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派型男》 是吃火锅的时候了 孟轩 再次见面，大家好。 这是「制服诱惑」系列的第二本，主角是《纯情恶总裁》里出现过的冷秘书，不过这本的故事时间点其实比较早，所以独立看也是没有关系的。 这个故事，其实一开始不是这个样子，尤其到了第五章时，作者有一种踏入黑暗漩涡的感觉，整个故事不受控制的往阴暗面狂奔而去，完全不理会作者的呼唤；我在改了多次却愈改愈恐怖之后，一气之下就跑去睡觉了…… 睡醒之后重新抱着「这世界多么美好、看阳光多么灿烂」的心情来修理他们，然后又听从编辑的建议把个性和方向做了修正，才是现在的版本。 在此谢谢在黑暗漩涡前把我拉住的大家，作者和两位主角一起感激妳们，是妳们挽救了他们的命运。（笑） 换个话题，来说点轻松的东西。在这个故事里，我写了一个可爱的小玩意儿──羊驼积木，这是由日本河田商店出品的nanoblock迷你积木玩具，我在参考模型数据的时候一看到它，眼睛都要发光了，简直可爱得要命啊！真是受不了～～于是迅速买了一组，收到之后就放下所有工作开始创作可爱的羊驼；组好之后大笑三声，然后继续着迷的看nanoblock系列……（稿子呢？） 这个系列真的超有趣的！大家可以到网拍或网络上搜寻一下，说不定也会对这个系列一见钟情。（话说回来，羊驼这种动物本身就长得好有喜感，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养一只。） 最后，跟大家分享一下个人小乐趣的人物音乐设定。男主角是tizzy bac的「想要得不到」和「sideshow bob」，因为男主角太自由奔放，我需要调性重一点的歌来提醒自己让他沉淀一下；女主角则是徐佳莹的「惧高症」，一开始其实我找不到适合她的歌，后来听到这一首，终于有种「原来在这里」的感觉。 有兴趣的人可以找来听听看，这几首我都满喜欢的。 最近天气开始变冷，希望大家的身体都很健康，也谢谢愿意读着本书的读者，希望你们喜欢，我会继续努力的。（努力拉住自己的缰绳，不要再跑到奇怪的地方去……） 楔子 电视开着，新闻主播以特有的抑扬顿挫音调播报着新闻，镜头转到新闻事件喧嚣又嘈杂的现场；而寂静的屋里就只有电视传出的民众抗议声与记者转播声。 冷育娟握着手机，静静的数着话筒那端已经响了几声无人接听的嘟嘟声，然后在转入语音信箱后，平静而冷淡的留下数句似乎是毫无痛痒的话语── “喂，孙先生，我是冷育娟，我已经把离婚协议书写好了，就放在客厅桌上；我今天会搬出去，请你在听到留言后回电和我讨论，谢谢。” 结束通话后，她关掉电视、提起行李，然后站在原地环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其它遗漏的东西之后，踩着平稳的步伐离开了这个充满孙仲杰气息，让她触景就伤心的“爱巢”。 第一章 半年前── 假日的快餐店里充满了年轻人，出游的一家人，以及小孩、小孩、小孩。 冷育娟幸运的抢到一个角落的位置，背对着人群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书，戴上耳机，消极的抵抗着四周的高分贝尖叫声。 不看不听、不看不听、不看不听…… 说实话，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个环境，但是她也有突然想吃快餐的时候，而且天气这么热，顺便在店里吹个冷气，还不用将用餐的垃圾带回家，冷育娟觉得自己可以为了凉快和干净而忍耐一顿饭的时间。 而且她在角落，那些爱在店里像牛一般狂奔的小孩子们通常“比较不会”接近这里。 只要他们不靠近她，她可以把这些小孩当作背景，想象自己身在非洲大草原，背后有一群野牛或羚羊在嘶鸣奔跑──只要别跑到她身边就行了。 就在她进行鸵鸟式的自我催眠时，很不巧的，一只小野牛在她身边滑倒了。 冷育娟一手撑着脸颊，望着坐在地上的男孩，冷淡的眼中藏着无奈，她看着小男孩似乎已经准备要放声大哭，不禁叹了口气，拔下耳机，对着那个还赖坐在地上的小孩说道：“不准哭！” 听到这个虽然温和，语气却透心凉得让人浑身一颤的警告，小男孩愣愣的抬起头，看着这个俯视着他的阿姨。 “可是我跌倒了！很痛耶！”小野牛出声抗议。 “那是你活该，谁教你在店里乱跑。”她才不同情他。 “因为我们在玩警察抓小偷。” “是喔！”她才不想知道，“你还要坐多久？地上很脏；警察先生，你站起来走几步看看有没有事吧？”如果没事就赶快走开，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我是当小偷。”小男孩乖乖的站起身，在原地走了一圈，“屁股痛痛的。” “你的屁股都是肉，痛一下就好了。”坐在椅子上的冷育娟与小男孩活泼闪亮的眼睛对视，嘴里说着不怎么真心的安慰，“做坏事当小偷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现在知道了吧？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要脚踏实地、用走的做人。” “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男孩的目光由冷育娟的脸上转到了她的餐盘里，“阿姨，我肚子饿了。”跑来跑去也是很辛苦的。 关她屁事？“去洗手，然后回去找你妈妈。” 终于送走这只迷途的小野牛，冷育娟转头看着他抚着屁股慢慢走开的背影，然后松了一口气，将身子挪正，准备回到她原本的自我封闭空间。 就在戴上耳机的前一瞬间，邻座男子充满笑意与好奇的目光却硬生生的夺走了她的注意力，逼得她无法忽略那充满热度的凝视，不自觉的偏过头，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无聊男子在随便对人放电？ 嗯……平心而论，这个无聊男子长得还真不错──整理有型的短发，一双浓密的眉，像外国人一般高耸笔挺的鼻梁，光是微笑就流露性感的饱满双唇；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那双眼睛，有着动物般的精灵敏锐，同时带着男孩般的淘气，以及男人才有的诱惑与神秘。 他与她同样支着颊，互望着对方，一冷一热的目光紧密纠缠着，却称不上是充满火花的对视── 采取攻势的只有他，他的视线大剌剌的打探着、搜寻着，似乎想挖掘出她隐藏在冷静表情下的羞赧与无措；而她只是平静的任他打量，像是筑起了一座坚固难破的冰山城墙，就算他射来几支火箭，她也无关痛痒。 “哈哈哈！”结果没多久，男人爽朗的笑出声来，愉快的在这场眼神交战中举起白旗，“你看得我都要害羞了。” “是吗？”这男人真会睁眼说瞎话。 “我的脸应该也看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我再站起来让你瞧瞧？” 这男的……脑袋没问题吧？“随便你。”反正出丑的又不是她。 孙仲杰从窄小的桌椅之间站起，像只从笼中脱身的野生动物，自信又骄傲的展现完美的肌肉与曲线。 冷育娟的目光由那张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往下移，瞟过了他看似结实的胸膛、精瘦的腰、线条诱人的臀部、笔直的长腿……然后又回到了他带着笑意的脸上。 “不错。”肉体其实几近满分，但是脑袋感觉不行，综合平均下来就只有“不错”这种暧昧的等级了。 “谢谢。”不在意她的冷淡，事实上，她的兴趣缺缺反而让他更加兴致高昂，“我很想认识你，可以跟你一起坐吗？” “不可以。”少来装熟。 冷育娟不再看他，迳自转头戴上耳机，一边看书，一边啃着吃到一半的汉堡。 孙仲杰讨了个没趣，搭讪失利的他也不生气，依然笑咪咪的坐回位子上，打开笔记型电脑，继续跟朋友聊msn。 过了平静的几分钟，孙仲杰起身暂时离开座位，偷偷叫来那个好了屁股忘了疼，又开始奔跑嬉戏的小男孩，和他说了些悄悄话，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到位子上。 孙仲杰假装不经意的瞥了那女人一眼──自己在她身边走来走去，她却连头都没抬，依然戴着耳机，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书，终于确定她是真的对他没兴趣，而不是欲擒故纵。 他愉快的笑看着小男孩朝他们走来，一大一小互相眨眨眼，交换秘密的讯号。 “阿姨，你在看什么书？”小男生迳自坐上冷育娟对面的座位，趴在桌上看着她面前那本好像很厚的书，“都没有图。”感觉不好看。 冷育娟抬起眼，拆下耳机，面无表情的回视着一脸无辜的臭小鬼。“我在看《红楼梦》，你有什么事？” “《红楼梦》是在讲什么？”小毛头锲而不舍的没话找话聊。 “在讲一个男生平常都不读书，仗着天生聪明，整天吃喝玩乐、到处把妹，最后就去当和尚的故事。”其实内容并不至于这么不堪，会成为中国文学经典自然有其美妙动人之处，但是对着一个小鬼头，她就算解释再多也是白费唇舌。“不要偷吃我的薯条。”轻巧而利落的拍开小男生往她餐盘伸去的魔爪。 “为什么要看当和尚的故事？和尚没有头发不好看，隔壁的叔叔帅多了。” 原来这才是正题！冷育娟双手环胸，往后靠上椅背，看也不看隔壁那个始作俑者一眼，丝毫不想让他称心如意。“是吗？” “对啊！”小小邱比特掏出刚才孙仲杰给他的名片，递到冷育娟面前，“叔叔说你不想跟他讲话，但他觉得你很可爱，想跟你认识；这是他的名片。” 冷育娟的目光依然直直的盯着小男生，既不看那张名片，更不看孙仲杰。“叔叔说要请你吃什么？” 她虽然不喜欢小孩，但不代表她不懂得怎么收买小孩──要应付小孩子，最有效的方法不是吃就是玩，既然他们身在快餐店，顶多就是一个有得吃又有得玩的儿童餐。 “叔叔要请我喝可乐。” 冷育娟一边感叹这孩子真是诚实又好拐，一边对耳边传来的爽朗笑声感到烦躁起来。 不管他是真的想认识她，或只是想捉弄她，她都不打算让这个男人如愿。 她相信这世上是有一见钟情，但她不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认为比起一见钟情，有更多坏男人会随意逗弄初相识的女人，让她们沦陷在自己的魅力之下，等到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就随便找个理由丢弃，美其名是没有感觉，其实根本就没有认真过。 刚才虽然与他只有短暂的交会，但冷育娟已经很明白而强烈的感受到他散发出的诱惑力，这样的男人是摆明了的危险，如果够聪明的话就该敬而远之，让玩咖界的归玩咖界，普通人归普通人。 见她不语，轻易被可乐收买的小男生继续再接再厉，“叔叔说他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然后问你可不可以给他电话或是msn？” 冷育娟闻言，不禁微微笑了一下，真是个诚实可比华盛顿的孩子。 她阖起书，收进包包，然后将餐盘往小男孩那方推近了一些。“阿姨的薯条和饮料都还没吃，送给你。” “真的吗？”哟呼！ “真的，吃完之后记得要把垃圾收拾一下。”冷育娟将名片放到餐盘上，“这个要丢在一般垃圾那边，知道吗？” 说完之后随即起身离开，将孙仲杰欣赏又充满兴味的目光抛在身后，睬也不睬。 “志刚，我刚刚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女人。”走在路上，孙仲杰一边和好友讲电话，一边对迎面而来的美女散发出男性费洛蒙。 “你每天都会遇到至少一个对你有兴趣的女人，今天遇到的是有什么创意搭讪法让你这么开心？”电话另一头的简志刚对于死党的艳遇早就听腻了。“怎么？你要带来介绍给我认识吗？” “我是很想啊！但是这次相反，是我想认识她，她却完全不理我，连笑都不对我笑。” “哦！这还真难得。”即使简志刚交游广阔，孙仲杰那张爱笑的俊脸所蕴含的放电威力和异性缘仍是令他啧啧称奇，很难得有哪个女人能完全对他免疫，更别说是对他摆脸色了。 “是啊！她还叫一个小朋友把我的名片丢进垃圾桶哩！”明明是伤害自尊心的一件事，孙仲杰回想起来却忍不住又笑得开怀。 他承认那女人长得并不算很亮眼，很普通的中长发、很普通的衣着打扮，衬着略显秀气的五官；光从外表来看，他以为她是个有点害羞、小家碧玉型的女孩，但是当她开口对那小男孩说话时，却颠覆了他为她预设的形象。 她看起来很讨厌小孩，但是对付小孩时又很有耐心。 她说话冷冰冰的，却又不至于刺伤人。 见识过她的冷淡，听过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之后，他以为她看的会是些艰涩难懂的学术理论书籍，没想到却是《红楼梦》……想到她对小男孩所解释的《红楼梦》内容，孙仲杰又笑了。 她给他一种矛盾的感觉，他很难把她分类为外柔内刚，或是外刚内柔，或者是内外皆刚…… “没想到你孙仲杰也会有这一天。”简志刚只是毫不同情的哼笑两声，随即转移话题，“对了，你订的模型寄来了，在我公司，你几时要拿？” 孙仲杰超爱买模型玩具，但因为常不在家所以不方便收件，于是劳烦他帮忙当包裹管理员。 “我明天刚好会去那附近，我直接去你公司找你好了，也省得我们两个大忙人还要另外约时间。” “也好，每次都约在酒吧，偶尔也该让肝休息一下，而且你很久没来我公司了。”快来让他炫耀一下自己急速扩张的事业版图！ “是啊！上次去已经是你开业的时候了。那我明天到的时候打给你，我要先去公司聊一下班表的事，先这样。”道别挂电话。 孙仲杰大学毕业就考上某家航空公司的培训机师，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与飞行后，终于顺利成为副机师，过着四海为家的生活。 会选择飞行是因为这个工作符合他喜欢流浪、随兴不羁的个性，而且自己既没有家累，也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不担心有人会抱怨他总是不在身边。 可……如果是那个冷淡的女人，即使男友或丈夫不在她身边，或许她也不会有什么不满吧？ 她看起来就像是很会安排自己生活的人。 孙仲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起她，也许是因为她拒绝他的方式太令人印象深刻，反而令他念念不忘。 唉～～真想再跟她见一面啊…… “早啊！”简志刚大摇大摆的走出电梯，来到他的私人秘书面前，“你今天的脸还是一样臭。” “早。”冷育娟对老板的评语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拿起pda，跟着他一起走进总裁办公室，一板一眼的报告今日行程。 听完秘书的报告，总裁大人先是哀叹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然后想起好友要来的事，“我有个朋友今天要过来，你跟楼下的说一下，他要是来了就直接让他上来。” “请问他的姓名？”冷育娟依照惯例的询问。 “孙仲杰。” “请问是否有约定的时间？” “没有。” “我知道了。”收起pda，冷育娟转身退出总裁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处理秘书的工作。 她担任刚城建设的总裁秘书也已经一年了，据说她的前一任是因为终于受不了老板的坏脾气，于是愤而离职；她的前前一任因为被老板吼到飙泪，而狼狈离职；她的前前前一任因为每天都梦到被老板咆哮，压力过大而离职…… 当初冷育娟来应征时，曾经忍不住想说这家公司虽然发展迅速，但是短短两年就换了好几个秘书，说不定老板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怪癖；不过看在薪水优厚、福利诱人的条件之下，还是前来碰碰运气。 结果，这个老板的脾气是真的很差，吼起来也真的很大声，讲话荤腥不忌，骂起人来词汇丰富，神经纤细一点的人的确很难在他的阴影之下健全的活下去。 但是冷育娟无所谓，对于这种人，她一向是以不变应万变──把简志刚的咆哮当成是讲话大声一点，其实也没什么。 除了做好秘书分内的工作，老板还常常突然交办一些内容千奇百怪的事务，她一句话也没多问，老板要什么她就做什么，这种刻苦明白的个性让简志刚也难以挑剔，到最后干脆嫌她总是摆臭脸，摆明了是鸡蛋里挑骨头。 即使如此，她也不在意，被说个几句，肉又不会痛，而且简志刚并不是真的心怀恶意──有些人就是嘴贱，她很能体谅；何况这个老板给钱爽快，对员工也不错，该有的加班费，各项津贴、礼金一毛没少，心情一好还会请大家吃饭、喝下午茶，扣掉脾气差这一点，这个老板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于是她就这么待了下来，安稳而认真的当个总裁秘书。 “老板，十点要开月会，各部门主管已经在会议室集合了。” 通知老板准备开会之后没多久，就见简志刚一边伸展身体，一边从办公室走出来，脸上还挂着好战的笑容，看起来不像是要去开会，反而像是打架的准备动作。 “我去开会了。喔对！我中午的便当要排骨饭。”简志刚边走边吩咐，“两个。” “是。” 暴躁又吵闹的老板一离开，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冷育娟并没有因此停下打字的手，或是伸懒腰、吃零食、聊八卦……她只是很平常的照样办公、回信、接电话。 “总裁办公室您好。” “冷秘书，大厅接待处有位孙仲杰先生，是总裁的客人。”话筒中传来总机小姐甜美的声音，但声调与往常有一点点不同，好像特别开心。 “请他直接上楼。”整了整衣裙，冷育娟直接走到电梯门口准备迎接贵客。 当电梯一打开，孙仲杰愣住了──眼前这个女人…… “孙先生您好，我是总裁的秘书，总裁目前正在开会，请先到会客室稍候。”相对于他表现在外的惊愕，冷育娟虽然同样为了两人的“巧遇”感到惊讶，却依然是一副平静淡定的模样，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请跟我来。” 孙仲杰有趣的勾起唇角，随着她的脚步前往会客室，同时不忘向那些注意到他而骚动起来的女职员们露出微笑。 “请问想喝些什么？”抱着几本杂志放在桌上，冷育娟客气有礼的问道。 “威士忌。”舒适的斜靠在沙发上，孙仲杰故意点了酒类。 冷育娟站直身子，清冷的目光直盯着他，明白他是在故意捉弄，于是也装傻回道：“大白天就喝酒，孙先生真有兴致，不过容我推荐您一个养生一点的饮料──白开水如何？” 他以为这里是酒吧吗？ 她当然知道他就是昨天在快餐店里搭讪她的无聊男子，但是昨天是自己的私人时间，她大可不加以理会；今天他则是她老板的客人，身为秘书的她就算不想跟他扯上关系，还是得努力维持礼貌。 孙仲杰被她这么一回敬，不禁又笑了起来。“对不起，开玩笑的。请给我茶，要浓一点的。” 冷育娟领命退出，神情未变的往茶水间走去，结果里头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女同事，准备问她这个性感男客的来历。 “冷秘书，他是谁啊？”同事一号兴奋低问。 “老板的朋友。”冷育娟简单回答。 “哗！长得超帅！没想到老板有这种朋友，我还以为老板的朋友都是那种刺龙刺凤、混黑道的……”同事二号也热烈回应。 “他的身材看起来也很棒啊！手臂的肌肉练得好漂亮，说不定还有腹肌呢！”三号。 “我觉得他的臀部才是最好看的地方……”四号。 静静的泡好茶，冷育娟靠在流理台上，好整以暇的往母狼群中丢出肉块。“我还有几封信要回，你们几个猜拳，输的人帮我送茶给他，但是不准待在会客室跟他聊天、忘了自己的工作。” 总裁秘书特别施恩，众女瞬间一阵忙乱，纷纷赌上自己的楣运，换取片刻的幸运。 “好了，速去速回，我会计时，不可以超过一分钟。”冷育娟拍了拍那个猜拳输到底的胜利者，秀气的脸上带着很隐约的笑意。 坐回自己的座位，她望着那个欢天喜地走进会客室的背影，突然也很想回到会客室，再看一眼他的笑容。 冷育娟摇摇头，很快的甩掉这个荒谬的想法。 她立志过一种平淡安稳的生活，不让自己被情绪左右，坚持并努力的走在端正笔直的人生大道上。 那个人则不同，他像是会拉着旁人跳下悬崖、冲进水里的恐怖分子，太危险了，她不想太靠近。 第二章 跷着长腿翻着杂志，孙仲杰闲适的待在会客室里，等着那个对他不假辞色的秘书为他奉茶送水，同时盘算着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对他放下戒心，进而拉近两人的距离。 没想到端着茶走回他面前的婀娜身影，已经换成了别人。 “嗨！”中了美男头奖的女职员兴奋却又紧张的打招呼，一颗芳心被他充满男人味的微笑电得酥麻，“你好，我……” “妳好。”孙仲杰倾身向前，温和却强硬的打断她的自我介绍，“我想请问妳一件事，带我进来的那个秘书叫什么名字？” “咦？哦，她叫冷育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转到冷秘书身上，但她还是乖乖回答。 冷育娟，知道妳的名字了！孙仲杰心底发出得逞的笑。 “谢谢妳的茶，我有事想和冷秘书讨论，失陪了。”从她手中接过茶杯，孙仲杰施展出一笑夺魂的绝技，随即一边啜着热茶，一边跨步走出会客室，笔直的朝着冷育娟的位置前进。 “嗨！冷秘书。”孙仲杰从她旁边的空桌位拉来椅子，老大不客气的就坐到她身边，俊美的脸上满是捉弄的笑意。 当她看见孙仲杰从会客室走出来时，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待他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时，冷育娟更明白这家伙是不肯放她干休了。 “孙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很无聊。” 我知道，无聊男子。冷育娟心忖，“总裁正在开会，如果您有急事必须先离开的话，我可以先为您通报。”然后就快走。 “那倒不用。”懒散的靠坐在计算机椅上，孙仲杰修长的身躯随兴的伸展着，一双长腿舒适的伸直，故意抵在她的桌脚边。“妳方便陪我聊聊天吗？” “不方便。”她忍不住冲口而出，看到他脸上可恶的笑意后又不情愿的改口说出比较委婉的说法，“我不喜欢在上班的时候闲聊，而且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真想叫他走开，他待在她旁边的话，会让她莫名的觉得很别扭。 “陪客人聊天也是妳的工作，不是吗？” “如果孙先生想打发时间，会客室里有各种杂志可以解闷。”还能顺便充实一下脑袋。 “那些我都不喜欢。”直接否决。 “桌子旁边有网络线和插座，您可以任意使用。”就算上色情网站，她也懒得管。 听她这么建议，孙仲杰还真的掏出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迅速的接上网络线开机。 正当冷育娟以为他终于碰壁碰到没兴趣，不打算再来烦她的时候，孙先生又凑了过来。“我可以跟妳要msn吗？” “我的msn是用来和同事或厂商联络公事的，不是私人用途。”你这个外人也少来搅和。 “没关系，我可以在妳上班时间跟妳联络，如何？” “对不起，不方便。” 见她依然拒他于千里之外，孙仲杰耸耸肩，椅子一滑又回到自己的计算机前，忙着跟众多见他上线就传讯来的朋友打招呼。 耳畔不停的传来他msn新讯息的叮咚声，冷育娟恍若未闻，继续做自己的事，但一向一丝不苟的脑中却莫名有了一些恍惚。 虽然不知道他的职业和身家背景，但是光以他这个人的外表和肉体条件而言，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对象，再加上他个性开朗、爱笑敢玩，虽然在她看来轻浮了一些，但是以现代人较开放随兴的眼光来说，应该是很多人都乐于和他交友来往的。 比起纯友谊，他对异性的吸引力更是不容小觑。 现在已经不流行那种斯文温柔的乖乖牌王子，他这种狂野热情、电力四射的肉体派猛男虽然充满危险的诱惑，却引得更多女人奋不顾身的飞蛾扑火。 那种为了爱情、为了男人而疯狂的女人，冷育娟很早以前已经见识过，并且在心底发誓自己绝对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预防胜于治疗，既然她不想引火自焚，就应该先远离火种……冷育娟转过头，看着那颗又靠过来的“火种”，眼神已经有些不善。 “孙先生还有什么事？”拜托别再黏她了可以吗？ “妳打字真快。”他刚才就一直在偷偷看她认真工作的模样，键盘上的手指啪啦啪啦的流畅移动，像只飞舞的蝴蝶。 不用连这都觉得大惊小怪吧！“谢谢您的称赞，这是秘书应该具备的基本技能。” 孙仲杰一手撑在椅背上，好笑的望着她正经的模样。“我又不是妳的老板，妳可以不用对我使用敬称。” 他以为她想吗？她平静如水的眸中燃起了一丝火花，虽然很快就被扑灭，但仍被孙仲杰敏锐的捕捉到那一瞬间，随即扬起得意的笑容。 “孙先生有什么事？”努力无视孙仲杰那可恶的笑脸，冷育娟捺着性子又问了一次。 “我想跟妳要一张名片。”他不再问她可不可以，反正她的答案一定是不可以；那么他干脆直接开口要，不给她考虑的空间。 冷育娟安静了两秒，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算她怕了他，拿了就快走吧！ 孙仲杰满意的将她的名片收进皮夹，虽然上头列的都是工作往来所使用的信息──座位分机、公司信箱，甚至连手机号码都是公司配给的，但他目前不打算跟她要求太多，若是他的态度太过急进的话，她恐怕会翻脸，还是循序渐进比较保险。 总之要到名片，让他能偶尔打电话到公司跟她聊聊天，就算是个好的开始。 然后他也掏出一张名片放到她的桌上，“礼尚往来，请收下。” 冷育娟瞄了他的名片一眼，这次再丢进垃圾桶就显得太过分了……只好闷闷的打开名片整理盒收了进去。 见她的忍耐似乎已经快要达到极限，孙仲杰不再闹她，乖乖的滑回自己的计算机前，一边聊天一边玩游戏。 两人相安无事了一阵子，冷育娟回想起方才自己的动怒，不禁有点懊恼──她的修养还是差了一点，居然因为他的百般黏缠而失去了理智…… 要冷静！把他当成生长过快的儿童，只是身材高大了一点，其实是个小孩，她何必跟小孩一般见识…… “茶冷掉了，我想重新冲热水，请问……” 只不过是番邦来的小孩在使唤人，不要跟小孩计较！ 一边催眠自己，冷育娟站起身，准备拿他的杯子前往茶水间，没想到孙仲杰其实是想问她茶水间在哪里，自己去动手冲茶，结果两个人同时握住杯子，施力又不平均，杯子里的残茶就直接泼上了孙仲杰的衬衫，在那洁白的衣服上印出一摊显眼的褐色茶渍。 “哦喔……”孙仲杰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污渍，倒也不惊慌发怒，只是笑得有点无奈。 冷育娟则是快手快脚的抓起桌上的面纸，先将地毯印干，然后果断的拉着孙仲杰直奔茶水间。 “脱掉！”站在流理台前，她也不啰唆，直接下令。 “冷秘书突然变得好热情，我真是受宠若惊。”孙仲杰也不扭捏，直接豪迈的剥掉衬衫，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裤子不用脱。”冷育娟接过衬衫，冷淡的制止他多余的行为，随即转身将衬衫拿到水槽用温水搓洗。 相对于他毫不在意的袒胸露背，她也同样毫不在意的视若无睹。 孙仲杰先是自信的展露他长期锻炼出来的胸肌和腹肌──飞航人员对于体能训练和健康管理向来十分注重，他有空的时候就会上健身房或是游泳池运动，除了增强体能，让自己的身体线条看起来美丽迷人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结果这女人对于他精心维持的身材却是连看都不看，枉费他这么大方的帮她免费养眼。 孙仲杰双手插进裤袋，沉默的望着那个正在帮他洗衣服的纤细背影，心里莫名的有着一点点感动。 比起他的个性，他的生活习性反而更像个大男人──他不煮饭、不洗衣、不爱打扫，总之讨厌一切的家事；他每天都吃外食或微波食品，脏衣服就直接送洗，真的洗不干净的就直接放弃；家里的环境因为不常久待所以更不常打扫，顶多扫扫地、抹抹灰尘，反正也脏不到哪里去。 截至目前为止，这辈子亲手为他洗过衣服的女人，除了他早逝的母亲，就只有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冷秘书了。 虽然知道她也只是尽一点秘书的本分，但她大可直接买件新的来，然后帮他把脏衣服处理掉；而且她看起来超级讨厌他的样子，没想到会亲力亲为的帮他洗衣服。 孙仲杰想着想着就开心了起来，忍不住又磨蹭到她身边。“我看到妳桌上的茶杯，妳也喜欢喝茶对吧？我用我高超的泡茶技术帮妳泡一杯。”猛男报恩。 冷育娟连眼都没抬，直接拒绝。“不用了，然后请你不要靠我这么近。”他的男性费洛蒙超活跃的，会让她不禁感到心烦气躁。 “妳应该练习一下拒绝以外的句子，感觉会比较平易近人。”他好心建议。 “谢谢你的建议。”她照样是一句毫无兴致的响应，她不平易近人还真是抱歉了。 将好不容易洗净的衬衫轻轻挤去水分，然后转身递给他，自己则利落的在地上铺了块抹布。“站到抹布上，提着衬衫的肩线。” 孙仲杰乖乖照办，然后看着冷育娟跑出茶水间，没多久又拿着吹风机出现，一声不吭的对着衬衫开始吹整起来。 茶水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吹风机的嗡嗡声。 孙仲杰觉得有点无聊，很想跟她说不用这么麻烦了，干脆直接帮他买件新的吧！但是难得冷育娟心甘情愿的站在他面前，不仅帮他洗了衣服，还替他吹干，这样的劳心劳力，他再嫌就显得很不知感恩了。 “为什么妳昨天要把我的名片丢掉？”安分不了多久，孙仲杰还是忍不住开口说话。 “因为我不想认识你。”这么简单的事情，很难懂吗？ “为什么不想认识我？” 唉！番邦的小孩又来了。“没有为什么。” “因为我太帅了，妳觉得我是骗子？” “是啊！”随便他说。 “可是就算妳昨天不想认识我，今天还是认识了。”孙仲杰得意的笑咧了嘴，“这证明我们是有缘分的。” “是吗？”孽缘。 “当然。”看她劳苦的举着吹风机，吹得额头也布满细汗的忍耐模样，他悄悄的将衬衫放低了一些，让她的手不必抬得那么辛苦。“谢谢妳帮我处理衣服，妳真贤慧。” “不客气。” 连拍她马屁都不为所动，孙仲杰再接再厉，“妳可以跟我多讲些话吗？” 冷育娟瞪他一眼，“你可以安静一点吗？”叽叽喳喳的，她被他吵得都静不下心了。 她冷淡的响应莫名的戳中了孙仲杰的笑穴，他不禁哈哈大笑，肌理光滑的胸膛也随之震动。“妳真可爱！” “谢谢。” “妳可以当我的女朋友吗？”孙仲杰忍不住脱口问道。 他从没遇过这么有趣又可爱得令他心痒难捺的女人，让他总是想去逗弄她、试探她，而且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可以体谅两人聚少离多的苦衷。 因此他的首要之务便是──让她不要这么排斥他。 这个步骤对他而言是有点困难，因为他还没遇过有哪个女人在面对他的殷勤示好之后，一颗心还是这么硬的。 “休想。”毫不意外的，冷育娟依然是面不改色的拒绝。 孙仲杰笑着将半干的衬衫搭在肩上，一双修长匀称的手则捧住她的脸颊，那张俊美又带着一丝邪恶的脸庞则故意欺近。 “答应当我的女朋友，我就亲妳。”他大方赐吻。 “那我不答应。” “不答应的话，妳要亲我一下来补偿我。” “想得美！”冷育娟瞪着他愈来愈靠近的脸，莫名的有点紧张，不禁气急败坏的骂道。 “唉！妳不给个明确的答案的话会让我很困扰……别这么生气，我们亲一下当作和解好了？” “你──”冷育娟还没有反应过来，孙仲杰还噙着笑意的唇瓣已经霸道的覆上她的檀口，强硬而诱惑的辗转吮磨着，灵活的舌尖则熟练的抵开她未及反应的牙关，径自与她的舌热烈纠缠。 遍寻秘书不着，正在大发脾气的简志刚找到茶水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孙仲杰！你连我的秘书都敢动！”他简直都快气死了，这家伙有这么饥渴吗？“而且你干嘛还把衣服脱掉？你想在我公司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依依不舍的又啄吻了冷育娟一下，孙仲杰站直身子，将因为震惊而陷入僵硬状态的冷秘书抱在怀里，一张俊脸则对着好友露出看似无辜，却又带着几许无赖的笑容，“抱歉，情不自禁。” “禁你个头！”简志刚怒火烧尽九重天，咆哮的声音大得连整层楼都听得一清二楚。“平常你爱跟别的女人怎样是你的事，我才懒得管你怎么跟别人胡搞瞎搞，但是不要随便诱拐我的秘书！还有，冷育娟，我的便当呢？！”听起来，找不到便当才是大老板抓狂的主因。 “唉！抱歉，等下就把秘书还你。”察觉到怀里原本吓了一跳而呆愣的人儿略微回神挣动，孙仲杰朝着简志刚使使眼色，要他先走一步，还他们两人空间。 紧贴着孙仲杰温暖肌肤的冷育娟先是被方才突如其来的亲吻愣住，现在又被他和老板之间的对话惊醒，她意识到自己正被他拥在怀里，而且他还赤裸着上身，自己手中则握着仍在轰轰作响的吹风机…… 方才的香艳回忆不受控制的冲回她的脑袋里，提醒着她和这个明明应该敬而远之的臭家伙有了过度亲密的接触！ 冷育娟再也拍不熄那簇今天已经点燃了好几次的火苗，她下意识的举起吹风机，直接就往他的脸挥过去！ 这突来的袭击让孙仲杰不禁放开搂住她的手，有些狼狈的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就见到冷育娟脸上又红又烫，眼神却很冰冷的瞪着他。 她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气愤而太过扭曲狰狞，甚至还有点羞怯可爱的模样，但是眼中则毫无保留的散发出灼热的杀气，笔直的射向他那张依然噙着笑意的脸庞。 “情不自禁。”他耸耸肩，依然给了同样的理由。 回想起方才甜美的吻，孙仲杰觉得即使时光倒流，他还是会重来一次。 “既然管不住自己心里的禽兽，就不要出来害人。”关掉已经开始烫手的吹风机，冷育娟觉得他脸上好看的笑容刺目得可恨，好像是在嘲笑她的口不对心──明明有那么一瞬间的迷乱，明明不是那么抗拒他，却伪装得好像什么事都不想发生似的。 这讨厌的发现让她对孙仲杰、对自己都感到又气、又烦，她必须极度压抑住心中滚滚冒出的怒气，才能不在公司里犯下暴力行为──对他拳脚相向。 她要忍耐，当作只是被狗咬到，她不需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犯下暴行…… 要惩罚他的无礼，有的是别的方法，她不必急于一时；现在先冷静下来，深呼吸，想象自己在非洲大草原，面前有一群狮子，正在撕咬这个混账…… 孙仲杰笑着看她努力深呼吸、平复心情的模样，好整以暇的将犹有余温的衬衫穿上，虽然仍带着点湿气，但还算可以忍受。“别这么说，我是真的满喜欢妳的，我是认真的想要妳当我的女朋友。”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咬牙切齿的丢下一句，“不要将你的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上。”冷育娟抓着吹风机快步离开茶水间，免得自己忍不住用电线绞死这只可恨的孔雀！ 衬衫只扣了一半的扣子，露出半片胸口的孙仲杰踩着模特儿台步似的步伐，自信优雅的走向总裁办公室，完全看不出他不久之前才在茶水间被死党撞破强吻秘书的好事。 行经冷秘书的位置时，他忍不住望了依然空荡荡的座位一眼，想起她刚才的怨怒眼神，孙仲杰心中冒出了一些对她的抱歉，但心底另外泛起一阵阵很细微的，像是被虫咬着的麻痒刺痛，他却分辨不出是什么。 “嗨！”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迎视着简志刚从便当里抬起来的怒眼，孙仲杰伸过手去，毫不客气的拿走了另一个便当。“你们公司订的便当菜色不错耶！”配菜很有诚意。 “是我的秘书订的。”简志刚意有所指的响应，脸上是满满的不赞同，“你干嘛动她？” “为什么不行？你跟她有一腿吗？”咬着排骨，孙仲杰原本慵懒的目光突然变的锐利起来。 “少胡说八道！你明知我心里喜欢的就只有一个人。”搁下筷子，简志刚脸色不快的回道。 “哦，我差点忘了，你心目中的仙女。”耸耸肩，孙仲杰不以为意的笑道：“要是真的让你追到她，我也算是你们的媒人了。” 他这个好朋友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打从三年多前简志刚应他之邀去参加他们学校的大学校庆，结果莫名其妙的一眼就煞中校花学妹，还为她改邪归正、发愤图强，由一个街头小混混努力漂白为正经商人，其转变之大，连他这个麻吉都啧啧称奇。 反观他，认识的女人虽不到成千，但也有数百，结果反而是他一直孤家寡人，真正有兴趣的一个也没遇见──更正，直到遇见冷秘书，才开始有种“想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的念头。 “媒人？你慢慢等。”苦涩的冷嗤一声，简志刚收起吃光的便当盒，直接往垃圾桶一塞，“我告诉你，我对你又让哪个女人对你神魂颠倒没有兴趣，但是我身边有三种女人你不准动。” “哦？说来听听。” “第一，我未来的老婆；第二，跟我有亲戚关系的女人，不管是我妈我姊妹我女儿……虽然目前我身边一个都没有，但如果有的话，你最好离她们远一点。”简志刚恶狠狠的撂下警告，显然对好友这个人形放电机的超强电力感到万分忧虑，“第三，冷秘书。” 看来冷育娟对他是个很重要的存在……孙仲杰沉吟着，莫名的觉得不太舒服。 “她的工作能力强，又听话，不管我说什么、要什么，她都办得妥妥贴贴，连便当都买得这么合我口味。”简志刚开始细数臭脸秘书的优点，“而且她不怕我！我对她大小声的时候，她既不会哭，也不会抓狂，更不会一副畏畏缩缩的小媳妇模样。我很难得找到一个这么万能，还可以跟着我这么久的秘书，你要是害她因为你而辞职……”他瞇着眼，举起手威吓性的往颈部一画。 “那我就来当你的秘书好了，总裁大人。”不将好友的恐吓放在心上，孙仲杰依然嬉皮笑脸的回道，还抛给他一个媚眼。 “请你当秘书？我又不是傻了。”简志刚对孙仲杰显然很没信心。“总之──” 正想逼好友立下“我再也不会靠近冷秘书”的血誓，门上响起的敲击声让两个大男人同时转移注意力。 “进来。” 冷育娟开门走进，笔直的走到老板面前，对于一旁孙仲杰的笑容与招呼视若无睹。 “什么事？”简志刚脸色不善的问道。正说到她呢！可惜早来了一步，老板还没帮她把防止恶狼的栅栏给盖好。 她递出手中的信封，“我要辞职。” 下一秒，简志刚的诅咒哀号声与孙仲杰的拍腿大笑声同时响起，冷育娟虽然心中诧异，但脸上依然是不动声色。 “做的好好的干嘛辞？”简志刚把桌上的辞职信顺手丢进垃圾桶，“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说，我帮妳搞定。”孙仲杰，你死定了！ 冷育娟看着老板眼中的恳求，深吸一口气，沉静的回道：“谢谢老板，但我打算告孙先生性骚扰，如果我还在职，这个纠纷恐怕会让你们的友谊产生裂痕。” “冷秘书，妳好狠的心。”对于她严肃的指控，孙仲杰依然只是懒洋洋的笑道。 听她这么说，简志刚反而松了眉头，赶紧撇清，“什么？就这点小事……妳想告就告啊！我跟这家伙没什么关系，随便妳，这样的话妳就不用辞职了吧？”别太冲动啊！ “那我可以请老板当目击证人吗？”说着，冷育娟瞄向孙仲杰，发现他依旧是俊脸带笑，彷佛在意这件事的就只有她，让她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有问题。”只要她肯继续为他效劳，简志刚很乐意大义灭友！ 不知是终于感受到危机，或是美味的便当让他吃得又饱又开心，孙仲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闲闲的走到冷育娟身边，“冷秘书，我很抱歉自己造成妳的困扰，因为以往大家都很欢迎我的亲近啊～～” 孙仲杰故意说得夸大，其实他只对她比较“亲近”而已，对别人并没这个兴趣，虽然体贴风趣还是有的，但始终保持着友谊的距离，没什么踰礼的举动，他可不想沾了一身桃花甩不掉。 “谁跟你『大家』！”无耻！ “先不要管『大家』是谁了，总之，”孙仲杰一反平常的无赖微笑，端正严肃的看着她，“我是真心的对妳感到抱歉，对不起，我不该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对妳做出这么不尊重的行为。” 冷育娟终于抬起头，正眼与他对视。 打从昨天见过他之后，这是他所讲过最正经八百的一段话了！ 而且他总是笑得开满桃花的脸上现在则满是诚挚，深邃迷人的眼中泛着恳切的光芒，那张曾经很没礼貌的侵犯她的嘴唇则是懊恼的抿着，让他看起来既可怜、又沮丧。 有那么一瞬间，冷育娟差点就要心软了。 很快的回过神，她收拾起那不该出现的软弱与动摇，双手环胸、眉目俱凛的瞪着他。 “你的行为让我的名誉和身心遭受到很大的侮辱，我无法轻易原谅你。”她不是这么好讲话的。 孙仲杰略嫌夸张的重重叹了一口气，“妳说得没错，我好过分，看妳想怎么惩罚我都没关系，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咦？对于他的自讨苦吃，冷育娟和简志刚都不由得一愣。 “妳可以罚我当妳的男朋友，之后看妳要打、要骂、要踢，要对我做什么害羞的事，我都不会抗拒的！” 简志刚一听，恨不得立刻以手刀劈死这个损友。 他迅速走到办公室角落，搬起孙仲杰要他帮忙收件的模型塞进他的怀里，趁着冷育娟的怒气还没爆发出来，率先将孙仲杰推出门外。 “你快给我滚！不要再来骚扰她了！”恶声恶气加上夸大声势的把那个正在大笑的损友往外推，简志刚同时赶紧回头安抚道：“冷秘书妳看，我把这家伙赶走了！妳冷静点，我不会批准妳的辞呈的……” 第三章 看在老板难得的和颜悦色，以及拿人头保证孙仲杰绝对不会再来打扰她的分上，冷育娟勉强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公事。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平静无事，但她心里的火苗依然闷闷的烧着，像是烧红了的木炭，虽然无烟无火，但依然高温烫手。 她不懂为什么孙仲杰这么执着于戏弄她，很有趣吗？他没遇过像她这种反应的人，所以觉得很新奇吗？口口声声要她当他的女朋友，他以为她会跪下谢恩吗？ 虽然孙仲杰的种种言行令她感到愤慨难平，但最令她怒火攻心的反而是自己，当孙仲杰对她说他是真的对她有好感时，她竟然有点动摇了──她竟会为那种没半根认真骨头的人说的话感到迷惑！ 她明明对自己说这种不正经的男人不能相信、不能亲近，更别说心动了，那是她最该敬而远之的类型，她怎么还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他吸引了目光、动摇了心志，甚至被他攻城略地！ 看来她二十四年来的道行还是相当不足，她应该找个时间到深山里去打坐禅修，把孙仲杰这个人，被强吻的这件事当成是她人生里的劫难，度过了就不要放在心上，阿弥陀佛…… 那天之后又过了四天，正是人心蠢动的星期五下午。 老板不在公司，再过几个小时就要放假，放松的心情让办公室的气氛有些浮动，冷育娟能听见附近几个女同事已经在偷偷讨论着下班之后要去哪里吃饭玩乐。 冷育娟并不喜欢在公司里聊这些休闲娱乐的事，但这不代表她会去扫同事的兴，只要大家把工作做完，不耽误进度，就算在公司玩小游戏、逛网拍，她也会当作是工作之余的小小消遣，不会加以指责。 她不跟同事聊那些下班后的休闲，只是因为她的工作很多，而且又不是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的人，同事对她多半是有点敬畏的心情，只有几个活泼的女同事知道她虽然看起来冷淡，但个性并不严厉，偶尔看她有空时会来跟她闲聊两句。 但她实在很少有空闲的时候……在公司里，她的职衔就是和总裁连在一起，需要交给总裁的文件会先经由她汇集统整，总裁的行程也由她安排调度，总裁的访客她必须过滤接待，总裁的…… 虽然大家和她都有一定的交情，但她没有同部门的战友，再加上她那种冷静自持的个性，很少人有那种过人的耐心和毅力，愿意花时间和她慢慢亲近。 虽然独力作战的感觉是有点辛苦，但她也觉得还好，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孤独的，她习惯一个人的感觉了…… 只不过她原本如同古井一般无波无浪的心，最近却会因为偶尔想起孙仲杰那张讨厌的笑脸而泛起微小的涟漪，让她有点烦躁，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刚城建设总裁办公室您好。”顺手接起桌上响了两声的分机，冷育娟反射性的应道。 “嗨！冷秘书。” 一个不算十分陌生，却又想不太起来的声音……让她感觉有点讨厌，却又有点难以捉摸的骚动。“您好。请问……” “我是孙仲杰。”还没等她问完，那一头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自我介绍，话中带着笑。 几乎就在他讲完的同时，电话已经“喀”的一声被挂上。 才刚想到他，他就来了电话，这也未免太巧了！ 冷育娟咬着下唇，对于自己这种以秘书而言很不称职，对她而言也莫名其妙的反射动作很是懊恼，再怎么说她挂他电话的行为都显得既幼稚、又冲动，而且这么一来，要说她对孙仲杰无动于衷的话，恐怕也没人会相信了。 而孙仲杰要是发现自己让她有这么剧烈的反应，他说不定会乐得心头开花吧！ 忍不住又想起那张可恶的笑脸，冷育娟沮丧的发现他的容貌、言行、举止竟然都还是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只是被她强硬的覆上一层纱，然后就当作什么都不记得；直到他的声音像是一阵风般吹过她的心头，才让她恼怒的发现自己其实只是在自欺欺人。 不由自主的望向不再响起的电话，冷育娟觉得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是好奇他打来做什么，或是后悔自己挂得太快。 嗯……不管是哪一个，她都不应该再继续想这件事，还有这个人。 收拾起精神，能干的冷秘书继续为了老板的下周行程凝神思索──直到电话声又响起。 才响了一声，她已经飞快接起，“刚城建设总裁办公室您好。”她的声音是不是有点发抖？ “冷秘书，我是设计部的秘书小晴，我想问一下上次的部门会议纪录……” 冷育娟和小晴正经的讨论公事，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的啧了一声。 孙仲杰肯定只是一时无聊，所以随便打电话看看有谁可以陪他聊天吧？她干嘛想得那么认真，还为了自己挂他电话而有罪恶感？ 挂上电话，她偷偷的叹了一口气，这么失常……真不像自己。 闷闷的打开电子信箱，一封主旨为“急件”的邮件映入冷育娟眼中，发件人是没有见过的联络人。 她皱皱眉，以为是哪个厂商又发信来请教求救，顺手就点开── dear jane： 我相信刚才妳是一时失手才不小心挂了电话，专业的冷秘书是不会这么做的，对吧？下次要小心一点啰！ 不用担心我会突然从电梯里走出来骚扰妳，因为现在我人正在布拉格的旧城广场旁吃早餐，偷偷告诉妳，其实比起咖啡，我更想喝豆浆。 今天这里的天空很美，隔壁座位的金发妹也很正，但我只对她笑了一下而已，请称赞我的乖巧。 附上证据照片，我手上的小木偶是要送妳的礼物，但是因为简志刚不准我再去公司找妳谈心，所以如果妳愿意跟我约会，让我亲手送给妳的话就好了。 love, jay 看着这封不知所云的“急件”，冷育娟想了一下才发觉这是孙仲杰寄来的。 布拉格？旧城广场？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才刚平静下来的她，心中又掀起小小的波涛，冷育娟拉下滚动条，一张熟悉的俊美笑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则是优美的外国风光。 他的笑依然带着一点轻佻、一点诱惑，而他性感的双唇正印在一只雕刻可爱的小木偶脸上，眼神则直勾勾的盯着镜头，穿越了照片、屏幕、两人之间相隔的千山万水，火热的看进她的眼中。 冷育娟难得的慌乱了，她急忙关掉信件窗口，一颗心却抑制不住的咚咚狂跳，生平头一次，她秉持“以不变应万变”的原则完全失灵。 她不想随着他的节奏起舞，但孙仲杰强硬的闯进她的生活、乱了她的步伐，即使她极力抗拒，他也不以为意，只是无辜的笑着，然后依旧自我的做着他想做的事、想说的话。 这么危险的人不避开怎么行？别忘了她对自己承诺过不能跟这种男人纠缠不清的…… 冷育娟半掩着不知不觉烧红的双颊，狠狠的告诫自己──以后他再打电话来的话，一定也要立刻挂掉。 虽然冷育娟下定决心，不能松下心去接孙仲杰的电话，不然要是让他发觉她的语气里有着一丝的慌乱，肯定会乐得得寸进尺，不知道要骚扰她到什么程度才会罢休。 可是那天之后，孙仲杰就不再打电话来了。 但他的信还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她的信箱里，而且每次所在的地点都不同──维也纳、伦敦、法兰克福…… 每次收到他的“急件”，冷育娟都很想直接删掉，但手指的动作却总是比脑袋快了一步，下意识的点开来看他那些插科打诨似的无聊内容──不外乎是一些“我现在好困”、“妳吃饱了没”、“刚才有个超正辣妹跟我搭讪”、“我明天又要起飞了”……之类的闲聊。 说是闲聊，冷育娟却从来没有回过他信，一封也没有，她只是默默的打开来看，看完就关掉；她也不太懂为什么孙仲杰要一直写这些信给她，难不成是把她当成日记本，记录他的飞行旅程？ 她打开名片整理盒，找出那张她已经看了好几次的孙仲杰名片。 比起他这个人的花招百出，他的名片反而是出乎意料的朴素──洁白的纸面印着他的姓名、公司与职衔，以及手机号码、msn信箱。 他明知她是不可能跟他联络的，这样锲而不舍到底有何居心？ 而她，明明告诫自己不应该这么在意他，为什么却觉得愈来愈放不下？想起他信里那些笑得开朗热情的照片，冷育娟突然觉得很烦。 她的脑波怎会这么弱啊？别忘了她还被他非礼过耶…… 只不过是想起那个吻，她就觉得脸红心跳，躁乱得不知所以然，她根本就搞不清楚那是生气，或是什么其他的情绪了。 “还有空发呆？”不知何时站在她桌前的简志刚不客气的敲了敲她的桌面，“各部门报告都交了吧？拿进来。” 冷育娟随手将名片压在杯子下，转身拿起整理好的报告，重新变回干练利落的冷秘书，随着简志刚走进总裁办公室，认真的和老板一起讨论起来。 但是心思一直被孙仲杰给困扰着，冷育娟终于忍不住在某个空档开口向老板请教心中的疑惑，“老板，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替我解惑。” “真难得啊！什么事？”正在认真读报告的简志刚头也没抬，随口问道。 “为什么孙仲杰……对我这么有兴趣？”虽然她的心为他动摇，但不至于对他的“示爱”信以为真，像他那样的男人肯定在情场上身经百战，能对一个只见过两次的女人这么干脆的表达好感，肯定是练习过无数回了吧？ 她问得正经八百，简志刚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还在骚扰妳？！” 妈啊！孙仲杰这家伙，虽然两人并非同根生，但交情也算是深厚，这损友何必这么急着煎他？真的非要逼冷秘书辞职才开心吗～～ “其实……也不算，但他常会写邮件给我，当然是很不重要的那种。”都是一些吃喝玩乐的糜烂景象，但是她却看了好几次也没删除，这么反常的行为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我不知道他希望我做什么，回信给他，还是答应当他的女朋友？” 简志刚抬起头，看着他无所不能的秘书──她连在叙述感情烦恼的时候都这么冷淡平静，让他不禁心生敬佩，但同时也对好友的神秘作为感到疑惑。 “他还没放弃这个念头吗？”真奇怪，连他都搞不清楚孙仲杰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了。 冷育娟耸耸肩，“他又问了八次。” 害她都要怀疑这是孙仲杰的口头禅了，“我并没有当真，因为我觉得他不像是个会缺女朋友的人；只是如果他真有这个打算，我也必须……认真的拒绝他。”免得又来吵得她心神不宁。 “他是不缺女朋友，因为阿杰从来不交女朋友！”虽然对死党的求偶行为感到好奇，但简志刚还是决定专注在眼前的工作上。 “所以他其实是把我当成……男朋友？！”原来是性别倒错的恋爱吗？她有这么充满男子气概吗？ “妳想太多了！”瞪她一眼，简志刚继续低下头看文件，心不在焉的回道：“他是很容易跟女生混熟的人，不管是主动，或是被动的认识，因为他对女人的态度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但是却从没听说过他真的喜欢谁、想跟谁交往，所以听到他要妳当他女朋友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简单来说，孙仲杰就是爱打嘴炮而已。 “为什么？”冷育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是觉得她的娱乐价值有这么高吗？ 简志刚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他交往。” 他们虽然是很投契的朋友，但是孙仲杰对于感情的想法一直是轻描淡写或是嬉皮笑脸带过，从不像他一样会一古脑的倾诉给朋友听。“如果妳想知道，不该是由我来告诉妳，而是由妳自己去问他。” 虽然他并不是很希望秘书和好友搅和在一起，但如果孙仲杰对冷秘书是认真的，那他小小的推波助澜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是。”眼看老板不想再多谈，冷育娟也就讪讪闭嘴。 问他？如果她对孙仲杰无意，那她根本就不该去探究他的秘密，继续维持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她无法对自己否认，其实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只不过…… 他完全不是她预设的理想类型，她原本希望她的伴侣是个文质彬彬，与她相对以礼、相敬如宾的人，就像是朋友一样的关系，没有出乎意料的行为，不会让心情像是搭云霄飞车一般的忽高忽低。 而孙仲杰太奔放、太随兴、太……太吸引人，如果她不认识他，或是仅有快餐店那次的萍水相逢，她大可不将他当成一回事；但他一次、两次、好几次的向她强调他的存在，害得她也一次、两次、好几次的被迫将目光和心力移到他身上。 她不喜欢会让自己失控的人事物，但孙仲杰已经让她的理智神经断了一次，冷育娟很怕要是让他靠得太近，甚至侵入她的人生，她会变得连自己都无法掌控。 回想起自己深深埋起的回忆和心底的秘密，冷育娟觉得心里除了难过……还有一点点痛。 晚上不过九点，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已经热闹了起来。 光线阴暗的夜店里播放着节奏强烈的音乐，打扮亮丽的男男女女或摆动身躯、或饮酒调笑，充斥着颓废而放纵的迷乱气息。 孙仲杰独自坐在吧枱前，背对着前来寻欢作乐的人群，也不与其他人寒暄笑闹，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剥着下酒用的开心果，剥了却又不吃，只是一颗颗的排在纸巾上，像是什么神秘的仪式；面前的威士忌同样一口也没喝，里头的冰块早已消融，将底下的杯垫也浸得湿润。 “jay，你在干嘛？”一名艳女端着鸡尾酒杯款摆而来，妖艳婀娜的靠在他身边，顺手拿走一颗他摆在桌上的开心果下酒，“很久没见到你了，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嘛！” 孙仲杰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唇角浮上微笑，将剥好的果仁聚成一堆，连同纸巾放进身旁的美女手中，朝她懒懒一笑。“不好意思，我在等人。这些你们拿去吃吧！是我用爱心剥的喔！” 娇艳美女被他这么一逗，笑得花枝乱颤，但也不纠缠，朝他道声谢就转身离去。 “在等人？”与孙仲杰相熟的酒保兼店长抬眉问道。 “是啊！”孙仲杰笑着回答，伸手又抓了一把开心果。“志刚约我在这里碰面。” 简志刚一来这里是必定会喝酒的，所以他虽然习惯性的点了酒，却又放着不喝，为的就是至少要有一个人负责清醒的开车回家。 “妈啊！你怎么不早说？”酒保闻言变色，先是瞪了笑得很无辜的孙仲杰一眼，然后开始把桌上一些比较显眼的易碎物品收到安全的地方。 这间店是简志刚的投资之一，虽然平常很少来，也不太管事，但只要他一来，就很容易发生意外──顺手拿走一些酒瓶去教训一些藉酒闹事，或是骚扰女客的客人之类的…… “咦？”整理到一半，酒保不经意的抬头望向门口，表情顿时变得不知该说是放松，还是奇怪，“老板的秘书来了，但没见到老板。”这表示他今天可以放心了吗？ 听到秘书两字，孙仲杰转头看向后方，果然见到梳着马尾，穿着套装的冷育娟出现在门口，和店内迷乱妖冶的气息格格不入。 即使光线昏暗，他还是可以发觉她微微皱起了细细的眉，让她脸上的冷静神情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悦。 孙仲杰原本有点沉郁的心情，则顿时像是从乌云缝里透出了几丝阳光，稍微的开朗起来。 