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度甜》 第六章:种自己的花。 但还是那句话。 对方拥有这样高的荣誉与名气,保密措施却做的极好,从未在公众视野中暴露过自己,网络上也没人说见过他,更没人发过他的照片。 搜索引擎上,有关于他身份年龄样貌的词条,全都显示着未知。 所以。 银朵根本没想过,这个闪着金光的名字,除了会出现在信件上、奖项名单上,还会出现在她这种小透明的评论区里。 “滴滴滴滴~” 手机上的消息通知还在不断刷新,嗡嗡作响的震动让她的注意力无法集中。 银朵下意识透过窗户,去望转角处的独栋洋房的方向,很快又低头看向屏幕。 评论区一改往日的温馨和谐,简直像炸开了锅。 网友们莫名其妙开始吵了起来,用词很尖锐。 有人说: 【我觉得挺像的,虽然看不清楚,但放大了比较,跟微博上老师本人放的图片差不多,手型特别像,尤其是手背上那颗痣,位置都一样。】 也有人说: 【别蹭热度了[发怒][发怒],大多数人手背上都有个痣的好吗!视频里的手那么模糊,还沾着灰,哪里像我们洁癖的不待椿老师了?这是什么新型的糊比营销手段吗?鄙视!!】 还有人直接质问银朵: 【拜托拜托,博主出来说句话呗,是不是给个准数,别吊人胃口,我就不信有人一能整天不看手机的,抓住了流量就要给个交代,装死不是好宝宝噢,请直接告诉我们吧。】 更多的,还是那种直接在评论区底下@不待椿个人账户的,数量多到恐怖,随便划拉两下都有几十几条。 【网友28437:@不待椿.老师老师,这是不是你!】 【网友3767864:@不待椿.这个小区好眼熟,该说不说,我好像知道在哪里了……】 【……】 舆论开始变得不对味。 且不论这只手到底是不是不待椿老师的手。 这样大量的@已经打扰到了不待椿老师,如果地址暴露了,还有可能会影响到她和那个画家哥哥的生活。 很快,有网友从微博那边回来。 【煎妮:你们别@老师了,老师刚刚上线,已经把微博上所有的内容都隐藏了。】 把握不住的流量跟洪水猛兽没有区别。 银朵这个唯一获利者都觉得不妥,看到那条评论后,她抿了抿唇,没有丝毫犹豫,删掉了那个最火热的视频。 转眼又点进微博软件关注列表里,找到特别关注那一行。 果然和网友说的一样。 不待椿老师的主页已经完全清空了,只剩下一条细细的横线,显然已经是被打扰到了,所以无声的表达着不悦。 !!! 她赶紧点开了不待椿老师的私信,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打字。 【不待椿老师,对不起,今天的视频打扰到您了,请问,您是那天……】 手指一顿,又快速删掉了这行内容。 看着空空如也的私信对话框。 银朵瞬间意识到,她好像不该提这个事情的。 这个问题今晚肯定有无数人在问,他对此应该已经烦透了,她再去问,就特别像是那种别有用心想博取流量的人,很惹人厌烦。 那要怎么办? 银朵大脑空白,没遇见过这种事情,胡乱拿起一水杯放在嘴边,尝了口,凉掉了,冻得牙齿邦邦硬。 她盯着屏幕,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不问了,先表达自己最诚挚的歉意。 【一朵:真对不起,不待椿老师,我的视频打扰到您了,我已经立刻把视频删除了,非常抱歉。】 说完抱歉的话。 手机变得有点烫手。 她干脆放回桌上去。 回头,看向窗外盈盈绕绕的春夜。 银朵走过去,双手托腮撑脸,睫毛一眨一眨的,过了一会,她伸手戳了戳透明玻璃上的反光点,就着月色出了神。 事情好像变得奇怪了。 又让人产生疑虑。 所以那个哥哥,真的是不待椿老师吗? 说起来,两人都是画家。 这太巧了点。 …… 在这个奇妙又慌张的夜晚里,银朵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了夜里12点,生物钟才悄悄发挥起作用。 困意侵吞理智前。 她觉得自己想了个绝世好办法! 明天去问新爸爸! 既然爸爸知道对面那个哥哥是个画家。 那么。 他是不是也有可能知道对方具体的身份? 想到这里,银朵闭上眼睛,终于安心的睡了过去,好像梦了什么,紧接着,就是心跳无限加速的声音。 …… 剩余的夜晚还在继续。 独栋洋房里安静昏暗,直通三楼顶层的客厅墙壁,大大小小的画作框在墙上,风格惊人,遮天蔽日般将整个休息区笼罩,桌上还有不同泪目的书籍,粗暴的堆叠在一起,微观视角下,犹如南方地区错落别致的梯田良井。 实木桌椅,黑色书桌,塞满各种颜料的置物架。 以及两盆枯死干涸的爬杆绿萝。 各种杂乱的元素穿杂在空间里,异样的看起来很和谐,像艺术家随手摆放的物品都能成为独特的设计。 清瘦的男人在书桌前坐下,姿态矜贵散漫,修长的指尖搭在卓沿上,慢条斯理敲击烟身,半截烟火精确落进烟灰缸里。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正播放着小姑娘第一视角种花拔草的画面。 而后那对眉毛便皱了起来。 他确实没想到,那天给他送花的小姑娘会是个短视频博主,可能是剪辑的时候,把传递花束的一幕当做素材发到了网上,引发了大片讨论。 好在视频没拍到脸,没什么恶劣的影响。 过了几秒。 他叹息一声。 把个人主页关闭了,决定以后保险一点,不再发露手绘画的照片了。 点进私信里。 目光扫过那一条条兴奋的疑问句,有一条道歉消息直直撞进他的视线里。 【一朵:真对不起,不待椿老师,我的视频打扰到您了,我已经立刻把视频删除了,非常抱歉。】 消息仅仅停留了两三秒,转眼又被其他的私信冲下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送花小姑娘发的? 口吻还挺认真的。 看起来,是真觉得抱歉啊。 春夜的风从窗户缝隙里灌进来,拂动男人额前的黑发,他微微一顿,彻底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落在桌上那捧由一年逢和四叶草组成的花束上,想起了那天的情景,淡淡的笑了下。 笑过以后,又用手指缓慢敲动键盘,打出一行字,发在了微博主页上。 【不待椿:请大家种自己的花,也别打扰正在种花的人。】 第七章:偷看随春笙。 次日一早,银朵在洒满阳光的房间里醒来。 她抱着被子坐起身,侧耳听着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叫的欢快,紧张了半宿的心情也被调动起来,变得很轻松。 换好校服,梳好头发,将被子叠好,正在洗漱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宋卿的敲门声。 “朵朵,吃早饭了,爸爸今天烤了松饼,特别好吃噢。” “……”银朵眨了眨清澈的眼睛,把唇角裹着的浓郁草莓味的香泡泡“呸呸呸”吐掉,灿烂弯了弯眼睛:“好的,我来了!”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早晨。 家常的对话,温馨的不行。 银朵从浴室小跑出来,拔掉手机充电器,放进书包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朝独栋洋房的方向悄悄瞄了一眼。 那里栽种着一棵苍竹,随着春风摇摆,仿佛在替什么人冲着她打招呼。 银朵深深呼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转过身,手指头头慢慢收紧,而后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两步并作一步跑下楼。 到客厅的小餐桌旁坐下后。 宋卿给她倒了杯热牛奶,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早点,柔软松饼夹着果酱和芝士,散发出浓郁的香甜气息,她问银朵:“喜欢吃吗?” “喜欢。”银朵小口小口咬着松饼,瞟了眼空荡荡的厨房,没见到宋荣,刚要开口问问,宋荣已经快步从二楼下来了。 他今天打扮的很正式,头发打了一层摩丝,穿了一身熨烫平整又笔挺的西装,见到银朵,宋荣脸上全是儒雅的笑容,“朵朵,爸爸今天要去公司开会,穿这件西装帅不帅气?” 银朵顺势点头,眼睛亮亮的,捧场的鼓掌:“非常帅气!” 宋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一把年纪了,没个正行,朵朵别理他,快吃早餐。” 银朵闻言,听话的低头吃饭。 宋荣哈哈大笑:“年纪确实是上来了,但是朵朵,爸爸年轻的时候,可是很帅的,就跟当年的电影明星差不多。” 宋卿插了一句:“什么形容词,朵朵这个年纪,能看过我们当年的电影吗?” “也对,那就跟对面小随差不多。” 听到那特殊的姓氏,银朵下意识抬头,手指扣了扣杯子的边缘,忽然问了一句:“您年轻的时候也会画画吗?” 宋荣笑了一下:“画画是需要天赋的,爸爸并不会,爸爸年轻的时候欢看工人建房子,所以,现在就从事建筑行业了。” “也很厉害。”银朵若有所思:“那您知道那位画家哥哥平时在画什么吗?有没有什么艺名?” “这……”宋荣思索了一会,笑着摇头:“爸爸只知道他画画挺不错的,剩下的,他没说过。” 又问银朵:“朵朵想学画画?” “没有没有,只是突然好奇了一下。” 银朵心虚地眨了下眼睛,期望落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快速吃完了手上的松饼,喝完杯中的牛奶,圆眼弯成月牙形状,迫不及待站起身: “我吃完了,我去上学啦。” 宋卿替她拿过书包背上,温柔的摸了摸她细软乌黑的头发:“去吧,注意安全。” 脚步轻快走出家门。 银朵刻意在独栋洋房边的苍竹旁放慢了步伐,可洋房二楼的阳台今天没有随春笙的身影。 银朵收回目光。 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 昨晚的事情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删了视频以后,没人再继续@不待椿老师,也没人继续在她的视频底下吵架,可却像是带来了更严重的后遗症。 她在大课间的时候看了眼不待椿老师的微博。 空荡荡的主页上多了一条博文。 【请大家种自己的花,也别打扰种花的人。】 此后的一整天。 银朵开始频繁的走神。 把老师发下来的课堂测验写的密密麻麻,还有十分钟的检查时间,她却突然没了查错的欲望。 她总有种自恋又奇怪的直觉。 自恋的是,她觉得这句话,好像是为了她才发的。 她就是那个种花的人。 奇怪的是。 他言语之间,好像并没否认他是那个接花的人,为什么?正常人不应该是直接否认吗? 当然,银朵这种走神的状态也没持续多久。 也许是因为事情过去了,网络上风平浪静,又或许是因为她的课堂测验做的粗心大意,被老师严肃的批评了,所以她强硬的逼迫自己先好好学习,不要再去想这件事,就当这是个可以延期再做的难题。 转眼间,就到了周末。 银朵种在花园里的蓝鸢尾发芽了,南瓜藤也迅速爬上了围栏边缘,茉莉和夜来香是在市场买的小苗,根系越扎越深,枝叶都不断爆炸生长,呈现一副生机盎然的春色。 她早早就泡在了花园里,开心的拍摄起了视频素材,还将照片发给了纪芸。 纪芸提出周末无聊,想来银朵家玩。 银朵先征询了一下宋卿宋荣的意见,然后非常高兴的把地址发给了纪芸。 午后的阳光柔和刺眼,花园里的植物散发着淡淡的大自然清香。纪芸收到消息就踩着滑板出发了,两人家距离不远,十几分钟后,她穿着一身碎花吊带裙,戴着一顶遮阳帽,脸上被阳光晒的红彤彤的,出现在银朵视线里。 银朵挥了挥手:“纪芸!” “银朵!我来了!” 第一次在学校之外的场所看到银朵,纪芸表现的非常兴奋,拉着银朵来了个大大的拥抱,聊了一会上周学校发生的趣事。 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神神秘秘的凑到银朵耳边,悄悄跟她说了一句: “银朵,我跟你说个事!” 银朵以为她要说什么大秘密,小脸严肃了一些,“嗯嗯,你说。” 纪芸声音压低:“我刚刚在你们小区里看见了一个好绝的帅哥,我的妈呀!迷死我了。” 没想到纪芸说的是帅哥…… 银朵怔了怔。 说起小区里有个帅哥的话…… 她下意识指了指拐角处的独栋洋房,问:“是在那边吗?” “对,就是那边!那个帅哥就坐在院子里画画。”纪芸非常确认:“说起来,好像离你们家特别近,朵朵,你认识他吗!?” 银朵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快速摇了摇头。 “不熟。” “不熟啊?”纪芸没注意她的反复,语气中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兴奋了:“不熟那就太好了!” 银朵:“???” “不是熟人就不会尴尬了。”纪芸缠着她的手臂,蛊惑道:“我们再去看一眼吧!正好,那还有块空地,我可以教你玩滑板。” 银朵犹豫着,不知道是为了友谊长存,还是学滑板诱惑到了她,又或许是颜控这个毛病在作怪。 下一秒,她居然真的点头答应了。 “嗯,去吧!” 第八章:他记仇吗? 说是偷看,那就不能是光明正大的走过去,总要带点心虚的成分在里面,以表对“偷”字的尊敬。 两个女孩牵着手,悄悄来到那片空地上,心不在焉的玩了会儿滑板。 空地旁边就是独栋洋房的花园,只不过可能方向不太对,围墙边有茂密苍竹的遮挡,不能很好的将里面的光景尽收眼底。 时机到了,银朵提心吊胆地抱着滑板回头,装作不经意的往洋房小院张望了一眼。 没看见人。 她冲纪芸摇了摇头。 “我们靠近点。”纪芸胆子稍微大一点,拉着她的手就往独栋洋房边走,结果越靠越近。直到两双透着清澈的眼睛都贴在了镂空的围墙上,她们才停下脚步。 纪芸激动的捏了捏她的手,无声的比了个口型:“在的,在的。” “嗯嗯。”