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娶西帝 下》 第十一章 「元将军,这是宫军师的遗体,请择日下葬,入土为安。」 千盼万盼盼了多年,等来的不是心爱女子披嫁衣的娇羞样,而是她的死讯,教人情何以堪。 一身戎装的元寄阳望着冰冷的棺木,里头躺的是他末过门的妻子,他再看不见如花的娇靥,也听不到她轻唤他的甜嗓,一切都随着她的死去而远离。 为什么是她? 她的聪慧与历练不下于男子,甚至有过之而不及,深受女皇赏识,为何才离宫一段时日竟尽魂归离恨天。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来告诉他。 无法承受的悲痛令元寄阳晕眩地一晃身体,他咬牙地撑住,不让旁人看见他心底的伤,一滴英雄泪咬在眼底,红了眼眶。 即使看到了棺木,他仍然无法相信未婚妻已经死了,他心里存着一丝希冀,这不是真的,他的璃妹还活在某个地方,等他前去寻她。 直到宫家两老抚棺痛哭,坚持开棺见女儿最后一面,已经腐烂的屍身犹可见生前的模样,他这才接受事实。 「将军,请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副将斐骞在一旁安慰,希望他别太过伤心。 「你说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就死了?她还那么年轻,神采飞扬的像草原上的云鹞,广大的天际任她翱翔,她却……」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这种事很难说,出兵打仗难免有死伤……」人哪有不死的道理,只在于早或晚而已。 元寄阳心中有怨怒,大声一喝,「她不是行军作战,她只是陪女皇上圣山祭天。」 若死于战场上,他尚能理解,刀剑无眼,谁都有可能死于非命。 可她却是死在西临国,由西临士兵运送棺木回北越,要他如何冷静看待芳魂早逝的横祸,她不该死,不该死得不明不白,让生者哀恸逾恒。 「将军,你别太激动,有话好好说,没有人愿意发生这种事,你……你要看开呀!」他欲言又止,暗自苦笑。 宫军师遭到奸杀一事,至今没有人敢告诉将军和宫家两老,伯他们承受不了这个残酷的打击。 「我很平静。」他还得处理璃妹的后事,不能感情用事。 鬼才相信他很平静,明明握着拳头的手臂青筋贲起。「将军,有件事我不得不问,女王呢?为什么没见她回宫?」 斐骞因为要带兵操练,所以未陪同迎驾。 「女皇?」怔了一下,元寄阳这才想起原先的任务,表情木然。 过度的悲痛让他忘了自己为人臣子的身份。 「太后不是命你接回圣驾,怎么你还在这里?」他未免太大胆了,不怕人头落地。 「我去过了。」他口气漠然,仍然沉浸在未婚妻横死的打击中。 「去过了?」他微讶。 「看守圣山的将领说她并未出现。」他白走了一遭。 「没出现?」那是什么意思,是中途有事变更了路线,或是遭逢了意外? 更甚者,祭天是假,前往西临国才是真,女皇曾经提过要与西帝协商,以粮食换取铁器。 「或者说她根本没去,在秀峰山前改道,进入西临国。」女皇把百姓生计看得比一切都重,完全没想过自身安危。 果然和他猜想的差不多,但是……「女皇在哪里?」这才是重点。 「我不晓得,也许在西临国。」两国边境,他不能贸然率军闯入。 元寄阳本来想带一小队人马进入西临国寻人,但西帝南宫狂素来有狂帝之称,为人傲慢又张狂,不兴与人为善那一套,行事但凭一时喜好,谁知他会不会态意妄为的做出掳人行径。 岂料,他才跨过秀峰山,迎面而来一队运送棺木的西临士兵,他细问之下才知竟是未婚妻的遗体。 他当下脑中轰的一片空白,眼前一片黑暗,没法思考。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回到北越皇城,什么也不做的看着香烟袅绕的棺木发呆。 「也许?你居然不确定,女皇是我北越的国君,你怎能因私忘公,将女皇的死活抛诸脑后?!」斐骞忍不住犯上,大吼出声。他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要出大事了。 宫军师的死固然令人难受,但女皇的生死更重要,岂可本末倒置。 元寄阳静默不语,无法为自己的失职辩解。 「将军,你不知事态严重,这几日你不在京都,不晓得春吟公主动作频繁,听说她急召了不少老臣进宫,密谋你、我不乐见的事。」祸起萧墙,骨肉相残。 「你说什么?!」真有这事? 斐骞叹了一口气,「公主垂涎帝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加上女皇已有月余下在宫内,恐怕传闻不假,连我这个亲皇派的副将都有所耳闻,你说还能不令人忧心吗?」 事情传到他耳中,表示木已成舟,他只不过是力挽狂澜,盼能在最后一刻扭转乾坤,阻止春吟公主的野心,不然…… 唉!怕是为时已晚,如果他的消息无误的话。 「皇宫内的禁卫军如今由谁掌控,太后与雪夫人安然与否?」女皇的亲眷若能无恙,表示春吟公王尚未夺权。 斐骞苦笑,「就是一点消息也无,我才急着找你商量,她俩深居男人进不去的后寓。我有心探查也不得其门而入。」 他完全不知道皇宫内的情形,只知道进出熙宁宫的宫女、太监神色匆匆,似乎有什么事正在发生,他们被下封口令,不敢与人多谈。 元将军,当务之急是找到女皇,迟了就来不及了……咦!那不是宫里的小和子公公……」他怎么随意出宫? 「小和子公公?」谁?元寄阳是派驻外地的将军,对宫人的编制下甚明了。 「是太后身边服侍的公公,他是……」斐骞话还没说完,尖细的惊慌声抢先一步扬起。 「将军……将军救命呀!太……太后懿旨,请将军无论如何都要联络上女皇,阻止她……阻止她回宫……」天哪!他两条腿快跑断了,好不容易才找到元将军。 「公公喘口气说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仔细说给我们听。」斐骞端来椅子让他歇脚,随即送上一杯温茶。 「没时间了,春吟公主她……说女皇不是正统继承人,所以她在国舅爷等大臣的拥立下,自行称帝。」小和子气急败坏地说道。 「什么引她自行称帝?!」 元寄阳和斐骞同时大惊失色。 「太后与雪夫人已经遭到公主软禁,奴才是趁送饭菜的侍卫没注意才溜出宫,赶来通报将军呀!」他一脸惊慌的东张西望,生怕被人瞧见。 「太后娘娘还有交代什么吗?」他必须一次问清楚,以免有任何差错。 缩着脖子,小和子十分紧张的摇头,「时机紧迫,太后没机会多说,只求元将军念在宫军师的份上,帮帮她守护的女皇。」 周太后相信元寄阳不会做出谋逆的举动,元家数代皆是忠臣,赤诚一片为国家,不曾有所动摇。 可就怕人心难测,元家老小忠的是一国之君,若是高坐帝位是容妃之女春吟公主,他们还能一如既往地效忠旧主吗? 所以周太后才搬出宫璃儿,盼他念在未婚妻和北越清雪情同姊妹的份上,冒险拥护北越清雪不被春吟公主一派所擒。 「请转告太后一声,寄阳定不负所托。」不论是为了北越国,或是璃妹,他都会竭尽所能。 「好了,我该走了,要是被人发现我通风报信,这颗脑袋就不保了。」他还想多活几年。 曾经得势而风光一时的小和子,如今像只胆小的老鼠畏畏缩缩,他低下头,拉高领子遮住脸,鬼鬼崇崇地从小巷离开,不时还回过头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就在他走后没多久,果然宫中派人来了,宣读新皇旨意,首当其冲的便是与旧皇交好的元寄阳,被暂时卸除兵权。 「小人得志。」看着昔日属下耀武扬威的模样,斐骞小声地咕哝。 「你说什么呀!斐副将,不是在背后骂我吧!」曾是小小守城官,如今的禁卫军统领的男子收起圣旨斜眼看人,趾高气扬。 他想骂对方是烂泥敷上墙,但形势不如人,他只得低着头谄笑。「我说你可威风了,跟对了主子,宫阶水涨船高,念在旧日情份上,别忘了提携我。」 奉承话人人爱听,他得意非凡地扬起下颚。「那就老实做事,别想些有的没的,新皇是天命所归,皇位正统,效忠新皇保你飞黄腾达、步步高陞。」 「是是是,我谨记在心。」记住你丑陋的嘴脸,来日一定要回报一二。 一朝得志的禁卫军统领傲然地眄视元寄阳。「将军,你最好看清情势,别犯傻地去瞠浑水,新皇还寄望着你的军事专才。」 「我的立场很清楚,那便是忠于北越。」他所认定的明君——北越清雪。 「呵呵,记得自己身份就好,还有呀!提醒你一点,不要跟伪皇有任何的来往,甚至是隐瞒她的行踪,那对你的官途大大不利。」他刻意强调,以防元寄阳与旧皇串谋。 「伪皇?」他竟敢明日张胆地诬蠛女皇!元寄阳悄然地握紧手心。 「不是先皇的亲骨肉还假装是皇长女,不是伪皇是什么?」他嘲弄的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对了,差点忘了提,新皇下令谁敢包庇伪皇,一律格杀勿论,记住了吧!」 「格杀勿论……」好狠毒的北越春吟。 「另外,若交出伪皇则重重有赏,加宫晋爵不在话下,将军好自为之了,别走错路了。」 像是来炫耀兼要威风的禁卫军统领一宣读完圣旨,便率领一队禁卫军,浩浩荡荡地朝大街走去。 「将军,没了兵马怎么找寻女皇?」势单力薄,难以成事。 「斐骞,你忠于谁?」他问。 斐骞怔了下,随即明白他话中之意。寻属下效忠将军想追随的人。」 他点了点头,「很好,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什么办法?」带兵打仗他在行,动脑子的事他就没辙了。 「这……」他思忖着,一时片刻也想不出好主意。 突地,一道黑影淩空掠过,发出啸声,元寄阳抬头一望,脑中有个想法逐渐成形。 ★★★★★★ 鹰扬处,万里晴空。 但是在这片朗朗蓝天下,却有几个人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他们不敢在大白天露脸,尽量选择在夜间行动。 即使必须在白昼出现,也会刻意低调,谨言慎行地避免与他人有过多的接触。 但是美玉难掩其华,再怎么藏锋,当中一人总是格外引入侧目,惊叹其容貌不俗。 「哎呀!我早就说过了,前任女皇肯定是扫把星转世,我没说错吧!她一登基,就发大水淹没良田,隔壁村的王老头才娶新妾,隔日就没气了,全是她惹来的灾祸。」真是害人精,把秽气带给百姓们。 「你们没听说吗?她根本不是纯正北越人,亲娘是南烈人,也就是哺育她的乳娘,她们瞒着先皇说她是皇长女,真的笑死人了,不知哪来的杂种也敢当我们北越的国君,她要不要脸呀!」 在茶楼的角落里,一名低着头的女子悄悄红了眼眶,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似乎身子不适。 她听着百姓们刻薄地批评前任君王,一字一句皆是尖锐的利器,不留情地挞伐攻俆。 他们没想过旧皇改善人民生活的种种政绩,引水灌溉、植株放牧,有的只是昔日的风灾水患所造成的损失,以及对她出身的恶毒批评。 身为北越君王,她冠上「北越」一姓一十八年,认先皇为父、太后为母,从不知另有生母傅氏,何来怪罪之理。 乍闻身世秘密揭晓,她比谁都震惊,完全无法相信喊了十多年的父皇母后非亲生爹娘,她的心慌、她的无措、她的痛苦有谁能够明了。 一个非纯正北越人的北越女皇该何去何从,她也茫然了。 「她被废了活该,谁叫她自命不凡,以为是天之骄女,其实不过是当不成凤凰的鸡,被打回原形罢了。」枉百姓还年年缴税,养了只假凤凰。 「就是,非正统继承人还敢鸠占鹊巢。是说,黄榜上有写,谁若发现她的下落通报官府,赏银一千两,想出仕者也可谋个一官半职。」多诱人的赏金,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真的吗?那你们还坐着干什么,不快点把人找出来,要是这祸水不甘心被夺走帝位,再回来害我们怎么办?我可不想刚买的小鸡被克得一只不剩。」带煞的人最好闪远些,别给人带来灾厄。 祸水……是指她吗?神色黯然的女子勾唇苦笑。 「谁不想一夜发大财,可是你们有谁瞧过前任女皇,难道要在大街上嚷嚷,叫她自个儿滚出来吗?」想赚钱也要有门路,白花花的银子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这……呵,说得也是,我真是异想天开了,灾星下凡哪是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应付得来。」嘴上说说罢了,没那好运道。 君权神授,一国之君便是百姓的主宰,掌控其生杀大权,百姓纵有微词也只敢私下议论。 可一旦在上位者从云端跌下来,极尽刺耳的伤人话语就不再有顾忌,当是茶余饭后的话料,大书大言此人的不是,加油添醋地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其头上,完全不想自己的不是。若是有心人再刻意抹黑,那么市井街坊的流言就更加不堪了。 「灾星……」一句苦涩的喃喃低扬,闻之让人鼻酸。 「君上,您别在意,这些百姓被人愚弄了,才会说出欺君罔上的话。」红雁气愤地想找议论的人理论,但顾全大局,她硬是忍住。 面色苍冷的北越清雪摇摇头。是我拖累你们了,让你们有家归不得,我是灾星,害了你们。」 百姓们尖锐的言语攻击深深刺痛她的心窝,让她整个人像被打败似的,灰心丧志的提不起精神。 她做得还不够吗?为何会遭来恶意的护骂。 如果一心为民还遭来不善的对待,那她这个女皇当来还有什么意义,不如闲云野鹤地游历山川。 「君上莫要自责,臣等绝无怪罪之意,不论外头如何传言,皆不足以采信。」收成不好是周期性的水患造成,与女皇何干。 「也许我真非先皇亲骨肉,坐上我不该坐的位置,你们还是走吧!别被我牵累,白白枉送性命。」他们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不该丧命在她手中。 两名亲信同时摇头,语气笃定,「我们不会走,能为君上洒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是莫大的荣幸,你是我们唯一认定的主子。」 这些年跟在女皇身边的所见所闻,足以令她们矢志效忠,是不是纯正的北越人并不重要,百姓该看的是政绩、是女皇劳心劳力为他们谋福祉做出的奉献。 「女皇是北越的希望,让北越国泰民安,若是由私心重又重享乐的春吟公主掌权,咱们北越的老百姓不会有好日子过。」她会将人民逼到绝境,只为满足个人的私慾。 先皇有四名公主,分别是清雪,次女春吟,三女丹夏与么女秋湛,分别以她们出生的季节命名,享有皇家娇儿的尊荣。 但是忙于国事的北越清雪却少有机会与姊妹们相处,反倒是心机重的春吟公主与两位异母妹妹走得近。 这次她能顺利夺权,靠的不只是母舅方面的势力,两位公主的支持功不可没,多亏了她们才能说服众臣,堂而皇之的登上帝位。 「红雁、黄樱,我对不起你们,我答应带你们回家,可是……」却失信了。她无法不愧疚。 「君上,别难过,小心你的伤势。」红雁心急地提醒。 「君上,你就听红雁的话,安心养伤,别再为我们担忧,只要我们齐心合力,一定能回到家。」她仍相信女皇能够带领她们扭转劣势,只要女皇振作起来。 「你们……你们的忠心让我感到羞傀,要不是我一时冲动,今日也不会连累你们受难。」是她的错,她没有考虑周详。 「君上……」两人同声开口想安慰她,不愿她过于郁结在心。 神情低迷的北越清雪皓腕一抬,阻止她们说话。「不必多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她忽地眉头一颦,忍痛的咬住下唇。 「又疼了吗?君上,这李忠买药买到哪去了,存心让人心急。」若在皇宫内,有太医诊治,女皇的伤早好了大半。 「别怪他,外头风声紧,也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她这伤好不好得了都无所谓,这一剑是她深爱的男子所刺,同时也刺碎了她的心。 红雁不满地发出抱怨。「都是西帝的错,居然不相信你,君上的为人他还不清楚吗?反过来误会你诬陷真正的凶手,真是太过份了。」 西临人真是刚愎自用又护短,有罪的人不受制裁,反而揭露事实的人遭到伤害,不被信任。 闻言,她想笑,却笑不出来。「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当是作了一场恶梦,梦醒了,什么也不留下。」 「可是你不怨不怒吗?明明是西临二殿下做错事,南宫狂那莽夫却怪罪于你,认为你造谣,他根本是睁眼瞎子。」不去追查真相,反伤害无辜,愚昧到令人愤慨。 「红雁,我知道你为我不平,不过我杀了南宫越又如何,宫军师也不可能活过来了,她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悔恨。」 「君上,你没错……」错的是犯下滔天罪行的西临二殿下、错的是包庇护短的西临狂帝! 「好了,红雁,你没瞧见君上很难受吗?」黄樱心细的出声提醒。 女皇痛的不是伤口,而是心狠的南宫狂,他的绝情才真伤了她的心。 「……」红雁眼神复杂地张口欲言,但终究没把话吐出。 没人愿意一桩喜事变悲剧,在大婚前夕遭逢巨变,一夜由待嫁女儿心沦为心碎下堂妇,是女人都难以承受这大起大落的痛。 何况他们不只有夫妻的名份,还有夫妻之实,情投意合的两人本该沉溺浓情蜜意中,谁知为人夫者一剑斩断夫妻情义,劳燕各分飞。 「君上,请为北越保重身子,要相信百姓只是一时受到愚弄才对你多有误解,你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自己错得有多彻底。」百姓不是瞎子,目光一定会看清楚谁是真心关怀他们的人。 面对黄樱的鼓舞,北越清雪虽然未能宽心,但心里好过了些,消减她因为百姓恶言攻讦而生的难过。 只是她的心伤得太重,消沉得连一丝气力也挤不出,不知今后的路要怎么定,光靠他们区区几人的力量,如何从已经得势的二皇妹手中夺回帝位。 或者说她能吗?她的亲娘竟是雪夫人,教她怎能理直气壮的争夺皇位。 就在此时,一位体型壮硕的男子走了过来,他东瞧西看后才走近被两名高跳女子包围住的娇小人儿,小声地禀报,「小的收到元将军捎来的讯息,他让你暂且避一避,先别有任何举动,回宫一事勿操之过急。」 他的臂上站了一只雪鸽,牠脚环上原来绑着的纸条被李忠取下恭敬呈上给主子。 第十二章 「什么,北君帝位被夺,二皇女北越春吟已经宣布新皇登基?!」 宫中礼幛仍红得剠目,地上堆满各式喜庆贺礼,梁上的红彩被狂风吹得飘飞。 一室的欢乐被冷清取代,哀戚的丝竹声缭绕,斜雨纷纷,湿润了皇宫石阶,它在为这个愁苦的季节哭泣。 入秋了,成群的野雁准备迁徙,飞往更温暖的南国。 雁有双翼,得以展翅高飞,前往牠所向往的栖息地,可是人有双足却不一定走得远,背上的担子、心里的枷锁令其困在一方天际下,落寞的眺望翱翔青空的掠影。 「陛下,那个女人不值得你费神,你应该将心力放在富足西临的国事上,让百姓们的生活更好。」御书房内,老宰相苦口婆心的劝道,有点倚老卖老的想左右西帝。 「说清楚,不要有一丝隐瞒。」即使早就夫妻情断,他仍无法不在意。 宰相欧阳空本来不愿多提,只想轻描淡写的带过,但是面对帝王的询问,他只好一五一十的道出,「听驻防边境的守将传来的消息,前北越女皇身世遭到揭露,她拥有南烈国血统,并非纯正的北越人,因此遭到群臣罢免,另立新皇。」 「是谁说她不是正统继承人,有何证据?」以她在位的政绩,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取代。 「是春吟女皇及其拥立者找到当年接生前女皇的稳婆,以及曾经服侍过周太后的宫女,双方对质下的结果。」有意一争天下者,莫不暗暗培植势力,等待时机成熟,登高一呼,这春吟女皇想必也布局已久。 他猜的没错,北越春吟早有篡位之意,只是苦无机会,如今有确切的证据在手,她不赶快自立为皇还等到什么。 而不在宫内坐镇的北越清雪给了她坐大的机会,她一手掌控了宫内势力,加上拥立她的大臣们推波助澜,她顺理成章的登基为皇。 「周太后没出面阻止,任由她窃据了清雪……北君的帝位?」南宫狂语气中有些压抑,明明还关心却憋着不表现在脸上。 一个是他胞弟,一个有白首之约的妻子,皆是他最在乎的人,可是如今他一个也留不住,玉玮惨死在爱妻手上,断气前喊着不想死的情景,深深剌痛他的心,身为西临狂帝的他竟然救不了自己的弟弟。 更令他心痛的是,他不得不一剑刺向心爱的人儿,否则就算他在众臣面前力保住她,也难保玉玮死于北越女皇手下的消息一传出,她的性命不会受到其他威胁,一些激进份子会使出什么暗杀手段,他想都不敢想。 「周太后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众臣不满她后宫干政,瞒天过海一手策划了整桩骗局,造成帝君传承不正确,因此将她囚于太后寝宫,若非她娘家势力庞大,春吟女皇有所忌惮,恐怕她不只是权力被架空这么简单。」 「清……我是指前任北君呢?她动向如何?」被夺了位的君王该何去何从,她此刻是否安好? 明知不该再去想她,可是心不由己的不受控制,为她而不自觉地眉染愁绪,没法释怀。 她走了,同时也把他的心带走了,如今的他只剩下一具空壳。 「根据探于回报,下落不明,不过……」欧阳空故意卖关于,面上微露幸灾乐祸。 「不过什么?」他颇心急地追问,差点冲出御案揪住老宰相衣襟大吼。 「不过处境堪虑,春吟女皇下令层层封锁,重金悬赏前任北君行踪,北越百姓唯恐错失发财立功的机会,一有风吹草动便群起围上。」言下之意是凶多吉少。 「存心赶尽杀绝吗?」连条活路也不让人走。 「陛下不会为弑杀二殿下的妖女忧心吧!她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欧阳空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冬烘,加上非我族累其心必异,所以当初南宫狂欲娶北越清雪时,他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大臣,不赞成两国以联姻的方式结亲,就怕君王听信枕边细语,做出损害西临国的决策。 然另一方面他也是存有私心,因为他膝下有七个女儿,个个如花似玉,若有一人被西帝瞧上,那他这个声势下滑的宰相便可父凭女贵,水涨船高,成为国丈。 「欧阳宰相,你话太多了,朕还需要你提醒吗?」