但他并未起身去迎接那个让他莫名心生愉悦的女人，依旧闲散的背靠着吧枱，以慵懒却又期待的目光直望着她，安静等待着她的靠近。 刚走进这家夜店的冷育娟可没孙仲杰这么开心，虽然她对于这种夜间娱乐场所没有偏见，也偶尔会跟着老板一起来这里听报告，但是她个人并不喜欢来，一方面是讨厌人多，另一方面则是这种地方视线不良，很容易走一走就撞到一条胳臂、踩到一只脚、绊倒一个人…… 她不喜欢和陌生人靠得太近，偏偏这似乎正是夜生活的重点之一。 “这位姊姊，妳在角色扮演吗？”两个喝得半茫的年轻男子见到一身套装的冷育娟，又笑又闹的挨了上来。 “ol耶！好棒喔～～”好像制服诱惑。 棒个头。冷育娟忍下翻白眼的冲动，仍只是淡淡的敷衍道：“是啊！好棒；谢谢，借过。” “姊姊好有礼貌，还跟我道谢，我超感动的！”年轻男子夸张的叫道，随即更加倾近冷育娟，看似热心却不怀好意的邀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呀？” “不用了，借过。”是要她讲几次？ “唉！不要这么紧张嘛！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觉得姊姊好可爱，又好像是第一次来，所以想帮妳介绍一下，顺便带妳一起玩啊～～”等下还可以一起去旅馆续摊喔！ 谁是你姊姊？“谢谢你的好意，这里我来过，保全我也很熟。”冷育娟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而且我没有弟弟。”少来跟她攀亲带故的乱叫一通。 “好巧喔！保全我也很熟。”其中一个不知道怎么看别人脸色的醉汉还兴奋的响应，同时举起手往门口狂挥，“paul！你也认识这个ol姊姊吗？paul～～”干嘛装作没看到他？ 虽然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但孙仲杰在吧枱看得一清二楚，隐约猜得到那两人正在藉酒搭讪，却连踢到铁板都不自觉，简直快被那两个傻蛋给笑死。 很熟是吧……冷育娟望了假装没听到那声装熟招呼的保全一眼，冰凉的眼神让那个健壮的保全人员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不理我就算了，姊姊，我请妳喝一杯。”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冷育娟的臂膀。 “不用了，我──” “这漂亮姊姊是我的客人，你们去旁边玩吧！”不知何时出现在冷育娟身后的孙仲杰一手环住她的肩，另一手则捉住醉汉差点碰到冷育娟的手，脸上还挂着无辜又抱歉的笑。 一见到孙仲杰，两个年轻男子似乎也在瞬间酒醒，脸上出现了崇拜的笑容，只差没双眼发光了。“jay，原来你……喜欢角色扮演的美眉啊！” “当然了，哪个男人不喜欢？”说着，孙仲杰还朝冷育娟暧昧的眨了眨眼。 冷育娟抬头见到他，先是心里一跳，表情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又对自己明显的心动感到有些懊恼。 她吸口气，稳住心神，然后随手往门口一指，“看，有人穿水手服。”随即撇下三个马上转头张望的视觉系动物，径自往吧枱走去。 “冷秘书，妳骗我！”她才刚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孙仲杰带笑的声音已在她的耳畔响起。 “自己笨，就怪不得别人。”冷育娟边说边转身，却没想到孙仲杰站得离她好近，让她差点一头撞进他的怀里。“请不要离我这么近。”会让她容易失态。 “是。”乖巧的坐回自己的位子，孙仲杰又回复了一脸随兴的笑，“怎么是妳一个人来？” 她也不是很想跟他单独见面，无奈老板有令，让她不敢不从。“老板今晚临时有事，打电话给你想要改期，可是你没接，所以干脆要我帮他送东西过来。”她将放在桌上的纸箱推给他。 “我今天没带手机，谢了。”他收过纸箱，终于流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请妳喝一杯？” “我开车。” “那妳请我喝一杯。”然后送他回家。 “凭什么？”她冷哼。 “嗯……凭我这段时间认真的写情书给妳？” 看孙仲杰斜倚着吧枱，他脸上的笑虽然赏心悦目，但冷育娟却看不出那是真是假，感觉只是一张美丽的面具，覆盖住了他真正的喜怒哀乐。 她突然有种很奇特的感觉，也许……他们两个都一样，习惯了将真实的情绪给隐藏起来，不让别人察觉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只是双方选择了相异的面具，各自用真实的冷淡或是虚假的亲切来抗拒外界的刺探。 “我对这种调情没兴趣，我来也是想要告诉你，请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冷育娟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先是垂下眼，然后又抬起双眸与他的目光相对，“我是不会跟你交往的。” 很好，就这样结束，不要再继续纠缠陷落下去了！ “是吗？”对于她的再次拒绝，孙仲杰看似不以为意，只是耸耸肩，起身绕进吧枱，“我请妳喝一杯，然后送妳回家。” “不用──” “放心吧！不会毒死妳的。”他迅速截断她的拒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一边微笑一边说着不知道能不能相信的保证，然后便熟练的调起酒来。 抚着被他掐过的脸，冷育娟虽然克制着不要对他有任何感觉，但心中仍是莫名的感到难过。 他刚才的笑和平常不同，虽然温柔却又感觉寂寞，像是想要的得不到，却又不想强求，于是装作无所谓的放手。 这种表情她以前常常见到，在她很小的时候…… 为什么他也会有这样的笑容？她以为他是个天之骄子，有很好的外表、很好的职业、很好的人缘，大家都喜欢他…… 这样的他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就算她不跟他在一起，难道他会因此而孤老一生吗？不可能！ “请喝。”一杯粉红色的调酒摆到她面前，装饰着一颗樱桃，看起来很是娇嫩诱人。 冷育娟先是瞪着那杯颜色美丽的饮料，随后抬起眼，有些怀疑的看向他。“这是什么？” 她对调酒一窍不通，平常也不太喝。 孙仲杰洗好摇酒器，擦了擦手，双肘搭在吧枱上，倾身向前，“这杯酒的名字是……『妳的秘密』。”他悄声说着，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 秘密？他知道了什么？冷育娟闻言一震，瞪着他的目光迅速泛起防备，浑身像是竖起了刺，彷佛真的被他发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大有准备杀人灭口的感觉。 孙仲杰知道自己如同预料一般，戳中了她的伤口，但他不想让她因此又拉开两人的距离，于是咧开一个恶作剧的笑容，朝她笑道：“我乱说的，这杯是『充满爱情的柯梦波丹』。”擅自加了形容词。 什么跟什么，“是毒药吧……”她嘀咕着。 孙仲杰哈哈大笑，往前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妳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先喝一口试毒给妳看。”然后看到她又抬头瞪向自己，赶紧解释方才的举动，“那只是……外国的礼貌之一，打招呼而已。” “哪一国？”休想唬她。 “呜啦呜啦国。”讲得他自己又笑了。 “我跟那一国没有邦交，请用台湾人的礼貌跟我打招呼。”其实是太亲密的接触会让她想起之前的吻，然后又开始心猿意马。 正经八百的声明之后，冷育娟还是端起那杯漂亮调酒，先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觉得酸酸甜甜，比她想象中的好喝。“还不错。” “不过这酒的后劲强，别喝太快──耶！”他话都还没说完，她就一口灌光了！“妳当作是牛在喝水吗？哪有人这样喝的？” 冷育娟瞪了孙仲杰一眼，似乎觉得他的反应过度，“我觉得还好，干嘛这么大惊小怪？我要回家了。”随即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见她还能正常说话行走，孙仲杰虽然吓了一跳，但想说一向自制的冷秘书大概也是千杯不醉，所以只是拿了东西就跟在她身后出了店门，准备开车送她回家。 “妳喝了酒，不能开车，钥匙给我。”跟着她走到路边停车格，孙仲杰没想到她的车会是一辆福斯小金龟，这种小车对他这种手长脚长的大男人实在有点不太友善。 冷育娟也不推辞，一言不发的掏出钥匙递给他，待他开了锁，又径自坐进副驾驶座。 “妳家在哪……”将纸箱搁在后座，孙仲杰转头看向冷育娟，立刻机警的察觉她的表情不太对劲。 “我想吐。” 孙仲杰连问都还没问完，冷育娟已经弯下身，一手掩住嘴，另一手则摸索着去开车门。 他赶紧又冲出车外，及时将她拖到水沟盖旁，让她能顺利吐出在胃里翻滚的酸水。 “妳吐完先不要动，在这里等我。”早知道她的酒量这么差，他干脆直接给她喝果汁就好了…… 孙仲杰到旁边的超商买了两瓶矿泉水，心里懊恼着自己的献殷勤反而害她受折磨，看她吐得这么惨，他觉得又愧疚、又心疼。 快步走回车旁，看见冷育娟正如他所吩咐的乖乖蹲在路边，平常那种自信冷硬的模样早已不复见，小小的身影看起来有种娇怯的可怜样。 看着这样的她，孙仲杰心头发软，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水，“漱漱口，然后喝一些。”自己则开了另一瓶来清洗善后。 冷育娟很听话的照做，一句也不吭，平时总是竖起的凌厉尖刺似乎也跟着她一起醉了，蜷回心底收着，让她流露出一直被隐藏着的柔软姿态。 孙仲杰将地面洗干净，发现她吐的东西几乎没有食物的残渣，猜想她大概下班后就直接过来，连晚饭都还没吃，结果还空腹灌酒，下场就是被一杯调酒搞得这么狼狈。 看来他那杯“充满爱情的柯梦波丹”还真是令她反胃，他自嘲的想着。“好了，上车，要送妳回家了。” 第四章 将冷育娟在副驾驶座上安置好、系上安全带，孙仲杰先是看着她皱着眉、拚命眨眼，手里扯着安全带，嘴里则不知所云咕哝着的可爱模样，偷偷笑了一下，然后才问道：“妳家在哪里？” “台湾。”快问快答。 他哈哈大笑，不愧是冷秘书，连喝醉的时候都会讲冷笑话。“台湾的哪里？” “台湾的……”她停下回应，想了一下，“嗯……呜啦呜啦国？”她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像是储存的数据都被翻出来乱摆，她一时只抓得到最近听过的“地名”。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孙仲杰又被惹得大笑出声，“哎哟，妳不过是喝了一杯酒，就让台湾多了一个殖民地，我看外交部长要请妳当了。”超妙的！亏她还记得他的随口胡诌。 他放肆的笑声似乎让冷育娟很不高兴，她转过头，用力的瞪他，“那你家在哪里？” “妳觉得呢？”孙仲杰转头与她对视，笑问。 沉默的与他对看了片刻，冷育娟转回头，呆滞而迷蒙的望着前方的霓虹闪烁，“你家在……云上面。”是她到不了的地方。 孙仲杰敛起笑容，心头震动。“是吗？” “嗯……还有很漂亮的广场、钟塔、房屋……” 她是把他寄给她的照片全都混在一起了吧？想起她说的他家在云上，常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孙仲杰心底有种复杂的感觉。 确实，他每个月都随着班表在空中往来，即使没排班的时候，他也通常是在公司，或是跟朋友聚会。 他的住处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长久固定、会给他归属感的地方，反而比较像是他的游戏间或是旅馆，堆放着他的书籍、玩具、模型……他在里头读书、睡觉、打电动、组模型，但这些事在哪里做都可以，就算不在那栋房子里，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这么说来，她的讲法反而比较贴近事实──他在机上有熟悉的同事、熟悉的座位，他对驾驶舱说不定比对他的住处摸得还更清楚。 为什么妳会知道？看着冷育娟的侧脸，他在心里对她、也对自己这么问道。 “那妳现在想去哪里？”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孙仲杰柔声低问。 冷育娟觉得有点奇怪，又有些不耐烦，他为什么一直在问差不多的问题？“呜啦呜啦国。” 孙仲杰笑了起来，转头发动车子，“好，我们去呜啦呜啦国。”随即流畅的将小金龟车驶上马路，载着醉得昏茫的公主前往梦幻的国度。 头很痛。 身体也僵硬酸痛。 枕头的高低跟她平常习惯的不同，有够难睡。 冷育娟趴在床上，意识由沉睡中稍微清醒，但眼睛还是有点睁不开，只能藉由身体对大脑的告状来拼凑出自己的现况。 她在哪里？她有回家吗？脑中最后的记忆是她把车钥匙递给孙仲杰，自己则坐在副驾驶座…… 然后呢？ 她忍耐着额头传来的疼意和因为睡姿不良所造成的酸痛，缓慢的撑起身子，稍微眨了眨眼，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却又开始困惑自己身在何处，还有…… 为什么她的衣服不在身上，而是在床下？ 难道她跟谁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就算她对自己的第一次没有怀着什么浪漫旖旎，没有充满玫瑰花瓣的想象，但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也实在太夸张了吧……到底是醉成什么样子啊？ 紧张的倒吸一口气，冷育娟抓紧被单遮住自己光裸的身子，一双眼睛慌张的往身旁一瞥，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她有点逃避现实的松了口气──要是发现旁边躺了一个同样赤条条的男人，她很可能会一时失控，把对方打昏然后落荒而逃…… 冷育娟脑中苦苦追寻着她想不起来的事发经过，一双眼睛则是茫然的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灯光有点昏暗，但看得出是一层不大不小的公寓，只是这里打掉了大部分的隔间，重新装修成一个仅用家具隔开的半开放式空间。 床摆在最角落，右边是拉上了窗帘的大片窗户，左边则摆了一座大约半人高的中式抽屉木柜，柜子上有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另一边的起居空间摆了沙发、电视，还有散乱丢在地上的电动游乐器；再更过去则出现了两个相邻的隔间，冷育娟猜测那可能是厨房和浴厕。 最引人目光的则是眼前这座书柜──从床脚的角落开始一直绵延到隔间的墙边，少说也有十来公尺的宽度，琳琅满目的摆满了书籍、装饰品，以及很多模型，相当壮观。 书架与隔间墙壁的角落交会处嵌了一张小桌子，桌侧的夹式台灯则是目前屋里的唯一光源。 冷育娟望向背对着她坐在桌前的孙仲杰，他看起来好像正在认真的做些什么，连她偷偷的捞起衣服，手忙脚乱穿上的窸窣声也没发觉，依然专心致志在眼前的东西。 所以──这家伙就是害她光着身子的凶手，或者是共犯？还是……被害者？ 可恶～～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头一次体会到失忆的可怕，尤其事关她的清白，或是……她有没有毁了他的清白？ 窝在被子里的冷育娟，小心翼翼的扭着身体要穿上窄裙，没想到才动了一下，就觉得下半身一阵刺痛，不禁闷哼出声。 “妳醒了？”终于发觉她醒来的孙仲杰转过身，看着她难受的模样，起身到厨房去倒了一杯水，又走到床边递给她。“要止痛药吗？” “谢谢，不用了。”趁着他走到厨房时忍痛整理好衣服的冷育娟接过水，低着头局促的喝着。 “我不知道妳的酒量这么差。”他扠着腰，站在一旁说道，高大的身躯带给她强烈的压迫感。 他脸上的神情则因为背光而模糊难辨，那双总是蕴着笑的眼睛此时也被掩盖在眼镜的镜片之后，虽然削弱了慑人的光彩，却显得更神秘深邃，让她即使已经衣着整齐，却还是有些怯懦的将棉被盖在身上，让自己增加一点薄弱的安全感。 默默的喝完水，她将空杯递给他伸出的手，终于觉得自己有点复活的迹象，“我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差。” 平常她跟老板出去应酬时，简志刚都因为她要开车送他回家，禁止所有人灌她酒，所以她也没什么机会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 “你在干嘛？”她还没培养完勇气问他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先顾左右而言他。 “做模型。”他朝她咧出一笑，再度走回小桌前，骄傲的展示自己做了一部分的成果，“这个是pg 1/60 mbf-p02红异端钢弹，而且是初回限定特典版。”等他组装、涂料完成之后，一定超美的！ 他是在念什么咒语吗？“抱歉，我没有研究。”机器人的世界，她完全不懂啊…… 看她一脸懵懂，满头疑问的可爱模样让孙仲杰不禁笑了起来，“没关系，总之就是妳今天给我的那一箱。” 他住的这栋老公寓没有管理员，虽然曾经请邻居代收模型包裹，却又被好奇的小孩随便偷拆，让他即使心里大怒却又不便发作，只能忍着哀痛，挤出笑容对道歉的邻居说没关系。 后来他干脆下单后直接寄到简志刚公司，等他找个排班的空档再跟简志刚相约取件，顺便和老友闲聊聚会。 “哦。”冷育娟又望了那张堆满零件的小桌一眼，然后看了看表，“两点多了，抱歉打扰你，害你不能睡觉。” “没关系，我过的是欧洲时区。”孙仲杰耸耸肩，不以为意。他一直都飞欧洲线，已经习惯在台湾时日夜颠倒的作息了。 “那……”她困窘的清了清喉咙，一张脸涨得通红，虽然很难开口，但她还是决定面对艰困的现实，“我跟你……有发生什么事吗？”希望是没有。 快跟她说虽然她一丝不挂，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快跟她说虽然她全身酸痛，但那是因为被他乘机偷打了一顿，她不会跟他计较的！ 孙仲杰不发一语，径自坐上床尾，逼得冷育娟不得不与他对视。 相对于她紧张得像只猫爪下的老鼠，孙仲杰则像是抓到她这只老鼠当点心的猫一般的悠闲自适，而且他在家里戴上了眼镜、头发微乱，穿着打扮也很随兴，整个人多了一股斯文颓废的感觉，让她更难以克制自己心中的无措。 “当然有。”沉默之后的响应，也像是对她宣判了死刑。 冷育娟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脑中像是青天霹雳般响了好几个炸雷，原本还有着一丝期待的眼眸则冒出了几许慌乱与怒气，“你……趁人之危！” “妳是说妳吗？”孙仲杰盘腿而坐，脸上的笑意有着明显的戏谑。 现在的冷秘书跟之前冷淡的她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她就像个普通的女孩子般羞涩，让他觉得好新奇。 “我？”她闻言大惊，原本还有点瞇的双眼在瞬间暴睁，“你、你说……我……我对你……” “嗯，我差点被妳吓坏了啊！妳一进门就马上叫我脱光，我只不过脱得慢了一点，妳就直接动手解我的扣子；我是这么柔弱不堪，妳却一点也没有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说着，他还不禁抬手装作拭泪的小媳妇模样。 见孙仲杰唱作俱佳的说着，冷育娟反而平静下来，哼了一声冷嘲道：“哪有这么大朵的娇花，大王花吗？”可见他是在做戏。 听她的语调回复了冷静，孙仲杰放下掩面假哭的手，露出满脸促狭笑意。“欸，虽然我的描述有点出入，不过差不多就是那样。” “我不相信，我、我们真的有上床吗？我会醉到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虽然她没有过经验，但不是都听说第一次会痛吗？会痛的话，她应该多少会清醒一点吧？ 孙仲杰一脸震惊，“没有感觉？！妳这句话好伤人……之前妳可是很有反应的，醒来就不认账了？不然我们重来一次还原现场……” 冷育娟听得脸色再度爆红，“少说些有的没的。”她要求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抓了抓微乱的头发，对着她扬起一抹淘气的笑，“好吧！妳听好了，我本来是要送妳回妳家的，但是妳醉得不知自己住在哪里，只说要去呜啦呜啦国，所以我就带妳来了。这里就是呜啦呜啦国，而我呢，就是国王陛下。” “然后呢？”她不想知道这个无聊的设定。 “到了我家之后，妳一直东碰西碰的，一下子说要拆我的钢铁人模型，一下子吵着要玩ps3？我都不知道妳这么爱玩这些耶！既然妳醒了，我们一起来玩战国basara 3双打模式好不好？” “讲重点。”为什么一个大男人会这么啰唆？ “好啦！重点就是，”孙仲杰顿了一会儿，望着她的眼神柔润如水，“因为妳好可爱，我就问妳说我可以亲妳吗？妳说可以，所以我就亲了妳一下，没想到妳回应得超热情，然后我们就天雷勾动地火，愈来愈不可收拾……” 他伸手指指她的身躯，暗示两人发生的好事。 冷育娟听得目瞪口呆，想再次指责他趁人之危，但他还号称事先征求了她的同意，是她让两人之间变得不只是一个吻…… 所以，是她酒后乱性！是她醉了之后就被色鬼附身！是她…… “你！你……你干嘛不阻止我？！”她又羞又气的问道，他四肢这么发达，难道她还会被大力士附身，强迫他就范吗？ “为什么要阻止？”他无辜的反问。 “还问为什么！你……我们两个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不是两情相悦吗？既然妳情我愿，有亲密接触很正常啊！”他说得理直气壮。“还是妳怕我不肯负责？放心，我孙仲杰不是那种人！”拍胸脯保证。 “我不要你负责！”比较糟糕的是，当他说两情相悦的时候，她竟然无法反驳他。 “那妳对我负责。”也是可以。 “你──”不知该说孙仲杰是很有毅力，还是很难沟通，冷育娟先是狠狠的瞪着他，但随即垂下眼，叹了一声，“别说这些，我……我告诉过你了，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 她原本以为孙仲杰又要瞎掰胡扯一堆，没想到他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将原本盘着的腿伸直，往前挪了挪身子，将她夹在他的两条长腿中间。 “事发经过妳已经明白了，接下来的单元是……”孙仲杰朝她咧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交换秘密时间。” “这是什么？”呜啦呜啦国的当地游戏吗？ “很容易懂不是吗？妳告诉我妳的秘密，我也告诉妳我的。很公平吧？” “我不想知道你的秘密。”她板着脸拒绝。 “可是我想知道妳的啊！我觉得妳不是真的讨厌我，为什么却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那是你自己觉得！自我感觉良好。”她咬着唇，昧着良心说出违心之论。 对于冷育娟的反驳，孙仲杰只是笑，“妳告诉我为什么，我就告诉妳为何除了妳，我都不交女朋友。” 冷育娟一愣，脸颊顿时烧红──肯定是臭老板大嘴巴……冷育娟有点窘，抱着棉被将脸埋进曲起的双膝中。 “好了，为了预防妳耍赖，妳先讲。”孙仲杰伸手将她藏在膝上的脸蛋抬起，看着她在昏黄灯光下显得神秘娇媚的羞红脸蛋，不禁倾身上前迅速的亲了一下，随即在她的杀人目光下故作无事的坐回原位。 “要是你耍赖呢？” “不可能，我用我的人格做担保！而且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妳我的秘密，妳快点讲了，我才能讲啊！” “你有人格吗？”她吐槽，“这么想讲的话你就讲啊！还交换什么？” 假装没听到她的话，孙仲杰板起脸，原本俊秀的笑容转变为严肃端正的模样，“妳不要再拖拖拉拉了！看妳是要交换秘密，还是要让我用肉体回报妳昨晚的霸王硬上弓。” 冷育娟先是怒目以对，但在看见他坚决的神情，以及她窘迫的现状时，她咬了咬唇，低下头。“我爸跟你一样，长得很帅，嘴巴很甜，很会哄女人开心。” 孙仲杰得意的笑了一声，“妳承认我长得很帅了？”女人的识货会让男人骄傲的。 她不理他的自我满足，径自说了下去，“也因为这样，他在外面有很多女朋友，我妈虽然发现可是也不敢管他，只是一副很痴心、很哀怨的样子等着我爸回来，然后跟我哭诉我爸的薄情，为什么她那么爱他，他却总是只看着外面的女人？ “我讨厌我爸明明都结婚生子了还到处拈花惹草，有时外面的女人还会找上家门，搞得大家鸡犬不宁；但我也讨厌我妈那种爱上了就生死不渝的模样，一边对我爸说『我爱你、我不会离婚、你有空记得回家看看』，一边又对我说『妳爸那个死没良心的，也不想想我们母女每天在家等他回来』，我才没有在等他！我还希望他们早点分开算了。”这种爱情、这种执着，在她看来一点都不美丽，而是一种可怕的病态。 “然后呢？”孙仲杰很轻的问道。 “然后我每次只要为他们的事生气、不高兴，我妈就哭，说我不孝，久了我也累了，我就少讲点话、少点情绪总可以了吧！而一直压抑自己的结果，慢慢就变得不爱讲话、把情绪全都放在心里了。”她自嘲的耸耸肩，“后来我考上大学，搬出去自己住，过了两年后我妈就生病过世了，而她『爱』了一辈子的那个男人却在她死后两、三个月马上再婚，我跟他从此没再联络。” “所以这就是妳不想跟我在一起的原因，以为我跟妳爸是同一种人，还是怕妳像妳妈一样的钻牛角尖？”他挑眉反问。 这件事是她心里的伤，对于毕生纠缠的父母，以及他们之间的“爱情”，她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了解──她的母亲爱父亲，也希望他爱她；她的父亲需要爱，却不想要妻子对他的掏心掏肺，宁可四处去追寻。 为什么妈妈不能洒脱一点？为什么父亲不能专一一些？从小见爸爸这般，她对于这种类型的男人已经怀有一种难以拔除的排斥与恐惧感，怕那个人像她父亲一样不专，更怕自己像母亲一样爱得悲哀又卑微。 冷育娟没有回答孙仲杰的疑问，只是抬起头看向他，“我讲完了，换你说。” 孙仲杰清了清喉咙，一副要开始演讲的样子。 “我父母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空难过世了。”孙仲杰脸上仍带着笑，微微垂下的目光盯着她盖着被单的膝头，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似的，“亲戚都不想收留我，一个小孩又不可能自己住，只能默默听着大人互相推辞，看谁最倒霉要把我领回家。 “后来我姑姑终于把我接回去，但是姑丈很不高兴，夫妻俩为此常常吵架；我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努力的当个好孩子──用功念书、听话乖巧、不敢随便要东西、自动帮忙做家事、总是笑脸迎人……”他将视线转回她脸上，迎视她愕然的眸光，扯出一个常在他脸上出现的笑，“就像这样。” 冷育娟惊讶的看着他，难掩他的身世造成的冲击──她以为孙仲杰的人生一帆风顺，才会造就出他这样充满自信与魅力的人，没想到她的设想完全错误，她也跟其他人一样对他有了误解。 “你不交女朋友，也是这个缘故吗？”她不禁脱口问。 “不完全是。”孙仲杰又笑了，笑容耀眼得让冷育娟既心动却又难过。“不过因为这些事，让我一直到高中为止都还是很拘谨，不轻易跟别人交朋友，一方面是不信任，另一方面则是怕自己得到了之后又会失去；直到后来有一天，跟我同班的志刚突然骂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笑得这么假？我看得很烦』，还打了一架，没想到反而变成朋友。 “因为他的影响，让我觉得我可以不必活得这么小心翼翼，多交朋友对我也有好处；于是我的个性变开朗了，言行举止也变得比较有自信，但从小养成的习惯却是根深柢固很难改，即使我尽量放开心胸和大家相处，却还是很难深交，但又不想跟谁撕破脸，所以对谁都是那种笑嘻嘻的表情。” 虽然孙仲杰的脸上仍有微微的笑，但冷育娟知道那是他的无奈，一时冲动的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脸，然后被他握住，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我也想要交女朋友，可是很难对谁交心，虽然不少女孩子对我示好，但我总觉得对所有人的感觉都很表面，虽然我可以对她们表现得温柔风趣，甚至讲些调侃的话，可是没有谁是让我真正喜欢到想要把她留在身边的；再加上后来我考上机师，每天忙着念书、培训，又四处飞来飞去，更难培养固定的交往关系。” 