不准我干这,不准我干那的,这会让我觉得你很强势,很霸道。” “好吧。” 顾景炎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他仔细反省了一下自己,确实太霸道了些。 “无忧,你会因为本王的霸道和强势,讨厌本王吗?”他有些局促地看向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们之间总是隔着点东西。 他能感觉到她没有完全放下戒备,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过错。 说实话,他现在真是后悔死了。 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哪怕沈无忧真的爱上了谢羡之。 他也不会选择做出任何会伤害她的事。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讨厌倒是不至于,但是会被你气到。” “对不起。” “你没必要动不动就道歉的。”沈无忧看得出来,顾景炎很想去改变。 转念一想,他性格就这样,其实也没必要去大刀阔斧地改。 “本王求你,之后别再拿本王去当赌注,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可以吗?你怀了身孕,不适合参与任何比试,本王知道你担心你父兄的安危,但请你务必照顾好自己。” 顾景炎很快就换了一种说话方式,目前来看还是有些别扭,假以时日,应该会习惯的。 “知道了。”沈无忧点了点头,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你和上官乐言的赌注是什么?让她放了你父兄四人?” “是,她答应了。” “这么看来,本王的王妃果真厉害。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成功救出人。” 顾景炎总感觉沈无忧父兄是故意被俘的,他们很可能有着其他的动机,要不然以他们四人的能力,在北离逃亡了一年多都没被抓到,怎么一进入西陵边境,反倒栽了跟头? 由此可见,他们此举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只是他并没有证据能够证实自己的猜想,仅凭自己的怀疑,就让沈无忧放弃救人,她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王爷,我还有几句话想同上官乐言聊上一聊。” “去吧。切记,别又一次把本王给卖了。” “嗯!”沈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仔细想了一下,顾景炎也并不是那么强势。 起码她的这次比试,他都没有强行干涉。 上官乐言接连输了几次,心情糟糕透顶。 见沈无忧行至她跟前。 她抬起眼眸,语气不善地问:“沈无忧,你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本公主面前耀武扬威的吗?” “公主哪只眼睛看到我在你面前耀武扬威?”沈无忧反问。 “所以,你是担心本公主出尔反尔,不肯放你父兄离去?” “这一点我并不担心。首先,公主敢作敢当,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出尔反尔。如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毒害你。” “你放心吧,本公主输得起!一会儿本公主就飞鸽传书回去,让父王放人。” 沈无忧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父兄在西陵的事,还望公主不要对旁人透露,尤其是告诉你我怀有身孕那人。” 上官乐言呆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你知道有人要害你?” “公主有兴致透露一下,是谁跟你说的这个?” “本公主并不知这是谁的主意。” 上官乐言寻思着自己可能牵扯到了东越内部斗争之中,她原本是不想拿出纸条的。 细细一想,沈无忧和顾景炎算是在同一战线上。 塞给她纸条的人明面上是打算沈无忧身败名裂,暗地里,那人真正的加害目标或许是顾景炎。 沈无忧父兄流亡在外,她一个弱女子哪里需要那人大费周章地来针对? “这个纸条给你,你看看能不能辨认出纸条上的字迹。不过,你不用急着谢本公主,本公主做这些全是为了景炎哥哥。” 上官乐言将纸条给沈无忧递了过来,旋即又满脸不甘地问道:“那个,鸠摩诊脉还是有一定水准的,你一定是更改了你和景炎哥哥的脉象,对不对?” “我确实用药改了脉象,至于王爷的脉象,有没有可能是鸠摩弄错了?” “你的意思是,景炎哥哥真的患有隐疾?” 上官乐言始终无法相信,看上去那么结实精壮的男人,会有这方面的隐疾。 “怎么,你现在还想嫁?”沈无忧又问。 “沈无忧,本公主不会放弃的!景炎哥哥的隐疾就算永远治不好,本公主还是会一直喜欢他。” “双向奔赴才能成就一段佳话,单相思的话,十有九悲。” “这是本公主的事,你管不着!” 上官乐言也不太能够接受顾景炎患有隐疾,但她还是不甘心这么放弃她暗恋了好几年的男子。 “你随意。”沈无忧拿着纸条快步走开。 纸条上的字迹应该是顾北宸身边的李公公的。 之前撰写圣旨的任务一般是由李公公包办的,他的字迹方方正正,相当好认。 “看来...圣上这是打算出杀招了...” 沈无忧心下很清楚,顾北宸必定是那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狠人。 如若不加以严防,万国盛宴还没结束。 她估计就会惹上大麻烦。 现如今,顾景炎的态度很明确,是不准备再让她参与任何比试项目了。 因此顾北宸想要毁了她,只能从其他地方下手。 下药那种低劣的手段他已经用过了。 结果他自己反倒落了个“菊花残”的下场。 那么...他接下来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杀招? 沈无忧抬眸看向了蹙着眉头懒懒地窝在顾北宸怀里的林如意,脑子里的猜想瞬间得到了证实。 直到现在,林如意的眼神仍旧落在顾景炎身上。 顾北宸想必早就忍到了极限。 她大致估算了一下,林如意应该是活不到万国盛宴结束了... 沈无忧暗暗地叹了口气,而后又将视线移至擂台上的天越使臣团。 陈岁等人舌战群雄自然是不带输的。 她没想到的是。 谢羡之的口才居然也这么好。 印象中,谢羡之每次面对她的时候,都是一副结结巴巴扭扭捏捏的模样。 “沈少卿,我家殿下有请。” 正当她看得出神之际,一个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家殿下是?”沈无忧回过神,随口问道。 “南诏国四殿下南王。” “哦?” 沈无忧挑眉,她寻思着南王应该是为了他的病而来。 恰巧,她刚好有治病的良方。 “沈少卿,这边请。”络腮胡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旋即将沈无忧引到了穿堂之中。 沈无忧点了点头,快步朝着前方不远处那一抹白色身影走去。 “敢问,南王有何指教?” “沈少卿想必已经知道本王找你的目的了,不是吗?” 齐昀抬起眼眸,苍白如纸的脸颊在阳光下更显透明,就好似上等的羊脂玉,纯净无瑕。 “治病?” “正是。” “这病并不好治,心脉俱损,恐回天无力。”沈无忧沉声说道。 “本王怎么觉得,你有法子治好?” “不好治不代表不能治。当然,能治不代表我愿意治。” “沈少卿放心,你想要什么,只要本王给得起,都会尽全力奉上。”齐昀眸光微闪,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续命便是头等大事。 哪怕需要花费万两黄金或者更高的代价,他也会一口答应下来。 “我想要知道南诏和天越之间有没有秘密协议之类的东西,南王给得起吗?” 沈无忧必须尽快弄清楚顾北宸手里还有多少底牌,虽说这些事顾景炎也在查,但万一他有所疏忽,到了真正对峙的那一日,将会造成极其惨重的后果。 不过,顾景炎从来没有想过造反谋逆。 她做这些准备,不过是在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罢了。 齐昀抿着唇,偏浅色的曈仁在阳光下微微闪动。 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说道:“沈少卿有所不知,本王在南诏只是一个闲散王爷,那些关乎国运的机密,本王根本无从获取。”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说了。你的病我没办法治。” “......” 齐昀见沈无忧要走,即刻补充道:“沈少卿留步,本王也许可以努力试上一试。前提是,你当真能够治好本王的病。” “你没有病,心脉俱损的主因是长达十年以上的慢性中毒。我以项上人头担保,我治得好,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等本王十日,本王必定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好。” 沈无忧寻思着,齐昀如今人在天越,他竟能说出十日之内给出答复,就证明他在南诏的部署相当完备。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在十日之内,令他在南诏的部下顺利拿到重要机密。 由此可见,这位看上去人淡如菊的闲散南王,极有可能藏着夺位的野心。 这种人如果不能避而远之,最好是同其交好。 总之,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敌要好。 “无忧,这位是?” 顾景炎远远地就看见沈无忧和齐昀二人在说话,见齐昀风光霁月,顾景炎忽然生出了一丝危机意识。 “......” 沈无忧抽了抽嘴角,她不信顾景炎连齐昀都不认识。 “在下齐昀。”齐昀朝着顾景炎展开了一抹笑容。 “久仰。”顾景炎说话间,已然不动声色地揽住了沈无忧的腰。 “战王同沈少卿可是好事将近了?” 齐昀看出了顾景炎对他的敌意,扯着唇笑问了一句。 “十来天后。怎么,南王是打算多留几日,好喝本王的喜酒?” “也不是不可以。” 齐昀停顿了片刻,又缓缓补充道:“在我们南诏,女子可以有多位夫婿。诸如沈少卿这类的女中英豪,往往会有三位以上的夫婿,就是不知,东越有没有这样的先例?” “怎么,南王这是上赶着想来给本王的王妃做妾室?”顾景炎琥珀色的眼眸中杀意顿现,他可没有那么宽容大度。 他的卧榻之侧,自然是容不得其他野男人酣睡。 “沈少卿国色天香,文韬武略尤为出众,既擅医术,还擅舞蹈,这样的女子世间难得几回见。沈少卿若不嫌弃,本王也不是不能做你的男妾。” 齐昀的成长环境并不如顾景炎这般顺遂,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是在如履薄冰。 因此,像他这样始终活在戒备中的人根本不可能对任何人一见钟情。 他对沈无忧也只有好奇和欣赏。 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要探一探顾景炎的底线。 “......” 顾景炎能够察觉出齐昀话里行间的茶味儿。 他最是厌恶这种茶里茶气的男子,还想着重拳出击,又担忧对方连半招都接不住便一命呜呼。 思来想去。 他终于还是强忍下要揍人的冲动,垂眸看向沈无忧,“无忧,你觉得南王的提议如何?” 第192章 顾景炎被绿茶小三气吐血 沈无忧察觉到顾景炎搁在她腰间的手越勒越紧,忽然玩心大起。 她仰头看向一脸戒备的顾景炎,顾盼神飞地说:“我觉得南王的提议还是挺好的。女子汉大丈夫,多纳几个妾室也是无妨。” “你这是玩笑话,还是说真的?” 顾景炎并不是很了解女人,见沈无忧这么说道,他极度怀疑沈无忧看上了齐昀姣好的容貌。 齐昀见状,不咸不淡地补充道:“二位千万不要因为本王的缘故而心生隔阂,本王只是随口一提,不是有意的。” “......” 顾景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他忽然觉得齐昀身上的茶味儿比那桌案上飘香的碧螺春还要浓。 “咳咳...” 齐昀还想要说些什么,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是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抬起纤长苍白的手,轻捂着胸口,声音细若蚊蝇,“沈少卿,本王今日身体多有不适。择日待身体好些,再亲自登门拜访。” “好。”沈无忧展颜,轻轻颔首答应。 顾景炎一听到齐昀还要登门拜访,醋坛子彻底打翻。 他单手掐着沈无忧的腰,气得双眼冒火,“你当真看不出他的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沈无忧不解地问。 “他一直在你眼前装可怜扮柔弱,还说那些容易引起我们之间矛盾的话,你当真没发现?” 沈无忧沉吟了片刻,随后缓声说道:“王爷,你会不会太敏感了些?南王的病确实很严重,他的柔弱应该不是装的。” “这种伎俩本王清楚得很!他肯定是装的。” 顾景炎此前也在沈无忧面前装过柔弱,因此齐昀的心思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好吧,你说的有理。” 沈无忧并不觉得齐昀装,她反倒觉得齐昀病恹恹的样子挺美的。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在顾景炎面前说。 她只是纯欣赏。 顾景炎这大醋缸,要是听她夸了别人,定会暴跳如雷。 她不知道的是。 顾景炎此刻已经醋意大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酸味儿。 “你方才说,想多纳几个妾室当真不是玩笑话?” “这肯定是玩笑话。我有你一个就够了,纳妾做什么?”沈无忧见顾景炎急得都快碎了,便不再逗他,如实说道。 “说得也是。就你这身体素质,若再来一个,你绝对会死在卧榻之上。” 沈无忧嘴上坚决不肯认输,随口反驳:“看不起谁呢?再来七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总算说出心里话了?渣女,你就是想要纳妾!”顾景炎气急,转身拂袖而去。 “......” 沈无忧无语地看着顾景炎傲娇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似乎是在生气。 顾景炎好似察觉到了她投注在自己身后的目光,倏然转身,话里行间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危险,“沈无忧,你该不会觉得本王这是在无理取闹,又或者,本王不如南王乖巧听话吧?” “没有没有!”沈无忧连连摆手,“王爷才是我的心头好,南王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这还差不多。” 顾景炎暗暗腹诽着,他还是需要加快进度。 虽说沈无忧暂时还没有对齐昀那朵碧螺春味的白莲花动心,但也遭不住齐昀暗戳戳地松土撬墙角。 最要命的是,沈无忧嘴上说着原谅他。 心底里还是存着芥蒂。 他原本想着等成婚后再开始推进度,现在看来,今晚他就需要暗暗努力一把... 沈无忧倒是没有想这么多。 作为鸿胪寺少卿,她一整天几乎都在各个比试场地之间来回打转。 好在并不需要她亲自参与比试。 很多时候,她随随便便当个裁判,又或者走个过场也就行了。 忙活了大半日。 她正准备坐下来歇歇,就见林如意白着脸,双手紧捂着腹部离开了席间。 “快来人!林答应腹痛之症又发作了!” 搀扶着林如意的宫婢着急地朝着不远处的太医们喊着话。 沈无忧细细打量着林如意此刻的模样,她看上去似乎很痛很痛... 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比如,加了藏红花的糕点,又或者其他具有堕胎效用的药物... 不对! 沈无忧瞳孔微缩,倏然回忆起宫婢的那句“林答应腹痛之症又发作了”。 “又?” 她心下腹诽着这个“又”字足以表明,林如意并不是第一次疼成这样... “快让开!” 就在沈无忧游离走神之际,林如意身侧的宫婢已然大力地撞开了她。 林如意也在同一时刻冷冷地瞪着沈无忧。 她就算痛得满头是汗,眼里对沈无忧的恨意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沈无忧借势抓握住林如意的手腕,淡淡地道:“娘娘小心脚下。”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林如意强打起精神,冷哼着甩开了沈无忧的手。 “好端端的人不做,偏要做鸡?” 沈无忧随口怼了一句,转身的刹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如意的脉象不对劲。 三日之内,她必定会出事。 沈无忧下意识地看向正打算起身离席的顾北宸,心下警铃大作。 这三日她一定要离林如意远一点。 要不然被污蔑谋杀宫妃。 她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第193章 色诱 “无忧,今晚我可以去你那里吗?” 江晴雪见沈无忧空了下来,兴奋地小跑了过来,“我家老登担心我被林琛刺激得心情不好,特地让我四处走走散散心,我说要在国公府过夜,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行!今晚,你和我睡。”沈无忧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她很怀念未出阁前和江晴雪睡一个被窝的日子。 刚好,她也有很多话想要和江晴雪说。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嫌弃我睡相太差,不跟我睡呢!”江晴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的睡相就没有好过。 之前和沈无忧睡的时候,她多次把沈无忧踹下床。 当然,沈无忧的睡相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是掀被子,就是掀衣服。 江晴雪寻思着,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当天晚上。 江晴雪硬是和沈无忧挤了一个浴桶。 “晴雪,要不你先洗?” 沈无忧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和江晴雪共浴是三年前。 身体长开后,她还从未和人共浴过。 “不!我就要和你一起。”江晴雪拽着沈无忧的胳膊,不让她起身。 “......” 沈无忧有些害羞,但还是没有拒绝。 “天啊!无忧,你要美死我!” 江晴雪眨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无忧看,“你什么时候进化成现在这样前凸后翘的?你是不是背着我吃了什么好东西!” 沈无忧赶忙捂住了江晴雪的嘴巴,“你小点儿声...” “天啊...” “天啊!怪不得战王会对你爱不释手。” “我一个女子,都喜欢得爱不释手呢!” 江晴雪眼里满是欣赏之色,嘴里仍旧絮絮叨叨念着,“为什么你的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我的肉就喜欢长肚子上!” “要不,我给你开几副药,好好调调?” “这可以调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沈无忧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要你这样的!这么一来,准保迷死司熤那个木头脸。” “你和司熤进展到哪一步了?” “游船上那一夜,我们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进展。可是昨晚宴会上,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今日他明明看到了我,还假装没看到。”江晴雪越说越惆怅,虽说她现在并没有长辈催婚的压力,但她对司熤确实是认真的。 “昨晚宴会上?”沈无忧沉思了片刻,又问:“昨晚宴会上,你可按照我说的,主动去找林琛搭讪?” “那是当然!我在和林琛说话的时候,苏墨玉牙齿都要咬碎了呢。” “问题可能出在这儿。司熤应该是误以为你一边撩拨他,一边又和林琛暧昧不清,吃醋了。” “可是,他就不能找我问个清楚?” “怎么说呢,有时候就是因为双方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各自的自尊和骄傲,又没有全局视角,目光所及,只有自己看到的那一部分,所以才会频频产生误会。”沈无忧对此深有感触,她和顾景炎之间有过许多误会和摩擦。 有些事明明面对面解释一句就能一笔带过的。 结果却朝着最为严重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你和战王的个性都太强了,双方难免都会有不肯低头的时候。可我在司熤面前,就是个软骨头,没想到我们这种情况也能有误会。” “可能是双方都没什么安全感,所以才会产生不必要的猜忌。” 沈无忧看着浴桶水面上被花瓣出神,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顾景炎那么爱吃醋,会不会是她没给够他安全感? “安全感...” 江晴雪眯了眯眼眸,琢磨了好一会儿,又喃喃自语道:“安全感这东西,应该是亲密接触过后才能有。这么看来,我该早日将生米煮成熟饭...” “你想做什么?”沈无忧眼皮狂跳,她其实很想劝劝江晴雪。 万一不小心怀上身孕,江晴雪可能一时之间会难以接受。 “无忧,你和战王那啥的时候,什么感觉?”江晴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她很想知道将生米煮成熟饭的可行性。 听人说似乎挺舒服的,还有人说飘飘然似赛神仙... “感觉?”沈无忧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之间就两次,体验感都挺糟糕的。 “怎么样?你快跟我说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他不会真的不行吧?” 江晴雪眼里满是诧异,顾景炎看上去就不像是不行的人。 可看到沈无忧支支吾吾的模样,她又觉得人不可貌相。 顾景炎也许是真不行。 “不是。” 沈无忧摇了摇头,很是耐心地解释道: “第一次我们两人没有感情基础,我整个人都在被惊惧所笼罩,而且确实很疼。第二次,是在误会之下,我没有告诉他孩子的事,加上他在气头上,我的自尊心作祟,更加不愿意提。他还说了一些会中伤我的话,我感觉很不舒服。” “战王对你不是挺有耐心的?他怎么会说出中伤你的话...” “误会肯定是双向的。我确实不该瞒着他孩子的事,同时他的脾气也太大了些。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完全释怀。日常亲吻拥抱都还行,但只要他想再进一步,我满脑子全是那些不愉快的画面。” 沈无忧对此也很苦恼,她是想过要翻篇的,但是她总会时不时想起那天晚上他冰冷凶狠的模样。 “那你还喜欢他吗?”江晴雪托着下巴,她能理解沈无忧的情绪。 如果是她,肯定委屈死了。 “喜欢。如果不喜欢,我不会选择继续。”沈无忧很清楚,她是在乎顾景炎的。 只不过,她不是很清楚她对他到底算不算爱。 “那你们下一次亲密接触你该怎么办?一直躲着他?” “先拖一段时日吧。也许时间久了,就淡忘了。” 沈无忧觉得可能是自小到大家人对她太好,她在嫁人前就没有受到过半点委屈。 这导致她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顾景炎对她那么粗鲁。 “要不,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再试一次,也许全新的美好的体验,可以完全覆盖之前的记忆。”江晴雪很认真地说。 要是搁在以前,她肯定会劝沈无忧趁早和顾景炎断干净。 然而仔细想想。 顾景炎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堪。 沈无忧个人能力很强。 但要不是有顾景炎一直相助,她这样身后空无一人的女子,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嗯。” “无忧,沈伯父给你起了个这世间顶好的名字,我希望你能少点愁绪,无忧无虑。”江晴雪轻轻抱住了沈无忧。 沈无忧确实很坚强。 在接连遭遇家门变故,婆家苛待,以及夫婿变心的时候,她都咬牙挺了过来。 可是仔细一想。 她也才及笄两年,只比自己大了几个月。 “你说得对。” 沈无忧由着江晴雪胡乱蹭着,她的心结似乎在一番畅聊过后慢慢解开了。 也许她真该再和顾景炎试一次。 一直逃避的话。 他也会因为安全感的缺失而患得患失。 “水都凉了,咱们起身去睡吧。” 江晴雪打了个哈欠,率先跨出了浴桶。 沈无忧点了点头,也紧跟在江晴雪身后,走出了浴房。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卧房的那一刻。 烛台上的白色蜜烛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红色的喜烛。 门边的一角,还摆放着一个鎏金的香炉。 炉子里正袅袅升起几缕带着兰花清香的烟雾。 “啊这...” 江晴雪眨了眨眼,错愕地看向内室卧榻之上,此刻正侧卧着闭目养神的顾景炎。 “怎么了?” 沈无忧见江晴雪不自觉地往后退去,抬眸一看,恰好对上顾景炎缓缓睁开的眼眸。 “......” 四目相对,连空气都变得格外的尴尬。 顾景炎脑子里就像是有着一串又一串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开。 意识到还有旁人在场。 他即刻起身,掩住了大敞的领口。 “无忧,我去和秀儿一起睡,你加油。”江晴雪赶忙捂着双眼,撂下一句话之后,迅速溜走。 “额...” 沈无忧瞅着卧榻之上一身红色衣袍,看上去格外妖魅的顾景炎,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这种情况下,她该怎么办? 单看顾景炎这架势,他似乎是想要和她深入交流... 第194章 开始吧!你记得快一点 沈无忧很想要落荒而逃,她是真的怕。 但是...再这么逃避下去,她和顾景炎之间的隔阂肯定会越来越深。 思来想去。 她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跨入门槛,转身关门并插上了门闩。 顾景炎此刻还沉浸在被旁人看到这副狐媚样的羞窘之中,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把江晴雪杀了灭口。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过这么丢人的时候! 现如今居然让一个看上去叽叽喳喳的大喇叭看到他不一样的一面。 再想下去。 江晴雪要是将今晚的事告诉司熤,司熤铁定要笑他好一阵子! 沈无忧关了门,见顾景炎一直沉着脸不说话,便又主动找了个话题,“王爷,你今晚这身衣裳挺鲜艳的,很适合你。” “本王如果杀了江晴雪,你会生气吗?”顾景炎很礼貌地询问了一句。 随便杀人是不对,可他真的丢不起这个人... “她是我找来的,你别乱来。” 说话间,沈无忧赶紧给顾景炎倒了一杯茶水,“喝一杯?” “嗯。”顾景炎随手接了过来,尝了一口。 茶水是凉的。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说道:“多谢,很好喝。” “什么?”沈无忧并未听清顾景炎说了什么。 她现在很紧张,手心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顾景炎眸色微沉,仔细地打量着沈无忧身上的鹅黄色里衣。 方才江晴雪似乎也是穿的这一款。 难道...沈无忧和江晴雪两人还有磨镜之癖? 这么一想,顾景炎杀心再起。 沈无忧万一真的喜欢女子。 他哪里会是江晴雪的对手? 顾景炎心里很慌,却还是在强作镇定,做若无其事状,试探性问道:“你方才和江晴雪去哪了?” “我和她在浴房泡澡。” “你和她?泡澡!!”顾景炎黢黑的眼眸微微瑟缩着,这一刻他好似发现了沈无忧总是抗拒和他亲密接触的主要原因。 “怎么了?” 沈无忧眨了眨眼,在他身侧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我们自小就在一处玩,以前也经常在同一张卧榻上睡。” “你还和她睡了?”顾景炎是真的生气了。 他都没有仔细看过沈无忧的身子,这女人怎么可以和别人睡! 沈无忧见顾景炎情绪不太对,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声解释:“我和晴雪是闺中密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你还是喜欢男子的,对吧?” “嗯嗯!”沈无忧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顾景炎暗暗松了口气,然而片刻之后,他又开始吃起了飞醋。 “你以后能不能别和其他人一起共浴?” “她是女子,有何不可?” “本王不是在和你商量。”顾景炎闷哼着,他都没有过的待遇,其他人也别想。 “没必要这么严苛吧...你要是和司熤一起共浴,我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大大方方沐浴。” “两男人一起沐浴,你不觉得很不对劲?”顾景炎反问。 他是完全没办法想象他和司熤一起沐浴的画面,稍微一股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挺正常的...”沈无忧小声嘀咕着,她的脑子仍在快速运转着。 她很担心接下来顾景炎会对她做些什么。 要不,闭着眼忍一下? 或许这次他温柔一点,就不会那么不舒服了。 可要是还很疼,该怎么办... 沈无忧越想越焦虑。 眼瞅着后背也发了一层冷汗。 她终究是顶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一咬牙,蹬掉脚上的绣鞋,很干脆地来了一句:“开始吧!你记得快一点。” “什么?” 顾景炎看向直挺挺倒在卧榻上的沈无忧,疑惑问道:“什么快一点?” “你穿成这样躺我卧榻上,不就是想要勾引我嘛?” “对,本王差点忘了。” 顾景炎点了点头,意识到沈无忧是同意和他深入交流的意思,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沈无忧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心跳也快到了失去控制的地步。 她希望他能快一些。 然而他的动作却慢到了一定的境界。 好一会儿他才将她里衣上的扣子全部解开。 原以为里衣里面还会有一件肚兜,可当他发现并没有的时候,又有些不开心,“你和江晴雪共眠的时候什么都不穿,和本王的时候,却要穿那么多层?” “顾景炎,你快把烛火灭了!” 沈无忧扯过了被子盖在身上,脸颊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顾景炎身上的红衣映照的,绯红俏丽,艳若红霞。 “今夜就不灭了。”顾景炎只是放下了幔帐,并未起身去熄烛火。 他很想好好看看她。 最起码,他要比江晴雪看得久一些。 “可是...” 沈无忧还想着自己起身把烛火吹灭,顾景炎已经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他比之前温柔了许多。 或许是暗地里看了很多话本子。 总之,他的吻技突飞猛进,竟让她有些着迷。 “准备好了?” 顾景炎看向沈无忧湿漉漉的双眸,心念一动,似是再也忍不住。 沈无忧脸上的红晕随着顾景炎掉落在卧榻下的红衣一道渐渐褪去。 她煞白了脸,双手紧紧地攥着身下柔软的褥子。 “沈无忧。” “嗯?” “没什么。”顾景炎哑着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沈无忧早已闭上了眼睛,压根儿不知道顾景炎此刻有多失落。 她只暗暗祈祷着他能快一些。 再磨蹭下去,她真的要临阵脱逃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和不适并没有随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动作传来。 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 才发现他已经将她的里衣递了过来。 “你...” “今日算了。”顾景炎起身灭了烛火,旋即又躺到了她身边, 沈无忧飞快穿好里衣,深怕他反悔。 系上最后一颗扣子之后。 她这才开口问道:“你今天不方便?” “嗯。” 顾景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今日累了,这事成婚后再说吧。” “你声音怎么哑了?” “没事,睡一夜就好。”顾景炎这一出属于是强行压制欲火,他现在憋得很难受,但他必须忍着。 前两次给她留下了阴影,他绝不能再让她害怕或者恐惧。 “不会是穿太少,染了风寒吧?” 沈无忧担心他又一次病倒,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替他诊脉。 片刻后。 从脉象中她得知了顾景炎欲火正盛,便默默收回了手。 “怎么,担心本王这方面能力不行?”顾景炎见沈无忧陷入了沉默之中,随口问道。 “顾景炎,我对你似乎是存在着一些偏见。” “怎么说?” “之前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现在发现,你人还怪好的。” “你才发现本王人好?”顾景炎又一次被她气笑。 “也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会照顾旁人的情绪。” “你不是旁人。” 顾景炎沉吟片刻,随即补充道:“无忧,不喜欢或者不舒服,你可以选择拒绝的。本王不需要你强颜欢笑,也不需要你迎合本王。” “那你现在可以从我的卧榻上下去?” “...不行。” 顾景炎更加恼火了,他都快憋死了,她居然连卧榻都不让睡。 一气之下。 他又一次抓起了她的手... 第195章 顾景炎,你怎么会这么色? 一个时辰后。 沈无忧揉着酸痛的手腕,无语地吐槽道:“顾景炎,你怎么会这么色?” “连手都不愿意?” 顾景炎现在是舒坦了,心情也跟着好了些许。 “你自己也有手,可以自给自足。” “不一样。本王只对你有感觉。”顾景炎侧着身,轻轻抱住了她。 “太困了,睡吧。” 沈无忧累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念叨了一句便沉沉睡去。 顾景炎却依旧清醒。 他轻拥着她,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以后,别把本王当成赌注,好么...” “本王知道,在你心中,你父兄永远是最重要的。可被你放弃的那一刻,本王就好像失去了一切。” “你肯定会觉得本王无理取闹。” “没关系的,你不理解也没关系。” 顾景炎轻抚着她的脸,兀自消化着本不该有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他太在乎她。 所以才会被芝麻大点的小事影响到心情。 如果是有人拿沈无忧做赌注,无论如何,他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她。 没有被沈无忧第一时间坚定地选择。 他确实难过。 转念一想,沈无忧似乎也没有放弃他。 她说过,她不会输... 翌日清晨。 沈无忧刚睁开双眼,本就酸痛的手又一次被他握住。 “顾景炎,你...” “昨夜只是利息,今后你若不方便,就把你的双手抵给本王。” 顾景炎对她是越发上瘾,要是她的身体条件允许,他真想和她在卧榻之上大战三百回合。 “你以前真的没有过女人?” 沈无忧愈发困惑,他的欲望这么强,以前是怎么忍住的? “没有。”顾景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似乎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无忧,你起了吗?今日北离来的术士会表演大变活人,咱们赶早去看看?”江晴雪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着过来,本打算推门而入,想到顾景炎也在,这才及时收了手。 “马上!”沈无忧连忙抽回手,起身下了榻。 “你为了一个旁人,竟把本王丢下了?”顾景炎面露委屈,幽幽地望着她。 “差不多得了,纵欲过度要人命。王爷,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 顾景炎抿着唇,好一会儿又补充道:“齐昀若是来登门拜访,你打算怎么招待他?” “他体内的毒积压已久,并不好治,需要用我的血做药引。” “不准。” “王爷,你应该知道,咱们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好。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仇敌好。” “本王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保护本王。” “你既然这么见外,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往后我也不需要你的任何保护?” “这不一样。” “治病救人是每个大夫的使命,他只需要一点点血,我不会出事的。” 话落,沈无忧走到卧榻边,弯下腰在顾景炎唇上亲了一口,“别吃醋了,好吗?” “......” 顾景炎原本是想拒绝的,他就是看不惯茶味飘香的齐昀。 可是,沈无忧都已经服软亲他了,他再拒绝显然不合适。 “下不为例。” 话落,他没等沈无忧向后撤去,修长的手臂即刻将她揽入了怀中,迫使她瓷实地坐在自己大腿上。 “顾景炎,大白天你可别胡来。” 沈无忧正想推开顾景炎,未尽的语声已然湮没在他炙热又温柔的深吻之中... “无忧,你好了吗?” 屋外,江晴雪见屋内毫无动静,又一次抬手叩响了门扉。 “啊...马上!” 沈无忧才想起江晴雪还在门外等她,她连忙从顾景炎腿上站起。 垂眸一看,她才发现刚穿好的衣襟又一次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顾景炎!你自己没胸吗?为什么总是要...” “你见过哪个男子没事会摸自己的胸?”顾景炎哑然失笑,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喜欢对她动手动脚这个习惯。 反正就是喜欢,每次和她挨着,他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要靠她更近。 “登徒子...” 沈无忧低低地吐槽了一句,飞快穿好衣裳,捂着通红的双颊开门跑了出去。 “无忧,你们该不会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酱酱酿酿,难舍难分吧?”江晴雪瞅着沈无忧绯红的脸颊,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顾景炎身体到底行不行啊?不是说他筋萎? 照这个持久度来看,他貌似很正常。 不对...应该说,他的身体素质比寻常人还要好得多。 “小点儿声!” 沈无忧连忙捂住了江晴雪的嘴,将她连拖带拽拉走。 屋内,顾景炎的心情也很是不错。 昨夜虽然没有预想中那么顺利,她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 但他相信。 经过这一整夜的肢体交流,她对他的畏惧感应该会大幅减少。 熟门熟路地从偏门离开后,司熤即刻凑了上来。 “王爷,七公主已经按照同沈少卿的约定,修书回西陵让西陵王放了沈国公父子四人。不过,圣上和北离燕王的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截下了七公主放出去的三只信鸽。” “嗯。” “现如今,信鸽全被截获便意味着西陵王短期内根本收不到七公主要求放人的信函,你当真不加以干涉?” “不干涉。” “为何?沈少卿要是知道你对她父兄见死不救,她肯定会伤心的。”司熤满脸困惑地问。 “云清给本王的密信中说了,毒医根本不在北边云游,而是在西边。你想,毒医愿意收无忧为关门弟子,是因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毒医和沈国公关系匪浅?” 顾景炎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毒医和沈国公之间肯定有所交流,他忽然选择在沈国公遇险之后出门云游,为的就是在第一时间帮助老友。” “这么一说,也便能够说通了。” 司熤仔细琢磨了小片刻,总算是抓到了一丁点的头绪。 “沈国公父子在西陵被俘,应当是在声东击西,意在骗过北离,让北离误以为他们四人已经走投无路。” “可是,他们该如何让西陵王乖乖配合演戏?”司熤又问。 “毒医在的话,完全是有可能的。如若毒医用毒控制了西陵王,西陵王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司熤顿悟,连声说道:“照这么说,沈国公父子根本就不需要旁人搭救!” “也不全是。沈国公料定上官乐言会和无忧赌,也料定无忧能赢。信鸽被截获一事,也在沈国公的掌控之中。他就是想要借助这个机会告诉皇兄和北离,他们在西边。” 顾景炎沉思了片刻,又继续补充说道:“如果本王推断得没错的话,在上官乐言将信鸽放飞之前,沈国公父子四人已经离开了西陵地界,直接北上进入北离边境。” 司熤眉头紧蹙,封狼居胥听起来确实挺厉害。 但沈国公目前能用的仅仅只有他们父子四人,又如何能够完成这一创举...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这么做无异于蚍蜉撼树,“王爷,你说沈国公该不会是想着凭借四人之力,撼动整个北离王朝吧?这么做,他们哪还有生路?” 顾景炎答道:“此前本王让流火去了一趟北边暗中清点核查了石亭之战中失踪的将士人数,大致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是一万铁骑。” 司熤瞬间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那一万铁骑已然混入北离,等到北离放松戒备,沈国公只需要振臂一挥,便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没错。” 顾景炎勾了勾唇,淡淡地道:“也许,独孤璟还没来得及回到北离,北离就将不复存在。” “咱们可需要暗中提供援助?” “不用。沈国公未必信任咱们,贸然出手只会弄巧成拙。” “王爷,这事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跟沈少卿知会一声。她不是寻常闺阁女子,你就算是出于好意怕她担心才有所隐瞒,事后她肯定也会因此而生气。” “晚点本王会亲自跟她说。” 顾景炎是真的不想让沈无忧太过操劳,她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这种情况下,她更应该放宽心。 任何烦心事都有可能影响到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对了,裴府这两日可有情况?” 顾景炎的人大体都派出去监视顾北宸留在京都城里的三万护卫军,因此,监视裴府的人还是从司熤手下调来的。 “邓廖从宫里逃出后,便秘密进了裴府。” 司熤话落,好奇地问道:“王爷,你究竟是怎么得知邓廖和裴行止之间有所勾结的?在此之前,我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半点迹象。” “裴行止和邓廖暂时还没有勾结。本王也是凑巧,从裴老夫人嘴里听得她年轻时的一位情郎,那情郎似乎姓邓。加上裴行止的长相和邓廖的长相相仿,这又爆出邓廖假太监一事,本王越发觉得裴行止极有可能是裴老夫人和邓廖珠胎暗结后生下的野种。” “妙啊!” 司熤连连拍手叫好,“裴行止平日里不挺傲?他自己什么出身心里没有半点数,还总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他的身世要是传了出去,从今往后,怕是再难在同僚面前抬头。” 第196章 战王为爱造反?苏墨玉自食恶果! “这事要是传出去,裴行止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窝藏朝廷钦犯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顾景炎眯了眯眸,裴行止当初那么伤害沈无忧,他可没有忘却。 可惜,暂时还不是动裴行止的时候。 从现在的局势上看,邓廖十有八九是独孤璟的人。 裴行止目前仍旧是一心一意效忠顾北宸的。 只不过,像裴行止这种擅于趋利避害见风使舵之辈,肯定会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倘若顾北宸倒台,他才好借助独孤璟的力量,独善其身... 顾景炎倒是挺好奇,裴行止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王爷,你的意思是,即刻将裴行止窝藏逃犯一事公之于众?”司熤早就看裴行止不爽,这会子更是恨不得其早点儿倒霉。 “暂时先不动。他只是个小角色,本王还需要留着他,看看独孤璟想要做什么。” “他做什么似乎也不是很重要吧?倘若沈国公父子真能攻下北离,独孤璟便会彻底沦为丧家之犬。” “凡事都有例外。” “说的也是。”司熤点了点头,旋即又问:“你说,沈国公攻下北离之后,可会同天越宣战?圣上亲自安排的石亭之战,差一点儿就害得沈家军全军覆没。” “暂时不会。” 顾景炎摇头,“无忧还在京都,沈国公绝对不会放弃她。他就算攻下北离,也只是想要让皇兄看到沈家的忠心。倘若皇兄继续执迷不悟,对他们赶尽杀绝,沈国公倒是有可能反,毕竟他手上还有一样皇兄最害怕的东西。” “如果沈国公真的选择造反,你会出兵镇压还是?” “废话!本王自然会和沈国公同一战线。”顾景炎不假思索地道。 他可不想因为这种破事丢了媳妇,在他这里,沈无忧永远是最重要的。 “那,我也和沈国公同一战线!” 司熤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毕竟他们家也是世代忠良,从未有过造反的先例。 “沈国公那边暂时不需要担心,他作战经验丰富,加之西陵方面的迷雾弹,北离那群泛泛之辈应当不会提前察觉。真正需要担心的,是皇兄留在京都城里的三万护卫军。” “确实很棘手。京都城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和布控,咱们根本没有办法在他的眼皮底下调兵回城。” “你先去鸿胪寺,替本王照看一下无忧,今日会有大事发生。” “那你呢?” “皇兄故意支开了本王,本王需要出城一趟。”顾景炎相信沈无忧一定可以自如应对,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司熤要是在场,便能保证沈无忧万无一失。 顾北宸若真想伤害沈无忧,原地造反也不是不可以。 另一边,裴府。 裴行止一大早又发了很大一场火。 他亲手将苏墨玉的东西扔出东院外还不解气,又想着将苏墨玉给扔出裴府。 “贱妇!不知廉耻!” 裴行止用力地扯拽着苏墨玉的胳膊,将她往东院外拖去,“你既然这么喜欢林琛,这就卷铺盖去他那里好了!裴府庙小,容不下你这种水性杨花的荡妇!” “不...夫君,你不能这么对我。” 苏墨玉眼泪鼻涕一把掉,自她和林琛被抓现行后,裴行止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动辄打骂也就算了,这要是真将她扔出裴府。 往后,她该以何颜面见人?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会以为你是一个心地善良,如同月光一样皎洁无瑕的女人!” 裴行止越想越后悔,早知道苏墨玉这样不堪,他当初就不该违背对沈无忧许下的承诺。 直到现在,他才看清现实。 苏墨玉远不及沈无忧貌美也就算了,其他方面,她竟也没有一项能拿出去同沈无忧一较高下的!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像你这种脑袋空空的草包,之所以能成为人人敬仰的女诸葛,肯定少不了林琛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从年前你就和林琛搞在一起了,对吧?” 裴行止忽然想起刘闯大闹他和苏墨玉成婚大典时说的,那时候他就怀疑过苏墨玉。 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苏墨玉和林琛之间的纠葛牵扯竟这样深! “不是的...” 苏墨玉无助地摇着头,小声替自己辩解道:“我和他确实好过一段时间,不过我们早就结束了!我是在和他结束之后,才和你走到一起的。宴会上,也是他逼着我的,我既已嫁给了你,又怎会和其他男子胡来?” “呵...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笨到连撒谎都不会?” 裴行止愈发觉得苏墨玉的说辞很可笑,林琛已然有了准未婚妻江晴雪,又怎会再和姿色平庸胸无点墨的苏墨玉纠缠不休? 再怎么说,江晴雪都是京都城有名的贵女。 不论是才情,样貌,家世,都完胜于苏墨玉。 由此可见。 定然是苏墨玉死缠着林琛,而不是林琛缠着她。 “夫君,求你信我一回,可好?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可以对天发誓的!” “你在我这里已经完全没了任何值得信任的地方。要不是你,无忧也不会同我和离。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落得个被全京都城笑话的地步!” 想到沈无忧,裴行止更加生气。要不是当时他错把鱼目当珍珠,沈无忧可能早就怀上他的骨肉,他也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承袭国公府的爵位。 苏墨玉心中不忿,回怼道:“夫君,你这么说对我并不公平!你明知道,沈无忧根本不是因为我才决定同你和离的。她都已经攀上了高枝,和战王暗通款曲,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你?难道,你没发现她和战王有了联系之后,根本懒得搭理你?” 啪—— 裴行止抬手狠狠打了苏墨玉一巴掌,他并不是不清楚自己和战王之间的差距。 他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自我催眠,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战王不过是比他会投胎,除此之外,战王并没有半点优势。 大概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在作祟。 好似只有刻意贬低了战王,他心底里才能畅快一些。 “你...你竟动手打我?” 苏墨玉的嘴角瞬间渗出了血迹,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平素里温润如玉的裴行止,久久没有回过神。 “像你这种道德败坏的女人,拉去浸猪笼都不为过。区区一巴掌而已,你就受不了了?” 裴行止向来喜欢给自己塑造成温润公子哥的模样,要不是忍无可忍,一般情况下他很少在人前露出本来的面目。 “将军,您且消消气。妾给你准备了早膳,坐下来尝尝?” 宝珠在东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见裴行止和苏墨玉差不多要吵完了,这才欠了欠身子,端着食盘袅袅走来。 苏墨玉见不得宝珠这副狐媚眼,狠瞪了她一眼,“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滚!” “...是。” 宝珠垂下了眼眸,她本就是苏墨玉的婢女,哪怕现在成了裴行止的通房,地位还是一如既往地低下。 “慢着。” 裴行止为了气苏墨玉,沉声开口叫住了宝珠,“你把食盘放到桌案上,陪我一起吃点。” “是。” 宝珠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刚把食盘放下,就被裴行止一把拉到了他的腿上。 “将军...我是不是很重,会不会坐疼你?”宝珠红了脸,含羞带怯地问。 “你那小腰堪堪一握,体态也甚是轻盈。” 裴行止完全无视了脸色越发难看的苏墨玉,兀自和怀中的宝珠调着情。 “......” 苏墨玉的身段就是属于没有腰线的那种,听裴行止夸宝珠腰细,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好歹是军中赫赫有名的女诸葛。 现如今,怎么连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婢女都敢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将军,妾有件喜事想要告诉你。” “说来听听。” 裴行止对宝珠也没有多少耐性,他满脑子全是沈无忧。 只不过宝珠这种温柔绵软且毫无攻击性的解语花,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他内心的痛苦和空虚。 “将军,我怀孕了。” 宝珠说完,便捂着脸颊往裴行止胸膛上钻。 “...好。” 裴行止心下并无多少波动,一个奴才生的孩子,他确确实实看不上。 “夫君,她只是个卑贱的奴才,你当真要让她给你生儿育女?”苏墨玉听闻宝珠怀上身孕后再也沉不住气。 裴行止同沈无忧和离之后,将军夫人之位始终空缺着。 她很担心宝珠要是生下男胎会母凭子贵。 到时候,宝珠若成了将军夫人压她一头,她肯定比死还难受。 “珠儿不过是身份低微了些,她可不像你那样轻浮犯贱。”裴行止抬眸看向苏墨玉,肆无忌惮地冷嘲热讽。 “你!” 苏墨玉气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宝珠已经先她一步开了口,“姐姐别生气,我不是故意来挑拨你和将军的!” 说话间,宝珠又装模作样地抬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裴行止瞥见宝珠衣袖下满是淤青的手臂,面色一沉,旋即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的衣袖撩了上去。 “将军,疼!”宝珠强忍着眼泪,吸了吸鼻子,看上去好不可怜。 “手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怪妾愚笨,做错了事,惹得姐姐生气。”宝珠终于逮着机会告状,很容易地就将脏水泼到了苏墨玉的身上。 事实上,苏墨玉这两天还真是无暇顾及她。 她手臂上的淤青,全是自己弄上去的。 “你这个贱蹄子,这是想要落井下石是吧?” 苏墨玉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瞬间炸毛,冲上前抓着宝珠的肩膀,另一只手便在她身上一阵狠掐,“苏家好吃好喝养着你,是让你这么血口喷人的?” “苏墨玉,你给我住手!” “夫君,宝珠她在撒谎!我根本没有打过她,她是故意冤枉我的。” “你的嫉妒心有多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裴行止压根儿不相信苏墨玉的说辞,直截了当地将宝珠护在了身后。 “夫君,宝珠真的...” “苏墨玉,你给我听好了。宝珠如今身怀有孕,从今日开始,她不再是通房,而是我的妾室。你要是再对她动辄打骂,她若流产,我唯你是问!” “裴行止,你怎可这般无情无义!宝珠为你做过什么?她只会在你面前哭哭啼啼哗众取宠!你扪心自问,我和她究竟谁对你的助力更大一些?你欠了沈无忧六千七百两,是我掏空家底替你还上的。这事儿你这么快就忘了?” “那笔钱是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苏墨玉,我劝你别总是提那笔钱,这样一来,只会让我时时刻刻记着,你背着我卖身当婊子!” 裴行止本质上也是个薄情寡义的人,苏墨玉的确帮他还了六千七百两银子。 虽说这笔钱不怎么干净。 是苏墨玉出卖沈家父子,从林家那里薅来的钱。 但不管怎么样也确实解决了裴行止的燃眉之急。 结果危机一解除。 裴行止竟又开始嫌这笔钱不够干净。 “裴行止,你非要这样羞辱我?你要是同我和离,你的处境可不一定比现在好!” “和离就和离。你以为除了我,谁还肯娶你?” “你们...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裴府上下都不是什么好人。” 苏墨玉并不想和离,她要是真的同裴行止和离,不就是坐实了她和林琛之间有奸情? 到时候京都城这么多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她淹死。 思来想去,她只有跑去裴老夫人那儿寻求帮助。 裴老夫人见钱眼开,前段时间才收了她一千两银子,她若是哭诉,想必是会替她美言几句的。 “你们都只知道欺负我,我这就去找母亲评评理!”苏墨玉治不了宝珠,只能寄希望于裴老夫人看在钱的份上,好好治一治宝珠。 “将军,咱们也去看看?妾担心姐姐在老夫人面前抹黑妾。” 宝珠深怕裴老夫人信了苏墨玉的话,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裴行止的衣袖。 “那就去看看。” 裴行止耐着性子应了一句,旋即也和宝珠二人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苏墨玉气性极大。 她明显听到了屋子里有男子的声音,却还是没有刹住脚步,直愣愣地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第197章 林如意下线,沈无忧被陷害? 裴老夫人的卧房之中。 一男子背对着众人,此刻正拿着螺子黛为裴老夫人描眉。 听闻身后的巨大动静。 两人纷纷看向门口处一脸错愕的苏墨玉等人。 “这...” 苏墨玉怔了怔,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眼裴行止。 她依稀记得裴老夫人喝下毒菇汤后嘴里一直在念叨着“邓郎”。 难道...裴老夫人心心念念的邓郎,就是假太监邓廖?! 苏墨玉蹙着眉头,很快又发现裴行止和邓廖似乎挺像的。 两人都是眉清目秀的类型。 就连眼型都长得如出一辙... “你们怎么来了?” 裴老夫人神色慌张,下意识地挡到了邓廖身前。 裴行止面色铁青,“唰”的一下拔出佩剑,剑锋直指邓廖喉间,“邓廖,你找死!” “不!你不能杀他!”裴老夫人见裴行止拔了剑,连忙攥住了他的胳膊,她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行止...你听母亲一句,别杀他。” 裴行止怒目瞪着裴老夫人,一字一顿地道:“邓廖现在是朝廷钦犯,任何人胆敢窝藏,轻则身首异处,重则满门抄斩。母亲若还想要安稳度日,最好别拦着我。” 闻言,宝珠连忙关上了门扉。 她现在已经和裴府死死捆在一起,裴府出事,她势必凶多吉少。 “可是...” 裴老夫人为难地看了眼神情自若的邓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这辈子做过许多错事,也害过许多人。 但她唯独没办法对这个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狠下心肠。 “梅儿,你别拦着他,让我跟他说两句。” 邓廖抬手整了整衣襟,停顿片刻后,才对上裴行止冰冷的眼神,“你方才说窝藏朝廷钦犯,轻则身首异处,重则满门抄斩。所以,你想把咱家送去官衙?” “不然呢?” “你若敢把我送去,那么你也得死。我的罪行是通敌卖国,需要满门抄斩,很遗憾地告诉你,你也在我的满门之中,我的儿。”邓廖的脸上始终挂着恬淡的笑意,并未有半点儿羞愧的痕迹。 反倒是裴老夫人,此刻已经尴尬得满脸通红,浑身颤抖地呆愣在一旁。 “闭嘴。” 裴行止眼尾猩红,指着邓廖喉间的长剑向前抻了一寸,毫不客气地在他脖颈上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殷红的鲜血从喉间涌出,邓廖就好像不知道疼,继续说道:“你可以选择杀我灭口,但这并不是你的最优选。” “什么意思?” 裴行止眯了眯眸,沉声问道。 “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战王和圣上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相信要不了多久,两虎之间必有一役。” “据我所见,战王胜出的概率会大一些。到时候,他若成了天越的主宰,你以为你还有活路?” “战王此人极其记仇,而你,曾肆无忌惮地伤害过他最爱的女人。不论如何将功补过,他都不会放过你。” 邓廖说的这些,裴行止也不是没有想过。 可惜他至今还没有想出明哲保身的对策,只能寄希望于顾北宸晚点垮台。 裴行止很是痛恨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假太监。 要不是他,他也不会沦为上不得台面的野种! 只是眼下情况特殊,该低头的时候,他还是会低头。 片刻之后。 裴行止暗暗调整了过于急促的呼吸,冷声询问着邓廖。“那照你所说,我该怎么做,才能保下裴府上下?” “你可以同我投入林相国麾下。倒是两虎相争,不论谁赢都将大伤元气。林相国背后是北离燕王,他极有可能在天越内斗之际趁虚而入。他若派兵入侵天越,所做的第一件事势必就是培养几个傀儡重臣。” “到时候,你的身价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 邓廖一番话说完,裴行止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 顾北宸和顾景炎比起来,确实差了些。 因此真要是起了纷争,顾景炎的赢面绝对是最大的。 顾景炎素来看他不爽。 他就算屡立奇功,顾景炎也会找各种借口将他杀之而后快。 这种情况下他必须尽早替自己打算。 北离燕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首先,北离兵力强盛。 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个能同天越相媲美的国家。 再者,燕王也算是有些能耐的。 投靠他明显比效忠顾北宸靠谱... “考虑得如何了?你若愿意为燕王效力,我今晚就可以为你牵桥搭线。”邓廖见裴行止长久沉默着,连声追问道。 “可以。不过你必须立刻离开裴府,再让我撞见第二次,我不会手下留情。”裴行止收了剑,脸色依旧很难看。 他可没有忘却林琛和苏墨玉之间见不得人的勾当。 想到往后还要和林相国合作,他心下自然是不舒服的。 邓廖心知裴行止一时半会很难接受自己的身世,将一直攥着的螺子黛塞入裴老夫人手中,便快步离去,留下屋内四人面面相觑。 苏墨玉稍作盘算,即刻说道:“夫君,兹事体大,咱们必须步步小心,时时留意才是。这件事我还是觉得越少人知道越稳妥...” 宝珠见状,吓得扑通跪地,“请将军留妾一命!妾现在已经是将军的人,自然是知道何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况且,妾也在将军的满门之列,断不会将今日的事透露出去。” “夫君,还是将她杀了最为保险!”苏墨玉剜了一眼宝珠,恨不得当场提剑将这贱妇杀死。 “不可。” 裴行止出言阻止了苏墨玉,反将宝珠搀扶了起来,“安心待产,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宝珠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平缓下落,两行清泪簌簌落下,“妾身谢过将军不杀之恩!” “......” 苏墨玉见宝珠这般模样,气得咬牙切齿。 这要是搁在以前,她还能暴打宝珠一顿以泄愤。可自从她和林琛的事东窗事发,她在裴行止心中的地位,怕是比宝珠还要低上几分。 裴老夫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行止的面色,见他并未动怒,这才试探性地问:“儿啊,这事你不会怪为娘吧?” “你还嫌不够丢人?下次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和邓廖那狗贼暧昧不清,我不介意对外宣称你重病过世!”裴行止现在一看到裴老夫人就觉得心烦,撂下狠话后,便带着宝珠愤然离去。 — 鸿胪寺,庚寅竞技场。 沈无忧和江晴雪抵达的时候,各国使臣团已经展开了各项角逐。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北离使臣团用铁笼困住的“巨人”。 那人看上去比寻常人高大不少,长卷发,鼻尖还佩戴了一个硕大的鼻环。 “无忧,那人看上去真可怕!眼神就跟猛兽一样凶狠!”江晴雪无意间和铁笼里的男人对视了一眼,吓得浑身哆嗦。 “北离人就是如此,总喜欢将一些奴籍的壮年男人培养成猛兽一样的杀人工具,毫无人性可言。” 沈无忧细细打量着铁笼里的男人,他看上去应该才二十出头,浑身都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最让人感到害怕的是,他手里还攥着一根血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人留下的手指。 “小沈,你可千万要小心一些!方才比试格斗的时候,笼子里这个疯子徒手将对方的手给扯了下来,场面说多血腥就有多血腥!” 陈岁见沈无忧和江晴雪呆呆地站在铁笼前,即刻将她们二人带去了稍远的地方。 “陈大人,你是说笼子里这人徒手扯断了其他人的手?” 沈无忧蹙着眉头,她总感觉不太对劲,正常人就算再凶悍,也很难做到像猛兽一样完全失去理智。 可眼前人的状态,明显有问题。 他究竟是被逼疯了,还是服用了特殊的药物... “欸!不过是一场比试,北离燕王竟派出这等狠角色,由此可见,这燕王的心是真狠。” 陈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虽说北离天高皇帝远的,但只要一想到燕王极有可能成为北离下一个统治者,他已经开始为北离的黎民百姓感到悲哀。 “自作孽,不可活。”沈无忧话落,缓缓收回了视线。 独孤璟此人手段极其狠辣,加上性格张扬,想必已经怨声载道,树敌无数。 这种情况下,只需一根导火索。 就能将独孤璟引以为傲的铁骑军队土崩瓦解。 “沈姑娘!” 追风在竞技场门口站了一会儿,得见沈无忧和江晴雪在一旁说着悄悄话,遂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前。 “追风,王爷呢?”沈无忧下意识地往追风身后看去,没见着顾景炎的身影,随口问道。 “主子奉圣上的旨意出城去了,他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追风说完,脸颊一片通红,好在茂密的络腮胡子遮住了大片的红晕。 沈无忧点了点头,随手给了他一把糖,“我亲手做的甘蔗糖,你可要尝尝?” “沈姑娘还会做甘蔗糖?”追风忙伸出双手接了过来,愈发期待沈无忧和顾景炎的大婚。 “王爷说了,你爱吃糖。我本想着让秀儿给你送些去,近几日竟给忙忘了。” “沈姑娘,你也太好了!你真是全天下最善良,最温柔的人!”追风感动得双眼泛红,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他夸人的话。 话音一落,他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要是喜欢,改日我再让人给你送些过去。” 沈无忧冲他笑了笑,视线则不动声色地落在了顾北宸身侧面色惨白的林如意脸上。 林如意这般模样怕是大限将至。 顾北宸却不顾她的死活,硬是将她带到了观战台上。 加上他提前支走了顾景炎。 由此可见,顾北宸很快就要行动起来了。 沈无忧心慌意乱,连忙压低了声对江晴雪说道:“晴雪,你可要记牢了。一定要离林如意远远的,除了她,今日也不能和宫中任何女眷走得太近。” “为何?”江晴雪不明所以地问。 “林如意可能会出事,你一定要记得躲远点。” “谁要害她?该不会是皇后吧!” “不是。皇后性格懦弱,她不敢做这种事。” 说话间,沈无忧已经开始思索该怎么避开这场大祸。 这会子若是称病离席明显不合适。 万一顾北宸让太医为她诊治,后果不堪设想。 她虽用药改了脉象,问题是,她已经开始显怀。 为她诊治之人若是女医,难免会起疑... 可要是不能称病,她又该如何避开林如意? 沈无忧定下心神。 好不容易才想到对策,无意间又看到惠妃头顶上的那支嵌着粉珍珠的发簪。 “奇怪...是巧合?还是说,粉珍珠别有用意?” 沈无忧仔细观察着惠妃身上的粉色鎏光衣料,由于布料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七彩光芒,她很容易便分辨出了此为西域特别锻造的浮光锦。 话说浮光锦比苏绣还要贵重许多,算是特别稀罕之物。 前几日,太后让人给她送去了两匹。 据说剩下的几匹,顾北宸全部赐给了惠妃。 想到这儿,心下骤然生出了一个猜测。 顾北宸之所以将粉色系的浮光锦赐给了惠妃。 应当是为了让惠妃拿出嵌有粉珍珠的发簪作为配饰。 而她手中,恰巧也有一颗同样大小的粉珍珠。 沈无忧心下了然,瞳孔微缩,忙抓着江晴雪的胳膊道:“晴雪,你快帮我给司熤将军带句话。” “什么?” “你让他立刻去告诉惠妃娘娘,今日一定要离林如意远一些!” “林如意想污蔑惠妃推她致小产?” “我说不上来,总感觉不可能这么巧。” “哦,我这就去!” “对了!你记得让司熤转告惠妃,最好保管好头上的粉珍珠发簪。” “没问题。” 江晴雪也意识到了事态严重,匆匆忙忙跑去传话。 沈无忧身后的追风见状,不明所以地问:“沈姑娘,您为何不亲自跟司将军说?” “我去找他目标太明显,容易打草惊蛇。” 沈无忧顿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沉声吩咐着追风,“追风,你立马跑一趟国公府,问问秀儿我收在妆奁离得粉珍珠还在不在。” “是!” 追风不敢含糊,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后即刻离席。 半个时辰之后。 追风气还没喘匀,便着急忙慌地说道:“沈姑娘,不好了!秀儿姑娘说,你妆奁里的其他珠宝首饰全都在,独独粉珍珠不翼而飞,想来是窃贼偷了去,可需要报官?” “不用。” 沈无忧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让追风特地跑一趟,不过是在验证自己的猜想... 第198章 林如意死前拉沈无忧下水! 沈无忧眸色微沉,很快就明晰了顾北宸的想法。 她正打算坐下来缓缓心神。 顾北宸身边的李公公已经朝着她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沈少卿,圣上有请。” “圣上可有说是为了什么事?” “林答应害喜,浑身不自在,宫中太医无一人能够准确说出林答应的病因。圣上只好派咱家来请您去漱芳斋走一趟。” “有劳公公带路。” 沈无忧眼瞅着躲不过去,索性便大大方方跟在李公公身后,往漱芳斋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漱芳斋的时候。 她才发现太后,皇后,惠妃以及其他妃嫔全被请了过来。 “沈卿,你医术高超,一定有办法治好林答应的,对吧?”顾北宸坐在卧榻之前,紧紧攥着林如意的手,他微微抬起猩红的眼眸,看向沈无忧的眼神里多了一份乞求的意味。 “皇上,臣才疏学浅,恐难以...” 沈无忧话音未落,顾北宸已经起身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顿地说:“沈卿,朕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千万别让朕失望!” “好吧,臣会尽力。” 沈无忧垂眸答应了下来,旋即便在宫女的指引下,行至卧榻之侧。 看着卧榻上女子灰白的面色,她便知林如意这一回怕是回天无力。 “林答应,你现在感觉如何?” 沈无忧落座在卧榻前的矮凳上,抬手欲给林如意把脉。 闻声,林如意懒怠地抬起眼皮,涣散的瞳孔好一会儿才聚焦到沈无忧身上。 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一改之前的死气沉沉,激动地朝沈无忧大吼大叫,“你走!本宫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给本宫看病!” “还请林答应配合。” 沈无忧仍旧面无表情,要不是顾北宸逼迫,她才不想留在这里。 话音一落。 她便无视了林如意的排斥,将手指轻轻搭在其纤细的手腕上。 “沈卿,情况如何了?”顾北宸上前一步,焦灼询问。 大概是他的演技太好,一众宫妃也都被他蒙骗了过去,只道他是对林如意情深义重。 “单从脉象上看,林答应的身子并无大碍,顶多是血虚亏空,可以调养。” “只是...妇人在身怀六甲期间,还有一种意外情况,把脉是发现不了问题的。” 沈无忧停顿了片刻,正想继续说下去,林如意忽然捂着腹部,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沈无忧,是你害的我,对不对!我就算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对此,沈无忧深感无语。 她既觉得林如意很可笑,又觉得可悲。 可笑的是,林如意在将死之时,还不忘往她身上泼脏水。 而从始至终,她并未主动做过任何一件伤害林如意的事。 人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 一直在利用林如意的人是顾北宸。 顾北宸将其困在深宫之中,让其失去所有光芒,并让其眼睁睁地看着所爱之人走向别的女子。 可这女人直到死,仍旧将无辜的她视为最大的仇敌。 纵林如意曾宠冠后宫,那虚假的浮华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这一生,似乎太过可惜了些。 沈无忧不清楚林如意爱的究竟是顾景炎这个人,还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之中不肯自拔。 在她看来,所有的爱都该是建立在足够的了解之上的。 林如意根本不了解顾景炎。 这种单薄的爱,也许仅仅只是她给自己编造的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的美梦。 “爱妃!” 顾北宸好一会儿才发现林如意断了气,他一把将沈无忧推到一旁,抱着林如意的身体,嚎啕大哭。 林相国和林琛二人则扑通跪地,语音哽咽地控诉起了沈无忧。 “还请皇上为我可怜的幺儿做主!幺儿从不会撒谎,她方才说是沈少卿害死的她,臣寻思着沈少卿肯定不清白!”林相国话落,已然哭得老泪纵横。 林琛也即刻附和道:“沈少卿本就看不惯臣的妹妹,她一定在暗中做了手脚,故意害死了臣的妹妹!” 沈无忧歪着头,静静地看着林家父子俩的这出好戏。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林相国最起码还能为林如意掉上几滴泪,林琛的表现显然要差得多。 他对林如意似乎完全没有感情。 不仅哭不出来,连哀嚎的声音都格外的假。 “沈卿,是不是你害死了朕的爱妃?”顾北宸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林如意,重新将她安置在卧榻之后,这才冷了眼眸,厉声诘问沈无忧。 “臣奉命来给林答应诊脉,才摸着她的脉,她就因过于虚弱而亡故,这事儿和臣没有半点关系,还请圣上明鉴。” “那爱妃为何一口咬定是你害的她?” “臣冤枉,但臣当真不知其中缘由。” 沈无忧很想说,林如意之所以想拉她下水,不过是在嫉妒她能够走进顾景炎的心里。 当然,这种话她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一则有损皇家威仪,再则顾北宸的颜面也会挂不住。 “你还想抵赖?沈无忧,你别以为有战王给你撑腰,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林琛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今日你若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必定会同你不死不休!” “皇上!奴才在鸿胪寺林答应坐过的席间发现了这个!”正当场面胶着不下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持着托盘匆忙走来。 托盘之上,是一颗珠圆玉润的粉色珍珠。 顾北宸拿起托盘上的珍珠,不假思索地道:“这似乎是西域进贡的玫瑰珍珠,朕记得统共有两颗。一颗朕赐给了沈国公,另一颗,朕赐给了惠妃。” “皇上,小心珍珠有毒!”皇后担忧珍珠里藏了毒,忧心忡忡地上前提点了一句。 “来人,验毒。” 顾北宸旋即将手中的粉珍珠交到了太医手中。 太医仔细观察之后,尤为笃定地说道:“启禀皇上,珍珠上下两端的孔洞之中藏了民间最常用以堕胎的黑神散,其中还夹杂着鹤顶红等剧毒物质。量虽少,对于身怀六甲的女子也会造成致命的伤害。” 惠妃深知情况不妙,即刻跪了下去,她指着发髻上的发簪说道:“皇上,臣妾绝没有半点要加害林答应的心思。您赠予臣妾的珍珠,臣妾一直有好好保管!今日还戴在头上,并未丢失。” “哦?” 顾北宸的视线停驻在惠妃的发髻之上,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璇儿,你发髻上哪来的,玫瑰珍珠?” “......” 惠妃看起来像是被顾北宸问懵了,她立刻站起身,跑至梳妆镜前,对镜瞅了好一会儿,才哭丧着脸说道:“臣妾出门前明明戴了那支簪子,并不知簪子上的珍珠什么时候掉的。” “璇儿,玫瑰珍珠整个天越就两颗。你说这颗藏了剧毒的珍珠,会不会就是你掉的那颗?” “臣妾冤枉!臣妾就算是想要加害林答应,也没可能将这么重要的证物留在现场吧!” 惠妃话音一落,小太监又适时补充道:“皇上,珍珠掉落在地缝里,不易发现。奴才是掘了地,才找着的。” “也就是说,嫌犯并非故意将珍珠留在现场,而是一时手误,掉落在了地缝里没有找到。又因为现场人多眼杂,只好先行溜走?”林相国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头头是道地分析了起来。 顾北宸没有回话,转身冷冷地看向沈无忧,“沈卿,朕赐给沈国公的粉珍珠,你可有好生保管?” “臣自然有好生保管。皇上若是不信,臣这就命人回府拿去。” “好,你去。” 顾北宸早就让人将沈无忧妆奁里的粉珍珠盗走,他倒要看看,沈无忧这次该怎么替自己解围。 “追风,劳烦你再跑一趟,让秀儿将粉珍珠拿出。” “可是...” 追风满头冷汗,粉珍珠不是失窃了吗? 秀儿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一模一样的一颗? 还是说,沈无忧是在拖延时间等顾景炎归来... “追风,你快去吧。” “是。”追风无奈答应了下来。 去往国公府的途中恰巧遇上司熤,他即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同司熤说了一遍。 “这小王八羔子,竟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司熤心里憋着气,他担忧自家妹妹会受到波及,便也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漱芳斋。 漱芳斋里。 气氛显得尤为凝重,太后想要为沈无忧美言几句,又不好说得太明显。 毕竟玫瑰珍珠就是最大的证物。 照今日这种情况看。 沈无忧府中的珍珠十有八九也已经不翼而飞。 太后心里很清楚。 顾北宸这一出旨在逼迫顾景炎在沈无忧和司璇之间作取舍。 总之这件事是需要一个人出来顶罪的。 而粉珍珠的持有者,就会成为顶罪的最佳之选。 顾景炎若是选择了沈无忧。 那么司璇势必会被赐死,司熤自然接受不了自家妹妹的无辜枉死,和顾景炎的关系也会越来越远。 顾景炎要是选择了司璇。 沈无忧也会被处决。 不过,太后寻思着以顾北宸对沈无忧的执念,他应该不会赐死她。 而是会借此机会离间顾景炎和沈无忧... 沈无忧见众人默契地保持着缄默,遂又一次开了口:“皇上,臣认为林答应并不是黑神散和鹤顶红致死的。” “哦?太医都已经从爱妃咽喉处验出了少量鹤顶红,你竟说她不是因为鹤顶红而死?” “林答应的真正死因是异位妊娠。简而言之,就是宫腔外妊娠。” 沈无忧说完,又询问着漱芳斋的宫婢,“你们娘娘近段时间可有腹痛,下体淋漓不止的症状?” “娘娘自怀上身孕后身体一直不大好。腹痛是常有的,偶尔要吃止痛药才好。下体淋漓不止大约集中在近两个月,这几日愈发严重。” “这就对了!” 沈无忧点了点头,笃定地说道:“寻常人怀了身孕,断不会频繁出血腹痛。林答应正是因为异位妊娠,才会有这般异常的症状。一般而言,两个月内的异位妊娠,还能治。三个月往上,纵华佗在世,也怕是回天无力。” 第199章 让顾北宸社死! 荒谬!若真是异位妊娠,宫里的太医为何迟迟没有发现?”林相国愤怒地打断了沈无忧。 “这就要问太医是怎么诊治的了。” 沈无忧挑眉,将视线落在了一旁噤若寒蝉的太医们身上。 虽说异位妊娠单从脉象上看不出端倪,但只要说起腹痛流血等症状,基本上所有医者都会起疑。 想必替林如意诊治的太医早就得知了病因,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敢说出口罢了。 “江太医,你来说!” 顾北宸佯装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直截了当地点了江太医的名。 林如意妊娠期间,全是江太医给开的方子,诊的脉。 因此出了事,也需要他站在最前头。 “臣...臣愚钝,并不知林答应患有异位妊娠。林答应的脉象并无异常,此前她确实说过好几次下腹隐痛有酸胀感,且有不规则出血的情况,有些女子胎像不稳,在怀孕初期,也是会出现以上症状的。” 江太医颤颤巍巍地回答道,实际上他早就发现了林如意的问题,也在第一时间告知了顾北宸。 是顾北宸让他隐瞒了林如意的真实病情,且不能对第三个人透露。 现在倒好,东窗事发,倒霉的怕只有他一人! “江太医,可否让我看一眼林答应的看诊记录?”沈无忧停顿了片刻,又一次问道。 “这...” 江太医抬眸瞄了眼顾北宸,见他并无其他反应,只好将看诊记录给沈无忧递去,“林答应的看诊记录全在这里了。一开始,她的腹痛之症不算频繁,只要多卧多躺,便能大大缓解。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断定林答应只是胎像不稳。” 沈无忧没说话,仔细地翻看着手中的册子。 大致浏览了一遍。 她又将册子归还了回去,“江太医,你的册子上明确记录着林答应右侧下腹隐痛酸胀,谷道坠胀感强烈,且伴随着不规则流血,以及腹腔内急性剧烈疼痛。你都记录得这么清楚了,难道还不能分辨出这是异位妊娠的症状?” “......” 江太医小心翼翼地抹了把额上的汗,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沈无忧也没打算刁难太医,毕竟他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转过身,沉声解释道:“一般而言,单边剧烈腹痛多是异位妊娠造成,林答应恰恰是右侧下腹隐痛。皇上要是不信的话,大可让仵作来验证一下,我说的有没有错。” “沈无忧,你可别太过分!我妹妹已经被你害死,难道,你还想让她死无全尸不成!”林琛气愤地指着沈无忧的鼻尖,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我这是在替她找出真正的死因。你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止我找出真相,意在何为?”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字面意思。凶案面前,人人平等。” 沈无忧懒得搭理气急败坏的林琛,她相信这件事并不是他做的,自然也没必要缠着不放。 “林爱卿,稍安勿躁。” 顾北宸给了林琛一记眼神,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就算爱妃是死于异位妊娠,玫瑰珍珠的事你又该如何解释?有没有一种可能,正是珍珠里的黑神散和鹤顶红,加重了爱妃的病情?” “皇上说的也对,只是林答应的症状更像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导致覆膜充血,和服下鹤顶红这种剧毒之物所显现出的症状并不相同。至于黑神散的作用,只针对宫内妊娠,异位妊娠的话,黑神散的用处可以忽略不计。” 沈无忧才说完,林相国又炸了毛,冷声说道:“黑神散这种东西宫里怎么会有?依我看,定是你蓄意下的毒!”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沈无忧没有理会林相国,一脸严肃地询问着漱芳斋的宫婢,“林答应昨日吃了什么?” “娘娘昨天早上喝了一碗南瓜水晶粥,昨日中午说是口淡,只喝了一小盏蜜露,傍晚的时候,吃了皇上亲赐的辣子鸡。” “辣子鸡?”沈无忧勾了勾唇,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寻常身体康健的孕妇吃一点辣并不碍事,但也不能吃辣子鸡这种重麻重辣的东西。 更何况是身体欠佳,还被异位妊娠所扰的林如意? 顾北宸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虽说大部分人仍以为他对林如意情真意切,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如意的真正死因,是顾北宸亲赐的那道辣子鸡。 “宸儿,林氏既是死于异位妊娠,惠妃和沈少卿的嫌疑也该解除了吧?” 太后暗暗地松了口气,她可不希望这件事就这么拖下去,沈无忧身怀有孕,要是被关入了监牢之中,怕是凶多吉少。 “还是先等等吧!惠妃和沈卿若能证明案发现场的玫瑰珍珠不是她们遗落的,才能彻底解除嫌疑。” 顾北宸费了一些心思才想到了离间顾景炎和司熤的法子,他还没等到顾景炎赶回向他求情,自然是不愿意就这么算了。 “皇上,玫瑰珍珠里的黑神散不可能是臣下的。臣是医者,自然很清楚黑神散对异位妊娠毫无作用。” “沈卿,任何事都讲究证据,你若没有证据,眼下仍旧是第一嫌疑人。” “臣有办法可以自证清白!” 沈无忧指着托盘上的玫瑰珍珠,煞有其事地说道:“黑神散的成分有木蓝,野百合等。而木蓝含有一定量的靛蓝成分,触碰过后遇皂水会发黄。臣提议,场上所有人都可以验一验双手,若有指尖发黄者,极有可能接触过黑神散。” “此提议甚好!” 太后还没等顾北宸答话,立马让金钏端来了皂水,她毫不犹豫地拿下甲套,将双手浸在了皂水之中。 紧接着,沈无忧和惠妃二人也将双手浸在皂水之中。 “皇上,您看!臣与惠妃双手并无发黄的迹象,这应该可以证明,臣与惠妃娘娘的清白了吧?” 沈无忧话落,视线悄然停驻在了顾北宸修长的手指上。 “......” 顾北宸被盯得很不自在,那颗珍珠他捏在手里把玩了许久。 他的手若是浸在皂水之中,十有八九是会变色的。 好在,整个漱芳斋里,他仍旧占据着绝对的说话权。 场上也无一人敢让他验证一二。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目前为止并未找到指尖发黄的人。有没有一种可能,行凶者早早地洗干净了双手?” “不太可能,靛蓝附着力挺强的,一时半会儿去除不掉。” 沈无忧话音刚落,殿外便匆匆忙忙跑进来了一个宫婢,“回皇上,惠妃娘娘簪子上掉落的玫瑰珍珠找到了!” “哦?” 顾北宸的脸色很是难看,他早就让人捏碎了那颗珍珠,怎么可能被人找到? 宫婢稍稍调整了呼吸,旋即将手中那颗晶莹剔透的粉色珍珠递了上来。 “我的玫瑰珍珠上有一小道被簪子划过的痕迹,皇上可以亲自验证!”惠妃抢先一步开口。 顾北宸掂量了手中的粉色珍珠,果真发现珍珠上有一道口子。 他抿着唇,将珍珠给惠妃递了去,“爱妃没有怪朕吧?天子犯法与民同罪,朕不过是在例行公事。” “怎么会呢?是臣妾疏忽,不小心遗失了玫瑰珍珠,往后臣妾定当好生保管。” “嗯。” 顾北宸扫了眼惠妃发髻上各色的珠子,再无他话。 在他看来,惠妃确实不蠢,但也绝不是什么聪明之辈。 想来是李公公错把其他粉色的珠子当成了玫瑰珍珠捏碎成齑粉,才会导致这样一场乌龙。 至于沈无忧手中的那一颗,此刻正在托盘中安稳躺着。 无论如何,她都是洗不清嫌疑的。 顾北宸定了定神,就在他准备让人将沈无忧收监之际。 追风快步走进了漱芳斋,他手中高举着一颗质地上乘的粉色珍珠,“沈姑娘,你的珍珠!” “有劳。” 沈无忧连忙接过珍珠,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才笃定说道:“没错,这就是皇上当初亲赐臣父的那颗玫瑰珍珠!” 顾北宸的眉头不由得拧做了一团。 如果说,沈无忧手中这颗珍珠才是真正的玫瑰珍珠,那托盘上那颗,又是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沈无忧行事向来谨慎。 此前她就想到玫瑰珍珠极其珍贵,整个天越仅有两颗。 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赖都赖不掉。 因而不久前。 她特地让秀儿找外头的工匠,打磨了一颗大小相差无几的珍珠,再染上颜色,小心收在了妆奁之中。 而真正的玫瑰珍珠,她仍旧存放在她爹书房密室中的金狮嘴里。 这事儿,只有她和秀儿二人知晓。 两人提前对过暗号,秀儿很清楚什么时候该拿出真的玫瑰珍珠... “皇上,托盘上那颗珍珠依臣看,应当是假的。这若是不比较,倒也看不出端倪。一经比较,托盘上那颗似乎粗糙一些。” 沈无忧指着托盘里的假珍珠,还没歇上一口气,又是一顿输出,“还请皇上严查此事!幕后黑手非要整出一颗假的玫瑰珍珠,其目的很明显,若不是奔着臣来的,想必就是奔着惠妃娘娘来的!” “朕自会严查。”顾北宸咬牙切齿地道。 得知自己被沈无忧给耍了,他气得想要杀人。 可偏偏又不能随意杀人... 司熤瞅着顾北宸这般模样,便知他是想要利用这出闹剧,离间自己和顾景炎的关系。 虽说,他和顾景炎的兄弟情相当牢固。 得知自家妹妹并不会被牺牲的那一刻,心底里满是对沈无忧的感激。 沈无忧暗暗打量着顾北宸黢黑的脸色,总想着让他也吃一回瘪。 她向来睚眦必报。 就算对方是当今圣上,该报的仇她也绝对不会含糊。 少顷,她的视线缓缓移至惠妃脸上。 两人的视线隔空对上之际,她双唇微微翕动,默声说了句“皂水”。 惠妃立刻反应了过来。 她单手捂着太阳穴,身子左右晃了两下,而后“啊”的一声,毫无预兆地朝着身侧端着肥皂水的小太监倒去。 小太监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出。 他已经尽可能地稳住手中水盆,可盆里的水还是不可避免地倾倒了出来。 顾北宸的手恰巧就被皂水所浸染。 他下意识地往后藏了藏自己的手,除却前去搀扶惠妃的宫婢,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发黄的指尖。 第200章 顾景炎扬言要揍孩子 顾北宸尴尬得不知该做些什么,场上本就安静的环境也变得更加诡异。 虽说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就算被人发现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可预估的影响。 可怎么说呢... 干坏事被当场抓包,还是会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这种感觉就像是年幼时爬树上偷鸟蛋被先皇训斥一般难受。 要知道,无论是在谁面前,他向来是端方正直的。 长久以来塑造的形象倏然崩坏,他的心态也开始崩坏。 “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剩下的事皇后你自己看着办。”顾北宸轻咳了一声,甩袖快步离去。 这会子他也顾不上抱着林如意的尸身再秀一次深情,双耳红得好似能滴出血。 “惠妃妹妹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晕了?” 皇后始终觉得惠妃忽然晕厥有些奇怪,司熤率先接过了话茬,“臣妹胆小怯懦,许是紧张到发晕。” “原是如此!” 皇后点了点头,又缓声让太医给惠妃开了几贴安神的方子。 “皇后娘娘,鸿胪寺那边还有要事需要臣去处理,臣告退。” 沈无忧回眸最后看了一眼卧榻之上面色更显灰败的林如意,心底里对顾北宸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可能在顾北宸眼里,林如意不过是一个塑造他深情人设的工具人。 他明知道林如意在他身边度日如年,仍旧为了一己私欲,将她捆在身边,直到她香消玉殒。 当然,沈无忧并不会因此同情临死之前还不忘拉她下水的林如意。 顶多感慨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沈无忧走出漱芳斋,又去了一趟鸿胪寺。 今日顾景炎并未去往鸿胪寺,因此上官乐言全程都提不起兴致。 眼瞅着沈无忧毫发无损地回来。 上官乐言略有些失落地撇了撇嘴,随口问了一句,“本公主听说,你涉嫌谋杀宫妃?按理说,这可是灭满门的大罪,你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逃过罪责的?” “公主这么关心我做什么?”沈无忧反问。 “本公主什么时候关心你了?本公主巴不得你快点死!” “我要是死了,必定化成厉鬼,日日夜夜在你卧榻之侧,诵读着我和王爷日常恩爱的点点滴滴。” “你!” 上官乐言被沈无忧噎了一下,还没想好反驳的说辞,又一次被沈无忧打断,“对了,你去信回去让西陵王放人了没?” “本公主说话算话!为防信鸽被截,接连派出三只,准保有备无患。” “嗯。” 沈无忧点了点头,她只需要确保上官乐言放出了信鸽。 至于信鸽会不会被截,她是一点不担心。 她相信,这些事顾景炎会替她善好后。 这么一想,顾景炎还挺好的。 有他在,最起码她做任何事都不会有后顾之忧。 “沈无忧,你敢不敢再跟本公主赌一次!这一次,本公主绝对不会输!”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公主若是再这么赌下去,西陵的国土城池,迟早会被你输得一干二净。” 沈无忧话落,再没有去理会上官乐言。 意外发现北离那个“巨人”依旧蹲在鸿胪寺竞技场内的笼子里,她心下一软,又一次让人给他拿了一些吃食。 — 深夜,养心殿外。 一个瘦高的男子被一群太监剥得一干二净,经过多番检查后,才被允许穿上衣裳。 等他穿好衣裳被送进养心殿。 顾北宸倏然从龙椅上站起,快步走到他面前,单手掐住了他细长的脖颈,“云弋,连你也准备背叛朕了?!” “皇上,云弋对您忠心耿耿,从未起过反叛之心。” 云弋被顾北宸掐得说不上话,一张脸涨得通红,过高的颧骨加上凹陷的脸颊,显出了一丝病态。 “既然未起过反叛之心,朕让你做的事,你为何不做?”顾北宸冷哼着松开了勒着云弋脖颈的手,冷声质问。 “皇上,那事天理难容,万万别一错再错。” “云弋,你好大的胆子!” 顾北宸怒吼了一声,一脚踹在云弋的膝盖之上。 要不是提前让人检查过云弋身上有无携带毒药。 他有理由怀疑,云弋为了阻止他的计划,会不惜代价毒死他! “云弋自知罪该万死,已然无言面对皇上。今日但求一死,只愿皇上能够收回成命,别再滥杀无辜!” 他今日被急召入宫,就没有想过活着离开。 顾北宸救过他的命,所以他是心甘情愿成为死士的。 只是后来被安排进龙泉山庄后。 他慢慢发现顾北宸的很多观点都是错的。 他很庆幸,自己从未出卖过龙泉山庄的任何人,包括一直散养在外的小师妹。 回想起往事,云弋眼里浮现出了一层水汽。 他很想亲口对师父说一声珍重,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来人,抽了他的手筋。” 顾北宸越想越生气,他一边吩咐着殿中的太监,一边冷言看向云弋,“忤逆朕,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如若你还是不肯为朕办事,朕不介意继续挑断你的脚筋。” 他原以为云弋会在强压之下选择妥协。 结果,云弋还没等他说完,便重重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亡。 “皇上,他似乎是事先服了毒,毒发身亡了。”李公公蹲下身,查探了一下云弋的鼻息,再三确认之后,这才审慎开口。 “死了?” 顾北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连他一手培养的死士都会背叛他! 云弋是,阿水也是! 虽说阿水目前还未做出任何不利他的事,但他看得出来,阿水的心早就背叛他了。 除了这两人,他曾最为在意的父皇,也背叛过他。 当年为了让先皇认可他,他几乎拼尽了全力。 然而他所做的一切,竟还抵不过顾景炎狩猎时随手抓的鹰。 这些年来。 他一直没能忘记先皇一脸欣慰地拍着顾景炎肩膀说的话。 先皇说,顾景炎文韬武略,是天越的福气。 多么可笑的福气啊! 顾景炎什么都没做,就成了人人喜欢的福星。 他每日只睡两个时辰,闲暇时间都在帮先皇处理政事,结果连一句敷衍的夸赞都成了奢望。 除了先皇,太后也从未将他当过亲生儿子。 她眼里,从始至终只有顾景炎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对了,还有死去的林如意。 林如意从始至终,一直深爱着顾景炎,哪怕给了她贵妃的位份,她仍旧对此不屑一顾! “该死!都该死!” 顾北宸心里的防线彻底被击溃,他将桌案上的所有奏折全部扫落在地,猩红的眼眸中却落下颗颗分明的眼泪。 天知道他多么想要赢过顾景炎。 当初顺利登上皇位后,他本以为自己赢得彻底。 可是他在乎的人,依旧还是看不见他! “皇上息怒。”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捡着散落在地的奏折,他很少看到顾北宸发这么大的火,此刻也是相当的忐忑。 “朕也想做个好皇帝,是他们在逼朕!朕最敬爱的母后从没把朕当成儿子,朕疼爱的弟弟视朕为眼中钉肉中刺!” 顾北宸深吸了一口气,颓然地跌坐在龙椅上,“他们一直用尖刀抵着朕的喉咙,朕稍微一疏忽,就会万劫不复。” 一次又一次地被背叛,让他再难以忍受顾景炎的存在。 此刻,他只想着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将这个他曾真心实意护过的弟弟碎尸万段。 “皇上,您没必要和一个死人置气。云弋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死不足惜的。”李公公重新垒放好奏折,缓声劝了一句。 “你去把裴行止叫进宫。” 顾北宸眸色愈发幽暗,他所练的九阴掌之所以一直没能突破大成境界,主要是他不屑用那些歪门邪道速成。 此前他怀疑过沈无忧就是得以助他功力大成的工具人。 然而顾景炎派了那么多人保护她,他根本没办法近身。 为今之计,只能用三百童男童女的血来助自己神功大成了... 选择裴行止替他办这事,应当是较为稳妥的。 林祥睿狡诈,万一有朝一日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他势必万劫不复。 而裴行止和顾景炎因为沈无忧的关系势同水火。 裴行止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他。 再加上邓廖是裴行止生父。 这意味有朝一日,他不需要裴行止的时候,可以拿邓廖当借口,灭了裴家满门。 不过,他并不知晓裴行止此刻的立场仍旧摇摆不定。 除他之外,裴行止还可以投靠独孤璟... — 翌日清晨。 沈无忧刚睡醒,顾景炎已经坐定在她卧榻边静静地看着她。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沈无忧有些不好意思,抬手轻轻扣着脸颊上泛白的口水印。 “怎么还害羞了?”顾景炎哑然失笑,在他眼里,她怎样都好看。 “你太失礼了!咱们还没成婚呢,哪有你这样随意出入我卧房的?” “你也可以随意出入本王的卧房,很公平,不是吗?” 顾景炎似乎是习惯了有沈无忧的日子,这段时间他晚上只要离了她,必定会失眠。 “我才不去呢...” 沈无忧快速披上外套,就见顾景炎沉了脸,极为沉重地说:“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 “你二师兄昨夜死于养心殿,听说是事先服毒而亡。” “二师兄死了?”沈无忧彻底愣住了,她只见过云弋一次,现在回想起来,连对他的长相都是有些模糊的。 可听到自家师兄亡故,还是会因此而难过。 “为什么?顾北宸为什么要杀我师兄?师兄不是他培养出来的死士?” “据说是你师兄拒绝了他提出的要求,服毒自杀。” “什么要求?” “不知。”顾景炎安插的人昨夜就在养心殿外值守,尽管全程都在场,仍旧没有听到顾北宸打算做什么。 “顾北宸一定是提出了什么丧心病狂的要求,我师兄不肯昧着良心做事。”沈无忧并不是很了解云弋,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 但从上回他身受重伤仍旧一声不吭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一个极其擅于隐忍的人。 想要将一个擅隐忍的人逼上绝路,绝对是触及了底线。 “昨夜裴行止也被紧急召唤进了养心殿,另外皇兄还命人毒杀阿水。只不过,阿水并未暴毙身亡,被醉佛楼里一个擅医的客人所救,成了哑巴。” “顾北宸找裴行止做什么?还有,阿水不也是他的死士吗?” “他应当是将云弋没有完成的任务,转交给了裴行止。至于阿水,线索太少,就目前来看,他可能是因为阿水一直念着本王,嫉妒心作祟吧。” “那你要去看看阿水吗?”沈无忧问道。 “本王去看她做什么?总不能因为她喜欢本王,本王就必须对她和颜悦色吧?不过,她到底是醉佛楼的人,本王已经请了大夫为她医治。” 顾景炎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你不许多想。本王和阿水清清白白,要是胡乱吃醋,本王就把她杀了。” 沈无忧哑然失笑:“我没有多想...她好好的,你杀她做什么?” 感情本就是不能控制的。 总不能因为别的女子喜欢上顾景炎,她就要大开杀戒吧? 只要顾景炎不去沾花惹草,她都可以不去过问。 顾景炎眸色温和,旋即改了口,“你说不杀就不杀。” “王爷,我总感觉顾北宸迟早会对你下手。你要是无意和他抢皇位,咱们不如带着太后一道,远走高飞吧。” 沈无忧仔细考虑过了,两人真要打起来,势必死伤无数。 况且顾北宸的三万护卫军可不好对付,也许离开才是最为正确的出路。 “再等一两个月,咱们总之要走的。你若留在京都城内,肚子绝对藏不住。” “嗯!” 沈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顾北宸的人品是不太好,但就目前来看,确实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他只要不残害黎民百姓就行。” “但愿吧。” 顾景炎不像沈无忧这样乐观,他太了解顾北宸了。 顾北宸都已经得到皇位,他也交出兵权,太子册和太子印。 按理说,这一切都该尽早结束才是。 然而顾北宸对他的嫉妒并没有因此而消减。 他就算远离了京都城,往后怕也是要带着沈无忧隐姓埋名一辈子... 沉默片刻后。 顾景炎抬手轻抚着沈无忧已经开始显怀的孕肚,缓声问道:“这几日还会难受吗?” “好些了。” “这臭小子,闹了你好几个月。等你生下来,本王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不介意给孩子换个爹。”沈无忧总担心顾景炎不会疼孩子,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扬言要揍孩子。 顾景炎撇了撇嘴,小声说道:“本王这是在给你出气。” “不成。往后不论孩子犯了多大的错,你都不能打人。” “那本王若是犯了错,你可会揍本王?” “会!” 沈无忧点头,顾景炎看上去很扛揍,多打几顿都不打紧。 “...在你心里,孩子比本王重要,秀儿也比本王重要,甚至连大白都比本王重要,是吧?”顾景炎愈发不满,他其实很想成为她的唯一。 只是这并不现实,有了孩子之后,他又怎么可能会是唯一。 “别扯那些没用的!” 沈无忧发现顾景炎又要开始撒娇,连忙打断了他,“你一会儿陪我去一趟裴府,我想弄清楚顾北宸找裴行止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第201章 顾景炎沈无忧打算造反? 顾景炎仍旧很纠结自己的家庭地位,不过他还是趁着性子,顺着沈无忧的话茬问道:“你打算怎么逼出裴行止的真话?乖乖粉?” 沈无忧仔细思索后答:“乖乖粉对于定力强的人没有效用,对裴行止用可能会被他发觉,我打算对苏墨玉用。” “现在去?” 顾景炎本打算是给自己留点时间筹备二人的婚事,沈无忧都开了口,他是一定要陪着的。 “我想再睡半个时辰。” “怕是不行。本王这几日比较忙,你真要去,现在就该起了。” “你在忙什么?”沈无忧也发现了,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着顾景炎一面。 “婚期已近,还有许多事需要本王去准备。” “没必要那么麻烦的,一切从简吧。” 沈无忧清楚,大家对二婚女子都是有些偏见的。 她要是再这么大张旗鼓办婚事,指不定婚后第二天,她就会成为全京都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怎么行?” 顾景炎是打算大力操办两人的婚事的,沈无忧算是二婚,他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以战王妃的身份嫁进来。 只要给足她底气,她就不会听到坊间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 又或者说。 只要他给足了她爱意或者其他女子艳羡的排场,众人原先对她的偏见也能化为羡慕或者嫉妒。 “婚事不需要你操心,你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赶紧起来。”顾景炎没有给沈无忧讨价还价的机会,不容商榷地说。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沈无忧明白顾景炎的想法,她是觉得婚礼没必要搞得太隆重,但还是会因为他的心意而感动。 “又是口头说说?”顾景炎颇有些傲娇地问。 沈无忧下了榻,本打算亲他一下,结果太过高估自己的身高,没碰着他的唇,只亲吻到了他的喉结。 顾景炎下意识地向后仰着身体,这个地方太敏感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子的喉结都会这么敏感。 最起码,他是这样的。 沈无忧一亲他这儿,他就想把她摁在床上做... “别亲这里。” 顾景炎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衣摆,因为忽然的情动而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 “这里...很脆弱。” 顾景炎说话的时候,连嘴角都在用力。 仿佛稍微松懈一些。 体内的欲火就将喷薄而出。 他可能是憋太久了。 导致他的身体一直处于极度饥渴,或者说,是极度燥热的状态。 所以,每次他看到她,总想和她做些什么... 沈无忧不是很满意他的回答,随手戳了戳他凸起的喉结,“我又不杀你,碰一下怎么了?” “很痒。”顾景炎攥住了沈无忧作乱的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多想将他扑倒。 沈无忧完全没有发现顾景炎的异样,笑着说道:“你忍一下。” “......” 顾景炎点了点头,心下却在寻思着,往后她要是在卧榻上喊累,他也让她忍一下。 礼尚往来,倒也公平...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好一会儿,沈无忧才发现顾景炎看她的眼神极具攻击性和侵略性,就好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 “好看。” 顾景炎强行挪开视线,再这么看下去,他的定力迟早被欲望击碎。 目光触及她微凸的腹部,他的忧虑又一次浮上心头。 陈岁说过,如若男方的骨架较大,女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也会比较大。 生孩子的时候或许会遭很多罪。 顾景炎很怕她出事。 早知道女子分娩这么艰难,他宁可不要孩子的。 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管住她的嘴。 孕期最好还是少吃一些。 “无忧,你近期食欲如何?”顾景炎试探性地问。 “挺好的,比以前能吃了许多。” “...别吃撑了,对身体不好。” 听沈无忧说食欲变好,顾景炎更担心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虽说她的胳膊还是很纤细。 隐匿在裙子下面的双腿想必也是依旧纤细。 甚至于他的一只手就能握住她的大腿。 只是...她的胸似乎比原先更大了。 腰上也长了些肉。 再这么下去,不知道孩子会长多大... “无忧,还是少吃点。” “我很胖吗?”沈无忧从未听过这么不合理的请求,疑惑地问。 “不会,刚刚好。” 顾景炎并未在这件事上纠结,等她穿好衣裳,便和她一起,从偏门潜进了裴府东院。 身为武将之中的领军人物,裴行止自然是不可能缺席鸿胪寺的每场比试。 就算不上场,他也可以当评委。 哪怕胳膊的伤还没好全,他依旧没有放弃这个露脸的机会。 然而,今天他却一直待在东院里和苏墨玉二人大门紧闭。 “昨夜顾北宸究竟对裴行止说了些什么?我总感觉他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沈无忧藏于苏墨玉隔壁的卧房,趴在墙上听了大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本王已经派人全程盯着裴行止,咱们就算不知道这两人之间说了什么,裴行止的一举一动,本王的人全能监视到。” “要不,去问问宝珠?” 沈无忧深知顾景炎手头还有很多事,也不好杵在这儿浪费时间。 “嗯。” 顾景炎点了点头,旋即又带着沈无忧去往了裴府南院。 “王爷,你为什么连宝珠住在哪里都这么清楚?”沈无忧更加疑惑了,难不成顾景炎一直在监视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皇兄最有可能重用的人就是裴行止,在他看来,本王有必杀裴行止的理由,反向来说,裴行止为了保命绝对会听他的。这么重要的人物,本王自然得盯紧点。” “那...你可有在国公府安插自己的眼线?”沈无忧随口问道。 “用钱贿赂算不算?” 顾景炎倒是没有在国公府安插眼线,但是为了让众人叫他一声姑爷,他确实花了不少银子。 “顾景炎!你莫不是想着监视我?” 沈无忧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几日除了不会说话的大白,国公府上下都在夸顾景炎。 就连此前对顾景炎意见颇深的鲁达也开始转变了态度。 “天地良心!本王监视你做什么?本王甚至都不清楚你和江晴雪共浴时做了什么。”一想起这事儿,顾景炎更酸了。 等他名正言顺后,每天都要抱着她一起洗。 “又吃醋了?”沈无忧算是发现了,顾景炎是真的很在意她和别人共浴过。 “先去找宝珠吧!” 顾景炎并没有承认自己在吃醋,总是吃醋的话,未免太过小心眼。 “以后,我只和你共浴。” 沈无忧本想着给足顾景炎安全感,殊不知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无比后悔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顾景炎人前正经,在她面前却像是一头喂不饱的永远都有着无穷无尽欲望的饿狼。 这导致往后他们每次共浴,都要花上好几个时辰,以她腰酸腿软,声音哭到嘶哑而告终... 裴府南院,宝珠一人正坐在梳妆镜前,试着各式头钗。 自她怀上身孕被抬为裴行止的妾室。 吃穿用度都比之前好了不少。 眼下她就像个暴发户似的,每日出门前都必须精心打扮,恨不得将所有珠钗全部戴头上。 “小怜,去给我拿些吃的。” 她一边描着眉,一边往门外喊了一嘴。 见状,沈无忧随手往窗洞里撒了一把迷药,等宝珠意识涣散之际,便同顾景炎一道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你们是?” 宝珠听闻动静,缓缓转过身。 此刻她完全看不清来人是谁,看什么都带着极为严重的重影。 沈无忧并未答话,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小包乖乖粉,往宝珠的方向轻轻一吹。 不一会儿。 宝珠的动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呆滞,双眼也更加无神。 沈无忧见时机成熟,开门见山地问:“宝珠,昨夜圣上传唤裴行止入宫觐见,这事你可知晓?” “我知道的。” “那你可知圣上交代给了裴行止什么任务?” “将军未曾跟我说起,我偷偷听到他和苏墨玉说,圣上要他找来三百童男童女,还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三百童男童女?圣上可有说为何要找这么多孩童?”沈无忧心下有了不好的猜测,但还是心存侥幸,寄希望顾北宸不要滥杀无辜。 “圣上似乎没说,将军猜测圣上是打算杀了三百童男童女,以练神功。” 听宝珠这么一说,沈无忧和顾景炎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他们被顾北宸一逼再逼的情况下,之所以不选择造反,是因为顾北宸迄今为止,还算得上一个明君。 可他要是这样滥杀无辜,他们似乎再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沈无忧蹙着眉头,接着询问着宝珠,“你可知裴行止会去何处寻觅童男童女?” “将军很挣扎很痛苦,他一直在对苏墨玉说,不想滥杀无辜。他也许会让人抓小乞丐,苏墨玉是这么提议的。” “难道,乞丐就不是人了?” 沈无忧气愤地攥紧了拳头,这一刻,她对顾北宸的厌恶已然达到了顶点。 “别生气,现在阻止还来得及。” 顾景炎安抚好沈无忧的情绪,旋即开口询问着宝珠,“前几日,裴府可曾出现什么陌生人?” “有。” “那人是谁?” “好像是宫里的公公,名叫邓廖。他说他是将军的生父,还让将军去找林相国,跟着林相国一道为北离燕王办事。” “裴行止可答应了?” “答应了。” 宝珠点了点头,补充说道:“将军私底下跟我说,让我别操心这些事。他说燕王和圣上之间,只要有一个屹立不倒,他这株墙头草就能一直活着。” “他对自己的定位倒是挺清晰!” 沈无忧冷嗤出声,同时她也很庆幸及时发现了裴行止的真面目。 要是二人有了孩子之后,她才觉醒。 那时候的她势必会左右为难,痛不欲生... “走吧!这事本王会妥善处理,三百孩童短期内暂时没那么容易召集,本王会在皇兄准备杀人之前阻止这事的发生,眼下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嗯。”沈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北宸毕竟是一国之君,想要造反,谈何容易? 她不希望顾景炎为了造反而去冒险。 如若不是胜券在握,她还真是不敢让他轻易动手。 “本王还有事要忙,你切记别再和任何人比试。王莽那小子就是太过自负,比试场上被北离武士打断了几根肋骨。”两人出了裴府后,顾景炎不甚放心地叮嘱着沈无忧。 “我知道的。” 沈无忧今日原想告假不去鸿胪寺,不过她还有个问题想要找惠妃问个清楚,还是有必要亲自去一趟。 第202章 玫瑰珍珠的秘密 沈无忧抵达鸿胪寺的时候,惠妃正兴致缺缺地准备离席。 见沈无忧向她走来。 她即刻展开笑颜,迎了上去,“沈少卿,本宫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呢!” “娘娘找我?” “兄长同本宫提过,说是你手里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玫瑰珍珠,他还让本宫去内务府查探了一番。” “娘娘可有收获?” “你随本宫来。”惠妃抓住了沈无忧的手,淡淡地道。 “去哪儿?” “官房。”惠妃无奈地解释道:“本宫身边除了两个贴身丫鬟,再无信得过的人。这些话不能让外人听到,只能委屈你随本宫去一趟官房了。” “...好吧。” 沈无忧前几年倒是会约上秀儿或者江晴雪一起如厕,不过她还是头一回同宫妃一道如厕,这种感觉还挺奇怪的。 说起来,这应当算得上是大不敬。 好在顾北宸今日并没有来鸿胪寺,这种芝麻大点的小事,下头的人也不会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官房后。 惠妃这才沉着脸,压低了声道:“内务府的册子上记录着,玫瑰珍珠的产地在西域,大致位置是天山下的赛里木湖。” “西域当真只进贡了两颗玫瑰珍珠?还有玫瑰珍珠的产地当真是赛里木湖?” 沈无忧幼时曾听父亲说过西域那边的风土人情,赛里木湖从未传出过盛产玫瑰珍珠的传闻。 会不会内务府记错了? “内务府一般不会出这样的纰漏。”惠妃摇了摇头。 “我就是觉得奇怪,娘娘和国公府收到了一模一样的玫瑰珍珠,究竟是巧合,还是圣上有意为之。” “也许不是巧合。” 惠妃思索了片刻,接着说道:“兄长素来与战王交好,沈国公也算得上是战王的邻居。圣上估计在战王上一次大获全胜的时候,就已经起了疑心,担心沈国公和兄长全部站在战王这边。” “所以从一开始,圣上就生出了离间的心思,打算用差不多的手段,迫使王爷在我爹和司将军之中二选一?” 沈无忧觉得这个猜测应该是最为接近顾北宸的意图,保险起见,她再度问道:“圣上赐予你玫瑰珍珠的时间点可是在王爷平定西藩战乱之后?” “正是!” “那这么看来,圣上早就起了疑虑。” “沈少卿,你说本宫现在该如何做?圣上为了离间,甚至不惜牺牲掉了他最宠爱的林如意。他的计划落空,本宫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 “娘娘稍安勿躁,你的处境暂时还是安全的。”沈无忧如是说道。 “为何?圣上素来心狠,他曾亲手毒害过本宫腹中孩儿。本宫一直以为是林如意搞的鬼,直到发现林如意喜欢的人是战王,本宫才知自己这是大错特错。” “圣上暂时不会动你,此次他挑拨失败,司熤将军心里肯定会生出一根刺。你若再有什么闪失,他岂不是将司熤将军直接给推到王爷阵营之中?暗地里站队还好对付,明面上站队便意味着板上钉钉,最起码,他在功力大成之前不会这么冒险。” “你这么说的话,本宫就放心了。”惠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对顾北宸早就没了感情,还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同顾北宸和离呢。 “娘娘在宫中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或者身体不适,可以让人来找国公府找我。” “多谢。” 惠妃点了点头,临出官房之前,还不忘补充道:“以后私下无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司璇。我在深宫待久了,竟是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皇后人是不错,可她太一根筋儿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圣上死心塌地。”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在我看来,圣上甚至连萝卜青菜都比不上,充其量就是一根又脏又臭的搅屎棍。”早几年,惠妃对顾北宸还有些真心,历经丧子之痛后,她已然心灰意冷。 “娘娘隔墙有耳,不论在哪,切记谨言慎行。” 沈无忧对惠妃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只是她这般口无遮拦,在这深宫之中终究不合适。 “沈少卿,你是不是还没到十八岁?” “快了。” “还没到十八岁的小屁孩,怎么就能这么稳重呢?”惠妃觉得这深宫是够磨炼人的了,不成想,宫外的沈无忧竟也显出了超脱年纪的成熟。 “大概是先经历了父兄遇险,而后又经历了婆家和丈夫的双重背刺,必须时刻小心才能活下来吧。”沈无忧轻描淡写地道。 事实上,她也不记得自己的性格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的。 或许是在她母亲撒手人寰的时候,或许是在她听闻父兄遇险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她身陷裴府这样的虎穴狼窝中,被一点点打磨掉身上所有的棱角... 走出官房后,沈无忧很快收拾了情绪,径自去找了上官乐言。 上官乐言睨了一眼沈无忧,语气不善地道:“你又来找本公主做什么?本公主可不想听你是怎么勾引的景炎哥哥!” “赛里木湖现在算不算是西陵的管辖区域?” “是。赛里木湖近几年盛产白色珍珠,有许多珠农常年在那里劳作。” “只有白色珍珠?”沈无忧又问。 “是呀!” “那赛里木湖附近,有没有盛产有色珍珠的?” “真龙湖盛产有色珍珠,只可惜大部分珍珠色泽很杂,一年到头,能出个一两颗纯天然的有色珍珠已经不错了。” “真龙湖。” 沈无忧总感觉这个名字怪怪的,她父亲给她留下的线索就是玫瑰珍珠。 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父亲给她留下这个线索的原因。 直到听闻“真龙湖”三个字,她才隐约找到了些许头绪。 正如惠妃所说,顾北宸在赐下珍珠的时候,就是存了离间的心思。 至于她父亲将珍珠作为线索。 很有可能是因为珍珠的产地真龙湖。 会不会是她父亲将什么重要线索藏在了真龙湖里? 上官乐言寄希望从沈无忧听到那些顾景炎对她很不好的话,这会子连眼睛都亮了几分,“沈无忧,你忽然问起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景炎哥哥都没有给你买过珠宝首饰,这些东西都得你自己买?” “你也知道,我和王爷很快就要成婚了。我是打算打造个十来套有色珍珠的首饰,珍珠嫌贵气,我自然是不嫌多的。当然,这个钱可不需要我来付,等我选定了,再由他付钱。他之前和我吵过一架,你可知是为了什么事?” “什么事?” “他非要我花他的钱,我不习惯,他就开始跟我闹脾气。” “啊!”上官乐言被沈无忧气得大叫出声,“你是不是有毛病?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来气我!” “我说的是事实。”沈无忧勾了勾唇,这个七公主还真是挺好忽悠的。 她之所以敢堂而皇之跑来问上官乐言,就是因为上官乐言没什么脑子。 问到关键信息后,她只要随便扯上几句,上官乐言的思路便会彻底被她带偏。 “沈无忧,你真的是全天下最最最最最讨厌的人!水性杨花,落花流水!臭女人!”上官乐言一想到顾景炎还会求着沈无忧花钱,心里更酸了。 “谁告诉你落花流水是这么用的?该不会是你们西陵那个徒有虚名的智多星鸠摩大师教的吧?” “本公主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轮得着你在本公主面前指手画脚?!”上官乐言话音未落,才发现鸠摩又一次不知所踪。 “公主,长点心吧!” 沈无忧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走开。 第203章 顾景炎再次惹恼沈无忧 上官乐言虽然没什么脑子,但到底是在宫里混迹了这么多年。 沈无忧的言下之意她是能够听懂一二的。 “鸠摩?” 上官乐言抿着唇,视线一遍又一遍地环顾着周边席位。 她找了好一会儿。 才发现鸠摩和独孤璟一前一后从官房的方向走出。 “奇怪...鸠摩该不会投奔了燕王吧...” 上官乐言留了个心思,她仔细考虑了一下,她手中并无实权。 就算鸠摩存有异心,应该也不会害她。 她身上唯一一件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世上仅存的一株双花兰。 这么看来,她一定要保管好双花兰才是。 最起码,在鸠摩的嫌疑还没有解除之前,不能让鸠摩碰到双花兰... 沈无忧问到关键信息,急着回去将这事儿告诉顾景炎,无意间瞥见场地角落里的铁笼里双脚溃烂,浑身满是苍蝇臭虫的巨人。 她又一次驻足停下。 这巨人看上去实在可怜,生而为人,却连最起码的人权都没有。 他的自尊就好像是北离权贵们的踩脚布一样,任何人都能上前践踏两脚。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沈无忧转身从鸿胪寺后厨拿了一盘热腾腾的什锦饭给他送去,“饿了吧?暂时就这些东西,你将就着吃。” 巨人一脸防备地看着沈无忧,见她面色和善,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他伤痕累累的胳膊伸出铁笼外,接过了沈无忧递来的饭碗。 “这两个鸡腿也是给你的。” 紧接着,沈无忧又给他递去了两个鸡腿。 “......” 巨人一言不发地盯着沈无忧,他有些局促地将自己脏污的手在衣服上反复擦拭,这才小心翼翼接过沈无忧手中的鸡腿。 “姐姐,谢谢。” “不客气。” 沈无忧大致估算着巨人的年龄,他应该有二三十岁了,不过以他的心智,叫她一声姐姐也没什么不妥。 “你叫什么名字?” “黑狗。” “...狗怎么能作为人名呢?你要是不嫌弃,我以后叫你黑曜。” “黑曜是什么?” “黑曜是一种常见的火山琉璃,色泽呈黑亮色,质地坚硬,可以用来制作锋利的利刃和箭头。”沈无忧耐心地解释道。 她很少会有这样对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的一面,大概是因为那些自以为是的智者心里头总有着数不清的弯弯绕绕。 而眼前的巨人,心里干净又纯粹。 “黑曜...我是黑曜,谢谢姐姐。”巨人露出了森森白牙,笑起来颇有些渗人。 沈无忧身边的鸿胪寺官员见状,连忙将她拉远了一些,“沈少卿,你可千万注意安全。你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战王势必要迁怒整个鸿胪寺。” “我没事。” 沈无忧淡然浅笑,她看到的并不是眼前这个巨人有多可怖,她看到的是巨人眼里噙着的久久不肯落下来的眼泪。 “无忧,你小心些。” 顾景炎忙完手头的事赶过来的时候,恰巧看到沈无忧在铁笼面前杵着。 他下意识地将她护在怀里,沉声说道:“你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清楚?离那么近,万一被误伤了怎么办?” “我下次会注意。” 沈无忧很快回过神,扯开了话题,“对了,我今天了解到我爹留下来的玫瑰珍珠和惠妃手中的那颗产于天山下赛里木湖边上的真龙湖。惠妃说内务府登记的产地是赛里木湖,这么推算的话,顾北宸应当是不清楚玫瑰珍珠的原产地是真龙湖。” “你的意思是,沈国公给你留下这颗珍珠别有用意,真相也许就藏匿在真龙湖里?” “我感觉是。顾北宸的算计和我爹将珍珠留作线索,应该是两码事。” “本王的人刚好有一部分留在西陵边境地带,到时候让他们去真龙湖一探究竟。” “嗯。”沈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算是发现了,不论做什么事,有了顾景炎的帮助,都会变得容易很多。 要不是有他在,她起码得花上大半年的功夫,才能探寻到真龙湖里藏着的秘密。 “对了,你再帮我一个忙,行吗?”沈无忧又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看向顾景炎。 “你是想让本王让人照看一下你二师兄的家人?” “嗯!” “本王早就调查过了,你的二师兄是孤儿,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皇兄的死士了。除了师门中人,他再无其他牵挂。” “我总感觉他是因我而死,还想着替他照顾好家人。没成想,二师兄的身世这样令人唏嘘。” “这和你无关。皇兄的心肠本就是硬的,不论为他做多少事,只要失去利用价值,终有一死。” “你们皇家人都这么爱养死士的吗?”沈无忧对此很是不解。 “父皇曾给本王养了一支精英卫,本王给遣散了。” “为何?” “本王从不亏待跟着本王的人,只有遣散他们,他们才能正常娶妻生子。一般而言,死士都是朝不保夕的,他们为了不连累妻儿,大部分都会选择孤身一人。” “那你还怪好的。”沈无忧觉得,顾景炎比顾北宸更适合称帝。 他看上去虽极度冷漠,实际上却长了一颗仁慈的心。 “走,今晚去醉仙楼吃。” “为何?” “醉仙楼也是本王名下的产业,所有厨子都是从各地大浪淘沙淘来的。这么好的资源,自然需要充分利用。” “说的也是。” 沈无忧最近的胃口变得格外的好,听到大吃一顿,心情瞬间明媚。 国公府的主厨手艺也很是不错。 不过每天吃每天吃,她早就吃腻了。 然而让她大失所望的是。 顾景炎甚至不肯给她点菜的机会,就自作主张地点了十道纯素菜。 看着桌上的一片绿。 沈无忧瞬间没了食欲,“我要吃红肉,这些清汤寡水的,最近不爱吃。” “少吃点,多吃菜对身体好。” “可是我吃不下。” 沈无忧格外馋醉仙楼的三杯鸡和蒜泥白肉,见顾景炎默声吃着菜,她忙伸手招来了店小二,“小二,再来一份三杯鸡和一份蒜泥白肉,再加一碗香稻米饭。” “得嘞。”店小二笑着答应着。 顾景炎暗暗叹了口气,她这么吃下去,肚子要是过大可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无忧竟丝毫不担心分娩问题,他这段时间却被这事儿折磨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听说,分娩对于女子来说,就如同一道鬼门关。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这样小心翼翼,半点不敢疏忽。 上菜后。 沈无忧直接将蒜泥白肉淋在米饭上,拌好后大口大口地享用着。 “无忧,少吃点。” “可是我真的很饿,也许是宝宝想吃。” “会长肉。” “我好像是吃不胖的体质,多吃点没事。” “你看看你的腰,都长了多少肉了?”顾景炎有些着急了,他不好说吃太胖不利分娩的事,怕影响她心情,只好自以为很委婉地补了一句。 沈无忧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 好像只是长了一点点肉,穿上衣裳根本看不出来。 顾景炎有必要对她这么严格? “好吧,我不吃了。” 沈无忧放下筷子,她不想因为这么小的事情而生气,少吃一口就少吃一口吧。 大不了一会儿回去让国公府后厨给她加餐。 “未来几个月,本王会陪你吃素,每天都会陪着你用膳。” “...也不用每天陪着吧?” “你吃什么,本王就吃什么。”顾景炎也不喜欢吃太素,但是他觉得,不能让她一个人熬着,陪她一起的话,也许她的心情会好一点。 “为什么非要这样没苦硬吃?” “偶尔吃点素,对身体好。你放心,本王会请专业的师傅替你调配好一日三餐。” “你觉不觉得,你的控制欲挺强的?” 沈无忧已经有些不开心了,她不清楚顾景炎为什么非要这么严格。 明明他更喜欢肉一点的自己,却非要她再瘦一点。 “其他事都可以依你。” “今天不是很喜欢你。”沈无忧起身,气呼呼出了醉仙楼。 醉仙楼的菜肴是出了名的好吃,她寻思着她很可能是第一个闷闷不乐从醉仙楼走出的客人。 顾景炎对此颇有些头疼。 他让追风跟在沈无忧身后,自己则起身进了醉仙楼后厨,探讨着如何将素菜做出肉味儿,并且色香味俱全。 第204章 顾景炎半夜哄媳妇 夜阑人静,国公府。 沈无忧睡到半夜,忽然被饿醒。 回想起顾景炎莫名其妙的态度,她的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 “挑三拣四,不可理喻!” 沈无忧越想越气,抱着枕头一阵捶。 顾景炎挨了几下,一个激灵也给吓醒了。 “怎...怎么了?” “谁让你上我的卧榻?我说了,我今天不喜欢你。”沈无忧摸黑爬了起来,刚才因为太过生气,又或者顾景炎刻意收敛了气息,她还真没有发现他在她卧榻上。 “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顾景炎的脸被她揍了好几下,颧骨处略有些刺痛,他此刻也已经彻底清醒,跟着起身,缓声问道:“方才可是做梦了?” “你走!” “梦到什么了?”顾景炎不依不饶,握住她的手,替她揉了揉。 她刚才打人用了那么大的力气,不知道手疼不疼... “顾景炎,你烦死人了!” 沈无忧饿得心情烦躁,若是掌了灯,看见顾景炎那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她兴许会消气。 可惜卧房里黑漆漆一片,完全看不着他的脸。 顾景炎认定了沈无忧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耐着性子道:“梦里本王欺负你了?虽说梦里的事不能当真,但本王还是得向你道歉。是本王不好,让你睡到半夜还被气醒。” “你少来这一套。” 沈无忧用力抽出了被他紧握住的手,还想着将他赶下榻,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 “饿了?” 顾景炎后知后觉,他这才意识到沈无忧是因为他限制她的饮食而生气。 又或者,是那句“你看看你的腰,都长了多少肉了”... 他蹙着眉,现在也有些后悔。 当时太着急了,说话说得重了。 女子都不喜欢被人说胖,他那样的表达方式,她肯定会误会。 “顾景炎,你快走!看到你就烦。” 沈无忧恼羞成怒,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本王去去就回。”顾景炎寻思着现在解释还不如来些实际行动,披上外衣后便匆匆去了一趟醉仙楼。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他又摸黑进了沈无忧的卧房。 他先是掌了灯,再又将她白天心心念念的三杯鸡和蒜泥白肉端到了她面前,“先来吃点再睡。” 沈无忧瞄了一眼,即刻又气呼呼背过身,“不想吃。” “无忧,本王不是嫌你胖,你很好看,一直都很好看。” “你分明就是在嫌弃我!我又不需要你养着,我吃我的,你管我做什么?” “越说越离谱了。” 顾景炎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是担心她会时时刻刻惦念着,惹得她心慌。 见她真的生了气,只好和盘托出,“陈岁说过,本王的骨架很大。万一孩子的体型随本王,到时候你分娩的时候很可能会遇上一些麻烦。现在开始控制饮食,也是在规避风险。” 沈无忧听了他的解释,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但还是很郁闷。 顾景炎有时候太扫兴了,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影响她的心情。 “我很胖吗?” “不胖,一点也不。” 顾景炎趁机,赶紧喂了她一口,她看着送到嘴边的红肉,下意识地咬了下来。 吃完又开始发火,“白天的时候你说的,说我腰粗。” “没有...本王不是这个意思。”顾景炎一边解释,一边继续投喂。 他其实觉得她现在的样子挺可爱的,明明还在生气,嘴巴倒是一点不含糊,他喂什么,她就吃什么。 “你这人忒没良心!谁怀孕不长肉的?有本事,你自己生啊。” “是,本王知错了。” 顾景炎接连道歉了好多遍,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沈无忧好像已经不生气了,之所以一直在念叨,似乎是为了继续吃... 他觉得大半夜的,这两盘荤菜下去,肯定不太好。 深思熟虑之下。 他还是一口气将剩下的一半全部吃光。 “......” 沈无忧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知道控制饮食的,但你也不能管太紧。我从小就不爱被人管着,不然我会有很严重的逆反心理。” “今天算是破例一次,明天你还是需要按照本王请的厨子,严格安排一日三餐。” “我以后再也不怀了。” “嗯。”顾景炎也不想要再体验一次了,他太怕她出事了。 有没有孩子对他来说,关系不大。 “我想喝酸梅汁,这个不长肉吧?”沈无忧没吃饱,坐在床上双腿抱膝,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等一下,本王给你弄。” “嗯嗯!” 沈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时候人还真的挺奇怪的,之前她并不是很爱吃红肉。 身怀有孕之后,口味都变了。 有时候大半夜的,满脑子全是之前不爱吃,现在却馋得不行的各色菜肴。 她躺在卧榻之上,静静地等着顾景炎。 昏昏欲睡之际。 他终于带着酸梅汁归来。 沈无忧尝了一口,小声说道:“谢谢,但是凉的更好喝。” “不准喝凉的。” “......”沈无忧默默叹了口气,他似乎就是这么强势,说一百遍也没用。 看在他是一片好心的份上,就忍一下好了。 “顾景炎,我的腰很粗吗?” “......” 顾景炎没想到折腾了这么久,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上。 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着。 这会子怎么说都有可能继续踩雷,要不换个方式好了。 他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又魅惑,“吃多了难消食,可需要本王帮你活动活动筋骨?又或者,做些别的?” “不用!” 沈无忧连连摇头,随手拍了拍边上的枕头,“你去把灯熄了,快躺下睡吧。” “嗯。”顾景炎熄了灯,重新躺回了她身边。 他很少会看到沈无忧这样稚嫩活泼的一面,她可能背负得太多,大部分时间都是警惕沉稳的。 但事实上,他更希望她不用这样步步小心。 他可以照顾好她保护好她,只不过她似乎从来都不会过分依赖他... 第205章 顾景炎目睹沈无忧齐昀独处 翌日清晨,天光大白。 沈无忧转醒的时候,身侧床位已经空了。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用过早膳,北离那位病恹恹的四皇子便登了门。 沈无忧让管家将齐昀请进后院,淡淡地问:“南王可是问明白了?” 齐昀今日看起来还算是挺精神的。 目光矍铄,看得出来昨晚应该是休息得还不错。 就是脸色还是过于苍白... 齐昀轻咳了两声,而后收拢折扇,坐在沈无忧对面,兀自斟了杯茶,“沈姑娘,这般机密事要是不是去书房说更合适?院子里人多眼杂,怕是不便多谈。” “府上都是自己人。” 沈无忧已经事先让人排查过,她的后院绝对藏不了人。 至于为何非要坐在院子里。 无非是担忧顾景炎那个大醋缸会突然发作,吃起齐昀的飞醋。 院子里一大堆人在,她和齐昀也不算是单独相处,顾景炎应该不会吃醋。 “好吧。” 齐昀无奈只好妥协,他放下茶盏,将自己身下的躺椅往沈无忧的方向挪了挪。 沈无忧下意识地睨了眼门口的方向,她是真的怕了顾景炎了。 这货要是真的吃了醋,到时候变本加厉克扣她的一日三餐,苦的还是她自己。 好在,齐昀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他只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压低了声对沈无忧说道:“本王已经了解清楚,南诏王室确实和你们东越的皇帝有所勾结。不过你别担心,你要是能够治好本王的病,本王会为你扫清南诏这边的所有障碍。” “哦?”沈无忧挑眉,犀锐的眼眸直勾勾地打量着齐昀。 眼前的男子看上去绝色又清纯,理应是人畜无害的那一挂。 可偏偏,他的内里似乎是芝麻馅儿的,腹黑得很。 和这种人打交道,她需要格外谨慎。 造反这事儿她确实帮不上顾景炎什么忙,但还是想尽力试上一试。 沉吟片刻后。 沈无忧又问:“你说,我该怎么信你?” “你可以在给本王治病的时候,同时向本王投毒,这么一来,本王一旦做出不利你的事,你可以随时出杀招。” “南王就这么信任我?” “东越沈家的信誉向来不错,沈重的女儿绝对不会是背信弃义之辈。” “还有呢?” 齐昀极为诚恳地说:“本王若想成为南诏的主宰,并不是难事。但登上那个位置容易,想守住并不容易。本王希望,等有朝一日战王成就大业之后,能够帮扶本王一把。” 沈无忧弄清了齐昀的目的,稍稍放松了戒备,随口说道:“我从来不听人画饼,你最好还是给点实际的利益。你现在可是欠了我一条命。” “沈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齐昀觉得,只要他能保住这条命,沈无忧就算提出再苛刻的条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沈无忧左右四顾,见近处并无第三个人,忙凑上前小声说道:“往后你每次来找我看病,都必须给我带上一个鸡腿,千万别被人发现。” “什么?”齐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还以为沈无忧会狮子大开口,结果她的要求居然是让他带鸡腿... “带鸡腿,每次都必须带。”沈无忧言简意赅地重复了一遍。 “沈姑娘,你府上的人难道都没让你吃饱?”对此,齐昀更加疑惑了。 “快成婚了,嫁衣尺寸早已定下,他们不让我吃,是怕我到时候穿不下嫁衣。”沈无忧随口胡扯。 “好吧,本王以后每次登门拜访,都会带上几道佳肴,你放心。” “那行,开始吧。” 沈无忧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不远处的长凳,道:“你把上衣脱了,趴上面。” “咱们就不能去室内?” “户外空气好,阳光普照,对你的病情有利。” “是么?” 齐昀满心狐疑,他总感觉沈无忧是在蒙他。 不过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他就算再不愿意,还是磨磨蹭蹭地将上衣褪去。 院子里原本各自忙碌的丫鬟在齐昀脱衣的刹那间,纷纷调转了视线,直勾勾盯着。 “......” 齐昀有些尴尬,虽说他从小到大,也是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浴的。 但平白无故被这么多女子盯着,还是有些尴尬。 他甚至在想,来拜访沈无忧之前,就应该把身上的肌肉练得更饱满一些... “害羞什么呢?趴上去。” 沈无忧对齐昀这种细细的白斩鸡显然是没什么兴趣,等他趴好,她即刻打开医药箱,在他的背上施起了针。 “啊...” 齐昀痛得惨叫出声,他大脑里一片混沌,不是说扎准穴位都不会痛的吗? 可为什么沈无忧扎他的每一下,他都疼得锥心刺骨? “沈姑娘,你当真会针灸之术?”齐昀疼得满头是汗,眼里满是疑惑。 “别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白日宣淫,公然玩男宠呢!” 沈无忧没想到齐昀居然叫得这么骚,赶忙让秀儿拿了块干净的布巾过来,严严实实塞齐昀嘴里。 “嗯...呜...” 齐昀疼得泪花直飙,他能感觉到,背上起码被沈无忧扎了上百针。 而且最让他绝望的是。 她的每一针都避开了人体的大小穴位。 也就是说,她很可能就是随便乱扎。 “沈...沈姑娘...” 齐昀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吐掉了嘴里的布巾,一脸委屈地说:“本王算是久病成医,对于人体穴位,那是相当的熟悉。你方才扎的针,统统没有扎在穴位上,这样真的能行?” “包的!” 沈无忧拍着胸脯给他打着包票,最后只剩下几针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忘了给他上止疼散。 “额...不好意思。我方才忘了给你上止疼散了,明儿个你再来一趟,我保证肯定不会这么疼。” “!!!” 齐昀听到沈无忧说她忘了止疼散,差点儿没被气晕过去。 也不知道是针灸起了效用,还是怒火攻心导致的。 他才从长凳上坐起身,竟捂着胸口吐出了好几口黑血。 “果然,我的针法挺管用。” 沈无忧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拿起了一只匕首,朝着齐昀走来。 “沈姑娘,你难道还想用匕首剜肉不成?”齐昀吓得双眼发直。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就见沈无忧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你...” 齐昀彻底呆愣住了,他完全不知道沈无忧要做什么。 沈无忧蹙着眉,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救人的方式。 有点儿疼,还容易失血过多。 更何况她现在还在孕期,按理说是不太适合做这种事的。 要不是齐昀很快就会毒发,她也不想这么伤害自己。 沈无忧看着小半碗的血,旋即给自己的手腕缠上了纱布。 她若无其事地将碗递给了秀儿,“秀儿,记得按照我说的法子,混在十五贴草药之中,打包后再送来。” “是。”秀儿也不敢含糊,端着碗的时候格外小心。 真要是洒了出来,她家小姐又得再遭一次罪。 “沈姑娘,你竟用你的血给本王做药引?”齐昀眼眶微红,从小到大,就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过。 没想到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的沈无忧,为了救他,竟会选择割开自己的手腕。 “这事还请南王保守秘密。” “一定!” 齐昀连声答应,他心下暗暗想着,如若沈无忧并未嫁娶,这样的好女子,他定然是不会错过的。 可能是身边多为虚情假意之辈。 他对沈无忧放血救他的行为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并为此动容不已。 “姑爷!” 