南宫狂眼一沉,不悦他的多嘴。 即使缘断情了,终究是他深爱的女子,他并不乐意听到关于她的一丝闲言闲语。 仗着老臣的身份,欧阳空不知收敛,反而趁机进言,「陛下年岁也不小了,该为我西临皇室开枝散叶,臣手上有不少才色俱备的人选,足以为一国之母。」 他冷冷一视,讽笑,「二皇弟坟土未乾,守丧不满百日,你要朕在国殇日喜迎后妃,欧阳宰相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失周到?」 二殿下屍骨未寒,宰相就急着办喜事,一喜一哀极其讽刺,他提出的时机并不合宜,有亵渎皇家之意。 「陛下,臣是一番好意,盼能以喜冲淡宫里的哀伤,让陛下尽快走出丧弟之痛。」有了美人相伴,日夜纵欢,谁还记得不愉快的事。 南宫狂手一扬,神态冷然地低斥,「你是说朕与二皇弟的手足之情全是作戏,他一死,朕便可清心了,乐见新人笑,不闻亡者泣?」 他的确是这般想法,宫闱中哪来的手足情深,自古以来帝王家手足相残、同室操戈的例子还少吗?但他可没笨到触怒龙颜。「臣不敢,陛下的话让臣惶恐。」 「知道惶恐就给朕退下,少说废话。」难道这宫里没有一个人了解他内心的痛吗? 丧弟,他伤心不已,如同断了一只胳臂般不再完整,失去挚爱更像从他心上剜去一块肉,伤口很深很深,不时汩汩流出鲜血,永远没有结痂的一天。 生离死别都是教人难以承受的悲痛,它们日日夜夜淩迟着他的心,无限悔恨、无限哀恸。 「陛下,立妃一事……」他不放弃的再提。 「够了,宰相大人,陛下的心情欠佳,你还是别再说了。」一道清越低音阻止欧阳空的躁进。 看了眼长相俊美的禁卫军统领,欧阳空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与陛下商讨国家大事,何时由得你插嘴。」 李昱向来不多话,但他看得出西帝已经烦不胜烦,才出言提醒欧阳空。 「老欧阳,你再长舌,朕命人割了它。」罗罗唆唆的,惹人心烦。 「陛下……」他还想游说西帝立后,急切的模样相当可憎。 「李昱,挡下他,不许任何人再来打扰朕的清静!」面一冷,他重喝。 南宫狂不耐烦地拂袖而去,眼底的阴鸶足以令人望之生畏。 若是以前有人胆敢一直叨絮不休,以他狂妄无礼的作风,铁定先饱以老拳再问明原由,然后命人割了其舌,以儆效尤。 但是近日发生太多令他难以承受的悲痛,他双肩被压垮半寸,神色也不若往昔轻狂,难掩的疲惫浮现眉眼间。 该是为百姓的生计做打算,可是他却提不起劲,心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是为什么。 不自觉的,他又来到南宫越的寝宫,黯了下去的黑眸凝睇少了主人的屋于,一片油桐叶被风吹落,飘向床榻。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没有终日不停的咳嗽声,亦无苦涩的汤药味,再也看不到如照的神似脸孔,以及那一句句虚弱无力的低语!! 皇兄,我身子骨好些了,可以不用吃药了吧! 皇兄,你别尽顾着担心臣弟,自己身体要保重。 皇兄。臣弟无脆,不能为你分担一二…… 皇兄,你要成亲了,真是太好了。 眼中有些湿意,南宫狂抚着金丝为骨的摺扇,想着皇弟在此故作潇洒,张扇一挥的风流样,一股酸涩由心底漫开。 「玉玮,你怪朕吗?是朕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死于非命,朕有负先皇所托,朕失信于人……」若你泉下有知就一路好走,皇兄来日寿终再亲自向你赔罪。 奸杀女子的恶徒,这罪名何其重!居然用在他缠绵病杨的胞弟上,简直荒唐可笑,手无缚鸡之力的玉玮哪有能力杀人。 可是清雪慧黠聪颖,也非会无的放矢之人,为何一时犯了糊涂,诬指玉玮为凶手,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演变成无法挽回的余地?如果他能早到一步,是不是遗憾就不会发生,误会也能就此解开? 「陛下,起风了,请保重龙体。」 秋风起,深绿转枯黄,盛开的菊花一朵一朵绽放,映着矮低云层。 站在窗边凭吊亲人的南宫狂不觉寒意袭人,直到一件铁灰色披风罩上肩头,他才发觉天候变了,绵绵小雨湿了窗台。 「你说人死后是否有知觉,知道有人在想他?」玉玮,你现在在哪里,是否回到先皇膝下,再续父子情缘? 近乎自语的呢哺迟迟无人回应,直到许久后,略带瘩瘂的声音才响起。 二殿下若知陛下如此想念他,相信也是心满意足,陛下对二殿下的关爱向来有目共睹。」他俩长得太相像了,几乎让人产生错觉。 几乎。 「不,朕做得还不够,朕身为一国之君却治不好玉玮的病痛,朕有愧在心。」堂堂西帝有什么要不到,偏偏灵丹妙药可遇不可求。 「陛下太苛实自己了,生老病死本由天注定,二殿下原就体弱,怨不得人,就算不惨遭横祸,恐怕也撑不了太久。」他,不该是这种死法。 持剑的手俏悄握紧,透露出一丝悲愤。 「李昱,这宫中就剩下你跟朕说真话,告诉朕,玉玮恨不恨朕没能及时救他。」他耳际不时传来当时皇弟低弱的哀求,救我,皇兄,救救我,我不想死…… 李昱顿了一下,眼神闪过复杂黯影。「陛下请宽心,二殿下一向知进退,他一定能体谅你的为难。」 「就算我放走害死他的真凶?」他做不到,即使亲眼目睹惨事发生,他也无法狠下心为弟报仇。 清雪呀清雪,你为何要辜负我的深情,让我亲手斩断你我的夫妻情缘。 头一抬,李昱口气坚定的道:「陛下的做法没错,若是北君死在西临皇宫,两国必定兴起战事,而其他国家说不定趁乱进犯。北越国与南烈国、东濬国贸易来往频繁,关系都不差,一旦开战,我西临有可能面临腹背受敌的困境。」 「是吗?」他苦笑。 南宫狂第一次无言了,他放走北越清雪的用意从来不是为了西临,事故发生时他脑中唯一的念头是保住她,让她平安顺利地离开西临。 但是,她伤心欲绝的表情却深深刻在脑海里,仿佛有负于人的是他。 ★★★★★★ 「西帝最近因为二殿下的死而委靡不振,无心于国事,正是老天爷给本王的机会。」 南宫狂太常流连南宫越的居处,以至于荒于问政,一直以来野心勃勃的成王,也就是南宫狂皇叔的南宫游方遂认为时机到了,在他看来,不具威胁性的老虎何惧之有。 于是他处心积虑地部署,私下安插自己的人马潜伏宫中,准备以逸待劳夺取帝位,不让到嘴的煮熟鸭子飞了。 南宫越死了。南宫狂又无子嗣,他顺理成章成为西临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只要南宫狂一死,坐上帝位于他如探囊取物般轻易。 「王爷,你想怎么做?」獐头鼠目的瘦小男子涎着笑,五官谄媚地挤成一团。 「宫里的事你轻车熟路,我把这事交给你处理了,别让我失望。」他身穿金黄龙袍的日子就要到了。 成王话一落,身后的侍卫取出一只白色小瓷瓶,交给眼前的男子。 「王爷,这是……」瓶身看起来像出自东瀛,绘有仙鹤啄荷。 「好东西,只要一小滴就能令人驾鹤西归……」他阴恻侧地笑道,神色残酷。 闻言,他倒抽了口气。「这是毒?!」 「小成子公公,事成后可是黄金三大箱,包括大内总管之位双手奉上,此起你前主子,本王有诚意多了。」像这种墙头草,只要诱之以利便会易主卖命。 小成于是南宫越身边服侍的太监,也是他对外的联络管道,南宫越多次遣派他向南宫游方传递消息,利用皇叔之手来除掉兄长。 没想到他的目的尚未达成,就先去了阎王殴,让少了强劲对手的成王大呼痛快,谋定思动地决定先下手为强,以免错失良机。 主子死于意外后,善于见风使舵的小成子自是往有利可图的一方投靠,自愿当起南宫游方的眼线,一有风吹草动马上知会成王府。 「哎呀!奴才贪财了,不管王爷要奴才做什么,奴才一定替你办得妥妥当当。」三大箱黄金呐!够他快活三辈子了。 「好,立刻去办好,三日内本王要见到结果。」 「是,奴才绝对会让王爷满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美好远景,小成子一点也不犹豫,想着堆满屋的黄金,他挺而走险。 跟着曾经被皇上捧在手心呵护的二殿下,他在皇宫里混得风生水起,各宫殿的宫人莫不敬他三分,加上他善于拉拢人心,人缘之佳堪称一绝。 仗着这份人人都当他是自己人的优势,小成子用他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送糕点的小太监,表示愿意代其劳,省却对方来回奔波。 不疑有他的小太监便把装有荷花糕和莲藕酥的托盘交给他,然后乐得逍遥去,不知他暗藏城府。 「小成子,怎么是你来伺候?」李昱察觉有异,出口询问。 小成子于尖着嗓音回答。「小夜子闹肚疼,御厨让我代他跑一趟。」 「嗯,进去吧!」他点头放行。 「是,谢谢大人。」他卑微的弯腰答谢。 一入御书房,小成子于便看到堆得小山一般高的奏章无人处理,而该坐在案前的男人却站在窗边发呆,目光不复往日锐利。 「陛下,请吃点甜糕垫垫胃,御厨说你最近吃得少,特地做了不腻口的南方点心,希望陛下用过后能胃口大开。」他把西帝的作息打探得一清二楚,一根舌头溜得很,不让人生疑。 「撤了,朕不想吃。」他想静一静,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陛下就嚐一口看看,绝对不会令你生厌,二殿下生前也最爱这两道点心。」他再次劝说。 「玉玮的最爱?」怔了怔,他微讶地多看两眼托盘上的甜点。 「是的,二殿下常说药苦,要吃点甜的压压药味。」他顺口一编,流畅不打结。 南宫狂顿了下,拿起一块荷花糕往口里放。「甜了些,这味道……」 蓦地,他眼神一变,深幽得令人害怕。 「陛下,不合胃口吗?」怎么才吃了一口,多吃几口才好上略。 顿了下,他突然扬起一抹教人背脊发凉的诡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成子。」 「哪一宫的?」 「本来是服侍二殿下的,近来在御膳房跟着师傅学做菜。」有什么不对吗?为何他感觉皇上的笑容别具深意,像看穿什么? 是错觉,肯定是错觉,他太紧张了才疑神疑鬼,要镇由拆椰,别露出马脚。小成子暗暗吸一口气。 「是吗?朕瞧你顺眼,这盘点心就赏给你,一口不剩地全给朕吞下。」他不过懒得计较而已,真给他爬到头上来。 「什……什么?!」他惊得脸一白。 「怎么,朕的美意你敢不接受?」他眼一眯,进出厉光。 「奴……奴才饱了,吃不下。」一吃就完了,没命抱他的三大箱黄金。 「吃不下也得吃,要朕命人喂你吗?」他一击掌,高大威武的禁卫军上前一大步。 「奴才……奴才……」眼看数名禁卫军就要往他嘴里塞甜糕,小成子急得快要哭出来,双膝一软,跪地求饶,「不是奴才胆大包天,是成王他威胁奴才,奴才不得不听命行事……」 他将罪行全推给南宫游方,口口声声是遭人胁迫,掩饰自己为财弑君的恶胆。 早就心里有数的南宫狂冷笑一声,历经皇弟的死及挚爱远走,他决定不再姑息养奸,要大刀阔斧地铲除怀有异心的枯枝。 为了让狡猾的皇叔俯首认罪,他亲自带领禁卫军包围成王府,并命禁卫军统领李昱看住各出入口,没他的允许,一只小虫也不许飞出。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干什么,把本王当江洋大盗,必须派重兵看守吗?」死到临头的南宫游方还在虚张声势。 「江洋大盗值得朕率兵亲讨吗?皇叔,你太不聪明了,朕三番两次不与你计较,不是怕了你,朕只是多少看在同是皇室血脉的份上网开一面,既然你执迷不悔,朕就亲自来送你一程。」 「你……你说什么,老夫听不懂,自先皇过世,老夫就一直战战兢兢地辅佐你治理国事,胡乱编排的杀头大罪少来诬陷。」他心虚的驳斥,仗着与先皇的手足关系欲压西帝气焰。 「朕让你心服口服,别说朕专制霸道,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老臣。带上来。」穷途末路的老瞄,休要狡辩。 南宫狂一声令下,禁卫军押上的不只是下毒谋害君王的小成子,还有多次狙杀西帝的刺客,以及南宫游方私下招兵买马的证据。 「你……你这是……」心一骇,他当下惊恐得手脚发冷。 「朕忘了告诉皇叔一件事,朕在为玉玮调养身子时,同时也嚐遍丹药,因此养成百毒不侵的体质,不论你下什么毒我一嚐便知,再剧烈的毒也伤不了我分毫。」人算不如天算,皇叔注定非真龙天子。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本王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不可能识破……」罪证俱在,他失神地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的行动居然全在西帝的掌控中。 他太可怕了,步步为营,不动声色让敌人以为胜券在握,却在转眼兵败如山倒。 「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百密总有一疏。」何况他做得太明显了。 「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天底下没有不可能……」就在禁卫军上前缉拿南宫游方时,他突然神态疯狂地仰头大笑,伸手指向南宫狂。 「哈哈……是没有不可能的事,连你疼惜若命的皇弟都想杀了你好夺取帝位,你说有什么不可能。」 南宫狂厉斥,「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玉玮的命是用药吊着,哪有余力多想其他,你胆敢妄加污蠛。」 「南宫狂呀南宫狂,你不是说百密总有一疏吗?可惜你的盲点就是南宫玉玮,他瞒了你许多事,包括他早就没病了,还学了一身好武艺。」看不见的敌人才最可怕,聪明一世的西临狂帝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你……你胡说……」他忽地握拳,不能接受听到的事实。 「你以为那些伏击全是我授命的吗?其实他也有一份,若不然老夫哪能清楚掌握你的行踪,甚至北越军师遭到奸杀也是他所为,他呀!真是了不起,男女不拘,貌美者全上过他的床,本王的笨女儿鲁娜也是其中之一……」 自知死罪难逃的南宫游方一抖出南宫越的真面目后,便咬舌自尽。 而震惊过度的南宫狂则完全说不出话来,他不愿意相信皇叔说的话,但过往所有想不通的疑点在这一刻全获得解答,他不得不相信,同时也被深深的自责包围。 他误会了清雪。 第十三章 「山神庙?!」看着残破的废墟,红雁惊呼出声。 「山神庙又怎样,有地方栖身就不错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座人烟稀少的破庙,至少遮风避雨不成问题。」李忠自豪的道,双手不停的张罗饮用水。 「可是委屈了女皇,她是尊贵的万金之躯,岂能屈就荒郊野岭,没民宅或野店可投宿吗?」满是杂草泥屑,怎么住人。 他一下就丧气了,苦笑的拍拍银袋。「盘缠不够,住不起好一点的客栈,而且在人多的地方出没容易被认出,咱们是生面孔,一定会引人注目。」 「你……」她叹了一口气,不再争辩。「你说的有道理,动手把这儿整理整理吧,别让女皇又受寒了。」 自从夺位称皇后,北越春吟对好不容易得来的帝位守得相当严密,唯恐失势的皇姊再度入宫得权,除了散布谣言,她颁布不少对北越清雪处境极其不利的政令。 她首先要户部重新按照地籍做人口普查,士、农、工、商分类归纳得清清楚楚,便于掌控,又效行古人行连坐法,但凡一人犯罪,全家乃至于左邻右舍都会受到牵连,刑责也较之过往严酷。 在她雷厉风行的手腕下,人人自危,对来路不明的外地人也格外防备,甚至是不友善。 因此回到北越国的诸人便遭到种种困难,有家不能回是其次,他们真正的烦恼是找不到落脚处,而所剩无几的银两也撑不了多久,恐怕有断炊之虞。 为了避开有心人的追捕,以及节省开支,最后不得不暂居荒草蔓生的古刹。 「女皇的情况好些了吗?我看她两颊还有点潮红。」李忠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红雁斜睨了他一眼,「黄樱说身上的熟度消退了些,只要别再发烧就没大碍,算是度过难关。」 「要是药铺的夥计肯卖药给我们,女皇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太不通情理了,又不是不给银子,居然用扫帚将他们赶出门。 「不能怪人家胆子小,如今的政令搞得百姓草木皆兵,谁敢以身涉险,包庇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哼!你倒看得开,要不是女皇不准我出手,准打得他满地找牙。」 李忠道出的正是大家的心声,若能以武力解决,他们也无须吃这些闷亏。 可是北越清雪仍视百姓为子民,不愿有人因此受到伤害,她宁愿自己苦一点,咬牙硬撑,不肯向逆境低头。 无奈屋漏偏逢连夜雨,南宫狂刺的那一剑因为他们赶路而未受到妥善照料,已经导致伤口发炎生脓再加上天候转凉,身体状况大不如前的她便因此受了寒,一整夜烧退了又起,起了又退,反反覆覆的使其身心俱乏。 幸好黄樱的父亲是名大夫,耳濡目染下,她亦学了些皮毛,找些药草熬煮喂北越清雪服下,这才稍减病情,没再恶化下去。 「你俩小声点,女皇才刚歇下,可别吵醒了她。」都什么时候了还拌嘴,真是孩子气。 面带薄责的黄樱以指轻放唇上,示意两名同伴噤声,好让主于可以好好睡一觉。 在风雨飘摇中更需要同心协力,三人尽量放低声音,合力将破旧的山神庙稍作整理一番,并在庙外撒上驱虫的药草灰,确保夜里不会有扰人的小东西出没。 当神色不济的北越清雪悠悠醒来时,她先闻到一阵烤地瓜香味,本来不饿的胃咕噜作响,她才警觉不知多久未曾进食了。 「你们……」她一开口,嗓音竟然是哑的? 一抹讶异浮现脸上,她随即释怀了。也许是这回病得重了些,伤了喉咙,才会顷暂失声,多休养数日便会好转了。 北越清雪如此安慰自己。对很多事。她已经不在意了。 对于亲情,她心寒,不论她与春吟她们是不是同父所出,但是十几年的姊妹情还敌不过对权力的渴望吗?非要逼得她走投无路方肯罢休。 至于爱情,她更只有「绝望」两字,曾经甜蜜的,终是镜花水月一场,梦一醒,徒留惆怅,什么也没剩下。 可笑的是,她遗忘不了那段相依相偎的患难日子,爱得越深,伤得越重,她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哟!怎么有个小美人儿独自在风中落泪,看了教人好生不舍。」 咦!她哭了吗? 一道不带恶意的轻笑声忽地扬起,北越清雪错愕的一抚消瘦脸庞,指尖的湿润让她有些茫然,原来她还有眼泪,并非失去知觉的木头。 「什么人?胆敢打扰我们君……主子的清静。」 一听有人声,红雁等人警觉的拿起兵器,飞快的奔王女皇身侧,以保护之姿守卫她。 「哎呀!别动刀动剑的,玉树临风又高大威武的鄙人乃是行走各国的商人,请各位收起杀气,本人保证绝无加害之心,是一介没用的商贾。」看,他表现得够诚恳了吧!还露出令女子痴狂的迷人笑容。 「报上名来。」此人油嘴滑舌,不能轻信。 穷乡僻壤陌生男子的出现极不寻常,即使他尽力表现出善意,但是心存戒慎的众人并未松懈神色,反而更加疾言厉色的逼问。 他们如今的处境危险非常,大意不得。 「瞧瞧你眉清目秀,长得也不难看,怎么个性这般凶悍,小心吓跑男人会嫁不出去……」吓!玩真的呀! 「少说废话,快说出你的名字。」敢再吊儿郎当,她先取他性命。 眉心被锋利剑尖抵住,他一动也不敢动的眼观鼻、鼻观心。「在下陆清枫,从事玉石买卖,刚从东濬国来,打算到边陲小国转转。」 他一五一十的交代,可是仍未获得善意的回话。 「就你一个人?」红雁眯起眼问道。 他双手高举,做投降状。「小本生意嘛!请不起夥计,一人来去也较便利。」 「既然要去边陲小国,为何会跑到这山神庙?」 他搔了搔头,有问必答,「我说我迷路了,你们信不信?」 陆清枫眼底闪着精锐,嘴边却挂着无害的和善笑意,他眼神状似漫不经心的扫过被众人守护在身后的纤柔女子。 「胡扯,东濬到边陲小国只有一条没有岔路的官道,你再怎么不辨方位也不可能走到这里。」他的行径太可疑,不得不防。 他惊叫一声,让人吓了一跳,「哎!我清清喉咙而已,吓着你们了吧!我是闻到烤东西的味道才一路寻来,天生爱吃的人总是克制不了……」 「还不老实说。」红雁再把剑尖往前递进一寸,只消使点力,他两眉中间便会多出一个血洞。 高举的手放下,陆清枫无奈的笑笑。「北越清雪,你不管管吗?好歹是北越女皇,岂能纵容属下行凶。」 他知道她是谁?! 北越清雪蓦地僵了身子,神色清明的注视自称是商人的男子,眼底转过无数情绪,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漠然得像是庙里的神像。 「怎么,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抑或者觉得我这个人过于轻佻,不值得信任?」他已经尽量收敛言行,但本性难改,他也无可奈何。 她摇着头,还是没有开口,但眼中的询问意味浓厚,像要他回答从何认出她的身份。 骨子里带点狡诡的陆青枫不晓得她重伤未癒,又受了寒,伤了喉咙,自说自话的落一长串话语。「商人嘛!走的地方多,看的人也多,当年你登基时,我还去观礼呢!那场面真是盛大。」 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不过呀!你也真是倒楣,才当了几年北君就被夺了位,堂堂一国之君沦为通缉犯。」他一脸惋惜的叹着气,似乎为造化弄人不胜欷吁。 陆清枫的话说来不中听,却一针见血的点出北越清雪的处境,她两眼一黯,再度沉寂。 「话说回来,可不可先请你的人把剑栘开,被人用剑尖抵着额头真的很不舒服,有种快和阎罗王泡茶的惊悚感。」他轻轻碰了剑身,讪笑的将它移开半寸。 看他身无刀刃,脸上笑得人畜无害,北越清雪以眼神示意,红雁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起手中剑。 「是嘛!大家能够相聚就是种缘份,何必拔刀相向,别太拒人于千里之外,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他语带双关,意有所指。 「你才不是朋友……」红雁小声咕哝着。 北越清雪本就聪慧过人,她一听便听出端倪,少了光彩的眼眸横了一眼,似在问:你不想拿我换赏金吗?捞个高官做做好过当个行脚商人。 