这种心情他很难对别人解释，连好友都不一定明白他为何能够与众多不同女子来往，却找不到一个认真交往的对象？ 他自己也懒得多加说明，不知情的旁人会羡慕他艳福不浅，但他自己在面对这些异性时，心里确实有个严格的分寸──如果他不心动，是不会做出让对方误会，或是踰越友谊限度的谈话举止的。 “那你干嘛还一直缠着我，问我要不要当你的女朋友？”难道她抽到了签王吗？ 孙仲杰直直的盯着冷育娟，柔声说道：“一开始遇到妳时，我就觉得妳好有趣又好可爱，应对也很特别，我心里对妳很有好感，印象超级深刻；而且妳的个性看起来坚强独立，所以觉得如果是妳的话，也许能接受情人常不在身边的情况。 “但是妳那时好凶，连名片都不肯收，我很失望，想说大概没机会认识妳了……结果心里还在可惜，隔天就在志刚的公司里遇见妳。”他当时只觉得这是上天给的缘分啊！ “如果老天爷希望我这辈子都这么一个人过，那么祂就不会让我遇见让我心动的人；但是既然我遇到了，祂也不会希望我就这么放过。”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穷追猛打。“所以，我马上就开始追妳了！” 冷育娟叹了一口气，“你这个人还真是极端。”张开尾巴时是华丽又嚣张的孔雀，收敛越来却又变成朴素而专情的雁鸟。 “没错，如果听了这些，再加上我们『做』的那些，妳还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那我也只好放弃，注定以后当个孤单老人。”孙仲杰又往她挪近了一些，然后捧着她的脸往她的额上印下一吻，“答应我妳会考虑，好吗？” 听他这么认真的请求，冷育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有一点点害羞、一点点感动，然后在他央求的目光下，很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第五章 虽然答应了孙仲杰会考虑，冷育娟的心里也确实动摇，但是和他交往这件事，基本上她并不如他一般的热烈期待，反而显得犹豫退缩。 当然她不是对孙仲杰毫无感觉，甚至可以说是很有感觉，可是这并不代表她非得跟他在一起不可。 姑且不论父母亲的爱恨情仇带给她太长久的影响，一直以来的独善其身也让她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就算跟别人相处，她也习惯性的保留很多隐私与心事。 这样的她，能够接受孙仲杰进入她的生活吗？她愿意和他一起分享她的喜怒哀乐吗？她能忍受他进入她的个人空间吗？ 如果她因为对感情的渴望而贸然答应跟他在一起，却无法对他敞开心胸、与他分享她的生活，对他并不是件公平的事。 冷育娟拿起那张已经被她捏得微皱的名片，心头彷徨，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回复他。 当时她告诉孙仲杰自己需要时间思考，要他别打电话或是写信催她，等她决定后会和他联络；结果没想到在那之后，公司突然忙了起来，常常早上到公司就开始忙到下班，别说是主动与孙仲杰联络了，有时连她自己都常没空吃饭。 有时孙仲杰主动打电话来想和她闲聊，她也总是匆促的回答一些“待会儿要开会”、“正准备出去”、“我有空再回你”之类的话，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 结果这一忙，竟然就拖过了快两个月…… 讽刺的是，即使忙得不可开交，心里又不太肯定能与他交往，这段时间里她还是常常想起他──那慵懒随兴的笑容、诱惑勾人的眼神、模特儿般的标准身材，还有他总是突如其来，惹得她不知所措的亲吻…… 他说得对，她对孙仲杰确实是心口不一──明明努力的抗拒，却又不知不觉的将他放在心里，若真要拒绝他的话，恐怕她自己也无法幸免心伤。 若是要不要在一起都会难过的话，那她该怎么选择？ “我中午要两个便当，一个鸡腿、一个鱼排。”简志刚走到冷育娟的桌前打断她的神游，点完午餐菜色后又四处东张西望，“上次设计部拿来的那本油漆的色票在哪里？” 将老板要的数据找出来给他后，两人又讨论了一些工作上的杂项，末了，简志刚突然眉头一皱，粗声道：“妳最近有吃饭吗？”怎么感觉瘦得他一手就可以折断？ 她一愣，随即回道：“当然有。” “今天早上吃什么？” “包子和豆浆。” 简志刚闻言，冷哼一声，“那就好……最近有跟阿杰联络吗？” “没有空。”老板几时变得这么八卦？“为什么会问起他？” “他打电话来跟我哭诉了，我是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但他在等妳联络，看妳要不要找个空档跟他聊聊？”这两人几时又勾搭上了，简志刚是不知道，也不清楚内情如何，只是没想到冷秘书原本对孙仲杰这么抗拒，现在却偷偷跟他往来，真是惦惦吃三碗公。 “这是命令吗？”没想到孙仲杰会找老板对她施压，这让冷育娟有点困窘。 “我哪敢。”简志刚冷哼，“只不过当传话筒而已。”就让这对偷来暗去的男女继续把他蒙在鼓里好了！他不在乎！ “那就不劳老板费心。” “少摆脸色给我看，我也是被拜托的。”很不客气的抗议后，简志刚抓着他要的数据回到办公室。 冷育娟则是忍着气帮老板订好便当，然后心烦的走到茶水间去喘口气。 好吧！她考虑的时间的确是久了一点，再继续拖下去也没意义……站在两人曾经分享了一个吻的茶水间，冷育娟的表情有些复杂。 “啊！冷秘书。”一个正好到茶水间来开冰箱拿点心的女职员见到倚在墙边沉思的冷育娟，礼貌的微笑打招呼。 冷育娟也朝她点点头，随即站直身子，准备回办公室继续忙碌。 才走了两步，冷育娟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急忙伸手扶住水槽边缘稳住身子，同时从胃里泛出一阵恶心感，让她不禁低下头呕吐起来。 手上还拿着点心盒的女职员吓呆了，急忙走到她身边拍抚着她的背。“冷秘书，妳没事吧？我、我、我去找老板……” “不用！”她反手抓住女同事的袖子，等到反胃感终于减缓，冷育娟漱了口，才又转头对她虚弱的笑了笑，“我好多了，谢谢。” “大概是妳最近太忙，身体也跟着变虚弱了。”长得圆润可爱的女职员热心的打开手中的保鲜盒递到冷育娟面前，“请妳吃，这是我朋友做的雪花糕，很好吃喔！” “哦……谢谢。”犹豫的伸手拿了一块，冷育娟倚靠在流理台旁，默默的啃食着那块冰凉甜润的糕点。 她最近虽然忙碌，但总觉得比起以前更容易疲倦，而且食欲也相当低落，再加上有时候来不及吃东西，她根本就是有一餐没一餐的吃。 这样下来，身体的消瘦是显然可见，但有可能会因此而恶心到想吐吗？冷育娟下意识的回想着自己的生理周期，但她的周期本就不太规律，要是遇到压力或疲劳的话，就更难捉摸了。 短短的一瞬间，她的脑中已经闪过几个可能，但是还不能确定…… “觉得好吃吗？”女职员眨巴着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期待。 冷育娟又微微一笑，“很好吃。” 她说的并非客套话，这雪花糕口感与甜度都恰到好处，虽然她不是什么美食专家，不过还满合她口味的。“妳是总务部的对吗？” “嘿嘿。”先是开心的笑了两声，女同事高兴得像是自己被赞美似的，然后才自我介绍，“我是总务部的袁巧茵。冷秘书，妳要不要去看医生啊？妳的脸色好差，人也好瘦……妳的腰有没有我的大腿粗啊？”好羡慕，打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没有瘦过…… “我下班之后会去看医生，谢谢。”洗了手，冷育娟朝袁巧茵点点头，“我先回座位了。” 她如同以往一般脸色自若，挺直背脊的走回办公室，心中却愈想愈乱──有可能吗？她会不会是怀孕了…… 营养不良、睡眠不足，还有── “怀孕两个月……什么鬼啊……”看完医生后，回到家的冷育娟直接趴在床上动也不想动，感觉心情和身体一起沉到谷底，让她振作不起来。 她一向谨慎小心的人生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先是遇到一个她应该敬而远之，反而忍不住心动不已的对象；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跟他已糊里胡涂的上了床，然后两人才开始考虑要不要交往；现在甚至跳过交往、结婚，直接就进行到怀孕的阶段了！ 这顺序太奇怪了吧？简直就是乱成一团……连她的脑袋也乱成一团了！ 用力的捶了枕头几下，冷育娟闷闷不乐的坐起身，打开电视，然后拿出路上买的干面，一边看新闻，一边吃起迟来的晚餐。 结果筷子才刚凑到面前，原本香喷喷的肉燥味道又让她开始反胃，捂着嘴冲进浴室干呕。 走出浴室时，冷育娟心里突然冒出委屈又愤怒的感觉，她不是努力要让自己走在平坦直顺的人生道路上吗？看看现在她是走到哪里去了？居然连一碗干面都吃不下！ 如果、如果没有遇到孙仲杰那个讨厌鬼── 孕妇的脾气一发，她也顾不得考虑其他，关掉电视，冲动的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机和孙仲杰的名片，直接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十来声没人接，直接转进了语音信箱。 冷育娟等到哔声之后，气呼呼的对着手机说道：“孙仲杰，你搞出人命了！你、你、你……你这混蛋，不要再来烦我了！”随即挂断。 骂完后，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空虚，这个留言根本只是迁怒，别忘了还是她这个始作俑者推倒他的呢！ 而且骂了之后对于现实还是一点帮助都没有──小孩仍然在她的肚子里，并不会因此而消失或是跑到孙仲杰身上；她还是会继续孕吐、精神不济，然后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想到这些，冷育娟又叹了一口气，抓着手机重新爬回床上瘫着。 她不喜欢跟小孩亲近，也没想过要生小孩，但是当她真的怀了孕，在诊所里看着人工流产的手续说明时，心里又犹豫了起来，她真的狠得下心杀掉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吗？ 虽然生养小孩很辛苦，但是她的薪水还算优渥，公司的福利也不错，她的储蓄和薪资应该负担得起育儿和保母的费用，而且她记得公司也有跟某家托儿所签约。 嗯～～等明天查了数据再决定好了，反正又不是马上就会蹦出一个小孩，她不必这么急着决定…… 心里一松，眼皮就重了；冷育娟蜷起身子，迷迷糊糊的抱着棉被就这么睡去。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耳畔响着规律又有点陌生的电子铃声，冷育娟皱起眉，闭着眼睛往声音来源摸索，然后抓过枕边那支正在震动的手机，不耐烦的瞇着眼睛看向屏幕。 没有纪录的号码，谁啊…… “喂？”短短的一个字，却已明显的传达出她的睡意与不悦。 “喂，妳睡了吗？” 废话！她瞄了一眼手表，现在都凌晨一点多了，“对，再见。” “等等！我有重要的事要问妳！” “你哪位？”如果是个喜欢在半夜问别人内裤穿什么颜色的变态，她没兴趣奉陪。 “孙仲杰。”他没好气的报上姓名，这女人竟然听不出是他！ 冷育娟稍微清醒了一些，翻个身平躺在床上，依然闭着眼睛。“有什么事？” “我刚下飞机，一打开手机就听到妳在我的手机留言说什么搞出人命，还说不想见到我，发生了什么事？”吓死他了。 “有吗？”她不想承认。 “有。” “大概是我打错了吧？”气头一过，她就不想讨论，干脆装死。 “妳还对着我指名道姓的骂。”他一一反驳，然后强硬的再次问道：“究竟怎么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孙仲杰正想再次开口催促，就听见冷育娟清了清喉咙，然后平淡的回答──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怀孕了。” “怀……”孙仲杰虽然隐约猜到可能是这么一回事，但是真的听她亲口证实，那巨大的冲击还是让他不自觉的松了手，原本拉着的行李箱也摔落躺平在地上。“确定了吗？” “嗯。”她又顿了一会儿，“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逼你负责的。” “什么？！”还来不及开心，孙仲杰又被她的话给吓了一跳，“不是我搞出来的人命吗？” “是啊！” 孙仲杰失声问道：“那为什么不要我负责？”他想负责啊！超级想！求她让他负责吧！ “因为我决定自己处理。”自生自养，把小孩训练成一个跟她一样万能的人，然后就由他来伺候老母。 她的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至少慌乱中的孙仲杰就误会了。“处理？！妳想怎么处理？我马上去妳家，我们把话说清楚！妳家在哪？” “你明天到公司找我不就好了？”她不想连自己最后的堡垒都被他给入侵了。 “妳说妳要考虑，我就让妳考虑；妳考虑了两个月还是没有一个答案，我同样不逼妳。”孙仲杰的咬牙低语有着隐藏不了的火气，那股怒火彷佛沿着电波，毫不留情的烧灼着冷育娟的耳际，“但是这一次，妳休想再随便带过，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的耍弄！ “妳是要马上告诉我妳家在哪里？还是要我直接打电话去吵醒简志刚，跟他说妳的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子，然后我们两个一起去妳家？” 冷育娟愣了一下，她一向在两人之间占上风，也习惯了孙仲杰的没半句正经话，却在这一刻，即使是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他散发的沉重压力，她沉默了一会儿，乖乖报上地址。 “妳别又睡着，我马上过去。”孙仲杰复诵了一次地址，确定无误后立刻收线。 沉着脸将手机往旁边一放，冷育娟重新趴回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无声的叹气。 孙仲杰那么激动，是误以为她要拿掉孩子吗？所以他是想要这个小孩的；那她呢？她到底想怎么做？ 她一边问着自己，一边不由自主的放下心里那些牵绊和顾忌，偷偷幻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模样──他的个性和兴趣简直就像个大孩子，应该也会和小孩处得很好吧？ 这么一来，她不就像同时得照顾两个小孩的妈吗？ 想到那个画面，冷育娟不禁微微的笑，一颗心像是有点软化的牛奶糖，微微带甜。 孙仲杰风尘仆仆的直奔冷育娟家，心里感到气急败坏──这女人真是好狠的心！他要是不好好教训她一顿的话，怎么对得起这两个月来为了她牵牵挂挂的自己？ 结果门一打开，看见她明显消瘦的身影，孙仲杰的心又很不争气的软了下来，只能勉强板着一张脸来表达他的不满。 冷育娟双手环胸，看着他一身制服的帅气模样，心头一动，眉头微挑，“这是干嘛？制服的诱惑？” “也是有这个功能。”虽然只是因为在急乱之下来不及换掉，但孙仲杰还是配合她的说法，摆了个很诱惑的姿势，“如何？还满意吗？” “哈哈。”很没诚意的假笑两声，她转身径自往屋内走去，“进来吧！记得把门关好。” 他不计较她致力于打击他男性魅力的无情举动，脱了鞋，把行李往门边一放，人就跟着冷育娟身后往屋内走去。 “随便坐，我家里只有冰开水，不介意吧？” “介意的话，还有什么？” “温开水。”自己问他介不介意也只是客套话，他又何苦认真的回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冰开水好了，谢谢。”盘腿坐在她的桌前，孙仲杰不经意的看了一下她打开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顿时俊容失色。“妳……妳是真的想要把孩子打掉吗？我不答应！” “啊？”她有这样说吗？ 端着水坐到他对面，冷育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恍然大悟──在孙仲杰到这里之前，她正好上网查了一些怀孕与流产的网页，想要借着这些信息让自己更确定人生的方向，没想到竟让他误以为她是要打掉这个孩子，气到连表情都扭曲了。 她拨了拨头发，面色凝重的开口道：“嗯……关于这个孩子……” “我要！”不等她说完，他马上抢话。 “你有时间养吗？你是打算带到飞机上让空服员帮忙喂奶吗？” “妳是妈妈，我是爸爸；妳来带小孩，我养妳和小孩！”很合理的安排。 “你要给我养育费吗？”拿过一旁的计算器，冷育娟一本正经的计算起来，“那我们来算一下一个月大概要多少钱……” 孙仲杰简直快被她给气死了，“冷育娟，妳不要再跟我顾左右而言他了！我是认真的想要跟妳谈我们两个，还有小孩之间的事。” 她低着头，手指依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计算器，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抬起头，努力掩盖心里的波涛汹涌与细微疼痛，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孩子的事，我也许会生下来，然后自己养。” “那我呢？”他是爸爸耶！为什么没有说到他？ “我……还没决定能不能跟你在一起。”她给了他一个懦弱的答案。“如果因为怀孕而在一起，感觉好像是本末倒置。” 像是被重重的打了一记，孙仲杰抿紧唇，定定的看着她，眼中的惊愕与伤痛让冷育娟再度低下头，不想与他对视。 “什么意思？妳不喜欢我？”叹了一口气，孙仲杰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平静，没有翻桌或是抓着她的肩膀大喊“妳这残忍的小东西！妳怎能这样对待我”，但那双眼中又出现之前在夜店里看过的无奈与退缩，让冷育娟感到又庆幸、又愧疚。 “因为……”因为什么？她想随着他的话，昧着良心说自己就是不喜欢他，不想跟他在一起，是他自作多情，自以为两人会有什么美好的结果…… 冷育娟以为她可以若无其事的说出这些不真心的话，但是当她决定要说谎时，全身上下彷佛都在抗议，连喉咙都拒绝为她发声。 她的情感拚命与理智对抗的同时，还不停的对着她说── 妳喜欢他，妳想要跟他在一起，告诉他妳只是因为心里害怕踏上父母的覆辙，所以只能一直逃开。 而且，既然妳这么犹豫、这么难以抗拒，那就答应他！就算真的受伤也只是意料中的事，为了自己冒险一次吧！ 她心中挣扎许久的内心对抗赛，在看见他难过的模样时，理智的一方终于退了一步，随即就被迅速击溃。 “我……”她就冒险一次吧！ “好吧！妳不要我就算了，不用这么辛苦的想借口来敷衍我。” 两人在同一时间开口，而孙仲杰疲倦萧索的声音却是盖过了她细弱的低语。 他盯着她的计算机屏幕，表情冰的像在下雪，“既然顺了妳一半的心愿，另一半就该听我的──我也要这个孩子，而且我要他是我的婚生子，我绝对不允许妳独自生养他！” 冷育娟打了个寒颤，这样冷漠的孙仲杰陌生得令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原本想吐露的感情也梗在喉中说不出口，只能强装镇定，“所以？” “所以我还是要跟妳结婚。”孙仲杰的脸上又泛起微笑，但看起来并非平时的随兴或嬉笑，反而有种阴谋的意味。 “等一下──” 他伸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妳不喜欢我，我知道。” 她不必一直拿刀戳他，他也是会痛的！“生下孩子后，妳随时可以跟我离婚，但只要妳还是我妻子的一天，我就会负起做丈夫和养家的责任；要是之后妳决定离婚，孩子归我，我能力范围内的都可以给妳。 “如果妳在这段时间内有了喜欢的人，请他耐心等妳成为失婚妇女之后再说。”而且那个家伙还得顺利逃过被他丢上远洋渔船，从此不再回来的命运！ 虽然孙仲杰说得随兴，好像只是在照本宣科的念着这些话，但耳朵没聋的人都听得出他一点都不平静，那种冷淡的感觉像是在暴怒的捶破桌子，以及难过得哭出来之间取得的危险平衡，紧绷得几乎要割伤人。 冷育娟听得呆住了，她…… 她确实是鼓起了勇气，想要放下心中的恐惧跟他相处；但是现在他们虽然凑在一起了，可跟她想象的情况好像相差很多啊！ 见她皱眉不语，孙仲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度开口时语气已略见平缓，“也许真的是我自以为妳喜欢我，也或者妳还是为妳的经历所困，但是谁没有过去？我不会因为我从小失去父母，就不想要有一个家庭，也不会因为他们死于空难而讨厌我的工作。 “同样的，我不是妳爸，妳也不是妳妈，妳不用担心我会拈花惹草；如果我们两个之间真有一个会先变心，那个人说不定是妳，也许妳才是妳爸，而我则是痴痴等着妳回头的那个人。”对于冷育娟的固执，孙仲杰感觉有点累了。 他对她好，她不在乎；他逗她开心，她却嗤之以鼻；连他的一颗心都掏出来放在她的手上，甚至她的肚子里已怀着他的孩子了，她还是一个机会也不给他。 想要的得不到……他从小就知道这种痛苦，也学会了不再继续强求。 但是这一次，感觉特别痛。 第六章 短暂的沉默过后，冷育娟抬起头，看向依然一脸严肃的孙仲杰，“你是不是生气了？” “当然。”虽然他总是笑笑的，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既然如此，现在大概不是表白的好时机。冷育娟硬生生的吞回原本已经涌到喉头的话，涩涩的道歉，“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孙仲杰依然一脸没好气，“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嫁给我！”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那个……我们刚刚不是已经决定要结婚了吗？” “没错，所以我们马上来准备结婚要用的数据，等户政事务所开始上班后就去登记！” 打铁要趁热，孙仲杰马上移过她的计算机，故意把那些查询人工流产的碍眼页面关掉，找到户政事务所的结婚登记页面开始阅读。 “结婚书约、户口簿、身分证、印章、照片……”他一项项的念着结婚登记的必备证件，同时打开提供下载的结婚书约档案。“妳看，还有彩色版！” 他真的在生气吗？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彩色的结婚书约而兴致勃勃的男人，冷育娟不太确定的心忖，同时勉强响应道：“是喔！真特别。” “我想要彩色的结婚书约。”他将计算机往她面前一推，强迫她一起欣赏。 她瞄了一眼，“不好看。”然后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有在生气吗？” “真的。”将计算机拉回自己面前，孙仲杰响应得有点漫不经心，“但是生气又能怎样？会因此而改变什么吗？所以气归气，气过也就算了，我很能面对现实的。” 冷育娟的心里一抽，知道他是在消极的接受现实，不禁又愧疚起来，“对不起，我……” “干嘛这么喜欢道歉？真不像妳。与其一直道歉，不如说点让我开心的话呀！像是『孙仲杰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之类的。”说完大话，他侧过身，捧起她垂下的脸，往她的嘴上一亲，“放心吧！我不会再计较妳喜不喜欢我的事，我和妳结婚也不是为了要报复妳，不用担心。” “我知道，是为了孩子。”冷育娟闷闷说道。 马上就不在乎她喜不喜欢他了，他调适得还真快！既然如此，她也不需要对他表达心意了吧？反正他又不计较……冷育娟小心眼的在心里闹别扭。 孙仲杰翻了个白眼，这女人讲这种可恶的话是想要谋害亲夫吗？她这么努力的想把他给气死是为了什么？他明明说过喜欢她的，怎么她就只选这个记？ 他故意板起脸，粗声粗气的对她说：“没错，妳先去睡觉，不然累到我的小孩，我就修理妳。” 罚她主动对老公献上热吻与拥抱，缺一不可。 瞪他一眼，冷育娟不吭声的爬回床铺，背对着他；孙仲杰则转回计算机前，开始美化被冷育娟批评不好看的结婚书约。 过了一会儿，“你……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一个模糊又带点别扭的细声传了过来，在寂静的夜里却依然清晰可闻。 孙仲杰转过身，脸上先是惊讶，随即扬起愉快的笑，“这么乖，再讲句别的来听听。” 虽然他喜欢的就是她的个性，但烦恼的却也是她的个性──她太固执、太放不开，在感情上又爱钻牛角尖，搞得两个人都很疲倦。 “我不要彩色的结婚书约。”应他的要求，冷育娟大方的再赏一句。 “这没办法，我已经在精心设计了。”站起身帮她拉好被子，孙仲杰摸摸她的头，“妳赶快睡，睡醒就心甘情愿的签卖身契，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蜷起身子，冷育娟闭着眼睛，被他霸道又可爱的话惹得偷偷微笑，但想起自己的退缩造成的误会，又觉得有点寂寞。 要是现在告诉孙仲杰她喜欢他的话，他或许也会觉得她是因为歉疚才这么说吧！ 她真是个不懂得抓时机的女人，明明工作上的行程可以安排得完美无缺，怎么在处理感情问题时，却连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都不懂呢？真是笨啊…… 一觉醒来，眼前还有点朦胧，冷育娟已经皱起眉，觉得背上好重。 这是怎么一回事？是鬼压床吗？ 有起床气的她不耐的伸手推开压在自己身后的“东西”，却在摸到一个光滑健壮的肉体时，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坐起身，没好气的看着黏在她身边，只穿着一条长裤睡觉的孙仲杰。 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被他睡得微乱，垂落在额前；再加上冒出的胡碴，让他俊秀的脸看起来多了一点颓废感。 视线往下移到他光裸的上半身，锻炼得结实美丽的肌肉毫无遮掩的展露在她面前，冷育娟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对他的心态已经不同，当初对他的肉体无动于衷，现在倒是心跳有点加速。 令人垂涎的美男秀色就横陈在眼前，她不禁伸出手，先戳戳他的胸肌，再戳戳他的腹肌，是货真价实的六块肌…… “一大早就非礼我，妳还真有兴致。”受到骚扰的孙仲杰半睡半醒的瞇眼看向她，困倦的脸上已经微微带笑，“不用客气，多摸几下。” 对于他的大方邀请，冷育娟则是拍了他的腰际一下，“醒了就起来，我要准备上班了。” “我还没醒，睡美人要他的爱人亲他一下才会清醒。”原本侧躺着的孙仲杰翻个身，大剌剌的平躺在她面前，慷慨展示出健美的身材，“好了，快点。” “你可以继续睡。”她不是王子或公主，只是村姑。 “我老婆好不懂情趣。”孙仲杰叹口气，坐起身子，搂住冷育娟正准备跨过他的身子，将她勾进怀里，“不亲睡美人的话，亲妳老公总可以了吧！” “我们还没结婚。”她好心提醒。“而且你还没刷牙。” “快要结了。”不顾她的拒绝，孙仲杰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妳也还没刷，我不介意。” 吃完豆腐，他终于心满意足的扶着她下床，看着她走进浴厕后又躺回床上，抱着她的枕头赖床。 听见她沐浴梳洗完毕、走出浴室的声音，孙仲杰也没起身，只是睁开眼看向她，“妳觉得怎样？会不舒服吗？” “不舒服？”冷育娟看了他一眼，意会到他指的是孕吐，摇摇头，“还好，这是什么？”走到桌前，一脸古怪的盯着桌上那张五彩缤纷、印满图案的纸。 “我精心设计的结婚书约。”他懒洋洋的笑望着她，“我已经把我的部分写好了，换妳写；等下妳把需要用到的证件整理一下，我们再回我家拿我的。” 好花俏的结婚书约…… 冷育娟觉得彩色的已经很惊人了，他还弄得像小学生的美劳作品一样花花绿绿的，是要她怎么面对户政事务所的办事人员…… 她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忍耐着没表现出敬而远之的模样，默默的填好身分资料，然后起身准备上班。“不是要去你家拿东西吗？你再不起来的话，我上班会迟到。” “妳今天要结婚，不用上班。”虽然这么说，孙仲杰还是慢吞吞的下了床，伸了个懒腰后踱进她的浴室。 她不以为然的撇撇唇，“你去跟我老板说。” 