梅香远远地看到顾景炎从后门处走进,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第206章 顾景炎被绿茶男气到! 闻声,沈无忧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 看着齐昀裸露的上半身,她也急了眼,赶忙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衣衫扔齐昀怀里,“行了,你快穿上吧!今日的疗程结束。” “多谢。” 齐昀接过衣服,却磨磨蹭蹭大半天不肯穿上。 虽说他也起了和顾景炎合作的心思,但又总想气气脸色比冰块还冷的顾景炎。 “啊...嘶...沈姑娘,好疼。” 齐昀随意地将染血的中衣披在肩头,抬着一双水眸,咬着唇朝着沈无忧撒娇。 顾景炎一看这么只狐狸精在沈无忧面前摇尾乞怜,气得恨不得将这个做作的男人海扁一顿。 他快步走上前,语气生硬地询问着沈无忧,“这东西下半身可需要扎针?” “啥?” 沈无忧只顾着心虚,并没有听清顾景炎说了什么。 顾景炎已经拿起医药箱里的针,面无表情地对长凳上的齐昀说道:“接下来,就由本王代劳。南王,你可得忍着点。” “沈姑娘,战王是不是不喜欢我?”齐昀故意露出了大半个白皙的肩头,委屈兮兮地说。 “怎么会呢?” 沈无忧随口敷衍了一句,旋即接过了顾景炎手中的针,“他的毒全部淤积在五脏六腑,下半身不需要扎针。” “嗯。” 顾景炎抿着唇,冷眼看向中衣都不好好穿,露出大片雪肤的齐昀。 这样的狐狸精,早知道前几日就把他送到顾北宸和独孤璟榻上! 只有彻底毁了齐昀,他心里才能舒服些... 好一会儿,顾景炎才发现自己的心里似乎更阴暗了。 他默默地甩掉脑海里极尽疯狂的想法,强行压制着自己身上忍不住往外冒的酸味儿。 “沈姑娘,头好晕...” 齐昀穿好衣裳,才站起身,又捂着太阳穴,身子晃了几下,直挺挺朝着沈无忧的方向倒去。 顾景炎即刻挡在两人中间,一手擒住齐昀的肩膀,将他拎了起来。 “他怎么这么虚弱?不应该啊...” 沈无忧还想着替齐昀再诊一次脉,顾景炎在她做出反应之前,率先开了口:“无忧,本王有点要事要跟他单独谈,你可否替本王看一下门?” “好。”沈无忧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她正好也想趁顾景炎没注意,仔细处理一下手腕的刀口。 身怀六甲的时候,会格外脆弱一些。 平时无伤大碍的小伤,若是发生了感染溃烂,后果也会不堪设想。 顾景炎等沈无忧点头答应之后,这才提着齐昀的衣领,将他带到了室内。 关上门后。 齐昀一改之前的楚楚可怜,眼里多了几分戏谑,“怎么,生气了?” 顾景炎开门见山地说:“你最好别想着撬本王的墙角,否则你很容易赔了夫人又折兵。” “真小气...不过是跟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你怎么就动怒了?”齐昀嘴角微微扬起,仿佛惹怒顾景炎,让他格外地爽。 “齐昀,你别以为本王就必须跟你合作,你哥比你靠谱得多。” “三哥想来不过问政事,你想扶他上位,怕是要白忙一场了。”齐昀不甘示弱,直接怼了回去。 “本王若是想,他随时随地都能回去,而且随时随地都能登上那个位置。” 顾景炎的语气十分认真,他很尊重柳溪的选择,柳溪无心皇位功名利禄,他便给了柳溪一方庇护之所,以及柳溪想要的自由。 但如果形势有变,柳溪随时随地都可以再回南诏,做回他的三殿下齐溪。 齐昀见顾景炎说得这么笃定,也不再同他开玩笑,只不咸不淡地补充道:“战王难道不觉得,你的弱点太过明显?” 他口中的弱点,指的就是沈无忧。 沈无忧本身并不弱,若是男儿身,想来也会是名震八方的大将军。 只可惜,她现在手里并无兵权。 这种情况下,她很容易成为顾景炎的软肋。 “她从来不是弱点,她是本王的救赎。”顾景炎对“弱点”二字很不满意,极其严肃地强调道。 “是吗?”齐昀没想到会从顾景炎嘴里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也正是因为顾景炎的肯定,他对沈无忧更加好奇。 顾景炎没有回答,直接问道:“你还要来几次?” “沈姑娘说还需要五六日,之后再连续吃上半个月的药就行,人不用过来。等体内余毒清干净,寻常大夫便可接着诊治。” “还需要五六日?” 顾景炎心下更加不满,也就是说,这个狐狸精,还要赤裸着身体在沈无忧面前晃上五六日! “应该是。” 齐昀见顾景炎的眸色更加冰冷,他担心自己会莫名其妙挨上一顿毒打,连忙开了门,泪眼汪汪地朝沈无忧走去。 “南王,你这是怎么了?” 沈无忧狐疑地看着抬袖擦拭着眼泪的齐昀,又看了眼他身后脸色黑沉的顾景炎。 “没事...”齐昀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拿上秀儿给他扎好的草药后,他又小心翼翼回头看了眼顾景炎,这才步履匆匆走掉。 “王爷,来者是客。” 沈无忧以为顾景炎一定是欺负了齐昀,耐着性子和他说道:“我方才施针的时候,忘了给他上止疼散,他能忍着没晕过去,已经算挺可以的了。我只是在给他看病,你以后能不能别凶他?” “本王哪有凶他...” 顾景炎又气又急,恨不得将齐昀那个绿茶味的狐狸精绑过来胖揍一顿。 他们两人在屋里的时候,齐昀哪有半点的害怕? “无忧,他就是只狐狸精,惯会骗人。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很喜欢在你面前扮可怜?” “他是真的挺可怜呀!” “...你可怜他,不如可怜本王。” “你有什么好可怜的?”沈无忧哑然失笑,顾景炎怎么看都和可怜搭不上边。 “本王也疼。” “哪里疼?” “......”顾景炎想说,自己每天晚上和她同床共枕的时候,都憋得浑身是汗。 他正处壮年,温香软玉在怀,那有可能坐怀不乱... 当然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省得沈无忧觉得他变态。 “罢了,本王不想提他。”顾景炎深吸了一口气,心下却在暗暗腹诽着要是让他逮着了机会,势必要在齐昀的脑袋上套个麻袋,狠狠揍一顿。 不过,鉴于齐昀是柳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顾景炎再气,顶多也只是逞逞口舌之快。 当年柳溪因母妃被赐死,万念俱灰来了东越投奔他,而齐昀则靠着隐忍,一直在南诏王室中以孱弱的病体存活至今。 而柳溪,也并非是躲在醉佛楼里醉生梦死。 这些年来,柳溪替他收集了不少各国的情报,当然他也在暗暗地为自己的亲弟弟齐昀能够顺利登上王位而努力着。 也就是看在柳溪的面子上。 顾景炎才会对齐昀一再忍让。 “王爷,我亲手给你做的鞋子,你试一下,看合不合脚。”沈无忧挣扎了好久,这才扭捏拿出一双不怎么美观的用皮革制成的鞋履。 “你亲手做的?” 顾景炎睨了眼沈无忧手中的黑色鞋子,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即刻坐在边上的矮凳上,全然忘却了气人的齐昀,欢喜地试着新鞋子。 “合脚吗?”沈无忧蹲在他边上,着急问道。 这是她第一次做鞋子,尽管丑了点,她还是希望能够得到顾景炎的正面反馈。 “很合适,本王都舍不得脱了,穿着又怕穿坏。” “你要是觉得不好看,也可以不穿。” 给新郎做鞋履是东越的婚嫁习俗之一,虽然有点难度,她还是利用闲暇时间做了一双。 “好看,这是本王穿过的最好看的一双鞋子。” 顾景炎甚至觉得,鞋子边沿处不怎么整齐的缝线都带着别样的可爱,越看越别致。 气氛正当好的时候。 他又很嘴欠地问了一句:“对了,你之前可曾给裴行止缝过鞋子?” 第207章 沈无忧手撕渣男 听到裴行止这个名字,沈无忧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头。 她从未给裴行止做过鞋子。 倒是裴行止,拿着三文钱一匹的布料,给她做了好几身衣裳和鞋子。 那些衣料极差,穿在身上仅需半日。 颜色便全部染在了皮肤上,她泡了两个时辰的花瓣澡,才彻底将身上斑驳的色块洗干净。 回想起往事,她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 裴行止家境一般,但绝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 他不过是没有用心罢了... “怎么不说话了?”顾景炎见沈无忧有些走神,出声问了一句。 他没料到的是,原先蹲在他身侧观察着他的鞋子的沈无忧,下一瞬竟给他跪了下来。 “......” 顾景炎动作极快,赶紧跟着双膝跪地,“给他做过鞋子也没什么,你可千万别这样,本王深感惶恐。” “我没给他做过。” “那你跪本王做什么?快起来。”顾景炎是被她吓到了,好端端的,他哪能让她跪着。 “腿抽筋了...” “你真是吓死本王了。” 顾景炎将她抱起,一路给抱到了她的卧榻之上,“本王给你揉揉?” “不用。” 沈无忧眼睫轻垂,思量了许久,倏然抬眸问他,“你很介意裴行止吗?” “不是。”顾景炎矢口否认。 “你肯定很介意,要不然你不会这样随时随地都能提到他。” “可能有一点。” “你要是再这么介意下去,我认为咱们的婚事也是没办法继续的。”沈无忧现在听到裴行止这名字就心生烦躁,偏偏顾景炎时不时就要提上一嘴。 “这分明是两码事,本王只是吃醋。” “想听听我和他的全部吗?”沈无忧问。 顾景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很想知道当初裴行止是怎么吸引的她。 “那年差不多乞巧节前后,我夜里出去看灯会,遇到几个歹徒。我身手不错,但那几个歹徒里面有比我厉害的,我打不过,是裴行止出手相救。”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顾景炎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老套,怎么看都像是裴行止事先设计好的。 那时候沈无忧可是国公府嫡出千金,不论是父亲还是兄长,都算得上是权倾一方。 “我只是对他有点儿好感,还没有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沈无忧解释完,又继续说道:“裴行止那时候挺会装的,他不像其他纨绔子弟一样,成天就知道送那些珠宝首饰,又或者满嘴甜言蜜语。他很上进,聊得更多的是他的远大抱负。可能是发现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刚好我又到了适婚年龄,我爹让我自己选夫婿,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比旁人略好一些。” “没有其他的了?” “他曾许诺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知道这句承诺并不容易做到,但我那时候很相信他。可能就是因为这句话,把我对他两三成的好感,拉升到了七八成。” “本王觉得,你是被骗婚了。” “我也觉得是。” 沈无忧早就发现了,裴行止可能真的喜欢过她,但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永远都是他自己的前程。 他靠着她的关系,成功得到了她爹的引荐,一路平步青云,成了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南中大将军。 又靠着她带来的丰厚嫁妆,殷实了裴府上下。 她嫁去裴府之后,裴家上下的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 裴行止的心思,沈无忧并不是被背叛后才发现的。 婚后不久,她就看透了也猜透了。 虽然有点难过被最亲近的人利用,但只要他对她一心一意,她还是可以慢慢消化并且接受这样的现实。 很可惜,裴行止的贪婪打碎了宁和。 同时她又很幸运。 在之后辗转遇到了一个对她没有半点利用心思的男人。 遇到顾景炎之后,她才真正意识到原来不是所有的婚姻都会变成将就。 正如苏墨玉见她的第一面时说的那样,有爱便会无所畏惧。 有爱也能让枯瘦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使血肉疯狂生长。 “王爷,我和裴行止的全部我都已经说了。你认为,你还有吃醋的必要吗?” “本王吃醋不是因为你和他有过一段婚姻,本王只是觉得他那样的人渣配不上你。哪怕是在极其短暂的一段时间里,让你变成裴沈氏,本王都觉得是对你的不公。” “可那是我的过去,你要是接受不了...” 沈无忧话音未落,顾景炎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这种情况下他只好以吻封缄。 起初,顾景炎只是蜻蜓点水般试探着。 他心里急得冒烟,行动上还是相当轻缓,给足了她适应的时间。 见她没有排斥也没有拒绝,正想加深这个吻,屋外就传来了秀儿的声音:“小姐,裴八蛋捧了一束茉莉花在门口嚷着要见你。” 顾景炎被打断,心下颇为不爽。 他转身看向秀儿,沉声问道:“他可有说是为了什么事?” “未曾。裴八蛋好似长针眼了,双眼通红。”秀儿如是说道。 “我去看看吧。” 沈无忧原本是不打算见裴行止的,但她实在好奇顾北宸深夜召唤裴行止进宫的目的。 “本王也去。”顾景炎对裴行止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要不是裴行止蓄意欺骗,沈无忧根本不会同他成婚,也不至于深陷裴府,被欺负了那么久。 “嗯。” 沈无忧点了点头,旋即和顾景炎一道快步出了国公府。 放眼望去。 裴行止似乎是搬来了几百盆茉莉花,将国公府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茉莉花香虽清雅,但这么多茉莉花摆放在一起,香味浓郁得足以让人头晕脑胀。 沈无忧蹙着眉头,看向裴行止那双肿得跟杏核一样的眼睛,心下骤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裴行止见到沈无忧,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无忧吾妻,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真的知道错了,同你和离后,我几乎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同你和离后,我每天吃好睡好,不再需要负责裴府一大家子的日常起居,也不需要自己贴钱,更重要的是,我即将和王爷成婚。裴将军此举,怕是不妥吧?” 沈无忧话落,顾景炎即刻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地宣告着主权。 裴行止通红的双眼簌簌落下几滴眼泪。 沈无忧并未因为裴行止的逢场作戏而动容,围观百姓中倒是有许多心软的女人潸然落泪。 “沈姑娘,要不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就是啊!这么痴情的男人,天底下难找咯!” “我夫君要是给我送这么多花求我道歉,我幸福得能死掉。” “沈姑娘,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原谅他吧!这些呢,还是最初的那双最合脚。” ...... 沈无忧无语地看向周遭这群健忘又不明事理的围观百姓,只觉十分荒唐好笑。 她曾不止一次差点儿在裴行止手中身败名裂,也曾不止一次差点儿被他害死。 结果他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又送了一堆花过来。 这些人竟觉得他犯下的过错也变得可以饶恕。 “无忧,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真的知道错了。”裴行止双目通红,言辞恳切。 与此同时,围观百姓的劝解声更加汹涌来袭。 他们纷纷围了上来,像是用命令的口吻对着沈无忧指手画脚。 “沈姑娘,你可不能因为攀上了高枝,就忘了糟糠之夫啊!” “就是!裴将军配你绰绰有余了!” “再说了,沈家门第虽好,到底是够不上战王的。沈姑娘还是和裴将军更加相配。” “依我看,战王和西陵七公主更加门当户对,沈姑娘将门之后,和裴将军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 沈无忧抿着唇,仔细地观察着越聚越多的围观百姓,一开始,她只道是这群百姓太过健忘,完全不能共情她曾经历过的痛苦。 而现在,她反倒觉得,这群完完全全站在了裴行止立场上说话的百姓极有可能是裴行止花钱请来的托。 她和顾景炎的婚事早就传遍大街小巷。 并且,还是圣上赐的婚。 她才不相信这群平头百姓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他们劝她同裴行止重归于好。 不就等同于当众打圣上的脸? 再者就是。 顾景炎此刻也在场,寻常人怎么可能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 “王爷,这事有蹊跷。” 沈无忧默默拉住顾景炎的手,压低了声道。 “本王即刻让人去查。”顾景炎也觉得裴行止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挽回沈无忧。 沈无忧对裴行止的厌恶,基本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裴行止也不像是这么没有头脑的,竟会想着用舆论的声音说服沈无忧。 他总感觉裴行止今天整的这出深情戏码,是在掩盖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好,那我便再陪他演上一出。” 沈无忧话音一落,旋即又让人拿来了锣鼓,一阵敲敲打打。 等大批不明情况的路人也被吸引过来。 她才不疾不徐地开了口:“今天,我沈某决定当众澄清一下本人同裴行止之间的感情纠葛,还请诸位给我做个见证。” “无忧,你这是?” 裴行止仍旧跪在地上,他抬起眼眸,不解地看着沈无忧。 沈无忧懒得搭理他,兀自讲述着她和裴行止之间的点滴过往。 “裴行止在遇到我之前,尚未考取功名。武举初试还因为没有家世背景,被考官刷了下来。” “遇上我之后,他自发自愿地许诺我,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人,永不纳妾。” “后来,我爹发现裴行止武功了得,极其擅长谋略,开始对他连武举初试都没过一事展开调查,结果查到是被考官做了手脚,当场为他平反,使得原本名落孙山的他终于获得了一次公平赴考的机会。” “想必大家都已经听出来了。如果没有我爹力排众议,查了偷做手脚的考官,裴行止就算再有才华,也没有施展拳脚的地方。” “而裴家的家底很薄,就算裴行止官居正二品,在没有贪污受贿的情况下,也很难在一时半会之间实现发家致富。” “我嫁去裴府一年,为裴府花了几万两银子,大部分是我心甘情愿花出去的,我并没有追回。最后只追回了六千七百多两,现已全部捐献出去,你们若是不信,可去礼部查询。” “不知道诸位还记不记得,发家后的裴行止不仅违背了永不纳妾的承诺,还纵容裴老夫人放火烧我,意图吞下我沈家的全部财产。” “诸如此类的事多如牛毛,我不想再说。” 沈无忧停顿了片刻,冰冷的眼神终于落在裴行止涨得通红的脸上,“夫妻一场,我原本并不打算将你做着吃绝户的美梦,靠着女人发家,最后还试图把我推入无间地狱的丑事给抖落出来,是你不做人,吃尽红利,还想着败坏我的名声!” “......” 裴行止薄唇紧抿,双手握成拳头,眼里也盛满怒气。 被沈无忧当众揭开了丑恶的真面目,他倍感羞辱,想辩解却又无从辩解。 沈无忧一脚踢在裴行止的胸口,冷声道:“裴行止,你真是让我恶心! 第208章 盛宴结束,婚事在即 “无忧...你不能这么对我...”裴行止被踢翻在地,通红的眼眶滚出一颗炙热的泪。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索性硬着头皮继续演了下去。 他承认他确实是有作秀的成分。 不过,他的后悔也是实打实的。 早知道沈无忧这么出色,方方面面都比声名在外的女诸葛苏墨玉还要厉害。 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她。 绝不会让她独守空闺直至心灰意冷... 顾景炎一直在静静地听着沈无忧对裴行止的控诉,他很确定,沈无忧就是被裴行止骗了婚。 要不是情况特殊,他真想将这个伤害过沈无忧的贱男人碎尸万段。 稍稍平复了一下自身的愤怒,顾景炎终于冷声开口:“再不滚,本王就告到皇兄面前,告你骚扰,侮辱,诽谤,诈骗。” 裴行止请来的那群围观百姓眼瞅着舆论风向不对。 这会子再也不敢劝和,纷纷作鸟兽四散。 过路百姓虽不敢公然攻讦裴行止。 但从他们极其愤怒的表情也可以看出,他们在心里骂得很脏。 “无忧,祝你幸福。”裴行止深知再也装不了深情,再三权衡了利弊后,终于低着头灰溜溜走开。 而国公府门口堆满的花,也被沈无忧放的火烧得干干净净。 看着熊熊燃起的火光,沈无忧藏在袖中冰冷的手仍在微微发颤。 顾景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轻轻握住她的手,“就当他死了,没必要生气。”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觉得很可怕。”沈无忧的大半张脸已然被火光照映得如同晚霞般瑰丽,可她的瞳孔里却充斥着极度的恐惧。 “怎么了?”顾景炎关切问道。 “裴行止今日前来大闹一场,绝对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他应该是为了完成顾北宸交给他的任务,故意声东击西,掩人耳目。万一,裴行止已经暗暗行动,找齐了三百童男童女,咱们又该如何实施援救?” “本王已经派人去严查,你别急。” “顾北宸的手段你我都是知道的,他一出手,后果真的难以预料。” “他虽有所行动,短期内暂时还不会对我们动手。完婚后,本王会将你带离京都城,先北上找你父兄。”顾景炎揽着沈无忧的肩膀,心下骤然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说,他现在的身份还是没法护她周全。 那么,造反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翌日,沈无忧去往鸿胪寺的时候,鸿胪寺里明显不如前几日热闹。 经过几日的角逐和比试,万国盛宴也差不多快要落下帷幕。 沈无忧环顾了一圈,便径直走到了场地里的巨型笼子前,给巨人拿了烙饼和干净的水,“黑曜,这些吃的给你。” 巨人看到沈无忧,双眼瞬间发亮。 他从地上站起身,快步朝她走来。 站定在铁笼前,他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姐姐,奴马上要回去了。” “你想回去吗?” “不想。”黑曜原是打算求沈无忧留下他,可他又不希望给她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为了不让沈无忧感到为难。 他很快又改了口,“姐姐,奴想回去,就是舍不得你。” 沈无忧也想过向独孤璟把这个巨人要过来,只是以独孤璟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会因为她的所作所为,而将巨人杀之而后快。 深思熟虑之后。 她终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黑曜,不论在何地,都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好。” 黑曜接过沈无忧递来的烙饼,一改之前的大快朵颐,小口小口地咀嚼着。 在北离,几乎所有人都会因为他过于健硕的身体而感到恐惧,本能性地离他远远的。 而他的主人,也未曾给予过他一星半点的关怀。 从始至终,都将他当成了无坚不摧的杀人工具。 只有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眼前这个漂亮又善良的姐姐,愿意给他关怀。 最让他感到开心的是,她一点儿也不怕自己。 啃了一小会儿烙饼后。 黑曜忽然神神叨叨地蹲下身,从小角落里捣腾了半天,而后满脸兴奋地朝着铁笼外的沈无忧走去。 “姐姐,这个给你!” “这是你送我的花?” 沈无忧看着黑曜粗糙的大手里静静地卧着一朵玫红色的小花,即刻将手伸进铁笼的间隙中将小花拿了出来。 “姐姐,阿爷跟我说花是思念的意思。” “谢谢,我很喜欢。” 沈无忧小心地将花收入袖中,她默默地在想,她父兄若当真北上准备攻陷北离,北离国破的那一天,她势必要亲自解放所有北离权贵们当成畜生一样豢养着的奴隶。 不远处,裴行止看到沈无忧将手伸进了铁笼里,一颗心倏然悬在了嗓子眼儿。 他虽痛恨沈无忧昨日那么不近人情,在大庭广众之下揭他短处,但又是发自内心担心她被巨人伤害。 同一时间,他快速地朝着沈无忧跑来,嘴上还紧张地叫嚷出声:“无忧,小心!” 他本想将她带到安全地域。 出乎意料的是,沈无忧竟亲手接过了巨人从草皮上薅下来的野花。 裴行止怔怔地看着对巨人和颜悦色的沈无忧,彻底愣了神。 她对人人瞧不起的下等奴隶都是这样耐心和充满善意,为什么就是不肯多包容他一点? 他送她的茉莉,全是花匠精心培育出来的。 可她对那些馥郁芬芳的茉莉花不屑一顾。 巨人送她的野花是如此潦草,她居然欣然接受了? 沈无忧安抚好巨人,正打算转身去往别处,一不小心差点儿撞入呆呆地站在她身后方的裴行止怀中。 她连忙顿住脚步,语气不善地问:“裴将军找我?” “为什么...” “什么?”沈无忧不耐烦地问。 “你对这种下等烂人都这么好,为何就是不肯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但凡多给你一次机会,早就该死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裴府后院。” 类似的话沈无忧说过很多遍,可不知道为什么,裴行止就是听不明白,总要反反复复问同一个问题。 又或许,她和裴行止本就不是一个维度上的人。 她共情不了他的自卑敏感脆弱,也不认同他的自大冷漠狠厉。 同样,裴行止根本无法理解她的善良宽容仁慈。 “裴行止,多行不义必自毙。” 沈无忧今天早上就收到了顾景炎让追风给她带的密信,得知裴行止昨天去了郊区茉莉花田附近的村庄以免费私塾的由头,带走了三百余童男童女,因而,她对裴行止真的只剩下了厌恶。 “......”裴行止的眼眸中多了一丝警惕,他不确定沈无忧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也不敢细问,只呆呆地看着她。 “少在我面前碍眼。” 沈无忧没打算将话挑明说,撞开他的胳膊朝着官房的方向走去。 而男用官房内,独孤璟和鸠摩又一次鬼鬼祟祟聚在一起。 “孤交代你办的事,你办得如何了?”独孤璟左右四顾,见并无异常,这才压低了声询问着鸠摩。 “殿下,此为双花兰制成的剧毒,唯一的解药便是双花兰,除此之外世间再无人能医。” “很好。”独孤璟把玩着鸠摩递过来的瓷瓶,随口问道:“孤听闻最后一株双花兰一直在上官乐言手中,你去替孤偷来。” “殿下,公主她昨晚发了很大的火,一不小心将双花兰给捣毁了。” “竟有此事?”独孤璟总感觉不大对劲,上官乐言是不够聪明,但也绝对不是什么蠢人。 在他看来,能在西陵王宫混得如鱼得水的女人,绝不可能会这么意气用事。 鸠摩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公主昨天被沈无忧刺激狠了,回去就是一顿打砸。她平时只是娇蛮一些,也只有遇上和战王有关的事,才会疯成这样。” “啧...战王的魅力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独孤璟慢慢打消了疑虑,毕竟上官乐言对顾景炎的迷恋是众所周知的。 为情所伤的女子,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干出来的。 “殿下,此药虽为无解剧毒,但潜伏期极长,一般而言会在一个月后忽然毒发暴毙,在此之前服毒人的身体不会有任何异样。” “你说,孤该给谁用这毒药?”独孤璟叹了口气,显得有些为难。 “自然是给顾北宸用,他乃东越的王,他要是出了事,咱再把他的死嫁祸到战王头上,到时候东越内乱,咱们就可以坐享其成。” 独孤璟摇了摇头,沉声说道:“顾北宸要是出了事,顾景炎顺理成章上位,东越绝不会动荡。” 鸠摩迟疑地问:“那咱们该怎么做?难道,殿下是想要借顾北宸的手,给战王下药?” “你也说了,此药有一个月的潜伏期。沈无忧一旦发现顾景炎中了无解的毒药,必定肝肠寸断。战王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却无福享用,势必会勃然大怒举兵造反。也只有这样,东越的内战才能真正拉开帷幕。” “殿下思虑周全,在下自愧不如。” “行了。你继续回上官乐言身边待着,西陵若有异动,即刻禀明孤。” “诺。”鸠摩毕恭毕敬地答应着,而后率先走出官房。 独孤璟等了小片刻,也跟着走了出去。 沈无忧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心下更加忐忑不安。 照理说,顾景炎的人已经全面监视了独孤璟。 她父兄也差不多会在近日向北离出手。 这种情况下,独孤璟根本掀不起风浪。 可她还是觉得异常心慌,慌到时常有心悸的感觉。 “沈少卿,再过两日孤就要启程回北离了。” 独孤璟细细地打量着沈无忧,心底里暗暗琢磨着,等东越国破,他定要将此女掳到后宫好好亵玩一番。 沈无忧衣着算是比较宽松的,但依旧遮不住玲珑有致的曲线。 像这种胸大腰细臀还翘的顶级尤物,他是真的很想尝尝滋味... 沈无忧很讨厌独孤璟带着色气的视线,没有回话,便绕过他进了女用官房。 — 两日后万国盛宴结束,各国使臣均在规定时间内有序离开京都城。 唯一的例外是南诏国的南王齐昀。 齐昀假借病情急速恶化的由头,多停留了几日。 南诏那边只当齐昀时日不多,并未让人监视。 所以齐昀还算是相对自由的,一有时间就往国公府跑。 沈无忧为他扎完最后一针。 齐昀的背部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斑斑驳驳的全是血。 “沈姑娘,本王的毒当真排干净了?” “彻底干净了。往后可长点心,别再中毒了。你的身体很脆弱,毒气长时间浸润导致肾虚,之后注意多吃些滋阴养肾的补品。” “...本王不觉得自己肾虚,那方面还是可以的。”齐昀红着脸,很认真地为自己辩解道。 在有好感的姑娘面前,他可不想这么丢脸。 沈无忧躲在桌底啃着齐昀带来的鸡腿,随口问道:“起夜次数?” “三到四次。” “这还不虚?都虚到姥姥家了!”沈无忧摇了摇头,继续吐槽道:“你们男人还真是闲的!裤裆里那点事儿真有那么伤自尊?” “本王那方面好得很!不信,你试试?” “切...” 沈无忧将啃完的鸡骨头扔到一边,又接着啃第二块,“要不你再多留半个月,我给你将肾虚的毛病也给好好治治?” 这段时间,全府上下都在顾景炎的吩咐下严格把控她的饮食。 她每天的加餐,全是齐昀带来的。 眼下她实在难以想象,齐昀要是回了南诏她该找谁带吃的。 “本王也想着多留半个月,可惜你们东越的皇帝小气得很,要本王明早就启程。”齐昀有些舍不得沈无忧,但他知道,他现在没有那个实力和顾景炎抢人。 当然,他就算有那个实力,也不会去抢。 顾景炎是他哥哥齐溪的好友,这一路上帮了他不少忙。 所以他对沈无忧的特殊情愫只适合深埋在心底里。 喜欢不一定要得到。 只要她好好的,也算是一种圆满。 “无忧,你躲在桌下鬼鬼祟祟的是在做什么?” 顾景炎一走进国公府后院,就看到沈无忧佝偻着身体,背着他蹲在桌下不知道在搞什么。 第209章 沈无忧偷吃被训斥 闻声,沈无忧身躯一震,卡在嘴里的鸡腿瞬间不香了。 虽说顾景炎平时是挺温柔,也挺包容的。 可一旦涉及原则性问题,他就会瞬间严厉,甚至严厉到苛刻的地步。 所以现在,她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无忧?” 见沈无忧没答话,顾景炎快步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向桌底下腮帮子塞的满满当当的沈无忧。 “你在做什么?” “咳咳…我,我的镯子掉桌底下了,我捡一下。” 沈无忧偷摸地调转了方向,快速咀嚼吞咽着,而她的双手,还死死护着藏在怀里的碗。 齐昀总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此前沈无忧让他帮忙带吃的,他就觉得很奇怪。 亲眼看到这一幕,心底里莫名有些不爽。 沈无忧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想吃什么爱吃什么,都可以敞开来吃,顾景炎凭什么管她… “战王,你不觉得你这么对沈姑娘,太过分了些?她身体康健,身材匀称,多吃一点怎么了?” “咳咳…南王,你别乱说,我吃得超少!”沈无忧疯狂地冲着齐昀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齐昀不明白沈无忧为何这般惧怕顾景炎,仍旧逮着顾景炎一阵输出: “战王,你难道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自私了?你为了一己之私,强行控制着她,完全限制了她的自由。她又不是傀儡木偶,你要是照顾不好她,本王不介意代劳。” 顾景炎沉眸,视线停驻在沈无忧脚边的两根鸡骨头上,瞬间明白了这两人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想必,是沈无忧交代齐昀,每日前来看诊的时候,给她带些荤食。 而不明情况的齐昀以为他苛待了沈无忧,信誓旦旦地为她打抱不平… “战王,你别占着你的权势肆意欺负人,本王也可以为她撑腰的。” “本王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操心。再不滚,本王让你有进无出,有来无回。”顾景炎冷声警告道。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齐昀,本王不一定要和你结盟,本王的选择还有很多。惹恼了本王,对你绝对没有半点好处。” “真小气...” 齐昀暗暗地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能先行离去。 临走之际,他还不忘同沈无忧道一声别:“沈姑娘,就此别过。” “再会。”沈无忧明显有些舍不得他,他一走,她的伙食质量将大幅下降... 等齐昀离开国公府。 顾景炎这才将视线移到桌底下的沈无忧身上,“你是准备让本王把你拎出来,还是自己乖乖出来?” “我自己出来。” 沈无忧撇了撇唇,小心揣着怀里的碗,慢吞吞地从桌底下钻了出来。 她扶着酸软的腰站起身,软声岔开了话题,“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婚典的准备事项差不多已经弄好了,便提早了一些过来看你。” “你脚上的鞋穿得可还习惯?”沈无忧没话找话,谄媚地又问了一嘴。 顾景炎冷哼道:“把碗放下,先去把手洗干净。别以为你给本王做了鞋,这事儿就能这么算了。” “......” 沈无忧不舍地看了眼碗里剩余的炸鸡块,慢吞吞地移至院内水缸前,仔细地洗去了手上的油渍。 她洗干净手,顾景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戒尺,一脸严肃地对她说道:“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 沈无忧下意识地将双手藏到身后,此刻的顾景炎“爹味”太重了。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但还是有点儿不开心。 他这一出,比她爹还凶。 “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罚就罚呗!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沈无忧一咬牙,干脆利落地伸出了双手,掌心朝上怼到他眼前,“你倒是打呀!我只是偷吃了两块鸡腿,你要是打得下手,你就狠狠打好了。” “沈无忧,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顾景炎攥着戒尺,略显气愤地问:“是不是在你心中,那种无条件听你的,给你投喂各种美食的男人才是真正对你好?像本王这样处处管着你的,你会很烦,是吗?” “没有。”沈无忧低着头,默默挨训。 据她估计,顾景炎再训两句就会停下。 总的来说,为了一顿称心如意的加餐,被说两句关系也不大。 然而她没有料想到的是。 顾景炎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他垂眸盯着她的手心,终是没再说什么。 随手将戒尺拗成两段,而后转身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国公府。 “怎么又生气了?” 沈无忧眨了眨眼,颇为费解地看向他的背影。 无意间,她竟发觉顾景炎似乎清减了不少。 难道他还真不是说说而已,打算陪着她清汤寡水地吃上几个月? “完了...他肯定是在怪我吃独食...” 沈无忧看着碗里的炸鸡块,瞬间没了食欲。 明日就是她和顾景炎的大婚之日。 按理说,他今晚还是会来找她一趟的。 可她在屋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仍旧没有等到他。 “小姐,还是早些睡下吧。明天可有的忙呢!”秀儿见沈无忧坐在书案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细声劝道。 “秀儿,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沈无忧开始自我怀疑,她原本并不觉得偷吃有什么,可顾景炎这么长时间都没来找她,她有些心慌。 “小姐有孕在身,胃口肯定比平时好。王爷他是第一次当爹,可能太过紧张了。” “你说,我要不要去哄哄他?” “我觉得可以去。” 秀儿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王爷这段时间为了婚事忙前忙后,他几乎包揽了所有事,就等着将你风风光光迎娶进门。所以他看到你背着他,和南诏那位一起偷吃的时候,可能会有些不开心。” “我去找他。” 沈无忧很清楚顾景炎这段时间有多忙,他不仅要忙婚事,还要时刻提防着顾北宸,又要抽派人手保护被裴行止掳走的三百童男童女。 这种情况下,她确实不应该给他添乱。 沈无忧提着夜灯,踏着夜色快步走出了国公府后门,朝着战王府后门走去。 身后,鲁达不紧不慢地跟着。 他还记着上回顾景炎强占沈无忧的事,心底里多少有些不爽快,“小姐,你没必要去找他。” “为何?” “你们都快要成婚了,他还跟你生这么大的气,他明显也有错。” “有些矛盾最好还是不要留着过夜,当面说开就好。” “小姐,战王要是不理你,你也别求着他!咱们即刻退婚,老爷要是知道,你被人这么对待,他肯定会心疼。” “他对我挺好的。”沈无忧倒是觉得顾景炎对她已经很包容了。 鲁达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我真的很怕你重蹈覆辙。当初,你也说裴行止对你挺好的。” “他们不一样。” 沈无忧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裴行止对我的好全是演出来的,我那时候鉴别能力不行,所以被他蒙骗了。” “......” 鲁达还想说什么,想了想,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之所以不待见顾景炎,是因为他是沈无忧的人。 对他而言,沈无忧就像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 他舍不得看她受半点委屈。 但实际上,顾景炎可能还真是沈无忧的良配。 两人步行走到战王府后门。 守卫见了沈无忧,即刻恭敬地开了门,“王妃,请。” “王爷可是睡下了?” “属下不知。” 守卫摇了摇头,转身看向灯火通明的卧房,又补充道:“王爷屋里的灯还亮着,应当还没有睡下。” “好。” 沈无忧轻声回应着,旋即带着些许忐忑,朝着顾景炎卧房的方向走去。 站定在卧房门口。 她迟疑地伸出手,轻轻叩响了门扉,“王爷,你睡了吗?” “......” 顾景炎此刻还在准备着明天婚典上他要说的话,意外听到沈无忧的声音,整个人都有些懵。 “我可以进去吗?”沈无忧见屋内无人应答,遂鼓起勇气追问道。 顾景炎对此很是疑惑,沈无忧大半夜的跑来做什么? 按照京都城的婚嫁习俗。 成婚前的那个晚上,两人似乎是不能见面的。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先回去,好好休息。”顾景炎站起身,踱步到门口,并不打算给她开门。 他其实是一个仪式感很强的人。 习俗说了不能见面,他便会好好去遵守。 沈无忧以为顾景炎还在生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鲁达强压着心中对顾景炎的不满,缓声劝慰着沈无忧,“小姐,咱们回去!没必要杵在这儿看别人的脸色!” “你先回去,我还不困。” 沈无忧说完,索性坐在了门口,自顾自地同屋内的顾景炎说道:“你还在生气,是不是?我以后再也不偷吃了,是我不对,背着你偷偷吃独食。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太饿了,饿到我没办法正常思考。” 顾景炎白天的时候,确实有点儿生气。 不过他转眼就消气了。 没想到沈无忧一直记着这事儿,竟还大半夜跑来找他跟他道歉。 顾景炎这会子再也顾不得什么婚嫁习俗,连忙打开了门扉。 “夜里凉,你就这么跑出来了?” 他见沈无忧身上连披风都没披着,赶紧蹲下身,将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她给抱进了卧房。 “顾景炎,你还在生气吗?” 沈无忧由着他将自己抱到床上,很快,他又让人给她准备了暖手炉。 “本王没在生气。” “你甚至都不打算给我开门,还说没生气。” “婚前不见面是京都城的婚嫁习俗,本王只是打算严格遵守一下。” “...就这?” 沈无忧心下暗忖,早知道顾景炎是这想法,她就不应该说以后再也不偷吃了。 现在倒好,她都把话给放了出去。 往后她肯定要自己打自己的脸... 顾景炎用被子将她全身都给包裹住,不一会儿又给她弄来了一碗姜汤,“本王就算生气,也不可能不理你。你无需亲自跑这一趟。” 沈无忧喝着他一勺一勺喂的姜汤,眼圈莫名发红。 她不是脆弱的人。 可是在她以为顾景炎生气不理她的时候,她真的很慌。 以往她就算捅再大的篓子。 她爹都不会不理她,生气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顾景炎,你对我是不是太严厉了...” “有吗?”顾景炎仔细回忆了一下,白天的时候,他确实是太凶了点。 他似乎把她当成闺女管,严肃过头了。 “你既强势,又霸道。” “对不起。” 顾景炎看到她眼眶里盈盈打转的眼泪,直接给她跪了下来。 这一跪,两人都有点儿懵。 沈无忧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好像是来道歉的。 怎么最后是顾景炎在给她道歉... 顾景炎也很无语,他的膝盖什么时候这么软了? 与其说膝盖软。 不如说,他是招架不住她现在这般模样。 她一哭,他就慌得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 沈无忧回过神,连忙将他搀扶起身,“是我该说对不起。你本来没必要陪着我吃那些没有油水的东西的,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本王也有错。是本王太过焦虑,管控得太严格了,往后会让厨子适当给你放宽些。” “真的?” “当然。” “那我明天想吃盐酥鸡,蒜泥白肉,酱猪蹄,可以吗?” “不准。”顾景炎满头黑线,他想不明白,这女人怎么满脑子都是吃的。 “那我可以吃什么?” “你可以选择把本王吃干抹净。”顾景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沈无忧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就给想歪了。 宫里的教习嬷嬷一早就来过了,还给她说了不少侍奉夫君的手段。 虽说顾景炎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他根本不需要她去侍奉,每天早上也不需要她给他宽衣。 不过,那些床笫之术她还是跟着教习嬷嬷学了学。 沈无忧纠结地看着顾景炎,好一会儿才红着脸,低声说道:“你躺好,我就勉为其难试一次吧...” 第210章 向所有人炫耀自己即将娶亲 “???”顾景炎彻底懵了。 今早他母后也派了人过来跟他详述床笫之术,只不过他给人轰了出去,啥也没学到。 所以,他一下子并没有反应过来沈无忧要做什么。 等他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他连忙将她给抱下了床,“咳...那个这事儿以后再说。” “你不喜欢?” “不是...”顾景炎也有些扭捏,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说道:“婚前还是别了,婚后再说。” “嗯嗯,听你的。” 沈无忧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其实也很紧张。 教习嬷嬷说夫妻之间感情再好,婚姻也需要用智慧去经营的。 而婚姻里,最容易维系两人感情的便是床笫之欢。 如果这方面不和谐,难免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 沈无忧就是觉得他们似乎不怎么和谐,所以才学得那么认真,并想着付诸实践。 但真到了需要她实践的时候,她又开始退缩了。 “本王送你回去,今夜好生休息,明天需要忙一整天。” “鲁达在屋外等我,你不必送了。”沈无忧说完,便欢天喜地出了顾景炎的卧室。 她还惦记着国公府里没吃掉的炸鸡块。 要是馊了,就太可惜了。 她必须马上回去把它吃掉! 顾景炎难得没有起身送她,他不是不想送,而是因为方才沈无忧说要把他“吃干抹净”的时候,他的身体就起了反应。 垂眸看了眼自己格外不争气的身体,他是又无奈又兴奋。 事实上,方才他是真的很渴望沈无忧对他做点什么。 只可惜他还没有沐浴,他不好意思。 “唉!怎么就...” 顾景炎越想越后悔,一边沐浴,一边痛心疾首。 — 翌日一早,战王府门前门后纷纷挤满前来道喜的文武百官。 国公府门前门后也格外的热闹。 除却前来道喜的官员们。 还有许多春闱学子纷纷登门送上祝福。 谢羡之作为唯一一个陪在沈无忧身边的兄长,是需要背着沈无忧出门的。 他颇有些忐忑地随着祖父母进了国公府。 还没走到沈无忧的院子,便逮着一身红衣格外喜庆的秀儿问道:“秀儿姑娘,请问哪里有梳妆镜?在下想要稍作整顿一番,省得到时候衣帽不整,给表妹丢人。” “谢公子请随我来。”秀儿连忙将谢羡之带到了一间干净的客房里,“谢公子,你还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行了。” “多谢秀儿姑娘。” 谢羡之连忙道谢,看着精神气饱满的秀儿,他还不忘夸上一句,“秀儿姑娘今日格外明艳动人,欺霜赛雪,美不胜收。” “谢公子是在夸我好看?” 秀儿不是很明白谢羡之叽里咕噜说了什么,结合语境分析了一下,应该是夸她美的意思。 “嗯。” 谢羡之点了点头,脸颊也在须臾间染上了点点酡红。 原本他还因为沈无忧嫁人一事略显惆怅。 可不知道怎的。 他竟意外发现秀儿也很可爱,给人以一种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谢公子,你可要稍微描一下眉?”秀儿盯着谢羡之的脸看了小片刻,这才开口问道。 “不用了。描眉那是女儿家做的事。” “此话差矣!今日也有宫里的嬷嬷专程为姑爷捯饬打扮,我寻思着咱们国公府的人,也不能被战王府的人抢走所有风头才是。” “秀儿姑娘这么说,也对。” 谢羡之想到顾景炎那俊美无俦的模样,也觉得自己这般素面朝天,会被对方碾压得连渣滓都不剩。 再怎么说,他今天都是作为沈无忧的娘家表哥送她出嫁的。 他一定不能拖了自家表妹后腿才是。 “秀儿姑娘,你可会描眉?在下实在不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谢羡之很是认真地问。 “谢公子先坐下,我这就给你描眉。” 秀儿一边说着,一边又拿来了上等的螺子黛,小心翼翼地给谢羡之描眉。 阳光透过窗页轻轻洒在谢羡之精致的侧颜上。 秀儿一边替他描眉,一边暗暗琢磨着,她要是能够嫁给像谢羡之这样风度翩翩的读书郎,该有多好... 可能是沈无忧之前对她说过,她不需要被潦草马虎地配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 所以她对婚姻一直抱有着很高的期待值。 沈无忧曾应允过她,会让她以国公府义女的身份出嫁。 沈无忧还说过,她就算是想要嫁个状元,也是可行的。 秀儿深知自己身份低贱。 哪怕她家小姐对她再好,也改变不了她的出身。 只是...感情这事儿根本不受人的主观控制。 她似乎真的有点喜欢面前这个斯文儒雅又风度翩翩的男子。 可问题是。 谢羡之虽未考取功名利禄,却已经崭露头角,以第一名的好成绩成功入围了殿试。 加上谢家富庶一方,谢羡之将来要娶的女子必定会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反正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 秀儿很快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放下螺子黛,客气又疏离地对谢羡之说道:“谢公子,画好了。” 闻声,谢羡之略慌乱地收回了方才直勾勾盯着秀儿看的视线。 盯着梳妆镜里更显精神的自己。 谢羡之连连给秀儿竖起了大拇指,“秀儿姑娘果真手巧!” “谢公子太客气了。”秀儿说完,即刻出了卧房,又开始前院后院到处跑,忙着张罗着府上大大小小的事。 “秀儿,你可曾见到我表哥?” 沈无忧同千里迢迢赶来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寒暄了一阵,这才想起今日还没见到谢羡之。 秀儿点了点头,“谢公子有些紧张,我刚才还给他描了眉。” “哦?”沈无忧歪着脑袋细细地打量着秀儿,作漫不经心状问道:“表哥今日俊不俊?” “谢公子自然是极俊俏的。”秀儿察觉到沈无忧略打趣的视线,瞬间红了脸。 “我听说,京都城的习俗里,只有妻子才能为丈夫描眉...” “小姐!你别再打趣秀儿了!”秀儿捂着通红的脸颊,羞得连连跺脚。 一旁的江晴雪也看出了秀儿的心思,她拍着秀儿的肩膀说道:“喜欢就去争取,别怂!” “可是...”秀儿显得有些为难,眼里也闪过一丝失落。 “没什么可是。”沈无忧打断了秀儿,沉声说道:“你配得上任何一个值得你喜欢的男子。不过,有一个前提你务必要牢记在心。” “小姐你说。”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做任何人的替身。你和他要是走到了一起,只能是因为爱。” “秀儿明白了。”秀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谢羡之喜欢的人是她家小姐。 想到那般惊才绝艳的小姐。 她觉得谢羡之根本不可能喜欢自己。 或者她需要努力提升自己,尽可能跟上他的步伐,才有可能得到他的青眼... 秀儿暗暗下定决心,等过段时间空闲一些。 她也去免费私塾听课学习。 她家小姐说了,两个人的思想层次要是能同频,更有利于培养感情。 “师妹!” 屋外,骤然传来了云清的声音。 “师兄?” 沈无忧连忙起身,就见云清喜气洋洋走进她的卧房。 “三师兄,你怎么来了?”她给秀儿递了个眼色,秀儿赶忙将门扉关紧。 眼下,整个龙泉山庄都在被通缉的名单之中。 云清这般大咧咧地进了国公府,若是被顾北宸的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师妹大婚,身为师兄,我肯定要来的!原本师父还有其他师兄弟也是要来的。可惜情况特殊,他们走不开,只好派我一人前来。” “师父他们可还好?” “前段时间师父还给沈国公疗过伤,目前他们都在北离境内。我参加完你和战王殿下的婚典,也会赶过去。” “我爹还好吗?” “沈国公身上负了不少伤,不过你放心,你父兄目前都没有性命之忧。对了,沈国公给你留的线索,你看到了吗?” “你指的是玫瑰珍珠?” “没错。沈国公让我带句话,说是玄机都在产地上。他没时间重回真龙湖,让战王自己去想办法。” “好。”沈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 前几日她已经将此事告知顾景炎,想必再过几日,藏在真龙湖里的秘密,便能浮出水面。 “三师兄,还有件事...” 沈无忧想到惨死在宫中的二师兄云弋,心下骤然生出一丝阴霾。 “二师兄的仇,咱们来日方长。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别去想太多。” “嗯。” 沈无忧觉得自己还算是挺幸运的。 虽然第一次嫁了一个人渣。 但命运又在冥冥之中给予了她莫大的馈赠。 这一回,她确信自己不会再看错人。 而她的父兄,她的师门也全都在。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相当圆满了。 “秀儿,战王府那边可是出发了?” 沈无忧吃了两小块糕点垫了垫肚子,又顶着沉重的凤冠在屋内来回踱步了好一阵,她明明听到了战王府那边传来的吹吹打打声,结果等了一两个时辰,还是没等到顾景炎前来接亲。 “我听追风说,姑爷今早起得比鸡还早,一大早就出发了。” “既然起得那么早,怎么都快要正午了,还没到?” “咱们京都城的规矩,嫁娶要等到傍晚之后。” “好吧。” 沈无忧之前听人说起过,只有迎娶正室是放在傍晚之后的。 纳妾又或者二婚,婚典仪式都是在白天。 她并不介意究竟是白天成婚还是晚上成婚,甚至想着早点儿完事儿早轻松。 很显然,顾景炎不是这样想的。 比如她身上的墨绿色嫁衣,若真要按照京都城的婚嫁习俗,也是不符合规范的。 东越境内,只有在女方身份高于男方的情况下,女方的嫁衣颜色才能是墨绿色。 其他情况,女方嫁衣的颜色均是红色。 谢渊瞅着自己外孙女的墨绿色嫁衣,倒是相当满意。 只是... 看到沈无忧又小了一圈的脸,他还是有些不满,“无忧,你实话跟祖父说,战王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他没有欺负我。” “你看看你,脸又小了一圈!这要是让你爹看到你现在的清瘦模样,肯定心疼。” “万国盛宴期间,鸿胪寺的工作量还是挺大的,可能是累着了。” 沈无忧没敢说顾景炎严格管控着她的饮食,要不然她外祖父外祖母肯定要找顾景炎算账。 鲁达撇了撇嘴,并没有趁机告状。 不过他把这段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了下来,就等着沈国公回归,亲自将日记交予沈国公。 到时候...顾景炎肯定免不了一顿臭骂... 顾景炎此刻正率着冗长的迎亲队伍,骑着高头骏马在京都城的大街小巷中穿行而过。 途经裴府他还特地让人多绕了几圈,为的就是气死裴行止。 裴行止早早地便随着文武百官前去战王府贺喜,自然不知道顾景炎的这番操作。 倒是裴府里的裴老夫人听到屋外的吹吹打打,骂骂咧咧了一整日。 想到她家从此再也无缘承袭国公府的爵位。 想到曾给她花了好几万银两的沈无忧就要嫁进战王府。 她心里满是不甘。 在她看来,沈无忧只配做裴府的血包,将裴府上下伺候得舒舒服服。 现如今沈无忧一跃成为战王妃。 裴老夫人完全受不了这样的落差,气得直接卧病不起。 “王爷,离接亲还有两个多时辰呢!咱是不是出发得太早了?”司熤陪着顾景炎在街道上穿行了这么久,累得是满头大汗。 “你懂什么?本王要走遍全京都城的角角落落,让所有人都知晓,本王今日娶亲。”顾景炎穿着一身红色喜服,显得春风得意。 原本,京都城中有不少人都不怎么看好顾景炎和沈无忧二人的婚事。 顾景炎堂堂一个王爷,竟想着让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当王妃,实在是惹人笑话。 再说沈无忧,她虽有些才华,家世也不错。 但到底有过一段婚姻。 有不少人觉得,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一次嫁人简直是伤风败俗。 不过话说回来。 顾景炎这番大张旗鼓的操作,反倒将原先坊间的闲言碎语化成了一段段佳话。 京都城里,几乎所有女子都在羡慕沈无忧的好运气。 一生一次的婚典,自然是能有多气派就有多气派... 迎亲队伍在整个京都城绕了整整一圈后,终于在傍晚时刻抵达国公府门口。 顾景炎下了马,目光灼灼地看着被谢羡之背在背上蒙着喜帕的沈无忧。 他心下暗暗腹诽着,今夜洞房前,他也要好好背背她... 第211章 顾景炎只想给她最好的 谢渊眼瞅着沈无忧被送上喜轿,仿若看到了沈无忧的娘亲当年上花轿时的模样。 这一瞬,热泪伴随着无尽的思念夺眶而出。 “老头子,你不是说好的不哭的?” “老子没哭!就是觉得顾景炎这小子,大喜之日穿了一双破鞋过来,不成体统!”谢渊胡乱抹了把眼角泪花,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闻声,秀儿小声地补充道:“姑爷脚上的这双皮靴,是小姐亲自缝制的。” “咳咳...仔细一看,这双鞋倒也挺别致的。”谢渊尴尬地笑了笑,他这个外孙女除了女红不太行,正可谓是方方面面都很出色。 对了,她的字也不太行... 不过女红不行,字不行,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在他眼里,外孙女就是最出色的。 沈无忧上了喜轿后,顾景炎又不动声色地掀开轿帘,给她塞了好几块糕点,“先吃点,别饿着。” “今天怎么这么好心?” 沈无忧接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顾景炎傲娇地扬了扬眉,低声回复:“本王什么时候不好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你都这么说了,今晚,黄鼠狼肯定是要尝尝鸡的滋味。” “你才是鸡!” 沈无忧总觉得隔着喜帕,对骂起来都不够气势,还想着掀开喜帕继续怼顾景炎,他已经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她的手,沉声道:“乖乖坐着,等今晚再揭喜帕。” “你的规矩怎么这样多?” “第一次娶媳妇,本王绝不容许出半点错。”话落,顾景炎才眷眷不舍地放下了轿帘,转身上了马。 考虑到沈无忧怀着身孕,久坐轿中会有些不舒服,这一回顾景炎并没有选择全京都城绕路,待吉时一到,便让迎亲队伍停在了战王府门口。 东越皇族娶亲时,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婚俗。 新郎官需要在新嫁娘下轿时,朝着新嫁娘脚边连射三箭,算是振夫纲,立夫威。 顾景炎遵照了大部分婚俗。 不过到了射箭这个环节,他直接将弓箭交到了沈无忧手中,“你来射,往本王脚边连射三箭。” “有这个环节吗?” 沈无忧有些懵,但还是拿起弓箭随便发了三箭。 前来道贺的文武大臣以及围观的百姓纷纷咋舌感慨,他们早就知道战王宠妻,但完全没有料想到,他竟直接将人宠到无法无天的程度。 将弓箭交到女方手中,也就是意味着往后家中大小事都由女方做主。 湮没在文武大臣行列里的裴行止痴痴地看着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沈无忧,眼眶微微湿润。 诚然,他一直在利用沈无忧,靠着她的家世背景换得飞黄腾达的机会。 但他确实对她动过心。 试想,这样一个惊才绝艳,文武双全的女子,有谁会不喜欢呢? 可惜的是。 当初他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选择了在军中声望极高的苏墨玉。 如若苏墨玉真有大才,他心里也不会这么不平衡。 问题是,苏墨玉不过是一个极其平庸,而且善妒的女子... 而裴行止身边的苏墨玉,此刻的脸色也很不好。 沈无忧在裴府的时候,她就没有赢过一次。 好不容易等沈无忧同裴行止和离,就在她以为沈无忧很快便会身败名裂之际。 这狐狸精竟又攀上了战王,摇身一变成了人人艳羡的战王妃! 苏墨玉越想越气。 凭什么她一路下坠,沈无忧却能步步高升?! 顾景炎低头看了眼脚边的三支箭,并未有半点被女人压制的不适感。 随后,他又略去了跨火盆这一重要环节,抱起沈无忧阔步往里走去。 “颠簸了一路,身体可还吃得消?”他垂眸轻声询问着怀里无比安静的女人。 “你把我放下来,这么多人看着,你这样抱着我,改明儿个我定要被同僚笑死。”沈无忧双颊滚烫,脸色已然一片绯红。 “这有什么?”顾景炎满脑子都是从今日开始,他们两人便是合法的夫妻。 从今往后,他想怎么秀恩爱就怎么秀。 再也无需顾及流言蜚语... “无忧,你可知本王等这一日等了多久?” “多久?” 沈无忧寻思着两人相识也不过几个月,他总不能从第一次见面就在等着两人成婚之日吧? “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本王就在默默地规划着我们的未来了。” “你就扯吧!我们第二次见面,你给我带了什么你忘了?” “什么?” “你给我带了足量的避子药。” “......” 顾景炎语塞,停顿了片刻又一次为自己辩解,“那时候情况特殊,本王那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 “好赖都是你一张嘴。” 沈无忧此刻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蒙上盖头后视野的局限性大大增强,她所能依靠的只有他的牵引。 顾景炎走进内堂后,这才将她放了下来。 他握着她汗湿的手,沉声宽慰着她,“别紧张,本王会好好疼你。” “我才没有紧张。” 沈无忧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紧张,上一回和裴行止拜堂的时候,她明明没有这些情绪,除了累还是累。 高位上,太后和顾北宸分坐两边。 太后春风满面,瞅着眼前一对璧人,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再过几个月,她就可以抱上孙子。 这么一想,她倒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谋划和努力没有白费。 虽说她始终深陷后宫。 最起码,她的宝贝儿子能够得偿所愿。 顾北宸的目光则泛着点点寒意。 他对沈无忧只能算是颇有好感,远谈不上情根深种的地步。 像他这般生在帝王家野心勃勃的上位者,对谁都不可能投入百分百的真心。 只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又一次被顾景炎掠夺的感觉,实在是不舒服。 他冷眼望着器宇轩昂的顾景炎,拢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可笑的是。 他恨不得当场处死顾景炎,却还要假惺惺逢场作戏,挤出笑脸做顾景炎和沈无忧婚事的见证人。 顾北宸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在他面前拜完天地,心脏像是被钝器所伤,痛到不能自已。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光环全是顾景炎的。 而他看似得到了一切,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得到... 顾景炎和沈无忧两人拜了天帝,又一一敬了茶,流程虽不算繁琐,但还是让本就空着肚子的沈无忧饿得头昏脑涨。 事后具体的细节她几乎都不太记得,只记得顾景炎的手一直扶着她的腰,支撑着她敬完了约莫二三十个人。 皇家亲戚多,这事儿沈无忧算是深有体会。 那些白须一大把的亲王,她甚至都没见过,但还是挨个敬了茶。 最后,轮到给沈无忧外祖父和外祖母敬茶的时候。 顾景炎下意识地瞄了眼手心的小抄,而后郑重其事地道:“请外祖父外祖母放心,本王定会照顾好无忧,凡事以她为先,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绝不惹她生气,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妾,永不变心。” “好。有你这番承诺,老夫就放心了。”谢渊话落,接过顾景炎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谢家人以及沈家人就没有三妻四妾的传统,因此沈无忧这边的亲戚倒是没觉得顾景炎的承诺有多么惊世骇俗。 除他们之外,几乎所有宾客都被顾景炎的这番话所震撼到了。 堂堂王爷,娶了一个有过婚史的女人当王妃已经足够惊世骇俗。 没想到,他居然还说出永不纳妾,永不变心这样的承诺。 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 但在当下,他确实成功地让沈无忧从京都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变成了京都城所有女子艳羡的对象。 “折腾了这么久,可别把哀家的儿媳给累坏了!快,把哀家的好儿媳送入洞房好生歇着。”太后眼瞅着文武百官还想着拉上沈无忧喝上两杯,忙让人将她送进了洞房。 被人迎进洞房后,沈无忧总算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什么十里红妆,什么盛世婚典,说来说去,都能用一个“累”字概括。 她蔫蔫地靠坐在卧榻之上,大概是因为累着了,腹部竟传来阵阵钝痛。 沈无忧给自己喂了两颗丹药,正想着闭目养神休息片刻,齐昀竟鬼使神差地溜进了卧房。 “沈姑娘...” “你...你不是回南诏了?”沈无忧并未揭下喜帕,视野范围特别有限,不过她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齐昀的声音。 “本该昨日启程。只是,本王想了想,还是打算亲眼见证你的幸福。” 齐昀说话间,已然给她递了一屉小笼包,“这应该是本王最后一次给你带吃的了,你可别太快忘了本王。” “多谢。” 沈无忧打开笼屉,一口一个往嘴里塞着,“齐昀,不得不说,你还真是个大好人。虽然腹黑了点,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慢点吃,战王现在还在陪着宾客,肯定不会发现你在偷吃。” 齐昀想了很久,也终于想明白顾景炎为什么要严格把控她的饮食,她十有八九是怀了身孕,顾景炎担心她吃太多不好生,才会那么严苛地控制着她。 得知顾景炎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才控制的她,齐昀既为她感到庆幸,心下又生出几分落寞。 他们的感情不存在任何裂痕,就意味着他再也没有插足的机会。 感情这东西真的很难去把控。 他对沈无忧是一见钟情,一眼万年,既入了眼又入了心。 真正爱上她。 是她毫不犹豫割开手腕,用她的血给自己做药引的那一刻。 他自幼生于尔虞我诈的皇家。 除了他哥,这世上真的很难找出一个纯粹对他好的人。 只是很可惜,他和她的缘分来得太晚。 这辈子,他注定只能将这份浓烈却又透着悲情意味的情愫深埋在心底... “你这小笼包是哪家店铺买的?味道真不错。”沈无忧接连吃了四个,体力迅速恢复,心情大好。 “本王自己做的。” “你还会做这个?”沈无忧对此深感诧异。 “本王常年被下毒,为防万一,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下厨。” “原是如此!” 沈无忧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蒙着喜帕的原因,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齐昀水汽氤氲的双眸。 “沈姑娘,本王马上就要启程了。他日若遇到任何难事,你只需要吹响这枚骨哨,本王定当竭尽全力帮你。”齐昀取下了挂在脖颈上的骨哨链子,郑重其事地给沈无忧递去。 沈无忧看向齐昀苍白到透明的手,眉头微蹙,她总感觉齐昀今天有点儿奇怪。 他们明明不是很熟悉。 顶多算是病患或者合作关系,他有必要跑来跟她说这些? “沈姑娘,这枚骨哨务必收好,关键时刻兴许还能救你一命。” “多谢。” 沈无忧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她不认为这枚骨哨能起到多大的效用,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沈姑娘,万千珍重。” “好说好说,一路顺风。” 沈无忧继续吃着鲜嫩多汁的小笼包,笑眼弯弯地目送着齐昀越窗而出。 吃饱喝足后,她倚靠在床柱上眯了大半个时辰,正想着躺下畅快淋漓地睡上一觉之际,门扉倏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凉风带着些许冷冽的气息灌入屋内,使得原本昏昏欲睡的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 “这么快就陪完客了?” 大概是因为孕期的关系,沈无忧的嗅觉比之寻常要好上许多。 她远远地就闻到了顾景炎身上冷冽的气息以及略有些呛鼻的酒气。 “嗯。” 顾景炎今晚喝了不少酒,他甚至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但凡有人前来敬酒,他都会和对方喝上一杯。 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他径直朝着靠坐在卧榻上的沈无忧走来,“抱歉我,让你久等了。” “喝了多少?” 沈无忧正想揭开喜帕,顾景炎竟隔着帕子,热切又温柔地亲吻着她。 “喂…你还没揭帕子。” “忘了…” 顾景炎酒劲上头,被她提醒了一句,这才拿起了如意秤,轻轻揭开了用浮光锦做成的喜帕。 第212章 洞房花烛,顾景炎自爆小名 看着眼前格外明艳的女人,顾景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你怎么了?” 沈无忧抬头回望着他,这还是她头一次在顾景炎脸上看到类似花痴的神情。 “没...没什么...” 顾景炎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他一直都知道她长得很标致,是那种大气明艳的美。 可能是心境上的变化,使得两人对视的那一眼,便叫他彻底沦陷。 从今天开始,他将会是她合法的夫婿。 这种感觉让他更显兴奋... “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喝合卺酒了?”沈无忧见顾景炎越靠越近,连忙伸手挡了一下。 他大概是因为头一次成婚,流程都没记住,合卺酒还没喝,就想着上榻酱酱酿酿... “本王差点忘了。” 顾景炎也不知道是喝得太多,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今天晚上,算是他近几年来最不清醒的一晚了。 就连走起路来,也是飘飘然不问西东。 他暗暗调匀了呼吸,先是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再又给沈无忧倒了一点点,顶多只能没过杯底的量。 “你少喝点,意思一下就行。” 顾景炎将酒杯给沈无忧递了过去,沈无忧即刻客气地点了点头,“多谢。” “谢什么?你再这么客气,本王要抽你屁股了。” “你是不是傻?洞房花烛夜,你跟我说这个?”沈无忧顿觉无语,哪有刚成婚,就说要抽她的?! “本王错了。” 顾景炎认错态度极好,膝盖一软,直接给跪了下来。 “你做什么...” 沈无忧满头问号,一句玩笑话而已,倒也没必要说跪就跪。 “无忧,本王只是嘴欠,但在本王心里,你从来都是最好的。再说,本王哪里舍得动你?就算是在卧榻上,也是舍不得用力的。” “你哪里舍不得用力?你分明很舍得。” “要不,再试试?” “不了,不了!” 沈无忧连连推诿,借着手中的酒杯,强行转移了话题,“好兄弟,干一个!” “...谁要跟你做兄弟?” 顾景炎傲娇地掰正她的脸,煞有其事地说:“喊一声夫君听听?” “太肉麻了...” “之前喊过裴行止没有?” “不记得了。” “你今天必须喊,不然就别想睡了。”顾景炎话里行间威胁意味十足,他都娶了亲,她要是再不叫,那他只能在卧榻上解决了。 “你先喊!” “夫人,软软,你喜欢我怎么叫你?”顾景炎几乎是张口就来,他觉得沈无忧的小名就好像是为他设计的一样。 外人只能看到她坚硬的外壳,只有他能看到她娇软可爱的一面。 “不公平!我也想知道你的小名。” 沈无忧被顾景炎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双手捂着通红的脸颊,热度居高不下。 “本王的小名...” 顾景炎看上去有些纠结,他认为自己的形象和小名有些不符,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甜甜。” “甜甜?” 沈无忧诧异万分,接连追问:“哪个甜?” “幼时本王喜吃甜食,母后随口给起了个小名。年纪稍长时,本王认为此名过女性化,再不许人叫,也再不吃甜食。” “甜甜...王爷,你真的浑身上下都和甜沾不上边...” 沈无忧越品越觉得好笑,一个高冷傲娇不爱笑的男人,无论如何都和“甜”字不搭边的。 “你再笑本王试试?” “没笑你,顾甜甜。” “欠抽是吧?” “顾甜甜,你放肆...我可是战王妃,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告诉我夫君。”沈无忧笑到蜷曲了身体,顾甜甜这个小名她能笑他一年。 藏在床底下,衣柜里的人儿此刻纷纷捂住了口鼻强忍着笑意。 也不枉他们蹲了这么大半天,先是发现南诏四皇子试图撬墙角,后又发现这对新婚夫妇青涩稚嫩的一面。 要知道,顾景炎在人前那可是一等一的狂拽冷傲。 沈无忧也算是东越能够排得上名号的女中豪杰。 没成想,他们私底下竟是这样相处的。 “先把合卺酒喝了,本王再慢慢与你算账。” “喝!必须一口闷。” 沈无忧坐直了身体,又一次端起了酒杯,“王爷,你之前一直问我,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你。我仔细考虑了很久,现在终于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嗯?” 顾景炎瞬间紧张了起来,心里也跟着忐忑不安。 他很怕她对他仅仅只是有几分好感。 也很怕自己的付出得不到一星半点的正反馈。 沈无忧在他焦灼的视线下显得有些害羞,她轻咳了一声,旋即轻声说道:“我心动的时间还挺早的,之前我一直分不清喜欢和爱,总以为爱的份量太重,目前还难以企及。后来啊,我才发现我一直是爱着你的,要不然我不可能会留下孩子,也不可能会容忍你有点爆的脾气。” 顾景炎悄悄红了眼,他没想到会在这么特殊的一天得到自己想要的正反馈。 下一瞬,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上天果真是眷顾本王的,能娶到你,皇陵都该冒青烟了。” “这些情话你是从哪儿学的?怪肉麻的。” 沈无忧被他过于炽热的眼神烫得满脸绯红,眸光流转间顾盼生辉。 虽说,她现在很确定自己的心意。 但她还是不太想和他同房。 同房一次,她的腰会疼上两三次。 单纯睡素觉还差不多... 为了避免再一次累到下不来卧榻。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顾景炎灼热的视线,下了榻,装出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专注地吃着桌上的瓜果糕点。 说完,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正打算去吃几口桌上的糕点。 “软软,昨晚你没有给到本王的疼爱,今晚可否继续?” 顾景炎做梦都想要让沈无忧主动一会去,他长臂一伸,轻巧地将沈无忧掳回了卧榻之上,迫使她不偏不倚跌坐在他腿上。 “啊...” 顾景炎正想解开沈无忧身上看上去十分难解的嫁衣,卧榻之下倏然传来了一声惊叫声。 “什么声音?” 沈无忧连忙从顾景炎腿上弹了开来,正想弯下腰查探一番,就见江晴雪,司熤,秀儿,鲁达四人默不作声地爬了出来。 第213章 本王今夜不碰你...才怪 “你们...” 顾景炎黑着脸看着地上四人,无语至极。 “抱歉抱歉,你们继续!” 鲁达从未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捂着脸率先逃离。 江晴雪还有些意犹未尽,她是真的想要听听墙角,学习一下经验,下一刻就被秀儿和司熤两人架着胳膊,灰溜溜离开了卧房。 “他们还真是离谱...” 沈无忧心下多少是有些庆幸的,她脸皮薄,真要是被听了墙角,她往后可怎么见人... “是本王疏忽了。” 顾景炎因为太过兴奋,完全没有察觉到卧房里多了几个人。 这会子意识回拢,犀锐的眼眸冷不丁地扫向了屋里的橱柜,“再不出来,小心本王把橱柜封死。” “啊...不好意思哈!我家囡囡在玩捉迷藏,不知怎的,误打误撞竟藏到了这儿...” 陈岁老脸通红,他是真的不想来听墙角的,都怪司熤,竟拉着他干这样的事!好在他是带了闺女来的,被发现也能轻松甩锅。 “陈大人,你...” 沈无忧扶额,她现在是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深怕被窝里还要冒出一两个人。 “打扰了,陈某在此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陈岁抱着睁着黑葡萄般大眼睛的闺女,一眨眼的功夫也溜了出去。 等卧房里真的只剩下两个人。 沈无忧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这群人真是!陈大人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居然还带着女儿来看活春宫!” 话音一落,她又觉得不太对劲。 她可没想着和顾景炎那个...她这么说,他会不会以为,她在暗示他呀? “额...那个贺礼清单呢?我想核对一下。”沈无忧又一次转移了话题。 “现在核对?” “嗯!你说了往后我来管账,你可别想藏私。” “本王不可能藏私。” 顾景炎随即交出了贺礼清单,沉声说道:“天色不早了,要不明早再核对?” “我想今晚核对。” “行吧,本王让人将贺礼搬进来。” 顾景炎有点小郁闷,他清楚她是在拖延时间,但还是由着她拖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 眼瞅着沈无忧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却仍在核对清单,顾景炎终于看不下去,将她抱回了卧榻上,“该睡了,明天再核对。” “别...我想把剩下的核对完。” “别折腾了,本王今夜不碰你。”顾景炎看着缩在卧榻上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沈无忧,心又一次软得一塌糊涂。 虽说洞房花烛夜不干点什么总觉得有所缺憾,但见她还在排斥,他也不好逼着她。 “你是说真的?” 沈无忧停止了挣扎,随手将贺礼清单扔到一旁,她根本无所谓这些身外之物,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才撑着昏昏欲睡的身体核对了这么久。 “本王也累了,没力气做别的事。”顾景炎转身剪了喜烛后,这才上了卧榻。 他轻轻拥着她,声音很低,却铿锵有力,“无忧,你知道吗?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本王从未将自己的性命当成一回事,甚至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是你的出现,让本王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不许说死,不吉利!” 沈无忧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唇,她知道他们面前的困难依旧如同座座高山难以逾越,他们也极有可能在攀登的过程中遭遇不幸,但她依旧希望他们能够逢凶化吉,长长久久。 “好。” 顾景炎顺势亲吻着她柔软的手心,这一刻,他浑身热血沸腾,一个劲儿地朝下半身涌去。 看着身侧熟睡正酣甚至有几分没心没肺的女人,他是难受得辗转反侧,一夜未来眠。 卯时初刻,天微微亮。 顾景炎察觉到沈无忧动了一下,喑哑的嗓音带着极致的欲,“醒了?” “嗯。” 沈无忧没有反应过来,双眼依旧未曾睁开,只嘤咛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休息好了吗?”顾景炎又问。 “好了。” 沈无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她还以为要早起进宫请安,连忙揉了揉眼起了身,“咱们现在是要进宫向太后请安?” “这么早,母后还在睡。” “那你问我有没有休息好做什么?” “无忧,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该不会真想将本王冷落一旁吧?”顾景炎忍了一夜,多少有些郁闷。 “你…你不是说…” 沈无忧还想再说些什么,顾景炎已经吻住了她柔软的唇,而他修长的手指颇有耐心地解着她中衣上的盘扣。 “……” 察觉到冷风灌入幔帐之中,沈无忧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意外发现身上的衣服早被他脱下,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上哪儿进修的吻技?都快把我亲迷糊了。” “无师自通。” 顾景炎是看过不少技巧类的书籍,实战练习那是一次也未曾有过。 大概是悟性极佳,他发现只要温柔一些,沈无忧就不会太过抗拒。 “顾景炎,你轻一点…你要是再那么凶,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沈无忧见逃无可逃,索性也不再去逃避,她泪眼汪汪看着他,明显是没有忘掉之前的阴影。 “嗯。” 顾景炎心疼死了她现在这副既坚强又脆弱的模样。 在理智尚未完全被欲望支配的当下,他几乎是做到了极致的温柔… 半个时辰后。 顾景炎才缓缓停了下来,他轻捧着她酡红的小脸,缓声问道:“还满意吗?” “嗯…” 沈无忧点了点头,她也算是体会到了一次欲仙欲死的感觉。 前两次她只感觉到不舒服,这一回,她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可能是顾景炎真的把她的感受放到了头等重要的位置,因此她的体验感也是空前的好。 “还要继续?”顾景炎勾了勾唇,对她的反应相当满意。 “也不是不可以。” 沈无忧说完,悄悄藏到了被褥里,“顾景炎,你能不能别问!你可以直接继续呀,问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时间不早了,先起身进宫请安吧。” 顾景炎将她那张绯红瑰丽的脸蛋捞出了被褥外,轻轻亲吻着她的额头。 第214章 顾景炎中了毒? “差点儿忘了还要进宫了…” 沈无忧想到要进宫,立马起了身,可她稍一动弹,就发现浑身骨头像是被拆了重装一样,也不是疼,就是很累,累到如同散架一样。 “完了,没力气了。” 她很担心一会儿进宫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让本王看看有没有哪里伤到。” 顾景炎也是没有想到沈无忧的体质这么差,他握住她的膝盖,仔细查看着她的情况。 很快,他脸上就现出了一丝恼意,尤为自责地问:“本王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肿了?疼不疼?”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盯着看。” 沈无忧手忙脚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捂哪里,最后索性捂住了他的眼睛,“顾景炎,我不习惯你这样。” “你是本王的,看看又怎么了?”顾景炎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这样说话,心下暗爽不已。 “不准看!” 沈无忧也是急了眼,一口咬在了他的薄唇上。 直到将他的唇瓣咬得又红又肿,这才松了口,“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咬哭你。” “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哭。” 顾景炎哑然失笑,沈无忧在床上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娇滴滴,又野又凶,反正她总是有办法撩得他欲罢不能。 “啊!你不许再提了!我没哭,我就是怕太安静,你得不到反馈,要自卑。” “本王需要自卑什么?” 沈无忧说不过他,索性下了逐客令,“你出去,我要跟你分房睡!” “本王去泡个冷水澡,你再休息一会儿。到时候本王收拾好,再回来给你更衣。” 顾景炎并未尽兴,他只是不敢弄得太狠怕伤到她,所以才匆匆起身跑院子里冷泉降火去。 待他离开卧房。沈无忧又懒懒躺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顾景炎的脉象看起来很正常,但方才,和他亲密接触时,她居然还是会有一点点腹痛。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被投毒了一样。 又或者说,他体内还潜藏着并未被发现或者被感知到底毒素。 沈无忧越想越觉得奇怪,又给自己把了脉。 她的体质比较特殊,再猛烈的毒在她身上也只能显出一丁点端倪。 而她的脉象确实在短时间内波动过,虽然已经趋于正常,但这足以证明,顾景炎确实中了很严重的毒。 “奇怪!到底是谁下的黑手?” 沈无忧再也睡不着,她起身将脏了的床单换下,而后悄悄收了起来。 这毒该怎么解,她还需要进一步验证一番。 “怎么下床了?” 顾景炎进屋的时候,见沈无忧已经起身穿好了衣裳,显得有些诧异,“时辰还早,怎么不在休息一会儿?” 沈无忧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只轻轻抱住了他,将脸深深埋入他的胸口。 “怎么了这是?” 顾景炎垂眸看着忽然变得格外黏人的沈无忧,一颗心被她撩得狂跳不已。 “没事,就是想要抱抱你。” 沈无忧摇了摇头,顾景炎身中剧毒一事她暂时还不能告诉他。 她需要先观察一下,以免他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使得毒素快速蔓延。 “无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景炎一边很享受沈无忧的主动亲近,一边又觉得有些奇怪。 她很少会这么黏人,一般情况下,都是他黏着她比较多。 “没有不舒服。” 沈无忧心里害怕极了,顾景炎中的毒她似乎没办法解,这意味着她也许需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毒发身亡。 但她并不想表现出来半点儿异常。 他们刚成婚,顾景炎的心情又是这样好。 这时候告诉他这事儿,未免太过残忍。 “那,咱们早点进宫?” 顾景炎试探着问了一句,他刚成婚,大概有十天左右是不需要上早朝的,早点儿进宫向太后请安,刚好可以避开正在上早朝的顾北宸。 自从发现顾北宸对沈无忧生出别种心思。 他就变得更加谨慎,尽可能地避免他们二人再度碰面。 “嗯,听你的。” 沈无忧也不想和顾北宸碰上,顾北宸看她的眼神里总夹杂着极强的侵略性。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适,就好像时时刻刻被一头饥肠辘辘的饿狼盯着一样。 “今天怎么这样乖巧?” 顾景炎发现沈无忧连说话的语调都是娇娇软软的,他寻思着一定是方才累着了她,索性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路将她抱到了马车上。 “进宫后,你可别抱着我!要不然,大家都该知道咱们昨夜做了什么。”沈无忧坐定在马车上,才歇上一口气,便煞有其事地叮嘱着顾景炎。 “咱们都已经成婚了,你以为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咱们昨晚洞房了?” “可是...一般人都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抱着吧!” “你确定你自己走得动?到时候不小心跌倒在地,反倒更惹人注目。” “才不会!”沈无忧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的体力没你想的那样差!我自己可以走!” “好,你要是累了,记得扶着点。” 顾景炎也不拆穿她,她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就到极限了。 想到她在他身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他竟变态得想要再来一次。 昨天他对沈无忧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承诺里,有说过会照顾她一辈子,独独没说过,不会让她掉一滴泪。 因为这事儿根本做不到。 这女人在卧榻上太脆弱了,动不动就要掉珍珠... 沈无忧见顾景炎愈发上扬的唇角,羞恼地拧着他的胳膊,“你又在脑补什么?不许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 “什么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本王是你的合法夫婿,想想又怎么了?” “...你还是想点别的吧。老是想这些,对身体不好。” 沈无忧很担心顾景炎情欲太盛而导致体内毒素快速蔓延,只能旁敲侧击地劝劝他。 然而,他们才刚成婚,想让他克制,实在是太难了。 顾景炎完全感知不到体内毒素,笑着说道:“本王的身体好得很,十个你都不在话下。” “做个人吧你!” 沈无忧早就意识到他们之间巨大的体能悬殊,过去那些年,他几乎一直在外征战,这种高强度锻炼下来,他要是不克制,她是真有可能被他弄死。 两人结伴进入华翠宫后。 翡翠“咻”的一下窜到了顾景炎脚边,并围着他绕了好几圈。 它看上去有些急躁,连尾巴都抬得高高的。 沈无忧睨了眼翡翠,好奇地问:“你不是有洁癖?为何这猫还愿意亲近你?” “之前从未有过,也许是今日本王身上沾染了你的气味。” “胡说什么?它若真喜欢我,就该绕着我转。” 沈无忧嘴上这么说着,心下更加慌张,猫狗的嗅觉素来比人的嗅觉灵一些。 也许,翡翠是闻到了顾景炎身上毒素的气味。 这么看来,她必须尽快和她师父取得联系才行。 她医不好的毒,这世上怕是只有她师父还能尽力一试... 正在她频频走神的时候。 一不小心,就被脚下的门槛绊了一下,要不是顾景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铁定是要跌倒在地的。 “还说不用本王抱着,看吧!没走几步就摔。”顾景炎将她扶了起身,仍旧有些不放心。 太后见状,也赶忙走了上前,搀扶住了沈无忧,“无忧,怎么连走路都摔了?” “方才有些走神。” 沈无忧的脸颊火辣辣的,她刚才真不是因为腿软摔的,纯粹是思虑过重,没有注意到门槛。 太后并不相信沈无忧的说辞,又不轻不重地瞪了顾景炎一眼,“炎儿,无忧现在身子金贵得很,虽说这才刚成婚,但你也得知道点儿分寸。这要是弄伤了,你是连后悔都来不及的。” “嗯。”顾景炎恭声答应着,心下却在考虑,等沈无忧生了孩子,他定要好好训练一下她的体能。 她弱成这样,竟还成他的不是了... “炎儿,你出去散散心,哀家有几句体己话要和无忧说。” “你们说你们的。”顾景炎只想寸步不离地盯着沈无忧,毕竟是在宫里,他担心她会遇到危险。 “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哀家支走你,肯定是因为有些话,你不便听。” “......” 顾景炎沉眸,不甚放心地看向沈无忧,“要是哪里不适,记得跟母后说。” “嗯,你去吧。” 沈无忧点了点头,等顾景炎走出大殿,她还想着按照宫里的规矩,先给太后敬一杯早茶,太后则直接免了这些繁文缛节,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母后,您有事找我?” “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怕你性子软,都依了炎儿。你现在怀了孩子,可不能依着他胡来,该拒绝的时候就要果断一些。” “晓得了。”沈无忧点了点头,她倒是没有全依着他,只不过是他被饿久了,她要是再拒绝,他又该郁闷了。 毕竟是洞房花烛夜,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 “你呀,千万别误会。哀家不是让你劝他纳妾纳通房的,哀家想说的是,你既成了哀家的儿媳,哀家就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炎儿脾气古怪,要是惹你生气,或者让你受了委屈,你大可告诉哀家,哀家给你做主。” “谢谢母后。”沈无忧对太后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虽说太后之前还让她罚跪了那么久,但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她是能够理解太后的。 “无忧,还有件事,哀家想要拜托你。” “母后请说。” “天越看上去暂时还是歌舞升平,但哀家能够感觉得到,炎儿和宸儿之间终有一役。哀家不愿成为宸儿控制炎儿的工具,真到了那一日,哀家会坦然赴死。” “母后,不会有那一天。如若圣上容不下我们,我们可以一起走。” “宸儿也是哀家的孩子,哀家不想放弃他。到时候,他若执迷不悟,哀家会用自己的命劝他醒悟。炎儿要是听闻哀家的死讯,定会勃然大怒,你务必告诉他,哀家不是宸儿逼死的,是自愿赴死。” “好。” 沈无忧在此之前,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太后心中只有她的亲生儿子顾景炎。 实际上,她对从小养在身边的顾北宸也是有情的。 要不然,又怎会选择用自己的性命去唤回对方的良知? 只是太后这么做,对顾景炎并不公平。 沈无忧暗暗思忖着,若真有那么一日,她会提前告知顾景炎,就算是绑,也要绑太后绑走。 在她看来,毫无价值的牺牲并不值得标榜。 而且,顾北宸也不值得太后对他这么好。 “唉!不说那些烦心事了!” 太后喝了口茶水,旋即又恢复了之前笑意盈盈的模样。 “对了无忧,哀家怎么感觉你近日清减了不少?” “王爷他总是不让我吃饱。”沈无忧逮着机会,连声告状,“我那天就多吃了两小块鸡腿,他就要拿戒尺打我。” “混账东西!” 太后一听,忙吩咐着一旁伺候的金钏,“速速把战王给哀家带过来!” “母后,你可一定要好好说说他!他对我严苛得不得了,每天看着我挨饿,都不肯让我吃到饱。” “你放心,哀家会收拾他!” 太后轻轻拍了拍沈无忧的手背,越想越觉得顾景炎不像话。 孕妻胃口好,这证明是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好。 哪有饿着孕妻,不让吃的道理? 顾景炎还没走进大殿就听到了沈无忧絮絮叨叨的控诉声,他嘴角始终挂着浅笑,她就算是在告状,也能精准踩在他萌点上。 怎么看,怎么可爱... “炎儿,你为何总是饿着无忧?这么好的媳妇,你是想活活气走是吧?” “母后,你别听她的。儿子不过是怕她吃太多,日后不好生。”顾景炎缓声为自己辩解。 “她都瘦成这样了,你还让她少吃?” 太后无语地看向顾景炎,而后又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不必这样苛刻,往后陪着无忧多走动就是了。多走动,别成日卧床,若是胎位正的话,问题不大的。” 沈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同顾景炎说道:“听到了没?母后可是过来人,她说的话,你得仔细听听。” “那本王适当给你放宽一些。” 顾景炎其实都知道,她还没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委托追风在王府后院里埋了好几缸吃的。 他只当没看到。 算上她偷吃的这些份量,她吃的绝对不算少。 “还是母后说话管用!”沈无忧笑眼弯弯,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低落的心情总算有了些许好转。 向太后请了安,她原想着随顾景炎一道早些回府,再仔细研究一下该如何解顾景炎体内的毒。 不巧的是,顾北宸今日竟早了这么多来向太后请安。 他一进门,锐利的视线便落在了沈无忧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 第215章 解药出现,顾景炎却碎了? “沈卿看起来心情不错。” 顾北宸话里行间带了些许酸意,要不是上回他失了手,她这会子早就被他掳进宫成了后妃。 顾景炎随口回复道:“皇兄说的是哪里话?臣弟刚同她完了婚,新婚燕尔,感情甚笃,自然开心。” “你们感情好,朕自然替你们开心。” 顾北宸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他最见不得的,就是顾景炎过得比他好。 他明明抢走了顾景炎的一切。 可为什么,顾景炎依旧快活自在? 太后见场上气氛越来越僵,忙笑着打着圆场,“炎儿,无忧,你们不是说要回去睡个回笼觉?时辰不早了,快些回去歇着。” “儿臣告退。” 顾景炎即刻牵着沈无忧的手,出了华翠宫。 他甚至都已经懒得向顾北宸请安了。 顾北宸一直迫害他的时候,他还是将顾北宸当成兄长。 可现在,顾北宸为了练功,竟意图迫害三百无辜的童男童女。 这样丧心病狂只为私利不顾百姓的人,根本不配坐在皇位上... 顾北宸冷冷地盯着顾景炎的背影,不疾不徐地道:“皇弟,回去好好休息几日。朕祝你和沈卿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多谢皇兄。”顾景炎转过身,冷淡地回了一句。 两人上了马车后。 沈无忧即刻蹙起了眉头,关切问道:“王爷,你这几日,可曾与顾北宸单独相处过?” “未曾,怎么了?” “没什么。我总感觉他的那句‘长长久久’怪怪的,面上像是在祝福,实际上倒像是诅咒。” “再给本王一点时间,等本王部署完京都城,就带你北上。” “好。”沈无忧点头,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无忧,你有心事。”顾景炎看着她,很是笃定地说。 沈无忧移开视线,连忙扯开了话题,“...我在担心那三百童男童女。”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裴行止在郊外茉莉花田边上,以免费私塾上学的名义,聚集的三百童男童女,已经全部被放了回去。” “这么快?” “本王放出消息,称裴行止带去的人是人贩子,皇兄也不想把事情搞大,自然会尽快放人。” “他们还会出其他损招吗?我总感觉顾北宸已经忘了初心。” “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只能替天行道了。” “嗯!” 沈无忧此刻也是恨不得当场刀了顾北宸。 什么忠君爱国,她再也不吃这一套了。 如若国将不国,且君主不仁,她若再如之前那般,谨遵忠君家训,那就是助纣为虐。 “本王本该多抽点时间陪陪你,只是这几日公务缠身,午膳怕是赶不回陪你。” “好说好说,你去忙吧!我会好好吃饭。” “不许偷吃。” “你方才不是说过,会放宽一些?” “最多只能多吃一个鸡腿。”顾景炎顶不住她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又一次退让。 沈无忧回府后,倒也没想着吃。 她研究了大半天,还是没能想到解毒的法子。 “再这么下去,情况肯定会万分凶险...” 沈无忧愁眉不展,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折腾着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 “小姐,你又在制毒?姑爷让我好好盯着你,让你少碰这些毒,万一不小心吸进去了,后果不堪设想。”秀儿一边绣着花,一边凑近了沈无忧,缓声劝道。 “秀儿,怎么办?这毒我解不了。” 沈无忧握着琉璃瓶的手都在忍不住的发颤,她根本不敢去想,顾景炎要是真的毒发身亡该怎么办。 印象中,他一直是战无不胜的。 她没想过他会出事,更没有想过他会死。 “小姐,谁中毒了?” 秀儿也察觉到了沈无忧很不对劲,忙放下手中帕子,焦灼问道。 沈无忧没答话,神叨叨地说:“我要立刻给师父去一封信,也许,他有法子。” 尽管嘴上这么说,她心底里很清楚。 她师父将所有会的东西都已经教给了她。 她解不了的毒,她师父很可能也是爱莫能助... 就在她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出半点门道之际,屋外骤然传来了追风硬朗的声音:“王妃,西陵七公主登门拜访。” “她来做什么?” “她没说来意,她只说了一句,你一定会想见她的。” “去请进来。” 沈无忧强作镇定,按理说上官乐言应该在前天一早便启程离开了京都城。 这个时候突然来访,莫不是为了顾景炎身上的毒? 如若真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上官乐言进了王府,先是将随身婢女和鸠摩留在屋外,安置好两人后,这才快步走进了书房。 “沈无忧,你没想到吧?本公主并没有输。” 上官乐言反手关上书房的门,脸上多了一丝得意之色。 下一瞬,沈无忧直接将匕首横到了她的脖颈之上,“你下的毒?” “你可别往本公主身上泼脏水。本公主若真想下毒,也会直接向你下毒,何须向景炎哥哥下毒?” “你知道他中了毒?” 沈无忧的大脑在快速运转着,她之前只道是顾北宸下的毒,倒是没有往上官乐言身上想。 “景炎哥哥中的是双生毒,此毒凶险,潜伏期为一个月,一个月内中毒者毫无症状,一个月后会突然暴毙。” “双生毒里有一味药材叫做双花兰。双花兰可制毒,也可入药,极其稀罕。” “这世上原本仅存两株均在本公主手中。其中一株,本公主于几年前拿来救景炎哥哥的部下,另一株,本公主于不日前打碎了花盆,双花兰瞬间枯萎凋零。” 上官乐言抬手,移开了沈无忧横在她脖颈上的匕首,接着说道:“你若是愿意答应本公主一个要求,本公主兴许还能给你变出来。” “你的意思是,他中的双生毒,可用双花兰解?” 沈无忧很快抓住了重点,她就说怎么也分析不出毒素里的一味稀有材料,原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双花兰。 上官乐言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道:“双生毒原是父王给本公主用来防身的,不日前被鸠摩盗了去。那日你提醒本公主小心鸠摩,本公主留了个心眼,佯装打翻花盆,实际上偷偷藏起了双花兰。” “鸠摩现在听命于谁?” “他应该是独孤璟的人。不过本公主的人持续追踪后发现,独孤璟的人又把双生毒给了你们东越的皇帝顾北宸,顾北宸可能又假借旁人之手,给景炎哥哥下了毒。” 听上官乐言这么一说,沈无忧大体已经明晰了独孤璟的想法。 独孤璟深知,毒害顾北宸并不能让天越分崩离析。 如果将这毒交到顾北宸手中。 由顾北宸向顾景炎投了无解之毒,他只需要在顾景炎毒发前告知真相。 到时候顾景炎冲冠一怒直捣黄龙,其和顾北宸之间必有一场恶战。 独孤璟便可坐看两虎相斗。 等双方元气大伤之际,再坐收渔翁之利... 沈无忧理清思路后,这才正了面色,尤为凝重地道:“公主,我想知道你的目的,你不妨直接说来听听。”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离开景炎哥哥,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公平竞争?” 沈无忧心底里觉得上官乐言的提议很扯,她和顾景炎已然完婚,上官乐言在这种情况下提出公平竞争,这和知三当三有什么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上官乐言并不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也不是苏墨玉那样又当又立,心肠歹毒之人。 她身上藏了这么厉害的毒,却一直没有用在她身上,这足以证明她的良知还在。 “对,公平竞争!你让本公主进战王府住上半个月,如果半个月后,景炎哥哥还是不能接受本公主,本公主会自行离开。不管结果如何,半个月后,本公主定会将双花兰亲自奉上。” “不行。” 沈无忧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倒不是信不过顾景炎。 她怕的是她做了这个决定,顾景炎要跟她急。 “公主,这件事我没法答应你,你要么换个条件,要么我也可以选择以你的性命相要挟,相信你的手下一定会用双花兰来交换你的性命。”沈无忧说话间,又一次将匕首横在了上官乐言脖颈上。 “双花兰藏在哪,只有本公主一人知道,你威胁他们没用。” 上官乐言能够察觉到她脖子上的匕首已经在暗自发力,但她仍旧咬着牙坚持,“本公主说了,唯一的执念就是景炎哥哥。你只要愿意让本公主进府,不论结果如何,本公主都会认。” “我可以陪他一起死。”沈无忧太了解顾景炎的性格了,要是让他知道,她把上官乐言放进府里,他肯定会伤心难过内耗不能自已。 “你还有父兄需要搭救,你还有国公府需要照拂,你肩上有太多的责任,所以你不可能轻易赴死。本公主就不一样了,你若不答应本公主的要求,本公主可以选择等景炎哥哥毒发身亡之时,陪他一起。” 上官乐言说完,深怕沈无忧还是不肯同意,又补充道:“这期间,本公主会把鸠摩也带入府中。到时候你们可以反利用他,达成你们的目的,或者利用他传递错误信息。反正这些事本公主不想管,本公主只需要半个月。” “只是把你带入府中?” 沈无忧仔细考虑了一番,现在以性命相要挟,其实用处不大。 万一上官乐言情急之下真毁了双花兰,那顾景炎岂不是无药可医?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退让一步。 “嗯!” 上官乐言见事情另有转机,连连点头道:“本公主都已经替你找好借口了!你就说,你父兄再次遇险,又一次被西陵所俘。你担心他们的安危,遂和本公主达成协议,主动邀请本公主进府。景炎哥哥就算派人去核实真相,来去也得十来天,时间上刚刚好。” “上官乐言,你可知什么叫做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沈无忧被上官乐言气笑了,她若是再一次因为父兄放弃顾景炎,顾景炎肯定是要发疯的。 “你可以对本公主用毒,并以此来控制本公主。本公主说到做到,只需要半个月时间,时间一到,必定双手奉上双花兰。” 上官乐言担心筹码不够,又神叨叨地从袖中掏出了一片双花兰的花瓣,“这个是双花兰的一片花瓣,虽然剂量不够,但足以彰显本公主的诚意,你可以拿去好好研究。不过本公主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半个月期间,不准对景炎哥哥吐露真相。” “好。” 沈无忧接过双花兰的花瓣,她只是轻轻嗅闻了一下,已然可以断定,上官乐言所言非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双花兰应该是能够解掉顾景炎体内凶险又蛮横的毒素。 “公主,你暂且去西院住着吧!” 沈无忧叹了口气,最终又默默地收回了横在她脖间的匕首。 上官乐言达成所愿心满意足离开后。 秀儿满脸担忧地询问着沈无忧,“小姐,咱们要不偷偷告诉姑爷?你若是不对他说实话,他肯定要生气!” “他不会一直蒙在鼓里,最多三五天,就能猜透其中弯弯绕绕。” “这话不能由我来说,这世上只有双花兰能救他,这件事绝对不能再出闪失。” “还有一点上官乐言说的没错,鸠摩在府上,我们大可以利用他给独孤璟传递假消息。” 沈无忧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先瞒着顾景炎,反正他最多气个三五天就能想明白。 大不了委屈一下自己,承受他三五天的怒气。 “小姐,秀儿是觉得,姑爷真正生气的点是你又一次为了父兄放弃他。” “但要是告知他真相,你认为他会让上官乐言住在府上?他的性格极强,很多时候执拗到宁死不从。上官乐言又是个纯纯的恋爱脑,他俩要是一起犯倔一起死了,我找谁哭去?” 沈无忧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手里紧攥着双花兰的花瓣,全神贯注地研究起了双花兰的毒性。 顾景炎回府后,发现上官乐言住在了王府西院,原本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他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杀去西院,提着剑直指上官乐言眉心,“你来本王府里做什么?” “是沈无忧特地将本公主请来做客的。” 上官乐言嘴上这么说,心下则在暗暗吐槽着顾景炎和沈无忧的野蛮行径。 沈无忧在她刚踏入王府的时候,就用匕首抵着她的脖颈。 没成想,顾景炎也是一个德行。 还没说上一句话,便拿剑指着她的眉心。 她分明是来送解药的,这两人到底能不能分清好赖! 顾景炎拧眉,转头看向身侧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沈无忧,“无忧,你请她来府上做什么?是想留下来虐杀?” “景炎哥哥,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 上官乐言没想到顾景炎嘴里还会蹦出“虐杀”这样可怕的字眼,连声解释,“是沈无忧父兄再次重伤被俘,本公主的人又一次救了他们。沈无忧为了感谢本公主,特意请本公主在战王府小住半个月。” “闭嘴!” 顾景炎心情极度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缓声询问着沈无忧,“你该不会真的信了她的鬼话?你应该相信你父兄的,他们怎么可能二次被俘?” 第216章 顾景炎被要求做避孕措施,起疑 沈无忧低着头,轻轻拽着顾景炎的衣袖,“我不敢拿父兄的性命去冒险。” “不敢拿他们的性命去冒险,就可以把本王推给别的女人?”顾景炎被她气笑了,拂开她的手,大步流星般走出了西院。 他并没有下死命令赶走上官乐言。 生气归生气,伤心归伤心。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做出任何不利于沈无忧家人的事。 “顾甜甜,你等等我...” 沈无忧在他身后紧赶慢赶地跟着,他步子大,想跟上他,她几乎是要用跑的。 “等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做什么?” 顾景炎嘴上这么说,身体倒很诚实,当即放慢了脚步,慢悠悠地等着她跟上。 “你别生气,好不好?”沈无忧跟上的刹那,便主动牵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为什么又一次放弃本王?” “对不起。” 沈无忧掰正他的身体,强行将他拽至身前,对着他的脸一阵狂亲。 “......” 顾景炎被她这么一整,竟莫名消了气。 甚至还挺享受...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正了面色严肃地说:“你以为亲本王几下就能将功补过?本王是那种很贱的人?” “你别这么凶好吗?你会吓到我肚子里的孩子。” “别跟本王撒娇!” 顾景炎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就算把自己卖了,自己还乐颠颠替她数钱。 他傲娇地直起了身体,不让她再次亲到,“本王只跟你说一遍,立刻把上官乐言弄走!” “求你,就半个月!半个月一到,她自己主动会走。” “不行。” “夫君,你说过成婚后大事小事都听我的,这才几天,就忘了吗?”沈无忧死死地抱住他,她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哄他,没想到平时比大白还好哄的男人,今天居然这么难哄。 “你都要把本王卖了,本王哪敢听你的?” “她只是借住半个月,我也没有让你照顾她不是?” “沈无忧,你明知道她对本王有意思,怎么还能容忍这种人住进府里?你难道不害怕本王被她勾搭走,从而移情别恋?” 顾景炎并不认为上官乐言住进来半个月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只是有些伤心,沈无忧再一次为了父兄放弃了他。 如果说这个决定是他自己做的,他绝对不会有这么强的负面情绪。 问题是沈无忧甚至都不跟他商量一下,就把一个烦人精给带进了王府里。 “对不起...要不,我肉偿行吗?一天一次,直到她离开?” 沈无忧寻思着等顾景炎身上的毒解了,她一定要让他叫她几声姑奶奶。 这事儿根本不需要她道歉,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他... 顾景炎仔细思索了一下,一天一次确实挺诱人。 可问题是,她不是还肿着? 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舍得碰她! “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本王都快被你气死了,怎么可能对那事儿有兴趣?”顾景炎说完,便气冲冲地走进了卧房。 刚走进,他就意识到,他根本没有能够独自一人静一静的地方。 沈无忧嫁进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单独给她准备卧房。 反正整个王府都是她的,他也没打算跟她分榻睡。 故而,他一走进来,沈无忧也跟着进来。 “不气了,行不?咱们就当她不存在。”沈无忧又一次开口劝他。 “先过来用膳。” 顾景炎深吸了一口气,他是不怎么想理她,但还是得监督她吃饭。 “......” 沈无忧抽了抽嘴角,她还以为这几天他不会再管她的一日三餐,没成想,他竟还想监督着她。 “甜甜,要不你先吃?我怕我坐着,你会气到吃不下。” “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又想偷吃!” “这哪可能?你生气的话,我也会心疼的。我一心疼,肯定茶饭不思。” 沈无忧发现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尽的,她之前都不太会说这些肉麻话,结果眨眼的功夫,她竟无师自通了。 “本王有事要忙,你自己吃吧。” 顾景炎越想越生气,没吃几口便起身走开。 没走出几步,他又开始自我反省。 他是不是对她太过分了? 就以她那骄矜的性子,能对他这么主动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要是一点回应不给,她会难过么? “真是欠她的!” 顾景炎叹了口气,即刻转身,准备陪她一起吃。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 沈无忧并没有如她描述的那样茶饭不思,此刻正一手一个鸡腿,炫得正香。 “咳咳...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沈无忧下意识地将手上的鸡腿藏到袖中,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说好的茶饭不思呢?” “我确实吃不下饭。”沈无忧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她不太爱吃饭,单纯喜欢吃荤的。 “不忌口是吧?你就好好吃吧,本王再管你一次,本王就是狗!你且记着,你要是出了事,本王会让你身边所有人陪葬。”顾景炎说完转身就走,他这次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秀儿被顾景炎迫人的气势吓得接连打了好几个寒颤,忙缓声劝着沈无忧,“小姐,您就少气他一点吧,他都快碎了。” “你别听他胡说,我要是出了事,他最多只会自己给我陪葬。” 沈无忧重新捧起了饭碗,很是认真地说:“他太过小心翼翼了,多吃一点不会出事的。我又不是那种不爱惜身体的人,到时候若是孩子骨骼太大不好生,破腹产也是可以的。” “什么?破腹产?” 秀儿的脸色瞬间苍白,这么可怕的字眼她是再也不想听到第二次。 “我师父会破腹产,很安全的。” “小姐,求你别吃了!破腹产听起来跟开膛剖腹有何区别?” “...完全不一样的,秀儿。算了,我一时半会儿也和你说不清楚。反正我这个月份,肚子比寻常妇人还要小很多,不会出事的。” “小姐,你真的没事吗” “不会优势的,反正我是觉得” “好吧。” 秀儿半信半疑地看着沈无忧,她还是有些担心。 不一会儿,她又问道:“姑爷看起来真的很生气,你真的不怕他喜欢上那个不讲理的公主?” “绝不可能。不过,他也许会装出对上官乐言情根深种。” “为何要装?” “他肯定觉得我没心没肺,不在乎他。为了让我吃醋,他也许会装。” “小姐,你的心可真大。”秀儿还是觉得将自己的夫婿推向其他女人这事儿很不靠谱。 沈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是她没法解毒,她怎么可能同意让上官乐言住进来? 这世上绝大部分的毒她都能解。 可偏偏,双生毒是她的血液不能解的。 事实上,她的血或者体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延缓顾景炎的发病速度,但她还是不太敢乱来。 当下她还怀着孩子。 就算她能受得住这猛烈的毒性,不代表她肚子里的孩子经得起这么折腾... — 是夜,战王府。 沈无忧忙活了大半天,终于炖好佛跳墙,忙上赶着送去顾景炎的书房。 许是和她闹脾气。 今夜他索性连自己的卧房都不回了。 与此同时,上官乐言也炖了羊肉汤屁颠颠送了过来。 顾景炎抬眸望着两人,声音愈发清冷:“都出去,别来烦本王。” “景炎哥哥,这羊肉汤是我跟着西陵王宫里的御厨学了整整半年才学会的,你尝尝?” 上官乐言一边说着,一边又瞄了眼沈无忧端来的那一盅乌漆嘛黑的佛跳墙。 她略显鄙夷地道:“景炎哥哥,你还是吃我的羊肉汤吧!沈无忧根本不会炖汤,黑乎乎一团,怕是会把人吃出问题。” “谁说的?他最爱吃我炖的佛跳墙!” 沈无忧寸步不让,虽说她的厨艺很一般,但为了炖这玩意儿,她也是努力了大半天的。 顾景炎淡淡扫了眼沈无忧,直截了当地问:“你还有事吗?” “你要到几时才准备回屋,我等你。” “今晚不用等本王,本王不去你那。” “你说的!我回去就锁门!” 沈无忧哄了一半,见顾景炎油盐不进,也来了火气,气冲冲走开。 上官乐言见沈无忧这般暴躁,心下暗暗腹诽,难道顾景炎不喜欢温柔的,反倒喜欢刁蛮一点的? 论起刁蛮,她也很会的... 就在她频频走神之际。 顾景炎已经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吃着沈无忧端来的佛跳墙。 怎么说呢。 沈无忧的厨艺真是毫无精进,难吃的要命。 做得这么难吃,也不知道用了几分真心。 再反观上官乐言炖的羊肉汤,一看便知色香味俱全。 顾景炎更加郁闷了。 沈无忧就算是想要哄他,好歹做点好吃的。 就这黑乎乎一团的东西,真有竞争力?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乖乖喝完一整盅。 再难吃,也不能浪费她的心意。 “景炎哥哥,你该不会是有异食癖吧?”上官乐言瞪大了眼睛,在她看来,顾景炎此刻就跟吃屎一样,居然连卖相这么差的佛跳墙都吃得下去。 “滚。” 顾景炎刚才没有直接赶走上官乐言,不单纯是想要气气沈无忧。 沈无忧都走了,他更加没必要给上官乐言好脸色看。 “......景炎哥哥,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些?” 上官乐言不满地撇了撇嘴,她做得明明比沈无忧好,可为什么顾景炎就是看不到她的好。 “本王不杀你,已经算仁慈的了。” 顾景炎话落,即刻让流火将上官乐言轰出书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始终是不合适的。 等流火将人送回西院。 顾景炎遂又暗戳戳地叮嘱了一句:“你去盯着沈无忧,她明日要是再下厨,你就让人将膳房烧了。” “是。” “对了,你让人速去核实一下,看看沈国公人在何处。” “主子,沈国公一行人应当已进入北离边境,现在怕是难以找到人。” “另外,你再让人去一趟西陵,毕竟是她的父兄,真要是被困西陵,本王也好早做行动。” 顾景炎很清楚,沈国公父子四人不可能二次被俘,上一回被俘也是声东击西,但他至今仍未弄清楚沈无忧伙同上官乐言对他扯谎的原因。 在书桌前呆坐了小片刻。 他又开始耐不住性子,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行至卧房门口,他才发现沈无忧真的锁了门。 “这就生气了?” 顾景炎蹙眉,又绕到窗前,趁院内侍卫没留神,开窗一跃而入。 在自己府中,他竟还要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 这种感觉让他颇为不爽。 不过,在他看到卧榻上睡得正熟的女人,就什么气都消了。 轻手轻脚上了榻,他自然而然地将她圈入怀中。 发现她伤处差不多已经消肿,顾景炎欲念一动,又轻轻解开了她的中衣。 “王爷...” 沈无忧感觉到身上一凉,即刻惊醒。 顾景炎有些心虚,他白天才信誓旦旦大放厥词,说什么对她没兴趣。 这还没过十二个时辰,他就开始打自己的脸。 这么想来,他是真不争气。 片刻后,顾景炎强作镇定,略傲娇地开了口:“到底才成婚一日,本王不会在这个时候冷落你。” “说话跟放屁似的。” 沈无忧小声吐槽了一句,旋即摸出了枕头底下各式各样的套子,“这里面其中一个是羊肠做的,一个是鱼鳔做的,还有一个是我用树脂黏液做的,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这什么?” 顾景炎摸黑接了过来,仔细研究了一番。 “就是...就是避孕用的。” “你在孕期,本王似乎没必要戴这个吧?” “还是戴一下吧。” 沈无忧担心他身上毒性过强,影响到孩子,思来想去,还是预防一下较为稳妥。 “沈无忧,你是不是嫌弃本王?” “不是不是!我可喜欢你了,甜甜。” “那你倒是说说,本王为何要戴这玩意儿?” “不戴的话,会有极小的几率再度怀上,到时候会很麻烦。” “本王倒是从未听闻这种说法,你确定不是在胡诌?”顾景炎狐疑地看着她,他虽不是很懂,但也不至于被她这样忽悠。 “我是大夫,你得听我的。” “算了,你自己睡吧!本王去找别人。”顾景炎更加郁闷了,起身闷闷不乐出了卧房。 沈无忧也彻底睡不着了,她连夜起来制毒,这口气她彻底忍不了了。 顾北宸和独孤璟的手段这么狠辣,她就让他们再次尝尝她的独家剧毒! 第217章 闹别扭还是要一起睡 顾景炎在院子里的冷泉泡了一个多时辰,状态总算好了些许。 他紧闭着双眼,总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暂且不论沈国公父子是不是再次遇险,单看沈无忧不让碰这一点,就很不正常。 她对他并不存在生理上的排斥,却又要他避孕。 难道,是为了避免和他亲密接触? 他身上有毒吗? 就算他中了毒,她那体质,本身便能解毒,怎么可能怕他? 又或者,是为了保护孩子... 顾景炎缓缓睁开了曜黑的眼眸,天亮后,他第一时间找来了一个大夫替自己诊脉。 大夫把完脉。 顾景炎满脸期待地问道:“本王中毒了没?” “额...” 大夫见顾景炎似乎很想中毒,大脑忽然宕机,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王爷身体康健,并无中毒迹象。” “你确定?” “老夫为人看诊五十余年,绝不会出错。” “本王当真没中毒?” 顾景炎总觉得沈无忧的反常举措都在指向他身中剧毒这个可能性,被告知没中毒,他还是不敢相信。 “王爷身体素质极好,确实没有中毒。” “你要不要再验一下本王的血?” 顾景炎不甘心,即刻割破自己的手指,要求大夫再次查验。 大夫下意识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经过半个多时辰的核验,这才审慎开口:“王爷,您真的很健康,无毒无病。” “庸医。” 顾景炎的心情越发糟糕,如果他没有中毒的话,那么就可以证明,沈无忧要他避孕,是在嫌弃他。 她是受不了和他亲密接触? 光是这么一想,顾景炎就觉得天要塌了。 洞房花烛夜她才亲口承认是爱他的。 这种情况下,让他怎么接受她的忽然不爱? 要不然,直接去问问上官乐言好了。 顾景炎阴郁着脸,径自来了西院。 走进上官乐言的卧房时,她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景炎哥哥,你是特地来找我的?”上官乐言下了榻,满心欢喜地看着他。 “说说看,你是怎么说服无忧让你住进来的。”顾景炎并未正眼看她,兀自坐在桌前,开门见山地问。 “沈无忧心系父兄,自然很轻易地就答应了我的请求。” 上官乐言瞬间醒神,她深知顾景炎很是敏锐,为转移他的注意力,牙一横,当着他的面脱掉了身上的衣裳。 顾景炎的眼神也在她脱掉衣裳的那一刻彻底冷了下来,“你应该知道,勾引本王的下场。” “景炎哥哥,我比沈无忧认识你更早,也比她更爱你。当然,我也不是逼你放弃她,我可以做妾。”上官乐言说这话时,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 她其实是一个很骄傲的女子,也曾想要找一个只爱她的男人。 是在遇见顾景炎之后。 她才这般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自己的底线。 顾景炎终究还是念在上官乐言曾救过他部下的情分上,没有直接将她扔出王府,而是耐着性子,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同她说道: “本王不可能纳妾,也不会接受任何性质的政治联姻,本王此生只爱一人,绝不可能移情别恋。” “你口口声声说不可能移情别恋。但事实上,你甚至不敢正眼看我!你为何不敢看?是怕情念一动,会控制不住?”上官乐言朝他逼近了两步,她就不信,她都脱了,他还能无动于衷。 顾景炎本不想恶语伤人,但还是选择说出了心里话,“上官乐言,本王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本王不是怕动情不敢看你,单单是觉得你这般模样,既恶心,又...” “犯贱”二字他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斟酌再三。 他又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强扭的瓜不甜,本王能纵容你到现在,并不是对你有情,你该明白的。” “怎么,你想说我犯贱是吗?景炎哥哥,我好歹也是一国公主,你怎么可以用这么伤人的字眼侮辱我?”上官乐言泪眼汪汪地控诉着他,事情似乎完全超脱了她的掌控。 她没有料到西陵王宫里那些后妃对她父王用过的狐媚招数,竟一点儿也不管用。 “是你非要赖在本王的府邸,你若不在,本王岂会出口伤你?”顾景炎完全没有顾及她的眼泪,依旧冷言相向。 他算是发现了,他必须把话说到极难听,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逼退她。 上官乐言呆呆地愣在原地,她的大脑忽然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前她听了婢女的话,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于是,她在参加万国盛宴之前,便苦练了半年多的厨艺。 可惜,顾景炎根本不吃她亲手做的菜肴。 西陵王宫里那些后妃告诉她,她生得花容月貌,只要肯放下身段,主动献媚,没有男人会拒绝她。 让她深受打击的是。 顾景炎不仅拒绝了她,他还说她恶心,嫌她太过下贱... 下一刻,上官乐言默默地穿上了方才脱掉的衣裳,看向顾景炎的眼神越发迷茫。 她原以为,终有一日顾景炎也能对她千般好,对她展现细腻柔软的一面。 深入了解他之后。 他不是不会温柔,也不是不懂包容。他只是将所有的温柔和包容都给了沈无忧。 沈无忧炖的佛跳墙那样难以下咽,他嘴上说着不吃,等她走后,竟还是吃得一点不剩。 难道,她这辈子注定要错过顾景炎了吗? 按理说,她该就此放弃。 痛定思痛过后,她还是不甘心,又想着孤注一掷,向他下药。 她毕竟是一国公主。 顾景炎要是碰了她,就必须要对她负责... “本王最后警告你一遍,尽快离开。否则,别怪本王大开杀戒!”顾景炎眼瞅着从上官乐言嘴里问不出东西,加上她又做出一副被他侮辱过的模样,话音一落,便匆匆离去。 刚走出西院没几步,他恰好撞见站定在西院门口的沈无忧。 他的第一反应是心虚。 虽说没有碰过上官乐言,但他确实没有在她宽衣解带的时候第一时间避开。 不过细细一想,不被在乎的愤怒和伤心便取代了原先的心虚。 顾景炎紧抿着薄唇,淡漠地看向沈无忧。 他凌厉的眼神似是在质问她,为何目睹了上官乐言对他投怀送抱,都没有想过进去阻拦,反倒像个旁观者一样,在门口驻足观望? “王爷,我...” 沈无忧原本就是来找上官乐言算账的,她实在受不了因为这些完全没必要的误会和顾景炎闹矛盾,她只是没来得及进去宣誓主权而已。 正想向顾景炎好好解释一番。 顾景炎却不肯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往后没有要事,别来找本王。本王很忙,没空陪你。” “再相信我一次,好吗?我最在乎的人是你,我也没有因为父兄...” “沈无忧!你往后最好别在本王面前提你父兄,再拿这事儿惹本王,本王不介意把他们全杀了!” “你不会这么做的。” “你可以试试看。还有,本王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再这么作下去,本王还真不是非你不可。”说完,顾景炎径自出了西院,直奔大门走去。 沈无忧拧紧眉头,她不是不愿跟顾景炎有商有量的。 她只是担心她违背了和上官乐言的承诺。 上官乐言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她若不肯交出解药,非要顾景炎娶她,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 沈无忧正准备和上官乐言讲讲道理。 见鸠摩进了屋中,便又退了回去。 西院屋里,鸠摩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泪眼婆娑的上官乐言,试探性地问道:“公主何须自找苦吃?据我所知,东越皇帝命人盗走双生毒后,即刻对战王用了毒。初步估计,战王的寿命最多只剩下一个月余。您何必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这是本公主的事,本公主就想和景炎哥哥生同衾死同穴!”上官乐言擦了一把眼泪,仰着下巴,依旧不肯服输。 “可他都快死了...” “本公主就是喜欢他!他要是死了,本公主便给他殉葬!”上官乐言越说越心酸,最后干脆趴在卧榻上痛哭不已。 鸠摩眼瞅着上官乐言这般真情流露,他只道她是因为顾景炎即将毒发身亡而伤心落泪,便也打消了疑虑。 — 是夜,醉佛楼。 顾景炎拉着柳溪喝闷酒,一直到子时三刻,仍旧不肯回府。 沈无忧找来的时候。 他仍旧提着酒壶往嘴里倒着酒。 而他身边的阿水,只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王爷,你忘了我们之前拟定的协议了?”沈无忧快步走到顾景炎跟前,摁住了他提着酒壶的手。 顾景炎看清来人,下意识地想要将她搂入怀中。 想到白天发生的种种,他又拉下了脸,冷淡地回了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是有家室的人。你大晚上不回去,我肯定会担心。” “担心什么?你不是很喜欢把本王往外推?本王成全你,往后就宿在醉佛楼,不回去了。你也不必来找本王,本王不想看你惺惺作态。” 顾景炎话音未落,阿水便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沈无忧察觉到阿水的反常,特特留了个心眼。 在此之前,她便知阿水单恋顾景炎已久。 只是此前阿水的眼里只有绵绵无尽的忧郁。 而现在,阿水眼里却充斥着野心。 这么短的时间内。 阿水为何会性情大变? 顾景炎也察觉到了阿水的不对劲,他不悦地睨了她一眼,用眼神逼退她后,再一次看向沈无忧,“你回去,本王见到你就生气。” “你不在我睡不着。” 沈无忧抿着唇,默默挤到了他和阿水中间,拿起一个没用过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做什么?” 顾景炎瞬间警惕了起来,她还在孕期,怎可饮酒? “你不回去的话,我只好留下来陪你了。” “胡闹!”顾景炎紧张地夺过她手中酒杯。 见她面露委屈,瞬间心软。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闷声说道:“你扰得本王连喝酒的兴致都没了,回去吧。” 两人正准备起身。 阿水也跟着起身,想要绕到顾景炎另一侧搀扶着他。 “慢着!” 沈无忧一手擒住了阿水的手腕,不容商榷地说:“我一个人扶着他就行,不需要你代劳。” 阿水张了张嘴,眼里闪过不悦,但还是规矩地退到一旁。 沈无忧和顾景炎二人坐进马车后。 她即刻正了脸色,郑重其事地说:“阿水被掉包了。” “怎么说?” 顾景炎方才也察觉到了异样,沉声问道。 “阿水前段时间才小产过,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的脉象肯定还能诊出之前身体上受到的伤害。可我刚才摸了她的脉象,她根本没有小产过的痕迹。” “那看来,真正的阿水应该是和你二师兄在同天晚上死去的。” 那天晚上是顾北宸最破防的时刻,他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他,大概率会在云弋死后,命人将早就生出异心的阿水毒死。 至于现在的阿水,应该是百分百听命于顾北宸的。 想到这里,顾景炎总感觉脑子里支零破碎的线索似乎可以串在一起。 奈何喝得太醉,他没办法深度思考,没一会儿便歪歪斜斜地倒在了沈无忧怀里。 “无忧...” 回府后,顾景炎也没有像清醒时那样拒她于千里之外,而是借着八九分的醉意,靠在她身上,肆意地说着心里话,“无忧,你知不知道,你把本王的心都给伤透了?” “抱歉,我...我不能拿你的安危冒险。” 沈无忧此刻也很是痛苦,她自然可以选择威胁上官乐言,逼其交出双花兰。 可是这么做。 极有可能使得上官乐言破罐子破摔毁了双花兰的同时,选择和顾景炎一同赴死。 加上她的人一直没有找到上官乐言将双花兰藏在何处,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顾景炎并没有听清沈无忧说了些什么,自顾自地喃喃自语,“没良心的女人!你这么折磨本王,本王还不如去死。” “对不起...” 沈无忧捧着顾景炎因为醉酒而异常酡红的脸,心疼不已。 “无忧,别嫌弃本王...” “嗯。” 沈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听着他逐渐均匀的呼吸声,也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顾景炎转醒的时候发现他又一次和沈无忧睡在同一张卧榻上,他的手还在她的中衣里,随着她起伏的曲线,似一座小山般凸起。 还想着默默抽出自己的手,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抬眸之际,正巧对上了她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眸。 第218章 顾景炎,现在是白天! “......” 顾景炎暗骂着自己的不争气,即刻缩回手。 本想着说些什么缓解尴尬的气氛,沈无忧已经先他一步开了口:“头疼不疼?” “这么关心本王做什么?” “我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 沈无忧见顾景炎今日的情绪还算不错,便想着抓紧研制出对症的解药,尽早解除危机,她才能彻底心安。 目前她只知道双花兰可以解双生毒。 但并不意味着单单一样双花兰就可以完全解掉毒性。 具体操作,她还需要再研究研究。 宿醉之后,顾景炎的脑袋确实在隐隐作痛,好在他彻底恢复了清醒。 昨晚因为酒醉断掉的思路又一次被连上。 他从卧榻上坐起,眸光灼灼地盯着沈无忧。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沈无忧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问道。 “没什么。” 顾景炎嘴上没说,心下在暗暗腹诽着,沈无忧昨日看上去似乎很嫌弃他,和他同房都要他做好完全不必要的避孕措施。 单看她掉了两颗扣子的中衣,他便猜到昨夜自己在醉酒后对她做了什么。 她既然没有拒绝他的触碰,就证明她并不是在嫌弃他。 不是嫌弃的话,只剩下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中了毒,她因为身怀有孕,怕累及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和他发生过于亲密的接触。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 顾景炎倏然抱住了她,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身上肆意游移。 沈无忧只是愣了一下,她困惑地看着他,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可下一瞬。 等他准备撬开沈无忧的唇齿意图亲吻她的时候,她忽然卯足了气力推开了他,“别...” 顾景炎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单手攫住了她的下巴,又一次凑了上来,“怎么,不让亲?” “你...我...我饿了。”沈无忧情急之下胡乱找了个借口推脱。 “饿了就去吃,别搞得跟本王虐待你似的。” 顾景炎完全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缓缓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 他寻思着,可能是假冒的阿水给他下了毒。 然后沈无忧发现他身中剧毒,正愁着无药可解之际,上官乐言主动献上解药,前提是,沈无忧必须将她弄进府里。 只有这样的发展轨迹,沈无忧的一切举动才是符合常理的。 而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 他体内的毒到底有多严重? 如果非要上官乐言才能治好,上官乐言又提出要留在他身边的要求。 他真的没办法妥协。 一方面,他才娶妻肯定是舍不得死的。 但要是让他因此而接受其他女人,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沈无忧吃完早膳,片刻不敢耽误,又开始研究起了琉璃瓶里的各色药剂。 “小姐,有情况。”正午时分,鲁达慌慌张张地进了沈无忧的书房,焦灼地道。 “说来听听!” 沈无忧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西陵公主进京后,除却鸿胪寺,还去过十三家店面,两家客栈,有接触的人大概有四十余人,目前正在一一排查,其中最为可疑的是,她还以婢女的名义,租了五个院子。” “多派些人去,尽快排查完毕,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叮嘱完鲁达,沈无忧又一次全神贯注地研究起了桌案上的药剂。 她确实是答应了上官乐言的要求,让其住进了战王府。 同时,她也让人去查了上官乐言来京都城后去过的所有地方。 如若能够先一步找到双花兰,她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你让鲁达去做什么了?鬼鬼祟祟的。”顾景炎忙完赶回时,正巧见鲁达神色匆匆走出书房。 “怎么,回来陪我用膳?” 沈无忧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你怀着本王的孩子,本王自然是不可能不管你的。” “所以,你是因为孩子才决定回来陪我?” “也可以这么理解。” “......” 沈无忧默默地掏出一本随身携带的小册子,记下了顾景炎这几日的气人语录,只等着秋后和他算账。 顾景炎眉心狂跳,他是不是演得太过了? 今早想明白沈无忧为何会这么反常后,他已然消气。 并且还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在气头上说出很过分的话。 为了孩子才回来陪她诸如此类的话,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可她为什么要特意记下来? 顾景炎不确定她现在有没有在生气,试探性地问道:“一起用膳?” “嗯。” 沈无忧点了点头,她不是很爱和顾景炎一起,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弄得她很烦。 考虑到顾景炎的仪式感,她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顾景炎见她食欲不振,没吃几口便借口离开。 走出院落后。 他又不动声色折返,蹲坐在屋檐上,睥睨着在院中偷偷刨坑的沈无忧。 将坑里的陶罐刨出后。 沈无忧偷感十足地左右四顾,再三确认周遭没有其他人,这才将陶罐里的秘制鸡腿给掏了出来。 “看这胃口,应该没在生气。” 顾景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身后,流火略有些担忧地说:“主子,圣上邀您去往养心殿,您不去吗?今日殿试,大概再过几个时辰就要结束了。” “你去回个话,就说本王文采不通,帮不上忙,不去了。” “您要是不去,谢家公子若是被针对了,怕是无人为他撑腰。” “谢羡之文采斐然,才思敏捷,这种场合没人会去刁难他。”顾景炎话音一落,便悄然回了书房。 如果他体内的毒没办法解,那么他很有必要为沈无忧谋划好后路。 起码得确保自己死了之后,沈无忧能够顺利逃出京都城... “景炎哥哥,我给你炖了鸡汤,你最近都清减了好几圈了。”不一会儿,上官乐言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进了顾景炎的书房。 “谁准你进的书房?” 顾景炎抬眸,语气不善地问。 “景炎哥哥,不要这么排斥我,好吗?” 上官乐言咬着唇,小心翼翼地将鸡汤放置在顾景炎身前桌案上,细声细气地说:“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但我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只要你试着接纳我,很快你就会发现,我才是全天下最爱你的人。” “你没必要在本王身上浪费时间,不论多久,本王都不可能爱上你。” “我承认沈无忧是挺耀眼的,问题是,我也不差呀!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最起码,我的厨艺比她好,不会给你投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本王不缺厨娘。她愿意为本王洗手作羹汤,贵在心意。” 顾景炎扫了眼冒着热气的鸡汤,他能猜到,上官乐言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大概率在鸡汤里下了药。 正巧他前天才拒绝过沈无忧一次,不妨借着这道“东风”,和她缓和一下关系... 这么一想。 他即刻鬼使神差地端起了汤碗,一口气喝了大半。 上官乐言见顾景炎喝了鸡汤,既紧张又有些不安。 这么卑劣的手段她是不愿意用的。 可是,除了先将生米煮成熟饭这招兴许还能起点作用,她已经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景炎哥哥...你...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上官乐言强压下心中不安,试探性问道。 顾景炎仿若没有听到她的问话,自顾自地说:“在遇到无忧之前,本王为苍生而活,为部下活,为国而战。遇到她之后,本王才开始下定决心,为自己活。从见她的第一面起,本王便觉得她很睿智,也很有趣。” “她真有这么好?” 上官乐言心里很不舒坦,酸溜溜地问。 “之前本王中过毒,命悬一线,是她救的本王...” “我也能救...” 上官乐言话说一半,瞬间戛然而止。 她怕再说下去会露馅,连忙转移话题,“我之前也救过你的部下。” 顾景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神情变化,心下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他放下喝空的汤碗,淡淡地说:“你说沈国公父子还在西陵境内,绝对是假话。本王最讨厌故作聪明的人,之所以留着你,不过是担心沈国公父子真出了事,无忧会怨恨本王。至于你向本王下药这事,你自己认为,有可能成功吗?” “你知道?” 上官乐言的眼里骤然闪过一丝惧意,随之而来的是迷茫。 他都知道她在鸡汤里下药,为什么还要喝? “这种小伎俩,瞒不过本王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还喝了?”上官乐言眼里骤然生出一丝期许,也许他是想着半推半就从了她? 可惜下一瞬,顾景炎冰冷的话语便给她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上官乐言,你能不能动点脑子?就算本王失去神志,碰了你,你以为本王就会娶你?就算你怀了本王的孩子,本王也会逼着你打掉。” “......” 上官乐言脸色发白,眼眶瞬间通红,她所有的希冀仿若都在此刻化成了泡影。 “还有一点,本王不是很理解。本王身中剧毒,你却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本王下药,是因为你有解药,还是你单纯找死?” “你知道?” “滚吧。