虽然神态憔悴了,不再有着自信满满的丰采,可是一双水灵眸子像会说话似的,即使她未曾开口,陆清枫仍从她灵璨的双眸中读出她想说的话。 「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陆清枫虽然是一介布衣,也明白这个道理,区区赏银还买不走我的良知,而且我对当宫一点兴趣也没有,官场黑暗,斗得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不如当个不受拘束的商人来得惬意。」 人生苦短,何苦劳累一生,及时行乐才不枉费投胎当人。 足吗?你的野心这么小,人心是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 「哪来的野心,能让我吃得饱就足矣。」他突然谄媚的搓着双掌。「那个地瓜烤熟了吧,能不能分我一颗,肚里的馋虫想念它的美味。」 北越清雪樱唇末掀,只用眼神看了下准备午膳的李忠。 「可以吃了,君上。」李忠意会的说道。 她点了点头,示意商人一起共食。 一见她同意了,陆清枫当真不客气的搬来一根木头当椅,毫不在意别人冷冽的目光,急性子的用树枝挑出一颗烤的熟透的地瓜。 他吃得豪迈,也不管主人开动了没,一个劲的埋头大快朵颐。 见状的黄樱赶紧取出闷在炭火里的地瓜,送到女皇面前,怕她挨饿受冻。 「啊!对了,我刚才在野店打了一只油鸡,还热得很,你们要不要嚐一口?」人生无肉不欢,烤地瓜虽香,但总像是塞牙缝的点心,无法完全满足口腹之慾。 陆清枫的话一出,立即引来红雁、李忠的瞪视。身上带着油鸡的人居然还来抢他们的午膳,他简直是把人当猴子要嘛! 一旁胃口不佳的北越清雪刚要接过侍卫递来的地瓜,听到他的话,葱白玉指忽地一顿,眸心轻抬,一抹笑花在唇畔漾开,瞬间柔和了清妍娇颜。好个有趣的布衣商人。 本来还想说两句风凉话消遣一番的陆清枫看呆了,失神的望着秀美小脸发怔,久久回不了神。 「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珠挖出来。」他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放肆。 耳边传来女子的怒斥,他乾笑的收回视线:心里喑喊了声糟,他似乎对不该着迷的人动了心。「咳咳,你们接下来要去哪,老是待在这破庙里也不是办法。」 闻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拿定主意,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作主的主子。 这下陆清枫总算能正大光明的看美人,虽然只能看,不能碰,但过过乾瘾也好。 只是等了许久仍不见北越清雪出声,大夥有点纳闷了,好像从她醒来后,就没听她开口说一句话。 「嗯,咱们也算是朋友,我正好要到玉歧国买些云锦,不如你们随我走一趟,暂时避避风头,等决定了下一步要怎么做再说。」再待在北越国太危险了,得尽快离开才是。 你不怕受我们牵连?北越清雪拿来树枝在地上写下一行字。 「什么连累,别说笑了,那些流言根本荒诞无稽,我一个字也不信……」她在位时国泰民安。百姓们丰衣足食,这是有目共睹的,北越的百姓只是受到妖言迷惑才会听信……咦!不对,她干么用树枝写字?「你……你不能说话吗?」 ★★★★★★ 「什么,她失声了?!」 暖洋洋的午后,一只老狗躺在槐树下晒太阳,牠抬起后脚搔搔痒,翻了个身,白腹朝上,十分悠哉的享受秋高气爽。 熟料,树后突然传来如雷吼声,老狗吓得跳了起来,非常惊慌的往街口胞去一边往回看是什么怪物吓到牠。 一道伟岸身影出现在身后,他神色悲愤的对着另一名锦衣男子大吼,激动得好以自己被砍了十剑八刀,痛得想杀人。 「嘘!小声点,你想让屋里的人听到你的声音,然后一举冲出来,朝你身上砍几剑吗?」他一点也不怀疑那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会这么做,他们对眼前的男人可说是恨之入骨。 面色冷沉的男子怒视陆清枫。「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居然让她没了声音。」 「哟,天地良心呀!少赖在我的头上,我找到她时她已经说不出话了,你这么怪我实在有失公允,好歹我没让她冻着、饿着。」对别人的老婆,他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是你的错,为什么没找大夫为她医治,别告诉我你连看病的银两也没有。」全是他的不是,没尽心尽力做到令人满意的地步。 「喂!说话客气点,你这人的气焰也太倡狂了吧!我还没说你,你倒是怨起我来了,她会这样还不是你造成的,你才是始作俑者。」振振有词的反驳! 「什么意思?」盛满怒气的黑眸一眯,瞪向对方。 怕被错手杀死,陆清枫咳了两声,又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开口说明,「你那一剑虽然要不了她的命,可是她伤得不轻,加上连日的奔波和这些日子发生的一连串风波,她的伤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昕以……」 「我……我那一剑真伤她那么重……」身形一晃,南宫狂刷白了脸。 他有些不满的责怪。「剑伤好治,难医的是心病,你的绝情打击她太深,令她郁郁寡欢,心灰意冷的失去活力,因此她的伤好得慢……」 陆清枫不是自己口中游历各国的商人,而是浪迹天涯的剑客,一次机缘巧合和微服出巡的西帝不打不相识,后来惺惺相惜,结成好友。 当他游走四方时,便会将所处国家的重大消息告知西帝,让他得以掌握其他国家的动向。 是以在南宫狂知道自己误解了心爱的女子后,心痛之余便联想到这位人脉广大的江湖朋友。 他想透过陆清枫寻人,找到那个被他所伤的人儿,盼能弥补伤害。 「不过你这人心肠硬得很,大概也不会难过,不就声音没了嘛!多喝几帖苦药不就恢复了,你用不着自责,反正是被你抛弃的下堂妇……」他不要,多得是人想抢。 南宫狂倏地擒住他颈项,掌心施力收紧。「有胆你再给我说一遍!!」 他不畏不惧,冷然回视。「别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是我将她平安的带出北越国。」 「你……你……」他气得五官扭曲,却不得不松开桎梏的手。 清枫说的没错,是自己欠他一个人情,若非他只身潜入北越救人,一路相护,他不敢想像此时的她会有何种下场。 「也不想想是谁千辛万苦的从春吟女皇那疯婆子的眼皮下将人救出,还得被人质疑动机不良,做人需要做到这么累吗?」他下由得为己抱屈。 北越清雪一行人不轻易相信外人,他费尽口舌的说服,还和他们磨上好几天,几乎是快耗尽他的耐心,一群人还是不为所动。 兴许是老天爷帮忙吧,正僵持不下时,不知是谁去通风报信,北越春吟亲率了一支军队前来逮人,这才匆忙的逃出。 前有岗哨,后有追兵,他好不容易才带着众人越过边境,进入玉歧国,寻个偏远的小屋暂栖,缓下逃亡的脚步。 「你说够了没,唠唠叨叨的像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陆清枫讪笑的睨他。「要不是你种下的恶因,今日需要我来收拾吗?你不感恩图报还给我臭脸看,不怕我把你供出来。」 「你敢?!」他脸一横,双目瞪大。 他嘻嘻哈哈的一比他鼻头。「不敢的人是你,你怕她看到你先赏你一记闭门羹。」 做错事的人难免心虚,胆小如鼠。 「陆、清、枫。」被踩到痛脚的南宫狂冷着声,咬牙切齿。 陆清枫不以为忤的以指挖耳。「怎么,堂堂西帝没胆见无缘的妻子还说不得,你打算躲在树后偷看她多久。」真没志气。 「少管闲事,该见她的时候,我自然会去见她。」轮不到他多嘴。 「好吧!尽管当你的缩头乌龟,看在好友一场的份上,我代你去安慰她空虚的心房。」再缩下去就别怪他趁虚而入,机会是自己给的,不会平空掉下来。 南宫狂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揪住他后领。「你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呵,威胁我呀!」他笑得很欠揍,故意把声音一扬。「清雪妹妹,这里有个人说要认识你。」 「你……你这个混帐……」他气得牙一咬,迅速的隐入树后。 要认识她? 听到陆清枫的叫唤,北越清雪在黄樱的陪伴下走出屋外,徐徐微风吹起她乌黑长发,露出一张清瘦秀雅的小脸。 秋阳照得人身体发暖,她走了两步并未逞强,先望向蔚蓝的晴空,而后才看看不知为何突然放声失笑的男人。 「咳!我看到一只肥滋滋的大耗子往上里钻去,牠个子比我大,胆子却奇小无比,我忍俊不禁就笑出声了。」真是太有趣了,西临狂帝竟也有倡狂不起来的一天,仓促的落荒而逃。 陆清枫,你敢说我是耗子,你死定了!大耗子南宫狂缩着身子,不让人瞧见他的身影。 「哪有比人还大的耗子,你别说来令人发噱,君上的剑伤才刚结痂,不可以再扯裂了。」黄樱细心的扶着主子,美目睐向口出诳言的陆清枫。 受了好些时日的剑伤现在居然才要收口,心口一抽的南宫狂万般不舍,几乎想冲出去抱住清瘦不少的人儿,亲口谢罪。 可是他无颜见她,只能任由无尽的悔恨冲击着身体,让疼痛爬满每一寸血肉。 「倒是我糊涂了,忘了你的伤还没好,说来逗你开心的,反而害你伤势严重。」陆清枫刻意夸大其词,一副好像美人儿受了多重的伤似的。 不打紧,好得差不多了,是黄樱她们怕我累着,希望我多躺着休息。北越清雪掀动唇办,以唇形传递意思。 「是该多躺躺,别急着起身走动,你这伤伤得可深了,伤你的人真是没心肝,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也狠得了心下手。」换成是他哪管什么国仇家恨,先把人搂在怀里好好疼惜。 陆清枫不掩饰对她的渐生喜爱,她的娇柔、她的纤细、她不怕磨难的坚韧,在在吸引他的目光,让他忍下住往心头一放。 若非朋友妻不可欺,他早就行动了,女子在感情受创时最需要抚慰,他给子满满的温情还不手到擒来。 「君上,你别难过了,那个负心汉不值得你为他伤心。」看见她眼神一黯,黄樱轻声的安慰。 北越清雪摇着头,微露凄楚笑容,表示这件事她不想再提起,过去的一切如过眼云烟,无须挂念。 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是在勉强自己,连笑都十分牵强,证明她始终未曾放下那个深爱过的男人。 「什么,还在为猪狗不如的负心汉伤心,你这脑子真是烧坏了,天下男子何其多,懂得惜花主人比比皆灯,譬如我……哎哟!」陆清枫正想开玩笑毛遂自荐,一道无形弹指气劲往他后脑勺一弹。 怎么了,为何大叫一声? 面对那双盈盈水眸,他硬是吃下这记闷亏,暗暗咒骂某人出手太狠。「没什么,鸟屎落在头上。」 可恶的南宫狂,居然对他出手。 「鸟屎?」黄樱抬头望天,一道鸟影也没瞧见。 「别提了,倒楣嘛!误交损友……」他嘀嘀咕咕的低语,自认倒楣。 误交损友?耳尖的北越清雪一脸不解。 面上一哂,他乾笑不已。「对了,容我问上一句,如果那个人真找来了,你肯不肯原谅他,与他尽释前嫌?」 闻言,她脸色一僵,二话不说的转身回到屋内。 树后的南宫狂再一次忍受刀割的心痛,默默的偷觑着窗户旁的人儿,深浓的眷恋与思念隽刻在眼里。 第十四章 她肯不肯原谅伤她至深的男人? 北越清雪从未想过这件事,她心底有怨、有不平、有不甘遭误解的怨慰,甚至恨起她所爱的人,他的盲目伤得她好深好深,几乎一蹶不振。 但恨的背后是爱得太深,她无法谅解称她为妻,一意化开重重难关缔结姻缘的夫婿,到最后竟也是亲手毁掉他们婚事的刽子手。 他不相信她,这才是伤她最深的。 北越与西临两国缔结姻盟本就不易,她并不抱任何希望能白首偕老,只求老天垂怜,多给两人一点相处的时间,她于愿足矣。 谁知天不从人愿,小小的希冀也被剥夺了。 现在想来,或许两人当直无缘,勉强在一起的时间是偷来的,他们终将走向各自的路,再也不是姻缘簿上的眷侣。 「真是太怪异了,怎么会有这种事,简直是匪夷所思。」挠着脑袋的红雁一进门就喳喳呼呼。 发生什么事,为何一脸困惑?北越清雪蠕动唇办,无声的问道。 「怪事一件,君上,我今儿个一出门,门口的柴全劈好了,堆积如山,地面扫得一乾二净,连片枯叶也没瞧见。」这是她一早的活,谁替她做完了。 是不是李忠或是黄樱,他们看你太辛苦,顺手帮了你一下?北越清雪猜测。 「不太可能,李忠到镇上打探北越的消息,早早出了门还不见回转,黄樱说这附近的山上多药草,她去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两人都没空帮我的忙。」就算是,动作也不可能这么快。 说实在的,那些柴够他们用上一整年了。红雁心里想着是哪个多事鬼,北越才是他们的家,一有机会便会回归故里,何须囤积如此多的柴薪。 不只她,北越清雪同样不解,细细柳眉一蹙,又启唇——是否是陆清枫所为,他这些日子帮了我们不少忙。 「君上,你想以他一个人的力量能砍出一堆柴吗?而且我们完全听不到劈柴声。」她一语道出疑虑。 倒也是,他不像身怀神力的样子,真要一人完成所有的事是困难了些。北越清雪认同的微微颔首。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谁会没事来帮我们,还像小偷一样怕人看见。」贼才需要畏首畏尾吧,行善者何须躲躲藏藏。 也许是山神来相助,祂见你生得娇俏,想讨你当老婆。难得好心情的北越清雪取笑她,暂且放下毫无头绪的谜。 「君上,你怎么像那个恋花将军一样笑我嫁不出去,我可是抢手得很,上我家求亲的男人快踩破我家门槛了。」个头高的红雁一脸气愤,微红的耳根透露出羞意。 恋花将车?她狐疑。 「不就是西临的季东寒,我们上回见过的……呃,君上,我多嘴了,你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搁。」瞧她嘴笨的,干么提起令人不快的西临国。 无妨,咱们当是闲聊。北越清雪笑着掩饰心中苦涩。 「君上,我们什么时候才回北越?玉歧国的优酪乳真难喝……」她话到一半,忽地噤口。 回北越?她露出一丝酸楚的苦笑,微黯的双眸蒙上一层水雾,湿漉漉的充满说不出的痛楚。 「你当我没问好了,反正此地的气候宜人,多待些时日也没关系,不远处的池塘还有鱼,待会我捉几条煮成鱼汤。」红雁顿感无力。女皇不振作,沉溺在丈夫与皇妹双重背叛的打击下,为人臣子者如何激励士气。 北越春吟一举夺得江山,她大肆的铺张浪费,宣扬一国九五之尊的地位,课徵重税,充实国库,一心扬名立万,唯恐天下人不知她已经贵为天子。 反观北越清雪却是颓废低迷,完全失去以往的精明和锐气,她统领一国的傲气不见了,现在只剩下自怨自艾的可怜样。 她被击垮了,不想再争,一切功名如浮云,丧志的只想一日复一日,苟延残喘。 这样的她看在红雁等人的眼里很心疼,可也十分心急,她再不振作起来就真的回不去了,北越国将沦为篡位者的囊中之物。 窸窸窣窣 …… 突地,某种不寻常的声响引起屋内两人的注意,她俩不约而同的走向门边,毫无预警的拉开门扉,与门外的人相视。 「啊!你……你们干么突然把门打开,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天哪,差点被吓破胆。 「你……你才莫名其妙,好好的西临不待,你跑到这儿干什么。」简直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都遇得上。 「咳!你以为我爱来呀!要不是陛下……呃!他关心你家主子,特意命我来查看。」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季东寒没敢说出西帝就在后头盯着他。 没好气的红雁冷哼一声,「就你手上不知死了多久的獐子腿。」 「谁说死了很久,陛下刚猎到……咳!我是说我刚猎到手的雄獐,想说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送来给你们加菜,看要烤来吃或是削片热炒,瞧你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瘦了一大圈。 他话还没说完,这番不敬的话惹得佳人大怒。 「你说谁面黄肌瘦了,一只獐子腿就想来嘲弄一番,你也不想想这是谁造成的局面。」要不是冷血的南宫狂,他们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她无法不怪罪西帝,是他坚持娶女皇为妻,却又不分青红皂白伤了她,才延误了他们回国的时间,给春吟公主谋反的机会。 若不然。皇还有余力反击,如今的局势也就大为改观,不必沦为丧家犬。 「话也别说得那么苛刻,当时你家主子双手满是鲜血,任谁都会想岔了,陛下也是急了,才会……呵……不小心刺了一剑……」他乾笑不已,越解释,额上的冷汗冒得越多。 他都觉得理由牵强,别人怎么听得进去,被人瞪也是理所当然。 「换我刺你一剑如何,我也可以说是不小心……」明明是西临二殿下奸杀了宫军师,他们不但不认错反而诬陷入罪。 红雁正要臭骂季东寒一顿,左手忽地被人一碰,她转过头,看向面色清冷的主子。 问他西帝是不是也来了。北越清雪以唇形吩咐。 红雁点头,表示明白了。 再回过头,她表情不悦的大喝,「南宫狂那混蛋也来了是吧!」 他一惊,笑得连脸都僵了。「哪……哪有可能,陛下得坐镇西临国,岂能随意出宫。」 叫南宫狂回去,我不见他。真当她是傻子吗?看不出季东寒漏洞百出的说词。 红雁再度传话,君上不见负心汉,叫他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烦她。」 「这…… 陛下也不算负心,一夜夫妻百世恩,好歹看在昔日的情份在,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别一句话断了所有牵绊。 再解释也枉然,夫妻恩断义绝。北越清雪态度异常坚决。 「哼!当初西帝也不肯听君上的解释,一把剑就刺了过去,还说了绝情话,他凭什么想要个机会。」未免欺人太甚。 「误会是错误的第一步,谁也不乐见,死了打从娘胎就在一起的孪生兄弟,陛下内心的悲痛可想而知,难免无法平心静气,更何况我必须说句公道话,若没有那一剑,恐怕你和你的主子也无法平安离开西临国,就算陛下不追究,众臣也不可能罢休。」 季东寒目光无奈的看向一脸漠然的娇小女子,很想化开这场错纵复杂的僵局。 可是他的努力感动不了北越清雪,反而让她更加冷漠以对。 红雁,赶他走,不论是西帝或是他的说客,都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多说无益,伤害已经造成。 「立刻离开,君上不想见到你们满脸横肉的强盗脸。」红雁不假辞色的赶人,动手将人推得老远。 「喂!谁是土匪强盗,你给我说清楚,粗手粗脚的泼辣货,难怪长到一十八还没人要……」娶到她的男人真可怜,照三餐挨揍。 「东寒,让开。」 一道冷凝的低音骤起,北越清雪倏地背脊一凛,转身入屋,一眼也不瞧来者。 「是的,陛下。」终于肯现身了,不用他口沫横飞的说好话。 一身铁蓝衫袍的南宫狂从树后定出,神色峻然的迈向林问小屋,停在门前的石阶前,无视一把长剑指向他的心窝。 「清雪,你是对的,贵国军师确实是皇弟所杀,我错怪你了。」他错了,错在太信任善于伪装的孪生兄弟,他连他也骗了。 而且一骗二十余年,让人完全察觉不出他的狼子野心。 「滚开,君上不见你,你莫要自取其辱。」红雁背贴着门板,横挡在门外,谁也不许靠近。 屋内的北越清雪同样贴着门,眼眶微微泛红,她紧抿唇办忍住喉间的呜咽,不许自己有一丝动摇。 爱太伤人了,她再也承受不起,即使他已经明了事情真相,可碎掉的心该如何缝补,他毁掉的不只是两人的感情,还有她对人的信任。 「清雪,我不轻易求人,但我求你别再为我掉一滴泪,你是北越的女皇,我眼中的王者,你要相信自己是打不倒的。」他不忍心看她再丧志下去,意气风发的她是耀眼的女神。 她不要听,别再说了,她才不是北越的女皇,她被现实打败了,被北越的百姓唾弃着,他们称她是来毁灭北越国的祸水。 「南宫狂,别逼我动用武力,你在狂妄也只是血肉之躯,一剑刺进心窝也是会死。」红雁再度开口赶人,不耐烦他的痴缠不退。 事已至此,他还来纠缠什么,说出的话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去,他再多狡诡的伎俩也无用,一切早成定局。 「清雪,你不是一个人,西临将是你强而有力的后盾,我南宫狂在此立下血誓,助你夺回北越,重返你的荣耀。」她失去的,他会一一还给她。 话一说完,他不眨眼的朝手心划下一刀,瞬间流出的艳红血染一片,宛若当日他狠心的收手一抽,将三尺青锋抽出雪白衣裳,喷洒而出的鲜血染红她一身。 「陛下,你在干什么,居然以自残来表明心迹?!」有必要赌这么大吗?他可是万金之躯,一点损伤也不行。 不只季东寒,连对他痛恨至极的红雁也讶异不已,为了挽回心爱女子的信心,西帝不惜以血还血,以行动证明决心,绝下食言。 「滚开,死不了,比起我对清雪造成的伤害,这点小伤不过等同被蚂蚁叮咬一口罢了。」他拒绝上药,高举起手,让血顺臂而下,滴出一朵朵鲜艳的红花。 「你疯了,真是疯了,哪有人任凭自己血流不止,你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她也看不到。」为他的痴傻气急败坏,季东寒一时忘了尊卑而朝他大吼。 是呀,北越清雪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她拒绝去看。 可是她有耳朵,听见暴跳如雷的叫嚷,知道南宫狂犯傻的做了什么。 所以她捂上耳朵,不让自己心情受到干扰,她要阻隔任何企图伤害她的邪魔。 只是,入鼻的血腥味是那么腥羶,浓重得教人难以忽视,她闻到血的气味,从门缝下飘进,不断的提醒她,这是谁的血。 ★★★★★★ 「哟!我是不是看错了,这个被烟熏黑一张脸的龟孙子不就是吒吒风云的西帝,他怎么矮了一大截,蹲在地上朝炭炉摄风。」 天下一大奇景呀!堂笆西帝居然做着仆人的活,真是教人大开眼界,他几时转了性,决定悬壶济世,当个卖药郎中。 