吹整头发、换好衣服、化了个淡妆，冷育娟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打开休眠状态的笔记本电脑准备关机时，却看见计算机桌面上多了一个文本文件，文件名则是很引人注目的“聘金”两字。 这是什么？是孙仲杰制作的档案吗？ 她好奇的点开来看，里头简单的列出了他的几个银行账号、密码，还分别注明了薪资户头与存款户头，另外还有航空公司班表网站用的账号密码，最后则是他的个人资料──身高、体重、生日、户籍地址之类的。 他把自己写进“聘金”里，是表示把他整个人都给她了吗？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也有点感动，姑且不论孙仲杰的审美观如何，但他的诚意是显而易见的。 “妳看到我留在妳计算机里的档案了吧？”从浴室出来的孙仲杰看到她盯着屏幕，心里大约猜到她在看什么，他一边打开行李箱翻出便服，一边说明，“办完手续后，我会把提款卡、存折和印章留给妳，妳需要用钱的话就直接从我的户头里领，或是转到妳的户头也可以。” “那你呢？”他出门在外也需要用钱吧？ “我再跟妳拿啊！”套上t恤，他走回她面前，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自己也有钱，你不用全都拿给我。” “妳的钱是妳的钱，我的钱是『我们』的钱；养家是我的责任，妳不要再跟我争这个了。”拿起她写好的结婚书约，孙仲杰满意的看了看，然后夹进他随身行李的活页夹里。“东西拿好了吧？我们去先吃早餐，再回我家拿东西。” “我得去上班。”她迟到了！ “放心吧！会送妳去公司的。” 后来，她是到公司了没错，但却是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 她本来是想请假的，却被孙仲杰烦东烦西，搞得她只能专心处理眼前的事，例如帮他找他的印章、户口簿…… 等到终于把他的证件都找齐，她也终于想起自己该请假时，他却说反正都要去她公司了，干脆直接去向老板请罪吧！ 冷育娟无奈的望着暴怒的老板，很能体会他不爽的心情──一向比他早到的秘书无缘无故迟到了两个钟头，他等到快要翻桌抓狂时她终于姗姗来迟，但身边却莫名其妙的跟着孙仲杰，而且还掏出一张花俏刺眼的东西要让他签名画押！ “这是什么鬼东西？丑不拉叽的！”简志刚瞪着桌上那张花花绿绿的不知名物体，连多看一眼都嫌伤眼。 “结婚书约。”身为多年好友，孙仲杰决定不跟简志刚计较这种伤害他自尊的言词。 “谁要结婚？” “我。” “你？跟谁？”简志刚有种不好的预感，抬眼看看冷育娟依然平淡的模样，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 “跟冷秘书。”孙仲杰指了指结婚书约，“上面都写了，你也不需要一直问吧？好了，快点在这个证人的地方签名，然后今天冷秘书要请假去结婚。” “我的好朋友和我的秘书要结婚，而我竟然是因为要当证人才知道！”被两人蒙在鼓里的简志刚超不开心，嘴上也忍不住发牢骚抱怨，但还是乖乖的拿起笔在证人栏签了名字，“我敢说这张书约一定是阿杰弄的。”超没品味。 “没错，我想表达出春天的气息。”孙仲杰自豪的介绍。 “是喔……”简志刚和冷育娟的脸色同时一垮，这张充满春天气息的作品怎会让人打冷颤？ 简志刚把签好名的书约递还给孙仲杰，皱着眉问道：“还有一个证人是谁？” “你们公司这么多人，找一个当证人还不简单？”孙仲杰打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张望了一下，朝着正在旁边补充影印纸的女职员招招手，“小姐，麻烦妳一件事好吗？” 被帅哥点名，袁巧茵受宠若惊的走了过去，“有什么事吗？” “妳先进来。”说着就将她拉进总裁办公室。 “咦？！”为什么要拉她进入猛兽区？老板很可怕，她不要接近，救命～～ 冷育娟看到是上次在茶水间请她吃雪花糕的同事，先是对她笑了笑，然后开口向她解释着，“我跟孙先生要结婚了，妳愿意当我们的证人吗？”讲到后来，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结婚！”袁巧茵听得目瞪口呆，怎么这么突然？她没听说啊……突然脑中闪过之前在茶水间的画面，不禁脱口问道：“冷秘书，妳……有小宝宝了吗？” “什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简志刚再度爆炸，双手往桌上一拍，霍地站起身来，“怀孕？！” “你安静一点行吗？要是吓到我的小孩，我就揍你！”孙仲杰威胁的往好友作势挥拳，转过头时又换回一张和蔼可亲的春风笑脸，“没错，妳真是冰雪聪明，来，在这里签名。” “哇喔……”看到那张令人眼花撩乱的结婚书约，袁巧茵的眼都直了，“超棒的！” “对吧！”孙仲杰像是遇到知音般的凑了上去，开心的和她讨论起这张小学生劳作。 冷育娟看着孙仲杰和袁巧茵讨论得热烈，心中有点不是滋味，感觉一股酸意在心头回绕，然后渐渐往喉头泛去，让她不禁连眉间都微微皱了起来。 又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举步往门口走去，把其余三人撇在身后。 “妳要去哪里？”孙仲杰察觉不对，赶紧抬头追问。 “孕吐。”冷育娟看他一眼，轻淡的回道，然后径自往外走，不理会瞬间变得紧张兮兮，跟在她身后的孙仲杰。 竟然会吃醋吃到吐，她真的是那个以冷静著称的冷秘书吗？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了！ 两人带着身分资料与结婚书约来到户政事务所办理结婚登记，冷育娟努力维持着脸上若无其事的神情，假装没看见办事人员在看见那张花花绿绿的结婚书约时噗哧笑出来的样子。 “好了，孙太太，”走出户政事务所，孙仲杰看着手中增加了她的名字的户口簿，笑得嘴都咧了，“现在妳是我的人了！” “你不是把自己当成聘金给我了吗？”不赞同的冷哼一声，冷育娟掏出车钥匙，习惯性的跨进驾驶座，“现在人财两得的人可是我。” 孙仲杰一听，爽朗的大笑起来，跟着坐进车里，“说得没错，妳是全天下最幸运的女人了……哎哟！” 笑得正开心时，他的头又不小心磕了一下车顶，害他差点咬到舌头。“妳的车太小了！”忍不住抱怨。 “配我刚好。”凉凉的回了一句，冷育娟瞄了他哀怨的表情一眼，“很痛吗？” “还好啦……”揉了揉头顶，再动了动伸不直的双腿，孙仲杰勉强答道：“比起车子，我有更重要的事要问妳。既然我们结婚了，妳要不要搬到我那边去住？” “虽然这个要求很合理，但是你家离我公司实在很远。”要是搬去他那里，她每天的通勤时间会增加一个小时以上，光想就累。 “但是如果我们结婚之后还分开住，那到底结婚是为什么？” 哼！“为了小孩。”冷育娟酸溜溜的回道。 “说得也是。”果然还是因为这样啊……唉！ 两人各自怀着误会，原本应该充满新婚甜蜜气息的小小空间顿时冷却了下来，变得沉默而尴尬。 “啊！在前面那个路口停车。” “你要在这边下车？”以为孙仲杰又跟哪个朋友约在哪里见面，原本还努力想着该如何打破僵局的冷育娟有点失望，懊恼着两人又要不欢而散，心里有点闷。 “不是只有我，妳也一起下车。” 不明所以的停好车，她被孙仲杰牵着走，直到两人站在路口等红灯，冷育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是一时兴起想逛街吗？” 难道孙仲杰不知道他超显眼的吗？走在路上，不管男的、女的都会忍不住看他好几眼，有的女人甚至还对她投以嫉妒或是不敢置信的眼神，好像他牵着的应该是超级名模，或是偶像明星等级的艳丽美女，怎会是她这个不起眼，又穿得一身灰扑扑的普通ol？ 不习惯吸引众人目光的冷育娟有些抗拒，不自觉的抽了抽被他握住的手，有种想要转头走掉的冲动。 “是，我在陪老婆逛街，看妳需要什么，我任妳差遣。”察觉她的退缩，孙仲杰将她的手握紧，冲着冷育娟一笑，“不要紧张，别忘记妳才是人财两得的那个人。”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却又为了他不正经的话语而红了脸，“你不需要这样。” “我没有办法天天陪妳，只好趁现在把握时间对妳好一点，看生下孩子后妳会不会看在我努力取悦妳的分上，假装忘记离婚这件事。”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孙仲杰略微敛起嬉皮笑脸的模样，用只让她听得见的音量低声说：“虽然之前我讲得这么潇洒，好像妳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其实我在乎得要命，妳赶快喜欢上我吧！” 现在就告诉他吧！说她也喜欢他，所以他别再露出那种寂寞的样子了…… 冷育娟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孙仲杰却突然皱起眉头，快了一步开口，“孙太太，我们是不是漏了什么事情没做？” 原本已经爬到喉咙的告白又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冷育娟看着他苦恼的神情，很配合的问道：“什么事？” 他苦恼的神情突然一亮，“买戒指。” 随即拖着她走进路旁经过的饰品店，和店员聊了几句后就认真的挑了起来。 冷育娟坐在一旁，单手撑着脸颊望着他，脸上不知不觉的泛起微微的笑。 她自己买东西总是很快速利落，直接往习惯的款式或类型去挑选，不喜欢或认为不适合的就几乎不去碰；相反的，孙仲杰则是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好像对什么都觉得很新奇、很有趣，每个东西都可以找出优点，然后再慢慢的从喜欢的里面挑出最喜欢的一个。 感觉好可爱…… “妳怎么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难道妳不在乎我们的戒指吗？”孙仲杰看得眼花撩乱，不禁对着一脸无事状的妻子抗议。 冷育娟则是耸耸肩，“我在乎，我也相信你的品味。” 才怪，她只是豁出去了，“你一定可以选到一对简约、朴素、不花俏，而且很适合我们的戒指，对吧？”她伸手拍拍他的脸，看着孙仲杰因为她的话再度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妳对我这么有信心，我当然不会辜负妳的期望！”受到鼓励的孙仲杰信心大振，连忙把自己觉得不错的几款端到太座面前供她钦点，“妳喜欢哪一款？” 站在一旁等候的店员虽然默不吭声，但心里却是啧啧称奇──这对夫妻的反应跟平常的顾客大相径庭，女方看似毫不在乎，反而是男方认真得很，选得相当起劲。 快速的浏览过一遍，冷育娟直接选定了其中一款。 两人试戴觉得满意，尺寸也适合之后，她也不啰唆，直接掏出信用卡结账。 “孙太太！妳做什么？”孙仲杰一把抢过她的信用卡塞回她手中，“付钱是我的事，妳不要剥夺我的乐趣！” 什么乐趣？“你的钱不是我们的钱吗？”她抬起眉，故意抓他的语病，“到时我拿你的钱来付这笔账单，不是一样吗？”说是这样说，她只是觉得孙仲杰为两人付出这么多，她也想有所回报。 而且，她想在他身上戴上“属于她”的东西。 “可是……” 孙仲杰一时语塞，还在想该怎么反驳，冷育娟已经再次将信用卡递给店员结账，然后抓起他的手，将男戒戴了上去。 “好了，有妇之夫，以后要好好赚钱养家。”她故意粗声粗气的掩饰自己的别扭，但在看见孙仲杰一脸珍惜又感动的看着手上的戒指时，原本偷偷快乐着的心又不禁泛起细微的怜惜和心疼。 孙仲杰默不吭声的将女戒也戴到冷育娟的手上，然后将她紧紧的抱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谢谢。” “乖，不要哭。”拍拍他的背，冷育娟用另一手在店员递来的账单上签名，再度假装没有看见店员异样的眼光──她今天学到的新技能就是无视于他人的注目。“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先放开我。” “如果是讨厌的事，那我不想听。”这女人打击他信心的本事太厉害，今天是他们结婚的好日子，他想要快乐的过啊～～“我们先去吃午餐吧！”赶快转移话题。 挑挑眉，冷育娟跟着他走出店门，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口，“我是要跟你说住在一起的事。” “那妳快说。”原本还顾左右而言他的孙仲杰一听，马上双眼发亮的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让冷育娟忍不住笑了出来。 难得看见她笑的孙仲杰只觉得心头发烫，也跟着笑得好开心。 这对傻夫妻就这样笑了一会儿，直到冷育娟突然惊觉，他们还站在大街上莫名其妙的笑个不停！ 有点难为情的努力板起脸，她装出正经的模样。“关于住处的问题，我有个建议──平常我还是住我家，但你在台湾的时候我可以过去陪你，你觉得如何？” “何必这么麻烦？直接住我那里不是一样吗？”这样分两个地方住，感觉好累，“要是嫌上班的距离太远，那妳要不要辞职，专心在家待产？还是我们找个新房子一起搬家？” 要不是她的小套房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小了，不然他也愿意住到她那里去。 “我不想离职，也不想搬家。”对于他的专制提议，冷育娟一口拒绝，她不是闲得下来的人，不上班是要她整天在家数蚂蚁，痴痴的等他回来吗？ 这个想象让她硬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脸色也不禁冷了下来。 看她又变得不开心，孙仲杰叹口气，表示投降，“好吧！就照妳说的；那我们先去吃饭，之后再回妳家拿些日用品过去我家，如何？” 也许是和他同样抱着不想吵架的心情，冷育娟点点头，但没有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看着冷育娟的背影，孙仲杰感到有点沮丧。 他是很希望早日融化她的防备，听她亲口说出她的感情，然后两个人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但是事情进行的总是不如他所想象的顺利──她的城墙就好像随时会自动修补似的，即使前一刻她被他逗笑了、感动了；但只要他说错一句话，她似乎就会往后退一大步，让他们又因此而拉开了距离。 虽然并不是谁的错，只能说是沟通与个性上的差异──她太强硬，而他太急着想要接近她，两人之间的速度不同，气氛也忽冷忽热，这让孙仲杰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因为恋爱而感冒了…… 第七章 两人的新婚生活过得非常普通，一点也不激情火热。 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婚结得匆促意外，所以既没有什么仪式，也没有宴客的打算，就只有简志刚和两人吃了顿饭、送了礼金，然后在孙仲杰的强力要求之下，勉强恩准冷育娟在孙仲杰下次轮班前的这几天可以不必准时上下班。 另一方面则是两人都还不太习惯自己的生活中多出了另一个人，虽然双方都温柔有礼的对待彼此，但也因为太过在意，反而变得小心翼翼，就像两只被养在一起的猫，虽然没有打架，但也不会一开始就亲热的互相厮磨嬉闹。 坐在自己专用的模型组装小桌前，孙仲杰的目光并不是盯着面前未完成的钢弹模型，而是撑着下巴，侧头望向坐在桌前的冷育娟。 她在他的屋子里、坐在他的沙发上、看着他的电视……平常看惯了的画面里多了她，感觉就完全不一样。 “喂，我是冷育娟，刚才妳问的档案夹在我座位后方档案柜的中间靠右一带，我有依照编号排放，应该很容易找……对，然后昨天的会议纪录麻烦妳寄到我的信箱，或是直接用msn传档给我……好，有问题再说，谢谢。” 孙仲杰听着她连在家里都正经严肃的讲着公务电话，原本盯着她发愣的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虽然她的存在让他的家变成一个特殊的空间，但是对她而言，只是换个上班的地方而已吧…… “妳说妳来这里是要陪我的。”忍不住发出抱怨，数天来一直忍耐着和她保持礼貌距离的孙仲杰起身坐到沙发上，硬是要挤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盯着计算机屏幕。 “我没有吗？”顺手拍拍他的头，冷育娟瞟了他一眼，目光很快的又回到屏幕上，“我今天没要进公司，所以事情会比较多，你先自己去旁边玩一下。” 平常已经比一般人正经的冷育娟，在处理公事的时候显得更加强悍无情。 “我肚子饿了。”至于平常已经比一般人不正经的孙仲杰，在面对妻子时候则是加倍的耍赖。 “冰箱里有咖哩。”是昨晚吃剩的。 “我要吃妳煮的。” “那也是我昨天煮的。”他则负责在旁边碍手碍脚。 “我还要喝贡丸汤。” “你先去热咖哩，顺便烧水，我等一下再煮。”她知道他讨厌下厨，昨天煮咖哩时，孙仲杰也只是站在旁边指点张望，然后不停的跟她聊天，但是却连一只手都不想伸出来帮忙。 他不想动手做菜，她是觉得无所谓，但是烧水这点小事应该勉强还可以做吧？ “孙太太，妳对妳先生真不体贴，连饭都要我自己煮。”孙仲杰一边假哭，脚步还是不太情愿的往厨房走去。 “你用不着煮饭，我等一下煮面条。”迅速利落的处理着不停跳出来的新信件和msn对话窗口，冷育娟头也不抬的回道：“我是给你机会，让你表现你的体贴。” “好吧！”勉强接受，孙仲杰乖乖当起临时煮夫。 待冷育娟终于将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突然发现屋子里安静许多，她有些奇怪的走进厨房，看见热好咖哩的炉子已经熄火，另一锅水则还没煮开，但那个答应要表现贴心的男人却不见踪影。 “孙仲杰？”发现厨房另一头通往阳台的门虚掩着，她走了过去，果然发现他就靠在阳台的围墙上，望着晴空下的市景。 听见她的唤声，孙仲杰转过头，冲着她笑得灿烂，然后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妳可以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吗？感觉很见外。” “孙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换了个更见外的称呼，努力平复因为他的笑容而混乱失序的心跳。 “晒太阳，看风景。”他指了指下方几个正在追逐打闹的小男孩，脸上的笑意有种怀念又遗憾的温柔。 “我小时候曾经很羡慕别人，他们拿着新玩具在外面玩的时候，我只能一边在心里想着『真希望我也有』，一边帮忙做家事；我很感谢姑姑和姑丈抚养我长大，但我怎样都没办法喜欢上洗衣、做饭这些事，所以等到我独立、有能力之后，就开始放任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你买了这么多的模型和玩具？”藉以补偿过去的渴望与不满足吗？她默默的猜想，不禁在心里叹口气。 他的外表是个成熟又有魅力的大男人，内在却像个寂寞又渴望关爱的小男孩，这样矛盾的他，让她愈是了解就愈是放不下。 “一开始确实是想补偿自己，但是玩久了就愈来愈有兴趣。”想起自己的收藏品，孙仲杰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同时大方的向她推广，“妳想不想玩？我之前看到有一款羊驼积木，跟妳一样可爱，怎样？和我一起进入公仔的世界吧！” 迎视着他热烈的目光，冷育娟微偏着头想了想，又转头望着在楼下玩耍的小孩们，最后又转回来看向他，然后点点头。 她很难拒绝他……也不是很想拒绝。 孙仲杰关心的嘿嘿笑了两声，双手环住冷育娟仍显清瘦的腰，低下头往她的唇上吻去。 原本只是轻柔的亲吻，在察觉到她轻微而羞涩的响应后，孙仲杰又惊又喜的试探着加深、挑逗她的唇舌，让她好奇而迷乱的被他勾诱，偶尔又不服输的予以强硬反击。 两人在阳台上亲密热吻，心中燃起的爱欲灼烫了他们的身体，连近午的阳光洒在身上也不觉得热。 比起热，孙仲杰更觉得饥饿，身体饿、心里也渴求着，他迫切的想要她，却又想起她的身心目前都还不能接受，只好眷恋却又不舍的结束这个吻，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同时强迫自己忍耐，然后继续等待。 就像他习惯的那样，忍耐、等待…… 从陌生的激情中回到现实，冷育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但又无法否认自己就沉迷其中。 她将脸埋在孙仲杰的怀里，嗅着他清爽却足以令她意乱神迷的味道，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色赤红。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相拥着，直到她想起炉上还煮着开水，这才困窘的推了推他，“水应该滚了，进去吧！我……煮面给你吃。” “还要贡丸汤。”提醒追加。 “好啦……” “妳要好好吃饭，不要因为忙就忘了吃；走路、开车都要小心，不要因为开车技术好，就开得像在飞一样；太重的东西叫别人帮妳搬，不要贪方便就自己搬东搬西的……” 又到了孙仲杰出勤的日子，冷育娟开车送他到航空公司集合，临别之前，两人却不像情人间的离情依依，反而像是爸爸对女儿一般，不停的交代碎念，这个不要、那个不要的。 冷育娟面无表情的听着他千叮咛、万嘱咐，感觉有点无奈──虽然知道他是好心关切，但她是二十四岁，而不是四岁；而且要出远门的是他，需要烦恼对方交通安全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吧？ “不要摆臭脸，我是担心妳。”放下行李箱，孙仲杰两手捏着冷育娟的双颊又揉又拉，假装没看到她的怒目以对。 “知道了。”讲就讲，干嘛动手动脚的？拍开他还想再玩下去的手，冷育娟没好气的应道。 “乖。”对她的抗拒不以为意，孙仲杰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先是拉拉她的手、摸摸她的头发，然后又微笑着柔声问道：“每天晚上打电话给我？” 他的举动和音调都让冷育娟的身心发热，她有些别扭的别开头，低声咕哝，“会有人接吗？” “我要是没开机的话就留言给我，我下机之后马上打给妳。”说完又想了想，不太确定的问：“要是我打给妳的时候妳已经睡了的话，妳会生气吗？” 她皱起眉，想也没想，“会。”他又不是没亲身体验过她的起床气，何必再问？ 听冷育娟答得果决又明快，孙仲杰反而笑了出来，“那我会打的。”摆明了是想自找苦吃。 对于他的故意捉弄，冷育娟只是瞪了他一眼，懒得多加理会。 “我该进去了，来，对妳老公笑一个，然后亲我一下，再说一句妳舍不得我、不想跟我分开之类的话。”孙仲杰双手环胸，笑得很帅气，但说着很不要脸的台词。 冷育娟的脸颊微红，勉强勾起唇角，假装若无其事的说：“我可以回家睡觉了吗？” 要她讲那种肉麻话，是要害她的舌头打结吗？ 虽然是很没情趣的一句话，孙仲杰还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捧着她的脸颊，甜蜜的往她的嘴上亲了一下，“是我舍不得，妳这么可爱，我真不想跟妳和宝宝分开。” 她被他哄得心头也甜甜的，但眼角余光瞟见一旁站了一个同样拖着行李箱，还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美女，冷育娟有点困窘的将他推开，“嗯，你同事看到了喔！” 被同事看到他这么黏老婆的赖皮模样，不知会不会有损他的英名？ 热吻现场遭到同事直击的孙仲杰倒是不以为意，他笑咪咪的站直身子，仍然将爱妻搂在臂弯中，朝呆愣的望着两人的长发美女抬手打招呼，“嗨！” “你们……”傅家瑜惊讶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懂公司里的头号美男平时绯闻不沾身，怎么现在却莫名其妙的跟一个女人在公司门口卿卿我我、难舍难分？ “她是孙太太，也就是我老婆。”终于让他逮到机会向别人宣布他的喜讯，孙仲杰一脸的春风得意样。“她是我同事傅家瑜。” “你、你太太？你几时结婚的？！”傅家瑜忍不住惊叫出声，但随即察觉自己的失态，赶紧阖上张成o字型的嘴，尴尬的向冷育娟笑了笑，“妳好。” “妳好。”相较于傅家瑜的惊愕和孙仲杰的愉悦，冷育娟的若无其事显得更加冷静、平淡。“那我先回去了。” 待她坐上车，孙仲杰从副驾驶座旁半开的车窗外对她喊道：“开车小心，记得要吃饭，还要打电话给我！” “好。”忍耐着应了一声，冷育娟瞄了他一眼，看见孙仲杰脸上担心的神色，心头一暖，忍不住又回了一句，“你也是。” 不好意思多看他突然亮起的笑脸，冷育娟朝他挥挥手，平稳的往前驶离。 “你真的结婚了？”看着两人的互动，一直站在一旁的傅家瑜忍不住开口询问。 “真的啊！”拉起行李箱往前走，孙仲杰看了她一眼，脸上原本就习惯性的挂着笑，在想起冷育娟时又多了几丝甜蜜和无奈，显得加倍神秘撩人。 傅家瑜赶紧跟上，不放弃的追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都没听说你有女朋友？” “嗯……因为我们不想太高调，所以只有让几个亲朋好友知道而已。”意思是外人就不要问太多，跟她没什么关系。“妳今天跟我飞同一班吧？再不集合就要迟到了。”说完径自往前走去，不再等她。 看着他的背影，傅家瑜心里感到又惊、又怒。 孙仲杰对大家一向是亲切开朗，很好相处，但因为他们常轮到同一班，所以聊天与相处的机会也相对的多了不少；她自以为跟他的交情比别人好一些，对他的了解也多一些，她知道他不想交女朋友，所以就跟他当好同事、好朋友，慢慢的在他身边占有一个位置，最好也因此而让他习惯她的存在。 没想到她这个“好朋友变女朋友”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响，程咬金已经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攻城略地，才短短几天没见，孙仲杰就突然从自由之身变成了有妇之夫！ 傅家瑜跟在他后头，双眼盯着他戴在手上的戒指，心里又嫉妒、又不平，感到相当不是滋味。 那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看她的外型也称不上艳惊四座、凹凸有致，而且她和孙仲杰之间，甚至感觉是孙仲杰比较投入这段感情，他对那女人小心的叮咛呵护，举止笑容也是亲昵又甜蜜，几乎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完全不同的孙仲杰。 可恶！她好不甘心！傅家瑜咬着牙，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这对夫妻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她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长久以来的苦心计划…… 回到孙仲杰家，冷育娟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这个她住了几天，已经有点习惯的屋子顿时变得空荡又安静。 这个屋里留着太多孙仲杰的痕迹与记忆──他组了一半的模型、快要看完的书、出门前喝水用的杯子、摆得有点凌乱的拖鞋…… 冷育娟清楚记得他在这里的每一个姿势、每一个表情，而且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让她觉得益发的冷清。 回她自己的家好了，她不像孙仲杰一样有收集癖，没有这么多会引人心乱的外物，就算有，也都是关于她自己的东西。 想是这样想，冷育娟还是走到沙发前，打开计算机回复了几封信件，之后她觉得有点疲倦，打了个呵欠后便爬到床上，抱着她自己的枕头昏昏欲睡起来。 说来好笑，原本她想说自己只是隔一段时间才来住个几天，所以不需要带太多家当，只是整理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带了笔记本电脑就准备过来，并没打算带上惯用的寝具。 没想到孙仲杰却坚持要她带上枕头，理由是两人擦枪走火的那一夜，她在事后昏睡时眉头皱得死紧，一颗头在枕头上蠕来蠕去却找不到舒适的位置；要是她不把枕头带过来的话，恐怕没有一天睡得了好觉，整天都会为了睡不好而心烦气躁。 事实证明他说得是对的，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认枕头──习惯的高度和柔软度，再加上孙仲杰总是喜欢从她背后拥住她，熟悉与温暖的感觉让她睡得既舒适、又安心。 