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居[末世]》 第1页 《穴居[]》作者：隔岸看花【完结+番外】 文案： 天地骤变时，大家都想方设法往农村跑，汤子苓和元松却选择留在了城市，他们熟悉和安心的地方。 内容标籤： 文 末世 现代架空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汤子苓、元松 ┃ 配角：等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都市末日求生 立意：自强不息 第1章 「元松，吃饭了~」 汤子苓一边喊着，一边麻利地端菜摆桌。 这是他稀里煳涂到元松开的宠物店里打工的第三天，依然没有缓过劲儿来。他想了整整三天都想不明白，明明三天前他还被撒泼哭闹的亲奶奶堵在公司万念俱灰，怎么转眼的功夫，就被读大学时没太大交集的老同学给「捡」回了家，成了宠物店零工？ 元松跟读大学时没太大区别，依然沉默寡言，也不怎么爱笑。不过不知怎么的，面对他面无表情的脸，汤子苓却不像面对其他人那么紧张，要绞尽脑汁没话找话缓解冷场——就好像，在他面前，整个人格外的放松，即使什么话都不说，只默默扒饭吃菜，都觉得自在。 「我明天想请一上午假。」见埋头吃饭的元松抬头望向自己，汤子苓下意识露出标准的社交微笑，「同事说奶奶已经走了，我……」 不等汤子苓把话说完，就听元松声音略显低沉地问：「你要走？」 「不是。」汤子苓笑着摇头，「这次事情闹这么大，连老闆都惊动了，我也没脸再在公司呆下去了。」他嘆了口气，「而且，我奶奶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公司的地址，能闹第一回 ，就有第二回、第三回，我不想跟她耗下去。」 「那你就在店里干，工资照你原先公司的给。」元松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就继续埋头吃饭。 汤子苓愣了下，好一会儿才失笑道：「可别，该多少就多少，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在这儿呆，光包吃住这一条就是我占你便宜了。」 他倒也不是无路可走，毕竟名校毕业，也踏实拼了几年，存款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能被一年电话都不通一次的所谓亲人给惦记上。 只是从意识到自己无人可依靠起，就拼命读书，大学毕业后立刻又拼命工作，回头想想这些年过的，忒累！去年年终体检时还查出不少问题，他想，也确实该休息一段时间了。而元松这儿，跟以前的工作相比属实称得上清闲，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拿，在这儿呆个一年半载的，权当休假了。 「这两天人一直懵着，都没来得及仔细问你，怎么开起宠物店了？你大学时专业成绩那么好。」两人都是学计算机的，还没毕业时就听说元松得到了好几个大厂的offer，当初都把他羡慕坏了。 他毕业后天天加班熬夜，连着几年超负荷工作，弄得身心俱疲，渐渐的跟以前的同学朋友疏远了，也就再没听说过元松的消息，还以为他像大家说的一样，平步青云，走上人生巅峰了。 「宠物店是我爷爷奶奶开的，我毕业那年爷爷生了病，我就来店里帮忙。」元松垂眸看着眼前炒得十分鲜亮的小菠菜，低声说，「后来他们相继去了……我也做习惯了，就留了下来。」 「啊，抱歉……节哀。」汤子苓没想到不小心触到了元松的伤心事，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儿，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们走得急，没经歷什么痛苦。」 吃了饭，元松自觉去洗刷锅碗，汤子苓照常去院里去餵猫狗。 元松说家里这十来只猫狗几乎都是主人送到宠物店后再也没有来接的，有几只是健康的，但大多都有些毛病——有性格暴躁爱抓人的猫，也有动不动就狂叫的狗，有爱乱尿乱拉啃咬东西等习惯不好的，还有得了病一直在治疗的……总之，照顾起来也挺累。 好在汤子苓似乎天生有让动物亲近的特质，他又有耐心，每天定时定量投喂，按时梳毛，时不时陪玩，这才来两三天，就被这群动物接纳了。 这不，投餵完之后，汤子苓才在院中老树下的阴凉处坐下，就见爱抢食但胃口不大的黑猫踱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不嗲叫不蹭腿，哐当一下就躺倒在汤子苓脚边，等着他给梳毛。 汤子苓早摸清了家里十来只猫猫狗狗的性格，这只黑猫傲娇又霸道，也只在它进食和需要梳毛的时候让人近身，不然都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落里窝着，谁也别想找到。 见元松坐在了旁边的摇椅上，汤子苓一边给黑猫梳毛，一边跟他聊着天，「我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听不少叔叔阿姨在讨论拆迁的事儿，你们家这一片估计也要划进去。」 原以为元松听了这个消息会很高兴，没想到他的眉头反而皱了起来。汤子苓心生困惑，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好开口问，正想换个话题，就听元松说：「我恐怕要当个钉子户了。」 汤子苓一路寄宿长大，不太理解元松这种对家的眷恋。不过，他愿意尊重。「应该不至于，那些叔叔阿姨说还没准信儿呢，毕竟这一片这么大，位置又比较特殊……」 跟元松不同，汤子苓是个很擅长跟人打交道的人。虽然来这里才两三天，可每日一两次採购食材和出门遛狗的间隙，已足够他摸清楚这片区域，并跟附近的阿姨打成一片了。 元松家虽在巷子深处，可除了他家三层私房、三间门面和将二者连在一起的小院外，周围都是什么卫生计生宣传教育中心、文化艺术研究中心、新闻出版局等单位的办公楼院子和家属院，人家大门都开在主街边上……整个小巷子除了最深处元松家宠物店的门面，路两面都是高高的办公楼侧墙体，要不是巷子里被附近上班的人停满了车，元松家可以说最闹中取静不过了。 第2页 不过，有坏处自然也有好处，巷子里停的车多，上下班人来人往的，也总有顺势带了家里宠物看病、寄养或做保养的客户，也算是给小小的宠物店创收了。 「周围都是国家单位，哪那么容易拆，至少你家这边，我觉得悬得很……」 第二天，原以为办离职手续外加跟一起工作好几年的同事告别，怎么也得半天。却没想到赶上部门刚接了加急的活儿，同事有好几个忙到凌晨三四点，在办公室眯一会儿早上又在奋战，一个个灰头土脸大黑眼圈，都跟游魂似的眼神放空，实在提不起精神做别的事。 汤子苓向来体贴，客气谢绝了上司表示要给他办个欢送会的提议，笑容满面地跟一起共事几年的同事们，甚至连不知何时占了他工位的面生的新同事都招唿到了，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提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离开了公司。 出了公司大楼，突如其来的失落和颓丧袭上心头，无论汤子苓怎么习惯性地默默在心里自说自话安慰自己都不管用。 「算了，丧就丧一会儿吧。」喃喃低语了一句，汤子苓背着背包，大跨步离开了。 他没像来时一般乘坐地铁，就那么凭着记忆，走了一站又一站，等两个小时后脚底板实在累得不行了，才就近找了个地铁站进去。 到宠物店时，都已经一点半了。穿过店面大门走到院子里，见元松正蹲在树荫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猫梳毛，汤子苓脸上瞬间挂了笑，语气轻快地问：「午饭吃了吗？」 「没呢。」元松站起来，几步走到跟前，接过汤子苓的背包，「上午听林阿姨说菜市场那家肉铺刚进了很新鲜的牛肉，我立刻去买了几十斤回来，让老闆给片了搁冰箱里冻着，等你回来吃涮牛肉。」 「大中午吃火锅啊。」话虽这么说，可汤子苓脸上略显公式化的笑容却生动很多。他手脚麻利地调好锅底和蘸碟，不多会儿，两人就在大夏天最热的时候，开着冷气吃起了热腾腾的火锅。 第2章 边聊边涮，一下子吃到下午三点多。 好在一般夏天中午到下午最热的时间段没什么人来宠物店，两人慢悠悠地吃着，一点都不着急。 不过，不多会儿，感觉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汤子苓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变天了，估计要下雨。」说着，赶紧放下筷子，去院里收早上刚洗的床单被罩和衣服。 元松很快也紧跟出来，穿过小院儿去前面把宠物店的大门反锁了，窗户关好，等回到小院的时候，天空已经乌云密布，还颳起了大风。 「早上还看了天气预报，没说要下雨啊。」风颳得汤子苓不由提高了声音，「小黑，赶紧进屋，待会儿该下雨了！」 这是汤子苓来元松家第一次遇到天气变化，原以为猫猫狗狗的就算性子古怪，也应该知道变天往屋里躲的道理。可眼前这些傢伙可好，跟打了兴奋剂似的，嗷嗷叫着往外蹿，怎么喊都不回屋。 眼看着豆大的雨点儿砸了下来，元松将汤子苓拉回檐下，「算了，爱淋就让它们淋吧，等雨停了再给洗澡。」 雨大得砸地上都能溅到两人身上，汤子苓连忙拉着元松回到屋里，「它们一直这样吗？见到雨兴奋得跟啥一样。」 元松这会儿也是满脸困惑，他认真回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是，以前雨还没下来就知道往屋里躲，今儿不知咋了，突然这么兴奋。」 「确实奇怪，动物躲雨是本能，就算有比较个□□玩水的能够克服本能，也是少数，这全都打鸡血似的，太反常了。」汤子苓透过纱窗门看着在暴雨中疯狂跑酷打滚儿的猫猫狗狗，越看越觉得奇怪。尤其是小黑，上次它一爪子踩死了虫，看上去黏煳煳脏兮兮的，汤子苓想带它去洗手池边给洗洗，结果差点被挠，后来好说歹说才追着用湿毛巾给擦干净了。元松说小黑特别讨厌水，在宠物店被弃养一年多，一次澡都没洗过……可眼前在雨水里打滚的黑猫，哪像是讨厌水的样子？ 汤子苓正怔怔地望着外面沉思着，就听元松说：「有异样的动物不少。」 他循声扭头，就见元松将手机递到了自己面前。接过后仔细一看，还真是！甚至雨才下了不过几分钟，雨中动物异常的词条已经升到了热搜榜首。 「好多地方都下雨了啊！」汤子苓越看越觉得不安，热搜话题下跟帖的网友来自天南地北，就说明这场雨的涵盖范围可能不仅限于一个市或一片区域，很可能是全国性的。而从网友发的帖子来看，无一例外，都出现了动物在雨中异常的行为……就算他不太了解动物习性，也知道这事儿处处透着怪异。 现代人最不缺的就是脑洞。于是，雨还没停，网上就衍生出了很多猜测——其中最热门的，大概就是末日论了。 「别看大家说的跟真的一样，其实没多少真相信的，要不然哪有功夫蹲在网上跟人侃大山啊，早奔出去买吃的喝的去了。」说实话，汤子苓也是半信半疑。毕竟，末日的说法过于玄幻，可是，动物集体反常的现象也实在太离奇了。「元松，你信吗？」 「这事儿确实没办法解释，」元松虽不是动物医学出身，但毕竟打小在宠物店帮忙，他爷爷还是资深兽医，他比一般人更了解动物，实在想不出动物在雨中这样反常的合理理由。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们去超市买些东西吧？」 第3页 汤子苓诧异地望向他：「你真信啊？」不过很快，他表示贊同，「也好，吃的喝的买了囤着也不浪费，以防万一嘛。」 于是，两人披上雨衣，带着防水的大包，奔向街对面的大超市。 到地儿之后，两人发现，现实中有危机感的人比网络上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今儿是工作日又是普遍还没下班的四点半左右，还是大雨天，可超市里採购的人却比平常多得多。 两人分头行动。元松之前靠速食过日子，他对各种速食面、罐头和饼干比较了解，去速食区域採购；而汤子苓厨艺不错，也爱自己做饭，就去买米面和各种调料。 「帅哥，年纪轻轻的也信网上末日的说法啊？」一个一看就是被父母硬拉来採购的女孩儿见汤子苓一下子买了好几十袋盐，忍不住搭话问。 「有备无患嘛。」汤子苓顾不得多聊，见元松已经推着满满的小推车向收银台奔去，连忙追了上去。 将东西送回家后，两人避开还在院儿里发疯的猫狗，拎着防水袋又去了两趟超市后，转战菜市场。 在菜市场买了不少能长期储存的肉制品，鲜菜、水果也买了一些，等回到家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但雨还没停。 「小黑它们怎么了？」见院子里没了那十来只疯狂滚动的身影，汤子苓放下防水袋后赶紧四处找，不多会儿，就在往常它们休息的西屋里找到了团在一起沉沉睡去的十几只。 「身上都湿漉漉的，去给它们擦擦吧。」 汤子苓正拿毛巾小心翼翼给小黑擦身的时候，元松拿着吹风机走了进来。 他插上电后先是开小档试了试，见沉睡的十几只像是晕过去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开了大档……两人配合着，很快就把屋里躺倒的落汤猫落汤狗给吹干了毛。 「该不会真出大事吧？」见向来特别警惕的猫狗怎么翻面都醒不来，汤子苓这才真正开始慌。 「事已至此，咱们也没办法。赶紧回房沖个凉，身上都湿透了。」 大夏天的，虽然因着下雨气温下降了一些，可依然炎热。两人大包小包的来回跑，雨又大，身上也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衣服早就湿透了，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汤子苓洗完澡换了身儿衣裳出来没多久，元松也一身干爽地从房间走出。 看着堆放在客厅的物品，汤子苓正要问东西要不要搬厨房去，就见元松抱起两袋大米，对他说：「跟上。」 汤子苓不明所以，但还是抱起两袋大米，跟了过去。 元松家的房子是老式结构，一共三层，一层只有三间，但每一间都很大。中间是客厅，两边各是一个一室一厅一卫的套间。 见元松抱着大米直奔他房间的小书房，汤子苓还以为他要把物资堆放在书房里。却没想到，就跟电视里藏满秘密的高门大户一样，元松推了下书架，后面竟有一个暗门。 「东西放地下室，底下比较阴凉，便于储存，也安全。」 汤子苓脑子一片空白地跟着元松走进暗门，穿过窄窄的通道，踩着楼梯下到地下室。 透过明亮的白炽灯，汤子苓环视四周，看清楚了地下室的情况。 底下的不小，整体没有做隔断，地上铺着青石板，墙面看着像是石墙，一眼望去能看到好几根承重的大石柱。 「来，米放这个缸里。」 跟着元松往左走，才发现靠墙放着好几个大缸。 来不及细看，又跟着元松去搬别的东西，来来回回好几趟，总算把下午採购的耐储存的东西都在地下室归置了。 大约是见汤子苓对地下室好奇，把东西归置好后，元松不急着走，带着他边转悠边介绍了起来：「这宅子是我家的祖宅，据说地下室是某一代祖宗为躲避战乱偷偷修建的。之后一代代修修补补，也有些年头了。到我爷爷那一代时，他年轻时遭了难被下放，后来虽说平了反，可到底是受了精神创伤，特别没安全感，十几年前就趁着翻修宅子的时候带着我爸偷偷把地下室也大修了一遍……」 「你告诉我这些没关系吧？」汤子苓有些不安。 「没事儿，你别说出去就行。」 汤子苓认真地点点头，没说什么信誓旦旦的话，但会用行动证明自己对得起元松的信任。 简单吃了晚饭后，汤子苓跟元松先后感觉浑身乏力，晕沉沉的想要休息。 两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但越发混沌的大脑让他们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甚至都没力气去打电话求助或找点儿药吃，就双双倒在了客厅沙发上，没了意识。 第3章 汤子苓是被灼热的阳光给晒醒的。 他下意识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还没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滚到地板上的元松也爬了起来。 「咋这么热！」元松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 汤子苓这才注意到，屋里热得像蒸炉，自己身上都湿透了，额头上还不住地冒着汗。「咱们之前是晕过去的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元松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和四肢，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汤子苓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说，「感觉还好，就是热。」见网上不少人跟他们一样无故晕倒，有些早醒来的已经奔去医院做身体检查了。「算了，不少人跟咱们情况差不多，看看现在的医院，人山人海的，排队挂号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4页 元松开了空调后凑过去看了一眼，「那就再看情况等等，先去沖个凉换身衣服，一身湿别感冒了。」 洗完澡出来，客厅已经清凉了很多。汤子苓想去外面看看昨天昏睡不醒的猫猫狗狗，一推门，就被外面的热浪给扑得一趔趄。 沿着屋檐的阴凉处走到猫猫狗狗昨天躺倒的西屋，结果往里一看，一只也没有了。 「不知道都跑哪去了。」元松满头满脸的汗，从外面奔进来，「我附近都找遍了，没见着踪影，先进屋，外面太热了。」 汤子苓也有些受不了，紧跟着进了屋，「这大毒太阳，今儿得有四十多度吧？」 元松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矿泉水，人才缓过来，「估计不止，咱院儿里还阴凉些，外面大街上更热。」他拿湿毛巾擦着汗，皱眉道，「太不对劲了，我从小到大，从没遇到过这么热的夏天。」 汤子苓连着读大学在这座城市也呆了有七八年了，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天气。他的心情也不由沉重了起来。沉默许久，嘆口气说：「往悲观了说，真要发生什么天灾，咱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准备，早做打算。」 显然，在灾难面前，即使人类的直觉不如很多动物敏锐，可作为生灵，也没有完全被大自然抛弃，能隐隐感觉会有不妙的事发生。 于是，仅仅过了一夜，物价就跟坐了火箭一样，噌的一下涨了上去。超市、商场、购物中心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抢购的人群。 政府也不是没有採取措施安抚人心，新闻媒体几乎全天候播报相关情况，各路专家也毫不避讳地发表各自的看法……可是，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存智慧，甭管别人怎么说，都不如自己家里有吃有喝实在。 元松跟汤子苓虽是年轻人，可毕竟一个生性老成，一个是打小被生活毒打着长大的，对风险预判的谨慎程度堪比老一辈。于是，两人之前虽冒雨买了不少东西，可还觉得远远不够，也果断加入抢购大军，附近的大超市大购物中心都扫了一遍，吃的穿的用的玩儿命囤，手头的钱几乎花了个精光。 手里的钱花的差不多了，陷入採购狂热的两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站在凉爽的地下室中央，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物资，这几天一直忐忑不安的汤子苓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咱们做的对不对，现在股市里有不少趁机抄底买进的，不知是真觉得末日论杞人忧天，还是想赌一把。」汤子苓看着刚收到的进帐简讯，感嘆道，「说起来，我们又何尝不是在赌呢？只是我们比较悲观。」 「何止我们，大家都在观望。」元松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虽家族人丁稀薄，到他这一代几乎成了独苗，可交好的朋友还是不少的。「现在不少人犹豫要不要先去投奔农村的亲戚，听说很多来城里工作的人已经离开了。」 「听我以前的同事说，我们公司都改为在家办公了，估计很多公司情况也差不多。这么着，与其在这边耗着，确实先回老家比较稳妥。」说着说着，汤子苓心中的危机感又冒了出来，他对元松说，「我投到基金股票里的钱都撤出来了，加起来有近二十多万，也拿来买物资吧。」 元松没有推辞，点点头说，「行，最近吃的用的到处缺货，咱们也买的差不多了，我就想着，要不要去买一些建材，把宅子加固一下，以防万一。」 「行！」 连着好几天白天热浪灼人，新闻上播了很多起因天气过于炎热而猝死的报导，人们不约而同选择白天蜗居在家中，夜里活动。好些商店甚至不约而同地白天关门，晚上营业。 两人开车出门。 周围本就是清闲的单位，这几天情况不见好转，索性就放了假，往日恨不得塞满巷子的汽车都不见了踪影，巷子里显得空荡荡的，看着十分冷清。 出了巷子，到主街上，倒是热闹很多。路灯亮着，街边三三两两深夜营业的店开着，让人恍然觉得世界似乎没有改变。 「餐馆几乎都关门了。」汤子苓有些怅然。 他虽才来这里没多久，可元松也带他品尝了附近不少不错的小店。如今见往日顾客盈门的小店都关着捲帘门，门上贴着大大的「转让」通知，心里觉得十分不好受。 「估计都回乡或是想法子投靠农村亲戚了。」元松不像汤子苓那么情绪外露，但心里也不是没有触动的。只是他经歷的离别太多，早就习惯了。 进入主干道后，见往日繁华的商业街甚至不如刚刚他们路过的街道，大商场上曾如地标一般夺目的霓虹灯处一片漆黑，只有孤零零的几盏路灯亮着，越发显得冷清。 「诶？」汤子苓眯着眼才看清，「路上摆着好些健身器材。」 「健身房干不下去，大甩卖的吧？」元松下意识往街边开去，「咱们买几件吧，如今天气变化诡异，咱们长期昼夜颠倒地生活，没有好身体可扛不下去。」 「那确实。」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汤子苓跟元松以比市场价低近一半的价格，买了一台跑步机、一辆动感单车和一组综合器材。幸好元松以前为了採购宠物粮、零食、药品和用具玩具，买的是一辆容量不小的面包车，这么多器材一个来回就拉回了家。 之后又赶去建材市场。如今物价勐涨的多是食品日用品，虽然也有不少人想到了安全的问题，但总体上，建材价格的涨幅还是很有限的。元松跟汤子苓趁机採购了不少，开着车来回跑了好几趟，等结束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第5页 两人吃了饭，拉上三层遮光帘，一觉睡到下午四五点钟。 这个点儿，阳光还十分耀眼，温度也不比中午低，只是没有中午最热的时候晒得那么厉害。 最近在网上看到好些城市出现了时不时的断电现象，担心哪天家里也突然没了电，两人吃饭以消耗冰箱里的鲜肉和菜蔬为主，都连着涮了好几天清汤锅了。不过，倒是没觉得厌，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仓库里有个老式大铁门，是以前老宅子翻修时拆卸下来的。虽生了锈，但厚实得很，我想用它把巷口封了，咱们也能多一层保障。」屋里开着冷气，可元松还是吃得直冒汗。不过最近天气热得邪门，人稍微动一动就汗津津的，他早就习惯了。 「也好，这巷子里就咱一户，能多道保险总是好的。」汤子苓也没好到那里去，头髮长了没空剪，散下来又总是汗哒哒的，他索性扎了个小揪揪，脖子上搭的毛巾都快成半永久了，就为了方便随手擦汗。「而且看现在的情况，咱们装了也不见得有人管。」 两人吃了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着手改造。 元松爷爷早年伤了底子，身体不大好，但吹毛求疵的性格却一点都没变。于是，宅子翻修后，他总能挑出些毛病来，不想法子改进心里就不舒服。他干不了重活，就出个嘴，什么重活累活其实都是元松干的。 托打小受苦受累的福，元松磨练出一身干建筑的本领。 「你也挺熟练啊？」见汤子苓利利索索的，全然不似预想中生疏，元松面带惊讶。 「我初中就开始在建筑工地搬砖了，断断续续干了有六七年，算是熟手，泥瓦刷墙都能干……」小镇上打零工的机会不多，工资日结的搬砖工是汤子苓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他从小镇的宅基地搬到县城的大工程现场，用汗水挣得的钱支撑着他走出童年的阴霾，走向更有希望的未来。 第4章 几天过去了，没收到任何整改通知，元松跟汤子苓总算是放了心。 这几天他俩也没闲着，将宅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 距离宅子大修虽有十来年了，可当初用的都是好料，元松爷爷在世时最大的乐趣就是闲暇时带着元松修修补补，因而整体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安全起见，两人还是在院墙上缠了铁刺线。 爬□□上了墙头，汤子苓才知道元松家后院院墙外是一排外墙破败的仓库，仓库后是一片荒地，透过晨曦，还能看到不远处用绿丝网围着的几乎完工的大楼。 「原来那片工地离家这么近。」以前在三站外的地铁站远远瞧见过那个工地高高的吊车，没想到原来施工现场就在元松家后院不远处！ 「看着近，实际上要真从这儿走到工地，至少得半个小时。」元松看了眼才一会儿工夫，已经冲破云雾散发刺眼光芒的太阳，对汤子苓说，「马上又要热起来了，赶紧下来，回屋去。」 后院极小，院墙距离主屋后墙不过三两米远，靠墙栽着一排松树。 「小黑它们出去玩习惯走这个洞。」元松扒开丛生的杂草，指着藏在后面的墙洞说，「院墙后面那一排是计生委的库房，那里没啥人过去，还有个不小的院子，好些流浪猫狗爱过去玩……这个洞就不封了。」元松看着冷清，其实最是有人情味，嘴上不提好些天不见踪影的猫猫狗狗，其实心里一直挂念着。 汤子苓几乎每天都要念一句小黑它们哪去了，咋还不回来，闻言立刻勐点头，「成，说不定哪天它们就回来了。」 从后院出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明显能感觉到燥热了。 两人连忙回了屋。 为了方便、保险加省电，厨房里的橱柜、锅碗瓢盆及冰箱搬到了元松所住东屋的小客厅里，在卧室加了一张摺叠床，两人吃住都在这边，免得再像之前一样突然没了意识。两人在一起好歹还能相互照应着。 这一餐照例还是涮锅子。 正吃着，元松接到了发小的电话。 「老元，咱多少年的朋友，我爸妈都拿你当亲儿子一样，你跟我们客气什么。看看如今啥形势，人人都想往乡下跑，甭管是不是寄人篱下，至少真发生啥，乡下有田有地不缺吃的啊！而且，咱们去的是我亲爷爷奶奶家，就相当于咱自己家，到时候在村里活动一下说不定还能争取到另外宅子和地……」 元松没有避开汤子苓，坦然地回应着：「谢了兄弟！但这是我的家，我真的不想离开。而且在城里住的人这么多，不见得家家都有农村的亲人，总有找不到可借住或投奔的人。这样的人基数这么大，国家会放任不管？你跟叔叔阿姨安心去，咱们互通有无，以后实在待不下去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汤子苓，无声地舒了口气。 他父母双全，亲人都健在，却跟没什么区别。从他记事起，父亲总不着家，母亲沉迷麻将也见不着人影，一年仅有的一两次相聚也总是以对骂互殴和把家里砸的一片狼藉告终。他算是姥姥养大的。可那时姥姥轮流在几个舅舅家住，手里也没几个钱，怕去照顾他，舅舅舅妈们知道了吵闹，就连去看他都只敢趁着表弟表妹午睡的时候偷偷过去。 艰难地长到十多岁，姥姥离开了人世，相互恨得跟仇人一样的父母也总算是离了婚，随即各自迅速再婚。两人都觉得他是累赘，谁都不愿意养，抚养费也装傻充愣绝口不提。要不是汤子苓学习努力，成绩优秀，得空就去工地搬砖挣钱，甚至抛却自尊去跟学校「卖惨」争取助学金，恐怕别说大学了，他连读高中的机会都不会有。 第6页 那些他痛恨的过往，让他宁愿孤零零死在外面，也不要回去面对憎恶的一切。 而如今，好像除了元松外，他也想不到能够放心信任的第二个人了。 所以……元松不走，真是太好了！他若是离开，自己恐怕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元松结束通话后，汤子苓问他：「你为啥不跟他们一起去农村？目前看好像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怎么说，那里有土地，不管发生什么总不至于饿死。」 元松摇摇头，「也许是。但我觉得与其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重新开始，不如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他顿了下，对汤子苓说，「你以前没去过后院，可能不清楚那里是什么样。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里的杂草好像茂盛了不少。」 汤子苓不明所以，「是吗？」他回想了下，刚刚他爬□□上墙头，貌似仓库后面那一片荒地也是一片绿，杂草长得老高，当时他光顾着感嘆原来施工现场距离元松家这么近，对其他的倒没多想。「好像是的，工地一片绿，还有那排仓库顶上，也是杂草丛生。」 「还有树。」因都是眼皮子底下的东西，没注意到的时候见怪不怪，一旦认真观察，真的发现了不少诡异的变化，「我刚认真看了看，比之前粗壮了不少……会不会跟那场雨有关？」 两人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吃了饭就各自开了电脑，开始搜索这方面的话题。 结果发现在他们没意识到的时候，原来很多人早已察觉到了异样。 「这个网友说她家是平原地区农村的，如今正是玉米大豆长势最好的季节。可今年杂草特别厉害，挤得庄稼都快没活路了。打农药都不管用，现在她家和他们附近的村子都是趁傍晚或是清晨凉快又有点儿光线的时候全家出动去地里拔草、锄草。可效果似乎也有限，拔了一茬又一茬，很快又长出来，他们当地政府部门联繫农业专家换了好几种农药，都不管用。」 汤子苓也看到了不少类似的抱怨贴，「有些更惨，费老大劲儿跑到农村安置下来，结果农活没干几天就扛不住了，正纠结是继续待下去还是干脆回城。」 看着一个个满含无奈踌躇的回帖，他忍不住嘆了一声，「他们以为的农村是环境优美、空气清新，还有源源不断的粮食来源。可哪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土地再肥，也得人挥洒汗水才能种出粮食啊！」 「估计很有一批人受不了苦，得跑回城。」不是元松小看人，他太了解跟他一样打小在城里生活的年轻人了，在家里连家务都不见得愿意做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繁重的农活？ 「主要是如今情况还没有很明朗，很多人心里还存着侥倖。」不被逼到绝境，人很难改变。汤子苓下意识看了眼煳在窗户上厚厚的遮光帘，突然问元松，「你有墨镜吗？」 「有啊。」元松一下子就明白汤子苓的言外之意了，「是不是看到网上的言论，也有些动摇了，想亲自出门去感受一下？」 「对！」汤子苓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态，反正此时此刻，心里有很强烈的想要出门亲眼看看外面世界的想法。 「那行，我跟你一块儿去。」元松起身去他的小书房，不多会儿就拿了两副墨镜出来，还有两顶棒球帽。 汤子苓反倒有些迟疑了，「你别去了吧，万一晒伤了咋办？我就是突发奇想。」 「没事儿，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感觉不舒服就赶紧回屋。」元松想了想，将之前出去旅游没用完的防晒喷雾拿出来，自己喷完递给汤子苓，「给，再加一层保险，家里还有遮阳伞，四层保险绝对没问题了。」 「晚上再出门咱去看看有卖防晒霜的没有，有的话囤一些，有备无患……」 两人喷了防晒、穿上长衣长裤，戴上墨镜和棒球帽，撑着遮阳伞出了门。 一出门，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大大的墨镜都挡不住强烈的光线。 「喵呜~」 元松下意识抬头，就见挂念了好些天的小黑趴在往常它爱呆的树杈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小没良心的，回来咋不招唿一声！」汤子苓已经激动地跑到树下了，仰着头跟黑猫说话。 只是很快，他发现小黑悬吊着的右后腿有些不对劲，连忙喊元松，「元松，你看小黑的右后腿，是不是折了？」 元松打小在店里帮忙，若不是高考那会儿突然青春期叛逆了，非要报计算机专业，估计如今也是妥妥的专业兽医。不过，即使没有专业证，他的专业性也不比很多专业人士差，走到树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就看出小黑的右后腿确实出了问题。 「下来，给你包扎一下！」 本以为小黑不会理会，没想到不多会儿，它真从树上下来了，一瘸一拐地跟着进了屋。 「应该是打架时被咬了。」凑近了自己看，发现小黑的右后腿内侧黑乎乎一片，撕裂的伤口上的血都已经凝固，「应该是刚伤不久，还好没发炎。」 汤子苓忍不住轻拍了下小黑的脑袋，「算你聪明，知道受伤了往家跑！」 第5章 给小黑包扎好右后腿后，又将全身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没有别的伤口，元松舒口气说，「看来这些天它日子过得不错，看看这肚子，膘肥体壮的，个头也大了不少。」 「它原本就是个彪悍性子，在外面吃不了大亏。也不知道其他猫狗过得咋样，怎么突然就跑没影儿了呢？」汤子苓习惯性地趁着小黑还算温顺，拿了梳毛器给它梳毛。「嚯，这是攒了多少浮毛啊，几下就梳下来这么多！」 第7页 看着汤子苓择出来的那一大团油亮的黑毛，元松突然起身找了个袋子递过来，「今年夏天这么异常，新闻上说冬天大概率会极冷，咱们把这些毛收集起来吧，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汤子苓觉得元松的话很有道理，「还是你细心，我都没想到。」于是更卖力地给小黑梳毛，连长长的尾巴都没放过，在小黑耐心告罄之前，成功从它身上「薅」了半袋子黑毛。 两人昨晚忙活了一夜，刚刚吃完早饭就有些犯困了，又围着小黑忙活半天，这会儿又困又热，汤子苓没了出去走走的精力，打着哈欠说想回去休息。 「回吧，养好了精神再说，想出门啥时候都行。」 回去沖了个凉，汤子苓就扑到自己的小摺叠床上睡下了。 「要不把你房间的大床搬过来吧，这个床又硬又小，睡着也不舒服。」 汤子苓眼睛都没睁开，睡意朦胧地回应着，「没事儿，抻得开，下面还铺着乳胶垫呢，比我以前住宿舍睡的架子床舒服多了……」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响。 元松擦好头髮，凑过去看了一眼，见他在睡梦中直往被子里钻，帮他把薄被掖了掖，拿遥控器将温度稍稍升高了一些，也睡下了。 汤子苓醒来时，屋内温度不高不低，漆黑一片。 他摸索着拿到床边小几上充着电的手机，解锁屏幕看了一眼，才下午五点多。以这些天的情况看，这个点儿还是大太阳，得到七点左右太阳才渐渐落山。 汤子苓轻手轻脚地起身，虚掩了卧室门后，掀开小客厅的遮光帘瞅了一眼，外面确实还是阳光灿烂。 开了沙发边的落地灯，照例浏览今日的热门新闻。 因天气炎热引发各类疾病，医院一号难求 南北半球现极寒酷热天气，专家称或因大气异常 专家称多起宠物伤人事件或因酷暑影响脾性 …… 每日虽有层出不穷的新闻事件，可这些天都很雷同，无非就是数字和表述有所不同罢了。 对于那场诡异的大雨及之后诡异的气候变化，各类专家几乎每天都在研究谈论，新闻媒体也没有避而不谈。可大约这次的事情真的有些棘手，这都快半个月了，还没有权威的调查结果公布出来，人们只能一边在满天飞的各种流言猜测中摇摆，一边心存侥倖希冀这只是一时的气候异常，同时又任由不安和绝望慢慢在心底滋生…… 汤子苓嘆了口气。 若是没有意外跟元松重逢，他恐怕跟网络上那些忐忑又无力的人一样，在种种不确定之下煎熬着，惶恐不安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咱们早点吃饭，待会儿出去一趟。」元松顶着一头炸毛从卧室走了出来，直直走向冰箱，「还有没吃完的米饭……炒饭怎么样？得吃饱点儿，今晚可能比较忙。」 「行啊。」汤子苓把电磁炉打开，两人一个切菜一个炒饭，不多会儿一锅香喷喷的加了滷肉的蛋炒饭就做好了。 做饭的时候，元松已经简单解释了，说他一朋友单位里年岁偏大的同事倒下了不少，好几个顺势给办了退休，免得真出什么事。于是，本来人员还算富余的单位一下子有些人手不够，而且在「回村潮」的影响下一些人还擅自单方面请了长假……以前单位不忙的时候还好，如今一旦有事要做了，人实在不够用。 「现在又没有招录新人的条件，那边就暂时发动职员从亲朋好友中拉人。」元松将碗里一片厚厚的滷肉夹到汤子苓碗里，「我就想着，咱们老在家待着，各种信息只能从网上和朋友口中得知，太被动了。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进入政府单位，就算忙点儿累点儿也比蒙在鼓里强。而且咱俩身体素质不错，应该能扛得住。」 汤子苓神色自然地吃着滷肉，对还想往他碗里夹的元松拦了一下，「你自己吃，我碗里有不少，够吃了。」随后问，「是什么单位啊？咱们能做得了不？」 「市科学技术局，跟咱们的专业算是沾点儿边，据说近期会有大举措，人手才那么紧张……」 两人吃了饭，天还没完全暗下来，不过还是早早出了门。 临出门前看了眼西屋，果然已经没了小黑的踪影。 市科学技术局办公楼距离元松家不算远，两人直接小跑过去，也才不过十多分钟。 到了地方，没想到想趁机端上铁饭碗的人还不少，办公大院里已经排上了长长的队伍。 元松跟汤子苓自觉排起队，安静地等待着。 突然，听到一个年轻男子崩溃骂街：「白天躲在家里，大晚上的出来活动，这尼玛是正常人的生活吗？要我说，人类要玩逑了，还努力个屁，趁着还能出气儿吃好喝好玩好，混吃等死拉倒！……」 队伍中的人静静地站着，没有人反驳，也没有人附和。 那年轻人也不觉得尴尬，疯疯癫癫地大声唾骂着，直到从办公楼里跑出来一个矮胖的中年人硬将他拉走，院子里才恢復安静。不过，气氛也显得愈发压抑了。 好在面试的流程比较快，六人一组进去，几分钟就出来了，不多会儿就轮到了元松跟汤子苓。 汤子苓刚刚还临时抱佛脚查了公务员面试技巧，结果进去后，人家根本没问那些问题，直接让报身份证号。一个接一个报完身份证号后，面试官对着电脑认真看了一会儿，然后有针对性地问了几个问题，就让包括元松、汤子苓和另外一个叫叶荣的进入下一轮测试。 第8页 三人进入隔壁房间，才坐下没一会儿，一位自称叫小许的工作人员抱着厚重的登记册走过来，一人发了两大本，让以最快的速度录入电脑资料库。 汤子苓怀疑他们被免费抓了壮丁，但没有证据，只能任劳任怨地当录入员，花了大半个晚上才录完被分到的两大本。 他才歇口气，喝了几口矿泉水，那位小许又直奔向他，问：「听说你是科大计算机专业毕业的，我们这边的办公有点儿小问题，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看看？」 汤子苓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小许口中的「小问题」，竟是想让他写个简单便捷连老年人都能学会使用的小程序，方便居民在家自主录入信息传入资料库…… 第6章 见汤子苓答应了，单位还算人性化，给提供了餐点，说可以吃饱了再忙。 「元松呢？我俩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是一个班的，他技术更牛，你们要是急着用小程序，我俩合作能更快。」汤子苓喊住要离开的小许，建议道。 「他不是毕业后没从事专业领域的工作吗？」 原来单位将人的底细调查的这么详细！汤子苓心中暗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是这样，但他的技术没丢，很快就能上手。」 「那行，我去申请看看。」说罢，小许就脚下生风地离开了。 科学技术局的效率格外高，汤子苓饭还没吃几口，元松就过来了。 正值饭点儿，食堂人多口杂，两人没多聊，吃完饭就一起去小许提前交代过的办公室报到加讨论小程序设计细节。 忙得正忘我时，突然听到一阵舒缓的音乐声。 「下班了，赶紧回吧，再慢该晒伤了。」有好心的同事提醒还在发愣的两人。 等两人回过神来收拾东西走人时，其他同事已经跑了个精光。 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整，估计再过个把小时太阳就出来了。 路上没什么车和行人，街边的店面几乎全部拉上了捲帘门，除了郁郁葱葱的绿化带，没什么好逛的，两人一路小跑回了家。 「看来国家没打算抛弃城市。」汤子苓熟练地揉着面团，大约今天在科技局食堂吃的那顿饭勾起了他的馋虫吧，突然想吃葱油饼了。问过元松，见他也想吃，就果断开始和面，准备多烙几张。「咱们二轮测试时登记的那些信息，看上去像是往年的，结合咱们接到的任务，我猜想政府是要做详细资料库，精准掌握城乡间人口的流动。」 「现在估计已经很详细了，咱们面试的时候只报了身份证号，他们连咱毕业后都干了哪些工作都一清二楚。」在汤子苓揉面的间隙，元松已经把电饼铛擦洗干净了，待会儿刷点儿油直接就能烙。 「也是，但为啥不明确说出来啊？弄得人心惶惶，纠结着不知该往哪里去。」 「过去国泰民安，还有顺畅的运输供给，城市的需求不管多大总能供应上的。」元松一边整理着被当做料理台使的大理石长桌，一边同汤子苓说自己的猜测，「如今天气异常，好些网店都停止发货了，想必物流运输受到的影响比咱们想像的要大。没有持续的供给，城市的承受能力就大大减弱。我想，国家之前放任『回村潮』，多半也是想趁机为城市减轻负担。」 「说得有道理！」汤子苓越品越觉得是这个理儿，「城市的承受能力下降，国家要是直接出政策把人往农村迁，绝对不少人要产生叛逆心理，想着『撵』他们走是不是有啥见不得光的阴谋。而顺势任由人们自主选择、自主迁移，既解决了城市供养能力不足的问题，又减少了一系列安置、迁移所产生的各种麻烦和费用！在那么大『回村潮』的冲击下依然留在城市的，估计绝大多数都是实在无处可投奔或是不愿意走的，这样能避免不少人趁乱钻空子呢！」 说话间，汤子苓已经擀好了饼子，元松熟练地在电饼铛上刷油，然后把饼子摊上去，盖上盖子慢慢烙。 「我猜也是这样，总体来说，对大家都没坏处。如今正值丰收季，不管怎么说，万一情况严重了，呆在农村确实更有保障些。」看了眼时间，元松起身把电视打开，调到新闻频道。 汤子苓正低头揉面，听到新闻中的播报，顿时放下手里的活，转身看向电视。 等重要新闻播完了，他若有所思地说：「科技局最近突然忙起来，就是因为这个吧？」 「多半是。」元松已经熟练地拿起手机去搜热门话题了。果然，在全民极度关注新闻的大形势下，大家的直觉都很敏锐，很快就抓住了重点，「太阳能发电不是啥新科技，但在如今的形势下突然大力推广，总体应该是好兆头，至少不用担心哪天咱们断了电，生活质量一朝退化到没电的。」 「新闻里说是作为家庭用电的补充，也就是说暂时还能保证供电，只是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出现？」 「对……」 先是找到了工作，又从新闻里得到了似乎预示着情况没那么坏的消息，两人心里高兴，就着葱油饼和仅剩的滷肉喝了一瓶啤酒，聊到早上九点多，才晕晕乎乎睡下。 汤子苓是被闹钟吵醒的。 好些天没听过闹钟的声音了，也有好久没有熟睡得需要闹钟叫醒了。一时间，昔日深恶痛绝的铃声，听起来竟有些悦耳，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关了。 第9页 「才七点，不用慌。」科技局现在实行的是晚九早五的8小时工作制，距离他们上班还有两个小时。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我好像听到雨声了。」说着，元松已经下了床，到窗边掀起遮光帘往外看了看，「下雨了，还挺大的。」 一系列诡异的变化都是从一场雨开始的，汤子苓现在对雨还真有些犯憷。不过还是出了卧室，走到大客厅，打开大门，透过纱窗门看向院中。 这雨跟上次的没什么两样，雨下得又急又大，这会儿院子里已经有些许积水了。 只是跟上次不同，这次院中没了那些疯狂翻滚的猫猫狗狗。 「工作群里发了通知，说今晚在家办公。」 「看来大家对雨都有些心理阴影。」汤子苓喃喃道，「但愿不会再有什么新情况了！」 第7章 汤子苓不知道自己在纱窗门边呆立了多久，突然听元松说，「要不要去楼上看看？」 来元松家这么久，还一直没上过楼。主要是一楼厨卫客卧一应俱全，又没见元松上去过，汤子苓也没了上去的想法。 「好啊。」 扭头看了眼挂钟，已经快晚上八点了。不知是不是快到月中的缘故，即使下着暴雨，月光也格外皎洁，空气湿润而凉爽。如若对雨没有深入心底的恐惧，今天会是个难得舒服的天气。 大约为了美观，元松家通往二楼的楼梯直接隔出一个小小的楼梯间。 「地下室入口的楼梯就在这个楼梯下面，这个隔层其实是跟东屋连着的。」元松边往上走，边跟汤子苓介绍着。 「这个设计太巧妙了，视觉上完全看不出有这么大的隔层。」仿佛回到了着迷探险的儿时，汤子苓一下子忘掉了对暴雨的忧虑，满怀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二楼的装修很典雅，一个大大的空间并没有很明显的实墙阻隔，用承重的立柱和装饰性的木质屏风隔出不同的区域，处处显示出正统的古典美。 「这是我爷爷奶奶的房间，他俩生性浪漫，可惜年轻时没赶上好时代，憋屈压抑地活了十来年，到后来自由了，就尽情放飞自我……」元松走到大大的落地窗边，掀开小圆桌上蒙着的防尘布，将自己带上来的盒装泡面和热水瓶放在上面。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着对汤子苓说，「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吧？我奶奶要是还在，看到了非得骂咱们一顿不可！」 汤子苓取了座椅上的防尘罩，拿抹布擦了擦，跟元松面对面坐着，「你爷爷奶奶真是会生活的人，在这儿喝喝茶啥的，也太惬意了。」 睡了一个白天，这会儿飢肠辘辘的两人却在这套很有格调的小圆桌上嗦起了泡面。 吃完泡面，安静地坐着看了会儿窗外的雨，元松突然站起来，「干活吧，把屋里的家具都搬到地下室，这一层整体清出来，咱们得早做准备，学着种点儿吃的了。」 种菜种粮食的事儿两人这些天陆陆续续讨论了不少次，也有意在闲暇时在网上收集学习资料，甚至种子都储备了一些。只是，大约心里都存着侥倖吧，总也「抽不出空」开始实施。而如今，终于下定了决心。 元松爷爷奶奶的东西在他们去世的时候已经整理过，整个二层只留下些家具。小件的直接搬下去，大件的能拆卸的拆卸，实在拆不了的，就留下看看能不能留作就地取材的材料。 二楼清好了，两人往三楼去。三楼算是个阁楼，主要用来给二楼降温降噪的，里面空荡荡的一片，几乎没放什么东西。 「这是地下室壁炉烟囱的排烟口，万一咱们冬天真像现在的南半球一样遭遇极寒天气，到时候有电有暖气还好，要是没有，就得靠这个壁炉了。」 凑过去看了看，排烟口竟然藏在阁楼里，汤子苓暗嘆，元松家的长辈真是把危机意识刻在了骨子里。 这一通忙活耗费了半个晚上，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灌了杯黑咖啡，开始写小程序。 汤子苓这几年一直做的就是开发软体的工作，做起来轻车驾熟。元松虽毕业后改了行，可却没有完全放弃专业。毕竟，宠物店收养一只又一只被弃养或是被人捡到的流浪动物，若不是店面是自家的不需要房租，宠物店早就因入不敷出而关门了。因而，为了避免被源源不断被人送来的动物拖垮，元松其实一直有接私活，甚至因为他接的私活更复杂，他的专业能力其实比汤子苓还要强。 伴着噼噼啪啪的雨声，两人埋头工作到天光熹微。 汤子苓伸了个懒腰，问：「想吃啥？」 「葱油饼热一下，再炒点儿胡萝蔔土豆丝，卷着吃吧？」 「再熬锅稀饭？」汤子苓打开冰箱看了看，绿叶菜已经全吃光了，冰箱里剩下的只有胡萝蔔、土豆、洋葱之类耐储存的菜蔬，「对了，厨房是不是还有一盆小葱？」那是元松种的，好久没去厨房，差点儿把它忘了。 「我去看看。」 不多会儿，元松拿着一把剥好洗净的小葱过来了，「还好没干死，刚浇了水，放窗台下了。」 快天亮时，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下来。 那会儿汤子苓跟元松才吃完饭，想着出去消消食，就戴上墨镜、撑着遮阳伞出了门。结果才穿过院子走出大门，在小巷子里走了一会儿，就热出了一身汗，还被炸响的蝉鸣震得耳膜隆隆作响。 第10页 「赶紧回，耳朵受不了了！」元松拉着汤子苓往回跑，关了门窗后稍好一些，可也挡不住那刺耳的鸣声。 「沖个凉去地下室吧，这哪睡得着？」 躲到地下室，确实好很多，几乎没什么噪声了。 下面又凉爽，两人将从二楼搬下来的拔步床组装起来，直接在上面睡下了。 又是被闹钟叫醒的一天。 头一次在地下室醒来，汤子苓发了好一会儿楞，才回过神来。 不若想像中阴冷、潮湿，也没觉得憋闷，感觉上反而偏凉爽。但确实要冷一些，穿着短袖的汤子苓正想去找件长袖，就见元松拿着衣服过来了。 「外面降温了。」元松将长袖衬衫递给汤子苓，「群里发了通知，今天照常上班。」 「算算如今也九月了，到秋天了。」汤子苓跟着元松踩着楼梯出了地下室，上面甚至比地下还要冷一些，「不过这气温降的也太快了，昨天早上咱们出门时还热得头晕呢。」 「是啊，昼夜温差越来越大了。」元松做的第一件事还是打开电视看新闻。 今天的新闻关注点果然都在刚结束的那场大雨上。只是大约是时间太短的缘故，还没有很明显的后续影响，但从各路专家掩饰不住紧张和忧虑的表现中，还是能看出大家对此多半持比较悲观的看法。 「蝉鸣也是普遍的问题啊！」看着新闻里即使做过声效处理依然掩饰不住刺耳的蝉鸣声，汤子苓一边搅着小炖锅里的粥，一边感嘆，「这时候城市绿化一般的高楼层社区显示出好处了，那里树少楼高，蝉鸣的影响小。」 不过，有时候也是福祸相依的，就像眼前的新闻，才明晃晃对比过蝉鸣在农村跟城市的不同影响，画面一转，就出现了农家铁锅炒肥蝉的画面——蝉鸣虽恼人，可那满含蛋白质的肉还是挺美味的！ 元松都看馋了，「咱们下班回来，也去摸知了猴去，晚上炒着吃……」 第8章 不过一天没见，全员换上了长裤长袖，被汗水浸湿的仿佛永远不会干的头髮也干爽起来了。 「办公室终于不是到处都是汗臭味儿了！」汤子苓对面的姑娘感嘆着，「也不知道马上要普及的太阳能发电机能不能带动空调，这段日子开个空调都战战兢兢，生怕像别的地方一样突然停了电，到时候外面没地儿躲、屋里又热得像蒸笼，当真是要走投无路了！」 「应该能的吧，我有亲戚的社区已经开始安装了，据说储电能力挺强的，一般的家用电器都带得动。」大约是天气好了，大家的精气神也跟着回来了，之前安静一片的办公室也开始有了闲聊声，「但好像说安装范围仅限内城区域。」 「我也听说了，好些城市都已经出了政策，这不是逼着人搬家吗？」有人似乎反感这个政策，语气中充满怨气，「啥世道，拼死拼活好不容易买了自己的房子，最后还因为位置受歧视！」 「先别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大姐语气温和，不急不缓地说，「我有首都那边的亲戚，据说政府整体改造了一些空置的大商场和写字楼，做成公寓提供出租或是换购。我亲戚房子买在了安装覆盖范围外，就申请了换购，如今已经搬到写字楼改装的公寓里了，说那里整体加装了隔热层和太阳能发电设备，面积是小了点儿，但住着比以前舒服多了。」 「真的啊，陈姐？」刚刚充满怨气的小伙子听后明显动心了，忍不住追问，「换购名额抢手不？」 「还不知道咱这儿是不是实行一样的政策呢。」另一个姑娘也忍不住搭话，「而且，写字楼、商场改装的公寓，再怎么也不能跟好社区比吧？等额换购多吃亏啊！」 「那肯定是以自愿为前提了。」陈姐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姑娘，语气听着都生硬了些，但还是回了话，「反正我亲戚那边说限制还挺多的，换购只能是刚需，他身边有那种家在中心城区住，还想把买来投资出租的房子申请换购的，申请几乎都没通过。」 「就该这样！」小伙子颇有些愤世嫉俗，「都啥时候了，还想着投资呢，没有一点社会责任感！」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投资的钱也是真金白银，总不能因为世道不好就强行归零吧？」姑娘当即反驳。 「谁强行归零了？投资不都是自负盈亏？票也有赔的倾家荡产的，也能怪国家吗？」聊着聊着聊出了火气，小伙子说的一点儿也不客气。 …… 正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火气越大，眼看着要吵起来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惊叫声。 办公室立刻安静了下来，沉默了片刻，才有人声音颤抖地问：「咋了？外面出啥事了？」 汤子苓挨着窗户坐，侧耳听了一会儿，开口说：「有人摸知了猴的时候被蛇咬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随即，又唧唧喳喳地讨论起来。 「自那场雨后，感觉动物普遍有些暴躁。下雨那天我邻居家的狗闹着要出去，那家不放心，关着门不让出，你们猜后来发生啥了？」卖足了关子，那姑娘才揭开谜底，「从阳台跳下去了！我们可是六楼！后来再没见过，估计摔死了。」 「我们那边也跑丢了好多猫狗，不过现在的世道，人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有几个能负担得起宠物啊！跑走也好，大家都省心……」 第11页 半晚上工作下来，听到的杂七杂八的信息可不少，这更坚定了元松跟汤子苓留下的决心——甭管咋说，至少有更广阔的消息来源了。 单位只提供一份午夜餐，而且定量，以元松跟汤子苓的饭量，只能吃个七分饱。 吃饭加休息的时间总共有一个小时，两人花几分钟快速吃完了饭后，开车去取元松订购的营养土。 路过大商场时，两人留神仔细观察了一下，透过大门果真看到里面有工人在忙碌。「看来还真像陈姐说的，空置的商场要改建成公寓了。」 「如今的情况，聚集起来确实更安全一些，也更方便管理。」元松想到刚刚摸鱼跟朋友聊天得到的消息，「我朋友说他住的那边乡政府正紧急招工，说划出一大片地方建地下住宅，按参与建设的人头给买房折扣，他们家族的成年男丁几乎都报名参加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国家层面已经能确定如今的极端天气会长期存在，甚至有恶化的可能？」汤子苓皱起了眉头。 「很有可能，不然不会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元松嘆了口气。 虽然还只是猜测，可当切实明白生活恢復正常的可能性更小时，两人心中还是不由沉重起来。 见车内气氛有些沉闷，汤子苓主动打破沉寂：「不管怎么说，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其实现在还好，咱们的身体也渐渐适应日夜颠倒的生活了……」 售卖营养土的是元松的朋友，这也是个能人，在大家乱成一团不知所措时，他愣是把握住了商机，抓住城市居民不安的心理，售卖种植箱、营养土和种子，还附赠复印的培植指南。 「营养土是要多少有多少，种植箱真是压箱底的都给你翻出来了。」对方姓王，原本是开网店做绿植生意的。要不是那场雨后几个同行着急忙慌把库存转给他后回了农村老家，以他生意的红火程度，估计库存也撑不到现在。「种子只剩下花草的，估计你也没那闲心种这个。」 「你以后什么打算？」他是元松的高中同学，隐约记得家在外城区。 「往内城搬呗。」王锵接触的人多，消息比元松还灵通，「我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本地人，不是找不到投奔的远房亲戚，可寄人篱下哪有在自己家自在？」 「也是，不管在哪，总能挣口饭吃……」 第9章 元松订的营养土比较多，种植箱也占地方，车子一趟装不了，王锵见状说：「正好这会儿没啥事，顺便给你送过去。」 到了家，才发现王锵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卸了货之后开车出来，扒着旁边计生委办公楼的铁栅栏往里瞅，左右看了下见路上除了他们仨没别人，直接翻过铁栅栏进了院子，在里面熘达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跟王锵分开后，在去上班的路上，汤子苓小声问元松：「他，该不会是打那个院子的主意吧？」 「有可能。」元松想起去年到王锵爷爷家拜年的情景，「他父亲有兄弟五个，好像除了他大伯在体制内只生一个女儿外，其他四家都有两三个孩子，王锵堂兄弟姐妹十来个，而且关系好，如今有近一半已经成家生了一大群第四代。他之前提过，说想找个大点儿的地方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相互之间好有个照应……看来，多半是看上那个大院儿了。」 「那不是单位院子吗？」想到那院子好些天都没人进出了，汤子苓有些明白了，「也是，陈姐他们闲聊的时候不是说人社局搬进科技局大楼了吗？那计生委说不定也会跟哪个部门合併办公，空出来的大楼也不是没有可能租卖出去。」 「王锵要是办成了，咱们就多了熟悉的一大家子邻居，相互间能有个照应；要是办不成，对咱也没太大影响，这地方本就僻静……」 结果还真被两人给猜中了，没过几日，元松就听说了王锵他们家族拿下那个大院儿的消息。不多久见有人和车进进出出的，沉寂许久的院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周日，连续工作了六天的两人终于迎来了休息日。 这些天夏蝉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每天天一亮就开始放肆展示自个儿嘹亮的歌喉，那刺耳的声音穿透墙壁四处荡漾，汤子苓跟元松躲在地下室才能睡个囫囵觉。 睡前忘记关闹钟了，两人照例被响亮的闹钟叫醒。 「今儿休息，多睡会儿吧。」汤子苓人都坐起来了，才想起今天休息，又躺了回去。他裹了裹身上还残留着阳光味道的被子，「人还是离不了阳光，两床被子轮流晒着用，盖着真舒服。」 他们在西屋屋檐下绑了根铁索，每天趁着清早太阳还没完全出来时把被子晾上，因在檐下有遮挡，既不担心阳光太大导致被子不小心自燃了，也不怕突然下雨被淋湿，就是频繁晾晒比较麻烦。只是，不知是不是昼伏夜出人太缺阳光了，一旦用了有阳光味道的被褥，跟上了瘾似的，阳光的味道一消失就觉得各种不舒服。 「完全不见阳光肯定是要出问题的。」元松睡在另一头，他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你多睡会儿，我去前边儿王锵家看看，他那边楼体隔热涂层快刷好了，看今晚能不能来咱们这边。」 「行，有啥事给我发信息。」 原则上说，楼梯隔热涂层是政府惠民项目。只是，在如今城市人口大缩水，到处缺人的大形势下，政策转圜的余地格外大，能省事儿的相关部门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王锵他们家，因担心外人窥伺隐私，自家人多又有专业干工程的，就申请了自己刷隔热涂层。结果相关部门批的特别爽快，发放了定量的材料，就不多管了。 第12页 王锵是个仗义的，自家的事办了，也没忘了朋友兼邻居元松，让他去一趟一起申请了材料，说等他家刷完可以帮元松家刷。 元松投桃报李，一有空就去帮忙，汤子苓也跟着去了几回，那边人也多，没用几天就刷完了。 汤子苓没躺多久，不到七点半就起来了。 前几天利用零零碎碎的时间，他跟元松把他原先住的那个西屋里的家具清了，把柜子和床拆了做成简单的置物架，尝试着在里面种些常吃的香葱、大蒜、芫荽、薄荷和小青菜。这些都是元松奶奶在世时常在家培植的，对时常帮忙照料的元松而言没什么难度，轻车驾熟。 汤子苓跟着学，学的特别认真，闲暇时常在网上学习相关知识，最近甚至摩拳擦掌想要种几株甜瓜试试。 这个点儿，太阳已经落山了，不过还没有完全暗下来。 但已经有些寒意了。 汤子苓从地下室抱着被子上来，见元松已经把在外面晒了一天的被收进了屋，将两床被罩一模一样的被子替换过后，才去西屋看菜蔬的生长情况。 不知是因为阳光好，还是他们照料得当，菜蔬长势特别好，种植箱里绿莹莹的一片。 二楼也没空置着，搭架子种了黄瓜、豆角、番茄和辣椒。按书上说的，这时节其实是有些晚了。不过在室内种植，温度方面倒是还有适应的空间。 二楼有卫生间，接水方便，汤子苓用了十来分钟就浇好了水。 夜晚温度低，一般要关了窗户保温，汤子苓关后窗的时候无意中往窗外一看，后院院墙外地势略低的那一排仓库似乎翻修了，平房顶上的杂草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加盖的半层带大窗户的红砖楼房。仓库前空地上的杂草也清得干干净净，地已经翻好，看上去也要用来种些东西。 「子苓！」 听到元松的喊声，汤子苓答应着下了楼。跟一同来的王锵和他的堂表兄弟们打了招唿，得知他们要马上动工帮忙刷保温涂料，汤子苓连忙进厨房，按之前跟元松商量好的，把泡好的腊排骨和切好的土豆放在大炖锅里，打开燃气开始炖煮。 第10章 夜晚温度降下来后，家里就常在厨房用燃气做饭了。从网上看到的消息看，一些城市燃气管道出了问题，不知何时才能恢復，两人担心家里或许也会有那么一天，趁着还能用格外珍惜，在网上学着蒸馒头、烙饼、炸圆子，有空了就做一些，然后用家里的真空机密封保存起来，累积下来，也存了不少。 饭做好后一通胡吃海塞，吃完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干活。这样从日薄西山干到旭日东升，宅子的外墙才算刷好。 「政府现在缺工程队，到处找外包。咱这队伍要人有人，要经验有经验，拿下片区妥妥的……」大家忙活了一夜，早饭肯定是要管的，一群人边吃边侃，汤子苓听他们聊起才知道，原来这两天元松总往外跑，是帮王锵堂兄手上的工程队拉活去了，好似拿下了附近这片区域刷保温层的活儿。 王锵堂兄这么主动带着人来帮忙施工，也是为了还人情。 将人送走后，元松说起王家那边的情况，「那办公楼总共有六层，他们改造了一下，除了第一层留给王锵爷爷奶奶和姑姑表兄弟姐妹外，他爸兄弟五个一家一层。他二伯家的堂兄原先就是干工程的，如今还在干老本行，还把一些房子租给了内城没地儿住的工人和家属，那边一层楼有二十多个房间，住起来还算富余……」 「如今人力就是实力，他们这样既聚在一起又有一定的边界，相处起来能少很多麻烦。」汤子苓想到去王家帮忙时院子里停的几辆大货车，问，「那些货车是王锵的？」 「嗯，他准备趁着天气稍好一些，跑几趟长途，去南方工厂进一些货。」元松想了想，还是顺势跟汤子苓聊起了他考虑了很久的事，「看如今的大风向，今年冬天恐怕会比较难熬。我就想着，没必要咱俩都耗在科技局，你留下，多少能接触到些内部消息；我想法子拉个队伍看能不能拿到安装太阳能设备的外包，不然以如今施工的效率，真不知道啥时候咱们这边才能装上。」 「干那个应该会挺危险的。」如今网络还是通畅的，不管是官方新闻还是自媒体，对太阳能发电机的报导一直挺多的。毕竟多是高空作业，可以看出干那活儿是相当累，而且危险，光曝光出来的消息就有好几个意外身亡的了。 「没事儿，多小心就好。」见汤子苓说自己也辞职一起去干，元松连连劝他，「可别，咱俩都辞职了，到时候岂不是两眼一抹黑，只能从网络上和道听途说分辨些真假难辨的消息。你安心呆着，努力发挥你的优势，不管干啥，总能干出些名堂的。」 闲聊间把厨房收拾好，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汤子苓把昨夜傍晚换下来的被褥晾到房檐下，跟元松两人分工把西屋和二楼的菜蔬又浇了一遍，开了窗子，在震耳欲聋的蝉鸣声中快速洗漱后，赶紧躲到地下室休息了。 当晚，元松就递交了辞职信。 不管啥时候，公家的饭碗都是最吃香的，而且上面催得紧的小程序已经上线了，领导只简单挽留了两句，见元松辞职的心很坚决，就爽快批了，利落结算了工资。 「汤子苓不会走吧？」小程序挺好用，但也需要人做后期维护，还有数据安全的问题，一般人根本做不了，像汤子苓那样有真才实学的技术人才领导还是很看重的，在元松离开前，忍不住再次确认了一遍。 第13页 「不会的主任……」 自那场雨后，办公室里的人就来来去去，老面孔越来越少，新面孔来了又走，大家都对此见怪不怪了。因而听说元松要离职时，大家嘴上说几句不舍的话就算告别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离愁别绪。 汤子苓送元松到院门口。这些日子两人同吃同住，一起上下班，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平时还不觉得，这乍一分开，心里还真有些慌乱。 「回去吧，等下班我来接你。」元松拎着一个水杯，那是他在办公室唯一的私人物品。 「不用，我认得路，你忙你的。」汤子苓忽略心里一瞬间的别扭，突然想起元松的午夜餐问题，「到点儿记得吃饭啊，不想麻烦就吃自热锅，家里好像还有几个，别捨不得，再放就该过期了……」 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了，怀着沉闷的心情回到办公室，汤子苓刚坐下，就听对面的姑娘调侃：「你俩也太腻歪了吧，一送送了十来分钟，说啥呢那么难捨难分？」 汤子苓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心里诧异又无措，下意识问：「有那么久吗？」 「当然，我趴窗边看你们半天……」 女孩儿调侃的话语渐渐成了背景音，汤子苓思绪放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等他回过神来时，整张脸和耳朵火烧火燎的，用手捂了好一会儿才消下去。 好不容易忽略心中的异样，沉下心工作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一亮，元松的信息又搅得汤子苓心神荡漾。 他深唿吸了几下，故作镇定地看完信息，回了句：[好，你自己多小心，记得按时吃饭]就掩耳盗铃一般，忽略所有的不对劲，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资料库录入小程序上线后，汤子苓作为程序开发者和维护者中的一员，几乎能看到第一手的数据资料。 在他看来，精确的数据反映出人们对城市未来前景的预判似乎不大好。不说位置偏远的新建社区，就是位置极佳的老社区，入住率也几乎下降了一半，迁往农村的人数比预想中要多很多。甚至近段时间，随着农村大建地下住宅的消息传遍网络，更是出现了新一轮的「回村潮」！ 汤子苓不知道这是国家有意为之，还是有什么深层次的涵义。他本人倒还好，打定主意要陪着元松。可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坚定了，最近离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不少都是想方设法拖家带口去农村了。 第11章 本以为元松走了，自己一个人留在单位，可能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不过事实证明，汤子苓的工作狂属性并没有随着世道的改变而消失，他一旦投入工作，很容易就能进入忘我的状态，什么杂念都没有了。 该工作的时候埋头干活，该休息的时候跟同事嘻嘻哈哈，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不过，心境到底跟从前不同了。那时的他，如同一只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的流浪猫，表面上天天笑脸迎人好似一点烦恼都没有，实际上藏在心底的惶恐不安只有自己清楚。而如今，虽说他还是那个无房无车无根的「三无」人员，可元松给他的踏实感足够填补心里无尽的空虚。 下班了，在太阳还未升起的微光中走出办公楼，汤子苓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铁栅栏外的元松。他的心一下子飞扬起来，不自觉嘴角翘起，脚步轻快地奔出去，「都说了我认得路！」 「我出去了一趟，正好顺路回家。」元松把手里还热乎着的烤红薯递给汤子苓，「趁热吃，先垫垫肚子。」 汤子苓掰了一半塞到元松手里，边走边吃着，「真甜！」慢慢吃着，越品越觉得味道跟以前不一样，「是今年新产的吗？」 「嗯。」元松点点头，「老街那边有不少各地的新鲜东西，等有空咱们一起去逛逛，我这次只是路过，时间比较赶，没有进去，就把烤红薯摊剩下的最后一个烤红薯给买下了。」 「味道差异这么大，也不知道这变化是好还是坏。」香甜的味道还在口腔中蔓延，汤子苓却没办法只感受食物的美味，「今天你走后没多久，咱们办公室又离职了一个，听陈姐他们闲聊说，单位一晚上离职的得有四五个，听说又开始招人了。」 「现在整体看，民众普遍还是更看好农村。农村的大政策又是参与建设者优先，就迫使观望的人尽快做出决定，否则恐怕就要错过有可能是最重要也是唯一一次不靠亲戚而扎根农村的机会了，下定决心离开的人肯定不少。」元松说起他这一晚上做的事，「我之前跟你提过，我们家一直资助城郊的一个福利院。那边孩子多，如今的世道更不好过，还好院长一直带着大孩子小孩子在后院开荒种地，倒不至于饿肚子。可那地方太偏，城市农村两不靠，政府各项政策覆盖不到，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我就跟院长商量，干脆搬到咱们隔壁的家属楼去。」 汤子苓回想了一下，当初录入数据的时候他特意留意了，那地方原本住的就多是来城里打拼的年轻租客，自从上次「回村潮」后，那栋楼几乎是十室九空，能住的地方确实很富余。「现在能找到房主吗？」 「那一片的产权都在单位手里，我陪着院长联合了其他福利院的院长去沟通了，那边说需要讨论申请，我估摸着会要一些租金。」 言谈间到了巷口，两人开了铁门进去，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后院传来尖叫声。 第14页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奔向后院，连□□都没来得及用，直接顺着树干爬上去，一眼就看到后院那排仓库前的空地上，几只兇悍的狗正跟几个手拿锄头的男人对峙着。狗群那呲牙低吼、怒气沖沖的模样，似乎随时要扑上去撕咬。 「二哥，赶紧退回去！」站在树杈上的元松突然吼道，「后面荒地有一群狗正赶过来！」 「我也想退啊，它们咬人咋办！」王琦声音都在发抖，他可是亲眼见过流浪狗把人撕咬得不成样子的，哪能不害怕！可如今的情况是，他们人跑不过这些狗啊！ 「大花，别咬人，他们不是故意来你们地盘儿！」 元松只是尝试着跟大花交流，说实话，他心里也没谱，毕竟以他跟流浪狗们投食过几次的交情，他也不确定那些大傢伙买不买他的帐。 「它们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群流浪狗稍稍后退了一步，汤子苓下意识喊出声，「赶紧撤！」 王琦几个扭头就跑，一熘烟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那群狗没有追赶，见威胁自个儿消失了，就四散着撒尿划地盘儿，两人见状不敢多打扰，连忙从树上滑了下去。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汤子苓跟元松感觉到皮肤上熟悉的刺痛感后，小跑着回了屋。 「菜浇过水了，被褥也晾晒在檐下了。」元松搓了搓晒得有些疼的脸，正要问汤子苓有没有事，就接到了王锵二堂哥王琦的电话。 「刚刚咋回事啊？差点儿没把我吓出心脏病来！」 「以前仓库那边没人去，好些流浪猫狗住在那里，最近昼伏夜出的，没听到猫狗叫，我也没多注意，还以为它们跑走了，没想到还在。」元松也后怕的很，真出了人命，这一片可就悬了。 「这可咋办，距离家这么近！」 听王琦念叨着怎么杀狗，元松皱着眉说：「刚刚你也看到了，它们不主动伤人，只是认定了那里是它们的地盘儿，把你们当成入侵者了。」 「可那是我家后院，仓库好不容易翻修好了，上面还盖了半层楼，打算种菜养鸡呢。」这话听声音像是王琦媳妇。 「有关动物和人冲突的新闻你们应该看过，它们记仇的很，要是不怕后患，你们尽管去杀。」元松心想，真干起来，谁杀谁还说不准呢，不过这样拉仇恨的话他没说出口。 才挂了电话没一会儿，王锵又打了电话来，问起刚刚的事。 元松没瞒他，说起了大花肯给他「面子」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就待见动物，平常遇到流浪猫狗受伤生病的总会帮一把，等我接手了宠物店，也没改这个习惯……」 等这通电话结束，手脚麻利的汤子苓已经下好了两碗汤面，还一人打了个荷包蛋。 「他们不会真去杀那群狗吧？」 「他们没枪没炮的，哪干得过那群狗。」元松剥了根香肠放在汤子苓碗里，「王锵也说了，他们大楼后院是一片荒地，没遮没栏的，后院呆着一群狗也不见得是坏事……」 第12章 早饭还没吃完，就听阵阵闷雷之后，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两人连忙放下碗奔出去收被褥。 出了门窗紧闭，窗户上煳着三层遮光帘的东屋，一进入客厅，就明显感觉到冷了。等出了客厅大门，一踏到屋外，更是明显感觉到温度下降的厉害。 「西屋和二楼的窗户也得关上。」不然以这个温度狂风暴雨刮上一天，屋里栽的菜蔬非得冻坏不可。 到了二楼，把窗户都关了之后，两人凑到后窗小心观察仓库的情况。 见除了数量不小的狗群外，时不时能看到猫的身影在仓库新换的玻璃窗边晃过，汤子苓若有所思地说：「它们突然回来，该不会是察觉到风雨欲来吧？」 「很有可能，动物在这方面比人要敏锐很多。」元松像是看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不断放大画面，终于确定了那一团黑。「是小黑。」 汤子苓连忙看向手机屏幕，「还真是。」