银朵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这种情况,跟她设想的场面不太一样,但来都来了,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院墙里挪动。 就看一眼。 看完就走。 她是这样叮嘱自己的。 洋房小花园里,男人靠坐在圆木色的椅子上,他坐姿散漫,目光带着些许认真,直勾勾的审视着面前的画布。 虽然身处在树荫底下,却总有几缕调皮的阳光透过嫩叶缝隙落下来,落在他潋滟的眼睛上,晃来晃去的,衬得他的侧颜更加隽俊,鼻骨高挺,骨相是很出色的类型,一举一动都像在发光。 更像是被他身上的光芒迷了眼睛。 银朵呼吸和脚步忽然变得沉重。 就看一眼,也变成了再看一眼。 他的手也好看,握着画笔的指头细长而骨节分明,细腻手背的皮肤上沾染了些许颜料,露出的手腕却白皙清瘦,像艺术家画卷里的手,透着一股优雅的气息。 这赏心悦目的一幕,对银朵具有莫名的吸引力。 只是看一眼,她就安耐不住的感到开心。 开心过后,又觉得慌乱。 她扯了扯纪芸的手,用接近气声的音量说:“我们走吧,这样偷感太重了!” 纪芸似乎是看够了,弯唇点点头,“确实,再看就不礼貌了,走,我们接着去玩滑板。” “好!” 两双小眼睛同时从围墙缝隙上挪开。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银朵的错觉。 在视线转移到最后一秒的时候。 随春笙好像抬头了。 她不确定,鼓起勇气回头又看了一眼。 然后—— 猝不及防的与对方透过镂空处对视。 “……” 被发现了!!!! 银朵脑袋里飘过这几个字,脸颊瞬间涨红成绯色。 注意到银朵站的位置,随春笙诧异的坐直了身体,眉眼清润斯文,眼神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她惊恐的小脸,似乎在用目光调侃着问她: “在那儿做什么呢?” 银朵只觉得耳边都空了,呆呆愣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安静的空气中,只剩下男人无声无息的轻笑声。 纪芸发现她没跟上,小声的提醒了一句:“朵朵,别看了,要被发现的。” 银朵难以置信的想回头告诉她,计划有变,已经被发现了!! 随春笙却先一步开口了,不过,他非常体贴的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唇角微微弯起,仰着头看着她笑,比了个口型。 “去吧。” “……” 银朵猛然往后缩了一步,红着脸,心脏开始咚咚咚咚的响个不停,迟疑了两秒,才转身跑开。 那天的滑板,她怎么也练不好,摔了好几个屁股墩也感觉不到疼。 她满脑子都在想一件事情。 他发现她偷看了吗?肯定发现了! 那他记仇吗? 会不会把偷看的事情告诉爸爸妈妈? 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变态? 啊,好丢人啊…… 心大的纪芸对此事一无所知,而是非常耐心的充当着教练的身份,一遍遍的教银朵踩板站立。 银朵也没把这事讲她听,在某种特定的时候,她坚信清醒一定比麻木难受。 就好比现在。 她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后悔逃跑了,她倒宁愿刚刚直接被揪起来恶狠狠的批评一顿,起码不会这样心惊胆战的,像是在等待着末日的到来。 到了天色稍暗的时候,纪芸忽然提出要回家吃饭了。 银朵微微点头:“那我送你。” 她却爽朗的摇了摇手,音色里有独属于青春年纪的高昂:“不用送,真不用送,我知道路,下次我会再拿一对双轮滑板来,用那个,你肯定能滑好。” “好,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打电话。” 银朵微笑着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身影踩着滑板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放下挥舞的手臂,也想转身回家。 可没成想一回头,就看见了一抹身影。 春日的傍晚天空是橘红色的,温柔的余晖淌进小区里。 随春笙似乎是准备正出门,两条长腿毫无顾及的强调着存在感,眉眼温柔安静,侧对着余晖,面庞有一半隐匿在阴影里,让人时时刻刻觉得很有距离感。 这样担心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 好一会儿后。 银朵抿了抿唇,径直走了过去,勇敢地率先开口:“哥哥。” 他的目光落在银朵的脸上停下,而后,眼尾从容淡定的上挑,静静地注视着银朵,唇角挂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却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怎么了?小朋友。” 小朋友? 这是什么称呼? 这种时候,银朵不敢问,只能忽略掉这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歉:“我想跟你说声抱歉。” 随春笙:“嗯?” 银朵严肃着脸:“我和朋友刚刚偷看,打扰到你画画了,非常对不起,作为补偿,我种的鸢尾开花了,会第一时间送给你。” “原来是这样啊。” 随春笙一顿,骨节敲了敲手机背面,微微弯下腰来,目光落在银朵忐忑的面容上,声音不自觉慢下来,带着温柔的色泽:“你刚刚是在偷看啊?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银朵差点石化了,这要怎么回答? 纪芸说她们这个年纪喜欢看帅哥是正常的。 但显然不能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停顿几秒。 银朵艰难的想出了个比较合理的答案:“你画的画比较好看,比别人画的都好看。” 盯着她看了会儿,男人垂眸看了眼手中卷好的半裸体人像画卷,眼里闪过一丝荒谬。 第九章:心动的薄荷青柠 他忍下想笑的冲动,看着面前这个只有16岁的小姑娘,温声道: “还挺有品味的,但这种类型的画对于你这个年纪来说太超前了,下次别看了,嗯?” 银朵听话的点了点头,没什么底气把话接下去,干脆保持沉默。因为她根本没看见画布上的内容,其实是想过去看的,但由于角度找的不好,她没看清。 “比起这件事。” 随春笙又开口了,尾音拉的有些长,悦耳的声线时时刻刻调动着银朵的心,却没接着往下说,而是从挎包里拿出一根圆柱形状的小棒子,打开盖子,清清凉凉的薄荷味瞬间飘散出来。 他指了指银朵的手,“伸手。” 银朵没懂他要做什么,乖巧把手伸出来。 随春笙把小棒子里的膏体取出来,轻轻抹在她的手腕上,才继续往下说: “比起这件事情,我更想知道,小朋友,你为什么偷拍我?” 他语气温和又沉静,仿佛是真的在询问,却又像在调侃。 银朵顺势低头,望向自己纤细的手腕上涂满膏体的地方,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蚊子咬了,鼓起来一个红润的包包,有点痒,但膏体持续散发清凉抚平不适感,痒意变得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来不及反应,思绪又被拉到对话中去。 等等,他在说什么? 偷拍!! 银朵猛然抬头,随春笙还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她。 十六岁年纪,发生点什么,都会感到难以面对,银朵此刻觉得天都塌了,还没机会搞清楚他是不是不待椿老师。 如果不是,那他岂不是也看到了那个视频? 银朵的脸立刻涨红,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不定,硬着头皮镇定地去反驳:“怎么能算是偷拍呢?我那是记录生活。” 随春笙看着她反常的面色,以及红透的耳垂,实在觉得好笑,忽然伸出手来,这次,他结结实实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而后弯腰,目光与她持平,夹着调侃的温柔笑意,一字一句问: “噢?我是你的生活吗?” “……” 距离靠的好近。 银朵完全僵硬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转眼。 随春笙已经直起了腰身,不再逗她了,把那根清凉驱蚊棒放进她的手里,淡淡笑道:“时间不早了,回家吧,外边坏人很多,专门骗小朋友的零花钱。” …… 慢吞吞的挪动小步往前走。 银朵手里还紧握着那根清凉棒,一种迟来的,带着凌冽薄荷青柠味的暗香闯进她的鼻息里。 好温柔的气味。 像春天湖畔边的风,将她的心脏吹起涟漪。 她情不自禁再次回头,想看看他还在不在身后。 随春笙还站在原地,只是敛去了笑意,平静的与上门取件的快递员沟通,就显得有些疏离冷清。 交谈声音不大,却足够钻进银朵的耳朵里,他在报自己的手机号码,抽空还往银朵的方向瞥了一眼,跟她的目光撞上,挑了挑眉梢。 “……” 银朵迅速回头别开视线,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 越走,呼吸就越不畅快。 心脏一直“突突突”跳的超快,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她不敢继续明目张胆的回头,只能快速往家里跑,像是在躲一整个招惹少女脸红的春天。 第十一章:相差七岁。 夜色渐晚,独栋洋房。 男人慵懒的靠坐在电脑前,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笔,有规律的敲在桌沿上,桌上叠放着厚厚的画稿,还有一沓厚重的消毒湿纸巾。 似乎是不喜欢工作台上摆有太多物品。 他起身动手,将大半部分画稿扔进垃圾桶里,侧了侧头,目光注意到陶瓷花瓶里已显枯萎的花束,伸手提起来,端详了一会儿。 扯了扯唇,又把花束放回原来的位置,关掉电脑走到阳台吹夜风。 夜色更浓郁了,银白的月光挂在树枝边上,忽然间,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随春笙垂下眼睛,诧异的挑了挑眉,是qq新好友申请通知。 倒是把这个软件遗漏了。 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就再没打开过这个社交软件,想不出还有谁会翻出这个账号添加,顺手点开瞥了眼。 头像是个卡通形象。 年龄诚实的标注着16岁。 他顿了几秒,目光掠过苍竹的树荫,直勾勾的落在远方,垂眸思考了一下,想起今天下午报手机号时,还没走远的小孩,眼尾稍稍一抬,随手点了个同意。 …… 无事可干的夜晚是挺枯燥的。 银朵洗了个热水澡从浴室里出来,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翻阅植物图鉴,不知不觉就耷拉着眼皮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压在书下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嗡嗡——” 银朵被这声音吵醒,睁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揉了揉头发,茫然盯着面前的书籍发呆,忽然想起了什么,快速翻找出手机,解开指纹锁。 果然。 qq聊天列表上多出了一个新好友,昵称很简单,就是一个随字。 【12点30分。】 【你们已经成功添加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看着系统发来的小字。 银朵呼吸一滞,心尖像是被羽毛扫了一下,轻飘飘的,带来阵阵发痒的感触,困意随之消退了大半。她一把抓起枕头垫在下巴底下,歪着聪明的脑瓜开始去思考。 要聊什么呢? 有什么好聊的? 她和一个成年人有什么共同话题吗? 银朵盯着聊天框,小脸严肃至极,半晌,才打出一个问题。 【一朵:您好,您知道我是谁吗?】 过了几秒。 手机又传来微弱的震感,聊天框上多了一条回复。 【随:当然知道,小朋友。】 银朵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瞪大眼睛。 他怎么就知道了? 她明明从来都没介绍过自己。 好吧,既然不用自我介绍了,那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好? 银朵眉头一皱,抱着被子,躺回原来的位置,想了想,打字。 【一朵:我已经念高中了。】 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小学生才会被称作是小朋友。 这次,对面好像很忙,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一回就是两条消息。 【随:好的,念高中的小朋友。】 【随:早点睡,再晚一点,就长不高了。】 “……” 想象不出来他是用什么表情打下这些字的。 银朵沉默几秒,狐疑的乱猜。 难道他已经有三十多岁了? 所以才会觉得,念高中的也是小朋友? 她眨了眨眼睛,没继续胡思乱想或打扰对方,而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点开他的主页,去看他标注的年龄。 23岁。 好像也不是很大。 