虽然孙仲杰不在，至少她还有习惯的枕头与她相依为命。冷育娟这么安慰着自己，同时一边偷笑一边想着，要是他知道自己竟然比不上一颗枕头，会夸张的表露出怎样沮丧与遭受打击的表情……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冷育娟缓缓坐起身，望着已经有些阴暗的室内，孙仲杰不在她身边的寂寞感再度朝她重压而来，让她焦躁难受得几乎快要窒息。 原来和喜欢的人分开是这种感觉，原来寂寞孤单是这种滋味，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却在尝到爱情的甜蜜快乐后，再回头过起以往的那种日子，才知道自己并不如她所以为的那样坚强。 不过……就算发现了自己的软弱又能怎样？对他哭诉说她好寂寞，要他赶快回来陪她吗？ 不可能！ 她不是那种擅长撒娇的可爱女孩，打从母亲去世后，她就一滴眼泪也没流过。 一个女孩子独力生活，为工作而打拚，她早就不知不觉的踏上硬汉之路了！ 是因为遇到孙仲杰，她的情绪才又开始多了起来，喜怒哀乐也渐渐复苏，不再总是压抑在心里，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模样。 想是这样想，但冷育娟还是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忍不住拨了孙仲杰的号码。 她听着那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心里默数着已经响起的次数，然后在数到第十五声时，那熟悉的女性语音平板的传了过来── “请在嘟声之后开始留言。” 清了清喉咙，她一开始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绞尽脑汁的想，却还是说得支支吾吾的。 “喂，孙先生，我是冷育娟……嗯，我刚睡午觉醒来，待会儿要准备吃晚饭了，今晚的菜单是滑蛋牛肉粥，嗯……就这样，再见。”她愈说愈不好意思，随便讲了几句就赶紧挂了电话。 她可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情人间的电话热线，讲得不好也不能怪她，她尽力了…… 结束飞行勤务，孙仲杰领了行李后，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期待又愉快的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您有一通新留言”。 傅家瑜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侧不远处，心酸又嫉妒的望着他一边听留言，一边笑得幸福愉快的侧脸，然后见他听完后，满脸回味无穷的又听了一次，然后又按了个键，像是要打电话给谁。 “喂，我是孙先生。”孙仲杰听着另一头应答的困倦嗓音，带笑的嗓音里揉着温柔。 “喂，哦，早。”相对于他的精神奕奕，冷育娟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半睡半醒的回应他的招呼。 “我这边可是晚上。” “是喔！”这就是时差啊！不然要怎么办？ “滑蛋牛肉粥好吃吗？” “好吃。” “为什么妳之前不做给我吃？”可恶，竟然等他上班了才做好料自己独享！ 他这是在无理取闹吗？“我是有哪一餐饿到你了吗？”冷育娟不耐烦的回道。 “我也想吃滑蛋牛肉粥，回去之后妳做给我吃。” “好啦！”像小孩子一样。“我差不多要起床了。”不过再让她赖床一下，再一下…… 咦？台湾时间现在也才五点多，她这么早起做什么？“妳现在在哪里？” “床上。” 哇喔！好诱人的答案……孙仲杰笑得有点邪恶，“谁的床上？” “你的。”没发现孙仲杰问话的陷阱，因为在他家看书看得太晚，干脆继续住下的冷育娟直觉的回道。 他听得心花怒放，心底为她这无心的诱惑而骚动起来，孙仲杰先是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才对着话筒轻松说道：“我喜欢妳在『我的』床上。” 冷育娟只觉得耳际一阵酥麻，心头发烫，睡意也在瞬间一扫而空，她推开棉被起身，没好气的回道：“我起来了。” 连简单的一句话都可以想歪，他是有多饥渴？ 对于她不捧场的反应，孙仲杰则是哈哈大笑，然后才又说道：“那妳记得吃早餐……” “然后开车要小心，还要打电话给你，对吧？”不用提醒她这么多次，她又没失忆。 “没错，真乖。”赏她一个响吻，笑声停歇后，孙仲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在她失去耐心前补充说明，“对了，公司在调度上临时有点变动，我这次可能会久一点才回家。” “这样啊！”冷育娟先是一愣，然后不冷不热的回道。 “妳好冷淡喔……我们要分开得比预期的时间更久耶！妳一点都不会舍不得吗？”好无情。 冷育娟在电话这头先是一怔，随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不就是你跟我在一起的原因吗？”真是自打嘴巴，“我要准备上班了，晚上有空再打给你，再见。” 被她这么一说，孙仲杰也是呆了一下，随即也收起手机，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在跟老婆讲电话吗？”傅家瑜凑上前，故意问道。 看了她一眼，孙仲杰只是微笑的点点头。 “欸！你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跟我说一下啦！”她故意摆出好朋友的姿态，锲而不舍的追问：“我们不是朋友吗？怎么连这种大事都不跟我说？难道还怕我把你老婆给吃了不成？”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孙仲杰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说话的语调平静的就好像是在叙说什么芝麻绿豆一般的小事，“因为有了孩子，所以就结婚了。” “奉子成婚？！”傅家瑜瞠眼低问，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是……是她提出要结婚的吗？” 体贴负责的孙仲杰自然是不希望那女人堕胎，不仅伤身又扼杀一条小生命，那女人肯定是看准了这一点吧！ 可恶！早知道这招有用，她之前就该想办法潜入他的房间，趁乱成就好事…… “当然不是，是我逼她的。要不是因为有了孩子，她才懒得理我呢！”想起可爱又别扭的妻子，孙仲杰的脸上又浮现出快乐却又落寞的温柔神情，让傅家瑜看得脸红心跳起来。 “怎么说？她不喜欢你吗？” “应该不至于完全不喜欢吧……”他说得有点不确定，想到两人之间暧昧又模糊的情感，虽然冷育娟已经不再排斥他的亲近，但他还是希望她能更明显的表现出来让他知道。 “不过我喜欢她比较多是真的，所以只好一直缠着她，让她多注意我一点。”超悲情的。 傅家瑜听得浑身不舒服，妒火简直就要从一双凤眼中喷出来，她心目中的完美情人竟然被一个不知珍惜的女人视若敝屣，而且还是因为有了孩子才“勉强”嫁给他，这教她……如何释怀？ “jay，要不要去哪里喝个东西？”念头一转，傅家瑜笑开一张俏脸，热络的邀请孙仲杰，心里则打算着要问出更多内幕来。 孙仲杰看了她一眼，不知是看穿了傅家瑜的心思，或是揣测着她的用意，结果只是笑着摇摇头，“我快累死了，想先回旅馆休息，而且这次又多了好几份新的资料要看，下次再约我吧！” 难得被拒绝的傅家瑜愣愣的看着他快步走开的身影，那个号称快要累死的人在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忍不住掏出手机打电话，脸上又浮现出她求而不得的眷恋温柔。 傅家瑜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的好朋友，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没想到在孙仲杰眼中，她仍然只是个外人，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在他心里有了谁、他身旁多了谁，她都不需要知道。 理智告诉她，不要再对孙仲杰有什么妄想了，赶快切断这分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吧！ 但是，如果每个人都能靠着理智过活，这个世界就会平静又和平，不会有战争了。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偷偷爱上一个男人的女人，她不是那种说放下就放得下的得道高僧，即使知道他已经不属于她，她还是会想去争取，想从那个不懂得他的好的女人手中将他给抢回来。 她不是坏女人，她只是想要让他更幸福而已。 第八章 晴朗的周末，冷育娟提着从菜市场买回的几样青菜、鱼肉，心情舒朗的慢慢往孙仲杰的住处走去。 虽然她说他不在的时候，她住在自己家里会比较方便，但是住在这里一天两天三天四天……倒也渐渐习惯了，就算离公司远了一点，但她为此提早出门，避开交通尖峰时刻，所以花费在通勤上的时间其实也没她想象得多。 走到附近的巷口，几个小孩原本围在一起嬉闹游戏，在看到冷育娟走近后，纷纷围了过来。 “阿姨～～” “妳去菜市场吗？”其中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蹲下身，好奇的伸手偷戳她袋子里的鱼。 “孙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可以去你们家玩吗？” 她才刚停下脚步，一连串的询问已经如同机关枪一般向她扫射而来。 冷育娟之前才知道孙仲杰虽然不常在家，但他可说是附近一带小朋友的偶像，不仅很会玩，还有很多玩具，除了他的宝贝模型之外，漫画书、电视游乐器之类的他都大方的和小朋友们分享；再加上他的帅气外表和风趣谈吐，许多妈妈、太太们也都很喜欢他。 她搬到这里后，无可避免的和邻居们寒暄聊天，原本她也不想宣扬自己怀孕的事，是对面的陈太太眼尖，猜中她有孕在身，结果楼上楼下、巷头巷尾，大概方圆数百公尺的主妇们都知道这件事了。 对于这种热情的人际交往，冷育娟并不是很拿手，但大家对她依然是一片热心，三不五时就端些菜肴、补汤来给她，就连她去菜市场，摊贩都会对她特别优惠，多给个一把葱或是几两肉之类的，让她虽然有点不太习惯，还是努力响应着街坊邻居的善意。 这一切还真要感谢孙仲杰，完全靠他平时关系打得好，让她也跟着沾光受惠。 “孙叔叔后天才回来，你们功课做完了没？做完了才可以玩电动玩具；小胖，不要戳鱼，鱼不喜欢有人戳牠。”冷育娟一个个的从容回应。 “牠已经死翘翘了，不会知道的。”听她这么说，小胖赶紧收回手，但仍然嘴硬的辩驳。 “做人要有同情心，鱼死翘翘已经很可怜了，你还戳牠。” “那活的鱼可以戳吗？”旁边的小美好奇的问。 “要温柔的对待小动物，不要随便乱戳，牠们会痛。”小孩可以不要一直想着戳别人或动物吗？ 就这样跟小孩们天马行空的聊了一下，冷育娟答应他们等孙仲杰回来后会转告他们对他的思念和仰慕，然后又说了几句不要太靠近马路之类的叮咛后，才向他们挥挥手，慢慢往公寓走去。 一向习惯独来独往的冷育娟，有点了解为何孙仲杰愿意住在这个交通不太方便，建筑有点老旧，却是充满了人情味的旧小区，而不是市中心里现代又方便的高楼大厦。 虽然他跟她一样，不容易跟别人推心置腹，但是相异于独行侠一般的她，孙仲杰喜欢人群，也乐于和别人相处。 或许他希望她搬来这里，也是想让她多多接触他人，不要这么孤僻吧？一边爬楼梯，冷育娟一边这么想。 “阿姨～～”又是一声甜甜的叫唤传来。 这里的小孩还真是多……她抬起头，看到楼梯上方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牵着手走下来，还对着她笑得灿烂，冷育娟也不禁对着她们微笑起来。 “要出去玩吗？”是住在他们楼上的双胞胎姊妹，虽然正值活泼好动的幼儿园年纪，但是父母管教得好，个性也文静温柔，所以很幸运的没让她惨遭噪音轰顶的命运。 “要帮妈妈买东西。”姊姊乖巧的回道。 “要去买酱油。”妹妹附和。 “好乖。走路要小心，看到奇怪的叔叔要赶快跑走。”社会黑暗，小朋友要学会自立自强。 才刚说完走路要小心，双胞胎的妹妹已经忍不住想跑下楼，结果小短腿一个脚滑，没抓好扶手不说，另一手还紧紧的拉着姊姊，两姊妹就这样一个拉一个的往冷育娟冲来。 她压根来不及多想，丢下手中的袋子，一手一个的拦抱住双胞胎，但是她自己也是站在阶梯上，加上两个小孩的冲力，结果就是重心一个不稳，一大两小三个女生就这么往后倒，在楼梯间摔成一团。 “先不要哭，跟阿姨说妳们有没有怎样？”冷育娟忍着痛，强自镇定的问。 两个女孩已经被吓得眼眶红红的，但还是听话的看了看自己和对方的身体、手脚，“没有……阿姨对不起，妳有没有怎么样？” 有……她全身都痛得要命…… 冷育娟咬着牙，稍微撑起身子，结果背部和腰腹传来的剧痛让她像被刀子劈中似的疯狂抽痛，害她差点又蜷倒在地上。 “没事就好……现在照阿姨说的话去做……姊姊，妳去跟妈妈说阿姨跌倒了，请她打电话叫救护车；”她忍着痛，努力维持着平静的模样，免得又吓坏了小姊妹，但是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觉得万分不妙，“妹妹……妳帮阿姨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收一收，放到旁边，不然别人踩到的话又会跌倒。” 冷育娟沉默的看着两姊妹各自行动，脑袋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原本要跟孙仲杰炫耀今天吃清蒸鱼的，现在大概吃不成了…… 而且她想说只是去买个菜，不需要带手机，所以把手机放在家里；那她要怎么打电话给他？ 要是他打过来，她却没接到的话，孙仲杰一定又要哀哀叫了…… 她下意识的一直想着孙仲杰，就是不去烦恼肚子里的孩子。 也许是有种母亲才会有的预感，知道如果一去想这孩子的话，她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所以她不能哭；要是哭了，她的烦恼就会变成真的了，不能哭…… 直到听见楼上林太太的大呼小叫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冷育娟眨了眨有点沉重的眼皮，努力对她扯出微笑，蠕着嘴唇想开口说声她没事，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忍着疼痛，很轻很轻的叹气…… 孙仲杰听着拨给老婆的电话又被转进语音信箱，一双俊挺的浓眉皱成难解的死结。 真奇怪，以往打电话给她时，即使是清晨一大早，通常也只是响个三、五声就会被接起来，怎么今天打了好几次都还是被转进语音信箱？ 挂断电话，他心里有些不安，但又不想随便揣测，只好安慰自己也许她忘了带手机出门，也许不小心被她关成静音了，也许是手机坏了…… 等了大约半小时，孙仲杰又打了一次，结果还是相同。 再过半小时，还是一样…… 他就这样每隔半小时循环一次“打电话、没人接、安慰自己、等待”的流程，后来他不仅拨她的手机，连自己家里的电话、她的办公室分机都打了，还是同样没有人接。 太奇怪了……孙仲杰一边在心中疑惑，一边打电话给好友简志刚。 “喂。”简志刚倒是很快就接了电话。 “喂，志刚，我是阿杰。” “干嘛？你回台湾要找我喝一杯吗？”简志刚一直记不得好友到底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干脆都交由孙仲杰主动跟他联络。 “不是，我还没回去，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我老婆在哪里？”说不定被大老板抓去做苦工了。 简志刚皱皱眉，满心的莫名其妙，“冷秘书？今天是星期六，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那就怪了，我今天打电话给她都没人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孙仲杰忧心忡忡的说道，一副紧张兮兮的弃夫模样。 “也许只是电话坏掉，搞不好她待会儿就会打给你了。”这年头做朋友的还要负责帮他找老婆，还真难当。“说不定她现在正在打给你，只是电话中，打不进去。” “也对，那先这样，拜。”一语惊醒梦中人，孙仲杰马上简洁利落的结束通话，然后又打到冷育娟的手机。 又是语音信箱…… “jay，要准备开会了喔！”一名同组的空服员敲了敲孙仲杰敞开的房门，有些不安的看着他阴暗的背影，“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好黯淡？平常的光芒都不见了。 “好……”哀怨的瞪着手机，孙仲杰有气无力应道。 可恶，那个女人到底是跑到哪里逍遥了？！放他一个人在这里担心烦恼，好没良心…… 拖着宛如空壳一般的身躯回到家，冷育娟拿起搁在桌上正在狂闪提示灯号的手机，不意外的看见上头显示有五十七通未接来电，以及数通新留言的提示讯息。 她拨了语音信箱的号码，面无表情的听着── “孙太太，妳在忙吗？怎么不接电话？” “嗯……还是没有接，真稀奇呢！我想跟妳讲讲话，等下要接喔！” “妳忘了带手机出门吗？听到留言打给可怜的孙先生，他寂寞得快要哭了～～” “妳怎么了？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让妳生气？我很担心，尽快回电给我好吗？” 听着孙仲杰的语气由玩笑渐渐转为担忧，冷育娟脸上淡然的神情却依然未变，直到听完留言，她盯着被孙仲杰打到快要没电的手机，半晌毫无动静，就只是很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发愣。 过了很久、很久，她缓缓抬起手，先是传简讯给老板请了两天假，然后深呼吸了几次后，才有些犹豫的按下孙仲杰的号码。 她闭着眼，同样数着接通前的嘟嘟声，直到转入语音信箱。 她该说什么？！ 脑中瞬间空白，过了好几秒，冷育娟才艰难的吐出微弱的字句，“……对不起。”随即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关机。 她有些庆幸孙仲杰没有接到这通电话，她连在留言里说明事发经过和结果都已没了勇气，何况是要直接告诉他！ 她想要告诉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想要告诉他，“对不起，我没有把自己照顾好。” 她想要告诉他，“对不起，孩子没有了……” 但她说得出口的，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她还发着呆的时候，门铃突然响起，冷育娟吓了一跳，突然慌乱起来──会不会是他回来了？她还没准备好要怎么面对他…… “孙太太？”门外传来楼上邻居林太太的轻声叫唤，听起来又歉疚、又紧张。 她为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自己叹了一口气，前去开门，看到邻居满是愧疚的捧了一个锅子，身后还跟着两个眼睛哭得红通通的小女孩。 “孙太太，真的很对不起，为了我女儿害妳……”一路陪着她入院、出院的林太太很是自责，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我让对面的陈太太做了一锅汤替妳补补身子，我帮妳放到厨房，妳要好好注意身体……” 冷育娟朝她们笑了笑，看起来却有点虚无缥缈，“谢谢。”随即侧开身让她走进屋里放锅子，自己则低下头，看着那对又开始啜泣的小姊妹。 “阿姨，对不起……”呜呜呜。 她揉揉她们的头顶，“没事，不要哭。”虽是对着女孩们说，却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不要哭，不能哭，不可以哭！ “孙太太，不然我留下来陪妳好了！也不知道孙先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林太太急切的想表达自己的心意，闹出了这么一件事，她也不知该如何补偿才好，还是干脆分一个小孩给她？ “没关系，不用麻烦了。谢谢妳们的汤，我喝了后就去休息，孙先生晚一点就会回来了。”冷育娟则是婉谢了她的好意，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的躲起来疗伤。 再三保证自己会好好休养后，林太太终于不太放心的带着女儿们告辞；冷育娟关上大门，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觉得身心好像都空了。 默默的喝了两碗汤，她突然觉得好冷、好累、好想睡觉。 于是她爬上床、裹着棉被，像只睡得警戒的猫一般弓着腿、蜷起身，将脆弱的肚腹环护在中央，不让任何人触碰。 她好累、好疲倦，老天爷就仁慈一点让她睡到饱为止吧！在这之前，希望谁都别叫醒她…… 深夜，原本关上一室静谧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先是走进屋里巡了一番，在看见床上的那一团隆起后，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随后才走回门口，再度轻轻将大门关上。 孙仲杰并不急着爬上床去逼问那个差点害他担心得发疯的女人，反正她现在平安无事的待在他的屋子里，之前无人接听的心烦，压抑着焦虑执勤的辛苦，他都可以不跟她计较──除非她是背着他跟别的男人幽会，不过他相信她不会的。 沐浴梳洗完毕，孙仲杰一身清爽的走出浴室，来到厨房想倒杯水喝，却在炉子上发现一锅已经冷掉的汤，他以为是她的晚餐，打开锅盖，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鼻而来，让他不禁皱起眉头，困惑的瞪着这锅补汤。 虽说孕妇吃补很正常，但是她曾对他说过她不太能接受中药味，有可能会自己煮来吃吗？还是邻居的太太们特地帮她煮的？ 百思不解，他将冷掉的汤收进冰箱里，随后便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将那个蜷成一团的细瘦身躯小心的拥进怀中。 “孙太太，孙先生回来了。”孙仲杰在她的头顶亲了一下，呢喃细语在黑暗中听起来更加诱惑撩人。 没想到一向浅眠的冷育娟对于他的骚扰毫无反应，依然安静的沉睡着，连翻身都没有。 这么累？是去做了什么苦工吗？ 孙仲杰不甘寂寞的捏捏她的手、戳戳她的颊，见她依然毫无苏醒的迹象，只好放弃把她吵醒的动作，拉起被子盖住两人，准备乖乖睡觉。 清晨，孙仲杰站在浴室门边刷牙，一边皱着眉头望向床上那个依然睡得很沉的女人。 真奇怪，太奇怪了！ 冷育娟睡觉的时间一向固定，而且要是有什么声响的话就很容易惊醒，他从没见她肿得这么沉、这么死的模样，而且只要他没将她抱在怀里，她就会蜷成虾子似的，感觉很没安全感。 他不在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在留言里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匆匆挂断，他还以为她是为了自己没接电话，让他担心而道歉，但现在想想好像又不太对劲…… 算了，等她醒来再问问，他就趁她还没醒的时候去买早餐，尽个好丈夫的责任。 梳洗完毕后，孙仲杰抓了皮夹塞进口袋，然后绕到床边，低下头亲了睡美人一记，随即拎着钥匙、关上大门，一副轻松写意的居家模样信步下楼。 才走了几阶，便遇到提着大袋小袋上楼的林太太，他扬起一脸招牌笑容，对着突然满脸惊愕的邻居打招呼。 “林妈妈早啊！妳买了好多菜，我帮妳提上去吧？”丰盛到好像要请客似的，又是鸡、又是鱼。 “孙先生……”他怎么还能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难道孙太太还没告诉他？“真的很对不起……” “嗯？什么？”怎么突然劈头就向他谢罪？孙仲杰听得满头雾水，但脸上依然挂着笑。 “孙太太还好吧？”看来他是真的还不知道，林太太虽然不知冷育娟为何闭口不谈，但想必是很难开口吧！ “我昨晚回来时她就睡了，到现在还没睡醒；我看她好像很累就没吵她，让她继续休息，等我买好早餐再叫她起来吃。”如何？请叫他好男人的表率！ “不过林妈妈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双胞胎弄坏了什么东西吗？没关系，我待会儿有空再修理。”含着眼泪修理。 林太太正烦恼着该如何开口，两个和妈妈一起去买菜，但爬楼梯比较慢的双胞胎终于跟上了母亲，然后在看到孙仲杰时，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孙叔叔～～对不起～～” “我们不是故意的～～” 孙仲杰茫然又惊愕的看着两个站在他面前哀哀痛哭的小女孩，不知该如何反应。“咦？怎么回事？” “我们害阿姨跌倒……” “结果阿姨肚子里的小宝宝就不见了……” 他呆愣的听着女孩们的忏悔，原本笑着的脸突然僵住了。 厨房里的补汤、她疗伤似的沉睡、那句“对不起”……都是因为……她流产了！ 而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停的打电话，甚至在心中揣测她是不是出门玩得忘了接听，偷偷气她怎么可以这样让他担心，完全不懂她一个人孤单的痛苦着。 “孙先生，真的很抱歉。”看见孙仲杰一脸呆滞样，林太太愧疚得几乎想跪下谢罪，“我先回家去做些营养的东西，做好后再送下来。” “哦？嗯。”也不知道自己应了些什么，他茫然的看着林家母女上楼，之后有好半晌，孙仲杰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有种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的感觉。 啊！他要去买早餐……不然老婆醒来会肚子饿的。 游魂似的出了公寓，站在晴朗的蓝天与温暖的阳光下，孙仲杰却觉得全身发冷，冷到他全身不禁打起颤，连脚都快站不稳。 他勉强走到路边不知哪个邻居放着的凳子坐下，双肘撑在双腿上，将疲惫的脸深深的埋进掌中。 为什么？ 小时候他曾看过一个故事，说人死掉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虽然他也知道那不是真的，但当他想起缘浅的父母时，仍会下意识的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的星子，然后安慰自己他们在天上有很多同伴，所以自己也该努力过得开心，不要轻易觉得寂寞。 但是天上的星星已经这么多了，有需要再把他的孩子也带过去吗？ 还是说这是老天爷给他的试炼？那他还必须承受几次失去亲人的痛苦？如果这是他必经的考验，为什么连他的妻子都必须一起承受？ 孙仲杰不停的问天、问地、问自己，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只能任由疑问与痛苦将他渐渐拉进黑暗的深渊。 不知呆坐了多久，他的神智终于回到了现实，沉重的压力与责任促使他撑起身子继续往前走。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尤其是照顾他的妻子…… 强打起精神，他到附近早餐店买好食物，打算回家后把冷育娟叫醒，他们需要好好的谈一谈。 静悄悄的回到家里，他回过头看向床铺，冷育娟依然维持他出门前的姿势睡着，要不是她的身体有轻微的起伏，他恐怕会忍不住伸手去探她还有没有气。 孙仲杰叹了一口气，将早餐往桌上一放，然后坐到床边，捧着她的脸，低下身子往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又一下。“孙太太，妳别再睡了，快点醒来，孙先生很寂寞。” 也许她的沉睡是因为身心都受了伤，但他怎能放她一个人吞忍所有的苦，让她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默默的承受这样的疼痛？ “我有事要问妳，快点醒，快点快点快点……”孙仲杰耍赖似的抱着她，在她的脸上到处乱亲，像只叫主人起床的狗似的。 忠犬攻势奏效，只见冷育娟皱起眉，疲弱的抬起手将那颗一直骚扰她的头推开，“你吵死了……” “妳睡太多了。”