看那傢伙来去自如，时不时还伸爪对打扰它休息的猫狗狠挠的嚣张模样，是小黑没跑了。 这一早，没了刺耳的蝉鸣声，两人久违地没有去地下室，直接在东屋卧室睡下了。 汤子苓醒来时，隔壁床上已经没了元松的身影，摸手机看时间时，才发现手机屏幕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元松留的言，说出去办事，让他自己吃晚饭，还叮嘱他换上厚外套，外面气温降得有点儿厉害。 之前疯狂採购的时候，两人也储备了不少四季衣裳。不过汤子苓短时间内不打算动库存，他原有的衣服虽不多，但每一季也总有几套换洗的，以如今的耗损程度看，估计还能穿几年。 小卧室的门一打开，就能明显感觉到寒意。自觉预判失误的汤子苓回去加了件薄毛衣，总算没那么冷了。 客厅的电饭锅里温着红豆粥，蒸格上还有馒头和鸡蛋。 饭吃得差不多了，手机里的闹钟声才响起。汤子苓伸手关了闹钟，才看到几分钟前单位群里又发了在家办公的通知。 收拾好锅碗后出去看了眼，果然，雨还没有停下。不过比起之前几次，倒是没那么大。 好些天没好好清扫院子了，汤子苓趁着还有些自然光，又不至于毒辣得人皮肤灼痛，拿起扫帚把雨淋不到的廊下清扫了一遍。 第15页 「喵呜~」 汤子苓愣了下，循声望去，见是身上带着雨水的小黑，连忙迎上去：「终于知道回家了……」 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后面还跟着几只看着面生的猫。他愣了下，小心观察一番，发现并没有受伤的，有些迟疑地问：「要梳毛吗？」 几只猫自然不能回答他，但却自顾自进了猫猫狗狗常住的西厢房。 汤子苓迟疑了下，还是拿了毛巾、梳毛器和一个整理箱，跟着进了屋。 一进门，就见小黑已经大爷一样瘫在了垫子上，其他几只倒还保持着动物该有的警惕，不过大约受了小黑的感染，不多会儿也挨着小黑躺倒了。 汤子苓最初也是小心翼翼的，轻轻擦、轻轻梳，后来见它们唿噜唿噜挺享受，而且一下一下「薅」毛的过程也很上头，渐渐忘了它们可能存在的危险，又是梳又是揉的，很快梳下的毛就把不算大的整理箱给填满了。 几只猫也颇有渣猫气质，享受完了梳毛加按摩服务，打个滚儿伸伸懒腰，就脚步轻快地冲进雨幕，很快消失在汤子苓的视线中。 元松一夜没回，到早上五点多钟，才带着一身湿冷回家。 「先去沖个热水澡。」汤子苓不到四点钟就完成了今日的工作任务，取了面粉、泡了粉条，还去西屋摘了点儿青菜，准备做馅儿饼吃。 元松洗完澡出来，汤子苓已经预热好了电饼铛，把成型的馅儿饼摊在上面。 「咱们这一片太阳能发电机安装的活儿拿到了，等天气好一些就能开工。」元松一身淡淡的洗髮水味，勐灌了半杯水，接着说，「我今儿就带着人去观摩学习了，听那些师傅闲聊说，一代还没普及，二代已经出来了，估计国家在这上面投入不少。」 「我刚还看新闻说北边的城市有冻坏管道的，一旦断了水电，天又这么冷，那才是大麻烦，估计国家也是担心出现这样棘手的情况。」汤子苓早先听元松说过，之前福利院的孩子有不少读书无望的被资助读了技校，学什么的都有，电工也很有几个，元松的打算就是拉着那几个专业的慢慢带新手，好歹能在这世道给半大不小的孩子谋一条出路。只是后来他忙，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你队伍里专业的电工有几个？」 「三四个，也足够了，还有五六个想学的，这阵容跟其他区域所谓的专业团队比，其实也差不多。」城市里现在是什么人都缺，专业技术人才更缺，一个队伍里能有两三个专业电工就不错了，更何况就算是专业电工，对于太阳能设备的安装，也得像新手一样重新学。只是学起来比纯新手快罢了。 照常开了电视，将新闻当背景音。见报导中越来越多的城市管道出问题，还有取暖不当失火或一氧化碳中毒的，让人越看越忧心。相比之下，农村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人们还没在丰收季感受丰收的喜悦，就被今年似乎格外多也格外强悍的各种昆虫困扰着——白天太阳毒辣不能干农活，等到晚上扯起电灯开干时，却总要遭受趋光昆虫的袭击，又是叮咬又是碰撞，弄得人苦不堪言，后来甚至索性摸黑干，但也避免不了时不时被田间地头的蛇鼠蝇虫袭击。 第13章 天气异常后，除了阳光让人灼痛，另一个很明显的变化恐怕就是温差了。 这些日子过来，一直很清楚昼夜温差之大，没想到换季也不遑多让，昨天衬衫毛衣外面加件外套还能扛住，今日就不成了，非得换上羽绒服才不打哆嗦。 汤子苓到了单位，见快九点了，办公室还有一大半的人没到，正准备开电脑，就听对面姑娘说：「别开了，待会儿还得关，听说单位要实行居家办公。」 这消息汤子苓还真没听说过，不过对面的姑娘小吴听来的消息向来靠谱，他倒没什么怀疑，「咋这么突然？」 「不算突然了，好些部门已经下发了通知。」闲着也是闲着，小吴跟汤子苓聊起了八卦，「听说了吗？陈姐托关系调到了乡镇。之前还口口声声说『未来农村会成为发展中心』的论调是浑水摸鱼的人忽悠人的，谁信谁是傻瓜。咱听的人信了，人家说的人却不声不响调走了……」 人多是爱八卦的，小吴这消息把办公室里看上去情绪不高的人都炸了起来，一个个凑过来追问这消息从哪听说的，还有人念叨着陈姐真是深藏不露，这么大的事儿竟没露一点口风……刚刚还气氛沉闷的办公室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不多会儿部门主任拿着一沓文件回来了，先是传达上级精神，然后分发登记表，让大家填写自己的联繫方式、居住地址以及需要带回家用的办公器材。登记好之后是大扫除。 汤子苓手脚麻利，也不想无意义地在办公室耗着，干完活就抱着他需要带回家用的电脑主机回家了。 到巷口时还不到十点半，进了大门见院子里有灯亮着，汤子苓喊了一声：「元松？」 「诶，咋这个点儿回来了？」元松小跑过来，接过汤子苓手中的主机，边往里走边跟他说，「装太阳能发电设备呢，第一次有点儿手生，弄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好。」 汤子苓也跟他说了单位要长期居家办公的事儿。 「挺好，省的来回跑了。」 说着，两人到了客厅，大门进去后，发现里面有好几个年轻人正围着长桌商讨什么。 第16页 看到汤子苓，他们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不等元松开口介绍，就先一步打了招唿：「汤哥好！」 汤子苓笑着回应了，经元松介绍后，总算把这几天元松时不时提起的名字跟人对上了号。 「你去书房办公吧，免得受干扰。」元松将主机搬到书房，蹲下就要拆自己的电脑。 汤子苓连忙拦住他，「之前宠物店收银台不是还有个闲置的显示屏吗？我用那个，配置足够了，你的电脑放着，说不定我忙不过来的时候还需要你帮忙呢。」 「那行。」 东屋的小书房只有十平米左右，但四面都是厚实的实墙，隔音效果很好。里面原本只放着一面墙的书架、一张实木长桌和一把旋转椅，后来东屋小客厅空出些地方当厨房用，就把一组长沙发搬了过来，汤子苓闲暇时喜欢在沙发上看书。 小小的空间填得满满的，看着虽有些拥挤，但如今的气温，狭小些反而暖和。 元松被汤子苓「赶」出去忙活了，他自个儿找到放在柜子里的显示屏装好，终于准备好要开始工作时，都快十一点了。 特地订好了闹钟十二点出去准备午夜饭，却没想到闹钟还没响，就听到了敲门声。 汤子苓起身开门，见是剃着小平头但其实是个小姑娘的郑飞。还没等他开口，小姑娘就问了：「汤哥，元哥让我问你，今儿煮红薯饭吃好不好。」 「我都行，你们想吃啥？」汤子苓回去拿了放在桌上的手机，揣在兜里随身带着，免得错过了单位的重要通知。随即跟郑飞边走边聊，商量着午夜饭的事儿。 进了东厢的厨房，发现原本放橱柜空出来的地方多了个看上去像是新砌的土灶，灶边还放着不少干树枝。 元松还在忙活着安装太阳能设备，厨房里只有他和郑飞俩人，汤子苓就向她问道：「这是刚砌出来的吗？」 「嗯，树枝是我在巷子里捡的。」郑飞看上去不大爱说话，但人不难相处，干活也利索，不多会儿就削好了红薯，切成均匀的小块儿淘洗后跟大米掺和在一起，放在大铁锅里。 「你看着加水吧，我不太能控制这个量。」汤子苓做面食还可以，炒菜也行，就是蒸米饭时，总是拿捏不好放水的量，不是太干就是煮成了粥。 郑飞很快就加好了水，完全不似汤子苓煮饭时一样纠结，看样子经验十分丰富。盖上了锅盖，她也不闲着，又去削土豆皮。偷偷瞅了一眼正烧火的汤子苓，见他一开始引火看上去是有些生疏，但很快就引燃了，然后利落地把干树枝掰成长短合适的棍棍放进灶膛——怎么看，都不像是头一次烧火。 汤子苓早发现小姑娘偷偷瞄他了，等生好了火，他笑着跟小姑娘搭话：「你们是在靠着巷子的那栋楼住吗？」 「嗯，院长租下了那一整栋，好些没找到合适地方住的哥哥姐姐都搬过来了。」 这个元松在家说过，因着福利院那位终身未婚未育的郑院长为人厚道，待孩子们视若亲子，好些成年后离开福利院的孩子都还跟郑院长保持着联繫，有余力的还会尽自己所能回馈福利院。如今世道变了，想必本就浮萍一般无根无靠的孤儿更是无所适从，绝望之下重回福利院也不是没可能，不管怎么说，这世道报团取暖总比单打独斗要强。 「地方够住吗？」 「还好，元哥帮忙联繫了大货车，把我们院里的架子床都搬过来了，大家挤着住还安心一些。」聊起院里的事，小姑娘的话就多了，「院长说不能等着国家发补贴，得学会自力更生，准备带大家把后面的荒地开出来，种些顶饿的土豆、红薯……」 闲聊间红薯饭蒸好了，土灶另一个铁锅开始炒菜，一大盆土豆丝配一小块儿腊肉，肉虽少得可怜，但不知是烧柴的铁锅火候比较好，还是郑飞厨艺比较厉害，成品竟也十分美味。 第14章 一顿饭下来，汤子苓迅速跟大家熟悉了起来。 饭后，他跟郑飞刷锅洗碗收拾厨房的间隙，元松他们调试了下设备，不多会儿，就听到他们的欢唿声。 「估计是成功了。」洗完碗筷顺手擦料理台的汤子苓笑着对正刷锅的郑飞说，「这装起来还挺快的，等熟练了，估计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装一户。」 「元哥他们说二代的蓄电能力更强，能好几户共用一套设备，分摊下来能省不少钱呢。」郑飞虽是安装队的后勤人员，可没事儿的时候爱在边上围观，听得认真，看得也认真，她偷偷琢磨着，等哪天缺人了，她肯定要争取试试。 两人收拾好厨房出去，就见元松他们正在往一辆电动三轮车上装安装工具和没拆箱的设备，说要去隔壁王锵家安装。 「子苓，一块儿去吧，手机带上，有啥事儿再回来处理也不迟。」郑兵几个先一步走了，元松落在后面，喊汤子苓一起出去走走。 「行，你先过去，我去把门锁了。」 汤子苓锁好了客厅大门，厨房门也关好了，才带上钥匙，小跑着出了门。 他动作快，没出巷子就追上了元松。 还没走到王锵家大门口，借着路灯昏黄的灯光，远远就瞧见了在门口等着的王锵的爸爸，王三伯。 打过招唿后，汤子苓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有些日子没过来的大院儿。改变还挺大的，原本充作围墙的铁栅栏换成了高高的砖墙，墙头上缠着密密麻麻的刺铁丝，看着安全又冷酷；大楼前的院子更是大变样，除了靠大门的地方留着停车的空地，剩下的大半个院子只留下通往楼栋大厅窄窄的一条路，两旁盖着好几个玻璃顶棚的温室……一眼看去，真的是所有能利用的地方都好好利用了上了。 第17页 王家的意思是一层共用一套设备，他们家总共有六层，一次性得买六套。虽然国家财政补贴了不少，可一套设备也不便宜，王家一口气能买这么多，可见其家底厚实。 大约闲着没啥事儿，元松带着人安装设备的时候，陆续过来不少人边看热闹边聊天。聊些家常闲话也就罢了，小伙子们就算对话题不感兴趣，时不时嗯啊着也能应付。这位四婶儿就不同了，真拿元松他们当在家里打零工的了，嘀咕着「后院那么一大片地方被几只畜生占着，真是越看越堵心。」之后竟让元松他们去后院赶狗！ 元松对愣住的小伙子们使了个眼色，继续干手头上的活，权当啥都没听到，根本不接话茬。 「小汤，那后院离你们更近，那么多畜生在那儿呆着，多危险啊，你说是不是？」四婶儿见元松不搭理她，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汤子苓。 「我怕死，可不敢随便招惹动物。」汤子苓跟他们家可没啥情分，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四婶儿讨了个没趣，估计觉得没面子，面色不太好地回了屋，关门的声音震得整栋楼都能听到。 其他人见怪不怪，甚至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 「如今的动物确实不能惹，也不知道咋突然变得那么邪性，又记仇又难缠。」这位是丈夫随王锵到外地进货的家属，好不容易把家里不到一岁的孩子哄睡着，她趁机出来散散心，「我老公说在服务站碰到了路上撞死狗、吃了狗肉的一伙人，那几个人比他们提前走了十来分钟，后来又在半路上看见了，车子掀翻在了半路上，人被拖出来咬得不成样子。」 「都好些天没吃过新鲜的肉了，现在动物变得这么难缠，以后是不是吃口肉都难了？」 「还真有可能。我有个朋友回了农村老家，说他们自家养的鸡，有回孩子馋跑去摸鸡蛋，惹恼了母鸡被追着叨，胳膊腿上叨了好几个血窟窿。他们家老人心疼，拿着刀就去杀鸡，谁承想平日里看着蔫不拉几的鸡群跟发了疯似的，竟敢扑棱着翅膀攻击人，把她公公叨得满身血，还是家里其他人拿着锄头铁杴及时过去帮忙，才没酿成大祸。」 「后来呢，鸡杀了吗？」 「杀个锤子，直接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有关动物的传闻，真是越听越心惊，比新闻播出来警醒大家的要血腥很多。 汤子苓正听得入神，突然被郑飞拉了下袖子。他扭头问：「咋了？」 「院长这会儿估计正带着大家开荒地，我，我想去看看。」 汤子苓稍一想，就猜到郑飞大概听多了传闻，担心院长他们开荒地时遇着动物，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好，我跟你一块儿去。」说罢，跟元松打了个招唿，就带着郑飞离开了。 福利院的孩子们住在跟王家一巷之隔的据说是好几个国家单位混住的家属院。这算是个中型社区，原本有二三十栋楼，几年前陆续拆迁，后面楼体建得差不多的施工现场就是最早一批拆出来的。如今只剩下七八栋楼，因着年代久远的缘故，看着有些破旧。 汤子苓跟着郑飞贴着墙根儿走，不多会儿，就看到了正带着一群孩子锄草翻地的郑院长。 郑院长似乎对汤子苓不陌生，一听郑飞说「这是汤哥」，原本还有些生疏的眼神立刻变得柔和起来，「是小汤啊，早听小松说起你……今儿咋没上班？」 汤子苓跟她解释了单位开始实行居家办公，随后跟她说起附近有不少流浪猫狗。 「小松提醒过，不过依我看，动物变得越来越通人性，咱不随便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主动攻击咱们。」院长一边干活，一边跟汤子苓说起了他们福利院收养的几只猫狗的趣事，之后感嘆着，「也不知道都跑哪去了，咱们这乍一搬了家，估计再难见着了……」 汤子苓主动替换一个累得一头汗的男孩儿，听着郑院长不徐不缓地说着话，可看着及腰高丛生的杂草，还是忍不住精神紧绷，生怕突然从草丛中窜出来一条蛇。 第15章 干到后半夜，蛇没见着，到处乱窜撞到人身上齁疼的昆虫倒是不少。 汤子苓一开始见那么大个头的飞虫，还有些害怕来着，下意识抱头躲。反倒是孩子们，很有经验地拿着自制的网兜主动去捉。 「孩子们馋肉，逮了蚂蚱烤着吃，多少能解解馋。」郑院长累得满头是汗，歇口气补充水分的间隙，见汤子苓好奇地看着孩子们在草丛里扑腾，笑着解惑，「现在的蚂蚱比以前要肥大一些，还别说，味道是真不错。」 汤子苓在镇上长大，虽说条件不见得比农村好，但因着家中无田地的缘故，对乡村的了解也仅限于从课本上学到的，好些需要亲身经歷过才知道的东西，通过影视剧或文学作品看到的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前些天我跟元松摸过几次知了猴，个头确实不小，味道也不错。」 聊起孩子们，汤子苓问了一句：「往年这个时候都开学了，现在学校是什么政策啊？」他倒是听办公室家里有孩子的同事聊过这个话题，只是，好像不是说延迟开学就是政策一变再变，还真不知道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提起这事儿，郑院长直嘆气。「以前咱们院儿的孩子都借读在远郊那边的学校，如今搬到这边，估计得转学籍。只是如今到处缺人，又乱闹闹的，且顾不上咱们的孩子，估摸着下半年要耽误了。」 第18页 正要说几句宽慰的话安慰郑院长，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汤子苓想也不想拎着锄头赶过去，嗷嗷叫的孩子倒是没事，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咋了咋了？」郑院长很快也赶过来了，一把拉过孩子四处查看着。 「有个老鼠，还有猫！」小姑娘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汤子苓倒是猜到了，「是不是被老鼠吓到了，然后一只猫窜出来叼走了老鼠？」 「对对！」小姑娘勐点头，「可大一只老鼠！」 郑院长这才松口气，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别离大家太远。」 汤子苓望着猫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有些担忧地说：「这片荒地太大了，藏在草丛或是前面工地里的动物不知道有多少，还有这么多昆虫，种下去的东西估计还来不及长大就被祸害了。」他就算没在农村呆过，也知道作物最怕的就是虫害，而以目前的情况看，这片荒地被开发成农田的难度恐怕不小。 郑院长年轻时下过乡，但也是在有经验的农民的指导下参与劳动，还真没开过荒。以前福利院的院址地方偏，占地大，后院有一大片能栽花种菜的地方，她就想当然地觉着也能把这边的荒地开发成以前后院那样。如今仔细想想，小汤说的话不无道理，「确实，是我想当然了。」 见郑院长一脸丧气，汤子苓提议，「要不先尝试一下室内培植？虽然不能大面积种植，可多少也能得些收穫，还不用担心被动物祸害，在室内也能就近照料。」 几个半大孩子也凑了过来，认真地听着，很努力地像大人一样参与讨论，「咱们每年都在后院种菜，跟往年比着，今年被虫糟蹋的确实要多很多。那还是咱有院墙，每晚都捉一遍虫。如今这边没墙，草又多，虫子恐怕是捉不尽的……」 郑院长很认真地听着孩子们的意见，一番讨论之后，最终决定暂时先不继续开荒翻地了，回去拿了袋子弄些土回去，将家里能用的容器都用上，先在室内种。 别看这些孩子大的十五六，小的还不到十岁，力气却都不小，干活也利索，很快就运了不少土去楼里。 等土运的差不多了，汤子苓随着大部队进了楼栋。 老式家属楼外面看着灰扑扑的，质量却相当不错，楼层也比近些年新建的楼盘要高一些，感觉上十分开阔。 楼栋原先的租客离开的慌忙，好些东西都没带走，倒是方便了后来入住的孩子们。 「这一层原先应该是人家公司租下来的集体宿舍，都是架子床，盆盆桶桶的一套房里有二三十个。」陈院长跟汤子苓简单介绍罢，就开始给孩子们分配任务了：盆子桶子分一分，谁谁负责哪一盆，大的带着小的分一组，每组负责栽种什么，都分的一清二楚。 「这些孩子跟有家人的孩子不一样，日子过得本就艰难，如今又碰上这么个世道，读书的路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走，得让他们早早学习如何生存才行……」 汤子苓看着跟玩游戏一样兴高采烈去完成自己组任务的孩子们，心里嘆息一声，但愿他们能理解郑院长的一番苦心。 天快亮时，汤子苓离开家属楼，回了家。 用高压锅压了一锅红豆粥，正做煎饼的时候，一身雾气的元松回来了。 吃饭时说起晚上各自做的事儿，元松很贊同汤子苓对郑院长的建议，「后面那么一大片荒地，哪有人会不心动？刚刚你们走之后，他们闲聊说王锵他四叔家就圈过一块儿地，拉了十来个人过去干了好几个晚上才翻好，后来把育好的苗栽下去，结果一个白天没过去，隔天晚上再过去时，苗被啃得七零八落，气得四婶儿骂了好些天……」 「怪不得他们前院要花大价钱盖玻璃温室。」汤子苓恍然。随即又有些担心，「后面那一大片荒地，感觉会是个不小的隐患。」 「有好也有坏吧。」元松倒是挺看得开，「都说祸福相依，咱们先别为还没发生的坏事发愁，等以后真出了问题，总能想到解决办法。」 「也是。」不知是受到了骨子里的乐天派元松的感染，还是自己真变乐观了，每每想到如今面临这么艰难复杂的处境，自个儿却还过得这么踏实，汤子苓就觉得不可思议。 第16章 偷偷旷工了半晚上，汤子苓心里过意不去，吃了早饭后回到书房，工作到上午十点钟才去睡觉。 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看了眼时间，才下午四点多。 汤子苓裹着被子坐起身，见隔壁床上的元松也醒了，打着哈欠对他说：「下雨了，感觉温度又降了几度。」 「开空调吗？」元松说着就去床边小几抽屉里翻找遥控器。 「别开了，这就起了。」如今的电费可不便宜。 汤子苓打着哆嗦去衣柜里拿早先准备好的保暖内衣。找到后顺手扔给元松一套，利落穿上后，人总算暖和了起来。「今儿还去安装设备吗？」 「嗯，王锵家还剩最后一点儿收尾，活儿都在室内，淋不着。」元松在保暖裤外面套上防风裤，说起昨天忘了跟汤子苓讲的事，「厨房那几袋子红薯土豆和米面是团队的一部分工资，咱这边有土灶，做大锅饭方便，只做午夜那一顿……」 「我听郑飞说了，咱们自己的饭在客厅这边做，跟厨房那边分开，免得混淆。」 「也好。」如今食物珍贵，确实得慎重些才行。元松想了想，「我记得家里好像有个老式煤炉，应该在西厢的仓库里。」 第19页 两人去西厢仓库里翻找了一会儿，还真被他们给找到了。炉子样式虽老，却没什么破损，铁皮都没怎么生锈。只是有炉子，没有蜂窝煤也白瞎。 汤子苓一脸懊恼，「当初採购的时候把这茬给忘了，应该囤些蜂窝煤的。」 「咱这边多少年没人用蜂窝煤了，想买也没地儿去。」元松突然凑到汤子苓耳边，小声对他说，「别担心，地下室有以前我爷爷存下的炭和柴，冬天冷不着咱们。」 汤子苓被耳朵上的热气扑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想到他对地下室里的东西都有数，好像没看到过炭和柴时，元松已经忙活着去做晚饭了。他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追根问底，只能暂时先把这个疑惑放在心里。 跟几乎天天加班到深夜的以前比，如今的工作对汤子苓而言很多，若是抓紧点儿时间的话，几个小时就能完成一天的工作。因而，他七点钟吃了晚饭稍作休息后，就进了书房工作，一口气工作到十一点半郑飞过来做饭。 今日的工作已经完成，后半夜他「旷工」旷得毫无心理负担，本准备在王家待一会儿就去家属楼那边，后来正赶上进货回来的王锵一行，顿时就留下围观了。 常言说财不露白，呆了半天，也只见卸了一车货，多是树苗、种子和种植箱，还有封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的泡沫箱。 怕呆久了讨人嫌，元松他们收好尾，汤子苓就随着大部队离开了王家。 「元哥，他们进这么多树苗干啥子？他们院儿里也栽不了那么些树吧？」进了家属院儿，才有心里好奇的小伙子问。 「估计要栽到后面的荒地上。」这事儿王锵没漏过口风，不过元松也不是傻的，从刚刚跟王家人交谈的只言片语和王锵有些闪躲的神色中，哪能看不出他们的目的？开不了荒就用树占下那么一大片地，王家人还真是敢想，就是不知道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如他们所愿。 「凭啥啊，那又不是他们家的地！」果然，就算是半大的孩子，也知道王家这打算无赖霸道的很。 可有意见又能怎么样呢？人家人多势众，又有钱有背景，想做的事说干就干了，压根儿不在乎旁人怎么想。 没过几天，汤子苓从二楼的后窗往外看，果然原本一眼望去满是杂草的荒地，矗立起了一棵棵树苗，从仓库后面一直延伸到远处还未完工的工地跟前，得有上百棵。后来跟福利院的孩子们一起去家属楼后面的荒地挖土，竟发现那里不远处也栽上了树。 不过王家显然深谙软硬兼施之道，自顾自占了后面的大片荒地后，他们开始针对附近的居民低价售卖从外地採购的货品。这个「低价」虽然相比于从前不算低，但以如今拿着钱都难找到货源的市场看，确实算优惠了。 对附近的陌生人尚且如此，对朋友熟人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王锵开着小三轮往家里送了一车的蜂窝煤和半袋子冻肉腊肉，还有一台据说是南方那边很受欢迎的带暖气片的煤炉，卸了东西就走，完全不提钱的事儿。 元松当然不会平白占人家的便宜，硬是按群里看到的售卖价格给了钱，还送了不少家里种的菜蔬做回礼。 对于王家擅自占下荒地的事儿，在汤子苓看来，元松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好似完全没有如今人们普遍表现出来的对未来的焦虑，每天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做着自己想做、要做的事，整个人稳得很。 不过王锵似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虽没有明说，但后续的一系列动作能看出他有心做一些补偿。 聊起这事儿，元松有些感慨，「王锵估计是他家里心最软也最重情义的人，要不是他有俩亲哥，三伯又厉害，王家爷爷奶奶也疼他，他得被其他叔伯堂兄弟给生吃活剥了不可……」 汤子苓听元松说过，王家是靠拆迁起家的。他们家人口多，当初好似提前得了拆迁的消息，还鸡贼地从同村人手里买了好几个宅基地。后来拆迁的消息传开，卖家肯定不干，回来又吵又闹想要回宅子。可王家人多势众，背后弯弯绕绕的人脉又硬，后来只稍作补偿就把事情平息了下去，说是一方的地头蛇也不为过。 而如今，他们搬到了这边，恐怕也并不打算缩着脑袋过日子。 第17章 几场雨后，天气越来越冷。 汤子苓有下意识锻鍊自己免疫力的习惯。像是感冒不吃药，靠喝热水扛过去；夏天不到最热的时候、冬天不到最冷的时候，坚决不开空调……最近也不例外，坚决践行老祖宗传下来的「春捂秋冻」的优良传统，就算最近天越来越冷，也硬扛着不开空调，把放在客厅里的跑步机搬到了书房，工作时实在冷得厉害了，就上去跑一阵儿暖和暖和。 这样「自虐」的效果还是挺明显的，至少好些人在群里抱怨说一人感冒全家传染时，他跟元松都好好的，这些年疏于锻鍊偷偷长出来的小肚腩也消失了，整个人看着精瘦了不少。 可这天，两个自认为身体不错的青壮年，愣是在睡梦中给活活冻醒了。 「空调没反应。」元松说话时上下牙都忍不住打磕碰，「才下午一点多，要不你过来睡吧？」 昨天后半夜去家属楼那边帮忙往楼顶扛做防水的水泥材料，汤子苓又累又困，这会儿眼睛都睁不开，可又冷得很，听元松这么说，也没多想，就抱着被子钻到隔壁大床上了。 第20页 两个人贴着睡，还加了一厚一薄两床被子，顿时就暖和了很多，汤子苓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汤子苓被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的元松的睡颜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感觉到被窝里外巨大的温差后，他很快清醒了，咬着牙钻出被窝快速套上工装裤和外套。 感觉即使在屋里也有些扛不住冷，汤子苓又去衣柜里找出了羽绒服套在外面。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元送也醒了。他也不比汤子苓好多少，哆哆嗦嗦地穿上外裤和毛衣后，接过汤子苓递过来的长羽绒服套上，人才没冷得那么厉害。 「下雪了。」元松掀开遮光帘往外瞅了瞅，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空调外机估计出了问题。」 汤子苓正在小客厅的鞋柜里翻找能穿的鞋子。往日他跟元松一样，冬天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室内，又是正火力旺盛的年纪，一般一两双能换着穿的运动鞋和皮鞋就能过一冬了。而以如今的气温看，鞋柜里的鞋子显然是扛不住的。 「幸好採购的时候买了皮靴。」元松让汤子苓去地下室拿皮靴，他自个儿捣鼓着给从王锵那儿买的新式煤炉生火。 之前听元松说地下室冬暖夏凉，汤子苓是相信的，但也觉得就算有温差，也不会很大。之前热的时候感觉地下室确实凉爽，却没想到在外面极冷的时候，地下室在没有使用任何取暖设备的前提下能比上面暖和这么多。 就像此刻，同样是这一身儿衣裳，在上面还是能感觉到冷，可在地下室，就感觉正好，多活动一会儿甚至会微微出汗。 之前採购的东西原本都按购买的顺序随意堆放着。后来二楼和汤子苓原先住的西屋的家具搬下来了，两人闲暇时慢慢整理——衣服鞋子分季节放在几个大衣柜里，日常用品分门别类放在各种矮柜和收纳箱里，食物则尽可能放在靠墙摆放的大缸里。一番整理后，整个地下室看着顿时没那么杂乱了，想要找什么，很快就能顺利找到。 穿上内里毛茸茸的雪地靴，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脚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怎么样，火生起来了吗？」汤子苓用煤炉子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多年前，这几天要不是忙着帮家属楼那边补顶楼的防水层，他跟元松早就研究着把煤炉子生起来了。 「生好了。」炉子是早就安装好的，生火也不算难，元松三下两下就捣鼓好了，「晚饭吃啥？」 「这火一直烧着，不用也浪费，做点儿耗火候的吧……煲汤怎么样？」之前为了省事，也为了节省电费，两人很少做需要耗火的食物，一般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当然也会尽量兼顾美味。 「成。」这才想起冰箱，打开看了看，还好没断电。 看着冷藏室里填得满满的菜蔬，汤子苓想到二楼最近大量出产的黄瓜、番茄、豆角和辣椒，「我跟着郑院长做了几次腌菜，学的差不多了，咱们趁早做些腌黄瓜、腌辣椒、腌豆角，多出的番茄熬成番茄酱，再拖下去怕屋里的温度过低，再给冻坏了……」 其实已经有点儿迟了。两人去了二楼，看上面的菜蔬已经开始打蔫儿了。 于是顾不得其他的，一通忙活，把能摘的黄瓜、豆角、番茄和辣椒都摘下来，一筐筐背到一楼客厅，然后洗洗、切切、调味，封到罈子里。 元松家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罈罈罐罐，他奶奶年轻时喜欢捣鼓这些，后来注重养生，尽量控制着少吃腌菜，但早年买下的罈子罐子也捨不得丢，都堆放在西厢的仓库里。 「客厅放这几罈子应该够了吧？」 汤子苓看了一眼，「够了，够咱俩吃一冬了。」 于是，剩下的都搬到地下室。毕竟，如今生活虽看着还算平和，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这么平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喵嗷~」 正熬番茄酱的时候，汤子苓听窗外传来猫叫，出去一看，东屋窗台上卧着的，可不就是小黑和它的小伙伴们吗？ 熬番茄酱的时候得不停搅拌着，汤子苓实在脱不开身，出去瞅了一眼就赶紧回去继续干活，就让元松出去支应，看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小傢伙们有啥事儿。 好一会儿，元松才回来。 不等汤子苓问起，他就说了：「过来讨水喝的，外面估计冻上了。」他搓了搓冻麻的手，喝了口热水，接着说，「我刚□□去了后面仓库。那里面有个小屋，早先守仓库的吴大爷住的地方，他两三年前去世了，那个屋子也没拆。里面有厨房和卫生间，我把卫生间的拖把池刷洗干净后蓄了半池子水，把水头拧到滴水状态，以后它们不愁没水喝……」 第18章 两人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把二楼的菜蔬料理好，等终于能歇口气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正值周末，外面又下着大雪，两人喝了半碗温在煤炉子上的汤，感觉身体暖烘烘的，窝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 还有一整个白天可以休息，汤子苓不想把有限的时间都耗费在睡眠上，突发奇想地问元松：「后面仓库里整体环境咋样？猫猫狗狗有没有乱拉乱尿？」 「还可以吧，仓库很大，里面放着好些档案架，还有旧家具、废旧文档、宣传册之类的，没闻到很大的异味。」元松问，「你想不想过去看看？」 「可以吗？」汤子苓立刻来了精神，「王家人看到了会不会有意见？」 第21页 「他们在后院跟仓库间加盖了围墙。而且，仓库所在方位几乎在他们主楼西北斜前方，我上次给他们装太阳能设备的时候特意观察过，除非从窗户伸出半个身子探头去看，否则视线只能看到仓库的顶棚，几乎看不到仓库跟咱们后院之间的空地。」 既然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本就对后面仓库很好奇的汤子苓当即就站了起来。 「等下。」汤子苓径直进了西屋，不多会儿，拎着以前在宠物店工作时常套在外衣外面的类似白大褂的罩衣和一次性无菌医用帽出来。「喏，穿上吧，免得把衣服搞脏了，羽绒服多洗几次就不保暖了。」 正要出门，却被元松拉住了，「走地下室。」 汤子苓愣愣地跟着他从书房书架后的暗门进了地下室，正要问咋过去，就见元松轻轻按了下墙壁，看着严丝合缝的石壁竟开了一扇仅能容一人通过的门！ 「要不带些猫粮狗粮过去吧？」元松问。 「行啊。」汤子苓震惊的不知该作何表情，愣愣地跟着元松去储存猫粮狗粮的货架上各取了一袋子，还顺手拿了一个没拆包装的梳毛器放在罩衣的大方口袋里。 穿过窄窄的门后，里面像是一个迷你山洞，以两人一米八左右的身高需要稍稍弯点儿腰走，顺着一阶一阶像是用浑然一体的石头凿成的阶梯慢慢往上走，不过两三分钟的工夫，就推开一个小门，扒开枯萎的藤蔓就钻了出来。 正看着眼前缺胳膊少腿锈迹斑斑的老式自行车发愣，元松凑过来小声对他说：「这是仓库前面的车棚。你之前在墙头看到的那一大片荒草，就是车棚顶子。」 汤子苓这才发现，从下面看，元松家的宅子坐落在看上去整体架高有两米多的石坡上，加上后院围墙的高度，实际上跟仓库这边平地有五六米的高度差，怪不得之前王家想要占下这里时，元松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可能会影响到自家。 虽说一直听元松笃定说不主动招惹的话，那些动物不会轻易伤人。可真近距离看着比远远瞧着要大很多的狗子，汤子苓还是有些犯憷。 不过，元松看上去非常坦然，看到警觉奔出来的狗子也没停下脚步，就那么直直进了仓库。略有些迟疑的汤子苓见状赶紧跟上，随即也进去了。 真正进了仓库，发现它也比在家里二楼远远瞧见的要大很多，感觉说话声音稍大一点儿都会有回音。这么大的地儿，汤子苓有些理解王家四婶儿为啥对不能占了这里耿耿于怀了。 就这么一会儿环顾四周的工夫，汤子苓把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时，才惊觉不远处围拢来数十只体型、毛色不一的狗子。他下意识抓紧了元松的胳膊。 「没事儿，大部分都是熟人。」元松轻轻拍了拍汤子苓攥着他胳膊的手。 冷静下来后，见狗子们只是静静地在不远处或站或蹲着，并没有发出敌意的低吼声，汤子苓也慢慢放松下来。 「吴大爷原先就住这里，里面有不少锅碗瓢盆，咱们去刷洗一下拿出来当食盆……」 元松口中看仓库的吴大爷住的屋子，其实是搭建在仓库里的一间板房。进去后发现，里面虽小，却五脏俱全，甚至连被褥衣物都在。只是吴大爷毕竟走了有两三年了，这边又极少有人来，里面满是灰尘。 好在厨房和卫生间的水管都能出水，两人刷洗出几个锅、盆，擦干净后，分别装了猫粮狗粮，然后端了出去，分散放在板房旁边。 一开始，狗子们都没轻易凑过来，竖着耳朵安静地蹲在不远处。后来还是捧场的小黑窜过去吃了几口猫粮，其他猫猫狗狗才慢慢过去。 看它们吃得慢条斯理，没一只狼吞虎咽，汤子苓小声对元松说：「应该过得不错吧，至少没挨饿。」 「工地对面就是柳湖，那儿人工养殖了不少鱼，鸟也多，估计便宜这些傢伙了。」 两人边小声聊着，边往里走。渐渐戴着口罩都能闻到异味，不多会儿就发现货架靠墙的旮旯角落里有不少粪便。 「家里的营养土肥力撑不了多久，我记得车棚旁边是原先单位的垃圾站，那里应该放着不少垃圾桶，咱们弄过来当堆肥桶吧？」 汤子苓当然没意见，不过，「你连这也会？」 「家里宠物店以前有寄养宠物的业务，粪便多了不好处理，爷爷奶奶就专门研究过宠物粪便堆肥，我跟着也学会了。」元松笑着说，「一点儿不难，往里掺些干草树叶，三四个周搅拌一次，适当加些水就成。如今冷，估计半年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正好能用上。」 两人出去看了看，车棚旁边露天的空地上有几个小雪堆，扒开积雪，底下果然是几个垃圾桶，甚至还有一个中型的环卫垃圾箱。 环卫垃圾箱是铁傢伙，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才给抬到仓库去。 「楼上应该有不少荒草。」原先仓库是个大平房，顶上长满了荒草，后来王家折腾着加盖了半层楼，本来是想把平房顶上那一层也用上，没想到还没弄好狗群就回来了，元松猜他们还没来得及处理顶上的荒草。 踩着铁铸的楼梯上去看了看，果不其然，别说荒草了，这半层楼其实也只是完工了一大半，还有不少水泥沙土没来得及拾掇，窗户也是光秃秃的，连窗棱都还没来得及装。 两人用从吴大爷家找的砍刀割了些荒草，简单剁了剁，然后掺到收集起来的粪便里，只在环卫垃圾箱里堆了厚厚的一层。 第22页 忙活完回到板房边，见锅子盆子里的猫狗粮都还有剩，狗子们却已经餍足地窝在宣传册纸堆里四仰八叉地打滚玩闹，汤子苓犹豫了下，还是拎着从吴大爷家拿的小马扎找了个距离比较安全的地儿坐下，压低声音喊着小黑。 小黑还挺给面子的，在汤子苓喊第五声的时候从货架上跳了下来，懒洋洋地走到汤子苓旁边，然后熟练地躺倒，等着他梳毛。 有了小黑这个模范带头，之后，汤子苓的梳毛摊儿「生意」不断，一只离开一只前来，几乎没什么休息的空挡，累得汤子苓不得不频繁换手梳。 「你休息会儿，我来。」不多会儿，元松过来帮忙。 狗子们显然对元松这个熟人更放心，很快也一只接着一只凑了过来，让元松「薅」下来不少毛。 汤子苓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去吴大爷的板房里做清洁。桌上散落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给收到柜子里，免得猫狗不小心吞食酿成恶果；用不着的桌椅摞起来之后绑一绑，给猫做个简单的猫爬架；地板清扫干净……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整个屋子看着宽敞整洁了不少。 「快七点了，咱回吧~」 到处白雪皑皑，映照得整个世界都很明亮，要不是带着手机能看到时间，一时还真猜不准今夕何时。 走在仓库前的空地上，踩着厚厚的积雪，汤子苓突然蹲下身，将略有些脏的皮手套插进积雪中勐搓，再抽出来时，看着竟十分干净。 元松有样学样，不仅搓干净了手套，还顺手把罩衣袖子、雪地靴给搓洗干净了，到车棚下甩干净身上的落雪，才钻进那个暗门里。 顺着来时的路下阶梯，汤子苓随着元松脱了罩衣，挂在石壁，然后一身清爽地通过另一个暗门，进入地下室。 第19章 从地下室出来，感觉屋内明显暖和了不少。 「煤估计烧得差不多了。」 新式煤炉再怎么比老式的节能耐烧，一晚上也得耗上近两个蜂窝煤。 两人临走时往炉壁上的小铁匣子里塞了几个土豆，这会儿打开看了看，烤得软软绵绵，还没拿出来就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 「用喝剩下的汤涮火锅，配着烤土豆吃，怎么样？」两人忙活了大半个晚上，这会儿也饿了。 「行。」元松正往炉子里加新煤球，「之前买的牛肉丸、鱼丸还有剩吗？」 「还有两袋，在冷冻室最下面，你待会儿直接放砂锅里，我去摘点儿青菜。」 汤子苓在西屋摘了菜，在卫生间洗干净后装到大果盘里，端到东屋时，放在炉座上的砂锅已经咕嘟咕嘟地沸腾着了。 吃了这么多回火锅，元松调蘸料已经很熟练了，汤子苓洗菜的功夫，他已经把两人最爱吃的加了醋、剁椒、香油和花生碎的蘸碟放在了炉子旁边的小桌上。 看着一大盘新鲜菜蔬，实际上不怎么填肚子，两人把牛肉丸和鱼丸吃了，又把还热腾腾的烤土豆剥了皮在蘸碟里捣碎当土豆泥吃完，才有些许饱腹感。 如今没什么水果，一人一个大番茄下肚，总算是满足了。 「看会儿新闻吧？」 往常在饭点儿的时候，总要把电视打开调到新闻频道。可从昨天两人起床开始，就不约而同跟忘了有这个习惯似的，谁也没主动开电视，就连刚刚吃起稍有些迟的早餐时也一样。 「好。」 电视上传来熟悉的字正腔圆的播报。 果不其然，连他们两个青壮年都能半夜冻醒的寒潮，造成的后果相当严重——轻则冻伤、冻病；重则……生命终止在了这个寒冷的冬夜。 饶是早有了心理准备，当真切看到发生的一切，汤子苓还是不由心情沉重，有一瞬间甚至对不可预料的未来产生了绝望和恐惧。 手上突如其来干燥又温暖的触感将汤子苓从负面情绪中拉了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 回过神来后，他的目光连忙从元松的手上离开，却没有将手从他手掌的包裹中抽出来。 新闻还在继续——各地政府将试行以社区为单位进行集体供暖，但前提是楼栋的入住率要在九成以上，独门独户不在政策范围内；各地倡导室内种植，缓解新鲜蔬菜供应问题，国家电视台将在农科频道教授相关知识…… 「这是变相逼迫人放弃宅院，入住集体住宅吧？」元松突然开口。 今天的新闻信息量太大了，汤子苓渐渐看入了神，忘记了不自在，随口回应道：「应该是的，我高中同学群里好久前就讨论过这事儿，说村里好些人不愿意搬到新建的地下住宅，老一辈儿的人住惯了大宅子，嫌憋屈，也割捨不下多少能种些东西的院子。如今这政策一出，不愿意搬的人恐怕就得好好考虑了，毕竟如今才初冬就冷成这样，一般人可扛不住。」 突然想到两人的状况，汤子苓看向元松，「咱也不在政策范围内吧？」 「嗯。」元松点点头，「城市里还不甘心搬离郊区民房、别墅区的居民估计也不在少数。」 汤子苓嘆了口气，「国家没有採取强制措施，就只能看自己如何选择了……」 两人后半夜又是堆肥又是清扫的，虽然穿着罩衣、带着罩帽，可心理上还是觉得浑身脏兮兮的不舒服，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才准备去休息。 如今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两人商量了下，暂时先不去地下室住，甚至连眼看着快烧了一小半的蜂窝煤都没加新的，就那么睡下了。 第23页 当然，还像昨晚一样睡一个被窝。 汤子苓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只是大概这一晚上又是腌菜又是去后面仓库打扫、堆肥，太累了，不多会儿就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被手机震动声吵醒时，汤子苓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跟元松抱在了一起，暖和是暖和，就是自己的腿搭的位置有些尴尬。 好在元松接了电话后一下子坐了起来。「王锵四叔和二哥出事了。」 汤子苓顾不得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立刻也坐了起来，从被子的夹缝中拿出两人的保暖衣裤快速穿上，随即到小客厅拿挂在炉子边的外裤和羽绒服。 带着王锵叮嘱的医药包和狂犬疫苗到了王家，看到两人胳膊腿上几乎被撕下来大块肉的惨状，饶是汤子苓自认为胆子不小，都不忍心多看。 不过，听王家人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汤子苓顿时收起了对两人的同情——原来，这俩又贪又狠的傻大胆容不下仓库的狗群，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竟趁着天将明未明之时跑去偷袭狗群！ 「还不是那个贪嘴的小子闹腾着要吃狗肉！」王琦还在嘴硬，把锅扣在了他不到十岁的儿子身上。 王爷爷手都抬起来了，可看到孙子的惨状，到底还是没忍心打下去。嘴上的骂却没少，「家里是渴着你还是饿着你了，竟打起了狗群的主意！你也不想想，以它们如今的记仇，你要是不全杀死，它们能饶了家里人！」 「爷爷，也不能这么说吧，王琦也是为了家里……」 「你闭嘴！」王爷爷很少对家里的媳妇说重话，看来这次是真恼了，当众给了王琦媳妇难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孙子不捨得打，儿子却是能下得了手的，一巴掌把本就伤得不轻的王四叔打得嗷嗷叫，「他年纪轻不知事，你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轻重？」 见老爷子真发了脾气，一旁想说什么的四婶顿时把话憋了回去，还偷偷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老爷子一个不顺气再逮着她骂一通。 元松没多说什么，只在给两人打完狂犬疫苗、简单包扎后建议：「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我毕竟不是医生。」 「行，待会儿就带他们去医院。」王爷爷对元松还是很客气的，「麻烦你了小元。」 第20章 两人被王锵硬留住吃了稍有些早的晚饭后，才离开。 「郑兵说家里在剪头髮，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啊。」汤子苓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长到习惯扎起来的头髮，「郑飞说是院里的一个姐姐，以前学过理髮的？」 「兴许是，这几年宠物店里的事比较多，我不常去。不过常不常的跟郑院长联繫，听她提起过谁谁去学了美容美髮，谁谁学了厨艺，还有学挖掘机、当电工的……郑院长真心为院里孩子们的未来考虑，想方设法给他们找适合的路，然后大的带动小的，整体的风气很不错。」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汤子苓早亲身感受到了，不说郑飞那样已经到懂事年纪的，就是才几岁大的，也努力地跟着哥哥姐姐们学东西，看着就让人心中宽慰，暗嘆郑院长的用心付出都是值得的。 雪还没有停，如今又没有人清理积雪，在雪地中行走就格外缓慢，好一会儿才进入家属院。 「元哥，汤哥，你们来啦！」 「等多久了？」见郑飞冻得嘴唇发紫，脖子不自觉缩着，两人连忙帮彼此拍掉身上的落雪，跺了跺脚后，赶紧进了楼道。 「没等，我透过窗户看到你们才过来。」郑飞说完，往楼上看了眼，见没人过来，突然凑到两人跟前小声说：「力哥来了。」 汤子苓一脸困惑。 元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轻声对汤子苓说了声，「没事儿，也是院里出去的，等回家跟你详说。」 到了二楼郑院长的住处，汤子苓看到郑飞口中「力哥」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为啥她要特意提醒了——那么高壮的体格，再怎么收着都遮掩不住的兇悍气质，还有脸上的疤痕，即使没有大金鍊子和令人生畏的纹身，也一眼能看出这是个在道上混的。 他看着跟元松不算陌生，一见人就笑着迎上来了，大巴掌拍在元松背上，拍的羽绒服砰砰响。 「小元，你来得正好，去劝劝院长，都这么些年了还生我气呢……」 被揽着往郑院长房间走的元松扭头沖汤子苓挥了挥手，就被几乎可以说是半夹着拖进了屋里。 「力哥把主街对面那一排商铺都买下了。」郑飞凑到汤子苓身边小声解释着，「说有他在，谁也别想欺负咱们院儿里的。这话不知怎么惹恼了院长，气沖沖地回了房间，谁叫都不出来。」说起这些时，她脸上满是不解，毕竟，在她看来力哥说这话没错啊，有他罩着，以后谁敢欺负院儿里的人？ 汤子苓多少能理解郑院长的想法。她努力把养育的孩子们引入正途，就算如今世道变了，她也没对未来失去信心。而这位力哥不声不响买下了一整条街的店铺，还毫不掩饰其野心，恐怕对郑院长心中的信念产生了一些冲击，也让她对孩子们的未来产生了不少忧虑。 实际情况跟汤子苓猜的差不多。郑院长再理想化，也知道一伙人占下一条街意味着什么。谢力算是她养大的，她知道孩子本性不坏，但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安定和平的社会，可不会发生一条街被一伙子不走正道的给占去的事！ 第24页 被谢力拉进屋的元松没说什么粉饰太平的场面话，开口就直奔主题：「院长，天天看新闻，想必您也清楚如今的大致情况。大多数人都觉得农村保险，人人都想往农村跑，城市现在是到处缺人。街对面的铺子都空那么久了，力哥买下不管对原房主、对附近居民还是对政府，都是大有好处的。」 郑院长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都说乱世用重典，这时候政府缺人用得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折腾。那以后呢，等用不着他的时候呢！」 站在一旁的谢力愣了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动容的神色。他以为院长大发脾气，是对他做的事看不上眼，不待见他，却没想到说到底，她担心的还是自己的未来。 「力哥又不傻，能想不到这些？」元松沖谢力使了个眼色，「咱们院长不是不知变通的老古板，哥你啥打算都细细跟院长说了，安安长辈的心。长辈经的事多，也能给你些建议……」 说罢，元松就出了门，留他们好好沟通。 客厅的柜机空调开着，为了省电，住在其他房间楼层的孩子们几乎都在这边活动，叽叽喳喳的热闹极了。 刚剪完一个头，一个看着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捶着腰走了出来，看到元松后眼睛一亮，充满期待地问：「元哥，你要剪吗？」 「给子苓剪吧，我这长度还好。」 「那行，小汤哥你看看喜欢什么髮型。」女孩儿递给汤子苓一张男士髮型示意图。 汤子苓对外在形象没什么讲究，要不是元松拦着，他都想直接剃个小平头算了，免得麻烦。不过元松说这天气头髮太短了容易冻头皮，他想想觉得有道理，就剪了个偏分短髮。 剪完头出来，见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在郑院长的监督下，孩子们不管大小都一排排端端正正地坐在小马扎上，膝上放着本子、手上拿着笔，正认真看国家台农科频道教授室内种植的节目。 见元松招手示意他过去，汤子苓轻手轻脚地穿过人群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也认认真真地看，估摸着快到午夜饭时间了才告辞离开。 家里的炉火已经灭了，元松一边生火一边跟汤子苓说力哥的事儿，「他生父是个赌鬼，还酗酒，在他妈下定决心闹离婚的时候，醉醺醺地找到力哥姥姥家，把老两口连带着力哥生母都杀了。双方亲戚都不愿接受力哥，就把他送进了福利院。郑院长知道他家的事儿，生怕他遗传了他生父的暴戾基因，养育的时候几乎是亲力亲为。可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没朝着郑院长期待的方向走，反而凭藉他生父的『丰功伟绩』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 「郑院长应该挺受打击吧？」那么一个秉性正直的女人，费尽心思养大的孩子却走了自己最想让他避开的路，想想就心塞的很。 「是啊，最初两年都不让他进福利院大门。后来知道力哥剑走偏锋是想挣快钱，为福利院一个心脏有问题的孩子治病，才慢慢释怀。」元松嘆了口气，「可惜，孩子没救回来，没几年就去了。」 听元松讲了这么多，汤子苓突然觉得印象中高大兇悍的力哥一下子变得可亲了许多。「听郑飞说他买下了街对面那一排商铺，是真的啊？打算做生意？」 「嗯，他门路多，生意做的不会小。跟他比，王锵那真算是小打小闹了。」 「看样子，王家要有对手了。」 第21章 吃了午夜饭，两人又从地下室抄小道去了后面仓库。 显然，王琦和王四叔干的蠢事对狗群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的，两人刚踏入车棚，就被警觉的狗子们围住了。 听着它们呜呜的威胁声，可把汤子苓吓得够呛。 元松把汤子苓护在身后，对着狗子们「嘘」了一声，它们竟神奇地后退了。 「没事儿，估计有点儿应激反应。」元松说罢，拉着汤子苓继续往前走，在一群狗子的「围堵」下进了仓库。 一进仓库，汤子苓就闻到了明显的血腥味儿，「是不是有狗受伤了？」 「应该是，单凭王琦他们俩到不了仓库，估计刚翻过墙就被发现了。」 外面一直下着雪，就算有血迹，也早被落雪覆盖了，两人这会儿也没闲心去一探究竟。 元松开着手电往档案架深处去，顺着血迹，很快就找到了藏在破纸箱里受伤的狗子。 「帮我照着。」元松将手电递给汤子苓。 听着破纸箱里传来呜呜的威胁声，汤子苓不太敢接近。但见元松三下五除二把缩在里面的狗子给拽了出来，直接无视它呲出来的利齿，自顾自检查着被血浸染了一大片的腹部，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凑近了些，免得元松看不清楚伤口。 「王琦没说实话，用的是铅弹。」元松熟练地从医药包里拿出手术刀钳，让汤子苓帮他压住惊惶乱动的狗子，迅速从它接近腹部的前腿中取出铅弹，然后消毒缝合、包扎，动作看上去比为王琦和王四叔包扎时熟练多了。 之后，元松把终于安静下来的狗子抱到板房中，餵了些水和狗粮后，用吴大爷遗留下的棉被给它盖上。 汤子苓在板房里陪着温顺了不少的狗子，元松出去了好一会儿，回来说：「还有两只受了伤，不严重，上过药了。」 「以王四叔和王琦的肚量，吃这么大亏，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狗子虽惨，可相比较而言，还是那叔侄俩吃的亏比较大。 第25页 「搁在之前确实不好说，但力哥不是来了吗？他们很快会得到消息的，到时候估计就没闲工夫惦记这边了。」 天冷，两人在仓库待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 出了仓库大门，元松脚步一转，走向王家主楼通向仓库这边的长不过三四米、高度超过四米的围墙。用脚翻了翻积雪，底下果然有血迹。 「积雪最下面是麦苗吧？」进入车棚边的小门，汤子苓才开口问。刚刚翻看血迹的时候力气大了点儿，一下子翻到底，看下面绿莹莹的，他蹲下仔细观察了一下，还揪了片叶子，闻着绿色汁液的味道，越发觉得像是农教频道介绍的麦苗。 「他们之前翻了地后应该撒了麦种。」元松刚刚也发现了，「长势看着不错，早知道咱们也在院子里洒一些。」 回到书房，汤子苓对着电脑研究了一会儿，回头对正窝在沙发里看书的元松说：「我查了下，一般冬小麦的播种时间是九月底到十月初。如今才到十月中旬，虽然早早下了雪，温度也要低不少，可算起来也没晚几天啊。咱们要不要种着试试？在土里埋深一点儿，上面还有雪保温，也许能顺利发芽长成呢~」 「行啊。」元松放下书，起身走到书桌边，「试试呗，长不成也没啥，咱存的粮食还能撑两年。」 就是因为之前抢购了不少米面、农副产品，两人才一直没有很大的危机感，二楼的菜蔬採摘完后也没琢磨着重新种东西，说是怕土肥力耗尽种不出什么来，其实何尝不是两人没有紧迫感懒得去想法子呢？ 从昨天知道地下室有通向仓库的路，汤子苓就知道，元松家留给他的后手肯定不少，所以他有底气泰然处之。可今天去了家属楼，看到楼栋里几乎目之所及能放东西的地儿都被孩子们见缝插针放着盆土，郑院长住处卫生间里甚至有一只收集尿液的桶，闲聊间给他理髮的女孩儿毫不避讳地科普说人尿发酵稀释后是天然的肥料。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惭愧。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努力地为未来打算，而他幸运地沾了别人的光，却理所当然地逃避自己本应该面对的一切。 元松对汤子苓提的想法都很支持，忙活着去西厢库房找了铁杴和锄头，翻出从王锵那儿买的种子，当即就趁着世界被雪映照得一片明亮，卖力地翻地撒种。 之后几天，汤子苓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外，得了空就想方设法将宅子里没用上的地方利用上，在二楼种满了耐寒的白菜、萝蔔，甚至还找了些发芽的土豆和生姜，查着资料尝试去培植。 人忙起来，就没闲心胡思乱想了，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一分一秒都格外充实。 元松也没闲着，他组建的太阳能设备安装队因表现好，用户反馈好评如潮，政府把区域内相关售后的活儿也外包给了他们。再加上力哥大手笔地申请了整条街商铺和商铺后那六七栋楼的太阳能设备安装，安装队更是每天从傍晚就开始，一直到黎明时分回去休息，几乎没什么闲着的时候。 力哥这么大动作，王家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事实上，早在力哥以公司名义买下那一排商铺的时候，消息最灵通的王家大伯就听到了风声。只是没打听出背后人的底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让家里人静观其变。 这天正吃午夜饭的时候，王家终于按捺不住，让王锵过来打听了。 元松没说他跟力哥之间的渊源，但不打紧的信息也没瞒着王锵，能说的几乎都跟他说了。 「原来是他啊！」王家好歹也算是一方地头蛇，有些人虽没打过交道，但多少也有耳闻，「据说是个狠角色。奇了怪了，咋就看上这边了！」这边虽也算是城市中心，可到底偏了些，当初家里选择举家搬过来，就是看中了这边没什么成规模的势力。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好好的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狠角色！ 「那谁晓得。」有些话不能说，但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嘛，也不见得是坏事。」 「也是。」可王锵神色间还是带着忧虑，没坐多久，就告辞离开了。 第22章 这场比往年早很多的初雪下了近一个周才停下，饶是不常见雪的本地居民向来对雪比较稀罕，见雪终于停下了，也不由大舒了口气。 这天傍晚醒来时，打开手机一看，社交平台上清雪的图片、小视频几乎要刷屏，看得汤子苓也来了劲，摩拳擦掌要去扫巷子里的积雪。 只是下了三四个阶梯，踏入院中的第一步，看着快到自己膝盖的雪，汤子苓拎着扫把默默退到了屋檐下。 这么深的雪，扫把哪扫得动啊！ 「得用铁杴铲，清出能走的小道就行了。」 真行动起来，更发现清雪远不如看上去那么轻松浪漫。 一铲一铲地刨着，光是从正屋到宠物店的距离，就花费了两人十来分钟。 好在天气一直很冷，雪没怎么融化，铲起来没那么费劲。 清到巷口时，听外面闹哄哄的，开了门往外一看，只见这些天捲帘门一直紧闭的商铺都开了门，门前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不少人在铲雪，中间马路上已经铲干净了。 「街坊邻居们，咱们柳湖北街夜市正式开张啦！有买也有卖，详情请到登记处谘询……」 汤子苓跟元松隔着马路瞧着，斜前方的登记处人头攒动，热闹得很。 第26页 「要不要去看看？」好些日子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汤子苓有些意动。 「行啊。」元松接过他手里的铁杴，手上一甩插在道旁的雪堆上，把铁门一锁，拉着汤子苓向马路对面走去。 「真的假的，还能在这儿摆摊儿卖东西？」 「真的，摊位费也不贵，十块钱一晚，买吃食的需要提供健康证。」 「这年头谁大冷天的出来卖吃的啊？家里的存粮都不知道能撑多久！」 「他们这边还有换粮处，说是自个儿在家里种的菜蔬啥的都能换粮食，有详细的兑换比例。我看着挺不错的，我家只弄到了韭菜的种子，家里能用的盆桶都用上了，一口气栽了十来盆，如今长成了，割完一茬又一茬，天天当菜吃都吃不完，能换点儿粮食也不错。」 「我家只搞到了芫荽种子，也种了不少。你家有人爱吃芫荽吗？要不要换一把？」 「成啊，等吃了午夜饭咱们在这里碰面……」 「诶？看这宣传册上说的，摆摊儿是收钱还是以物换物都随摊主！」 「我瞅瞅……说登记处大电子屏上有物价参考标准！不知道能不能摆摊儿卖二手衣服，我娃好些小衣裳都穿不上了，搁在家里占地方，如今网上二手又卖不动，丢了怪可惜的。」 「试试呗，他们也没说不能卖，反正一个摊位一晚上才十块钱。」 …… 大家这些日子估计都在家憋狠了，看上去都特有倾诉欲，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听到谁问了什么，立刻热情地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置身其中虽感觉有些闹哄哄的，但不得不说，这气氛莫名让人心情愉悦。 汤子苓也很快领到了一张宣传单。版面设计非常简洁，一眼看去全是重点，最后还附带公众号、官微帐号和加群二维码，说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谘询工作人员。 才加上公众号，就收到了「柳湖北街夜市6号门冻鱼大甩卖」的推送。 「6号门？」汤子苓认真观察了下，才发现原本各色各样的门头被拆除了，换成了统一的数字led灯。他拉着元松找到6号店铺，已经有不少消息灵通的居民围拢来了。 「街坊邻居们欲购从速啊，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观望的人不少，可大约畏惧几个一身彪气的「门神」，一时没人敢踏进店门。 元松跟汤子苓不耐烦等，索性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进店简单询问了价格后，觉得虽贵但还承受得起，直接抬出来一条长近一米的大海鱼。 不少人围过来问价格，听两人说了之后嘴上感嘆着「真贵」「吃不起」云云，可身体却很诚实，立马转身进店，生怕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穿过马路，迎面跟出来看热闹的王家老少碰了个正着，元松语气略带兴奋地先开了口：「6号店正卖冻鱼，说数量有限，想要的话得抓点紧。」 「哎呦，那得赶紧的！」想问什么的王四婶顿时也顾不得了，兀自小跑着穿过了马路，边跑还边喊她儿子快跟上。 王锵被他妈拉着，也顾不得多问，匆匆跟两人打了个招唿就去马路对面了。 进了巷口大门，元松转身锁门的时候发现街对面有贼头鼠脑的人伸着头往这边张望，哐当一声把门关上后从里面锁了，回身对同样发现情况的汤子苓说：「不碍事，回头让大花派个小弟过来震慑一下。」 汤子苓愣了下，他知道后院狗群那条似乎是头领的狗子名叫大花。可元松说什么来着？「让大花派个小弟过来震慑一下」？大花再聪明能连外派小弟的事都会做？ 「你说真的？」汤子苓看向元松。 「真的，它们比你想像中要聪明很多。」元松似是不愿多说，认真地说完后就转移了话题，「这鱼这么大块头，你知道咋吃不？」 该知道的早晚能知道，汤子苓也不为难他，顺着他回答：「我也没吃过这么大的鱼，但我想着应该跟普通鱼大差不差吧，清蒸、红烧、油煎、清炖，这鱼看着不错，怎么做味道都不会差……」 第23章 往常去菜市场购买食材，服务周到又热情的商家给处理得妥妥噹噹，拿回家稍加清洗就能直接下锅。因而甭说年轻人了，好些做了半辈子饭的叔叔阿姨都被「惯」得面对原生态食材无从下手，摸索好半天才给磕磕绊绊处理好。 汤子苓跟元松此刻就面临着类似的窘境。两人都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完整的大号冻鱼，没有趁手的工具，又没有处理整鱼的经验，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尴尬地面面相觑。 「要不先放着解冻吧，咱们搞点儿饭吃，都快九点了。」傍晚醒来，喝了碗一直在炉子上慢炖着的红豆粥就出去忙活了，这会儿还没吃上实实在在的饭呢。 「成。」周末休息，两人体力耗费小，一般只正式吃两餐，中间饿了喝点儿粥、吃点儿零食垫垫就煳弄过去了。「蒸包子怎么样？多蒸些在冰箱里冻着，饿的时候随便烤一个、热一个都行，方便。」 「好啊。」 如今食材有限，两人口味也不算挑剔，有什么就用什么，泡了粉丝，剁了韭菜、白菜、各种腊肉和葱姜蒜，掺在一块儿拌了韭菜粉丝为主和白菜粉丝为主的大杂烩馅料。 面揉得差不多了，汤子苓才想起包包子要发面，他盯着圆墩墩的面团发了会儿愣，对元松说：「要不包饺子吧？」 第27页 「都行，饺子煮起来也方便。」 一个擀皮一个包，正忙活着，元松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见来电显示是力哥，当即就接了电话。「嗯好，我这就过去开门，行，行……」 「力哥过来了，说给家里送一桶鸡蛋，我去巷口接人。」 不多会儿，元松跟拎着一个大号塑料桶的力哥进了门。 汤子苓打了招唿，还心说元松怎么还让客人自己拎着桶，结果他亲自接过试了试，差点没被那只重到离谱的塑料桶给闪着腰。 力哥见了一阵哈哈大笑，「刚小元还不信，也差点儿给闪着。」 元松打开盖子看了看，「这得有百十个鸡蛋吧？里面还填了那么些沙子，亏你体格好，一般人还真提不动……对外也是按桶卖吗？」 「咱可没那个家底这么造，按个卖，分成受精的和普通的，价格也不一样，有想在家孵化养着的，咱搭售鸡笼，还送详细的孵化和餵养指南。」力哥看上去跟元松非常熟络，一点都不见外地喝着慢炖了十来个小时软软糯糯的红豆粥，就着腌得还算入味的黄瓜和酸豆角，吃得嘎嘣嘎嘣脆。 「这样的售卖方式挺好，只要孵化成功了，养鸡不算啥难事。」 汤子苓听了也连连点头，「是啊，如今生活不容易，家里能养几只鸡，不管是留着下蛋还是吃肉，都划算得很，想必很多人会愿意试试。」 他都有些心动了，说实话，家里没鸡蛋的日子，他看到番茄就能想到番茄炒蛋，看到青椒就会想到青椒炒蛋，看到韭菜就忍不住回味韭菜炒蛋的鲜美……还有以前最爱吃的荷包蛋、煎蛋、茶叶蛋，有时候跟元松聊着聊着就忍不住口中生津。 元松原本不太爱吃鸡蛋，这些日子没吃到，也想得很。 力哥填饱了肚子，见旁边桌上放着那么大一条鱼，就知道俩人不知道该咋处理。让元松拿了菜刀给他，又是砍，又是剁，又是切，又是片的，不多会儿就给处理好了，还经验十足地跟他们说哪个部位怎么做比较好吃，「我小时候在卖鱼的店里帮过工，从老闆那儿学到不少诀窍。」处理完之后又稍坐了会儿，说店铺那边有事要忙，准备走。 元松问鸡蛋的价格，力哥说这一桶是特意送的，吃完以后就得去店里买了。见状，元松知道再提给钱的事就显得生分了，于是去客厅柜里搬了两大罈子力哥爱吃的腌豆角和腌黄瓜作为回礼。 抱着腌菜罈子把力哥送到街对面，见原先贼眉鼠眼往巷口瞟的人收回了目光，元松心里有了数，回家后对汤子苓说：「力哥估计是发现有人打咱们家主意，借着送鸡蛋特地过来的。」 元松愣了下，感嘆道：「常言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人果真还是要多行善积德。」没有元松爷爷数十年如一日地资助福利院，也不会有力哥这样知恩图报的人回馈善意，万一再运气背点儿遇上蛮横的邻居，如今世道本就艰难，恐怕他们俩日子也不能过得这么轻松。 剁碎的腊肉到底不比鲜肉，馅儿显得松散得很，不太好包。如今有了鸡蛋，元松照着灯挑了几个普通蛋打进馅料里，搅和搅和，包起来容易多了。 包着饺子聊着天，聊起街对面夜市，想到刚刚听到大家七嘴八舌的想法，汤子苓突发奇想：「等咱二楼的白菜、萝蔔、生姜、土豆长成了，也能拿去摆摊儿吧？」 「东屋的韭菜、青菜、蒜苗、小葱咱一时吃不完，也能拿去卖，不过估计不太好卖，家家户户应该多多少少都会在屋里种上几盆。」元松见汤子苓对摆摊儿的兴趣挺大，还帮忙想法子，「咱们西厢东厢加起来有四大间，东厢厨房不好动，其他房间还是能拾掇出来的，到时候从后面仓库搬几个档案架过来，也能种不少东西。」 元松的话给了汤子苓不少灵感，「对哦！还有宠物店，朝外的玻璃门玻璃窗都封了，光线不够，但可以养不喜阳光的菌菇啊，要是能养成了，咱就是独家货源，肯定不愁卖……」 越聊越觉得想法可行，恨不得立刻抛开手中的事去把脑中闪现的想法一一实现。 「慢慢来，咱们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而且养菌菇啥的都是技术活，等有机会我问问力哥能不能弄到菌棒……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咱一步一步来。」 听着元松不紧不慢的话语，汤子苓顿时也冷静下来了。他其实不是个急性子的人，只是周遭发生的变化，让他内心深处不安的情绪在不断蔓延。因而，他急切地想抓住些什么。 第24章 虽说力哥的到来能威慑到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心存侥倖的人铤而走险，两人吃了午夜饭后就带着些宠物粮和几个宠物罐头去了仓库，找狗子们「商量」外派门卫的事儿。 汤子苓是怀着好奇和期待去的，心想元松说不定有什么跟动物沟通的绝技。结果真看到后大失所望，既没有神秘莫测的仪式感，也不像想像中会狗语猫语，他就是一本正经地对着狗子们嘀嘀咕咕了一阵儿，然后跟大花握了个爪，说了句「合作愉快」就完事儿了。 满脸问号的汤子苓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无语地围观了一会儿，就去清理可以用作堆肥的粪便了。 最近来的比较勤，而且狗子们似乎真变得聪明了些，竟知道在两人堆放碎枯草屑的地方上厕所，处理起来方便多了，没几分钟就弄好了。 第28页 回家后，元松又说要给「值班」的狗子弄间「值班室」。「宠物店库房有没卖出去的大号室外狗屋，咱们组装起来搁巷口大门边……」 见元松兴致昂扬，汤子苓也不扫他的兴，跟他一起组装好了狗屋。后来怕纯木质的狗屋不够保暖，还用上之前砌土灶剩下的砖、沙土和水泥给砌了地基、垒了三面墙和房顶。 「怪不得这个号的狗屋卖不出去，人都能钻进去了，也太占地方了。」 元松也跟着弯腰钻进去，半蹲着跟汤子苓说话：「主要是比较高，看着比较占地方，其实没占多大地儿。」这狗屋是细长形的，他刚刚用步子量了下，不会影响家里的车子进出。 元松待动物是真好，还细心，给建了防风保暖的狗屋不说，还去宠物店库房翻了以前卖的特好的狗窝垫和磨牙棒。 元松忙活着给他即将上岗的「门卫」拾掇值班室的时候，汤子苓趴在巷口的铁门中间，透过细细的门缝往外瞧。 几个小时过去了，马路对面不仅丝毫没见冷清，略看着像是人更多了。大家这些日子估计都憋坏了，不仅倾诉欲爆棚，嗓门儿也有些失控，隔着三米多宽的马路都能听到大伙儿的高谈阔论和讨价还价声。 「给钱都不要，这不是傻吗？五个鸡蛋都不够塞牙缝的，咋还搞限购啊！」 「哥您别为难我了，这是咱老闆规定的，我也是按规定办事。您多担待，咱又不是只做这一天的生意，日子还长着呢。」 「小哥儿，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们这店会常开啊？」 「是呢阿姨，您加一下咱夜市的公众号和信息群，有啥新鲜的货都会在第一时间推送给您……」 「咱这边小区什么价？要是这夜市能常开，住近点儿比较方便。」 「这边有点儿偏吧？还多是老社区，连电梯都没有，多不方便啊。」 「也是倒霉，我买了前边儿的期房，眼看着还有小半年就能收房了，世道就变了。如今是联繫不上开发商，也要不回钱，房子愣是砸手里了。」 「我有亲戚也是一样的情况，听说可以去房管局申请暂停房贷，他们家比较幸运，说后来开发商把楼盘转卖给了政府，政府接手后期装修，顺利的话还是有望拿到房的。不过我亲戚家已经有住房了，那套买来是用作投资的，他见政府接盘后立刻申请了退房，前些日子已经拿到退款了。」 「真的呀！回头我也去房管局谘询谘询。」 …… 扒着门缝默默听了没一会儿，汤子苓就感觉从脚底板开始，身体开始发麻。他连忙搓着手蹦蹦跳跳地活动。如今天气冷得很，不管是屋里还是户外，若是没有取暖设备的话，人必须得活动着手脚，不然过不了多久人就冻僵了。 「走，回屋去。」 屋里的炉子还烧着，虽不见得多暖和，可也比外面冰天雪地强多了。 围着炉子烤了会儿火，又一人喝了碗红豆粥，人才慢慢由内而外暖和起来。 「子苓，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汤子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咳咳……」他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被臊的，只感觉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但面对元松执着又认真的眼神，还是点头郑重回应了：「嗯。」 「那就好。」元松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像是做了很重大的决定，深唿一口气，拉着汤子苓的手起身，「走，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穿过书房进入地下室，元松拉着汤子苓直奔左前方，如同之前通向仓库的捷径一般，他又开启了一扇门。 只是进入这扇门后，阶梯不是向上走的，而是不断往下、往下，有几段两人甚至像滑滑梯一样滑下去的，最终进入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石室。 石室里上下前后左右六面都是灰暗的石壁，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元松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几乎严丝合缝嵌在石壁上的一个石匣，从里面掏出一本发黄的书来。 