银朵吐了口气,心情又开始雀跃了起来,晃了晃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此时已经快到一点了。 想起随春笙说的话,睡太晚会长不高,她担忧了一瞬,赶紧重新钻进被窝里。 缓慢的闭上眼睛。 困意却迟迟没有降临,脑海里杂七杂八的念头倒是蹿出来很多,多到银朵忽然认清了一个事实。 他年龄没有很大。 是她太小了。 相差了七岁。 他叫一声小朋友,并没什么问题。 可是为什么…… 情绪会变得有些低落。 第十四章:听说你很喜欢我 客厅里静悄悄的。 隔着一道没什么隔音功能的推拉式木门,男人自带冷感又沉静的声音很方便传递进来:“嗯?为什么不能是我?” 银朵一时说不出口。 为什么不能是他? 大概是因为那些传言吧?她就算不信,也听进了耳朵里,他很少和旁人交谈,自然也不太会帮谁的忙。 沉默片刻。 银朵挠了挠头,发动聪明的头脑,将问题再次抛了回去: “那为什么是你?” 下一秒。 外面的人轻笑一声,终于肯正面回答了,他声线温柔,轻飘飘吐出一句:“因为我听说,你挺喜欢我的。” ?? !!! 大脑完全失去运作能力。 银朵心脏直接骤缩一秒,紧接着发出更加剧烈的震动,此起彼伏,声声清晰。 她难以思考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失声良久,反应过来之后,猛的贴在门边,下意识探头出去,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是谁这么说?”咽了咽口水,怕自己表达的不够准确,又问:“你是听谁说的?” 随春笙侧靠在玄关口的木墙上,抬眸看见她突然探出的半个脑袋,还有激动到略显惊恐的眼眸。失笑,点了点手机屏幕。 很快,扬声器里飘出来宋卿的声音。 “谢谢小随,你肯帮忙,她应该会稍微开心一点,我家小朋友挺喜欢你的,经常在家问你画画的事情呢。” 语音播放完毕。 随春笙垂下眼睫,声调上扬,拖着淡淡的笑意,“嗯?小朋友,听你妈妈说,你很喜欢我啊?” 隔着半截客厅的距离,不远不近。 银朵脸颊瞬间因羞愤而涨红,明显能听出他在开玩笑,顿时有种被自己早熟的思想耍了一通的感觉。 是啊。 他一直都把她当小朋友。 说的喜欢,也只是单纯的逗小朋友那种喜欢。 银朵对自己无语,想再次把脑袋缩回去,忽然被叫住。 随春笙放下手机,走到她的身边,拿起搁置在沙发背椅上的大衣,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书包,而后,她听见他提醒着开口: “水拿着到路上喝好不好?今天我送你去学校,起码不能迟到。” 银朵低头,终于冷静下来。 看着还缠绕在手边的书包背带。 听话的点了点头。 那天清晨,银朵在混乱的心跳声中,遗漏了一个细节。 在她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之前。 在16岁都没有搞清楚什么是喜欢的时候,猛然听见对方说一句:你喜欢我。 她下意识的想法竟然是:他怎么知道的?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她人已经在运动会上了,还不小心发现了个不得了的秘密,一个她好奇了很久,却一直没来得及问的秘密 —— 出了小区。 马路上的行人渐渐变多,雨后的气温难得回升,加上出了太阳,大家穿着开始轻便起来,只需要一件薄薄的上衣,外加一条裤子,就能起到很好的保暖作用。 银朵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针织小外套,又偏头去看随春笙的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内衬,外面套了个深棕色的大衣,怎么看,都觉得他穿的多了一些。 银朵思考了下,真诚发问:“今天不是很冷,穿这么厚的衣服你不会觉得热吗?” “不热。”随春笙弯了弯唇:“我怕冷,穿成这样觉得正好。” 银朵吸了吸不太通畅的鼻子,点头:“哦。” 途径一家便利店。 银朵停住了脚步,扭头去看里面热气腾腾的豆浆与蛋挞,想起宋卿跟她说过,天气冷的时候,喝点热豆浆会很舒服。 随春笙看了她两秒:“想吃零食?” 银朵默默点头,“嗯,哥哥你能等我一会儿吗?” 随春笙拎着她的书包晃了晃,“去吧。” 银朵立刻背过身,故作平静的走进便利店里,找店员要了一杯刚刚打出来的热豆浆,还有四个蛋挞。 走到收银台放下,低头费劲的从书包里掏出几张零散的零花钱。 随春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 他随手拎了盒无糖清茶香味的薄荷糖,跟蛋挞放在一起,轻声问银朵:“就吃这些?薯片点心不要了?” 银朵默默摇头,眸光落在那一盒小巧的薄荷糖上——25.6元!? 好贵。 但如果是他吃的话,好像也就不那么贵了。 银朵迅速低下头,去翻找剩余的零花钱。 好不容易掏出一张折好的五十元纸钞,这是她攒着准备买花苗的钱,但没关系,钱可以再攒,刚要递交出去结款。 “滴~” 身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的支付声。 “好的,先生,付款成功了。”店员小姐姐将蛋挞和薄荷糖放进袋子里,又把加热过一遍的豆浆递给银朵,亲切的说:“来,小妹妹,饮品拿好,小心烫。” 银朵一愣,接过说了声谢谢,便抬头看了随春笙一眼,便利店的光照充足,他站在货架前,棕色的眸被日光照的颜色更浅,看任何事物的目光始终是温和平淡的,清俊朦胧的帅气感拉满,却无端给人一种……他不喜欢这世界的感觉。 今天他是来帮忙的。 银朵觉得自己该请客。 但如果他这个人付钱一直这么快,有抢着买单的习惯的话,那就只能再找机会。 趁她愣神的瞬间,随春笙已经拎起装有薄荷糖与蛋挞的纸袋,对着她说:“走吧,光吃这些可不行,我订了早餐,这会应该已经送到你们学校门口了。” 银朵挪动步伐快速跟上。 抬起手中有些烫手的豆浆,而后鼓起勇气拉住了他的衣摆,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把豆浆递过去,“这个也给你。” “要我帮你拿?” 随春笙却曲解了她的意思,将纸袋换到左手边,与她的书包合并在一起,空出一只手接过那杯豆浆,然后似笑非笑着说:“是有点烫,等凉了再还你。” 银朵能感受到他手伸过来时,那一瞬间的冷意,她摇了摇头,态度强硬的从他手里接过了自己的书包,声音轻轻的:“不用还我,你可以喝。” 似乎是怕自己说的太勉强,又加了一句:“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还是不太满意,她认真补充:“虽然是你付的钱。” 随春笙听着她一句一句蹦出来的话,难得的愣了下。 好一会儿后,他眉眼一松,声音温和好多,亲昵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道:“知道了,谢谢你请哥哥喝豆浆。” 说完,往她手里放了一颗糖: “那哥哥请你吃糖。” 日光照耀下。 银朵微微偏头错开视线,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悄悄升起一种安耐不住的愉悦感。 紧接着,嗅觉也开始失灵。糖果的包装袋都没拆开,她就已经嗅到了一丝甜味,甜到发腻。 第十五章:秘密 运动会开赛时间是上午九点,班里的同学都带着家长先去操场集合,平时明明很宽敞的地方,忽然就有了拥挤的感受。 银朵吃完早餐,带着随春笙找到自己班级,跟几个同学问好后,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刚坐下没两分钟。 她突然能明显感觉到,人群中开始有很多人在对着他们窃窃私语,更大胆一点的,会直接扭头望过来,盯个几秒,再转头回去,带着点欣赏的成分继续讨论。 这种感觉让银朵坐立不安。 想起随春笙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 银朵偷瞄了他一眼,提醒着说道:“哥哥,你要是觉得太吵,签完名以后,可以先离开。” 随春笙就坐在她身边的位置,靠得很近,细碎的光影落在他的眉眼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反而像是习惯了这种瞩目的感觉,不太欢欣,也不甚在意。 只是周围太嘈杂,他有些听不清银朵说话,便耐心将身体稍稍倾下,凑近了银朵,专注又温和的问:“嗯?刚刚说了什么?” 银朵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惹得心跳有些加快,像是被这气氛烘托似的,她简短了话语里的意思:“我说,一会签完字,你可以先走。” 闻言,随春笙喉咙里溢出两声低笑,漫不经心回头看向银朵,轻道了声:“小朋友,怎么刚来就要让我走啊?是不是运动能力不太好?” 银朵一愣,摇头道:“不是,我没想要你走。” 想起他的后半句话,顿了顿,平静的回答:“但我运动能力确实一般,你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我可能会拿最后一名。” 随春笙拎起一瓶水,轻松拧开瓶盖,毫不在意:“嗯,放心,就算拿最后一名,我也不会笑你。” 银朵垂眸,看着他的动作,又开始觉得渴,却没表现出来,没过多久又说了一句:“反正你不觉得丢脸就行。” “丢脸?”随春笙眼尾稍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淡淡道:“你报的是什么项目?” “跳远。”银朵眼神闪躲,害怕他问为什么选择跳远,赶紧又说:“因为每个同学都至少得参加一个项目,我才选了个跳远,但我真的一天也没练过。” “是吗?那有什么可丢脸的?”随春笙将水瓶送到她眼前,嗓音含着浅浅的笑意:“你又没想当跳远冠军,哥哥也正好,从没想过要当跳远冠军的家长,你可以安安心心,当最后一名。” 说的好有道理哦。 银朵无从辩驳,接过那瓶递过来的矿泉水,小小喝了口,缺水发紧的喉咙立马得到舒缓,低头,愣了愣。 她刚刚有说过口渴吗?好像没有。 银朵思绪又有些空白,掌心沁出热汗。 啊啊啊!哥哥他真的是个好温柔人。 恰在此刻。 纪芸也拿着花名册回到人群里,她从最前排过来,看见银朵,习惯性的想跟她说声早上好。 刚抬起手,视线一划,忽然落在银朵旁边的位置。 那声问候便突然有了实质性,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上不去更下不来,憋的她眼睛都瞪圆了一倍。 走了几步。 纪芸压下内心的震惊,把花名册举起来,笑眯眯地对随春笙说:“家长您好,请您在表格上面签个名。” 随春笙略微抬眸,扫了表格的内容,接过签字笔,抬手留下自己的名字。 借着男人低头填表的瞬间,纪芸飞快挪到银朵面前,用夸张的眼神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接收到同桌传来的视线,银朵立刻点了点自己的手机,意思明显:晚点发消息聊,现在不方便。 纪芸立刻收敛了八卦的神情,比了个ok的手势,拿起随春笙填好的花名册,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就赶紧转身让其他同学传递下去,交给老师后,带着爸妈坐在了银朵后面的位置。 九点钟一到。 运动会准时开始,校长在台上致辞,十分钟后,又轮到了江遇站上讲台发言,他作为学生体育代表,自信的举着话筒,演讲稿都没背,就能洋洋洒洒说出一堆话来。 下来以后,听到同学们的夸赞,他还特别骄傲的点头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每天上课老师上面讲,我在下面讲。没有多年的锻炼,我怎会如此从容?” 纪芸伸手捶了他一下:“少发表这种危险言论,老师听见了饶不了你。” 江遇收敛住小骄傲,转而变成了得意,“那不会,老师很喜欢我,同学们也很喜欢我,你可以去问问,新来的银朵同学肯定也很喜欢我。” 纪芸心思细腻,听见这话,生怕银朵会感到尴尬,立刻起身追着江遇骂,“你说的什么话?长没长脑子啊?” 喜欢这个字眼。 戳中了银朵敏感的神经。 她惶恐的抬头,第一时间居然是去看随春笙,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闹剧,目光还放在手机上,正在处理着什么事情。 银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了一口气,满意的笑了,很好,没听见就好。 下一秒,随春笙忽然抬起头来,同时看向她,薄唇轻启,嗓音慵懒:“我要去取个东西,很快就回来,你帮我看着点衣服好不好?” 银朵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下了一跳,目光瞥向他搁置在旁边的大衣,随即懂事的点头:“嗯,哥哥你去吧,不着急。” “嗯。”随春笙静静看了她两秒,瞥见她涨红的异样脸色,想到刚刚那男孩的话,而后起身站直身体,手指点了点她的水瓶: “小朋友,多喝水。” 顿了顿,他微挑的眼尾带着似笑非笑的提醒意味:“和同学好好相处,但也别早恋,我会赶在你比赛前回来,看着你。” 留下这两句叮咛,他就匆匆走了。 “我……” 银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操场外,瞬间心乱如麻,直觉告诉她,随春笙是听见了江遇的话误会了。 可他走的太快了,快到没给她反驳的机会,银朵只能下意识在心里反驳: 不是吧?他不会认为自己喜欢江遇吧? 她怎么会喜欢江遇呢?一点也没有! 