真该找个画师画下他此时的蠢样,流传日后,给他的子子孙孙一同观赏,茶余饭后笑开怀。 啧啧称奇的陆清枫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清楚,他先是一怔,不敢相信所见的景象,继而捧腹大笑,难以遏止。 「陛下是在为女皇熬煮补身的汤药,给你个建议,别笑得太开心,陛下正愁没人献出颈于让他一把拧断。」没瞧他站得远远的,一步也不敢靠近。 吓!虎目瞪得挺大的,明哲保身,他还是离远一些。「怎么着,他的火气看起来不小,黄连水喝少了吗?」 黄连,味苦,降火。 「你知道那是第几炉了吗?」换成是他早就放弃了,绝不会坚持到今。 「第三炉……第五炉……第八……你怎么一直摇头,给我个数宇吧!」他懒得猜。 季东寒左手比二,右手比三。「第二十三炉了,炭火不曾灭熄,陛下已经三天三夜没阖上眼,就顾着炉上那药盅。」 「什么,三天三夜没睡?!」他惊讶得突了眼珠。 「我劝他去歇会,由我代他顾着,结果他给了我这个。」他侧过身,露出肿了半边的脸。 陆清枫倒抽了口气,不自觉又往后退了一步。「里头那个人还不肯见他?」 夫妻嘛!床头吵床尾和,闹什么别扭,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不只不见他,还把陛下辛苦熬的汤药给倒了,说是怕他在药里下毒。」真刻薄,一张利嘴杀人无形。 「说的好……呃,我是说别浪费嘛!人家也是用了心在弥补,不见人就挖空他的家底,反正西临皇宫多得是抢来的药材。」他还曾经目睹一株千年灵芝王,可惜全用在装病扮虚弱的南宫越身上。 难怪他精力旺盛,男女通吃的玩遍身边美人。 「你这是在损人还是落井下石,我真怀疑你跟陛下的交情是怎么来的。」冷嗍热讽,满嘴浑话。 「当然有好处的时候是朋友,没便宜占就捅你两刀……啧!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瞧你家西帝居然瞪我。」肯定是嫉妒他潇洒风流、丰神俊秀。「好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待我问问他到底在瞪什么。」 不知是真不怕死,或是玩上瘾了,陆清枫大摇大摆的走上前,他低着头一瞧嫌腰酸,乾脆膝盖一弯,跟着蹲下。 「人家都摆明了不想跟你再续前缘,你又何必死皮赖脸的纠缠不清,把机会让给别人不就得了……」譬如在下我。 话还没说完,一块烧红的木炭飞来,他反应极快的闪开,否则脸皮肯定烧出一片焦色。 「没有建树就滚开,药里加了肉味就失去药性。」人肉入药,下一回再试试。 他嘻笑的表情变了,多了一抹凝肃。「人心易碎难补,你真要一直重复做傻事,直到她肯出来见你为止?」 南宫狂一瞬不瞬的盯着炉火,神色专注。「她的声音哑了,这帖药方是宫中太医开的,能治好她的声音。」 「但是她一口也不喝,你何苦来哉。」堂堂一国之君,却为了红颜卑躬屈膝,甘愿屈就药炉小厮。 「她总会喝的,只要我持续不断的熬药。」他坚定着信念,不动摇。 「你……你真是……我真败给你了。」他失笑的露出遗憾,遗憾不能夺人所爱。「看来不帮你都不成了。」 「不必。」他一口回绝。 陆清枫呵呵的低笑,「别拒绝得太快,到目前为止,只有我进得去那屋子,我是唯一不被憎恨的对象,他们相信我。」 「……」黑眸微眯,他寒着一张脸。 「你的目的不就是让她喝下治嗓的汤药,这点我可以办到,你遗犹豫什么?」算来他还是屋内那几人的救命恩人。他助他们逃离北越。 目露凶光的南宫狂狠厉一瞪,口气冷得像冰刀。「你让我非常想宰了你。」 他应该是第一个进屋子的人,而非眼前口蜜腹剑的家夥。 「可恨的是你还得求我,求我帮你摆平那个顽固的女人,不让她跟自己身子过不去。」他该洋洋得意的,能让不可一世的西帝向他低头。 可是他却只感到悲怆,因为他看上眼的佳人不属于他。 「你……你……」握着拳,他咬紧牙根。「好,我求……」 「免了免了,我说笑的,真让你求我,这辈子肯定有作不完的恶梦。」陆清枫及时摆手,不想良心不安。「药好了,给我吧!我替你走一趟。」 南宫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抿紧的唇办有着挣紮,在陆清枫以为他会大声咆哮要他滚时,烫手的汤药交到他手上。 「一定要让她喝光,听到了没,否则我把整盅热汤往你头上倒。」他冷冽的威胁。 「是,陛下。」他还怕了他不成。 陆清枫好笑又好气的端着汤药,当起了送药的下人,他一步一步靠近小屋,步伐稳定不见紊乱,一到了门边便举手一敲。 唯一不同的,他被请了进去,让气炸的南宫狂黑了一张脸,只差没头顶冒火。 「陆……」 「先别急着说不,我明白你们也是替主子抱不平,不希望收下示好的物品,可是你们想过了没,真要主子哑了嗓子,没法恢复原来的声音?」他先声夺人,让人去衡量轻重。 这……除了北越清雪外,众人面面相觎,他的话起了影响,给了思考的余地。 「你说的没错,我们太拘泥于是谁给的药,却忘了女皇的身子才是第一要务。」他们搞错方向了。 「黄 樱,你……你想背叛君上?」南宫狂是敌人,不可饶恕。 黄樱看了看一脸怒色的红雁,再瞧瞧颇有不甘的李忠,语重心长的说:「到底是志气重要,还是女皇的凤体重要?」 「……」无语。 不用多说,当然是女皇重于一切。 「君上,请你为属下珍重自己,南宫狂虽然有负于你,可是他这些日子的做为足以看出他的悔意,你就当放过自己,别再为难。」她一直无法发出声音,恐怕是心病导致。黄樱以浅薄的医术断定病因。 她在为难自己……北越清雪低垂着头,教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是呀!北越女皇,你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你气的不过是西帝不相信你,狠心的刺了你一剑,但是将心比心,一个是相处二十几年的亲兄弟,双生子的情感密不可分,不是外人可以想像的。 「另一个则是决定厮守一生的妻子,虽然确定他是喜爱你的,可你俩爱得太快,认识得太短,他如何信任你胜于胞弟,尤其你当他的面杀死他的至亲?」 将心比心……她没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设想吗?若是死的是丹夏,或是秋湛,甚至是春吟,她能冷静看待,不妄安罪名。 北越清雪黯沉的眸子多了一丝光影浮动,她抚着仍不时抽痛的胸口,想着如果是她会怎么做。 其实季东寒说的话,她不是没想过,当日那一剑表面上是伤她,实际上,他是在替她解套,若不然,光是杀害西临皇室的罪名,轻则她个人丢命事小,重则引发两国交战。 毕竟南宫越死了,死无对证,任凭她费尽唇舌也无法替自己洗脱罪名,而他亲眼目睹胞弟死在她手上,又要如何冷静,一边是手足,一边是妻子,都是他的挚爱,那一剑伤她至深,但确实是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 「你真该去看看他的手呀!那一刀深及见骨,一点也不亚于你久治难癒的伤口,他是狠了心要还你,不让你委屈了。」一个教人不得不佩服的傻子,皮开肉绽有多痛呀! 她不见见南宫狂,南宫狂也不勉强她,只一味的埋头苦干,挑水劈柴,修篱补墙,设陷阱捕捉猎物,买了小鸡让他当宠物玩……他做了很多却不邀功。默默的守着有她的屋子。 人非草木,北越清雪自然也感受得到他的用心,心底的怨怼早就渐渐消退,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伯草绳,要跨出那一步,真的好难…… 「药凉了就变苦了,趁热喝吧,想让他不好受就把身子养壮,等你好了再狠狠抽他一顿,以报一剑之仇。」 陆清枫端着药盅的手伸直了,递到北越清雪面前,他两眼亮璨的盯着她毫无动静的春葱小手,盼着她能打开心结,给自己也给南宫狂一个机会。 然而过了许久,她仍一动也不动,眼见汤药就要凉了,大家心里着急了。 蓦地,她动了。 在数双盈满泪光的惊喜眼中,她一小口一小口的饮下南宫狂为她熬煮的汤药。 第十五章 「到底找到人了没,为什么派出这么多人手,连一个北越清雪也捉不到?」 高处不胜寒,不论坐在多高的位置,手握多少权势,人总是害怕要得不够多、坐得不够牢靠,担心有人会来抢。 趁机纂位的北越春吟便是一例。 她已是北越女皇了,高高在上的接受众臣的朝拜,百姓当她是天命所归拥戴着,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北越国在她的掌控下。 可是除了刚登基那几日外,她没有一天睡得安稳过,无时无刻不想着有人要抢她的帝位,甚至有刺客隐身暗处想刺杀她。 北越国君这位置她算是投机得来的,虽然她认为自己才是血统纯正的皇位继承人,但是心里仍有些不安,不敢肯定自己真的大权在握。 而她最惧怕的,便是始终去向不明的皇姊。 「稍安勿躁,瞧你毛躁的样子,如何做为北越子民的典范,沉住气,方能显示出身为君王的泱泱大度。」小不忍则乱大谋。 「舅舅,你要我怎么沉得住气,皇姊一日逍遥在外,我便一日寝食难安,她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是不拔除终成大患。」她老是提心吊胆,心口惶然皇姊会从回廊转角处跳出来,朝她大喊:还我王位。 北越春吟脸上没有得势后的洋洋得意,反而是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心里没法踏实。 底下的龙椅初坐时是十分舒坦,可是坐久了却有一丝不自在,似乎垫着针毡一般,越坐越不安。 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她梦寐已久的帝位吗?为何真让她坐上去却没想像中的痛快,一天到晚防着身侧的人,唯恐生有二心。 她不知道谁是旧皇派人马,所以她把宫中的禁卫军全部换掉,宫女太监泰半也是新的,架空不少手握重兵的将军权限,使其无法兴兵作乱,肋皇姊复辟。 可是就算换上自己的人,她还是对他们的忠心存有质疑,如果可以为利诱所收买的亲信,也许哪一天一样会出卖她。 「你都已经是北越女皇了,还操什么心,北越清雪若能活着回宫也是旧皇,民心大失的她哪敢奢望重回帝位。」国舅爷取笑她的祀人忧天。 「舅舅,你做了什么,不是背着我私自下诏吧?」她草木皆兵的怀疑最疼她的母舅。 帝位太诱人了,只要有野心的人都不会放过。 「嗟!我能做什么,不就是替你铲除障碍,让你的眼中钉再也回不了宫。」她的存在绝对是一大阻碍,得尽早除掉。 果然。「你下了追杀令?」 他阴侧恻的笑了,眼神如狠辣的毒蛇。「没错,我要她陈屍荒郊,成为孤魂野鬼。」 「你……你……一定要她死吗?皇姊虽阻碍了我的登基路,但她一向待我很好……」即使明知她觊觎帝王宝座,仍一视同仁的照顾她们姊妹。 「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斩草必除根,她不死,难道你想死,逼宫篡位是死罪一条,你自个要想清楚。」烂泥敷下上墙,她欠缺帝王气势。 北越春吟神色一凛,多了决心。「舅舅说的没错,身为君王不能太过仁慈,要成气候便得心狠手辣,不容许一丝风险。」 她是北越女皇,无可取代的,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谁也休想将她从王位上拉下来,这张龙椅是属于她的,也将由她传给北越皇室子子孙孙。 「对,就是要有这样的王者气魄,不能有半丝怯弱,你要理直气壮的接受朝臣的跪拜,他们是你的子民,只能遵从你所颁布的诏令。」他不断灌输她为帝之道,勉励她要强硬,无形中,让依赖他的北越春吟听从他的指示,改变她诸多想法。 她挺仰起胸,傲气十足。「舅舅的教诲我牢记在心,江山是我的,我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不可再自称「我」,要称「朕」,北越的女皇。」就差一步了,北越将成为刘氏天下。 刘国舅是北越春吟之母,如今的容太妃之兄,刘氏一门位居高宫,周太后娘家是唯一能与其分庭抗礼的势力。 「我懂……呃,朕懂了,不过为免夜长梦多,朕决定下狠招,这一次朕绝对不会再心软。」若有人必须被牺牲,那个人绝不是她。 「哦!你想怎么做?」刘国舅颇为好奇的问道。 「我……朕耍亲自审问太后和云夫人,从她们口中逼问出皇姊的去向。」她们不可能不知道皇姊的藏匿处,两人是她最亲近的人。 终于有所行动的北越春吟不再有任何顾己心,为了巩固得来不易的帝位,她无视伦常的狠下心,她要永不动摇的地位。 决心一起,她便起身前往熙宁宫,身后跟着的是她一手训练的侍卫,以及仗势的刘国舅,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现。 在北越春吟下马威的行动下,熙宁宫内服侍的宫女、太监被遣走不少,如今五根指头数得出来,一见女皇到来,他们纷纷跪地迎接,一脸惶恐的不敢抬起头。 「见到朕来为何不起身相迎?」北越春吟摆起女皇架子,态度倨傲。 正与云夫人下棋的周太后连瞧也不瞧她一眼,更为傲慢地软着声调,「没瞧见哀家在忙吗?穷嚷嚷个什么劲,容妃没教你规矩是吗?」 当她没见过大场面啊!带了大队人马想吓唬谁,果真只有仗势欺人的本事,没点王者气度。 「容太妃是朕的母妃,不许你对她不敬。」竟敢蔑视她,太过无礼。 「而哀家是先皇元配,容妃见了哀家还得下跪问安,你没请安先嚷嚷,有失皇室体统。」凭她,还不够格入她的眼。 「你……你……你是罪后,还敢用这种口气跟朕说话?」有罪之身不是该谦卑些,乞求宽恕? 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周蝉娟的皇家威仪只增不减,举手投足皆散发着母仪天下的气度,教人不自禁感觉矮上一阶。 北越春吟打小就惧怕这位高不可攀的长者,每回见她神圣不可侵犯的姿态,都既恭且畏的不敢正视,怕从她眼里看见自己的污秽。 即使多年以后,那份惧意仍留在心中,就算她的嗓音又轻又软,可是依然教人心口一颤。 周太后一子离手,这才缓缓的螓首一偏,斜睨一眼。「我有没有罪只有先皇能论断,由不得你置喙。」 「我……朕是女皇,朕说你有罪便是有罪,不容你开脱。」 「敢称朕,胆子不小嘛!谁说你可以登天了,不就是池塘里一条小锦鲤,真当自己成了蛟龙呀!」鲤跃龙门还怕她跃不过去,跌成一条死鱼。 「朕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朕登基天经地义,倒是你周太后手段卑劣,以假乱真,企图颠覆大统,祸国殃民,不治你罪难服众心。」她先出言威恫,壮大信心。 周太后笑了,轻嗤一声,「无知的百姓和官员,被你的两面手法给愚弄了,哀家看你也不过尔尔,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少说废话,朕可以不治你欺君之罪,但要条件交换,老实的告诉我皇姊有谁可投靠,她会去哪里。」一个人不会平空消失,必有掩护之人。 她又笑了,神情甚为愉悦。「看来你还真是没用,造谣生事愚弄北越上下,结果我的清雪你却是一根寒毛也碰不着,两者才智可见一斑。」 「北越清雪不是你的,你并非她亲娘!」被激怒的北越春吟忍不住一吼。 周太后与雪夫人相视一笑,神态平静得不像阶下囚。「她是哀家养大的,喊十八年母后,她不是哀家的孩儿又是谁,你不也喊了她十多年的皇姊,感情亲得很。」 「你……」她气得说不出括来,却也没胆造次,怒掴先皇正妻。 「我说周太后,你就乖乖的跟我们合作,别自找苦吃,还给你一份尊重,是看在先皇的份上,要不然这座舒适的牢笼就要换成爬满老鼠的大牢。」她以为她还能摆谱吗?早是过街老鼠了。 周太后不语,摆明不屑。刘国舅是什么身份,也敢在她面前叫嚣。 倒是雪夫人开口了,「太后是何等尊贵,由得你放肆,先皇在世犹敬她三分,小小国舅却敢辱及皇室,你这是大不敬你知道吗?」 为了护卫女儿,软弱娘亲也会悍如猛狮。 「你……你这个……这个不忠不义的女人,竟敢冒犯皇亲国……」刘国舅被损得满脸涨红,气虚的耀武扬威。 「不忠不义是指你吧!真要论起辈份,我乃皇太祖嫔妃,春吟公主若还懂得孝道,当喊我一声皇奶奶,而你,不过是攀裙带关系的外人,我们北越皇族的家事几时由得你一个外人插手了。」 「外人」好重的一句话,打得刘国舅颜面无光,难再怒责他人的不是,不姓北越的他毫无官职在身,单是国舅头衔难以服众,皇家事务他确实干预不得。 一朝得势太得意忘形,他太自视是女皇的亲舅而肆无忌惮,完全没想过他与她血缘再亲也只是外姓人而已。 「不准辱骂朕的母舅,你们用偷天换日的伎俩瞒过诸臣耳目,将非纯正北越人的北越清雪拱上帝位,此罪非同小可,劝你们尽快招出同党,别一错再错,朕的耐性有限。」她一定要从她们口中取得皇姊的下落。 「呵呵,挺有模有样的,扮个假皇也学了七成像,可惜只是颗绣花枕头,想要找到真皇就得凭本事,别让人笑话你是泥做的傀儡,大水一来就打回原形。」北越国君唯有清雪一人。 「周太后你……」她说中北越春吟最恐惧的两个字!!假皇。 周太后手一摆,专心在棋局上。「跪安吧,别来扰哀家的清静,剩下没几天的好梦,赶快看看还有什么下流伎俩没使的,清雪一回宫,你的梦就醒了。」 「朕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朕要让你们瞧瞧朕有多大的作为。」她绝不让她们瞧不起。 自讨没趣的北越春吟被气得拂袖而去,临走前还撂下狈话,非亲手逮到北越清雪,她是她在位的头号大敌,不可能任其行走各地。 而她走后,故作平静的周太后和雪夫人同时轻叹一声,苦笑的拢了眉,握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颤。 「我们都老了,应付不了小辈的野心。」她已经心力交瘁了。 「你得撑下去呀!太后,清雪得靠你才回得了宫,光我一人是做不到的。」她人微言轻,压不住如狼的众臣。 她疲累的揉揉双眼。「要不是为了雪儿,我真想撒手不理,随先皇而去。」 「太后别这么想,春吟公主的得势是一时的,只要我俩还在宫里,清雪想尽办法也会回来,咱们是她唯一的希望。」雪夫人激励她勿丧气,静候佳音。 「是吗?雪娘,我可没你的乐观,看看这里内内外外布满了箭手,明桩暗哨,我宁可她不回宫,回来送死吗?」防密太严了,连只小鸟也飞不出宫墙。 「要对她有信心呀!我们是她的支柱……咦!是小和子公公……」许久没见到他了。 一张熟悉脸孔在窗外探头探脑,见没人注意,手脚笨拙的翻墙而入,还踩了个空,跌成四脚朝天,哀哀叫的爬着前进。 「太、太后……哎呀!我的小嫩臀……疼呀!」肯定跌成四瓣了。 「小和子。」 太后一唤,他连滚带爬的上前。「在!奴才给娘娘请安,雪夫人安好。」 「你来是?」她揪着心,生恐有坏消息传来。 「奴才是替元将军传话,他请两位安心,虽然新皇看守严密,不过他送出去的云鹞已经回来了,清雪女皇目前落脚在玉歧国。」 「玉歧?」 「奴、奴才不能说太多,元将军还有一句话转达,他是忠于旧皇,愿与她共进退,小和子胆子小,一说完话就赶紧开溜。 闻讯的周太后泪盈满眶,频频拭泪的云夫人也止不住欢喜,两人双手紧握着,泪中带笑。 ★★★★★★ 「不怕烫吗?都烧出粗茧了,哪像一国之君的手,根本是山野夫的粗掌。」 乍闻有些沙哑的轻声,背脊僵直的南宫狂以为听错了,霸气十足的西帝竟也有胆怯的一天,不敢抬起头往后一看。 失望太多次了,他已经没敢指望渴望心爱人儿愿意现身相见,轻声细语说着令人动容的天籁。直到一只嫩白纤手覆上手背,轻抚炭火烧烫的伤口,他才警喜这是真的,不是他在作梦,躲了多日的身影终于跨出屋子。 一扇门的距离而已,却感觉好遥远,就像两人破裂的关系难以拉近。 「你……你的声音好了?」南宫狂的喉音有点抖,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螓首轻点,面露一丝害怕受伤的迟疑。「你煎的药有不错的疗效,服了几帖便见起色。」 「嗯,那我多煎一些,你喝了以后快快好转。」幸好太医没诳他,不然他一定拧掉他脑袋。 「急不得,你弄得再多,我一次也只能服一帖,多了也是浪费。」这双手都是伤,他不痛吗? 看着一手比她两手大的蒲掌,北越清雪眼底多了不舍,她轻轻的摩挲结痂的伤口,为他的用心感到一阵鼻酸。 「无妨,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宫里那些废物可取处不多,就药下得精准,让你伤势好得快。」他其实很紧张,拨弄着炭火掩饰。 叹了口气,她幽然笑道:「我的声音很难听,又粗又沙沉,不若往日那般清柔。」 她自己听了都觉刺耳,像被砂石磨过似的。 「才不,谁敢说你声音粗哑,我先把它拆了再说。」他怒言一扬,好不愤慨。 只要是从粉嫩小嘴出来的声调,皆是天籁仙乐,美妙悦耳。 「看着我,烈云,这些天我想了很多,认为该和你谈一谈。」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以为不见他,心痛便会减轻。 那一声「烈云」听在耳中,南宫狂激动得差点红了眼眶。「我先向你道歉,是我错了,我没看清楚皇弟的真面目,让你平白受了冤屈。」 皇叔死后,他又重新调查北越军师遭奸杀一案,这一查才知道,皇弟不仅狎玩禁鸾,还私养死士近百,囤兵上万,意欲谋反篡位。 亲生手足竞残酷至此,而他盲目的看不见皇弟的野心,一心将他捧在掌心悉心照料,岂料养虎为患,反遭狠狠咬上一口。 「你是错了,错在被亲情蒙蔽判断,但是我也有过失,不该冲动行事,在定他有罪前应该找齐证据,令人无从狡辩。」她让愤怒淩驾理智,行动前未考虑周详。 「清雪……」他惊愕的睁大眼,难以置信听到的话语。她……不怨恨他了吗? 「陆先生有句话发人省思,他说「将心比心」,若是你我立场对调,在当时的情况下,恐怕我也很难信服你的说词,自己的亲人遇害是何等伤痛,任谁也冷静不下来。」如同她看到璃儿的屍体,悲愤得只想杀人,报仇雪恨。 南宫狂先是试探性的握她柔荑,继而紧握不放。「对不起,玉玮的死让我心痛不已而失去冷静判断,但相信我,刺你那一剑,不是为替他讨回公道,我只求让你全身而退。」 两人在他心中同样重要,他哪一个也舍不得伤害,天人交战的痛苦谁都无法体会。 「所以你决定让我负伤而走,好向随后而至的大臣表示你不偏袒一方。」仔细想过以后,她慢慢能明白他当日的煎熬。 