本王不需要你来救,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娶你。”顾景炎没有选择用她的性命要挟她交出解药。 他的毒是阿水下的,上官乐言给不给解药都是她的自由。 而且上官乐言当初救过他的部下,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上官乐言又一次被顾景炎的冷漠伤害,泪眼汪汪地问:“你当真要就此放弃活着的机会?又或者说,你舍得沈无忧?” “舍不得。但本王做不到为了这种事而违背自己的意愿选择娶你。和其他女人过分亲密的接触,会让本王觉得恶心。” “够了!” 上官乐言彻底破防,她双手撑在桌面上,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追问着他,“我只想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西陵公主若死在天越的地盘上,难免节外生枝,本王那时候并不想同西陵树敌。” “我明白了,你救我是为了东越,根本不是因为对我起了恻隐之心,对吗?” “没错。” “顾景炎,你真是全天下最坏的男人!”上官乐言哭着跑出了书房。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反反复复在顾景炎这里碰钉子,她这会子也是彻底心灰意冷。 顾景炎刚喝下去的药开始渐渐起效,没一会儿身体便开始滚烫起来。 他起身径自去找了沈无忧,见她还在捣腾那些瓶瓶罐罐,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起身,抱进了二人的卧房。 “你怎么了?” 沈无忧错愕地看向顾景炎,他看起来似乎没有昨天那么生气,脸颊很红,像是还没醒酒。 “本王被那个蠢女人下了药,都是你把她弄到府上的,你必须负全责。” “我有解药。”沈无忧连声说道。 “是药三分毒,本王要你用身体解。” 顾景炎将她轻轻放在卧榻之上,没给她推拒的机会,即刻拿出了她藏在枕下的透明套子,“要戴这个,对吧?” “现在是白天!我给你拿解药。” “白天又怎么了?” 顾景炎仔细地研究着手中的套子,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怎么用?你帮本王戴?” “你不是还在生气?” “不气了。” 顾景炎轻轻抱住了她,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快一些…再磨蹭下去,本王会被憋坏。” “…马上。” 沈无忧下意识地看了眼屋门的方向,再次确定顾景炎插好了门闩,这才放下心来。 “本王可以亲你哪儿?” “中了药不一定要亲吧?” “沈无忧,你是不是没有弄清楚,你已经嫁给本王了?”顾景炎原本还想礼貌性地问一下她,见她这种态度,索性直接上口。 此刻虽是白天,药性上头后的他完全顾不得屋外能不能听见屋内的动静。 连卧榻都如同要散架一样,吱呀乱晃。 “顾景炎,现在是白天!” 沈无忧被他翻来覆去地摆弄,又完全不敢叫出声,只能死死地咬着他的肩膀。 直到肩膀被咬出血印。 顾景炎这才停下动作,急忙让她松口,“乖,换个位置咬。” 他大概能够猜到,他的体液应该是带毒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吻遍了她全身,独独没有亲吻她的嘴。 第219章 沈无忧拿到解药 顶多两刻钟的功夫,沈无忧便被折腾得精疲力尽。 她只觉眼皮发沉,浑身无力。 “顾景炎,你药效过了没?”这会子,她再也提不起力气,声音细软地问道。 “你不舒服?” “倒也不是。主要是我还怀着孩子,再继续下去,怕不太好。” “药效过了。” 顾景炎明显没尽兴,但让他颇感欣慰的是,两人终于破冰了。 见沈无忧有些困倦。 他一改之前的高冷,主动又殷勤地给她擦拭着身体,“累了?” “有一点。” “有件事,本王先跟你报备一下。” “什么事?” “本王方才把上官乐言骂哭了,她应该很快会搬走...” 顾景炎话音未落,沈无忧即刻坐了起身,急得连声音都大了好几倍,“你疯了?你没事骂她做什么!” “她给本王下药,难道不该骂?还是说,她手里攥有能够解本王体内毒素的解药,不好得罪她?”顾景炎并没有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问。 “......” 沈无忧早就料到顾景炎很快就会猜到真相,但他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 顾景炎见她没说话,便又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如果是其他人遭遇本王这样的绝境,应该都会做出选择,先保住自己的命。左右不过是多了一个女人,毫无损失。但本王做不到这一点,本王的洁癖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精神上的洁癖也很严重。” “顾景炎,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上官乐言有什么要求,你尽管答应她,她就算是想要战王妃的位置,我也可以给她腾位置。” “可能你会认为本王太过偏执,甚至有些不负责任,但这事真的不行。如果本王不幸丧了命,到时候司熤会护送你出城。本王不反对你再婚,不过还是希望你能为本王守个两三年,别改嫁太早。” 顾景炎坐在卧榻上,很是认真地交代着后事,他从来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可面对她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很内疚。 其实,这事儿换个角度并不是无解的。 如果中毒的人是沈无忧,上官乐言提出和他圆房的条件,他都会答应。 中毒的人是自己。 他对自己的死活倒是没有那么的上心。 加上沈无忧父兄还在,外祖父还是首富巨贾,她的衣食住行他是完全不需要操心的。 沈无忧太了解顾景炎的性格。 她知道他有多偏执,所以才会一直瞒着他。 眼瞅着他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沈无忧也不再藏着掖着,对于他的决定既生气又伤心。 她捶打着他的胸口,还没出声,眼泪已经落了下来,“顾景炎,你有病是吧?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是你一步一步处心积虑让我爱上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性命?” “本王对你而言,真有那么重要吗?” 很显然,顾景炎直到现在都不是很清楚沈无忧对他的爱有多深。 他甚至还以为,沈无忧一直困宥在上一回他对她的伤害中没有走出来。 也正是因为诸多现实因素。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死能够让她一蹶不振。 “你居然说得出这样没良心的话?但凡少爱你一点,我也不可能会忍气吞声地把情敌带回家。但凡少爱你一点,我也不会在被你误会,被你讨厌的情况下,一直瞒着你真相。” “本王从未讨厌过你。” “你都想着去死了,不是讨厌我,又是什么?” 沈无忧默默地反思着自己,可能是她不太习惯那些过于露骨的表达,顾景炎似乎真的感觉不到她的情意。 看来,往后她也得多学学那些肉麻的情话。 只是当下... 沈无忧见顾景炎慌乱地给她抹去脸上的眼泪,她倏然抬起胳膊,狠狠地朝着顾景炎后颈处劈去。 与此同时。 另一只手藏在被褥下的手也在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包迷药,朝着顾景炎口鼻洒去。 弄晕他之后。 沈无忧即刻下榻,穿好衣服便匆匆赶去西院。 不论如何。 她都不能让上官乐言就这么被气走。 顾景炎说过,上官乐言救过他部下,所以他不太可能用那些残忍的招数对待上官乐言。 可上官乐言要是油盐不进,她不介意将耍些手段逼着对方臣服... 战王府,西院。 上官乐言将自己锁在卧房里,一边哭一边收拾着行李。 沈无忧敲了两下门,见上官乐言没有搭理,索性拿着钥匙开了门, “喂!你能不能有点儿礼貌?”上官乐言抬头看了眼站定在门口处的沈无忧,不悦地撇了撇嘴。 “这里是我家,我想进哪个房间就可以进哪个房间。” 沈无忧不疾不徐地走进了卧房,并反手关上了房门。 上官乐言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缓缓站起身,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问,“你想做什么?” “双花兰在哪?你想走我绝不留你,但双花兰你必须留下。” “双花兰本公主是不会交出来的!除非,你肯把战王妃的位置让给本公主!” 一直以来,上官乐言的信誉还是挺不错的。 只是这一回她受的伤太深,还讨不到半点儿好处,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上官乐言,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要是信守承诺,我绝不会对你用毒。你既然打算出尔反尔,那么我也不需要对你客气。” “你哪里信守承诺了?一定是你告诉了景炎哥哥实情,他才会这么厌恶本公主!要说犯规,也是你先犯的规!” “我一个字都没有说,是你自己露馅,让他猜到了。”沈无忧确实留了一点线索给顾景炎,比如不让亲,还有逼着他做避孕措施,但她确实没有直截了当地告诉顾景炎实情。 上官乐言语塞,仔细回想起来,似乎还真是她说漏了嘴,扬言什么她也能救他的命... 可是顾景炎毕竟是她爱了很多年的男人。 她就算是被伤得体无完肤,仍旧不撞南墙不回头。 “沈无忧,本公主听人说,男女之间若是有了肌肤之亲,男子就有可能喜欢上女子。本公主还想再试上一试,你放心,战王妃之位本公主不会抢,本公主可以做妾。”上官乐言话里行间带着卑微的乞求。 “谁跟你说的有了肌肤之亲就会相爱?有多少男人成日流连烟花之地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难道他们会爱上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根本不会!” “而且他并非酒色之徒,这些对他根本没用。” 沈无忧还是挺了解顾景炎的,虽然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欲求不满极度饥渴的模样,但这并不能证明他有多好色。 他和她一样,根本没办法和不喜欢的人亲密接触,所有的亲近全部要建立在爱的基础上。 “我不相信世上还有男子会不好色。” 上官乐言越想越觉不甘,她都已经放下了自己的尊严,为什么还是得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你对他下了药,对吧?” “你怎么知道?”上官乐言狐疑地问。 “我怎会不知?他第一时间来找我解的药性,要看看吗?”沈无忧说着,便低下头解开了两颗衣扣,露出了布满吻痕的脖子和锁骨。 “...你是来向本公主炫耀的?” 上官乐言的心彻底哇凉一片,原来不是顾景炎对女人没感觉,他只是单纯地不想碰她而已。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现实。你找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只能痛苦一生。与其整日郁郁寡欢,还不如早点放下,找回本心和自我。” 沈无忧依稀记得在万国盛宴上一身西域装扮的上官乐言是那么耀眼明媚。 可惜上官乐言为了爱彻底失去了自我,甚至连穿着和神情,都在刻意模仿着她,毫无原先的张扬和个性。 “沈无忧,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赢过本公主吗?” 上官乐言心里很清楚,她已经输得一败涂地,然而她生来骄傲,绝对不容许自己输得这么惨。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本公主得不到的人,可以亲手毁了。如果没有双花兰,他必死,这种情况下,你还会认为自己赢了吗?” “公主你最好不要给脸不要脸。” 沈无忧忍无可忍,直接撂下狠话,“王爷若有恙,整个西陵都得给他陪葬!你难道忍心眼睁睁地看着疼爱你的父王被凌虐致死?还有一点,你最好搞清楚,我对你客气是因为有求于你。王爷要是死了,我还用得着对你客气?到时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 上官乐言从未想过沈无忧还有这么疯的一面,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妨告诉你,就算重来一百次,你也没有赢过我的机会。” “你不想交出双花兰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会拉着整个西陵一起陪葬!你以为我父兄是怎么被俘的?” “据我所知,我师父也曾出现在西陵一带。以我对我师父的性格,你父王绝对是中了他的独门剧毒。” “上官乐言,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我不相信除了王爷,你没有其他在乎的人。” 沈无忧说完,上官乐言彻底陷入了沉默之中。 想到她父王极有可能如沈无忧所说,中了毒医的毒,她终究是慌了神。 仔细考虑过后。 上官乐言倏然抬起眼眸,一字一顿地问:“本公主若交出双花兰,你可保我父王不死?” “这我不能保证,但我可以确保,他不会被我师父毒死。” “好,本公主信你一次。” 上官乐言知道失去了双花兰这个筹码,她和顾景炎再无机会。 只是,就算手握这个筹码。 顾景炎也未曾考虑过娶她,他甚至不肯敷衍她。 为了不让顾景炎更加讨厌自己。 深思熟虑之后。 上官乐言还是将双花兰的藏匿位置说了出来,“本公主深怕双花兰被窃,一直都是藏在自己身上的。睡着的时候,本公主将其藏在玉枕里,醒着的时候,便藏在任何目光能及的地方。” 话落,她又指了指梁上,沉声说道:“沈无忧,双花兰你自己去取吧。” “多谢。” 沈无忧飞身上梁,果真找到了一盆巴掌大小的兰花,“这就是双花兰?” “世间只此一株,你可别打了。” “你没想过借着母株进行培育?” 上官乐言答道:“自然是想过的,可惜都失败了。” 双花兰是西陵的国花,其宝贝程度可想而知。 可自从一种靠双花兰为食的鸟被过度捕杀以至绝迹之后,双花兰也跟着慢慢绝迹。 最后,只留下来了眼前这盆独苗苗。 “或许,我有办法。” 沈无忧在研究之前上官乐言给的那片双花兰的花瓣时,发现此花似乎需要用毒液灌溉才能成活。 这会子她拥有了连根的成活双花兰,也许她可以找到培育双花兰的方法。 这种稀世的炼毒原材,她师父肯定会爱不释手。 “你怎敢这般口出狂言?”上官乐言震惊不已,她并不相信沈无忧的话。 “再赌一次?” “怎么赌?” “给我半个月时间,我若育活了双花兰,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往后我若有求于你,你必须让你父王出兵相助。我若输了,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当然你不能提出要我和你共享男人这么荒唐的要求。” “你是想要留下本公主身边的鸠摩?” 上官乐言算不上聪明,但她也清楚,自己对沈无忧而言,并没有多少利用价值。 反倒是控制住双面间谍的鸠摩,更利于他们掌控全局。 “没错,不过让你多留几日,对你有利而无一害。你对鸠摩而言,也算是失去了利用价值。若是跟着他一道回西陵,你极有可能在途中被他暗杀。” “你擅自留下本公主,景炎哥哥知道吗?” “他暂时还不知道。” “你不怕他生气?” “他最多只会在卧榻上跟我较劲,有什么好怕的?” “沈无忧,你是想要气死本公主吗?杀人诛心都没你这么狠!”上官乐言又一次被沈无忧气得咬牙切齿,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来了! “对。你给王爷下药这事儿,我还记着呢!” 沈无忧说完,便阔步离开了西院,留下上官乐言一人骂骂咧咧气到哭。 第220章 顾景炎和沈无忧的反击 是夜。 顾景炎刚刚清醒过来,沈无忧便捏着他的鼻子,强行将解药灌入了他的嘴里。 他蹙着眉,幽怨地问道:“这药是你卖夫得来的?本王昏迷期间,你该不会让那个女人强占了本王吧?” “上官乐言没那么难对付。” “她没有提别的要求?”顾景炎又问。 “没有。不过我留了再住上几日,她边上的鸠摩,对我们还有用处。”沈无忧说话间,已经用发簪取了顾景炎的指尖血。 仔细研究一番,发现这解药似乎真的见了效,毒好似全部被化解了。 但她还是不太放心。 思来想去,她又指着顾景炎的裆部说道:“脱了,我想验一下。” “验什么?” “额...各种体液。” “不行。” 顾景炎下意识地用手给捂上了,他总感觉这样的画面有点尴尬。 “男子汉大丈夫,扭捏什么?” 沈无忧满脑子都在担心他的安危,压根儿没多想,索性将他摁倒在卧榻之上,一番操作,成功取到体液。 一开始她就是和他同房后察觉出他体内有毒的。 想要验证毒性散了没,还是得从这处验。 顾景炎躺在榻上,委屈兮兮地看着桌案边格外专注的沈无忧,小声埋怨道:“你把本王的裤子脱了,好歹给本王穿上。你这种行为,很像渣女。” “你还好意思说?前两日,你总是对我甩脸子,凶我,冷落我,还跑去醉佛楼喝花酒,这笔账我都给你记着!你再这么作下去,我迟早是要休夫的。”沈无忧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再三确认顾景炎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清理干净,她此刻的心情好到了极点,也才有了和他拌嘴的心思。 前两日,她过得那是相当的忐忑。 以往她并不清楚自己对顾景炎的爱有多深,直到意识到他有可能在短期内毒发身亡,她才开始害怕,甚至还生出要为他殉情的想法。 经过这一劫难。 沈无忧终于明白,她其实早就离不开他了。 而且,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爱他一点... 顾景炎被沈无忧一通怼,终于老实。 他默默整理好衣裳,缓步走到她跟前,尤为诚恳地说:“前两日本王说的都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都给你记下来了。” 沈无忧双手抱胸,冷哼着道:“你以后要是再凶我,我就休夫改嫁!” 顾景炎麻溜地给沈无忧跪了下来,“对不起,惹你为本王担心了。” “哼!我又一次救了你,你要怎么谢我?” “本王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说这么多,还是不妨碍你成天气我,不是吗?” “现在可以吻你了吗?” 顾景炎忍了又忍,看着她娇憨俏皮的模样,终究是没忍住,把她抱到卧榻之上,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狂热地亲吻着她。 沈无忧被他吻得大脑缺氧,气也跟着全消了。 一刻钟后。 她懒懒地靠在顾景炎怀里,语气也带着几分懒怠,“阿水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没?” “阿水早在你二师兄服毒自杀当晚,便被皇兄秘密处决了。现在这个和阿水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实际上是阿水的孪生妹妹。当初醉佛楼那边有人过来传话,说阿水被毒哑了,本王只是派了个大夫过去,因此并未发现端倪。” “本王体内的毒,应该就是她下的。” “你进门前,府里所有眼线都已经被秘密处理。加上本王在外从不乱吃东西,唯一有机会投毒的,就是她。” 顾景炎略作停顿,继续说道:“至于双生毒如何从鸠摩手里转至阿水的妹妹手里,中间接手人应该有独孤璟,林琛,皇兄,最后才是阿水的妹妹。” “这战线拉得还真够长的。”沈无忧尤为感慨地道。 眼下局势说复杂也不算复杂。 简单点儿理解就是天越内斗,北离独孤璟野心勃勃也想着分一杯羹。 然而极难处理的是,中间牵扯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做出意料之外的举动。 想要掌控全局。 除却过人的洞悉力,还需要有极强的危机应变能力。 “该收网了。”顾景炎揉了揉眉心,郑重其事地道。 沈无忧问:“你准备怎么做?” “既然独孤璟和皇兄乃至林相一家,裴行止等人都盼着本王早点死,本王自然要好好利用鸠摩,通过他告知独孤璟本王将不久于人世的绝密。” “这种情况下,独孤璟必定会想方设法让本王知道,毒害本王的是皇兄。这么一来,独孤璟便可以坐看兄弟反目。” “至于皇兄,必然格外担心本王死前会拖他一起下地狱。为了应对本王的进攻,他会更加着急练他的神功。” “三百童男童女这事可大可小,咱们若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皇兄威名受损,他的皇位势必坐不稳当。” “之后的事,还需要等等你父兄在北离那边的境况以及真龙湖那边的情况。顺利的话两个月内就能灭了北离皇族,到时候自立为王或者扶持傀儡上位都是可行的。” 顾景炎不想让沈无忧怀着身孕还整日忧心忡忡,专挑些对他们有利的事情来说。 实质上,顾北宸这几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做的。 他在天越尤其是京都城中的部署,远比他们认为的还要难以击溃。 沈无忧认真地听着顾景炎的分析,她总感觉他似乎将这些事儿都给简单化了。 沉吟片刻后。 她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你继续装病自然是可行的。不过我认为,除了独孤璟和顾北宸,邓廖裴行止父子,林相国林琛父子,阿水的妹妹以及苏墨玉等人都会行动起来。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过几天本王就让人将你送出京都城,之后的事你不需要管,安心待产。” “我不,我要和你一起。” “无忧,你怀着孩子,多有不便。加上肚子一天天大,月份不对的事迟早会被发现。” “这一两个月内我的肚子还藏得住。你放心,我留下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沈无忧寻思着顾景炎让她少吃还是有些好处的,她虽有些显怀,但看上去并不明显。 加之入朝为官,官服大体都是根据男性的身材定制的。 因此她可以成日堂而皇之地穿着宽松的官服四处乱逛,也不会有人起疑。 “这事你必须听本王的。” 顾景炎并不想这么强势地送走她,可他不敢拿她的安危去赌。 未来一两个月里,留在京都城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遇不测。 纵他做了全面的部署,终究还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别急着赶我走,我的用处也许堪比千军万马。” “你想做什么?”顾景炎沉眸,颇为不解地看着她。 “我用上官乐言给你的双花兰解了双生毒的毒性后,还余下两片花瓣,刚好还能制成一份双生毒。而双花兰的花根仍旧完好无损,给我十来天的功夫,它便能再次焕发生机。” “你是打算对皇兄用毒?”顾景炎瞬间明了,不得不说,沈无忧能制双生毒还真是帮上了大忙。 “对。” 沈无忧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咱们可以给阿水的妹妹下药,以顾北宸的性子,他肯定会像对阿水一样对待阿水的妹妹。 “双生毒可以通过体液传播,而顾北宸得知阿水的妹妹失去利用价值,很快就会把她杀害,到时候他根本找不到对他下毒的人。” “这种情况下,顾北宸会开始疑心,给他双生毒的林琛是何居心。林琛被怀疑,林家自然不受重用。” “到时候顾北宸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裴行止。而裴行止因为邓廖投奔独孤璟的缘故,和林家颇有些渊源。” “我们只需要彻底瓦解裴行止和林家之间的同盟,以及瓦解顾北宸对裴行止之间的信任,这几方势力根本不需要我们插手,便能斗个你死我活。” 顾景炎认真地看着沈无忧,他打心眼里觉得,沈无忧不从政实在可惜,她若为男子,必定是她父兄那样有勇有谋的大将。 “王爷,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沈无忧回过神,见顾景炎痴痴地盯着自己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本王在听。” 顾景炎觉得沈无忧认真搞事业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极其独特的魅力... 沈无忧又问:“那你说,咱们这样做可不可行?” “可行。如若你能制出双生毒,想要瓦解皇兄对林家的信任,正可谓是手到擒来。” 得了顾景炎的正面反馈,沈无忧算是多了几分底气,接着说道:“裴行止和林府的关系可以这么瓦解,我都已经想好了的。” “说来听听。”顾景炎缓声道。 “殿试结束后,很快武举便会开考。我调查过,宝珠家中还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哥哥,到时候他也会参加武举,同样,苏墨玉的弟弟苏凌也会参加。” “你想办法让宝珠的哥哥抽签时遇到的都是最弱的对手,再想法子让苏凌落选。” “这么一来,苏墨玉定会以为是身为监考官之一的裴行止不愿帮助她弟弟,转而帮了宝珠的哥哥。” “苏墨玉应该意识到了有娘家的扶持,她的地位才能稳固。” “她这一回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将她那扶不上墙的弟弟扶上去,甚至不惜再度和林琛扯在一起。” “到时候,我想让全京都城都看到他们两人的丑闻,让他们身败名裂,让裴行止颜面扫地。” 沈无忧将苏墨玉也设计其中,多少还是存了点私心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她发现苏墨玉不过是草包一个,根本不足为惧。 鉴于苏墨玉曾参与到石亭之战的阴谋中,害得她父兄差点儿全部战死沙场,这个仇不论过去多少时间,她都要报。 沈无忧喝了口茶水,而后又略显困顿地看向顾景炎,“至于如何离间裴行止和顾北宸,我暂时还没有想到。” “这事不难。本王早已摸清了邓廖的行踪,并确定独孤璟将会给予邓廖异姓王的嘉奖。只需要让皇兄得知邓廖和裴行止的关系,他们自然离心。” “你说得对。也许咱们可以将邓廖的行踪告知裴老夫人,从裴老夫人这里下手,顾北宸应当很难疑到咱们身上。”沈无忧兴奋地双眼放光。 被压着打了好长一段时日,现如今他们终于从明处走向了暗处,可以稍微放松一些,好好地坐山观虎斗了。 “主子,鸠摩已回西院,您看是否将他就地格杀?”屋外,忽然传来追风的通报声。 “且慢,暂时不要动他。” 顾景炎即刻制止了追风,同沈无忧一道快步去了西院。 刚进入西院。 沈无忧便气势迫人地用剑直指着上官乐言眉心,“我最后警告你一遍,最好把双花兰交出来!” “本公主凭什么听你的?” 上官乐言起初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也立马反应了过来,很是配合地演了起来。 “你若是不拿出来,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双花兰早就被我摔没了。我之所以谎称身上有解药,不过是想要陪景炎哥哥最后一程。” “没了?那你便以命偿命吧!” 沈无忧瞬间冷了脸色,作势欲割破上官乐言的咽喉。 上官乐言赶忙后退两步,连声为自己辩解,“这能怪我吗?双生毒又不是我给景炎哥哥下的!我真要下毒,也该给你下,毒死你这个讨厌的女人,我才有机会嫁给景炎哥哥。” 鸠摩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两人的一言一行,眼瞅着上官乐言的脖颈已经被刺出血痕,他这才不疾不徐上前,挡在了她面前。 见状,沈无忧沉了面色,一字一顿地道:“鸠摩大师,我与上官乐言的恩怨,我会亲手了解。你要是不想死,还请快些让开!” “公主确实未曾想过毒害战王,双生毒失窃现场,在下曾发现过一枚做工精致的腰佩。腰佩所用的和田玉恰好是西域独有的羊脂白玉,不过,上面刻的字,并不是西域的文字。” 说话间,鸠摩缓缓地从胸口处掏出了一块白玉腰佩。 沈无忧接过腰佩,盯着上头刻的“德”字看了片刻,倏然回头询问着顾景炎,“你是不是也有一枚差不多的腰佩,上头刻了一个‘胤’字?” “不错。” 顾景炎旋即拿出他的那枚腰佩,缓声解释:“这枚腰佩是父王让人特别打造的,皇兄也有一枚。皇兄单字一个‘德’,现在看来,这枚遗失在现场的腰佩,十有八九就是皇兄的。” “德?” 沈无忧寻思着,先皇赐顾北宸“德”字,是指着他仁德爱人,并寄予厚望的。 可惜,顾北宸偏偏最是缺德。 “无忧,走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顾景炎攥紧了手中刻有“德”字的腰佩,不再理会上官乐言等人,同沈无忧一道转身离开了西院。 第221章 以牙还牙,给顾北宸投毒 等鸠摩将情报告知独孤璟后,沈无忧和顾景炎又开启了第二步的计划。 如果说,第一步计划意在让独孤璟降低对顾景炎的防备心,使其全心全力对付顾北宸。 第二步,那便是利用阿水的妹妹,全方面挑起顾北宸对所有人的疑心。 沈无忧略加思索后,连声说道:“王爷,你现在必须扮演好随时都有可能毒发身亡的潦倒失意者,然后赶去醉佛楼醉酒卖惨,顺便将双生毒给阿水的妹妹下了。” 顾景炎并不是很想去醉佛楼,眼巴巴地望着她,“能不能明天再去?天色渐晚,本王不想出门。” “可是,大家不都是大晚上的才去逛青楼?” “无忧,你难道就不怕本王在醉佛楼拈花惹草?”顾景炎反问。 “这有什么好怕的?你不会这么做的。” “你...” 顾景炎无奈叹气,声音中带着一丝郁猝,“无忧,你跟本王说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本王?” 沈无忧瞬间炸毛,语气不善地回:“顾景炎,你是不是欠揍?跟你说了多少遍,我并不是不在乎你,我只是对你百分百地放心而已。” 事实上,她早就发现顾景炎的洁癖很严重。 他对别的女人似乎连本能的生理反应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可以放一百个心... “倘若有人再次对本王下药,又该如何?” “我相信凭借你的自制力,你一定可以忍到回府。到时候,受害者肯定是我而不是你,所以你到底担心啥?” 顾景炎听沈无忧这么说,更加不满,“什么叫受害者是你?咱们是夫妻,本王中了药,让你解一下,这事儿会让你很为难吗?” “......” 沈无忧满头黑线,嘴上没有怼他,心里已然将他怼了个遍。 他被下药,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损失。 他甚至连现成的解药都不吃,偏执地要她用身体解。 更气人的是。 每次被他折腾完,她就跟干过什么重体力的活一样,浑身酥软双腿打颤,完全提不起劲儿。 而他依旧神清气爽,没有半点被累着的模样。 “你告诉本王,和本王亲近会让你感到很为难?”顾景炎很是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又一次问道。 “不会为难,你在卧榻上厉害死了,我最爱你了。” 沈无忧很是了解顾景炎的脾气,这种时候最好顺着他的话说,要是让他钻起牛角尖,又得花上很长的时间哄。 “这还差不多。” 她的这番话算是夸到了顾景炎心尖上,一时半会儿间,他的笑容竟是连收都收不住。 “行了,你快去醉佛楼,我晚点儿就去找你。” 沈无忧连拉带拽地将他拖出了战王府,顺便还给了他一沓银票,“喝完酒记得结账,别成天让别人请客。” “......” 顾景炎抽了抽嘴角,默默地接过了沈无忧递来的银票。 婚后他一口气将所有的钱财全部上交了。 出门在外,确实很少付账。 不过...他本来就是醉佛楼的东家,付钱什么的完全没必要。 顾景炎垂眸,清点了一下沈无忧给的银票,瞬间又有些不满,“本王不过是出去一趟,你用得着一口气给一万两?是巴不得本王找几个姑娘花天酒地是吧?” “爱要不要。” 沈无忧“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这男人还真是欠揍。 她不过是担心他钱不够用,出门在外若是钱不够,多尴尬! “她对本王这么凶,一定是最爱本王。” 顾景炎被凶了一句,反倒开心了不少。 沈无忧对身边人向来和善,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唯独会对他发脾气。 这足以证明,他在她心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抵达醉佛楼后。 顾景炎即刻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颓然地自斟自饮。 柳溪坐在他对面,笑而不语。 “阿水”则坐在他边上,用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痴痴地望着他。 良久,柳溪这才缓缓地开了口:“怎么,又和家里那位吵架了?” “没吵,我们恩爱得很。” “那你为何深夜前来买醉?”柳溪来了些兴致,不疾不徐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本王中了双生毒,命不久矣。” “双生毒是什么?你家里那位是毒医的关门弟子,难道她解不了?” “双生毒只有双花兰可解,可惜最后一株双花兰已经被西陵七公主毁了。满打满算,我最多只能再苟活一个月。” 顾景炎话落,“阿水”瞳孔轻颤,似乎流露出几许不舍,然而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如同之前那样,没心没肺又柔情似水地望着他。 柳溪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沉声说道:“如若在一个月内,将截心掌练到大成境界,是不是可以保住性命?” “可以。但速成又谈何容易?本王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草菅人命。” 将神功练至大成境界确实可以得到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身”,只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达到大成境界? 一般而言,潜心修炼的武者都是到古稀之后才修得大成。 想要速成,三百童男童女都不一定管用。 更何况,用这种歪门邪道达到大成境界,往后也很容易失去心智,彻底走火入魔。 柳溪眼里满是忧虑,他抓着顾景炎的手,忧心忡忡地问:“那你当如何?难不成真的只剩下坐以待毙这条路?”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的事本王不想去考虑。只是,本王现在根本没办法面对她。早知道如此,本王就不该娶她。” “你这是在嫌她克夫?”柳溪试探性地问。 “不是。本王只是担忧身故之后,旁人会用克夫这样的字眼去攻击她。” “......” 柳溪观察着顾景炎的神情,他总感觉顾景炎的心情还不错。 细细一想,他便可以判断,顾景炎现在纯属胡扯。 只是,他忽然跑来一顿胡扯是为了什么? 顾景炎从不对他设防。 难道,是阿水有问题? 柳溪猜到了个大概,索性不再说话,只默默观察着阿水的一举一动。 虽说,眼前女子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明显没了原先清冷出尘的气质。 现在的她看上去和普通风尘女子没什么区别。 美则美矣,却毫无灵气。 “原是如此...”柳溪恍然大悟,忽然突兀地来了一句,“杀不杀?” “杀什么?本王有了后,最近只做行善积德之事。” “随你。” 柳溪大致确定顾景炎此刻并无危险,而且还在布局引敌入瓮,便彻底放下心来。 顾景炎喝了大半个时辰,看他的样子似乎醉得不轻。 “阿水”见他喝空了好几坛酒,遂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似是在劝他别再继续。 “怎么,你也想喝?” 顾景炎回眸,旋即让人多拿了一个酒杯过来。 倒了小半杯,他又亲自将酒杯送到她嘴边。 “阿水”的眼中写满了困惑,据她了解,顾景炎每回来醉佛楼,都是来找柳溪的,对任何女子都是不屑一顾的模样。 可今天他居然主动给自己倒酒,这事儿委实奇怪。 她正想推拒。 抬眸间却被暖黄色的灯火中俊俏得如同天神下凡,乍一看清泠若谪仙的男人彻底勾了魂。 下一瞬,她轻咬牙关,终是凑了上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景炎见她喝了酒。 再懒得装醉,眸色骤然冷了几分。 恰巧沈无忧掐着时间赶了过来。 见顾景炎眉眼中透着丝不耐烦,她连忙上前,将“烂醉如泥”的顾景炎扶了起来,“跟我回府?” “有什么好回的?” 顾景炎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很是配合地下了楼,出门后也不用人叫唤,直接进了马车。 他像是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四仰八叉地躺倒在马车里。 “阿水”痴痴地站在马车外瞅着顾景炎,她开始有些懂得她姐姐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甚至不畏生死地爱上这个男人。 方才对视的那一刻,她的心也跳得很厉害。 只可惜顾景炎命不久矣。 要不然她就算是使尽浑身解数,也要和沈无忧一争高下。 沈无忧察觉到“阿水”的视线,即刻拉上了马车的帘子,命车夫打道回府。 马车刚刚掉了个头。 顾景炎便彻底恢复清醒,他坐直了身体,淡淡地道:“先别回去,绕去怡景苑看看。” “你是说,顾北宸今夜就会来找这个假阿水?”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本王有没有中毒,肯定会尽早同‘阿水’会面。” “难道,他对你连半点兄弟情分都没了?” 沈无忧始终记得上一回顾景炎的灵堂上,顾北宸还为他掉过一滴泪。 “本王若是死了,就会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会时时刻刻缅怀本王。本王要是活着,他便将本王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那你呢?你对他可还有兄弟情分?” “他接连暗杀本王三次,前两次本王尚还存着一丝兄弟情分,这一次,再没了。” 顾景炎眼眸中骤然闪过多年前曾和他同睡同起的顾北宸,也许年少的时候,顾北宸也曾有过真心。 可惜他们生在帝王家。 在权力的极限争夺中,人心终究会变,情谊也会因为无限的猜疑消磨殆尽... 两人抵达怡景苑不久。 顾北宸和“阿水”也一前一后进了居室。 掩上门扉后。 顾北宸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皇弟可有表现出丝毫的异常?” “阿水”摇了摇头,即刻行至桌案边,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战王殿下确实中了双生毒,他看上去很颓废,喝得烂醉如泥。 “他可有什么古怪的地方?”顾北宸还是不大放心,连声追问。 “阿水”轻轻地摇了摇头。 按理说,顾景炎喂她喝酒这事儿是很奇怪的。 在此之前,她姐姐说过顾景炎从不和任何女子亲密接触。 就算是去醉佛楼,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不过话说回来。 他今晚喝了那么多酒,想必是醉到糊涂,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了。 顾北宸得到满意的答案后,阴鸷的眼眸缓缓落到“阿水”身上。 “阿影,你恨朕吗?”他的声音似塞外冬月的霜雪,冷津津让人毛骨悚然。 而被唤作阿影的女人此刻脸上写满了惶恐。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被毒哑的喉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咿咿呀呀地叫嚷着。 顾北宸笑看着她,继续说道:“朕让你做了阿水的影子,让你十几年如一日地活在她的阴影下,不用想朕都该猜到,你最恨的人,就是朕。” 阿影疯狂地摇着头,她姐姐临死前跟她说过,永远别爱上任何男人,也别去恨她们的主子。 当实力不足以支撑起恨意,所有的挣扎都会成为催命符。 她深知在这个吃人的世道,她只能尽可能循规蹈矩,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如她姐姐说的那样,好好活下去。 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利用价值。 她和她姐姐的主子似乎再也容不下她... “你在怕朕?” 顾北宸脸上的笑容渐趋疯狂,没等阿影做出任何反应,他已然将她扯到怀中,就像扔阿猫阿狗一样,随意地将其扔到内室的卧榻之上。 屋外的沈无忧听着阿影受伤的声带发出凄惨的支离破碎的哀嚎,很是于心不忍。 她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你们皇家的男子,都是变态吗?” “这关本王什么事?怎么你每次看到皇兄施暴,都要连本王一起骂?” 顾景炎没想到沈无忧这都能扯到他身上,连声解释:“本王和皇兄不一样。本王从未对女子做过这种事,不仅如此,本王有且只有你一个女人。” “是不是年纪大了就会变态?顾北宸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扭曲?” “他本来就是腹黑的,年纪较轻的时候善伪装,现如今他已成为九五之尊,可能懒得装了。” 顾景炎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了极其短促的“喀嚓”声。 沈无忧身躯一震,再从窗洞往里看的时候,就见阿影死不瞑目地被扔在了地毯上,脖子怪异地扭曲着,身上未着寸缕,伤痕遍布。 “...顾北宸这样的心性,怎么可能做得好仁君?” 沈无忧看得直皱眉,顾北宸的变态程度远超过她的想象。 他才和阿影在卧榻之上颠倒龙凤。 眨眼的功夫竟直接扭断了她的脖颈,这简直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第222章 瘟疫来得蹊跷! “走吧!你的迷药应该很快就会失效。” 顾景炎担忧顾北宸发现他们二人的存在,即刻带着沈无忧离开了怡景苑。 沈无忧总感觉顾北宸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想起他毛骨悚然的笑容,便觉不寒而栗。 “怎么,吓到了?” 上了马车后,顾景炎即刻用身体包裹住沈无忧冰凉的双手。 沈无忧道:“他现在的模样,根本不像个人,倒像是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那就别去想,反正他已经从阿影那儿染去了双生毒,事情的进展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顾景炎眉头深锁,对于顾北宸的转变,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顾北宸算是他在深宫之中最信赖的兄长,可惜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接下来,咱们该怎么让他意识到中了双生毒?据我所知,刚感染双生毒的头两天,单从脉象上看,是看不出端倪的。大概三日之后,才会显出异常。” 沈无忧深知,唯有让顾北宸得知自己中了双生毒,他才会对向他献药的林琛起疑,从而一举端了林相国林琛一脉。 只是,该怎么做才能让顾北宸发现自己中毒的事? 这事儿要是稍有差池,以顾北宸多疑的性格来看,极有可能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眼下才染上,再等两三日再说。” 顾景炎同太医院的太医关系还算不错,想让顾北宸尽快发现自己中了毒,不算难事。 “嗯。” 沈无忧点了点头,眼下的情况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大势利好的。 顾景炎体内双生毒已解。 他们刚好可以从明处的活靶子转变成暗处的操控者。 翌日清晨,顾景炎上完早朝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找借口留了下来,说是有几句体己话要和顾北宸单独说。 顾北宸深深地看向面色阴郁的顾景炎,心下忽然有些不安。 按理说顾景炎现在已经得知自己中了双生毒。 他要是猜到是自己下的毒,是不是会就地造反? 顾北宸下意识地朝着殿外看了一眼,今日顾景炎是一个人来的,并未带任何侍卫,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不会轻易动手。 加上顾景炎现在还有了一个极其致命的软肋。 在尚未将沈无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他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这么一想。 顾北宸终于放下心来,展露出一丝笑意。 只是这份笑意并未达眼底。 “皇弟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他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气定神闲地喝了两口热茶。 “皇兄可认得这块腰佩?” 顾景炎从怀里掏出一枚羊脂白玉腰佩,大步上前给顾北宸递了去。 顾北宸接过一看,略有些困惑地问道:“朕的腰佩怎么会在你那儿?” “西陵那位智多星鸠摩大师说,西陵秘毒双生毒失窃当晚,这枚腰佩就遗落在屋内。而臣弟,偏偏就中了这治不好的双生毒,皇兄,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太巧了?” “你中了双生毒?” 顾北宸装出一副极度诧异的模样,即刻起身关切问道:“双生毒当真治不好?可需要朕为你宣太医?不对!沈卿是毒医关门弟子,按理说没有她解不了的毒才对。” “双生毒只有双花兰可解,只是这世上再无双花兰。” 顾景炎懒得跟顾北宸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问:“臣弟今日是来问问皇兄,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臣弟痛下杀手?” “你怀疑朕要杀你?”顾北宸墨黑的瞳孔中藏着几分深意,他想杀顾景炎没错,但他的腰佩根本不可能遗落在现场。 这之中,肯定还牵扯了别的什么人。 “皇兄,别装了,你现在可满意了?臣弟只剩下一个月的生命,再也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什么意思?” “皇兄之前就下过两次杀手。一次是借助北离细作的力量设了一场千人伏击的死局,一次是对臣弟用了剧毒,臣弟只想问问你,前两次臣弟可曾还过手?” “放肆!顾景炎,朕视你为最亲的弟弟,你怎可这般污蔑朕?” 顾北宸冷了脸,哪怕顾景炎说的都是事实,他依旧不容许对方挑战自己的权威。 顾景炎并未因为顾北宸的恼羞成怒而闭口不谈。 他直视着顾北宸的眼睛,冷声道:“臣弟早前已经将兵符,太子印和太子册都交到了皇兄手中,皇兄何故还要对臣弟赶尽杀绝?” “此事与朕无关。” 顾北宸忌惮顾景炎留有后手,仍在矢口否认。 “如若这事真不是皇兄所为,那皇兄应当仔细查查身边人,尽早揪出偷窃腰佩之人。” “臣弟也很是好奇,到底是谁意图离间我们兄弟。皇兄对臣弟心存忌惮,臣弟一早就知道的。” “不过现在,臣弟已经是半截身躯埋黄土的人,皇兄根本不需要忌惮。” “话说回来,不论生死,臣弟仍旧希望,咱们天越的江山,不要旁落到外人手中。” 顾景炎这番话说得依旧冷冰冰,但却让顾北宸莫名生出一丝愧疚的情绪。 顾北宸沉吟片刻,终究还是问了出口:“要不要请个太医看看?也许,双生毒并非无解之毒。” 顾景炎答道:“无忧说了,只有双花兰可解,奈何世上再无双花兰。” “皇弟,朕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 “皇兄但说无妨。” “你既疑心朕想要你的命,真就没有想过造反?” “臣弟手中已无兵符,如何号令将士?再者,臣弟并不想让母后看到咱们兄弟相残,只希望皇兄能够放臣弟妻儿一条生路。另外,还望皇兄别把真相告诉母后,就说臣弟前去征战,失了音讯,别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也许,还会有转机。”这一刻,顾北宸忽然又舍不得让顾景炎去死。 他和顾景炎比了一辈子,无外乎是想要做到比对方出色。 大概是因为顾景炎的人生太过完美,惹得他嫉妒到发狂。 然静下心来仔细琢磨。 他其实并不想要顾景炎的命,只要顾景炎永远不如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皇兄当真希望有转机?” 顾景炎勾唇浅笑,他是真的觉得顾北宸很好笑。 一方面指着他早点死去,一方面又舍不得他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 “......” 顾北宸抿着唇,不再言语。 他静静地看着顾景炎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内疚之中。 说起来,他的皇位都是从顾景炎手中抢来的。 仔细回想起顾景炎说的话。 前两次他的暗杀,顾景炎确实没有反击。 所以,他是不是疑心太重了? “皇弟,为了朕的宏图大业,只能委屈你了。” 顾北宸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明显不是顾及兄弟情的时候,他必须尽快揪出偷盗腰佩的窃贼。 那窃贼蓄意离间他和顾景炎,意图制造天越内乱,其心可诛。 想来想去,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大概率会是野心勃勃的北离燕王独孤璟。 只是...独孤璟又是怎么盗取的他的腰佩? 顾北宸骤然想起,是林琛暗戳戳地将双生毒献给了他,他这才命阿影扮作阿水的模样,在顾景炎疏于防备的情况下,在酒水中投了毒。 而当初,他想要除去沈国公父子的时候。 也是让林琛派出苏墨玉去北离和谈,从而同北离里应外合,促成了沈国公父子石亭一役大败。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林琛并不完全忠心于他? 万一,林琛早就被独孤璟收买成了双面间谍,那么,他必须格外谨慎,再不能让林家参与任何机密政事。 “岂有此理!” “连林家,竟也想背叛朕!” 顾北宸越想越生气,都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致力于做一个明君。 可为什么他这么用心地去经营维护君臣关系,手底下始终没有可以重用的人? 想到自己忙活一场仍旧还是一个孤家寡人,身边连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都没有,他的情绪也在此刻趋于崩溃。 下一瞬,只听“哗啦”一阵异响。 他在暴怒之下将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横扫一空,连茶盏茶杯等都一并摔到地上。 候在殿外的李公公听到动静,连滚带爬地赶了过来。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收拾着一地的残局,一边又缓声劝慰着顾北宸,“皇上可是因战王大动肝火?老奴认为,战王已是将死之人,您为他生气,不值当的。” “你先下去。” 顾北宸屏退了李公公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蹲下身掩面痛哭。 从小到大,不管是醒着还是在梦里。 他都在学着做一个能让他父皇骄傲又自豪的合格的继承人。 可是他耗尽了所有的心力,似乎还是坐不明白这个皇位... 顾景炎将事情挑破了之后,处境明显好了不少。 眼下所有人都认为他即将毒发,因此聚集在他身上的视线也少了一半。 就在顾北宸崩溃发疯的同时。 他已然抛掉所有公务,同沈无忧两人四处游玩,美其名曰享受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午时过后。 正巧赶上殿试前三甲骑着高头大马游街庆贺。 一路上,锣鼓喜悦不绝于耳。 官道两旁挤满了前来围观贺喜的百姓。 谢羡之骑着一匹白马,胸前戴着正红色的金花,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 他身后的榜眼和探花分别戴着粉紫色金花和橙色金花。 “不得不说,顾北宸在选贤举能这一方面,做得还是挺好的。我表哥是有大才之人,胸有抱负,为人正直,如今状元及第,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沈无忧在乌泱泱地人群中,看向马背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光华动人的谢羡之,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你若赴考,谢羡之只能是榜眼。本王始终认为,你有将帅之才。”顾景炎很是认真地说。 “不,我若赴考,势必会因为性别对立,而成为满朝文武的死敌。一口气终究吃不成胖子,等京都城中免费私塾得到普及,越来越多的女子得到公平教育的机会,等无数女学士崭露头角,这种情况下,女子出仕为官便不再是孤身一人,身后会有千军万马在为其撑腰。” 闻言,顾景炎的脸上骤然闪过一丝诧异,“本王记得你之前是个急性子。再早上几个月,若是给你参与春闱的机会,你肯定会牢牢抓住。” “当初我身在迷局之中,父兄杳无音讯,我孤身一人孑然一身,自然可以无所畏惧。而现在,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我有了退路,也有了牵挂。” “牵挂?你放心不下的人是本王,还是肚子里的孩子?” “难道就不可以都在乎?”沈无忧哑然失笑,顾景炎吃起醋来,最多三岁。 平日里他不仅吃陈岁这类大她十几二十岁的老男人的醋,还吃江晴雪这类同她交好的女子的醋。 哪根筋没搭上的时候,他还会吃大白这类阿猫阿狗的醋。 这会子,他竟开始吃自己亲生骨肉的醋... 顾景炎很是较真,一本正经地追问:“你倒是详细说说,在你心里,你更在乎本王还是孩子?” “这问题我没法回答。虽说人心总有偏颇,但我希望你和孩子都能平安无虞。”沈无忧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本就拥挤的道路两旁瞬间乱了原有的阵型,顾景炎眼疾手快,一手将沈无忧护在怀里,另一只手还小心地挡在她肚子前面,以防她被横冲直撞的路人撞到肚子。 “什么情况?” 沈无忧好奇地从他怀中钻出半个头,远远望去,只见人群中有一人忽然狂咳不止,似乎还吐了好几口暗红的血。 “有可能是肺病。”顾景炎说完,尤为谨慎地带着沈无忧朝另一个方向撤退。 “我觉得不是肺病,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他搭搭脉。” “你怀着孩子,不宜跟这些疑似有传染性的病患接触。” “可是这人的症状不太像肺痨,再者盛夏时节,并非肺病高发期。”沈无忧总感觉此人像是得了瘟疫,但她并没有说出口。 每次瘟疫对于黎民百姓来说,都是一场难以承受的浩劫。 她更希望眼前疯狂吐血的人只是个例... 第223章 本王不会让你怀上第二个 顾景炎见人群中冲出了两三位医者,又一次将沈无忧紧紧桎梏在身边,“大夫已经赶赴,相信只是个例,你别担心。” “嗯。”沈无忧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暗暗寻思着,近些时日京都城里还算平静,周边也没有大规模的洪涝,干旱问题被夏日里的几场暴雨冲刷过后也不复存在。 按理说这个时令是不太可能突然爆发瘟疫的。 而正在游街的谢羡之等人,也并未受到方才那个小插曲的影响,没一会儿,官道两旁再次恢复了秩序。 秀儿得知谢羡之今日巡街,欢天喜地带上了自己亲手给他绣的荷包准备亲自赠予他。 可当她发现,满城贵女都在讨论这位新科状元的时候,莫名被自卑感所包围。 谢羡之出自江南首富的谢家,虽不是书香门第,但也算是富庶一方,极有名望。 现如今,他已经是人人想嫁的新科状元。 而她...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婢女。 沈无忧无意间发现了人群中倍显落寞的秀儿,一颗心也瞬间揪了起来。 秀儿算是这世上和她最亲近的人。 自她记事以来,秀儿便一直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秀儿能够幸福。 可是她也不好乱点鸳鸯谱,感情的事向来是没办法强求的。 然而,见秀儿这般痛苦。 沈无忧还是忍不住出了手,稍稍给他们两人制造了一些小契机。 下一瞬。 她袖中帕子便在她的内力催动之下,不偏不倚地蒙住了谢羡之所骑白马的眼睛。 尽管帕子很快便滑落在地。 那一刻的惊惧足以让它迷失方向,不知不觉间竟朝着人群中冲去。 秀儿意识到马儿似乎受了惊,想要躲避的时候,却因为方才的失神错过了避开的最好时机。 “秀儿姑娘!” 谢羡之见状,即刻塌着腰,朝着秀儿伸出手,“把手给我!” “谢公子...” 秀儿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伸出了手,由着谢羡之将她拽上马背。 从马背上看,视野和在人群中完全不一样。 桃李街此刻挤满了人,乌泱泱一片。 她眨了眨眼,却始终看不清边上的人是何模样。 秀儿心下多少有些失落。 她站在人群中的时候,谢羡之定然也是看不出她绵绵的情意的... 于他而言,她不过是无数爱慕者中最不值一提的一个。 “谢公子,你快放我下去。” “刚刚没有吓到你吧?”谢羡之即刻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他刚才实在太紧张了,要不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搂着她的腰。 “没有。”秀儿听出他话里行间的关切,鼻子更酸了。 她很怕自己当着他的面哭出来,挣扎着跳下了马,“谢公子,祝你前程似锦,秀儿一直知道,你是有大才的。” 话音一落,秀儿便捂着口鼻湮没在人群之中。 一路上,眼泪好似泉涌一样,逆着风,肆意砸在她的脸上。 她只是一个丫鬟,这一点她从小就知道的。 曾经,她也会向往着小姐口中那个没有门第等级的社会。 可惜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门第等级仍旧犹如座座无形的大山,让无数和她一样身处底层的人不得翻身。 这其中,有些人靠着天赋和勤奋,通过科考走上了仕途,实现人生的逆转。 而她,只是堪堪认得几个字。 就算很努力地去提升自己,也永远追不上谢羡之的步伐。 秀儿很少会有这种让她无地自容的自卑感。 可能是沈无忧从未将她当成奴婢,并告诉她,她不需要被胡乱配个小厮。 所以她才会去奢望这些不可能属于她的东西。 秀儿越跑越快,她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鬼使神差伸出手让谢羡之将她拉上马。 要是让围观百姓得知。 被新科状元拉上马的女子并非千金小姐,他们肯定会笑话谢羡之眼光太差。 她是真的不想让谢羡之因为她丢了颜面。 可惜,她似乎把谢羡之的游街搞砸了... “秀儿姑娘?” 谢羡之察觉到秀儿的情绪不太对,他脑子一热,即刻勒住缰绳,下马后一阵狂追。 追出了好一段距离,他这才追上了她。 谢羡之气喘吁吁地拿着刚才在路上捡到的荷包,挡在了秀儿跟前。 看到秀儿满脸泪痕。 他略有些诧异地道:“秀儿姑娘,你怎么哭了?” “没事。” 秀儿摇了摇头,尽可能挤出一丝笑容,她并不想要让谢羡之看到她此刻狼狈的模样。 “这是你给我绣的荷包?” “不是。” 秀儿矢口否认,她原本是想要亲手赠予他的。 转念一想,今日之后谢羡之将会是全京都城最为抢手的男子之一,她何德何能,能够入得了新科状元的眼? 换句话说,她和其他追逐谢羡之的贵女相比,根本就是毫无优势。 谢羡之垂眸仔细地观察着手中的荷包,停顿片刻后,他尤为笃定地说道:“荷包上头绣着前程似锦,总不能是你给表妹绣的吧?” “我...”秀儿语塞,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除却沈无忧,她这还是头一回给别人绣荷包。 谢羡之小心翼翼地将荷包挂在腰间,尤为诚恳地说:“多谢你的荷包,我很喜欢。你的手真巧,比江南最厉害的绣娘绣得还好。” “是吗?” 秀儿眨了眨眼,心底里骤然生出几分欢喜。 她家小姐也经常夸她绣得好,由此可见谢羡之应该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个荷包好看的。 只是...这些女红针线活不都是丫鬟该做的吗? 谢羡之道谢是出于礼貌还是... 就在秀儿胡思乱想之际,谢羡之又郑重其事地补充道:“我很喜欢你绣的荷包,多谢。” “你...你快回去游街吧!别让人等久了。” 秀儿脸颊通红,心中带着酸涩的甜蜜,一会儿甜滋滋,转念一想又酸溜溜勾出不少眼泪。 “在下先行一步,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谢羡之才想起来身后的游街队伍还在原地等他,撂下一句话后便匆匆离去。 不远处,沈无忧看着秀儿的背影隐隐有些发愁。 她叹了口气,道:“这丫头平日里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不成想心思竟藏得这样深!我也是最近几日才看出来,她对我表哥有意。” “秀儿喜欢谢羡之?” “嗯。” 沈无忧点头,轻声说道:“以往秀儿只爱看话本,最不喜欢读书认字。近段时间,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挑灯夜读,努力地想要追上表哥的步伐。就是不知道表哥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心里忐忑得很,怕太过冒进乱点鸳鸯谱,又担心什么都不做秀儿会受伤。” “本王觉得,他们很合适。” “你真是这么觉得的?”沈无忧也觉得能娶到秀儿这般贤惠的女子,绝对是有福之人。 但与此同时,她也清楚地意识到,谢羡之和秀儿之间的鸿沟,并非是门第上的悬殊这一重障碍。 她早就想好认秀儿为义妹。 将来秀儿出嫁,用的也会是沈国公府嫡出五小姐的身份。 只是她与谢羡之在思想上的鸿沟始终是一个大问题。 或许,秀儿日夜挑灯弥补能够填补上这个鸿沟。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秀儿来说,似乎太过辛苦了。 “本王确实觉得他们很合适。娶妻娶贤,秀儿必定能够给谢羡之提供良好的情绪价值,加之他温柔体贴善良细腻,定能做好当家主母。至于谢羡之,恰好是秀儿所崇拜的有学识的读书人。这二人若能修成正果,定能有滋有味。” “你之前不是很不待见我表哥?怎么还说起他的好话来了?”沈无忧觉得稀奇,顾景炎几乎就没有夸过谢羡之半句,今儿个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本王这是在就事论事。至于门第,其实并不打紧。有多少男子娶了门当户对的女子,最后还不是纳了青楼出身的妓子做妾,而后宠妾灭妻,索性将妾室扶上正妻之位?就这么说吧,在一部分喜欢靠女子上位的男人心里,门第很重要,这部分人很现实。而在另一部分男人心里,爱不爱永远是最重要的。” “那你呢?” “本王在感情方面从未有过片刻的理智,本王自然是非你不娶,不计后果。”顾景炎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的意思是,但凡有了理智,都不会娶我?” “有了理智,更加要娶你。” “为何?” “你聪明睿智,家世好,长相好,娶了你,既能得到沈、谢两家的助力,生的孩子多少也能遗传到你的美貌和才智。” “顾景炎,你娶我该不会就是为了生好看的孩子吧?” 沈无忧总感觉顾景炎不可能像是他一开始说的那样在感情方面从未有过片刻的理智,自古以来,男子大都比女子更加现实和理智。 “本王对孩子的兴趣,并没有那么大。” 顾景炎是真的不想要孩子,但凡换个女人给他生,他早就弄死了的。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那你是为了什么?”沈无忧较真地问。 “本王若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有屁快放!”沈无忧没了耐性,更显急躁。 顾景炎轻咳了两声,旋即压低声在她耳边轻语:“本王每次见到你,都想和你做点什么。只有把你娶到手,你才能完完全全属于本王。换句话说,本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的人和你的心。” 沈无忧稍微理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娶我是为了睡我?” “倒也不是...你就算不让睡,本王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疼你爱你。” “放你的狗屁!”沈无忧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说男子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她之前还觉得顾景炎是纯爱战神。 婚后她才发现,他之前的禁欲全是装的... “不是说好的不生气?”顾景炎略加思索了一下,暗暗腹诽着往后有些实话非必要就不说了。 毕竟说多错多,他已经习惯抱着她入睡,要是哪天晚上她不让他上榻,他准保一夜无眠。 “晚上我要跟你分榻睡!” “......”顾景炎更后悔了,早知道他就不该那么坦诚。 不过话说回来,他始终觉得生理性喜欢和好色是两码事。 喜欢一个女子,可以是被她的才华性格或者有趣的灵魂吸引。 但要是对一个女子连最基本的生理性喜欢都没有,那一定不会是真爱。 回到战王府后。 沈无忧见秀儿双眼哭得通红,即刻将她叫到了屋中。 秀儿低着头,大半天不敢正视沈无忧。 “秀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 “你可有喜欢的男子?”沈无忧又问。 “没有。”秀儿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沈无忧深知秀儿是怕她为难,才不敢将心里话说出。 沉吟片刻后。 她还是选择有话直说:“你喜欢我表哥,对吗?” “小姐,你...” 秀儿显得有些犹豫,简简单单的“喜欢”二字,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秀儿,我已经跟沈氏族里的长辈说过了,过几日你就将并入沈家族谱里,往后你不再是无姓的月秀,你随我一起姓沈,名月秀,如何?” “小姐,万万不可!” 秀儿受宠若惊,倏然跪伏在地,“小姐,秀儿身份低微,怎敢进沈家族谱?” “秀儿,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很不喜欢这个社会的尊卑等级观念,可惜我尚且无力改变。再加上我本就是尊卑等级社会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想做出改变更是难上加难。我可能改变不了整个大环境,但我希望你的婚姻能够不受门第的束缚和禁锢。” 沈无忧总觉得自己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理解不了皇权至上,理解不了尊卑贵贱,她的心中更向往男女平等,人人平等的桃花源。 “可是小姐,我觉得我和谢公子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肯定不会喜欢我这种又蠢又笨的小丫鬟。” “凡事尽力而为,别什么都不做最后只剩后悔,也别放弃得太早。” “嗯!”秀儿努力地忍住了盈眶的眼泪,终究是选择了迎难而上。 — 第二日早上,顾景炎上完早朝归来之际,面色犹如凝了一层寒霜。 沈无忧刚刚睡醒,打着哈欠看向脸色凝重的顾景炎,随口问道:“怎么,谁惹你了?” “昨日街上那个病患,被确诊为瘟疫,现下已然全城戒严。” “果然是瘟疫?”沈无忧眉头紧锁,这么一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染病丧命! “正是。” “不行!我要去疫区看看,时间就是生命,你别拦着我,我的体质特殊,不会轻易染病。” “你暂时还不需要去,太医院过半的太医已经赶赴疫区。据说病患的症状和三年前那场瘟疫的病患症状如出一辙,想必这一回他们必定能够在第一时间开出对症药方。” “他们能行吗?” 沈无忧对此表示很怀疑,太医院里的过半太医,在她眼里就是吃白饭的,最多只能治治小毛病。 “为首的刘太医说两日内就能药到病除。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所有人最好别出街,彻底切断传播源。” “这一点很重要,眼下确实是不宜去人流涌动的地方。” “另外,宫外瘟疫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宫中所有人也进行了全面的排查,皇兄中了双生毒一事,已被太医院刘太医发现。” “怎会这样凑巧?” “瘟疫来得确实蹊跷,本王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当把你送出京都城较为稳妥。眼下瘟疫只在城中传播,你可以暂去你外祖家小住几个月。” “我的身体根本无惧这些传染性的疾病,连双生毒我都能扛住,就只是一点点腹痛而已,你不需要把我送走,我没事的。”沈无忧很是笃定地说。 “你现在还在腹痛?”顾景炎警铃大作。 “我只是在事后隐隐作痛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很快便恢复正常。” “咱们的孩子,真的没事?” “没事,他动得很规律,算是处于比较健康的状态。”沈无忧一开始也有些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好在经过几天的观察,才敢确定孩子并未受到丝毫的影响。 顾景炎仍旧很不放心,他越想越后悔,孕期他就不该总想着那事儿。 若是真的殃及了她腹中孩儿,又当如何... “无忧,你当真没有半点不舒服?” “除了时常被饿到想骂你,暂时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沈无忧见顾景炎仍旧满脸愁容,赶紧补充道:“你别胡思乱想了,之前不是有个神棍说你儿女双全,儿子命硬,扛造?” “这神棍说的不准。” “你怎知不准?” “本王不会让你怀上第二个。” “怎么?你身体废了?”沈无忧眨了眨眼,作势要去摸顾景炎的脉象。 “本王的身体好得很,单纯是不想让你再受一次十月怀胎的苦。这段时间看你总是没吃饱,本王心里也不舒服。你父兄要是发现你还瘦了一圈,定要骂死本王。” “你也就嘴上说着心疼我,怎么就没想过偶尔给我加餐滋补一下?” “......” 闻言,顾景炎又一次战术性保持缄默。 事实上他管得并不算严苛。 每次沈无忧偷吃零嘴,他都会刻意避开。 这种情况下要是再给她加餐,那真是要吃超了。 沉默片刻后。 顾景炎不疾不徐地转移了话题:“本王给你去鸿胪寺告了假,未来二十天你可以不用出门,安心在府里待着。” “我还是想去疫区查探一番。” “等太医从疫区传回最新的情况后,再说。本王给你买了几十副字帖,这两日你要是闲来无事,便在府中多练练字,如何?” “我给你零花钱,你竟拿着钱去买字帖祸害我?” 沈无忧悔的连肠子都青了,早知道顾景炎有了钱就去买字帖,她就不给了! 第224章 裴行止开客栈抢沈无忧生意? 由于突然爆发的瘟疫,之后的两天京都城里人人自危,原本最为繁华的桃李街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幸中的万幸,奔赴疫区的十来位太医很快便齐心协力控制住了病情的蔓延扩散,并将所有患者集中到了稻香村之中。 这么一来,京都城里倒是很快恢复了平日的歌舞升平。 就是苦了稻香村里的患者,大部分仍处于坐着等死的恐惧之中。 当然,这种事儿向来是传不到当朝权贵耳中的。 这些消息基本上是锁死在了哀鸿遍野的稻香村里,随着那些患病的躯体一同慢慢腐烂发臭,直至被一把烈火熊熊燃烧... 在太医们宣布瘟疫得到控制的同一天,武举初试也拉开了序幕。 顾景炎暗中助力宝珠家中兄长一路过关斩将。 而被他特别“照顾”的苏凌,则在第一回合被挑战下马。 这两日,沈无忧深怕自己乱跑给顾景炎添乱,还真就安安分分地在战王府里练字。 顾景炎忙完,刚走进书房,迎头便砸来三个纸团。 他顺手接住纸团,展开一看,无奈低笑出声:“不过是让你练了两天字,就不和本王天下第一好了?” “要你管!我父兄都没有这么管过我,你简直不是人!” 沈无忧也知道自己的字丑,可她实在静不下心来练字。 从小到大,她最烦练字和女红。 