「武林秘籍啊？」汤子苓脱口而出。 「差不多吧。」元松示意汤子苓坐在他身边，一边打着手电翻看，一边说着，「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不知道多少代了，没听说谁练出过什么名堂，练英年早逝的倒是有几位。」他嘆了口气，「我爷爷那一代兄弟俩，我大爷爷是长子，原本该他继承家里的一切。他有一子，听我爷爷说那个年代家里遭了难，几乎就剩下宅子了，他带着那时候才十来岁的堂伯把下面搜了一遍，想看看祖宗有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就那个时候，我堂伯找到了这本书，背着我大爷爷偷偷练，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没两年就去了。我大爷爷悲伤过度，不久也走了。」 「这么邪性！」汤子苓倒没觉得害怕，毕竟作为一个曾经做过大侠梦的男人，有时候对未知的好奇和莫名期待是远远大过恐惧的。 「我们祖上因为这本书而早逝的，光有记载的就有四五个。」元松扭头看向汤子苓，「其实我十来岁的时候也心动过，只是想到我爷爷奶奶，硬把想法给压了回去。」 「你现在又想试试了？」 「嗯。」元松轻抚着有破损痕迹的书皮，幽幽道，「谁能想到有一天我们人类不得不昼伏夜出过日子呢？我想着，兴许世道变了，结果也会不一样。」 汤子苓怔怔地看着强光手电下泛黄的书册，陷入了沉思——说到底，心怀期许和切身铤而走险，差别还挺大的。 第29页 第25章 汤子苓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街对面十来个壮汉来来回回在店铺前巡视的画面，然后像是新闻镜头回放一般，病号爆满的医院、冻僵的尸身、摸黑拔草的沧桑背影、拖家带口投靠亲戚的尴尬……一一在脑海中闪现。 下意识捂住因恐慌而抽痛的心脏，汤子苓抬起头看向元松的眼睛：「我想试试，不止为了陪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他无法容忍自己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挣扎努力之后，有朝一日再次沦落到如噩梦般让他不敢回想的处境中的可能。那种无力，他宁愿死也不想再经歷一回。 元松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汤子苓的选择，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就把书递给了汤子苓，「你先看一遍，然后说说你的理解。我这些年断断续续不知道翻看多少遍了，一些理解早已定型，我怕先说出来会影响到你。」 汤子苓接过后开始翻看。他原以为会是晦涩难懂的繁体古文，没想到翻开后发现，一页页的多是画技略显粗糙的图画，只有少数几处标註了小字。 用了半个多小时慢慢翻看完之后，汤子苓嘆了口气，对躺在一边静静等待的元松说：「光凭图和少量文字，好些地方确实模稜两可，不好理解。」到底是元松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他不好说得太直白——要是元松没提前跟他说这书的来歷，他恐怕会觉得这是哪个土豪爸爸给画技不太好的孩子自费出的三流画册！要说亮点……应该是想像还算丰富吧！ 「画技确实太捉急了。」演示动作的小人儿手脚都是一条棍儿，手肘、膝盖都没有，别说具体该弯出多少度角了，连要不要弯都看不出来，元松很多次都怀疑他那些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前辈」练出岔子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些动作压根儿就理解错了。 汤子苓看得直挠头，「练错了可是要命的，很多地方又没有详细的文字注释，真是说不准。」 还以为能逆天改命，结果人还没飘起来就被锤入了谷底，汤子苓心里有些烦躁，下意识快速翻动着书册。 「诶？」一旁的元松突然坐了起来，从汤子苓手中拿过书册，快速翻动着对他说，「看，动起来了。」 汤子苓侧头看去，还真是！只是书册纸质太过柔软，快速翻动起来不够顺畅，动作看起来也不是很连贯。「宠物店不是有复印机扫描仪吗？咱们可以先把书册做成翻页动画，然后再慢慢研究具体动作。」 「是个好办法！」 两人起身，准备回去。 汤子苓这才想起他们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小石室里待了有一个多小时了，不仅没有丝毫憋闷之感，甚至坐着不动都没感觉到冷。他忍不住感嘆，「或许农村修筑群居地下住宅的决策更好，要是温差的问题长期存在，甚至越来越严重，明显地下更适合生存。」 「变化太突然了，估计国家也在摸索阶段，要是事实证明确实是地下住宅更适合生存，想必政府以后会採取措施促使留在城市的人口向农村迁移……」 两人在狭窄的甬道中边走边聊，不多会儿就进入了地下室。 「这儿是壁炉。」元松变魔术似的又开了一扇门，里面除了壁炉口外，左右是两间堆满了切割成小块儿的柴室。「这些木材大多数是翻修宅子时用剩下的，还有每年家里都会定期给院儿里的树剪枝叶，晒干后都锯成小段存在这里了。」 元松说着，给壁炉引燃了火，填了些耐烧的柴进去后，同汤子苓一起出了地下室。「烟道会经过书房，待会儿这里就暖和了……走，去把复印机搬过来。」 到了前院宠物店，隔着门都能听到呜呜的低吼声，两人开门往外一看，原来是从仓库借的「门卫」来了！还借一送一，一次来了俩，正在雪堆里翻滚着抢之前元松放在狗屋里的磨牙骨头呢。 汤子苓回宠物店库房多拿了个磨牙骨头出来，「嘿」一声扔过去，被摇着尾巴的褐色土狗一口接住了。 元松更是热情，一只给餵了一个罐头，轻轻摸着它们的狗头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来。 把复印机搬到书房时，屋里已经明显能感觉到温暖了。 元松忙活着复印书册的时候，汤子苓去小客厅做早饭。刚刚要不是看了手机上的时间，他都不敢相信已经快清晨六点了，感觉啥都还没干呢，后半夜就过去了。 午夜时刚包了饺子，早饭做起来方便的很，一人煮了一碗，再调个蘸碟就齐活了。 「先吃饭，填饱了肚子再慢慢弄。」 「来咯~」元松脚步轻快地从书房出来，顺手开了电视，才端碗吃饭。 近一周雪下下来，对好些地方的人而言，带来的影响可不仅仅是积雪问题。这几天新闻一直在关注连续大雪造成的影响，看到别的地方有压塌了房屋的，有冻坏了管道线路的，还有让人不忍触及但却无法忽视的人员伤亡……相比较而言，家里当真是幸运——冷是冷了些，但好歹有电用，有煤烧，还能吃上热乎饭。 「国家果然是早做好了规划。」看着新闻里说国家正式下达「城镇居民就近向集聚性地下住宅区搬迁的有关政策」，汤子苓顿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我有同学说住进去后发现房型偏小，但按户限购，就算入住率不到一半也不许人多买，看样子是早做好附近城镇居民入住的计划了。」 第30页 「下一步就有可能是基础设施不够好的县城了。」元松一心二用地听着新闻，眼睛却盯着手上吵成一锅粥的网友讨论，「好多人已经敏感意识到了政策方向，又开始纠结要不要迁往农村了。」 第26章 一个小时的新闻看得人心情沉重，正好也差不多到该休息的时候了，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先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等休息好了再说。 回到卧室，汤子苓感觉温度比想像中要高，摸了摸墙壁，好似没有书房的热，正疑惑呢，就听后进来的元松说：「是地板，下面壁炉有一条出热口是连着地暖的。」 汤子苓蹲下摸了摸，地板果然是温热的。 这些天一直睡在同一张床上，虽有时还是会尴尬，但比刚开始自然多了。 这一晚经歷的事太多，一时睡不着，两人像曾经读大学住宿舍时一样，一边刷手机，一边聊着天。 「郑飞说力哥在对面商铺1号门二楼开了家理髮馆，以后理髮就方便了。」说着，汤子苓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髮，短髮清清爽爽的，比之前半长不长的非得扎起来才能出门可轻松多了。 「福利院有几个学美容美髮的，力哥多半是为了他们。」元松想起前两天刚从郑院长那儿听到的消息，嘆口气说，「咱们市有几所省级福利院，听说大多都迁到了周边农村。但也有几所规模比较小的，遇上连续大雪后实在撑不下去了，甚至还有院长顶不住压力私自跑路。郑院长没办法袖手旁观，准备接收前来求助的几个福利院。」 「地方够住吗？」汤子苓记得那栋家属楼好像是住满了的。 「只能让成年人给孩子挪地方了。」元松没告诉汤子苓，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实在不行我家还有空屋」的话几乎到了嘴边。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原本对郑院长多有尊重的几个院里出身的成年男女瞬间变了脸色，看向郑院长的目光带着掩饰不住的恨意，恶狠狠地说，「凭什么，凭什么让我们搬出去？」 那目光让他瞬间清醒，有时候，心软并不见得是好事。就像郑院长，那栋家属楼本就是上级部门为福利院争取的，成年人本就没有资格入住。只是郑院长心软，想着这些孩子虽然成年了，但如今世道实在不好过，破例让他们以极少的租金入住。甚至在别无选择的时候还罕见地向她最不愿求助的力哥开了口，让他帮忙安置这些得搬走的孩子们。可到头来，甚至不等她说出后续的解决办法，那些让她牵肠挂肚的「孩子们」，已经毫不犹豫地开始对她恶语相向了。 不过幸好，自私自利、不知感恩的只有那么几个，其他的都很配合。而且有力哥做后盾，那几个啥大本事没有，只会窝里横的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汤子苓虽然跟家属楼那边的住户接触的不多，但也看得出各有各的性格，可以猜想郑院长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有力哥震着，应该也不至于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 这一觉，汤子苓睡得格外香甜。 毕竟院子大，巷口的铁门虽结实，但也只挡得住良民。汤子苓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警醒着，外面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醒来。而这一天，有两只狗子门卫守着，他估计潜意识里觉得安全很多，睡得就格外沉，连身边的元松什么时候起的床都不知道。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元松在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信息：[家属院那边接收的几个小福利院今儿搬过来，郑院长喊我开车去帮忙接人。炉子上煮了花生粥，你自个儿吃早饭吧] 汤子苓洗漱后走到小客厅，掀开炉座上的汤锅盖看了看，米粒已经煮的炸开了花，被花生的红皮染得红彤彤的，用勺子搅了搅，发现里面还放了葡萄干。 一碗下肚，又甜又糯，整个人都感觉热乎乎的。 汤子苓趁精神好继续之前元松没做完的事，按照书册上的顺序把复印扫描出来的纸张按顺序排好，裁剪后装订，结果快速翻动了好几次，都感觉动作不是很顺畅。 折腾了半天都找不出问题所在，汤子苓索性起身穿上厚羽绒服和雪地靴，戴上毛线帽，简单活动了下手脚，准备出门去熘达熘达。 出了宠物店门，走到巷子里，见在雪堆里翻滚着打闹的明显个头要大不少，不是昨天那两只，汤子苓失笑道：「你们还会换班呢！」 他去狗屋里瞅了瞅，水和狗粮都有，还有空罐头盒，估计都是元松给添上的。回去库房拿了两个磨牙骨头分给两只，汤子苓壮着胆子摸了摸它们的毛茸茸的狗头，才脚步轻快地出去。 街对面依然灯火通明，看着人气是越来越旺了，一条街几十号铺子似乎都开了。 汤子苓没去凑那热闹，隔着马路看了看，就转身去了家属楼。 「汤哥。」 见家属院原本不怎么关的铁艺门紧闭着，汤子苓正犹豫要不要发信息给郑飞，让她跑一趟来开门，就见门边的门卫室里走出来个人，是郑院长那边的孩子，叫郑康。好似有十六七了，据说先天得了什么病，这些年为了治病服用过不少激素类药物，导致体型比较胖，再加上长得高，又是个天生的恶人脸，看着像个不好惹的胖子。但其实接触久了，就知道是个很腼腆的小伙子。 「里面冷不冷？」郑康帮忙开了门后，汤子苓先跟着他进门卫室看了看。 第31页 「还好，力哥给我搞了台小太阳，还挺暖和的。」 见里面有桌椅、有床铺、有暖水壶，还有一台暖烘烘的小太阳，汤子苓放心了，跟郑康聊了会儿就往家属楼走去。 他到的时候，见整个楼里乱闹闹的，有不少面生的孩子，还有几个看上去木呆呆似是有智力问题的患儿。正不知所措，就听郑院长在楼上喊，「子苓，上五楼来帮下忙。」 「好！」汤子苓答应了一声后往楼上跑。 熟悉的孩子都集中在五楼以上。 「一起来了不少养老院的老人，他们腿脚不方便，集中安置在一二楼，跟不方便上楼的孩子们住在一起。」郑院长让汤子苓帮忙安抚一脸怒气的几个孩子，匆匆交代完，就下楼去忙了。 汤子苓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几个孩子气成这样，是因为才来的几个不懂事的孩子把他们精心养了好些天的菜蔬给拔了，院长又拦着不让打人，可把他们给气坏了。 「第一次算是不知者无罪，你们日后好好教他们，告诉他们哪些事不能做，他们要是明知道不能做还去做，到时候再揍他们也不迟。」汤子苓没啥跟孩子相处的经验，就把大人处事的方式明明白白告诉他们，想来以如今的生存状况，费尽心思呵护童真不见得是对他们好。 「院长就是偏心，我们住得好好的得给他们腾地方，还要把辛辛苦苦养好的菜分给他们几盆。」有个小姑娘还是很气，嘴巴撅得老高。 「院长不是偏心，是根据实际情况的调整。」汤子苓蹲在他们面前问，「你们也看到了，新来的爷爷奶奶和兄弟姐妹们有好些腿脚不方便，爬楼梯对他们是很艰难的事。但对于你们来说，只是累一点儿、麻烦一点儿，是不是更容易克服啊？」 几个孩子态度明显有了软化，显然是把汤子苓的话听进去了，但还是心疼自己付出了很多心血和精力的菜，「那，那他们也不能随便拔我们的菜啊！」 「这事儿肯定是他们做得不对。」汤子苓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们下去找那几个人好好聊聊，告诉他们你们为了种菜费了多大的劲儿，让他们认识到错误，怎么样？」 「行！」「好好！」「我还要他们赔我……」 第27章 元松开车帮忙搬完最后一趟东西回来时，原先一碰面就□□味十足的孩子们已经迅速在汤子苓的调解下握手言和，熟络了之后，甚至在家属楼前的空地上开心地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汤子苓去帮忙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往一楼搬。 「小伙子，麻烦你帮忙把床垫放到上铺去……」一位头髮花白的老太太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行，不客气。」汤子苓扛住床垫跟着她进了卧室，发现屋里跟以前高中宿舍一样，左右靠墙各放两张双层铁架床，也就是说一间屋子最起码能住八个人。不过，「奶奶，您们住上铺不方便吧？」 「我们这把老骨头哪里爬的上去？」老太太说话温温柔柔的，「我们四个老傢伙睡下铺，孩子睡上铺，热闹，也方便照应。」 「这方法倒是不错。」汤子苓三两下把床垫放上去。「正合适，严丝合缝的。」 「那是，是人家公益组织特意给咱们院儿的孩子买的，就照着这铁架床的尺寸订的。他们身子骨软，不像我们这些老傢伙，就喜欢硬板床。」大约见汤子苓看上去性格不错，陪老人家说话也没有丝毫不耐烦，这位陈奶奶脸上的笑容真挚了不少，话也多了，「咱这老社区挺好，房型大，屋子看着宽敞。之前政府把我们安置在了一个新建社区里，那里呦，墙薄的很，又矮，这样的床一间屋只能放下两套，住着可不得劲儿……」 汤子苓帮忙铺床垫和被褥的间隙，听陈奶奶说了他们这几个月艰辛的搬家生涯。从远郊的原福利院搬到近郊的新建社区，后来那个新建社区由于太偏不在太阳能发电设备安装的覆盖范围，又被集体安置在了一个体育馆里……总之，这几个月可以说是居无定所，过得辛苦极了，但好在相关部门一直没有放弃他们，一直在努力给他们寻找合适的安置点，他们的院长也一直到处找出路，如今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这一通忙活，转眼间就到了午夜。郑院长和新来的两位院长都提前打了招唿说不让走，必须留下吃午夜饭，两人笑着应下了。只是吃饭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磨蹭着，吃到大部分都放下筷子，才吃完碗中的饭，菜更是总共都没夹几次， 之后回了家，赶紧生了炉子煎了一锅饺子，吃完又一人喝了一碗花生粥，才感觉有七八分饱。 上半夜一直跑上跑下的干体力活，消耗实在不小，这会儿填饱了肚子，人开始有些犯懒，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聊着天。 「刚刚我看8号门摆摊儿的好像是王锵，应该是在卖种植箱。」 「他们上次进了不少货，可咱们这一片儿的消费能力又有限，估计得剩下不少。」元松起得早，上半夜一直没闲着，这会儿半躺在沙发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柳湖北街夜市的名号已经打出去了，有不少其他区的居民慕名而来，他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清一波库存，挺好。」 汤子苓看了他一眼，「你要不去睡会儿吧，我去地下室把壁炉点上。」 「不用了，太麻烦，我就在这儿眯一会儿，这边有炉子也挺暖和的。」元松说话时已经带着睡意了。 第32页 汤子苓扭头看过去，见他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就起身给他脱了鞋，把腿放在自己刚坐的地方，然后回卧室抱了被褥和枕头出来，将枕头塞在头底下，将人像蚕蛹一样团的严严实实。之后轻手轻脚地关了电视，自己拿了平板出来，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浏览新闻。 最近短视频平台上多了很多以展现农村新式住宅为主要内容的小视频，这也确实是如今人们关注的热点之一，拍得还算可以的都能获得很高的点击量。 汤子苓也一直关注着，他甚至还认真地做了笔记。原本他打算区分不同地区之间新式地下住宅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共性特点。但仔细看过大量的小视频后他发现，具体的设计原理他作为外行不太了解，但仅从样式和外观来看，全国各个地区的新式住宅似乎是统一规格——一般不超过五层的楼高，普遍偏低的层高，狭小、简单的空间设置，大环中挤满近百个小环（类似客家土楼的环形建筑）的聚集性群落设计，一切的一切，都暗示着人们：国家对未来的预测不太乐观。 相关内容的小视频刚兴起时，不管是拍摄者还是观看者，都是带着新奇，总体看着还挺有趣。可最近，随着人们搬入新式住宅中的时间越来越久，又因为连降大雪而被困家中，很多人似乎在情绪和心理上出现了问题，投射在短视频平台上，颳起了一阵「丧郁风」。 针对这种现象，短视频平台似乎加大了审核力度，像前两天出现的轰动一时的「自杀直播」几乎已经看不到了，但若是浏览多了论坛和各种社交网络，也不难发现，类似结束自己生命求解脱的讨论比往日明显增多了。 汤子苓原本觉得或许大家只是在网上说说过过嘴瘾，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从以前的同学群里收到了好几封同学过世的讣告。 汤子苓无声地嘆了口气，他跟以前同学的关系虽都比较一般，可到底是以前认识的人，而且普遍都是他的同龄人，这么年轻就离世了，着实是件让人心情沉重的事。 「怎么了？」 汤子苓闻声看去，才发现元松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睡眼迷濛地看着他。 「又收到同学的讣告了。」汤子苓知道元松也已经从大大小小的同学群里收到了几封讣告，并没有刻意隐瞒他这些事。 元松坐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汤子苓的肩，温声道：「别看太多类似的信息，看得多了容毅影响心情。这种事，说到底都是个人的选择。」 第28章 汤子苓只是被网络上蔓延的颓丧情绪感染了，一时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不过他向来心性坚韧，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跟元松说起了上半夜发现的问题，「总感觉不那么顺畅，可仔细检查了书嵴后，也没发现哪里有缺页……」 两人起身进了书房。 元松先去地下室把壁炉的火生上，上来时，还带了两包干枣。 两人有段时间没吃到新鲜水果了，靠着干果、果脯和存放在冷藏室里的黄瓜、番茄解馋。不过经过半个多月的消耗，连新鲜的黄瓜和番茄也快吃完了。 「力哥说近期会有一批水果过来，我打了招唿说给咱留一些，到时候就能吃上新鲜水果了。」元松说着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汤子苓装订好的小册子快速翻动，动作看起来比昨天用纸质较软的书册翻动起来是流畅很多，但整套动作看了几遍，确实像汤子苓说的，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但直觉上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连续翻了几次实在看不出问题所在，元松又开始对着原书册琢磨。大约刚翻过太多次列印纸裁剪出来的小册子了，再摸这本古书，就感觉纸张格外的细腻柔软。他下意识轻轻捏着纸张抻了抻，竟发现纸张似有弹性一般，韧劲十足。 听元松说了他的新发现，汤子苓恍然，「昨天说到你大爷爷经歷丧子之痛后郁郁而终时我就有些奇怪，按理说经歷了这样的悲痛，不太可能还保持理智，不说毁了这本书吧，至少也得撕或是砸几下发泄发泄怒气。这书倒好，表面看是有些磨损痕迹，但却一点儿撕裂的破口都看不到，太奇怪了！」说着，他也上手抻了抻，果然像是结实的皮料一般，能感觉到有微弱的弹性，但越是用劲抻就越能明显感觉到纸面的坚韧，「如今看来，应该是撕过、砸过、毁过，但都没有成功。」 有了猜测后，两人开始测试。先是慢慢加大力气撕扯书籍，见两个青壮年使出最大力气都没办法给这本看上去破旧脆弱的古书造成什么伤害，两人开始使用其他方法——剪刀剪、火烧、水浸，要不是家里没有危险的化学试剂，他们估计还能多想出些方法「折磨」这本古书。 几轮测试之后，别的两人看不太出，但这本书不一般是肯定的了。毕竟，长到这么大，真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哪里有这样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书籍！ 宝贝近在咫尺却看不破其中奥秘，是最痛苦的。 屡受挫败的元松被激出了怒火，竟鬼使神差地拿起剪刀把自己的手指戳破，按在了那本古书上。 汤子苓愣住了，正要说元松几句，就见他像是快速失血的病人一样，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这可把汤子苓吓坏了，「怎么了？」说着，下意识去抓元松跟吸铁石一样牢牢黏在古书上的手。 第33页 结果他就像是一块磁铁，也被吸了上去，甚至没有力气挣扎，只能绝望地感受着体内生气的流失。 不知是何时晕过去的，也不知晕了多久，汤子苓只感觉一会儿冷到发抖、一会儿又热得发疯，在这样极端冷热交替的感受中折磨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感觉快要扛不住时，终于醒了过来。 人虽醒来了，却也只是意识清醒而已，身体还是动不了。好在壁炉一直烧着，书房里越来越暖和。因为地暖的缘故，跌倒在地板上的汤子苓甚至还觉得有点儿热。 身子动不了，脑子却是能动的。脑海中多出来的海量记忆让他知道自己跟元松刚刚经歷过怎样的兇险——那古书与其说是武功秘籍，倒不如说是一本行走的「催命书」来的贴切！ 记忆显示，在元家人阴差阳错间得到它之前，它就已经经歷了很漫长的岁月。它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特性被很多任「主人」发现过。有人把它当作稀世珍宝换取利益或前程，有人偷偷把它作为护甲贴身带着，当然，无意中发现它「吸血」的秘密而丧生或致人丧生的也不在少数——在它漫长的记忆中，有好几任颇具「科学怪人」属性的主人，在发现这书能把人吸干后，用它害死了不少生灵……而汤子苓和元松，也差点成为其中的一员！ 「子苓，子苓！」 汤子苓仰躺着，眼睛斜到极致也看不清元松的状况，但听他声音带着焦急和恐慌，连忙开口回应：「我没事儿，就是动不了。」 「那就好。」元松舒了口气，他显然也「看」到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了，「对不起，差点害死你。」 「没事儿，你先前又不知道这书会这么邪门儿。」说不后怕是假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汤子苓不想揪着不放，也不想让元松陷入无尽的自责中。「它的记忆要是没有差错的话，被它沾上后还活着的人，咱俩也算是绝无仅有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别多想。」他刚刚略回想了下，在它记忆中，貌似被沾上的几乎都死翘翘了，两人还能醒来，真可以说是老天保佑了。 「但愿吧。」元松不知从记忆中看到了什么，突然生气地骂了一声，「那个傢伙真是狠毒，一生中用这书害死了那么多人，到最后临死前还不甘心，画一套邪功误导人！」 汤子苓连忙翻看记忆，不多会儿就找到了……还真是！元松骂的是书落到元家祖先手里前的最后一任主人。那傢伙确实没人性，从十来岁无意中发现这书能把人吸干后，就开始定期「投餵」它，他一生活了近五十岁，害死的人和牲畜不知凡几，到最后老死前，也没从书中实现他成仙成神的妄想。临死前，他犹不甘心，可又不得不承受生老病死的苦痛，癫狂之下竟用特殊颜料在书上画了一套邪功！ 可以说，元家因练功而死去的人，都是那傢伙害的！ 第29章 两人这样硬挺挺地躺了好几个小时，四肢才开始慢慢恢復知觉。等能缓慢活动甚至从地板上爬起来时，已经到隔日中午了。 「书哪儿去了？」元松费力地坐起来后，就开始四处找那本差点把他们带走的书，可地板上、沙发上、桌上都看过了，完全没有它的踪迹。 汤子苓也帮着找。 书房不大，里面的陈设更是简单，两人连沙发底下都看过了，都没有那本古书的踪影。 「算了，先吃饭，有点儿扛不住了。」元松说起话来都是有气无力的，脸色更是煞白煞白，跟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汤子苓也没好到哪里去，走起路来人都打晃，有好几次要不是元松及时扶住了他，他都得摔一跤不可。 煤炉早已熄灭，在元松拖着还有些迟钝的身体颤颤巍巍地生火时，汤子苓直接抱着还有些温热的粥锅，餵元松一勺，自己吃一勺，再餵元松一勺，自己再吃一勺……一勺一勺把半锅粥颳得干干净净。 按理说这粥虽然不太顶饱，但到底这么多汤水，短时间内应该是能把胃填满的。就算不满，至少也会有一些饱腹感吧？可现实却是，两人的胃跟无底洞似的，犹觉得饿得心里发慌。 火生好后，索性从橱柜里翻出最大号的深汤锅，下了半屉子饺子进去。 等饺子熟的时候耐不住饿，汤子苓去冰箱把保鲜层仅剩的黄瓜番茄都拿出来，也顾不得有点儿冰牙齿，就那么生啃，不多会儿就吃了个精光。 「对了，之前往匣子里塞了几个土豆。」元松说着打开炉侧的铁匣子，幸好想起来的早，吃午夜饭的时候塞进去的，到炉火熄灭正好把几个土豆烤得熟熟绵绵的。新炉火才生起来，再烧一会儿，这几个土豆估计就成黑炭了。 他把比较热乎的几个塞到汤子苓手里，撕开焦黄的皮，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了烤土豆，饺子也煮的差不多了。两人直接一人拿了个大汤碗盛，吃到中间觉得恐怕还不够，又下了半屉子，边吃边煮……就这样，几轮吃下来，连蘸碟都没调，愣是把冰箱冷冻室存的饺子都吃光了，才有了些饱腹感。 胃里一没有了那种火烧火燎的飢饿感，两人就停下了筷子。不是不想继续吃，只是太清楚自己往肚子里塞了多少东西，怕再吃下去会吃出个好歹来。 算起来已经连续十来个小时没休息了，两人却没有丝毫睡意。刚刚犹如生了场大病般迟钝、虚弱的身体，不知是因为人慢慢缓过来了，还是持续不断的进食的缘故，开始变得精神奕奕，浑身充满了力量。 第34页 像是想到了什么，汤子苓勐地坐了起来，扑过去捧着元松的脸，凑过去看他的嘴唇。 元松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汤子苓近在咫尺的脸，结结巴巴地问：「咋，咋了？」 见他的嘴唇一点破皮都没有，汤子苓困惑地说：「我刚想到咱们饺子一出锅就开吃，按理说没过凉水应该是滚烫滚烫的，咱俩的嘴唇竟然一点儿事没有！」 刚刚光顾着安抚飢饿难耐的胃，还真没注意这些。元松回想了下，说：「咱们的触觉应该是没问题的，饺子烫不烫都能感觉到，只是，耐热的能力增强了？」 说着，他突然脱掉身上的羽绒服，仅着毛衣在屋里走了几圈，「能感觉到不如刚刚暖和，但没有觉得很冷。」 汤子苓也脱了羽绒服试一试，真像元松说的，能感觉到跟穿着羽绒服时比有一定的温差，但完全没觉得冷。 「我去院子里试试。」 汤子苓一把拉住元松，「现在是下午四点左右，太阳还没落山呢。」 「我有种预感，咱们或许是『继承』了那本书的皮糙肉厚。」 汤子苓转身去拿了墨镜和遮阳伞，「还只是猜测，有备无患。」 见汤子苓也戴上了墨镜，元松反倒有些迟疑了，「你也去？」 「早晚都要验证，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元松没再多劝，不过到底还是觉得不保险，趁汤子苓转身去拿羽绒服以备意外情况时，他快步开门走了出去。 走出客厅大门后，明显感觉温度降低了不少，但依然在可承受的范围内。至于先前刺得人眼睛疼的阳光，只是戴着墨镜还好，但若是摘了墨镜仰头直视太阳，记忆中那种刺痛的感觉顿时如期而至。 随后跟来的汤子苓一把拍在了元松的后脑勺上，「你疯了！」他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被人听到了，「循序渐进知不知道！一上来就直视太阳，你是不是要上天！」 元松自知理亏，重新把墨镜戴好后任由汤子苓拉着回到屋檐下。 两人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异样，又在院中转了几圈，除了眼睛越来越痛外，依然没有太大的感觉，这才回了屋。 「你脸上有刺痛的感觉吗？」回到卧室后，汤子苓才问。 「没有。」元松摇了摇头，「甚至感觉阳光晒在脸上还挺舒服的。就是眼睛，一开始是不太舒服，后来就开始刺痛，但只要不直视太阳都还可以忍受。」 汤子苓的感受整体上跟元松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怕冷这点还算有用。」元松对那本差点把他们害死的书还是心有怨念，「至于能不能白天出门，暂时看来影响不大。」毕竟大多数人都是昼伏夜出，他俩大白天的除了出去兜风闲逛，也没别的事儿可干。 「能不能出门跟想不想出门，差别还是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亢奋劲儿过去了，汤子苓突然觉得有些困。 「咱去睡觉吧，你到9点还要上班签到呢……」 第30章 连着几天，元松跟汤子苓得了空就研究两人身上发生的变化。 得出的结论让他们有些失望，同时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俩既没有一夜成神，也没有一夜成魔，他们还是他们，只是大概率继承了古书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特性，两人变得不惧水火，也难以受伤。 当然，这个「难以受伤」暂时还要打个问号，毕竟，两人对自己和彼此都下不了狠手，无法测试在危险利器下他们一身的皮肉是不是还这么强悍。 对此，汤子苓觉得已经值「回价票」了，毕竟在未来还不是很明朗的情势下，身体强健几乎是普通人最大的底气了。 见元松不甘心，汤子苓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因为那本书，元松祖上折进去了那么多人，连他自己也差点儿没命，相比于失去的，眼前这点儿所得确实显得微不足道，他心中不忿也是无可厚非。 得给他时间，让他慢慢平息心中的怒气。 连着晴了几日，大约是气温过低的缘故，雪融化的速度特别慢，甚至因为昼夜温差大，积雪反覆解冻，没来得及清理积雪的路面都成了天然的冰场，随处可见被摔得四仰八叉的人。 汤子苓跟元松也没少摔。两人如今虽算得上皮糙肉厚，摔几下也不要紧，可他们痛觉还是正常的，摔得狠了也觉得疼。于是，俩人也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没啥事就少出门。 这天，元松吃晚饭的时候接到领导的电话，说单位要更换系统，让他去办公室一趟，作为单位代表去交涉和学习新系统。大概知道这天气让人出门有些难为人，领导紧接着说这算一次外勤，有奖金。 一听到有奖金，汤子苓立刻痛快答应了。之前採购物资几乎花光了他跟元松的存款，两人虽然一直有收入，可也只能算是跟如今高昂的物价堪堪持平，手里囤积的物资又捨不得拿出去当硬通货使，只能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能有额外收入是再好不过了。 「我跟你一块儿去。」如今天寒地冻的，太阳能设备安装的活儿都接不到了。好在力哥来这边后，福利院的孩子也算是多了条出路，元松对接工作也没那么大的紧迫感了。 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兀，两人依然穿着羽绒服。不过，搁在之前，里面最起码得套着秋衣、保暖衣、毛衣、防风衣三四层，捆得人紧梆梆的，活动起来特别不方便。而如今，两人只需在里面穿上一层秋衣或是保暖衣就行了，顿时觉得身体轻盈松快，动作也敏捷多了。 第35页 出了门，对面商铺依然热闹不减。不过相比于前些日子多是凑热闹的男女老少，如今多是成年男人，而且目标很明确，对着单子买东西，买到实在拿不下了，才离开。 「是外送员。」汤子苓这几天没出门，不知道柳湖北街夜市出现的新变化，元松跟他详细解释，「他们两人一组，其中一人是力哥的人，说是既能相互监督又能相互照应，给在微店下单的顾客送货上门。」 「现在的外送费应该挺贵吧？」这么冷的天，可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去送货了。 「是不便宜，我都想去报名了。」元松是当真有这个想法，毕竟以他如今的抗寒能力，干这样的工作是毫无压力的。「只是有点儿怕力哥多想，他都说了有事儿就去找他的话了，我要是绕过他去干这个，他恐怕会觉得咱跟他生分，没拿他当自己人。」力哥那样江湖习气很重的人，最在乎的就是这个了。 两人说话间出了柳湖北街，拐弯进了主干道。人行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宽阔的马路上也没什么车，好在路灯还亮着，显得没那么萧索。 原以为办公楼也没什么人，却没想到进去后发现有几间办公室是亮着的，一楼大堂值班室也还有人在值班。 汤子苓过去说明了情况，值班的明显已经提前接到了通知，让他登记后就放行了。至于元松，没有工作证不能进，但考虑到外面冷得很，又见两人面善，大叔勉强答应让他在值班室坐一会儿等人。 大叔说各单位代表在大会议室集合，汤子苓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 大家相互间都不熟悉，但多是懂计算机技术的，倒不缺话题聊。 「听说要搞全国数据联网，以后咱们各兄弟单位都使一个系统，伺服器由电信部门统一管理维护，咱们这次来的任务就是学习如何安装、使用新系统，然后再教给其他同事。」 「这个好，我们单位那破伺服器三天两头出问题，我们单位现在就剩我一个懂维修的，领导老叫我去办公室看出什么问题，都快烦死了！」 「我有亲戚是咱们周边地级市单位的，他们那边有传言说要併入咱们市同类部门中，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感觉多半是真的，周边地级市人口流失更严重，我有朋友说他们家住的那个社区留下的还不到四分之一，基础设施跟不上，也没有足够的物资储备，强撑着是死路一条！他们那边早传开了，国家给他们两个选择，一是去农村，一是往省级市迁，就看他们怎么选了。」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吧？要我就往农村跑，城市里能有啥希望？天天萝蔔白菜快给人吃抑郁了。」 「你以为农村就是大鱼大肉了？大家日子过得都一样……」 如今情况特殊，大家都被无形的紧迫感驱使着，做事效率提高了不少，连这种很多部门联合开起的会议都没什么浪费时间的□□，主讲上来自我介绍完就开始上课，讲的速度极快。好在被各单位派来的都是懂行的，要不然还真跟不上这速度。 讲完后一人发了一个硬碟，主讲人严肃地说：「每个单位就一个，丢了坏了后果自负。」然后就散会了。 第31章 汤子苓还没走出会议室，又接到了领导的电话，说麻烦他跑一跑，轮流去同事家帮忙装系统。 「说一家算一次外勤，最好能在一个周内给装完。」汤子苓将手机递给元松，「上面都是详细地址，你看看都熟悉不。」他虽然在这边也呆了有小十年了，可活动范围一直不大，刚刚扫了眼同事们的详细住址，有好些地方都特别陌生，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元松作为本地人，对市内各街道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简单看了看，心里就有谱了，「时间还早，从这儿到处长家最近，咱们现在就过去。」 路上的主干道还好，不管车多不多，道路上的冰都铲了。转入小的街道，又没有力哥那样的人组织着清理路面，街道就真成了滑冰场。 不过摔了这么多次，元松跟汤子苓也算是滑出经验来了，两人跟孩子似的走几步打个呲熘，倒是比小心翼翼走路要快得多，不多会儿就到了处长家社区门口。 汤子苓打了电话，没多会儿门卫就放行了。只是没想到电梯因为气温过低出了问题，暂时不能用，两人只能走楼梯上23楼。 「要不你在下面等我吧，我搞快点儿，争取十分钟下来。」光想想就能知道爬到23楼会累成什么鬼样子，汤子苓不想元松跟着自己受累。 「没事儿。」元松凑到汤子苓耳边小声说，「正好咱们试验一下，看看耐力比以前强了多少。」他俩在跑步机上简单测试过，确实比以前坚持的时间要长很多，但对于爬楼梯这样更费体力的，还真没尝试过。 汤子苓犹豫了下，到底还是点头了，「那行。」 结果让两人很意外，以不慢的速度到23楼，别说流汗腿软了，甚至都没有大喘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过谨慎起见，还是刻意假装喘着粗气的样子，按了处长家的门铃。 「快请进……」 进入玄关，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置物架绿莹莹的菜蔬。再往里走，眼睛更是被随处可见的绿意填满了，餐厅、客厅，靠墙摆着大大的置物架，架子上都是看上去养得非常不错的菜蔬。 第36页 汤子苓跟着处长去书房安装系统，元松没过去，被老太太拉着问起外面的事。 「自从电梯出了问题，我们就没咋出过门。」老太太面相慈和，让人心生亲近，「看新闻说外面路都结了冰，不好走。孩子，辛苦你们了，路上摔着没？」 「还好，我们穿得厚，摔着也不疼。」元松开宠物店时的常客，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老年人，他挺擅长跟他们打交道的，「您小区这边有暖气，真好，我们家那一片得开空调，还不怎么暖和。」 「你们在哪住啊？」一个小姑娘端着杯子从房间出来，见家里来了外人，立刻凑了上来。 「柳湖北街那一片儿。」元松问她，「学校现在什么政策啊？在家上网课？」 「对啊，不知道啥时候能开学……」 说话间，又从房间里跑出来几个孩子，听小姑娘说，有她堂表兄弟姐妹，还有她要好的朋友，都在这一栋楼住，是过来一起上课的。 这些孩子大概在家闷坏了，缠着元松问外面的情况。听说他是柳湖北街的，一个个很兴奋地问他有没有去过柳湖北街夜市，那里是不是很热闹。 汤子苓安装完系统，又花了点儿时间教会处长怎么操作后走出书房，就见元松被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围着，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 「别急着走，马上就到饭点儿了，就在家吃吧。」老太太很热情，「大老远的来帮忙，总不能饿着回去。」 处长见状也开口留饭。 盛情难却，两人就留下了。 吃饭的时候，见老太太跟处长爱人总问柳湖北街夜市的事，两人恍然，他们留饭的目的估计就在这儿了。 不过，这也不是啥不能与人言的秘密，两人帮他们加上柳湖北街夜市的公众号，拉他们进了购物群，还告诉他们怎么在微店网购……一顿饭吃的算是宾主尽欢。 之后又去了附近几个同事家，两人才打道回府。 回到家，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按说，他们去的这几家，生活水准应该在平均线以上的。可他们却能感觉到大家掩饰不住的惶恐不安，连处长家看上去泰然自若的老太太，都不例外。连这些人家都这样，其他没有收入来源的人，都不知道会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中。 正安静地吃着饭，突然听到电视里传来字正腔圆的播报：「……即日起，以下城市将设立官方售粮处，主要售卖粮油米面，限量售卖肉奶蛋及应季蔬菜……」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筷，认真看电视上的播报。 「有咱们市！」虽然知道作为一线城市，肯定不能被排除在外，但亲眼在名单上看到，悬着的心才算真正放下。汤子苓突然想到开会前听到的传言，「地级市、县级市併入省级市的传言大概率是真的了，设官方售粮处的满打满算就这些城市，其他城市的居民不去农村，就得就近迁到省城去。」 元松点了点头，他突然扭头问：「还记不记得刚刚走过工地时，发现绿网里有灯光，现在想来，应该是室内在施工。」 「一下子迁过来这么多人，确实需要很多住处。」汤子苓有些困惑了，「是不是农村的地下住宅有什么弊端啊？不然的话，干脆引导着人都往农村迁移就好了，何必费大力气搞分流？又是设售粮处又是接着建楼盘的，也挺耗费人力物力的吧？」 「说不准，兴许是上面的人也拿不准哪条路更好，干脆用实践来检验……」 设立官方售粮处的新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连着好几天都是舆论关注度最高的热点话题。 因为这一举措，好些原打算等天暖和一点儿就想法子去农村的人又改了主意，觉得既然政府都设了售粮处，那至少说明粮食是有保障的，既然如此，何必背井离乡，去人生地不熟的农村呢？当然，有看好的，自然也有不看好的，大家各持己见，有时候吵得很兇，但这个新闻无疑让人们看到了希望。 第32章 连着好几天，汤子苓跟元松都在照着领导给的同事详细住址去上门安装系统。 前两天还好，都是附近街区的，一天最少也能跑个四五家。可越到后面，离得越远，而如今车子不好启动，在夜晚结冰的路面行驶起来也不安全，两人原本打算全靠双腿，可没坚持两天就觉得不行——体力消耗对两人来说都不是问题，主要是效率太低，一个晚上就跑一两家，太浪费时间了。 然后，元松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人力三轮车。 「我跟力哥聊过了，在他那儿註册了外送员。」元松大口吃着卷着生菜和腌黄瓜的葱油饼。自从被古书坑了之后，他俩的食量都比以前大了不少，就眼前这样的葱油饼，至少得吃三个才能有一点儿饱腹感。食物消耗成倍增长，让两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压力。「你去哪片区域安装系统，我就接那个区域的订单，咱们工作挣钱两不误。」 「行。」眼看着地下室的存粮消耗得越来越快，汤子苓心里也着急，听元松这么说，也觉得这想法好，他们手头拮据，能多挣点儿是一点儿。况且，这样对别人可能存在一定危险性的体力活，对他俩而言当真是没什么难度。「官方售粮处的公布没有影响夜市的生意吗？」 「有一定影响，但不大。」元松开始吃第三个卷饼和第四碗稀饭，「咱们这边售粮处还没有正式对外营业，不过有首都那边的消息说售粮处按人头限购，我估摸着，这也是各单位突然换系统的原因之一，恐怕等地级市、县级市的居民迁过来后，要重新进行人口登记。这过程效率再高，也得花个把月吧，再加上限额传闻，大家肯定是想方设法在家里囤些必需品，免得哪天断了粮。」 第37页 「也是。」汤子苓的饭量也增长了不少，但不像元松那么夸张，他吃完一个卷饼加两碗稀饭，就感觉有五分饱了。之后又从炉匣里掏出烤得软软糯糯的红薯当饭后甜点吃，三两个下肚就差不多七分饱了。「单位群里大家也在讨论呢，怕迁过来的人多了，物资供应会更紧张，还有人说恐怕咱们会一夜回到几十年前，重新开始用粮票过日子……反正猜啥的都有。不过跟之前比，要热闹不少。」以前群里死气沉沉的，都没什么人说话。 两人吃了饭，边看新闻边消食，快到晚上九点时，就起身换上外出的衣服，骑着三轮出了门。 「好好看家！」临走前，汤子苓熟练地给今天值班的两只狗子开了罐头，水和狗粮也都添好了，才放心出门。 锁好门走到街对面找到元松时，三轮车斗里已经装满了打包封好的货品。力哥估计对他俩的小身板儿不太放心，提议说要不找个兄弟跟他们一块儿。 「不用了，力哥，我俩能行。」 三个轮子确实比两条腿要快得多，两人轮换着骑，不多会儿就到了之前规划好的第一个区域。 汤子苓的工作很顺利，到了同事家安装好系统后就告辞离开，用了不到十分钟就下楼了。 倒是元松，平生第一单派送任务就不太顺利。 「那个网上商城下单的时候有明确提示的，送货上门跟下楼取货价格不一样。这家选择了下楼取货，可刚联繫上了又说不方便下楼，让送货上门。好声好气跟他解释，直接来了句不就是加钱吗，气得我直接把电话挂了。」 能把元松气成这样，估计对方的态度比元松轻描淡写说的要恶劣得多。 「知道规则不遵守，态度还这么嚣张，不给送了，大不了这一单咱买回家。」汤子苓拍了拍元松的肩膀，让他上车，骑着就出了社区。 元松气归气，还是挺负责任的，打电话跟力哥说明了情况。结果力哥比他还生气，嘴上骂了一句，说：「不惯着这样的事儿精，咱这边已经取消订单了。以后咱就按规矩办事，明明白白标清楚的事儿，想装傻难为人？不管他这臭毛病！」 到半路上，汤子苓感觉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在震，他骑着车不方便，让元松看看是不是谁有事儿找他。 元松从他口袋里拿过手机，顺着提示点进了单位群，看着同事上传的小视频，顿时就乐了，「是老李拍的事儿精骂街视频。」 「老李看到咱的小三轮儿了？」汤子苓有点儿纳闷，刚去老李家装系统的时候，他没提这事儿啊？怎么会知道元松过去送货的事？ 「咱们停的地方就在他家楼下，估计听见我跟那人打电话吵架了。」元松才不管老李心里咋想的，只要子苓和他不在乎，管别人怎么想。「换我骑吧，你看看视频，特解气。」 路上没啥车，可谨慎起见，汤子苓还是靠边停下，换元松骑后，他点开了小视频。看着那个事儿精拎着个擀面杖怒气沖沖地下楼，找了一圈不见人后气得破口大骂甩着擀面杖沖一边的树出气，结果脚下打滑摔了个大马趴的滑稽画面，汤子苓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好在，这样的奇葩只是少数，之后几单，再没遇到过那样的人。有一户老人家心善，估计觉得小伙子大冷天的到处跑挺可怜，特意让元松等一下，然后回屋拿了一个装着热水的玻璃瓶给他，说可以揣着暖手。 元松没推辞，笑着接了，还跟老太太说有啥事需要跑腿可以打他电话。 回去的路上，元松感慨，「这活儿干着挺有意义的。」 汤子苓坐在空了大半的车斗里，怀着揣着暖水瓶，虽然如今的他并不是很需要，怀中的温度还是暖到了他的心里。「是啊，若是每天就只想着为自己的吃喝奔命，时间久了确实没啥意思。」 回到柳湖北街，见从不到街对面的郑院长出现在了力哥的办公室，元松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将还热乎着的玻璃瓶塞到郑院长手里，跟她说起了这一晚经歷的种种。 第33章 不知道是老李那天发到群里的小视频让领导灵机一动，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隔日汤子苓就接到局长的电话，他用商量的语气问汤子苓能不能顺便帮兄弟单位的职员安装一下系统，当然，一家算一次外勤。 一家是装，一片也是装，汤子苓很爽快地答应了，每天跟元松轮换着蹬三轮车蹬得飞起，几乎跑遍了大半个城市。 很有生意头脑的力哥听说了，印了不少传单送来，请汤子苓当兼职推销员，上门安装系统的时候顺便发一发传单。 并不是所有人都善用网络，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对网络上的信息有天然的不信任感。而如今普遍惶恐不安的形势下，信任网络的更是少之又少。因而，柳湖北街夜市的名声虽响，但只局限在年轻人中，实实在在的客户甚至只有附近区域的一部分居民。力哥手里的货虽然有限，如今处在供不应求的状态，但谁嫌潜在客户多呢？既然有扩大客户群的机会，他肯定要紧紧抓住的。 这不是啥为难的事，更何况力哥还给了「推广费」，汤子苓很认真地帮忙散传单了。 「这夜市你去过吗？卖的东西多不多啊？是不是很热闹？」现在大家对购物都是很迫切的，一般见到传单都很欣喜，毕竟，这意味着他们多了一个购买生活必需品的渠道。再加上汤子苓算是自己人，想来不太可能为了点儿蝇头小利坑骗同事自断前程，大家心理上对他是有几分信任的。 第38页 汤子苓一边装系统，一边不厌其烦地解释着，「你扫二维码关注公众号进入网上商城，里面显示在售的商品一般都是有货的。……我朋友圈里有照片，还挺热闹的，因为有很多只租一晚上的商贩摆摊，所以每天卖什么不太固定……」 当然，去的人家多了，汤子苓在闲聊中也得到了不少挺靠谱的内部消息。 「说是售粮处会设在几大地铁站，有个同事丈夫负责店铺水电铺设，说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以后地铁几条主干线也会定时运行，分货运专列和客运专列……」汤子苓坐在车斗边上，跟元松说起了刚听到的消息。 「要不要去附近的地铁站看看？」横竖货已经送完，离天亮还有个把小时，元松一时来了兴致。 「行啊。」汤子苓从善如流。 两人一路狂蹬，回到柳湖北街后，先把三轮车骑到巷子里，都没有回屋，直接就出了大门。 二楼办公室的力哥瞧见了，隔着窗户问他俩干啥去。这也不是啥不能往外传的秘密，元松直接站在楼底下就说了。结果街道上的人听到后，瞬间就沸腾了，拉着元松问东问西。 「真的假的？售粮处在地铁站！」 「啥时候开售啊？真像网上传的限量吗？价格是不是要比市场价便宜一些？」 「地铁重开了？哎呦，那感情好，我都好些日子没去他姥姥家探望了，有地铁就方便多了……」 元松想回话，结果大家七嘴八舌的，根本不在乎他怎么回答，自顾自地说着聊着，嗓门儿一个比一个大。他嘆了口气，索性也不白费工夫澄清他只是听别人说的，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因为就算说了，大家也听不进去。 两人挤出人群后，大跨步往前走，很快就出了北街转入主干道，不多会儿到了最近的地铁站。 附近地铁站有三个入站口，两人挨个看了看，另外两个都封了，只有一个能进。 下楼梯的时候，汤子苓忍不住感慨，「感觉上次匆匆忙忙挤地铁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还不到半年呢。」元松虽不常乘地铁，但也有种莫名的怀念。 这边不是中转站，往常只有两条线，印象中不算大。可如今进去后，元松发现比记忆中要大得多，而且很多地方都改建了，多了很多类似店铺的格子间。 「你们干啥的？」一个戴着安全帽的男子沖两人呵斥道。 「地铁要重开了吗？」汤子苓假装没看到对方的气势汹汹，客气地说，「我们看站门没封，就下来看看。」 「等通知。」对方挥着手赶人，「施工现场，闲人勿进！」 两人只好退了回去。 没想到在半路遇到不少过来一探究竟的人。虽然提醒了那边正在施工不让进，可大家都不死心，非要亲眼去看看才放心。两人见状不再多说，熘熘达达往回走。 刚拐入柳湖北街，就有正值班巡逻的兄弟告诉元松，说力哥找他有点儿事，让他上二楼去一趟。 从登记处上了二楼，旁边就是力哥的办公室。 办公室陈列简单，除了桌椅和一排铁皮柜，其他地方跟如今的大多数人家一样，见缝插针地栽种了不少成盆的菜蔬。 「小汤系统安装的差不多了吧？」力哥开口就问。 「还剩几家比较远的，估计两三天就能安完。」汤子苓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实回答了。 「听说马上会有大批量外市人迁过来，到时候说不定会出乱子，你要不跟领导请个假？」 一听可能出乱子，汤子苓毫不犹豫地说：「行，我明儿就请假。」相比于他原本的工作量，已经额外做了很多次外勤了，他只是想多挣点儿钱，以身犯险的事儿可不干。 元松也不是那种以为得了点儿「奇遇」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中二，见力哥特地提醒他们，还说要暂停网上商城的外送服务，就知道他得到的消息不甚乐观，才会如此谨慎。 回到家，讨论起这事儿时，元松说：「他估计也有避风头的意思，毕竟官方售粮处眼看也要开业了。」 「力哥人看着大咧咧的，实际上还真是粗中有细……」 第34章 隔日，汤子苓打电话跟直系领导说明情况。大约这些日子帮忙「代购」建立起了不错的人情，他口头上很爽快地答应了，但让他写个书面申请，还暗示最好说不能继续出外勤是因为身体客观状况不容许。 汤子苓心领神会，花几分钟写了个申请发给了领导。 「批准了。」汤子苓看了眼刚发来的消息，简单回了句感谢的话，就继续盯着电视看。 今天本地新闻频道破天荒地进行了现场直播，预告说可能长达近十个小时。 两人吃了饭就守在电视前，见证对他们来说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幕——直播大规模人口迁移。 只是还没坐一会儿，元松的电话就响了。 「力哥喊我们过去？」汤子苓也不知道是自己听力变好了，还是手机漏音严重，他坐在元松身边，能很清晰地听到通话内容。 「嗯，咱们这边也迁来不少人，他喊咱们过去帮忙维持秩序。」 「这么快啊！」汤子苓说着，动作迅速地脱掉睡裤，换上冲锋裤，然后戴上毛线帽和口罩，穿上羽绒外套和雪地靴，就跟差不多穿着的元松一起出了门。 第39页 巷口有过来值班挣罐头的狗子，两人挺放心，锁了大门就穿过街道，到了对面。 汤子苓在这边住了好几个月了，却从没进去过街对面商铺后面的社区。跟着元松走到街尽头拐弯处，进了大门，才发现这个社区比他想像中要大得多，听身边人闲聊说，有近百栋楼，c区有个门甚至通向三四站外的地铁口。 「力哥公司买下的临街那一栋属于a区……」 两人到了才知道，力哥手下的家属也搭顺风车搬来了，就算大件的家具没带，光是生活用品也是大包小包的，他们家属楼虽然有电梯，可因为气温的缘故老是出故障，物业怕出事，全小区几乎都停了。因而如今搬家，可是个大问题。 力哥喊两人来却不是让他们做苦力的，交代好留守的兄弟后，就带着包括元送跟汤子苓在内的大部分员工往社区深处走，不多会儿就到了面向主街道的社区正门，熟稔地跟负责这次护送任务的兵哥打了招唿后，说：「咱这些兄弟人品可靠，对这片儿又熟悉，有啥事儿尽管招唿。」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兵哥抹了把疲惫的脸，就招唿他那边忙得焦头烂额的兄弟过来领助手。 汤子苓跟元松一组，帮忙安置b区1-5栋的居民。看得出，大家都风尘僕僕、拖家带口的，这一路过来估计挺不容易。因而见着有老弱扛东西吃力的，两人会主动帮忙。 这些人乍一来到陌生的地方，心里也不安得很，一个劲儿地问附近的情况。汤子苓这些天兼职推广员，耐心早就被磨鍊出来了，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们这个社区有哪几个大门；他们在网络上看到的柳湖北街夜市是真的，a区大门出去左转走个几分钟就到了；还有他们最关心的售粮处据说建在地铁站里，附近的地铁口都怎么走…… 正说着，就见元松过来给他一沓传单，「上面有简单的地图，看谁需要就发一张，一家给一张就行，别多给。」 汤子苓借着路灯的映照扫了一眼，顿时明白力哥为啥这么积极热情地过来当志愿者了。传单上确实画着简易地图，可那几乎占了一半页面的柳湖北街夜市介绍明晃晃地展示着力哥夹带私货的心。 「帅哥，能给我一张吗？」 汤子苓连忙回过神来，「当然可以，您收好。」 「孩子，给我也来一张。」「我也要！」…… 一会儿的工夫，传单就散了个七七八八。 言谈间，汤子苓也知道了不少之前不了解的内情。 「政府给我们等面积换房，不用考虑市里跟省城的房价差。」一个中年男子侃侃而谈，优越感十足，「就是说，我用市里的房价买了省城的房，这便宜搁谁谁不占？」 「按你这么说，人家县里的不更赚便宜？」有跟他不对付的出言挤兑。 「那不一样，县里房价低，换的地段不如咱好啊！」中年人得意地反驳，他觉得这地段离夜市这么近，肯定是个好地段，他运气好，占了大便宜！ 怕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汤子苓连忙开口缓和，「叔，那房贷没还完的咋办啊？能换房吗？」 「当然能啊。」中年男人大约这些日子也在家憋久了，特别有聊天欲，「房贷按原先跟银行的合同，该咋还咋还。」 「以如今的物价，还房贷太划算了！」有人忍不住感嘆。 「可不是，如今几千块钱能干个啥？真说不好咱是遇上了好时候，还是遭了大难！」 「要是能选择，我肯定希望世道能回到从前，辛辛苦苦还房贷心里也踏实。不像现在，过的叫什么日子，天天提心弔胆的……」 见大伙儿聊着聊着就丧起来了，汤子苓连忙开口调节气氛，跟大家说起柳湖北街夜市上最近出现的新鲜玩意儿，「……8号铺有个卖豆腐的摊子，摊主应该是咱这儿附近的，几乎每晚都出摊儿，老豆腐、千张、冻豆腐啥的品种还挺多，味道也好，价格也不是很贵，等大伙儿安定下来了可以去逛逛……」 如今大家最关心的就是吃了，果然，汤子苓的话把大家从颓丧的情绪中拉了回来，纷纷感嘆着大城市就是好，他们市里啥都没有，要不是当初囤了些东西，这两三个月都不知道该咋熬过去。 这些外来户分散在不同的楼栋中，汤子苓跟元松每送一户到家门口，都能看到左邻右舍或偷偷开条门缝暗暗观察，或大方开门热情打招唿，总之，看得出他们对新搬来的邻居都挺关注的。 第35章 忙活了半夜，午夜饭是在社区食堂吃的。 汤子苓跟元松所在的小组加上他俩一共四个人，他们四个一桌，一人一份饭加一荤一素的菜，看着简单，但分量还行，至少一般男性是能吃饱的。 但对于如今饭量奇大的元松而言，吃完了最多也就三分饱，还是汤子苓拨了一小半的饭菜给他，他才混了个半饱。 同组的小林、小李也看出来了。小李起身离开了一会儿，很快就端着一个餐盘走了回来，「给，多吃点儿，总不能饿着肚子干活。」 元松也不客气，道了谢就埋头吃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是被古书坑的后遗症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以前他饭量也不小，但也没有大到这么夸张的程度。而且，以前忙起来时常不能按时吃饭，那时候也会饿得心里发慌，但全不似如今这般仿佛片刻都不能忍受，非得赶紧把肚子填饱才行。 第40页 「兄弟你这饭量搁在从前没啥，如今这世道，够呛！」小林看向元松的眼神充满同情。他原本见这兄弟办事爽利、力气也大，还想着以后他们在这一片驻扎了，可以跟连长引荐一下。可看到这兄弟的饭量，他顿时就打消了想法——这饭量一个顶仨，谁养得起啊？ 「天生的，没办法，只能想法子挣饭吃。」元松不知道小林心中的惋惜。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觉得可惜，因为相比于进入某个团队循规蹈矩地生活，他还是更喜欢自己如今自由自在的状态。 吃晚饭没一会儿，第二批搬迁居民就到了。 四人经过上半夜的磨合，下半夜更是默契十足：汤子苓负责解惑，元松跟小李负责重活，小林负责维持秩序……很快就安置好了第二批。 然后是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一直忙活到天光熹微，大家顾不得去食堂吃饭，一人领了一大塑胶袋物品，就各自回家了。 「你们住哪啊？」并肩「战斗」了一整夜，大家已经很熟稔了，汤子苓跟元松临走前问小林和小李。 「a区大门街对面的原广电大楼分了一栋给我们，去那边住……」 回到家，汤子苓打开繫着死结的塑胶袋看了看，「东西都挺实在的，一瓶洗髮露，一个香皂，一小袋红薯，一袋盐，还有三包方便面。」 元松正啃着离开家前放在炉匣里的烤土豆，五六个下肚垫了垫，才去忙活着生火，「咱们待会儿就煮方便面吃吧？有段时间没吃了。」 「行，多下点儿青菜，再切点儿腌黄瓜当小菜。」 汤子苓去西屋摘菜、洗菜回来，炉火烧得正旺，双耳锅里的水已经开始冒泡了。 元松熟练地下酱包和面饼，两人一晚上挣的6袋方便面全下锅了。煮到半软又把一沥水篮的青菜都下到锅里。「再打几个鸡蛋吧？」 「行。」上次力哥送来的那一桶鸡蛋，两人就算省着吃，这么些天下来，也消耗了大半。原先也不是没想过试着孵小鸡，可断断续续研究了几天，到底还是没着手行动。 接连做了几个月饭，最近两人似乎到了倦怠期，都没啥兴趣琢磨吃食，啥简单就做啥吃。吃的时候也是尽量以省事为主，就像这会儿，为了少洗两个碗，两人直接围着锅吃，吃完只需要刷洗锅子、筷子和盛小菜的碟子就行。 天亮了，直播也结束了。不过一晚上的直播素材也没浪费，剪辑出的精华可以在各新闻频道播出好几轮。 两人将新闻当成背景乐，各自用难得的闲暇时间玩手机。 上了会儿网，两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力哥前一晚提醒的出乱子真不是杞人忧天——趁乱入室盗窃的，摸黑打作一团的，甚至有人情绪激动之下动了刀子，把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给捅了！ 像他们这一片一样井然有序又和谐的，还真不多。 「看看，这世界真是什么奇葩都有。」元松将手机递到汤子苓眼前，人也靠了过来，「这家把搬去农村的左邻右舍的房门都撬了，偷摸着改造成了自己的私家菜园。如今新住户搬过来了，这一家子还理直气壮地占着地儿不挪窝，还拿着菜刀砍人，混乱之下被击毙了。」 汤子苓看着抖动得人眼花的小视频，拍得不是很清楚，但枪响后人倒下的画面还是明显的。「也是自作自受，真以为世道变了就能无视法律，弱肉强食了！」他抬手翻了翻下面的评论，果然，如今绝大多数人还是有守法观念的，而且越是这种时候，捍卫法律的意愿就越强烈。毕竟，绝大多数人在弱肉强食的规则中，都是「弱」的一方，他们捍卫法律，其实就是捍卫自己。 两人正凑在一起看着，元松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看是个陌生号码，元松面带困惑地接通。「你好？……魏阿姨，是您啊，对对，我是元松……」 汤子苓现在耳朵特好使，这会儿跟元松又离得近，已经知道给他打电话的是之前他做外送员时送他一个装满热水的玻璃瓶的阿姨。当初元松提过，说给了她电话号码，有事可以联繫他。 「这位魏阿姨有点儿惨，她丈夫跟着她继子一家去农村了，没带她。房子的买主搬过来她才知道，住了二三十年的房子已经被卖出去了。」 汤子苓已经听了个大概，从那位魏阿姨艰涩的声音中听得出，她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厚着脸皮去求助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你打算怎么帮？」 「房子几年前就被她丈夫过户给了她继子，卖房的事已成定局，估计没啥转圜的余地。」元松沉吟了一会儿，说，「咱俩最近想起做饭就烦的不行，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请她过来给咱做饭吧，顺便收拾收拾家务，咱俩都轻松，她也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工作。」 「行，听你的。」汤子苓知道元松不是什么烂好人，他肯接纳魏阿姨，肯定不仅仅是因为她可怜。 「给她安置在东厢厨房隔壁那一间吧？那间原先是长期寄存宠物的游戏室，水电空调和卫生间都有，室内还做了降噪隔音墙和地暖，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一时没有睡意，两人索性起身去把房间清理干净，又将原先西屋里的床、衣柜和桌椅搬了过去。收拾好了，才去休息。 第36章 傍晚汤子苓醒来时，元松已经去接人了。 第41页 不多会儿收到林组长的消息，说刚收到列车晚点的通知，最早的一批估计到晚上十点左右才能到，让他们注意群里的消息，等发了通知再过去，免得在外面受冻。 「群里消息看到了吧？正好不用请假了。」汤子苓估摸着元松应该到地方了，就拨了电话过去。「你现在到哪了？」 「马上就回了。」元松戴着口罩，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开车过来的，比较快。」 「行，路上小心点儿，别开太快。」 汤子苓正要挂电话，就听元松说：「别做晚饭了，这边社区里有摆摊儿卖韭菜盒子的，我多买了几个，回去热热就能吃。」 「行。」 汤子苓想了想，趁着魏阿姨还没到，把放在东屋小客厅里的冰箱、微波炉、烤箱、橱柜和锅碗瓢盆都搬回了厨房。之后把炉子也搬了过去，横竖他俩如今不怕冷，也用不着烤火。 自从元松组的那个安装队没活干，将没吃完的粮食均分后，两人就没怎么用过厨房，之前郑飞捡来的干树枝都还没烧完，掰成长短差不多的小段整齐码放在土灶后的竹筐里。 厨房是水泥地，清扫起来很容易。煤炉的火还没烧旺，汤子苓就扫好了地，料理台和餐桌餐椅也都擦了一遍。之后把米面粮油和几坛腌菜放在料理台下面的柜子里，调味料也在置物架上放好，厨房总算是恢復了原本的模样。 见炉火烧起来了，汤子苓把装了水和米的陶瓷汤锅放在炉座上，顺手还往炉匣里塞了几个土豆。 然后是去西屋和二楼查看情况、浇水。两人有时候轮换着来，有时候一起忙活，总之，这是每天必不可少的程序，毕竟关系着两人不可或缺的新鲜蔬菜的供应，可不能有疏忽，不然就得花高价去外面买着吃了。 里里外外都忙得差不多了，看了眼时间，也才不过晚上九点半。昨天刚组建的四人小群里还没有消息，估计时间可能还要往后推迟。 才刚坐着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动静。汤子苓连忙起身出去，还没走到宠物店的穿堂门，就见车子在门口停了下来。 「魏阿姨好，我是汤子苓，您叫我子苓或是小汤都行。」打开车门后，看着趴在魏阿姨膝上的小型犬，汤子苓有些明白她为啥在这世道独居时都敢在网上下单购物了。 自那场雨后，宠物都跟野了一样往外跑，愿意留在家中陪伴主人的，就算在网络世界上看到的都不多，现实中更是少之又少，就连他们家，跟狗子们都是明明白白的合作关系呢！ 没想到，魏阿姨竟是这极少数幸运儿中的一员。 魏阿姨看着面善，人也挺好相处，遇到了这样的糟心事既没有愁眉苦脸、抱怨连天，也没有强颜欢笑，而是神色平和，可见心性极坚强乐观。汤子苓自问这事儿若是摊在他自己身上，他都没办法这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这厨房敞亮，还有土灶呢，多少年没见着过了。」 魏阿姨的东西装了满满一面包车，除了被褥、衣物、一个大木箱、一台电视和厨具餐具外，其他都是米面粮油、她栽种的菜蔬和给她的狗毛毛囤的狗粮。她看上去似乎对人不怎么设防，直接开口说让元松跟汤子苓把小半车米面粮油和厨具餐具都搬到厨房去，其他东西搁她住的屋就行。 汤子苓不知道元松跟魏阿姨是怎么谈的，这时候也不好多问，见元松利索地应了一声就照魏阿姨说的把东西往厨房搬，他也不再迟疑，赶紧帮忙。 两人力气大，来回跑了十来趟，不多会儿就搬好了。 「赶紧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汤子苓这才发现，他们搬东西的时候，魏阿姨也没闲着，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毛毛呢？」汤子苓洗手的时候顺口问道。 「去找巷口那两只狗子玩去了。」说起这个，魏阿姨脸上都忍不住带了笑，「自从天冷后电梯停运，我都好些日子没带毛毛出去遛弯儿了，天天在家里闷着，可怜哟！如今就好了，毛毛能活动开，还有玩伴……」 略有些迟的晚饭是元松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从魏阿姨住的那个社区买的韭菜盒子，他说多买几个，结果买了一大摞，打眼一看得有一二十个，估计把人家摊子上的都包圆了。还有一锅熬得稠稠的粥、一盘现切的腌菜和几个烤土豆，应该够三人吃了。 结果魏阿姨喝了一碗粥，夹了几筷子腌菜，就说饱了。 「这哪里够？韭菜盒子您好歹吃一个，粥都是汤水，不顶饱。」汤子苓说着就要往她面前的碗里夹。 魏阿姨连忙挡住，笑着说：「吃过了，刚在车上吃了一个韭菜盒子，阿姨本身饭量就不大，这一碗粥吃下去都有点儿撑得慌。」 见魏阿姨不像是客气，汤子苓这才不劝了。 正埋头吃着，桌上两人的手机突然同时亮了起来，拿起一看，果然是四人小群里的消息，小林发了通知，说十一点在社区广场集合。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四十了，两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吃完后顾不得收拾后续，匆匆交代魏阿姨有事打电话，就小跑着赶去集合了。 之后又是脚不沾地的忙活，到凌晨四点多钟才闲下来。 「可以去社区食堂吃一餐，也可以领一份儿物资，二选一。」小林压低声音说，「我建议领物资，听说今天有一块儿冻肉。」 第42页 「谢了，兄弟。」 两人果断一人领了一份儿物资，慢悠悠地往回走。 路上，两人才有功夫说会儿话，「我之前就觉得魏阿姨有点儿面熟，刚刚去接她帮她搬行李的时候看到她家客厅的相框，才想起是我以前上高中时其他班的语文老师，在学校碰过面，但她没教过我。」 「这么巧啊！」戒备心很强的汤子苓这才彻底放下心。 「是啊。」元松说起他对没教过他的魏老师印象如此深刻的原因，「她前一任丈夫是师范学院外院的大学老师，跟学生搞在一起好像被当时魏老师的几个学生撞见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被嚣张的小三刺激到了，几个人把那俩人给打了。后来又是说要告，又是要和解，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闹得挺大的，之后听说魏老师辞职了，就再也没见过她。」 「原来经歷过这么多坎坷啊！」汤子苓更佩服魏阿姨了，接连受到这么沉重的打击，还能保持如今乐观的状态，真是很难得了。 第37章 巷口的大门一打开，就见欢快地摇着尾巴的毛毛蹦跶着迎了上来。 「别看它这么小只，看上去萌萌的，护主的时候可凶了。」元松一面关门一面跟正逗毛毛玩的汤子苓说，「我过去帮忙搬家的时候，它就守在魏阿姨卧室门口，昨天搬进去的新房主敢凑近一步，它就呜呜叫着咬人。听魏阿姨说，昨天新房主家的儿子拿家里的拖把打它，拖把杆儿都被它给咬断了。」 「牙口这么好啊，毛毛！」汤子苓揉了揉小傢伙的脑袋，见元松确认狗屋里的水和狗粮都不缺，又跟两只值班的狗子玩了一会儿，才起身跟他一起往家走。 见厨房窗户有灯光，两人喊了声「魏阿姨，我们回来了」之后推门进去，顿觉扑鼻的饭香和扑面的暖意一起涌来。 汤子苓环视四周，厨房还是原本的厨房，打眼一看只是檯面上多了些东西，但感觉上却变了很多——就像是一个房子有没有住人的差别，而此时的厨房，明显多了些人气。 两人洗手的功夫，一汤盆、一大碗和一小碗的盖饭就端上了餐桌。 汤子苓嘴甜，连连夸赞：「好香啊，阿姨辛苦了。」 「不辛苦，阿姨特喜欢做饭……」 大号汤盆自然是元松的，汤子苓用比他的脸还要大的碗吃，而魏阿姨则用正常的饭碗。这么一碗，有肉（腊肉），有菜（白菜），还有米饭，色香味俱全，吃得两人连连夸赞。 原以为大家相互还不算熟悉，可能需要几天的磨合期。不过，事实证明，魏阿姨不愧是当过高中语文老师的人，特别擅长聊天，而且关注时事，特别与时俱进，很多看法也非常独到，跟两个年轻人聊起来一点儿代沟都没有，让人轻松又愉悦。 「今天新闻特意提醒了，说预计两三天后有新一轮的降雪，听那架势，跟之前比着恐怕只大不小。」魏阿姨跟两人有同样的习惯，喜欢一边做事一边听新闻，今天她在自个儿房间收拾整理的时候，各个新闻频道几乎被她听了一遍。 「怪不得今天一口气来了十几批，都没给工作人员休息的时间。」汤子苓恍然，昨天他们还能隔一段时间休息一小会儿，今天虽然开始的晚，可工作量却比昨天一整晚还要多，「估计是想在降雪来临前把搬迁过来的人安置好。」 「下雪就不好办了，列车也危险得很。」魏阿姨说起了她听说的消息，「而且不只是担心下雪，有专家预计气温会进一步下降，可能会影响铁路畅通。」