只不过明白是一回事,情感上仍无法释怀,他的狠心终究令她心底留下阴影。 「嗯,可那一剑一刺下,我的心比你还痛……」他忽地伸手贴向她胸口伤处,哏泛心疼。「还痛吗?我下手太重了。」 「痛呀!为什么不痛,你亲手一剑刺入皮肉里,让我痛不欲生。」一度丧失斗志、了无生趣。 他大惊,「怎么还会痛,不是都过了好一段时日,你没喝药吗?」 见他惊惶失措,似乎比她还慌张的模样,北越清雪轻笑出声,「是心痛,你让我以为自己爱错人了。」 「清雪……」他好后侮。 「身体上的伤容易痊癒,心头上的伤却不易癒合,我还是怨你……」她抬头看着他说。 南宫狂心急的抢话,「我知道我错了,以后绝不会再犯,如果你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什么事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她轻扬柳眉。 说得太快的他根本不及收口,只好硬着头皮道:「是的,只要不损及西临百姓权益,其他我个人的事全凭你作主。」 他豁出去了,反正也没人瞧见,他丢脸就丢这一回,谁教他有错在先。 北越清雪杏眸含笑,好不愉快。「本来我还有但书,可惜你抢先一步,没让我说完。」 「下文?」他忽觉自己像上了什么当。 「没错,我想告诉你,我虽然怨你,但那是因为我还爱你,所以我决定继续怨你一辈子,让你偿还所欠下的情债。」这才是她末竟之语。 「什么?!」他大叫。 南宫狂的表情可精彩了,有惊愕、有气恼,以及失言允诺的无奈和自我嫌恶,他整个人呆若木鸡,无法相信自己竟做了件蠢事。 「烈云,这事便是在提醒你,做人别太冲动,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让我捡了个好大的便宜。」有西帝任她使唤,何不快哉。 脸色微微一怩的南宫狂小声咕哝,「这是诈欺行为,你拐了我。」 「堂堂西帝想说话不算话?」想不认帐?他太异想天开,她北越清雪可不是让人可以打发的对手。 见她似有不快,粗壮铁臂迅速环抱娇柔纤躯。「我可没这么说,少来诬赖,夫妻一条心,听老婆话也不丢人,大丈夫一言九鼎。」 他若知晓日后会为这句话付出极大代价,相信他宁可挨上几刀好收回此言。 「你说错了,我不是你妻子,我们早已不是夫妻,你亲口说的。」她戳他痛处,故意为难他。 「这……」他懊恼的拧眉,悔不当初。 「所以呢!西帝请你自重,我乃北君,北越女皇,你这狂徒不得轻薄于我,还不放手。」她搬出尊贵的身份,不容人折辱。 他哼了一声,双臂不放松还搂得死紧。「少来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我南宫狂行事几时在意过道德礼教,你是我的就是我的,谁敢多说一句。」 他又恢复狂妄本性,不可一世。 「你刚说过要听我的话。」才一眨眼工夫他就全抛脑后了。 「呃,这个……」他脸上一僵,笑意微凝。「我是说我的事全由你作主,可是我也是西临的一份子,与我的利益有抵触者自动作罢。」南宫狂脸皮极厚的自圆其说,满嘴歪理听得人啼笑皆非。 纤纤葱指轻戳他胸口。「你这无赖,有这等赖皮法吗?」 「我……」 正待他还想偷香,回味一下久违的温香暖玉,一道杀风景的嘲讽声突地冒出 「是呀!真是无赖,竟然这么不要脸的耍赖,贬帝为民,自诏是苦哈哈的百姓,色心大过于良心。」简直是男人之耻。 「你……你几时躲在后头偷听了?」该死的,他究竟听了多少? 「丧国辱权,割地赔款,陛下,你让人好失望。」为掳获芳心,他竟然把自己给赔了。 「季东寒,你也……混帐!为什么你们全都在?!」他的脸乍红还青,分不清是恼羞成怒,或是气愤难休。 陆清枫一走出后,一个个躲在树后偷窥的人也陆续露脸,季东寒、红雁、黄樱和李忠一个也不缺,脸上皆露出极其微妙的笑意。 第十六章 「君上,收到元将军的资讯了,他说春吟公主和刘国舅已经派出一支精兵,全力缉捕你,死活不论,要你不可在同一处久待,以免追兵察觉……」 宫璃儿生前训练的云鹞原是她养来自娱的,不时带至宫中与北君一同逗弄,情同姊妹的两人将牠当宠物养着,因此养出牠认主的习性。 没想到宫璃儿死后,具备灵性的云鹞意外派上用场,牠能盘桓天际寻找主人,亦能传递消息,让北越清雪得知宫中近况。 如果牠是信鸽或许会被;刚射下,不过猛禽如云鹞,并不易被驯养,任谁也猜不到牠是有主的,因此牠成了北越与玉歧间往来的信差。 「母后与雪夫人呢?春吟有为难她们吗?」在宫内,她唯一挂念的只有她俩。 北越清雪还无法喊雪夫人为娘亲,毕竟她从小到大只知一个母后,虽然亲娘从小到大对她疼爱有加,可是她一直当她是乳娘,君臣有别,多了一层顾虑,她与她的关系不如跟周太后亲近,雪夫人一时也改不了口。 「这点元将军倒未提及,他进不了宫,没法得知真正的情形,只写了四个字:安好,勿念。」李忠在疲倦的云鹞前放置一盆清水,以及现宰的兔子肉。 「安好,勿念……」是指她们平安无事,叫她别太牵挂吗? 决定原谅南宫狂后,北越清雪又恢复昔日的精明与自负,她目光清亮,闪烁着珠玉般光华,清瘦面颊多了红润光泽。 她整个人散发难以逼视的王者之光,精神奕奕、容光焕发,失色娇颜重染丽色,绚烂得仿佛初昇的朝阳,充满勃勃生气。 她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了,决心讨回失去的帝位,北越是她的家圆,绝不轻易拱手让人。 「君上,元将军手上没有兵,他虽然有意与你并肩作战,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该怎么从春吟公主手中拿回兵权,请君上指示。」她是一国之君,当由她下决策。 「无兵……」沉吟着,她寻思可用之计。「现在是谁在带兵?」 「一名副将,斐骞。」 「斐骞……斐骞……嗯,我知道这人,他是元将军的手下……」但,现在忠于谁? 北越清雪此时的处境是步步维艰,元寄阳是好友宫璃儿的未婚夫,所以他的忠诚无庸置疑,她信得过他。 难就难在他的手下,并非每个人都如他一般正直忠诚,认定一主便不更改,更多意志不坚的人容易为利所诱,转而投诚另一方。 在一切末明朗前,不宜轻举妄动,她不能连累元将军身陷囹圄,孤注一掷的结果只准赢,不能输。 「怕什么无兵可用,我西临有十万雄兵,你何须苦恼万分。」马壮兵悍,所向披靡。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从后揽住不盈握的柳腰,男人气息随之而至,吻上柔白耳垂。 「烈云。」这男人真我行我素,也不看看场面就胡来。 北越清雪在心里怨他没分寸,可是身子却不由自主贪恋他的温热,往后一仰,让他抱满怀。 「向我撒娇有那么困难吗?我不是允诺过要助你夺回帝位,区区小事何必自己烦恼,有我在,你大可高枕无忧。」西临男栗悍,战无不克,大军压境不是难事。 她无奈地轻笑。「瞧你张狂的口气,果然不负狂帝之名,但是兴兵逼宫并非小事,如非必要,我极不愿意诉诸武力。」 「怎么,你还跟她客气,顾着姐妹情谊?她都不想你活了,你却见不得她死。」西帝无法认同她的妇人之仁,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不是这个原因,两军对阵必有死伤,一方是西临,一方是北越,我不能让他们因我而兵刀相向,谁无父母妻儿呢!」 身为北越君王,她不能,也做不到派兵攻打自己的国家,百姓何辜,将士们又为何而战,她的责任是守护他们,而非血流成河。 「你真善于丢难题考我,如今情势,你要不流血拿回帝位比登天遗难,你那个趁机篡位的皇妹岂会双手奉上,让出帝君宝座。」 北越清雪不悦地横睇一眼。「所以才要用用脑子,不可鲁莽行事,若是宫中有兵可用,复辟之路便下艰难,反之,我得艰辛点,另觅他法。」 里应外合,方为制敌之策。 「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攻进去不就得了,擒住北越春吟就地正法,其他人也休想逃走,一并一网打尽。」以势压人,谁敢妄言。 他的霸淩手法令她摇头。「行不通的,我要的是百姓的认同,他们不承认我是北越君王,我拿下帝位又有何用,我不想当个失去民心的专制暴君。」 君王为轻,社稷次之,百姓为重。 一个国家若无百姓的支持,只管以高压手法统治,严吏苛政,人民迟早会群起反抗,让不胜任的君王下台,另立新主。 她希望成为一位仁君,父皇临终前握着她的手殷切叮嘱,要以仁爱治国,爱民如子,她一刻也不敢或忘,谨记在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我头痛了,平坦易行的路你不走,非要翻山越岭绕远路,这世上最难懂的就是女人了。」他咕哝地埋怨着。 南宫狂的办法绝对是最快、最简单的捷径,兵临城下,直捣黄龙,让北越的大臣莫不心惊瞻颤,高举双手投降。 偏偏只要烽火一起就一定有伤亡,战争是残酷的,多少爹娘唤不回儿,无数孩子成了没爹的孤儿,伤心欲绝的妻子终究等不到她们的丈夫。 而这正是北越清雪极力想避免的,她想给百姓的是安居乐业的生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开怀的笑,一家老少得以温饱度日。 「这难缠的女子也是你自己看上眼的,现在想抽身还来得及,反正你西帝也不愁没女人伺候。」少了她,说不定他更快活。 她说得小有酸意,女人的心胸再宽大,多少还是会在意男人在她之前的风流韵事,即使是无关情爱的枕畔厮磨,还是令人很不愉快。 南宫狂算是很节制了,身为堂堂一国之君,可是侍妾并不多,一方面是他眼高于顶,另一方面也是西临景况不容许他太沉溺女色、荒淫无道,以致后宫空虚。 而自从遇见真命天女后,他更是将宠幸车过的侍妾全遣出宫,一颗心系于北越国娇花,忠诚一片。 不过这事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他也绝口不提,怕灭了他西帝的威风。 「我的好清雪,你可别恼火,我说来逗趣的,哪能当真,我是心疼你肩上的重担,怕你累垮了身子,千万别往坏处想,我心里放的是谁你还不清楚吗?」除了她,哪装得下其他莺莺燕燕。 见她把话说重了,他心一急,连忙轻声细语地哄着,就怕佳人恼上心头不理他。 他这狂妄性子遇上温润如水的北越清雪,下场是百链钢化为绕指柔,纵是英雄也折腰。 「烈云,我不怕累,就怕百姓受苦,你就帮帮我吧!派些人到北越查探目前的局势。」她必须熟知一切才能想出应对之策。 莫名的,北越清雪忽生感伤,她想起已经不在人世的宫璃儿,若她还在,便可合两人之力共谋出路,克服眼前的逆境。 一听她有求于他,南宫狂乐得直点头。「清雪的要求我绝无二话,马上吩咐下去,你就安心地待在我怀里……」见她横来一眼,他轻咳一声,「咳,是静待消息。」 派谁去好呢?他在脑中琢磨着人选,陆清枫的名字第一个跳出来。 就是他了,老是扯他后腿,让他颜面尽失,不让这位损友去闯火线还能是谁,反正商人的身份本就游走各国,也不易令人起疑。 「如果可以,帮我联络几个人,我这有份拟好的名单……」这些人或许有用,他们曾经是力挺她登基的顾命大臣。 「没问题,小事一桩,我们……」南宫狂正想得寸进尺,将怀中人儿抱回房里温存,孰料几双大眼瞪着他瞧。 「看什么看,我抱自己的女人有什么不对?」 哼!哪里对了,根本是土匪头抢亲,霸住人就不放。几双大眼继续瞪。 「你抱的这名女子不巧是我北越女皇。」他抱得还真顺手,不见愧色。 「那又怎样,她还是我妻子呢!你们眼红个什么劲。」要听更露骨的闺房事,他备有一大箩筐。 目中无人如西帝,根本无视他人的不齿目光,神色倡狂得仿佛是世间主串,凡事他说了算,蝼蚁小民没有开口的余地。 「西帝真健忘,你亲口休掉女皇,如今再来口称妻室,是否自相矛盾。」他们目泛红丝的想串了轻狂无礼的他。 南宫狂恼怒的一瞪。「你不就是东寒挂在嘴上嫁不出去的泼辣女,果然如他所言,一张嘴还真刻薄,早就过去的事还拿来说嘴,」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蠢事,用不着旁人一提再提。 「谁是泼辣女,他才是乏人问津的滞销货……」红雁骂起人来不留情,直戳命门。 一脚在外,一脚在内的季东寒不知该不该将两只肥雁拎进屋,他进退两难的考虑一下,决定先避开战火,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等一等,先停一下荒谬的谗骂,李忠有话要说。」黄樱见一旁的同伴急得满头大汗,想开口又插不进话,只好出面调停。 「什么话?」 异口同声。 李忠咽了咽唾沫,扬起手上的字条。「你们是不是忘了元将军的警告,他要我们尽快离开玉歧国,春吟公主的遗兵很快就追到此处。」 刻不容缓,称得上是急件。 「可是我们还能到哪里去?」好不容易稍微安定,没想到又要开始逃命。 转动着僵硬的颈项,红雁一边扳动指关节,她想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除了要找隐匿处藏身外,还得应付接踵而来的麻烦。 自始至终,她没想过有座大靠山在旁边,一个没人想去的伤心地不在计划中,谁愿意重返旧地,触景伤情。 「西临。」 不料提出的人竟是北越清雪,虽然南宫狂早有此意,却被她抢先一步。 「君上……」 「西临?」 北越侍卫露出讶色,不解女皇为何肯到伤她至深的国家,她明明非常痛恨西临皇宫。 「也许你们会有疑惑,但从我放下心中的仇恨后,我知道我这条命不属于自己所有,我要为北越、为你们而活,所以我必须考虑对北越有利的西临。」如今她是背水一战,唯有投靠烈云才有获胜的机会。 不是动听的话,却令人打从心底抽疼,北越清雪这一番话充分说明了此刻的处境艰辛,他们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路不会永远崎岖不平,黑暗的尽头是黎明,心踏实了,才能走出下一步,颠簸的生活只会消磨志气,伤心地同时也是转捩点。 ★★★★★★ 凉风起,卷落叶,弧寒月儿悄悄升起,点缀着星辰三三两两,一闪一闪地眨动昨夜留下的泪滴。 不知名虫子躲在石头底鸣叫,青蛙蝈蝈地从草丛眺出,唱着亘古不变的求偶歌,仿佛不知夜枭停在林梢,准备补捉他的宵夜。 风带着凉意,拂过窗边木樨,细白小花随风飘落。 西临皇宫有一点冷清,前阵子接连死了两个人,红色灯笼被取下,换上灰蓝色油灯,微微晃动着,地上阴影也跟着摇晃不定。 「唉……」一声叹息,轻而哀伤。 「叹什么气,不中意屋里的摆设吗?」一双长臂伸向前,紧紧搂住娉婷人儿。 水灵眸子往上一瞟,落入一双黑瞳中。「太冷清了,你不觉得吗?」 南宫狂嗤笑。「哪里冷清了,寝宫外站了两排侍卫,宫女、太监在外头等着侍候,我扬声一喝,起码有上百人出现在眼前。」 灯火通明,三班禁卫军日夜巡逻,要歌有歌、要酒有酒,何处及得上皇宫内院的热闹。 「我说的是感受,上回站在这里,人人面露微笑,欢喜地筹办婚礼,而今却是……唉!人事已非,灯楼映照人影空,半点春风笑多情。」该在的人不在了,徒惹伤悲。 「不许再叹气,在我的怀里只许笑,展颜开怀,我不准你为我以外的人颦眉蹙额。」她的喜怒哀乐只准给他瞧。 「霸道,哪有人连人家开不开心也要管。」北越清雪娇嗔啐道,玉颜酡着粉晕。 「你不晓得西帝我就是这么霸气吗?而且别的人我不理,独管你一人。」唯有她才牵动他的心,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娇颜轻轻漾开。「也不怕人取笑,说得这么正大光明,你这狂性究竟打哪来的,没见你谦逊过。」 「谦逊,那是什么?」他不屑的一撇嘴,字典里没那个词。 「咯咯,怎么没人教你收敛点,你不会打小就是个小霸王吧!」她想像着他小时候的模样。 「谁说没有,教西席都想拍桌挟人了,偏偏我是西临储君,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成,最后索性要我自己扛着书罚站。」 她听了有趣,笑弯了眼。「原来你从小就叛逆难管教呀!难怪长大变土匪头。」 「什么土匪头,这么诱人的小嘴不会讲好听话,要不是西临缺粮,我何必西帝不当,跑去拦路抢粮。」 总不能叫百姓别吃,勒紧裤带喝水充肌,他也有不得不为的难处。 「西临的粮荒严重到这种地步吗?没试着种旱地作物。」看到西临的饥荒,她想到北越的秋收,同是百姓,她不乐见有一人挨饿受冻。 他摇着头,眉头微拢。「土地又乾又硬,还多砂砾,根本不利耕种,何况种子取得不易,即使有心也是难以执行。」 比石头还硬的土地怎么开垦,锄头一挖就与柄分家,平地少、丘陵多,加上风沙大,不论种什么都活不了,枯奄奄的跟杂草差不多。 「也许可以让我试试,黍麦类不需要灌概,耐强风,生命力旺盛,不管多恶劣的环境都能生长。」尤其是高山少雨地区最适合栽种。 他一听,两眼骤地发光。「你觉得可行?」 「不去做怎知行不行,事在人为,肯努力就一定有收获。」 北越清雪想起她刚登基那年,宁兰草原淹大水,几个乡镇百姓人心惶惶,说是天灾降临,她不信邪,非逼着他们开凿一条疏通的管道。 一开始哀声连连,没人看好她的做法,不满声浪直冲天际。 可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多了排水的水道,牧民们可以安心放牧,一些怨声也逐渐平息。 「听起来似乎不错,西临人不怕吃苦不怕累,我们悍的民族天性养出一身钢筋铁骨。」耐磨、耐操,不畏狂沙烈日。 「只怕挨饿。」她笑着接道。 面上一讪,有几分尴尬。「人吃五谷杂粮,一日不食,面黄肌瘦,两日不食,骨瘦如柴,三日不食,白骨一堆。」 不吃饭会饿死人。 「谬论,就你满嘴胡说八道,不过若是种子,等我回到北越,或许我可以从粮库里播一点给西临。」 「等你回到北越?」南宫狂突然大笑出声,捧起她雪艳小脸吻了下去。「你这是拐着弯引诱我早日帮你完成复辟大业吗?清雪呀!要帮忙你只管直说,不必算计到我头上。」 北越清雪好气又好笑地推开他一直凑近的大脸。「我没想那么多,纯粹就两眼所见的西临说出心中的想法。」 她可不是他,整天想着对她为所欲为,一下斥责李忠靠她太近,一下挥手赶走黄樱,一下又嫌红雁太吵,叫她和恋花将军过过招,免得武艺生疏,保护不了君王。 当她身边的侍卫全不在后,换他「贴身」守护她,整个人像牛皮糖一般地贴上来,不时上下其手,嚐点小甜头。 一个大男人如同孩童般幼稚,让人想恼火又无从生气起,只能任他恶霸似的予取子求,稍稍满足他张狂的任性。 「哈哈……你不必难为情,我这人度量大,原谅你小小心机。」 久不近女色的南宫狂一脸急色样,他明摆着要偷香窃玉,让香馥娇躯在他怀融化,与他共舞夜的缠绵。 遇到有理说不清的蛮子,北越清雪真是无语问苍天。「烈云,你真不在意我杀死你皇弟一事?」 他蓦地一顿,眼神交织着柔意和伤痛,「是他罪有应得,怪不了你,我已经将他的罪证公开,你是清白的。」 原先不谅解她的大臣们得知实情,亦做出表态,表示错不在她,无须讨公道。 「真的?」她可以毫无介蒂的爱他。 南宫狂笑意盈眼地拂过她眉间细发,深浓地凝视。「若我还在意这件事就不带你回西临,我要你知道你对我而言胜过一切。」 「烈云……」这男人怎么能时而轻狂,时而令人……动容。 「清雪,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一次就够我椎心刺骨了,我不许你再离开我。」他低下头,啄吻盈盈笑眼。 「若是你赶我走呢?」她仰着头,樱唇轻启,迎向密密麻麻的细吻。 他语气忽地一沉。「绝无可能。」 「凡事没有笃定,我总有一天得回北越。」想到两地分隔,她的心不由得沉重。 「那我跟你走。」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没有迟疑。 「放下西临不管?」她不信他真丢得开,如同她,也放下开北越百姓。 唇角一勾,他笑得有几分邪恶。「又不是一去不回,三个月北越、三个月西临,换来换去也挺有情趣,你说是吧!清雪娘子。」 「哪来的情趣,根本是麻烦,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南宫烈云你这个色胚,你在干什么……」她居然毫无所觉。 「脱衣服。」他回答得大言不断。 「脱谁的衣服?」她又羞又窘,绯红了双腮,想阻止他的恣意妄为。 「你的。」而且顺手得很。 「还有,你太多话了,清雪娘子。」他抱起她,定向铺着棉被的大床。 「不要,很丑……」她声音细碎地含在嘴里,小手扯着衣衫,不让他瞧见胸口丑陋的伤疤。 「谁说丑了,很美,美得像一朵烙上去的槿花。」张口一吮,轻轻含住他亲手刺下的伤痕。 「你……你别……我不想让你看见……」她的身子不再无瑕。 将她遮胸的手拿开,南宫狂以齿咬开碍事的抹胸,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浑圆胸脯,赞叹地以唇舌膜拜。「相信我,你很美,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美的女子,你是我眼底唯一的绝色……」他爱上她,亲吻柔美娇困。 「烈云……」 北越清雪酥软了身子,咬着唇瓣怕发出羞人的嘤呢,她双眼迷蒙了。 一夜红烛燃烧着,映出一对缠绵悱恻的交头鸳鸯。 良宵正炽,春意漾然,风吹动窗外的树叶,一道人影站在暗处,冰冷的眸心盛满恨意,阴沉地瞪着窗内交缠的两人。 第十七章 「烈云,你的印玺忘了取……怎么丢三落四地,一国之君这么糊涂,连衣带也没拉紧……啊!不淮,不淮你再碰我,你早朝快要来不及了……」 简直是孩子心性,死皮赖脸的。 「清雪,你好香,我要罢朝,从此君王不早朝,沉溺在你这个温柔乡里。」怠政的南宫狂眷恋温香软玉,腻在玉肌香肩上厮磨。 「你想当一代昏君我可不奉陪。」被北越百姓指称为「祸水」已经够了,她可不想连西临百姓都如此看待她。 而北越国在新皇北越春吟登基后,虽无天灾却有人祸,刘国舅一派仗着新皇的势力,四处搜括民脂,强掳民女为妾,甚至向地方官施压,课徵重税,然后中饱私囊。 目前还看不出百姓们的反弹,不过开始有人想念起清雪女皇在位时的德政,而且有了比较心态。 但身在西临的北越清雪却无从得知,只言犹在耳的记得百姓们曾经的刻薄言语,伤得她有些近乡情怯。 她想回北越,回去和亲人团聚,可是她担心子民们不愿接受她,旁徨得不知所措。 南宫狂的宠爱让她有些过于眷恋了,以至于她常忘了自己是北国君王,不自觉流露出妻子的娇态,沉浸在蜜里调油的夫妻生活中。 