如果非要喜欢谁的话…… 她明明喜欢的是…… 银朵心头一颤,慌乱的咽了一口矿泉水,被自己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名字吓住,猛的咳嗽了几声,差点没被水呛死。 心惊肉跳的扫了眼周围。 确定没人看见她的异样后。 她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总之,银朵已经没心思再去想被误会的事情了,而是开始反反复复探究自己的内心,执着的想要搞清楚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想。 为什么一想到喜欢,就会想到他? 盯着心率检测仪器,那上面的数据正在毫无依据的上涨,银朵陷入了沉思。 仪器不会说谎。 有一颗小小的种子早已偷偷生根发芽,只不过现在才冒出头来,等着她来发现。 再抬起头时。 银朵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却不敢让任何人看出来,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拿过他的衣服放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守住那个让人面红心跳的秘密。 第十六章:缩短一米六的距离 随春笙说是会在她比赛前回来看着她。 可半个小时过去,还没见到他的身影。 广播念到银朵名字,银朵就要准备去参加跳远比赛了,她只能抱着随春笙留下的大衣,先往比赛区域走,顺便寻找一个随时能被看见的地方,搁置这件沉沉的衣服。 春天的阳光刺眼明媚,大衣上沾染了薄荷青柠混着着淡淡的洗涤剂香,抱在怀里,那味道时不时散发出来,很好闻。 银朵正四处扫视着哪有干净的椅子。 忽然,不知道哪里出阵阵清脆的来电铃声。 银朵一怔,顺着声源低头,从大衣口袋里翻找出一台手机,和他今天拿走的那台不太一样,像是个备用机。 有个陌生号码正在给这台手机打电话。 反反复复,挂了又打,好像有急事。 没有办法,银朵只能先接听,想告诉对方,机主不在身边,可以稍后再打过来。 刚点了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一道恳切的声音:“不待椿老师,打扰了,请问您愿意接受纸媒的专访吗?” “……” 银朵呼吸停止,解释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像是被定住了身体,一动不动的举着手机。 不待椿三个字仿佛变成了炮竹。 落在她脑子里,光芒四射,然后噼里啪啦的爆炸,炸成了一片废墟。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意义真的太重大了。 在被寄养在孤儿院的那段时间里,尽管清楚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却也还是在无数个失落的日夜里,感受到他给予的救赎与帮助。 她曾在信里讲述过自己的目标,会好好的学习,会像所有人都期待一样,成为一个有用的大人,多做些公益类型的职业。 不待椿却在信纸里告诉她: 【不必按照任何人的期待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在我看来,你只需要做个对自己有用的人就好了,生活是独属于每个人都感受,不属于任何人都看法。 当然,也包括我。 如果真要我对你有什么祝福的话,我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后来。 银朵的目标就变了。 她希望变成一个更优秀的自己,长大了,去他的面前告诉他,她再也没有让自己难过了,每天都在开心着活。 可“小县城的孤儿”和“神秘的知名艺术家”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站在他面前的愿望,能这么快实现。 直到迷迷糊糊通完电话,好半天以后。 银朵才终于恢复了身体的行动能力,她抬手轻轻擦掉眼角泛出的眼泪,四处张望了一眼,还是没看见人,便抱着大衣慢吞吞朝跳远的沙地走去。 时间紧迫,老师不断朝她招手。 她穿着纯白的运动服,跟老师要了一张小板凳,将大衣整齐的搭在上面,又把手机藏在衣服底下,让纪芸帮忙看着。 才走到沙坑前。 很多人都将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银朵缓缓吸了一口气。 思维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与激动里,有点紧张,手掌止不住的反复握紧,很多次都想放弃比赛,去找他,都被她给憋回去了。 别太激动,对方就算再怎么温柔心善,三番两次做出些变态反常的行为,那也是会被讨厌的!!! 克制自己!!先完成比赛!! 她站在起跳线上,等待裁判老师发号施令。 “哔——!” 一声清脆的口哨响划破空气。 银朵猛然抬头,想去看面前的沙坑,根本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自己一直想去寻找的人出现了。 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拿着举着手机在通电话,站在观众席的栏杆边,单边手搭在栏杆上,修长的手指垂落下来,神色依旧,温润且疏离,浅棕色的眸光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身上,唇角弯出鲜明的笑意。 他真的赶回来了,像是在无声为她加油。 她喉咙一涩,铺天盖地的紧张向她席卷而来,随之一起的,还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窃喜,特别振奋人心。 不能再继续像之前那么无所谓了。 就算是跳的不好。 也得尽量去跳。 她不想在他面前拿最后一名。 银朵踩了踩硬实的地面,做好了心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跳了出去。 腾空,落地,鞋子埋进沙子里。 神秘名画家与小镇孤儿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呢? 她不懂。 但大概在此刻,又缩短了一米六二的距离。 因为她的成绩出乎意料的好。 拿到了及格线上的1.62米的成绩。 这对于从小没上过几节体育课的人来说,真是个很值得骄傲的事情,最起码,有人跳过一米五,她不会再有机会沦为最后一名。 银朵激动的从沙坑里坐起来,拍了拍鞋子上的沙子,安耐不住的小心思,扭头往观众席上看去。 随春笙一直都在注意她的身影,看见她袒露着巨大喜悦的表情,忽然低下头,笑出了声音。 小姑娘的运动服白白净净,眼神里闪烁着灼热的生命力,小腿上沾着点沙子,却一点也不影响她具有感染力的灿烂笑容。 临近正午的暖阳斜斜照下来。 他的脸袒露在阳光之外,头发都被晕出一层光,薄唇微启,跟手机里的人说了什么,就挂了电话,快步朝银朵走去。 银朵一愣。 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一时间,手该往哪放都不明白,倒还记得慢步走出沙坑,给后面的同学让出位置。 一步一步,他离她越来越近。 那张让她今天脸红心跳了数次的脸,在她眼前越发清晰。 银朵下意识靠近两步,拿起他的大衣和手机,短暂的激动过后,她又想起了那通电话。打来电话的人称呼手机的主人为不待椿老师。 她想问: 你真的是不待椿老师吗? 刚刚有个电话找你,他说你是不待椿。 你是不是那个救赎了我半生的人? 我已经知道了,但还是想再听你再确认一下,你能告诉我吗? 可是下一刻。 男人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以平视的角度望着她,用手勾掉她脸上沾到的细微沙粒:“不是最后一名,小朋友真棒啊。” 嗓音像三月的风。 清冷低沉。 却无端搅乱了她的思绪。 第十八章:区别优待 操场上放着励志的青春歌曲,喇叭声音带着模糊的噪点,震得银朵头皮发麻。 带来一种振奋人心的感觉 观众席的座位都是固定住的,身边的人靠的很近,银朵稍微有点小举动,都会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臂,本来一直很刻意避免这种尴尬的情况发生。 但因为被误会的事情还美解决。 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举着手机,屈起食指抵在唇边轻咬,全神贯注的在跟纪芸聊天。 【纪芸:啊??[惊讶][惊讶]他怎么误会的?不会是说你了吧?】 【一朵:他倒也没有直说……但他让我不要早恋!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现在也没再提起这件事。】 【纪芸:这就难办了,突然解释也很尴尬,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不然,你再想个什么话题聊起来。】 【一朵:你说得对,我先去试探试探。】 回完这句话。 银朵放下手机,直觉告诉她,如果这事不快些解决,日后可能很少会有这种见面机会了,等她再想要说自己是他资助过的学生,大概率会因为觉得很丢脸,开不了口。 只有现在,把事说明白了。 盯着手上的奖牌,银朵心乱如麻,她紧张的扣了扣手,故作随意的问:“哥哥,你早恋过吗?” 随春笙一愣,扭头看她,挑了挑眉梢,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应过来发现并没有后。 他荒谬的笑了。 “为什么问我这个?” “就是看了个视频,上面说早恋很件很普遍的事情。”银朵极为镇定,且义正言辞:“但我觉得,高中时期很重要,还是好好学习比较好。” 随春笙扬眉,“你能这么想不就挺好,那为什么还问。” 银朵:“好奇,想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早恋。” “为什么早恋?”他顿了顿,没往下说,反倒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本来是假意试探,结果他思考了一下,银朵反倒开始好奇了,但她没敢表现出来,只能乖乖坐着,无法预知接下来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他长得好看又优秀,当时,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他吧。 想到这里,银朵吐了口气。 心中莫名泛起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 她忍不了了,又问:“是什么感觉呀。” 好一会儿后。 随春笙才扭头淡淡说道:“哥哥也不知道,哥哥想起自己以前忙得很,没时间早恋。” 话音落下,银朵又是一愣。 这真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却又合乎情理。他那张毕业照作为头像挂在qq上,一眼就能看见他身上五彩斑斓的荣誉绳和勋章,这些也确实都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努力才能做到。 “小朋友。”他低笑着,继续说:“你在这跟我取经来了?” 这什么话? 银朵动作停住,偏头,否认四连:“不是的,我没有!我不可能早恋的,绝对不可能!” “那你。”随春笙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一直在说早恋的事情。” “……” 顿了两秒。 随春笙又笑了一声:“因为我刚刚说的话?” “……” 短暂的沉寂后。 银朵抿了抿唇,点头。 随春笙眉眼一松,揉了揉她黑软的头发,“别担心,哥哥并没有那么想你,只是提个醒。” 银朵怔了怔,眼睛里闪过惊喜,再次点了点头。 …… 正午快要12点的时候。 宋荣从隔壁南省匆匆赶到学校,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竖着精致的头发,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皮鞋锃光瓦亮的,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有换常服。 他先是蹲在银朵面前,银朵连说了很多声抱歉之类的话。 而后才与随春笙握手致谢:“小随,真是谢谢你,我们夫妻俩给你添麻烦了,本来今天应该我们来照顾朵朵。” 随春笙淡笑:“没关系,我挺高兴的,小朵是个有趣的好孩子。” “啊?哈哈哈,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我家小女儿,可爱的很。”宋荣听见这话,慈爱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拉着随春笙说了些别的的话。 随春笙继续淡淡微笑,时不时仰头去看天边浮沉的乌云,时不时应和两句。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银朵却感受不到他有多么开心,和之前的模样有很大的不同。 这感觉就好像被区别对待了。 而她,正是被优待的那一方。 …… 这算特殊待遇吗? 银朵仔细一想。 他之前面对快递小哥也是这种样子,有涵养,但不亲近,甚至有种阴郁的距离感,气质沉沉似雨天。 