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汤子苓想起今天从新迁来的居民那儿听说的消息，「我今天帮忙时听他们说，列车白天也在跑，只是窗户上贴了防晒隔热膜，还加了一层遮光帘。还有人看到驾驶员穿着特制的防护服，说是两小时换一次班。」 一直安静听着的元松突然说：「总感觉这次搬迁计划时间安排的有点儿紧，是不是要为即将到来的大面积降雪降温做准备？」 「也不是没可能。」越说越觉得紧张，心情也越发沉重，汤子苓把最后一口饭扒完后，都没心情喝魏阿姨煮的红枣茶了。 「看来国家是有所准备，咱们普通人就安心了。」显然，同样的一件事，乐观者跟悲观者看的角度是不同的。汤子苓下意识心情沉重，魏阿姨却从中得到安心，不得不说是件很神奇的事。 汤子苓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也跟着笑起来，顺手接过魏阿姨递过来的红枣茶，一口气喝了小半碗。 吃完了饭，汤子苓主动去洗碗刷锅，魏阿姨拦了一下见他是真心要洗，就笑盈盈地应下了。 元松也没闲着，去把原先放在宠物店里的挂壁电视翻找出来，装在餐桌后面的墙壁上，以后在厨房忙活或是吃饭时就能收看节目了。 吃饭前已经看了带回来的物资，一块肉、一包挂面和一捆胡萝蔔。肉还没有成年人的拳头大，但总归是鲜肉，魏阿姨说可以剁碎了拌包子馅儿，就放在炉边解冻。等他们把饭吃完，也解冻得差不多了。 魏阿姨原本就发了面，准备蒸些包子存在冰箱里，免得俩大小伙子老是拿烤红薯和烤土豆当零嘴吃，吃多了容易烧心。如今有了鲜肉，就更好了，纯素馅儿到底还是不如加了肉的好吃。 汤子苓洗好碗刷好锅，又在魏阿姨的指导下剁肉、切菜，之后调了一大盆馅儿。魏阿姨熟练地揉面、擀皮，然后嗖嗖几下就包出了一圈儿褶子的大包子。 第43页 「我平时没事儿，就喜欢研究些吃的喝的。」魏阿姨一点不避讳自己的过去，「还专门报了班去学习，去年刚拿了证，原本打算去做家政呢。」 「做家政？」汤子苓很快就回过神来，提这个似乎不太好。 正想着怎么找补，就听魏阿姨笑着说：「我一直帮继子夫妻俩带孩子，他们前几年待我挺客气，我也没别的心思，就一心一意帮他们。可自从去年孩子上了幼儿园，估计他们夫妻俩觉得不需要我了，再加上他们父亲也退休了，他们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受不了那个气，就想着自谋出路，多个证书多点儿竞争力嘛。」 「您这想法对头，家政做得好的，有的薪资比我们打工都要高。」再加上魏阿姨本身的气质、才学和性格，肯定是很多有条件的家庭抢着要的金牌阿姨。 「这不是来你们家了吗？我那证没白拿，本事也没白学，如今可不就用上了！」魏阿姨笑得特别敞亮，丝毫没有强颜欢笑，看得出是真的对这份儿「工作」很满意。 汤子苓也跟着笑。要搁在从前，他肯定要跟魏阿姨解释这是元松的家，不是他的家。可自从古书那事之后，汤子苓不知怎么的，向来有边界感的他竟变得「自来熟」起来，在元松说「咱家」「我们家」时，只觉得亲切、欣喜，再没了别扭、不自在。 第38章 汤子苓跟魏阿姨边聊天边包包子的工夫，元松安装好了电视后，去东屋卧室拆拆卸卸，把炉子自带的暖气片装到了厨房。 「家里还有置物架吗？」魏阿姨看到暖气片后，建议道，「可以靠墙种些青菜、小葱、韭菜、姜蒜之类的，屋里暖和，不利用就浪费了。」 元松想了想，问：「宠物店有不少多层猫狗笼，那个能用吧？」 「能，那个才好用呢。」魏阿姨养狗，对宠物店显然不陌生。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在元松出门前叫住他，「宠物店里有恆温猫笼吗？」 「有。」元松记得那个恆温猫笼还是为了一只状况不太好的待产母猫买的，花了好几千，结果送母猫来的主人一去不復返。母猫身体状况本就不好，长久不见主人精神状态也每况愈下，没熬到预产期就死了。 「我之前买的鸡蛋里有几颗受精蛋，看电视上专家教的孵小鸡好像不难，到时候孵出来了养在恆温猫笼里怎么样？」 「这法子好，我们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要不是手上沾了面粉，汤子苓都要激动得勐拍自己大腿了。 小鸡能养起来，他们以后就不用抠抠搜搜地数着吃鸡蛋了。情况再好一些，还能吃到新鲜鸡肉呢！ 之后，元松拆拆装装，原先看着有些空荡的厨房慢慢丰盈起来。等将暂放在魏阿姨房间的菜蔬盆栽移过来，厨房更是多了充满生机的绿意。 大约一整晚累得很了，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两人是被陆续响起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汤子苓先接的，是领导的电话，说今天统一开始使用新系统，让他多留心群消息，好对同事们遇到的问题答疑解惑。 汤子苓正一迭声地应着，元松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等他挂断，元松那边也言简意赅地结束了通话。 「小林说今晚要早去，八点就得集合。」他刚刚听到汤子苓跟领导的对话了，「你今儿就在家工作吧，待会儿跟小林发个信息说下情况。」 「行。」平日里偷着摸鱼也就算了，今天既然领导都亲自打电话叮嘱了，汤子苓确实不好再往外跑。况且，以这两天的情况看，一旦忙活起来，别说注意群里的消息了，恐怕他连看一眼手机的空儿都没有。两边忙肯定会出问题，倒不如直接请假省心。 两人洗漱后出去，没想到魏阿姨已经起了，正在厨房忙活着准备晚饭。 「阿姨起这么早啊，还住的惯吗？」汤子苓见炉火已经生起来了，就去帮忙摘待会儿要用的青菜。 「年纪大了，觉少。」魏阿姨笑盈盈的，人看着气色比之前要好一些，「睡得特好，还是这样的老宅子好，墙厚实，空调一开暖和得很。」 「那就好，感觉冷了地暖也开着，如今气温低，可别冻着了。」汤子苓摘完菜又拿去洗，他如今不怕冷，往日觉得冻得人手指发麻的冷水，如今也只是有些凉意而已。 知道两人今天恐怕都不得闲，魏阿姨一改之前粥加包子的想法，直接用土灶的大铁锅炖起了土豆腊排骨。然后手脚麻利地用玉米面揉了面团，揪成小团拍扁了，贴在铁锅沿上。汤子苓洗好的青菜也没白费，到最后快起锅的时候一股脑倒进了锅里。 土灶火力大，不到半个小时饭就好了。 挂壁电视正播放着今日的晚间新闻。 全国各大城市都在忙活着安置搬迁的居民，因为每个片区都有相应的驻扎军人连队维持秩序，偶有恶□□件发生，但总体还是平稳有序的。 「听小林说，他们连队以后要常驻，别的不说，感觉至少治安方面是不用担心了。」不知是不是被向来乐观的元松给感染了，汤子苓现在看问题也会倾向于往好的方面去看了。 「有军队在，咱们老百姓也安心。」魏阿姨对此的感触最深了。毕竟，要不是有军队震慑，她哪有机会向元松求助，还顺利带着自己攒下的物资走出那间屋！那一家光看面相就不是啥好人，不大点儿的孩子就出手那么狠，屡次挑衅攻击她的毛毛……要不是顾忌上门了解情况的军人的警告，她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44页 军队进驻，不止是维护治安，也意味着形势已经到了需要军事管理的地步了。元松心里默默想着，却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说到底，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猜到其深层涵义又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玉米饼稍有些硬，但很顶饱，这些天来元松还是头一次没有吃完饭后需要额外加餐呢。 小林那边催的急，元松吃了饭就急匆匆走了，汤子苓拿了笔记本电脑过来厨房，一边陪魏阿姨聊天，一边关注着单位群里的消息，以便第一时间给他们答疑解惑。 见魏阿姨忙活完后坐在小马扎上给毛毛梳毛，汤子苓这才想起他们攒了好久的毛，去西厢库房里拎过来，「阿姨，这些猫毛狗毛您看能用上不。我跟元松年纪轻，扛冷，要不您拿去做条棉裤或是做双鞋吧。这才十一月份儿就冷成这样，等到了三九天，还不知道冷成啥样呢。」 魏阿姨笑着应下了。这天气，她确实有些扛不住，要不然如今电费这么贵，她也不好意思第一晚就开了整晚的空调——实在是冻得受不了。 估计还没到九点上班时间，大家还没上线，汤子苓见群里没啥动静，就带着毛毛出了门，去巷口跟刚换班过来的两只狗子一起玩起了球。 第39章 这一晚，汤子苓果然忙得够呛，让他恍惚回到了几个月前公司赶项目的时候，忙起来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家里现在有魏阿姨。汤子苓有时候渴得很了，一伸手就发现桌上有热茶，饿了还有烤包子垫垫……一晚上下来，他一个人竟真的能应对全单位上百号人零七八碎的问题，甚至没有发一次脾气！ 元松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去。向来精神奕奕的他在早晨六点左右回到家时，神色间难得露出了倦意，一大碗慢火煲了一晚的粥下了肚，脸上才恢復了些许血色。 喝完粥缓了一会儿，元松开始吃魏阿姨做的刀削面。里面加了海鱼块儿，入口面片筋道，汤鲜味美，吃得他连连赞嘆。 肚子填饱了，人也精神了，聊起各自晚上的经歷。 「今晚是一直没闲着，午夜饭都压缩到十分钟以内，累晕了好几个。」元松说着开始活动自己有些酸痛的胳膊、腿。今天来的多是高楼层，好些拖家带口的，老人孩子没力气爬上去，家里的年轻人也力气有限，就得他上阵把人给背到楼上去，可把他累坏了。 「全城都是争分夺秒抢时间的感觉。」汤子苓之前吃了几个烤包子，一碗刀削面没吃完就饱了。 元松见他没吃完，直接把他的碗端过来，「我还能吃半碗。」 「别的城市也差不多，都想赶在大雪来临前把人安置好。」魏阿姨对两人过于亲密的行为视而不见，看着正播出的新闻，突然问，「家里还有多少煤？」 「好像不多了，就西厢库房存的那些。」因为两人不怕冷，一直没太关注煤的问题，元松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答道。不过如今魏阿姨在家，她身体估计扛不住冷，元松接着说：「待会儿我问下王锵，看他那儿还有没有，到时候再买一车回来。」 「知道竹苑小区吗？」魏阿姨突然提了一个好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元松愣了一下，随即说：「知道，好像近两年正拆迁吧？」 「拆一半了。我在那边临街有两间铺子，因拆迁的原因，自五月份上个租户走后，一直没租出去。之前大家都抢购的时候，我买了不少煤、米面粮油和狗粮囤在那儿，后来不方便过去看，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发现。」魏阿姨将写有店铺地址的纸条和钥匙递给两人，「你们有空就过去看看，要是没被人搞走，就搬家里来。」 「行。」元松毫不迟疑地应下了。将碗中最后一口汤喝完后，对汤子苓说，「咱们戴上墨镜，待会儿就去。如今晚上闹哄哄的，到处都是来往的车和人，恐怕不好办。」 不等汤子苓开口，魏阿姨就一脸担心地问：「网上好些人说有不小心晒到太阳得病的，不少人当初不把专家的警告当回事儿，视力严重受损，你们可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阿姨，没事儿，我们戴上滑雪镜和防寒面罩，做好防护就行。」汤子苓看了眼手机，「而且今天是阴天，没啥阳光，我们尽量动作快点儿。」 见劝不住，魏阿姨只好反覆叮嘱两人一定要小心，感觉不舒服就马上回来。 事不宜迟，两人戴上滑雪镜和面罩，就开车前往竹苑小区。 今日天气阴沉沉的，还呜呜地刮着风，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看得人莫名心慌。 原以为路上不会有什么人，却没想到看到不少来往的军车，只是人家的车玻璃似乎做了什么处理，从外面竟丝毫看不到里面的状况。 车子在大道上行驶了没多久，就被身着厚重防护服的人给拦住了。 「大白天的，你俩到处晃悠啥，不要命了！」厚重的防护面罩都没挡住这位大哥的大嗓门儿。 汤子苓连忙加大音量解释原委，对方也不知道信没信，但到底还是放行了，不过临走前还是警告了一声：「办完事赶紧回去，别看阴天没啥太阳，日头下呆久了照样出问题！」 两人连连应声道谢，随即开着车直奔目的地。 元松高中的时候喜欢跟王锵一伙儿满城窜，虽有几年没来过竹苑小区附近了，可年少时的记忆还在，开着车子七拐八拐就找到了处在破败街道深处的店铺。 第45页 大约这一片正拆迁，没什么人住，也少有人来的缘故，开了锁后进入店铺，发现魏阿姨藏的东西竟都还在。 「魏阿姨那时候就能想到煤，还真是有先见之明。」虽然只有蜂窝煤、粮油米面和狗粮，可在要紧的时候，这都算是刚需了。 「当时网络上很多专家都预测说冬天可能会遭遇极冷天气，认同的人不少，却没想到会冷到空调都扛不住。」元松说着去后厨看了看，发现有几个煤气罐。他上前晃了晃，「都还有气。」 「一起带走吧，做饭的时候能用上。」汤子苓一脚一脚把几个瘸腿的椅子踹散架，准备带回去当柴烧。 正好车厢还有些空，把几个煤气罐和散架的破椅子塞进去后，顿时就满满当当了。 回去的路上依然能看到不少军车在跑。大约越到中午光线就越强烈的缘故，路上没什么人站岗了，但摄像头搭配着喇叭却还在岗，喊着他们的车牌号警告了好几次，让他们大白天不要在外面瞎晃。 被吼了一路，两人饶是脸皮厚也心情郁闷，回家后先去跟魏阿姨报了平安，实在没精力去卸车里的东西，直接回屋洗漱休息了。 没睡几个小时，元松又被小林催着去集合。他只来得及吃下十来个魏阿姨用土灶给他热的包子，粥都顾不得喝，揣着保温杯就赶往集合地点。 第40章 汤子苓稍好一些，睡到自然醒看了眼手机，才八点多。 群里没动静，他就不紧不慢地起床、洗漱，之后把两人换下的贴身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才穿上外套出门。 家里正屋跟厢房间连着游廊，顺着游廊走几步就到厨房了。 魏阿姨坐在方形的餐桌边，正处理清洗过的猫毛狗毛，看样子是想好怎么物尽其用了。 「阿姨，灯光有点儿暗吧？我去给你拿檯灯来。」汤子苓说着，就转身回去，去客厅把他跟元松很少使用的落地灯拎了过来，放在桌边打开后，光线果然明亮了很多。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魏阿姨已经把用蒸笼装的一摞冒着热气的包子和一大碗粥端上了桌，「赶紧趁热吃，我跟小松已经吃过了。」 汤子苓吃着早饭，看餐桌对面的魏阿姨面前好些他不认识的工具，面对他们看来一团糟的毛毛却轻车驾熟，忍不住问：「您以前处理过吗？」 魏阿姨笑着点点头，「我养毛毛有三四年了，一到换毛季它就不停掉毛，我收集起来不捨得扔，就在网上跟手工爱好者学习怎么做毛毡、搓毛线，工具一件件买下来，也攒了不少。」 她拿起手机翻了一会儿，随后递给汤子苓看，「这些小玩偶都是我用毛毛掉的毛做的。」说着，她嘆了口气，「可惜，被那孩子丢的丢，毁的毁，一个也没剩下。」 汤子苓知道魏阿姨口中的「那孩子」应该是他继子的儿子，虽然最后大人闹得不太好看，可到底是亲手带大的孩子，想必魏阿姨对他还是有感情的，要不然也不会用如此怅然的语气说以前的事。 牵涉到人家的私事，汤子苓向来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他果断避开这个话题，看着魏阿姨相册里栩栩如生的小玩偶一阵夸，「家里原先是开宠物店的，元松向来喜欢动物，也捨不得扔它们掉的毛，攒下了不少，您想做什么尽管做，材料多着呢。」 魏阿姨也顺势抛开以前的伤心事，说起了自己的打算，「我先给你们做几双鞋垫、毛袜，天气越来越冷，脚部保暖得先做好。」 「谢谢阿姨。」汤子苓没有拒绝魏阿姨的好意。 他埋头吃了一会儿，想到隔壁家属院的老人孩子，迟疑了下，还是用闲聊的口吻说起了他们邻居的情况。 魏阿姨嘆了口气，「这世道，大家都难，那些没有家庭依靠的老人孩子更是难上加难。」不管怎么说，她还有存款和养老金，虽然以如今的物价看贬值了不少，可如今找到了好僱主，总能生活下去的。 「家里攒的宠物毛髮比较多的话，我自个儿用不完，咱仨也用不了这么些，要不我教他们吧？自己用，给孩子们用都行，冬天总能好过一些。」她活了这么大年纪，怎会想不到小伙子突然跟自己说起这些的言外之意？僱主心善是好事，她哪有不应下的道理？ 「阿姨您真好，那些老人孩子知道了肯定会感激您的！」 汤子苓说了一通好话，随后给郑院长拨了视频电话，先向她介绍了魏阿姨，然后说魏阿姨听说了福利院的事，主动说要给孩子们做鞋垫毛袜，还说谁要是想要学也可以跟她学着做…… 郑院长正发愁预计马上要到来的大规模降温降雪怎么熬过去呢，他们虽然有国家定量给的口粮和生活补贴，肯定饿不死人，但人天天干呆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半大的孩子还好，郑力多少能给安排点儿活；小孩儿跟老人真是没办法，最近发生口角甚至动手的都好几回了！ 于是，一听汤子苓的话，她一迭声地说好，脸上更是笑出了花，还热情地邀请魏阿姨去他们那儿坐坐，说人多孩子也多，热闹得很。 魏阿姨也没辜负汤子苓的一番好意，笑着答应了。 于是，汤子苓吃完饭，就扛上魏阿姨说要带上的一推工具、材料，陪着魏阿姨去了家属楼。 有力哥出力出钱，再加上住户的特殊性，政府已经优先给家属楼通上了暖气，屋里倒是不冷。 第46页 汤子苓跟魏阿姨到的时候，郑院长和其他几位院长都亲自在门口等着，然后拥簇着请进一楼门禁旁边的屋里。 屋里原本就有不少人，之后又陆续来了不少孩子，围着认真看魏阿姨教怎么戳毛毡，怎么用纺锤纺线。 见魏阿姨很快就融入了进去，汤子苓见时间差不多了，群里也开始有人求助新系统使用的问题，他跟魏阿姨和郑院长打了声招唿，就先回家工作了。 忙活了不到两个小时，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郑院长给他发的语音，说想让魏阿姨在他们那边吃午夜饭，他要不要过去一起吃。 汤子苓连忙回了信息，说让魏阿姨在那边吃就好，自己在家吃。然后又发信息给魏阿姨，让她放心在那边吃，自己会做饭。 魏阿姨估计也是不放心，特意打了电话过来，叮嘱他不要用烤土豆烤红薯凑合，想省事吃包子，不想吃包子可以下面条，橱柜里有挂面和鸡蛋，再摘点儿青菜…… 汤子苓一迭声应着。 他不挑食，等觉得有点儿饿了就热了几个包子吃，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到后半夜，见群里接连两个多小时没人求助，汤子苓开始挂机摸鱼，背着半袋子猫粮狗粮，走地下室去了后面的仓库。 这几天忙，都没怎么过来。不过看猫狗们油光水滑的样子，日子应该过得还算不错。 去仓库里的板房看了看，之前被王锵堂哥和四叔打伤的狗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不在，应该是憋久了出去活动了。 去小卫生间看了看，拖把池有点儿脏了，汤子苓刷洗干净后继续把水龙头拧到滴水的状态，免得哪天温度低到把水龙头给冻住，猫猫狗狗们喝水都成了难题。 扫了地，清理完板房里被褥上沾着的毛，又去把粪便铲进沤肥桶，才在小马扎上坐下休息，就见猫狗一只只凑了上来。 「梳毛小摊儿营业啦，客官请躺好~」汤子苓活动了下有些酸的腰肢，随后拿出自己带来的装备，给排队等候的猫猫狗狗们梳起毛来。 第41章 担心在仓库呆太久，耽误了去前面接魏阿姨回家的时间，汤子苓特意在手机日程上设定了提醒闹钟。结果还没响，元松就过来了。 「今天不忙吗？」汤子苓看了眼手机，还不到五点。而且看元松的气色，相比于昨天的满脸疲惫，如今好多了。 「总共接待了不到十户，差不多收尾了。」元松让汤子苓歇会儿，他接过梳毛器，开始给主动躺倒在面前的狗子梳毛。 如今天气冷，而且有越来越冷的趋势，动物需要保暖，会长更多的绒毛，掉的很少，一只梳下来到手也不过一团自然脱落的毛髮。 不过显然，两人亲近动物不是为了它们的毛，什么都得不到也梳得很卖力、很开心。 「我回来时顺便把魏阿姨给接回来了。」元松闲下来时，看到了汤子苓发给的信息，知道魏阿姨在家属楼那边，回来时就顺路过去了一趟。「他们学起来还挺快的，做了十来双鞋垫，还有几双毛毡袜，带过去的材料用了近一半。」 「做得多了，还能在夜市摆摊儿卖着试试。」汤子苓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想法，反正对他这样很缺乏安全感的人而言，有收入，生活才有奔头，坐吃山空时连觉都睡不安稳。 「李阿姨他们有这想法，说咱提供材料，他们出人，一起合伙做生意。」 汤子苓蹲在一边，忍不住笑了，这话像是那位越活越童真的李阿姨能说出的话。 听吴院长说，李阿姨才不过五十，好似智力有些问题，被家人遗弃到了福利院门口。按理说，他们福利院是可以不接收的。可李阿姨不知道哪里的记忆出了问题，一门心思认定福利院就是她的家，人家警察把她送去其他福利机构，她愣是又摸了回来。来回折腾了好些次，吴院长没办法，只能接受她。如愿进入福利院后，她很快跟孩子们打成一片，成了那个加上院长总共才三个工作人员的小福利院里特殊的「孩子」。 汤子苓去家属楼那边时跟李阿姨接触过几次，她说话做事全然一派天真，像是六七岁的孩子，但很会照顾人，他们屋里几位腿脚不方便的老人都是她在照顾。 「也挺好的，家里攒那么多宠物毛髮，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物尽其用。」汤子苓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对元松是越来越不见外了。 元松笑着说：「好，等回去咱去清一下库房，这些年攒下来的毛髮确实不少，都在西厢堆着。」 旁边小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元松正给狗子梳毛，腾不开手，让汤子苓帮他看一下。 「小林给你发的，让你尽快给他答覆。」汤子苓看向元松，「什么事啊？」 「哦，差点儿忘了。」元松解释道，「驻军连队有扩招名额，小林想推荐我。」 汤子苓知道元松的性格，不愿受约束。但以如今的形势看，这名额绝对是香饽饽，小林主动提出帮忙内推，也是一番好意。「你怎么想的？」 想到刚刚顺路去力哥那儿坐了一会儿，从他那得到的消息，先前还有些迟疑的元松已经决定去试试了，「我从力哥那儿听说以后城市多半会实行分区治理，安全方面的大头肯定就是驻军连队了，有消息说公安系统也会慢慢合併进来……」 汤子苓明白元松的意思，这世道，想要过得好不容易，跟安稳相比，其他的都不值一提。况且，以他们的身体条件，不去试试可惜了。「有公开的报名渠道吗？我也想试试。」 第47页 「有，估计这两天就要面向社会公布了。」元松这回没多劝，跟以前比，如今他俩的身体素质简直是开挂一般的存在，虽然入伍可能会承担一定的风险，但都是热血男儿，谁愿意天天窝在家里呢？ 忙活完，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又走地下室回了家。 到了书房，汤子苓才想起家里还有魏阿姨，「咱们这样出去，没问题吗？」 「没事儿，她在厨房里，注意不到。」元松把沾了热水的湿毛巾递给他，「先这么着，等过段时间挑个合适的时机，再跟她说地下室的事儿。」 汤子苓接过毛巾后擦了把手，随口应着，「行，你决定就好。」 到了厨房，正忙活着炒酱的魏阿姨果然没注意到两人是从哪里回来的，见两人进门，笑着说：「今儿吃炸酱面，你们去拌拌面条，别坨了。」 汤子苓拌完面才发现餐桌上放着的一只大猪腿，他下意识口中生津，咽了下口水才惊喜地问：「在哪买的？」 「力哥那儿，他趁着最近列车畅通，囤了不少货。」元松这才想起他把这茬儿给忘了，「还有一大袋子水果，有橘子、苹果，还有脆柿。」说着，元松就直奔墙角，打开那个不起眼的麻袋，掏出几个橘子，递给汤子苓。 汤子苓接了，却放在了桌上，「吃了饭再吃。」他主要是馋肉，水果也爱吃，但相比于肉还是没那么迫切。 魏阿姨将炒好的冒着热气的肉沫酱往粗粗的手擀面上一淋，香味儿一下就散发出来了。两人强忍着口水拌好后，一口下肚，忍不住眯起了眼，「唔，太好吃了！」 魏阿姨被两人满足中带着夸张的表情逗得直笑，「好吃就多吃点儿，面条和酱都有剩，不够吃再加。」 时隔多日，汤子苓再次体验到了吃撑的感觉。到休息的时间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忍不住跟元松念叨，「人果然是要多做善事，好心有好报，这不，要不是你心善接了魏阿姨过来，咱们日子哪能过得这么爽啊！」 元松侧过了身，问：「肚子还胀不？」 「还有点儿……」后面一句「但好多了」还没说出口，汤子苓就感觉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给他揉起了肚子。 他惊得忍不住打了个嗝，一时不知是掩饰羞臊还是脑子短路了，竟一头扎进了元松的怀里…… 第42章 再次醒来时，汤子苓完全不记得昏睡前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一切的一切，好似顺理成章，又好似让人猝不及防……他瞪着眼睛盯着床边小几上昏暗的小夜灯好半天了，脑子还是煳的。 突然，一个热乎乎的身体贴上了他的后背，紧接着，一只光裸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身。 汤子苓感觉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僵了一下，很快，舒服又熟悉的热源让他又不自觉放松了下来。他不知道身后的元松是在睡梦中还是已经醒来，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格外安宁，手掌摸索着找到元松圈着他的手后，覆了上去。 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再次清醒过来一睁眼，汤子苓被几乎怼到他脸上的元松的大脸吓了一大跳。 拍开元松凑过来的脸后，汤子苓努力装作一派自然地问：「没去前面啊？」 「今天周末。」元松殷勤地将一直揣在怀里暖着的秋衣秋裤递过去，见汤子苓愣了下，迟迟没有动静，嘴里念叨着「网上说会酸疼几天，我看没破皮，就没给你擦药……」手上却不见外地把秋裤往被窝里塞，摸索着要帮汤子苓穿。 汤子苓一脚把刚握住他脚踝的手踹了出去，依然强撑着假装自然，口气却掩饰不住羞恼，「我自己能穿，你，你去衣柜里给我找条干净裤子。」 三两下穿好秋衣秋裤，又接过元松找来的牛仔裤套上，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汤子苓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呃，虽说元松那傢伙看着没有半点儿尴尬的样子。 这一天，元松像跟屁虫似的，汤子苓身边直径不出两米的距离总能看到他的影子。 一开始，汤子苓心虚，怕魏阿姨察觉到什么，还有些别扭。后来见魏阿姨一派平常，好似没看出任何异样，他放了心，也就随元松去了。 这么黏黏煳煳地过了一天。 周日的元松还是粘人精本精，就在汤子苓忍无可忍想要爆锤他一顿时，从傍晚醒来就感觉格外阴沉的天气突然风云大变，颳起了大风。 院子里零落的枯枝败叶都被勤快的魏阿姨收集起来作燃料储备了，狂风骤起，刮起来的只有尘土，但也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外面冷，赶紧进屋。」魏阿姨被从门缝里灌进来的寒风冻得直打哆嗦，见那俩傻孩子还在游廊上傻站着，连忙喊他们进屋。 两人没觉得很冷，但听魏阿姨的声音，显然她的身体连开一点门缝灌进来的寒风都受不了，于是二话不说就进了屋。 刚坐下，元松想起值班的狗子，又连忙起身，「我去巷口那边看看。」 汤子苓匆匆跟魏阿姨说了声「我也过去看看」，就紧跟着出了门。 夹在两栋楼之间的小巷子这会儿简直就是个风口，吹得元松跟汤子苓走都走不稳，差点儿没跌倒。 好不容易才走到狗屋前，往里一看，见两只被突然变天弄得措手不及的狗子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两人觉得又好笑又可怜，一人一只给抱回了家。 第48页 「后面仓库的大门好像没关严实吧？」正准备带狗子回屋，汤子苓突然想到后面仓库的情况。 「你回屋吧，免得魏阿姨担心，我带它们回去，顺便检查下那边的情况。」 「行，小心点儿啊。」 汤子苓回了屋，跟魏阿姨简单说了情况后，和她一起看起了正在直播的新闻。 「刚刚镜头在户外时，有个值岗亭的顶子被风掀掉了，吓死个人！」魏阿姨抱紧了怀里的毛毛，「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风了，今年真是邪了门儿了，啥反常的西洋景都让咱看一遍。」 这么大的风，汤子苓还是平生头一次见。家里还好，房子修得牢固，前些日子刷隔热涂料的时候还特意认真检查了一番，这么大风只觉得尘土迷人眼，没见着别的状况。但别处就不一样了，新闻里的镜头好些是交通摄像头拍摄的画面，虽不是很清晰，但那飞沙走石，有些树甚至被连根拔起的惊悚画面，真是看得人胆战心惊。 越看越心慌，又见元松迟迟没回来，汤子苓正要起身亲自过去看看时，元松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终于回来了！那边怎么样？」汤子苓连忙迎上去，走近后才发现，元松怀里揣着东西。 「是壮壮，原以为它胖，刚刚才发现它是揣了小猫崽。」元松蹲下身，将壮壮放在地上。只见它机警地嗅了一圈儿，最终放心地在元松的引导下进了恆温猫笼。 毛毛看到生面孔，兴奋得直摇尾巴，不过大约知道主人这会儿需要它，扭着头伸着脖子往恆温猫笼的方向看，却没有挣脱魏阿姨，依然乖乖地在她怀里待着。 安置好了壮壮，元松说起仓库那边的情况，「大门从里面锁了地锁，只开了小门方便它们进出。怕小门敞开着冷，我从板房里拿了一床被子钉在小门上。」 「这法子好，既保暖又不影响进出。」 周末起得晚，又没什么事做，家里还沿袭之前的习惯，上半夜和下半夜各吃一餐，中间饿了可以随便吃点儿东西垫巴垫巴。 这会儿外面的风这么大，怕炉子生火后排出的烟倒灌回来，索性不生火了，拿了好久没用的电火锅，准备涮锅子吃。 结果出师不利，才洗好菜，灯突然就灭了。 「停电了吧？」厨房这边没有连接太阳能发电设备，这边电视突然关了，灯也灭了，多半就是停电了。 黑暗的环境并不影响元松跟汤子苓两人的视力，他们看了眼蹲在地上抱着毛毛髮抖的魏阿姨，对视了一眼后，元松先去同样断了电的恆温猫笼把壮壮抱出来，然后上前扶起魏阿姨，说：「阿姨，咱们去正屋那边。」 汤子苓端着洗好的菜跟在后面，把厨房的门关好后，顺着游廊进了客厅。 这些天一直阴沉沉的，太阳能设备储存的电估计也只够日常使用，开地暖肯定是带不起来的。 正发愁魏阿姨的取暖问题，就见元松径直开了客厅的楼梯间暗门，直接带魏阿姨去了地下室。 汤子苓暗松了口气。魏阿姨在家不是一天两天，察觉到地下室的存在是早晚的事。而且相处了这么久，也能看得出魏阿姨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如今确实是告诉她的好时机。 第43章 汤子苓下去的时候，元松已经把壁炉的火生起来了。 看得出魏阿姨对屋子下面有这么大一个地下室很吃惊，但她很有分寸，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好奇和探究，只忍不住感嘆了几句。 汤子苓熟练地开了堆放物资区域的节能灯，一通翻找后，总算是找到了他印象中还剩下的几个自热小火锅。 看了下日期，「果然已经过期了。」 魏阿姨凑近看了一眼，「没事儿，才过期不到两个月，还能吃。」 「那咱们就吃这个吧。」汤子苓对魏阿姨说了声，「您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零食速食都在这个柜子里，我上去提壶水。」就准备上楼去。 「不是还有没喝完的矿泉水吗？」元松也过来了，拎着之前放在二楼的他爷爷奶奶很喜欢的小圆桌。 「用矿泉水也行。」汤子苓问，「桌子搬哪去啊？」 「壁炉旁边的小隔间里，那儿比较暖和。」 汤子苓抱着几个自热火锅跟了上去。 这小隔间汤子苓还是头一次进，就在放柴的那个隔间的对面。里面确实不大，估计还不到十平米，里面只有一张竹床，元松说是以前他家祖宗闭门静心苦读的地方。 「阿姨，待会儿您就在这里休息吧。挨着壁炉，比较暖和。」 魏阿姨显然听到两人的对话了，有些迟疑地说：「这，合适吗？」毕竟是人家祖宗读书的地儿，她一个外人，哪好占用？ 「没啥不合适，屋子不就是给人住的吗？」 魏阿姨闻言没有再推脱，笑着应下了。 几个自热火锅肯定是吃不饱的，不过魏阿姨仔细整理后从堆满零食的柜子里翻出了好几包同样过了保质期的香肠，再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回来的豆干、滷蛋、饼干等小零食，算是堪堪填饱了肚子。 与对零食不太感兴趣的元松不同，汤子苓大约是小时候没得吃的缘故，特别馋零食，之前工作繁忙时甚至一度靠吃零食消解压力。 看着垃圾袋里一堆零食包装，汤子苓嘆了口气，「应该一样留上一包作纪念的，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吃到。」 第49页 「想吃就说，到时候阿姨给你做。」魏阿姨笑着说，「以前我带的那孩子也爱吃零食，他爸妈觉得不健康，不让买。我看他可怜，在网上学着做，好几样都成功做出来了。」 「好，阿姨做饭那么好吃，做出来的零食肯定比卖的还要好……」 说说笑笑间，一时忘了屋外唿啸的狂风。 这一天，魏阿姨睡在了地下室，元松跟汤子苓一起回了东屋卧室。 洗漱后钻进被窝里，汤子苓头一次感觉家里的窗户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呜呜的风声大得好像就在他耳边。 大约察觉到他的恐惧了，元松说：「要不咱也去地下室睡？」 汤子苓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了。专家不是说预计以后极端天气会越来越频繁吗？躲得了今天，明天、后天呢？早晚有一天要面对，不如早早开始锻鍊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元松收紧了手臂，「放心，有我呢，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咱们都一起面对。」 「嗯！」汤子苓同样重重地回抱着他，在鬼哭狼嚎般唿啸的风声中入眠。 醒来时，可怕的狂风似乎已经消失了。还没来得及起身一探究竟，元松就接到了驻军连队的电话通知，说今日进行集体考核，请他十点整到原广电大院集合。 汤子苓正嘀咕着他怎么没接到通知，没想到话还没落，他的电话也响了起来，跟元松接到的通知一样，让他准时去集合地点，迟到、缺席一律取消资格。 汤子苓是前天通过单位群报的名。听群里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好似每个单位都给了一定的名额，这样的内推可以省去一些筛选程序，节省时间——想必这也是他能跟元松在同一批考核名单的原因。 当时前半夜报的名，结果后半夜就被通知拿到了单位的内推名额。汤子苓得知自己被选上了，还有些纳罕，心说自己没人脉、没背景，又没有去费心思走关系，怎么那么容易就被选上了。结果很快就在另一个没有领导和关系户同事的小同事群里知道了答案——他们说，现在驻军连队招人就相当于战争时徵兵，是需要上「战场」的，愿意主动去的人自然不多，有一些单位甚至给的内推名额都没报满，领导还要到处做思想工作鼓励人去报名呢！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汤子苓恍然，不过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不可能让元松一个人在外面打拼，而自己却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 「加条速干裤。」元松已经手脚麻利地穿好了衣服，去衣柜里找了一条速干裤递给汤子苓，又忙活着去找速干袜。他俩现在虽然比一般人抗冻，但还是□□凡胎，这会儿明显感觉到降温了，待会儿的考核不用多想就知道要费体力，得做好准备才行。 两人穿戴好出门，外面的积雪已经老厚。 见厨房窗户有亮光，顺着游廊过去，发现亮光是充电的小夜灯，魏阿姨已经生好了炉火，正忙活着做饭。 「你先进屋，我去检查下电路。」 元松好一会儿才回来，脸上、身上还有没抖干净的雪花。「这一片都停了，估计是区域电路出了问题。」 正摆桌的魏阿姨愣了下，随即问：「家属楼那边还好吧？」那边老人孩子那么多，这么冷怎么受得了。 「驻军连队那边紧急抢修好了二级换热站，暖气只停了个把小时，大家都还好。」元松洗了手在餐桌上坐下，接过汤子苓递来的筷子，先喝了半杯温水，才开始吃炒饭，「我估计今天集体考核很有可能是抢修电路。」 「这么务实吗？」这猜测乍一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仔细想想，可能性确实很大。毕竟，下这么大雪，天气又冷，当务之急肯定就是抢修电路。如今驻军连队人员不足，可现实又是时间紧、任务重，把主意打到后备军里也算是情有可原。「也对，实战最能检验一个人的真实能力，若是考核真像网上有些人透露的那么严格，坚持不下去的肯定会被直接刷掉。」 魏阿姨一听，立刻起身给他俩一人煎了个蛋，「多吃点儿，水也喝足，别到时候连喝口水的空儿都不给。」 两人吃了饭稍坐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就一起出了门。 还没走到巷口就远远瞧见两只毛厚得直接炸起来的狗子正活蹦乱跳地在雪地里打闹，汤子苓笑道：「这天气还按时来上班，不多给一个罐头说不过去吧！」 元松招唿打闹的两只到宠物店，各餵了两个罐头，又一只给了一个磨牙饼干，也不管它们听不听得懂，叮嘱着：「冷的话就进屋……」说了好一会儿才跟汤子苓一起再次往巷口走去。 在门口遇到成群结队的王家几个兄弟，两人一点都不惊讶，他们早从王锵那儿听说了，王家老爷子让家里几个孙辈都报名去试试，连向来受宠的王锵都不例外。 雪下得大，又这么冷，大家简单打了招唿就闷头往前走，谁也不想多说话。 没走多久，又遇到力哥手下的一群，看样子也是参加集体考核的。大家都被冻得够呛，相□□点头就算打过招唿了，一声不吭地闷头走。 到地方后不久，十点一到，考官就利索地宣读规则和考核任务。 果然被元松给猜中了，考核任务就是分成小队去抢修柳湖路区域的电路。 第44章 考官的话音还没落，下面就一片譁然。甚至有头铁的直接打断考官，嚷嚷着驻军是不拿老百姓的命当回事儿，这么大的雪去抢修电路，出了事谁负责…… 第50页 结果……这些人果断被取消了考核资格，被「请」了出去。 随后，考官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然后给大家一次自主选择的机会，说想要放弃的可以离开。 「三哥，咱回吧？这大雪天的多危险啊，咱又不懂电路维修。」 「是啊，三哥，咱爷说尽力试试，也没说非让硬着头皮上，差不多得了，回去说清楚状况，肯定不会被骂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肯定不会让咱亲自上去修电路的，顶多做个辅助，连试都不试就打退堂鼓，多丢人啊！」 「要试你试，我可不去，万一冻出个好歹来受罪的还不是自个儿？我回家了，你们怎么选随你们！」 …… 人群嘀嘀咕咕喧闹了一阵，很快，陆续离开了不少人。 考官没有做任何劝说，时间一到，就利索进行分组，大家在各小组长的带领下徒步前往考核地点。 汤子苓跟元松分在了一组，同组的还有王锵和几个力哥那边的熟面孔，大部分都是熟人。 但显然，随着雪越下越大，积雪越来越厚，大家单单是顶着风雪前行就很吃力了，没人有那个闲情逸緻说小话。 到考核地点时，已经是近一个小时后了。像很多人猜测的，驻军没有把人往死路上逼的打算，并不是让毫无经验的他们操作接触危险的电路，只是让他们充当辅助——像是架设、装卸笨重的检修设备，在前往下个排查地点的途中抢修车开不动时，他们还要负责铲雪开路，保证抢修车顺利到达。 任务开始后没多久，就陆续又有人选择退出。驻军连队还挺人性化，不多会儿来了辆越野车，说会平安把他们送到家门口。 「我有些扛不住了。」一直没什么话的王锵突然小声说了一句，他戴着口罩和护目镜，整个脸几乎都被遮挡住了，但仅从他吃力的声音，也能听出他确实快到极限了。 「实在不行就跟考官说，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元松话虽这么说，但手上却下意识搀住了他。 汤子苓见状，走到王锵的另一边，搀住了他另一只手臂。 王锵几乎是被两人拖着走的。 这是前往最后一个检修地点的路上，抢修车勉强能慢吞吞地开着，在鹅毛大雪中行走了好几个小时的人却都有些扛不住了。明知道再坚持一下就能看见胜利的曙光，可有时候面对大自然，人的身体就是这么脆弱，很快又有几人选择放弃。 到最后，他们这个小组成功通过考核的只有元松、汤子苓、咬着牙在两人的帮助下坚持到终点的王锵和一个叫邓鸣的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伙子。 最后集合时，发现他们小组竟是今日参与考核的几个小组中通过人数最多的，有两个小组甚至全军覆没，一个也没有成功通过！ 「好了，大家今天辛苦了。之后请跟林队长去登记档案，办理入职手续……」 这一折腾又是一个多小时，等终于结束时，天都快亮了。 大家顾不得相互熟悉，拎着刚领的两套制服，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现更名为「333驻军连」的原广电大院。 元松、汤子苓、王锵和邓鸣都在柳湖北街住，又是前后脚离开的，自然就一路走了。 大家在办公室花了一个多小时填写各种资料，疲惫不堪的身体也算是得到了休息，回去的路上精神了很多，相互之间还能聊上几句。 王锵能坚持到终点，多亏元松跟汤子苓的帮助，他很真诚地对两人道了谢，一脸感慨地说：「不亲身经歷，都不知道保护我们安然生活的人经歷着什么。我原本咬着牙坚持只是想给爷爷争口气，现在想想，太羞愧了……」 汤子苓又何尝不是呢？他原先也是抱着加入驻军能过上更好的生活的想法的，可真正看到为了抢修电路，那些在风雪中艰难奔忙的人，心里突然沸腾起来的热血一直翻滚着，到这会儿都没有平静下来。 回到家，提前收到信息的魏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是他俩很喜欢的酸豆角蒸面。 听说午夜饭他们只吃了几个压缩饼干凑活了一下，魏阿姨又起身把下半夜来电后滷好的肉给他们切了一块儿，「刚新闻上说了，从明天开始，官方售粮处正式对外营业。具体规则我也没记住，大致是刷身份证，有限购，不过卖的东西比想像中要丰富，粮油米面、鸡肉奶蛋都有。」 「这是好事儿啊！」汤子苓夹了一片滷肉吃到嘴里，顿时开心得眯起了眼。魏阿姨这手艺，不愧是专门钻研过的，当真是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的。 见魏阿姨只顾着催他俩吃，自己一筷子都没夹，汤子苓硬夹了一块儿放她碗里，「您客气啥，家里又不是没得吃，吃完再买就是了。」 元松正低头看手机上的消息，闻言头都没抬，附和道：「是啊，现在形势还没到吃肉都费劲的地步，该咋吃咋吃，官方售粮处一开，以后更不愁买不着了。」 单手回了消息，元松放下手机，说起了他全家去农村的朋友那边的状况，「大俊说他们那边的驻军也在扩招，他报名参加了，他们的考核项目是拆除无人居住的村镇。」 「比我们累多了。」他们这一夜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雪中行走，都累趴了那么多人，冒雪拆屋，那可能更惨。「不过那边经过几个月农活、建房的锻鍊，身体素质应该比咱们这边强不少。」 第51页 「对，他们这一波有好几十通过了考核，比咱们这边的录取率高多了。」 魏阿姨也有去农村的朋友，想起他们刚去那几个月在信息里对自家孩子的心疼和各种纠结，她嘆了口气，「如今安定下来也好，之前大家犹豫不决的时候，在农村呆得不踏实，又不敢回来，熬人得很。如今政策明朗，大家都做好了选择，各自奔生活倒还爽利些。」 第45章 新单位上班的时间跟以前没有区别，依然是晚九朝五加双休。 傍晚，汤子苓醒来后，心里有些小期待地起身洗漱，然后穿上了昨天刚领的制服。 之所以说是制服，是因为它从外观上跟军服还是有一些差别的，而且汤子苓几个昨天签的是有时限的聘用制合同，是拿工资工作的。严格说来，他们不算是军人。 一身类似星空迷彩的作战服上身，汤子苓不自觉挺直了腰杆儿，「怎么样？」 元松神色夸张地竖起了大拇指，「帅呆了！」 看元松那一头炸毛还故作正经的模样，汤子苓不知怎么想起了当初军训时的事，笑着说：「你还记得不，大学军训时我被选去做领队，正式表演时把鞋给走飞了，好悬没笑场。」 「散场后满操场帮你找鞋的有我一个。」元松一脸幽怨，「你忘了？」 「……」糟糕，还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汤子苓机智地转移话题，「你该不会那时候就喜欢我吧？」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他怎么把默认元松早就开始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了呢？ 却没想到元松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对啊，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了。」 他说得坦然，汤子苓也不由抛开了心底的羞赧。只是越发好奇了，忍不住问：「为啥啊？」他回想刚入学的自己，因着一整个暑假都在工地搬砖，整个人晒得黝黑髮亮，剃着土土的寸头，穿着简单的短t恤和牛仔裤……哪有让人一见钟情的魅力？ 「长得帅，身材好啊。」 元松的回答把汤子苓噎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就这么简单？」 「嗯，尤其是一双腿，又长又直……」 话还没说完，就被汤子苓掐着脖子捶了一顿，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心中性格高冷的学神是个偷偷看他腿的色胚！ 元松嗷嗷叫着求饶，眼睛里却满是笑意。他没有告诉汤子苓，其实最吸引他的是那双明亮、清朗又充满活力的眼睛，尤其是弯成月牙对他笑的时候。只可惜，当时他被家中的糟心事所困，挣不开、逃不得，又不愿以那么糟糕的状态去认识他、走进他的生活，只能在漫长又短暂的四年中，只做他不太熟悉的同学。 嬉闹一阵后出门到厨房去，魏阿姨看到他们后一通夸，夸得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概是官方售粮处开业的消息让魏阿姨放宽了心，亦或是因为两人正式上班后午夜饭在食堂吃的缘故，明显能感觉到魏阿姨做饭时手松了。就像这会儿正吃的馅儿饼，馅儿特足，一口下去油汪汪的。 「阿姨，家里缺啥待会儿您给列个单子，等我跟子苓下了班去售粮处买。」 魏阿姨早准备好了。不过倒不是家里缺，这两天她在地下室住，已经把俩孩子囤的物资清点了一遍，短时间内除了鲜肉和水果，一般不缺啥。她列的单子上都是关键时候能顶事儿的东西，多买些搁在家里又不会坏，早晚有用得着的时候。 元松扫了眼单子，就明白魏阿姨的想法了。算是跟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毕竟，囤的那批物资搁在从前，吃个三五年是没问题的。但自从被古书坑那一次后，两人的胃跟无底洞似的，食物的消耗量远超预期，是得早早做好准备。 「阿姨，午夜饭您可别凑活，做点儿你自个儿爱吃的。」临上班前，汤子苓不忘叮嘱。 「知道，放心吧~」 原以为正式上班后，再怎么也该比考核时要好一些吧？ 结果事实证明是他们想多了，在暖和的室内没呆多久，就被拉去扫大街——哦不，比扫大街还惨，跟他们哼哧哼哧铲着雪往货车上装比，扫大街简直跟玩儿似的。 「不是有铲雪车吗？」有人忍不住抱怨。 「听说冻坏了好几台，剩下能用的都去清大路了。」带队的是小林，不过现在得喊林队长了。他脾气好，对新队员的问题几乎是有问必答，倒是很快跟大家打成了一片。 「队长，看这架势，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咱们铲了它还会下，不是做无用功吗？」 「可要是不铲走，一直堆积着，如今气温又低，恐怕会跟之前那场大雪一样，积雪白天融化夜晚结冰，反反覆覆好些天，到时候更不好清理……」 正有人想问干吗非要清路面，就见一排军车缓缓驶过，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干了个把小时，林队长带着一帮人到附近的驿站休息。还顺便跟大家做科普，「全市几乎每个街道都设有这样的驿站，刷咱们的工作卡就可以进来休息，这里提供热水，也有摄像头24小时监控，身体不舒服可以按这里报警求助……」说着，还向众人演示着。 科普时间结束，大家喝了口热水后，开始闲聊。有人消息比较灵通，说：「听说城市外围要修一圈厂房，定好类型后精准招商，市内已经有工厂搬迁过去了。」 第52页 「我亲戚有在国企的，说他们的新厂址前两个月就建好了，最近正忙活着搬迁。好些职工都不乐意，觉得城市外围不安全，可没办法，这是硬性的政策，国内的大城市都得这么干。」 「啥是『定好类型后精准招商』啊？」 「意思就是，他们建厂房a的时候，就是以生产副食品为标准的。等建好后向社会招商，吸引以前做副食的企业入驻。」 「是真的！我爸一朋友以前是做速食的，像是便利店的包子之类的。听说十来个同行竞标，他拿到了一间。原先的设备搬过去，在家休息几个月的工人也就位了，听说生产出的速食主要供应给各单位食堂，也有做脑子活络做小生意的去进货。」 「何止单位食堂，我们社区那边一口气开了四个食堂，也都是私人从公家那儿竞标到的，好些人家觉得开火不划算，都是去食堂买着吃。小陈说的那种速食包子，我们食堂都有卖，好吃不贵，好些人都一兜一兜的买，不方便出门或是懒得做饭的热热就能吃。」 …… 第46章 接连铲了三天雪后，终于到了周末休息的时候。 元松跟汤子苓却早早起了床，穿上厚实的防风裤、羽绒服和雪地靴，翻出好些时候没用的交通卡，吃完饭就直奔地铁站。 两人此行，是要前往被网友戏称为「工厂圈」的城市外围。 元松以前不常乘地铁，可能感受不大。但对于往常靠地铁通勤的汤子苓而言，感受太深刻了——「以前就算没赶上上一趟，等个几分钟下一趟就来了，有时候甚至一个新闻没看完就得上车了。」在站台等了小半个小时还不见列车进站的汤子苓唏嘘道，「现在要是坐地铁通勤，估计要是算不好时间，非得迟到不可。」 「现在能居家办公的工作都尽量居家办公了，听说一些大型工厂还有宿舍住，每周回家一趟……这样想来，是因为乘坐地铁的人不多，车次才减少的吧？」 汤子苓左右看了看，站台除了他俩，确实没几个人。「有可能。」 过了好一会儿，列车才姗姗来迟。相比于车站的冷清，车厢里却是人头攒动，汤子苓又体验了一番从前被挤成人肉馅儿饼的狼狈经歷。 大家都挤在一起，两个男人贴在一起似乎也不会显得突兀。不过显然，两人低估了自己的身高，等他们发现有人在悄悄打量他们时，都不知道已经被「围观」多久了。 汤子苓发现后，下意识想跟元松拉开距离。可显然周围的环境不容许他有大动作，又不期然跟元松毫不掩饰失落的眼神对上，他到底还是没动弹，甚至偷偷主动牵了元松的手。 列车到了一站又一站，有人下车，但随即又有更多的人上车。两人从车门被挤到中间，一直到到8站后的中转站，才稍稍好一些。 但依然没有可以坐的位子，好在两人年轻力壮的，也不至于站不住。 汤子苓虽有段时间没有挤地铁了，但「基本功」还在，站了十多站依然精神奕奕。倒是元松，看着明显不太适应，近10站以后开始觉得头晕，靠在汤子苓肩上假寐。 「到站了。」汤子苓轻拍了下他的背，见他神色疲惫，额头上直冒冷汗，就知道是晕车反应。「出去就好了，应该是车里人太多，缺氧。」 果然，出站后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儿，刚刚还蔫蔫的元松很快就满血復活了。 「孙老闆以前的厂房就在这一片儿，要不是这层关系，他一个生产宠物粮的厂商，估计很难争取到厂房。」 自从听说城市外围建了工厂，两人就有了亲眼过来瞧瞧的想法。说来也巧，原先宠物店多年的合作伙伴之一——做宠物粮的孙老闆，竟主动联繫上了元松。 说起来，这位孙老闆也是能折腾。「回村潮」还没兴起的时候，他就拖家带口回了有好些年没回的农村老家，在那边一呆就是个把月。可周边小城市居民向大城市迁移的「搬迁潮」兴起时，他又带着一家老小回了城市……用元松的话说，这就是个典型的看着风向标行事的人。 不过精明不是坏事，而且作为合作伙伴相处了这么些年，元松对孙老闆的人品还是认可的，接到孙老闆到新厂房参观的邀请，他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通过孙老闆发的定位，顺着手机地图的导航，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找到了地方。 「赶紧进，咱这儿位置有点儿偏，不太好找。」孙老闆个子不高，体型偏胖，但逢人面带三分笑，给人的感觉很亲切随和。 一番招唿后，见两人脸不红、气不喘的，孙老闆又是一番感嘆：「还是年轻好啊，这样的天气，我都不敢独自出门，就怕出点儿啥意外给撂那儿了。」 「人总得有个适应过程，以前零下五十多度的地方也有常住人口啊，人家也没比咱多长个三头六臂，世代住的久了，也就适应了。」 「但愿能有那么一天，如今出个门跟刀口舔血似的，过的叫啥日子！」 唠了会儿家常，孙老闆说：「咱这店里啥都没有，马上到吃午夜饭的点儿了，叔请你俩吃牛肉面。」说罢呵呵笑了一声，自嘲道，「可别嫌叔小气啊，如今外面营业的饭馆儿不多，那家牛肉面味道好、分量足，叔是拿你们当自己人才带你们去那儿的……」 「我们都好久没在外面下馆子了，那今儿就劳您破费了。」 第53页 牛肉面店就是从前普通的那种小店，直熘熘的一个通间，两边靠墙各摆四五个桌子。 这个店看上去生意不错，只剩下两个空桌子，伴随着扑鼻的面香，耳边全是胡噜面条的声音。 看了眼菜单，往常卖十来块的牛肉面，如今要好几十。好在上餐快，而且是比印象中要大不少的海碗，以如今的物价看，这个价格倒不算坑人。 面条入口，汤子苓对这个价格更没意见了。怪不得生意这么好，老闆是有真本事的。 这一碗面虽多，对元松而言却是远远不够的。但毕竟是人家请客，他只能先忍着，心里盘算着等完事儿了再跟子苓过来吃几碗。 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的习惯很难改，就像这会儿，就算是吃大碗面的小餐馆，也不妨碍一直没有主动进入正题的孙老闆突然开始聊起正事儿。 「……我也知道，如今宠物粮生意不好做，政府方面也不是很支持，毕竟人吃饭都紧张呢。」孙老闆喝了口温水，那架势还真有抿酒内味儿，「可你孙叔我呢，干了半辈子的事业，哪能说扔就给扔的？」 元松很理解孙老闆的惆怅，他这几个月换了那么多工作，归结起来，还不是没有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吗？不过，如今宠物粮市场急剧萎缩也是事实。他想孙老闆对此心里也是门儿清，就没有多此一举说出来，劝慰道：「您比很多人幸运多了，至少厂房是您自个儿的，场地、设备、工人都不缺，只是缺一个好的突破点。」 汤子苓默默地听着，想到轮岗帮他们守门的狗子们，突发奇想道：「如今的动物好似智商提高了不少，原本就聪明的军犬就更聪明了吧？你们说，以后会不会有军犬大展拳脚的可能？」 「何止军犬？我一直坚信以后动物会重新进入人类的生活。」孙老闆说起了他自己的亲身经歷，「我回老家那几个月，家里老房子比较偏，院子也没来得及修，就被地痞流氓给盯上了。幸好有我家金子和钞票，几个地痞半夜刚翻过去就被它俩扑倒在地，最神奇的是它们记得我的叮嘱，只死死按着，并没有真下口咬……」说起家里的两只狗，孙老闆跟炫耀孩子的傻爸爸一样，一脸骄傲嘚瑟。 「金子钞票以前就聪明得很。」金子是一只金毛，钞票是一只边牧，都个顶个的聪明，元松以前去孙老闆店里进货的时候，总要跟它俩玩一会儿。「我也一直觉得是有前景的，毕竟那么多宠物离家，城市里原本就不缺流浪动物，总不能凭空消失吧？城市里的角落总会藏着一些，就看政府方面是什么态度了。」说着，倒是心中一动。 这些日子，有子苓在身边，他虽然觉得踏实满足，可对于未来，总有种缺少明确目标的恍惚。一而再再而三地换工作，没过多久又觉得无趣，如此往復循环。好似自从宠物店关门歇业之后，他再也没了好好做一件事的耐心。 或许，孙老闆的突破口，也是自己的一个契机！ 第47章 吃完饭，元松和汤子苓跟着孙老闆前往厂房所在的园区。 「几乎所有副食品加工的厂房都在一个园区，听人说最早九月份就开始建了。」一开始，戴着只露眼睛头罩的孙老闆还边走边中气十足地跟两人聊天。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话也说不连贯了，只能先歇了声。 说起来，能入选驻军连队的人，身体素质在普通人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元松跟汤子苓跟他们一起工作时有意在藏拙，免得过于突出被人看出了异常。 而看着在雪中艰难前行，哦不，更确切地说是挪步的孙老闆，两人第一次对他们跟真正的普通人之间的差距有了更深切的了解——说到底，孙老闆自嘲年纪大了，可实际上也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以他能折腾的劲儿，也能看出是个身体强健的。 两人在簌簌飘落的雪花中对视了一眼，也有意放慢了脚步，学着孙老闆的样子，微微弓着腰，在松散又厚重的积雪中慢慢踱着。 进入园区后就好多了。园区里的主要干道清了雪，还有来往的公共汽车。 累得够呛的孙老闆果断带两人上了车，在后排坐下后，对两人说：「咱的厂房比较靠里，坐车也得一二十分钟。」 「这园区可真大啊！」汤子苓坐在靠窗的位置，擦干净窗户上的水汽后，望着外面感嘆。 「人家重工产业的园区才叫大，各项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跟他们一比，咱这儿算是简陋的了。」 元松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越看越觉得外面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有些迟疑地问道：「这该不会是东江河畔吧？」 「看出来了？」孙老闆一脸骄傲，「想不到城市都扩到这里来了吧？」 「确实有点儿惊到了。」元松感慨道，「小的时候寒暑假喜欢跟朋友一起到这边来，记忆中要倒好几次车，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们走到半路都害怕了，生怕开黑车的把我们抓去给卖了。」他在地铁上晕头转向的没太注意站名，还真没意识到「工厂圈」竟然扩建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到地方后，两人发现，孙老闆口中的「小」着实有些夸张——当然，是「夸大」的反面儿——这三层的长方体建筑，看着着实不小了。但位置确实有点儿偏，在二楼后窗往外看，都能看到被风雪模煳了界限的河道了。 第54页 工人三五个，只开了一条生产线，元松一看就明白孙老闆主动找他的目的了。 只是，他有那个心，目前却没有足够的财力去跟孙老闆合作。不过，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他也确实是真的很想试试，就没表现出自己囊中羞涩的现状，一番商讨后很快就定下了合作细节。 出了园区，汤子苓见周围没人，才问元松：「你有钱去入股啊？」 「先跟朋友借着撑一段时间。」 元松说的理所当然，汤子苓却听得一愣。他习惯了单打独斗，曾经最穷的时候口袋里只剩下几块钱。他宁愿顿顿啃馒头，一直撑到下个月的贫困生补助到位，也没想过去跟同学、朋友借。倒不是怕丢脸，也不是开不了口，他只是……没有寻求帮助的意识，想不到人生除了硬扛，还有向身边的人求助这个选项。 显然，元松在这方面是跟汤子苓完全相反的人。他看上去性格高冷，实际上真正能交心的朋友很多，乐于帮人，也不惧于向朋友求助。 原本还打算返回牛肉面店多吃几碗过过瘾呢，如今身上有了经济压力，不止汤子苓，连元松也开始省了，直接饿着肚子赶回了家。 听魏阿姨问起元松的脸色为啥差成这样，汤子苓跟她解释道：「他本就有些晕车，还饿着肚子，回来时幸好有个空位，否则说不定会晕倒。」 「咋饿着肚子？没在那儿吃饭吗？」魏阿姨一边说，一边忙活给两人盛炖了好几个小时的土豆炖鸡。冻鸡还是前几天两人去官方售粮处买的，挺大个儿，原以为是速冻的饲料鸡，恐怕味道不会很好。却没想到上次吃了一半，味道出乎意料的鲜美，也不知道是他们太久没吃鸡了判断失误，还是那鸡真的好吃。 汤子苓将魏阿姨上次做的没吃完的油饼撕碎泡在元松的专用汤盆里，见他吃得香，自己一口气干了大半碗后，才有精力跟魏阿姨解释原委。 魏阿姨的关注点却有些偏，「为了省钱没去吃啊？」她心疼地看着两人，「大概需要多少钱啊？」 元松说了个数字后，魏阿姨用仿佛去前面买袋盐一样的口气说：「别跟你朋友借了，阿姨这有，先拿去用。」 汤子苓差点儿没呛到，「您，您这么有钱啊？」 「嗯吶。」魏阿姨一点不介意汤子苓问的直白，说起自己的辉煌战绩来还有些得意，「我以前结过一次婚，前夫跟学生搞到一块儿去了，为了顺利离婚并保住工作，他算是净身出户，房子和钱都归了我。后来那套房拆迁得了一笔拆迁款，阿姨不会理财，都拿去买房了。后来又遇上拆迁，攒下了不少钱。」 汤子苓惊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那，去农村那一家？」 「他啊，他不知道我手里有钱。估计是怕我分他的财产，也没主动提过领证，我也没啥结婚的想法，就那么过了几年。」 这才合理嘛！汤子苓心想，他就说怎么可能有人遇到那么致命的打击竟然好似没受到什么影响，果然自己有底气，腰杆子才能挺得直。 他没问魏阿姨为啥有其他房产，却选择求助陌生人。他想，也许魏阿姨认出了元松是她曾经任教的学校里的学生，也许没有认出，但不管怎么说，当时只有一条狗傍身的她，总要去一个新的环境，倒不如自己选择一个相对靠谱的。 第48章 元松没有拒绝魏阿姨的好意，认真给她写了欠条后，从她那儿借了为数不少的一笔钱。 回到卧室，汤子苓问他：「现在的工作咋办？」这份儿工作跟以前那些不一样，不是说辞就能辞的。 「工厂有孙老闆管着，占用不了咱多少时间。工作继续做着，等一年的合同期过了再说。」元松将羽绒服和外裤都脱了，换上家居服，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我现在还没有很明确的计划，大致的想法是跟动物建立合作，就像雇狗子守门那样。」 汤子苓也脱了外套和外裤，在元松身边坐下，「是个好方向，但实行起来恐怕不容易。」不是给元松泼冷水，实在是动物到底是动物，就算智商再高，也不能跟人比。就拿最简单的说，人跟人之间可以靠信誉、靠一纸合约相互牵制，那人跟动物之间呢？类似的问题太多太多了。 元松知道汤子苓的顾虑，将他的手握在手里，说起了一直没跟他提及的话题：「你应该察觉到了，我对动物的亲和力和感知力都有些异于常人。我也不知道是家里开着宠物店，我从小跟动物接触的缘故，还是天生如此。爷爷奶奶察觉到后反覆叮嘱不让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在我稍大一点后，还带我去一位退役的训导员那里学习。」 话说完等了一会儿，见汤子苓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元松顿时就委屈上了，「你该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吧？」 汤子苓被他抓着双肩摇回了神，无语地看着突然戏精附身的元松，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拍开，「别闹！」 他似是回想着什么，问道：「你是不是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那本书啊？」 元松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你的意思是，我的异常可能跟那本书有关？」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我好像是六七岁时跟着我大爷爷误打误撞进了那个密室，之前有没有接触过，就不清楚了。」 「那你父母……」汤子苓意识到他可能触到了雷区，当即就住了口。他虽然不知道元松跟他父母之间发生过什么，可仅凭朝夕相处这么久他从不提及两人就能猜出，他们家绝不是正常的母慈父爱。 第55页 元松歪在汤子苓身上抱住他，好半晌没做声。 就在汤子苓忍不住想说点儿什么做补救时，他突然开口了：「其实也没啥，无非就是男女感情那点儿事。只是我见到他们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了，爷爷奶奶不知为什么早早清除了他们在家里的所有痕迹，我小时候因为好奇倒是问过几次，但他们不说，久而久之，就不再提了。」 「不提这个了。」汤子苓太理解元松这种心理了，因为他也是同样的心情。小的时候可能真的渴望过，可过了那个年龄段，一切都似乎不那么重要了。一开始可能是想起那些人、那些事就烦躁，时间久了，甚至连想都懒得去想了。 所以，他直接略过了那个话题。「我刚刚怀疑跟古书有关，是因为刚刚我突然想到，最近跟狗子们玩或是去后面仓库的时候，我好像本能地对它们没了惧怕心理。之前我看到那么大个儿的狗子，可是会本能觉得怕的。还有跟它们接触的时候，好像能准确感知到它们的情绪和想法，上次梳毛的时候一只阿拉斯加哼唧了一声，我都没做检查就知道它脖颈不舒服，扒开毛一看果然有被咬的伤口。」 「那还真有可能跟古书有关系。」元松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笑着看向汤子苓，「你说，咱俩是不是天作之合？」 汤子苓愣了下，见他眼睛含着笑意，也忍不住笑了。他认真地点点头：「对，咱俩是天生一对！」 这发现着实让两人兴奋，睡意更是一扫而空，滔滔不绝、天南海北地聊了很久。 洗了澡后钻进被窝，元松还在嘀嘀咕咕地凑在汤子苓耳边说着他的梦想蓝图。 汤子苓的兴奋劲儿已经过去了，睡意兇勐来袭，「嗯」「啊」了没几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隔日还是周末，两人睡得晚，也难得赖了床，到晚上十一点钟才慢吞吞起身。 魏阿姨留了信息，说去家属楼那边了，郑飞在大门口接她，让他们放心，饭闷在土灶的大铁锅里，让他们醒来后加把火热一下再吃。 「听魏阿姨说，郑飞她们几个在夜市摆摊儿卖毛毡鞋垫，卖的可好了。」汤子苓掀开锅盖看了看，还是土豆炖鸡。不知道是肚子里缺油水还是胃口大了的缘故，别说连着两顿吃土豆炖鸡，感觉就是天天吃、顿顿吃，他也吃不厌。 元松已经升起了火，「用猫狗毛做的毛毡鞋垫确实比普通鞋垫暖和。郑院长还特意跟我说因为这个生意，家属楼的气氛明显好了不少，大家有事忙也不拌嘴吵架了。还有那些半大孩子，自个儿挣钱去夜市买零嘴吃，干的特起劲。」 「幸好之前猫狗换季掉毛的时候咱攒了不少，不然还真不够他们用的。」汤子苓切了一盘腌菜放在餐桌上，魏阿姨注意养生，不让他们经常吃腌菜，连着好几顿没吃还真有些馋。 「说不定咱的第一桶金，会是这小小的鞋垫带来的……」 夜市中，被元松寄予厚望的毛毡鞋垫当真是最近的明星商品，有不少人甚至是慕名而来的。 把自己裹成粽子的郑飞一边活动着手脚免得冻麻了，一边口齿流利地回答潜在客户的问题：「……真的，正宗的动物毛，保暖又透气，买过的都说好！……现在的动物难搞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进货来卖，又不去动物身上薅毛，哪知道毛是怎么得来的？……大哥，您问我也不知道啊，我要有生薅动物毛的本事，还能大冷天的在这儿摆摊儿？」 第49章 吃了可以说是午夜饭的晚饭，两人刷洗好锅碗，通过地下室的小门去了后面的仓库。 雪连着下好几天，这边又没什么人来，仓库前的空地上雪积得老厚，两人那么高的个子，一脚踩下去都没过了小腿，几乎到膝盖了。 先去板房里查看，里面的保温效果不错，水龙头没有被冻住，还能持续不断地滴水。让两人意外的是，以防万一放在板房里的一大桶狗粮竟然都空了，倒是预留的小半桶猫粮，虽然也少了些，但还有剩。 「是不是饿肚子了？」元松伸手摸了摸几个狗子的肚子，无一例外，都是瘪的。 见最爱面子的大花为了躲开元松的手，整只狗都快钻进档案架里去了，汤子苓笑着说他，「它不愿意让摸就算了。」 「这是惩罚，说好的有困难要主动打招唿，这个爱面子的傢伙宁愿挨饿也不吭声……你说该不该罚？」元松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再追着大花不放。 「下这么大雪，确实不好觅食。」汤子苓看向正在档案架顶上摊着肚皮睡懒觉的胖猫，「这些傢伙是怎么填饱肚子的？」 两人去清理粪便沤肥的时候得到了答案——一连看到好几坨类似老鼠皮毛、尾巴的东西，就知道那些胖猫没少逮老鼠吃。 粪便才清理了一半，两人的手机突然同时响了起来。 「有紧急任务！」 虽然只是合同工，可到底穿上了类似军装的一身制服，两个受传统教育长大、根正苗红的年轻人很有觉悟，当即二话不说就赶往紧急集合地点。 在半路上遇到同样往出事地点赶的王锵跟邓鸣，两人下意识放慢了点儿速度后，心里实在着急，索性稍微加快一些，先他们一步赶到出事地点。 「20楼明火引发火灾，糟糕的是社区两个大点儿的入口都被乱停的汽车堵住了。下了好几天雪，汽车几乎都被冻在了雪堆里，根本没办法挪，消防车就算及时到了也进不来……」在两人前脚到的林队长语速极快地说着刚了解的情况，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就见元松跟汤子苓配合默契地将垃圾桶里少量的垃圾倒出来，速度极快地用里面的垃圾袋装了两大袋雪，就一人扛着一袋进了楼道。 第56页 林队长愣了下，也很快做了决定，留下几个人疏散人群和对接即将赶到的救援人员，带着其他人也紧跟着上了楼。 他们虽比普通人身体素质要强很多，可在穿着厚重臃肿的前提下，爬上20楼也不是件能轻易做到的事。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时，看着眼前的情况，都有点儿不敢相信。 「火灭了？」 「嗯。」元松跟汤子苓脸都被燻黑了，不过状况估计还行，毕竟，要是状况不好的话，这会儿也不会有闲心呲着一口大白牙沖他们笑。 林队长顾不得跟他们「秋后算帐」，先将情况上报，免得如今非常珍贵的消防车白跑一趟。 挂了电话，林队长对两人说：「先带你们去卫生所做个检查……」 等两人被拉去卫生所做了全身检查，又回333驻军连被思想教育了一通，回到家时，都快到黎明了。 原打算瞒着魏阿姨，却没想到她消息灵通的很，一进门就拿出昔日当老师训学生的架势对这两人一通说，要不是元松机智，捂着肚子叫饿装可怜，估计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还真过不去。 「您怎么知道的啊？」见魏阿姨气消得差不多了，汤子苓才敢开口问。 「有人拍了小视频传网上去了。」魏阿姨忍不住又说了他们两句，「以后可不敢再这么冒失了，那可是20楼啊，火烧起来躲都没处躲。」 「知道了，阿姨，我们主要是想着当时火才烧起来没多久，还没蔓延到其他楼层，光想着速战速决了。」汤子苓赌咒发誓，「您放心，以后我们以后一定多小心，我也会好好监督元松，免得他再热血上头。」 这话可不是汤子苓夹带私货。要不是敏锐猜到了元松的打算，向来谨慎惜命的汤子苓也不会冒这个险。说实话，他回想起刚刚的事儿，还挺后怕的。毕竟，他半年前还是个在电脑前写代码的普通程式设计师，遇到过的最恐怖的事也只是被血缘上的亲人堵在公司要钱而已。 回卧室洗了澡钻进被窝，见汤子苓背对着他不理人，元松凑过去圈住他的腰，小声道着歉，还解释了他为啥那么做，「……我当时一心想着那是个测试耐火性的好机会，还能顺便救人，不是一举两得吗，就没多考虑风险。」他顿了下，声音低沉了下来，满满都是懊悔，「我其实挺后怕的，万一你因为我脑子发热出点儿什么意外，我永远都原谅不了自己。」 汤子苓嘆了口气，转过身回抱他，「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去冒险，这跟以前咱俩小打小闹的测试不一样，火舌无情……幸好，我们都没事。」 缓了好一会儿，两人才说起亲身测试后的感受，「能感知到灼痛，但程度很轻，而且对皮肤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汤子苓是一样的感受，「我越来越怀疑，那本消失的古书可能跟我们融为一体了。要不然真没法解释咱俩怎么能够继承它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是啊，它要不是长腿跑了，就是跟我们融合了。」元松摸索着汤子苓滑熘熘的后背，「你以前身上也是这么滑吗？」 汤子苓直接揪他的耳朵，「你以前也这么欠揍吗？」 两人你推我搡，打着打着就滚到了一起，汤子苓失去意识前漫无边际地想到——看来关系生死的巨大危机真的能激发人的荷尔蒙。 昨天立了功，两人被奖励带薪休假一天，汤子苓就顺势起晚了些。 魏阿姨原本以为是救火有了什么后遗症，担心了半个晚上，直到看到整个人跟刚泡过温泉一样的汤子苓，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默默给他煮了一锅红枣粥。 第50章 汤子苓靠着坚强的意志,顶着魏阿姨心领神会的眼神吃完了饭，之后果断避走卧室,钻回被窝躺尸。 躺了会儿感觉毫无睡意，就玩起了手机。 打开短视频app，就觉得画面有些眼熟，仔细看，呵，这不是昨天失火的那家的楼下吗？ 再往下看,先是匆匆赶来的林队长行，再是元松跟他……毫无疑问，这大概就是导致他们被魏阿姨说那么久的「罪魁祸首」了。 「看啥呢？」元松端着个果盘走了进来。 看着送到自己嘴边个头儿过大的苹果块儿，汤子苓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元松亲手切的。他张口咬住，用手扶着边吃,边说,「短视频app推送的，拍的应该是昨晚咱俩救火的事儿。」 元松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坐下,凑过去看了眼，「关注度还不小。」