所以她将挚友宫璃儿的青玉发簪插在发际,凭镜理容时可以一眼瞧见,时时提醒地勿忘北君身份。 「不,你是红颜佳人,我的清雪,我百看不厌的小妖精。」真香,比百年佳酿还香浓,教人不饮便醉。 缠绵一整夜仍不餍足的南宫狂依然饥饿得很,明明已经穿戴完整,准备上朝的他又回过身,抱住令他痴迷的人儿,大掌一动又要卸下她全身衣物。 其实他想的是在红暖帐中多消磨一会,那些臣子不是老态龙钟,便是脑满肠肥,没一个看得顺眼,不如他的清雪娘子来得赏心悦目。 「烈云,别再磨蹭了,时辰差不多了,西临百姓需要你。」她轻轻拍开他造次的大掌,拉拢自己敞胸的衣襟,脸色微红。 神色浪荡的他有种粗犷豪情,眼眸轻勾,嘴角噙笑,西临男儿的阳刚表露无遗,北越清雪的心儿狂跳,觉得他非常……秀色可餐。 「你不需要我?」他挑起眉,指着自己强壮体魄。 娇颜染了绯色,美目轻睐。「你还闹我,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清雪娘子,我怀疑你爱我爱得不够深,哪有把自己男人推开的道理,你应该紧紧抱住我,用尽一切女人的娇媚留下我。」他说得小有埋怨。 南宫狂向来厌恶黏人的女子,往往有过肌肤之亲以后,这些女子便容易恃宠而骄,以为她们对他而言是特别的,故而媚术尽展地想将他留在身边,近而封妃赐膑。 可偏偏她们越黏人,他的厌烦就越快,多则三个月,少则七天,没人能留住他的目光。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换他成了那个黏人的人,而且百嚐不腻,几乎要绑在裤带上带着走才甘心。 「嗟!别喊我清雪娘子,若是红雁他们听到了,可又要大肆挞伐了。」他们把她看得比性命还重,难免多有维护。 闻言,他满心不悦地沉下脸。「这几个家夥也管得太多了吧!咱们都睡在一块了,还来叨叨念念的,惹我火大了,一个个丢进兽笼与老虎共眠。」 「你的意思是我该关紧门户,不让采花贼堂而皇之的登门入室。」北越清雪面露浅笑,却笑得教人心生寒栗。 「我哪是采花贼,我是你拜过堂的夫婿。」他一声嘟囔含在嘴巴里,死不承认是淫魔。 纤指轻点他鼻头,她不厌其烦的提醒他。「你老是忘了我们已经无夫妻名份,大婚前夕就取消婚礼,还有,跟你拜堂的是一只公鸡不是我,公鸡娶了狂名在外的西帝。」 她一直昏迷着,未有参予感,先前婚事不作数。 南宫狂恼怒地一瞪。「不能把这事往山谷里抛吗?老是一再提起烦不烦,我也不过做了件蠢事,惩罚却是没完没了。」 明明是他的妻子,夫妻恩爱好几夜,可是亲近不得不打紧,还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简直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是告诫你人不能犯错,一旦做错事便后悔莫及。好了,陛下,你该走了,请去尽你身为帝王的责任。」她故意取笑他,以「陛下」谑称。 「你这女人……哼!被我宠得无法无天。」他该生气的,但头一摇,眼底多了宠爱与怜惜。 「无法无天是你西帝南宫狂,小女子望尘莫及……啊……别搔我胳肢窝,我怕痒……咯咯……别……好痒……烈云,住手……咯……」这坏人,心眼真小。 北越清雪笑不可遏,闪身想避开他的搔痒,可身材娇小的她哪逃得过,身形壮硕的南宫狂将她逼到退无可退,她脚下一跟呛,往后一跌,摔落淩乱不堪的大床。 「逮到你了吧!清雪,看你还往哪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让本大王大快朵颐一番。」他佯装一抹涎,一副山大王的模样,打算淩侮无助的小闺女。 「烈云,真的迟了……」她喘着气,双颊涨红。 「迟了就迟了,我是西帝,西临国里我最大,谁管得了我……」 「美食」当前,他不先饱餐一顿怎么对得起自己,她娇羞不已的小脸好下动人。 可惜老天爷有些坏心眼,总爱坏人好事。 「陛下,该上早朝了,请起身着衣。」 清亮的声音传来,衣服脱了一半的南宫狂先是一僵,接着低咒两句,一张脸阴霾得像暴风雨欲来的天色。 而同样僵住的北越清雪并非好事被打断而羞怯,只因传入耳中的男音似曾相识,应该在什么地方听过,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该死的李昱,你给朕滚进来!」 李昱?相貌俊美如女子的禁卫军统领? 北越清雪突然迷惑了,有种陷在迷雾中走不出去的感觉,李昱她是识得的,也与他交谈过几句,为什么她会感到一丝……突兀? 「是的,陛下,臣冒犯了。」李昱俯看着地,不抬头直视。 「朕不想上朝,你说呢!」敢打扰他的兴致,好大的瞻子。 「陛下身子微恙当请太医诊治,勿有延迟。」他一如往常的忠心,以君王身体为重。 他轻哼,「朕被妖精迷住了,决定当个沉溺女色的昏君,你就把大臣给遣了,叫他们入山挖矿以养家锄口。」 「烈云……」没好气的北越清雪横瞋一眼,朝他臂上一掐,不许他没个正经。「别听陛下满嘴胡说八道,他狂妄归狂妄,还不至于将国家大事当儿戏。」 谁胡说八道?南宫狂作势要咬上她红艳小口,罚她怀疑他话里的认真。 「李昱知晓。」陛下和那个人是不一样的,虽然长相雷同,但心性天差地别。 「还不整装上朝,让你的臣子看笑话了。」她嘴里念着,藕白双臂忙碌地为她的男人理理衣衫。 北越清雪的举动像个顾家的小妻子,一方面忙着催促他干活去,一方面又怕他累着,眼里的依恋浓得化不开,教人看了好生羡慕。 此情此景落在李昱眼中,他眸光快速地闪了闪,随即黯沉。 「嗯哼,就会催我上朝,不晓得有多少女人巴不得我留在床上陪她……」无情的女人,赶他赶得急。 一朵笑花由唇畔绽放。 「烈云,你要找把这句话当真吗?」 「嘎?!」他起身的身子僵住,硬得快成石头。 「后宫空虚是挺寂寞的,我不介意你广纳西临美人为嫔妃,反正我一回北越,也管不到你身边有几名女子为伴,你玩你的、我养我的男宠,各自逍遥……」她可不是软柿于,由着人搓圆捏扁。 「我不准!」他大吼,表情恼怒地瞪她。「你给我安份点,不许做非份之想,我这人霸道得很,死了也要拉你陪葬。」 言下之意她是他的后,按西临律例,唯有帝王妻才能与帝车同陵墓,生同衾死同椁的长相伴。 「可我不喜欢与人共事一夫。」若是他不能满足于一夫一妻,她宁可下堂求去。 南宫狂气恼地狠吻她。「你哪只眼看见有别人,光你一个我就摆不平了,哪来闲工夫气死自己。」 齐人之福不是福,而是更多纷乱的开始。 「你……你别老是动不动举止盂浪,该有帝王的威仪,李昱在旁候着,别让人等久了。」哎呀!真糟糕,她的脸儿好烫。 北越清雪恼他老在他人面前做些羞人事,一双秋水眸子瞋视。 「你只为别人着想,却不为我想想……」他嘀嘀咕咕的,埋怨不断地走出寝宫。 无法可管的无赖男子,却也有他可爱的一面,南宫狂虽然满口抱怨着她的无情,对他不够贴心,可临走前还是拉了条锦被往她身上一覆,担心伤癒后的她容易受寒,得时时保暖。 他一走,受宠的人儿露出发自内心的恬静笑容,她一手抚着光滑如丝的锦被,一手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眼底的笑意久久不散。 这是她爱上的男人呵!看似粗莽无礼,任意妄为,可是狂妄的表像下有他自己所不知的温柔,深深地沁透她满溢的心。 她不知还能再怎么爱他,只知除了他他以外,她不会在爱上其他男子,她的心只为他跳动。 「唉!我在想什么,只顾着男女情爱,复辟之路还遥遥无期……」她叹了口气,苦笑地自嘲。 想起北越,想起夺位的皇妹,北越清雪披了件外袍着鞋,她坐在梳妆台前理理云鬓,插上青王发簪,略微梳妆后打算找红雁等人商讨日后回归北越一事。 当她一抬头,正欲站起身时,镜中多了一道人影,她讶然一呼。 「你……你吓到我了,你没跟烈云上殿吗?」身为禁卫军统领,他该随侍在侧。 李昱的面容渐渐清晰,他语轻如鹅羽地说:「陛下说你偶有气喘,命我送来参汤让你补补身。」 「参汤?」她低头一视,他手中果然捧了一碗仍冒着热气的补品。 「陛下希望你尽快趁热喝完,凉了就失去药性。」他表情极淡,几乎让人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看了他一眼,北越清雪接过他递来的碗。「劳烦你跑这一趟,我会喝的,你回去烈云身边保护他。」 他动也不动地站着,只动了两办嘴皮。「陛下要我看你喝完参汤再去覆旨。」 「他……哎!真是霸道,老是这般专横……」她心是甜着,笑着啜饮补气参汤。 咦!这汤味好像有点苦……她怔了怔,多心地看看色泽清透的汤汁,勉为其难的喝得涓滴不剩。 以她对烈云的了解,若她没喝完参汤,他铁定会冲下朝堂,大呼小叫地吼声连连,恼她不听话,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陛下他非常宠爱你,爱得近乎痴狂。」面无表情的李昱突然冒出这句话。 「是呀!他是真性情男儿,不虚情、不假意,坦荡荡,想爱就爱了,不管旁人笑他爱得太深。」他率性而为,无视世人眼光。 「爱的深不是件好事,那会让他多了受制于人的弱点。」他倐地伸出手,抽走她发上玉簪,狠狠折成两半。 「李昱,你做什么……啊!我的头好昏……」怎么视线模糊,晕眩袭来? 「你让我痛失所爱,我也要让你嚐嚐爱人饱受折磨的滋味。」他用力掐住她下颚,掐出两道深陷的凹痕。 「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懂……他在参汤里……下药?! 「别急,你爱的他很快就来陪你,你先睡吧!一会有人间地狱等着你们。」他冷冷地笑着,眼申满是冷冽的恨意。 ★★★★★★ 「什么,人不见了?!」 在五百名禁卫军防守的西临皇宫内,居然有人被掳走了,而且被掳的不是别人,正是西帝痴爱若狂的北越女皇。 这下不只一千守卫的禁卫军急了,连跪成一排的宫女和太监也唯恐保不住脑袋,急得泪眼汪汪,更别提一下朝就急着找心上人的南宫狂。 他几乎是疯了,下令搜查宫内每一个角落,每个人都得仔细找了再找,翻逼每一寸土地,务必将失踪的人儿找出来。 可是不论众人如何用心,北越清雪仍如初春的雪花一般融化得无影无踪,任谁也找不到一丝芳踪。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人会平空消失?」他不过才离开她一会,再回寝宫已经不见人影。 「这要问你,我们将君上交给你保护,你却不知保护到哪去了,你要如何向我们交代?」早知别太信任他,狡诈的西临人。 面色凝重的红雁怒视眼前的西帝,怪他未能守护北君,也气自己太掉以轻心,以为西临皇宫内安全无虞,无须太过戒慎,有西帝南宫狂在,谁动得了女皇。 但是事情总是出乎意料之外,在重重守卫下,没人瞧见北越清雪走出寝宫,她却平空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无人知晓。 仅知她确实不在南宫狂寝宫,而梳妆台上则多了断成两截的青玉发簪。 「交代个鬼,你要我把头剁下来给你吗?清雪去向不明,不知掳走她的人用意何在,我急得快发疯了,你还来搅和个什么劲。」南宫狂气得一掌重拍,三寸厚的实木桌裂出一条细缝。 「你……」凶什么凶,明明是你把人搞丢了,还敢像疯狗一样乱吠人。 红雁没能把一肚子怒言吼出,身侧的黄樱先一步将她拉开。 「冷静,别自乱阵脚,自己人起什么内讧,我们该关注的是女皇的安危,以及谁会加害于她。」事出必有因,不会无迹可寻。 谁会加害北越国君……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认真地思索。 「会不会是春吟公主派人潜入西临,趁机掳走女皇?」李忠猜测。 「不无可能,可是皇宫戒备森严,她的人马怎么进得来?」这是疑点。 怒气难平的红雁哼了一声,「应该先问谁去通风报信,不然我们藏身西临的事怎会走漏出去,肯定有人见钱眼开。」 春吟公主悬赏重金的消息不只在北越国流传,连各国也有所耳闻,先不论授予的官位几口叩,光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足以令人动起贪念。 「你是指我的人出卖清雪吗?」南宫狂语如冰珠,声声寒冽。 「还有其他可能性吗?我们三人誓死相护君王绝不心生叛意,唯有西临人最可疑。」她与黄樱、李忠的忠心无庸置疑,一路共患难至今还有假吗? 「哼!谁晓得你们有没有人是奸细,被北越春吟收买了,高官厚禄谁不爱,你们想回北越的心情瞒得了谁。」敢质疑他西临臣民。 「南宫狂你……」他真是太狂妄了,竟敢诬指他们陷害女皇。 「够了,红雁,眼下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虽然我们在西临的消息有可能传回北越,不过以路程来看,春吟公主没那么神通广大,能立即派人入宫掳人,肯定有其他我们想不通的因素。」她猜想另有其人。 关己则乱,人一急就慌了手脚,红雁较黄樱聪慧,见识与历练比她多上许多,可是一论及冷静,黄樱优于红雁,她一定下心来便很快的找出事情症结。 「想不通的因素……」她的提醒让红雁做了一番深究,若有所思地看向西帝。「你的仇家多不多?」 黑眸一厉,冷锐无比。「多不可数。」 「有能力进宫掳人的人有多少?」若非春吟公主所为,那便是他的仇人。 「少之又少。」他们还想多活几年。 「说个名字。」起码有个谱。 「没有。」没一个闯得过禁卫军。 「没有?」 「我会下令撤查宫内进出的宫人及禁卫军,总有人看到可疑人影……李昱,将所有人集中到大殿,朕要一一询问。」他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用了,陛下,臣在寝宫外拾到一支箭矢,稳稳地插在盘龙石柱上。」李昱缓缓走近,手中拿着插着翎毛的箭矢。 「箭矢?!」他快步上前,伸手一抢。 箭上系着一张纸条,南宫狂迫不及待的解下,细读纸条上一行小字。 「上面写了什么,是不是和君上有关?」众人急问。 眉头一蹙,他并未看向任何人,死命地盯着纸上墨渍。「掳走清雪的人要我一人只身赴约,否则……」 「否则怎样?」话说一半想急死人呀! 「先送小指一根,再来是明眸一对。」他的眼沉黑得不见底。 「什么?!」闻者皆骇然。 「你们一个也不准跟,听到了没?」南宫狂冷声下令,帝威昭显。 「你想一个人去?」红雁问道。 他扫视所有人一眼。「我是西帝,谁敢违背我的命令斩立决。」 吓!斩立决? 「太危险了,你根本在玩命,君上若知晓我们放你一人涉险,定会加罪于我们。」虽然她不喜欢西帝的狂傲,但她敬佩他。 「没错,你是西帝,可我们是北越人,只听令北君一人,你的命令我们大可不理。」他想冒险也得问过他们。 「算我一份。」李忠不让她们专美于前,赶紧出声。 「你们不想清雪活命吗?」这群顽固的北越人。 「……」他们一窒。 「对方指定我赴约必定与我有深仇大恨,你们去了只是激怒他,反而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敌人未明,任何举动都得三思而后行。 「……」没人再开口说一句,默然想着他的话。 「在这西临的土地上,谁能奈我何,我是目空一切的西帝。」他神色张狂,不可一世。 「好吧!请保重,一定要平安地救出女皇。」事已至此,他们也只有退让一步。 「嗯!」他一颔首。 南宫狂照着纸条上的时辰地点赴约,他目眶燃着熊熊烈火,双手紧握成拳,青筋贲张的手臂充满力量。 他非常地愤怒、怒不可遏,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怒焰,每踏出的重步深入泥土里,踩出一个又一个寸深的足印。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动怒的一次,不是为他个人,而是有人胆敢挟持他深爱的女人来要胁他,做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行。 「李昱,回去,朕不是说过不许有人在后头跟着。」他竞跟来了。 地上枯枝发出断裂声,一只大鞋踩过断枝,徐缓地定近。 「陛下,让臣陪你走一段吧!」这是最后一次了,再无机会。 「你想违背朕的旨意?」他没回头,任由强风吹打在脸颊上。 「臣陪陛下走到附约出便回转,绝不让陛下为难。」他坚持跟着。 南宫狂黯了眼神,默许他的固执。「李昱,你几岁入我西临皇宫?」 「十五。」一位正为性向所扰的少年。 「过了几年?」 「七年。」 「七年了……真快,你是我朝历来最年轻的禁卫军统领。」也为他所信赖着。 「蒙陛下不弃,拔擢微臣。」他的提携之情,来生再报了。 看了看熟悉的宫殿,南宫狂忽生感慨,「你说为什么会约在二殿下的寝宫,莫非有余孽末清?」 李昱目光一沉,复又扬起。「也许是凭吊吧!故人难舍旧情。」 「凭吊什么,人都死了……」他蓦地一震,瞠大双目。「李昱,你对朕做了什么?!」 「朕?」他忽地一扬诡异笑声。「这个天下是我与阿玮的,不是你的,你窃据了他的帝位还敢自称朕。」 「是你掳走了清雪?!」原来他养了一头狼在身边。 「她杀了我的爱人,我怎么可能饶过她,而你是她所爱的男人,我更不会放过你。」什么叫生离死别,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狂吼,「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一定将你碎屍万段!」 李昱冷笑的将剑抵在他颈上。「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已经封住你的穴道,此时的你跟寻常人没两样,完全无法施展武功……」 第十八章 阴暗的四方屋内,无一丝光线透入,只有潮湿的霉味,伸手难见五指,教人无从猜测身在何处。 或者是建造者的用意,用来造成恐惧,没有光的暗室异声频频,像是鬼哭神嚎,又似地狱炙肉的烧灼声,忽远忽近地敲击墙面。 一滴由墙上沁出的水珠往下滴,落在一只纤细手臂上,冰透入骨的沁凉让人彻底冻醒,打了个寒颤的北越清雪蓦然醒来,睁开一双困惑大眼。 这是哪里?为什么她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是她瞎了吗?或是有人忘了点灯? 脚下有老鼠窜过的感觉,她惊得一缩腿,赫然发现自己竟被吊在半空中,脚尖微微触地。 蒙胧间,她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一碗参汤喝下肚,天旋地转,两眼模糊地看到…… 李昱下药?!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烈云身边最忠贞不二的禁卫军统领?」为何背叛他的君主? 嘴唇乾裂,北越清雪口乾舌燥的以舌沫润泽,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做了什么深恶痛绝的事,逼得李昱不得不擒她泄愤…… 等等,不对,他还说她所爱的人很快就来陪她,难道他连烈云也一并恨上了,决心对付他们两人? 她心急不已,却无力摆脱受制的侄梏,暗暗祈祷,希望那个人别儍得为她涉险,她一条命死不足惜,西临百姓比她更需要他。 可是北越清雪十分清楚,他不会放下她下管,即使拚上一死,他也会不计一切代价寻来,与她同生共死,不放她一人。 「咦!什么声音?」 正当她想着深爱她的男人时,耳边传来近似他的咆哮声,她以为是思念甚深所产生的幻觉,暗笑自己多心了,他怎么可能会出现。 但是随着那越来越近的低咆,她不确定了,那声音似乎离她很近很近,近到 骤地,北越清雪左手边有扇门被推开,萦萦火光照亮一室,墙上数盏油灯也同时亮起,照出足下一绊跌了进来的男子,以及手持锋利长剑的李昱。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该死的李昱,朕命令你立刻放开她!!」 南宫狂一抬起头,两眼皆张的狂吼,入目的景象冲击着他的心房,他几近捉狂了,奋力地冲上前想扯断一条条刺目的铁链。 但是北越清雪的四肢各有一条臂粗的铁链扣住,高高地吊起,任凭他怎么使力,失去武功的他根本无力扯断铁链。 「烈云……」这个傻男人还是来了,他总是鲁莽得让她放心不下。 北越清雪眼眶泛红,盈盈泪光闪动着,她忍着不让泪珠滑落,免得他难过。 「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一脸狂妄地命令人,妄想救下你的爱人,你真是太异想天开了。」他的勇气值得敬佩,可惜用错地方。 「李昱,你到底想做什么?」他自认待他不薄,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权限,他竟用背叛来回报他? 「我想做什么?」他阴恻恻的低笑,笑声空洞。「我想看看你们的爱情有多坚贞、多感人肺腑、多值得歌颂,你们是世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而他什么也不是,亲族不谅解,世俗唾弃他,天下之大竟无他容身之地,只因他不爱女人,独锺和他同性别的男子。 爱一个人有错吗?他只是忠于自己选择想爱的人而已,从未想过伤害别人,为什么连老天也容不下他,怪他违背伦常? 他怨、他恨、他恼、他不满,同样是人,为何他的爱是被禁止的? 「李昱,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定极端,西帝向来信任你……」身为禁卫军统领,身肩多重的责任,烈云等于将整座皇宫……不,是连命也交给他。 咻地一声,一条长鞭重甩,险险擦过北越清雪的脸庞,虽然末留下伤痕却疼痛异常,她倒抽了口气,脸色倏地发白,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见状的南宫狂心惊不已,连忙以高大身躯挡在她面前,避免她受到伤害。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何必欺淩一名弱女子,朕皮厚,你有本事尽管抽。」算他看走眼,把豺狼看成忠犬。 「别再自称朕了,我听了刺耳,如果不想你身后的女人受皮肉之苦,最好卸下你的狂妄。」他左手挥鞭。 啪地,鞭声响亮。 南宫狂眼角一抽,忍住怒气,「好,我让你张狂一回,现在我来了,可以放她离开了吧!」 「离开?」