她父兄也不怎么督促她,全是由着她的性子,她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没成想和顾景炎成婚后,他竟买了字帖要她练字! “怎么还生气了?” 顾景炎看着小嘴叭叭个不停的沈无忧,心念一动,语气又软了一些,“本王不过是怕你憋得慌,给你找点儿有挑战性的事情做,并没有要管你的意思。” 实际上,他是真不知道沈无忧这么排斥练字。 早知道她不喜欢。 他就该采购一批草药回来,让她欢欢喜喜地去研究那些草药的毒性。 沈无忧练字练得手腕酸痛,侧了侧鼻子,不满地吐槽:“嫁给你之前,你也没说过当你的王妃要写上一手好字。你要是早点说,我肯定不嫁。” “因为这么点事,就不想嫁了?”顾景炎上前,轻轻将她拥入怀里,缓声哄着她,“本王给你道歉,好不好?本王真不知道你不喜欢练字,本王闲来无事最喜欢看书练字,便误以为你也喜欢。” “这话你怎么不早两天说?我还以为,你很嫌弃我的字。” “你是想让本王给你唱一出窦娥冤?你明知道,本王有多稀罕你,从头到脚,由里到外,你的优点缺点在本王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不管!反正,你身上的爹味儿是越来越重了。” 顾景炎听得有些迷糊,不解地问:“爹味是什么?难道,你爹熏衣服用的沉香和本王用的是同个味道?” “才不是!爹味就是讨人厌,自以为是的大男子主义!” “那本王该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顾景炎极耐心地询问道。 虽说哄妻是个技术活,但他确实很喜欢这样跟她沟通。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的内心是极度封闭的。 就好像任何人都走不进她的心。 那时候的她也很少会在他面前展露出脆弱或者天真可爱的一面。 好在,现在的她对他完全没了戒心。 可爱得让他时时刻刻都想将其圈禁在身边。 沈无忧稍稍收敛了一下脾气,眼巴巴地望着他,“在府里待得我闷死了,今日可否带我出去转悠一圈?” “本王正有此意。” “此话当真?瘟疫这么快就被消除殆尽了?”沈无忧颇有些诧异,她还以为顾景炎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出府。 “目前病患都集中在稻香村,由太医进行集中隔离治疗,京都城内算是相对安全的。” “这就好。看来,顾北宸总算是做了回人,没有对那些无辜的患者赶尽杀绝。”沈无忧这才彻底宽了心。 她之所以急着出门,就是想要亲自看看外面的情况。瘟疫既然被控制住了,剩下的事自然不需要她来操心。 “顾甜甜,我们今日要去哪里转悠?”沈无忧心情大好,焦急询问道。 “去看戏。” “该不会又是狗男女偷情的戏码吧?”沈无忧想起顾北宸那么残忍地拧断阿影的脖颈,对于这类掺杂着血腥的活春宫已经毫无兴趣。 “裴行止在你的福来客栈对面开了一家四方客栈,前两日京都城戒严,前去捧场的官员寥寥无几。” “今日本王探得苏墨玉约了林琛于四方客栈顶楼会面,而裴行止正忙于替皇兄搜罗童男童女,本王便让司熤组织了一群军中将士,齐聚四方客栈前去捧场。” “这会子裴行止应该已经收到了将士们即将结伴前去四方客栈捧场的消息,也在快马加鞭赶回。” “到时候,想来是有一出活春宫可以看的。” 顾景炎这几日正想着进一步离间裴行止与林琛之间的关系,好在事情进展相当顺利。 苏墨玉误以为裴行止给宝珠的哥哥开了后门,而故意针对她的亲弟弟苏凌,一气之下又一度找上了林琛。 这一回,苏墨玉和林琛必将身败名裂... 沈无忧对苏墨玉的那档子破事儿早就失去了兴趣。 在她意识到自己从未爱过裴行止的那一刻起。 不论是裴行止,还是苏墨玉,又或是裴老夫人,再也难以触动她的情绪。 只是,这一遭她还是很有必要去走一走的。 苏墨玉算是她父兄在石亭之战中大败的导火索,这笔账苏墨玉迟早要还。 再者就是。 沈无忧绝不容许裴行止开的四方客栈以任何恶性竞争的方式抢走福来客栈的客源。 “走!我定要让裴行止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抢走我沈无忧的生意!”话落,她主动挽住了顾景炎的胳膊,深怕他忽然变卦不肯带她出门。 “手指怎么都红了?” 顾景炎垂眸扫了眼她被握笔姿势折腾得红一块紫一块的手。 想必她在练字的时候,定是气极了,才会用了这么大的力道,以致于把自己的手都给弄伤。 顾景炎轻握着沈无忧的手,缓声道:“你不想做的事,你可以直接拒绝,往后没必要这么勉强自己。” “马后炮!你怎么不早点说?” 沈无忧更气了,想到自己这两天的字全都白练,她的后槽牙已经磨得咯咯作响。 “你也没有问,不是吗?”顾景炎哑然失笑。 他其实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听话,竟当真练字了整整两天。 “你小子!还敢诡辩!” 沈无忧“噌”地一下抽出了被顾景炎握在掌心的手,“啪”地一声拍在了他的屁股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顾景炎虎躯一震,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紧跟在身后此刻已经石化的流火和追风,脸颊瞬间红透。 这女人到底懂不懂为什么揍人屁股会被称为闺房之乐?! 这么羞耻的事肯定是要在关起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再做。 她怎么就... 流火瞅着顾景炎酡红的脸色,赶忙别开眼,装作很忙地低头整理着衣襟。 追风则抬起双手捂着脸颊,悄咪咪地透过指缝观察着自家主子,无意间对上眼,还心虚地叫嚷道:“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顾景炎话落,而后又一脸幽怨地看向沈无忧,“你就不能给本王留点面子?” “额...一生气就给忘了。” 沈无忧后知后觉,才注意到流火追风在场,前院还有一群小丫鬟捂着嘴偷笑。 顾景炎傲娇地闷哼着,“说吧,你准备怎么补偿本王?” 沈无忧连忙伸出手 给他揉了揉,“这样可以吗?应该不是很疼吧?” “沈无忧!” 顾景炎的脸色更红了,被自家女人当众摸了屁股简直比被揍还要丢脸。 “啊?又咋了...” 沈无忧缩回手,小声嘟囔着,“真小气!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成婚前顾景炎倒是慷慨得很,动不动就向她展示胸肌腹肌肱二头肌。 结果婚后她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那么慷慨,有些地方他根本不让碰。 “...罢了,先赶去看好戏吧。” 顾景炎也算是有苦说不出,他不是不让她碰,只是他的身体太敏感,她一碰就起反应。 而她又怀着孩子,他也不好成天折腾她。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稍微克制一点。 “嗯。” 沈无忧又一次挽住了顾景炎的胳膊,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抵达福来客栈后。 掌柜的立马苦着一张脸迎了上来,“东家,你可算来了!再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 “什么情况?你跟我仔细说说。” “事情是这样的。那四方客栈简直缺了大德了,故意打价格战,每样菜肴都比咱们客栈便宜个三五文,住宿费也是如此。这几天因为瘟疫的影响,前来住店的客人本就较少,偏偏对方处处与咱们作对,这一来二往的,生意直接少了大半。” “价格战?” 沈无忧勾着唇,愈发觉得裴行止可笑无知。 可能在排兵布阵上,他有几分才干。但在经商营生方面,他顶多算是个门外汉。 掌柜的焦灼地问:“东家,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咱是跟着对方的节奏尽量压低价格,还是由着他们破坏市场行规?” “咱们不需要压低价格,我一会儿回去,让祖父稍稍哄抬一下原食材的价格,他们铁定会亏损。” “再者,价格虽然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能成为桃李街商铺的常客,由此可见经济实力肯定很强。” “这样,你即刻让人开辟一处踩小人专区,供仕途官人祈愿化解灾厄。再开辟一处折桃花专区,供京都城贵妇祈愿夫婿忠坚不二。” “另外,再开设一个全城配送业务,顾客可预约上门送菜服务。这一点我考虑过,短期可以和镖局合作,反正镖局近段时日营生也不好做,小单也能接。” “最后再来个满赠活动。客人在店里开销达到五两银子,就送人一坛醇厚酒水。” 提及酒水,沈无忧停顿片刻,又接着询问着掌柜:“咱们现在的酒水,可还是此前那人提供的?” “正是。那人酿酒工艺极其精纯,每个月都会定时送来。” “他的酒水虽比不上那些卖出名号的,但也算是物美价廉,全京都城独一份。你让人给他多开些银子,务必让他只对咱们客栈出售酒水。” 沈无忧细细思索着,这么一套应对措施下来,四方客栈在她这儿是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的。 首先,她让她外祖父控价,就能直接避免双方拼命压低价格造成的亏损,四方客栈获取食材成本提高,相信过不了几日就会提价。 其次,开设踩小人专区等,主打一个满足客人精神层面的需求,恰巧她同白马寺的方丈熟悉,到时候再弄些佛珠过来,噱头便有了。 全城配送她在几个月前就想着手的,外祖父在江南那边的商铺都有外送服务,实行起来不算难。 至于满赠送酒,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惠利。加上那酒水确实不错,也算是能够吸引到部分好喝酒的客人。 而这四点,对于初涉经商之道的裴行止来说,模仿的可能性极低。 掌柜认真地记下沈无忧说的话,不由得感慨道:“妙啊!东家竟有这般妙思,想必四方客栈那群学人精很快就难以蹦跶了。” “这是自然。徒有钱财,可不一定能做好这类营生。”沈无忧自信满满地说。 “只是…那酒贩子真能听我们的,只把酒水卖给我们?”掌柜的略显迟疑地补充道。 “那人我认识,看起来吊儿郎当,实则还挺讲道义。” 掌柜的又问:“万一他的酒方被人偷了,又当如何?” “不可能。他在卖酒之前,曾参加过春闱大考,他滑头到把小抄塞到谷道躲避监考的程度,没这么容易被偷酒方。” 沈无忧话音一落,旋即转头认真地对顾景炎说道:“我方才说的策略,醉仙楼也可以照葫芦画瓢如法炮制。” 顾景炎方才听沈无忧讲得都有些痴迷了,他原先只道是她腹有诗书,能言善辩,在朝堂上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子。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她若着手经商,看上去也是极有天赋。 天知道他运气怎么这么好,竟娶到了这样独特又能干的女子… 第225章 苏墨玉身败名裂,女诸葛落下神探 沈无忧见顾景炎迟迟没有回话,好奇问道:“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你讲得很好,本王甚是中意。” “可需要让掌柜的将笔记多抄一份给你?” “醉仙楼不需要这些策略,素来是权贵富豪会客休闲的不二选择。”顾景炎如实说道。 “……” 沈无忧细细一想,果真如顾景炎说的那般,醉仙楼名气极大,确实不需要这一系列媚客的手段。 而自己的福来客栈,客人明显不及醉仙楼那样高端。 想到自己这么一番折腾对于顾景炎的醉仙楼来说,好似关公门前耍大刀,她不由地撇了撇嘴,气鼓鼓地道:“既然醉仙楼万般好,你今晚干脆宿在那儿好了!” “醉仙楼现在也是你的。” 顾景炎莞尔浅笑,她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放得开了,曾经被她刻意藏起的娇俏现如今时不时就能窥见一二。 “你笑什么?” “本王觉得挺神奇的,你从小跟在父兄身边,究竟是哪里学的经商之道?” “我娘商贾出身,这些都是她教我的。再说了,无商不奸,我认为我的手段还算是磊落的了。”沈无忧确实从未利用过她外祖父的资源垄断京都城的市场,若不是裴行止先跑到她门口撒泼,她还真是不屑对他下手。 “无商不奸?” 顾景炎将最后一个字咬得特别重,耳根又一次发红。 沈无忧哪哪都好,就是太过矜持。 如若有朝一日,他能被她粗鲁得对待一回,那滋味他估计会爽死... “王爷,你很热吗?”沈无忧见顾景炎的脸上浮现出两抹可疑的红云,随口问道。 “先上马车易个容,时间差不多了。” 顾景炎立刻转移了话题,抓着沈无忧的手一同上了马车。 没一会儿功夫。 顾景炎便戴着一顶玄色纱笠,同一身男装还贴着大胡子的沈无忧一道下了马车。 沈无忧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纳闷地问:“王爷,你确定苏墨玉当真在四方客栈顶楼同林琛偷情?” “那是自然。” “她难道不怕被裴行止发现?若第二回被发现,她的名声可就彻底保不住了。”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再者裴行止今日仍在四处搜寻童男童女,断没有功夫搭理苏墨玉。” “你说的也是。” 沈无忧点了点头,装出了一副江湖豪侠的模样,大咧咧地走进了四方客栈。 两人点了一壶茶水后。 趁店小二不注意,一口气窜到了客栈顶楼。 四方客栈的布局大体上也是参考福来客栈建成的,这最上面一层,往往接待的都是身份极其尊贵的贵客。 反正一个月里,基本上就两三天住着人,其他时间全是空着的。 顶楼偌大的厢房里。 苏墨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林琛哭诉着自己的不容易,“林大哥,这日子我实在没法过下去了!” “又怎么了?”林琛踱步到桌案前,单手抄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从进屋之后,他的眼神就没有停留在苏墨玉的身上。 说白了苏墨玉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当初在边境,不过是因为女子过少,随便凑合而已。 现如今选择多了。 吃惯了细糠,自然厌倦了粗粮。 “林大哥,救救我好不好?” 苏墨玉近来的情绪愈发不好,她一出门就听见旁人在说战王有多宠妻。 回了裴府,还要面对裴行止的冷脸以及惯会卖惨装可怜的宝珠和只会张嘴要钱的裴老夫人。 林琛算是目前她能够找到的最为合适的倾诉对象。 “说说看,你犯了什么事?”林琛眸色冷淡,随口问了一句。 “裴行止最近越来越气人了!他开客栈的钱是我出的,可他仍旧不肯搭理我,只知道对宝珠那个贱人好,竟还给宝珠的哥哥开了后门,送他进了武举下一轮。” 提到这个,苏墨玉的双眼里满是怒意,“我帮了他这么多忙,他却故意让我弟弟落榜。我弟弟再怎么差,也不可能不如宝珠那个贱种的哥哥吧!” “要不,你再忍忍?裴行止现在很得圣上重用,咱们最好别见面。加上战王那边太过安静,现在的局势颇有几分诡异。” “我现在只要想到沈无忧那贱人,二嫁还能嫁个王爷,我就恨得牙痒!”苏墨玉咬牙切齿地说。 “战王中了双生毒,有今天没明天的,一个月之内必死。” “此话当真?” 林琛答道:“千真万确,毒都是我从燕王手中接过,再转交到圣上手中的。不过现在知道这事儿的人还在少数,你莫要透露,以免打草惊蛇。” “为何不能透露?燕王既然给了圣上下毒的机会,不就是想要看见兄弟反目的局面?”苏墨玉不解地问。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轻举妄动。战王已经得知自己不久于人世,但在这事儿没有公开前,你千万不能露出马脚,省得兄弟反目的大戏出了差池,最后累及燕王。” “我哪有那么傻?”苏墨玉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再怎么说,她都是军中人人敬仰的女诸葛。 “傻不傻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林琛也清楚苏墨玉现在已经没了利用价值,自然不会像从前一样,事事有回应。 苏墨玉倒也没有继续争辩下去,她抓着林琛的胳膊,软声求他,“你帮帮我弟弟,好不好?我就是看不惯宝珠那贱种骑到我头上来!你帮我弟弟赢过宝珠哥哥,行不?” “武举作弊是要被重罚的。”林琛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 苏墨玉不甘心,接着说道:“圣上那么倚重你,就算发现了肯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事别再提了,往后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最好别来找我,最近风声紧,凡事都要小心。” 苏墨玉见林琛油盐不进,旋即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神叨叨地说:“此药为强欢散。听说此药威力甚猛,只要用在那处,欢好的两人都能登上高峰。近来我还研究了两个新姿势,咱今儿个来试试?” “倒也不是不行。” 林琛原本是打算不帮她的,但见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便又改了主意。 毕竟帮苏凌过上几轮并不是难事。 虽说苏墨玉相貌平平,身段也偏粗,但她在卧榻上的花样确实挺多的。 最为关键的是,她很放的开,比青楼女子更会玩。 林琛自然是不会去拒绝这种机会的。 很快,屋内就传来了卧榻左右摇晃的“嘎吱”声以及那些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 屋外,沈无忧抽了抽嘴角,无语地看向顾景炎,“你怎么总是带着我看活春宫?才看过顾北宸的,又带我看林琛和苏墨玉的!” 以前她是挺喜欢看活春宫的,视觉上很震撼,精神上也觉得特别刺激。 可自从亲眼目睹顾北宸在欢好之中拧断了阿影的脖子。 她再也不想看什么活春宫。 直到现在她都能回想起阿影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死不瞑目的模样。 “赶巧而已。” 顾景炎勾了勾唇,他其实还真是故意带着沈无忧来看的。 这么做的目的无外乎是突出自己的好。 其他男子成天花天酒地玩女人,而他恪守夫德守身如玉。 稍稍一对比,更能突显出他的好。 沈无忧叹了口气,幽幽地感慨道:“要是能近点看,还能看点乐子。隔得这么远,什么都看不见!” “你想看什么?”顾景炎瞬间戒备了起来。 “我还挺好奇的,不知道林琛的身材如何。单看他穿衣时的模样,应该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胆肥了?在本王面前,还敢想这些?” 顾景炎抓起沈无忧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放去,“本王是没有胸肌还是没有腹肌,嗯?你竟想着看其他男人?” “不一样...”沈无忧顺手摸了两把,大概是美色当前,完全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乐颠颠地道:“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哪哪都是出类拔萃的。” 顾景炎无奈叹气,她是摸爽了,他又得硬憋着,别提多难受。 要怪只能怪自己越来越敏感的身体。 只要她一靠近,他就能起反应。 “先停手,楼下有动静!” 顾景炎绷直了身体,原本还打算让她摸个痛快,听到楼下窸窸窣窣的声音,旋即带着她进了隔壁卧室。 “有人来了?”沈无忧被带入卧室后,更显兴奋,睁大双眼透过窗洞往外看去。 “本王让司熤召集了一群将士前来四方客栈捧场,裴行止得知这个消息后,自然是要赶回来酬谢将士们的。” “裴行止怎么会直奔顶楼?难道你还让人跟裴行止说了,苏墨玉在偷情?” “自然没有。他若是事先得知,这件事绝对不可能闹大。” “我知道了!你是想着借用这群将士们,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对。”顾景炎点了点头,缓声答道。 一想起裴行止即将被气到发绿的脸,他心下便开始暗爽。 两人说话间,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士已然迈着东倒西歪的脚步上了顶楼。 他先是站定在苏墨玉和林琛所在的厢房外,听了会儿动静。 直到楼下又冲上来五位将士,打算将他带回酒桌继续喝酒,他才开始装出醉酒的模样,“砰”地一声重重砸开了紧闭的房门。 “你小子,躲酒躲到这里来了?哥儿们几个非得给你抓回去,罚上十杯不可...”后上来的将士话音未落,就被厢房里卧榻上交缠在一块的两人给吸引了注意力。 下一瞬,包括一头摔进厢房里的将士在内。 六双眼齐刷刷地看向了卧榻上维持着高难度姿势的林琛和苏墨玉。 与此同时。 楼下又涌上来了二十几位将士,准备将这群“酒桌逃兵”抓回去。 他们刚走上最后一阶楼梯。 视线便精准地看向大敞的厢房里头,从卧榻上仓皇滚落在地的两人。 “这...这不是裴将军的夫人吗?!” “将军呢?将军上来了吗?要是得知这个事情,他怕是得气疯了!” “我的天!我之前便听人说过,女诸葛和林总兵有一腿,没想到这事是真的。” ...... “你们怎么都跑上来了?” 裴行止为了酬谢前来捧场的将士们,刚说了今日一切费用全部免单,就发现将士们集体离开酒桌。 原以为他们是不好意思喝白酒。 结果他上来找人的时候,竟撞见了苏墨玉和林琛偷情。 裴行止完全没有料想到苏墨玉竟敢将人带到四方客栈来。 他怔怔地望着厢房里手忙脚乱穿着衣裳的两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林琛,苏墨玉!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做出这般罔顾伦常的丑事!” 裴行止对苏墨玉早就没了感情,但见到这刺眼的一幕,还是会气得浑身发颤。 加上这么多将士在场,这事儿根本瞒不了。 想到从今往后他就要顶着这么一顶绿帽被坊间百姓以及朝堂上的同僚耻笑,他就恨不得杀了眼前这对奸夫淫妇! 苏墨玉没想到又一次被人撞破奸情。 此刻她已经穿好衣服,哆哆嗦嗦地替自己辩解,“我...我是被人下了药,我是冤枉的。” 林琛看了眼苏墨玉,并没有接着附和下去。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种辩解根本无人可信。 裴行止一脚踹在了苏墨玉小腹上,惹得她跌翻在地,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惨叫。 对此,他不屑一顾。 反倒抽出腰间佩剑,冷脸持剑直指林琛眉心,“林琛,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侵犯朝廷命官的家眷,其罪当诛!” “她让我过来小聚,并不是我约的他,又怎么能用上‘侵犯’这样的字眼?你要是不信,我可让小厮去取她让人送来的纸条。” 林琛丝毫不惧对着他眉心的剑锋,自顾自地整理着衣襟。 “你!” 裴行止被林琛噎得说不出话,刚巧苏墨玉又跪爬到他脚边,抱着他的腿颤声求饶,“夫君,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滚!” 裴行止又一次踹在了苏墨玉肚子上,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手中的剑绝对已经贯穿苏墨玉的身体。 这会子他是越想越觉得后悔。 当初他鬼迷心窍,竟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将沈无忧给冷落了。 现在想来,他的肠子都要给悔青了。 第226章 沈无忧想去疫区救病患 “夫君,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独守空闺的女人都会犯的错...我下次不敢了。”苏墨玉在慌乱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她太害怕了,只顾着求饶,理智早就被慌乱所掩盖。 裴行止看着苏墨玉这副模样,一时怒火攻心,吐了两口血后身体竟向后仰倒,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将士们眼疾手快,连忙把即将倒地的裴行止扶了起来。 至于林琛和苏墨玉的事他们也不便多说什么,纷纷当做没看见,扛起裴行止就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众人离开后,厢房里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林琛的大好心情跌入了谷底。 他目前还不知道顾北宸中了双生毒并且对他起了疑心,因此倒也不是很担心自己会被责罚。 就是名声损毁,难免又要让他挨林相国的一顿臭骂。 他垂眸看着衣裙染血的苏墨玉,冷声道:“你弟弟的事,爱莫能助。” “救我...肚子好痛...”苏墨玉肚子疼得厉害,甚至站不起身。 林琛听到了苏墨玉的求救声,但他心情极差,根本不想搭理,带上佩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厢房。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苏墨玉的身体晃了晃,好似全部力气被抽空,如死水般倒在了地上。 冰凉的地面使得她因为慌乱而出走的理智慢慢回笼。 这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即将完蛋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过了。 上回她和林琛偷情被抓的后果远没有这次严重。 林琛是顾北宸的左膀右臂,顾北宸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会重罚。 可这一回,这么多将士都看到了,她的名声再也难以保住。 而军营里那些曾因为女诸葛的光环十分敬重他的将士们再也不会把她视为白月光。 如果说暮春灯会上,沈无忧将“臣服”二字写在她脸上,让她女诸葛的威风略有被损坏。 那么这一回的风波过后,世上再也没有女诸葛...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苛待我!” 苏墨玉彻底崩溃,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不过很快,她就晕死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被疼的,还是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才引发的晕厥。 沈无忧小心翼翼打开了隔壁卧房的门,意外瞥见苏墨玉染血的衣裙,便下意识地蹲下身给其诊脉。 “无忧,楼下的小二很快就要上来,这种人不值得你救。”顾景炎蹙着眉头,低声说道。 “谁说我要救她?我只是想要弄清楚她为何会大出血。”沈无忧即刻松开了摁在苏墨玉手腕上的手,淡淡地道。 “她为何大出血?”顾景炎好奇问道,事实上,他也挺想弄清楚这一点的。 万一苏墨玉是因为在卧榻上太过激进才大出血,那么他往后一定要格外小心才是。 沈无忧沉声说道:“她小产了。一个来月的身孕,按时间推断应该是裴行止的。” 顾景炎又问:“是因为过于激烈的房事造成的?” “应该不是。” 沈无忧摇了摇头,指着苏墨玉衣裳上的脚印说道:“她是硬生生被踹小产的。苏墨玉可能在此前曾服用过大量的避子药,她应该是不易受孕的体质。此次小产,往后再也怀不上了。” “走吧,有人来了。” 顾景炎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即刻带着沈无忧翻窗而出。 上了马车后。 沈无忧看上去依旧有些兴奋,“明早,我要上朝看好戏。” “你想上朝?” 顾景炎记得沈无忧平日里最不爱上朝,早起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沈无忧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除了看戏,我还想为百姓做点什么。我仔细想过了,太医们用药一般都是选的比较上乘的药材,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现如今我师父师兄弟们都不能回京,只剩下我了。我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顾景炎还是不放心沈无忧,虽说她体质特殊,不容易染上瘟疫,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无忧,你怀着身孕,本王着实放心不下你。” “身为医者,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成千上万的人因为我的袖手旁观而死去。我说过我会保护好自己,我就去看一眼,要是治不了,我会选择放弃。” 顾景炎思虑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本王陪你一起。” “你别去了。” “本王要去!” “那好,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沈无忧见顾景炎坚持,也便没再劝他。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一旦下了决定,任何人劝说都是没用的。 “去之前,你先让人准备一些草药制成熏香,佩戴在身上。”沈无忧担心顾景炎染上瘟疫,回府后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 “你说,需要哪些草药。” “艾草,苍术,雄黄,贯众,金银花。可留着一部分制成熏香,一部分熬成汤药服下,有预防瘟疫的效用。最好多采购一些,我还想给晴雪,陈大人,司熤将军和我表哥送上足量的份额过去。” “本王一会儿便让人给国公府、礼部尚书府、陈府、司府以及你表哥已经入住的状元府送去。” “等等!我表哥那边,你让秀儿送过去吧!” “正有此意。” “还有司熤那里暂时别送,我让晴雪去送。”沈无忧寻思着江晴雪要是能够和司熤结成姻缘,也算是好事一桩。 “嗯。”顾景炎点头答应着,待药材备齐,即刻让人将药材送到各个府上。 至于状元府的那份,他亲自交到了秀儿手上。 “姑爷,我不想去。”秀儿看着顾景炎递来的药材,红着眼小声说道。 “为何?” “秀儿知道,你和小姐是想要撮合我和谢公子。但是秀儿也明白,我配不上谢公子。” “无忧已经同族中长辈说过,挑个吉日就能把你移进沈家族谱。到时候,你的家世不会比谢羡之差。”顾景炎对于其他女人向来没什么耐心,鉴于沈无忧早就将秀儿当成了姐妹,他便也耐着性子多说了几句。 “可是...他是状元,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男人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只要你能给予对方在擅长领域足够的尊重即可。” “那男人在意什么?”秀儿迷茫地问道。 “如果是想要找一个喜欢的女子为妻,那么他最在乎的就是喜欢与否。本王认为,你应该去问问他喜不喜欢你。他若不喜欢,本王给你物色其他的状元郎。” “这...多谢姑爷。” 秀儿终于接过了顾景炎递来的药材,她特意换上了她家小姐给她新定做的衣裳,满怀期待地坐上了去往状元府的马车。 没一会儿,马车抵达状元府门口。 秀儿略显紧张地摸出一枚小方镜,捯饬着额前碎发。 她看过无数有关情爱的话本子,本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好歹也是大师级别。 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才知道实践和操作根本就是两码事。 此前她总是觉得她家小姐和姑爷之间没长嘴,很多误会明明开口就可以说清楚,但却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 他们闹矛盾期间,她其实是最着急的。 而现在,她渐渐有些懂了什么叫做爱在心口难开。 人的感情相对复杂。 喜欢或者爱意带来的不一定是热烈奔放的表达,也有可能是克制,是小心翼翼,是敏感自卑... “秀儿姑娘,状元府到了。” 车夫见秀儿迟迟没有下车,遂又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 秀儿收起小方镜,深吸了一口气,手拎着两捆中药径自朝着状元府大门走去。 “来者何人?” 门口的护卫见秀儿走来,即刻抬手拦住了她。 “我是战王府的人,奉战王和战王妃之命,特地前来送药的。” “你可有战王府的腰牌?” “有的。” 秀儿连忙拿出了战王府的腰牌,给护卫查看。 “还真是...” 护卫见了腰牌,立刻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姑娘里边请。事情是这样的,咱府上一天要来上十来位追求家主的姑娘,所以我们才会查得这么严。” “这么多?” 秀儿眨了眨眼,她早就知道谢羡之即将成为京都城里人人想嫁的金龟婿,但并没有料到他会这样抢手。 几个月前,她家小姐为谢羡之洗脱冤屈的时候,情急之下让他吃了影响男性功能的药。 她记得谢羡之有隐疾的传闻好像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种情况下,怎么还有这么多女子趋之若鹜? 护卫略有些自豪地说:“家主玉树临风,前途一片光明,心生爱慕的女子自然数不胜数。” “说的也是。” 说话间,护卫已经将秀儿带到了大堂,“劳烦姑娘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 “好。” 秀儿规矩地站定在大堂外,不过她还是能够看清大堂里的人。 大堂里,谢羡之略有些为难地看着林清水以及她的双亲。 状元及第后,前来示好的女子多到他甚至记不清长相。 不过除了林清水,其他女子他仅仅只是用了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 面对眼前的女子,他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他不怪林家当初差点儿害他背负轻薄女子的污名,毕竟林清水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同时他又很欣慰,林清水在遭遇那么大的变故后仍旧能够走出阴霾,读书经商,活出自我。 可是...他对她只有欣赏,根本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原始的纯粹的悸动。 “谢公子,你怎么了?”林清水此刻也有些好奇,颇为忐忑地问。 “没什么。” 谢羡之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正盘算着该怎么婉拒这门婚事才不会伤害到林清水。 他真的不是因为林清水的遭遇而想要拒绝她。 可这话说出来,对方未必会信。 林清水看透了谢羡之的想法,连忙起身,笑着说道:“谢公子你莫不是误会了?今日我带着双亲登门拜访,不是前来求娶的。” “那是?” “我一心想着走仕途,有朝一日若能在吏部当职,定要提出重修律法的建议,给予天底下的可怜女子最大的保障。”林清水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那...在下能为你做些什么?” 谢羡之缓缓地松了口气,对林清水的敬佩更深了一分。 “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我实在没有法子了。战王府戒严,战王看起来凶巴巴,我不敢去找战王妃,只能前来找你了。” “林姑娘但说无妨。” “我想要知道你在参加春闱之前,都看了什么书,花费了多少时间?还有就是,想要知道你的答题思路。”林清水越说越觉得不好意思,她来找谢羡之,其实就是来取经的,因为她想参加春闱,想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当初她被苏凌等人侮辱,一度活不下去。 是沈无忧将她从无间地狱中拖出来。 可以说,她在这世上除了父母双亲外,最喜欢最仰慕的人肯定是沈无忧。 她很想付出全部的努力,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而摆在她面前的所有路当中,唯有仕途是她最想要走的。 “这个好说。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之前看过的书籍,以及撰写答题思路。这样吧,你给我三天时间,我定让人将你需要的东西全部送过去。” “多谢谢公子!” 林清水欣喜万分,她即刻起身,朝着谢羡之行了个大礼。 “林姑娘使不得!”谢羡之也赶忙上前,搀扶住了她。 大堂外,秀儿只能看见谢羡之和林清水的互动,但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见林清水面露喜色,她便误以为谢羡之喜欢的人就是林清水。 这一瞬,她再也没有踏进这道门槛的勇气。 “姑娘,家主和那位林姑娘快谈完了,劳烦再耐心等上片刻。”护卫原想着进去通报,见客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去,便索性折返回来,让秀儿再耐心等一等。 “劳烦大哥将这两捆药材交到谢公子手中,就说是战王妃特地为他准备的,熏香或者熬成汤汁服用都能预防瘟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秀儿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去。 林清水近来的动向她有听她家小姐说过。 说是脱胎换骨,每天都花费了大把的时间去免费私塾学习,并且还做起了小生意,现在再也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提及那段不堪的往事,她也成了妥妥的人生赢家。 “或许,他们两个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秀儿强忍住眼里打转的眼泪,失魂落魄地上了马车。 约莫一刻钟左右的光景。 马车尚未返回战王府,忽然被拦住了去路。 “发生什么事了?” 察觉到突然停下来的马车,秀儿即刻掀开车帘,朝外张望着。 抬眼望去。 只见谢羡之勒住了缰绳,快速翻身下马,朝着她走来。 “谢公子,你…” “我听府上的人说,表妹给我送药,我便猜想有可能是你送来的。” “谁送来的有区别吗?还是说,你有话需要我带给小姐?” “秀儿…我有话跟你说。”谢羡之这段时间也在考虑他对秀儿到底是喜欢还是什么。 之前他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是沈无忧,也是慢慢才发现,他们其实并不同频。 比如沈无忧擅用毒,擅医,他对她的兴趣爱好似乎没有过多的关注。 只一味地在回味她在暮春灯会上的惊才绝艳,以及她在城门口当着万千学子说的那番慷慨激昂的话。 他喜欢的应该是沈无忧的光彩耀眼,是她身上时时在散发着的魅力。 而他对秀儿的感觉,似乎不太一样。哪怕她并不耀眼,他的视线也总会时不时落在她脸上。 她开心,他也会跟着开心… “谢公子想说什么?” 秀儿费解地看着谢羡之,心脏怦怦狂跳,似是在期待着什么,却又偏偏连期待的勇气都没有。 谢羡之回过神,并不似以往那般同女子避嫌,他脑子一热,竟当街上了马车,同秀儿面对面坐着。 “秀儿,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讲清楚。” “你不用说的,我明白,我们不可能。”秀儿低下头,她以为谢羡之看穿了她的心意,特地来拒绝她的。 第227章 战王肯定惧内!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上你了。”谢羡之话音一落,整张脸瞬间通红。 “你说什么?”秀儿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下意识掐了一把大腿,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诚然,我之前确实很欣赏表妹的才华,也一度将她视为最为理想的伴侣。” “后来,我又发现,我对表妹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以及哥哥对妹妹那种爱护。” “这种欣赏,可以存在于每个有才之士的身上。但我对你,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我希望你开心,希望看到你的笑容,希望你随口说出的夸赞我的话。” “可能你会认为,我是得不到表妹的青睐才选择的你。我想说的是,你永远不会是我的退而求其次。” 谢羡之这番话说得相当坦诚,如果说沈无忧也喜欢他,他肯定会和沈无忧成婚,然后相敬如宾一辈子。 沈无忧的光环太大了。 换句话说,如果苏墨玉是军中人人敬仰人人喜欢的女诸葛,那么但凡了解沈无忧的人,也都会被她的光芒所吸引。 她的光芒太盛,容易让人着迷以至于失去原有的判断力。 冷静下来后再去琢磨,谢羡之这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秀儿怔怔地看着他,脑海里一直萦绕着他的那句“你永远不会是我的退而求其次”。 他说的是真的么… 尽管她家小姐跟她说过,要对自己有自信,可她还是心里没底。 她这么普通,他真的会喜欢她吗? “谢公子,我想知道你喜欢我什么?”秀儿此刻是又惊又喜,不过,是惊大于喜。 “你看街上这么多穿行而过的夫妻,全天下这么多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的夫妻,他们过着平淡却又幸福的日子。” “如果你去问那些为人夫婿的,喜不喜欢表妹,他们一定会说喜欢。但是,真正能够懂他们,理解他们,和他们相互扶持走来的,一定会是身边那个她。” “月亮只有一个,想要拥抱月亮,自己就必须是它身边最亮的星。” “而在我看来,我更希望自己是润物细无声的春泥。” “秀儿,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做你的护花使者吗?” 谢羡之说了很多话,他不知道秀儿能不能理解他对沈无忧那种极度崇拜欣赏的狂热,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他对她的心意。 他只知道,再不说,可能真要错过了。 “我懂你的意思。比方说,姑爷俊美无俦文韬武略还家财万贯,我也觉得他很厉害,但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悸动,你对小姐应该是崇拜是敬重,对吗?” “对!秀儿,你果真懂我!”谢羡之连连点头,他很兴奋,秀儿是真的懂他。 秀儿蹙着眉,小声说道:“可是,你还是没有回答你喜欢我什么呀?” “首先,你比任何人都懂我。其次,你温柔体贴,娇俏可爱,充满活力,努力上进,宜室宜家。最为重要的是,我看到你就开心,这一点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我还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不认得几个字的我呢?” “你认字不多,但是懂我。”谢羡之毫不犹豫地答。 秀儿又问:“那你懂我吗?” 闻言,谢羡之脸上笑意更浓,“你会这么问我,就证明你是有自我意识的。你清醒又独立,一手女红比江南最出色的绣娘还厉害。秀儿,你不比任何人差,即便不靠男子,你也能照顾好自己,我说的对吗?” “是不是小姐事先跟你说过这番话?这话小姐之前也跟我讲过。” “没有。这段时间战王府禁严,我也没法见到她。” “那刚才,你和林姑娘…” “她找我讨教学问来的,你别误会,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我知道了,我想回去和小姐商量一下。”秀儿心里甜滋滋的,原来小丫鬟也可以被爱么… 她的运气还真是好,遇到了全天下最好的小姐,偷偷喜欢的人居然也在喜欢着她。 “这个给你。” 谢羡之旋即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和一个玉镯子。 “这是?” “镯子算是定情信物。小册子是我写的话本子,表妹说你喜欢看,我就试着写了一本。” 谢羡之为了这本话本子,熬夜写了两天两夜,他原本是想着尽快去战王府找秀儿袒露心迹的。 又觉得送那些身外之物不够诚意,这才苦思冥想地写了他并不怎么擅长的话本子。 “多谢。” 秀儿接过话本,也不知道为什么,瞬间有些害羞。 谢羡之脸上的热度也在持续上涨,他害怕自己写的话本子太过肉麻,赶紧找了个借口灰溜溜下了马车。 秀儿回到战王府后,脸颊上的热度依旧居高不下。 她捧着谢羡之亲手写的话本子爱不释手,遇到不认识的字,第一时间跑来找沈无忧,“小姐小姐!这个字念什么?” “瓞,和蝴蝶的蝶字同音。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的意思是子孙昌盛,家族繁荣。这句话多出现于婚书上,或是对新婚夫妇的祝福。” 沈无忧解释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下意识地问道:“这本话本子是从哪里来的?上面的笔迹倒像是表哥亲笔。 “可能...可能是巧合吧...”秀儿的脸色更红了。 “不可能是巧合。表哥的字堪称大师级别,极具特色,旁人想要模仿,也得三五年的功夫才能模仿个皮毛。” 沈无忧即刻反应了过来,她笑盈盈地看着秀儿,“看来我们家秀儿不是单相思,这分明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哎呀小姐,你别打趣我了!” 秀儿羞得直跺脚,她也没有料到瓜瓞绵绵是这个意思,这会子臊得就差打个洞将自己给埋了。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 沈无忧说完,又补充道:“等我从疫区回来,就将你正式迁入沈家族谱,到时候你且回国公府去安心待嫁。至于婚事,咱先订下来,大婚还需要挑个黄道吉日。” “一切都听小姐的。” “未来这段时间政局动荡,大婚的时间我现在也说不好,你别着急,你的事我一定放在心尖上。” “我才没有急呢...”秀儿心里也有些矛盾。 一方面她是真的很喜欢谢羡之,另一方面她又很是舍不得她家小姐。 “小姐...我以后能不能经常来看你,或者偶尔过来住几天?”秀儿从小到大就没有和沈无忧分开过,想起成婚后就不能日日相见,瞬间红了眼。 “你随时可以来,不过我可能不好往状元府跑。王爷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他会平等地吃每个人的醋。” “嗯!我也发现了,王爷是天下第一醋王。” 秀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觉得她家姑爷最大的缺点就是爱吃醋。 “谁说本王是醋王?”顾景炎从外面走进,就听到沈无忧和秀儿在编排自己。 见状,秀儿连忙改口:“我们刚才在说,姑爷是天下第一美男。” “怎么,谢羡之不是第一美男?” “姑爷,你...”秀儿脸皮薄,捂着脸逃也似的出了卧房。 沈无忧笑看着秀儿的背影,嗔怪地对顾景炎说:“没事你打趣她做什么?她脸皮薄,不经逗。” “早点嫁出去才好!她在你身边,本王永远排不到第一。” 顾景炎语气颇酸,他寻思着那个江晴雪也最好快点嫁人,省得老是跑来睡他的女人。 沈无忧放下手中药制熏香,噗嗤笑出了声:“还不肯承认自己爱吃醋呢?” “你会觉得本王很烦吗?” 顾景炎也知道自己这个臭毛病可能有点招人烦,所以才不想承认自己爱吃醋。 “有时候会有点烦,但只要想起你小名叫甜甜,瞬间就能包容了。” “别在人前这么叫本王,本王也要面子。” 顾景炎很是后悔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小名告诉她,现在好了,她时不时就要提上一嘴。 “那你往后也不能在人前叫我软软,肉麻死了!” “行。” 顾景炎很少在人前这么叫他,除非是他情难自控的时候。 “王爷,你可有想过咱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 “你之前提过一次,小名叫狗蛋。难听是难听了些,不过你喜欢就好。” “还是改一下吧!不然长大后,肯定要怪我俩。”沈无忧算是个十足的起名废,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好。 “不如,等孩子长大了,自己选。” “你就不能用点心?”沈无忧瞬间有些恼火。 “本王怎么没用心?” “你连孩子的名字都不想起。” 顾景炎沉默了片刻,即刻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本小册子,给沈无忧递去,“上面的六百多个名字是本王起的,起太多了,本王选不出来,还不如等孩子长大了自己选。” “...哦。” 沈无忧暗暗咋舌,她还以为顾景炎对孩子不上心呢,没成想是上心过头了。 “方才尚未了解到事情原貌,就开始凶本王。自己说,怎么办?”顾景炎眸色微暗,沉声说道。 “也没有很凶吧?” 沈无忧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只是说他不用心而已,不过她确实是生了气的。 “本王的心反正是快碎了。” “你的心是蛋壳做的吗?这么容易碎?”沈无忧小声反驳。 “本王的心就是蛋壳做的,你开始嫌弃了吗?” “顾景炎,你故意找茬是吧!” “你答应本王一个要求,本王就原谅你。”顾景炎接着说道。 沈无忧撇了撇嘴,耐着性子道:“说来听听。” “往后在人前,你能不能对本王温柔些?最好是像兵部尚书夫人那般,说话细声细气。” “你喜欢那样的?” “倒也不是。本王喜欢你这样的,只是近来本王总听到闲言碎语,说你之前对裴行止很是温柔,他们都说本王只是你用来和裴行止赌气的工具人,还说你并不喜欢本王。” “谁说的?他们眼瞎了?” “本王也觉得他们眼瞎。” “那往后,我就对你温柔一点?” 沈无忧反思了一下自己,出门在外还是该给他留足面子。 “嗯。” 顾景炎勾了勾唇,目的达成,心下暗爽不已。 近日朝中官员都在暗戳戳评选谁家夫人最乖巧,甚至还下了注。 他看了一圈排行前十的夫人里面没有沈无忧,很是不服气。 让他更不爽的是。 沈无忧居然排在了最后一位。 于是他一气之下,向司熤借了一万两银子下注。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方设法地套路了沈无忧一回。 “王爷,你刚才是不是在套路我?”沈无忧后知后觉,她原本是在跟他探讨孩子的姓名,怎么没两句话的功夫,扯到她身上来了? “怎么可能?” 顾景炎避开了她的视线,赶紧岔开话题,“本王让后厨给你准备了宵夜,要不要吃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不吃了?” “吃的吃的。” 沈无忧准备好去疫区所需要的东西,连忙凑到顾景炎身前,“我都饿瘦了,你行行好,给我吃一顿好的,嗯?” “说来也是奇怪,人家怀了孩子都会胖许多,你似乎都不怎么长?” “人家一天六顿,我三顿,你说呢!”沈无忧幽怨地看着他,不满地说。 “往后本王定加倍补偿你。”对此,顾景炎很是愧疚。 十月怀胎有多艰辛他是看在眼里的,若是男子能怀孕,他肯定不让她遭这个罪… — 翌日清晨,沈无忧一大早便换了一身官服。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顾景炎出来。 她只好折返回去,站定在卧房门口催促道:“王爷,你倒是快一点!怎么出趟门,还磨磨蹭蹭这么久?” “本王在正衣冠。”顾景炎一本正经地道。 目光落定在梳妆台前鬼鬼祟祟的顾景炎,沈无忧略有些暴躁地催促着,“你再不走,我先走了?” “……” 此刻,顾景炎正暗戳戳地拿着沈无忧平日里画眉用的螺子黛在眼下涂上一层鸦青,让自己看上去好似忙活了一整晚。 外人并不知晓沈无忧身怀有孕一事。 还在笑他娶了一个比男子还强的女子,房事肯定不和谐。 今日他就要让文武群臣看看,他的小日子过得有多爽。 “王爷?”沈无忧又叫了一声。 “嗯。” 顾景炎将眼下的青黑抹开,这才快步出了卧房。 “昨晚没睡好?”待他走近,沈无忧诧异看着他硕大的黑眼圈,狐疑问道。 “无妨。” 顾景炎不想被看出端倪,快步上了马车。 刚坐稳。 他又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你昨日答应过本王,人前稍微装一下。” “知道了。” 沈无忧嘴上答应着,心底里总感觉顾景炎怪怪的。 不过话说回来。 顾景炎既然提出了要求,而且还挺容易做到的,她肯定会尽力去配合。 这不,二人刚进养心殿。 她便小鸟依人地靠在顾景炎身上,轻挽着他的胳膊,脸上还挂着甜美的笑容。 同一时刻。 文武群臣听到太监的通报声,齐刷刷朝着两人看过来。 沈无忧时刻谨记着顾景炎的要求,尽可能地展现着自己温柔贤惠的一面。 她往高台上扫了一眼,见顾北宸还没过来,遂当着群臣的面,倏然蹲下身给顾景炎擦拭鞋面,“夫君,你鞋面脏了。” 顾景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沈无忧在给他行大礼,吓得赶紧跟着双膝跪地。 文武群臣见沈无忧对顾景炎这般体贴,原本还想说上一句战王出息了。 下一瞬见顾景炎双膝跪地,一时没忍住,殿内竟爆发出海啸般的笑声。 笑得最大声的,便是司熤。 顾景炎向他借钱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定要把所有人的赌注全给赢回来。 结果...就这? 沈无忧默默汗颜,赶紧用眼神示意顾景炎,让他快起身。 顾景炎对此也很是无语。 可能他生来就不是当大丈夫的料。 他受不了让自己的女人跪着伺候。 别人上早朝都是由妻妾伺候着更衣,他从不这样。 不仅如此,他还会帮困得睁不开眼的沈无忧更衣。 “夫君早膳都没吃几口,妾身给你带了糕点,先来一块垫垫肚子?” 沈无忧起身后,旋即又从袖中取出一块昨日用艾草等药材做的方糕,给顾景炎递去。 顾景炎垂眸看着那块乌漆嘛黑的糕点,缓声问道:“什么时候做的?” 为了突出自己的贤惠,沈无忧正可谓是张口就来,“今早摸黑起来做的,做了足足两个时辰。” “...辛苦了。” 顾景炎才发现沈无忧演技也挺好的,今早她分明睡得很沉,口水全蹭他里衣上不说,甚至还踹了他几脚。 说起来他自己选择的妻子自然是万般皆好。 但平心而论,她和“贤惠”确实搭不上边。 “夫君,你快尝尝。可别辜负妾身的一番心意。” 沈无忧此话一出,连她的忠实拥护者陈岁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自嘀咕:“小沈这是中邪了?看起来附身的还是个温柔鬼...” 顾景炎硬着头皮接过沈无忧递来的糕点。 他浅尝了一口,原本还想着不论如何都要装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坏就坏在沈无忧在糕点里加了花椒,辣到他止不住地咳嗽,就差把心肝脾肺肾都给咳出来。 这一下子,满朝文武的笑声更猖獗了。 平日里忌惮顾景炎周身气场的官员们忽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可怕,甚至还透着几分憨傻...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战王看起来似乎是个妻管严。” “什么似乎?他肯定惧内!你没看见他下跪的动作有多熟练?” “唉!真是给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丢脸!”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沈少卿才用手擦拭了战王的鞋面,转眼就给他捻了一块糕点吃。” “啧啧...战王到底是哪来的底气给自己下了一万两的赌注?” “我就说沈少卿虽才华横溢,但在为人妻方面还不及我家夫人。” “可是她貌美啊!我要是有这么个美若天仙的妻子,我给她当孙子都成。” “嘘...小点儿声!战王在沈少卿面前没有半点威严,不代表他会给你好脸色。” ...... 沈无忧隐约听到了“赌注”,“一万两”等关键词。 她狐疑地看向顾景炎,心下腹诽着,难道顾景炎就是因为所谓的“赌注”才让她温柔点? 问题是现如今瘟疫当前,这群人怎么还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王爷,你该不会是在和这群老匹夫赌,谁的妻子更温柔吧?”沈无忧压低了声问道。 “本王原本并不想赌,但见你排在最后一名,甚是不服,便小赌了一把。” “你们不觉得荒唐吗?瘟疫当前,你们怎可如此取乐!”沈无忧声线略抖,心中愤慨不已。 这一刻,她深切地感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了具象。 “本王也觉得不妥,所以打算将他们的赌注全赢过来,赈灾。”顾景炎连忙补充道。 “你赢个屁!我都垫底了你还下注!” “天地良心,你在本王心中就是最好的。” “罢了...我也觉得我是最好的。你等着,我必定给你赢回来。”沈无忧仔细琢磨了一下,其实想赢回来倒也不难。 这群贪官污吏着实不像话,瘟疫当前还在赌,她非要让他们把裤衩子也给输掉! 第228章 沈无忧的娘亲 就在众朝臣眉飞色舞地窃窃私语之际,一脸青黑的裴行止同林琛,苏墨玉三人也走进了养心殿。 原本喧闹的大殿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昨日四方客栈里的闹剧,大家都是有所听闻的。 鉴于林相国一脉深受圣上赏识。 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门儿清。 这事儿真正倒霉的人只能是苏墨玉。 圣上不会重罚林琛。 毕竟林琛算得上是他的左膀右臂。 所以为了安抚裴行止,苏墨玉肯定是要倒大霉的。 “夫君,这事儿咱能别闹到圣上面前吗?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墨玉轻轻地拽了拽裴行止的衣袖,她还想着尽全力挽救一番。 “放手。”裴行止眼里满是嫌弃,决然地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 “......” 苏墨玉咬着唇,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默默跟上了裴行止的步子。 昨日她被裴行止那两脚踹得腹痛难忍晕死了过去。 结果又被大夫诊断为小产。 按理说小产也是需要在府上坐个小月子的。 奈何事情闹得太大,圣上亲自传唤,她是无论如何都避不过去了。 林琛看上去则要淡定许多。 林家盛宠不衰,必定是因为林家对圣上还有利用价值。 这种情况下圣上只会力保下他。 至于苏墨玉的死活,他并不是很在意。 沈无忧瞅着这三人的神色,忽然觉得苏墨玉也是个蠢的。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并不值得同情。 但她认为,林琛和裴行止也同样不是好东西。 他们三算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又过了小片刻,顾北宸这才打着哈欠上了朝堂。 作为帝王,他自认从未有过一天的懈怠。 今日迟了一刻钟,纯粹是因为忧思过重给闹的。 自从得知自己中了双生毒。 他正可谓是茶不思饭不香,成日患得患失,失魂落魄。 顾北宸的心情本就不好。 见到殿下杵着的三个人,更是火大。 他一拍案板,怒声道:“林琛,苏墨玉,你们可知罪?” “臣是被冤枉的。昨日臣于四方客栈中饮酒,巧遇女诸葛,遂攀谈了几句。许是有人在酒中下药,臣才会做出那般荒唐之事。” “林守备所言极是!臣和林守备是遭奸人所害,还望圣上明鉴!” 苏墨玉扑通一声跪地,她知道自己的辩词很是苍白无力,但她已经走投无路,无计可施了。 “上一回万国盛宴上,朕就撞见你们一回。那一次朕念你们是初犯,且裴卿选择了原谅,朕并没有予以追究。谁成想,你们同样的错误竟要犯上两次!”顾北宸冷眼看着跪伏在地的两人,完全没有给他们留下半分颜面。 “皇上,臣...” 林琛怔怔地看着高位上的顾北宸,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他居然从顾北宸的眼里看出了极重的杀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北宸明明很需要他们林家的支持,为何不肯给他台阶下,反倒将万国盛宴上的那件事也给说了出来? 他越想越慌,下意识地朝自家老爹林祥睿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祥睿的脸上也写满了困惑。 他这个逆子是混账了点。 但左右不过是玩了一个女人而已,顾北宸用得着这样认真? “裴卿,你来说,这两人该如何处罚?” 顾北宸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又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裴行止。 裴行止心底里恨不得将这两人千刀万剐。 可惜苏墨玉手里还有他的把柄,他必须要保住她这条命才是。 深思熟虑之下。 他有装出一副被伤了心依旧情深不寿的模样,面露悲伤地道:“玉儿年纪还小,臣希望圣上能够给臣一个机会,将她带回府上好生教化。昨日她才经历了小产,身子不大好,还望圣上看在她曾为国立功的份上免去责罚。” “朕可以免去苏氏的责罚。不过苏氏身为朝中官员,却与人通奸,朕认为苏氏不能胜任和戎护军一职,现免去苏氏官职,永不得被录用。”顾北宸不容商榷地说。 “皇上...臣是冤枉的...”苏墨玉抬起苍白如纸的脸,豆大的泪珠簌簌滑落。 她不甘心就这么被罢免了官职,天知道她为了官职曾爬上过多少人的卧榻! “你是想找死?还不快谢恩!”裴行止厌恶地睨着她,压低了声提醒道。 “谢皇上开恩。” 苏墨玉跪伏在地,朝着大殿上方的顾北宸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额头着地的那瞬间她再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如洪水般蜂拥而出。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早知道在四方客栈偷情那么危险,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冒这个险。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她这辈子算是彻底没戏了。 “皇上,臣认为林守备也当免去职务。”裴行止沉默了片刻,而后又不疾不徐地道。 “朕听说,林琛不仅同苏氏通奸,还私自为苏氏幼弟苏凌开了后门,公然扰乱武举秩序,罪加一等。除免去官职外,再罚一百大板,以儆效尤。” “皇上,臣冤枉!”林琛彻底慌了神。 他是真的没有给苏凌开后门,可为什么顾北宸要这么说他? 难道是有人蓄意陷害他? 林琛下意识地看向顾景炎,顾景炎并未搭理。 沈无忧也好奇地询问着顾景炎,“该不会是你让人给林琛扣的屎盆子吧?” “本王何须亲自动手?皇兄中了双生毒,自然对林琛起了疑心。他的原则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看来...林琛是活不成了。”沈无忧摇了摇头,半是同情半是戏谑地看向林祥睿。 林祥睿官至正一品,朝中一半的文臣都是他的门客。 可即便如此,他又得到了什么呢?他得到的只有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有儿女冰冷的尸身。 “想来,这就是与虎谋皮,为虎作伥的代价。” 沈无忧收回视线,瞅着林琛哀嚎着被拖出殿外行刑,快意仅仅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是惊惧和忧虑。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不假。 今日受刑的人是林琛,谁知道他日是不是会轮到自己和顾景炎? 顾景炎察觉到沈无忧细微的情绪变化,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相信本王,我们一定不会走到这一步。” “嗯。” 沈无忧心下感慨万千,一年前的自己做梦也没料到,一年后她竟站在朝堂之上,满心满意只想着造反。 “皇上,稚子无辜!武举作弊一事定有蹊跷,还望皇上垂怜臣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林祥睿彻底慌了神,他跪伏在地,朝着殿上的顾北宸不停地磕着响头。 “林相国教子无方,朕便罚你闭门思过三日。” 顾北宸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了侍卫的紧急通报,“皇上,犯人只受了九十杖刑便断气了,可还要继续?” “继续。”顾北宸面无表情地道。 “断气了?”林祥睿恍恍惚惚站起身,再顾不上君臣礼节。 饶是老谋深算如他,也没有算到顾北宸会这么快变卦。 他目无焦距地朝着殿外的方向,忽然眼前一片漆黑,毫无预兆地晕死了过去。 “来人,送林相国回府休息。” 顾北宸的话语冰冷到没有半点的温度,朝中原先站队林相国的人也纷纷开始动摇。 林琛被杖毙在养心殿外,这足以证明林家已经彻底失宠。 只是,他怎么敢公然处决林琛? 难道,林相国的势力已经被彻底摧毁瓦解? 沈无忧也想不通这一点。 林相国在朝中的根基极深,顾北宸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顾景炎看出沈无忧的疑惑,耐心解释:“林家想做双面间谍,皇兄也非等闲之辈。他在林家的禁卫军以及林琛在边境养的私兵里也有所埋伏。一旦林家叛变,这些人必死。” “那...你的人当中,可有他的埋伏?” “统共三十一人。本王一直留着,关键时刻还能利用这些人,给他传递假消息。” “你确定没有遗漏?” “论带兵,他不如本王。”顾景炎很是自信地说。 “我信你。”沈无忧一直都知道顾景炎很厉害。 他既然这样自信,那就证明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待顾北宸再议瘟疫之事。 沈无忧即刻站出来,慷慨陈词:“皇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臣愿亲自赶赴疫区探求根治之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顾北宸回味着这八字箴言,越想越觉妙不可言。 顾景炎却觉得有些奇怪。 沈无忧也算是地地道道养在闺阁里的女子。 就算她父兄给她灌输了许多兵家思想或者比较前卫的思想,她的思想程度也不该这样超前才是。 细算下来,她还未满十八岁! 她身上或许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沈少卿说得甚好!天下兴亡,人人有责!瘟疫当前,臣也愿效犬马之力,亲自护送沈少卿前去!”陈岁尤为激动地说。 他早就得知沈无忧的特殊体质,所以并不担心她会染上瘟疫。 反倒是这八个字,完完全全写进了他的心坎里。 顾北宸深深地看着沈无忧,颇为好奇地道:“说说看,你非去不可的原因?” “臣认为单纯隔离患者虽然能够确保疫情扩散,但对那些患者来说,并不公平。也许,臣可以治好绝大部分患者。哪怕只有一份希望,臣也想要拼尽全力。”沈无忧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事实上,她认为顾北宸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就已经是最大的问题。 瘟疫当前,成千上万的感染者被无情放弃,他居然还要问她非去不可的原因,这足以证明顾北宸根本没有同理心! 顾北宸又说:“疫区已被全面封锁,你这一去一回,万一使得疫情蔓延,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难道为了阻止疫情蔓延,就必须要牺牲疫区的百姓?” “可能在许多人眼里,臣不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但臣可以深入疫区,挽救回无数人的生命。” “他们可以是父亲,可以是母亲,可以是丈夫,可以是妻子,可以是膝下稚嫩的孩童。” “臣在此起誓,不破瘟疫绝不回京都,还望圣上放行。” 沈无忧这番话虽然没有明着内涵那些无聊到给官员们妻子的温柔程度排行的酒肉之徒,但参与赌注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她确实不够温柔贤惠,可说句实在话,谁会不想得到她呢? 大部分人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还有一点,沈无忧说得没错。 她不够温柔又如何? 她有勇气也有能力只身赶赴疫区,救出无数慈爱的母亲,威严的父亲,温柔的妻子,有担当的丈夫以及无辜的孩童... “好!朕准了。你还需要带上什么人,尽管去调配,任何人不得拒绝。” 顾北宸并未多言,双生毒使得他心力交瘁,随随便便打发两句便下了朝。 见顾北宸离去。 顾景炎即刻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沈无忧的手,“方才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你自己想的?” “那是我娘说的,怎么了?” “她竟有如此宽阔的眼界?” “看不起谁呢!我娘本就很厉害,她选择嫁给我爹,纯粹是为爱洗手做羹汤。” “本王只是觉得岳母大人的思想太超前。” “我娘跟我说的很多观点都和私塾先生教得完全不一样,但我觉得我娘才是对的。” 沈无忧想到娘亲,还是会难过。 很少提及不代表她不想。 她只是不想在人前展露脆弱的一面。 “好好的,怎么又红了眼眶?” 顾景炎话音一落,立马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她娘亲。 他还想着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她。 沈无忧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膛,“还愣着干什么?我刚才那番话过后,那个什么排行,肯定排到了最前面。你快去收钱!收来的钱拿去赈灾,一分都不能少。” “本王还借了司熤一万两。” 顾景炎多少有些难以启齿,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缺钱过。 “王爷,我知道你上交财产是为了让我放心,问题是我对你很放心,你没必要上交。” 沈无忧随手给他拿了两张万两的银票,不容商榷地说:“我娘还说,夫妻间的财产应是共同财产。你若当真把我当成了妻子,最好全听我的,只要不去嫖不去赌,随便你怎么花。” “岳母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她和我一样不会女红,厨艺欠佳,字也丑,但她拥有完全独立的人格,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她不像是当世的人。”顾景炎曾听追风说起坊间有一类话本子,大致内容是后世的人穿越到这个朝代。 他有时候觉得沈无忧很像这一类人。 可现在他又觉得也许他的岳母才是后世之人。 当然,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存在了一瞬。 什么后世之人穿越到今朝这种想法真的太扯了。 “先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快去收取赢得的注码,我回去准备一下,咱们即刻启程。”沈无忧也觉得她娘很特别,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事的时候。 她正打算打道回府,出入朝堂的谢羡之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叫住了她,“表妹,此去一行,切记保护好自己,凡是量力而行。” “多谢表哥关怀。” 沈无忧看得出谢羡之眼里的担忧,她心下多少有些疑惑。 说实话,她现在还是分不清谢羡之对她的念想彻底肃清了没有。 沉默片刻。 她旋即主动打开了话匣子,“表哥,你对秀儿是真心的吗?” “这是自然。” “可否告诉我,你是何时才确定下自己的心意?”沈无忧又问。 “之前我只是觉得秀儿很活泼,每次见到她心情都会莫名变好。” “头一次察觉到自己对她的感觉同旁人不一样,是在你大婚当日。那一日,她帮我描了眉,于是我们有了点到即止的肢体接触。” “从那之后,我只要想起她说的话,以及她帮我描眉时的认真模样,总会心潮澎湃。” “我知道我这份转变太过突然,我也觉得太急了些。我只是惧怕,秀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再不抓紧,会抱憾终身。” 谢羡之总感觉自己这番话很难让沈无忧信服,可人心本就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再多的言辞修饰,也是无用的。 