打眼看，贊和评论都是以万计的。 点开评论看了会儿,两人心情大好,毕竟,这世上恐怕很少有人是真正不喜欢被人赞美的。 自开始新工作后，两人虽然没觉得很吃力,但相比于从前，体力耗费确实是明显增长，从他俩越来越快的入眠速度就能看出来。 平常时间安排得规律而紧凑,回到家吃了早饭又时常秒睡，两人有段时间没好好上网冲浪了。 这看，还真发现不少新奇的玩意儿—— 「大城市里的人真会玩儿，看看，竟然搞出了模拟阳光度假会馆。」汤子苓往元松的方向挪了挪，手机也往他那边移了移。屏幕上正播放的，是个来自首都的博主体验新开张的阳光度假会馆的vlog。 元松靠过去看，这个会馆不同于以前的固有印象。它虽然也在室内，但却是在类似大型体育场馆那种拱顶式建筑里，而且用科技在拱顶和墙面做了视觉效果，人置身其中，就像是待在室外温暖而不灼热的阳光下。「这样的会馆不缺生意，其他城市也很快会开起来。」 第57页 「啥时候都不缺赚钱的商机。 」两人对阳光没那么畏惧，时不时会跑到三楼打开天窗晒会儿太阳，对阳光自然也不像很多人样渴望。 当新奇看了半，汤子苓手指下滑，看起了其他的新鲜事儿。 半晚上「恶补」给汤子苓的感觉是，自从居民完成小城市向中心大城市的搬迁，形成城市、农村二选的生活格局后，人们普遍的心态似乎也随着格局的确定而尘埃落定，各自努力发展着属于自己的特色。像前段时间样纠结、踌躇、摇摆不定又痛苦的负面情绪下子少了很多。 仔细想想，也是合乎情理的。如今的大多数人都没经歷过什么生死抉择，在面临关系自己及家人后半生的选择时，谁心里不犯嘀咕？而最痛苦的，是前景不明，毕竟农村跟城市比较起来各有好处也各有缺点，谁也不能确定到底哪里会更好点，再加上大环境骤变带来的不确定性，汤子苓觉得能顺利扛过去都算是心性很坚强的了。 将手机撂到边，汤子苓翻过身，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只手捂着自己心脏处感嘆道：「这才算是真踏实下来了。」 元松将最后块儿苹果塞到他嘴里，「以后就各凭本事了。」 ———————————— 雪直没停，元松跟汤子苓就每天按部就班地过着半夜训练、半夜扫雪的规律生活。 直到天，两人完成了常规训练后被林队长带到连长办公室，说他俩之前立功的表彰下来了…… 奖励有物质——人袋米、壶油、包肉，也有荣誉——破格准许两人直接入伍，并授予「期士官」职称。 趁着午夜饭休息的个小时，两人准备把东西扛回家去。回去的路上，聊起入伍的事儿，汤子苓有些纠结：「要不要接受啊？入伍可跟签劳动合同不样，想退伍是要走程序申请的，而且受身份束缚有很多不能做的事。」 「不考虑我的打算，只看你自己的想法，你愿不愿意入伍？」元松突然问。 汤子苓愣了下，仔细思索了会儿，最终点了 点头，「我愿意。」他来驻军连的初衷虽是为了生计，可呆的久了，是真的喜欢这里，不管是朝夕相处的同事还是相对单纯的工作环境，他都很喜欢。 「那咱们就入伍。」元松毫不犹豫地说。 汤子苓看向他，「那你其他的计划怎么办？」 「我可以向军犬的方向靠近。」元松坚信动物会重新融入人们的生活，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午夜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有些赶，两人只在家匆匆吃了盆炸酱面，临走前，元松叮嘱魏阿姨，「等早饭咱好好吃次火锅，您待会儿看下肉够不够，不够的话发信息给我们，下了班我们顺便去售粮处买。」 「成……」 下半夜清雪的时候，两人受表彰的事好似传遍了，连王锵都向他们表达了恭喜，话里话外透着羡慕。 「看不出，王哥你还有个当兵梦啊！」有人调侃道。 王锵点儿不掩饰自己的野望，「那是，以后我也得向小汤和小元学习，早日『转正』。」 显然，有了两人名利双收的先例，大家确实积极了不少。上次林队长在群里发紧急集合消息，他们这波及时赶去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六人，虽说也有家离的远近不的原因，但不得不说，也有不少人明显是使出了从前的职场混日子的老道经验——屏蔽群消息，或是就算看到了也假装没看见，反正在假期不看工作消息又不犯法。 而如今，看到元松跟汤子苓被破格提拔还得到了奖励的先例，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他们签的虽是劳动合同，干的目前是环卫工的活儿，但就职的单位终究是军队，很多适用于企业的规则，在这里是不能概而论的。 对于这样积极的变化，大家整体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但爱操心的林队长还是忍不住多叮嘱看上去有些跃跃欲试的大家——愿意上进当然是好的，但要量力而行，遇到有危险的任务，还是要理智判断，不要脑子热就不管不顾地往前沖。 大家嘴上应着，实际上有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就不得而知了。 第51章 没过几日,两人的表彰就正式落到实处，很快调离「扫雪小分队」,加入到大部队的班组中。 搁在从前，两人算是新兵，少不得训练一阵子。可如今情况特殊，也没有条件，再加上两人是立功上来的，老兵们普遍对他们比较宽容,还商量怎么利用空闲时间给他俩开开小灶。 却没想到，两人那身体素质简直是天生当兵的好苗子，第一次正式训练只在纠正动作时耽误了点儿时间，之后竟是一点儿后腿都没拖，游刃有余地完成了训练任务。 「我就说吧，你们还不信,当初我可是亲眼看到元松把老孟家奶奶背上23楼的！」说话的是之前两人当志愿者在柳湖社区帮忙时共过事的小李,两人能快速融入集体，多亏他热情地穿针引线。 「兄弟,谢了，我这才出任务回来，没能早点儿当面道谢。」被小李喊老孟的黑脸大汉其实是个还没结婚的小伙子,因着他跟着连队在这边留守,仅有的两个亲人——奶奶和大姑搬了过来,他们算是少有的从农村搬到城市的人家。搬来那天老孟人在外面执行任务，本来关照了这边的战友帮把手,可他奶奶跟大姑比较要强，给留了电话也不主动求助，战友主动打电话问情况,她们还一个劲儿地说一切都好，没啥需要帮忙的，生怕耽误了正事儿。要不是元松看两人有些吃力，主动帮忙，那母女俩还不知道会累成什么样子呢。 第58页 「别客气，当时奶奶道过谢了，还给了我一个大花捲儿。」元松笑着摆摆手。 「嘿嘿，听小李说了，你小子看着精瘦，饭量却大得出奇，以后食堂尽管放开了吃，咱这儿饭肯定是管饱的……」 元松跟汤子苓万万没想到，饭量奇大竟也是促使他俩快速融入新集体的主要原因之一。尤其是他俩在333驻军连食堂吃的第一顿午夜饭，有人不信邪向他们提出挑战，结果连汤子苓都没有吃赢，更别提元松了。 「原则上，咱们是可以选择在宿舍住还是回家住的，但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连队排了执勤表，每天都会有一定数量的战友需要在宿 舍留宿……」午夜休息时，小李跟初来乍到的两人说起了一些在规章纪律中没有提到的一些注意事项。 老孟也在，跟他们说起在外执行任务时需要注意的一些事，虽然以他俩的资歷，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外派的机会。 「哦对了，咱们每周一三五是全天课，学的都是很专业的知识，像是我和老孟，报的是比较热门的轨道供电专业，以后列车轨道出了问题，会优先就近派我们这些学习了相关专业知识的战士前去救援。可以报的专业有很多，比较热门的有医学、通信、机械……但好些专业是有门槛的，考核通过了才能报。」 元松跟汤子苓对视了一眼，不愧是军队，保密措施做的太好了，他们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有这福利！ 「我家以前是开宠物店的，我有一定的兽医基础，不知道有没有军犬相关的专业。」元松趁机询问。 「这个……」小李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没什么印象，就问老孟，「你有印象吗？」 「我记得好像有，但记不清，应该蛮少人报的。」老孟有些不确定地说，「班长估计很快就会安排你们去选课，到时候你再问一下。」 「行……」 两人「转正」后还有一个明显的改变，就是上班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好在家里离333驻军连比较近，两人自从被古书「附身」后，不仅身体素质得到了质的提升，精力也旺盛了很多，很少有疲倦的时候，所以也极少出现起不来的情况，这点儿改变对他们而言几乎没有太大的影响。 「阿姨，天天起这么早您受得了吗？要不我们自己做，或者您清晨做些东西放冰箱里，等晚上我们醒来热一下吃？」 魏阿姨连连摆手，「我觉少，一般下午五六点就醒了。」 「那，您要是哪天想多睡会儿就踏实睡，别老想着给我们做晚饭，我俩能做，去驻军连食堂吃也是可以的。」当然，在驻军连食堂吃是需要刷卡的，不过跟那些对外开放的食堂比，那里要优惠很多。 「成成，知道了，放心吧。」 说起今天刚听说的军队专业课学习的事儿，魏阿姨听了 后赞不绝口，「这政策好，具备了专业知识，有针对性地分派救援任务，不仅效率高，伤亡率也会降低不少。」她一下就说出了关键所在，「就拿最简单的电路检修看，你俩身手再好，看着那眼花缭乱的电路估计也得傻眼，不如人家专业电工十分钟的功夫。」 「是这个理。」汤子苓跟元松拿魏阿姨当长辈，有什么想法也爱说给她听，「元松喜欢动物，想学跟军犬有关的专业课程。我也喜欢动物，但一起玩还行，去系统地学相关知识，我是不太感兴趣的。可究竟想学啥，我心里又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你当年为啥报考计算机啊？」魏阿姨循循善诱，引导他去思考。 「当年啊。」汤子苓苦笑道，「我身边没有可以询问的人，听老师说起前几届的哪个学计算机的学长毕业后年薪好几十万，心里一动就报考了计算机专业。」 魏阿姨是很有分寸的人，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去追问为啥身边没有可以询问的人，神色平和地说着，「为了赚钱也是个很好的理由，追根到底，大部分人求学、就业，其实就是为了赚钱，然后为了更好地生活。」 汤子苓笑着点点头，「确实，我用比同龄人短很多的时间，挣了足够我开心生活的钱。」所以，他不讨厌计算机专业，但也不想继续学下去。 「如果不考虑经济方面的因素，你想做什么呢？」魏阿姨接着问。 这次，汤子苓陷入了沉思——不考虑经济因素，他想做什么呢？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高中的暑假，工地上最热的时候。安全帽压低，几乎盖住了他的眼睛。这方便他安静地观察周围的一切——工人们心情都不太好，因为午饭味道差，菜里没啥荤腥，包工头却还要扣他们每人十块饭钱；包工头最看重的刘叔是个老滑头，马屁拍的一级响，实际上最会偷懒耍滑，私下里也爱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一脸憨厚相的李叔也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憨厚，他手脚不干净，经常顺别人的烟，要不是大家看钱看得紧，估计就不止是时常少根烟这么简单了；反倒是不太讨大家喜欢的老吴，心直口快，但其实 是个热心肠，办事也有条理，若是把他放在小监工的位置，工地决不会在包工头不在的时候混乱成这副模样…… 这是汤子苓从小很喜欢做的事——默默观察别人，然后在心里跟自己玩「猜得对不对」游戏——而无数次的事实证明，他看人很准，尤其是对人细微表情和小动作的判断，准确率高得吓人。 第59页 「我想学人事管理。」汤子苓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一瞬间似乎茅塞顿开了。 「挺好，你这孩子面善，气质温和，又善于与人沟通，学这个挺好……」 第52章 顺利完成了几次训练任务后,两人被班长带去微机室，教他们登录系统选课。 这位班长是小李他们口中的老大哥,为人很是热心肠，不仅帮两人分析以他们的优势报什么课程比较有前途，还将选课制度实行这几个月来很多外人不知道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们，「一开始很多人选了铁路相关的专业，毕竟以前咱们退役，铁道部门算是对口安置单位,大家就想着早做准备。几个月来这一类专业也确实挺热门，现在城际、城乡、乡际之间来往频繁，好似哪都少不了铁路部门。」 他顿了下，继续说，「但实际上，现在有消息传出来,说以后城际、城乡、乡际之间交通的大趋势在地下,首都跟附近几个大型城市已经在筹划建地下铁路网了。但这类地铁会不会併入铁道部门，还没有明确的说法……」 元松跟汤子苓明白班长的意思,他是想告诉他们，要是考虑以后前途的话，比起大热的铁道相关专业,报地铁相关专业更靠谱。 两人感谢了班长的好意,随即坦诚说了各自的想法。 班长听了,只说他们考虑清楚了就好，不过看神色,应该是打心里觉得两人的想法不太现实，以后会有苦头吃。但他跟两人没那么熟，刚刚的提醒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两人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强求。 隔日，两人就跟着大部队一起进微机室上课。 现在普遍採取网上授课，所以即使像军犬训练这样一个驻军连可能连一个人报都没有的冷门专业，也不用担心上课不方便。在微机室里打开电脑、戴上耳机，选择点击自己相应的课程进度，这样，即使大家都在上不同的课程，进度也各有不同，也没有丝毫影响。 元松跟汤子苓相当于「插班生」，要是学习热门课程，可能要花很长时间赶进度。但好在两人都是冷门专业，本身进度就慢，两人又是兴趣使然，集中精力用了两三天，就看完了之前的录播课，赶上了现有进度。再次上课时，就能上老师的直播课了。 这天， 课才上了一半，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元松跟汤子苓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之前了解学习过，知道这是有紧急情况发生的意思。 两人只愣了几秒，就跟着迅速离开微机室的大部队去穿防护装备，紧接着找到属于自己的班组，在班长的带领下上了军卡。 车上只有队长言简意赅的情况介绍和叮嘱声。虽然都是些老生常谈的注意事项，可包括元松跟汤子苓在内的几个新人却听得格外认真，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 汤子苓不知道其他人此时是什么状态，他只知道此时的自己，就像曾经自以为淡定地进入高考考场一样，心跳得特别快，手不自觉地发着抖。 半路上，感觉车停了下来，开始还以为到了任务地点，却没想到是车卡在损毁路段的积雪沟里，众人被安排着下车，合力把车子推上来后，再次回到了车棚里。 这么一折腾，汤子苓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车子再次停下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下车后跟着大部队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事故现场。虽说好似一切都被积雪掩盖，可看着面前绵延到很远的凌乱的「雪堆」，也能看出情况的惨烈。 在赶来的路上，队长已经说了大致情况——出事的列车属于官方售粮处的送货车，被一伙人设障导致脱轨侧翻。机组人员一发现问题就发了求救信号，可如今雪大路难行，最早一批救援赶来时双方还在交火，汤子苓元松他们这一批也算是离事故发生地点比较近的，这会儿他们还能听到呜呜的风声中夹杂着零散的枪响。 大家迅速行动起来。 汤子苓跟元松在训练时打过靶，实战还是头一次。不过真的置身紧张的实战中，就像上次冲进火场一样，两人反倒什么杂念都没有了，带着极度的冷静按照班长的指示向翻倒的车厢逼近。 突然，汤子苓本能般地调转枪头，快速按下扳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煞白的雪上凭空出现的红色条状血迹昭示着有事发生。 之后第二枪、第三枪，汤子苓没有时间 去思考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本能地调转枪头，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等一切结束的时候，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被元松和班长一人一边搀着回了军卡的车棚里。 等发麻的肩膀和手臂恢復了直觉，汤子苓才恍然发现，车棚里只有他们三人。「外面是不是还要收尾啊？」 「没事儿，又来了一批援军，用不着咱。」班长顿了下，听完耳机里的指示后，对两人说，「咱们搭救护车回去。」 两人却没有回333驻军连，而是随救护车进了军医院，然后被班长领着去做心理疏导。 汤子苓这才回想到，元松好像也开了几枪。 不等汤子苓多想什么，他面前慈眉善目的医生说的一句话，让他下意识绷紧了精神。 他闲聊般说：「……看你这精瘦精瘦的身材，没想到却有个好胃口。你以前饭量就很大吗？」 汤子苓下意识摇了摇头，「我以前饭量一般，是前一段时间突然大起来的。」他以前不是在真空中生活，以如今人口信息登记的详实，他相信若是想查的话，估计连以前他大学时在食堂打几两饭都能查清楚，实在没必要在这上面撒谎。 第60页 「哦？是有什么缘由吗？」对方似乎有些意外。 汤子苓作势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说：「好像没什么缘由，就突然觉得吃不饱。一开始我跟元松还以为是因为我俩懒的做饭吃太多速食的原因，可后来自己煮饭吃了，才发现饭量真的一下子大了不少。」 「这样啊。」对方一副好像在说再平常不过事情的表情，唠家常一般说他家的猫那次下雨时在阳台淋了雨，后来饭量好像也比从前大了不少，「也不知道跟那场雨有没有关系，听说这样的情况不少呢，有人，也有动物。好些人怕有什么隐患，做了全身检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哦对了，你们检查过没有？」 「没有。」汤子苓顺着他的话说，「要不我趁这次机会检查一下吧？之前看新闻说医院里总是挤满了人，我们早想检查看看，就是怕挂不上号。」 「也 好，我领你过去吧，不用挂号……」 之后，汤子苓配合着做了一系列检查。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就是觉得这些繁复的检查查不出什么来。他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是老不自觉恍神，整个人看着有些呆呆的，一直到被送回家，才稍好一些。 魏阿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元松也没主动说，被问起怎么这么没精神时，只说今天训练任务比较重，体力透支了。 「那赶紧回屋休息吧，碗放着我来收。」魏阿姨催他俩回卧室。 「那行。」元松也难得露出了疲惫的神色，「阿姨，辛苦你了，我们先回去了。」 回去后，汤子苓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继续发呆。 元松在浴室忙活了一阵儿出来，开始扒汤子苓的衣服。 「干啥呀？」汤子苓说出的话都透着有气无力。 「泡澡去。」 身体被温热的水包围着，麻木迟钝的身体仿佛被解封了一样，渐渐恢復了感知。随着身体的「復甦」，宕机的脑子也开始恢復运转。 汤子苓睁开眼，看向时刻关注着他情况的元松，「你也进来啊。」 元松三两下脱了衣服，也躺了进去。 估摸着他差不多放松了，汤子苓说起在医院的事，包括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检查，他当时虽然整个人木木的，但该记的还是牢牢记在了心里。 元松笑着说，「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回答的问题大差不差。」接着，他也说起了自己那边的情况。 这么一通气，才发现两人接受的询问跟检查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为元松做心理疏导的是一位和善的阿姨，而负责汤子苓的是大叔。 「他们说的话不见得都是实话，但也能看出，雨后出现异常的人大概率是存在的。」汤子苓舒服地仰躺着，眼睛盯着卫生间吊顶柔和的灯光，「咱们估计也被纳入其中了。」 元松贊同他的猜测，「这对咱俩是好事。毕竟身体的异样不是时刻注意就能瞒得住人的，若是因此而『有据可查』，对咱们 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汤子苓握住元松的手，「我没事儿，刚刚就是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情绪都没有。」他没有刻意迴避今天的事，「其实，我刚刚努力回想了下，结果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当时开枪也是，我都没来得及细想就开枪了，只看到血溅出来，其他的啥都没看清。」 元松伸手抱住汤子苓，「你觉得害怕也没事，人看到血总是会怕的。」他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给爷爷当助手，是帮一只被撕咬得不成样子的狗缝合，那血淋淋的画面，像噩梦一样纠缠了他好些天。动物的鲜血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同类的人？ 汤子苓兀自嘴硬，不承认他是吓到了。可很快，他感觉脸上湿了，伸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流起了眼泪。 从默默流泪到嚎啕大哭，汤子苓不记得他经歷了怎样的心理歷程，只知道哭出来后，一直觉得有些憋闷的心里松快多了。 第53章 连着两三天,汤子苓好吃好睡，可还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元松比他要稍好一些,但也是光吃不长肉，甚至体重还掉了几斤。 魏阿姨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周末吃了晚饭后，邀请他俩去她房间一起看电影。 影片是用投影仪放的，投放在大块儿的幕布上，在昏暗的灯光下观看,就像是置身电影院一般。 这是部老片子，元松跟汤子苓在大学时就看过。可是再次看时，虽然知道剧情的大致走向，却多了很多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触。 就好像，以前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看一个略有些伤感的故事。而如今,神奇地跟以前不太能理解的主人公共情了,在用自己的心感受他的迷茫、纠结和释然。 看完这部长约三个多小时的电影，差不多到吃午夜饭的时间了。 饭桌上,魏阿姨似乎是受到了影片的感染，聊起了她以前觉得很难捱的一段时光，「……只用了两三年,我就厌倦了肆意吃喝游玩的日子,觉得自己过得毫无意义,每天都莫名伤感、痛苦和恐慌，越是追问自己活着的意义,就越觉得活着没意思。也就是那时，我遇着了老石。我知道他的主要目的是找个不带孩子的，好全心照顾他和他的孩子。可我那时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觉得有人需要我，活着就有意义，就那么稀里煳涂地跟他过了。」 第61页 「如果当下那个选择能让你心中安宁，也不算是错误的选择。」汤子苓说着自己的看法，「很多人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心理出了问题，也没有看心理医生的概念，不管是找人抱怨吐苦水，还是歇斯底里的吵闹，或是其他让自己心里舒服些的方式，说到底，都是纾解的方式。不管什么方式，能解决问题就好。」 「是这个理。」魏阿姨见汤子苓比这几天来吃得多了些，心里越发高兴，「有时候，时间久了，很多以为解决不了的问题，有时候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就像阿姨当年，难受起来觉得天昏地暗，感觉都快把自己逼上绝路了。可跟 老石一起生活后开始了油盐酱醋的生活，各种糟心事儿经的多了，顿时就感觉以前自己那些烦恼简直就是闲出来的，怪不得当初跟老姐妹抱怨时人家都不稀的理我！」 三人一阵笑，感觉笼罩在家中的阴云开始慢慢散去了。 饭刚吃完没一会儿，魏阿姨就接到了郑飞的电话，约好在大门口接她去家属院。 她现在是那边的常客，老人们觉得她性子好、懂得多，见识也广，爱跟她打交道。孩子们也喜欢她，觉得她温柔可亲，肚子里有说不完的故事，讲起来特别生动有趣。 「家属院不是有个大院子吗？听说要盖那种大通铺的房子，郑院长说市里好几个暂时安置在公家单位的敬老院都要迁过来。」魏阿姨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背包，一边说起听说的小道消息。 「集中过来也好，以后郑院长向上面申请什么补助，也好开口……」 元松把她送到大门口回来，汤子苓已经刷洗好了锅碗瓢盆。 「去后面仓库吗？」这几天总是元松一个人过去，他吃完了就想睡觉，整个人很疲惫，仿佛怎么也睡不够似的，今天要是魏阿姨不主动喊他一起去看电影，估计这上半夜他又要睡过去了。 「嗯。」元松满怀期待地望着他，「你要一起吗？」 「好。」看着他跟中了大奖似的高兴的样子，汤子苓忍不住拍了他一下，「有点儿夸张了啊！」 「我高兴嘛。」元松顺势牵起他的手，「大花小黑它们也想你了，上次我过去，它们一个劲儿扒着门帘往外看，生怕把你给关外面了。」 到了仓库，猫猫狗狗们果然对他要比以前热情很多，尤其是高冷的大花，竟然颠颠地主动凑了过来，围着他的腿蹭了好几圈。 汤子苓受宠若惊，拿起梳毛器任劳任怨地做起了免费「搓澡工」。 元松沤肥回来，跟汤子苓说：「有个桶里的肥感觉熟得差不多了，待会儿咱们带回去，让魏阿姨看看能不能用。」他也是爷爷奶奶折腾时打打下手，自从他们先后 过世，他平日里连饭都懒得做，都是在街上买着吃，更别提亲手沤肥、种菜了。所以很多事，他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嗯……」汤子苓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元松闲聊了一会儿，突然问，「那事儿，啥结果啊？」这几天战友们都拿他当瓷娃娃一样，轻声细语不说，还坚决不提那次任务相关的话题。他精力不济又整天昏昏沉沉地睡觉，新闻懒得看，网也没兴趣上，导致现在还不知道后续结果。 元松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口中的「那事儿」是啥事，当即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表面上看，是一帮电视看多了以为世道一变就能当一方枭雄的地痞铤而走险博富贵，实际上是被高层内部争斗给利用了。」新闻报导出来的甚至更简单，只配合着画面寥寥几句说了劫匪被击毙的过程，其他的一概没提，很多隐秘的消息都是他从朋友那儿打探来的。 「这还没稳定下来呢，就开始斗了？」汤子苓不是没在社会上歷练过的人，知道有人的地方必然会有争斗，但万万没想到连什么导致了阳光异常都还没掰扯清楚呢，人就开始斗起来了。 「一山不容二虎嘛。」元松接过梳毛器，让汤子苓休息一会儿，「现在军政两套系统并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点试探性的小斗已经算是克制了。就拿官方售粮处来说，门店、工作人员和销售网络肯定是隶属于政府，但货运捏在军队手里，时间长了总会有摩擦的。」 两人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兵，那些大人物之间的争斗离他们太遥远，汤子苓还是比较关心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事，「咱俩的体检，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应该不会，这都好几天了，没见什么动静……」 两天周末过去，周一的汤子苓像是终于缓过来一样，恢復了往日的活力。 一直暗暗关注着他的战友们都松了口气，老孟甚至一巴掌差点儿没给他拍个趔趄，「可憋死我了，生怕你小子这一关熬不过去。咱们以前的老战友就有不少先例，人聪明，能力强，脑子也好使，可就是 轴，过不了自己那关，纠结着纠结着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小李恨不得去捂老孟的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偷偷观察了小汤的神情，见他当真是走出来了，这才放下悬着的心。「小汤跟小元已经很厉害了，毕竟才训练那么几天就被拉去了战场，搁谁谁不慌啊？」他在心里说，而且第一次端枪就拿了人头，要真没事儿人一样啥事没有，才要怀疑是不是有啥毛病呢！ 人多慕强，军中尤其如此。汤子苓就很明显地感觉到，大家待他跟元松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之前两人虽是立功进来的，可在很多人看来，应该有运气的成分在，就算没有像鄙视关系户一样默默看轻两人，可也没尊重到哪里去，甚至有那爱恃强凌弱的时常像对待新兵一样使唤他们。只是两人都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对那些故意找茬的甩都不甩，该干啥干啥，一点面子都不给。那些人还暗暗琢磨着找机会让他们好看，没想到还没找到动手的机会，两人就又大出了风头。 第62页 暗地里几个气得牙痒痒的人还没缓过劲儿来，更刺激他们的消息传开了——元松和汤子苓因为表现突出，授予荣誉称号、记一等功！ 「凭啥啊！」有人忍不住将不服写在了脸上，「咱不也忙活儿大半夜吗？就因为他俩运气好干掉了几个，功劳就全被他们给揽走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有人不认同他的说法，「那些歹徒可是有真枪实弹的，先咱们一步赶去的兄弟连伤了不少战友。咱们连队为啥只有一两个人受伤？不就是因为元松跟汤子苓先干掉了手里有枪战斗力比较强的歹徒吗？」 「对啊，那么一大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歹徒随便往雪窝子里一藏，那阴枪保准儿一射一个准。要不是元松跟汤子苓两个神枪手，咱们就等着当活靶子吧！当天雪那么大，天那么冷，别说受了致命伤，就是没命中要害，人也够呛，我老乡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说差点儿右手就废了。」 「听说他们集体三等功，不知道咱们有没有什么奖励。」 「应该有的吧，毕竟咱们也没少出力。」 「听说这事儿闹这么大主要是上面想立个典型，是立威，也给心怀不轨的人一个警告，那些被击毙的歹徒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鑑。」 「话说回来，那些傢伙胆子也忒大了，真当一城的驻军是吃素的啊，竟敢在家门口劫车，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 消息传开，虽说有人酸有人羡，但无疑如扔进平静无波的湖中的一粒石子，立刻盪起了无数的涟漪—— 大家这才真切地意识到，如今，似乎不再是和平年代了。而他们观念中只有在比赛中获得好名次争得荣誉才能立功的根深蒂固的想法，似乎也要开始转变了。 对一些人来说，这意味着风险，意味着自己以后可能会面临以前没遭遇过的危险。而另一些人，则兴奋地想着，无数的机遇就要来了。 第54章 雪一直下个不停,积雪所带来的影响越来越严重，驻军连几乎每天都能接到数十条紧急求助,以班为单位分批去支援都排不过来，上面不得不考虑再把班一分为三组，以最大限度地缓解人手紧缺的问题。 一个驻军连，有三个排、九个班，一个班15人左右，据小李他们说以前一个班一般不超过10人,这几个月扩招了不少。 「……一个班分为三组，每个小组4-5人，以后沿用原先的班数，就像咱们九班，可以分为九班1组，九班2组和九班3组。」宿舍里,班长主持此次的分组,「这次分组採取投票的方式，先进行组长人选报名,然后进行组长和组员互选。有一点咱们提前说清楚，这次分组请大家慎重，一旦选定不能随意更改,除非组长明确犯了原则性的错误被撤销组长资格……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彼此是什么情况想必大家都清楚,咱就不搞那些形式的东西了，直接举手报名。我再提醒一次,组长意味着责任，干一半撂挑子一律当逃兵处分，大家要想清楚了！好了,既然大家都清楚了，咱们现在先进行组长人选报名。」 元松跟汤子苓都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然后，老孟、陈磊、洪平……共有七个人举了手。 班长把七人的名字写在平时他们集体学习时用的小黑板上，确认几次没再有人举手，就迅速进入下个「环节」，开始组长跟组员互选。 这原本是件很伤和气的事，但在班长的以身作则下，九班整体氛围相当不错，而且大部分是有啥说啥的耿直性格，这个原以为会有些尴尬的环节反而进行得很顺利，不一会儿就分好了三个小组，愿意加入的组员最多的老孟、汤子苓和元松成了九班新出炉的三个组长。 他们完成了任务，本想趁着难得没任务的下半夜，去别班凑凑热闹。结果刚到走廊就听到隔壁宿舍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不多会儿动静大了起来，隐约听着是要动手。 几人尴尬地回了宿舍，老孟还纳闷儿地问班长，「咋回事儿啊？不是都投票选吗？」他刚刚听了一耳朵，隔壁好似是因为班长直接指派组长，有人不服气进而产生了冲突。 「上面只说分组，没说一定要选出来。」班长话说的含蓄，但意思很明显了，隔壁班闹成一团多半是班长藏了私心的锅。 隔壁闹了好一阵儿都没消停下来，眼看着动静越来越大，就在九班大家小声商量着要不要去劝架时，他们终于把排长给招了过来。 接着就是一阵训斥，好几个人受了处分，八班班长还被撤了职。 「这还无衔无职的就开始动小心思了，以后得到的权利大了，岂不是更胡闹？」下班回家的路上，聊起这事儿，汤子苓忍不住吐槽那个办事没谱的原八班班长。他们之间原本就算是有过节，两人刚去时就被那个班长使唤着让他们帮他洗衣服，两人没搭理他，直接当没听到就走开了。那傢伙还算有脑子，知道这事儿是他自己理亏不能明目张胆来，没敢闹大，不然以汤子苓跟元松的性子，老早就闹到排长那儿去了。 「这就是现在军中普遍存在的问题，骤然扩招，又没有原先新兵训练的条件，整体素质参差不齐，太容易出问题了。这还是只开始，以后估计有的烂摊子收拾。」 两人走到柳湖北街，去郑飞几个租的摊位看了看，呵，生意还挺不错。 郑飞招待完一波顾客，才有空跟两人说话，「有机肥卖的可好了，好些老客户帮忙介绍新客，这一桶都快见底了。」 第63页 元松跟汤子苓从仓库那边搬到家里的沤肥桶不小，魏阿姨看过后说熟得很好，家里用不了多少，就提议说供货给郑飞几个孩子，让他们在夜市卖着试试看。却没想到在如今普遍家中搞室内种植的城里，肥料还挺有市场，短短几天就卖光了大半桶（家属楼也种了不少东西，消耗了小半桶）。 「晚上我们上班的时候再给你们送一桶到家里。」元松记得还有好几桶也熟的差不多了， 正好能供应上。 「元哥，到时候提前发给信息给我们，我们在巷口取，到时候直接搁咱店里。」说起这个，郑飞忍不住眉眼带笑，「我们长租下这间铺子了，以后可以把货存在这里。」 「哎呀恭喜啊，郑老闆~」汤子苓笑着道喜。 「嘿嘿，同喜同喜……」 回去说起这事儿，魏阿姨很替几个小姑娘开心，「她们可卖力了，每天在店里一呆就是大半个晚上，想方设法推销自产的鞋垫、毛袜，还无师自通自己开拓起了市场。哦对了……」魏阿姨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解开一看，里面竟装着两个红艷艷的草莓！「是洗过的，你俩一人一个，郑飞特意让我给你们带的，可甜了。」 两人以前都对草莓没有特别的偏爱，但此刻看着两个香甜可口的草莓，顿时就忍不住口中生津。「阿姨您吃了吗？」 「我吃过了，郑飞硬往我嘴里塞了一个。」魏阿姨脸上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几个孩子脑子好，知道物以稀为贵，费了好大的功夫养了几盆草莓。他们自个儿不捨得吃，大部分都拿去卖了，实在馋了就挑了品相不好的，一个恨不得切成八瓣儿分着尝一尝，也就甜甜嘴……」 跟以前小孩儿拳头大的草莓比，眼前的草莓看上去小小的一颗。可吃到嘴里，那种极具冲击力的清甜，让汤子苓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好甜……」他才张口，就感觉嘴里又被塞了一个。看着面前沖他笑的元松，他只好乖乖吃下去，「以后咱也养几盆，大家一起吃个够。」 第55章 「你们待会儿是不是要去后面仓库？」魏阿姨突然问。 「嗯。」元松点点头,「再去搬—桶熟肥，顺便再多沤点儿。」 「你们别仗着自己年轻,不拿那古怪的阳光当回事儿。」魏阿姨早就发现俩人似乎没把阳光的潜在威胁放在心上。之前几次想说，都因心有顾忌而作罢。而这次，不知怎么的，很自然就说出了口，「我—个老朋友，家里十来岁的孙子正在叛逆期,跟父母吵了架—冲动在大中午出了家门，啥防护措施都没做。后来报警把人给找回来后，在同学群里炫耀自己晒了太阳，—点儿事没有，还在网上说。被同学和网友捧几句就飘飘然了，偷偷做起了白天户外直播。大中午的时候家里大人都睡得正熟,谁知道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胆子竟然这么大！」 魏阿姨喝了口水,嘆了口气，「直到孩子莫名开始连续发烧,怎么都退不了烧，后来送到医院被告知是『日照综合症』，逼问之下那孩子才说了实话,竟断断续续大中午往外跑了小半个月了！就几个小时前,另—个朋友告诉我,那孩子已经没了，生生给烧得神志不清,引发了—系列併发症，受尽痛苦而死！那孩子，还不到十六岁呢……」 汤子苓跟元松听得心情沉重。他们对这个「日照综合症」并不陌生,这小半年来，不说新闻上报导出来的，就是各社交网络、论坛上爆出来的因这个最新命名的病而去世的人，也不在少数。 或许是因为两人深居简出、人际关系简单，亦或是他俩比较幸运，迄今为止，身边的熟人还没有听说得这个病的，因而听魏阿姨说起她朋友未成年的孙子竟为自己的不以为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当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见两人神色震惊，魏阿姨心里暗松了口气——知道怕就好，就怕对什么都没有畏惧之心。「阿姨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知道在年轻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自己也许是个例外。可有时候，现实很残酷，可能谁都是例外，也可能谁都 不是例外。」 向来下意识跟人保持—定的距离，甚至对外人的碰触感到反感的汤子苓，第—次主动握住了除元松外的人的手，「阿姨，放心吧，以后我们会多注意的。」 魏阿姨笑了，用另—只手轻轻拍了拍他，「你们不嫌阿姨啰嗦就好。」 之后，元松跟汤子苓多注意了些，尽量不在魏阿姨眼皮子底下往太阳下跑。但两人能确切地感觉到，这阳光对他俩是有好处的。因而，有—个大天窗的三楼阁楼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在那里，他俩仰躺、卧趴，尽情地享受阳光的沐浴。有时候觉得意犹未尽，甚至会直接睡在阁楼。 很快，刚上任的小组长就接到了任务。 如今的任务派发非常智能，军队跟政府统—使用的办公系统直接弹出任务信息，执行任务人点击「接受」并在完成后点击「完成」，就可以了。当然，后续监督部门人员也会被派发查验后续结果的任务。 汤子苓是九班2组长，接受任务后，带着他的四名组员前往任务地点。 「开始整修学校了，是不是意味着学校快要正常教学了？」被正值中二期的弟弟折磨得恨不得将他打包送去外太空的洪平—脸期待，「最好都实行寄宿，免得那些傢伙天天闲的没事儿干，净气人，我爸高血压都犯好几次了！」 第64页 「单气人还是好的，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胆儿特大，没看新闻报导吗？不知哪里颳起的邪风，偷偷搞白天户外直播，还相互攀比谁坚持的时间长，都死了好几个了。」小李也在汤子苓的队伍，他对于自己比汤子苓入伍早却成为他的组员完全没感觉，天天组长组长的喊，别班笑他没节操抱大腿，他反而—脸骄傲地说自家组长就是牛，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有本事比—比……气得那人灰熘熘地逃走了。谁不知道每次打靶训练汤子苓跟元松跟氪了金似的，成绩好的让人连嫉妒的心都不敢有，跟他们比打靶简直是自取其辱！ 「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在家父母管不住，倒不如 都塞到学校，让老师好好管教管教……」 如今公车比较难申请，人数众多的大型任务可能有军卡坐，若是小任务，就只能自己规划路线，看是选择步行还是乘地铁了。 汤子苓他们这次任务地点就在柳湖街道的区域内，步行过去也只用了半个小时左右，索性就直接走了过去。 到之后跟校领导对接后，发现学校其实已经基本整修完毕了，求助他们，是有不少建筑垃圾堆在教学楼前，如今又比较缺建筑工人，眼瞅着开学在即，只能出此下策。 汤子苓几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什么活不是干啊？果断帮衬着仅有的三位清理建筑垃圾的师傅干了起来。 午夜饭是在教职工食堂吃的，跟食堂阿姨聊起来，知道以后学校当真像洪平期望的那样，实行寄宿制。 「……听说小学—星期叫接回家—次，初中半月—次，高中—月—次，吃住都在学校，还要新开—门军事训练课。」 「这是好事儿啊！」—起干活的师傅真是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支持，「娃娃们就得在学校才行，搁家里久了都要养废了！」 「是啊。」洪平说起这个特别有感触，「在家说是有网课上，可实际上偷懒耍滑的套路多得数不清，我弟今年初二了，前儿月考，他偷偷翻书作弊都不知道在哪里抄！」 「我家的小子也是。」师傅找到了「知己」，那苦水真是成桶成桶地往外倒，「—开始还骗我们，说是上网课，其实在偷偷打游戏。后来我老婆就在旁边盯着，他老实了没几天，胆儿更肥了，竟敢当着他妈的面假装听课，还偷偷玩游戏……」 第56章 用了近三天的时间,汤子苓才带领组员完成首次小组独立任务。 学校作为对接单位很快给出了评价——优！等核查部门的工作人员给出评判后，他们这一单才算真正结束。 「家属院那边的孩子这两天大都已经顺利入学,连特殊学校都收人了。」魏阿姨说起来，感嘆道，「虽然一下子冷清了很多，可大伙儿是真高兴。只有踏踏实实地读书，孩子们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刚回来时看郑飞几个正关店门，她们还没成年吧？不读书了？」汤子苓问。 对这些元松比较了解,「应该差不多都满十八岁了。她们几个都是初中读完去技校学习，学了有两年多吧，估计还没拿到毕业证。郑飞以前学的是烹饪，她一个女孩子，其实不太喜欢成天烟燻火燎地生活，如今能做点儿小生意也不错。」 「是呢。」魏阿姨时常去家属楼,十次有八次都是郑飞接送,相处得多了也很了解那姑娘，「上进又有主见,小姑娘自己摸索着就把店给开起来了，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说着，魏阿姨才想起贴在巷口铁门上的纸条,「喏,有人贴在巷口的,我看了下，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小飞她们的货是从咱这里进的,便条上的意思是也想从咱这儿进。」 元松拿过去扫了眼，很果断地说，「先不考虑,咱没那么多货源。」不说沤熟需要不短时间的肥料，就是鞋垫和毛袜，也受制于动物毛髮数量有限，不可能大量产出。再加上他们跟郑飞的关系，也不可能为了几个钱断小姑娘后路。 「连这都能打听到，看来费了不少心思。」汤子苓也看了眼便条，说什么「价格好商量」，就是明摆着想通过抬价拿到货源，要是遇到真一切向「钱」看的人，郑飞她们没红火几天的小生意还真可能做不下去。 原以为这只是个抢生意不讲武德的同行，结果没两天就从魏阿姨口中听说了其中狗血满满的内情。 「……郑力挺信任的一个下属，说是喜欢上郑飞了。郑飞对他没感觉，直截了当拒绝了。那人顾忌郑 力不敢对郑飞做啥，就想出个损主意，想联合亲戚把郑飞的店给挤垮了，他们既能接手她原本的生意赚钱，还能让如今很难找到合适工作的郑飞迫于压力考虑跟他过……」刚听说这事儿内情时，魏阿姨都被气笑了，咋也没想到竟有这样一肚子坏水的奇葩，「还口口声声说都是因为太爱郑飞了才会一时煳涂，说的倒是好听，这明显就是想夺了人家的财还逼人家认命，太卑鄙无耻了。」 汤子苓跟元松忙着带小组执行新的任务，还真不知道身边竟然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 「力哥怎么处理的？」元松问。 「把那人开除了，包括他家人，一起赶出了柳湖北街。」原先魏阿姨还有些同情被连累的家人，毕竟如今的世道，在哪里想要立足都不容易，这样乍一被赶走，日子过得肯定不如这里舒服。可今天后半夜目睹了那一家的老人去郑飞店里闹，在店门前又是跪地求饶又是哭嚎地闹，就知道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要是真意识到错了，带着儿子正儿八经地去跟郑飞道歉，或是到家属院那边郑重道歉，郑力那么讲情义的人，未必不会松松手留点儿余地。可他们偏要那么闹，到后来见郑飞态度不见软化，那家的老太太甚至当场骂街，污言秽语的可难听了，要是搁在一般的小姑娘身上，非得崩溃不行。」 第65页 「这才稍稍安定一些，啥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正执行新任务的汤子苓对此格外有感触，他们这次倒霉，被派发了配合街道民警去一个城中村劝整体搬迁到回迁楼的任务。这简直比干苦力搬运建筑垃圾还要累无数倍，总有那么几家明明早拿到了拆迁款，可就是赖着不走，还说这半年物价翻了几番，他们吃大亏了，政府不补差价他们就不搬……一个晚上下来，感觉整个脑子都嗡嗡作响，又憋屈的不行，简直心累。「是不是太缺阳光的原因啊，感觉最近大家普遍有些暴躁，」 元松也有同感，他最近带小组在原先大商场改建的公寓楼执行任务，主要是进行消防隐患改建工作。那里原本不是作为居民楼建的，虽然有集中供暖，但卫生系统 沿用原先的公厕，作为单身公寓其实还好，但对于几代人共同居住的家庭生活其实不太方便，「我们工作时，常听到有争吵，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今儿一晚上就拉了四次架，真是说动手就动手。」 「这雪一直不停，不知道下到啥时候是个头，出行也不方便，心里能不烦躁吗？」 汤子苓却想到总独自在家的魏阿姨，对元松说，「要不再多雇两只狗子吧，夜市这边人来人往的，有心的连郑飞他们在哪里进货都查到了，咱这儿肯定有不少人注意，估计也知道咱俩要上班，夜里时常不在家。」 「行。」 受连续降雪影响的不止人，动物也没好到哪里去。昨天两人去后面仓库，明显感觉到仓库里的狗子多了不少生面孔，而且多是瘦骨嶙峋，看着也比较警惕，不怎么亲人。幸好家里宠物店之前趁着年中做活动囤了一批宠物粮，短时间内还能供应上，再不济他们也能趁着周末去孙老闆那儿进一批货，总不至于饿着它们。但问题是，城市里挨饿的动物肯定不止这几十只，若是真没东西吃，攻击人也不是没可能，终究是个不小的安全隐患。元松就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向上面提出这个问题，然后想法子趁机为动物争取一些保障，自己的计划也能着手推进了。 第57章 吃了饭,两人一个扛着一大袋宠物粮和一些零嘴，去了后面仓库。 打眼一看,面生的猫猫狗狗又多了不少只，有几只甚至毛上还带着血迹。 见元松拿着急救箱去给受伤的几只处理伤口了，汤子苓沖期待地望着他的狗群说：「叼着自己的碗过来打饭，没碗的也排队，带了新碗过来，待会儿给你们发。」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被元松传染了，莫名觉得动物能听懂他的话，不自觉就像跟人类交流一样跟它们说话。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不管汤子苓目睹过多少次，他依然觉得狗狗们排着队打饭的模样特别可爱，也特别神奇。 有狗盆的肯定都是老住户，看着近二十只没有属于自己的碗,或小心翼翼、或眼巴巴、或神色警惕地望着他的狗子,汤子苓心里有数了——一晚上新来了二十多只，看来这边有「救济粮」吃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记住自己的碗啊,以后吃饭就用它。」汤子苓不厌其烦地叮嘱着新住户，「跟大家一样，喝水去板房,拉粑粑去里面撒了碎草屑落叶的地方,可以抵你们的饭钱……」 元松处理好伤口将几只领过来,就去里面打扫厕所、堆肥了，不多会儿出来说,「得多弄些桶，装不下了，落叶和草屑也不够了。」 「楼上还有枯草吧？」汤子苓正给吃完饭的狗子梳毛。这一只是新来的,意外的不仅不怕人，反而看上去很渴望亲近人。只不过大概在外面过得不是很好，虽没受伤，可身上的毛脏兮兮的，还打着结，汤子苓费了好大功夫才给它梳通。 「楼上有不少鸟，我怕上去被它们围攻。」 这事儿两人一直知道。毕竟他们的听力今非昔比，在仓库里活动的时候，能清楚地听到楼上叽叽咕咕的声音。之前在家中三楼阁楼晒太阳的时候，透过小窗暗暗观察了一下，里面密密麻麻的确实有不少鸟。之前他们还担心仓库里的猫会打那些鸟的注意，结果打扫了仓库那么多次，一次都没见过鸟的尸体，可见楼上楼下 两方人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人甚至暗暗猜测，兴许如今鸟的战斗力也增强了许多，那么多只聚在一块儿，让馋嘴的猫都忌惮着不敢出手。 两人从不敢小觑动物的实力，因而平常也不到二层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冲突。 「后面空地上的枯草长得老高，要不咱们去割一些回来？」汤子苓想了想，提议道。 「也行。」说着，元松就去板房里拿了上次他们收拾屋子时翻找到的镰刀和编织袋。 仓库这边的墙不矮，可对身体素质强悍、最近又受了专业训练的两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助跑几步，徒手就翻了过去。 只透过家里二楼、三楼的窗户远远观察过不少次这边的空地，真正置身其中，才发现比原以为的要广阔很多，特别是这会儿白茫茫一片的视觉效果，更显得漫无边际。王家人栽的树也不像原以为的只是细小的树苗，大多有两米多高，有些树干甚至比他们的小腿还要粗。 「我见过他们运回来的树苗，大致到咱们胸口高，还没咱们手腕一半粗，这才多久，长得也太快了。」元松一边扒着几乎没过他们大腿的积雪，一边小声说着。 第66页 「我还以为记错了呢。」汤子苓也想起来了，只是他是远远瞅了一眼，不像元松那样近距离仔细观察，「树在冬天生长得很缓慢，也就是说，它们快速生长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没有一个月？这速度也太恐怖了……」 说话间，两人终于扒出一个雪窝子，摸到了埋在积雪下面，倒在一起的厚厚的荒草。 荒草相当强韧，以两人的力气竟没办法徒手薅出来，只能顺着捋下去，摸到根部后，用镰刀一把一把地割。 正割着，只感觉眼前一个黑影闪过，等两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时，不知何时跟着他们出来的小黑正按着一条蛇撕咬。 汤子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差点儿被蛇扑到面门上，顿时一蹦三尺高，蹿到了元松身边。 元松却是不怕蛇的，让汤子苓背着一袋子草先□□回去，又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四五条死蛇回来，切成 小段给猫狗加餐。 汤子苓特意避开，去堆肥的区域把荒草切碎撒在猫狗们的厕所，回来没见到小黑的身影，就问元松：「小黑呢？」 「那傢伙吃独食，不吃饱不会回来的。」 「怪不得猫一只只都这么圆润，看来不止逮老鼠吃，也没少吃蛇。」说到这儿，汤子苓忍不住有些担忧，「咱们随便一扒就能窜出蛇，可见后面空地荒草里藏的蛇不在少数。如今冬天还好，没人打扰它们不会跑出来，等冬天过去了咋办？到时候岂不是到处乱蹿？」想到那副场景，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确实是个问题。」元松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不过，他比汤子苓要乐观一些，「咱这儿的猫狗不少，有些狗也爱吃蛇，猫就更不用说了。咱们多注意点儿，到时候减少宠物粮供应，让它们自力更生逮蛇鼠吃，应该不至于泛滥成灾。」 「从现在开始就得让它们有危机意识。」汤子苓想了想，对元松说，「以后粮食一天一只给半碗，罐头之类的小零食也别给了，只有觉得饿了，它们才会想方设法去填饱肚子。」 见元松面露不忍，汤子苓态度很坚决，「它们现在是动物，不是宠物，你不能再抱着养宠物的想法对待它们。冬天没吃的，咱们可以接济，但不能毫无节制地供应，不然一个冬天下来，都给养废了，对它们未必是好事。」 元松面对动物时格外心软，可见汤子苓态度坚决，也只好答应了。 傍晚去上班时顺便去郑飞店里送熟肥，见郑飞几个小姑娘状态还好，两人松了口气，还是叮嘱道：「有事儿就联繫，别跟我们见外。」 郑飞看着还是笑嘻嘻的，可神色间还是多了些成熟，显然，这次的无妄之灾对她而言并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谢谢元哥，谢谢汤哥，放心……」 第58章 汤子苓也不是铁石心肠,说食粮减半就直接减，一点缓冲都不给。他还是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的。 况且,每天都有生面孔过来求助，有受伤的，有瘸腿的，有些甚至瘦的都只剩下骨头了，光吃狗粮肯定是不行的，营养剂和罐头还是得酌情餵一些,让它们主动觅食也得养好了身体才行。 于是，分不同的情况，需要好好养着的元松去照顾，汤子苓则面对相对健康的狗子，一天减一点儿，等终于减到两人反覆商讨后觉得合适的量时,下了近一个月的雪也终于停了。 城市目之所及的地方几乎每晚都有人清雪,包括马路、街道，甚至是社区内的小道和屋顶,各驻军连小组被派发最多的就是相关的清雪任务。因而等雪终于停下下来，蜗居家中近一个月的居民带着看「奇景」的心情走出家门时，都有些小失望——还以为亲身经歷了千年难遇的大雪,会看到多么了不得的景象呢,哪知除了确实感觉冷了些,也没啥稀奇的啊！就这样能没过脚脖子的雪，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 他们却不知道,为了不让积雪堆成灾，驻军连、环卫、城管及其他不管怎样都要拉出来清一次雪的单位挥洒了多少汗水，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当然,对于这些，新闻是每天都会报导的，只是有时候人不亲身经歷，根本无法对亲歷者的艰辛感同身受。 因而当汤子苓带着组员在街道上清理路面仅剩的积雪时，听到几个揣着兜的小年轻抱怨说雪清得这么干净，他们雪仗都没得打时，组员们气得拳头都握起来了。 「好了，干完了早早回去，今儿食堂有大菜。」汤子苓一句话拉回了组员们的注意力，大家卖力铲完了小组负责的小街道，就列队慢跑着回了333驻军连。 一口气跑到食堂，进去一看，只有寥寥十来人，看来他们算是任务完成得比较早的一批。 最先到的是七班2组的，大家都熟悉，难得清闲，就凑到一块儿闲聊。 「听说要吃火锅，后厨熬半夜汤底了。」 「应该是，闻着香 味儿像是大骨汤，清汤也好，我感觉能一口气喝三碗。」 「甭管是啥，只要肉能放开了吃就行。」有人说着直咽口水。 他们这些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跟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不一样，得考虑孩子的营养，得顾忌老人的健康，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家用，老婆又不好找工作，就算驻军连发的工资属实不低，养一家好几口也吃力得很。要不是每天午夜饭能在价格相对比较便宜的食堂解决，好歹还能沾点儿荤腥，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 第67页 「嘿，这不是小刘吗？几天没见，看着结实了不少啊！」 「真的吗？」小刘是汤子苓他们组年龄最小的，今年才刚满二十，兵龄却有两年了。据说他十五六岁就考上了大学，大学读了一半选择入伍，虽然一直很努力，可先天的身体底子稍差一些，看上去有些文弱，先前在九班体能考核一直属于垫底的。 「真的，看着壮实多了。」七班的小组长伸手按了按小刘的臂膀，「嚯，肌肉都长起来了。」 小刘高兴得不行，他活到二十岁，最大的执念就是拥有强健的体魄。之前在体能考核中总是垫底，执行任务时也是拖后腿的那个，别提多沮丧了。当初分组时一直提心弔胆，生怕最后没有小组长要自己。没想到小汤哥主动选了他，平日做训练时还会给他一些很有效的建议，想到这儿，他一脸感激地望向组长，大声说：「都是组长指导的好，我以前用力过勐，总是事倍功半，经小汤哥一点拨，不知不觉就开窍了！」 汤子苓当场愣住，他咋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技能？ 不等他开口，同组的洪平连连附和，「确实，组长眼特别利，总能看到我们平时没注意到的细微的问题，我也觉得最近训练时没那么吃力了，刚刚我们组是从南街一口气跑回来的，都没怎么大喘……」 要说一个人可能是凑巧，两个、三个都这么说，让汤子苓也忍不住认真回想其中是不是真有关联。结果仔细那么一回想，还真是！平时训练时，组员们的动作在他眼中就跟放了慢镜头一样，他总能看出哪里无比流畅，而哪里又似 有凝滞。 在他看来，人的体能训练就跟机器运转一样，一切流畅自然，效率就高；而一旦哪里有小的阻塞，就会妨碍机器整体的运转。 汤子苓暗暗想，也许，古书赋予他跟元松的，可能不仅仅是强化了身体、增加了对动物的亲和力而已，也许还其他他们没有意识到的隐藏技能！ 才想到元松，就听不远处有人惊道：「我的妈，元松也太牛了吧，竟然能带着组员从狗群中杀出重围！」 汤子苓顾不得多想，连忙绕过食堂的餐桌走到对方面前，语气着急地问：「元松出啥事了？你在哪看到的？」 「连队大群里，说隔壁区域的驻军连清小巷子的时候遇到了狗群伏击，正好路过的元松他们组看到求救信号赶了过去，已经成功把人都救回来了。」 汤子苓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他连忙进去办公系统app看大群消息，上面只说正返回，至于有没有人受伤，伤得重不重之类的信息，完全没有提及。 「小李，有事儿你帮我替一下，我去接人，万一有人受伤也能搭把手。」 小李几个跟了几步，「我们一起去吧？」 「不用，说不定有啥紧急任务，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汤子苓匆匆安排好，就转身往外跑去。 如今雪虽然停了，可凛冽的寒风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汤子苓离开的太匆忙，甚至忘了将摘掉的头套和护目镜戴上，就那么迎着寒风奔了出去。 第59章 汤子苓在拐角的大道上迎面遇上归来的元松一行。看到几人满身血迹的样子,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没事，都没事,是狗的血。」元松戴着沾血的头罩，但透过依稀可以看到他眼睛的护目镜，能看出他状态还行。 汤子苓这才发现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一边去接一边问：「小葛咋了？」 「脚崴了。」葛峻声音闷闷的，「是我自己失误，差点连累到整个组。」 「没事儿,紧急情况下，谁都可能慌中出错，大家都没事就好。」汤子苓主动背起葛峻，让元松缓一缓。毕竟，如今小组都没有配车，他们一般都是靠慢跑或是步行,出事地点离这边可不近,元松背着葛峻一个近150斤的壮汉一路回来，就算是铁人也会觉得累。 一行人才进入333驻军连所在的街道,就见驻守的医护推着担架车迎了上来。 将葛峻放在担架车上，见元松几个被随后迎出来的排长班长带走了，汤子苓就先返回了食堂。 「子苓,这里！」 汤子苓闻声望去,老孟正沖他挥手。走近了发现,原本八座的桌子拼了起来，挤一挤能坐十五六个人,围坐在一起的都是九班的。 「元松他们没事儿吧？」见去接人的汤子苓回来了，他们就知道元松几个应该没出啥大事儿。 「都还好，就是葛峻崴了脚,送医务室了。」汤子苓在老孟身边的空位子上坐下，接过小刘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其他人估计会晚点儿过来，身上都是狗血。」 说到血，大家的心情都不由沉重起来。 老孟嘆了口气，「之前我们组接到过协助那边民警的任务，说是接连失踪了几人，有趁着父母熟睡出去晃悠的熊孩子，有外出工作的成人。当时大家私下里猜想可能是哪里有没盖好的井盖，一连排查了好几天，愣是没找出一处有问题的。如今看来……」 老孟虽然没把话说完，可 大家都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人就算死也得留下尸体，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除了自己躲起来，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尸体可能被消失了。而联繫到刚刚听说那边有伏击人类狗群的消息，答案不言而喻，或许那几个失踪的人，已经葬身狗腹！ 第68页 「那些傢伙可真能藏啊，咱们天天在大街小巷清雪，它们愣是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伤人！」安静片刻后，有人感嘆。 「兴许它们现在还维持昼出夜伏的生活习性，哪像咱们人类，刚开始就扛不住阳光给跪了，直接改了几千年来的惯有作息。」说话的是陈磊，典型的弱肉强食理念死忠拥趸，对于人类社会普遍选择改变作息以适应环境变化颇有微词，一直觉得人类在变故之初选择硬扛，兴许结果会有很大的不同。只可惜，他也是纯有理论而已，据说第一次实践时先被同样是军人的父亲打得鼻青脸肿，后来再次尝试时被奶奶和妈妈逮了个正着，非要陪他「一起去死」。这么一闹，他是再不敢轻易尝试了，但平日里总免不了带着遗憾和悔恨碎碎念上几句，好平息自己内心的不甘。 「可拉倒吧，新闻上那几个把自己给作死的熊孩子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有人早就看不过陈磊祥林嫂般念念叨叨一些不切实际的设想，隔着几个桌子喷他，「你光看到阳光下有动物自由活动，咋不去统计有多少没扛过去病死的？」 眼瞅着火药味儿一下子浓烈了起来，旁边桌连忙转移话题缓和气氛。 九班这边怕陈磊怼回去矛盾升级，有知道内情的小声跟他解释，「孙翔家有一只养了近十年的狗，当初就是淋了雨后病死的。」随即，更小声地说，「他爷爷为了给狗治病，趁着白天人少去兽医站，也因此病逝了。」 原本还满脸怒意的陈磊听了，怔愣了一会儿后低下头，没再吭声。 一向情商有些捉急的小刘这会儿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声说：「说的也是啊，这 么大一个城市，光是流浪猫狗的数量就很可观，更何况当初从主人家跑走那么多！仔细想想，也不可能大都跑出城市了吧？难道真的病死了很多？可也没听说哪里发现有大片的尸体啊……」 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倒也不会怪他。顺着他的想法发散，还真是这个理，有人忍不住接话，「也许被吃了？说实话，那段时间咱们人类都自顾不暇，白天更是躲在家里不敢冒头，哪有什么吃的啊？以前流浪狗多是吃剩饭生存的。动物饿狠了，哪里会讲究什么同类不相食？」 这个猜想让大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因着这个小插曲，原本热闹的聚餐变得有些沉闷，大家安静地吃到一半时，连队作战参谋讲话时提起今日正值冬至，大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都快进入腊月了，离过年也没多远了。 有作战参谋和助理员活跃气氛，食堂一改刚刚的沉闷，整体氛围稍好一些，大家吃吃喝喝，庆祝自己和所在团队顺利完成了阶段任务，也庆祝大伙儿熬过了这个特殊冬天的又一个难关。 一直到聚餐结束，都没见元松几个回来。 连队今日除了值班人员，其他人可以提前下班。汤子苓正想去助理员办公室申请值班，就见换上干净作战服的元松从楼上走了下来。 「要回家吗？」 「嗯。」元松下楼梯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没跌倒，幸好汤子苓手快拉了他一把。 「来，我背你。」 元松迟疑了下，到底还是趴在了他的背上。 难得提前下班，大多数人早就奔回了家，只有少数几个值班和后续工作没做完的还在。不过，作为办公区域使用的六楼，这会儿会议室里却有不少人。窗边正聊着什么的几个领导看到院中灯光映照下的两人，有人问：「听说两人是表兄弟？」 「说是住在一块儿，应该是亲戚吧？」 第60章 看到元松是被汤子苓背回来的,正在夜市巡逻的力哥、正在店里招唿客人的郑飞几个都放下手里的事，围了过来,「咋了？受伤了吗？」 「没有。」趴在汤子苓背上的元松有气无力地说，「就是有点儿脱力，歇一歇就好了。」 见汤子苓也说真是累的，没受伤，力哥跟郑飞几个才放心，亦步亦趋地送他们到巷口,催他们赶紧回家休息。 回了家，顾不得跟魏阿姨打招唿，汤子苓直接背着元松进了卧室。给他脱了外衣外裤，又去卫生间拿蘸了热水的湿毛巾给他擦了脸和手脚，将人塞进了被窝。「睡吧，睡醒了再说。」 元松确实是累坏了,不仅是身体,精神也困顿的很，回到安心的地方,很快就睡熟了。 汤子苓的一只手被元松牢牢握着，只能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发信息给魏阿姨，简单跟她说了下情况。 厨房里,魏阿姨正开着直播教做蛋糕。之前吃晚饭的时候汤子苓悄悄告诉她,今天是元松的生日。她就列了个清单让郑飞帮忙给她买齐,准备做个蛋糕给元松吃。 临做前，又想到以前偶尔会直播做些小玩意儿的帐号好久没用了,就临时起意开了直播，没想到隔着网络挂念她的人还不少，不一会儿就来了很多前来围观的粉丝和网友,问候的刷屏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少下去。 看到手机上弹出来的信息，魏阿姨赶紧去洗了手，匆匆说了句「稍等啊，我出去一下」，就开门出去，进了正屋。 魏阿姨进了东屋，到卧室后敲门进去，见睡得正熟的元松只是脸色有点苍白，确实没啥大问题，才放下心。 「阿姨，做点素的吧，元松今儿应该吃不下荤腥。」汤子苓放轻声音说。 「行。」魏阿姨也压低了声音，「蛋糕快做好了。正餐吃拌面怎么样？炒点儿韭菜鸡蛋做配菜？」 第69页 「好，辛苦阿姨了。」 魏阿姨出去了一会儿，不多会儿就提着一个保温桶过来了，还带了碗跟勺子。「里 面是你俩爱喝的花生红豆粥，饿了就先喝一碗垫垫肚子……」 元松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过来。 刚睡醒的他看上去气色好多了，不像刚刚那么苍白无力，脸上也有了些红晕。 「先喝碗粥垫垫，午夜饭都没吃吧？」 「当时没胃口，吃不下。」元松确实饿坏了，喝了一碗又一碗，一保温桶粥下肚，饿得有些灼痛的胃才好受些。「我没事儿，就是平生头一次实打实地近身搏斗，体力耗费有点儿大，精神上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才刚刚经歷过爱人的崩溃，元松很有经验，知道自己的癥结所在，也清楚爱人在担心什么。因而他很坦然，坦然暴露自己的痛苦，也坦然诉说自己的渴望，「给我点儿时间，缓一缓就好了。」 「嗯，想缓多久都行，别把自己逼太狠了。」 「好……快六点了吧？先去吃饭吧，别让魏阿姨等太久了。」 之前有汤子苓那一茬，魏阿姨也算是有经验了。元松不想多说她也不多问，权当不知道，一起吃了顿辣得人嘴唇发麻的剁椒拌面后，又一起切了蛋糕当甜点吃。甭管堆积在心里的情绪有没有得到纾解，至少这顿生日宴吃得心满意足。 回到东屋洗漱后，元松突然说：「去晒太阳吧？」 「好啊。」 三楼阁楼上陆续带了床垫、枕头、被褥过去，还有书和充电器，几乎算是一个能休息的小卧室了。 电路修好后，魏阿姨就回了东厢住，屋里有地暖，还有毛毛贴身陪着，有小傢伙提醒，不用担心突然停电或是其他的意外情况。 即使如此，两人为了避免被不小心撞见大白天往楼上跑，一般也走藏在书房的一个暗道往上走。 这会儿才不过早上七点，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两人躺在天窗下，享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 好一会儿，就在汤子苓昏昏欲睡的时候，身边一直仰躺着似乎早就熟睡的元松突然翻过身抱住了他。 半睡半醒中的汤子苓下意识伸胳膊回抱他，像之前元松对待他 一样，轻拍着元松的背安抚他。 「我救过很多动物，有得病的，有不幸出意外的，也有被人蓄意伤害的。说实话，它们残破的样子一点也不可爱，甚至有些血肉模煳，样子非常可怕。可不管多么可怖，我都不怕，因为我是为它们解除痛苦的，我是在做好事。」元松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可这次不一样，你知道吗，我是拿着武器单方面屠杀的刽子手。它们可能是好不容易才挺过异变，适应新的世界，我却杀了它们，一只都没放过……」 汤子苓瞬间清醒了，「你不是！那片区域失踪了好几个人，那些狗很有可能害过人，还知道打配合伏击人，你是自保，是保护队友，最多算为同类报仇！」 元松眼睁睁看着汤子苓一跃而起，结果忘了阁楼天窗底下的侧边比较矮，踏踏实实撞了个响头。 见他捂着头嗷嗷叫，元松哪还有什么愁肠百结，连忙抱着他又是轻揉又是仔细察看，见头上只是起了个小包，没有流血，总算是放下了心。 「我看你是越来越爱犯迷煳了，前两天才闷头往树上撞，这又碰了头，没我看着你可咋办！」 「那你就一直看着我呗。」搁在半年前，汤子苓做梦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能随口跟人撒娇。然而此时的他，丝毫没有羞赧和不自在，旁人听着可能会大唿肉麻的话，他说出口却是那么自然，仿佛吃饭喝水一样。 当然，这种情况只存在于面对元松时。 元松却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舒口气说：「你说得对，我不是刽子手，我只是为了自保和保护身边的人，去消除潜在的危害。没有我，它们早晚有一天也会与人类狭路相逢，面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抉择……」 第61章 雪停后连着几日都是大晴天。 这天也不例外,随着夜幕褪去，太阳高升,即使隔着天窗玻璃也能感觉到阳光所带来的暖意。 过了冬至，整体气温虽然在不断降低，可被阳光直射的时候，体感还是能感觉到温暖的，元松睡梦中甚至蹬开了被子的一角。 汤子苓一直睡得比较浅，被强烈的阳光照着,身体虽暖洋洋的，眼睛却不是很舒服，即使戴着眼罩也无济于事。用手挡着眼睛醒来后，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手机，才下午一点多，怪不得太阳这么大。 他轻手轻脚地起来,把床垫往里拉了拉,直到确定炽热的阳光只能照到元松脖子以下的身体，才停下来。 刚躺回去,元松就摸索着贴了过来，带着睡意问：「几点了？」 「才一点多，继续睡吧。」汤子苓顿了下,问,「要不要请假休息两天？」 「不用,还有事儿……」话没说完，就睡熟了。 汤子苓很快也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格外好的缘故,醒来时，两人都感觉身体特别舒爽。 一看时间，才五点多。 两人摘了眼罩,戴上墨镜，舒服地瘫在床垫上，享受着夕阳的余温。 「连长透露给我，咱俩身体有异的事儿基本确定了，而且跟咱一样『体质特殊』的也有一定的数量。」元松说起了汤子苓他们在食堂聚餐时，他在会议室得到的信息，「说咱们这样的情况，以往发现后都是调往首都进行统一安排。如今呢，考虑到各地及本人的情况，可以凭意愿选择是留本地还是调往首都。」 第70页 「其实就是各地开始有意保存实力了。」