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很爱笑,声色温柔的让人心脏发软。 银朵走神的厉害,等再次抬头看宋荣和他聊天时,却发现两人的交谈已经接近尾声,有一方已经说了再见。 意识到他要回去了,银朵不由自主站起来,“哥哥,今天真是谢谢你。” 随春笙顿了顿,弯着弯,对上她的眼睛:“嗯,不客气。” 而后,他似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小银朵,我们下次见。” —— 那是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 喊的那么亲昵。 亲昵到运动会结束后,银朵回到家里,都还在脑海里反复回味着那句话,以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走进自己的小房间里。 她又拿出从孤儿院带回来的书包,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叠信,全是不待椿以前寄给她的亲笔信! 她像捧宝贝似的把那些信拿出来,列成一排放好,趴在床边静静看着那些信件, 越看,笑容就越灿烂。 以前的这些信里,从未提到过她的名字,偶尔需要用到名字的语句时,对方全都用小朋友、小同学这类的称呼代替。 银朵明白,善良的好心人可能根本不知道、或者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只知道她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小孩。 而现在。 他!终于!念出!她的!名字!啦!! 真是太开心啦! 银朵一边偷笑,一边愉悦的哼着小曲,随手又把信件通通放进了床头的小柜子里,才走到窗台边,朝独栋洋房的方向望。 看着天边的日光变得越来越稀薄。 有一种微甜甘酸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 再然后,耳边除了风声,就是心跳变快的声音。 . 第十九章:特别关心 傍晚降临。 银朵结束了今天的拍摄,看着被雨水滋润而快速生长的植物们,成就感满满。 等这些植物长大,就可以跟粉丝老师们见面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粉丝数量已经涨到9832个了,如果顺利的话,等她再发两个视频,关注就可以达到1w。 今天学校没有布置家庭作业。 银朵便从零花钱里拿出一张五十,准备到小区外面的超市里够买点学习用品。 宋卿知道她要出门,叮嘱了一声:“注意安全啊,朵朵。” 银朵点头答应,套上针织外套,开门走了出去。 天边的夕阳是瑰红色的,这年春天的风也是如此轻柔缓慢,还没到用空调的时候,夏季的蝉鸣好像还很遥远。 而温柔的春天多的是盛开的花朵,藏在嫩生生的绿叶里,娇憨的碧桃花,馥郁的红杜鹃,每一朵都被银朵好好观赏过。 她走在去超市的路上,还时不时拿起手机,给纪芸发消息。 纪芸很好奇随春笙为什么会陪她参加运动会,毕竟当初是银朵自己说过的,他们不熟。 银朵把前因后果讲给她听。 纪芸直呼精彩,并询问她: 【纪芸:那画家哥哥误会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恰在这时。 银朵看见了一只圆滚滚的松鼠,爬在别人家的围栏上,懒洋洋的啃着木头。 如此可爱的一幕。 银朵当然要拍摄下来,她看了眼纪芸发来的消息弹窗,想着等会再回复,便打开了手机原相机,拍了个十几秒钟的素材。 拍摄完以后。 她随手点开新消息,分享到了跟纪芸的聊天主页里。 想起她的问话,又在视频底下附言: 【一朵:没事哒没事哒!我已经糊弄过去了,画家哥哥没误会!真是太好了!】 回完这句话,银朵的心情真是好极了,她走进一家超市,认认真真的挑选了几支水性笔,还有修正液。 不知过了多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连着响了两三次,银朵掏出手机来,点进qq里准备看纪芸的回复。 结果,发来消息的人却是随春笙。 她呆呆的盯着看了好几秒,才伸出手指头点进去。 【随:太好了。】 【随:[点赞][点赞][点赞]】 银朵茫然不解,看着那三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挠了挠头,他在说什么?发错消息了? 手指不确定的抖了抖,轻轻滑动屏幕,将聊天记录拉到更前面一点。早十几分钟之前,随春笙还给她发了一条新消息。 【随:下午的跳远比赛还顺利吗。】 银朵眯了眯眼睛,再往下拉。 果然,如她想象中的那样。 聊天记录赫然多出了一个小松鼠的视频,后面还跟着一句:【没事哒没事哒,我已经糊弄……】 银朵有些崩溃。 她表情凝重,拿着选好的文具走到收银台,像世界末日到了一样,难受的一个字都不想说。 空气似乎凝结了好一阵。 她才再次点开手机,没回复,而是点开随春笙的账号主页,将他设置成了特别关心。 这样以后就不会搞混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 拿好装着文具的袋子,银朵走出超市,回到小区,不知道该如何回复那条发错的消息,磨蹭了一会。 最后,还是破罐子破摔般打字回复了一句: 【一朵:消息发错人了,很抱歉……】 【一朵:跳的很好,不是最后一名。】 在银朵的世界里,体育这方面,没拿最后一名,真的就是很好了,她没有半点心虚,而是尴尬的盯着手机走路,直到差点被一根掉下来的树枝绊倒,才赶紧收起手机专心看路 几分钟过去。 有一声很特别的铃声响起。 【噔噔蹬蹬噔噔噔。】 是特别关心的专属消息通知彩铃,在晚霞里拉长了回音。 银朵心脏陡然一颤,掏出手机来看。 果然是随春笙的账号发来的消息。 【随:嗯,哥哥知道。】 他没介意。 银朵轻轻呼出一口气,心情终于轻松了些,只是特别关注四个字出现在消息列表里,还是让她双颊发烫。 也根本没有想过。 这个专属的铃声,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带来神奇的涟漪反应。 只要在其他场合听到,就下意识心跳加速,以为是他发来的消息。 …… 回到家以后,银朵把新文具归纳进书包里,又把他送的那枚漂亮的奖牌挂进衣柜。房间各处好像都有了他送的礼物,银朵每次不经意瞥见,都会觉得挺高兴。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三月的温暖早春,变成了四月的阴雨连绵。 这半个月期间。 银朵都没有再见到随春笙。也没有机会将宣之于口的秘密讲述给他听。 尽管银朵家距离独栋洋房非常近,只要她想见他,随随便便走两分钟,就能走到那层围墙前,去偷看他画画,去跟他聊天。 可她已经不愿意做这种事情了。 总觉得不能仗着自己年纪小。 就总做一些胡作非为的事情,虽然会被温柔的大人们轻松谅解,却也永远都会被当成小朋友。 这令她感到烦闷。 为什么不想当小朋友? 不知道。 但她有了一颗想早早变成大人的心。 …… 转眼,又到了五月的初夏。 小区里的花朵少了将近一半的数量,树梢枝头的绿叶接替了土地给予的营养,长得枝繁叶茂,蓬勃丰荣。 暑气提早降临在这座城市中心。 天气预报接连发来了几次黄色高温预警。燥热的天气,让人们的心情都变得拥堵。 周一早晨六点,蓝鸢尾开花了,银朵发现了匆匆忙忙记录下来,心情激荡一瞬间,也只能先照常去上课。 却发现纪芸愁眉苦脸的不太精神。 问过才知道,原来是江遇跟父母吵架了,躲在网吧就是不回家,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上课。 纪芸:“他现在是叛逆期,他爸妈是警察,沟通起来语气又严肃,很容易就吵起来了,其实双方都有错。” 银朵不是很懂叛逆期,但她跟江遇相处的还不错,同样很担心:“那他就一直睡在网吧吗?太危险了。” “谁说不是呢?” 纪芸叹息一声,刚要开口说话,江遇就抱着篮球从门口走进来了,他身上沾染了些香烟的味道。 很浓烈,很刺鼻。 纪芸皱眉,“离家出走的滋味不好受吧?等等,你脸色看起来怎么那么差劲?你不会没吃饭吧?” 江遇微微一笑,帅气的脸上是少有的狼狈:“离家出走真的可以改变命运,以前我只是一个小康家庭的三好学生,现在讲真的,我已经有点想偷东西了。” 纪芸白了他一眼,扭头轻声问银朵:“朵朵,你有没有吃的?” 银朵明白她的意思,从课桌里拿出一个面包递给他,“早餐剩的,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吃。” 江遇接过来,感激涕零的说着谢谢,眼神却扫到她手腕上戴的仪器,好奇的问:“哎,银朵同学,你这手表挺特别啊?哪买的?” 第二十章:偶遇 银朵安安静静坐在课桌前,漂亮的眼睛闪烁着细碎的光。 被问到这个问题那一刻,她能感觉到纪芸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的腕骨上,她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思考着该怎么回答。 这个情况,是她早就预想过的。 以前每换一个班级,都会有人问她,知道她有轻微心脏病后,都会因为害怕而远离她,从小到大,她都很难有知心朋友。 垂眸凝神好半天,可怎么解释都不妥。 银朵不想骗人。 最后索性牙关一咬,如实交代了。 她温和的看向江遇和纪芸,声音不大,咬字清晰:“这个不是手表,是心率检测仪,我有先天性心脏病。” 五月的阳光下。 纪芸和江遇两人呆若木鸡,没想到只是无意的询问,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纪芸最先反应过来,掐了一把江遇的胳膊,无事发生般安慰道:“超酷,时时刻刻都能看见自己的心跳频率。” 听见这话,江遇唇齿间有点涩意,抱歉的开口:“不好意思啊,银朵。” 银朵弯着清透的圆眼,摇头:“不要紧,我也觉得挺酷的,以前已经做过手术了,现在只要不是做剧烈的活动或者过多刺激心率,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几人正说着话。 班主任忽然出现在门口,目光扫在几人脸上,最后扶了扶眼睛,叫走了银朵。 江遇站在原地, 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杏色的背影上,捏了捏手中软软的面包,忍不住问纪芸:“哎,老纪,你觉不觉得银朵同学特坚强,特温柔。” “觉得。”纪芸一直都很喜欢银朵,瞟了眼江遇,认命般的长叹一口气:“但你离她远点,你克她。” 江遇欣赏的脸愣成难以置信:“你这人怎么搞封建迷信啊,我凭什么就得离她远点,我不能喜欢她吗?” 两秒后。 纪芸眯了眯眼睛,语出惊人:“那你还真是别想了,她喜欢的类型,你比不上的。” …… 此后的一整天。 纪芸和江遇都没有疏远银朵,反而因此对她更加亲近,校园生活里最大的难题好像也变得不再困难,友谊关系更加和谐。 放学的时候。 江遇跟纪芸借了八十块钱,说要去收留他的那家网吧,还上这两天都上网费。 纪芸唠叨了他半个小时,掏出八十块钱,却没打算给他,“我跟你去,还完网费,你得跟我一起回家。” 说完,她又转过头对银朵说:“朵朵,你陪我去一趟?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图书馆看书?” “可以。”银朵没什么意见,本来今天就已经约好了要一起去图书馆的,早一点晚一点并没有什么区别。 …… 五月的天气变得很快,早晨出门的时候刮着大风,现在吹来两朵沉闷的乌云,转眼又要下雨了。 几人从公交车上下来后。 银朵抬眼看向旁边的站牌上的大字。 “骑楼旧街。” 与繁华的云渡市中心不同,眼前的景色完全是陌生的。 稍微老旧的街道,茂密的筒子楼,街头巷尾的人流稀少,破旧网吧和发廊比比皆是,啤酒广告商赠送的招牌和旋转灯柱引人注目,像古早千禧年间才会有的街景。 纪芸牵着银朵的手,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无语的看着江遇:“你怎么会选在这种地方上网。” “我没得选。”江遇倒是很淡定,走在前面带路:“这里不查身份证。” 银朵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目光落在一家重病康复病院门口,那栋病院崭新宽阔,与周围混乱陈旧的建筑物格格不入,甚至比学校附近的市中心人民医院还要豪华许多,所以格外能吸引人去观看。 网吧也正好在这栋病院对面。 很狭窄的入口,里间白雾缭绕,发黑的水泥地面全是污垢,鲜红的槟榔汁水和烟头混杂在一处,显得特别恶心。 江遇没让两个女孩靠近。 而是拿了钱独自走进网吧里,跟一个黄毛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天色沉沉,闷热的乌云不堪重负,开始哗啦啦的落雨。 银朵来不及多想,见周围的店铺都没有什么遮挡物,只有黑网吧门口有一个破烂的遮雨棚,便拉着纪芸跑到伞下躲雨。 雨丝迷迷浮浮,空气里很快泛起一种刺鼻的水汽。 纪芸拿出手机给江遇打电话,催促他快点从网吧里出来。 银朵则百无聊赖的站在原地,继续用目光去探寻那家康复医院的大门,似乎没有什么消遣方式,只能去数高楼上有多少扇窗。 忽然。 康复医院的自动门打开了。 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举着把黑伞,气质身形格外熟悉。 银朵呼吸一顿,下意识想要站起身来,凑近去看。 江遇已经从网吧出来了,抱着两瓶冰凉凉的饮料和雨伞,“来了来了,我们走吧。” 