沈无忧轻轻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等我这次回来,秀儿便是沈家嫡出五小姐。到时候,你若真心求娶,须得按照京都城的婚嫁流程,先交换庚帖,定下婚约,再行他事。每个步骤,我都会亲自操办。秀儿善良纯粹,心眼也实,还请表哥善待秀儿。” “我定不会亏待她。” 谢羡之认真地答应着,此刻已经在想着该如何证明自己的真心。 “表哥,你也多保重,告辞。” 沈无忧朝着他微微颔首,待她同顾景炎一道回府后,她依旧愁眉不展。 “怎么了?是在担心受瘟疫所害的百姓?”顾景炎沉声问道。 “解救疫区灾民一事,我十拿九稳。我只是想不明白,人怎么会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忽然爱上一个人,并且爱得死去活来?” 万国盛宴期间,沈无忧偶尔还能察觉到谢羡之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 就算谢羡之是在那段时间里彻底放下她,他真的有可能在短短十来天的时间里爱上秀儿吗? 而且亲自撰写话本子也是需要时间的。 顾景炎思索了片刻,即刻给出了自己的答复:“合理上说,本王可能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新生好感,稍微深入了解一下,便可对你情根深种。不过本王在感情方面较为迟钝,发现自己爱上你的时候,应该具有一定的滞后性。” “你不一样。我的意思是,表哥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忽然改变心意?我怕他把秀儿当成替代品。” 沈无忧希望秀儿所嫁之人是真正爱她护她的良人,若谢羡之只是将秀儿当成替代品,那么这门婚事,她不会同意。 “你是在怀疑谢羡之对秀儿的心意?”顾景炎随口问道。 “我这是在合理质疑,难道,你不觉得表哥的转变很突兀吗?” “不好说。诸如一见钟情、相见恨晚这类形容迅速坠入爱河或者迅速接纳一个人的词汇也不太可能凭空出现,存在即合理。” “罢了。等我空了下来再试探一番。” 沈无忧目前仍没法断定谢羡之对秀儿有几分真心,又因为瘟疫一事迫在眉睫,只能将其他的念头先压下去。 顾景炎为了开解沈无忧,又一次举例: “就这么说吧。譬如上官乐言,她被本王伤了心,彻底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这种情况下如果忽然出现一个对她极好,而且和她高度同频的人,她有可能瞬间动心,并觉得之前几年对本王的纠缠很愚蠢,很无脑。” 话音未落,上官乐言便气鼓鼓地冲到了他面前,“景炎哥哥,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竟当面蛐蛐我!” “本王差点忘了,你还在本王府邸赖着不走。” “什么我赖着不走?分明是...” 上官乐言还想说是沈无忧将她留下的,因担忧隔墙有耳,话说一半连忙刹住脚。 沈无忧看向欲言又止的上官乐言,随口问道:“哭够了?今天怎么舍得走出西院?” “哭个屁!还不是为了配合你们演戏!” 上官乐言傲娇地闷哼着,可眨眼的功夫,她眼里竟又流露出一份担忧:“本公主听说,你要亲自去往瘟疫重灾区?” “怎么,关心我?” “才不是!本公主巴不得你染上瘟疫,一命呜呼。”上官乐言放下对顾景炎的执念后,没来由地有些喜欢沈无忧。 这段时间她忽然发现如果不考虑男人这个可变因素,沈无忧的性格恰好是她最喜欢的。 “公主说话最好小心点,你也知道我手上存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毒,你这根不讨喜的舌头要是什么时候掉了,到时候可别哭。” 沈无忧也很清楚,上官乐言本性并非十恶不赦,左右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公主而已。 “你...你这个讨厌的女人!” 上官乐言气得想骂人,又怕自己的舌头真的惨遭不测。 情急之下。 她为了扳回一呈,又补充道:“沈无忧,你最好也小心点!惹恼了本公主,小心本公主当你的继母!” 沈无忧上下打量了一下上官乐言,而后面无表情地道:“我家老头可不喜欢你这种丫头片子,胸无点墨,咋咋呼呼烦死个人。” “啊!” 上官乐言气到跺脚,指着她的鼻尖道:“本公主记得,你还有三个哥哥对吧?本公主就不信了,等我有朝一日成了你嫂嫂,势必要让你跪着伺候!” “我等着。”沈无忧哑然失笑,只当上官乐言是在说玩笑话。 “喂!” 上官乐言见沈无忧抬腿要走,挣扎了许久这才别扭地开了口:“鸠摩一大早就出去了,这几日定然会有大动作。还有,你和景炎哥哥一定要注意安全,本公主可不想去重灾区给你们收尸,晦气得很。” “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恶!你在笑话本公主?”上官乐言红着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关心沈无忧。 这会子她觉得自己很是丢脸,赶忙捂着绯红的脸颊逃也似的回了西院。 沈无忧目送着上官乐言的背影,总感觉独孤璟那边即将会有大动作。 “林家一脉式微,三足平衡彻底被打破,鸠摩和邓廖极有可能为了所谓的利益,开始内斗。” “咱们暂时仍旧可以置身事外,皇兄和独孤璟之间谁胜谁负,还不好说。” “你说,这场来势汹汹的瘟疫,是天灾还是人祸?” 沈无忧暂时还不能确定瘟疫成因,但从时间上推断,独孤璟和顾北宸二人的嫌疑都很大。 第229章 沈无忧深入灾区,裴行止野心毕露 顾景炎眸色深沉,审慎答道:“看形势,应当是人祸。” “若真是如此,幕后黑手万死难辞其咎。” 沈无忧攥紧了拳头,当初她得知顾北宸差点儿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时候,她也只是想着离开这是非之地。 且不说弑杀君主有多危险,她主要是不想看到天越内战动荡百姓流离失所。 如若顾北宸彻底丧失理智,视人命如草芥。 沈家绝对不会忠于这样的人渣! 三个时辰过后。 顾景炎和沈无忧的马车终于驶进了稻香村。 到了目的地,陈岁率先跳下了马车,他再也受不了马车里时时刻刻都要贴在一起的两人。 他合理怀疑,要不是有他这个外人在场。 顾景炎在沈无忧腰间逡巡的手早就探了进去... 陈岁下车后。 沈无忧也拍掉了顾景炎不安分的手,戴上了面纱,施施然下了马车。 刘太医则率着太医院众太医恭敬候在一旁,“王爷,沈少卿,陈大人,三位要不还是在稻香村外的临时居住点住下?稻香村里聚集了六千多病患,空气十分污浊。” “无妨,我们进去吧。” 沈无忧并未显露出丝毫的惧意,和顾景炎二人快步走到了最前面。 在来之前,她便想过病患数量之众,纵派出太医院所有太医,也难以在短时间内逐一安抚。 但她并未料想过,她所到之处,竟是一片歇斯底里的哀嚎声。 察觉到道路两旁歪在土墙边气息奄奄的病患眼里投射出来的蚀骨恨意和滔天的绝望,顾景炎下意识地攥紧了沈无忧的手,“小心点,这群人不对劲。” 沈无忧看向路边随处可见的大滩血迹,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终于,在看到围在一个病入膏肓的女子身边哇哇大哭的孩童时。 沈无忧再也忍不住。 她转过身厉声诘问着刘太医,“此处哀鸿遍野,遍地笼罩着死亡的恐惧,这难道就是你们所谓的控制住了大局?” “沈少卿有所不知...此次瘟疫来势汹汹,传染性极强,我们能够在短期内将瘟疫封锁在了稻香村里,已经拼尽全力。” “那我问你,你们可曾想过尽全力救治稻香村里这群无辜病患?” “医者仁心,我等自然是希望稻香村里所有病患都能康复。只是...用以治疗瘟疫的药方里急需两味稀有药材,我等已上书至朝堂调取药材,仍旧不够用。”刘太医低着头,很是为难地说。 沈无忧没有接话,她径自走向路边哭嚎不止的孩童,蹲下身缓声安慰道:“别怕,我有办法救你娘亲。” “呜呜呜...” 孩童恐惧地缩到了他娘身后,透过雾蒙蒙的泪眼,看清来者是一个很好看的姐姐,瞬间又连滚带爬地跪到她身前,“你是观音姐姐吗?求求你,救救我娘亲。她都饿了三天了!” “饿了三天?” 沈无忧疑惑地转过身,用眼神询问着刘太医。 刘太医又一次耷拉下脑袋,压低了声说:“沈少卿,这个情况也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只是为了控制住瘟疫的蔓延,稻香村里只进不出,已经被全面切断了食物和水源供给,我等不敢违背上头命令...” “好一个控制瘟疫蔓延!” 沈无忧气到肚子隐隐作痛,她寻思着再这样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被她气出个好歹来。 “你闭嘴!我不想再听你狡辩。” 见刘太医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她赶忙打断了他。 顾景炎察觉出沈无忧情绪不太对,立马补充道:“刘太医,本王此次带了上百车食材,你速让人去集中烹煮,务必发放到每一个病患手中。” “是。”刘太医擦去了额上的冷汗,连声答应。 事实上,并非他想要见死不救。 上头明摆着要放弃稻香村这群百姓,他们虽是太医,但却没有足够的药材,很多事也是有心无力。 刘太医匆匆去办事后。 顾景炎又蹲下身,安抚着沈无忧过于激动的情绪,“咱们既然来了,这群病患绝无被饿死的可能。你注意点自己的情绪,别太过激动。” “嗯。”沈无忧暗暗调整了呼吸,等气息归于平稳,腹痛症状消失,这才轻轻抱起无助哭嚎的孩童,“你也饿了三天,对吗?” “观音姐姐,我要不吃的,我没事。给我娘吃,求你了。” “都有得吃。你娘比较虚弱,只能喝点粥,你先吃点包子垫垫肚子?” 沈无忧从陈岁手里接过一个还没有凉掉的包子,掰成小瓣耐心地喂到孩童嘴里。 这个孩子看上去很小,最多三岁。 三岁的孩童这样懂事,想必是遭遇了寻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等孩童吃了七八分饱,也不再哭闹。 她这才将他放下,旋即扶起半昏迷状态的女人,专注地替她诊脉。 一旁的顾景炎很是担心沈无忧近距离接触病患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利影响。 不过转念一想。 既然她可以百分百相信他带兵的实力,他又为何不能给予她百分百的信任? 沈无忧答应过他不会以身涉险。 因而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不该质疑她的能力。 他只需要站在她的后方。 为她提供所有她需要的东西即可。 见沈无忧放下了女子的胳膊,顾景炎这才开口问道:“怎么样,可还有救?” “被饿晕的,情况不算严重。” 沈无忧幽幽叹了口气,这世道真是让人心寒。 许多家境贫寒的百姓染了病,只能被封锁在物资匮乏的稻香村,哪怕病得不重,也有可能被活活饿死。 而这之中,定会有人利用灾厄大赚一笔。 譬如药材囤货商有可能提高药材价格。 这么一来只有家境尚可的人才能保住性命。 大部分百姓只会被无情地放弃。 “一会儿煮了粥,务必第一时间送过来。”顾景炎叮嘱了身边手下一句,又陪着沈无忧逛了半个时辰。 等刘太医完成任务匆匆回来复命之际。 沈无忧已经理清思路,沉声说道:“刘太医,我需要一些典型的案例。劳烦多带一些病患过来,最起码要有十个孩童,壮年男女各十人,十个年老体弱者。” “好。”刘太医因为病患们终于可以吃上一顿饱饭,眼里此刻也是雾蒙蒙的。 他压下喉间哽咽,恭敬地道:“沈少卿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你们拟定的药方给我看一下。” “在这。”刘太医立马从袖中摸出了两张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药方。 沈无忧接过来一看,连连摇头,“其中一个药方效用过弱,另一个药方效用尚可,只是牛黄和鹿茸这两味药材,且不说价格昂贵,产量也跟不上,怎么可能大范围使用?”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稻香村里大部分病患用不上药,只能拖着。” “罢了,等我给病患集体诊过脉再说。” 沈无忧顿感头疼,如若治疗瘟疫的药方必须有这两味药材,那么这群人不能全部存活下来。 “情况很严重?可需要本王命人去邻国采购?” “方才那位妇人的脉象虚热,用鹿茸等药材虽能使得她药到病除,但极有可能留下咳疾。我需要更多的病患实例,才能准确判断该选择什么样的治疗方式。” 等几十个病例被带到临时驻扎点。 沈无忧为三十多人诊脉后,总算摸出了一些门道。 她看着对面高热不退的女子,问道:“你这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是在半个月前。那天我去河边浣衣,可能是邪气入体,入夜便开始寒颤。” “半个月前...” 沈无忧记下时间,又询问了一个差不多岁数的重症女子,“你的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个月前。” “这期间一直处于高热状态?” “刚开始的症状比较轻,就像是感染了风寒,我也没在意。结果有天晚上,忽然高热不退,又听隔壁家李婶说可能是瘟疫,才开始慌了神。” “好,我知道了。” 沈无忧紧接着又询问了五六位症状较为严重的年轻女子。 她们差不多都是在半个月之前感染的。 而且她们都曾去过河边浣衣。 给女人们看完病,沈无忧又给年老体弱者以及幼小的孩童诊治了一遍。 年老者大概率是因为体质差,病情大部分比较严重。 被感染的时间要比方才那群女子晚个三四天。 至于孩童,被感染的时间差不多同年老者同步。 不过这场瘟疫似乎对成人的攻击性更大,孩童大部分处于高热状态,但并未合并肺部病灶。 沈无忧记录下所有患者的情况,遂又开始给染病成年男子看诊。 “奇怪...” “怎么了?”顾景炎连声问道。 “除却身体情况本就不好的年老者,妇女以及孩童的症状都是比较轻的,但是男人们病灶已经开始攻击他们的五脏六腑。” “你的意思是,这场瘟疫针对的是男子?” “也不尽然。” 沈无忧摇摇头,询问着对面狂咳不止的男人,“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症状?” “大概是七八天前。” “七八天?” 沈无忧显得很是诧异,她原以为病情最重的这部分人是最先染病的,结果他们居然是最后染病的。 男子点了点头,笃定地说:“此前我一直在京都城里做长工,听闻家里婆娘病倒,才赶回家看了眼,没成想也跟着染了病。” “其他人呢?也是在七八天前感染上的?” 沈无忧心中逐渐有了个猜想,特特抬头看向其他咳得脸色发红的成年男子。 “差不多就是那个时间段,反正我可以确定,是我家老母传染给我的。” “没错!我是我家婆娘传染给我的。” “我不知道是哪里染的,反正我一发病就跟要死了一样。” ...... 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眼里仍旧充满了恐惧。 他们的症状不仅仅是高热那么简单。 部分人口吐鲜血,和肺痨有些相像。 更严重一点的不仅出现呼吸困难或者暂停的现象,身上也开始长出疹子,类似天花,但又不完全像。 “沈少卿,你看他们可还有救?”刘太医难掩心中焦灼,小心翼翼问道。 “有救。不过需要分类而治。” 沈无忧说完,随手将笔交到刘太医手中,“你来写。” “好。” “关于患病稚子,你应该知道该用什么方子,经你简化改良版的白虎汤就可以。” “可是...白虎汤无法根除热症。” “将石膏替换成生石膏。” “好。” 刘太医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沈无忧说的确实可行,连连点头称是。 “患病的年老者在你原先的那个方子中,剔除鹿茸,牛黄两味药材,加黄芪,知母。” “对于患病妇人,再加生地,丹皮,鲜竹叶。” “至于重症男子,在妇人的药方上,再加紫草,升麻。起疹重咳者可适当放血排热毒。性命垂危者,可加少量砒毒,并大量饮水,以毒攻毒。” 沈无忧说完,刘太医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她说的话他最多只能理解一半。 至于最后那句“加少量砒毒”,实在是太过诡异。 砒毒那可是要人命的,怎么可能用来治病? “沈少卿,你确定砒毒可行?” “可行。”沈无忧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她毕竟是毒医的关门弟子,极擅用毒。 她师父说过,毒能害命,也能治病,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寻常人服毒就能毒到病除。 毒的剂量以及精准度至关重要,只有行家才能把控好。 “刘太医,你快去让人准备药材。除却极少数重症男子,大部分人吃上两贴药就该药到病除。”话落,整个驻扎点里的病患纷纷雀跃了起来。 正巧陈岁怀中的孩童叫了声“观音姐姐”,其余人也跟着高呼“观世音降世”。 沈无忧对此很是头疼。 她赶忙拉着顾景炎逃也似的出了驻扎点,走出好远一段距离,才放缓了脚步。 “怎么害起羞来了?” 顾景炎满眼笑意地问道。 沈无忧撇了撇嘴,无语地吐槽:“陈岁就喜欢搞这死出!莫名让人尴尬...” “他这是在为你积累声望。” “我又没打算称王拜相,声望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顾景炎眼里藏着深意,抿唇不语。 如若有朝一日他君临天下。 沈无忧的声望那也是至关重要的。 换句话说,她现在所做的一切积累,都有利于她日后母仪天下,也有利于他废除后宫独宠她一人。 话说回来,他对皇位仍旧没什么兴趣。 真要是有君临天下的一日,那必定是被逼的... “对了,这场瘟疫我已经确定是人祸了。从时间线上推断,应该是半个月前,河水遭人投毒,最先受害的是时常浣衣的女子。” “随后由女子将病源带回家中,传染了年老者和孩童。” “由于部分男子并不在稻香村里,他们大部分是因为家人患病赶回,因而他们染病的时间在最后面。” “据我推测,病源应该就是河水带来的。” “我们必须尽快找出是谁投的毒。” 沈无忧一开始也考虑过是不是村中太过脏乱,粪便与水源太近导致。 实地考察过后,她彻底断了这种想法。 稻香村虽挤满了病患,但大体上还是整洁的。 而在这种大环境还算干净的情况下,没有外力的推动,河水也不可能脏到哪里去。 “你说得对,本王这就让人去查病源。” 顾景炎点了点头,这场瘟疫来得突然,也来得蹊跷。 一般而言。 在没有洪涝灾害的年份,且没有严重鼠患,环境卫生不算太糟糕的前提下,不太可能会爆发瘟疫。 “你觉得,这是谁的手笔?”沈无忧见四下无人,开门见山地问。 “只是为了制造动乱的话,像是独孤璟的手笔。” “可直觉告诉我,这一切像是顾北宸做的。”沈无忧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从明面上的证据来看,确实更像是独孤璟。 顾北宸没必要制造出这么一场盛大的恐慌出来,这对他似乎没什么好处。 顾景炎停顿片刻,严谨地补充说明:“从太医院对稻香村的处理态度上看,皇兄确实也很可以。” “王爷,沈少卿,你们调查得如何了?” 裴行止远远地看见沈无忧,即刻带着一行禁卫军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沈无忧淡淡地问。 “我奉圣上的旨意,特地前来协助你调查瘟疫源头,以绝后患。” “既然如此,劳烦裴将军仔细查查护城河下游地区,看是否有人蓄意在河中投毒。” “你的意思是,这场瘟疫是人祸?”裴行止问道。 “正是。稻香村处于护城河下游,刚好是瘟疫重灾区,还望将军速速查清,尽快肃清源头。” “好,我这就去。”裴行止的目光落在沈无忧身侧的顾景炎脸上。 他很想留下来听听两人的对话,却又不便留下,只能带兵前去调查。 裴行止前脚一走。 顾景炎和沈无忧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两人同一时刻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是顾北宸!”沈无忧笃定地说道。 “裴行止故意走这一遭,怕是有意让我们得知这是谁的手笔。” “没错。” 沈无忧对裴行止还是有着一定的了解的。 裴行止确实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人,只不过,他并未丧失最后一抹人性。 大概是见识到了顾北宸的狠辣手段,他对这群无辜百姓起了恻隐之心,便想着借顾景炎的力量,彻底搞垮顾北宸。 而在独孤璟一党的人眼里,顾景炎最多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只要顾景炎斗赢了顾北宸。 最后的获利者,将会是独孤璟。 到时候裴行止大可利用邓廖的关系,成为新王独孤璟在天越的最强辅助... 第230章 美人计钓他 沈无忧能够猜透裴行止的想法,可还是无法猜透顾北宸的想法。 她怔怔地看着哀鸿遍野的村落,情绪持续低走,“王爷,你说顾北宸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景炎沉声答道:“据本王对皇兄的了解,他必定是遇到了绝境。唯有遭遇了重大变故,他才会丧心病狂地向百姓痛下杀手。” “难道是因为染上了双生毒?” 沈无忧话音一落,即刻反应了过来,“不对,他罹患双生毒才没几日,瘟疫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埋下了种子。” “对皇兄而言,局势动荡便会让他感受到巨大的威胁。利用三百童男童女练成神功铸成金刚不坏之体,一早就在他的计划之内。” “也就是说,他制造瘟疫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实质上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聚集三百童男童女,供他练功?”沈无忧越想越觉愤怒,皇位落在顾北宸这种人手里,实在是天越百姓的浩劫! “本王暂时还没有证据。走吧,去找刘太医问问。” 顾景炎此刻的心情也是相当的沉重,早知道顾北宸做不了明君,他当初就不该让出皇位。 不过话说回来,他若一早夺了皇位,怕是没可能和沈无忧邂逅在广华殿偏殿... “你想问什么?刘太医看上去知之甚少,咱们应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王只需要一份因瘟疫病逝的患者名单以及详细记录。” 顾景炎话落,很快就找上了刘太医,要到了逝者名单以及详细的病程记录。 名单里记载了此次因病而亡的患者总共有三百二十一人。 其中三十七人为成年男子,六人为年老体弱者。 这部分群体也就是沈无忧说的最容易发展成重症的群体,初步推断了一下,这个数据应该是没问题的。 至于剩余的两百七十八人,均是孩童。 且男孩女孩比例持平。 由于孩童并非这场瘟疫的易感人群,这个数据明显不对劲。 “数据果真有问题!” 沈无忧攥着拳头,心中愤慨不已,“孩童的症状都比较轻,怎么可能死掉这么多!” 顾景炎思索了片刻,郑重其事地道:“先别急。这群孩童肯定还活着,不过是被裴行止秘密转移。眼下风头紧,裴行止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群孩童送进皇宫。等他凑齐三百孩童,皇兄势必会找借口出宫。” “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那群孩童的藏身之所。” 沈无忧仔细核对着死亡名单,按理说还差几十个孩童,才能凑满三百。 这种情况下,裴行止势必还会再运送一波出去。所以只要盯好裴行止,便能顺藤摸瓜,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那群“病逝”孩童。 — 是夜,三更天后。 顾景炎趁着夜色不动声色翻窗而出,疫区的临时驻扎点很简陋,饶是他身手了得,开窗的时候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他花了半个时辰才哄睡的沈无忧直愣愣跨坐在窗台上。 “…怎么又醒了?”他颇有些头疼地问。 沈无忧据理力争道:“我要跟你一起!疫区危险重重,万一哪里设下毒瘴,你一个人又该如何突围?” “本王不会有事。倒是你,肚子越来越大,理应好好休息的。” “偶尔熬上两个通宵能出什么事?”沈无忧不以为意地说。 顾景炎拗不过她,只能带着她一道飞檐走壁,不动声色地蹲守在了裴行止的驻扎营帐外头。 营帐里,裴行止神色寥落,眉眼间透着几分难以化解的忧郁。 桌案上,则横七竖八地摆了十来个酒瓶子。 “裴将军,夜深露重,您还是早些休息,这里有我等值守,绝对不会有任何纰漏。”裴行止身侧,值夜将士好声好气地劝道。 “本将不困,只是替这群死者感到遗憾。他们可以是父亲,母亲,伴侣或是孩子,突然病逝,他们的亲人该有多痛苦…” 裴行止在朝堂上听到沈无忧那番言论后,心底里是惭愧的,是内疚的。 曾几何时,他也想过自己当上大官后要保家卫国,要做一个让百姓信服的好官。 奈何,事与愿违。 他终究是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将军真是宅心仁厚。”将士被裴行止的情绪所感染,愤懑地补充道:“沈少卿说,这场瘟疫是人祸。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投的毒,我非要将其千刀万剐不可!” 裴行止没答话,沉默地喝着闷酒。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 夜色更深,从稻香村里缓缓驶出的运尸板车发出的声响显得格外突兀。 闻声,原本昏昏欲睡地靠在顾景炎怀中的沈无忧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由木板简单搭建而成的运尸车,心里默默数着数。 “总共运出了二十车,如果说每辆车上有两个孩子,那么今晚运出来的大概有四十人,足够凑足三百人了。” “裴行止肯定会赶着凑齐。瘟疫风波一旦平息,他再也没有途径能够在短时间内聚集这么多的孩童。”顾景炎说完,旋即又命流火,追风二人盯着裴行止,他则带着沈无忧一道追踪运尸车的轨迹。 运尸车驶离稻香村后,并没有驶向西南方向的烧毁场,反倒朝着西北方向一路疾驰。 顾景炎早有预料,没多久便和沈无忧一同上了停在路边提前准备好的马车。 “你竟连马车也备下了?” 沈无忧怀了身孕,整个人的状态都懒怠了不少,刚好有马车坐,大大缓解了身体上的不舒服。 “你可以睡上一觉,应该还有一个时辰的车程。” 顾景炎如是说着,他心里其实很内疚。沈无忧现在的情况是需要静养的,他却让她跟着自己四处奔波… “你抱紧我,别让我摔着。”沈无忧将顾景炎的手环在了自己的腰间,以防自己跌倒。 “好。” 顾景炎爽快地答应着,但由于他一直管不住手,肆意在她身上游移。 之后一个时辰,沈无忧完全没有休息好,甚至还被他撩出一身欲火。 眼瞅着运尸车驶进一家荒废的养猪场,沈无忧立马拨开腰间作乱的手,“下车瞧瞧。” 顾景炎能察觉到她身上隐隐的怒气,却又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只好默默跟在她身后。 沈无忧趁运送的人员撤离,她即刻溜去查看那些被搬运到卧房里昏迷不醒的孩童。 接连给三个孩童诊了脉,她笃定地说道:“这些孩子根本没有患病,昏迷是因为被下了蒙汗药,再过几个时辰就能醒来。” 与此同时,顾景炎也发现了藏在卧房地板中的开关。 打开榫卯结构的开关,地板即刻现出了一个空洞洞的黑洞,洞口处似乎还搭建了楼梯可往下走。 他站定在洞口边,隐约能够听见下方密室传来孩童的哭闹声。 此刻,沈无忧也走到了顾景炎身边,“看来,逝者名单上那两百多标注患病身亡的孩子都被关在了地下密室。” “嗯。” 顾景炎轻声答应着,他并未选择即刻救出这群孩子,深思熟虑后,他才缓缓开口:“先回去,可利用鸠摩来将这三百孩童的下落告知独孤璟,此事一旦被闹大,皇兄必失民心。” 眼下林家一脉已经被顾北宸收拾得差不多了,林相国虽还活着,但和死了也没有多少区别。 这段时间,他先后经历了丧女之痛,丧子之痛,手中权力被架空,手下兵马又被全部屠杀。这种残局下,他就算空有一腔复仇野心,也再难掀起任何风浪。 除林相国外,独孤璟手下还有两名得力干将,一个是鸠摩,一个是邓廖。 这两人都想着成王,若是让鸠摩得知邓廖的那个野种裴行止瞒着独孤璟,替顾北宸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独孤璟势必会对邓廖一方势力起疑。 到时候,渔翁得利者便会是鸠摩。 这么想来,这件事让鸠摩来揭发再合适不过… 卯时初刻,裴行止收到手下成功将孩童运送到养猪场的密令,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他似乎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点。 昨日,沈无忧让他带人去查水源,他便以为沈无忧只发现了这么一个疑点。 如若她对他所言有所保留,昨夜跟着运送队去了养猪场,那么他现在岂不是岌岌可危? “糟了!” 裴行止阵脚大乱,带着一众人马赶去了顾景炎和沈无忧在稻香村的临时驻扎点。 顾北宸曾说过,这个计划要是被泄露,必须将那些童男童女烧成灰烬,来一个死无对证。 不止如此,这批童男童女被发现后,他还必须想其他法子,接着聚集童男童女。 这么一想,裴行止的心都凉了半截。 “裴将军,怎么醒的这么早?” 蹲守在驻扎营帐外头的陈岁见裴行止走来,赶忙迎了上前。 “战王还在里面?”裴行止开门见山地问。 陈岁点了点头,将他拉到一旁,神叨叨地说:“可不是?这小两口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起了争执,半夜吵了两个时辰,现下终于安静下来,想必是刚睡下。” “我有要事,麻烦陈大人通报一声。” “这不太方便吧?战王起床气重,咱要是扰了他的睡眠,他怕是要勃然大怒。” 陈岁此刻也是紧张到了极点,昨夜顾景炎交给他看门这个任务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说必定万无一失,所以他的这个环节一定不能出差错。 裴行止粗这没有我,略有些狐疑地看向幔帐,顾景炎和沈无忧这才刚刚成婚,没理由吵得面红耳赤。 难道,他们并不在里面? 想到这种可能性。 裴行止再也顾不上其他,抬手拨开了挡在身前的陈岁,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幔帐。 “裴将军!” 陈岁慌忙抓着裴行止的胳膊,还想着找什么借口补救,就见顾景炎和沈无忧二人在帐中隔着桌案相对而坐。 两人手中,各捧着一杯热茶。 “裴行止,你这是做什么?” 顾景炎起身,不悦地看向裴行止。 “……” 裴行止见两人都在,这才打消疑虑,连声道歉:“事出紧急,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何事?” “投毒者已经找到,是林琛手下的死士,被缉拿的当下已经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 顾景炎挑眉,冷声反问:“这话你自己敢信?堂堂南中大将军,在缉拿嫌犯的第一时间竟不知道防范对方自戕?” “情况特殊,当时我们将嫌犯的范围锁定在了五个成年男子身上,一时没有顾及,确实是我的失职。” “算不算你的失职还是交由皇兄来断定吧。”顾景炎懒得同他扯下去,毕竟两人都心知肚明,裴行止这一招纯粹是在无中生有,随便找了个替罪羊,并嫁祸到死去的林琛头上。 裴行止见顾景炎松了口,他也暗暗舒了口气。 倘若顾景炎非揪着投毒者不放。 他确实不好解释。 没一会儿。 刘太医满脸喜色地进了营帐,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调: “沈少卿,您开的药方全部见效了!昨日服药的稚童大体已经痊愈,妇人们也退了热,重症患者咳疾大大缓解,身上疹子也在结痂淡去,没有继续增长的趋势。” “很好!再过上三五日,稻香村便可恢复正常秩序。” 沈无忧听到所有人病情均有所好转,心底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她这一遭算是没有白来。 虽说太医院原本也开了根除瘟疫的药方,奈何其中两味药材太过稀有,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大量调配。 她开的药方均是些寻常的药材组成,可以确保每个病患都能够喝上药。 “沈少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么算来您真是功德无量!” 刘太医热泪盈眶,身为医者,最为煎熬的就是眼睁睁看着病患死在自己面前。 好在沈无忧摒弃了他们原先的药方。 以一种全新的诊疗思路调整了用药,既降低了成本,又大大提高了药效,还大幅降低了死亡率。 “疫区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我也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沈无忧心系被关在养猪场的三百多童男童女,眼瞅着稻香村的瘟疫得到控制,她便想着立刻赶回去,利用鸠摩给独孤璟传话。 到底是三百条人命,就算顾北宸不会这么快出宫。 她还是担心夜长梦多再生变数。 很快,沈无忧和顾景炎就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她一夜未眠,此刻正是困倦。 然而马车外忽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使得她的困意瞬间全无。 掀开车帘一看。 就见乌泱泱的患者自发排成两队,分列大道两边。 他们有的手里拿着新鲜采摘的野花。 有的怀里还抱着奶娃娃。 不过几乎每个人嘴里都在说着感谢她的话。 “战王妃心系天下,慈悲为怀,我等感激不尽!” “王妃妙手回春功德无量,堪比华佗扁鹊。” “观音姐姐人美心善,一定会有福报的!” ...... 沈无忧坐在马车上看着他们重燃希望的模样,心里暖融融的。 以前她并不理解夺嫡争权的意义在哪里。 现在她似乎能够理解了。 如果暴君不仁,黎民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那么定会有一批又一批的爱国志士为了推翻暴君政权前仆后继。 这并非一己私欲,而是最坚定的最质朴的信仰。 沈无忧回过神,瘟疫风波已然告一段落,她也该操心操心秀儿的终身大事了。 她看向顾景炎,缓声说道:“王爷,今天晚上我想邀表哥来府中小聚。” “你是打算用美人计钓他,看他会不会上钩?”顾景炎明白,沈无忧这么做全是为了秀儿的终身幸福。 但一想到自己的女人要去钓其他男人,他心里还是很不爽。 “我没有...” 沈无忧话音未落,顾景炎又一次打断了她,“你打算怎么钓他?回去本王先同你排练一次?” 第231章 战王被她吊成翘嘴 “这还需要排练?” 沈无忧眼里闪过狐疑,她原本只想着趁机将谢羡之灌醉,再在他疏忽大意的时候,用上乖乖粉,使得他在不知不觉中说出真话。 在她看来,这事儿似乎并没有多少技术难度,压根儿不需要排练。 沈无忧觉得是顾景炎小瞧了她,遂又补充道:“王爷,你该相信我的实力。” 顾景炎脸上笑意更甚:“让本王也见识见识?” “你不是见识过?” 沈无忧眨了眨眼,她总感觉顾景炎和她说的不是同件事... 这不,回到战王府。 她还没来得及歇上一口气,就被顾景炎拎着去了浴室沐浴更衣。 “我自己洗,你出去。” 沈无忧见顾景炎上手就要给她脱衣裳,忙抬起胳膊挡了一下。 此刻正值午时,她可不敢和他过分亲近。 府中丫鬟家丁合起来有五六十人,要是让他们听到什么动静,她往后得多尴尬。 顾景炎没答话,他的视线慢悠悠地停驻在沈无忧薄红的嘴唇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似乎越来越上瘾了。 光是这样看着她,都能让他欲念大动。 “王爷,你要不先出去?”沈无忧察觉到顾景炎的眼神越发暧昧,赶紧岔开话题,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 “那行,注意别洗太久,容易着凉。” 顾景炎收回视线,可他并没有急着退出浴房,只在一旁坐下,没来由地把玩起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生得极好看,手指修长,指腹带着一层薄茧,想必是常年舞刀弄枪留下的。 指关节偏粉,乍眼一看,还挺欲的... 沈无忧一开始只是抱着纯欣赏的态度,可看着看着,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王爷...你...” 她瞅着顾景炎单手摩挲着茶杯的模样,霎时红了脸。 “怎么?” 顾景炎近来抽空看了许多女子勾引男人的秘籍,暗暗学了好几招,一有空便想着全部用沈无忧身上。 “没,没什么。” 沈无忧摇了摇头,捂着通红的脸颊道:“你快去收拾一下,把脏衣服换掉,然后再补个觉?” “行。” 顾景炎喝空了茶水,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朝着浴房外阔步走去。 沈无忧原以为顾景炎在故意勾引她。 见他这么好说话,又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得太多。 想必,他在稻香村折腾了一圈,也是累了。 顾景炎去了偏院,沐浴净身后又让丫鬟给沈无忧送去了用浮光锦特制的衣裳。 这一套花了一万多两,由里到内均是若隐若现的粉色。 肚兜是纱质的粉,襦裙也是。 顾景炎只要想到沈无忧那双笔直纤细的双腿藏在裙下时隐时现,便开始心猿意马。 “主子,这套衣裳算是夫妻款,您也有一套配套的,可需要属下给您拿来?”追风神叨叨问道。 “拿来本王看看。”顾景炎颇有些诧异,这透明的料子还能给男人做衣裳? “属下马上去!” 追风瞬间兴奋,他方才还和流火打赌,赌了一百两银子。 如若顾景炎穿了这套衣裳,那么流火就须得给他一百两。 反之,掏钱的就将会是他。 站在门口的流火见追风这般激动,冷不丁地泼了一盆凉水,“别白忙活了!主子是不会穿的,再说,男人穿成这样,你觉得好看吗?” “其他人可能有点辣眼睛,但主子肯定是好看的。”追风笃定地说道。 顾景炎的身材算是薄肌中的极品,他没有去练过于宽阔的胸肌,也不至于让自己的手臂看上去格外粗壮。 简而言之,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这种身材看上去不会有整块肌肉那样的油腻感,但偏偏胸肌腹肌人鱼线等等要什么有什么,既清爽又性感。 追风满脑子全是顾景炎近乎完美的身体。 他寻思着他要是女子,肯定会第一时间爱上这类型的男人。 “行了,收收哈喇子吧!” 流火撇了撇嘴,他越发觉得追风不对劲。 再这么下去,往后就算出紧急任务,他也坚决不和追风睡同一张卧榻。 没一会儿。 顾景炎看到追风送来的衣裳,英挺的眉不由得拧做了一团。 他不日前让追风给沈无忧定制两套轻薄一些的衣裳,她怀了身孕,比一般人更惧热。 没成想这货竟定制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花了上万两... “这能穿?” 顾景炎满头黑线,脸上写满了嫌弃。 “主子,这就是你不知道了!我看那些话本子,勾栏里的清倌都是这么穿的,女人们嘴上不说,心里就喜欢看这些!”追风连忙接话。 “......” 顾景炎瞅着一脸真诚的追风,这货看上去是不怎么聪明,但很少撒谎。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主子,粉色娇嫩!您穿上这套,肯定能年轻好几岁!”追风为了赢钱,又一次拍起了马屁。 “衣服放下,你出去。” 顾景炎等追风退出门外,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别扭地换上了这么一套有些奇怪的衣裳。 他垂眸看着半透明的布料,耳根莫名发红。 “本王可是正室,岂需这些腌臜手段?” 顾景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是沈无忧的夫婿,根本不需要去学外头的狐狸精。 他正想换掉身上这套让他倍感羞耻的衣裳,屋外惊现沈无忧和追风攀谈的声音。 情急之下。 他只能快速披上外套,好掩盖内里那套什么都遮不住的衣裳。 “王爷,你方才让人给我送的是什么东西?这么好的布料,这样用你不觉得很浪费?”沈无忧进门时,双手还紧紧地抓着领口。 之前她倒是没有发觉,顾景炎竟还有这么变态骚气的一面。 顾景炎反手关好门并插上门栓,确定不会被人打扰到,这才回过头认真地问:“可还合身?把外套脱了,让本王看看。” “这不好吧...” 他们两人虽已成婚,沈无忧还是没有完全适应嫁做人妇的感觉。 况且她里面那套衣裳,穿了比不穿还要让她感到羞耻。 “看看?”顾景炎很是坚持,这套衣裳既然花了上万两,他好歹得看回来才行。 “你该不会又在想那些黄色废料吧?” 沈无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抓着前襟的手叩得更紧了。 顾景炎见她这般防备,心下大为不爽。 他步步逼近,语气颇酸,“人家新婚燕尔,都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然而你我之间,这都成婚多久了?次数依旧少得可怜,平日里全靠本王忍着。现在倒好,你连看都不让看了?” 沈无忧仔细想了想,他说的确实没毛病。 寻常年轻男子刚成婚那会儿,似乎和饿狼没什么区别。 他其实还是挺克制的。 有时候憋得难受,他也绝对不会打扰熟睡中的她。 顶多起身泡上半夜的冷泉。 “那...你可不准笑我!”沈无忧红着脸,缓缓褪下了外裳,只留下一套轻薄的泛着柔光的里衣。 浮光锦的光泽自是没话说,欲遮还羞的禁忌感也让室内的空气迅速升温。 顾景炎极力克制着眼神里的侵略性,他强作镇定,原想着伸手摸摸她隆起的腹部。 然,指尖隔着布料触及她滚烫的皮肤,他整个身体也如同炮仗一样,被瞬间燃爆。 下一瞬。 他忽然将沈无忧困囿在桌案上,叩着她的后脑勺,霸道又强势地撬开她的唇齿。 他的身体同她贴得极近。 隔着她身上可以忽略不计的布料,他甚至能看到她周身雪肤也在一点点变粉,变红... “今天可方便?”顾景炎摸着她的耳垂,喑哑的声音透着极致的欲。 “嗯...” 沈无忧点了点头,她被吻得晕乎乎的,几乎是他要求她做什么,她就会照做。 “腿勾着本王,嗯?” 顾景炎双手握着她的腰肢,试图调整一下两人的姿势,试了几次,她还是容易受伤,又将她抱回到了卧榻上。 沈无忧觉得顾景炎看上去正经,私底下总对她用狐媚之术。 每一回,她都是被他勾得连理智都给丢了,倒像是一具木偶,任他摆布。 “别...我已经让人去请表哥了,晚上他会来府上做客。”她在他放下帘幕的空当上,找回了一丝理智,作势想要溜下床。 “本王言出必行,说了要替你排练一场,绝不食言。” 顾景炎略粗鲁地将她摁在卧榻上,这忽然迸发的力量感并不让人讨厌,反倒让人心潮澎湃。 “不是,这看上去似乎不是什么正经排练。” 沈无忧见顾景炎一直盯着她身上什么也遮不住的半透明布料,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别看啦,你的眼神好像在侵犯我。” “侵犯?你这用词本王一定要好好批评你,夫妻之间,这种眼神是爱的表现,你怎么能理解成侵犯?” 顾景炎带着薄茧的指腹掠过她细嫩的脖颈,引得她阵阵颤栗。 看着她微微瑟缩的模样,他此刻更加兴奋。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褪去她的衣裳,他很喜欢也很享受透过这雾蒙蒙的薄纱,看这她轻轻颤抖的模样。 她在卧榻上从来不是端庄的。 她妩媚得像个专吃男人精元的妖精,又似娇花迎风而展,总能勾起他最原始的占有欲和侵略性。 “软软...” 情到深处时,顾景炎伏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嗯。”沈无忧嘤咛出声,算是回应,也算是抗议。 他在这方面的技巧好像在突飞猛进,没一会儿功夫就能将她吊得浑身难耐。 酣战了一个多时辰。 沈无忧才发现卧榻边那条从他身上剥离的粉色半透明亵裤。 她捻着来研究了一下,忽然噗嗤笑出了声:“你方才穿的就是这个?” “......” 顾景炎即刻夺过来,随手丢到了地上,“不重要,专心点。” “可是,你穿得那么骚,我总感觉你喜欢的应该是男人才对。” “想要被罚是吧?” 顾景炎话音一落,就见沈无忧连连尖叫出声。 她下意识地捂着嘴,羞恼地抗议,“你别这样,我受不住。” “还说不说了?” “不说了。”沈无忧笑着摇摇头,没一会儿又补充道:“甜甜,粉色挺适合你。” “...啊!” 紧接着,里屋又传来了沈无忧的尖叫声,以及床板嘎吱作响的声音。 顾景炎也发现木床不靠谱。 不日前他让人定制了玉床,到时候换上,动静应该能小上很多。 他倒是不介意被人听到。 左右是在自己府上,和自己的女人欢爱本就是天经地义。 架不住沈无忧脸皮薄。 每回大动静过后,她都不想出被窝,就怕见着府中家丁丫鬟。 屋外,梅兰竹菊四个丫鬟听得也是面红耳赤。 见秀儿走来,最小的菊香忙向她招了招手,“秀儿姐姐,小姐哭得好厉害,姑爷莫不是在虐待她?” 屋里,沈无忧听到菊香的声音,更加难为情了。 她咬着顾景炎的肩膀,闷声道:“真是的...你就知道白日宣淫!” 顾景炎笑道:“白天黑夜,有何差别?本王若是选在夜里,你又要怪本王没让你睡好。” 门外,秀儿驻足听了片刻,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捂着菊香的嘴,小声道:“姑爷没有虐待小姐,你大一些就知道了。” 竹香紧接着又提出自己的疑问,“可是没有虐待,小姐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 “我也解释不清。反正小姐就是喜欢这样的,你们都别问了。” “小姐喜欢怎样?我之前服侍小姐沐浴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好多红痕,大腿上都有,难道真不是被姑爷掐出来的?”竹香更加好奇了,她家小姐看起来也不是个受虐狂,可身上总是有许许多多红痕。 “这是亲吻留下的吧?好像是吻痕。”年纪稍长的梅香到底是知道得多一些,一本正经的说。 其他几人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纷纷捂住了绯红的脸,“妈耶!姑爷也太色了,怎么能亲那...” 沈无忧羞得连身体都变成了淡淡的粉色,她抬起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睛看向顾景炎,“顾景炎,你快停下...” “这群人太不像话了。” 见沈无忧都要哭了,顾景炎遂朝着屋外厉声喊道:“本王和王妃需要休息,你们都退下。” “是。” 屋外即刻传来了应答声,方才的叽叽喳喳也彻底消停。 第232章 裴老夫人粉衣会情郎 申时初刻,酣战止歇。 沈无忧彻底累瘫,昏昏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又是傍晚。 她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床铺,恍惚间还以为一整夜过去,一个激灵从卧榻上坐了起身。 “嘶——” 这一动,她才察觉到身体像是散架后被重装,哪哪都不得劲儿。 “真是的...怎么每次都这么累...” 沈无忧很是怀疑,到底是他体力太好,还是她的身体太弱。 “不需要再休息一会儿?” “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初刻,你才睡了一个时辰。”顾景炎回答道。 “我合理怀疑,你把我弄得这么累,是为了不让我和表哥同桌吃饭。” 沈无忧查看着胳膊上身体上斑驳的吻痕,气得咬牙切齿。 方才被顾景炎的美男计所迷惑,她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现在一想,才觉不对。 他寻常只会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留下吻痕。 今儿个,他竟连手腕、手背都要留下几个印子。 这让她怎么见人!! “本王像是那么小气的人?”顾景炎勾了勾唇角,他不过是有点儿吃醋,加之她太过迷人,一时没有控制好而已。 “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小气的人了!” 沈无忧下榻翻找着衣柜,好一会儿才找来一件衣袖偏长,领口极高的衣裳换上。 顾景炎则抽空让丫鬟把脏了的被褥拿去洗。 看着丫鬟抱着被褥害羞跑开的模样,沈无忧脸上又是一阵燥热,她小声埋怨道:“要是让外人得知,咱们几乎每天都要换一次床单被褥,肯定要被笑话。” “传不出去。” “可是...你就不能注意一点?天天换有点儿太色了。” “这事能怪本王?谁弄脏的,你自己说。” “啊!你闭嘴!” 沈无忧忙捂着顾景炎的嘴,凶巴巴地瞪他,“你再这样,往后你一个人睡好了!” “本王没说错什么吧?你不也很尽兴?”顾景炎满眼笑意,被捂着嘴依旧不忘调侃她。 “顾景炎,你够了!” 沈无忧拿他没办法,赶紧转移了话题,“都怪你,我都来不及好好想想该怎么试探表哥。” “本王认错,那晚上再给本王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你休想!” 沈无忧赶紧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会子她已经是浑身疼痛双腿发软的状态,再这么纵欲下去,她怕是要死在榻上。 “小姐,姑爷,谢公子前来拜访。”今日正午,秀儿听沈无忧说想要试探试探谢羡之,见他已然登门,心跳骤然加快。 “先让人给表哥看茶,我马上来。” 沈无忧回了一句,再三确认脖颈上的吻痕都被遮严实了,这才同顾景炎一道去往膳厅。 王府膳厅里,谢羡之一人独坐饭桌前,背似雪松般挺着。 单从他拘束的仪态上也可以看出他的紧张和忐忑。 “表哥,久等了。我才从稻香村回来,累得紧,一觉睡到了现在。” 沈无忧走进来的时候,谢羡之即刻起身,关切问道:“此去一行,收获如何?” “患病灾民的情况已经得到全面的控制,至于内里的隐情,比较复杂,表哥只需要保持中立就好。” “这场瘟疫是人祸,对吧?” “是的。”沈无忧郑重其事地答。 “那...投毒者是圣上吗?”谢羡之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他之所以十年寒窗考取功名。 不单单是为了光耀门楣,更是为了能替天下人献上自己的绵薄之力。 他生长在江南的小巷里。 见过许许多多为生计日夜奔波的市井小民。 正是看多了人间疾苦,他才会为万民而仕。 可是,他现在十分迷茫。 如若君主不仁,他这个状元算不算白考了呢? 沈无忧同顾景炎对视了一眼,她原本是不打算将实情告诉谢羡之的。 眼下局势动荡,知道得越多,越容易招惹杀身之祸。 不过谢羡之既然开口问了,就证明他也察觉到顾北宸的不对劲,这种情况再隐瞒反倒对他不利。 想清楚利害关系。 沈无忧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道:“投毒者确实是那位。不过表哥,你也不必因为这事儿辞官,风波只是暂时的,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动作都有可能将谢家置于危难之中。” “我明白了。” 谢羡之隐约能够察觉到顾景炎和沈无忧近期内可能会有大动作,他有些不放心,连忙补充道:“表妹,不论如何谢家永远都会是你的靠山。” “嗯。” 沈无忧答应着,旋即亲自给谢羡之满上酒。 此酒果味浓重,并不似其他烈性酒那么冲。 谢羡之酒量不错,但也遭不住沈无忧轮番劝酒。 几个回合下来,酒气已然上脸。 见状,沈无忧这才进入了正题,缓声问道:“表哥,你和秀儿的婚事,你有何打算?” “三媒六聘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等我这边准备得当,这就将秀儿风风光光娶进门。”谢羡之头昏脑涨,但还是尽可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沈无忧见谢羡之回答得这样真诚,难免有些犹豫。 她正打算默默地收回攥在手心的乖乖粉,不料顾景炎竟夺了去,趁谢羡之不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酒杯中倾倒而去。 “......” 沈无忧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谢羡之双眼呆滞,彻底被药物所控。 他到底不是习武之人,在放松戒备的情况下,确实很容易中招。 事已至此。 沈无忧也不再犹豫,开门见山地问:“表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从何时喜欢上的秀儿?” 谢羡之目无焦距,显得有些呆滞。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木讷地开了口:“说实话,我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秀儿的。在此之前,我没有感情上的经验,所以可能会有些滞后性。” “那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秀儿的?” “我每次见到她,都会被她的乐天开朗所感染。你成婚当天,她帮我描了眉,那一瞬我甚至想过往后和她举案齐眉,会有多幸福。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她的心意。” 谢羡之话音一落,躲在门后的秀儿瞬间红了眼眶。 由于身份和地位的不匹配,她对这段感情是没什么自信心的。好在谢羡之从不会因为他的不自信,对她生出半点不耐烦。 沈无忧对谢羡之的回答也很是满意,紧接着又问:“表哥可愿意同秀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羡之答道:“这是自然。谢家儿郎只娶一妻,只忠一人。” 顾景炎等沈无忧问完后,冷不丁地补充道:“近日皇兄可单独找过你?” “有的。”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圣上问我有没有意中人,他本打算将户部尚书家的嫡出千金江晴雪许给我,我向他吐露了实情,并回绝了同江小姐的亲事。” 谢羡之回答完,沈无忧不满地看向顾景炎,“这些话你大可以等表哥清醒后再问,乖乖粉我是替秀儿用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但是其他事情,你没必要用这种手段问。” “本王倒也不是疑心他不肯说真话,不过是顺带一并问了,没想那么多。”顾景炎摸了摸鼻子,他单纯只是觉得这么问比较省事。 “这是原则问题。” “本王认错。”顾景炎老老实实认错,他是不怎么喜欢谢羡之,但毕竟是沈无忧的娘家人,他理应给足尊重。 谢羡之并未听到两人的窃窃私语,他仍在受药物控制的状态,反应时间略长。 沉默片刻后,他又一板一眼地回答:“圣上听闻我喜欢的是表妹的人,第一时间给予了肯定,并让我将一只西域进贡的鹦哥赠予秀儿。他说小公主很是喜爱鹦哥,想必秀儿也会喜欢。” “鹦哥?” 沈无忧挑眉,即刻反应了过来,“看来,顾北宸仍在怀疑你中了双生毒一事。他大概率是想着将鹦鹉哥赠予晴雪,好利用这会说话的鸟儿传话。结果发现表哥喜欢的人是秀儿,秀儿就住在王府之中,将鹦哥赠予秀儿明显更有利于他。” “这事并不难解决,反利用鹦哥传话就是了。”顾景炎淡淡地说。 “嗯。” 沈无忧见顾景炎也问完话,即刻让人将谢羡之带去客房休息。 秀儿正想跟上去照看,沈无忧连忙叫住了她,“秀儿,等一下。” “小姐有何吩咐?” 秀儿想着自己似乎是要上赶着了,即刻低头羞赧地绞起了帕子。 “你和表哥还未成婚呢,稍微避一下。我觉得没什么,不代表别人会这么想,府里人多眼杂的,万一传了出去,你的名声难免会遭人恶意诋毁。”沈无忧很认真地解释道。 秀儿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没有考虑这么多。 听自家小姐这么一说,才知道后怕。她若不知道避嫌,到时候名声被毁的不仅仅是她,谢羡之都有可能被连累。 “幸亏小姐提醒,要不然我还真是要掉沟里了。”秀儿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 “近段时日,你最好还是回国公府好生待着。明日一早,沈家长辈都会齐聚国公府,到时候,你就是沈家嫡出五小姐。” 秀儿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落下,“小姐待我如此好,秀儿实在无以为报。” “别说什么报不报的,我只盼着你平安幸福。” 沈无忧处理妥当秀儿的事,又同顾景炎演了一出好戏,让鸠摩“偷听”到郊外养猪场的玄机。 顾北宸身中双生毒,必定相当急躁。不出意料的话,他明日就有可能微服出宫。 因此,他们也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好给鸠摩以及独孤璟留够准备时间。 鸠摩躲在墙角,慢慢消化着顾景炎和沈无忧的话。 他拧着眉头,无意识地捋着胡子,低声暗叹:“东越皇帝竟如此丧心病狂?一口气屠杀了三百童男童女,这若是记得进史书,他怕是要遗臭万年。” 仔细思索了一下,他又暗戳戳出了战王府,同独孤璟说了实情。 独孤璟本该在万国盛宴结束后,第一时间启程折返北离。 奈何他野心太大,总想着一举拿下东越,这么一来,等他折返回北离之时,再无人敢同他争夺皇位。 因此,这段时间他一直隐姓埋名,伪装成普通嫖客,在醉佛楼里住下。 他原以为醉佛楼是南诏三皇子齐溪的资产,便笃定南诏不会插手他北离的事。 殊不知齐溪,也就是现在的柳溪,不过是寄居在醉佛楼,真正的东家是他最为忌惮的顾景炎。 “燕王,有密报!” 鸠摩进了独孤璟的厢房,气还没有喘匀,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不是跟你说过,没有大事别来找孤?”独孤璟侧卧在卧榻之上,他双眸紧闭,并未看向鸠摩。 “若无要事,属下怎敢来打扰?我今日从战王那听到了一件有关东越国运的大事,这才急忙跑来。” “哦?” 独孤璟缓缓起身,饶有兴味地看向鸠摩,“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据说,东越皇帝想要练成神功,就必须杀掉三百童男童女。为了掩人耳目,他命人制造了一场瘟疫,并趁乱掳走三百多童男童女,目前那群孩童仍被关在郊外养猪场的地下室中。” “三百童男童女?” 独孤璟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连声追问,“你能确定,战王没有在套路你?” “应该没有。他是在卧房中和沈无忧讨论的这事儿,这期间他被气得咳了两次血,但他并不准备出手,说是自己命不久矣,再得罪他皇兄,会给沈无忧招惹灾祸。”鸠摩如实回答。 “不对…孤怎么觉得,他有没有中毒都是个未知数?” “您若是有所怀疑,不如亲自问问裴行止?据说,这些缺德事全是裴行止干的,他没有赶在第一时间告诉您,极有可能是生了异心。”鸠摩绕了好几个弯,总算说到了要点上。 现下林家一脉彻底玩完,他只需要让独孤璟对邓廖裴行止父子起疑,便能成为独孤璟手中的第一干将。 到时候,所有的荣华富贵高官俸禄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孤知道了,你先下去。” 独孤璟一眼看穿了鸠摩的意图,但鸠摩说的不无道理。 他不能将宝完完全全压在邓廖裴行止父子身上,如若裴行止放当起了双面间谍,他现在的处境将岌岌可危… 翌日,京都城房坊间流言四起。 说是顾北宸为练神功先是造瘟疫,再又暗中掳走三百童男童女。 流言如同滚雪球一般,才传了半日,就变成顾北宸为练神功,陆陆续续残害了三万童男童女。 一时间,京都城内外风声鹤唳,全员戒备。 顾北宸听到风声后,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他一度怀疑是顾景炎做的手脚去,可近段时间他的人截获了不少沈无忧放飞的信鸽。 信鸽飞往的方向很乱,往哪个方向飞的都有,内容倒是出奇的一致,均是在求助毒医,询问解开双生毒的药方。 如果说顾景炎当真命不久矣,那么又是谁传出的消息? 难道是裴行止… 顾北宸抿着唇,对裴行止的信任度也在眨眼间降了一半。 这几日风声紧,按理说他本不该出宫,等流言散去再做打算。 但只要想到自己体内还埋着随时都有可能爆燃的炸药,他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急躁的心情,偷偷出了宫。 午后未时,顾北宸只带了两个侍卫,住进了郊区一间半新不旧的落脚客栈。 没多久,侍卫收到密信,即刻将第一手信息传达给顾北宸,“皇上,方圆两公里内姜统领已经排查过,并无可疑人员。” “先在此地住上一宿,明早再行动。” 顾北宸今夜并不打算回宫,对外宣称染了风寒,未来两日的早朝也一并免了。 他不知道的是。 顾景炎和沈无忧也在这间客栈,此刻正在厢房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果真是按捺不住了!” 沈无忧蹲守到顾北宸的那一刻,双眼都亮了几分。 如若顾北宸仅仅只是对顾景炎下手,他们还真没有造反的念头。 这种情况下做起事来反倒会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现如今顾北宸自掘坟墓,将黑手伸向了黎民百姓。 那就别怪他们不仁不义不忠了。 当然,沈无忧并不觉得这么做是不仁不义不忠。 自古以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顾北宸自己品行不端,终有一日会自食恶果。 顾景炎勾了勾唇,道:“好戏马上开始。” 他话音一落,裴老夫人便戴着一顶纱笠,鬼鬼祟祟进了客栈。 说起来也是好笑。 她明明偷感十足,看样子像是不想被人认出。 却又穿了一身嫩粉色的衣裳,还配了一双浅绿色的鞋履。 再加上隐约美感十足的纱笠。 她瞬间吸引了客栈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由于看不清她的容貌。 许多人都以为她是妙龄少女,纷纷投来别有深意的目光。 顾北宸回头望去,总感觉此女的身形有些眼熟。 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 依旧没能将这副身段和裴老夫人的脸凑在一块儿。 “这人...”顾北宸生性多疑,他一旦起了疑心,就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正打算命随身侍卫上前掀了女子的纱笠。 他又见一位头顶黑色纱笠的男人走进客栈。 这一回,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邓廖!” 顾北宸的眼里闪过一抹深思,邓廖难道不知道他已被全国通缉? 这个节骨眼上还敢出现在京都城境内。 他就不怕被抓获?要知道通敌卖国,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顾北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并未让身侧侍卫将邓廖擒获,只不动声色地监视着对方. 寄希望于对方不要让自己失望,千万要闹出点动静才好... 第233章 顾北宸彻底疯魔,大开杀戒? 邓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径自进了裴老夫人所在的厢房。 见裴老夫人一身粉衣,颇有几分年轻时候的光彩,他不由得心神一晃,连脸色也柔和了下来。 “邓郎,这几日你过得还好吗?” 裴老夫人摘下纱笠,含情脉脉看向邓廖。 她这一生,做过许许多多的坏事。 下药谋杀过亲夫,与邓廖通奸产下裴行止,欺压公婆,甚至在公婆重病期间赶尽杀绝,人还没凉透,便卷了草席扔在冰天雪地里,活活给人冻死。 不仅如此。 她还几次三番地想要谋财害命,侵吞沈无忧带到裴家的财产。 人的的确确是复杂的。 她十恶不赦,罄竹难书,但她对邓廖,从无半点亏欠。 哪怕在他突然失踪人间蒸发的这几十年里。 她也没有半点怨恨,只默默生下孩子并培养成才。 “最近风声紧,你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我的。”邓廖语气稍显平淡。 他终归是理性的,方才那一瞬间的晃神,为的是豆蔻年华美艳无双的娄红梅,绝不是现在人老珠黄的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显出几分困惑,“不是你让我过来的?你说事关咱们儿子的安危,要我来一趟。” “我什么时候让你过来了?” 邓廖瞬间戒备了起来,如若不是因为他和裴老夫人还有一个儿子,他这辈子怕是都不会主动联系她。 “这个,难道不是你托人送来的?上头的字迹,明显是你的。” 裴老夫人从腰封中取出一封简短的信件,给邓廖递了过去。 邓廖打开一看,神色大变,“糟了!我们被算计了,这不是我写的。” “什么?” 裴老夫人尚未反应过来,邓廖便拿出了一封带着茉莉花香的信笺。 他一脸凝重地解释道:“昨晚这封信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由于上面的茉莉花香,我并未起疑。现在看来,背后之人早就设好了局,只等着我们自己跳进来。” “谁要设计我们?” “不好说。” 邓廖此刻尤为戒备,躲在窗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堂而皇之出去肯定是行不通的。 裴老夫人尚可出去。 他一个朝廷通缉的嫌犯,走到哪都是死路一条。 “邓郎,现在该怎么办?” 裴老夫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焦急地问。 “你装成被我刺伤的模样先逃出去,切记,一定要撇清你我的关系!不然你和行止都有可能被连累。” 邓廖并不是很在意裴老夫人的死活,裴行止倒是还有利用价值,若非迫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舍弃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的。 “刺伤...” 裴老夫人眼皮狂跳,她最怕疼了,如果说邓廖要绞断她的头发,她还能够接受。 真要是刺她一刀,她可不得疼死? “不...不能这样!要不,你假装绑架我,我刺你一刀?”她此话一出,连自己都愣在了原地。 曾几何时。 她以为自己对邓廖是百分百的真爱,可现在看来,她似乎更爱自己... “......” 邓廖也自信满满地以为裴老夫人可以为他去死,见事情的发展远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也有了片刻的愣神。 就在二人胶着不下之际。 几缕迷烟从门缝中飘进,须臾间就将两人定住了神。 而后,仅眨眼的功夫。 两人已经晕死了过去,成为刀俎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顾北宸再三确认两人已经晕死,这才推门而入,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 “皇上,这两人该如何处理?” “容朕好好想想...” 顾北宸抿着唇,心下大为不快。 按照邓廖和裴老夫人的说辞,裴行止肯定是邓廖的亲生骨肉无疑。 这种情况下,裴行止背叛他,转而跟着邓廖投靠独孤璟的几率将直线上升。 所以...他为练神功肆意残害三百童男童女的坊间流言,还真有可能是裴行止传出去的。 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 那便是制造舆论焦点,让他从一代明君变成人人喊打的昏君。 “该死!” 顾北宸攥紧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他身边本来就没有多少可用之人,这会子他很难接受裴行止也背叛他的现实。 身侧侍卫沉吟片刻,小声补充道:“皇上,这事有蹊跷!方才这两人都说没有给对方写过信,但对方又收到了信,看起来他们似乎也是被设计的。” “朕岂会不知?” 顾北宸埋在独孤璟身边的针说过,鸠摩也是独孤璟的人。 他之所以留在了战王府,实则也是在监视顾景炎。从他们的反馈来看,顾景炎肯定是患了病,并且命不久矣了。 因而,出这种损招坑害他的,只剩下的独孤璟。 顾北宸暂时不能确定,究竟是鸠摩还是裴行止在损毁他的名声。 他疑心病重,既然得知裴行止的身世,心里生了芥蒂,终有一日他是要让裴行止死的。 沉默良久,顾北宸强压下心中怒火,沉声吩咐着身侧侍卫,“让人带着邓廖的缉拿画像进来,制造出一场捉奸现场,朕倒要看看,裴爱卿在身世暴露之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属下遵命!” “你下去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顾北宸摆了摆手,脸上尽显疲惫。 实际上,他本来可以直接要了他们的命,考虑到他本不该出现在郊区客栈,只好换种方式来索命。 对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仍是早些练成神功,不然双生毒一旦发作,天越群龙无首,他坐了这么多年的龙椅怕是要硬生生让给了独孤璟那奸诈小人。 — 是夜,三更天一过,顾北宸便穿着一身红衣,快步走出了这家荒村客栈。 之所以穿一身红,无非是担心孩童的血浸染在他身上,平白坏了他的心情。 顾景炎和沈无忧二人站定在厢房窗台前,看着顾北宸一人鬼鬼祟祟地朝着养猪场的方向进发,也跟着出了荒村客栈,紧步跟上。 “你打算怎么救那群孩子?” 沈无忧预想过许多种救人的办法,但每一种都极有可能暴露她和顾景炎。 这么一来。 他们便会从暗处被推向明处。 一旦到了明处,顾北宸和独孤璟势必会使出全部的招数对付他们。 到时候,情况势必比现在棘手得多。 “当初,你让本王代为保管的绿松石佛珠是北离权贵号令死士的通行证。” “这段时间,本王借助这枚通行证大致摸清了北离细作在京都城的落脚点。” “今夜,他们定会行动起来,尽可能号号令更多的百姓前来养猪场,观瞻皇兄的劣行。” 顾景炎勾了勾唇,又补充说明:“本王还以独孤璟的名义,让那群细作去印刷了不少皇兄在养猪场大肆屠戮的画卷,少说也有上万份。到时候,皇兄定然百口莫辩。” “王爷,这些事你都是在什么时候办的?之前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未曾透露?” 沈无忧对此颇有些郁闷,顾景炎难道是信不过她,这才藏着掖着? “你别多想,本王不是有意瞒你。本王前段时间早出晚归,手上的事多又杂,真要说起来,三天三夜说不完。加上你有孕在身,本王也不想跟你说得太多,怕平白扰了你的心情。” “此话当真?”沈无忧狐疑地问。 “自然!说起来本王能够进展得这么顺利,还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当初从勇闯义庄从阿碧嘴里拿到绿松石佛珠,本王起码要多花上半年才能找到所有细作。等本王找到之时,黄花菜都该凉了。” “花言巧语…” 沈无忧知道顾景炎是在哄她,不过被他这么一哄,她的参与感瞬间提升,情绪也跟着高涨了不少。 “那咱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 “不用做。如此,这场纷争才不会牵扯到我们身上。”顾景炎双目矍铄,看上去已然有了十成的把握。 “咱也去养猪场看好戏?” 沈无忧倒是很想见见顾北宸被人发现真面目时会是什么反应。 曾经的顾北宸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他压根儿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被舆论所裹挟。 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便是如此。 等两人十指相扣来到养猪场外围的时候,顾北宸才磨好剑,似是在为今晚的屠杀做准备。 他将烈酒倒在剑刃上,剑锋闪着银白的冷光,恰巧同天幕上的月光交相辉映。 不同的是,月光散发着的是仁爱的光芒,剑光则意味着杀戮… 而原本被关在地下密室的孩童们此刻像极了待宰的猪仔,被扔在了一个偌大的坑里。 他们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手脚均被捆绑着,眼神里满是恐慌和无助。 看到提着剑朝他们缓缓走来的红衣男人,他们下意识的缩在了一起,恐惧像是瘟疫一样,瞬间弥散开来。 这其中有不少孩童可能才断奶,他们不知道即将面对的会是死亡,只知道眼前的红衣男人身上散发着类似于魔鬼一样的气息,吓得他们歇斯底里地哭着喊着找娘亲。 “呜呜…爹娘,快来救救我们!” “他是不是恶鬼?稻香村里的观音姐姐能不能来救我们…” “哥哥,我们要死了吗?” 孩子们试图爬出这两米的深坑,可他们实在太小了,就算拼尽全力,依旧无济于事。 “让朕看看,先杀谁?” 顾北宸明显被这群孩童极致的恐惧取悦到了,他披散着乌黑的头发,像是走火入魔的大魔头,提着剑,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坑里几乎全部挂着泪痕,吓得小脸苍白的孩童们。 “要不然,你们来选,好不好?” “把你们认为该死的人选出来,朕就放了其他人。” 顾北宸玩心大起,又一次提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很考验人性的问题。 在他看来,人性本恶。 “顾北宸疯得太厉害了!那群细作什么时候来?再不来,这群孩子就算捡回了一条命,也要被吓傻。” 沈无忧潜伏在暗处,见顾北宸似乎很是享受凌虐人心,她才意识到,顾北宸骨子里就是一个坏种。 