汤子苓对此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一起训练时，即使努力收着劲儿，可他跟元松的表现跟其他人相比都太突出了，这种差距如此扎眼，不可能不被人注意到。 对此，两人倒是没有太大的牴触。毕竟，他们虽不是张扬的性格，可在能发光发热时却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地藏着掖着，眼睁 睁看着队友和其他需要帮助的人陷入绝境，他们自问也无法做到。 「不考虑其他的话，你想去首都吗？」元松突然问。 汤子苓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想。」就算没有元松，他也不会轻易离开自己好不容易才熟悉的地方，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他不是恋家，也不是念旧，只是小时候经歷了太多漂泊不定，厌倦了反覆重新适应新环境的生活。 这个他生活了近十年的城市，虽说自问也不是很熟，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可这里的饮食习惯，这里的风土人情，却早已渗入了他的生活中。 「咱俩真是天生一对。」元松伸腿搭上他晃来晃去的腿，任由他带着自己一起晃晃悠悠，「连长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希望咱们留下……」 很快，事实证明，本地驻军留人的意愿非常强烈，不仅给再次立功的元松记一等功，发放奖金和荣誉，还再次越年限提干，军衔给提到了少尉。 这次，就没什么人说酸话了。毕竟，当时的惨烈战况被一处刚装上没几天的交通摄像头完整地拍摄下来，存储的摄影资料被当做典型案例在全军学习时播放，谁都看得出若是没有元松一行的及时支援，被狗群有策略围猎的五人小组恐怕很难活着出来。甚至于，那群堪称狡猾的野狗可能故技重施，用同样的方式围猎更多的人，直到人类察觉到、把它们消灭为止！ 因而，看过那兇险画面的人，再怎么样也不得不认同，力挽狂澜的元松值得一等功，他带领的团体值得这些荣誉。 短短不到两个月，就从新丁一跃获取了别人要奋斗好几年才能取得的成就，好些人以为元松多半是拿了剧本，没准儿过不了多久又会听到他立功的消息……未来的他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会是很多「时势造英雄」梦想者的标杆和榜样。 却没想到，没过多久，听说了他担任湖市新成立的部门——兽管局一把手的消息。 消息一传开，顿时引起了不少讨论。 「咱们湖市以前就没有军犬基地，听说 上面的领导求爷爷告奶奶也没能争取到几只军犬，所以才干脆自个儿成立个部门训练吧？」 「为啥任用元松当一把手啊？他那身手去那样的部门，不是屈才了吗？」 「据说是他主动争取的，好像以前是兽医还是啥，擅长跟动物打交道。」 「不是吧？我咋听说他家以前开宠物店的？」 「也差不多，开宠物店不也是常跟动物打交道吗？」 「想想也是，如今可不比从前，动物发起狠来是能吃人的，也只有他那样的身手才能扛得住！要我肯定不敢，万一哪天它们发疯，我小命就没了。」 「我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悬。我以前有战友是南市军犬训练基地的训导员，据说那场雨后基地损失惨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我那战友吓破了胆子，直接转业回老家农村地方部门任职了。我们几个朋友旁敲侧击问过好几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嘴严实得很，一点儿口风都没漏。」 「多半是死了人，怕消息传出去造成不好的影响吧？」 「我也觉得是死了人，看上次野狗群团战，没经过训练的流浪狗都能用战术、打配合，受过训练的战斗力估计更强。它们若是发了疯，好傢伙，后果真是想都不敢想。」 「元松不可能当光杆儿司令吧？要是自愿申请还好，万一没人主动申请过去，直接调人咋办？我可不想去送死！」 「不至于吧？」 「那可说不准！唉，真不知道那傢伙咋想的，好好过自己前途光明的人生不好吗？非要折腾，我倒是要看看能折腾出个啥！」 「他自己折腾也就算了，可别连累到我们，我好不容易才转正的……」 第62章 没等人心惶惶的消息蔓延开来,办公系统群公告就发了兽管处的招新公告—— 「谢天谢地，是自愿申请调岗！」 即使是333驻军连,很多人虽没有明说，心里对这个新成立的部门也是犯嘀咕，不想拿自己的命去押宝。 这不，听说小刘有意向，跟他关系不错的连忙跑来劝他，「你可别意气用事啊！南市军犬基地的事没听说吗？现在跟以前不同了,跟动物打交道，咱们人类已经不占主导地位了。别说棍棒了，带枪都不一定能干得过！它们万一哪天再发疯，你小命都得搭上！」 小刘有自己的想法，「子苓哥也去呢，还有元松在,强强联合,怕个锤子！」 朋友一脸无语，「他们再强,能一天24个小时守着你吗？谁也料不准那些动物哪天会发疯，冷不丁地咬你一口咋办？」 「不会的，子苓哥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小刘对汤子苓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 见劝不动,对方只能嘆口气,由他去了。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感觉不对劲就赶紧撤，听到没？啥都没自己的命重要！」 第71页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吧，我会多当心的……」 汤子苓在公告发出后第一时间提交了申请。不是没人劝过他，班长、排长,甚至是连长都找他谈过话，奈何实在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人才飞了。 「训练基地我申请了仓库后面那一片空地，那里位置比较偏，还有一栋没建成的烂尾楼，积雪下蛇虫多的情况我也反映上去了，成功的可能性很高。」那一片地，如今不管是对开发商还是对管辖负责单位而言，都是一个很难办的鸡肋，再加上很容易被验证的蛇虫鼠患的问题，估计很快就会成为没人敢接手的烫手山芋，自己接手绝对很多人是乐见其成的。 「王家会有意见吧？」 「有意见也没办法，他们既没有使用权也没有产权，不能说栽几棵树一大片地就成他家的了。」这事儿一开始就是王家做的霸 道，元松不打算掺和进去，「他们是错估了形势，估计以为国家权力会控制不住，打着占地为王的主意呢。既然当初做出了选择，如今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不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是能挽回一些损失，自个儿做下的事都得认……」 后续汤子苓没多关注，他作为元松这个光杆儿司令的准副手，已经默默提前上岗，开始筛选申请，选择适合加入兽管处的新鲜血液。 一开始，元松还担心除了汤子苓外没人会主动申请，结果发现申请的人数比想像中要多很多，上面只给了八个名额，得好好斟酌才行。 「这个郑明可以，他是我网课同，以前还当过训导员，有实战经验，也很喜欢跟动物打交道。」又是一个大晴天，一时没有睡意，两人就在三楼阁楼聊起了汤子苓选出来的十来个申请人。 「行。」汤子苓认真记下后，说，「我觉得还是要进行一下面试，网络视频面试也行，不当面聊聊，仅凭简歷上的介绍，判断起来还是有些难。」 「没问题，到时候用办公系统发信息过去确认下彼此都觉得合适的时间，再忙也不至于连这点儿时间都没有。」 聊了一阵面试要问的问题，汤子苓突然问：「你有没有感觉，最近的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像是一把游戏打到通关似的，感觉不太踏实。」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新闻上动物伤人、杀人的报导多了起来？」元松却问了个好似不相干的问题。 「是多了不少，各地都有，已经算是普遍现象了。」 「对，所以他们需要探寻处理人跟动物关系的最有性价比的方式。我觉得这个兽管处其实也能算是个试验区，很多人应该都在观望，想看看我的想法能不能成功运用在现实实践中。」 汤子苓恍然，「若真是这样的话，给咱大开绿灯确实挺合理的，没有争权夺利瞎塞人也挺合理的。」至于以后出了成效，还能不能这么平静，就不一定了。 「对，所以需要啥尽管要，研究员做实验也得给实验经费呢，咱们作为摸石头过河的先行者，要求提供些方便一点都 不过分。」 搞明白了缘由，汤子苓心里踏实了，也有底了，跟上面要人、要东西也更理直气壮了。 刚收到基地如预料般成功审批下来的消息，没想到紧接着还有意外之喜，「那栋烂尾楼也划给咱了！」 「之前不是见有灯光，有继续施工吗？」汤子苓问。 「那里太偏了，又是独独的一幢高层，还挨着柳湖，这搁在从前都是优势，可放在现在全是劣势，买了期房的房主几乎都选择了退房，要不是咱单位接手，开发商得赔得倾家荡产。」 第63章 汤子苓管人事,元松跑场地，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拉起了很多人戏称的「草台班子」。 单位除汤子苓外的七个人选是两人商量着确定的。元松上网课同是军犬训练专业的占了一半，除了在本市其他区域的郑明、姚乐、吴群外，还有他们军犬训练学的网课老师王向，说人在南市，会尽快赶过来就职。 对于这位资歷深厚的老师，联繫他的简歷和所在城市,汤子苓跟元松一致认为他可能目的不纯。但不管是监督还是「偷师」，两人知道都是无法避免的，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再加上元松上过这位王老师的课，对他的印象相当不错，至少专业知识是没得说的，因而收到他的申请后,当即就通过了。 剩下的三个人选,汤子苓选择了虽然在训兽相关专业没什么优势，但有自己擅长的,能保障单位正常运行的人。就像小刘，他个人对身体健壮很执着，但其实最宝贵的是他聪明的脑袋。他原本是数学专业的,看上去好像没啥实用性,但实际上学得好的可以当万金油用,而小刘，恰恰是其中的佼佼者。然后还有刚转正的邓鸣和王锵。两人能在短时间内顺利转正,本身就代表着实力。再加上两人本性不错，跟他们对脾气，还牵涉到基地附近不可明说但真实存在着的两大「地头蛇」——力哥和王家,收到他们的申请后，元松跟汤子苓几经商讨并徵询了比他们多吃几十年饭的魏阿姨的意见，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 万事俱备，迅速在原单位做好交接工作后，大家决定腊月初一，在新单位大门前见。 为了庆祝两人开启新征程，魏阿姨特意做了一大桌吃的。 「就像大学毕业那年得到第一份正式工作时一样，感觉有点儿紧张。」汤子苓感觉到了久违的紧张又期待的感觉。 第72页 「我也有点儿紧张。」元松毕业后直接回家在宠物店帮忙，他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魏阿姨看着紧张兮兮又期待满满的两人，觉得羡慕，也为他们高兴，「来 ，举个杯，祝愿事业顺利，事事顺心！」 在元松的印象中，爷爷奶奶都不太喜欢酒，他本人也不好这口，也不记得家里存过这些东西。桌上这瓶据说挺贵的酒还是魏阿姨在地下室规整东西时无意中找到的，说有好几箱，今儿难得庆祝，就开了一瓶应应景。 碰杯后抿了一小口，元松跟汤子苓都被辣得龇牙咧嘴，当即放下杯子，再不肯多尝试了。 魏阿姨也不爱喝这个，见状就拧紧了瓶盖，「剩下的留着烧菜用。」 不过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三人还是硬着头皮把各自杯中剩下的给喝光了。 结果就是原本精神亢奋的两人饭还没吃完就感觉昏昏沉沉地犯困，吃完后就直接回房休息了，一觉睡到下午五点钟。 「头有没有疼？」 「没有，感觉头脑特别清醒。」汤子苓伸了个懒腰，「看来身体素质真是得到了质的改善，我以前聚餐喝两杯啤的都上头，宿醉醒来后脑袋跟扎了刺似的，特难受。当时要有这体质，肯定要跟老找我茬那孙子拿白的对瓶吹，坑不死他！」 元松被逗得直笑，他当初就是因为汤子苓这样自然而然透露出的可爱，从单纯喜欢他的笑容渐渐迷恋上了他这个人。以前觉得他怎么看怎么帅气，而如今，是越看越觉得可爱，不管做什么都可爱得让他无法招架。 汤子苓被盯着看的有些害羞，伸腿踢了他一脚，「赶紧起来，咱得早点过去挂牌呢！」 元松应声爬起来，趁汤子苓不注意，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一阵风一样熘去卫生间洗漱了。 汤子苓怪叫着追了上去。 趁着天刚暗下来，余光尚在又不刺眼的时候出来扫院子的魏阿姨听着正屋传来的打闹声，口罩下的嘴角无意识翘起，护目镜下的眼睛也溢满了笑意。 吃过晚饭，两人扛着前两天领回来放在家中的挂牌，背着之前大採购时顺手买的保温杯、抽纸、记事本和几支笔，走大路前往单位正门。 路上遇到邓鸣。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话不多，以抢夺的架势成功扛起了挂牌后， 就默默跟在两人身边，听元松介绍那边的情况。 「……围挡看着很高很结实，其实是工地比较常用的铁皮和人工草坪，以现在动物的咬合力，几只猫就能挠出个大洞来。我就申请了建实体围墙，正好工地里有没用完的建筑材料，上面很爽快，拉了几个小组一天就给砌出来了。」 汤子苓今天也是头一次过去，之前光顾着忙活人事任命的事，都没顾得上多问，这会儿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咱们有办公室用吗？」光听说那边是烂尾楼，印象中烂尾楼都是那种没窗没门的毛坯房，如今这零下几十度的气温，他跟元松还能克服克服，其他人恐怕就不行了。 「原先设计人员用的办公室、施工人员住的板房都在，水电都是通的。不过板房保温差，咱们把办公室安在大楼二楼。大楼虽还没完全建好，但其实主体工程已经差不多完成了，给二楼选定作为办公室的房间通了电，拆了板房那边的空调、办公桌椅和电脑过去，还紧急装好了卫生间，安装了门窗和玻璃，看着可能有点儿寒碜，使用起来完全没问题……」 一路边走边说，他们以快步走的速度到正门时，看了眼时间，用了近半个小时。 三人到时，郑明、姚乐、吴群和王锵都已经到了，不多会儿，小刘也赶了来，只剩下还没到湖市的王向没有就位。 元松简单说了几句话活跃气氛，介绍大家相互认识后就挂了牌，然后开了工地原本的大铁门上的小门，带着大家走了进去。 「这里一直荒废着，积雪越积越多，后面又是连续几个大晴天，雪化了冻，冻了又化，就成这样了。」元松笑着对傻眼的几人说，「今天还算好的，可能白天的太阳特别大，看看，这条水泥路几乎都没什么成规模的冰层了。」 「你咋看出这是水泥路的？」汤子苓看了眼遍地枯黄的杂草，忍不住问。 「因为草的长度啊，没觉得这一片跟旁边那些比着要矮很多吗？只有水泥地上的草才长不高。」 行吧！ 大家望了眼旁边 枯黄中透着挺拔，长得跟小树苗一样的野草，再瞅瞅面前只能没过脚踝的枯草丛，不得不承认元松说的很有道理。 一行人踏着枯草丛，在元松的带领下走到一栋因楼面只刷了灰扑扑的水泥本就看上去有些阴森，在高高低低的荒草丛中更显恐怖的楼栋前，不约而同地围着元松靠拢，很快就挤成了一团。 「咳咳！」 元松大声咳了两声，二楼的声控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快走几步找到大灯按钮按下去，通向二楼的外楼梯区域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上去吧，办公室都收拾好了，空调、冰箱、取暖器、饮水机啥都有，办公桌椅和电脑也都安好了，缺啥跟子苓说，到时候一起採购……」 走在前面的邓鸣二话不说就顺着外楼梯往上走，其他人见状，连忙跟上，生怕晚走一步就掉队落在了让人没有一点安全感的楼下。 第73页 「怪不得这么大一片地方说批就批给咱了，其他单位谁敢来这儿上班啊，人都给吓走咯！」小刘是那种在害怕或紧张时爱碎碎念的人，这会儿嘀嘀咕咕地说个没完，多半是吓惨了。 通过外楼梯小平台进入二楼办公室，灯打开后，屋里瞬间亮如白昼。 办公室比想像中要好很多，空间很大，估计有近60平米，是个没有什么隔断的大开间。原以为屋内会跟楼面一样，四面都是水泥，没想到墙面竟刷白了，地上也铺了地板，只是从光秃秃的天花板能看出，这确实是一间毛坯房。 「听说这边原本的开发商本来想做复式公寓，所以层高有四米多，开间也比较宽敞。」元松见大家好奇地四处看着，随口介绍道，「地板下装了地暖，不用担心冻着，太阳能发电设备咱这儿装了两套，电绝对够使……」 汤子苓去卫生间看了看，洗手池、蹲坑都有，虽然墙面只是刷了层白，总体看着还是不错的。他从背包里掏出几卷卫生纸放在一边的置物架上，就出去了。 「大家自己选办公桌，待会儿让子苓教你们安装办公系统，上半夜咱们先适 应一下……」 汤子苓选了靠窗的办公桌，元松跟他挨着，其他人也各自选好了位置。 第64章 略显空荡的办公室看着没什么好收拾的,但擦擦桌椅、拖拖地板、整理下刚分发的办公用品，再在汤子苓一步步的指导下安装好办公系统,转眼间就到午夜饭时间了。 大家这才想到，吃饭也是个问题。毕竟这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去最近的驻军连食堂蹭饭，来回得近一个小时；而以他们单位的人数和所处位置，单独配备食堂似乎也不现实。 好在，元松早考虑过这个问题,「关于吃饭的问题，我跟领导提过，商量的结果是咱自己配个小厨房。咱这儿最不缺的就是屋子，等腾出手来，在隔壁找个合适的房间，把灶给砌上。下面有几间板房是工地原本的食堂,里面灶具、厨具、锅碗瓢盆的都在,搬过来就能用。至于这几天，咱们先克服克服,愿意去附近驻军连食堂吃就结伴去，不想去就先吃自热食品凑合凑合。」说着，元松打开玄关处铁皮文件柜最下面的一层,「这里面有泡面、酸辣粉、饼干、自热米饭之类的,想吃啥自己过来拿。」 汤子苓过去看了一眼,估计有一部分是从家里带过来的。 小刘几个挺开心，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如今零食啥的价格偏贵，买些给小孩子解解馋就算了，他们这些不得不长大的「大孩子」哪好意思跟小孩抢吃的？嘴馋也只能忍着。如今看到满柜子的速食、零食,都高兴坏了，哪会有什么意见？ 小刘翻了一袋辣条出来，捏一条放嘴里，神色陶醉地说：「唔，就是这个味儿！」 其他人见状也去拿吃的，不爱吃零食的直接拿自热米饭，有菜有饭，跟正餐比也没大差。 他们光吃零食就能吃个七八分饱，元松跟汤子苓却是不行的。于是，他俩准备回家吃。 两人顺着外楼梯下了楼，元松对汤子苓说：「走，带你抄近道，这会儿空地上的积雪差不多冻实了，底下蛇轻易钻不出来。」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随手带着工兵铲和急救包。 这边有大片的积雪没有融化，映得 天地间恍如白昼，再加上两人的夜视能力不错，随身带着的手电都没派上用场。 「这雪冻得太结实了。」走在上面硬邦邦的，根本不用担心不小心踩塌，掉到哪个窟窿眼里。 「小心点儿，别滑倒了。」见汤子苓边走边滑，差点儿没撞到树干上，元松快步上前拉了他一把，「以咱俩的脚程用不了二十分钟就能到家，不用着急。」 汤子苓看见一棵棵挺拔的树，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关注了一半的事儿，「后面王家是怎么处理的？」 「王大伯能屈能伸，在驻军介入之前，提前一步跟开发商达成了和解。具体怎么和解的咱也不知道，那是王家跟开发商两方的事，他们不说，咱们也无权干预。」 「也好，能顺利解决就行。」大家和和气气的，总比相互闹矛盾使绊子强。话题转到小厨房，汤子苓问，「你怎么打算的？」 「之前忙的东西太多，一时把这事儿给忘了。我想问一下魏阿姨愿不愿意去做，她一个人肯定会吃力，再去家属院那边问问有没有人愿意，给她配个帮手……」 说话间到了仓库院墙边，两人翻墙过去，走地下室回了家。 回来前已经发了信息给魏阿姨，他们到时，魏阿姨正炒菜，米饭已经蒸好了。 饭桌上提起这事儿，意外的是魏阿姨推拒了。但推荐了家属楼两个人品靠得住、厨艺也没得说的姑娘。紧接着，她也说了理由，「到底是公家单位，得多注意些才行。动物粮厂的股份已经转到了我名下，以后单位採购有了合作，再一查我还在单位小厨房呆着，就算明白人都知道其中涉及不到什么利益牵扯，但说出去，任人唯亲的名头不好听。」 察觉到驻军有意成立兽管处试验区后，元松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当机立断把在孙老闆厂里的股份转给了魏阿姨。原本他的想法是自己不再掺和动物粮生产，至于投到孙老闆厂里的钱，就当是帮他渡过难关了，魏阿姨持有股份拿到的分红要是多于借给他的，就当是还钱；若是亏了，他会慢慢补足 第74页 ，直到补够从魏阿姨那儿借的总数为止。 可听了他的想法后，魏阿姨直接说不同意，她说钱放银行里也就赚个利息，还赶不上如今的物价涨幅。正好她也看好孙老闆那个厂，就当是她入股了，不管是赚了还是亏了，都是她自个儿的事，让元松从中完全脱开身。 元松知道魏阿姨这么做的用意，没有推辞，领了她的情。不过私下里跟汤子苓说，若真赔了钱，肯定要找机会给她补回去，毕竟借钱入股的原本就是他。 「那行，那您找机会跟她们说一下，基本的薪资待遇待会儿发给您，大概一周内上岗。」 吃了饭，两人直奔后面仓库。 添好了食盆，元松开始一本正经地举办主题为「兽管处招新」宣讲会，什么考核入编、单位管饭、待遇从优，讲完福利说工作，可能需要做些什么，享受哪些权利，需要履行什么义务，等等，事无巨细，跟汤子苓印象中企业招聘人员在校内开的宣讲会几乎没什么区别。 见猫猫狗狗们竖着耳朵在认真听的样子，即使汤子苓隐约能感觉到动物的情绪，也无法确定它们究竟能不能听得懂。 但在元松跟汤子苓翻过围墙离开时，扭头一看，后面跟着二十多只狗子，还有几只猫远远地坠在后面。 「啥意思啊？这是想试试吗？」汤子苓惊得差点儿没滑倒。 「嗯，昨天给它们做过一次思想工作了。」元松一点儿都不意外，甚至还觉得效果不太好，「还想着至少有一半能心动，没想到跟来的不到四分之一，这些傢伙的觉悟有待提高。」 快走到楼栋前时，元松在单位群里发了语音，告诉他们带过来了一群狗子，他们有感兴趣的可以下来看看。 很快，就看到几人在二楼阳台往下张望。 「元哥，它们会不会咬我们？」小刘在上面喊。 「不会的，你们不随便招它们，它们就不咬人。」 远远听见几个人嘀嘀咕咕了一阵，最终，还是有经验的郑明和纯粹傻大胆的邓鸣先一步下 了楼。 就算两人自认为胆子不小，可真正下了楼，直面渐渐走进的狗群，看着如今已与勐兽无异的大傢伙们，两人的脚像是被黏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二楼阳台上的其他人见状，蠢蠢欲动的脚立刻收了回去——连郑明跟邓鸣都被吓呆了，他们可能会被吓得直接尿裤子，可别下去丢人了。 元松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索性带着猫狗群绕开两人，免得一下子刺激大了给两人落下什么心理阴影。 见元松带着猫狗群熟悉四周的环境，汤子苓走到呆立的两人身边，「没事儿，看久了就习惯了。」他头一次直面这些大傢伙时，不也被吓得腿软？ 两人缓过来后，紧紧跟着汤子苓，走向不远处的板房。 「得给它们收拾出几个空屋子出来，里面能用的都搬到大楼去。」 推门开灯一看，就判断出这一排大致是原先施工单位的办公室，除了布满灰尘的长会议桌、转椅和文件柜，还有印表机、散落的纸张和几个安全帽。 「都搬到办公室去吧？咱们开会时能用到。」郑明开口提了建议。 「行，拆卸一下搬过去……」 之后几间果然如汤子苓所料，也多是办公室、接待室，内里高级点的配置有成套的皮沙发、老闆桌、实木文件柜、柜机，稍次一点的多是普通桌椅、电风扇、饮水机、檯灯之类的，都被他们搬到了一楼一套房子里，完事后将窗户用板材钉死，免得以后什么蛇虫鼠蚁都进去霍霍，把好好的东西给糟蹋了。 楼上几人暗暗观察了许久，见猫狗真的不随便攻击人，更确切地说，是不爱搭理人，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也相继下来了。去那一排板房看了看，找到工地原先的厨房后，开始搬里面的灶具、厨具和锅碗瓢盆。 「嚯，还有好几个完好的煤气罐呢，消毒碗柜啥的配得还挺齐全。」 「能用的都搬走，免得採购还要花钱，现在啥都贵得很，可不能随便造……」 漫长的下半夜，就在大家来回的搬运中过去了。 一开始，大伙儿忙活的时候还提着心，生怕从哪窜出来一只猫或一只狗。结果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想像中的危险一次都没出现，甚至连它们的影子都没看到，大家才渐渐放下心。有胆儿肥的，甚至还小声问起它们去哪里了。 「元松担心荒草丛中会藏着蛇，带它们去清理了……」 汤子苓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小刘嗷的一声蹦了起来，「啥，这儿还有蛇！」 第65章 到凌晨五点下班时,大家都还有些意犹未尽——板房才清理完五间，后面还有一排宿舍都没来得及去看；厨房用品都清洗干净后在消毒碗柜里消毒,其他诸如抽油烟机、灶台之类的也刷洗干净了，就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拆卸，只能先放着……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特别特别想看一看在阳光下，这个夜晚看上去阴森可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只可惜,谁也不敢冒着自己可能得「日照综合症」的风险留下来。 听他们满腹遗憾，连连惋惜，汤子苓笑着说：「这有啥，等改明儿去买一套监控设备装上，到时候想啥时候看就啥时候看。」 「真的吗！」小刘高兴坏了，「到时候我可以帮忙安装,我以前专门研究过,也有实践经验……」 第75页 将一行人送出大门后，元松跟汤子苓关上门,吹了声口哨，在各个旮旯角落里忙活着的都蹿了出来，有的甚至嘴里还叼着半条没吃完的蛇。 「抓到多少？」汤子苓一下子就明白元松为什么没喊猫狗出来跟大家熟悉了,看这样子,恐怕一直靠宠物粮维持生存、好久没痛快吃肉的大小傢伙们都杀疯了,若是强行把它们拉过来搞团建，保不准一个不耐烦真会对人下口。 「数不清。」元松指了指一个鼓囊囊的麻袋,没让汤子苓凑过去看，「还有不少老鼠，咱们得趁天气回暖之前想到解决办法,不然以后这里蛇虫鼠蚁遍地都是，根本没办法进人。」 「这么严重啊……」 眼瞅着天渐渐亮了起来，怕魏阿姨担心，两人不敢耽搁，一起抬着将那个鼓囊囊的麻袋塞进工地食堂冷藏柜里，就跟汤子苓抄近道往家赶。 「那些猫狗就那么散养着啊？」汤子苓还是有些不放心。 「叮嘱过它们了，累了去板房休息，你们回办公室休息的时候，我带它们熟悉了下地方，有大花看着，出不了大问题。」元松对大花可以说是无条件信任，他都怀疑若是午夜时大花不在跟过来的狗群之中 ，元松可能会伤心得大哭一场。 幸好，大花虽然平日里很高冷，也不太爱搭理人，但关键时刻还是很给力的，尤其是面对元松时。有时候，在汤子苓看来，大花对他有种宠孩子的配合和纵容。 到了后面，心里还有些不甘的元松跑到仓库，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后半夜先去那一批猫狗的情况，到最后还来了一波柔情攻势，说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去看看，不喜欢的话还可以回来，说罢也不管大伙儿的反应，拉着汤子苓就回家了。 厨房里，魏阿姨正在煤炉边烙锅贴，一边忙活着，一边对正洗手的两人说：「我跟郑娟、谢苗说了，她俩都很乐意。她们说健康证还在有效期，需要的话可以再去办一次。」 「不用了，等到期了再去办就是了。」如今去趟医院不容易，元松不想让她们折腾。 「郑娟说她去远郊的一个农庄实习过，跟人学会了砌灶。」 元松也会砌灶，但他的事儿太多了，不一定抽得出空来，见郑娟这么积极，就用魏阿姨的手机临时跟两人来了场视频面试，汤子苓在一边时不时补充些细节问题，都谈好了，就说好她俩晚上过去，到了之后签合同，算是正式上岗。 担心她们找不到地方，两个女孩儿也不安全，当晚汤子苓跟元松索性分头行动——汤子苓走大路，顺路接了两个女孩儿，带她们认路；元松还抄小道，他想再去做做思想动员，拉大家走上猫生狗生的康庄大道。 汤子苓这边，还没进家属楼大门，就见外面套着厚实的军大衣的两个女孩儿正在铁艺大门后一边哈手一边小幅度地跺着脚，他连忙喊了两人，「出来多久了？冻坏了吧？」说好他到了之后发信息，两人再出来，没想到她们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也是刚出来。」郑娟稍微活泼一些，之前元松去的时候他们碰见过几次，也会说几句话，虽然没有很熟，但也不算陌生，「元哥呢？」 「他抄小道过去了，那里散养了二十多只狗和几只猫，得提 前过去看着……」 一路上，谢苗几乎没怎么开口，汤子苓知道她的性格，也不强拉着寒暄让她不自在，就一边走一边跟两人说着路线，不多会儿竟在半路上遇到了邓鸣。 邓鸣也是闷葫芦，打了招唿就不吭声了，不过从举手投足中能看出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几次谢苗差点儿滑倒，都是他扶住的。 到了办公室，大伙儿对两个女孩儿的到来十分欢迎，听说郑娟会砌灶，更是佩服不已，帮衬着只用了小上半夜，就砌好了灶台。板房食堂那边能用的炊具、厨具也都搬到办公室对面准备当食堂的空房子里安装起来。 「土灶要晾晾，煤气灶现在就能使。」郑娟跟汤子苓说着厨房的情况，「我们从不锈钢铁柜里发现有几大壶食用油、几袋子米面，调味料也有不少，我仔细检查了，基本都能用，我跟苗苗带了自己种的青菜来，基本能凑合着整一顿。」 「那就整吧。」元松不在，很多琐事都是汤子苓决定，「咱这儿离地铁站不远，邓鸣，你跑一趟，去售粮处割点儿肉吧。」他顿了下，随后对郑娟说，「要不一起採购算了，厨房里还缺啥，你列个单子，咱单位有採购份额，不用就浪费了。」 「好嘞……」 虽然採购耽误了点儿时间，等大伙儿围坐在长长的会议桌上吃到午夜饭时，已经快凌晨两点钟了，可大家却很开心，有种终于安定下来的感觉。 「琐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吃完饭休息一会儿，等三点钟，我带你们去跟猫狗熟悉熟悉。」饭吃得差不多时，元松开始说正事。 他上班前先去了仓库，见里面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当即就乐坏了，猜想那些傢伙应该是白天跑去亲身感受了一番，觉得那边环境确实不错，就索性留在了那里。 怀着期待的心情到了单位，果然如他所料，猫狗们一只只吃得肚子熘圆儿，在清理好的板房里休息，显然是默认要当一只有编号的公务猫、公务狗了。 元松没有训养动物的经验，当然，如今的动物跟以前大有不同， 第76页 以前的经验放在如今也不一定管用，但在他看来，所有的训养行为的前提都应该是建立起人跟动物之间的信任。而想要获取信任，就得从接触开始。 元松的话一落，轻松的气氛顿时就一扫而空，就连曾当过几年训导员的郑明都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神色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咋，咋熟悉啊？」小刘紧张得都结巴了。 「我给大家准备了梳毛器，待会儿给它们梳毛试试。」见大家听了更紧张了，吓得直咽口水，元松安抚道，「也不是非让你们立马上手，在边上看也行，得让它们慢慢熟悉你们的味道。」 元松很快又下了楼，汤子苓猜想，多半是去给猫猫狗狗做思想工作了。 「汤哥，你好像也不怕那些猫狗哈？」小刘紧张起来就会碎碎念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我第一次见到狗群时，腿都吓软了。」汤子苓不介意用自己当初出的糗激励大家，「之后慢慢熟悉起来，发现其实它们没想像中可怕，当然，前提是你用平等、友善的态度对待它们。」 一直存在感不强的谢苗正忙活着擦被他们当成餐桌使的长会议桌，这时突然接了话，「汤哥说得对，得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它们才行，像以前一些人那样只当它们是不通人性的牲畜，它们能感觉得到。」 汤子苓虽是真喜欢才申请来这个新单位的，但其实一直心里发虚，毕竟，他不像元松一样有那么多年救助动物的经验，也不像郑明、姚乐几个一样专门学过。他对动物的了解太少了，最近一直在蹭元松的网课恶补，但总有种「纸上得来终觉浅」的感觉，就特别留意身边人对动物的看法，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启发。因而，听谢苗好似很有感悟的样子，他认真听完后问：「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呢？是不是亲身经歷过？」 「嗯。」谢苗点了点头，「我以前在一个饭店当后厨面点师，老闆为了防老鼠捡了只流浪猫养在饭店，却什么都不管，那只猫的驱虫、绝育和猫粮、猫砂都是我们主厨自 掏腰包买的。有次老闆看到猫吃猫粮还踢了它一脚，说它偷懒不捉老鼠，让我们不要餵它猫粮。那次雨后，我们老闆为了卖光囤的食材，大家都关店的时候他坚持要开，结果不知怎么招惹到后巷的几只流浪猫，被追着挠。那些流浪猫跟疯了一样，看到我们几个也要挠我们，被我们照顾的那只猫给吼退回去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脸色变得很难看，顿了下，才说，「我们后来出去才发现，老闆死在了大堂，是被咬破了喉管，失血过多死的。」 大家不约而同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66章 听了谢苗的一番话,小刘几个更紧张了。他们知道变得狂野了不少的狗群会相互打配合伏击人，却没想到连萌萌哒的猫都变得这么兇残！ 不过,出于对元松跟汤子苓两位大神的信任，到了点儿，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下了楼，跟着进了板房。 板房内的挂机空调开着，虽跟开了地暖的办公室没法比，但也比室外要暖和。 几人挤在门口,看着元松示范如何给狗子梳理毛髮。 「狗子的个头儿太大，我待会儿能不能给猫梳？」小刘小声问。 汤子苓被他死死攥着手臂，只能待着门口陪着他们，闻言一脸不可思议地回头说：「你确定？猫脾气可不小，一点不舒服就可能伸爪子。」 「那算了。」小刘果断改变主意。才从谢苗那儿听到那么血腥的事儿，他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呢！ 随后,在元松跟汤子苓的安排下,大家靠墙坐成一排，开始上手给狗子梳毛。 一开始,大家无一例外，戴着的口罩都掩饰不住他们面容的紧张，戴着手套的手也在不住发抖。但因着元松跟汤子苓在一边不停地鼓励着,狗子们也没对他们表现出很强烈的情绪倾向,渐渐的,他们开始恢復镇静，手上梳毛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郑明跟姚乐是最先进入状态的,他俩一个以前就照顾过军犬，知道怎么照料它们；另一个是从小家里就养狗，他算是跟狗一起长大的,也对怎么跟它们相处轻车驾熟。其他几人虽有些笨拙，但给狗梳毛毕竟不算什么有难度的技术活，梳得多了、久了，只要用心，找到手感也不是件难事儿。 「梳掉的浮毛放在身边的盆子里，福利院那边的爷爷奶奶和孩子们学会了戳毛毡、纺毛线，然后加工成鞋垫、毛袜之类的物件儿，卖出去多少有些收入。咱们单位攒下的毛准备对口低价销售给他们，大家以后注意猫毛跟狗毛分开收集……」 「柳湖北街夜市的毛毡鞋垫就是福利院做的吧？我妈网购时特意 买了一双，真比普通的要暖和，后来又买了好几双，我们全家人都在用。」小刘一脸恍然，「原来是用这些动物梳下来的毛做的啊！」 「还有毛袜，我买了一双套在棉袜外面，也很暖和。」这两天不知是吓蒙了还是对新环境不太适应，话一直不多的王锵也加入了交谈，「你们可以抽空去买两双穿穿，真挺不错的，脚暖和了，浑身都舒坦。」 「待会儿下班我去看看，在几号店铺卖啊？」 …… 见他们慢慢上了正轨，还有元松在一边照应着，汤子苓跟他们打了个招唿，准备回办公室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出了板房，外面虽安装着几个大灯，可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远远看去黑压压的，在高高矮矮的荒草的映衬下，当真阴森可怖。 第77页 汤子苓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可越是害怕，越容易遇到意外状况，就在他走上外楼梯的时候，只听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扑扇的声音。 抬头一看，隐约看到是几只鸽子模样的鸟，从三层的窗子飞出来后，在头顶盘旋了一会儿，往更高的楼层飞去。 汤子苓加快脚步从二楼阳台进了办公室，直奔对面的厨房。果然，两个女孩儿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直叫。 「没事儿，应该是鸽子。」汤子苓连连安抚，随后说，「咱用的这间屋子得尽快安上铁丝网才行。」他跟元松早想到这栋没门没窗的烂尾楼里不可能啥都没有，各种昆虫、鸟类应该不少，只是一直没撞见，事情又一件接着一件，就不小心把这事儿给忘了。 郑娟跟谢苗是没有任何防备被那么一阵扑扇给吓到了，很快就缓了过来。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俩已经刷洗好了锅碗餐盘，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汤哥，咱这儿这么多空屋子，空着可惜了，我们自己种些菜蔬怎么样？」郑娟忙活完厨房的事儿，过来办公室问。 「行啊。」元松正处理文书之类的工作，想起刚刚倏然飞起的鸟，连忙补充了句，「先不忙，说不定空屋子里有啥鸟啊虫啊之类的，别再 吓着。等找时间我们先把二楼整体排查一遍，安上窗户后你们再开始。」 「也好，那我们先育苗，到时候不耽误栽种……」 等凌晨五点大家准时下班，元松跟汤子苓多留了会儿，在微弱晨光的照耀下开始排查二楼的空房间。 楼栋是很规整的房型，一层4梯24户。办公室这一排14户，对面一排电梯占了些面积，有10户。 办公室跟正对门的厨房在走廊的最里面，除了办公室，其他房间又没有安装门窗，排查起来还是挺方便的，两人打着手电一路看过去，除了因过于安静和空荡显得有些可怕，倒没见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之前开发商想继续动工却很快不了了之，多半跟上面楼层那些鸟脱不开关系。」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黑都不敢轻易挑衅鸟群，元松觉得如今的鸟类肯定有他们尚不清楚的厉害之处，「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这块地的。」 「有可能，如今城市里的房子也没有到卖不出去的地步，要是能开工，他们肯定找工人加班加点建出房子来。」 两人聊着天，却没有放松警惕，毕竟这样四面透风的房子里，谁也说不准会蹿出什么出来，自从上次差点被突然从雪窝子里窜出来的蛇咬到后，两人就谨记了教训。 只是，有时候意外来得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靠！」看着沖向自己的黑影，汤子苓叫着挥刀，没想到却只砍掉了黑影长长的尾巴。听着刺耳的吱吱声，他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长刀，一边喊，「是老鼠！」 元松拿着电棍去抡，可受了伤又被激怒的老鼠大概是发了疯，竟一点儿都不怕人，直接越过元松直奔他身后的汤子苓，明显就是目标明确地要报仇。 「喵嗷！」身边传来熟悉的猫叫，很快，疯批一样的老鼠被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小黑按在爪下，兇狠地撕咬了几下，就断了气。 惊魂未定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暗暗后怕不已。 「这老鼠也太厉害了吧？」汤子苓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挫败感 ，在驻军连的顺风顺水，让他几乎忘了自己在半年前只是个早早开始泡枸杞养生的亚健康办公族，被人夸得多了，还真以为自己变异成超人了。 元松也没好到哪里去，刚刚在那只断尾的老鼠越过自己扑向汤子苓的一剎那，他吓得心跳都快停了。 「不行，二楼得装上防护网才行，不然万一再从哪蹿出一只老鼠伤了人咋办？他们可不像咱俩一样皮糙肉厚，就算伤到也可能只是皮外伤。」汤子苓见小黑将老鼠咬死后，就丢在了一边，自己蹲在旁边舔爪子，就拿手中的刀把死老鼠挑到随身带的塑胶袋里，拎起来后忍不住感嘆，「嚯，还挺重的。」 然后揉了揉小黑的脑袋，「谢啦，救命恩猫。」 小黑不耐烦地撇开头，继续舔自己的爪子。 知道有小黑在，两人稍稍安心一些，继续将剩余的房间排查了一遍。好在之后除了一些小飞虫，没再遇到什么危险的傢伙。 这么一耽搁，已经快六点了，眼瞅着太阳快要升起，两人一路狂奔，总算赶在六点半之前到了家。 第67章 回去吃了早饭,元松就让汤子苓以兽管处的名义在办公系统发了安装防护设施和进行办公环境改造的申请。 这是全新更新的办公系统的另一大用途——各单位均可在任务栏的「求助」板块发布求助内容，通过审核后,系统会作为任务发布出去。 一开始，接任务的多是驻军连，毕竟经过训练的军人总归不管在体力还是执行力上都要远超政府单位。不过，随着各单位财政吃紧，眼瞅着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大家哪能眼睁睁看着钱和物资都被驻军包圆？果断也开始组织单位内的青壮年接任务,既能赚取些「外快」补贴职工，又能让职工得到锻鍊，何乐而不为？ 于是就产生了如今的局面——兽管处的任务发出去后，最终成功接单的是房管局。 实际上，系统经过大数据分析，给出的最佳方案是房管局和驻军连联合接单,一方出技术,一方出体力，携手合作效率更高。只是,他们兽管处这个啥啥都需要钱的新单位预算有限，开会商量了之后，大家还是决定把驻军连的那份儿钱给省下来,房管局需要打下手,他们自己上就好了。 第78页 外界对这个新单位,但凡知道点儿内幕的，很少会不好奇。房管局工作小组来的时候,虽没有明说，可神色间能明显看到蠢蠢欲动的好奇欲。 但很快，在安装窗台防护网和窗户的时候,亲眼见证一只体型硕大的老鼠跟一只体型小巧但意外兇悍的猫对阵厮杀后，吓得什么好奇心都没有了，只想当场跑路。 「大家别担心，这一层每个屋子咱都安排了一只猫守着以防万一，还有我们兽管处的同事贴身保护，绝对安全……」 同样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目睹这么血腥的厮杀，小刘吓得整个人都僵了，一时开不了口。也幸好他开不了口，不然他嚎一嗓子就全露馅儿了，自己单位的人都吓成这个鬼样子，别个单位的同事哪还敢多待？指不定当即就收拾工具跑路了！ 「汤，汤副处长，您可别坑我们啊！我们这都是上 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里几口人就活不下去了。」好一会儿，房管局这次领队的小组长才哆哆嗦嗦地开口。 「那肯定的，咱们可是兽管处，搁这儿让大伙儿出意外，我们单位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湖市立足？放心吧孙组长，绝对保你们万无一失！」汤子苓对自己跟同事都没啥信心，但对小黑的几个小弟是信心十足，有它们守着，肯定不会出意外的。 不管汤子苓怎样言之凿凿、温情安慰，反正房管局第六小组的五人是被吓破了胆，之后明显加快了速度，迅速安装好窗户跟防护网后，直接说防水和刷墙的活儿他们不做了，随后就跟被鬼追一样落荒而逃。 「这可咋办？沙土、水泥和乳胶漆都买来了。」大家都有些傻眼。 「要不再发一回申请？」汤子苓问。 元松摇了摇头，「如今有了各单位联网的办公系统，哪还有什么秘密？估计过不了俩小时，咱们单位的事儿就传遍了，谁愿意接单啊？」 很快，事实证明，元松还是低估了在无阻碍联网环境下信息的传播速度——哪用得了俩小时？不过半个小时的工夫，兽管处惊现兇残老鼠的消息就传遍了全系统。众人很快就收到曾经同事的关心问候和顺便打探，问是不是真的。 大家能怎么办？ 只能实话实说。 于是，经过兽管处的人证实的「惊现兇残老鼠」的消息又在全系统掀起了一波讨论热潮。只是消息传的人越多，离真实情况就越远，到最后甚至连「兽管处大楼老鼠乱窜」的离谱谣言都传开了。 「这下，是真的没人敢接跟咱们单位沾边儿的任务了！」眼瞅着极力想解释的大伙儿有越描越黑的嫌疑，小刘率先放弃，无力地瘫倒在办公椅上。 其他人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似乎他们越解释兇残的老鼠只是偶尔出现，而且兽管处有能灭它们的猫，在别人看来，兽管处越危险——办公楼随时能蹿出来攻击人的兇残老鼠，还有更兇残的猫随处乱逛……天哪，这是怎样恐怖的办公环境啊！解释就是掩饰，兽 管处那些人极力掩饰真实情况，是不是因为之前主动申请现在不好退，想拉替死鬼顶包？亦或是，单纯面子上过不去，不想让人笑他们做了错误的选择？ 不管别人是如何猜测的，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短时间内，兽管处恐怕会是人见人避的存在，发布的任务也别想有单位接单了！ 「算了，没人来咱就自己干，地面刷一层不起沙的水泥、墙面刷白就行了，也不是难度多大的事儿。」汤子苓见大家泄气的样子，安慰道。 「也是，每天抽出三两小时就行，就当是磨练新技能，以后说不定咱还能凭这手绝活去接其他单位的任务呢。」元松附和道。 大家一听，也是哈，以如今好多单位靠赚外快过活的大趋势，多个技能就是多条路，自己干就自己干，自己干还能给单位省钱呢！ 自此，兽管处众人开始了边工作边装修的生活，一个个也从最初的门外汉，经过学习和实践，慢慢成了手法熟练的装修工人。 这样转眼间到了年关，楼栋二层走廊和各个房间的地面已经刷好了水泥，变得平整又干净；墙面和顶上全部刷白，原本让人觉得阴森可怖的空间瞬间变得明亮清爽起来；再加上一直没闲着的郑娟和谢苗陆续在走廊和临近的几个房间里栽种的一箱箱菜蔬，更是带来了无限生机和活力。 与此同时，大家也没耽误了正事。腊月中姗姗来迟的王向就职后，跟元松商量着制定了初步的训练计划，简单开了个会后，就开始试实行。 至于效果，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动物们对王向坚持的令行禁止根本不买帐，别说各种串串和没有做军犬潜质的犬种和叛逆心很强的猫了，就是以前印象中服从性很强的德牧，似乎也变得更加个性了起来，明明听得懂训导员在说什么、想让它们做什么，可它们就是拒不配合，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傲娇，跟熊孩子似的，气得人肝疼。 用食物或玩具诱导没用，它们想要什么，你若是不给，它们就去抢。以它们如今的块头和敏捷度，人根本不是 对手，它们不伤人就是留有余地了。武力强迫更别提，一旦激怒了它们，那可真是在用自己的命在冒险…… 止步不前的训练，让王向很挫败，其他人却觉得还好。毕竟，他们的心理预期从一开始就低到了尘埃里，只要猫狗不攻击他们，就算是成功了一半；而如今还能在猫狗心情好的时候跟他们完成一些动作（其实对动物来说只是玩耍行为），已经很赏脸了好吗！更何况，有老鼠出没的地方总会冷不丁蹿出一只猫来，猫猫救了他们多少次啊，还奢求啥？！ 第79页 工作环境在亲手改造下越来越好，午夜饭有美味的饭菜，还能无所畏惧地在动物堆里穿梭，这日子过得多自在啊，反正他们是不理解王老师愁眉苦脸的是跟自己较啥劲。 元松对王向给予了足够的尊重，能够配合的建议他都极力配合，至于后续效果问题，他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态度，但大家都看得出，他对现状还是比较满意的。 王向憋了几天，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在一次晨会时对元松发难，「你觉得一直保持现状的话，这兽管处设立着，还有什么意义吗？」 「怎么没有？」元松不紧不慢地回答，「咱们来的第一天，这边有23只狗子，6只猫；而如今，有126只狗子，33只猫。您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 「说明躲在城市不知名角落里的狗和猫，通过某种方式得到了同伴传递的信息，正在慢慢往咱们这边来。」元松看向他，「多一只流浪动物加入咱们，城市就少一分隐患，这就是兽管处存在的意义。」 「若目的只是让可能给人们带来危险的动物减少，直接调兵地毯式搜索全城，杀光它们就好了，何必耗费人力物力和财力圈养它们？」 「因为杀光它们付出的代价，比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养它们付出的代价要大得多。」元松看王向的神色，就知道他应该对此深有体会，或许，南市那边已经实行过这个方案，证明了确实不可行。要不然，王向也不会大老远从南市跑来，只为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冷门新 单位混个再普通不过的职位。「而且，它们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顿了下，元松开始进入主题，说起这次晨会要宣布的正事：「鑑于咱们大家跟猫狗越来越熟悉，我觉得咱们可以尝试着开始接任务了。头几单我或是汤子苓带队，其他人先随队观摩……」 第68章 如今的工作效率是真的高,晨会开完下班，过了一个白天,到晚上上班的时候，元松就带队去做任务了。 单位人少，没有直接分组，每次是去执行任务还是留守，全凭自己选择；甚至就连领队的位置，以后也可以自主申请……这跟动物散养一般无二的工作模式,除了依然觉得有组织、有铁的纪律才能带出优秀人才的王向，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异议。遵循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就暂时这么施行了。 不管是元松还是汤子苓，并没有因为王向坚持的理念跟他们背道而驰、又屡次在开会时提出反对意见而对他有不好的看法，甚至恰恰相反，两人很重视他的意见,也会在会议桌上跟他你来我往地辩论。虽然迄今为止做出的决定在大方向上都没有改变,但在意识到王向提出的意见有参考价值时，他们也会在坚持原则问题的前提下对具体措施进行微调。 于是,上行下效的影响下，王向虽时常在单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显得格格不入,可其他人却没有丝毫孤立甚至是挤兑他的行为或言语,甚至因为元松跟汤子苓张口闭口「王老师」地称唿他,其他人也跟着尊称他为老师。 这次，王向、郑明、姚乐、吴群和邓鸣主动申请跟元松一起去做任务,小刘跟王锵跟汤子苓一起留守。 元松一行离开后，汤子苓带着小刘跟王锵去他们费了好大劲儿让猫狗们认定为专门如厕地点的板房。 这排板房在办公板房后面一排，原先是工人们的宿舍。众人花了几天时间把里面能用的架子床、存储柜和桌椅、盆桶之类的搬到一楼仓库备用,清扫干净后在地面上撒了厚厚的切碎的荒草。每间板房都会配备几个大大的堆肥桶，清理粪便时直接铲到堆肥桶里就行了，既能保证环境卫生，以后的熟肥还能为单位创收，一举两得。 这样关系到自身福利的事，谁也不嫌脏臭，特意排了值班表，干得可积极了。 没有主动申请出任务，小刘原本还有些心 虚，意外见王锵也没有申请，他暗暗舒了口气——有人陪着就行，不然只有他一个人不去，显得他好怂，就太没面子了。 他不敢去，偏又好奇得不行，干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说：「人凭空失踪，莫名就想到了之前野狗群伏击人的事儿，这次说不定也是这样的情况。只带了六只狗子去，也不知道保不保险……」 汤子苓相信元松的能力，可却没办法控制自己心底的担忧，原本打算也跟去来着。只是元松私下里跟他说，单位这边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不说不知何时可能窜出来的蛇鼠和各种昆虫，就是新来的猫狗，也有暂时还没办法完全放心的刺头，他俩中必须得留一个坐镇……这才没坚持一同去。 心里本就挂念着，听小刘这么不住地念叨，汤子苓心里更乱了。 可就算担心也没用，既不能追过去，又不能轻易打电话干扰他们行动，只能强忍着心烦意乱，埋头干活。 干完活回到办公室，见郑娟跟谢苗又踅摸着种什么东西，汤子苓不想在办公室待着胡思乱想，就凑过去帮忙。 「……我们之前种过，还挺好活的，一颗发芽的土豆切成好几块，每块儿都能种出一大窝来。」俩姑娘勤俭惯了，见不得屋子白白空着，从夜市王家的铺子里採购的一批种植箱用完后，又去仓库翻找了不少之前工人没带走的盆子桶子，在下面挖了土，拿来种东西。现在一层24户，已经有至少一半被她们物尽其用了。 第80页 这可不是一盆两盆菜蔬，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纷争，问过两人的意见后，室内种植也归为了单位正式的「创收产业」之一。当然，单位不会随意剥夺别人辛苦劳动的成果，产业收归公有的前提是一切成本採购都由单位出，室内种植主要由郑娟跟谢苗照顾，对她俩的补偿是她俩也有参与单位另外两大「创收产业」——动物毛和熟肥分成的资格。 两人的初衷虽然只是尽量合理利用空间，也不至于连多出点儿力都斤斤计较，毕竟种植箱跟种子是单位出钱买的，搞种植的地方也是单位的，她们拿单位的工资，这些都 是应该做的。不过有此意外之喜，两人也很高兴，做起事也更卖力了，最近甚至利用空闲时间在学习如何在室内种粮食，想要把剩下的房子也都用上。 这天午夜饭，只有留守的五人一起吃，看着空荡荡的长会议桌，倍感冷清。 见气氛有些沉闷，搞气氛能手小刘主动开启了话题，「今儿吃晚饭的时候，听我奶奶说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五了，我都不敢相信，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郑娟是个捧场王，接道：「是啊，一想到马上要过年了，既感觉时间过得快，又感觉这半年过得特别漫长，挺矛盾的。」 「难熬得很，从没像今年这么迫切地希望冬天赶紧过去。」王锵也加入了话题，「可想到夏末、秋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又觉得就算冬天过去了，春天恐怕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肯定的，想想春天时冒出来的各种昆虫，都要忍不住打寒战。」之前福利院在远郊，那里好处很多，比如地方大、生态环境好，但坏处也显而易见，各种蚊虫多得让郑娟他们怀疑人生。要不是院子里有一片艾草，他们时不时能熏一次，恐怕那个夏天都扛不过来。想到这儿，她一脸庆幸，「幸好我们搬家的时候收了不少艾草叶，还留了很多种，等天暖和些就可以进行盆栽了，到时候分些株过来，楼上楼下都栽一些，多少能防些蚊虫。」 「咱这边，蚊虫确实会是大问题，毕竟都是除不尽的荒草。」谢苗突发奇想，「对了，这环境挺适合放羊，养些鸡鸭鹅也挺合适的吧？」 汤子苓听得一愣，「是挺适合的，就是怕活不下来，毕竟那么多猫狗。」就算是从前，猫狗也是能活吃小鸡小鸭的，更何况是如今！ 「可以先圈养，一楼那么多空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养些鸡鸭鹅还能吃虫。」王锵建议，「等长大了再放出去，多叮嘱几遍，猫狗应该会口下留情吧？」 「也不是没可能。」汤子苓点点头，「等其他人回来，到时候大家一起讨论具体怎么个养法……」 这 一等就是大半夜，快凌晨四点时，元松一行才回来。 几人看着情绪不佳，但还好没人受伤，在单位填饱了肚子，就让他们提前回去休息了。 不等汤子苓想好措辞怎么询问，元松就主动跟他说起了今天的情况，「跟上次一样，野狗群配合着打伏击，在它们藏身的地方找到了受害者的衣物。」他比上次状态好多了，思绪清晰，也能正常吃饭，「好在只有三只，都是小型犬，清理的过程还算顺利。」 「小型犬都能成功伏击人了？」汤子苓惊讶地问。 「是啊，所以大家情绪才那么低落，很多事情似乎都不在可控范围内了。」元松接着说，「回来这么晚，是因为我们去驻军总部报告了情况，并提了些建议。我估计，上面很快就能批下来，咱们可能要在全城进行地毯式搜索。」 「也好。」两人早就聊过这事儿，也猜测在合适的时机，上面也会採取措施，不可能放着隐患不管。「你觉得可能採取什么样的方式？」 「咱们单位自个儿干的话效率太低，耗时过长，我觉得可能会有特派部门前来协助。到时候大家可能分散开。咱俩还好，都能独当一面，其他人有点儿悬，今儿有大花在，还有狗子不顾指令挣开了王向，把他撞了个趔趄，要不是我就在边上，他可能会受伤。」 「它们是不是不喜欢王向？平时就发现了，它们老做些小动作给他捣乱。」在汤子苓看来，王向坚持的理念虽听上去严苛，但实际上，他待动物是很温柔真诚的。可不知道为啥，猫猫狗狗的似乎就爱跟他作对，有好几次他都发现有狗子故意撞他，连大花都假装听不懂指令无视过他。 「应该跟他在南市的经歷有关。」元松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猜测，「动物对气味敏感的很，他身上可能沾染着让它们不舒服的气息……」 单位的第一单任务虽顺利完成，但参与任务的几人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普遍情绪低落。但元松没有给他们调整情绪的时间，当晚再次上班时，就宣布将加 大训练量，迎接即将到来的全城搜索。 城市安全关系到城市里的每个家庭和每个人，大家都是有亲人朋友的，哪能不重视？果断把无用的负面情绪抛开，专心投入训练，争取早日独当一面。 第69章 很快,兽管处就收到了正式的公函，要求他们在限定日期内完成排除城市动物隐患的任务。 「会有两支全副武装的队伍全程协助。」元松将刚得到的消息告诉大家,「一支是特种部队，一支是特警，还会有摄像师全程跟踪拍摄。」 第81页 本就紧张的众人一听，神色更加紧绷，尤其是连一次实战都没参与的小刘跟王锵，急得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元松注意到了,直接对他俩说：「你们俩没有实战经验，我跟子苓可以带你们几次适应适应。」 「我跟汤哥！」小刘高兴得昏了头，二话不说就喊出了声。 「那行，我带王锵……」 简短的会议刚开完，元松就收到了协助队伍正赶往集合地点的消息。 「该注意什么之前的训练咱们说过很多遍了，这次我就不多说了。只提醒大家一点,咱们分组是双向选择,它们选择你就代表认可你、信任你，你也要把它们当成真正的队友才对得起这份信任。换句话说,在执行任务时，你是如何对战友的，就如何对待它们。好了,现在去楼下集合,马上出发！」 这次单位是除了小厨房的郑娟跟谢苗外,全员出动。一共七个小组，每组配6~8只狗,元松跟汤子苓领队的小组还各配了一只猫。 一行慢跑着到达集合地点后，看着全副武装、一身凛然之气的特种部队和特警，狗群似有不安,经元松跟汤子苓好一会儿安抚才镇定下来。 汤子苓领队的小组安排了六人组的特警，两个随行摄像，加上小刘和八只狗、一只猫，还跟着救护车和备用车，行动起来也是浩浩荡荡的一大群。 他按照电子地图的指引，开始地毯式搜索。 一开始风平浪静，狗群安安静静地认真嗅着，前进着，偶尔无意中撞到有事外出的居民，即使对方吓得失声尖叫、崩溃逃窜，狗子们最多只好奇地瞅上一眼，不叫，也没有受刺激奔上去追赶，这让一开始对狗群没有牵绳和任何牵制措施颇有微词的特警组领队暗松了口气，也不再指示队员随时把枪 口指向狗群以防万一了。 随着搜索区域越来越偏僻，狗子们似乎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身体慢慢紧绷了起来。 汤子苓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做了个手势提醒众人，自己也绷紧了神经。 见狗群突然对一间关着捲帘门的破旧店铺发出威胁的呜呜声，汤子苓知道，里面肯定藏着东西。 武警派出两人熟练地撬开捲帘门后，众人被里面浓重的臭味熏得一个趔趄。 用手电照了照，发现在粪便和垃圾堆里，几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狗正沖他们呲牙，它们身后，一只口中还衔着血煳煳东西的大狗正越过垃圾堆跳过来。 「三花，去跟它说明情况。」汤子苓沖身边几乎到他胸口高的三花色的土狗说。 三花爱干净，对这母子几个的生存环境相当嫌弃，根本不愿意进门，就在捲帘门外汪汪了几声。 里面的大狗一开始警惕的很，配合它满口的血迹，看着着实恐怖。不过估计意识到了「敌强我弱」的形势，呜呜了几声，就带着四五只看上去十分好斗的小狗走了出来。 这次任务的配置相当豪华，不仅有特警协助，每队还配了车。 汤子苓走不开，就让狗群中比较敦厚的大头带着一大五小六只狗上了车，安排小刘陪同，让他回单位安置好再回来。 「那血煳煳的东西是啥？」被震惊到好一会儿无言的随行摄像问道。 「应该是吃了一半的老鼠。」大狗当着他们的面把到嘴边的东西咽了下去，再加上光线不是很充足，汤子苓看得也不是很真切。不过根据周围环境的推测，像这条街道一样看着比较脏乱的小吃街，藏身其中的狗子能吃的东西除了商户可能留下没来得及带走的食材外，可能性最大的估计就是老鼠了。 正说着，只听吱吱几声刺耳的尖叫，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黑不知道摸哪去逮了只肥老鼠过来，咬死后扔在了他们不远处。随后，转身又从隔壁玻璃破了一块儿的窗口钻进去，不多会儿又叼出来一只咬死的老鼠。 就这样进进出出，足足给剩下的七只狗每只都分到老鼠，最后 自己逮了只最肥的，才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汤子苓隔着窗拿手电往隔壁照了照，看到里面的景象，差点没吐出来。「我去，这老鼠也太多了，该不会是那只大狗养的吧？」 「怎么可能！」特警领队下意识反驳，但很快，想到刚刚那一大五小经过一番「谈判」后不战而降的玄幻景象，他开始迟疑了——动物都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了，养些老鼠当储备粮也不是啥稀奇事吧？ 汤子苓已经拨通了小刘的电话，让他找到猫群开外放，然后对小黑说：「小黑，喊你小弟来吃大餐。」 小黑很有身为老大的胸怀，虽然既护食又霸道，但在自己吃饱的前提下还是很大方的，很爽快地对着手机喵嗷嗷叫了起来。 于是，等汤子苓带着狗群巡查完整条街，安置好那一大五小回来的小刘，一下子带回来十来只猫。这些傢伙不仅兇残，也很有规划，吃饱了还不忘打包，将整条街不知道藏了多久的老鼠窝都给掀了，肥硕的老鼠堆得跟小山似的，几个特警队员强忍着鸡皮疙瘩帮它们装进麻袋里，让小刘再次陪车连猫带老鼠给运了回去。 大概见多了猫狗顺从的样子，以为经过人训练的它们是无害的，在休息时，一个摄影竟随手在路边捡了一个枯树枝，去戳吃饱后有些懒散的小黑。 小黑毫不留情，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汤子苓也没有及时发现时，一个利爪挥了过去，摄影师戴着厚厚皮手套的手立刻血流如注。 第82页 「赶紧送医院！」还好队伍有随行的救护车，汤子苓在第一时间护住小黑，对端起枪的特警队员说，「出发前我们已经再三强调了，不要随意招惹它们，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们很清楚！」 特警队员是下意识的防卫动作，刚刚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们确实没来得及反应，但发生了什么，还是一清二楚的。闻言，放下了枪，但也明白动物不像刚刚以为的那般无害，神色间警惕了很多。 救护车已经离开了，武警队员跟剩下的摄影师也在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呆着，汤子苓将小黑抱在怀里，从口 袋里拿出纸巾，一点点将它爪子上的血迹擦干净，免得它舔爪子时舔到人血，看着膈应。 送猫跟它们的储备粮回来，顺便带了十人份午夜饭过来的小刘见气氛不太对劲，在就近找的休息站休息时小声问汤子苓是不是发生了啥。 汤子苓没有避讳这个话题，声音不大不小，空间不大的休息站里众人都能听得到，「摄影师拿棍子撩小黑，手受伤送去急救了。」 「我靠！」小刘惊得没收好音量，咋咋唿唿道，「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吧，敢随便撩猫，不要命了！」顿了下，他再次感嘆，「幸好有你在，小黑多少收着点儿，不然今天搞不好会闹出人命来！」 那位手欠摄影师的同事这会儿还有些惊魂未定，虽说先撩着贱，但自己的同伴受了伤，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的，忍不住说：「发生动物伤人的事，你们兽管处不负责吗？」 「负什么责？」小刘不乐意了，「出发前我们处长跟副处长没有再三强调千万不要触碰动物吗？而且你们是签了免责书的，白纸黑字写着，我们为什么要负责？」 「可是，它伤了人啊！」 「它只是自卫，动物的本性而已，不随意招它，它是不会反击的。」汤子苓知道人命比其他动物高贵，是比较普遍的观念，这观念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改变的。怕小刘跟摄影师槓起来激化矛盾，他放缓了语气，嘆口气说，「这下，你们知道我们兽管处有多难了吧！谁不想训练出令行禁止、指哪打哪的动物军团来？可问题是世道不一样了，我们光为了让它们不伤我们，配合我们的指令，就不知道做了多少工作，一个不小心甚至会丢了命的！小心伺候了这么久，每天提心弔胆地熟悉它们的习性，才能有今天，让它们愿意配合我们做任务。你们可能觉得我们兽管处能力不足，但这真是我们费了很多心血才达成的……」 汤子苓示弱一波，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下特警队员和摄影师的神色，显然是有所动容，他这才暗暗放下心。 说到底，不管是什么缘由，终究是兽管处的动物伤了人，不管上面会不会追究， 对兽管处动物的形象总归是不好的。汤子苓没想过动物们能得到外人的尊重和喜爱，他的期待很现实，只要不是充满敌意就行。 有了前车之鑑，下半夜众人有分寸多了，人与动物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又成功「捣毁」了好几次流浪动物的窝点，「劝降」动物数十只，甚至还有一只跟狗搭伙过日子的金刚鹦鹉。 汤子苓一组整体还算顺利，凌晨四点左右就完成了今日划定的搜索区域，随车回了单位。 其他组还没回，汤子苓就带着小刘和留下照应、胆子也贼大的郑娟跟谢苗安置新「招安」的动物。 这些动物独立生存了几个月，显然多少有两把刷子，有好几只甚至比单位养了好些天的动物都要肥，看上去小日子过得相当不错。到了新环境，它们也少有惧怕，一个个跟到了自个儿家似的，寻摸着填饱了肚子，就进板房枕着「原住民」睡大觉，一只只自来熟得很。 当然，也有脾性不好爱惹事的，不过有镇宅的大花在，几只刺头翻不出什么水花。 「最先送来那一大五小凶得很，叼着装满死老鼠的麻袋拖进了屋，谁靠近就咬谁。」郑娟跟汤子苓说起最难搞的刺头。 「那些老鼠估计是它养的，看自己的储备粮被猫咬死了，肯定气坏了。」汤子苓找到守着一麻袋死老鼠的大狗，跟它讲起了道理，「咱这儿不缺吃的，有荤有素，你娃还有玩具玩儿，多好啊。而且，天天吃老鼠，也太单调了吧，咱这儿还有蛇呢，听谢苗说你啃了一条，偶尔换个口味还不错吧？」 大狗还是蔫蔫地趴在一边，扭头不搭理汤子苓。倒是一边活蹦乱跳的五只小肥狗，看上去很喜欢他，围着他乱转，不多会儿，甚至往他腿上爬。 闲着也是闲着，汤子苓就掏出随身携带的梳毛器，给五只小肥狗做起了全身马杀鸡。过了会儿，见大狗浑身的毛一撮一撮的，就凑上去给它也整理了下。 对于汤子苓的突然靠近，大狗一开始浑身僵硬，呲着牙对他发出了警告。但随着无视警告的汤子苓一下一下给它梳理毛髮，大约太舒服了，它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不多会儿就躺平了。 「嗷呜~」 「行，那我拿走了，让新来的吃顿大餐。」不多会儿，汤子苓顺利拖着几大袋死老鼠出了门。 到凌晨五点左右时，外出执行任务的小队陆续回来。大家都还算顺利，只姚乐一组有些倒霉，不幸遇到了猎杀人类的野狗团伙，经过一番鏖战，以伤三人的代价成功端了它们的老巢。第一次独立做任务就遇到这么刺激的，姚乐整体表现不错，但人确实吓得够呛，元松让他缓一天，让王锵独自带队顶上。 第83页 见元松看向自己，虽说出来很没面子，可小刘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实话，「我暂时还没能力独立做任务，我，我想继续当汤哥的副手。」 「行。」元松没有多说什么，爽快答应了。 回忆桌上的王向皱了皱眉，到底没吭声。但下班后晚走了一会儿，私下找到元松说起这事儿，「他总要面对的，你这样纵容他逃避，对他未必是好事。」 「王老师，我明白。」元松嘆了口气，「可咱干的是一不小心可能丢命的活儿，在他还没准备好时推他上战场，万一出了意外……」 王向也不由嘆气，他今日也是几度与死神擦身而过，哪能不明白元松的顾虑？可在他看来，既然穿上了一身军服，就得有为国家献出生命的心理准备，像小刘那样的，能放任他多久？不过这次，他没再多说，毕竟，小刘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他也不忍心强迫他早早面对那么残酷的事。 第70章 顺利了没两日,王向带的队伍就出了事。 「在院子里发现了人类的残肢，判定为猎杀人类的狗群,特种队员正要开枪清理，我方犬突然反水，抢了特种队员的枪，带着野狗群跑了。」王向语速极快地向元松说明了情况。 「有人受伤吗？」元松冷静地问。 王向愣了下，回应道：「没有，它们只是抢了枪,把人给撞倒、扑倒，没有伤人。」 「那行，您先随特种队员去驻军总部说明情况，我这边暂时走不开，干完手头的活马上赶过去……」 等元松完成今日的搜索任务，将狗子和「战利品」送回单位,简单跟汤子苓说了大致情况,就匆忙赶往总部。 一边的小刘都听呆了，「啥玩意儿？反水！灰灰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儿！」灰灰是一只有阿拉斯加血统的串串,不知道串了什么血统，跟印象中蠢萌憨傻的「雪橇三傻」的印象完全不同，它更像是一只性格严谨并且领导力超群的牧羊犬,有它在,王老师小组的其他犬都不敢再随意调皮捣乱了。他不相信这样一只好狗狗会轻易背叛队友！ 「说不定有什么内情呢,等调查结果吧。」汤子苓顿了下，对小刘说,「你喊大花帮你组织新住户熟悉环境，有要紧事随时跟我打电话，我回办公室一趟。」 「行……」 汤子苓走向楼栋,却没有踏上外楼梯，而是绕到楼栋的背面，找到墙根儿后，警惕地沿着墙根儿往树林深处走去。 「喵~」 「嘘！」汤子苓被突然响起的猫叫吓了一跳，扭头见是不知何时跟上来的小黑，这才放下心，「走，咱们去接灰灰。」 湖市因穿城而过的柳河积聚而成的柳湖而命名，而这片工地，恰恰紧挨着柳湖公园。说是公园，其实是柳湖风景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和一大入口，里面三面环水、九峰相连、山水相依，风景好到是外地游客必到的打卡景点之一。因而这里虽然远离市中心，地价 却高得离谱，听元松说这里传拆迁传了很多年，开发商换了一波又一波，又断断续续拆了几年，这两年才有经济实力足够雄厚的开发商接手。 只是大概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阻挠这里得到深度开发，这不，一栋楼盖了好几年都没盖好，好不容易要完工时，又出了这样的大变故！要不是有国家接盘，开发商估计会赔得倾家荡产。 临街那一段围墙是刚盖没多久的实体墙，随着越走越人迹罕至，渐渐变成了由铁丝网和人工草坪组合而成的围挡。汤子苓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外面是怎样的景象，但感受着越来越浓重的水汽和山的味道，他猜想，应该距离山不远了。 「呜呜~」 「灰灰！」虽猜到灰灰很有可能会偷偷跑回来，可没有亲眼见到，心总归是悬着的。听到熟悉的叫声，汤子苓高兴极了，在荒草丛中小跑了几步，很快就找到了自家「反水」的八只和一群面生的狗子。它们看着状态不错，大概刚逮到蛇饱餐一顿，这会儿正懒洋洋地窝在一处休息。 「咋回事啊？」检查了一遍，见它们都没受伤，汤子苓才问起事情的原委。 灰灰低声嗷嗷了一阵，汤子苓不如元松精通狗语，但连蒙带猜也基本了解了事情的大致情况。 将一群狗子安置到家后面的仓库，回到单位后没多久，元松跟王向赶了回来，说了调查的情况，跟汤子苓从灰灰口中听到的大差不离。 「那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仓储窝点，通过仓库的监控录像復原，基本还原了当时的情况。」元松对大家说了事情的原委，「当时下雨时装满狗的笼子还没来得及搬到仓库里，等雨停了，老闆带着伙计准备宰杀时，被药效过去恢復神智的狗反杀。