他把饮料分给纪芸和银朵:“喏,辛苦你们陪我跑一趟。” 又把伞打开,感觉不够三个人遮挡,便挠了挠头说:“你们两个打伞去图书馆,我淋雨回去。” 纪芸:“不行,你跟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然后跟我回家。” 两人僵持不下。 银朵偏头看着康复中心,像是想到了什么,把自己的手臂从纪芸的怀里抽出来,说悄悄话一般,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闻言。 纪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同样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微笑了然道:“行,你去吧,我们改天再去图书馆。” 随后就拉着江遇走了。 春天末尾的气温闷热热,并没有因为下雨缓解半点,网吧内空调开的很低,时不时散出一点凉气。 银朵站在遮阳棚底下,迟迟没有挪动脚步的打算,而是很认真地观察着不远处的人。 清瘦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里,他面前停着一辆很豪华的车子,另一只垂落修长的指间捏着一支香烟,他侧脸隐匿在伞下的阴影里,使人看不清楚神情,却能感受到一种深抑的气场。 思念了两个多月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银朵呼吸变得轻缓,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 或许是他面无表情时,眼底透出的那一抹阴郁。 他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从康复医院里出来? 是有什么人生病了吗? 第二十一章:随春笙可能是坏人 五月的风吹的好热烈。 将盛满积水的遮阳棚吹翻了个面,污水大片大片从两边落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吵耳的声响。 男人应声偏头。 四目相对。 银朵心脏跳停一秒,完全像是被钉住一样,愣在原地。 男人看清她的脸后,稍稍歪头,神色寡淡,狭长的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眸底的暗色丝毫没有消退。 再目光略过她,往后望。 望见她身后的黑网吧时,眉头微不可察的轻皱,似极其不赞同她孤身出现在这里。 银朵一直站着没动。 他用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掐断那只烟,包裹着湿巾一同扔进垃圾桶里,慢步朝她走过来,低头看她,浅棕色的眸光似藏住了所有温柔,嗓音也淡的很: “小银朵,来这种危险的地方,是在等谁呢?” 银朵第一次这么慌,慌到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表情对她说过话。 尽管已经克制着,可银朵能敏感的察觉到,他今天的心情很糟糕,糟糕到吓人。 见她半天不回答。 随春笙观察她的神色,眉眼稍挑,终于放缓了声音:“怎么不说话,你在怕我?” “不是,没有。” 银朵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忽略了他上一个问题,只是看着那家医院,轻声问:“哥哥,我刚刚看见你从医院里走出来了,你为什么在这里?是生什么病了吗?” 随春笙举伞的手一顿,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深沉了些,微微垂下的眼眸有着天然引诱的气质,他想了想,语速缓慢轻和的问了银朵一句: “噢?我看起来像生病了吗?” 四周莫名变得安静,只有雨水轻敲地面的声音。 银朵认真的观察着他的脸庞,清绝的眉眼中泛着斯文的凉意,眼下有淡淡的一片青,像是没睡好,但却不像是有病。 她再次摇头:“不是很像。” 随春笙唇角升起一抹笑意,“是啊,所以我没生病。” 银朵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 对方就再次问道。 “小朋友,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呢。”他淡淡笑着,语调里有淡淡的慵懒:“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银朵愣住,倒是没什么心虚,理直气壮的点头:“当然知道,这里是网吧。” 只是不太正规。 敢不要身份证就让学生上网。 “嗯?所以你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银朵的目光落在他拿伞的指尖上,终于诚实回答:“同学带我来的,本来已经准备回去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但是我突然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太放心。” 随春笙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被她的话逗笑了,眼神似是而非,口吻也染上了些荒谬。 “是么?你一个高二的学生,不放心我一个成年人啊?” 被他这么一问,银朵又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以极快的速度点头:“嗯,哥哥,我会担心你。” 反正……总不能说,自己是一看见他就走不动道吧?不行,很羞耻的。 她的话语轻轻的,意外能带来抚慰人心的效果。 随春笙一愣,指尖的手微微一动。 似乎是真拿她没什么办法,轻轻将伞掠过她的头顶,确保没有一滴雨能落到她身上后,才恐吓式的说:“那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很危险?里面说不定都是一些不良学生,还有社会上的坏人,碰到危险了,你怎么办?” 银朵重新转过脸看他。 可能是他那张脸太过让银朵心动,让她的脸颊发热。 她措辞好久,才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想到那么多,就想着,反正你在这里。” 有理有据,但没什么用。 随春笙唇角微勾,笑了,“那我也是坏人的话,你又要怎么办?” 银朵不可置信,好奇的问他:“你这样的人,也会是坏人吗?” 她又说了一次你这样的人。 在她心底,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随春笙低头看她,眼底划过一丝暗郁,弯下腰来与她对视。 两秒后,指尖对着自己的脸,很认真的对她说:“嗯,小银朵记住了,我这样的人,也会是坏人,而且是很坏很坏的人,不要轻易信任何一个外人,你只能相信你自己。” 银朵真的很难相信,面前这个优秀到让她觉得有些刺眼,善良的救赎了她半生,让她以学习目标为之努力,却始终难以靠近的人,居然会说自己是个坏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说自己。 难得的,她有些不悦,用自认为相当严肃的口吻,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哥哥,我不会轻易相信外人的,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坏人很多。” 随春笙温柔含笑的看着她。 她捏了捏细嫩的手指,继续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认为自己是坏人,但是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你一定是好人,最起码,你对我很好。” “那么肯定啊?” 银朵点头,“就是很肯定。” 随春笙漫不经心抬手,用指尖轻轻勾了勾她的侧脸,擦拭掉从侧面溅到她脸上的雨水,嗓音亲昵:“为什么?” “因为……”银朵眉头一皱,“我非常崇拜你,你的每一个作品,我都有在网上看过,一个坏人,很难画出那些温柔的作品,而且你还救过我,很多次,很久。” 她直觉自己不该把这话这么快说出来。 她还没有变得很优秀。 她还没有达到能让他骄傲的地步。 她怕他失望,怕他觉得自己拯救过的小孩冲动莽撞,稚气十足,不过如此。 但是,她忍不住,看自己崇拜了多年的人这样贬低自己,轮谁来也是忍不住的。 注意到她紧绷的表情,红润的唇紧紧抿在一起,随春笙轻笑。 这样的话,他在社交平台的留言上听过太多次了,心里没多大感触,很多人都说他的画陪伴了对方很久,救赎治愈了对方很久,但其实,救赎他们的,是他们自己。 他放低了声音,问:“这么说,你是因为那些画,无条件信任我?” 银朵一顿,下意识点头,算是吧。 随春笙眼尾稍抬,视线上落,看着地面上污泥积水,眼神变得阴郁,嗓音变得更低,像羽毛掉落,低到差点听不见。 “那我,要是害死过人呢?” 第二十二章:重度坏毛病 “……” 害死过人…… 银朵心里听的直发凉,思绪瞬间被带跑偏,她直勾勾的盯着他,难以想象这句话会是面前这个斯文清润的男人说出来的。 不对。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真要是犯了法,他早就坐大牢了。 怎么可能站在这里,光明正大说出这种话,他肯定是为了吓唬她,让她别太信任别人。 可……他看起来,真不太像是开玩笑的。 银朵分不清他话里的虚实,心脏空了好一阵,终于讷讷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噢。” “噢?”随春笙单手托着伞,意外的看着她的这个反应,唇角也勾起淡淡的弧度,语速变快:“就不感到害怕么?” 银朵眨了眨眼睛,怕他光顾着遮自己,淋湿后背,大胆往前站了一步,和他贴的很近,才说:“我还是不害怕。” 随春笙:“胆子真大。” 银朵:“也不是胆子大。” 随春笙:“那是什么?” 银朵:“你又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当然不害怕,你跟我说清楚了,你做了什么,我才能考虑自己害不害怕,但这明显是个秘密,你不会说的。” 随春笙轻笑一声,没吭声。 下一秒,银朵又说道:“嗯……也有可能是,我有个坏毛病,重度颜控,所以我有点以貌取人了。” “……”随春笙一时不知道该批评她的缺点,还是该谢谢她的夸奖。 过了一会,银朵垂下眼睛来,很认真的说了一句:“但是,哥哥,你以后得谨言慎行一点。” “?” “你可能对自己误解很大。” “……?” “我们国家法治已经很完善了,犯了错误,警察肯定早就会来抓你了,所以,别老自己羞辱自己。” “……。”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清醒。”银朵斟酌着用词,想到小区那些人猜测他是个见不得光的坏人,又提醒道:“他们容易误会,这很麻烦。” 傍晚的天空本该是橘黄色的。 可在雨天就显得尤为昏暗,来往路过的车辆亮着灯,却照不到两人的角落里,小姑娘言辞恳切,有理有据,还带着点自己察觉不到的幽默感,眼睛里自带光芒。 她真的是很相信他。 让人忍不住想告诉她世界不是这样的,世界很残忍。 果不其然。 下一刻,随春笙就抬手,轻轻落在她头顶上,一边揉了揉,一边凑到她的耳边,略带温柔疏离的说:“那我,要是害死了自己的妈妈呢?” “……。” 银朵猛然睁大眼睛,原本放松的脊背绷直,不可思议的后退一步,抬起的手也暗暗垂了下去,直接失去了表达能力。 随春笙低头看着她。 眼下的小姑娘果然是被他的话吓到了,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大大的,里面还包裹着些质疑,眉头皱了起来,像一只被恐吓了的猫儿。 加上她整个人清瘦白净,看起来让人有点于心不忍。 随春笙轻笑着,直起了腰身,修长的手指抚过冰冷的手柄,将伞换了个边,伞面上贴着的雨珠从四面八方落下,映衬着他的眸色更加的耀眼,生出一种破碎的错觉来。 他笑意缱绻,语气越发漫不经心: “害怕的话,你就当哥哥是骗你的。” 银朵心惊肉跳的别开视线,手腕的心率检测仪开始发出接连且轻微的提示声,她下意识伸手摁掉,开始不着痕迹的深呼吸,以此来平复躁动的心绪。 怎么会是骗她的。 他身上可没散发着骗子的气息。 还面目含笑,温柔的如沐春风。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她忽然能感受到男人的靠近,他冰凉的手指拉着她的手腕,往后躲了几步,一辆车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正好落在两人原来站立的位置。 蓝白的春季校服轻薄。 他的指温顺着衣料缝隙渗进来。 凉的让人头皮发麻。 下一秒。 他又合乎礼数的收回手指,声音就贴在她耳边,很近很轻,温和好听:“闹钟响了?该回家了吧,你是想要自己回去,还是要跟哥哥一起回去?” 银朵没动,稍带稚气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书包的肩带已经滑到胳膊上。 随春笙看她这副模样,贴心的将肩带给她提起来,归拢好,甚至将唯一的黑伞递到她手里,轻轻笑了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走进雨里。 …… 那个潮湿的春天傍晚,灰暗泥泞的道路有一格格的积水,像薄荷奶茶里的冰,所有色彩都融化在一柄黑伞底下,阴郁却耀眼,却并不黯淡。 银朵捏了捏拳头,撑着伞小碎步般跑到男人身边,使劲垫脚伸手,想把伞撑过他的头顶替他遮挡风雨。 他好高。 得用尽全力才能靠近。 没感受到意料之中的雨丝,随春笙抬眼看向头顶的黑色伞面,才注意到身后的小姑娘已经跟上来了。 两人对视上。 谁都没说话。 银朵为此感到紧张,注意到自己紊乱的呼吸,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别看我,我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微风轻轻荡起她的头发,落到她高高举起的手臂上,伞也轻轻摇晃。 良久。 随春笙伸手,接过她费力握着的伞,摇晃的伞在他手里变得特别听话,纹丝不动的继续遮挡风雨。 他温和的盯着银朵的脸,好笑道:“你是想跟我一起回去?” 银朵“嗯”了一声。 随春笙垂眸看向等在康复医院门外的车,淡声道:“那就走吧,车在那儿。” 银朵又“嗯”了一声,这次还多加了一句:“哥哥,你慢点走,走太快了我会跟不上。” 随春笙眉眼一松,慢条斯理的跟着她的步伐,“都提上要求了,不害怕了?” 银朵抿了抿唇,故作轻松:“没什么可害怕的。” 随春笙一眼看出她在假装,配合着说道:“这都吓不到你啊,真厉害。” 银朵脚步一顿,看着他漫不经心的神情,心中又产生了个极为不妥的念头。 反正他不是一直把她当成小朋友吗? 小朋友就算做什么,也会被温柔的大人原谅的吧? 这样想着。 银朵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他那双冷白修长的大手,被冰凉的指温刺了一瞬后。 温暖开始传递。 银朵仰头望他,认真道:“哥哥,回家。” 第二十三章:高热 到家后。 银朵从暗淡的暮色里打开门,眼前一片光明。 宋卿正在玄关边上取伞,看见她回来了,立马松了一口气:“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晚呀?妈妈刚想拿伞去图书馆接你呢。” 她轻声解释了几句。 厨房里传来宋荣的声音:“正好,朵朵,阿卿,吃饭了,今天吃鲜虾冬阴功汤,最适合下雨天了。” 宋卿也面带微笑:“那我们一起去吃饭?” 银朵点头,快速洗好手坐到餐桌上,捧着一碗汤喝的很认真,却根本没有咽下去多少,脑子里还一直想着他刚刚说的事情。 越想,心情越复杂,胃口就越小。 吃完饭以后。 宋卿察觉她衣服有些湿了,让她快点回房间洗澡,当心感冒。 银朵听话的点头,温吞回到房间里。 洗澡的时候,银朵都心不在焉的,把洗发水误当成了沐浴液在用,顿时,大片大片的泡沫从头顶倾泻下来,糊住了她的面容,刺的她睁不开眼睛。 手忙脚乱了好一阵。 才从浴室里慢吞吞走出来。 外面的雨停了,夜晚变得比平时寂静。 银朵走到窗台旁边的地毯上坐下,看了眼底下花园的植物,又很快的把视线收回来,看向拐角处的独栋洋房。 银朵手背托腮,闷闷地叹息一声。 夜幕降临让整座城市的天空变成深蓝色,高楼耸立的霓虹格外耀眼,只有白芸壹号小区像是早早陷入了梦境,八九点后,许多人家都熄灭了灯。 她伸出手指,默默在玻璃上临摹独栋洋房的边缘。 心情变得很低落。 更觉得疑惑。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从毕业后,就变了个模样呢? 他也没再像以前一样,画很多作品,而是处于沉寂状态。 网上粉丝的言论说:“不待椿老师也是人,他也要休息的,前几年拿了多少奖?还不够吗?” 银朵心里发紧,忽然从床边摸出手机。 点开搜索软件。 搜了一圈关于不待椿三个字的所有八卦新闻。 嗯,果然都没有半点痕迹。 想了想。 她尝试着再次点开搜索框,输入【随春笙】三个字。 忽然。 撞出来一个新闻链接,标题写的是【京市富太太持刀伤人,焚火自尽惨案】 银朵皱了皱眉,毫无关联的一条新闻,为什么会在这个词条里被搜到? 她手指一动,接着浏览剩下的内容。 全是那种同名同姓的企业老板百科,或者是那种【查查全国有多少人叫随春笙?】的链接。 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再次返回首页,抱着试试的心态,点进第一条【京城富太太持刀,焚火自尽惨案】的那个链接里。 却发现那个新闻早就被封禁了。 再搜索这条新闻时。 网上也只有寥寥几人在讨论。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没有爆出来,大概是被封禁了吧。】 【那位女士挺让人惋惜的,以前也挺有名气,但是后来生了孩子后就半疯半醒的,持续了十多年。】 银朵看的云里雾里,放下手机,再次叹息一声。 当天夜里。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那样的新闻标题,再结合男人温凉的那句:“那要是,我害死了人呢?” 银朵翻来覆去睡不着。 睡着了也很不安稳。 接二连三的做了很多个噩梦。 ……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气温回升。 银朵居听见闹铃的声音,只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怎么也起不来床,额头和背后都在发虚汗。 久久没见到银朵起床。 宋卿敲开女儿的房间门进来,在看到小姑娘艰难的蜷缩在被窝里,小脸通红通红,眼睛睁开了,却没有一点精气神。 她惊了一下。 赶紧拿出体温计贴在她的额头上。 三秒后,冰凉的电子音响起。 “38.5。” 银朵听见这声音,迷茫的看着天花板,小声说:“我好像发烧了。” 宋卿面色有些凝重,温柔的为她拧好被子,低声细语的回答:“是的,朵朵,大概是昨天下雨着凉了,别担心,家里有退烧药,妈妈下去去取。” 银朵捂着额头坐起来,拿起书包想下去等着。 宋卿阻止她的动作,把她塞回被窝里:“朵朵,今天就不去上学了,妈妈会跟老师请假的,你好好休息。” 说着。 她起身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宋卿拿着个小托盘,上面有几颗维生素和退烧药,托盘里还有一碗香浓的皮蛋瘦肉粥。 看着银朵把粥喝下后。 她一颗一颗把药递给银朵,“吃完药就再睡一会,别着急起来。” 银朵点点头,很想对妈妈笑笑,告诉她别担心,却抵不过晕乎乎的脑袋,闭上眼睛,呼吸沉沉,很快就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迷迷糊糊听见键盘敲打的声音,睁开眼睛,就看见宋卿盘腿坐在她的书桌上,似乎在忙工作的事情。 墙上的钟声指向上午十一点。 今天是工作日,宋卿居然还没上班。 银朵安静的看着宋卿严肃认真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原来这就是妈妈面对工作的时候,会露出来的表情,看起来很高冷。 但平时在家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妈妈一直都在很努力去做她的妈妈,表现得特别温柔,爸爸也是一样的,一直都在很努力对她好。 一阵微风从窗外吹来,银朵喉咙很痒,轻轻咳嗽了两声。 宋卿立马转头,严肃的眼睛里又流露出温婉的神色,给她倒水:“朵朵,你醒了,好些了吗?” 银朵点头,喝完水后,感觉身上已经额头不烫了,她小声问:“您怎么没去工作?” 宋卿笑了笑:“小朵生病请假了,爸爸妈妈当然也是一样的,要请假照顾小朵,不过爸爸没想到你那么快就醒了,现在估计在给你买鲜花的路上,他一直念叨着,希望小朵看到喜欢的植物,能好的快些。” 银朵哑然失语。 睫毛戳进眼睛,眼睛涩涩的。 想起以前小学的时候,自己在作文里写过很多次,生病的时候,爸爸妈妈如何如何照顾自己,都是瞎编的,她没体会过那种滋味,只能靠想象。 如今。 这画面真的照进现实。 她却不知所措的呆滞了好一会。 心底逐渐升起一种温暖的幸福感。 那感觉,就像是有夏天的热风吹了进来,驱散了长达16年的阴冷潮湿。 第二十五章:他的审美里没有小朋友这一项 随春笙无所谓的笑笑,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嗯,进来吧。” 说完,他转过身,走进庭院里,将药瓶随手悬挂在落地架子的顶端,整个人靠坐在一张极具设计感的单人椅上,闭着眼睛似乎想短暂休息会。 银朵不明白为什么要进去,但还是下意识跟了进去。 四面院落都被围墙遮挡,只留下树荫间的缝隙充当光源,却没有摆放什么多余的植物,森冷干净的地面刺激着人的感官,却莫名令她感到有安全感,银朵不经意朝沙发上的人看去,或许这就是带给她安全感的来源。 温柔的大人啊。 银朵观察完环境,而后将竹编篮放到桌子上,侧着脑袋去瞟他手背上的针眼,犹豫着问:“哥哥,你生什么病啦?” 桌面约摸一米多宽,随春笙睁眼,单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那儿,别靠近哥哥,哥哥感冒了。” 他一提起这个,银朵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脸,“真巧,我今天也感冒了。” “噢?”随春笙抬起眼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若有似无的点头:“嗯,难怪今天没上学。” 紧接着,他用调侃的语气继续说:“所以,你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还有力气跑出来追松鼠?” 银朵思考了下:“没你严重,我吃了颗药就退烧了,身体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随春笙偏头,半开玩笑道:“年轻就是恢复的快些,哥哥不行。” 银朵沉默着看着他,似乎是不喜欢这样的话,好久才认真说:“哥哥,你也不是很年迈,也会很快就好的。” 随春笙撇头笑,用目光丈量着她的身高,计算了一下年纪,“到底是差了七岁,真比不上小银朵年轻。” 银朵愣了下,哑口无言,怎么总提年龄的问题。 他也没继续说话。 短暂沉默让整个前庭变得安静。 银朵莫名有些忧愁,默默将眼神落在他脸上,抿了抿唇,又慌乱的将眼神移开,落在桌子上一本未拆封的杂志封面上。 那里有一个穿着时尚的女明星,笑的热烈灿烂,红润的唇膏配合着完美的唇形,特别能吸引人的目光。 他居然也会买明星杂志。 像是找到了转换话题的思路。 她主动开口跟随春笙说话:“哥哥,这个杂志上是你买的吗。” “嗯?”随春笙扫了眼:“不是买的,不知道是哪个杂志社寄来的。” 银朵“哦”了一声,装作无意中询道,“那你平时会画人物吗?会找专业模特当参考吗?” 闻言,随春笙慢条斯理的坐起身,平视着她,语气斯文温和:“你不是看见过哥哥画人物吗?” 银朵:“……?” 随春笙眼皮动了动,若有所思的说:“不记得了啊,那就当哥哥没说过。” 银朵突然觉得今天不该来的,她想起了自己曾经荒唐的举动,还当着他的面说过,自己觉得裸体画特别好看,他还夸她审美好。 每每想起这件事,她都觉得好社死。 她想了想,立刻改了口:“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人物图。” “是吗?”随春笙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也没太在意,“人的审美是会变的,很正常。” 银朵迟疑了两秒,温吞的问道:“那哥哥,按照你的审美,如果要找模特的话,会找什么样的人呢?像杂志上这种漂亮的小姐姐吗?” 随春笙单手支着侧脸,瞥了眼杂志封面,认真看了看:“哥哥很少找什么模特,但,哥哥个人认为,这样的脸只适合镜头或者大荧幕,缺少人物的真实感。” “那你喜欢画长头发的模特,还是短头发的模特?” 闻言,随春笙抬眸,没站在专业的角度上考虑,只是为了回应小朋友的好奇,随口答了一句:“长发。” 银朵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刚刚年龄问题说的太多了,脑海里又闪过这个问题,便状似无意的问道:“那年纪呢?有什么要求?” 随春笙耐着性子逗她玩:“看情况吧,至少得是成年人,不然就是雇佣童工了。” 银朵眨了眨眼睛,心里好像有了个模糊的概念,那就是,他的审美里,没有小朋友这一项。 话题忽然结束。 随春笙眼眸略微一抬,目光在她脸上扫着,很快,他唇角稍弯,嗓音温沉:“小朋友,你这不像在问模特啊?” 银朵一愣:“啊?” 随春笙笑出了声:“倒是像在婚姻介绍所里的红娘,在询问哥哥中意什么样的相亲对象?” 这话银朵没法接。 她自己回过头来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一时有些松懈,没注意说话的分寸,想到什么就问出来了。 银朵盯着桌面上的杂志,紧张的屏住呼吸,心跳声也越来越乱,生怕他察觉出什么来,沉默半晌,才鼓起勇气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可能是哥哥你自己想相亲了。” 随春笙一愣,唇角弯的厉害:“也是,哥哥都到了这个年纪了,很害怕没人要的。” ? 银朵把脑袋抬起来,目光直直撞进男人潋滟的眉眼里。 紊乱的心跳漏掉一拍。 树荫渐凉,他的眼神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又温柔至极,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承认啦? 