他放声大笑。「她才是这个游戏的主角,怎能不看到最后呢!我可是非常希望看到她痛哭流涕、扯发尖叫的痛苦模样。」 「你说什么?!你想折磨她?」他一拳挥至,李昱轻松闪过,反手以剑柄朝他腹部一击。 「还想做困兽之斗,穴道被制的你连我一根指头也动不了,你以为你还是不可一世的西帝吗?」他是匐伏在他脚下的一条狗。 无能为力的南宫狂瞪大双眸,语气低沉,「李昱,你认为你逃得出西临国吗?」 他笑道:「为何不能,我是西临皇宫的禁卫军统领,我想出宫,有谁会拦我,宫中禁卫军可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他们对我的敬意不亚于你。」 西帝一死,他大大方方地走出西临国,旁人只当他为西帝做事,秘密执行他的旨令。 「玉玮的死士也是你训练的?」他如此深藏不露,野心究竟有多大。 一提到南宫越,李昱的眼神一黯,流露出哀痛。「那倒不是,他本身武艺远在我之上,不需要我代劳。」 虽然他们是一对恋人,他深爱他至深,但是南宫越不信任任何人,他坚信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给他太多权力反而是削弱自己的力量。 「所以你和他联手谋反,想夺下我的江山。」可怕的敌人,潜藏在他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江山不是你的,你要我说几遍,那是我和阿越的,你们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而你不过比他早不到半盖茶的时间来到人世,凭什么你称帝为王,而他什么也没有,只能在你的光芒下求生存。」 李昱气愤不已的挥动鞭子,这一次他没让鞭身落空,一鞭鞭挥向与情人相似的面孔,长长的鞭条横过南宫狂半张脸,血痕立现。 他舔了舔血,傲然说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是从先皇手中接下传承的棒子,让西临国势不致式微。」 为什么他们只看到他黄袍加身的荣耀,不去想打从出娘胎以后,他失去的自由、背负的重任。 「你们毁了我的希望、毁了我一生的最爱,你们让我痛苦难当……」他好恨,恨不得杀了他们。 李昱原是西南小邦的王子,从小就深受父王及后宫妃于的喜爱,拥有非凡的治国能力与才智,该国在他的统治下必有机会崛起。 可是他发现自己爱的竟是男人,而且在与当时的恋人幽会时被一名宫女撞见,她惊惶失措地向上禀报,知情的国王十分震怒而取消他的储君资格。 于是李昱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四处流浪,无意问遇上出宫游玩的南宫越,两人一见锺情,互生情愫,便成了一对恋人。 而后两人各说起自己的处境,越谈越契合,便共商出一桩篡位的阴谋。 李昱随南宫越来到西临,年纪轻轻就入朝为宫,一路攀升到禁卫军统领一职,他原想助南宫越夺权后再派兵攻打自己的国家,夺回他原本该继承的王位。 但爱人的死让他忘了原先的目的,一心只想报仇,而现在这个机会他终于等到了。 「你知道我们策划了多久、费了多少心思吗?一次又一次将你往死里推,一次又一次为你的死不了而重新部署,可是……」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瞪向南宫狂身后的女人。「是你杀了他,你杀了我的爱人,将我们的心血毁之殆尽。」 「爱人?」他是说……等等,这声音她听过,在南宫越的寝宫,她看到南宫越与一名男子举止亲密,难道就是他?! 「很意外吗?我们是情人,跟你们一样相爱着,虽然我们都是男子,可是彼此深爱着对方,谁也别想瞧不起我们的爱。」他的眼神由哀伤转为狠厉,冷得教人害怕。 「少说冠冕堂皇的话,谋反就是谋反,何来狡辩之词,我的帝位你们拿不走是你们无能,我多次遇险不死定我注定为帝王命,谁想暗算都没用,你和玉玮只是输不起的失败者,见不得别人拥有你们没有的。」这是嫉妒衍生下的自私。 「你……你们的命在我的掌控中还敢口出狂言,看来我还是对你们太客气了。」有趣的事要开始了,他真想听听他们的哀嚎声。 李昱的眼中出现嗜血光芒,隐隐闪动最深沉的幽黯。 「你别一错再错,趁还有机会回头……」北越清雪的话在口中,眼前乍见银光一晃。 一声闷哼,高高挂起的皓腕多了一道剑伤,一条血注顺臂而下,溅得纤肩血迹斑斑,令人沭目惊心。 「清雪!」南宫狂惊呼。 女子的韧性在面对所爱之人时会异常坚强,明明血花不断冒出,她仍强装无碍的摇头,要他别太担忧。 但事实上,对于弑爱的仇人,李昱下手不可能留情,他右手持剑一划,划破不只是他的皮肉,腕间筋骨恐怕已伤。 「陛下……不,我该喊你南宫狂,既然你敢自称狂帝,那么就做件狂事让我瞧瞧,在你左手边有道小拉门,你就把手伸进去吧?这样或许我会对你的女人仁慈些。」 伸进去?看着比大腿粗一点的小拉门,南宫狂隐约感觉有股热度袭来。 「烈云,不要,一定有诈……李昱!里头是什么?」绝对有鬼,他那张狰狞笑脸已经失去人性了。 「放心,不是毒蛇蠍子之类的毒物,他百毒不侵,我岂会自找无趣,不就天凉了,替你们加点炭火。」他阴阴地冷笑。 「什么?!是火,你要他烤……不,不行,绝对不行,你不可以对他这么残忍……啊!痛……」不,不能喊痛,她要忍住,绝对不能喊出声。 北越清雪紧咬下唇,极力不露出痛楚的表情。 「你再罗唆,我先鞭花你那张魅惑男人的脸,再把你的四肢打残,下半辈子只能在地上爬。」李昱痛快地收回挥击的鞭子,鞭上还有北越清雪的血迹。 「你这畜生,不许再动她!」他非要他死得难看。 他狞笑地看着被他一掌击倒的男人,好不得意。「南宫狂,你这个懦夫,不敢把手伸进炭火内,那我只好把烧红的木炭给拿出来,你说该往哪里搁呢?她的手、她的脸,还是她的心窝……」 「住手!我照你的话去做便是,别再为难她。」就算要了他这条命,他也要保护清雪。 「烈云……」别,不要,求求你!别做傻事……苍白面颊爬满泪水,她不住地摇着头,以眼神求他快走,不要顾虑她。 「快一点,狂帝,别磨磨蹭蹭,我可没什么耐性。」他用力一推,将西帝推向烫手的小拉门。 南宫狂深深地看了一眼悬空的人儿,缓缓将左臂放入烧灼的小拉门内,瞬间的高温让他手臂一屈,五官扭曲,仿佛正承受剧烈的疼痛。 「再换另一手。」李昱残酷地想毁了他双臂。 左臂是通红,微带一丝焦味,南宫狂将手臂抽出时,全身已经被汗浸湿了,颈肩、额侧的筋脉青紫浮肿,似乎快爆裂开来。 而同样的痛苦还得再受一回,直到两臂红肿焦黑,皮肉龟裂出血,稍感满意的李昱才喊停。 但光这样的折磨还消除不了他失爱的憎恨,即使是相似的一张脸,他仍狠心地施以种种酷刑,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番折腾后,伤痕累累的南宫狂几乎挺不直腰,必须以背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立,嘴边的血任其流下,他擦也不擦。 虽然他已经满身是伤了,仍暗暗的施力,想尽办法冲开被封的穴道。 只要他恢复六成功力,要制住李昱这贼子并不难,他本来武功就高于他甚多。 而北越清雪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同样伤势惨重,每回南宫狂未立即照李昱的话去做,她便得挨上一鞭或一剑,甚至是掴掌,流失的鲜血让她渐渐虚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几乎要没有。 「对了,我还准备了一样好料的要伺候尊贵的两位,敬请笑纳。」 太多的血让李昱疯狂了,他将手中的长鞭和利剑放在一旁的木椅上,双手捧起一盆清澈无比的水,不怀好意地走向紧紧依靠的两人。 他在笑,狂笑不已地咧开嘴,胸口笑到震动,头后仰,然后!!将水泼出。 「啊!!」 凄厉的叫声充斥一室,惨绝人寰到教人想捂耳,泪流不止的北越清雪看着痛到屈着身,在地上打滚的男人,她的心就像有万把刀子在割着,痛彻心扉。 她好想大叫,不要,不要,不要了……可是喉头似被锁住,发不出一丝声响,太重的伤痛让人发狂,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撕开了,痛得没有知觉。 「哈哈……痛吧!这就是我心里的感受,阿越死的那一天,我用刀子割我的手臂、我的大腿,他曾经抚摸过的躯体,我用痛来止痛才下致嚎啕大哭,让你们看出破绽。 「我一直忍、一直忍,忍别你们给了我机会,信任我是你们最大的败笔,痛失所爱的人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南宫狂,我还有一盆水,要不要赏给你的爱人呀!」 看他们挣紮着求生,他好不快意。 「不……不行,把它泼……泼在我身上……」他肿胀的唇艰涩地吐出微弱气音。 「啧!真是有情有义,甘愿为爱牺牲,让我瞧了好、嫉、妒。」李昱的眼神变了,不再像个人,而是魔,他因恨而入魔了。「不如我再加十包盐在水里吧!让你……不,是让娇美如花的北越女皇知道盐水淋身的滋味。」 盐水洒在伤口上,那绝对是无法形容的痛,足以令人晕厥,恨不得从此死去,不再睁开眼。 南宫狂有切肤之痛,深知纤弱的北越清雪绝对撑不过,她一身雪肤嫩肌哪能承受此种苦痛。 即使他痛得极欲死去,为了他深爱的女子仍强撑,他明白自己不能倒下,一旦他倒下,李昱不会放过刺杀爱人的人。 蓦地,他眼睛一亮,瞧见近在咫尺的长剑,他突地狂叫一声起身,用仅剩的力气冲撞正要用盐水泼洒北越清雪的李昱,将他撞退三步。 同时将手臂伸长,抽剑刺向奔上前的李昱,剑尖锋利地穿透他胸口。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我不相信,不相信……」明明占上风的人是他,为何他胸前多了一柄剑,直没心窝。 「早说你……你是个失败者,我才是王者,我是……打不倒的西帝南宫狂。」他倏地抽剑,以剑尖抵地,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噗地,一口血喷得老远,李昱的口鼻和前胸不断涌出鲜血,喷洒如注。二殿下……二殿下,你来接我了吗?二殿……」 他伸直的手对着面前的南宫狂,似哭又似笑的呢喃,在碰到南宫狂前,他眼神有瞬间清明,似乎认出他不是南宫越,睁大的双眼有着不甘心。 气绝身亡。 「清……清雪,你再撑一会,我马……咳咳!马上救你下来……」不能倒下去,再撑一下,等他救了清雪。 脚步蹒姗的南宫狂其实已经走不动了,他靠着一股意志拖着双足,一步重过一步地牛步前进,喘气声大得惊人,汗如雨下。 在让人以为他永远也定不到时,布满焦黑伤痕的长臂终于碰到冰凉铁链,他用李昱的剑砍了又砍,连砍了数十下才砍断一条铁链。 「够了,烈云,剩下的让我来,我的武功没被封住,可以更快脱身。」他不能再费力了,那一身的伤、一身的血……她不忍看。 听着她哭哑的嗓音,他竟然笑了。「你说的……没错,我乏力了,要靠你……自救了……」 一把手中的剑交到她脱困的手里,他整个人虚软地瘫了下去,焦黑的血迅速地染开了。 「烈云、烈云,你振作点,不要闭上眼……等等我,求你,不许你比我先走……」老天爷,求祢让他活着,别带走我的最爱…… 北越清雪边向上天祈求,边用仅剩的力气斩断束手缚足的铁链,动作迟缓地爬到南宫狂身侧,两手是血地捧起他的头枕放胸口。 她先迟疑地试试他鼻息,指尖传来微热的气息,这才允许自己哭出声音。 「我……我听到了,你不许我……我比你先死,所以我回……回来见你……」他娇柔美丽的清雪还是让他怎么舍得离开她。 脸上有伤,伤口带着血,血色污了娇颜,此时的北越清雪狼狈得连她都不敢看自己的脸,但在南宫狂眼中,她依然是无可取代的绝代佳人,冠绝群芳。 她捂着嘴哽咽,「你怎么可以让我承受你这么重的情,你要我如何还,如何还给你?」 「用你的一……一辈子来还,当我们都……都老了,你还在我……我身边……」南宫狂想摸她染血面颊,但是力不从心,手才一举便滑落。 陡地,一只小手握住他大掌,放在颊边摩挲。 「你这是勒索,趁火打劫。」一辈子很长。 他想笑却咳个不停。「清雪不……不是常笑骂我……是强……强盗、土匪头……我抢你是理所当……当然……」 「烈云,你别再说话了,保留些体力,待会我们一起出……」咦!门呢? 李昱关住两人的地方是一处密室,它位于南宫越的寝宫下方,深及十来尺,出入仅靠条一人容身的阶道通行,别无其他通路。 而所谓的门是一座厚重的石板,里外各有一个机关可开启,可若非熟知密室布置的人,否则门一关上便如一面墙似,让人找不到门在何处。 「看……看来我们被困死在……在这了,有些话……再不说就来……来不及……」他的嘴角不断有血水溢出,神智变得涣散。 「不会被困住了,你不许吓我,我……」她抽噎地将脸抵在他面颊上。一你是威名远播的西帝,狂傲又自负,不会轻易被打败。」 连笑都吃力的南宫狂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清……清雪,再成为我……我的妻子好吗?我要和……和你共度一生、白……白头偕老。」 她边掉泪边点头。「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什么都依你。」 「我要娶你……我们再举行一次婚……婚礼,我以西……西临帝君身份迎……迎娶北越女……女皇。」他答应她的事一定做到。 「嗯!西帝娶北君,你要牢记在心,不可反悔,否则……」她留了下文,吊他胃口。 「否则?」 「否则北君娶西帝,让你丢了面子。」她故意威吓他,让他提振精神。 「……」他很想说早娶过一回,以公鸡代替,但是他太累了,累得连动嘴皮于的力气都没有。 「烈云、烈云,你回答我,不能睡着,求求你别放我一个人,我不能没有你,听见了没,我爱你、爱你……」爱得心都痛了。 我爱你、爱你……耳边回荡着这句话,差点沉睡的南宫狂奋力睁开眼,西临人的顽强天性在他体内注入,不向命运低头。 他吃力的用指尖揩去她不停滑落粉颊的泪珠。 不远处,死不瞑目的李昱正睁大眼看着他俩,眼角一滴泪滑落。 「君上,你在里面吗?」 「陛下,臣来救驾了……」 霍地,巨大的石门被打开,一群心急如焚的人影急切地冲进密室,大声呼喊着各自的君王。 「你们来得……真迟。」他都只剩半条命了。 南宫狂冷冷地瞪着迟来的救援,随即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烈云——」 「陛下——」 第十九章 受困的两人及时被救出密室,虽然都伤得很重,可在太医们的妙手回春下,伤势逐渐好转,脱离了险境。 当众人见到奄奄一息的他们时,都被眼前的景象骇得说不出话来,一度以为来迟了,那一身的伤绝对救不了。 可真应了那一句!!天不绝你时,你便死不了。 全身大伤小伤数不清、连发了三天高烧还不见清醒的南宫狂,居然在大家认为他死定了的时候,突然睁开眼,冲下床要见北越清雪。 这个命不该绝的狂人真是命大,教人不得不敬佩他旺盛的生命力,体无完肤还能幸存下来。 但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伤势较他为轻的北越清雪还在养伤,他却没事人似的四处走动,还有余力处理国事。 这点让红雁很不眼气,明明伤得比较重的男人活蹦乱跳,反而他们君上面有病容,只要稍微走两步便气喘吁吁,那不是显示他们照顾不力吗? 不过看在西帝为女皇负伤累累的份上,她开始学着尊敬他,没了先前的讨厌。 「君上,吃药了,这本兵策先搁着待会再看,身子要紧。」就是这般劳心劳力才好得慢。 一瞄黑稠药汁,眉头皱起的北越清雪捂住反胃的口,「我已经好了大半,不用再喝药了吧!你让宫女们撤下去。」 「好了大半就表示还没全好,药煎好了就一定要喝,君上想要我用灌的吗?」必要时,她绝不留情。 「红雁,你好像不近人情的狱卒……」她小声地抱怨着。 「君上,你知不知道你这伤拖了多久,要我告诉你我们为你急白了几根头发吗?」红雁叉着腰,一副泼妇模样。 「可是药很苦……」苦得她舌头都麻掉了,其他食物全嚐不出味道。 「良药苦口,要是不苦,就治不好你身上的伤。」再苦,她也得喝下去。 北越清雪突发奇想地亮了双眸,「不如送去给西帝,他的伤比我还严重。」 瞪,再瞪,她瞪到无力。「君上在异想天开了,你俩的体型有差,药的剂量也不同,你的药哪能给西帝服用。 「还有,人家已经能操枪练武,跨上大马巡视边防,而君上你光是走到门边就气喘如牛,你说这药是你喝还是他喝?」 「呃,这个……我喝。」她讪笑地掩住心虚,小口小口地喝着苦药。 一天五次的汤药,任谁也受不了,何况还有一大堆补品,她就一个胃,撑也撑怕了,难再入喉。 「君上,药不是毒,吃下去不会要人命,虽然苦了点,但也是为了你好,你勉为其难再喝个十天半个月。」跟西帝一比,她太虚弱了,没病强身。 她一听大惊失色,「什么,十天半个月,你想让我苦成一颗苦瓜吗?」 太骇人了,那药……真的很苦嘛!再多喝一些,她怀疑一拧胳臂,挤出的全是苦汁。 「谁是苦瓜来着,我最爱苦涩味,清凉降火、益肝补脾。」苦得好。 南宫狂大步的走了进来,人未至,豪迈的笑声先扬起,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烈云,麻烦你转告红雁,我的身子骨已经好了,不需要再用药毒我。」再喝,她就要吐了。 「好?」他一挤眉,以眼神示意红雁先行退下。「你这病恹恹的模样要是好了,天底下的医馆都要关门了,因为找不到一个病人。」 「哎!别奚落我嘛!汤药真的苦不堪言,你是不是嘱咐太医在药里加了黄连?」吃要吃到怕了,他有点迁怒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的男人。 同样受了伤,喝着差不多的汤药,他却好得比她快,实在太没道理了。 「啐!自己底子差还怪罪于我,你和我的药不是一样,哪有哪个比较苦。」为了快点好起来,他豪爽地一口饮尽。 「我不信,一定我的比较苦。」她坚持。 大掌一伸,他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我嚐嚐苦不苦。」 人如其名狂妄又霸道,他头一低,封住粉色小嘴,舌头一撬长驱直入,勾住了香小舌,纠缠吮吸地搅乱一池芳津。 要不是北越清雪体力不支,一口气差点上下来,他还想多嚐两口,舍不得放开染艳的唇儿。 「烈云,你……」她一张小脸都红了,比上了妆还娇美。 「是甜的,一点也不苦。」他点了她唇办,大笑着,神情非常愉悦。 她小声地嘟囔,「哪有人这样嚐药,分明是占我便宜。」 「你是我的清雪娘子,不占你便宜要占谁呀!我可是忍了好久才敢欺负你,不过依我看你肯定药还喝得不够,才一直不习惯。」像他自从儿时差点中毒以后,就嚐百草调养身体,舌头早就麻痹了。 「这种浑话也只有你才说得出口,继续喝苦药的人不是你。」十天半个月……天哪!真难熬的日子。 见她一说喝药就苦着一张脸,他不禁好笑又心疼,「来,张开嘴。」 「张嘴?」她狐疑地望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喂你吃蛊呀!一种叫迷心蛊的蛊虫,叫你一辈子死心塌地的爱我一人。」他从怀袋里取出一只银制小盒。 北越清雪掀了掀蝶般羽睫,似笑非笑地凝睇他。「人都给了你,还贪什么贪,不爱你一生一世岂不吃亏了。」 她的爱放得很深,很难想像会有不爱的一天。 「啧!说得真委屈,赏你一点甜头,免得你怨我老让你吃苦。」他把一个小东西放进她微启的唇内。 「咦!这是……」酸酸甜甜的口感滑入舌尖,她顿时讶异得瞠大美目。 「蜜柑,产自南烈国,三月开花,五月结果,果实小而金黄,可生食,亦可蜜酿成你口中的小零嘴。」据说没有一名女子不喜欢它,看来传言不假。 酸甜滋味使口内生津,北越清雪舒心的笑咪咪。「不会又是你抢来的吧!」 她很清楚西临的缺粮有多严重,依他的个性,不可能浪费钱财购买这种吃不饱的小零嘴,比较有可能是抢掠运粮时顺便得手的附赠品。 「清雪,你太小看我了,有时候不用抢也有人送来奉承我。」他说得颇为得意。 「谁这么善于逢迎拍马?」肯定是奸佞小辈,想从中讨点好处。 「南烈官员,他大概是仰慕我的威名,送点小东西来讨好我,待会我差人给你量个身,南烈的丝绸和刺绣闻名天下,多做两套冬衣御寒。」呵呵,不拿白不拿,人家有心,他又何必客套。 她失笑。「收入贿品是要付出代价,别轻忽了事情背后有偿不完的人情。」 或抢或取,对南宫狂而言不过是小事一件,他全不当一回事。「对了,清雪,我来知会你一声,你回北越复辟有谱了。」 「嗄?」她一怔。 「我和你的侍卫们商量过了,若要让你顺利回国接位,唯有以毒攻毒这一招,让民心重回你身上。」她必须是被百姓所接受的,而非强行登位,徒留骂名。 「以毒攻毒?」什么意思? 「简言之,就是以流言止住流言,借风使舵,扭转你颓圮的声势。」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谁说流言不能是一股助力,他偏要借力使力,以此教训愚昧的北越百姓。 「什么样的流言?」她一脸疑惑。 南宫狂神情狂妄地搂着她细肩说:「西临有种叫石若草的菌种,普遍长在极热的沙岩地,会附在石头上长出白色菇菌,如果将它晒乾磨成粉……」 他娓娓道出全盘计划,无一遗漏地将石蕈的特性毒素全提得一清二楚,包含它发作时的症状,以及对人体的危害程度。 能够坐稳西临帝位,南宫狂自有他的本事,他天生就是帝王命格,一举一动皆展露王者霸气,侃侃而谈是雄才大略,眉眼飞扬的是泱泱帝威,目光如炬,气势淩人,带出他统领万军的威仪。 听着缜密布局的北越清雪看他看呆了,香腮一托,着迷地忘了开口。 「到时候民心动摇,北越春吟掌控不了大局,你便可登高一呼,率领西临军队攻入皇宫,生擒……咳!清雪,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她好像快睡着了,频频打盹。 「嗄!你说什么?」如梦初醒的北越清雪蓦地睁大一双盈璨美目,好不聚精会神的一应。 黑眸眯了眯,他以指挑起她下颚,仔细一瞧面上气色,「不许再嫌药苦,瞧你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肯定身子还有伤,尚未调理好,至少得再休养一个月。」 「什么,再一个月?!」她惊得脸色大变,差点从他怀里跃起。 