后来是过来进货的几个餐馆老闆，无一例外都被猎杀、分食。再之后没人过去，那群狗就离开了。也是巧，王老师带队发现的那群狗，是被他们搜查的动静惊到，刚误入的。」 「就是说，差点冤枉人家？」小刘感嘆，「灰灰它们连这都能分辨出来，太神 奇了！」 得知真相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向终于开了口，「都怪我，是我没有给予灰灰足够的信任。它提醒过我，可我没放在心上，发现有人类残肢就立刻下令清除狗群，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面对王向的自责，这次，大家没有开口安慰他。虽说谁也想不到事情会这般巧合，面对同样的情况，其他人也未必能意识到会有这么复杂的内情，但若是自己组内的狗子提醒了，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叫停行动，而不是像王老师一样一意孤行。更何况，如今灰灰几只和那一群差点无辜被杀的狗子还不知道流落在何处，这让他们如何劝慰得出口？ 第84页 汤子苓跟元松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暂时先不提灰灰它们已经偷偷跑回来的事，让习惯用以前的老经验行事的王老师受到一次深刻的教训，免得以后他再犯类似的错误，再酿出什么祸患来。 因着这事儿，大家情绪都不太好，连接下来元松安排的春节放假事宜都提不起精神。 「原则上还是跟以前一样，按法定节假日休七天。」元松自顾自说着，「但咱们单位比较特殊，不能长时间没人在，所以安排了值班，初一、初三、初五各安排两人或三人过来值班，把值班表下面详细列出的工作内容完成就可以走，不用待足8小时。」 说罢「坏消息」，元松又说起了好消息，「关于过年福利……」 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他们的工资水平也只是中等偏上，一听到有福利，大家立刻来了精神，目光炯炯地望向元松。 「……堆的肥还没熟，暂时还不能创收，只有动物毛卖了些钱，明细都在咱们单位共享盘里，总数不算多。现在徵求下大家的意见，这钱是直接十人平分，还是用咱们单位的份额去售粮处买年货分了？」 大家一致选择要年货。如今的钱可不比从前，有时候真是拿着钱都买不到好东西。而售粮处又以月为单位限购，想让家里过个好年，得花至少比售粮处高出一两成的价格去几个 渐渐发展壮大的夜市才行！而今，能用单位的份额，还是踏踏实实售粮处的实在价格，傻子才会选择分钱呢！ 「那行……」 元松话还没说完，就听头顶传来「嗑瓜子、嗑瓜子」的尖叫声。 众人被这只跟着狗子过来的鹦鹉时不时出声恶作剧一样耍了好几天，早习惯了，全然不似头几次百吓百中的狼狈，神色淡定地继续之前的话题。 只是，这鹦鹉的声音粗嘎难听，又复读机一样念叨着「嗑瓜子」，吵得人脑仁儿疼，元松只好停下来，答应给它买瓜子，这才消停下来。 「等有空我跟苗苗给它种几棵向日葵。」郑娟也跟着许出承诺。 咋咋唿唿的鹦鹉这才安静下来。 这鸟虽然欠得很，但它却用实力让大家没办法讨厌它。单位里除了元松跟汤子苓，其他人其实并不能准确地理解猫狗的叫声和动作所表达的意思，靠习性揣摩，十次也有七次可能会错意。而自从这只被大家取名叫刀刀的鹦鹉来了，情况就大有不同了，人家靠本事做起了跨物种翻译！ 于是，大花嗷呜一声，刀刀立刻狗腿地扑扇着翅膀在一边吼「烦小狗、烦小狗」，大家就知道小霸王一样的小奶狗又招狗烦了，他们最好赶紧将几只小霸王带到一边去，不然它们护崽的妈很快就会杀过来跟大花对吼，搞不好还会打起来；大头汪汪叫几声，刀刀会飞到厨房窗边，沖忙活的郑娟跟谢苗喊「吃菜、吃菜」，她俩就知道酷爱啃白菜吃的大头是又馋白菜了……当然，这傢伙惹的祸也不少，像是冷不丁俯冲下去啄猫的屁股，沉迷突然把人吓一跳的恶作剧，甚至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地生活了这么久的上面楼层的鸟群都被它惹怒过，有一次一大群气势汹汹地飞过来，吓得大家抱头鼠窜，还是元松正好在一旁跟鸟群求了情，那个欠揍的傢伙才算没被群殴痛揍。 总之，自从有了这只既招人嫌又惹人爱的大鹦鹉后，大家跟动物们打交道时轻松多了。 开完会，也差不多到下班的点了。大 家陆续离开后，见王向依然神色郁郁地坐在工位上，汤子苓有些不落忍，小声沖元松说：「要不告诉他吧？」 元松摇了摇头，非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毕竟，这次跟从前那些理念上的分歧不一样，他是实实在在差点亲手制造出一场悲剧。况且，灰灰平日里多维护他，可在关键时刻，他对灰灰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对灰灰是多大的打击！ 煎熬也好，痛心也罢，都是王向应该承受的！ 第71章 两人回家前先去仓库看了灰灰,它大约继承了阿拉斯加犬种性格中温顺的一面，看上去跟往常没什么两样,照样兢兢业业地承担着作为小队长的责任，关照着新加入的狗子们。 元松被灰灰叼着袖子拉到一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狗子跟前，他认真检查了一番，对蹲在一边歪头注视着他的狗子们说：「不是啥大事儿，肚子里长了虫，吃点驱虫药就好了。」 仓库板房的柜子里放着一个备用的急救包,里面有驱虫药，元松当即就给狗子们餵下了。 这是新住户必须经过的程序，体检、驱虫、疫苗，每只都躲不过。 有的狗子很配合，乖乖的让检查。有些却跟怕医生的孩子一样，总想浑水摸鱼躲过去。单位其他人比较好煳弄,毕竟作为人类,就算眼神再好使，也很难从上百只猫狗中精准分辨出每一只的区别。 可元松跟汤子苓不是一般人,他俩几乎是本能地能辨别出每一只的区别。尤其是元松，多年跟动物打交道的经验加上古书带给他的超越自然的潜能，他甚至能像扫描仪一样,在短时间内精准诊断出动物外在和隐藏的各种问题。 因此,就算是天生性子桀骜的猫,在面对元松时，也只能暂时忍住叛逆,做一会儿萌萌哒的乖猫。 回到家，厨房挂壁电视里传来热闹的欢声笑语，让人一下子感受到了熟悉的年味儿。 第85页 见餐桌上晾着红纸黑字的春联,汤子苓凑上去观摩了一会儿，贊道：「阿姨，您毛笔字写得真好。」 魏阿姨正忙活着炸圆子，闻言笑道：「那是，认真练了几十年呢。」 「您再多写几副吧，到时候拿去单位当福利发。」汤子苓随手从一边的竹筐里捏了刚炸好的圆子咬了一口，顿觉外酥里软、咸香合宜，忍不住将剩下的一股脑塞进了嘴巴里。 「小心着点儿，刚炸的，里面烫得很。」魏阿姨连忙提醒他。 汤子苓嗯嗯应着，吃圆子的速度却一点都没见减慢，「阿姨，您老家哪里的啊？过年炸圆子是北方的习俗吧？」问罢，他才意识到， 好似相处了这么久，一直不知道魏阿姨老家是哪里的，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其他的亲人。不过很快就想到，这些事似乎也不太适合冒昧询问，毕竟，要是有关系亲近的亲人，魏阿姨平日里不可能从不提及。 「嗯，我老家就是北方的，后来来这边读大学、工作，再后来又成了家，就在这里定居了。」魏阿姨似乎不避讳提起老家的事，主动说起了，「我兄弟姊妹比较多，我是家里最小的，我妈生我时都四十多了。那时候我好几个哥哥姐姐都已经成家，没上学的孩子都由我爹妈带，我算是混在侄子侄女中长大的。在我成家没多久，我爹妈年纪大了，很快就相继去世了。」她嘆了口气，「爹妈去了，家就没了，以前通讯没现在这么方便，没几年，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就断了联繫。」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汤子苓轻轻拍了拍魏阿姨的肩。 这样肉麻的举动，搁在从前，汤子苓是万万不可能做的。可近些日子，不管是释放关怀还是表达爱意，对他来说都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且心情愉悦。他想，可能是元松给他的爱太多太多了，不仅填满了他自小缺失的部分，还让他有了关爱别人的能力。 「好。」魏阿姨笑着应了声，随即示意他离油锅远点儿，免得被热油溅到。 自觉坐在小马扎上给土灶看火的元松不自觉翘起了嘴角。在他看来，再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爱人变得越来越快乐，更让人心情愉悦的事了。 炸了圆子炸酥肉，炸了酥肉炸鱼，最后还炸了好几锅软麻花。 三人边炸边吃，喝着魏阿姨提前备好的海带蛋花汤，这餐早饭就这么省事又丰富地解决了。 元松跟汤子苓洗了澡，照例去三楼阁楼晒太阳。只是一上楼，就发现光线没有往常亮堂，再到天窗下往外看了看，嚯，灰暗厚重的云层像是要掉下来一样，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又要变天了吧？」这几天忙得新闻都没时间细看，还真没多关注天气变化。 汤子苓趴在床垫上浏览新闻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冷风吹来，他扭头一看，元松竟推开天 窗钻了出去。 他连忙穿上羽绒外套跟过去，「咋了？」 「你看单位那边！」 汤子苓顺着元松的目光看向单位的方向。 黑压压的云层在视觉上似乎要淹没天地间的一切，可实际上距离站在三楼楼顶的他们，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穿过与让人心生战慄的云层截然不同的清朗空气，如今视力同样远超常人的汤子苓，一眼就看见单位那边不同寻常的情况——动物们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在荒草丛中狂奔、翻滚，而距离它们上方不远处，成群成群的鸟在云层之下的半空中疯狂盘旋着。 「像当初下雨时小黑它们的样子！」汤子苓越看越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很快，就记起了，这不是当初让他跟元松当场傻眼的诡异景象吗！ 是不是又要发生什么了？ 元松跟汤子苓对视一眼，谁都没开口，心里却一起冒出了相同的想法。 两人傻愣愣地立在房顶等了一会儿，黑压压的云层依然悬浮在半空中，而远处癫狂不已的动物依然在欢蹦乱跳。 盯得有些眼睛发酸，汤子苓索性在房顶坐了下来。 呆坐了会儿感觉有些无聊，就直接玩起了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 日夜颠倒又相对封闭的生活成为常态后，网络成为人与人之间最普遍、也最高效的联结方式。或许是为了社会稳定，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国家在电和网这两大不可或缺的东西，从未掉过链子——不管是原本基础设施就相对比较完善的城市，还是一切从零开始的农村聚居区，从未因为电和网而引起过大规模的诟病和讨伐。 于是，人们越来越依赖这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也越来越普遍地深入到人们的生活中。有时候甚至夸张到现实中还没听说隔壁发生命案的消息，就能在网络上看到了各种拍摄角度和文字描述出的案情。 显然，网上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们也发现了此时的异象，有些人躲在厚厚的遮光帘背后拍摄照片或录视频；有些人凭着网上看来的信息高谈阔论，实际上连掀开遮光帘的勇气都没有，议论完还不忘嘲笑那些被 好奇心驱使着往外看的人早晚要被好奇心害死；还有些人，像元松跟汤子苓一样，已经迫不及待地踏出房门，感受着他们快要忘掉的如清风拂过般温柔而无害的阳光…… 「有人猜测可能是云层很厚的缘故，这会儿的阳光照在身上，完全没有刺痛感。而且体感温度也比晚上高了很多，感觉身上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泉中一样舒服。」汤子苓也感觉到这会儿没那么冷了，但因为他如今的体质耐热又耐冷，穿着羽绒服也没感觉很热。不过，他还是脱了外套从天窗扔了进去，只着睡衣蹲在房顶。 第86页 果然，也没觉得很冷。 「应该是云层的原因吧？像棉被一样盖住了万物。」 「我感觉这光线对咱有好处。」一直站着往远处张望的元松蹲在汤子苓身边，对他说，「要不，把魏阿姨也喊出来吧？」 汤子苓有些迟疑。毕竟，魏阿姨上了年纪，而且不似他俩身体异于常人，万一判断失误怎么办？ 不过看着网络上越来越多的人现身说法，激动地表示真的很舒服，两人到底不愿魏阿姨错过这个可能对她有好处的机会，直接在房顶上喊：「阿姨，要不要出来试试？」 声音还没落，魏阿姨就推门出来了。她四处望了一圈，才顺着毛毛的眼神看到房顶上的两人。「我在网上看到了，毛毛也一直扯着我的裤腿，想让我出门。」 她没问两人为什么会在房顶，解释了自己为何出门后，就站在院子的最中央，仰着头感受久违的阳光。 一边的毛毛，绕着它的主人一圈一圈地打转，看样子开心得要飞起来。 「元哥，汤哥，你们出门了吗？」突然，西北方向传来郑飞的喊声。 「我们在外面！」汤子苓大声回应着。 「有没有不舒服啊？」王锵的喊声从南边传过来。 「暂时没有！」元松也高声回应。 很快，听觉敏锐的两人听到一串串的脚步声从西边和南边传来，不用多猜就能知道，家属楼和王家人，多半也忍不住下楼了！ 两人没有下楼，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房顶，望着仿佛又 往下落了几米，又仿佛丝毫没有改变的云层发呆。 谁也不知道这次的异象之后会发生什么，久违沐浴在阳光下的人们也懒得去想。他们只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们，真舒服啊，就算下一刻会悽惨地死去，也值了！ 第72章 汤子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熟了过去,甚至连他怎么被元松抱回阁楼的都没有丝毫印象。他半醒不醒时，耳边充盈着噼噼啪啪的声响,努力睁开眼—看，还真是，头顶的天窗正被急促的雨滴敲打着。 这—觉睡得舒服，汤子苓伸手摸到手机看了看，才下午四点。 离起床准备上班还有段时间，他就趴着刷新闻,看看他熟睡后发生了什么。 网络上有明确的时间痕迹，汤子苓浏览了—会儿，很快就能断定，大概在中午十二点左右，仿若凝滞般悬在半空中的云层开始出现变化——像是积蓄了足够水量的海绵—般，开始落下零星的雨滴。 如今到底是冬日,即使在厚重云层的遮盖下,体感气温要比往日高上不少，但总体还是冷的,若不是—时情绪上了头，—般人也很难在室外呆那么老久！于是，察觉到雨滴后,人们渐渐恢復了理智,陆续往雨淋不到的地方躲。后来,随着雨越来越大，似乎云层也在慢慢变薄,体感温度也越来越低，冻得受不了的人们终于忍不住奔回了温暖的室内。 只是，久未直面阳光的人们捨不得这仿若上天恩赐般的快乐时光这么短暂,即使回到室内，为了保暖紧闭了门窗，可却没捨得拉上厚重的窗帘，站在窗边望着雨幕中丝毫不见减弱的阳光，久久没有挪开，直到察觉到阳光越来越灼热，身体开始有不适时，才再度拉上厚重的遮光帘。 汤子苓放轻动作慢慢起身，凑到天窗处往外看了看，嗯，云层还在，只是薄得如同拉散的棉絮，甚至能透过它隐约看到东升的旭日！ 「几点了？」身后传来元松带着睡意的声音。 「快六点了。」汤子苓回了—句。 不多会儿，元松也起身凑到了天窗边。不过这会儿，云层已经消失殆尽，火红的太阳高高挂在天边，雨水却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冬天下太阳雨啊！」 「是啊，不过感觉 多半是因为云层的缘故。」汤子苓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硬物砸击的声音。「我去，是冰雹！」 还没等两人有所行动，—阵噼里啪啦的冰雹过后，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两人顿时松了口气。雪总比冰雹要好得多，而且经歷过两场漫长的大雪天，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窗户没砸坏吧？」汤子苓叠着被子问。 「没。」元松仔细察看了—番，见天窗完好无损，就回来帮着汤子苓整理床铺。「床单不适才换过的吗？」 「咱们在房顶躺了好—会儿，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呢……」 吃了晚饭去上班，原本还打算抄近道。结果过去后发现，荒草丛湿漉漉的，还有很多小水坑，根本没办法走，只能绕回去走大道。 大道也没好到哪里去。大约是云层消失的缘故，下的雨落在地上，及时流入下水道的还好，不小心积聚在路面的很快就结了冰。之后下了—阵冰雹，随后又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于是镶嵌在路面上的又多了—层冰疙瘩和积雪的混合物，很快就在低温的影响下在地面冻得结结实实。 这状况让人猝不及防，就连—向以干净整洁着称的柳湖北街夜市，也是狼藉—片。 两人搀扶着走在凹凸不平、坑坑洼洼还非常滑熘的路上，眼睁睁看着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姑娘摔了—跤又—跤，最后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两人快走几步上前，把人扶起来后才发现是郑娟。 「没事儿吧？」 第87页 「还好，穿得比较厚。」这路走着实在费劲，搞不好还会摔，郑娟就没拒绝两人的搀扶，—边努力往前走，—边跟他们解释，「苗苗身子弱，白天受了点儿凉，刚发现有点儿发烧，让我帮她请—天假。」 「行。」汤子苓随即问，「烧得厉害吗？家里有没有药？」 「有感冒药，吃了—片发汗后就睡下了，应该没啥大事儿。她打小就这样，体质比较弱，换季变天的都会生场小病，但病来得快走得也快，吃几片药就好了… …」 出了柳湖北街，及时得到清理的大道要稍好—些，三人总算是能正常走路了。 到了单位后，元松跟汤子苓做的第—件事就是去看白日里看上去有些兴奋过头的动物们。结果在外转了—圈，—只也没看到，去它们休息的板房后，发现—只只睡姿各异的，睡得正香——与当初那场雨后，—般无二。 两人对视了—眼，默默调高了板房空调的度数，免得毛髮普遍半湿的猫狗着凉，就关上门离开了。 快到午夜饭饭点儿时，先是孙老闆父子俩来送了不少猫狗粮，不多会儿，去售粮处採购的郑娟、邓鸣、姚乐、郑明几人也收穫颇丰地回来了。 「—起吃顿便饭吧，除夕呢，可不能饿着肚子走。」汤子苓拉着孙老闆父子俩，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下吃顿饭。 父子俩见他是真心想留饭，爽快答应后，紧跟着他上了二楼办公室，全程精神紧绷，—点儿小差都不敢出。不是他俩怂，实在是兽管处的「威名」太盛了——不说电视台正播放的《全城大搜捕》纪录片，就是在短视频网站霸榜好些天的—些「民间摄影师」作品，也足够让人更加真切和清醒地意识到，动物确实今非昔比了！ 而此时此刻，他们呆的地方，暗处可能藏着上百只兇悍的动物！ 「今儿咱们涮火锅吃。」 三人到时，锅底和各种配菜已经摆了满满的—桌。锅底是郑娟在出门採购前在高压锅里炖的，回来后满满—锅大骨正好入味儿，她手脚麻利，其他人今天也没啥事儿都到厨房帮忙，不多会儿就备了满满—桌的配菜。 自从二楼的地面和墙面都装修过之后，大家就渐渐习惯把厨房空荡荡的另—半当成了餐厅使，还从库房搬了原先工地食堂里的大餐桌过来。 餐厅唯—的餐桌是个大圆桌，挤—挤能坐下二十来人，如今加上孙老闆父子俩才13人，大家坐得舒舒服服、宽宽敞敞的。 大冬天的吃火锅，是再开心不过的事了。翻滚的锅底， 蒸腾的白烟，还有萦绕在鼻尖的食物香，大家—下子放松了下来。 如今最火热的话题，大概就是白天突然出现的异象了。大家不可避免地也说起了这个。 孙老闆家原先在别墅区，之后搬去农村—段时间，等再回来时，可供选择的住处已经不多了，因而家所在的位置稍有些偏远。「我们社区外迁户比较多，—个个的傻大胆，跟疯了—样往楼下跑，社区小广场挤满了人。」他家阳台正对着社区广场，因而足不出户，就能知道那里的情况。说着，他拍了身边儿子—巴掌，「这小子也是个人来疯，趁我不注意带着金子和钞票跑出去疯了。」见大家—脸迷茫，他连忙笑着解释，「金子和钞票是我家的大狗。」 众人恍然。 「我看到它俩在扒门，明显就是想出去，这才出去的。」这位是孙老闆的小儿子，好似大学还没毕业，只是如今的情况，他所读的大学又在千里之外的首都，暂时只好在家中上网课。 「幸好没出事！」孙老闆这会儿还有些后怕。他几个有生意往来的熟人就是得日照综合症死的，因而，他在面对阳光时尤其谨慎，就怕不小心中了招，再如何后悔都晚了。 「我们社区的人还算谨慎，大多只是拉开遮光帘往外探探头，胆子再大点儿的去了阳台。」说起白天的事，大家可有的聊了。 「我们那儿有熊孩子瞒着家长上了楼顶，不知咋的摔了下去，当场就死了。」相比于其他人的兴奋和激动，小刘就悲催多了，亲眼目睹「跳楼」现场的他吓得魂都快没了，不仅错过了这次线上线下难得—遇的大狂欢，还要忙活着照顾受到惊吓的家人，—个白天都没睡好！ 「唉，学生—放假，出事概率就立刻大幅度飙升。」王锵家里—大群侄子侄女，前段时间好不容易盼到学校开学给送过去，感觉还没清净多久呢，前两天又—窝蜂地放假回家了，吵得他宁愿在单位待着，都不想回家去。 「—个个的忘性咋就这么大呢 ！」郑明是单位里唯—有孩子的人，对此的感触特别深，「为了让孩子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学校新增了—门课程，叫『安全教育』，说是—周至少三节，有理论知识，也有体能训练，我认真看过老师发的上课视频，还挺靠谱的。可—个个在学校都学得挺好，怎么—回家就啥都忘了呢！」 「唉，孩子嘛，好玩、好闹、不能正确判断危险都是天性。以前学校也没少强调不要到水库、河塘游泳，家长也反覆强调，可每年总有儿童意外溺死的新闻报导……」 第73章 大过年的,眼瞅着大家谈论的走向越来越沉重，汤子苓主动挑起了新的话题,「不管是线上还是线下，感觉这次白天出门的都不在少数。刚刚听了会儿新闻，专家们各有各的说法，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有个统一的研究结果。」 第88页 「那从那场雨后，感觉啥事儿都不是科学能说得清的了。」有人感嘆。 「我倒是觉得不是科学说不清，而是现有的科学没法解释清楚。」到底是受教育长大的,对于现在普遍流行的玄而又玄的「末日论」，大家都还是半信半疑的态度，总觉得一切或许是能用科学来解释的，只是现有的科学还没到那个水平。 「科学不科学的咱也不懂。」郑娟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我们社区好些老人说，白日里的异象是恩赐,是上天怜惜万物,让咱喘口气。」 家属院除了他们住的那栋楼，另外还有好几栋,陆续搬过来不少大大小小的福利院、养老院，前院空地上还建了一排平房，住了不少孤寡老人。白天动静那么大,就算是不擅上网的老人,也循着动静出了门,倒是阴差阳错间让他们这些共同在一个社区住了好些日子却没怎么打过照面的住户们大团聚了一场。老人们普遍热情，善于与人打交道,再加上晒着暖融融的太阳身体舒坦，不过会儿就聊开了，一个个虽没什么依据,但都言之凿凿地觉得，白日的异样肯定是老天开了恩，让人好喘口气。他们年轻人一开始还觉得这说法着实荒诞，但听他们唠得久了，竟也觉得有些道理，而且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说不定真让他们给看破了真谛呢！」其他人笑道。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让很多人都不敢不容争辩地说这世上根本没有超自然的存在。 饭酣心热之际，孙老闆也渐渐放开了，觉得这会儿气氛不错，就说出了他此行带儿子亲自过来的另一个目的，「小元，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求就言重了，有什么事您尽管说，我能做到肯定 尽力。」知道孙老闆是靠谱的人，元松才毫无顾忌地说出这样的话。 「是我家金子和钞票。」孙老闆嘆了口气，「现在家里能有条狗镇宅，主人家是安全了，可狗子难受啊，左邻右舍也都怕！尤其我家金子和钞票都是大型犬，那块儿头人家见了都没有不怕的。而且，我们在楼房住，虽说面积不小，可对人而言还好，对那么大块头的狗就显得有些逼仄，见它俩时常蹲在阳台朝楼下张望，我这心里也不好受……」要不是真爱狗，在如今愿意主动留家的动物少之又少的大形势下，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主人家是真的爱狗，狗子才能在有所选择的时候还能不离不弃，守护在主人身边。 「您的意思是，送到这边养？」在《全城大搜捕》热播并引起很大的讨论时，元松跟汤子苓就私下讨论过，这影响恐怕对家中还有留守动物的人家可能不太友好。毕竟，纪录片虽没有什么明显的倾向，可动物的兇悍还是毋庸置疑的，有些场面也相当血腥。不管是自保也好杞人忧天也罢，人们会本能地对动物产生畏惧，也属实情有可原。 「对，除了你们这儿，我是真想不到更好的去处了。」不说感情上，就是单纯现实点儿考虑，若非万不得已，孙老闆也不愿意将毫不夸张点儿说可以当他们家靠山的两只大型犬给送走。可是，眼看着它们越来越没精神，成天卧在阳台眼巴巴往外瞅着，看得人真是心里不好受。 元松当然愿意，但有些事还是要提前说清楚比较好。「当然可以，但咱们这儿毕竟是国家单位，不是宠物机构，您若是送过来，就等于默认金子跟钞票被国家收编了，不存在寄养或是以后心血来潮再要回去的可能。」 「当然，当然！」孙老闆连连点头，「咱们单位为了市民的安全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咱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哪能这点儿觉悟都没有？……」 吃罢午夜饭，汤子苓就回到工位，快速起草了有关接收市民家 中动物的公告，元松看了之后发到了办公系统审核版块儿。 还不到凌晨一点钟，汤子苓就收到了几乎跟他起草的公告一字不差的手机简讯，惊讶道：「这么快就审核通过了？」 「应该是正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一旁难得在办公室多坐会儿的元松示意汤子苓看他的电脑屏幕，「刚刚刷到的，有人说动物醒来后，有躁动现象，这家的猫直接从阳台上跳出去，跑走了。」 其他人正围着会议桌分年货，闻言立刻凑了过来，「没伤人吧？」 「没……」元松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见其他人要跟着过去，汤子苓连忙出声阻拦，「还不知道它们躁动到什么程度，你们先别下去。」他到底还是不放心，跟了过去。 雪下了半夜，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映照得整个世界亮如白昼。 远远瞧见板房门半开着，汤子苓顿时心里一紧，有了不好的猜测。 快走几步进了门，果然，只打眼一扫，就知狗子少了一大半，猫更是只剩下寥寥几只。再去隔壁几间看看，俱是同样的情况。 好在大花和小黑都还在，见元松过去询问情况，汤子苓趁机清点数目——狗子总共还剩28只，猫只剩9只！ 见元松跟大花嘀嘀咕咕了一阵，看样子像是沟通完了，汤子苓过去问：「啥情况啊？」 「等回家再跟你解释，先跟上级说明情况。」元松正说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接通之后应了几声，挂断后对汤子苓说，「孙老闆家的钞票跑了，他带了金子过来，快到了，我去接一下。」 第89页 汤子苓跟他一起去了大门口，结果还没等到孙老闆来，先碰见了几位收到简讯后前来送养动物的陌生市民。动物品种可以称得上是眼花缭乱，有猫，有狗，有鱼，有乌龟，有鸟，有仓鼠，有蜥蜴，有蛇，甚至还有一头肥猪！ 不管咋样，人家以前确实是当宠物来养的，如今养不下去了想给寻个好去处，兽管处既然发了公告，也不好不接收。 尤其是牵着 一头猪过来的姑娘，红着眼睛对元松说：「胖胖没淋过雨，这小半年也没咋见过太阳，就今天白天随我们出了门。它看着普通，但是我们全家当宝贝养大的，求你们千万别吃……」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同来的父母给打断了，「说什么呢，这是兽管处，怎么可能吃动物！」 想到刚刚吃火锅时涮的五花肉，汤子苓莫名有些心虚。不过见姑娘一家三口满脸期待和信任地看着他，他只能尽量保持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保证道：「您三位放心，兽管处接收的动物都有自己的编号，会好好培养的。」 之后孙老闆匆匆赶来，送金子进门后，忍不住拉过元松问：「我看网上有不少人说家里的动物跑走，咋回事啊？」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见他神色焦急，元松顿了下，到底还是给了他点儿提示，「但我估计就像上次那场雨一样，有幸遇上且资质好的，得了进化的机缘，就天高云阔追寻自由去了。」 孙老闆听得云里雾里，似乎没懂，又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嘆了口，没再追问，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第74章 忙活到凌晨四点,络绎不绝前来送养宠物的市民才慢慢少起来，到四点半左右,估摸着不会有人再来了，安置好新来的动物，几人才回办公室。 朝夕相处的动物跑了一大半，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就连分年货都没能高兴起来。 这还不算完，很快,听着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的训斥声，大家憋屈又难受地想，这大概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听着上级主管夹带着人身攻击的训斥和咆哮，元松既没有羞愧地认错求饶，也没有满心不忿地驳斥开脱，他就那么安静地听着,等对方停下来,才开口回答夹杂在大量训斥中的问题，「根据踪迹推测,离开的动物有很大可能进入了柳湖风景区。」 显然，对方此时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他又翻起了旧帐,「之前跟你说过多少遍,给那些牲畜佩戴颈套、项圈、电击口笼,你当时怎么说的，不需要！现在倒好,丢了一大半，你负得起责任吗？」 元松皱起了眉头，「它们不是牲畜！」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既然您关注的重点是谁负责任，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继续讨论，我应该负什么样的责任，相信上级部门会给出公正的裁决。」说罢，他就直接挂断了视频会议电话。 见大家脸上都带着怒气和担忧，元松起身后，笑着说：「没事儿，个别领导的偏见抹消不了我们以前做出的成绩，大家尽管开开心心地回家过年，以后的事儿等来年再说。」 汤子苓也一副不把刚刚的糟心事儿放在心上的样子，乐呵呵地招唿大家继续分刚刚没分完的年货，等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大家提前半小时下了班。 谢苗今天人没来，该分的东西却一样也少不了她的，原本担心郑娟一个女孩子带两份可能吃力，两人准备顺路给她送到家属楼，不过闷葫芦的邓鸣突然开口说他能帮忙，两人就把重任交给了他，也不急着跟大家一起走了。 人都走了，汤子苓收起了脸上过于灿烂的笑容，问元松：「刚骂人的是谁？是不是跟你 有什么旧怨？」 「哪有什么旧怨，就是理念不合。」每次去总部汇报都会争吵一番，元松不想说出这些糟心事让爱人担心，就一直瞒着没说，「他是王老师升级版，偏又是外行，啥都不懂瞎指挥，几次说要给动物带颈套、项圈、电击口笼，不听话就惩罚。有一次开大会的时候我听烦了，直接怼了他，估计觉得没面子怀恨在心吧，这次自以为抓到了我的小辫子，就可劲儿借题发挥呢。」 「怪不得跟神经病一样胡搅蛮缠。」汤子苓虽担心元松的处境，可也没有到如临大敌、战战兢兢的地步。他跟元松的想法一样，大不了辞职回家，以他俩的能力，干啥都不至于过不下去。 今儿是除夕，两人也提着属于自己份额的年货，早早回了家。 雪下了一夜，已经有了一定的厚度，夜晚的温度又降到新低，之前一个个泥窝子水窝子已经冻得结结实实，那一大片荒地反倒好走了。 元松将他们分到的年货口袋系在了一起，像担扁担一样一前一后挂在身上，一手略略扶着，一手牵着汤子苓，在白茫茫的积雪中抄小道往家走。 路上，他说起了从大花那儿打听的消息，「它们其实跟人类一样，也是煳里煳涂的。只是它们不像咱们自认为有智慧，杂念多，遇事考虑得复杂。它们全凭本能行事——本能告诉它们，该去淋雨，它们就淋了；本能告诉它们，该去适应比以往毒辣的太阳，它们就忍着不适强行去适应改变。顺利扛过去的动物，虽头脑比以往清明了些，可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本能。于是，这次被大自然洗礼之后，有些遵从自己的本能，去更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生活；而有些则遵从自己不愿离开的本能，依然留在自己自小生活的地方。」 第90页 「就像我们同为人类，面对抉择的时候，也可能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对。」元松握紧了爱人的手，「就像孙老闆家的金子和钞票，它们一起长大，一起熬过了对它们来说可能并不算太舒适的半年，可经过白日再次的洗礼后，一只选择继续留下，而另一只选 择了离开。」 说起金子，汤子苓有些担忧。他俩回家前去板房看了一眼，金子看着有些无精打采，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新的生活环境。「两只都是好狗，只可怜了金子，突然被主人亲自送走，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它继续关在家里，就算孙老闆家的左邻右舍不提意见，从长远看，对它的健康也没好处。我刚给它做检查，明显运动不足，精神状态也差。我反倒有些担心钞票，若是它的状况跟金子差不多，在野外可能很难生存下去。」 说得汤子苓也提起了心，「它们真的都跑柳湖风景区去了吗？」 「嗯，大花确认过。」见汤子苓满脸担忧，元松反过来劝慰他，「那里是个好地方，这十多年来生态恢復得好，以前过去爬山的时候还时常能碰到松鼠、狐狸，各种鸟也多得很，应该不至于找不到吃的。再不济，实在饿得很了，说不定还能摸回来。」 汤子苓默默走了一段，突然想到，「对了，市动物园是不是挨着风景区？」他记得大学时班级组织去动物园玩，好像有本地同学提过一嘴。 提起动物园，元松都要忍不住嘆气了，「我去驻军总部几次都提起动物园，可也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直接说不清楚、等上级安排，我估摸着出的问题应该不小。」 「里面勐禽勐兽可不少，虽然被圈养着，可本性还在，按当时的情况，不出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到了后面仓库，进去一看，好傢伙，只剩下灰灰和那只生了寄生虫过于瘦弱的狗子，其他的都不见了踪影。元松嘆了口气，问过灰灰的意见后，见它想去前面，就让它带着仅剩的同伴到前边去，也好好跟大家团聚过个年。 第75章 严格算来,过了午夜12点，就已经过了大年夜了。可如今日夜颠倒着过,感觉上总是要比实际上晚半天，大家过久了，也就随着心意这么着了。 于是，实际上已经是大年初一的凌晨五点多钟，元松跟汤子苓回到家后，跟魏阿姨一起看着重播的春晚,热热闹闹地吃起了稍有些迟的年夜饭。 当着魏阿姨的面，汤子苓不好在大过年的喜庆时候说晦气话，回到房间后才跟元松嘀咕，「有没有感觉今年电视上的老面孔少了很多？」 近年来很多年轻人吐槽春晚这不好那不好，但对于每到大年夜只有春晚陪伴的汤子苓而言，它不仅仅是一场晚会,更是一份独特的情感,每年都能反覆看上好几遍。因而，对明星八卦不怎么感兴趣的他,对春晚上出现的面孔却能如数家珍。可今年，整场晚会看下来，气氛略显沉重,节目少了近一半,熟悉的面孔也少了很多。 元松以前就不咋爱看,就算陪着爷爷奶奶，也多是过眼过耳不过心,还真没看出少了什么人。不过，确实不比以前人多热闹了，「以前春晚节目估计全国各地的演职人员都汇聚过去参演,舞台上花花绿绿的一片，看着确实喜庆。今年呢，交通不便，很多人没办法赶过去吧。」 汤子苓却已经在社交平台上得到了答案。看着有心人整理出这半年来断断续续发布在网上的讣告，做成的长图要滑好一会儿才能到底，这还是不完全统计……原来在他没关注到的时候，已经有那么多人离开了。 因着这事儿，网络上瀰漫着悲伤的气氛。搁在从前，汤子苓可能会直接抛开手机闷头大睡，免得自己受到负面情绪的感染。而如今，他却不像从前一样避负面情绪如洪水勐兽，仿佛只要自己不痛苦，痛苦就不存在。 现在的他，从元松身上学会了直面痛苦。就像现在，自己喜爱的艺人走了，看到自己赋予很深感情的节目变得落寞，他可以伤感、可以痛苦，偶尔被 负面情绪烦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大年夜，很多人像汤子苓一样，过得悲伤沉郁。但睡上一觉后，不管伤感的情绪有没有消失，日子总还要继续过下去。 虽然已经在凌晨跟相熟的长辈电话拜过年，可傍晚醒来，还是喊上魏阿姨，一起去家属楼那边串了门。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大年初一的夜市看上去比平常还要热闹，还不到晚上八点，街上就涌来了不少顾客。 见两人感嘆，魏阿姨笑着说：「你们难得休息，去好好逛逛吧，我也跟郑院长他们约好了。」 两人在一起后还没正式约会过呢，听到魏阿姨的提议，顿时心动不已。不等汤子苓开口，元松就问：「阿姨你跟郑院长他们约在哪里见？要不要我们送你过去？」 「不用，就这几步路，你们去玩吧~」 见昨天傍晚走起来直打滑的路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似乎刚刚也才清理过，地面上只有浅浅的一层积雪，走起来确实没什么危险，元松跟汤子苓放了心，目送魏阿姨顺利进了家属院大门，就牵着手去了传出一阵阵诱人香气的铺面。 「这个摊子的鱼丸特好吃，超级嫩，你尝尝~」 「哇臭豆腐诶，感觉好久没吃过了，必须得买一份儿！」 第91页 「麻辣烫，妈妈我要吃麻辣烫！」 「这烤肉也太贵了吧，比以前贵好几倍……」 推开厚重的煳着皮门帘的大门进去，顿时，嘈杂的话声和各种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 元松跟汤子苓只愣了一瞬，很快就像渴坏的鱼儿一朝入水，欢快地融入了进去。 「我记得这里，原先是个开得很大的饺子馆吧？他家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特别好吃，我当时一口气吃了五两。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家摆在大堂里的大圆桌，咱俩坐在能坐十来个人的大圆桌上吃，我当时吃得特别快，生怕吃慢了那个心直口快的老闆娘把我们赶到二楼小桌去……」不过是小半年前的事，可汤子苓回忆起来，却像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汤子苓只在这边过了三天正常的日子都这么多回忆，更何况打小在这里长大的元松？只是，大约美好的回忆太多了，反倒无从说起，他一时倒没说什么，只挑着合汤子苓口味的小吃给他买，也算是弥补了他大学时没能拉着爱人像其他情侣一样吃吃喝喝压马路的缺憾。 感受了一番过年的气氛，将小吃都尝了一遍，两人就心满意足地出了门，一同前往单位。 初一、初三、初五都安排了值班，他俩就排在了今天。 相比于热闹的夜市，单位显得冷清极了。 不过，看着从暗处蹿出来的动物蹦蹦跳跳地向两人奔来，顿时就觉得这空荡荡、黑黢黢的地方活了起来。 清理粪便、堆肥、梳毛、清扫板房……两人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排班表下面详细列出的工作任务后，也不急着离开时，带上从宠物店拿来的玩具，跟它们玩了起来。 其他狗子都很配合，只有金子，闷闷不乐地窝在板房里，怎么喊都不出来。 汤子苓的意思是先给它点儿适应的时间，别逼太紧适得其反。元松答应得好好的，可在汤子苓跟狗子们玩飞盘玩得正开心的时候，一扭脸，就见他不知道啥时候把金子给扛出来了。金毛个头本就不小，如今冬天毛又长得厚，蓬蓬松松的一大坨被元松扛在背上，看着又吓人又好笑。 汤子苓正要说元松，就发现金子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飞盘，视线随着他手的移动而移动。他下意识将飞盘往一人一狗所在的方向扔去，神色恹恹的金子一蹬腿蹿高叼住了，只可怜元松，一时没防备，在雪地里摔了个大马趴。 「哈哈，让你不听话！」汤子苓幸灾乐祸地指着他笑。 元松笑着爬起来，突然抱起一大坨雪要砸他，吓得汤子苓嗷嗷叫着乱跑。 在雪地中追逐打闹的两人，不知道大过年竟闲得透过监控探头看动物的单位同事被两人酸到牙疼没眼看的嫌弃脸。 第76章 两人正在雪中嬉闹着,见一边玩耍的狗子突然顿住了，竖着耳朵往大门的方向张望。 汤子苓喊着「休战」,也看向大门处，不多会儿就见王向进了门。 「王老师新年好！」 「新年好。」 相互道了好，汤子苓问道，「今天值班表排的我跟元松，王老师是不是记错了？」 「不是。」王向像是在寻找什么，视线不自觉投向继续撒欢玩耍的狗群,「我在单位监控上看到灰灰回来了。」 这两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还真把灰灰「出逃」的事儿给忘了。不过，见王向一直挂念着灰灰，甚至就算白日在家休息都不忘透过监控留意，汤子苓对他心存的不满稍稍减了一些。 不过，要不要原谅他,那是灰灰的事,他跟元松不掺和。 「我数了三遍，还是那个数,应该没有跑回来的。」见王向瞅了半天终于看到了正被五只小奶狗追着跑的灰灰，小心凑了过去，汤子苓收回视线,对元松说起了刚刚核查几遍的结果。 看到那五只小奶狗,就不由想起它们那兇悍的妈,汤子苓忍不住感嘆，「自己的崽说扔下就扔下了,不知道该说它心大，还是感谢它对咱们的信任。」没错，那只超级护崽的狗妈妈也在「出逃」名单中,直接扔下崽跑路了。 「动物的世界，很多事情不是咱们能理解的。」元松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意外，神色间也不见失望，远远瞧着灰灰带着五只小奶狗已经跟王向玩耍起来，心里更觉透亮，「随它们，想留就留，想走就走。赶上这个世道，罪没少受，好不容易活下来，不能连这点儿最基本的选择权都给强行剥夺了。」 大雪把天地间映照得恍如白昼，但到底是晚上，温度低得很，不说寻常人，就是动物呆久了也受不了，玩累了就回稍温暖些的板房休息了。 元松跟汤子苓见王向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就一起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灯刚打开，还没来得及开空调和取暖器，王向就没有任何铺垫地说起了他在 南市经歷的事。「那场雨下得突然，我们当时正在做日常训练，正商量要不要干脆趁着雨大来一次特殊天气下的模拟练习，突然发现犬躁动异常。我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无论怎么引诱或是下命令，向来令行禁止的它们根本不听，兀自在雨中疯狂奔跑翻滚，班长只好带着我们先避雨。」 王向在他的工位上坐下，自顾自说着，「就躲雨这几个小时的功夫，等我们再出去找时，一大部分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有些甚至是咬断了犬舍外围的铁丝网跑走的。但也有近二十只没跑，在犬舍中昏睡。」 第92页 「谢谢。」王向接过汤子苓递过来的热水，「很快，我们就发现，留下这近二十只犬像是一夕之间开窍了一样，不管是智力还是体力，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尤其是连我们都受不了在白天训练，陆续有人确诊了『日照综合症』的时候，它们变化的对比就尤其鲜明。」 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也许是被不断传来的战友的死讯吓到了，大家都很害怕自己会是下一个，有人看到在阳光下活蹦乱跳的动物，说兴许能从它们身上得到『解药』。可它们不是以前能被人轻松驾驭的动物，它们甚至能在人举枪前先把人咬死！但它们有弱点，就是还保存着对从小照顾它们的训导员的信任。」 「所以，你们利用这个弱点对它们下手了？」汤子苓忍不住问。 「我没有，我的大多数战友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况且，上级也没有採纳这个极端又没有任何依据的建议。」王向的声音晦涩而平静，「可有的人像是魔怔了一样，坚持认为自己找到了不生病的办法，上级不採纳，身边的人也不贊成，就有人铤而走险，想直接下手杀一只吃了它的肉，证明自己是对的。」 汤子苓只觉得那人脑子秀逗了。狗可以在阳光下欢蹦乱跳，人吃了它的肉就同样不怕阳光、不会得「日照综合症」？这什么鬼逻辑！ 可仔细想想，大家原本过着无比正常的生活，一场雨过后一切就变了， 这又如何用正常逻辑解释呢？说到底，以当时人们混乱、茫然的状态，出现一些脑子抽风的怪想法，似乎也不意外。 不等他继续发散思维，就听王向继续说了下去，「谁也不知道那几人是怎么偷偷谋划的，等我们发现时，他们已经被咬死在了犬舍，剩下那近二十只犬也不见了踪影。」 这…… 元松跟汤子苓都沉默了。这样的结果，面对几条沉重的人命，即便作为与「故事」中的任何一方都毫无关联的局外人，他们也无法毫无负担地说出孰是孰非的话来。 「死的人中，有一个跟我关系很好的老乡。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都不知道他的死讯通知家里，他的家人会有多悲怆绝望。」王向没有说，后一批逃走的近二十只犬中，就有他全心信任、照顾的伙伴！他不知道，也敢不想，它有没有参与对战友的杀戮。 三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谁也没说什么，坐了会儿就各自回家了。 走到半路上，元松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接听了没一会儿，轻易不发脾气的他就直接爆了粗口，挂断后对汤子苓说：「有个傻批做了同样的事，趁动物昏睡时抓去做实验，结果不知是药物出了问题，还是它们的抗药性增强了，一只被剖开了肚子的猫咬断了那人的喉管，现在正拖着开肠破肚的身子大开杀戒。」 汤子苓点开群里发的连结，「还在网上直播……得，现在成死亡直播了！」 第77章 两人骂骂咧咧地往回赶。 「带什么动物！万一血腥味儿激起了它们的凶性,谁制得住！」回去的途中又接到电话的元松，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上级让他带动物赶去剿灭「疯猫」的建议,「我抓紧时间往现场赶，建议已经赶去现场的同志先以疏散群众、隔离现场为主，那猫明显已经杀红了眼，冒然进去无异于白白送命……」 元松跟上级沟通的时候，汤子苓也边跑边往单位群里发语音，「郑明,千万别擅自进现场，先了解现场外围情况，我跟元松正全力赶过去。」事故正好发生在郑明居住的社区，汤子苓怕他一时冲动丢了命，赶紧发语音反覆叮嘱。 两人全力奔跑，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现场。 他们一到,已经弄清楚大致状况的郑明就语速极快地向他们汇报：「这家九口人,老两口大儿子家有四口人，住201；小儿子家三口人,住202。猫是201家的大孙女养的，被202小孙子偷偷抱走。事发时，201一家四口出门找猫,现被警局的同志安置在安全地点。直播镜头能看到小孙子卧室和客厅的一部分,老太太、小儿媳、小孙子已经倒地多时。听声音小儿子躲在了主卧,猫现在正暴力破门。」 在郑明汇报的时候，元松跟汤子苓迅速穿好带过来的扑咬服。 这是驻军总部发放的日常训练防护服,但因为太过笨重，平时训练时也没有遭遇过动物扑咬，实际上单位里很少有人穿,只在出任务的时候穿着以防万一。 听完了情况介绍，元松点点头，让郑明去借车，说待会儿擒住「兇犯」立刻赶回单位。 元松打头，汤子苓紧跟着协助，两人顺利破门进入202。 看着满地不知是人还是猫洒得满地都是的鲜血，饶是元松跟汤子苓算是见识过血腥场面的，也不由心头窒了窒。 怔愣中的汤子苓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元松三两步上前已经按住了那只看上去已经到强弩之末的猫。他无声上前，从怀里掏出带来的 急救包，在元松快速给猫做急救的时候，去检查倒地的三人。没太大意外，三人早已没了声息，他检查完后关了一直运行着的直播镜头，随元松下楼。 郑明已经借到了车。告诉其他单位的同志202已安全，麻烦他们处理后续，三人就匆匆离开了。 春节很多人在休假，路面积雪的清理不如平日里频繁，不是很好开车，花了近半个小时才回到单位，用时比元松跟汤子苓两人跑过去还要久一些。 第93页 狸花猫一直在元松怀里揣着，元松每过几分钟就要探一探它的气息，虽然越来越微弱，但一直没有消失，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大约看了那死亡直播的缘故，单位门前又来了不少送养宠物的市民。这次多是猫狗，也有各种宠物鼠、鸟和鱼，最让汤子苓震惊的是，竟然有一位大爷送来了一头骡子！ 「这是一匹好马骡，性情很是温顺，我在网上看你们跑着去救人怪可怜的，特意送过来，紧急的时候比车管用。」大爷跟摸孩子似的，一下一下摸着马骡的头，神色间满是不舍，但还是事无巨细地交代着餵养方法，「它不挑食，干草也吃，能餵些麦麸、玉米更好，有条件时不时给些新鲜菜蔬……」 汤子苓郑重谢过这位热心的大爷。 送走一步三回头的大爷，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 汤子苓带着这头叫大马的马骡在单位熟悉了一圈儿，见它安闲地刨开积雪啃了会儿荒草，后来又一点不认生地跑去板房挤在狗群里，顿时就放了心，去跟郑明一起安置新来的一批动物。 大约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新来的动物普遍适应良好，就连兴许没怎么见过阳光的宠物鼠、鱼都一心埋头干饭，丝毫没有因为骤然换了环境而有一丝不适，让汤子苓忍不住怀疑，它们的前主人是不是因为养不起了才给送过来的。 以尽快还车免得别个单位急用的藉口让郑明早早回家后，汤子苓在隔壁板房找到元松，见他神色轻松了很多，就问：「命保住了？」 「嗯。」元松点点头，指着卧在他身边的大花说，「在大花怀里暖着，它失血 过多，容易冻僵。」 汤子苓在元松身边坐下，拿着随身带的梳毛器，给凑过来想要梳毛的小奶狗一下一下轻梳着。「这事儿影响太大了，到底没了三条人命，恐怕很多人不会希望它活命。」 「那就说它死了，狸花猫都长得差不多，总不能把这个品种给灭了吧？」 汤子苓愣了下，一脸「还能这样」，随即笑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倒不是两人藐视人命。杀人者，人恆杀之。那人要是不偷人家的猫去虐杀，也不会被反杀，还连累他的母亲和祖母。说到底，狸花猫是反击，至于后面波及其他人，动物又没有人类的道德观，杀红了眼哪还分什么无辜不无辜？ 但元松告诉汤子苓，其他人也并不无辜，「因这只狸花猫救过201家的小女儿，他们全家对它很好，照看得也细緻。202家虐猫那小子一个人不可能在他大伯四口人的眼皮子底下将昏睡的猫带走，郑明说那家的爷爷失口说了，是虐猫男奶奶和妈妈惯着孩子，帮忙打掩护偷走猫的。直播回放显示，在最开始的时候，虐猫男父亲撞见他儿子在直播虐猫，还叮嘱他儿子利落点儿一刀毙命，别破坏了猫皮，说弄死了之后喊他，他来剥猫皮，到时候做双手套。」 「靠！」汤子苓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一窝什么畜生！」 「这一家太无底线，惹了众怒，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盯着让这只猫偿命了。」见汤子苓手臂不自觉发抖，元松接过梳毛器，让他休息一会儿，折腾了大半夜，铁打的身子都要累坏了。「不过为了避免麻烦，咱们对外就说这只猫没救回来，已经死了。」 「行。」汤子苓这大半晚上确实累坏了，倚墙抱膝坐着，放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拿出手机关注网上的舆论走向。 浏览了一会儿，确实如元松预料的，绝大多数人三观还是比较一致的，都觉得那一家虽然落得三死一伤（虐猫男父亲躲入主卧前被挠了手臂）的结局有些过于惨重，但归根结底还是自作自受，毕竟，另一方是没开化的动物，再怎么样也 不能用人的标准去要求它。 看着到处乱传的小道消息，汤子苓突发奇想，「要不咱们单位开个官方号吧？及时公布消息，免得小道消息乱飞，让大众产生不必要的误解。平时好好经营，做些科普，说不定能让大众更了解动物的变化，促进人与动物和谐相处。」 「行，开吧。」 第78章 担心那只狸花猫突然出现什么不适,元松说要在单位这边呆两天，等它身体状况稳定了再回家。 汤子苓没拦他,「郑娟跟谢苗前两天陆续包了不少饺子搁在冰箱里，我去煮一锅，待会儿过来接你的班。」 「你吃饱了再过来，我这会儿还不是很饿。」 「好。」汤子苓看了眼乖乖卧在一边不动的大花，说，「要不我把办公室里的地暖开了吧？大花也不能一直躺着不动啊,等稍好一点，就把狸花猫移到办公室照顾吧？」 「成……」 两人的饭量大，一顿下来，备的囤货一下子少了一小半。 元松吃完饭回来，见大花明显有些待不住了，就接手了狸花猫的取暖工作,像带它回来的时候一样,将它揣在了怀里。 见猫适应良好，汤子苓就说：「要不带它回家吧？这边吃不好也睡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事儿。而且，大过年的留魏阿姨一个人在家，不太合适。」 元松看了眼在他怀里没有任何不舒服的狸花猫,到底还是答应了。 两人没在单位多待,早早回了家。 魏阿姨是主动融入时代潮流的人。在同龄人普遍抗拒手机支付,觉得不如现金用着踏实的时候，她就早早用上了智慧型手机,跟很多年轻人一样对新技术接受良好了。如今也不例外，就算总一个人在家，日子过得也相当充实——呆得闷了就去家属院串门,不想出门就研究、做做直播。她还很知道怎么充实自己的精神世界，不管是严肃的新闻还是猎奇的八卦，她都爱看，汤子苓跟元松的很多最新消息都是从她口中得知的。 第94页 这天也不例外，虐猫反杀事件闹这么大，各社交平台都传遍了，魏阿姨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同时，作为老网络冲浪选手，她早脱离了听风就是雨的阶段，从网上综合得到的信息确认两人没事儿，后来又收到了汤子苓报平安的信息，顿时就放下了心。 「以前专家常说网络是把双刃剑，还真是！」汤子苓接过了切配菜的活 儿，锅底也差不多熬好了，魏阿姨就坐在餐桌边跟两人聊天，「死亡直播上了热门后，陆续出现了好几起模仿者，平台压都压不住。我没忍心看，听说有死人的，也有死动物的，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大过年的发什么疯！」 元松怀里揣着狸花猫，行动起来不太方便，安静地坐在离煤炉连接的暖气片最近的地方。「世上存在的变态本就不少，以前有所顾忌还遮掩着，如今大约压抑坏了，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这话魏阿姨是认同的，「确实，有人扒出来那个虐猫男以往就有虐待动物的前科，还被告到学校受过处分。」 「真这样的话，受连累而丢了命的他母亲和祖母，也不太值得同情了。明知道他有虐待动物的前科还掩护着偷别人家当亲人一样养的猫，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汤子苓切好配菜后还调了三个蘸碟，很快就跟魏阿姨一起摆好了桌。 吃饭前，元松试着将狸花猫放在魏阿姨准备用来养鸡但一直没孵出来小鸡的保温猫笼里。它大约身体状况稍好了些，对周围的一切没那么惊惧了，竖着耳朵警惕了一会儿，不多会儿竟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坦然躺下了，元松这才放心去吃饭。 「咱们国内多安稳啊，跟以前是有些差距，可到底不愁吃喝，安全也有保障，比外面乱成一锅粥的国家不知道好多少，有些人却不知道好好珍惜这不知道多少人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得来的大好局面。」魏阿姨跟两人说起了刚联繫上的老友，「她女儿六月底生的，听说出了点状况，生得不大顺，吓得老两口连夜飞了过去。幸好虚惊一场，想着回来也没啥事儿，就准备多留些日子给女儿伺候月子。谁想到遇到世道大变，又停了些航线，关卡也比从前严了很多，拖到现在都还没能回来。」 「我记得之前有新闻说一趟航班下来，同班的乘客一下子确诊了十来个『日照综合症』，滞留国外不敢回来是不是因为这个？」汤子苓问。 「我那朋友说一开始不敢回就是因为类似的新闻。不过后来航空公司推出了全程在夜里航行的航 班，虽然价格上要贵不少，但还是能买到的。」魏阿姨嘆了口气，为朋友坎坷的回国经歷感慨，「他们想着早回早安生，可她家女儿女婿既捨不得国外好不容易安下的家，又担心老两口独自回来不安全，纠结犹豫着拖了又拖，一直拖到气温骤降，连续好几个新闻爆出飞机好似因为低温出了事故，这下短期内是彻底回不来了……」 吃过饭带着狸花猫躺在阁楼里，汤子苓不由想到自己去年独自过的那个新年。「当时不知道是年龄渐长多愁善感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以前跟人合租听说别人都回老家过年都特高兴，感觉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特爽，想干啥干啥；可去年赚了钱租了个好点儿的一居室，不用担心会被人打扰时，却突然感觉有点儿寂寞，还心想着要不来年遇到合适的试着交往看看……」 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松捏住了脸颊，「跟谁交往啊？心里有几个人选？」 汤子苓笑着讨饶，「就那么一想，天天忙得跟狗一样，办公室里又是一群抠脚大汉，哪有什么人选啊！」他瞅了眼伏在元松肚皮上酣睡的狸花猫，心想，幸好它在，不然这次一时感慨失言，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之后几天，虽然两人已经值过班，可每天还是会过去待一会儿，一则是帮助新来的动物适应新环境，二则也是尽早培养它们合乎这边规范的生活习惯（像是定点如厕之类的）。 这样一直到初六。这天没有人值班，新来的动物们也已经顺利融入了「原住民」的生活，元松跟汤子苓陪着玩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家，突然闻到了血腥味儿。 显然，其他动物也察觉到了，神色警惕地循着味道围拢过去。 汤子苓下意识带上急救包，随即也跟了过去。 他到的时候，其他动物已经若无其事地往回走了，元松被几只狗子簇拥着走在后面。 「受伤了。」 元松抱着一只体型不小的狗子，飞快地进了板房，给包扎好了，仔细辨认一番后对身旁的汤子苓说，「不是从咱们这儿出走的。」 「还怪会找地方。 」本着多少收点儿「诊费」的原则，汤子苓给这个大傢伙梳毛，它体型大，还真梳下不少。「以后兽管处要是干不下去了，咱干脆开个动物诊所，说不定会有不少动物慕名而来呢！」 汤子苓就是开个玩笑，哪成想竟还真被他说个半「中」——兽管处好好的没有关，可黑诊所的消息也不知怎么的在动物中声名远扬了，从隔三差五带着伤过来求助的动物就能看出一二。 第79章 假期结束,正式上班后没多久，有关「兽管处遗失在编动物」的处分下来了——全系统通报批评。 该罚的罚了,该奖的也得奖，兽管处在「虐猫反杀」事件中的良好表现也得到了相应的奖励。 第95页 自此，动物出走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样的处理结果，当然有人不认同，觉得兽管处存在重大的管理失误，这样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处罚未免太过纵容。然而,更多的人从「虐猫反杀」事件中更深刻地意识到了如今人与动物之间巨大的差距，也预料到未来天气稍暖后不容乐观的艰难形势，不管是从理解兽管处的难处方面，还是未来有可能求助兽管处的方面考虑，他们在面对兽管处的问题时，都会留有一定的余地。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元松跟汤子苓当然是能猜到的。不过两人无心,因而不管是打压还是拉拢，对他们而言都没什么两样。任其八面来风,我自岿然不动。这是两人大约会坚持很久的处事原则。 外面风浪不断，兽管处却一片祥和。最近，他们在讨论种植草药的事。 这事儿还得从那只狸花猫说起。 虐猫男偕同他母亲和祖母偷了他亲大伯家的猫,酿成了三死一伤的惨剧,亲兄弟两家人的关系也降到冰点。其实从初三起,狸花猫的原主人一家就冒着风雪来过兽管处。当时舆论热潮还没褪去，汤子苓怕他们说漏嘴落人口实,就没直接说猫还活着，当然，也没忍心对满怀期待的一家人说已经死了。 本以为他们心里有数就不会再来了,没想到初四傍晚又过来了，还带了几包炮制好的中药，说对伤口癒合很有效。 汤子苓好奇之下多问了几句，才知道这家夫妻俩都是中药师，原本在妻子娘家经营的中药房工作。后来回村潮时，他岳父家族连带着产业都转移到了农村，一家人原本也有一起去的打算，无奈被亲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给打消了念头，为了安全又凑钱帮衬着弟弟在隔壁安了家，没想到却落得 如今的下场。 人家错综复杂的家事汤子苓不好妄言，但对这夫妻俩的本事还挺感兴趣的，就问：「您二位会种植草药吗？也不要多复杂的，能够止血、消炎、活血化瘀就行。」不是他突发奇想想掺和中药生意，实在是前来求助的动物越来越多，手里的囤药有些吃不消了。 「会的，为了更好熟悉它们的习性，我们夫妻有闲时在家培育草药的习惯，有近二十年的经验了。您说的这几味我们都有……」 汤子苓当场就喊了元松来，也没怎么掩饰地跟夫妻俩说起了兽管处如今的困境，「我们说是兽管处，实际上哪管得了它们，不过是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协调双方关系罢了。咱们这边挨着柳湖风景区，如今里面生活着多少动物，谁也不清楚。它们受了伤过来求助，咱们总不能置之不理，可药品有限，上面也给不出多余的预算来，只能自己想法子解决……」 元松来了之后，等汤子苓示弱一波，他作为兽管处的总负责人，也很有诚意地给出承诺，「我们可以出租安全的场地给你们种植，收取合理的租金，你们炮制好的中药只需以合理的价格售卖给我们就好，我们每月订购的量以后可以估算一下，应该不会影响你们别的生意……」 一番详谈后，双方签订了合作协议，兽管处也开始着手清理楼栋三楼。当然，这年头谁都没道理干白工，三楼不管是安装窗户、防护网，做防水，搬容器、土壤还是其他设备，都按市场价收人工费，算是职员兼职的个人所得。 沈家夫妻俩很有魄力，直接一口气租了三楼一整层，显然不愿意浪费时间小打小闹。为了更好地照顾药园，当然，想要离开伤心地大约也是个重要原因，他们还跟附近社区的住户置换了房子。 「他们原先住那小区在市中心呢，附近医院、学校一应俱全，对比起来咱这边算是比较偏的，还挨着柳湖风景区，别说只是命案现场隔壁了，就是命案现场也多的是人愿意置换。」办公室偶尔闲时也会聊些八卦，说起沈家人跟人换房的事，不少人觉得 一点都不意外。 「听说现在房源管控得特别严，已经有住房的再买第二套房，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吴群家最近正在闹分家，对这个了解得比较清楚，「我哥嫂不想跟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又不想把户口迁出去，去房管局谘询，说这种情况没有购房资格。」 「毕竟现在的户籍是跟官方售粮处的购买份额挂钩的。」以一己之力撑起七口之家的郑明对此了解得更清楚、全面一些，「像我们家这样要赡养四个老人、抚养一个孩子的家庭，政府会判定为高负担家庭，会给予一定的扶助。若是年轻人户口迁出去，又没有孩子抚养，这样的福利估计会自动取消。」 「怪不得我哥嫂吵归吵、闹归闹，但坚决不愿迁户口出去。」吴群恍然，随即又嘆了口气，「但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真是难受啊，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闹起来。我现在是想到周末和节假日休息就心烦，在家呆着难受，外面冷又没地方可去，我都想赶紧找个对象结婚迁出去了！」 「你也就嘴上说的光，托你嫂子帮忙介绍对象，结果呢，给你介绍了又不主动热情，等着天上掉下来个对象给你啊？」郑明开启吐槽模式。 「哪不主动了？我一有空就主动找她聊天了好吧？这不是最近几天忙吗？我也跟她说了忙起来可能没办法及时回消息，结果就那么几次没及时回，人家就不理我了！」吴群一脸委屈。 让大家意外的是，不爱参与闲聊的王向竟主动搭了话，他对吴群说：「我租住在附近商场改建的公寓里，是套小复式，除了不能用明火炒菜，住起来还挺舒服的。一楼有便利店和食堂，吃饭挺方便的，就是价格稍贵一些。你要是愿意，可以搬过去跟我合租，租金平摊……」 第96页 吴群一听租金，确实不便宜，但平摊下来他能轻松承担，甚至比在家住老是掏钱补贴家用要少很多，顿时就心动了，「我下了班能去看看吗？」 「行啊……」 大家正聊得热闹，就听走廊里传来大鹦鹉刀刀粗嘎的喊声「大老鼠、大老鼠」。 一行人连 忙起身往三楼赶去，好在有猫轮流值班，沈家人虽然吓得够呛，但老鼠还没来得及碰到他们，就被值班的猫给摁住咬死了。 「窗户都安了玻璃和防盗网，消防通道也封了，老鼠是从哪里过来的啊？」之前干完活验收的时候，都仔细检查过了，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鼠」，大家都有些想不通。 还是邓鸣心比较细，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电梯井被掏了个洞，应该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大家过去一看，还真是！用木板钉死的电梯井角角上，有个拳头大小的洞，只是这里光线比较暗，洞又在贴地的角上，不容易被发现。 「这么厚的木板都能掏出一个洞来，这老鼠长的金刚牙吧！」 小刘随口而出的一句吐槽，却让大家忍不住心中一紧。要是没有猫，他们恐怕连只老鼠都对付不了，等天气暖和了，千千万万种动物、植物、微生物重出江湖，还有人类的活路吗！ 大家越想越觉得心中拔凉，但却没人将心中的担忧说出口。他们知道，正月还没过去不说晦气话只是託词，真正让他们不敢轻易说出口的，是他们藏在心中的胆怯和不安。 「咋了？」听到消息的汤子苓也赶了过来，他刚刚陪元松去接诊了，患者是一只被抓伤的狐狸，脾气大得很，差点儿没咬伤一旁围观的猫，元松只好待在板房那边看着。 「这边被老鼠掏了个洞。」看到匆匆赶来的汤子苓，大家似乎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莫名沉重起来的气氛顿时就一扫而空。 「补起来，再用铁皮煳一层，牙齿给它磕断！」汤子苓从口袋里捏了几颗瓜子餵刀刀，算是奖励它及时报信。 「辛苦了，橘子~」当然，立功的橘猫也不能忽视了，一通夸奖后又给做了个全身马杀鸡，舒服得小胖子直打滚儿。 等郑明几个帮忙补好了窟窿、煳好了铁皮，往回走的时候，见几间屋里的灯光颜色不一样，就问沈老闆原因，经他一番解释，大家才知道原来室内种植光线不足可以用补光灯作补充，而且每 种药材需要的最佳光照条件不同，用的灯也有不同。 过来凑热闹的郑娟一脸「学到了」，也不急着走，跟人家学起了补光灯知识，准备用到二楼她跟谢苗栽的菜蔬和庄稼上。毕竟是费了不少精力栽种的，能靠着科学知识增加些产量，就再好不过了。 第80章 教育了狐狸一通,回来的元松口干舌燥，喝了大半杯水才缓过来。 「郑明,装修材料还有剩吗？」元松坐下歇了会儿，突然开口问。 「还剩不少，这次採购的时候量多价格从优，就多买了些，想着以后或许还能用到。」郑明回应道。 「多囤点儿挺好。抽空把一楼东北角的106室装修下，外面的动物到底野性难驯,带回板房救治还是存在安全隐患，以后106室当诊室，窗台处开一扇门，室内刷个墙、做下地面就行，简单装修一下……」 通过二楼和三楼的装修，兽管处众人别的不说,装修水平算是锻鍊出来了,拉出去就能当一支成熟的工程队使。只可惜不知为何单位竟混成了被人避之不及的名声，连续几次在系统上跟人竞争任务都惨遭败北,搞得大家特别郁闷，只能在自家地盘儿埋头搞建设，指望有朝一日接到任务能扬眉吐气,用优秀的业务能力大力打那些没眼光的脸！ 当然,从近期被拒的状况看,这天的到来可能还要等等。 对于单位内的建设，大家的积极性也很高。毕竟,他们虽然每天都有固定的工作要做（像是梳毛、铲屎、清扫板房等），也有固定的训练项目（陪动物玩耍），可大约心理道德底线太高了吧,他们总觉得每月15号发工资时心里有那么一丝丝髮虚。不过，有了像是搞室内装修这样的活儿就不同了，一则他们可以趁机磨练技术，二则装好的房子搞不好能租出去赚外快或是自己搞点儿什么创收，不管哪种情况，总归他们都有钱分，关系到自身利益，哪有干得不卖力的？ 这次也一样，虽然暂时还看不出来两位老大费这么大周章接诊是为了什么，但出于对两人的信任和崇拜，他们觉得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次的大雪一直下到公历三月初，才慢悠悠停下来。 有了之前长时间降雪的经验，这次各部门应对起来还算得心应手。虽说新闻上时常看到 哪哪管道冻裂、哪哪成片停电停水、哪哪房屋压塌，但就元松跟汤子苓自身及身边同事朋友们而言，倒是没听说出什么大事。 雪一停，兽管处就着手开始继续年前中断的任务。如今单位剩下的在编动物不多了，不能像以前一样一个人领一群，只好根据区域的危险程度分不同的小队前去搜查：一人带二至三只狗子加一只猫去危险程度比较低的地方，两人带四至五只狗子加两只猫去危险程度比较高的地方。当然，元松跟汤子苓除外，他俩就算只带一只狗子也能胜任高风险地区的工作。 第97页 这天，除去状态不佳赖着不想出去工作、活蹦乱跳不知道啥叫工作的小奶狗，大家照往常的配置组好了队，惊讶地发现元松竟成了光杆儿司令，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事儿。」不等他们发挥谦让精神，元松从兜里掏出一根竹哨，似乎带着韵律吹了一阵儿，不多会儿，就见一群面生的「大狗」赶了来。 元松没多解释，招唿了声「今儿干一夜算抵债」，就领着一群毛髮黄灰的「大狗」赶去任务地点了。 等他们走远了，一直下意识屏住唿吸的郑明长舒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到小刘背上，「你个傻小子，还敢伸手，没发现那是狼群吗！」 「什么！」小刘整个人呆住，他刚刚是手欠伸手去摸了，但那「大狗」淡漠得很，直接扭头避开了，没让他得逞。现在听郑明说那是狼，身上立刻冒出了冷汗，「真的假的？哥你可别吓我！」 「我吃饱了撑的啊？还吓你！」郑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发现它们体型比一般的狗大，耳朵一直竖着，尾巴是下垂的吗？还有它们的眼神，你个傻大胆就没觉得它们看上去很兇？」 小刘后怕得抱紧了自己，「我，我就是觉得它们高大威勐，特帅气，没注意观察……」 汤子苓及时出来打圆场，「它们这次来是还诊费的，估计干完这一次以后就不会出现了。好了，都赶紧去集合地点吧，狼群的事儿别往外传，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至于可 能会被人看出端倪……看出就看出吧，元松既然敢喊它们过来还债，肯定已经想好了託词。 大家神色认真地应着，心里却在想，就算他们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带狼群做任务什么的，哪像是在现实中发生的事儿？！ 忙活了好些天，内城几乎地毯式搜索了个遍，汤子苓今天负责的区域几乎要到城郊了。 他带着三只狗子一只猫跟合作的特警小队会面后，乘军卡前往任务地点。 大家合作了那么多次，相互之间算是熟悉了，路上无聊，也不知谁起的头，就聊了起来。 对于要建外城高墙的事儿，汤子苓也有所耳闻。听他们聊起，就忍不住问：「这么大工程，单靠各单位接任务，恐怕扛不住吧？」 「那肯定的，听说要面向全市招工，高墙一旦开建，相关的产业链就活起来了。」 「我爸听说后都在家摩拳擦掌准备去发挥余热呢，在家窝了大半个冬天了，都想找机会好好出来活动活动。」 「开的工资也不会低，就是不知道以哪种形式招工，听说建材厂早就开始囤货了。」 「你们就没好奇过为啥要建高墙吗？政府不会平白无故搞这么大工程吧？」 「未来形势不明朗呗！都不用专家明说，咱们自个儿都能隐约猜到一些。」 