银朵脑子忽然空白,讲不清是什么心情,她只觉得很乱,心情很乱,心跳很乱,思维也很乱,还隐隐约约有种失落感,闷闷的无法排解。 考虑了半天,她才迟疑地问:“哥哥,你很想谈恋爱了吗?” 随春笙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想起小姑娘那天问过自己,谈恋爱是什么感觉,英挺的眉毛一松,淡淡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银朵抿唇,脊背挺直:“好奇。” 随春笙眉眼稍稍一动,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不多,不过顺嘴聊到了,他便耐心地接着说:“别那么好奇,自己不是说过吗?好好学习,到了大学,多的是时间体会感情。” 银朵盯着脚尖,压下心里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轻轻点了点头。 …… 第二十七章:遗失的奶茶钱 这次意外弄懂了他喜欢的类型后。 就是银朵在五月份最后一次见他。 接下来的六月份,银朵都在好好学习,好好和同学相处,期待能在七月初的期末中获得一个好成绩。 其余的时间,她都分给了父母和记录植物生长内容,忙的像一只陀螺,没有刻意再去独栋洋房那边打搅对方,偶尔路过,看见他在阳台画画的时候,也只是短暂停留了那么一秒,就迈着正常的步伐离开。 她不敢继续沉溺在兵荒马乱的暗恋中。 虽然这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但正是因为这份美好,让她有点胆怯,她也想学习他身上的特质,变的再优秀一些。 好让自己十八岁站在他面前时,能够昂首挺胸的告诉他,她就是他资助的孤儿。 只不过偶尔半夜睡不着时。 她都会打开日记本,在上面写下密密麻麻的笔记。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次数的增加。 这篇日记未来快要变成一篇短文。 时间一晃而过,六月底的来临。 还有两周就要到期末考了。 学校为了放松课业,织学生们来了一次全校大扫除,具体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打扫教室,打扫厕所,打扫食堂,还有公共区域的街道。 同学们怨言特别多。 “啊?啊?啊?大扫除也叫放松课业啊?还不如多上几节自习课呢。” 班主任听的想笑,干脆大手一挥:“行了行了,别抱怨了,大扫除完,我掏钱请大家喝奶茶吃西瓜啊。” 顿时,抱怨声消失了大半,全变成了欢呼。 “老高万岁!!” 高老师推了推眼睛,嘘了一声:“不要喊不要喊,别的班同学都没有,你们这样让人家怎么想?自觉点,保密工作做到位啊!” “行啊,老高!!” 奶茶谁都喝过,但老师请客,到底是感觉不同嘛。 中午最热的时候,高老师作为一级骨干教室,要去教育局开会,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在饮水机旁接水的银朵,和坐银朵的后桌徐文静,买西瓜和奶茶的钱自然就交到了两人的手里。 全班三十个学生,每人一杯20元的水果茶和五元的西瓜,合拢起来是七百五十元。 高老师嘱咐两人就在学门口的奶茶店和水果店买。 银朵接到这个任务,找保安叔叔借了两个小推车,徐文静说她去买奶茶,银朵便拿着150元去水果店挑西瓜。 同学们都抱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她们。 徐文静挽着银朵走出校门。 两边的街道全是各种零食小吃店。 徐文静眼睛亮亮的,特别兴奋:“银朵,你说我们晚点回去,教室的卫生是不是就不用我们做了?” 银朵推着小推车想了想:“我们买的东西多,可能会需要些时间,回去应该还得做一些倒垃圾的卫生。” 徐文静没反应,倒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那天我听见你跟江遇说,你有心脏病,是不是真的?” 听到这话,银朵没太在意,“嗯,是真的。” 徐文静低头看了眼她的手表,语气带着点同情:“真可怜,但是还好,你家应该很有钱,穿的用的都是高档的牌子货,还有个那么帅的哥哥来参加你的运动会,你比其他心脏病人幸福多了,应该也不会觉得自己难过。” 银朵确实觉得自己比较幸运,但不知为何,她听着这话觉得有点怪。 她只能点了点头:“嗯。” 徐文静还怕她难过,继续说:“而且你学习成绩那么好,性格也很好,跟同学相处的很好,我们虽然不常聊天,但我其实非常喜欢你!” “谢谢。”银朵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突如其来的示好,但被夸奖,她真的挺开心的。 一路上聊了几句。 拐过 银朵主动问道:“前面就是奶茶店了,你要去吗?” 徐文静看着前面的心愿奶茶店,反问:“你想喝这家奶茶店吗?” 银朵顺着看过去,不解道:“我都可以,学校门口好像只有这一家奶茶店,就买这家吧。” 徐文静有些不甘愿:“啊?可是我不太喜欢喝这家奶茶,他们家的水果茶有点便宜,我们班很多同学肯定也不喜欢喝的。” 银朵:“不要这样,老师说不能走远,不安全。” “反正老师又不知道嘛,我真的不想喝他们家的奶茶。”徐文静很纠结,握着六百元眉头紧皱,提高音量央求着说:“而且,老师也没规定要买什么牌子,银朵,你就去买西瓜吧,我去商场的奈喜茶买,我会注意安全的,你买完西瓜记得等我一下就好了,谢谢你啊。” 说完这句话。 她就推着小推车自顾自地走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银朵也没权利继续去管束她,有些不安的走到水果店,把钱给老板,让老板帮忙将西瓜切好装盒后,就站在路口等了她一会。 现在是上课的时间。 学校的外面的街道比平时安静很多,有些商户早早关门,要等到放学才会重新营业。 银朵百无聊赖的等了半个小时。 才看见徐文静推着小车回来。 银朵松了一口气,转眼又看见她空空如也的推车,懵了一下,问:“徐文静,你没买到奶茶吗?” 徐文静有些难堪的说了句:“对,让你久等了。” 银朵指着水果店旁边:“没关系,那就还是在那家奶茶店买吧。” 徐文静没动作,呆呆的看着银朵。 银朵不解:“文静同学?” “……怎么办啊,银朵。” 徐文静皱着脸,看起来快要哭了。 银朵顿了顿,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我刚刚过马路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然后钱就不见了,不知道是被人偷了,还是走路的时候弄丢了。” “……”银朵抿了抿唇:“走,我陪你回去去找一下。” 徐文静还是不肯走,怯生生道:“我找过了,找了好久,全都找不到,怎么办啊?” 银朵顿了两秒:“你确定有人撞了你吗?那我们去报警,找警察帮忙。” “我不确定,别报警。”徐文静真的慌了,慌到眼泪大颗大颗的流出来,拉住银朵的手,“银朵,你有没有钱啊?能不能帮我先把钱垫上,我以后会慢慢还给你的。” 银朵摸了摸书包,摇头:“我也没有那么多钱。” 第三十二章:暗自再喜欢他一遍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号。 银朵被护士小姐姐带着去拍了个片子,又拿到医生的诊室里,给医生查看骨头的情况。 坐在银朵对面的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盯着片子仔细的看了半天,才说了句:“手臂这节骨头是不是撞到尖锐物品了?从片子上看,有点轻微骨裂。” 银朵刚刚还不觉得有什么,来到医院这种环境,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再看着自己手臂上慢慢浮现出来的一团深色的淤青,就开始觉得痛了。 她无力的点了点头:“是撞到了讲台的边角。” 老医生推了推眼睛:“噢,那就难怪了,要小心一点,还好撞到的不是头,不然就麻烦咯。” 银朵自己也觉得庆幸,捂着手臂没敢乱动,飞快的偷看了随春笙一眼。 随春笙就立在她身边,接过护士手里的药膏和棉签,挡住整片室内的灯光,阴影投射在银朵面上。 银朵被笼罩在整片阴影里。 然后,随春笙在她面前蹲下,白色的衬衫显得他的皮肤更加冷白,在看见银朵手臂上的大块淤青有加重的趋势后,神色也愈发的深沉。 银朵想盖住伤口跟他说没事。 下一秒。 他就伸出那只骨节匀称的手指,将她的手臂抬起来,用棉签蘸取药膏,轻轻在淤痕上面铺开。 “不要动。” 怕她觉得痛。 还叮咛了一句:“痛了就喊出来。” “嗯。”银朵艰难的把拧紧的五官放松,“不疼不疼,你放心涂吧。” 手却暗自掐住了身后的衣摆。 “这么坚强啊。”随春笙目光落在她藏起来的左手上,没戳破她的谎言,只是默默将手上的动作放的更轻了一些,若有似无的调侃了一声:“真厉害。” 等到将大大小小的淤青处理完。 他才起身将棉签扔进垃圾桶里,让银朵跟着医生到病床上去坐着等会,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宋卿打了个电话。 喉咙里传来点点痒意。 他却没出去抽烟的意思,而是顾虑到银朵一个人待在医院会紧张,一直寸步不移的守在她的身边,连打电话的时候,余光都一直注意着银朵的状态。 那天的夕阳温柔的刚刚好,落在白色窗帘的下面半截,微风拂过,吹在他衬衫的袖口上,也吹过银朵的耳尖。 银朵不受控制的拿目光看他。 他皮相一直是很优秀的类型,生着一张可以去闯荡大银幕的脸。 细细端详着。 高挺的鼻骨,略薄的眼皮,性感的下颌线,跟她平时见得最多的高中男生都不同,不对,是很不同,多了些成熟稳重的气质,还多了些高知分子的艺术气息,带着点细微的温柔忧郁感。 在他再次看过来检查她的状态时。 银朵才匆忙低下头。 在心底感慨。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无时无刻温柔细心,让人心动。 …… 随春笙打完电话以后,从窗台边走了过来,慢条斯理的拉了张椅子,坐在银朵对面,视线直转急下,落在她的手臂上,细心的拿起棉签,又给她补了些药。 “所以,今天是怎么起的矛盾?又是怎么伤的这么严重的?” 银朵尽量忽略掉手臂上传来的凉意,想了想,说:“她跟同学说丢钱的是我,还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叫想找她聊聊,把事情说清楚,但她非但不承认,还骂我,我就准备去告诉老师了。” 随春笙听的很有耐心,手上的动作没停:“嗯,你继续说。” “结果她好像有点心虚,开始推我和我的朋友,嘴里也不太干净,说了很多恶劣的话,我生气了,所以还手推了她,几个人就打在了一起。” 随春笙拿棉签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去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而后,才感到荒谬:“她们几个人一起揍你?” 银朵点头:“但是我也揍回去了。” 随春笙没应,只温柔的给她擦着药。 这突然的沉默,让银朵心跳如雷,紧张的很没再多说一个字。 随春笙抬眸:“这叫还回去了?你伤的那么严重。” 听着这话,银朵扯了扯唇角,想说没事,但张了张口,却又觉得说不出来,确实还是挺委屈的。 随春笙轻叹一声,“她们骂了你什么?” 银朵心里发紧,那些污言秽语,下意识就不想讲给他听,只是描述了个大概:“除了一些脏的,就剩一些脏的,大概就是骂了你也骂了我。” “骂我?”随春笙像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随口说道:“我认识她吗?为什么骂我?我很无辜啊。” 结果银朵反而更加生气了:“嗯,她骂了很多我都忍了,就是因为她不认识你,还用难听的话骂你,所以我才忍不住还手的。” “噢?”随春笙还坐在她面前,似乎完全没想到她打架是因为这个,他一改沉重的神情,弯唇失笑起来:“这么说,你本来可以直接走掉的?” 银朵支吾道:“嗯……是吧。” 随春笙神情一动,即刻收敛了笑意,抬手,猝不及防拍了拍她的脑袋,力道很轻,跟摸了摸也没什么区别:“所以白挨一顿揍?” 银朵倏然觉得这是个圈套,这男人好像有点腹黑,她提醒道:“我这算不算是为你出气?” 随春笙轻笑一声:“那哥哥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为哥哥打了一架?” 银朵抿唇:“如果你想的话。” 随春笙笑:“你倒是不客气,怎么不说哥哥是被你连累才挨骂了?” 银朵愣了愣,心底忽然变得难受极了,开口喊了他一声:“哥哥。” “在呢。” “今天谢谢你。” 随春笙一顿:“嗯,不用谢。” “那……哥哥对不起,你被我连累了。” 随春笙抬手感受了一下医院开的空调温度,有点凉,拿起她的校服外套,温柔的给她披上,又不经意瞥了眼她的表情,好笑道:“怎么看起来惨兮兮的?” “……就是感觉对不起你。” “哪对不起了?”随春笙垂眸,伸出指尖,轻轻勾了勾她的脸,像是怕她继续难过,一字一句笑着说:“我这不是,还要认真的谢谢小银朵为我出气吗?” 银朵讷讷的看着他,不禁有些失了神,心里有股暖风不要命的吹刮着,搅乱了她的思绪。 她想: 谁能不为这样的温柔大人沦陷? 就在刚刚,自己暗自又将他喜欢了一遍,只不过静悄悄的,没让他发现。 —— 六点半钟。 宋荣和宋卿接到电话,一起赶到了医院,看见银朵吓人的淤青,和医生口中说的骨裂诊断,都下了一跳。 宋卿留下来查看银朵的伤势。 宋荣则是一边很随春笙道谢,一边拿着电话通知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