再亲一下，啾！ “我很累。”她翻个身想再继续昏迷。 “我知道、我知道……”孙仲杰叹了一口气，“我已经知道了，对不起，我没能在妳身边陪妳。” 冷育娟先是沉默，然后在他的扶持下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眼神却不看他，“……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妳的，妳很勇敢，我们的宝宝一定也不会怪妳的，他昨天还托梦给我，要我颁一面『英勇救人』的匾额给妳……” 她懒懒的瞪他一眼，“要放在哪里？把你的模型柜清空摆在里面吗？” 听见她的挖苦，孙仲杰咧嘴一笑，心想，既然会损他，那应该没什么大碍了，“那打个金牌挂在妳身上好了。” 看着他开朗的笑容，冷育娟的心头一酸，忍不住问：“孩子的事……你不在意吗？” 他怔了怔，搔了搔头，再看向她时又是一脸的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反正以后我们还有机会。” 虽然他这么说，她却知道孙仲杰其实很在意，光是那个笑容里的苦闷和无奈就令她忍不住难过起来。“对不起，我……” “我现在无法承受太刺激的话题……”孙仲杰板起一张脸，严肃的声明，“所以妳现在最好不要跟我提离婚这件事喔！” “那什么时候可以提？”虽然促成他们结婚的原因已经消失，但冷育娟还没考虑到这一点，没想到他却先提起了，这让她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话尾问了下去。 “妳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一定要这么伤我的心吗？”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对自己耍赖的举动一点也不心虚。“我们不要讨论这件事好不好？” 看着孙仲杰的笑脸，冷育娟有点勉强的跟着勾起笑，但心中仍然有些不确定。 虽然他们都没有说，但是她有种预感，他们之间已经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第九章 虽然孙仲杰和冷育娟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件伤心事，但是两人之间的互动变化，彼此却是再清楚不过。 冷育娟流产至今的一个多月来，他们依然亲吻、拥抱，但亲昵中却带了一点谨慎和生疏，好像是在观望着、犹豫着，不确定能不能再向对方靠近一些，不知该如何拿捏彼此之间的距离。 对于这样的局面，孙仲杰感到很苦恼，他不希望两人之间因为那个已经造成的意外而渐行渐远，但是又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像海滩上的沙堡，在一个大浪打来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渐渐垮散，却不知该如何阻止。 坐在饭店的酒吧里，孙仲杰无精打采的盯着面前的玻璃杯，想到刚才他打电话给冷育娟时，两人那拘谨又有点冷淡的应对，他就忍不住叹气。 “嗨！jay。”傅家瑜见他落单，心中暗自开心，觉得机不可失，赶紧上前跟他打招呼，“怎么一个人？介意我坐下吗？” “请。”孙仲杰不置可否，意思意思的朝她勾勾嘴角。 点了饮料，傅家瑜笑着和他闲聊，“真巧，我们这次又飞同一班。”莫非是命运的安排？ 他被安排的航线就固定这几条，实在也没什么巧不巧的吧？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孙仲杰依然微笑回道：“是啊！” “你心情不好吗？看起来脸色好差。” 转过头，他直视着前方的酒柜，不想继续让傅家瑜探究他的神情，“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傅家瑜偷偷觑了孙仲杰面无表情的侧脸一眼，最近看他闷闷不乐，和老婆讲电话时也没有之前那种甜得气人微笑，依照她观察多时的心得，肯定不是他所说的“没什么”。 这是个大好机会，她必须先找出那个变化点是什么。 “对了，你老婆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傅家瑜故作开朗的笑问：“结婚时没请客就先饶过你，但是小朋友满月时可别忘了请大家吃红蛋啊！” 孙仲杰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阴沉，但随后又恢复成一脸疏离的微笑，“谢谢妳的关心，不过我老婆之前流产了。” 傅家瑜闻言一呆，她没料到自己的玩笑话竟戳中了他的痛处，心里先是觉得有点抱歉，但邪恶的念头也无法遏抑的在心中升起。 她先是满脸抱歉的说了些惋惜和打气的话语，随即扯开话题，和孙仲杰聊些工作上的问题与趣事。“对了，我想打个电话回家，你等我一下。” 傅家瑜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装出一脸惊讶的模样，“啊！我没发现没电了……jay，方便跟你借一下手机吗？” “可以啊！”不察有异的孙仲杰掏出手机递给她，自己则转头看向墙上正在播着运动节目的电视屏幕。 傅家瑜走离了几步，偷偷的找出冷育娟的电话，默背在心后又真的打了通电话回家，跟父母随便闲聊两句；而她真正的用意则是要留下通话纪录，免得孙仲杰起疑。 然后她悄悄掏出“假装没电”的手机，按下冷育娟的号码，再另外将孙仲杰的电话关机，一脸笑容的走回座位。 “谢啦！帮了我大忙。”傅家瑜算准了孙仲杰没有随时查看手机的习惯，安心的进行着她的诡计。 不出她所料，孙仲杰只是点点头，随即看也不看就将电话塞进口袋，继续盯着电视屏幕发呆。 傅家瑜则是悄悄按下拨号键，确定对方接通后，才又和孙仲杰搭话起来。“jay，我方便问你一些比较私人的事情吗？” “什么事？”孙仲杰无精打采的回问，有点搞不懂为什么傅家瑜最近问题这么多。 “我很抱歉你们的小孩没了……但是之前你曾经说，你跟你太太是奉子结婚的……” “嗯。” “那现在……你们……要继续下去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什么意思？” 孙仲杰看她一眼，眸中深奥难解的情绪令傅家瑜悚然一惊，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问：“你们结婚是为了小孩，但现在小孩没了……有打算离婚吗？” 原本已经整装完毕，准备出门上班的冷育娟静静的听着话筒那头传来的对话，同样等着他的答案。 一开始，她以为是孙仲杰打来的电话，毕竟会打她私人号码的人并不多；但屏幕上却没有显示出来电号码，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冷育娟抱着“不晓得这次是哪种诈骗”的心情接了起来。 没想到与其说是诈骗电话，倒不如说是告密者的诡计。 她知道这一定是哪个女人故意要让她听到的，用意当然是想挑拨她和孙仲杰之间的感情── 如果他表现得对妻子坚贞不二、爱逾生命的话，那女人其实也没有损失什么；但是如果他有一丝迟疑或是后悔，也许不需要他人的离间，他们夫妻就自然有可能会吵闹失和，正巧让有所觊觎的人捡个大便宜。 冷育娟觉得她应该挂掉电话，省得中了那女人的心机，偏偏那女人问了这个问题，让她也忍不住想知道孙仲杰的想法。 虽然他一反当初结婚时所说的话，叫她别说出想要离婚这种话，但是自从她流产后，两人间的气氛瞬间转凉，即使孙仲杰笑着说没有关系，以后继续努力，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愈来愈心不在焉，发呆不语的时间也变得愈来愈多。 甚至有一天夜里，她因为口渴而醒来，却发现床铺的另一边空荡荡的，屋里也不见人影，她悄声走到厨房，发现通往阳台的门敞开着，孙仲杰就背对着她靠在围栏上抬头望着黑蓝的夜空，口中则轻声哼着一首她没听过的歌曲。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的背影却隐隐透出寂寥和难过，让她的心也不禁绞了起来。 这样的他，是在想些什么？ 跟她在一起，他是不是不快乐？ 既然如此，为何他又坚持不分开？ “离婚啊……”孙仲杰的沉吟显得有点虚无缥缈，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说完这三个字后，他没再接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 然后呢？！两个女人同时在心中追问着。 “我＠＃＄％……” 一阵喧闹的杂音盖过了孙仲杰的话语，让原本就已不甚清楚的声音顿时嘈杂得难以辨认，待冷育娟再度听清他的话语时，却是令她震憾心凉的内容── “就算要离婚也不是现在，她现在身心都还很虚弱，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如果％＆＊＃……”又是杂音，“我也不希望她主动提这件事，毕竟提出离婚的人感觉会受到比较大的责备，如果必须有人承担负心的责任的话，那不如让我来提……” 握着突然被结束通话的手机，冷育娟细眉微蹙，虽然想要理性而冷静的分析这一切，但是心里却是空空的，脑中也是一团混乱。 即使明知被噪音盖过的部分可能是关键，但冷育娟依然被那些暧昧不清的话语给深深困扰着。 如果他不想离婚，为何要说出那些但书？ 如果他希望离婚，为何迟迟不提？ 难道真如他所说，他觉得目前不是好时机，想要等到她的状况好转后再由他来当坏人提出离婚吗？ 冷育娟知道孙仲杰是个温柔的人，会有这种考虑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她以为他对她是有感情的，她以为他没有想过这种事，她以为虽然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僵化，但是总会有好转的一天…… 所以就算之前孙仲杰没有开玩笑似的要她不许提出分开，她也没想过这件事。 她想和孙仲杰在一起，她喜欢跟他在一起。 她喜欢他。 她以为他也是……但是现在孙仲杰对她究竟是单纯的喜欢，还是怜悯多了一点，冷育娟已不敢肯定了。 她一直因为害羞、别扭、时机不对，所以没向他表露过她的心意，他是不是因此而对她感到失望了？ 他是否觉得自己的付出或许永远都得不到回报，以为她和他在一起并不是心甘情愿，所以感到沮丧了、死心了，开始考虑要跟她分开了…… 一向对事情沉静以对的冷育娟难得的乱了方寸，她拨了孙仲杰的电话，却意外的发现方才还在另一头跟别的女人说话的他竟然关了手机，这让她更是不禁慌了起来。 他从来不关机的，就连在台湾的家里一样是全天候开着，为什么和那女人在一起时却要关机？ 正想再重打一次，她自己的手机却抢先一步响起铃声──又是没有显示号码的来电。 冷育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要镇定下来，“喂。” “孙太太，妳好。” 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妳是哪位？” “我是jay的……好朋友。”傅家瑜顿了顿，故意加了一句，“『很好』的那种。” 这句显而易见的挑衅，让一向都将情绪隐忍在心，如今却陷入混乱的冷育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忍耐的问：“是吗？有什么事？” “妳刚才也听到jay说的话了吧？” “所以呢？妳有什么高见吗？” 傅家瑜愣了愣，没想到冷育娟竟会如此的反间，“妳……我知道你们是因为有了孩子才决定结婚的，但既然孩子已经没了，妳也知道他现在跟妳在一起只是因为同情，只是不想让妳受到太大的打击，妳怎么还忍心让他继续委屈下去？” 委屈？！ 冷育娟冷笑一声，忍不住严厉的责备起对方，“妳说妳是他的好朋友，是有多好？好到能代替他来跟我谈离婚的事吗？到底是他没种，还是妳太多事？” 虽然回击得犀利，但冷育娟仍然有种心事被说破的羞辱和愤怒──这女人说的其实她也想过，但她以为她和孙仲杰就算没有孩子，也还是可以继续相处下去，毕竟一开始他说喜欢她时，她也没有孩子啊！ 但是为什么突然出现的“意外”突然又消失后，事情却完全没有回到起点，反而往一个令她慌张的方向而去──原本总爱黏着她的孙仲杰开始跟她保持一种微妙的距离，一个自称是他好友的女人竟来询问她为何还不赶快离婚，想要和孙仲杰保持距离的她，对他的感情却是愈来愈深…… 冷育娟心里发慌，却不允许自己在情敌面前示弱，只能强悍的武装起自己，将软弱的部分藏进心里。 被冷育娟数落了一顿，傅家瑜只觉得又羞、又怒，不禁将心中的愿望化为谎言脱口而出，“他原本应该要跟我在一起的！要不是因为妳的介入，我又何必这么委屈的对妳说这些？” “觉得委屈的话，妳可以把电话挂掉。”难不成这女人认为她这个元配应该要向她哭着下跪谢罪，才算对得起她的大恩大德吗？ “那你们……” “不关妳的事！我还要上班，妳这个好朋友这么希望我们离婚的话，不如直接去洗孙仲杰的脑，叫他自己来跟我谈！”气冲冲的挂了电话，冷育娟怒极的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转身抓起公文包冲出大门，蹬着清脆而快速的足音往楼下离去。 冷秘书在生气！ 一向脾气淡定、古井无波的冷秘书，在生气…… 一大早，刚城建设的耳语就像野火一般弥漫开来，大伙儿纷纷在msn上告诉同事这个惊人的消息，却没有人敢上前询问冷育娟是为了什么而不高兴。 虽然他们的总裁大人发火的机率非常高，威力也相当大，但是大家已经渐渐习惯老板的抓狂怒吼，因此比起几乎每天都会狂暴化的简志刚，冷秘书的怒气就像冰锥一样，光是靠近她方圆三公尺就会令人起鸡皮疙瘩，令人更加不敢亲近。 再说，平常要是老板生气的话，都是由冷秘书负责去安抚处理，现在连冷秘书都失控了，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该怎么同时对付龙卷风与暴风雪的侵袭…… 冷育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双手在键盘上啪答啪答的打得飞快，一张脸则紧紧的绷着。 她知道不该把私人情绪带进工作，但是这次实在是忍不住，和孙仲杰之间的不安定已经让情绪一向没什么起伏的她感到焦虑，再加上那个女人刻意的示威和逼问，更是狠狠踩中她的痛脚，令她想起十几年前的灰暗回忆──到处留情的父亲、忍气吞声的母亲，还有无能为力的自己。 一开始她不想和孙仲杰太过亲近，就是不想让自己步上母亲的后尘，如令事实证明──就算他不像父亲是个花心的人，仍然会有对他觊觎的女人向她挑衅叫阵。 如果他们夫妻之间依然是恩爱坚定，那她还能一笑置之，偏偏两人目前的情况就像摇摇欲坠的危楼，而且比起那个女人的行为，更令她心痛的其实是孙仲杰所说的那些话语！ 如果他觉得他们已经没有继续在一起的理由，为何还要对她这么温柔？ 他不肯和她讨论离婚的事，为何却跟别的女人侃侃而谈，说些连她都不知道的内心话？ 莫非他们真的是那女人所谓的“好朋友”？ 孙仲杰说这些话、做的这些事，究竟是怕伤害她，还是不想再和她交心？就像他最近不再缠着她不放一样…… 有时候她真气自己的个性，总是把事情全都放在心里，想说的、该说的却总是开不了口，不仅让别人感到沮丧，就连她自己也常常搞得不开心。 愈想愈静不下心，冷育娟沉默的处理着成堆的公事，藉以麻醉自己躁乱的心神。 “冷秘书，妳进来。”正要拿过另一份文件，简志刚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朝她招了招手。 她起身走进老板的办公室，顺手带上门，看向一脸困扰的简志刚。“老板有何吩咐？” “吩咐是没有，我想问妳和阿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斜倚在总裁宝座上，简志刚一手撑着扶手，坐没坐相的随口问道。 冷育娟闻言，身子微僵，脸上毫无表情的回道：“没有怎么回事。”孙仲杰来打小报告了是吧？说她又不接他的电话了。 “他刚刚打电话问我妳有没有来上班，说打给妳都没接。” “我忘记带自己的手机了。”很合情合理的答案。 “是忘记带，还是故意不带？”她当他的秘书这段时间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忘记带什么东西的情况，所以更显得这个理由相当可疑。 她顿了顿，“总之就是没有带。” 简志刚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倾身靠在桌上望着她，“妳和阿杰最近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知道没了孩子让你们受到很大的打击，但是感觉上又不只那样……你们一个是我的好朋友、一个是我的得力助手，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不用客气，尽管跟我说。” 他可是豪迈又有义气的简志刚！ 没想到冷育娟对他的豪气一点也不动容，依然淡淡的说道：“那就请老板不要再跟孙仲杰聊我的事。” 有时候她在公司吃什么、加班到几点，跟谁有比较亲近的往来，孙仲杰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毫不怀疑报马仔就是眼前这个很有义气的男人。 “唉！他也是关心妳……”拙劣的替自己辩驳，简志刚搔搔头，决定放弃这个令他头大的任务，“总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直接跟我讲。” “那明天中午和『合丰』郑老板的午餐会议请自己参加。”她马上面不改色的提出要求。“只派我去参加会让对方感觉不受重视。” “就这个不行！”刚才还拍胸脯要她别客气的男人马上一口回绝，他不喜欢合丰的郑之誉那个家伙。“我不排斥……那种人，只要他们不要对我有兴趣就好了。” “郑老板喜欢男人并不是他的错。”冷育娟为客户的性向声援。 “我没说他有错，不然就不会跟他做生意了。”简志刚依然是一脸的不爽样，“但我不想再让他有机会对我毛手毛脚。” 他冰清玉洁的身体是要留给未来的老婆享用的。“这样好了，今天准妳早点下班，就这样。” “谢主隆恩。”懒懒的开了句玩笑，冷育娟继续回到座位努力工作，下午趁着比较空闲时就怀着对老板的感恩之心，提早了一个小时离开。 孙仲杰明天早上就要回来了，但是她还没决定该怎么跟他讨论这件事，一向果决明快的她，在遇到跟他有关的事情时，似乎总是犹豫不决，很难做下决定。 她喜欢他，但又不喜欢为了他而混乱的自己。 回到孙仲杰的住处，冷育娟认命的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无奈的看着屏幕显示数通孙仲杰打来的未接来电，大概是从简志刚那里得知她平安无事的在公司里，所以就没再施展夺命连环call。 冷育娟拨进语音信箱，心情复杂的准备听他有什么留言。 “孙太太，妳怎么又不接电话──” 第一通留言突然结束，像是被什么人给按掉似的，她以为是孙仲杰不小心手滑，不以为意的继续听下一通留言。 “妳明知我会担心，为什么又故意不接电话？上次明明答应我不会再这样的。”或许是因为心急，孙仲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同时还夹杂了熟悉的女人笑声和说话声，还有他转头要那女人安静一点的细微对话，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回到给冷育娟的留言，“总之，妳听到留言之后要打电话给我，先这样。” 他这是在发脾气吗？他因为她不接电话而发她脾气？冷育娟虽然知道自己因为生气而不带手机的行为是有点幼稚，但是他什么都不明白──不晓得他老婆被别的女人给下马威，不晓得她一大早就被一个陌生女人气得吃不下饭，不晓得她为了他们之间的事情感到心烦气躁…… 他可以跟另一个女人侃侃而谈他们夫妻之间最隐私的婚姻话题，回过头来却对她计较她不接他电话他会担心？！ 到底谁对他比较重要？ 还是说他只要一个会接他电话的女人就好？那他干脆去跟查号台结婚算了！ 她感到又委屈、又愤怒，从小产至今都忍着不流的眼泪再也关不住，哗啦啦的澎湃奔流。 哭了一阵，冷育娟将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往包包里一塞，然后拿出行李袋，一边流泪一边迅速利落的收拾行李，即使伤心难过也不减她办事的效率。 将自己的物品收拾妥当，她打开计算机，下载打印了离婚协议书，一边写、一边心忖网络还真是方便，什么东西都找得到，然后想到自己前一阵子才刚写过结婚用的那一份，才刚停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冷育娟打开电视，让新闻的嘈杂声驱走屋内窒人的沉默，但她的双眼依然盯着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心里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们之间确实有过快乐，也许对彼此也都还存着感情，只是认识的时间太短，相处的步骤太混乱，婚姻该有的了解与基础都太松散，再加上一连串的意外搅局，让两人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 如果现在他们在这个婚姻里都觉得不开心，那么总要有人先放开手，让双方都解脱，这没有什么谁对不起谁的问题，所以他不需要让自己成为那个挥下刀子的刽子手，她不在乎这种事。 当初这场婚姻是由他开始的，那现在就让她来结束！ 虽然心里很舍不得，但如果他只是怕她难过而选择忍耐，那她宁可不要。 他努力的让自己的人生轻松、愉快，不让过去的包袱绊住他，她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拘束。 想起孙仲杰的笑脸，冷育娟的心里又是一阵疼痛。 她只希望他能快乐…… 冷育娟再度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平静的等到转进语音信箱之后，告诉他关于离婚的决定，然后关了电视，解下这间屋子的钥匙，提起行李离开了这个家。 相对于冷育娟最后的平静，孙仲杰的反应就大多了。 他结束勤务，正准备搭车回家时，刚巧碰到几个认识的同业，大家互相聊了一下，顺便吃了个早餐，等他终于和朋友挥别、打开手机时，却听到这么一个青天霹雳的留言。 孙仲杰原本还不太相信，直到他重复听了三次留言，确定后面没有再多加一句“开玩笑的，老公赶快回家，老婆很想你”之类的情话，他的心头火突然就像是被浇了汽油似的猛烈延烧起来。 那女人是在搞什么鬼？！ 她为何要无缘无故跟他闹脾气？ 先是不接他电话，然后又用那种很冷淡的语气说要离婚，也没讲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原因是什么，至少也让他死得明白一点啊！但她却是什么都不说！ 他知道她习惯把事情藏在心里，但是离婚这种事可以什么都不讲的吗？ 她究竟是把他当成什么？无条件退换货的商品吗？还是看准了他爱她总是多一点，所以可以这样的肆无忌惮？ 孙仲杰气冲冲的拨了冷育娟的号码──虽然现在的他心里很不爽，但还是很期待能听到那个冷淡女人的声音，但结果依然是没人接听，他不禁感到一股意料中的凄凉感…… “jay，怎么了？你看起来很不开心。”等候许久的傅家瑜乘机上前，假装关心的探问。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挑拨有了成效，那个女人肯定如她所想的一样跟他闹翻了！ 接下来只要她继续当朵温柔的解语花，在他心灵空虚时给他安慰，孙仲杰肯定会发觉她才是他最好、最适合的伴侣。 没想到向来温和、开朗的孙仲杰竟然一脸阴冷的瞪了她一眼，傅家瑜被那狠厉的神情所慑，不禁后退了一步，不太敢再靠到他身边。 这个浑身散着怒气，活像黑煞星的男人是谁…… “不关妳的事。”丢下冰凉的一句话堵住她的嘴，孙仲杰转身继续往前快步走去。 傅家瑜最近不知怎的很爱探问他的私事，原本他是看在两人交情不错，也许她可以站在女性的立场给他一些建议，所以才向她吐露了一些私事，没想到她什么意见也没给，只是不停的问了又问，还暗示他为何不离婚？让他听得愈来愈火。 傅家瑜先是愣住，然后又说服自己──他一定只是因为生气过头，才会看起来那么可怕，这时候她更该发挥自己的女性魅力，让他知道她可以接受所有面貌的他…… 思及此，她赶紧又追了上去。“等我一下啦！你、你是不是跟老婆吵架啊？火气这么大。”努力扯出笑，语气微带娇嗔。 没想到孙仲杰完全不买她的帐，反而停下脚步，怒火更盛的直瞪着她，“猜得真是神准，不过，妳有必要对我的婚姻生活这么有兴趣吗？” “我……我只是关心你……” “傅家瑜，我很清楚妳存的是什么心！”他也不管同事之间有什么情谊，直接撕破脸来说个明白，“我自认没有给过妳什么暗示，我们相处的时候妳一直也很守分寸，所以我把妳当成好朋友一样看待，但这并不代表我必须向妳报告我私生活里的所有大、小事，更何况是我和我老婆的！” 傅家瑜的脸色惨白，呆愣的站在原地瞪着他，孙仲杰明白的排拒让她感到又羞又气，忍不住开口回嘴，“那女人有什么好？你们吵架了吧！搞不好她待会儿就打算跟你提离婚了……” “她有什么好，只要我自己清楚就行了！跟妳扯得上什么关系？”他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回嘴，冷峻的神色更是骇人。“而且妳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连我才刚知道的事，妳就已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出口。” 孙仲杰握着行李箱提把的手背隐隐泛出青筋，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傅家瑜，我不管妳是未卜先知，还是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要是让我知道有人从中搞鬼，破坏我们夫妻的感情，我第一个不放过妳！” 说完转身迅速离去，对于差点软瘫在地的傅家瑜漠不关心。 既然打给冷育娟她不接，孙仲杰聪明的转打给简志刚，询问那个没良心的老婆的下落。 “志刚，叫冷秘书听电话。”一接通，他也不啰唆，直接命令好友当接线生。 “阿杰？你在差遣我？”一向习惯发号施令的简志刚很少被人命令，心里有些新奇，却有更多好战的不爽，“老子可是简志刚，数千弟兄都要听我号令，你……” “我知道你是谁，叫冷秘书听电话。”懒得听好友继续夸耀自己的伟大，孙仲杰立刻截断他的话头，坚持要他转接。 听出孙仲杰是真的在生气，简志刚也识相的不再惹他，又回复到平时对话的懒散语调，“她不在喔！” “她今天没上班吗？”想起上次的意外，他原本暴怒的心情又多了一些担心。 “有，但是现在外出了。” “去哪里？” “干嘛？你要去堵她吗？”看这架式，到底是寻妻，还是寻仇啊？ “对。”孙仲杰也不否认，直接干脆的应道：“她去哪里？” “我看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整他，简志刚嗯嗯啊啊的拖了好一会儿，在孙仲杰爆发的前一刻才终于回答，“去『向青』，是一间日本料理店。” 那是“合丰”的老板郑之誉的店，上回他的大腿就是在这间餐厅“失身”于郑之誉邪佞的魔手之下，谁都休想叫他再去第二次！ 相亲？！ 也不知是孙仲杰耳背，还是简志刚的发音不标准，总之怒火狂烧的孙先生在听到这个答案后，气得连发梢都快冒出火花。 她有没有搞错？她身边已经有个打着全天下灯笼来找都找不到比他更好、更优秀、更爱她的丈夫了，她还要去相什么亲？！ 她到底是对他有什么不满？！真是快要气死他了！ 问明了地址，心中妒火与怒火齐燃的孙仲杰直接坐进出租车，准备前往“相亲现场”把那女人直接逮回家，顺便让那个不长眼的男人知道她是有夫之妇，是他孙仲杰的女人！ 第十章 精致高雅的装潢、低调隐密的环境、新鲜美味的食物，让这间以主厨的名字为店名的日本料理店渐渐在饕客口耳间流传开来。 在安静的小包厢里，冷育娟目不斜视的向打算再盖一间新餐厅的郑之誉说明合约上的条文和注意事项，对于他的俊美外表和潇洒模样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纯粹或不纯的欣赏目光，一派的正气凛然。 “郑老板，关于这些细目请务必详细确认，如有需要讨论修改的部分，再麻烦您随时与我联络。”虽然知道对方不是很认真的在听，但冷育娟还是善尽本分的做好自己的工作。 “冷秘书……”不太正经的一手倚着桌子，郑之誉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合约，“在这里我看不下去，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那请您尽量在下周五之前跟我联系，以免影响到动工时间。”说着，冷育娟已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 “欸～～怎么都没吃就要走？是这里的东西不合妳口味吗？” “不，只是公司里还有些事需要我处理，谢谢郑老板招待。” 郑之誉轻笑一声，“简老板对妳这么坏啊！工作多得让妳都没时间吃饭吗？看妳的脸都瘦了，要不要来我公司当我的助理？我保证钱多事少、老板亲切。”只要每天帮他安排接见他的男朋友们就可以了。 对于他的公然挖角，冷育娟依然是面不改色，“谢谢郑老板，我目前做得很习惯，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真的不吃吗？这虾子很新鲜喔！早上才刚送到店里的，”郑之誉夹起盘中的虾，故意送到她面前，“来，嘴巴张开，啊──” 孙仲杰气急败坏的拉开包厢纸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淫少调戏人妻的邪恶场景，他心头冒火，一屁股坐到冷育娟身边，横过身子将郑之誉夹来的虾子一口吃掉，“不错，谢了。” 郑之誉惊讶的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脸上瞬间亮了起来，“冷秘书，他是熟人吗？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吧！”真是个美男子～～ “我是她先生！”恶狠狠的回瞪着那个满脸色心的家伙，孙仲杰面色不善的回道。 随即转过头看向妻子，她脸上是难得的愕异与些微的惊恐，更是让孙仲杰误以为她是因为相亲被抓包而心虚，“孙太太，妳忘了妳还是有夫之妇吗？这么快就在寻找第二春，会不会太心急？” 冷育娟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困惑，但随即又收起所有情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妳这个没心肝的家伙，也不看看我为妳操了多少心，突然就说要跟我分开，妳真的是──” 打断他的文艺腔演出，冷育娟收好公文包准备走人，“所以你填好了吗？要顺便去户政事务所吗？” “我死了才会填那种鬼东西！”孙仲杰超想拍桌吶喊，她竟把离婚讲得这么轻描淡写，还“顺便”！ 而且为了堵她，他连自己家都还没回去过，拖着一卡皮箱就急匆匆的跑来找她，根本没机会把那张该死的离婚协议书毁尸灭迹，更别说是“顺便”填好它了！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郑之誉笑咪咪的，突然开口插嘴，“冷秘书，恕我失礼，不过妳先生的感觉跟我好像……妳是因为无法跟我在一起才选他的吗？”虽然她的魄力可比男人，但毕竟生理上还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他也觉得很遗憾。 孙仲杰和冷育娟同时看向那个硬是要插嘴的男人，两人的反应不一─ 冷育娟皱皱眉，不发一语，眉眼间净是不想苟同；孙仲杰则是怒目相视，与那号称跟他很像的男人对峙着，但是看清对方的面貌与气质后，又不禁勉强同意两人间确实有那么一些相似，而这个发现让他更加恼怒。 “如果妳觉得还是我比较好，没办法继续跟他在一起的话，那……我可以喔！”郑之誉朝冷育娟眨眨眼，说着他俩才懂的暧昧话语──如果冷育娟不要这个男人的话，他可以接收。 她没理会郑之誉的胡闹，只是转头向孙仲杰严肃说道：“你来做什么？快回去！”他是想失去男人的另一个贞操吗？ “妳不回去的话，我也不回去！”休想丢下他一个人，“而且我跟妳还有事情要解决。” “我要回公司了。”她忍气说道。 “我帮妳跟志刚请假。”他滥用好友的特权。 “何必这么急着走？留下来一起吃饭啊！”郑之誉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孙仲杰又转头瞪他，“先生，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但她是我太太……”正想继续发飙，手却被冷育娟握住！ 孙仲杰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她，眼中闪着星星，“妳……”被他深深感动了吗？要跟他重修旧好了吗？ 冷育娟拍拍他的手掌，然后抓着那只手递向郑之誉，“郑老板，那就交给你了。”随即提起公文包起身，同时不忘吩咐，“记得下周五之前要跟我联络合约的事，再见。”关门走人。 咦？欸？！ 孙仲杰呆呆的望着迅速消失在纸门后的身影，被郑之誉握住的手还传来奇异的抚摸感，他在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鸡皮疙瘩慢慢的浮上手臂，心底掠过一阵恶寒。 “不好意思，我爱的是女人……就是刚才走掉的那个……”孙仲杰想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无奈郑之誉看似握得轻松，力气倒是不小，“我们如果下辈子有缘的话，再让我回报你的一片深情……” 郑之誉闻言放声大笑，孙仲杰则乘机收回手，在对方的笑声之中狼狈的落荒而逃。 回到公司后，冷育娟整个下午都显得有点心神不宁，电梯一打开就忍不住抬头望去，似乎是在等着谁的出现。 结果到了下班时间，她以为会追到公司来的孙仲杰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让她心里不知该说是失落或是什么，原本就已不太开心的情绪又低落了一些。 直到回到家，在门口看见靠在墙边打瞌睡的孙仲杰，冷育娟不禁勾起唇角，双手环胸打量着他的睡相。 再想起中午他凶神恶煞的冲到餐厅，却被郑之誉捣乱的情况，当时孙仲杰那一脸又急又气，之后又目瞪口呆的模样，冷育娟无声的笑得更深了一些。 他再这么可爱的话，她会很难离开他啊…… 伸出手戳戳他边睡边点的头，孙仲杰睁开蒙眬的睡眼，看见没血没泪没心肝的老婆就站在面前，不禁伸出双手环抱住她的腰，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抓到妳了。”他刚睡醒的沙哑声音从她的颈窝传了出来，加上熨着她的微热体温，让冷育娟的心头微荡。 “先进来吧！” 孙仲杰听话的跟着老婆进屋，默默无语的坐在桌前，看着她走进厨房，然后又端着杯子放到他面前，自己则坐在他对面。 “妳为什么要跟我离婚？”闹了一整天，他也没精神再搞笑了。 离开餐厅后，他先回家把那个妨碍行动的行李箱丢到一边，然后满腹怨气的将桌上那张讨人厌的离婚协议书揉成一团、往口袋里一塞，准备在她面前表演一边撕掉协议书、一边说“我绝对不离婚”的坚贞戏码，但又碍于简志刚不准他到公司去骚扰职员的勒令，只好冲到她的住处前当门神等老婆。 冷育娟拿出手机，让他听语音信箱里的留言，自己则默默的看着他边听边皱起眉头的样子。 孙仲杰听完，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妳气我对妳讲话的口气不好？”不会吧！她应该听得出来他是因为担心她，才忍不住的啊…… “一部分。”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什么刺激都会被放大。“那女人是谁？” “同事。” “那个女人昨天早上打电话给我，自称是你很好的好朋友，要不是我有了孩子的话，应该是她要跟你在一起的那种好朋友。”冷育娟双手环胸，再度摆出冷淡、戒备的姿态，“孙仲杰，你应该知道这是我的禁忌，我不想再让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女人对着我叫嚣，说我老公应该跟她在一起，既然孩子都没了为什么还不分开，我这个元配才是第三者之类的！” 孙仲杰听得脸色铁青，好不容易才熄灭的怒火又爆炸了，“她是在胡说八道！孙太太，妳宁愿信她也不信我吗？妳大可打电话来质问我啊！” “我打了喔！你没开机。”相较于他的激动，她则是一派冷静，“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就关机，两个人又笑又闹的，之后还打电话来威胁我赶快退位，我的胆子这么小，哪敢不从？” “妳胆子大到都可以上山打老虎了……” 不理会他的嘀咕，冷育娟忍耐着说出最令她难过的理由，“而且，如果你有想过离婚的事，为何不直接跟我讨论，反而去讲给一个外人听？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顾虑我，也不用想着谁提离婚谁就负心这种无聊的小事。” 孙仲杰先是沉默，然后终于想通了傅家瑜搞的这些小把戏，他大叹一口气，“孙太太……妳是不是漏了什么没有听到？” “有差吗？” “差很大！”真是一场乌龙，他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了，“我看起来像是想要离婚的样子吗？我一点都不想！我那时跟她说的是，我是不会跟妳离婚的，可如果到最后妳真的觉得我们不适合，妳跟我在一起很痛苦所以想分开的话，那就由我来提……妳该不是真的觉得我们不适合吧？不是吧？” 冷育娟没想到那些被杂音掩盖的话语，其实才是最重要的部分；她没吭声，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妳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我这么听话又可爱，又擅长取悦妳，妳是喜欢我的对吧？”孙仲杰一边问一边往她身边凑去，像个急欲讨她欢心的小男孩。 冷育娟一掌推开他贴上来的脸，却被他捉住，在掌心吻了一下，让她顿时脸红，“不开心的是你吧！” “我哪有？”无辜的眼睛闪闪发亮。 “你……你不是曾经半夜跑到阳台去发呆，还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吗？”说出自己不小心看到的情景，冷育娟有点伤心，也有点害羞，“而且我觉得我们的气氛变得很奇怪，虽然一开始也不算多和谐，但是发生那件事后就变得愈来愈疏离，感觉像是两个不太熟的人住在一起……” “嗯……妳的意思是，我都没对妳这样吗？”孙仲杰捧着她的脸，往那张常常说出可恶话语的嘴唇亲了下去。 迥异于之前蜻蜓点水似的轻吻，这次他可是尽全力表现，同时解除心中一直得不到满足的饥渴。 冷育娟的脑袋像是装了一池滚烫的浆糊，不仅让她的神智又糊又稠，连她全身上下也跟着瘫软，只剩下一双手还有点残余的力气，娇懒无力的攀在孙仲杰肩上。 他们吻得热烈，直到冷育娟发觉腰际有只手正偷偷摸摸的扯出她的衬衫下襬，直接而灼热的抚上她的肌肤，这才艰难而勉强的和孙仲杰拉开一点点距离，同时满面通红，却没什么魄力的瞪着他。 “你、你在干嘛？”她徒劳无功的想把他的手拨开，没想到反而被反手握到身后，逼得两人的躯体更加亲近。 “我在教妳一件事，”孙仲杰又贴近她，两人的唇近得只要他一说话，就会无可避免的轻轻摩擦，“男人都是禽兽。” “禽、禽兽？”他靠得这么近，眼神和呼吸一样灼热，让她浑身发烫，脑中的浆糊再次沸腾。 “没错，所以一男一女单独相处时，要特别小心……”孙仲杰一边严正告诫，一边轻佻啄吻着，“就像妳中午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也很危险。”那男人该不会是男女通吃吧？ 冷育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喜欢的是男人。” “那妳还把我丢给他，不可原谅！”被饲主一度抛弃的禽兽满脸哀怨，不满的轻咬她一下，“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跟他相亲？难道是传说中的烟幕弹，好让他可以去交男朋友吗？妳竟然舍弃英俊帅气而且真心爱妳的我，跑去跟一个不会爱上妳的男人相亲～～” “你是不是也搞错什么了？”她气喘吁吁的坐直身，顺便将他推开一些，“我是拿合约给他，相什么亲？话说回来，你、你干嘛突然扑上来又亲又咬的？” “因为我要让妳知道，为什么前阵子妳会觉得我很冷淡啊！”他一脸无辜的回应，漂亮的双眼不安好心的打量着妻子被他扯得凌乱的上衣及微敞的领口。 “因为男人都是禽兽？” “是，我怕亲得太投入，就会想对妳做更多更亲近的事……”他忍不住又挨了过去，“例如这样，”抱住，“还有那样，”亲下去，“最后还要这样又那样……” 开始企图解开她剩下的衣扣。“所以有时半夜醒来，看到妳睡在我身边，也会忍不住想对妳做这些事，但我知道不可以，只好去阳台吹风消火……妳懂了吧？” 冷育娟只觉得自己害羞得都快要死了，他们之前发生的那一次她根本没有印象，后来因为怀孕初期与流产之后不宜亲热，结果就是都结婚了好一阵子，她还像是第一次要跟他发生亲密行为似的羞怯与退缩。 “妳怎么了？”他看着全身都泛起红晕的妻子，怜惜的同时还带点挑逗的亲吻着她紧张得僵硬的手指。 “我……我不行……”她抓住自己的衣襟，羞怯的阻止他的侵略──再继续下去，她恐怕就要全身着火的自焚了！ “身体不舒服吗？” 就某方面而言，这样说也没错……冷育娟摇摇头，满面通红，但又说不出口。 看出她的紧张害羞，孙仲杰咧嘴一笑，“妳一定是不习惯，所以才会这么紧张。那我就牺牲一下，先脱给妳看！” 说着便毫不扭捏的脱下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如何？多看几眼，看久就习惯了。” “我看过了。”他每天睡觉都这样半裸着睡，她虽然偶尔还是会好奇的摸一把、戳一下，但久了确实也就习惯了。 “好吧！所以妳想看的是另一半吗？”他作势要解开皮带，准备让她欣赏他的完美体态。 “不用了！”她急急的阻止，觉得鼻子深处有些温热，很怕鼻血顿时飞溅出来。 “那现在换妳。”夫妻之间可是要袒裎以对！既然他脱了，她也不能衣着整齐的只当观众。“还是妳想先喝酒助兴？”顺便助“性”。 冷育娟被他逗得又羞又气，但在这个火热的节骨眼又说不出冷淡拒绝的话，结果只能瘪着嘴、瞪着眼，一脸委屈焦躁的看着他。 她那倔强又可怜的模样让孙仲杰看得夫心大悦，一把抱住她又亲了下去。 “开玩笑的，要是妳又醉到不记得发生什么事，我会很伤心的。”给她一个亲密又缠绵的热吻，孙仲杰半真半假的笑道：“但妳终究要习惯我们在一起的事啊……不然禽兽现在饿了怎么办？” “吃饭？”他的手掌伸进她的衣内，抚着她的背，让冷育娟的音调有些不稳。 “禽兽吃的是人肉，”他在她的肩上轻啃了一下，“而且妳养的这只嘴巴很刁，只想吃妳一个……所以妳要是坚决跟他分开的话，他就要饿死了……”顺便装可怜。 冷育娟被他的低语惹得心神震荡，心中生出一股温柔，不禁伸出手抚摸他胡髭微生，触感有些扎手的脸庞，也迎视着那双令她心动神摇的灿亮双眼，“要……关灯。”然后凑上前去吻他。 “咦？！”男人是禽兽，而且是视觉的动物啊！ “不然不要做。”这是她的底限了！ “我关。”大丈夫能屈能伸，关灯这点小事没什么好计较的！走到一半，孙仲杰又突然折回来蹲在她面前，“在那之前，我要妳看着我，对我说一句话。” “什么？” “说妳喜欢我、妳爱我、妳不想跟我离婚，妳听到别的女人喜欢我时会吃醋。” “这是四句。”太贪心了吧？ “我不管，快点说。” “我……喜欢你。”冷育娟别扭的说道，然后看着孙仲杰的脸像是被点亮的灯一般变得开朗起来，笑得很满足。 “乖，我也喜欢妳，还有三句呢？”强行勒索。 “……”瞪着得寸进尺的他，她别过头，开始整理衣服，“我要去吃饭了。” “不要～～”孙仲杰惨叫一声，连忙伸手关灯，然后紧紧抱住正想起身走开的妻子，再度施展他的热情将她融化在自己怀中…… 漆黑的屋里，两个激情过后的人躺在床上，餍足的孙仲杰还舍不得放开她，依然有一下、没一下的吮吻着她的肩颈，手指也不安分的在她腿上若有似无的轻触着。 “孙太太，妳现在知道我对妳的爱意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的真心可表日月光辉，所以应该不会再跟我说要离婚了吧？” 被禽兽啃得一乾二净的冷育娟有点困，懒倦的拍开他摸得让她发痒的手，“看你的表现。” “妳想再来一次吗？”他是很乐意，但她好像快累坏了。 “不用了。”他是在采阴补阳吗？她都要累死了，他还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那妳之前是不是在吃醋？” “呃……是。”有够啰唆的…… 孙仲杰闻言大乐，开始得意忘形，“我看到妳跟那个男人坐在一起时也嫉妒得要命，以后要记得妳是有夫之妇，不可以再随便跟别的男人独处。” “知道了，男人是禽兽，对吧？”她赞同。 “没错。”赞赏的亲她一记当作奖励，孙仲杰继续再接再厉，“最后，说妳爱我，不说的话就再来一次。”他都没有损失，呵呵！ 他是打哪里学来的下流招数？冷育娟叹口气，“与其问我不如问你自己，你是想把我累死吗？你根本就不爱我吧？” “没这回事。”老婆真聪明，呜…… “我肚子饿了。”上了一天班，又做了激烈运动，她的胃都空了。 “我也是，我想吃虾仁蛋炒饭。”胃有灵犀一点通。 还点菜？“你去买。” “咦？！” “我饿得不想走路，爱我的话，你就去买给我吃。”这是爱的勒索。 一番挣扎之后，孙仲杰终于不太甘愿的下了床，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下半身的衣物，然后打开灯，看着躲在被子里的妻子，他弯身在她的额上亲了一下，顺手抓起被丢在一边的上衣。“那妳答应我，吃饱后我们就回呜啦呜啦国。” 冷育娟看着他因为一头乱发与满脸胡碴而显得性感又颓废的俊脸，害羞的点点头，心头也冒着温暖又甜蜜的泡泡。 待孙仲杰出了门，她瞥见他放置在一旁的外套口袋里露出一团似曾相识的纸屑，抽出一看，果然是那张离婚协议书，只是已经被他揉成一团。 冷育娟出神的看了它好一会儿，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将它摊平，偷偷的收进一旁的抽屉柜里。 她留着这张满是皱痕的离婚协议书并不是为了以后可能会再用到，而是想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一次的事──她要学着更相信自己，更相信孙仲杰，别再轻易的想着要分开这件事。 至于那个向她叫阵的女人，虽然她已不将那女人视为威胁，但她冷育娟走的向来不是吃斋念佛的慈蔼路线，既然对方没有一口气将她成功打倒，那她自然有办法站起来给对手一个回礼。 尾声 拖了许久，孙仲杰和冷育娟终于排出时间，准备出发度蜜月。 一向坐在驾驶舱里的孙仲杰难得当个乘客，表情也显得轻松愉快，尤其身旁又坐着亲爱的老婆，他一路上嘘寒问暖，伺候得比空服员还要殷勤，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夫妻间有多恩爱似的，只差没站起来向大家炫耀一番了。 到了舱内熄灯休息的时间，傅家瑜脸色灰败的呆站在准备区，想到那对夫妻的亲密模样，一颗芳心便碎成片片。 “妳好，傅小姐。”冷育娟掀起布帘一角，轻声引起傅家瑜的注意。 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傅家瑜狼狈的收藏起脸上的失落神采，摆出职业用的微笑，“请问需要些什么吗？” “我是来向妳道谢的。”冷育娟侧着身子低声说道，免得让自己的身影太醒目，被那个黏答答的孙仲杰发现她在这里跟情敌聊天，“因为妳的提醒，我们夫妻之间才能更深刻的体会彼此的重要，是妳的帮忙才让我跟孙仲杰的关系更加紧密，谢谢妳。” 意思是，她原本的破坏行动反而成就了他们的好事吗？傅家瑜简直不知该羞愧，或是生气，只能红着一张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巧我的老板委托我全权处理敝公司的员工旅游，我想说肥水不落外人田，既然要花钱，不如让贵公司来赚，说不定营收增加，我老公还有机会加薪。”冷育娟朝傅家瑜笑了笑，像是没看见她羞愤的神情似的，“而且还有傅小姐这么优秀的空服员，我想我的选择应该不会有错。” “妳过奖了……”傅家瑜顿时明白了冷育娟的用心，原本涨红的脸也在瞬间刷白，口中则吶吶的吐出微带恐惧的客气话。 “我先回座位了，谢谢。”放下布帘，冷育娟的微笑也在瞬间消失。 跟同事的老婆抢老公，只要事情不闹大，也许公司还会装傻不管；跟客户抢老公的话，就算赢了男人也要她丢了工作，所以最好三思而后行。 换句话说，再怎样都不要再打孙仲杰的脑筋了，她不是好打发的！ 依然在准备区呆站着的傅家瑜则是一脸惨白，默默的觉得这对夫妻好可怕──一个生气的时候像是天地都要崩裂似的，另一个则是微笑着杀人不眨眼。 她只是普通人，哪敢再去沾惹那对魔鬼夫妻啊！呜…… 番外篇 “37.8度。”看着手中的温度计，冷育娟平板的念出上头的数字，然后又低头看向一脸病恹恹的孙仲杰。“轻微发烧。” “幸好最近不用轮班，而且已经体检完了。”他赖皮的笑道，似乎对自己的小病痛完全不以为意。 机师对于健康管理相当严格，半年就要体检一次，上个月孙仲杰才刚做完体检，现在就染上感冒，冷育娟真不知该说是他的运气不错，还是连他的身体也跟他一样的无赖。 “谁教你总爱光着身子在家里闲晃，”不时的强迫她欣赏他完美的体魄，“你今天不要再出去到处乱跑了，在家好好休息。” 结婚数年，孙仲杰虽然没改变太多，但是最近他常常往外跑，问他也说得模糊不清，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不行耶！我跟学弟约好了要跟他们讲解新机型的仪器……”他打了个喷嚏，然后开始穿上外出服，把老婆的禁足令当作耳边风。 “孙仲杰！”对于他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慷慨义行感到有点抓狂，冷育娟忍不住也冷下表情，双手环胸的瞪着他，“到底是你的身体重要，还是你的学弟重要？” “妳最重要～～”穿好衣服，他笑着抱抱她，然后像是怕传染给她似的赶紧放开，“我尽量提早回来，下班的时候我去接妳？” “不用！你给我早点回家睡觉。”没好气的瞪着他，冷育娟又气恼又担忧的看着孙仲杰笑咪咪的出门，自己也忍不住叹口气，整理好东西准备上班。 孙仲杰的叛逆与不爱惜身体让冷育娟一整天都感到安不下心，再加上他这几天的诡异举动让她更显焦躁。 偏偏她的老板最近又发起神经，哀声叹气不说，还常在上班时间走神，累得她不仅得当秘书，还要兼任心理咨商。 “对了，”听完她一席开导后，心情似乎依然还是不太好的简志刚将签好名的文件递还给她，顺口问道：“阿杰最近怎么样？”好一阵子没跟他聚会了。 问到这个她就有气！他怎么样？他好得很！生病了还趴趴走，为兄弟可以两肋插刀、抱病出门，也不管她是不是会担心！ 冷育娟眼中的怒气一闪即逝，但还是掩不住话中的僵硬，“不知道。”在家里病哀哀的，搞不好在外面快活得很。 “怎么会不知道？妳不是他老婆吗？” “你不是他的兄弟吗？”回头瞪老板一眼，她知道自己是在以下犯上的迁怒老板，但只能怪他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他把兄弟看得比老婆还重要，你都不知道了，怎么轮得到我？”随即关门离开。 闷闷不乐的处理完公事准备下班，她的手机突然响起简讯通知，打开一看是孙仲杰传来的。 “孙太太，我在妳公司楼下等妳，下班时来找我喔！” 都已经叫他早点回去休息，不用来接她了……虽然心里抱怨，但她还是快快的收拾好东西，匆忙赶到公司门口，果然看见孙仲杰的车就停在路边，他则斜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望着什么发愣。 冷育娟无奈的叹口气，走上前敲了敲车窗，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觉得怎样？”一边系上安全带，她依然不放心的问道。 “我觉得很好啊！”他笑咪咪的凑上前亲了她一下，然后才发动车子往前驶离。“孙太太，我要给妳一个惊喜！” 她对惊喜一向没有很期待，因为不太确定究竟是惊，还是喜，“是喔！” “没错，妳一定会很感动的！” “在我感动之前，你先把鼻水擦一下吧……”抽了张面纸递给他，她很不投入的吐槽道。 车子开到了一家餐厅外头，他停好车，示意她一起下车。 冷育娟满头雾水的任他牵着走进餐厅，看着他向服务生打着神秘的暗号，心里更是一团问号。 “今天妳是贵宾，所以细节由我来安排，妳负责高兴就好了。”把话说得很豪迈，孙仲杰转身往厨房走去，留下摸不清状况的冷育娟在座位上，由服务生帮她倒茶送水。 过了一阵子，她正想起身去看他究竟是在搞什么鬼，却见孙仲杰捧着一个大托盘从厨房走了出来，然后将上头的几样菜端到桌上。 冷育娟傻傻的看着桌上的菜，再看看一脸等着被称赞的孙仲杰，不太确定的问：“这些……是你做的？” “没错，保证好吃！”他有偷吃过了。 “你不是很讨厌煮饭吗？” “是啊！”老婆真是了解他。 “那为什么要做？”平常要他洗米煮饭就哀哀叫的大男人，现在却特地带她来这里，为她做出五菜一汤，而且都是她喜欢的菜…… 难道这几天他都是在忙这件事吗？冷育娟看着桌上的菜，心底有点感动。 但是想起他抱病乱跑的事，她又有点生气。 在她又感动、又生气的目光下，孙仲杰坐到她对面的座位，一脸的笑意，“因为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还骗她说什么要指导学弟！“所以你这几天，就是在偷偷的学做菜吗？”连身体也一起偷偷搞坏了…… 她是该称赞他有心，还是该骂他顾此失彼？ 孙仲杰嘿嘿笑了两声，很开心的样子，“这里的老板是我朋友，所以才能顺利的让妳惊喜到，有没有很感动？” “有。”他肯为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她要是不感动的话还是人吗？ “那妳快吃，吃饱后换妳给我结婚礼物。”他殷勤的帮她夹菜，同时若无其事的说出献殷勤的真正目的。 “原来你对我好是有目的的。”轻哼一声，冷育娟开始吃起他的爱心晚餐，味道倒是比她想象的好。 “话不是这样说，”孙仲杰尴尬的笑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这几年换了新房子、买了新车子，那接下来是不是该生个小朋友了？” 她停下夹菜的动作，看着略显局促的他──当年她流产后，两人都没再提过怀孕生子的事，一方面是觉得两人世界也很好，另一方面则是害怕触景生情。 她知道孙仲杰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会对她提这件事，也知道他一直都喜欢小孩，只是尊重她的想法，所以才会绝口不提。 “嗯……可以啊！”其实她也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要是太晚才生的话，先不论优生条件了，搞不好以后连带小孩的力气都没有。 孙仲杰的脸马上亮了起来，充满了激动与快乐，看得冷育娟也忍不住微笑。 “亲爱的～～”回家马上努力！ “但是你要先把感冒给治好。”她好整以暇的浇熄他的满腔热情，“你也不想把感冒传染给我或宝宝吧？”嗯～～这个青菜炒得不错。 “哦……”略显失望的端起碗筷，孙仲杰闷闷的吃起饭来。 “这道左宗棠鸡做得不错，青菜也炒得很好，什锦羹也好喝，”冷育娟面不改色的称赞着他的菜，让原本脸色黯淡的孙仲杰又亮了起来，“这几道以后就当成你的拿手菜了。” “没错！”拿手菜，听起来真不错。 “以后我要吃的话，你要负责做。” “咦？！” “不情愿？” “当然不是，妳知道我愿意为妳做任何事！”忍着点，牙一咬就过了…… “我只是要你偶尔煮饭给我吃，没有要你做任何事。”她抽起一张纸巾递给他，“然后，把鼻水擦一擦，等下吃饱就去看医生，回家马上洗澡睡觉。” “是……” 甜蜜又惊喜的结婚纪念日，孙仲杰送上满桌充满爱心的料理；而冷育娟回敬的则是怀孕的允诺、数张纸巾，以及诊所的挂号费。 真是令人欣羡、可喜可贺……吧…… 【全书完】 编注： 欲知简志刚的爱情故事，请看玫瑰吻563《纯情恶总裁》 敬请期待“制服诱惑”系列其他作品──玫瑰吻579《猛男吃到饱》、玫瑰吻597《老公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