他根本不是被宫里尔虞我诈的环境逼成这样的,太后对他也不薄,他并非如他自己以为的那样,是最不受宠的皇子。 所有的不公,极有可能全是他的想象,全是他在为自己的变态找的托辞。 “快了,本王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不对。如果你能听到,顾北宸是不是也可以听到?”沈无忧会武,但还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在听力方面,她明显逊色许多。 “顾北宸只会以为那是他安插在京都城的护卫军,不过他安排在这块地域的护卫军已经被本王用迷雾伪造成的山火支走了。” “王爷,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心眼子?” 沈无忧寻思着,幸好顾景炎不会去算计她,不然她很有可能被他卖了,还替她数钱。 顾景炎缓声道:“心眼不过是保命的手段,总之本王没有算计过你。” “人好像来了。” 沈无忧感受到地面的小幅震动,一颗心也高悬在了嗓子眼。 如果说,来人不够多,顾北宸很有可能会选择全部杀了。 起码要以千计,才有可能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顾北宸完全没有料到他已经落入圈套中,他随手拎起一个小女孩,脸上是邪肆的笑容,“你说,朕先杀谁好?是你,还是你弟弟?” “呜呜呜…别,别杀我弟弟。” 小女孩惊恐到浑身发颤,下一瞬,她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边战栗,一边显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你杀了我吧,放过我弟弟,弟弟还小,他怕疼。” “难道你不怕?” 顾北宸费解地看着她,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兄友弟恭难道不是一场盛大的骗局?为什么这个女孩会傻到用自己的命换弟弟的? “我怕,但我是姐姐,我比他们大,我想要保护弟弟妹妹。” “荒谬!你保护了他们,那谁来保护你!值得吗?” 顾北宸更生气了,他不认为作为姐姐,或者兄长,就该无条件付出或者保护弟弟妹妹。 第234章 裴行止,我们根本没有圆过房! “呜呜呜…” 女孩被顾北宸疯狂的模样吓到,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没办法给出他想要的答案,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抽泣着,“我不知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这么小就学会骗人了?你是不是以为,表现出善良的一面,朕就会放过你?” 顾北宸彻底疯魔,正想一剑抹了女孩的脖子,马蹄声纷至沓来,星星点点的火光瞬间染红半边天。 被聚集而来的百姓跟随在大部队后,他们手持着火把,呆滞地看着一手拎着女孩,一手提剑,面目狰狞的顾北宸。 顾北宸此前曾巡过街,其中有不少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们不敢得罪顾北宸,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能让人九族被牵连。 可…他们要是不为这群无辜的孩子们做些什么,他日祸临己身,又有谁会为他们摇旗呐喊? 就在众人举棋不定的时候,马背上的北离细作忽然高举右臂,扯着嗓子喊道:“圣上仁德,爱民如子,不顾个人安危勇救三百孩童,实乃吾辈楷模!” 紧接着,又有人带头喊了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顾北宸回眸看向蜂拥而来的人群,初步估计,似乎来了几千人。 由于来的人太多,他再没有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开杀戒。 无计可施之下。 他只能放下手中长剑,故作温柔地安抚着女孩,“别怕,朕在一日,就没有人能动你们分毫!” “呜呜呜…” 女孩不清楚顾北宸为什么变脸变得这样快,看到从人群中冲出来的爹娘,她“哇”地一声,一边号啕大哭,一边飞快地跑向了他们。 “皇上恕罪,属下救驾来迟!” 裴行止带着护卫军赶到之际,顾北宸已经被民众所包围,只能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在护卫军的护送下回了宫。 经过今晚这番闹腾,明日坊间便会流传出当今圣上嗜血成性,试图虐杀三百童男童女的言论。 而这一回 上万民众都将会是这番言论的传播者。 顾北宸自然知道,那群人是为了成功救出孩童才给他戴了一顶高帽,一旦解除危险,他的名声就会像是被浸泡在臭水沟里,慢慢腐烂,直至彻底变臭。 接下来的几日,顾北宸反倒静了心,仔细思索着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独孤璟推动的。 独孤璟野心勃勃,早就觊觎他的位置,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但同样身中双生毒的顾景炎为什么就能做到无惧生死? “朕的皇弟这几日可还安好?” 顾北宸一脸冷峻,沉声询问着他派出去的暗影卫。 “回皇上的话,战王的情况不太好,时常咳血,王妃成日以泪洗面,还说要陪他一起去。” “那只鹦哥可说了什么?” “那只鹦哥目前在国公府,沈家五小姐上哪儿都带着。最常说的话是,保佑小姐姑爷,愿老天爷仁慈。” “这么看来,皇弟似乎没在装病…” 顾北宸更烦了,他一边担心顾景炎装病,另一边又希望顾景炎早已痊愈。 如果说顾景炎可以痊愈,那么他的生机也能大一些。 只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顾景炎体内的毒似乎很快就会发作。 “皇上,这几日战王府还发生了一件事。” “何事?” “战王和战王妃在院子里放孔明灯当晚,鸠摩又一次外出,目前已经失踪三日。他似乎背叛了西陵七公主,失踪之前两人大吵一架我,七公主目前已经离开战王府,启程回了西陵。” “上官乐言在同鸠摩吵架之前,可曾同皇弟说过话?”顾北宸又问。 “战王从来不理她。不过三日前她带着丫鬟出街,曾遇到过裴将军,属下不敢靠得太近,并不知晓二人说了什么。” “朕知道了。” 顾北宸的脸色更加阴沉,按照现在的情形推断,肯定是裴行止对上官乐言说了什么,上官乐言才对鸠摩起了疑心。 裴行止这么做,无疑是想要借助西陵的力量彻底抹杀鸠摩。 独孤璟手下目前有三方势力。 其中林家彻底垮台,林祥睿纵还活着,也再也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 失去儿女且权利被架空的感觉只会让他生不如死。 至于剩下的两方,邓廖还有个儿子裴行止相帮扶。 鸠摩看上去似乎更受独孤璟信赖,毕竟他和天越政权并没有丝毫的牵扯。 所以,裴行止极有可能为了争当最受独孤璟器重的狗,对鸠摩起了杀心。 反之,鸠摩也在忌惮着邓廖和裴行止父子。 他之所以能亲眼目睹邓廖和裴老夫人私会,十有八九就是鸠摩的手笔。 传闻鸠摩极擅仿写他人字迹。 这么想来,也只有鸠摩有这个实力能用两封信件将邓廖和裴老夫人同时骗出来。 “该死!” 顾北宸在无人可用的棘手局面下,他只能凑合着用上有勇无谋的王莽,“来人,宣王莽进殿!” 不多时,王莽便快步进了养心殿。 由于在万国盛宴中同北离勇士决斗被重伤,他此刻一只胳膊还打着石膏,用绷带和纱布垂吊在胸前。 “臣参见皇上!”他规矩地给顾北宸行了礼。 饶是没什么脑子的他,也知道顾北宸自断胳膊,将林琛处以极刑,现在应该无人可用。 这么一来。 他若好好表现,假以时日必定能够平步青云。 顾北宸揉着突突作痛的脑壳,沉声说道:“王爱卿,朕有一事要交托于你,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皇上请吩咐,臣必定竭尽全力。” “西陵智多星鸠摩大师在京都城内失踪,你且带着人前去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顾北宸还是想要再给裴行止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可用之人。 如果说鸠摩并不是裴行止掳走的,那便可以证明,裴行止的杀心并不算明显,如此也可以从侧面印证,裴行止对独孤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忠诚。 而他也可以重新收买裴行止,让其为自己所用。 要真是裴行止掳走的鸠摩,或者已经杀人灭口。 那么也能说明,裴行止很急切地想要成为独孤璟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顾北宸的手段向来狠辣。 对于背叛者,他会毫不犹豫地斩杀。 裴行止是死是活。 就要看裴行止自己的选择了... “臣这就去搜寻鸠摩。” 王莽在来之前听到过风声,坊间传闻,裴行止极有可能是北离燕王的走狗。 而裴老夫人和前宫中太监大总管邓廖在荒村客栈私会一事也已传得沸沸扬扬。 邓廖投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因此就算王莽并不是很聪明,他也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 他想要努力上位,成为顾北宸的左膀右臂,就必须先铲除掉裴行止这么个绊脚石... “去他娘的正三品参备,老子很快就能成为骠骑大将军!” 王莽越想越兴奋,兴冲冲地带着一众人马在全城范围内大肆搜捕。 接下来的几日。 沈无忧一直坐镇福来客栈,准备给裴行止的四方客栈最为致命的一击。 “掌柜的,你去看看,四方客栈的情况。” “东家,四方客栈现如今门可罗雀,一探头就能知道有多冷清!” 掌柜的满脸兴奋地说:“东家真不愧是经商奇才,我按照您的吩咐开设了踩小人和折桃花专区,另外新设了一个求子求福专区,吸引了不少新客。加上外送业务爆火,满赠酒水醇香,回头客与日俱增,四方客栈几乎所有的客源都来了咱们客栈。” “你去加大力度,这两天再搞个促销大酬宾,争取两日内拖垮对方。”沈无忧优哉游哉地喝着葡萄汁,心情大好。 今日顾景炎刚好有事,管不着她,她才能这般畅快地喝果汁。 不然他又该在她耳边念叨到她停下嘴为止。 “得嘞!”掌柜的只要一想起四方客栈刚开业时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现在就觉得爽到身心舒畅。 得亏他们东家有能耐又有靠山,四方客栈明着搞不过,暗地里也不敢乱动手脚... 当天晚上客栈快打烊之际。 一脸落魄满身酒气的裴行止忽然从四方客栈走出,径直朝着福来客栈走来。 他双目痴痴地看着酒桌前大口吃肉的沈无忧,脸上莫名闪过一丝忧伤。 “无忧,我们谈谈好吗?”裴行止拉开她身侧的凳子,缓缓坐了下来。 他喉头干涩,鼻尖也是酸涩万分。 当日他要是没有违背诺言,硬是将苏墨玉带回裴府,沈无忧现在应该还是他裴行止的夫人! “请你坐远一些,我夫君要是看到我和陌生男子挨得这么近,会吃醋。” 沈无忧冷淡地看着裴行止,她已经不恨他了,因为她早就走出了那段让她痛苦煎熬的回忆。 只是,她还是打心底里替裴行止惋惜。 当初她看上的是裴行止的真诚和上进。 真诚有可能是装的。 但当时的他确确实实是想要做一个心系万民的好官,又或者是一个保家卫国一生戎马只为百姓安居乐业的大将。 可惜,他连他浑身上下最为值钱的初心和抱负都给弄丢了。 “无忧,战王对你好吗?” 裴行止发现沈无忧似乎又清减了不少,这一瞬,他忽然觉得自己心口处隐隐作痛。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要你管?”沈无忧无语地翻了一记白眼。 这男人果真是贱到了极点,她在裴家当牛做马的时候,他对她爱搭不理。 现在她嫁给了顾景炎。 他反倒有装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来恶心人。 “你瘦了。” 裴行止语音哽咽,停了片刻,又低头小声念叨着:“无忧,你一定过得不太好,对不对?你知道吗?看到你瘦了一大圈,我的心真的好痛。” “裴行止,你该不会以为我还会傻傻地相信你那些花言巧语吧?在你将苏墨玉带到我面前的那一刻,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是狗屎牛粪般的存在。再说,你对我真要是有情,就不会纵容裴老夫人火烧东院,也不会在苏凌指证我杀人的时候,公开出面给他作伪证。” 沈无忧现在看得很清楚,她分明是被骗婚了。当初,裴行止看中沈家权势想要扶摇直上,所以才会故意制造出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让她误以为他们的相信完全是命运的安排。 裴行止抿着唇,看似相当痛苦。 他低哑着声音,忽然抓住了沈无忧的手,双目赤红得仿若能够滴出血,“无忧,我们有过夫妻之实的,你都忘了吗?那日,是你邀我进的卧房,再怎么说我都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对我当真没有半点感情了吗?” 沈无忧嫌弃地抽回了手。 有些秘密她原本不打算去揭开,反正都已经是过去式。 裴行止既然主动提及,那么她就将真相说出来好了。 “裴行止,你听好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天晚上你烂醉如泥,床单被褥上的血是我刮破你的头皮取下来的,所以翌日清晨你才会头痛难忍。” “你说什么?”裴行止彻底愣住了。 他呆怔许久,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只讷讷地询问道:“你莫不是在开玩笑?我们明明圆过房的!” 他原想着对于女人而言,人生中第一个男人始终是特殊的。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沈无忧竟会耍手段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我现在跟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话。”沈无忧耐着性子解释。 “为什么?撒这种谎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早就失去了完璧之身?” 裴行止酒劲上头,脑袋乱哄哄一片,短时间内他根本想不出沈无忧要这么做的理由。 “广华殿上林如意和苏墨玉有心坑害我,将我引去偏殿,你动动脑子想一想,她们会对我做什么?” “我不相信你会想不到结果。要么你压根儿没把我放在心上,要么你纯粹是不敢得罪林如意,装作无事发生。” 沈无忧后来重新复盘了广华殿设宴当日,才发现裴行止一直都是知情的。 裴行止并不是一个蠢人。 他难道真的想不到,林如意将她引去偏殿,她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我...” 裴行止喉头微哽,那天他隐隐知道林如意极有可能对沈无忧下手。 后妃的手段就那些,无非是毁掉沈无忧的清白,让她声名尽毁。 可他却为了独善其身,装聋作哑假装无事发生。 那场宴会上,他心底里是有过挣扎的,也闪过一抹极为浅淡的担忧。 直到沈无忧活蹦乱跳地在广华殿上跳了剑舞,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裴行止,你不是很好奇我和战王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吗?”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天在偏殿,我和他同时被算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还需要我跟你详细描述?” 沈无忧很清楚该怎么扎裴行止的心,他最介意的人就是顾景炎。 之前他可能还在沾沾自喜,自己起码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而顾景炎只能捡他用过的。 得知这样的真相,裴行止极有可能会破防。 当然,沈无忧觉得什么第一个男人或者第一个女人,还有完璧之身之类的说辞,全是无稽之谈,这些并不能成为一段感情之中的加码。 两性之间,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爱,一种是不爱。 裴行止从不会爱人,他只爱自己。 而顾景炎看上去完全不会爱人,实际上他很会爱人... 第235章 裴行止全族被灭? 裴行止脑袋里空白一片,陷入了宕机的状态。 他长久地回味着沈无忧今晚说的字字句句。 想到自己被她耍得团团转,他彻底破防,颤抖着伸出了手指,直指着沈无忧鼻尖骂道:“淫妇!你简直不知廉耻!” 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刻。 他仍在趋利避害,只敢辱骂沈无忧,压根儿不敢说顾景炎半句不是。 “裴行止,请你把嘴巴放干净点!真正不知廉耻的人,是你。你在同我有婚约的前提下,还同苏墨玉勾勾搭搭狼狈为奸,你说出去让人评评理,究竟是谁有错在先?” “我是男子,三妻四妾都不成问题。”裴行止冷声回复。 “你要怎么想,我也没办法。”沈无忧耸了耸肩,夏虫不可语冰,同这种思想封建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裴行止急喘着粗气,可不论他怎么调整。 呼吸依旧紊乱,思路也在酒劲的作用下如同一团乱麻,层层叠叠地绕在一起结成无数死结。 “你是女子,你在没有和离前,怎可失了清白?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是要被浸猪笼的?”他讷讷地重复着,双眼始终红得滴血。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无忧在他凯旋回来的第一日,就和其他男人发生了关系! 而那个男人,还比他优秀,各方面都比他好... “我们都是被设计的,这能怪得了谁?裴行止,你的责任才是最大的!你明明有所察觉,为什么就不肯陪着我一起去偏殿?” “......” 裴行止被沈无忧怼得哑口无言,他现在很是崩溃。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广华殿上他就该寸步不离地守着沈无忧! “无忧,我知道错了。” 他双手抱着疼痛欲裂的脑袋,任由泪水划过脸庞,将深绿色的衣摆浸渍成浓墨重彩的黑色。 “裴行止,别再惺惺作态了。说吧,你今天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沈无忧冷眼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即便他真的爱过她,她也绝对不会心软。 爱绝对不能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它需要许许多多的行动和表达来反复验证。 如果所有的爱都只是用言语来表达。 那么原本弥足珍贵的爱也会变得廉价。 当然,她现在比之前更加清醒。 她确定裴行止从未爱过她,除了一张嘴,他从未真正为她做过什么。 裴行止见沈无忧油盐不进,心下更为慌乱。 今日他要是不能让沈无忧高抬贵手放过四方客栈,明日他极有可能被朝中诸多官员追债。 为了开四方客栈,他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曾邀请不少官员入股,还拍着胸脯力保若有亏损,定当全额返还。 这笔钱的数额不算庞大,但对他这种祖上并无根基,才发迹两年的官员来说。 四千两银子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要知道他一年的俸禄也才一千两百两银子。 以往他就算是亏了钱,也不会太过担心。 只要苏墨玉跑去求求林琛,林琛必然解囊相助。 自林琛被杖毙之后。 他也算是被断了一条不怎么光彩的财路... “无忧,咱们好歹夫妻一场,你断不会把我置于绝境的,对吧?”裴行止见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对沈无忧不起效用,情急之下,只好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 沈无忧笑着说道:“是你的四方客栈恶意抢客在先,我只不过是略施小计,拿回本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成了把你置于绝境?” “我最近手头紧,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给你立借据,如何?”裴行止在提到借钱的时候,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不借。” “那你为何留在店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晚留到这个时辰,就是为了见我一面。”裴行止多少有些气急败坏,沈无忧那么有钱,借他一点又能如何? 沈无忧仿若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弯了弯唇角,淡淡地说:“我留到这个时辰确实是为了见你一面,不过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对你还有什么念想,我只是很享受笑着看你哭的感觉。” “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裴行止怒目而视,这一刻,他完全忘了沈无忧已经同他和离,抬起胳膊就准备揍她。 顾景炎才将鸠摩的下落告知了王莽,让王莽前去抓人。 折返的时候就见裴行止要出手打她的女人,火气蹭地一下上来。 他原本是打算等沈无忧偷喝完葡萄汁才进来。 眼见着沈无忧并不是裴行止的对手,即刻闪身挡在了她身前,“裴行止,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 裴行止没想到顾景炎忽然杀出来,高高抬起的手失去了落脚点,竟只能狠狠扇向自己的脸。 他知道他要是不这么做,顾景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因而他只能忍着满心的屈辱,接连扇了自己十来个耳光。 “行了,退下吧。” 顾景炎摆了摆手,再懒得理会裴行止。 裴行止自有顾北宸去收拾。 他犯不着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裴行止恨得要命。 可是他完全没有勇气和顾景炎抢人。 今晚不仅没有借到钱,反倒扇了自己十几个耳光,裴行止的情绪愈发崩溃。 走出福来客栈,并没有选择去躲雨。 而是在暴雨中踉跄前行,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晕死在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淋湿吧?”沈无忧瞅着客栈外细密如针的雨丝,关切地看向顾景炎。 而她手里头捧着的葡萄汁,也已经被她不动声色地藏到了身后。 “在门外有一会儿了。刚下的雨,没淋着。” 顾景炎宠溺地将她的小动作收在眼底,只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极温和地同她商量着,“无忧,本王先送你出城,如何?” “为何?” “你怀着身孕,武艺还算不错,但面对高手时根本不足以保命。不说远的,就连裴行止这类型的武将,你也不是对手。” “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 沈无忧知道这种情况下和顾景炎讲道理是绝对讲不通的。 他其实并不是在和她商量。 在他把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下定了决心的。 可沈无忧真的很害怕和顾景炎分开。 她现在身怀有孕,确实不方便。 但她会用毒,指不准关键时刻还能帮他一把。 为了留在他身边,沈无忧算是贡献出了生平最好演技。 没等顾景炎再度开口。 她已经埋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景炎,我不走!离了你,我都睡不好。” “怎么哭了?”顾景炎原本下定了决心,被她这么一哭,又反悔了。 他抬手轻轻擦拭着沈无忧脸颊上的眼泪,脸上满是心疼,“罢了!你留下来也无妨,本王必定护你周全,只是你必须要时刻听本王的,绝对不能擅自行动。” “嗯!”沈无忧答应地飞快。 “本王怎么记得,你之前是不爱哭的?” 顾景炎后知后觉,这女人刚刚似乎是在演戏。 他平时倒是挺敏锐的。 奈何她一哭,他便慌得六神无主。 “都怪你!非要骗我眼泪。” 沈无忧吸了吸鼻子,她几乎是在刹那间就止住了眼泪。 “是本王的错。” 顾景炎哑然失笑,他现在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口头认错有什么用!我想要一杯葡萄汁。” “不准。”顾景炎即刻拉下了脸,将她打横抱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入了停在客栈外的马车里。 自从他开始控制沈无忧的饮食开始,这女人每天都会变着法子套路她。 她的诉求很简单,无非就是想要一口吃的。 让他很自责的是,他独独不能满足她口欲上的要求。 “再过段时间,等孩子生下来,本王就带你吃遍五湖四海。” “这还差不多。”沈无忧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好像她再也等不到顾景炎带她吃遍五湖四海的那一天... — 翌日早朝,养心殿。 在顾北宸暗中推波助澜之下,朝中被裴行止欠了钱的五位官员纷纷状告他讹钱。 裴行止宿醉过后,头痛欲裂。 可比起这些官员在朝堂上说出的极具侮辱性的话语,他又觉得头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整整一刻钟时间。 他只能低着头,承受着那五位官员或真或假的谩骂。 欠钱本来就是屈辱的。 被所有同僚得知自身的困境,更是让他颜面尽失,完全抬不起头。 “皇上,臣经营不善,确实欠了钱。再给臣一段时日,臣定可筹到钱,先还上部分。”裴行止红着脸,试图让顾北宸为自己挽尊。 他不知道的是,顾北宸在多方势力的影响下,早就将他当成了北离独孤璟的走狗。 这会子顾北宸巴不得灭了裴行止满门,又怎么可能替他说话? 沉吟片刻。 顾北宸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摇了摇头,极其沉重地说:“裴卿,你太叫朕失望了!” “皇上...” 裴行止倏然抬眸,对上顾北宸冰冷的视线,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刚才就在纳闷,顾北宸为何会纵容那些官员在朝堂上辱骂他。 原来,顾北宸也对他起了杀心! “皇上,您是不是误会臣了?臣对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裴行止意识到有人挑拨了他和顾北宸的关系,即刻跪在殿下,对顾北宸表着忠心。 顾北宸疑心病极重。 加上昨夜王莽派人传话,说是鸠摩的尸首被裴行止藏在了裴府东院的花圃中。 顾北宸认定裴行止投奔了独孤璟,便再不会听其狡辩半句。 “裴卿,你欠下的可不是十两二十两!朕很是怀疑,你到底拿了这笔银子做些什么!莫不是在为北离燕王招兵买马?” “臣冤枉!臣和燕王并不熟悉,欠下的钱纯粹是因为府中开销太大,加上客栈营运不利。皇上要是不信,臣可以将所有账目上交,还请皇上相信臣是清白的!” 裴行止深知和独孤璟扯上关系,极有可能被灭九族,他吓得双腿发软,伏在地上给顾北宸磕了好几个响头。 顾北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似寒霜,“朕怎么听说,你的生父是朝廷钦犯邓廖?” “冤枉!臣和邓廖绝无半点关系!” “朕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就证明已经查实!邓廖被严刑逼供后亲口招认,另外,你府上的姬妾,以及裴老夫人通通招认了你通敌卖国一事。裴卿,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臣是冤枉的!”裴行止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 怎么说呢。 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死局。 邓廖确实是他的生父,而裴老夫人,苏墨玉,宝珠三人也见过邓廖。 他尚且能承受得住严刑逼供。 家中那三个女人本就脆弱,绝对承受不住这些。 所以,她们确实极有可能招认出所有的事实。 “朕念在你之前的功绩上可以饶你一命,即日起,你便去宁古塔自思己过吧!至于裴府家眷,男丁全部流放宁古塔,女眷除去怀有身孕的通房宝珠,也全部流放宁古塔。” 顾北宸并没有选择当即杀了裴行止。 万一裴行止在朝堂之上说出三百童男童女以及瘟疫的真相,反倒对他不利。 如若饶他一命,他反倒会为了保命而对那些秘而不宣的腌臜事守口如瓶。 当然了。 流放宁古塔并不比活着轻松。 宁古塔清寒。 寻常人若是在衣食堪忧的情况下,最多能够熬个两三载。 据说流放宁古塔的犯人。 就没有活着超过五年的。 “皇上,臣对您忠心耿耿,你不能这样绝情!” 裴行止心下悲凉一片,他昧着良心,听令于顾北宸,先是制造了瘟疫,再又掳走童男童女。 顾北宸怎可听信谣言,这般无情地将他赶尽杀绝? “邓廖投敌,理应株连九族。朕法外开恩饶你一命,并且没有惩治你府中身怀六甲的姬妾,让你不至于断子绝孙。裴卿,人要懂得知足,你扪心自问,朕对你还不够好?” 顾北宸这番话,并不是在展现自己的仁慈,他是在利用宝珠肚子里的孩子来封裴行止的口。 “谢皇上开恩。” 裴行止曾见过许许多多的罪臣被判死刑时疯疯癫癫,时而大笑,时而大哭。 他现在终于能够体会到了这种彻骨的绝望。 入朝为官后,他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马背上,为天越南征北战。 另外一半的时间,他都在为顾北宸办事。 可惜走错了路,前程名利终是黄粱一梦! 裴家游街示众那天,街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百姓。 沈无忧站在乌泱泱的人潮中,她平静地看向一身囚服,心念成灰的裴行止。 裴行止也在同一时刻发现了沈无忧。 好像被罢免官职之后,他又找回了初心。 其实他对沈无忧是有情的,只不过这份感情被他的勃勃野心所掩盖。 现如今,他失去了一切。 才发现原来让他最为痛苦的,不是失去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他最难过的是,他失去了和沈无忧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的机会。 裴行止不再去想前尘往事。 他低着头,自卑于眼下的狼狈,不再敢和沈无忧对视。 只有他自己知道,手里头紧紧攥着的墨绿色鸡爪香囊,早就被汗浸湿... 第236章 沈家军大破北离护驾顾北宸? 裴老夫人亲眼目睹邓廖被官差斩杀在面前,彻底疯癫。 她在人群中不断地转着圈,仿若回到了豆蔻年华,初见邓郎的那一日。 那一天,好像是乞巧节。 街上和今天一样热闹... 苏墨玉的状态也很不好,她扯着自己的头发,试图挡住自己的脸。 前半生她走得还算是顺畅。 最为辉煌的时候,军中几乎所有将士,都在偷偷爱她。 她曾是天越国最受人欢迎的女诸葛,集万千荣耀和宠爱于一身。 而现在,坊间再也没有女诸葛的事迹,只有她的种种丑闻。 “沈无忧,我恨你!凭什么你二嫁还能这样幸福,我却只能在水深火热里煎熬!” 远远地看着依偎在顾景炎身侧的沈无忧,苏墨玉情绪失控,大哭出声。 她一直把沈无忧当成假想敌,然而她一路下坠,沈无忧却越来越好。 这样的反差简直比一刀结果了她还让她难受。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沈无忧摇了摇头,她攥着顾景炎的手,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她走后,苏墨玉双眼的焦距略有些涣散。 这一次,她清楚地意识到,沈无忧将彻底地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只不过,失败的一方并非沈无忧。 而是机关算计,仍旧一无所有的自己。 苏墨玉失魂落魄地在官差的押送下,如同行尸走肉般朝着前方走去。 眼角余光瞥见人群中面色冷漠的苏凌。 她仿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抓住了苏凌的胳膊,“弟弟,救救我!好不好?” “你谁啊?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我们苏家可没有你这样的罪人!” 苏凌冷哼着甩开了苏墨玉的手,当初苏墨玉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倒是成天姐姐长姐姐短地叫唤。 现如今,苏墨玉被流放宁古塔。 他自然不肯再认苏墨玉。 不仅如此,想到他这没用的姐姐连一官半职都没有给他求来,他心中颇有几分怨气,竟抬脚朝着苏墨玉腹部踹去。 “啊!” 苏墨玉才小产不久,身体极度虚弱,腹部被踹了一脚,一个重心不稳向后退了几步,终是跌倒在地。 她捂着钝痛不止的腹部,生生吐出了一口暗红的血,“苏凌,你这么对我,爹要是知道,定会重罚于你!” “苏墨玉,你该不会还没有认清现实吧?” 苏凌冷笑着说道:“爹得知你犯了这么大错,连夜将你从族谱中除名,从今往后,你再不是苏家人。” “不!你们怎可这般无情!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们被是知道的啊!” “现如今,我落魄了,你们难道不该拉我一把?” 苏墨玉从来没有想过家人给予的爱全部建立在她还有利用价值之上。 这一刻,她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愚蠢,无知,自作自受! “拉你做什么?你配吗?”苏凌猖獗大笑,虽说他武举作弊又一次被抓,从今往后再不可能入仕为官,但苏墨玉从林琛那里得来的几千两银子,也足够他衣食无忧了。 “我真恨啊!我当初就不该管你们!” 苏墨玉缓缓站起身,她踉跄朝着不远处的官差走去。 趁官差不备,她倏然拔出官差手中的长剑。 剑起剑落,下手又稳又快。 下一瞬。 只见苏凌衣襟染血,他的命根子也从血淋淋的衣摆中落下,成了彻彻底底的死物。 他压根儿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在又惊又怕又痛的情况下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苏墨玉脸上露出了一丝畅快且疯癫的笑意。 在官差夺过她手中长剑之前。 她快速出手,直截了当地用长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如果有来生,她希望她能生在沈无忧那样的原生家庭中。 她再也不想被家人利用,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那些如同镜花水月般的利益。 她再也不想陷于后宅纷争之中,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罢了,没人会爱我。”长剑“咣当”掉地,苏墨玉也重重地跌摔在地,很快就没了呼吸。 裴行止木讷地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苏墨玉,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悲戚。 片刻之后,他缓缓转过身,两行热泪喷涌而下。 他的眼泪从不为别人。 他只是在心疼自己,当初错把鱼目当珍珠... 另一边。 沈无忧回府后没多久,宫里便传来了大公主下落不明的消息。 原本答应来战王府小住几日的太后因为此事略有耽搁,急急去了皇后宫里,安抚哭成泪人的皇后。 “现在当如何是好?太后若是直接出宫,顾北宸尚还没有反应的时间,她又去了皇后宫中,再想出宫,怕是难上加难!”沈无忧放下手中的花盆,忧心忡忡地说。 “大公主应该是被皇兄带走的。双生毒的毒发时间越来越近,皇兄极有可能病急乱投医,将屠刀挥向自己的女儿。” “本王进宫一趟。” 顾景炎神色严峻,顾北宸已经走火入魔,他很担心顾北宸会彻底失去理智,对太后下手。 “我也去!” “你留在府中,过会儿司熤会将惠妃带出宫,你需要留下来接应。” “好吧。” 沈无忧很是担心顾景炎,她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坐立难安地在战王府中等了三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暗,顾景炎依旧没有回府。 她正想偷偷进宫看看,就见鲁达急匆匆从外面赶回来,“小姐,老爷有消息了!” “我爹?!” 沈无忧赶忙站起身,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紧紧抓住鲁达的手,“我爹和我三个哥哥都还好吗?他们现在在哪?” 同鲁达一起回来的流火补充道:“独孤璟得知顾北宸也中了双生毒,今日发动突袭,趁顾北宸出宫再次抓捕童男童女之际,将其逼上了城郊霁风崖。” “不对,顾北宸不是还有三万护卫军?” “三万护卫军还没动手,沈国公已经率着铁骑从北离南下,一举将独孤璟逼上了绝路。北离国破已有一段时间,不过在沈国公的铁血手段下,消息被重重封锁,今日才传了出来。” “糟了!我爹若替顾北宸绞杀了独孤璟,那么顾北宸的三万护卫军定会将刀刃对向我爹!”沈无忧慌了神,急匆匆地往马房的方向走去。 “王妃别急,王爷特地让属下回来给您报个平安,王爷已经带着人马赶往了霁风崖。” “他的兵马甚至都不能进城,怎么敌得过独孤璟手下三万护卫军?”沈无忧不顾流火等人阻拦,快马加鞭地朝着霁风崖赶去。 现在,只有她手中的双生花能够让顾北宸短暂恢复理智。 刚好经过她这段时间的培育,双生花起死回生,且生长速度倍增。 如若顾景炎遇到危险,她大可以用双生花换取他的一线生机。 身后,流火等人完全劝不住沈无忧,也只能骑着快马一路追随。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沈无忧终于赶到了霁风崖山脚。 顾景炎的兵马已然围守在山脚。 见沈无忧一来,即刻拦住了她的去路,“王妃,王爷有令,您不能上去。” “都给我让开!” 沈无忧越发心慌,她之前听顾景炎说过,他在顾北宸的三万护卫军里埋了三百根针。 另外还有三十一位顾北宸派出的细作被他收买。 可单靠这些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锁定胜局。 若想全身而退,就必须彻底瓦解三万护卫军的信念,让他们自发放弃拥护顾北宸。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毕竟绝大部分将士都是听命于皇权的。 而且大部分人也不愿冒险,不愿豁出身家性命,又或者是满门的性命,去造反去争斗。 此情此景下顾景炎的胜算并不大。 眼瞅着挡在身前的将士始终纹丝不动。 沈无忧情急之下,勒紧了缰绳,硬是从眼前将士头顶上,骑着汗血宝马跃了过去。 将士们还想阻拦。 沈无忧的马已经蹿出好一段距离,上了半山腰。 霁风崖半山腰处有一个天然的洞穴。 里头正传出带着偌大回响的孩童哭喊声。 沈无忧没有迟疑,点上火折子,下了马孤身一人进了洞穴。 洞穴里。 几百个孩童被绑在了一起,像是一束尚未绽放的烟火。 他们看见来人,有的面露恐惧,有的开始扯着嗓子大声呼救。 “真是丧心病狂!” 沈无忧攥着拳头,即刻砍断了束缚在孩子们身上的绳索。 顾北宸一而再再而三地祸害无辜孩童,像他这样的恶魔就不该活在世上! “别哭,你们手牵手,跟着叔叔顺着山路往下走。” 沈无忧旋即将这群孩子托付给了身后的鲁达,她自己则重新骑上马,往山顶的方向赶去。 霁风崖顶。 沈国公率领着一众兵马将独孤璟的兵马杀了个片甲不留。 他站在最前方,手提着北离王的项上首级,如洪钟般的嗓音带着千夫莫敌的气势,“北离小儿,还不速速归降?北离已经国破,从今往后,你的国家不复存在,将纳入我大天越的版图之中!” “父王...”独孤璟惊愕地看向沈国公手里因腐化而显得有些恶心的人头,阵脚大乱。 “现在投降,尚且可以给你留个全尸。再不归降,你将身首异处!”沈国公话音一落,手中锄奸剑已出鞘,剑锋直指独孤璟眉心。 “北离国破,父王驾崩...” 独孤璟做梦也没有想到,北离竟遭遇这般横祸。 再者就是,沈重父子不是被困于西陵,再无翻身之日? 难道西陵早就被沈重父子所控制? 独孤璟心里咯噔一下,他终究还是轻敌了。 此前沈家军除石亭之役大败外,从未打过败仗。 现在看来。 石亭之役都有可能是沈重父子将计就计,精心编织的巨大骗局。 “独孤小儿,速速受降!” 沈国公彻底没了耐性,他还想着解决完独孤璟,然后赶回京都城看看他的宝贝女儿。 两年未见,也不知道他家幺儿过得怎么样。 他听说裴行止那个狗东西负了心。 还听说,又冒出一头皇家的野猪,企图拱自家小白菜。 甚至还办了婚礼大典! 沈国公越想越觉不爽。 只想着提着刀杀光宝贝闺女身边所有居心叵测的男人。 独孤璟仍处在极度震惊的状态。 他明明已经拿捏了顾北宸,只等着将其绞杀,便能成为五洲大地的霸主。 结果北离竟然没了! 同一时刻,被他绑在一旁枯树上的顾北宸终于开了口:“独孤璟,你输了。” “孤没输!” 独孤璟的情绪彻底失控,他冲上前,单手扼住顾北宸的脖颈,一字一顿道:“你和顾景炎两人身中双生毒,只剩下一个月的寿命对吧?而孤,必将千秋万代留名青史!” “独孤小儿,你最好快点放人!要不然你的妻儿也会跟着遭殃!”沈国公并未对独孤璟的妻儿赶尽杀绝。 行军多年,他向来言出必行,且很有原则。 他一不杀降兵,二不杀妇人,三不杀孩童。 但要是独孤璟一意孤行,他也只好用最为卑劣的手段逼其就范。 独孤璟回眸看向沈国公身后一直在嗷嗷大哭的稚子,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心软。 顾北宸见状,稍一用内力便挣开了束缚在身上的绳索。 他低眸扫了眼独孤璟掐着他脖子的手,毫无预兆地抬起双手,攥住独孤璟的胳膊,两只手朝着相反的方向拧动,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关节错位声,独孤璟的胳膊竟被扭成了麻花。 “你...” 独孤璟一早便听闻顾北宸武功了得,但他并不清楚顾北宸早已达到大成境界! 可为什么他都已经练成神功,还要大张旗鼓地抓捕三百童男童女,并将那些无辜稚子绑在半山腰的洞穴里? 难道...顾北宸此举,是为了引他出手,再一举歼灭? 独孤璟眼里闪过一抹惧意。 此前他只知东越战王顾景炎擅谋略,却不知顾北宸也有这么长远的心机! 顾北宸并未搭理独孤璟。 他缓步走向沈国公,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不愧是沈国公!两年不到的时间便上演了一出封狼居胥,为东越再添沃土!” “石亭之役确有贼子向北离暗中通风报信,臣在绝境之下只能选择诈死逃离,还望圣上饶恕。” “沈国公这是什么话?你做得很好,朕理应嘉奖才是。” 顾北宸拍了拍沈国公的肩膀,随后又绕过了他,从身后将士手中夺过一把长剑,三两下将独孤璟的妻儿统共十余人全部斩杀殆尽。 沈国公浓眉紧蹙,他身侧的三位沈家儿郎也同样攥紧了拳头。 他们此次大破北离而后南下赶来救驾,就是为了向顾北宸表忠心。 只要顾北宸愿意赦免他们。 他们可以放弃官职,带着沈无忧一起离开京都城,从今往后再不问政事。 可这次回来,他们发现顾北宸连装都不装了。 现在的他和独孤璟之辈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不知道的是。 顾北宸坏事做绝,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人人称颂的仁君。 这两年来,他们蛰伏在暗处,为了保命,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与外界隔离的状态。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们的计划不被透露,万无一失。 也是因为长时间的封闭。 他们并不是很了解顾北宸制造瘟疫,意图残杀无辜百姓等劣迹。 他们总以为顾北宸还有一丝人性。 殊不知,顾北宸早就走火入魔,无药可救... 第237章 顾景炎管沈国公叫爹 独孤璟亲眼看到妻儿被顾北宸杀害,又见他近乎变态地舔着剑锋上的血液,这才意识到,顾北宸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疯狂。 试问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身中剧毒朝不保夕的境地?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早已神功大成,所有的慌张溃乱全是逢场作戏! “顾北宸,你就不怕遭报应?” 独孤璟怔怔地看向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妻儿,而他的一条胳膊已经被拧断,半点功力都使不出来。 “朕稳坐天位,于黎民百姓而言,朕就是天道。你说,朕还会怕报应?” 顾北宸阴恻恻笑着,他提着染血的长剑,一步一步朝着独孤璟走去,“胆敢觊觎朕的皇位,理应凌迟三千六百刀。” 独孤璟察觉到顾北宸彻底疯魔,眼里闪过一抹惧意。 真要是落在顾北宸手里。 他怕是会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独孤璟悄然抓了一把沙子,朝着顾北宸眼前撒去。 而他,则趁众人不察,快速冲向崖边,不带一丝犹豫便往下跳去。 选择压上全部兵力将顾北宸逼上霁风崖之前。 独孤璟曾来过好几趟。 霁风崖底全是乱石堆,从高处摔下,必死无疑。 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特意安排了一位北离武士蹲守在悬崖底下,用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如此,哪怕丢了王权,他仍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只要能够活下来,他就还有希望卷土重来! 顾北宸见独孤璟跳了崖,也慢慢走到悬崖边。 垂眸看着浮云缭绕,深不见底的深渊,他显得兴致缺缺,“燕王也不过如此,真不经吓。” 身后,沈国公父子四人面面相觑。 顾北宸的疯癫程度大大超出了他们的设想。 这种情况下,他们大概率没办法全身而退了... 少顷。 顾北宸缓缓转过身,目光在沈国公父子脸上游移。 沈三公子沈岫白见状,攥着剑柄的手又紧了紧。 沈大公子沈晏礼和沈二公子沈闻澈同时按住了三弟。 他们不是不可以原地造反。 只是小妹还困在京都城中,他们想尽办法仍旧联系不上。 若在此时轻举妄动。 他们小妹恐性命不保... 顾北宸察觉到三人的动作,轻嗤出声。 和这群“性情中人”相比。 他自认为是赢在了冷血上。 停顿片刻。 他终于率先打破了场上诡异的沉默,“沈国公,此番你突袭北离大获全胜,真是让朕倍感惊喜。你说,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是朕有的,都可以赏你。” 沈国公答道:“皇上厚爱,臣深感惶恐。再者,替皇上解忧,本就是为人臣该做的,臣不敢要赏。” “不敢?这世上真有沈国公不敢做的事?” 顾北宸挑了挑眉,脸上看不出半点真实情绪。 没等对方回答。 他又紧接着补充问了一句:“沈国公可知道石亭之役的真相?还是说,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顾北宸说话间。 他手下的护卫军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沈家军重重包围了起来。 沈国公深知功高盖主太过显眼,为求退路保全一家老小,他即刻放低了姿态,尤为诚恳地同顾北宸说道: “臣认为石亭之役沈家军大败究竟是谁造成的并不重要,只要国在民安就好。臣在西陵北离两地流窜将近两年,深感疲累,还望皇上准臣带着三儿一女告老还乡。” 他其实是知道的,石亭之役沈家军溃败,看起来是东越细作和北离贼子之间的里应外合。 实际上这一切全部都是顾北宸的手笔。 从先皇临终前急召他入宫的那一刻起,顾北宸便已经忌惮上了他。 顾北宸猜出了沈国公这是打算抛弃权利地位保全家族中人,但他疑心病极重。 总担心沈国公再蛰伏个一两年,又搞上一出封狼居胥。 如同覆灭北离一般,轻而易举地覆灭了他这么多年的努力。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沈家不能留。 “沈国公可不能告老还乡,天越需要你,朕也需要你。”顾北宸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不容商榷地说。 “那皇上的意思是?”沈国公蹙着眉头,他终究是低估了顾北宸的残忍。 原先他信心满满,总以为退出权利的纷争便能归于平静的生活。 现在看来,他若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此前,天越百姓皆知沈家军为国战死疆场。这一回你封狼居胥,直破北离都城,虽说赢得巧妙,难免落人口舌,胜之不武。” “朕认为眼下若想要洗刷万民对天越的不良印象,仅有一个法子。” “如若你们突袭北离,是在北离燕王想要朕的性命这个大前提下,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合理的。” “你们四人以身殉国后朕必定会为你们修建庙宇让万民为你们祈福。” 顾北宸再懒得去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怕前后逻辑不通,他还是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他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逼着沈家父子自行了断。 沈三公子沈岫白听顾北宸这么一说,再也沉不住气,回怼道:“自古以来,封狼居胥者又有几人?但凡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都将青史留名!我还是第一回听说,封狼居胥胜之不武!” 沈二公子沈闻澈这一回难得没有拦着自己三弟,反倒还连声附和:“三弟说的是!兵不厌诈,胜者为王,此乃古今第一定律!” “闻澈,岫白,你们太让朕失望了!你们就算不为天越的名声考虑,好歹也得兼顾一下沈无忧的安危吧?” “......” 顾北宸此话一出,父子四人眼里都闪过了一丝绝望。 沈国公最是疼爱家中幺女。 从小就是捧在手心里宠着。 沈家三位公子也是如此。 他们可以坦然赴死。 但绝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妹妹被人弄死... “宸儿,放下屠刀吧!沈国公是先帝最为器重的大臣,你这般对待沈家,先帝在九泉之下也会对你感到失望。” 太后和皇后,大公主等女眷被护卫军带上崖顶后,便开始不遗余力地劝说着顾北宸。 顾北宸冷哼出声:“父皇眼里从来没有朕,又何来失望一说?” “你错了!你父皇主张因材施教,对待你和炎儿的态度可能有所不同,但这不代表他眼里没有你。” 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先帝确实是最宠爱顾景炎,但这并不是顾北宸疯癫至此的借口。 宫里有那么多的皇子公主,顾北宸已经算是除顾景炎之外,最受宠的皇子了。 如果每个人都像他这样,不是最受宠爱的,就要蓄意报复。 那宫里宫外,势必会上演无数兄弟相残,姐妹相争,子杀父,父弑子的惨剧。 性子怯懦的皇后也终于勇敢了一次。 她将大公主护在身后,眼里隐隐闪着泪光,“皇上,放了沈国公吧!臣妾不愿看你一错再错,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十五年前,她在宫宴中第一次见到顾北宸的时候就被他身上独特的气质所吸引。 那时候他才十来岁,却显得极其沉稳自信。 先皇让他吟诗助兴。 他毫不怯场,站起身七步成诗。 那一天他意气风发璀璨而夺目。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先皇是偏宠顾北宸的。 顾北宸锋芒毕露的时候,顾景炎才六岁。 他们之间差了八岁。 按理说顾北宸的胜率要大很多很多。 可惜,他自己将一手好牌打烂。 先皇可能是看到了顾北宸骨子里的冷漠自私阴狠。 才会从一开始的盛宠不衰,慢慢冷淡,直到最后将所有希望放在了顾景炎身上... “朕的皇后,你当真是在为朕说话?” 顾北宸冷漠地看向这个在十几岁就陪在他身边的女人,他唇角藏着讥笑,压根儿不相信对方对他有真情。 皇后被顾北宸这么一问,又一次哑了炮火。 她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隐忍。 所以就算她有自己的思想。 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想到合适的措辞反驳他。 顾北宸见皇后不再说话,也便不再搭理。 他将手中带血的长剑往沈国公面前一扔,不容商榷地道: “朕的三万护卫军全在京都城内,左右横竖都是一死,沈国公最好想清楚,什么样的死法最光彩。” “皇兄这么做,就不怕寒了忠臣的心?” 下一瞬,顾景炎率领着满朝文武,也登上了霁风崖崖顶。 崖顶的空间还是挺大的。 不同于半山腰的陡峭。 崖顶地势极平,约摸可以容纳千人站立。 没有登上顶的护卫军,此刻也是聚集在了半山腰,手持弓弩长剑严阵以待。 顾北宸回眸,冷冷地盯着顾景炎,忽然哂笑出声: “皇弟,你装够了吗?双生花绝迹,你体内的双生毒这两日就会发作,朕不相信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淡定。由此可见,你早就暗中杀了三百童男童女,练成神功,破了双生毒的毒性,朕猜的对吗?” 顾景炎摇了摇头,眼里有失望和落寞一闪而过,“皇兄,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为了自己,能够残忍杀害三百无辜孩童。” 残害三百无辜孩童? 沈国公父子四人面面相觑,他们似乎是封闭太久,错漏了许多信息。 “爹,如若战王所言是真,咱们何不就此倒戈全力辅佐战王?”沈岫白压低了声道。 沈晏礼上下打量着顾景炎,审慎言之,“三弟说得对。战王看上去虽不苟言笑,但到底言行合一,是个当君主的料子。更何况,小妹二嫁的男子,就是他。” 沈闻澈即刻附和,“小妹看人的眼光甚是独到,我也觉得战王行!” 沈岫白撇了撇嘴,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小妹看男人的眼光着实不太好,你们莫不要忘了裴行止那个狗东西。” “......” 正在争论中的三人瞬间陷入了沉默。 此前他们三人看裴行止就是一百个不顺眼。 奈何沈无忧喜欢,便也没拦着。 早知道裴行止见一个爱一个,当初他们就该拿出兄长的威严,强行阻了这门亲事。 沈国公这会子也在默默地打量着顾景炎。 他之前对顾景炎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自从得知自家宝贝就是嫁给了这人,瞬间就不好了。 反正在他看来,觊觎他家宝贝的全是野猪。 当年他看走了眼以为裴行止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结果害得自家女儿费了老大劲儿才和离成功。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 现下他是宁可一辈子养着自家闺女,也不愿让闺女冒险再度嫁人。 “爹。” 顾景炎察觉到沈国公的视线,不假思索便叫了一声“爹”。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沈国公。 但这毕竟是他第一回见老丈人,多多少少还是会紧张。 “爹,这战王怎的这么不要脸!他要叫,也该叫你岳父才是。”沈岫白小声吐槽。 “你少说两句,你妹妹还在他府上,现在不是得罪他的时候。” 沈国公呵斥完沈岫白,而后急不可待地询问着顾景炎,“无忧近来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 顾景炎想到之前他和沈无忧之间的小矛盾,难免有些心虚。 这要是让沈国公知道,他之前还欺负过她,他肯定得完蛋。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的皇兄似乎疯了。 今日霁风崖,不是他皇兄死,就是他死。 顾北宸并不在意顾景炎是怎么解的双生毒。 霁风崖的地形他是了解过的,山顶平,山腰陡,易守难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这种情况下,别说他手里头拥有三万护卫军。 就算人数减半,他也是稳赢的。 “诸将听令,斩杀一切不服者!谁要是能够取下皇弟的项上首级,朕必嘉赏黄金千两!”顾北宸双手负于身后,他就站在悬崖边,却丝毫不惧被人推下。 太后见顾北宸下了死令,瞬间急了眼,“宸儿,你答应过母后,永不杀炎儿,你怎可出尔反尔?” 与此同时。 缩在太后怀里的大公主也被自家父王可怖的模样吓得哇哇大哭:“父王,别杀九皇叔,好不好?九皇叔很疼我,我喜欢他。” “闭嘴!再敢吵一句,朕先杀了你!” 顾北宸完全接受不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竟这么喜欢顾景炎这个皇叔。 这会让他觉得,他这个父皇做得很失败。 女儿在他面前永远谨小慎微,小心翼翼。 可在顾景炎面前,她永远都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孩童模样。 皇后担忧顾北宸真会做出这样的事,连忙捂住了大公主的嘴,“别说了,你父皇已经没有人性了。” “还不快动手?” 顾北宸见他手下的护卫军迟迟没有动手,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慢着!”闻言,顾景炎即刻呵斥了意图上前的护卫军。 “在你们选择好阵营之前,本王必须要问问你们,这段时间可有听到过坊间传言?坊间传言皇兄为练神功蓄意制造瘟疫,并掳走三百童男童女,若不是被发现及时,那群孩童必死无疑。” “今日他之所以被燕王大军逼上霁风崖,也是因为私自出宫抓捕童男童女。” “你们仔细想想,真要誓死拥护这样的人?” 顾景炎这番话一出,护卫军的脚步明显一顿,再次踟蹰不前。 第238章 大结局(上)无忧遇险,下落不明! 顾北宸见军心被扰,厉声急喝: “皇弟,你莫要在这里扰乱军心。如若真如你所说,你没有残杀三百孩童速成神功,那么你体内的双生毒在这几天内就会毒发。这群将士若是跟了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将士们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自然是不敢将所有的筹码和赌注押在一个身中剧毒随时可能毙命的顾景炎身上。 毕竟,造反可不是他们个人的事。 要是选错了阵营,连带着他们的九族都要遭殃! 陈岁见舆论风向有变,即刻站出来为顾景炎陈词: “诸位将士们,咱们万万不能本末倒置!我等之所以忠君,是因为君主仁慈,博爱天下,可以给黎民百姓带来更好的生活。然而眼下,君主视人命如草芥,所以制造瘟疫杀戮,早已不配为君!” 谢羡之大义凛然,紧接着补充道: “战王殿下仁厚,我愿誓死追随战王殿下,希望诸位将士也能守住初心,为黎民百姓为天下苍生做出正确的选择!” 沈国公父子在得知顾北宸这段时间的荒唐行径之后。 也果断选择了站在顾景炎这边。 他快步走至顾景炎身侧,低声道:“老夫的兵马一时半会儿赶不到这里,实在不行你就趁机溜走,老夫替你拖延时间。” “本王不做逃兵。” 顾景炎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主要是为了给老丈人留下一个正面的良好印象。 然而,沈国公听了他的回答,脸上并无半点赞许之色。 反倒还暗暗骂了一句“傻叉”。 要不是为了自家宝贝女儿。 他才不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顾景炎拖延时间。 没成想,这傻叉居然还不领情! 顾北宸冷眼看着最先跳出来的陈岁和谢羡之,他今日要是活着下了霁风崖。 这两人的九族都得遭殃! 顾北宸耐性耗尽,即刻给现在是护卫军统领的王莽下了死命令,“王莽,你带领第一部队,清绞乱臣余孽!” “是!” 王莽恭声答应着,旋即面向护卫军,高声呐喊: “今日我等势必为皇上扫清所有乱臣贼子,肃清朝堂!战王意图谋反,其罪当诛!凡是站队战王者,杀无赦!” 这种情况下,哪怕顾景炎在三万护卫军中埋下了三百根针,效果依旧不会太好。 顾景炎当然得知人是极其懂得趋利避害的。 他要是没有能够让所有将士信服的筹码。 今日一役,必输无疑。 好在,所有护卫军蠢蠢欲动之际,西陵那边传来了八百里加急:“报!西陵王八百里加急,从真龙湖底取回先帝密盒!” “打开。” 顾景炎早有预料密盒里放的是什么,即便不看,依旧自信满满。 反倒是顾北宸,神色之间闪过了一丝忧虑。 司熤小心翼翼地打开密盒后,旋即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高高举起,“先皇遗诏在此,所有人跪下听旨!” 闻言,将士们先是面面相觑。 而后不约而同地放下兵器,齐刷刷跪成一片。 蹲守在半山腰以及山脚下的将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还是默契地一传十十传百,纷纷跪了下来。 少顷。 司熤轻咳了两声,展开遗诏大声宣读道:“皇九子顾胤,人品贵重,深得朕心,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念完遗诏。 司熤又拿出了另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当初先皇都已经准备好等战王凯旋,就立他为太子。这封圣旨就是最好的佐证,至于太子令和太子册,一直在战王手中,个把月前才主动上交。现在,你们可看清了谁才是正统?” 有了两道圣旨,顾景炎埋在三万护卫军里的三百根针正式起到了效用。 三万人这么庞大的团体,根本挤不进山顶。 而这时候,那三百人提前知道了在什么时候该说些什么。 他们只需要告知自己手下的一百人,顾景炎才是先皇遗诏里的储君人选,这个难度其实并不大。 说起这三百人,他们听命于战王,还是看在沈无忧的面子上。 当初卢凌丰造反,他们三百人曾参与过逼宫。 是沈无忧据理力争为他们争夺了一线生机。 因此,他们真正效忠的人,其实是沈无忧... 沈国公此刻也甚是欣慰。 他早有料到先皇遗诏放在府里不安全,打一开始便遣人秘密送去了西陵真龙湖。 不仅如此,他还利用了顾北宸亲赐的真龙湖特产玫瑰珍珠,用来提醒沈无忧所有真相全藏在真龙湖底。 也正是因为沈无忧及时参透了他留下的谜底,才有了今日西陵那边传回的八百里加急。 还未登上山顶的沈无忧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绵延不绝的“誓死追随战王殿下”,心下焦虑稍稍散了一些。 但从现在的形势上看,顾景炎的胜率从原先的三四成一下子飙升到了九成。 就是太后的安危,仍旧是个未知数。 太后已被顾北宸挟持,他要是用太后的性命威胁顾景炎,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他们最后的筹码就押在了她怀中这盆双生花上... 想到这里,沈无忧又一次加快了进程。 霁风崖顶,顾北宸听到有人说他“名不正言不顺”彻底抓狂。 他红着眼,狐疑地看向沈国公,“父皇当真留了遗诏?” “没错。当初先皇急召臣进宫,就是让我将遗诏带出宫去。他知道你意图篡位,但并没有选择将你斩杀。他还说,你若始终坚持兄友弟恭,坚持做一个爱民如子的仁君,这道遗诏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沈国公叹了口气,颇为唏嘘地说道:“先皇说,你若一意孤行,便让我拿出遗诏,拥战王为天越之主!” “弑父夺权,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跟在顾景炎身后的文武百官听沈国公说,顾北宸是篡位才夺得了皇位,纷纷齐声呐喊。 顾北宸怔怔地盯着沈国公,不可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如果朕不动这些心思,父皇便默许了朕篡位的行为?” “正是。先皇明知道是你下的毒,但还是选择了原谅,可惜你辜负了他的期许。” “不...不可能!” 顾北宸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嘴里讷讷低语。 印象中他父皇对他总是格外严厉,每次他犯错,他总会重罚于他。 可为什么最后一次他犯错,他父皇竟选择了宽容? “宸儿,回头是岸。你父皇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冷漠,他心里装了太多事,肩上的担子太过沉重,很多时候他只是不善表达。” “朕还能怎么回头?你们都已经给朕冠上了弑父夺位的罪名,朕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 顾北宸完全听不进去太后的劝说,情急之下,他闪身到了太后的身后,并将袖中匕首抵在了太后脖颈上,“母后,对不住了!要怪就怪你太过偏心!” “皇兄,你放了母后,要杀要剐尽管冲我来!” 顾景炎上前一步,正想强行从匕首下夺人,见匕首已经划破太后脖颈,无奈之下,他只能又退了回去。 顾北宸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皇弟,你自己选,是要皇位还是要母后!” “炎儿,不要管母后!不论何时何地,你都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让你父皇失望。” 太后不希望顾景炎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选择投降,她正打算撞上匕首自行了断,沈无忧终于上了崖顶。 她见太后准备干傻事,连声喊道:“母后,不要!” “无忧,你怎么来了?”太后下意识地看向了沈无忧凸起的腹部。 她今天可能出来得太慌忙,并未束腰束腹,孕肚看上去尤为明显。 沈无忧顾不得许多,连忙捧着双生花走了上前,“顾北宸,双生花我培育出来了。只要你放母后一条生路,我就把双生花给你。” “所以,皇弟当真没有残杀三百童男童女...” 顾北宸在看到双生花的那一瞬,才确信他和顾景炎并不是同一路人。 顾景炎不会残害无辜,而他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 从一定层面上看他父皇看人还挺准的。 他父皇说过。 他看上去规矩,实则狠辣,需要修身养性,多行善事。 而顾景炎自由洒脱,面上不羁,实则重情重义,心怀天下苍生。 也正是在这一刻,很多事情他总算想明白了。 也许,他父皇并不是一开始就偏心顾景炎的。 而是他自己的种种行为,让他父皇越发心寒... “顾北宸,我可以把双生花给你。母后也不希望你殒命霁风崖,因此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沈无忧见太后脖颈上的鲜血已经染红前襟,心下更加着急。 她很清楚失去母亲的痛苦,所以她不希望顾景炎会失去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顾北宸下意识地看了眼太后染血的衣襟,他似有些心软。 沉默片刻,终于给了肯定的答复: “好。你把双生花给朕,朕这就放了母后,诚心归降!” 顾景炎不放心沈无忧,从她手中接过花盆,本想着亲自交到顾北宸手里。 顾北宸却趁机将太后猛得推向了悬崖。 “母后!” 顾景炎惊呼一声,飞身前去,紧紧抓住了差点儿掉入悬崖的太后。 与此同时。 王莽也在顾北宸的授意下准备将皇后,大公主作为人质,杀出一条血路。 沈家父子眼瞅着顾北宸还想掀起风浪,正打算将沈无忧护在中央。 顾北宸却先他们一步,劫持了沈无忧。 他将太后推出去就是为了声东击西,好亲手擒获沈无忧。 沈无忧的孕肚这么明显。 她要是死了,必定一尸两命。 如此一来。 顾景炎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皇弟,你不可能赢过朕,永远也不可能!” 顾北宸在命裴行止搜捕三百童男童女之时,他早已暗暗找了三百童男童女练成神功。 此刻他身上双生毒已解,双生花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让顾景炎痛! 由于他有了金刚不坏之身,挟持了沈无忧之后,毫不犹豫地便往悬崖下跳。 毒医柳上惠骑着快马匆匆赶来,眼瞅着为时已晚,但还是声嘶力竭喊道:“无忧小心!顾北宸早已杀够了三百童男童女,他的双生毒已解,东郊埋了三百新鲜的尸骨,就是他的杰作!” 顾景炎将太后拉上悬崖,想去救沈无忧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沈家父子也被顾北宸强大的内力挡了回来,纷纷重摔在地。 “无忧!” 顾景炎几乎没有犹豫,紧随着沈无忧跳了崖。 而沈家父子在起身后,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沈无忧在急速下落的刹那,心慌意乱,只能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 而在听到她师父的话之后,他强作镇定,连忙掏出袖中独门剧毒“漫天雪”,往身后和她同时间下坠的顾北宸口鼻糊去。 漫天雪是毒医门用以制衡武林的绝密剧毒。 此毒对寻常人并不起效用。 对于内力浑厚的武林高手,只需片刻功夫,便能损毁其根基。 纵顾北宸有金刚不坏之身,也逃不过漫天雪的破坏性伤害。 眼瞅着顾北宸七窍流血。 原本横在她腰上的手瞬间松开,沈无忧还想着踩着顾北宸的躯体飞上悬崖。 奈何下降速度太快。 就算她轻功尚可,也抵挡不住巨大的惯势和急降带来的巨大冲击力。 无计可施之下。 她下意识抓住了胸口佩戴着的骨哨,接连吹了好几声。 齐昀在折返回南诏的时候,曾说过只要她吹响骨哨。 他的人一定会在眨眼间出现在她身边。 她不知道是真是假,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霁风崖地势特殊,山底怪石嶙峋,从山崖上摔下来的人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 顾景炎之所以没事。 大概率是因为情绪上的巨大波动让他茅塞顿开,顷刻间突破瓶颈,功力大成。 平稳落地后。 他紧接着又将沈家父子四人稳稳接住。 “无忧呢?” 沈国公完全顾不得其他,他刚一站稳,便四处搜寻着沈无忧的身影。 可崖底下,完全不见沈无忧的踪影。 只留有独孤璟支离破碎的身体以及死不瞑目的顾北宸。 顾景炎沉默不语,默默地翻找着悬崖底每一处巨石。 那些巨石的石面上溅有大片血迹,他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他面上看上去很镇定,实际上已经六神无主。 他没法想象要是失去了沈无忧,他该怎么办。 约摸一刻钟的功夫。 柳上惠等人也从小路滑下了悬崖,他先是环顾了四周,没有看到沈无忧的身影,再又查看了顾北宸的尸体。 “师父,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师妹,你看这玩意儿做什么?”沈无忧的大师兄云开焦灼地说道。 他虽未曾见过小师妹,却时常听三师弟提及。 柳上惠沉默了片刻,而后笃定地对众人说道:“无忧没事,她应该被人救走了。速速封锁城门,全城戒严搜捕即可。” 顾景炎猩红的眼睛早已失了焦距。 他踉跄来到柳上惠跟前,抓着他的胳膊焦灼问道:“你能确定她还活着?” “没错,我确定。” 柳上惠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 “石头上的血迹是顾北宸的。无忧在关键时刻用上了毒医门独门剧毒漫天雪,这才使得顾北宸瞬间毙命。” “顾北宸金刚不坏之身已经练成,也只有近身伤害下药,才能给他致命一击。而漫天雪只需要眨眼的功夫,就能致命。” “他在落地之前,百分百已经气绝身亡。因此,无忧应该是在半空中挣脱了他的束缚,不至于给他做了垫背。” “而地上再无任何砸痕,据我推断无忧应当是被一等一的高手从空中稳稳接住从而逃过了一劫。” 顾景炎听了柳上惠的解释,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些许。 他转过身,对陆续赶来的将士们发起了号令:“全城戒严,今日之内务必找到人!” 话音一落,他自己反倒因为过度紧张的情绪,两眼一黑。 陷入了漫漫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