「起码得养出十来斤肉,瞧瞧你这细胳臂都没我腕粗,还有两只腿瘦得跟竹竿似的,腰细得我一手都握得住……」他越说越往上摸,停在不减丰腴的双峰上,眸心弦特啦和。 北越清雪的脸蛋微微涨红,「你是色心又起了还是想养猪,我吃得够多了,不能再硬塞。」 他邪笑地一揉令人满意的丰胸,「男人不色,女人就要两眼泪汪汪了,还有,要说服我你吃得够多了,那就比照我一天的食量,我吃多少你便吃多少」 她咋舌,「你疯了吗?我不是牛,没有牛胃。」 他一膳吃一大桶饭,大鱼大肉不算在内,他吃一顿的份量足以让她饱上三天。 「是谁在不平衡我好得多,不用天天吃药。」南宫狂眼一横,笑眄小脸羞红的可人儿。 「那跟饮食扯不上关系,你……你天生壮得像一头牛嘛!」她局促地说。 「所以喽,清雪,你就认命点,谁叫你不是牛呢!当人是比较辛苦没错。」他频频点头,刻意取笑她。 她被逍遣了?北越清雪愕然。 「来,再嚐一粒蜜柑就不苦了,太医开的药有强身健体之效,多吃无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过若你想屈就我的皇后而不当北越君王,那就另当别论了,我……」他可是乐见她整天躺在龙床上,受他宠幸。 「休想。」她可以吃苦,再多的苦也不怕。 见她眼中布满肃杀之色,南宫狂放声大笑。请将不如激将。「清雪,我是真的不介意,你大可考虑一下,我舍不得你太辛苦。」 「我不辛苦……」她忽地瞧见他滑至手肘处的袖口外露出的手臂,惨不忍睹的疤痕纵横交错。「烈云,你很痛吧!」 抚着因为她而受的伤,北越清雪明璨丽眸浮动流光,浅浅雾气蒙了双目。 「哈……老早就没感觉了,哪像清雪这般没用,你不是说我皮厚吗?这下换了嫩皮,我倒要感谢你,以后不许再嘲笑我厚脸皮了。」他不以为意,笑声清朗。 「烈云……」她好心疼,舍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伤。 「哭什么哭,没事了还掉泪,存心拧了我的心,让我陪你一同嚎啕大哭不成。」他对她的眼泪最没辙。 想像着他嚎哭的模样,她噗哧一声,破涕为笑。「以后别再去抢粮了,等我回到北越,必定实现先前的允诺,将适合旱地种植的种子送到西临,自己耕种的粮食吃起来才味美。」 「是,我等你富饶了西临,我的清雪娘子。」他口上敷衍着,并未当真。 毕竟西临缺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种子播下去到收成总要一段时间,他们总不能挨饿等着不知长不长得成的作物。 所以呢,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打算大干一场,但会小心点,不让她知晓。 ★★★★★★ 「天哪!怎么又倒了一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谁快来说清楚。」 「是瘟疫,是瘟疫呀!你看他身上的斑,简直跟瘟疫没两样。」 「什么?是瘟疫,大夫呢?快点瞧一瞧,可别让他传染给其他人。」 「不是说换了新皇便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吗?为何还会有灾难降临……」 北越百姓人心惶惶,纷纷走告疫情蔓延,无不惊惶失措地呼天抢地,唯恐身染恶疾死于非命,求诊告急的挤破医馆。 可是众医始终找不出病因,摇头叹气地请求诊者准备后事,他们无能为力。 一时间,哭声响彻云霄,人人自危。 于是乎,有人开始议论纷纷,即使是血统纯正的继承人也会有灾难发生,那表示老天爷不认同新主,故而降灾惩罚无知的百姓。 局势纷乱,民心思变,老百姓开始怀念起德政爱民的旧主北越清雪,她在位时的种种好一一浮现,让人感到羞傀,竟容不下北越明君。 据悉这种怪病是由西临与北越交界的边境传入,慢慢地扩散到皇城附近,得病者全身出现红斑,奇痒无比,严重者还会咳出血。 虽然尚未传出有人死于此症,可是已经造成北越国一阵大恐慌,每个百姓都担心自己是下一个染病的人,群起向朝廷陈情。 「什么,有瘟疫?!」正在派粮的北越春吟脸色一变,惊骇不已的起身。 「百姓是这么传的,说是北方疫情一发不可收拾,蔓延极其迅速,让人防堵不及。」一名官员弯腰上禀君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地方官没查清楚吗?这种小事也来烦朕。」因为事不关己,她当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一件。 「呃,地方官也染上了,卧床不起,臣才赶紧禀报。」此事非同小可,一个处理不慎,可能北越国就要面临亡国的命运。 「没人去瞧瞧吗?朕还有很多军国大事待办,随便找个人代朕处理一下。」她是天命所归的女皇,岂会无端起灾厄。 本是亲新皇派的官员一听,对她的草率行事顿生反感。「百姓们请求女皇让太医看诊,一解燃眉之急。」 她大怒,「荒唐!太医都出宫了,若朕身染急症谁来下药,百姓有朕重要吗?不准!」 一句不准,在场的大小官员全部面有难色,以不谅解的眼神看向高坐龙位上的一国之君,难无怨怼。 谁无亲人、谁无长上,除了少数皇族和富人,大部份的人都生活在宫外,他们直接面对瘟疫的侵袭,没人敢保证自己不会染上疫疾。 「君为轻,社稷次之,百姓为重,女皇当知人民为国之根本,无民则君不立……」望君上能苦民所苦,施以援助。 宫员尚未说完,北越春吟气恼地大喊,将手中的纸镇朝他额头掷去。「住口,给朕滚出去,朕不听废话!」 「女皇……」捂着流血的额侧,良心未泯的官员仍想为百姓求情。 「全都给朕散了,朕见了你们就心烦,一个个不会为君分忧,只会找朕麻烦,要你们何用。」全是些没有用的废物。 在她一声喝令,敢怒不敢言的官员们只好躬身退出议事厅,无人再逗留。 瘟疫的蔓延不是北越春吟烦心的主因,找不到北越清雪的恐惧才是让她真正坐立难安的关键,她日复一日地担心皇姊回北越夺位,将她拉下好不容易坐上去的帝位。 更甚者,她根本管不动与她同谋的舅舅与大臣们,他们的势力一天天的坐大,气焰也越来越高,几乎要直逼她这个女皇。 军粮官饷,土木兴建,一样一样都要钱,她要从哪里弄来银两,为何皇姊在位时从不需要为了这些琐事烦恼。 钱在哪里? 钱在大臣和刘国舅的府里,只是北越春吟不知情,他们私课的重税比缴入国库的税金要多上许多。 「你居然不放太医出宫救人,究竟是何居心,你不晓得仁民爱物才是皇家风范吗 ?」简直草菅人命。 「你……你怎么私自出寝宫,没朕的命令谁敢放行。」都反了吗?连她的旨令也不从。 「瘟疫横行,百姓求救无门,而最该伸出援手的你却置之不理,你这个帝位还坐得心安理得吗?」贪图权势又自私自利的小辈。 「闭嘴闭嘴,朕不需要你来指责,你是待罪之身何来张狂,还不滚回熙宁宫,朕不想看见你。」她才是北越国君,谁都不能说她一句不是。 「哀家也不愿瞧见你贪婪无知的嘴脸,百姓有难,皇家理应跳出来解民之苦,而你竟然无动于衷,打算就此漠视,是人都不会如此狠心。」周太后慷慨陈词。 北越春吟冷悍的咋哼。「太后可真有本事,人在宫中也知外界的百姓疾苦,是谁通风报信的呀!朕要重赏。」赏他个屍首分家。 周太后烕仪赫赫。「不是哀家有本事,而是你不得民心,百姓们看出你虚占其位,提不起一丝治国魄力,故而辗转传到我耳中。」 在上位者就怕人家说他能力不足,她亦然,恼羞成怒地下了龙椅,朝周太后身子一推。「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老太婆。」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喊我老……老……皇家尊卑荡然无存,你真以为龙袍一披就是君王了吗?」可笑王极,猴子画花脸学人家唱大戏。 被她一推,周太后差点跌倒在地,一名低着头的小太监适时的一扶才幸免于难。 但她没多看一眼,以她尊贵的身份是无须向奴才致谢,服侍她是他们份内之事。 「我就是北越女皇,你没瞧见我坐得稳稳的,谁也动摇不得。」她坐回龙椅,一副志得意满的得势模样。 「不见得。」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议事厅外传人,引人抬眸一视。 「舅舅,你怎么来了,朕没传召……不对,刚刚的声音不像你……」咦!他为何愁眉苦脸,像大难临头的似的? 「要是像了,那就教人苦恼了,这只脑满肠肥的沟渠老鼠哪及得上我万分之一,他连替我提鞋都不配。」一只专钻自家墙角的死耗子。 浑身抖个不停的刘国舅是被扔进来的,他面部朝下背弓高,十分难看地趴伏着,一名身形高壮的男子从他身上踩过,神色狂妄得不可一世。 「你……你是谁?为什么可以任意进出朕的皇宫?!」北越春吟骇极,脸色微白。 「我是谁并不重要,不过我心情不错,倒是能一解你的困惑,只要坐上刘国舅的轿子便可任意通行。」他又踩了一脚,颇为得意地以眼神睥视。 招摇过市的刘国舅太醒目了,大老远就瞧见他仗势淩人的倡狂模样,目无王法地强押一名歌伎上他府里「作客」。 这不明摆欠人教训吗? 只须拖进暗巷「晓以大义」,再把刘国舅的人换成另一批人马补上,大轿华丽了点,无妨,多坐几个人来威风威风。 人一得势真的有特权,进宫的例行检查竟然免了,一顶轿子这么晃呀晃的晃进皇宫。 「放肆!国舅爷的轿子是你能乘的吗?立刻给朕退下,休要造次。」舅舅真是糊涂,带了个目无法纪的狂妄男子入宫。 北越春吟犹不知自己的春秋大梦到此为止,兀自摆出高高在上的君王架式,喝令不知名人士速速离去,浑然没瞧见母舅挤眉弄眼的暗示。 「啧!架子真大,可惜我这人天生只会使唤人,还没人敢对我大呼小叫,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滚下来,把龙位让出,二是由我代劳,一脚踹你下台。」他个人偏好前者,省得他多费劲。 「你……你想要朕的皇位引」她突然一惊。 「这位置是你能坐的吗?也不怕闪了腰,而且我自己有的东西干么跟你要,你也坐不起。」黑瞳中扬散的笑意骤地一冷,淩厉骇人。 「你究竟是……」谁? 「他是西帝呀!春吟,西临国狂人!!西帝南宫狂攻来了,他的军队已经驻紮在城外……哎哟喂呀!别再踩我了,我这把老骨头下禁踩……」脊椎骨快被踩断 什么?!他是西……西帝?!「来人呀!护驾,快护驾!有刺客闯进皇宫……」 南宫狂大掌一张,冷笑地掐住她咽喉。「护什么驾,真当自己是北越女皇吗?不过是根不可雕的朽木!杀你我还嫌脏了手。」 第二十章 「放开她吧!西帝,没瞧见她脸色发紫,一口气就快要没了吗?」 娇软嗓音一出,除了南宫狂带来的人外,在场的人一听这极其熟悉的声调,不约而同的露出讶异与难以置信的神情,齐齐朝声源望去。 只见刚才扶了周太后一把的小太监脱下呢帽,一张清妍出尘的小脸露出,正是他们所想的那个人。 但这太不可思议了,毕竟西帝在前,以他狂妄无状的性格岂会容忍他人放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清雪?!」她……她回来了,她朝思暮想的皇儿终于回来了。 「母后,孩儿让你受委屈了。」言笑晏晏的北越清雪扶着高她一个头的周太后,面容平静。 眼泪夺眶而出,周太后失态地抱住失而复得的娇儿,怕是作梦。「不委屈,母后不委屈,只要你平安无事,母后……哎呀!哀家都哭了,真难为情。」 「母后,那叫喜极而泣,是好事呀,表示孩儿又能承欢膝下,讨你欢心。」好久了,母后的怀抱令人特别怀念。 北越清雪红了眼眶,鼻酸地轻拥一下。 「你说的没错,你能够平安归来就是天大的好事,雪娘她也想念着你。」两个娘亲思念同一个孩子。 提到生母云夫人,她螓首一点,示意明了了。「母后,孩儿待会再与你闲话家常,我先处理眼前的这件事。」 「嗯!母后先回熙宁宫跟雪娘分享这个好消息,你好生处置,别又心软了。」虽然名为姊妹,却无姊妹情份,春吟这回闹得太过份了。 周太后一说完便先行离开,一脸欢喜的笑得嘴都阖不拢,有别于先前的愁容不展。 而这一边,北越清雪也有她的仗要打,面对曾经喊她皇姊的北越春吟,她内心百感交集,既感慨又心酸,区区帝位让两人彻底撕破脸。 「春吟……」 「朕才是北越女皇,皇位是朕的,你回来也没用,朕不会把帝位让给你。」北越春吟激动的一喊,双手紧巴着龙椅不放。 可悲又可怜的行径,大势已去仍不放手,死抓着最后一丝希冀。 「干么跟她客气,直接抓下来扔到地牢里,让她跟蛇鼠同室,看她还敢不敢叫嚣。」换成是他早给她一顿排头,死不悔改的人不值得同情。 「西帝。」少说一句。 北越清雪轻睐一眼,狂似猛虎的南宫狂肩一耸,暂时消了声音。 「春吟,你再恋栈权势也是徒劳无功,皇城外已经被西临军队团团围住,你退无可退了。」她不想伤她,只希望她能真心悔改。 不肯认输的北越春吟冲着她破口大骂,「北越清雪你无耻,竟然率领邻国的军队攻打自己的国家,你眼中还有北越吗?」 皇位是她的,她不让,谁也不让。 「我知道你会愤怒、心有不甘,可是百姓的心若不向着你,你的强求等于是迫害,他们不会承认心里只有自己的帝王。」她的私心太重,无法苦民所苦。 「你胡说,百姓害怕的人是你,你是来毁灭北越的祸水,他们唾弃你、鄙夷你,巴不得将你这个祸水赶得远远的,不再出现!」谁不怕死,谁不想远离祸端,纯正血统的继承人能护佑北越。 坐在宫中的北越春吟完全不知道宫外的情形,还当自己是百姓尊崇的帝王,忠心谏言的臣子她驱之,逢迎奉承的佞臣她近之,报喜不报忧的将她捧得如天人一般高,因此令他短浅无知。 她这帝位是虚幻的,即使她自认为天命所归,但识人不清的短处却让她难登高峰。 「你错了。」 「朕错了,错在哪里?」她不信她能指出她的错误。 北越春吟自傲得无可救药。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无声无息的逼近皇宫吗?原因无他,是皇城守卫开城门让我通行,百姓们让出一条路欢迎我回国,他们要的北越国君是我而不是你。」她的国家,她的北越,她善良的北越子民。 想起夹道的热烈欢呼声,她不禁热泪盈眶,一时的被蒙蔽内心受到动摇,并非丧尽天良,人人都有一双雪亮的眼睛,足以看清是非、辨别真相,找回迷失的良善。 虽然使了手段让百姓们受点磨难,但何尝不也是一种警惕,盲目的轻信流言,终究受害的是自己,天灾人祸难以控制,只能事先预防。 「朕不相信,你骗朕,朕的将士怎会背叛朕,你休要挑拨离间,朕的一统江山是千秋万世。」她说的全是假的,不可能发生。 「春吟。」她喝斥。「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人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否则你早就接获前方的传报,掀起战争。」 「朕……朕……不会的,全是假的……」她顿然无措,脸色惨白。 「朕的印玺藏在御书房的青花瓷底部,没有传国印玺为凭,如何调得动全国兵马。」北越清雪轻仰首,昂然走上前。 「原来被你藏起来了,难怪我找不到……不,不对,我才是朕,朕是我,你休想抢朕的帝位。」她死也不放手。 她眼露怜悯,无奈的轻叹,「莫要执迷不悟,朕看在先皇份上饶你不死,逆心不可再起。」 姊妹一场,她会留给她一条生路走。 母后要她别心饮,该办就办,可她终究不忍心,皇妹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她只是错在太骄傲,不甘心臣服于人下。 「哼!可笑,自以为是的施舍,该求饶的人是你,朕还有整座皇宫的禁卫军,一声令下就足以令你命丧黄泉。」她威恫不了她。 「是吗?」她口气平淡。 「由得你来,由不得你走,既然你自个儿送上门休怪我无情。」北越春吟犹未发觉异状,还以为是老天送来的大礼。「禁畏卫军听令,把北越清雪捉起来,传朕旨意,押入大牢。」 数十名持剑而立的禁卫军目光直视,动也下动的待在原位。 「你们全都聋了吗?没听到朕的吩咐,快把冒犯天烕的逆贼给朕逮捕入狱!」她扬声一斥,怒不可遏。 禁卫军依然文风不动,站得直挺。 「要朕再说一遍吗?再不行动,朕让你们满门抄斩……」一个也别想活。 「公主,他们是不会听令的,你气数已尽,勿再挣札。」禁卫军只认一个君王。 禁卫军走出一名清俊男子,神色凛冽的与之对视。 「你是……元寄阳?!」 元寄阳将剑一抽,指向她眉心。「请让位。」 「不,我不要,不……」她蓦地睁大双眼,颓然的跌坐龙椅上。 不只元寄阳,他身后的禁卫军们也与他动作一致,拔剑指着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安排的明明是自己的人马,为何全都变了……」她失神的喃喃自语。 「因为我方早已和元将军联络上,由他的副将斐骞将你的人悄悄换下,他们是忠于朕的英勇将士,不会任你差遣。」她放胆一赌,果然未令她失望。 失势的北越春吟神色慌乱,她越想越不甘心,短暂的帝王梦会让人丧失理智。「是你,都是你,你这个来路不明的杂种坏了我的大事,我要杀了你!」 「杂种?!」她竟用这么重的字眼。 倒抽一口气的北越清雪被「杂种」两字伤了心,她惊愕皇妹会如此看待她,整个人怔住不能动,无法理解她的恨意从何而来。 一道顽长身影掠过她,一掌拍向扑过来的北越春吟,将她击飞十尺远,撞到石柱而重重落下,一口鲜血喷出。 「发什么呆,人家要杀你还不懂得避开。」要不是他出手,她得在床上多躺半年。 「西帝……」她轻嘀。 「西帝是给外人喊的,你敢眼我见外。」南宫狂狠厉的一瞪。 「皇妹她……」好像伤得不轻。 他狂性不改的一瞟。「你管她死活,反正一时半刻死不了。」 「烈云,你老是这般狂放不羁,总要留点事让我收尾。」他对她太好会把她宠坏的。 下巴一努,嗤哼一声,「她还没死,交给你捅她最后一剑。」 既然要死了,谁下手都一样。 北越清雪好笑的看看她所爱的男子,再低头一看执迷不悔的皇妹,喟然。「元将军,将春吟公主幽禁皇郊行宫五里处,无朕命令不得走出行宫。」 「臣遵旨。元寄阳恭敬的一行礼,随即命令手下将公主带走,择日送往城郊。 「众将士听令,今日我北越清雪复归北越国君之位,贴榜昭示全国,以示正听。」 她缓缓走向久违的龙位,落坐。 「吾皇万岁万万岁。」将士齐声,单膝下跪宣誓忠诚。 她,北越清雪,接受臣子们的朝拜,重返被剥夺三个月的帝位。 ★★★★★★ 「呵呵,清雪娘子,办完你的事之后,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婚事,你可别太迫不及待,我很快就来迎娶,你等着。」 旧王复辟,扰乱朝纲的北越春吟遭逐出皇室族谱,与她连成一气的丹夏、秋湛两位公主在同月出阁,远嫁玉歧小国,终生不得回北越。 助其气焰的刘国舅和一子大臣则一律降职,贬至荒僻州县,修城筑堤助民安乐,未经宣召不得回宫。 蔓延成灾的瘟疫已经受到控制,其实它并非真的瘟疫,而是西临特有的菌种石蕈,它是药,能治痛风,同时也是毒,一经发作,症状与瘟疫类似。 南宫狂命人将此菌种磨成粉倒入饮用水中,由边境慢慢往皇城扩散,饮入者,毒性立刻发作。 不过此菌种的存活期只有一个月,一旦超过期限便会逐渐死去,失去毒性,中毒的人自然痊癒,北越人不知原由才慌乱不已,视为天灾。 北越清雪一回国重登帝位,瘟疫也跟着消弭,百姓们敬为神蹟,直呼她才是北越的真龙天子,是福星降世,对她的尊祟更胜以往。 当一切事情都了结后,该是帝君的终身大事,狂妄的西帝霸道的撂话要迎娶,叫北君等着嫁人。 代表喜庆的红灯笼又挂满西临皇宫,宫女、太监们面带微笑,张罗着娶亲的事宜,从红蟒袍到喜房的布置,备妥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早生贵子」四果,热热闹闹的插上一对大红的龙凤烛。 一切都就绪了,就只剩下将人娶过来,西临与北越签有条约,在边境交界建一座行宫,让西帝、北君夫妻不分离也能各自治理国事。 同时,北越提供牛羊及种子给西临,以解决粮荒,而西临则将铁器供给北越,以养牲蓄,用联姻方式缔结盟约。 只是,能如意料中顺利吗? 「什么,你和南烈国大臣签订合约,要派兵攻打南烈?!」在他的大婚前夕? 「是的,陛下,对方允诺将每年免费提供我国一百万石米粮,纾解西临缺粮之苦。这么好的条件,傻子才会拒绝。 「一百万石呀!」嗯,值得考虑。 南宫狂搓着下巴,有点心动。 「以我军的战力很快便可以攻下南烈国,到时候陛下还能及时迎娶北君,也没有损失,何乐而不为。」快点头呀!陛下,这是大好机会。 「听起来像是不错……」 丰足米粮,顺便打一仗何妨,反正军士的筋骨也松散了,动一动也好。 欧阳空趁着西帝不在国内时,私下与南烈乱臣贼于接触,共谋夺位大计,他因未能将女儿嫁予西帝而怪罪北君,故意将攻打日期定在迎娶当天,想让西帝错过吉时,无法娶得美娇娘。 看在有利可图,南宫狂果然被说服,他自信能两面兼顾,先取南烈再赴北越迎亲。 可是他聚集军队准备南攻的消息传至北越,穿妥凤冠霞帔的北越清雪震怒不已,她气他违背诺言,又为粮食问题大动干戈,无视战争所造成的伤亡。 一气之下,她扯下嫁衣,纵身一跃跨上大马,率领红雁、黄樱等陪嫁女子组成一支娘子军,飞快的赶往西临,挡下开拔到中途的西临军。 「南宫狂何在!!」一群女子大喝,杀气腾腾的举剑相向。 「谁那么大胆敢直呼朕的名讳,不想活了吗?」谁敢挡道,见一人,杀一人。 「喊不得吗?夫君。」一道素白身影策马而出,语气娇软如絮。 「啊!清……清雪娘子,你怎么来了?!」南宫狂的头皮一阵发麻。 「不想娶我了是吧!那我们好聚好散,婚事作罢……」她开明的道,绝不勉强。 「等一下,娘子,我哪有不娶,我急着想娶你为妻。」但是得等他先攻下南烈国。 北越清雪把眉一横,悍气十足的一喝,「还不上马来,咱们回去拜堂成亲。」 「这……」他回头看了眼蓄势待发的大军。 「还犹豫?」她喝斥。 脸一抹,南宫狂讪笑的上了她的马,与她共骑。「不就来了嘛!清雪真心急。」 「哼!」她轻哼。 在西临将士错愕的目光中,北越清雪等人堂而皇之地掳走西临狂帝。 但更敦西临人面上无光的是,以红雁带头的娘子军忽然扬高声调,沿路高喊着,「北君亲自来迎娶西帝喽!北君亲自来迎娶西帝喽!北君亲自来迎娶西帝……」 闻言,南宫狂的脸全黑了,愤愤然瞪着前行的女人。他居然又「嫁」给同一人。 北君二娶西帝。 ——全书完—— 想知道相关精彩故事,别错过!! *花园系列1478、1479——女皇三嫁——上、下,看东濬国太子不惜入赘也要追回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