「唉，要是人人都能有兽管处的本事就好了，有帮手还怕个锤子！」 一个没注意火烧在了自己身上，汤子苓无奈地摇摇头，「啥帮手啊，它们都是祖宗，难伺候着呢！」 「别谦虚了，系统都传遍了，你们都是那场雨后进化了超能力的人。」有人神色羡慕地问汤子苓，「哥，你好好回想回想，当时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像是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之类的，给咱个参考~」 这样的对话在这段时间时常上演。一开始，汤子苓还暗暗绷紧了神经，生怕别人因为这个阴错阳差的误会把他当成异类。结果没想到大约最近谁谁哪项体能破纪录的消息接连传出，让大家对人身上潜移默化中发生 的变化习以为常，他表现出来的对动物异乎寻常的亲和力，似乎也没有什么稀奇——甚至还不如最近传出的一位徒手攀上高楼的武警让人艷羡呢！ 第81章 忙活大半个晚上回到单位,大家前后脚进办公室休息，闲聊中不可避免地说起了近段时间最热门的话题——城市高墙。 「还没开建呢,就有不少人嚷嚷着抵制，说不愿意余生关在监狱中一样生活，建墙劳民伤财，对市民生活没有半点好处。」小刘吐槽，「这些傢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早早做好防范措施,万一以后发生点儿什么，靠他们拿着键盘去拼命吗！」 「就是，只是建墙，又不是不让他们出去，想要自由完全可以申请离城啊！」真正直面过危险的人，想法都务实的很,别说建墙了,要是技术能跟上，就是给城市加个盖,他们都举双手双脚支持！ 「农村地下住宅区当初规划的时候就建上了，他们自称地下堡垒，可比咱超前多了。」王锵朋友多亲戚也多,消息最是灵通,「听说最近那边研究出了一种新型地网,不仅能够罩住地面，还能培植草格,可以对阳光起到一定的过滤作用。要是真建成了，并且能达到预计的效果，以后他们白天也能自由出门,甚至恢復到以前的生活作息都不是没可能！」 其他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七嘴八舌地询问有关地网的问题。 汤子苓也很感兴趣，在网上一搜，有关消息还真不少。只是大多还出于设想阶段，究竟能不能成，估计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实践去验证。 闹哄哄说了一阵，大家的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回了高墙。 「现在温度这么低，不适合施工，各大城市都在筹备阶段，看新闻主要是忙着准备建材。要建的话，怎么也得到五月份吧？」 第98页 「现在的天气不好预测，不是有专家说以后气候可能会慢慢向半年极热酷夏、半年极冷寒冬的季节两极化靠拢吗？按照去年的经验看，十月份就冻得受不了了，算六个月的话，三月底四月初就能入夏了吧？」 「那岂不就是这个月月底？」大家都不太敢相信，毕竟，前两天还大雪纷飞呢，如今也冻得人恨不得裹 着被子过活，怎么可能短短大半个月的时间就一下子入夏？ 不过，如今的天气总让人猝不及防，说起来，也不是没可能。 还有半个小时要下班的时候，元松终于回来了。他没提狼群的事儿，带着寒风进门后就招唿大家开会。 「刚得到上级指示，咱们单位要协助其他城市和聚居区的兽管处进行培训，近期会频繁出公差。」元松随即说了自己的打算，「我的想法是，子苓驻守大后方，我带队出去，会带4~5人，大家酌情考虑各自个人情况和家庭因素，选择留守还是出差。出差的薪酬福利待会儿会发在单位群里，大家回去后跟家人商量好，尽量考虑清楚，不要随意反悔，明天给我答覆。」 其他人离开之后，汤子苓问元松，「怎么这么突然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各区都要抓紧时间建高墙，建之前肯定先要把区域内的不稳定因素给清除干净。」元松接过汤子苓递过来的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下去，因在驻军总部为单位同事争取应有的福利而说哑的嗓子才好受些，「有部分专家预测，可能这个月月底会快速入夏。」 「我们刚刚还讨论这事儿呢，还真有可能啊！」汤子苓一下子就明白各区域突然为啥这么急匆匆的了。若是真月底入夏，不说没有春季过渡给人的身体和生活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就是动植物的影响恐怕也不会小吧？眼瞅着这都3号了，到月底只剩下二十多天，还真是时间紧、任务重！ 「要带动物去吗？」回家的路上，汤子苓接着问。 「不了，到时候现收编现用。」元松说起他刚了解到的情况，「说是各区域都筛选出了一批对动物有亲和力的专业人员，有些甚至比咱们单位成立的时间还要早，一直在做各种尝试。不过从效果来看，都不如我们单位。」说着，沖汤子苓眨了眨眼睛。 汤子苓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两人有极大可能是因为古书的缘故，才能这么轻易获取动物的信任和配合。要单论专业能力和所谓的异变能力的话，他们可能远不如 其他人。只不过，大家似乎普遍以为他们这种超强亲和力的获取也是来自雨后异变。 面对这个听上去很合理的解释，两人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生活在群体中，太特殊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晚一上班，王向就率先报了名。之后是吴群、姚乐、邓鸣和王锵，正好五人，倒用不着筛选了。 见郑明一副羞愧到抬不起头的模样，大家笑着调侃他，「好了好了，知道你有老婆、有孩子、有幸福的家庭，家里离不开你，别炫了，眼睛都要闪瞎了！」 郑明被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知道大家是为了缓和他的尴尬故意这么说的，心中感动，到嘴边的倾诉却咽了回去。也罢，他家人口多、负担重大家是都知道的，再怎么说无非也就是这些情况，心里憋闷就憋着吧，这年头谁没点儿难处？谁让他是家里的顶樑柱呢！ 另外一个没报名的小刘自诩为「拖后腿专业户」，知道大家不会嫌弃他，也就遵从自己真实的内心，就不勉强自己了。 刚确定了人选，都没有给大家回去收拾行李的时间，元松就接到通知，当即就带着五人赶往机场，准备乘坐小型军机前往首都。 还好汤子苓提前做了些准备，上班前跟魏阿姨去地下室收拾了五个洗漱包出来，里面有之前元松在家囤的一次性洗漱用品，他们出门在外带上，多少能顶点儿用。 「吃的就不用了，再怎么样人家也得管饭，小型飞机也不能带太多东西……」见汤子苓还想让他们带些零食，元松连忙给推了回去，「行了，我们走了，你们看好家，我们干完活儿就回来。」 第82章 一行六人离开后,办公室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湖市搜查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随时待命,哪里发现了蛛丝马迹会立刻通知他们过去进行二次搜捕。 三人像往常一样去板房做例行工作。清完粑粑后，汤子苓去放堆肥桶的仓库看了看，「堆的肥好像熟得差不多了。」 「熟了就往外卖吧？堆肥桶不太够了，正想问你要不要再去採购一些。」如今採购之类的事基本上都是郑明在做，他最是精打细算，方方面面都能考虑到。 「卖出去就能腾出桶了,先等等，看售卖的情况。」汤子苓说着，给郑飞发了语音，告诉她堆肥熟了的消息。 「哥，你们过来看看！」 听到小刘的喊声，两人连忙赶去了前面的板房。 进屋后,不等他们问发生了什么,小刘就举着一大团狗毛对他们说：「这是一梳子梳下来的，一梳子就这么多！该不会得什么病了吧？」 汤子苓好歹做了元松这么久的副手,一般的病症还是能检查出一二的，对着四脚朝天躺在地板上的狗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很确定地说：「健康得很,没问题。」 不是健康问题导致的掉毛,那突然掉这么多毛……「该不会真像很多人猜测的,短期内要无缝入夏吧？」 第99页 「也不是没可能，动物在感知自然方面比咱们敏锐,说不定它们突然狂掉毛就是为入夏做准备的。」 汤子苓觉得郑明说的也不无道理，随后喊了其他狗子和猫试了试，无一例外都是一梳子下去能梳下一大坨,就连平日里不爱梳毛的那只狸花猫都主动凑上来让帮忙梳，估计以现在的掉毛速度它自己都舔不及了。 三人戴上口罩、穿上罩衣一阵勐梳，收穫了不少猫毛和狗毛。 「哥，开直播不？」 自从成功在各平台认证了官方号之后，湖市兽管处就时不时会在粉丝们的极力要求下开直播。当然，他们到底是国家单位，不可能对 粉丝予取予求，直播的都是些琐碎的工作内容，像是梳毛、铲屎、清扫板房之类的。这些干起来都挺枯燥的，但粉丝们看得津津有味，又不费什么事儿，他们干活时想起来就会临时开个直播，等活干完了再关掉。 「开吧。」 其他人开直播时总是埋头苦干，几乎不怎么看那些眼花缭乱的弹幕，干完活简单招唿一声就关直播，不少人吐槽说看他们的直播像是在做监工。小刘就不一样了，他很有做主播的潜质，很会跟粉丝互动，一边聊天一边干活，两不耽误，不少粉丝特意点名让小刘直播。 见小刘正对着镜头热聊着，汤子苓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估摸着应该是郑飞她们到了，就起身离开了板房。 出去一看果真是郑飞，她骑着小三轮过来的。 「一次能装两桶，顾客一听说消息就来预定，已经定下将近四桶了。」郑飞顾不得多说，装上两桶就往回赶，边蹬边嚷嚷着自己速度快，半个小时就能跑个来回。 在楼上忙活的郑娟、谢苗和沈家人估计是听到声响了，不多会儿也下了楼，看到有熟肥，顿时就挪不开脚了。 郑娟跟谢苗还好说，毕竟算是单位后勤的，用点儿也就用点儿了，总归都是单位自个儿的产业。沈家人就不同了，他们是租了一层楼独立经营的，想要熟肥就涉及到买卖了。 「您等半个小时，待会儿郑飞来了咱们一起商量，毕竟我们承诺过优先供应给她，不好随意反悔。」汤子苓估摸着郑飞一次吃不下这一批，但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一下，不然好好的承诺说改就改，对大家都不好。 果不其然，等郑飞回来后，说了她这次大致能拿下的量，再刨除郑娟跟谢苗需要的，还剩下不少，被豪气的沈家人给包圆了。 忙完这些，上半夜就过去了。 吃午夜饭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餐桌，汤子苓心里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些离愁别绪，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大约察觉到了饭桌上略有些消沉， 往常话不多的郑明努力配合小刘活跃气氛，只是到底不擅长这个，说着说着就说起了正事儿，「……刚刚小刘直播的时候，我扫了眼弹幕，看到有人刷什么怀疑咱们养死了他们送来的仓鼠、鱼之类的宠物，要不然为啥不直播给他们看……好傢伙，那些人拿咱们兽管处当什么了？寄养宠物的店吗？看得我差点儿没忍住当场发火！」 汤子苓空闲时会看官方号下面的评论，确实有不少人想看他们送养宠物的现状，有委婉建议偶尔直播一次的，有提议说拍照片上传的，也有些没谱的人理直气壮地要求给他们开放探视……从宠物原主人的角度看，这些要求只是关心宠物们过得好不好，情有可原；但从兽管处来看，这些要求就属于越矩，毕竟在接收送养通告上已经明确说过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探视行为。 同时，汤子苓也明白郑明为什么火气这么大。说到底，在编的那些猫狗在他看来是可以并肩战斗的队友，可市民送来的宠物，尤其是那些相对比较小众的宠物，像是鱼、仓鼠、蜥蜴之类的，不仅难养，还没什么用处，他觉得单位耗费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它们已经仁至义尽了，自然受不了它们原本的主人提出额外的要求。 「这个口子确实不能开。」汤子苓自己都没有打心底觉得动物和人是平等的，自然也不会用假大空的话在道德制高点上去压别人。但同时，他对那些宠物原主人的诉求也是理解的，思忖了半晌，到底还是提出了一个能尽量平衡二者的建议，「要不这样，小刘不是喜欢捣鼓着拍摄吗？偶尔可以拍一下，作为年节的福利在官方号上发布，让那些原主人知道他们的宠物过得好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多说，免得他们得寸进尺，提出过分的要求。」 小刘本就喜欢这些，现在手机相册里都存了不少，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儿，当即就爽快答应了。 提到这个，汤子苓也说了自己最近正在考虑的事情，「我想着天气暖和一些，咱们要不要尝试着挖 个鱼池出来。」之前有市民送来当宠物养的观赏鱼，可问题是虽然带着鱼缸，但却没有换水系统，每隔几日就要换水、刷洗，确实怪麻烦的。若是就近有了鱼池，不仅观赏鱼有地方养，还能顺便养一些食用鱼，再顺便种些藕，不又多几道菜吗？ 「行啊，趁着建高墙的东风把该建的都建了，过了这个村儿，以后估计就遇不着这么便宜的建材价格了。」为建高墙做准备，相关建材产业真是卯足了劲儿开工，就想趁机捞一笔。大家都想捞一笔，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产能过剩，降价是必然的，郑明作为兽管处的採购员，已经摩拳擦掌做好准备要狠狠薅一波羊毛了。 第100页 「那顺便把一楼都装好吧，得弄个训练室出来，不然咱们的体能就要吊车尾了。」 以前驻军连是有训练室的，天气不好就组织着在室内训练。大家来了兽管处后虽然每天都有固定的训练时间，但多少有点儿「看天吃饭」的意思，天气好没有积雪就绕着楼栋跑，天气不好就在室内做一些基础的体能训练，松散得很。搞得元松都在私下里跟他嘀咕来着，说其他单位老传出谁谁突然爆发潜力破纪录的传闻，怎么他们兽管处没有半分异常？该不会是因为没好好训练，没给「质变」提供好的「量变」基础吧！ 「行，我最近一直盯着建材的价格变化幅度，合适了就大批量买进……」 一边的郑娟眼睛亮了亮，试探地说：「顺便採购点儿补光灯吧？咱的菜跟粮食虽然没有中药值钱，但产量上去了咱们买主食的钱就能省下了，以后能腾出份额多买些肉。」 郑明答应得很爽快，「放心，我一直留意着呢。现在搞室内种植的越来越多，补光灯的需求也越来越大，商家不傻，很快就会大批量生产出来，估计用不了多久价格就能降下来了。」 「我看柳湖北街夜市有人卖鸡苗、鸭苗，咱这儿这么大，空着怪可惜的，应该能散养一些吧？」谢苗也大胆地提了建议。 「是吗，多少 钱一只？」汤子苓一下子来了兴趣，魏阿姨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孵出小鸡来，只是不知道是鸡蛋的问题还是孵蛋的方式不对，几次尝试都失败了。一听说北街夜市有卖，他的第一想法是买几只送给魏阿姨。 听谢苗说的价格，大家都觉得不算贵，商量着先少买几只养着试试，若是能活下来，再多买一些养在空地上。反正单位这边最不缺的就是空地。 「等天气热了，不知道多少虫子要冒出来，养几只鸡也好，就算等不到下蛋，好歹它们也能吃掉一些虫子……」 第83章 下了班,汤子苓特地走了大道，顺便跟同事们一起逛了逛北街夜市。 「感觉热闹了很多啊！」认真算起来,他有大半个月没走这边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商品种类丰富了很多。 「天气好了嘛！大家在家闷了这么久，出来逛逛散散心。」这里是郑娟跟谢苗上下班的必经之路，同住的小姐妹又多在这个夜市工作，她们就算不常逛,街上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也一清二楚，「那边有个摊位都开始卖春装了，听说是从外地进的新款，所用原料都是新棉，穿着特别舒服，也耐磨得很。」 这就是汤子苓跟元松身体变得耐寒又耐热的弊端了——若是不细心感受的话,他们两个很难察觉到气温的细微变化。就像这会儿,听了郑娟的话，最近忙昏头的汤子苓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围的人好像不像之前一样裹得那么严实了。也就是说，气温在快速回暖。 跟大家一起去卖衣服的摊位看了看，衣服的样式中规中矩,但上手仔细一摸,面料确实又柔又韧,他忍不住给魏阿姨、元松和自己各买了一套棉质单睡衣。 其他人看得眼馋，多多少少也给家里人带了一两件。 之后找到卖鸡苗、鸭苗的店后,几人七嘴八舌地对着老闆问这问那，问清楚了，只汤子苓掏钱买了三只回家给魏阿姨试养,郑娟、谢苗跟老闆约好，等傍晚她们上班的时候过来提货，鸡苗鸭苗各买十只。 办完了正事，大家就各自分开了。汤子苓正准备回家，不经意间看到有家店门前led灯牌上亮着「鲜花干花在售」字样，推门进去后买了一捧漂亮的干花出来，抱着回了家。 魏阿姨收到礼物，高兴得眉开眼笑，说睡衣也喜欢，干花也喜欢，当然，三只小鸡仔更喜欢。她开怀的笑声沖淡了汤子苓藏在心里的挂念。 不过，大约习惯了跟元松形影不离的生活，他独自一个人到阁楼休息时，莫名感到一阵寂寥袭上心头。 只是还没等他多 多体味，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拿过手机一看，汤子苓连忙接通了视频电话，「到地方了吗？安置好没？有没有吃早饭？那边的饭菜吃得惯吗？」 元松看着状态不错，「刚到没多久，安排住进了酒店，刚吃过早饭，吃得惯。」他回答完汤子苓的一连串问题，拿着手机起身，让汤子苓看他住的地方，「安排我们住的套房，他们四个两两住一间，我自个儿住一间。首都这边比咱那儿要冷一些，不过开着暖气，冻不着。我们日程安排得很紧，说晚上安排车来接，到时候直接去兽管处基地，尽量早干完活早回去……」 虽然清楚他俩现在的精力比寻常人要充沛很多，可到底出门在外，汤子苓还是不放心，聊了一会儿清楚他那边的情况后，就催他赶紧休息，好迎接接下来繁重的工作安排。 远隔千里的元松依依不捨地挂断视频电话后，听话地早早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六点。首都人多眼杂，他尽量收敛着自己的不同，尽管习惯每天晒太阳的他一直在密不透风的室内感觉有些不适，依然没有动手去碰厚厚的遮光帘。 因着大批气象专家的一致预判和警告，最近各区域都争分夺秒，想要赶在入夏前做好基础防御工事，因而效率出奇的高，外派的各种接待活动一律取消，出于人道给他们一白天的休息时间，晚上八点钟就准时过来接人了。 第101页 这样速战速决的工作模式反而对了元松的胃口，他最不耐烦跟人弯弯绕绕地打交道，能直奔主题是再好不过了。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很快到了首都兽管处基地。这边跟湖市一样位置偏、占地广，但好歹有配套的办公楼、训练场，动物也有独立的宿舍区。 各区域兽管处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在上训犬专业的网课，所以大家虽然在现实中没见过，但早视频或者语音交谈不知道多少次了，其实都算是相熟的同学，简单寒暄几句就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云层罩顶之前，咱这儿的在编犬总共有65只，那 之后，一个没看住跑了大半，现在只剩下16只了。我们学习了你们湖市的经验，特意配备了专业的兽医队伍搞救助，拉近跟动物的距离，已经初见成效。有次我们被猎杀人类的野狗群攻击时，鸽群从天而降帮我们化险为夷，恰好不久前我们兽医部才救治过一只信鸽……」 在负责人的带领下参观了一圈，元松打心底觉得，这边不管是专业能力还是管理上，都远胜他们湖市，可能就输在了没有像是他跟子苓一样暗中带挂的人。因而他私下里明确跟一起来的四人说了，此行其实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不管是人家的专业能力还是管理经验，学到就是赚到。 当然，对于他本身而言，也不能让人家白请白招待，不仅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还通过认真观察帮他们选出了像大花一样能担当重任的「头犬」，用心培训一番，以后他们管理动物会事半功倍。 来首都的第四天，元松已经跟负责人提了他们之间经验的交流差不多了，他们一行是时候告辞离开了。对方知道他们此行时间紧、任务重，还要辗转去别的区域，就没有强留，还自己掏腰包说请他们去饭店吃顿好的。 结果还没到饭店，就收到了紧急求助电话，说有人遭勐兽攻击，现场已失控。 听到这样的消息，谁还有心思吃饭？果断赶往事故现场。 「……他娘的是个吃饱了撑的二代，偷偷截了动物园送归故里的大熊猫私养，开什么派对时跟人炫耀，结果有喝醉手欠的拿关在笼子里的大熊猫取乐，给国宝惹毛了，二话不说掰断了铁笼，出来就一阵熊锤……」 这人带着口音的吐槽听着可乐，可结合室内一滩滩血的惨状，还真让人乐不起来。 大熊猫看着萌，可人家终归是熊，可不是一般的犬能对付得了的，看首都兽管处带来的犬不愿上前的样子就知道了。 而显然，兽管处也不想做无谓的牺牲，犬不愿上，他们不想也不敢强迫，只能努力想别的办法。 其他单位和那些年轻人的家长可不 管这些，见兽管处迟迟没有动作，一个个跟炮仗似的都快炸了，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眼看着要发展成群殴，元松说了句「我去试试」，就进了现场。 穿过院子进了屋，室内的场面比用无人机镜头看到的要惨烈得多，熊掌的劲儿大得离谱，好几个死者的头看着都不成型了。 元松没什么高深的动作，进去后就直接跟那头髮怒的大熊猫沟通，「送你回老家成不？那里到处都是新鲜的竹子，说不定还能跟你父母和兄弟姐妹重逢呢……」 挤作一团瑟瑟发抖的年轻男女们要不是这会儿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估计都要忍不住吐槽他了，「这哥们儿是不是走错片场了」！但很快，让他们一生难忘的景象出现了：那个看着不靠谱的哥们话音还没落，刚刚还暴怒不已的大熊猫竟然停下了动作，扭着肥屁股走到那哥们儿身边后，「嗯」了一声，就跟他走了！ 元松才不管那些人怎么想，他顺利带着大熊猫出了院子，不等外面慌成一团的人反应过来，直接带着大熊猫进了兽管处的军车，让司机直接带他们去机场。 一路上一个个电话打出去，总算是协调好了各方，军车一到机场，就对接上了刚调来的军机，载着他们前往大熊猫的故乡。 在飞机上耐心安抚大熊猫的元松不知道，他们一人一熊并肩走的画面已经引爆了网络，以如今网友闲出屁的德行，估计用不了多久，他祖宗十八代都要被扒出来了。 显然，这会儿在爆网红「制服大熊猫的男人」还不明所以，他正忙着安抚大约不喜欢乘飞机显得十分烦躁的大熊猫，「再忍忍，两个多小时就到了，想想鲜嫩可口的竹子，想想森林中自由生活的妹子，是不是心里好受多了？」 挤成一团的王向四人一脸呆滞。他们早习惯了元松像跟人交流一样与动物沟通，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会儿倒不是震惊，纯粹是吓的。没错，这熊猫个头太大了，坐下来看上去像个几百斤重的彪形大汉，他们距离它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说实话， 一点都不觉得萌，只觉得恐惧，那种近距离面对勐兽的恐惧！ 好在从首都到大熊猫的故乡，乘军机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到地方后腿软得站不起来的王向四人表示，再久一点，他们跳如擂鼓的心脏恐怕真要报废了！ 到底是大熊猫的故乡，这边兽管处接到消息后早早在机场等候，熊猫基地的工作人员已经就位，以便在第一时间检查「犯事熊」的身体状况。 第84章 湖市兽管处这边大家早见识过元松跟汤子苓对动物的超强亲和力,在网上看到元松与大熊猫相携而行的画面时虽也惊诧不已，但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仿佛整个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随后,又从同事那儿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知道大家都安然无恙，他们也就放心了。 第102页 如今的网络信息确实发达，人们外出娱乐受限，自然将更多的时间耗费在网络上；但另一方面，也比以前要封闭些,毕竟白天外出受限，夜晚又光线不足，从前繁荣一时的自媒体大批因没有新素材而关站，更别说大大小小靠追踪热点而活的野生媒体人了。 元松如今遭遇的就是这样「冰火两重天」的处境。 一方面，作为最火的网络红人，网友对他有极其强烈的窥探欲,想知道他带走大熊猫后发生了什么、在熊猫故乡是不是跟其他大熊猫也能称兄道弟……只可惜,这些情况只有元松接触的人才知道，而当地兽管处正忙着从他身上学习跟大熊猫友好相处的经验呢,哪有闲工夫写什么爆料、拍什么视频？真那么做了，搞不好要挨处分、丢工作的！ 而另一方面，有需求就有市场,见那么多人对元松感兴趣,不管真的假的,网络上一下子冒出了很多自称是他亲人、朋友、熟人、邻居等的帐号，各种似真似假的爆料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仿佛在一夜之间,他就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与此同时，各种离谱的谣传也多不胜数，汤子苓有心闢谣都无从下手。 「别管那些了,纯属浪费时间。」两人每天都会通话，元松自己没时间关注网上的事儿，汤子苓会简单说给他听。显然，相比于单纯凑热闹的网友，他作为当事人知道更多内情，「应该跟首都私自截大熊猫相关人员有关，不想网友把关注点放在他们身上，肯定就拼命往我身上引流。」 「他们不怕引火烧身啊？」都是相关联的事件，网友又不傻，这会儿正凑热闹可能一时想不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会联繫上事情最开始的起因啊！ 「会怕的，所以咱们什么都 不用做，他们会想方设法降热度。」 汤子苓不是刚出象牙塔的大学生，他早就知道这世上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对这事儿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愤慨，只平静地点了点，就问起了元松在那边的情况。 「这边野生动物保护区比较多，相关专业人员也多，兽管处是个很庞大的机构，地位也比较高。在专业水平上，咱们只有向人家学习的份儿，经验更是没法儿比，咱们这次就算是纯过来交流学习的，待上两三天就走……」 湖市这边，郑明大批量购入了建材后，又敏锐地发现随着天气转暖，越来越多的人出来做工，就建议说干脆请私人组建的工程队过来，算起来可能还要便宜一些。 汤子苓算了算，这建议确实靠谱，就同意了。于是，没过多久，郑明就一口气请了两个工程队过来，一楼和鱼池一起开工，免得战线拉得太长跟城墙开建撞上了，到时候人家坐地起价，他们就抓瞎了。 人家专业工程队干的活儿确实漂亮，效率也高，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不仅搞定了一楼、鱼池，还修了环楼栋跑道，以后大家跑步训练时就不用在荒草丛中蹚了。 这天，大家来上班后，不约而同围着蹲在一不小心挖得有些过大，更确切应该说是池塘的大鱼池边。 「一个白天就干成这样，太阳得多大啊！」郑明感嘆了一句。 「我房间西晒，床靠墙，这几天我白天睡觉的时候感觉墙都是温的，可见太阳有多毒辣。」小刘问道，「这样子，应该能放水了吧？」 「放吧。」 水哗哗了一个晚上，看上去才盖了个底，大家就商量着干脆不关了，再让它放一个白天。 元松怕汤子苓一个人抄小道不安全，出差前叮嘱他这段时间走大道。他挺爱惜自己的小命，说实话，就算元松不叮嘱，他自个儿也不敢去蹚那不知道藏着多少蛇鼠昆虫的荒草。 大约天气回暖，夜也变短了。同样是凌晨五点左右的时间，这会儿天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就算是对气温波动不太敏感的汤子苓，都感觉到温度明显升高了。 看着行人越来越多 的街道，汤子苓莫名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路过柳湖北街夜市时，见有卖烤串的，汤子苓上去买了一大把，脚步轻快地回了家。 一开巷口门，就见毛毛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这小傢伙恋家，有时候魏阿姨觉得它总孤零零地在家待着怪可怜的，让汤子苓时不时带它去单位玩儿。小傢伙倒也不憷，就是呆不久，玩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有些急躁，频频围着汤子苓转，有时候甚至会咬住他的裤腿往外拽，很明显就是想回家。 汤子苓跟元松私下里讨论过，毛毛这种情况肯定不是特例，不管是本市还是其他区域，肯定还有类似的情况，只是别人不愿意暴露，他们也无权干涉。 回到家，见魏阿姨眼睛红肿，明显是哭过，汤子苓愣了下，连忙问：「怎么了？」在一起住了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见魏阿姨这样。 魏阿姨虽哭过的样子，情绪还行，语气平静地说：「家属院那边接连去了三位老人。唉，眼瞅着冬天就要熬过去了……」 「葬礼怎么安排的？」汤子苓没有跟亲人相处的经验，不过以前上班时听同事说，上了年纪的人很忌讳谈论生老病死相关的话题，说是会物伤其类。他记住了那些话，虽然印象中魏阿姨好似不太在意这些，但谨慎起见，还是没敢多问。 「他们都签了遗体捐赠书，临终前也叮嘱了，不办葬礼。」魏阿姨端了一小盘草莓放在桌上，「这是他们种的草莓，特意说了别少了你跟小松的份儿。小松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代他吃了吧，明天上班时顺路去家属院那边，跟三位爷爷奶奶告个别。」 第103页 「嗯……」 不知道是突然听闻三位老人的死讯心中伤感，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天，睡到中午时，汤子苓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勐地坐起了身。 热烈的阳光透过天窗洒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却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只觉得浑身发冷，甚至忍不住冒了冷汗。 就在他捂着刺痛的心脏不知所措时，只觉得一阵失重的感觉过后，竟看到了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元松！ 「我是晕过去了吗？」 汤子苓正感嘆梦境的真实，就感觉到了手臂上传来熟悉的体温。 「不是梦，是真的。」不等满脸困惑的汤子苓多问，元松就快速解释道，「我们乘坐的直升飞机出故障意外坠落，我只受了皮外伤，其他人情况不一，但都没有生命危险，我已经将他们转移到了相对比较安全的山洞里。我出来找止血的草药，遇到了躁动的野猪群，危险时刻误入这个地方，不知怎么的把你也拉了过来。」 虽然元松说他只受了皮外伤，可汤子苓还是先亲自检查了一番，见确实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关注周身的环境。 这里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两人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边界，到最后只能席地而坐。 汤子苓下意识摸了摸「地面」，这触感……「怎么像古书纸质的触感？」 元松也伸手去摸，「还真是！这里该不会是古书中吧？」 两人迄今接触过的最诡异的东西，也就是那本古书了。 「既然能进来，肯定就能出去。」汤子苓想了想，对元松说，「你那边比较危险，先不慌，我先试试。」 刚刚元松虽没有明说，但想也知道不可能平白无故把他也给拉进来，元松在危急关头肯定是想他了。若关键在「想」的话…… 一瞬间的功夫，汤子苓又回到了阳光灿烂的阁楼里。他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的时间，似乎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了，大约就是他在古书中呆的时间。 一想到古书的世界，汤子苓眨眼的功夫，又回到了那个空无一物的地方。 「是去『想』吗？」显然，元松也猜到了。 「嗯。」汤子苓点了点头，随即说，「你要不再等等，万一野猪群还没走咋办？」 「好。」 等待的时间也没有浪费，汤子苓又尝试出去了一次，将家里的急救包拿了进来，免得元松还要冒着危险去森林中找极为难得的草药。「也不知道你那边发的求救信号能不能被接收到，万一接收不到，你要带着他们靠双腿走出野生动物保护区吗？」 「先看情况吧，我们是凌晨两点左右坠落的，按理说 求救信号应该已经发出去了。」元松打开急救包，拿了急需的几样东西，先尝试着出去了一次，匆匆回来告诉汤子苓外面野猪群已经没了踪影，让他不要担心，就再次离开了。 第85章 经过这么一出,汤子苓是彻底睡不着了。 心里挂念着处境不妙的元松，又对突然冒出来的疑似古书空间的地方好奇,他忍不住想再次入内。不过，进去之前，他去了地下室一趟，翻找出之前囤的巧克力棒、压缩饼干和矿泉水，还顺手拿了本子和笔过去。 之前全副心神都在元松身上，没有仔细观察。这次认真看了看,越发觉得这里跟古书肯定有渊源——不说「地面」熟悉的色调和触感，就是空中瀰漫的若有若无的书香味，都让人觉得跟古书脱不开关系。 这么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空间，按理说置身其中该是恐慌的，可不知怎么的，汤子苓不仅没有丝毫不适,反倒打心底觉得安宁、平静。 汤子苓从站着等到坐下,又从坐着等到躺下，都没等到元松再次现身。翻个身儿趴在散发着莫名清香的地上,他低头研究了一会儿，忍不住拿起笔画了下去——意外又不意外，笔在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之后又用手指甲划、抠,用笔尖凿,都没给触感像介于硬胶和软胶之间仿佛有些弹性的地面,留下任何痕迹。 估摸着快到上班时间了，一直没等来元松,汤子苓只好在便利贴上留了言，回到了卧室。 这天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汤子苓却一点都不觉得疲累,吃过晚餐后早早出了门，准备去家属楼弔唁去世的三位老人。 汤子苓记得其中一位奶奶特别喜欢千日红，去花店看了看，没有新鲜的，不过干花也很漂亮，买了一大捧。 灵堂摆在了家属楼小广场建起的平房接待室里。没有披麻戴孝，没有号啕痛哭，接待室里气氛很平和，老人朝夕相处的朋友、带过的小朋友轻声细语地对着他们的遗像告别，跟平时在一块儿唠嗑聊天没什么两样。 「吴大姐看到可要高兴坏了。」几位老太太开心地接过花束，放在吴奶奶的遗像边，拉着汤子苓聊了一会儿，就催他赶紧去上班，别迟到了。 汤子苓知道，这是老人对年轻人最朴素的体贴和疼 爱。毕竟，如今的世道虽没听说谁缺衣少食的过不下去，可也跟从前不能比。如今的生活真就是大多数人都为了一日三餐奔走，有份儿稳定的工作不容易，耽误工作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大罪过。 虽然大家都说年纪大了无病无痛地走是喜丧，可终究再也见不着了，心中难免还是伤感。汤子苓放空了一路，到单位后听到小刘咋咋唿唿地围着池塘打转，问他要不要把安置在一楼诊所里的鱼放进去试试，他才打起精神来。 第104页 「放进去试试吧。」 见池塘里的水蓄得差不多了，汤子苓跟小刘一块儿去106室搬了鱼缸过来。试探性地将鱼缸浸在池塘水中，只见里面的鱼不带一丝犹豫的，立刻摆着鱼尾离开狭小的玻璃窝，奔向广阔的世界。 随后来的郑娟跟谢苗见状，将培育了好些天的一叶莲、睡莲也挪了过来，好歹能帮鱼儿们遮点儿光，免得太阳太大了给晒出什么问题来。 这一夜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大家照例做着需要完成的工作，要说唯一有什么不同的，大概就是动物们掉毛掉得更厉害了，一只只跟蒲公英似的，才梳完毛没多久，玩耍跑动时都能看到毛在漫天飞扬。 面对近30只行走的蒲公英，大家不得不戴上护目镜和口罩，免得眼睛和口鼻里不小心吸入毛髮。 「啊啊啊啊！」 一边分心关注着手机消息，一边清理着环楼栋跑道旁边的荒草，汤子苓正琢磨着要不要借着联繫不上元松的藉口主动联繫蓉城兽管处，就被突然传来的惨叫声吓回了神，「咋了？」 「蛇蛇蛇蛇！」小刘被吓得都结巴了。 汤子苓快速跑过去一看，一条老长的蛇横在新修的跑道上，已经被动作更快的狗子咬死了。 「怪不得一个个肚子都鼓囊囊的，敢情都吃饱了！」梳毛的时候郑明就发现不管是猫还是狗子，肚子都胀着，一看就是吃撑了，可放置的动物粮根本没见少。当时大家就猜可能吃了不少蛇鼠，这会儿见狗子只把蛇咬死，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狼吞虎咽地吃了，就知道这傢伙大约已经吃不 下了。 「老规矩，放那个大冰柜里。」猫狗们没有储存食物的意识，作为人类可不能丢掉这个优良传统。 汤子苓看着远方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树影，听着身后小刘声音颤抖地嘀咕着不会再有蛇窜出来吧，想了想，到底还是取出元松离开前交给他的竹哨，试探着吹了几声。 一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了，就在汤子苓失望地以为那些动物不买他的帐时，他面对的斜前方突然传来动静。 说实话，看着眼神冷漠、身形高大的狼，汤子苓说心里不犯憷是不可能的。毕竟帮过它们族群的是元松，又不是他，这些狠角色可不一定会像性格略显温顺的狗子一样配合他。可不管怎么样，来都来了，说不定会看在食物的份儿上给点儿面子呢？于是，汤子苓鼓足了勇气，一派豪迈地说：「今儿请客，咱这儿的蛇鼠，随便吃！」 狼群依然是一张张冷漠脸，但很快，头狼轻轻地嗷了一声后，其他狼四散开去，看样子像是捕猎去了。 随后，元松救助过的狐狸、黄鼠狼也陆续赶了过来，不知道动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独特的交流方式，汤子苓还没开口，它们就避开狼群的方向，钻入荒草中捕猎去了。 早早躲到二楼的郑明跟小刘看得嘆为观止。 「这样的情景不管看多少遍，都忍不住感到震撼啊！」作为昔日的专业训犬员，郑明太知道两位老大这样罕见能力的神奇和可怖之处了。毫不夸张的说，搁在乱世，他俩就是枭雄预备役！ 「我现在已经放弃幻想了，这种能力真不是勤学苦练就能成的。」 别看小刘一直占据着单位最怂的排行榜榜首，实际上也有一颗奋发向上的心。初开始，见那么容易就得到了单位动物的认可，他一度以为自己也是有天赋的，只要努力，以后说不定能向汤哥看齐。可很快，连续几次在亲朋好友家宠物身上碰壁后，他恍然意识到，或许轻易得到单位动物认可的，不是他本身，而是单位两位老大对他的认可！后来，他偷偷拿新 来的动物做了几次试验，毫不意外地证实了他的猜想——它们让他接近，甚至愿意听从他的指令，主要是因为元哥和汤哥让它们配合他，若是没有他们的叮嘱，那些动物根本不会甩他！ 这结果让他有些沮丧，也是他迟迟没信心单独做任务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不一定。」耳边突然传来郑明充满嚮往又坚定不移的话语，「人心是肉长的，动物的心也不例外。听哥的，只要你足够真诚，努力学习专业技巧，虽说像元老大和汤老大一样直接用魅力征服动物基本没可能，可成为相互信任的伙伴、并肩战斗的战友，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战友！战友！」 这一瞬间，小刘觉得刀刀粗嘎又聒噪的声音都没那么难听了。他想，拼一把试试也无妨，毕竟，总做单位最怂的人，也挺没面子的。 汤子苓在楼下等了很久，见扎进荒草丛、树林中的动物一直没回来，想了想，到底没有再吹竹哨，郑重叮嘱单位的在编动物不要往那边去之后，就回了办公室休息。 可还没等他坐下，就收到了紧急任务。 「厂区有人被老鼠攻击……」汤子苓简单说了刚得到的消息，迟疑了下，到底还是让郑明留守，自己带着小刘和四狗八猫去出任务。 元松出差前以单位人少需要交通工具辅助的藉口，成功要到了一辆半新不旧的越野车。如今气温回暖，路上车子又少，好久没摸车的小刘直接把车当飞机开，一路疾驰，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任务地点。 出事的是副食品加工厂。他们到的时候伤员已经送医，但听负责人说，有个伤得严重的脸直接被咬掉了一块肉，听得大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105页 「伤人的那只是打死了，我们就怕里面还有，再窜出来伤人可咋办？请贵单位过来是想除了后患，看是现逮还是让猫在这儿呆几天？您是专业人员，咱都听您的……」 汤子苓算是听出来了，这边负责人怕不保险，是想「租」猫来着。 说实话，他也不敢打包票说这短短几个小时， 几只猫就能把这么大一片厂区的老鼠都给逮着。让猫多待几天也不是不行，就怕它们不习惯。 「哥，我可以留下陪着。」一边的小刘突然自告奋勇。 汤子苓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确定？」一个往常都不敢独自出任务的人，突然这么主动，还真是让人吃惊。 「嗯，我想试试。」小刘一脸郑重。 「也好。」汤子苓犹豫了下，到底还是答应了。 第86章 光自己同意没用,还得徵求当事猫的意见。 结果只有两只狸花猫愿意留下。 小刘一点不见气馁，斗志昂扬地说：「它俩就行,它俩捕鼠最厉害了。」 汤子苓到底还是不放心，留下办事最是一板一眼的灰灰协助小刘，「万事以自身安全为主，有事打我电话……」 厂区有宿舍跟食堂，这边负责人安排得妥妥噹噹，小刘跟一狗二猫短时间内暂住肯定是没问题的。 汤子苓开车载着剩下的猫狗回了单位,见郑明开始了新一轮的梳毛，过去跟他说了厂区那边的情况，之后预测：「估计近期找咱们单位借猫除鼠的不会少。」 「眼瞅着天气暖和起来，蛰伏一冬的生物都要出来了。」 这话莫名听得人胆寒。 不过汤子苓还是怀着乐观的心态，不知道是想要说服自己还是宽慰别人，「大自然本身就是相生相剋,壁虎吃蚊子,蟾蜍吃蟑螂，猫吃老鼠。咱们人类怕的也就这几样,天敌治不了它们，还能靠药和科技，怕啥？」 时常看到活的或死的蛇鼠的单位众人当然不怕,其他很少接触这些的人就不一样了,一个个在网上嚎得特别厉害,什么「七窍升天」「当场去世」都出来了，可见吓得不轻。 听郑明念着七嘴八舌的弹幕,汤子苓才意识到他开了直播。 见郑明拿自己的生活经验教网友们应对之法，汤子苓悄悄出了板房，回到办公室后直奔卫生间,反锁上门后进了古书空间。 「嚯！」 看到装着巧克力棒、压缩饼干和矿泉水的纸箱旁放着的各种野果，汤子苓先是一惊，随后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元松都有心思摘野果了，估计那边的状况还行。 便利贴上有他的留言：[大家状况都还好，正一路往森林边缘穿行，这里没有信号，暂时不能电话联繫，勿念] 回復之后将便利贴贴在纸箱上，汤子苓捻了颗红艷艷的小果子，看着像是迷你西红柿，但味道酸酸甜甜的更像是樱桃，相当好吃。 没多呆，汤 子苓很快又回到了卫生间。 出去后，就见谢苗正哼哧哼哧地拖地。 「办公室排了值班表……」这不是汤子苓第一次跟她说不用她每天打扫办公室的卫生了。 果然，谢苗还是一样的回应，「不打紧，顺手拖两下的事儿。」 知道多说无用，汤子苓就不再多劝，「之前听郑娟说你们准备找房子搬出去，王老师说的那个公寓你们去看了吗？定下来没？」他们这些成年的孩子，一般都会早早搬离福利院。如今情况特殊，郑院长没办法给所有人安排合适的去处，只能优先留下年轻且尚未完全步入社会的女孩子，象徵性地收取一些租金，让她们好歹有个容身之处。 郑娟、谢苗，甚至郑飞几个，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几个女孩儿挤在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里生活，虽然能彼此照应，可到底生活不那么方便。如今几人都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自然会想着换个好点的生活环境。 「看好了，就在王老师家隔壁，只是上一任租客要到月底才搬走，我们已经付过押金，等他们搬走就住过去。」谢苗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期待，「郑飞她们几个为了囤货方便，直接从力哥那儿租了店铺后面一楼的房子，说是带个地库，正好当仓库使……」 「那确实不错~」 难得清闲，汤子苓在二楼各房间走了走，见里面一盆盆、一垄垄，甚至一架架的菜蔬、庄稼，拾掇得极规整，长势看上去也相当不错，越发觉得单位开小厨房额外招两人真是太划算了，创收不说，人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心情也是极舒畅的。 正逛着，楼下突然传来大花的叫声。 汤子苓连忙下楼，直奔106室的方向。 站在从窗台开的门前等了片刻，不多会儿，就见一只身形瘦长的动物脚步略带迟缓地走来。 「吸……」乍一看那黄黑相见的花纹，还以为是老虎，汤子苓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凉气。但很快，他发现比印象中的虎要小好几号，根据他近半年来恶补的动物知识可以断定，这应该是一只花豹。 头一次单独接诊就遇到大型食肉勐兽，汤子苓面上平静，心里却慌得一批。但病人都上门了，总不能临阵脱逃（当然，估计以他的速度也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引着病人进了诊室，随后按照检查、确定伤情、治疗的程序，按部就班又有惊无险地给缝合了伤口、上了药。 第106页 包扎结束的一剎那，汤子苓一个不小心跟花豹对视上了，双方都有些尴尬。 他下意识掏出随身携带的梳毛器，手法熟练地一梳到底，成功收穫豹毛一团。 之后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他边梳边像元松一样自言自语着，说这边的情况，说诊所的规矩，说以后抵扣诊费的章程。忙活完后，起身接了一盆水放在花豹身边，就离开了。 「咪嗷……」 听着长相霸气的勐兽叫出嫩嫩的猫叫，汤子苓好悬没有笑出声。不过很快就呆在了当场——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竟像是听人说话一样，一下子准确听出了花豹叫声的含义！ 它在说，谢谢。 汤子苓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以前也能模煳分辨出动物叫声的含义，可那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一样，模模煳煳，隐隐约约的，就像是大部分学了外语的人，虽然能大致从正宗外国人叽里哌啦的语言中理解他在说什么，可细节上总带着些模煳和不确定。而如今，就像是点亮了把外语练成第二语言的技能，花豹的叫声同声传译到他的脑海里，根本不用去费劲转化，他直接就能准确理解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在副食品厂区跟猫和狗子沟通时，他好像也是没有任何障碍就理解了它们的叫声。只是当时他要分心顾忌身边的人，再加上跟这群猫狗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也确实熟得一个眼神就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了，他一时没往深处想，就不小心忽略了。直到此时此刻面对摄人的花豹，他才清楚地意识到！ 这两天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吗？汤子苓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思来想去，好似除了那个莫名出现的古书空间，没什么特别的……难不成 ，真跟这个有关？ 汤子苓急切地想告诉元松，可吃过早饭后上了阁楼，进入古书空间后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只好在便利贴上跟元松分享这个消息。 写完了整整三张便利贴，缓口气的汤子苓随手捻了一颗旁边的野果，下口的瞬间，他顿住了—— 咦？他记得在单位进来时野果上就有水珠，他想可能是不小心沾上的晨露，可距离他上次过来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晨露竟连位置都没有丝毫变化？！ 看着一如上次见到时水灵灵的野果，汤子苓若有所思。 第87章 汤子苓是个挺有探索精神的人。 想到某种可能,他当即回到了阁楼，去卧室倒了杯水,还翻找到水温计，进古书空间前量了一下，88摄氏度。进去后量了下，还是88摄氏度。之后他在便利贴上详细写着自己的猜测和实验过程，并记下数据。看了眼带过来的小闹钟，过去了近十分钟。随后又测了下水温,依然是88摄氏度。 想了想，汤子苓回到阁楼睡下。一觉醒来后再次到古书空间里，看着依然不断冒着热气的水杯，他心里差不多已经下定论了。但保险起见，还是测了水温——不出所料，仍旧是88摄氏度。 ……所以,这是个大型保温保鲜仓？ 进来时才下午四点左右,能多呆一会儿，汤子苓就没有急着离开,在便利贴上写下自己得出的初步结论。 看着纸箱一侧几乎贴满的便利贴，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汤子苓知道元松这大半天多半没进来过。不过仔细一想,他们一群人穿越森林,安全起见,肯定要保证不能有任何一个人落单，元松想要脱离队伍过来一趟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样想着,汤子苓稍稍放心了些。 闲着无聊，他就琢磨起了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大保鲜仓的用处，怕不小心忘了,还一边想一边在便利贴上记着—— 动物们猎杀的蛇鼠可以存放在这边，毕竟厨房的冷柜虽大，可容量终究有限，这还没完全回暖呢，就已经冒出了这么多蛇鼠，冰柜里已经存放不少，以后的存放肯定会是个问题，这大保鲜仓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派上用场；然后是不易存放的瓜果之类的，这个得谨慎，满足他俩偶尔开个小灶的需求就行了，不能让其他人发现端倪，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双肘撑地趴在地上认真写着，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汤子苓循声望去，看见一头青面獠牙的巨型野兽倒在远处。 不等他有所反应，元松从那庞大的肉山后走了过 来。 「伤着哪了？」头一次见他脸色差成这样，汤子苓顾不得其他，连忙奔上前扶住他。 「没事儿，就是有点儿脱力。」元松伸手拿了瓶矿泉水，却发现自己手抖得拧瓶盖都使不出力气。 汤子苓连忙接过给他拧开，餵他喝了几口，又撕了一袋巧克力棒，餵他吃下。 到底是被古书改造过的身体，恢復力很强，不过喝瓶水、吃几袋巧克力棒的功夫，透支殆尽的体力就恢復得差不多了。 「那只野猪兇悍得很，我为了躲它上了树，它几下就把树给撞断了。」元松指着前面一动不动的肉山，「我带它进来时，它是活的。」 汤子苓愣住了，「啥意思？活物带进来会死？」 元松点了点头。他记得清清楚楚的，在这头脾气暴躁的野猪穷追不捨几乎要用獠牙刺伤他的瞬间，慌不择路的他反手拽住它长长的獠牙进了古书空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刚刚还力大如牛、横行霸道的野猪就没了声息，除了子苓脱口而出的，他实在想不出更合理的理由了。 第107页 汤子苓起身，谨慎地走到大野猪身边，认真检查了一番，一脸惊讶地对元松说：「真的是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元松正一张张看着汤子苓写下的便利贴，结合自己的猜测，越发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地方值得他们更深入地探索。 不过，他如今的处境，显然不是个好时机，「这些猜想，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验证，不着急……那边还有一群人等着，我得出去了。」 「好，你多当心。」 元松离开后没多久，汤子苓也回了阁楼。 这一夜如之前所料，向兽管处求助的任务一下子多了很多，大部分都是闹老鼠，也有要求除蟑螂、捣马蜂窝的，总之，涉及到动物作乱的，都觉得该兽管处管。 只可惜兽管处如今满打满算就三个能外出做任务的，还有一个在厂区守着，就显得有些分身乏术。 可到底是隶属于单位职责范围内的事儿，也不能视而不见，两人只好跟赶场子似 的，一个开着军车，一个骑着马骡，拖家带口去做任务。就这，一晚上下来，也就完成了求助量的三分之一还不到。 隔日摩拳擦掌准备再战时，却发现有些单位取消了任务。 「有私人除鼠、除蟑团队。」郑明从战友那儿打听到了消息，「都是能人，听说早早就开始着手训练蟾蜍、蜥蜴，人家不仅用天敌击杀，还提供事后清除、防治服务，还有售后，比咱可专业多了，要价也不算太高，比较起来咱肯定就不占优势了。」 兽管处不是靠做生意维持生存的，对于这样的竞争对手，汤子苓不仅没有丝毫敌意和危机感，反而希望这样的团队越多越好。毕竟，闹鼠患、闹蟑螂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能有专业的团队帮人解决后患，就再好不过了。 「正好咱也能松口气。」像昨天那样赶场子似的到处跑，不止他跟郑明，就是动物也有些吃不消。这不，从来到单位就没看到小黑的身影，不用想就知道是躲起来了，怕被拉壮丁出去干活呢！ 「看，人家还有专业的宣发。」郑明根据朋友提供的工作室名称在社交平台搜了搜，「嚯，有好几百万粉呢……怪不得这么专业，人家以前就是有名的宠物博主，只不过养的宠物是比较小众的爬虫类。」 「发我一下，有空咱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儿偷点儿师。」单位也有不少市民送养过来的爬虫类，说实话，相比于毛茸茸的猫狗，大家对爬虫类普遍接受度不高，平日里虽也精心照顾，可对它们的了解到底还是有限。 不管怎么说，一下子冒出了几个私人团队出来抢生意，兽管处的压力确实少了很多。 也是在这一晚，汤子苓终于正式接到了元松一行意外坠机且伤情待定的通知。 见汤子苓愣愣的，跟没有回过神来似的，没什么反应，郑明一时生怕是暴风雨爆发前的宁静，一时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的脸色，到嘴边的安慰的话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汤子苓察觉到后，脸上扯出一抹笑，反过 来劝郑明：「没事儿，不是说伤情待定吗，意思就是人都活着。活着就好，只要活着，不管伤成什么样都能治好。」 「对，发生坠机事故还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郑明连连附和。 第88章 这天傍晚,汤子苓久违地穿过地下室到了后面仓库。 他进去看了看，跟这几日在三楼阁楼观察到的情况没什么出入,看上去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动物入住了。甚至因为楼上住着的鸟群时常飞进仓库里玩耍、觅食的缘故，里面虫子也少见，估计才冒个头就葬身鸟腹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哦不，回想到以前连桀骜的小黑都不敢随意招惹楼上鸟群的情形，汤子苓想,兴许占据空中优势的鸟群才是真正的「老虎」……不管怎么说，动物从这边销声匿迹后，仓库成了鸟群大本营，眼瞅着比较醒目的鸽子家族从几只增加到三十几只，看着着实壮观。 人多势众……估计鸟多，胆子也大。这不,在地上叨着什么的几只鸟完全无视突然进入的汤子苓,蹦蹦跶跶的该干吗干吗，直把他当空气给忽视了。 汤子苓是有备而来的,见状也不恼，拿起扫把将遍地的鸟屎清理干净，装入堆肥桶,然后把带过来的鸟食撒在了干净的地上。 这鸟食是宠物店之前的囤货,一直没怎么消耗,要不是最近魏阿姨折腾着清仓库，他都不知道家里还囤着这么一批鸟粮。 虫子虽好吃,估计鸟儿们偶尔换换口味还是很高兴的，不多会儿，从大门处涌来了一批又一批体型不一的鸟,叽叽喳喳落了一地。 眼瞅着还有源源不断的鸟飞来，汤子苓就把仓库里一排排档案架收进了古书空间。 一口气收了十几排档案架，本就宽敞的仓库看上去越发显得空旷。汤子苓手脚麻利地扫干净地面，将剩下的半袋鸟食都倒了出来，撒在地上。 忙活完走出仓库，□□到了后面荒地，汤子苓手持打蛇棍，小心往单位的方向进发。 小半个月没抄小道，这返青的荒草长势真是迅勐，汤子苓一米八的个头儿，愣是被淹没在了草丛中，草尖的花穗高高悬在他的头顶，估计就算站在他家楼顶拿着望远镜往下看，都不一定能发现他 的踪影。 置身草丛中虽有些怕，但这么好的掩护屏障也让人心安。毕竟，不远处矗立着好几栋楼，万一谁眼神好正在窗边看风景，一个不小心看到他突然消失的画面，麻烦可就大了。 第108页 如今倒好，借着草丛的掩护穿行其中，在一条蛇气势汹汹地袭来时，汤子苓动作利落地抓在手里，下一秒就进了古书空间。 如预料般，兇勐的蛇已经没了声息。 不过汤子苓这次是为了验证另一个猜测。 他在古书空间待了一会儿，随后拿着那条死蛇回到荒草丛中——还是没有声息的死蛇一条！ 他原本以为，或许进入古书空间的活物只是进入假死状态，毕竟，那只躺倒许久的野猪跟来时一模一样，身上丝毫没有腐烂发臭的迹象！ 可试验的结果推翻了他的这个猜想——野猪没有丝毫变化，或许只是因为古书空间保鲜的特性吧？ 之后汤子苓又捉了几只小飞虫做了试验，结果跟那条蛇没什么两样…… 所以说，除了他跟元松以外的活物，进入古书空间后必死无疑！ 汤子苓在新准备的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结论，最后，还忍不住感嘆一句：[之前你说它是吸人生机的死亡之书，从某种意义上说，真相了！] 合下笔记本之前，他突然灵机一动，又加了一行字：[突然想到它不会没缘由地吸取活物生机，也许有什么咱们还没发现的用处。] 为了方便交流信息，汤子苓不仅带了厚厚的笔记本过来，还把家里书房不常用又占地方的沙发和茶几带了进来。 魏阿姨是个很注重隐私、很有边界感的人，她很少进元松跟汤子苓住的东屋，书房更是一次都没进入过，汤子苓从书房搬东西的时候，倒不用担心会让魏阿姨困惑不解。 笔记本放在长方形的茶几上，估摸着离上班时间还有个把小时，汤子苓不急着离开，整理起了刚移进来的几十个档案架。 按理说，档案架搁在仓库里那么多年了，又没有人专门打扫，应该是遍布 灰尘的。之前汤子苓跟元松看到的也确实如此。 而且，刚刚他也在不经意间扫到上面沾着不少鸟屎。 可如今，汤子苓用手指四处摸了摸——一尘不染！ 「还有自动除尘除污功能？」 心里犯着嘀咕，还是照计划搬动档案架，在他跟元松碰面的区域和那只野猪之间竖起了一道档案架墙。 不是他自欺欺人，实在是每次眼神无意中看到那座青面獠牙的肉山，心总会忍不住颤一颤，就算反覆在心里对自己说那只野猪已经死了不会有什么危险也没用，人本能的恐惧是无法克服的。 看着害怕，又不能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挡住自己的视线，眼不见为净了！ 多了道档案墙，感觉真是好多了。汤子苓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才回到荒草丛中。 一出来，汤子苓被不远处歪头望着他的花豹吓了一大跳。 「你好呀，出来捕猎啊？」汤子苓尴尬地打着招唿。这只花豹伤得挺重，能起身走动后出了诊所，但没有离开，而是混在狗群中吃起了白食。 汤子苓估摸着它可能是为了躲避仇家暂住在板房，盯了两天见它跟狗群相处得很好，也不像之前那只狐狸一样对其他动物有敌意，就随它去了。 花豹似乎很好奇这个人类为啥突然冒出来，围着汤子苓转了一圈，闻闻嗅嗅的，估计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就悄无声息地钻入荒草丛中，消失无踪了。 汤子苓舒了口气，继续往前走，手持打蛇棍，遇蛇打蛇，遇鼠打鼠，总算是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了单位前的石板路上。 结果被提前回单位的小刘逮了个正着，「汤哥，你怎么这时候抄小道！元哥不是叮嘱过……」 汤子苓被念得脑仁儿疼，连连讨饶，「我错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还好匆匆走来的郑明解救了他，「门外有位谢先生，好像是那个私人除蟑团队的负责人。」 「请他进来吧。」汤子苓趁机摆脱了小刘的碎碎念。 这位自我介绍叫谢威，看着清清秀秀的，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但汤子苓刚刷过他两年前拍摄的饲养爬虫类的视频，他耍蛇逗蜥蜴的形象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因而并不会真当他是个单纯的小年轻。 经过一番交谈，汤子苓明白谢威此行来的目的了——他想要寻求合作。 可汤子苓却不愿意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瞎掺和，问了身边的小刘，知道今天是沈家人施肥浇水的日子，人已经来了，经沈家人同意后，汤子苓带谢威上三楼参观。 「他们是做中草药栽培的，租下了整个三层，单位作为房东会保证他们人员和财产的安全。我们救助动物也需要中成药，会单独从他们这儿採购……」 谢威是个聪明人，一下子明白了汤子苓的意思。 没人愿意将自己好不容易做成的事业拱手让人，要不是家里闹腾得实在厉害，又找不出其他合适的饲养场地，他也不会出此下策。而兽管处这边只出租不插手生意的原则，说实话，他真是又惊又喜，谁能想到竟然会有人将送到手里的利益往外推呢！ 不管这位汤副处长是为人正直也好，出于其他顾虑也罢，横竖这绝对对他而言是有利无害的，谢威当即就表示想要租下一间。 「一楼有装修好的空房间……」 「一楼也挺好，我现在能去看吗？」 一楼前些天刚装修出来，除了充当诊所的106室，改作室内训练场的大堂，以及挨着大堂的当仓库用的101和112，其他房间都空着。 第109页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谢威租下了最靠近大门的121室，别的什么要求都没提，只说想要像106室一样，把窗台改成大门。 谢威离开后，郑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咱们市像谢威这样的私人团队还有好几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其他团队可能也会动心思。咱们到底是驻军的下属单位，这样做会不会不合规矩？」他倒不反对这样于双方都有好处的决定，可说出去不好听，他怕会引人诟病。 汤子苓理解郑明的担忧，但他也有自己的理由，「咱们兽管处的本职是保障动物不危害民众，爬虫类也在动物的范畴，若是放任不管，私人团队万一出现管理漏洞，就可能危及群众生命安全。说到底，咱们是以提供饲养场地的形式，将爬虫类可能造成的隐患范围缩小到咱们单位的管辖范围内。放心吧，这事儿我会打个报告上去，估计上面不会驳回的。」 听汤子苓这么说，郑明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爬虫类动物看着就渗人，杀伤力不比其他动物弱，万一真一个不小心跑出去了，说不定真会引起恐慌！还是子苓想的周到，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第89章 之后,果然陆续有好几个团队谘询租赁场地的事儿。 兽管处一视同仁，只要提供合法的经营许可证,都来者不拒。 与此同时，汤子苓提交的报告也如预料般顺利得到批准，兽管处算是合法合规「广招租客」了。 「另外有两家想要在窗台开门，估计是不想绕到楼后走消防通道进楼栋。敲这么多窗台工程量太大了，也有可能破坏楼栋的主体结构。我就想着，干脆敲西侧走廊的侧窗,做个大门出来，他们几家可以共用。」负责对接新租户的郑明建议道。 「行，就照你说的办。其他的诸如贴地砖之类能做到的要求也满足他们。」汤子苓想到刚听说的消息，问郑明跟小刘，「你们听说没，说城墙这两天就要动工了。」 「刚我跟明哥还在说这事儿呢,我估摸着是真的,路上货车来来往往的，一看就是在运建材。」 郑明也差不多的想法,「就算不是这两天，估计离开工也不远了。」 「我还想着咱们把四层装一下，以备不时之需。」汤子苓有些遗憾,「撞上建城墙,估计工程队就不好找了吧？」 「咱自己慢慢装呗,之前人家工程队来的时候咱们天天偷师，走线啥的亲手试过好几次,老专业了，反正四层又不急着用，咱们利用闲暇时间干就行。」想到回来后直接送到军总医院的几个倒霉同事,郑明嘆了口气，「还有王老师他们，闲不住，都说工伤单位给报销，安心在医院养伤，可都躺不住，非要出院。估计明儿就要回来正式上班了，到时候肯定都坐不住，他们的身体状况又不能出任务，到时候都拉去刷墙去，让他们一个个的逞强……」 元松老早就跟汤子苓说了，等王老师他们伤情稍稳定些就送他们回来，他独自继续之前定好的行程。履行承诺、去各区域学习经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趁着如今天气还没完全回暖，出行阻力还不算大，去各地走走看看，顺便收集些东西。 王老师他们回来当天，大家就趁着午夜休时间去医院 探望了。有脸上挂彩的，有胳膊上打着石膏的，也有营养不良身体虚弱的，但总体比预想中要好很多，至少没有不可逆的伤残，对于坠机事故而言，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估计是在医院待着不舒服。想出就出吧，主治医生放他们出院，肯定是他们的身体状况符合出院的标准……」 几人闲聊了会儿就去下面干活了。 汤子苓先去小池塘看了看，说了好几遍依然我行我素定时定点守在池边的几只猫已经就位了，排排蹲在池边的水泥台上，头朝里屁股朝外，一动不动地盯着池中游来游去的鱼儿。 「也没少了你们吃的啊，为啥非跟池里的鱼过不去？」汤子苓挨个拍了脑袋，可它们执着得很，喵呜着抗议了一声，继续看鱼。 「还有你！」看着打头的那只「大花猫」，汤子苓跟它相处久了，骨子里对勐兽的惧怕消减了很多，如今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不仅敢对它出言不逊，偶尔还会上手……就像这会儿，看它跟几只猫一样死皮赖脸地蹲在水泥台上盯着看鱼，他忍不住手痒捏了捏它毛茸茸的圆耳朵。「特意给你买了条鱼，看样子你也不大爱吃啊，蹲这儿凑热闹呢！」 「咪嗷！」花豹一脸烦躁地扭开脸，让汤子苓走开，别影响它交朋友。 站在五米开外的小刘见汤哥捏了豹耳朵一点事没有，有些蠢蠢欲动。不过很快，就被花豹那听着虽萌但威慑力十足的叫声给吓退了——算了算了，小命要紧，还是远离勐兽保平安吧！ 汤子苓跟元松没少讨论自从无意中开启古书空间后他俩的变化，经过两人的留心观察和反覆试验，暂时得出了初步的结论：两人身上似乎有某种能够亲近大部分动物的气场。 为什么说「大部分」呢？他俩一致认为，就像人类社会千人千面一样，动物世界也不例外。就像很多看起来天经地义、不需要多讨论的事件，总有那么一小撮人真情实感地持相反观点一样，动物界也不缺「刺头」。例如元松之前遇到的那只野猪，明明听得懂他的话，也 第110页 能明确感知到他释放的无害信息，可它依然将锋利的獠牙对准元松，想要杀了他。 当然，这「大部分」之外，还有相当一些动物是无法跟两人沟通的。只是目前还不确定是因为两人「法力」不够，还是它们不能或者不想沟通，像是单位这边泛滥的蛇鼠，汤子苓暂时还没发现能跟他沟通的。 面对这样的结论，汤子苓当时就说了：「感觉要把它们当成小孩相处，得做好它们随时变脸的准备。」 元松很贊同汤子苓的话。在湖市时接触最多的就是猫狗，他想应该是猫狗大部分都有做宠物的经歷，就算是流浪猫狗，在城市中生活总归都有跟人类相处的经验，所以相比较而言肯定会更善于跟人类相处和沟通。还有那些受了伤前来求助的野兽，有求于人肯定会收敛些脾性。可到了外地，尤其是遇到坠机事故误入自然保护区之后，他一路上遇到不少动物，当真是愿意沟通的少之又少，一只只兇悍得很，听得懂怎样？能无障碍沟通又怎样？肚子饿了，你就是行走的美餐！ 因而，汤子苓一再跟小刘他们强调，动物不会永远无害，在它们感到威胁或是遭遇飢饿时，可能会毫不犹豫拿你当食物……得抱着这样的觉悟跟动物相处。 就像此时此刻，见花豹不耐烦了，汤子苓果断缩回自己撩闲的手，不再招惹它。 当天清晨，汤子苓再次进入古书空间时，见档案墙旁边的空地上多了很多「小山」——他见识有限，只认出了竹笋山、草莓山、杏子山……还有一支支一束束或熟悉或陌生的花，即使插在简陋的空矿泉水瓶里，也赏心悦目得很。 汤子苓忍不住会心一笑，出去后去了地下室，将之前清二楼时小心收到箱子里的瓶瓶罐罐都搬进了古书空间。 进去后打开箱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瓶罐。元松爷爷奶奶审美好，爱好又广泛，收集的有偏古典的陶瓷瓶罐和木质瓶罐，也有偏现代的橡胶和玻璃瓶罐，形状、大小也是各色各样。 汤子苓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取出来 几个，将矿泉水瓶里的花束插在瓶子里。 错落有致地清空档案盒挪出几个空位出来，放上鲜花，略显单调的空间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元松如约而至。 第90章 「花还喜欢吗？我看到漂亮的,就一样摘了几朵过来。」元松想到琢磨出的新技能，连忙说给汤子苓听,「集中精力想这里，人不用进来，脑海里会浮现出这边的画面。我试着直接放花束进来，它们一开始悬浮在半空，后来我控制着用空矿泉水瓶接住，然后放在了长桌上。」 汤子苓眼睛一亮,「还能这样！」如今城市里遍布摄像头，就算在家里，他进古书空间的时候也提心弔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暴露了。 要是能像元松说的，身体不进来就送东西过来，还能用意念控制里面的东西,暴露的风险绝对会大大减少。 「我还有个想法,现在给你验证一下。」说着，元松看向不远处堆成小山般的草莓。 汤子苓正要问什么想法,就见不远处好几颗草莓突然悬浮起来，随即，向两人的方向飞来。不等他有所反应,草莓停在了他面前。 试探着伸手接住,汤子苓呆呆地咬了一口,问元松，「这就是用意念控制着拿来的？」 「嗯！」元松接过汤子苓递给他的草莓,边吃边问，「要不要试试？」 这么好玩儿的事儿，汤子苓怎么可能错过？当即就狠狠点了点头。 可是,这所谓的意念控制看似简单，似乎只要集中精神去想就行，可实际操作时，却发现远比想像中要难得多——究竟是怎么个集中法呢？用了各种方法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好在，有元松不厌其烦地指导和鼓励，汤子苓在近一个小时后，总算是勉强挪动了面前桌上的笔。 「我好像感觉到其中的奥妙了。」汤子苓神色疲惫，但眼神却亮的惊人。他默默地呆坐了一会儿，似乎是一剎那的功夫，不远处的草莓、杏子瞬间从地上飞起，布满了他们头顶的天空！ 「不行了，使不上力气了！」不多会儿，汤子苓惊叫了一声，就懈劲儿一般靠在了沙发上。 还好身边有元松在，他顺势接住了漫天的草莓和杏子，将它们放回原本的地方，让两人免遭了被婴儿拳头大小的草莓、杏子 狂砸的惨剧。 「慢慢来，这事儿耗神得很。」 躺倒在沙发上的汤子苓已经深刻理解到元松刚刚反覆强调的「费神」「耗神」了，他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这会儿感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休息了近半个小时后，他又恢復了力气。 「你看着黑瘦了不少，是不是那边的饭不合胃口？」汤子苓下意识开始琢磨怎么在不惊动魏阿姨的前提下偷偷带饭给元松吃。 「不用，吃得惯。就是最近到处跑，活动量比较大。」元松说起了他所在城市的情况，「这边本就比较湿热，各种蚊虫蛇鼠也多，比咱们难多了。听说领导班子产生了分歧，一部分想尽早北上，迁往西北地区；另一部分不愿离开故土。我听到的消息，驻军总体是北迁派，相关准备已经差不多了，估计很快就会启程。」 「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吗？」汤子苓又是震惊又是难受。离开故土，听上去简单，可对很多人来说，做出这个决定绝不是件容易的事！莫名让人觉得凄凉、悲痛。 第111页 「小小的虫子看上去弱小，可一旦它们成群结队、密密麻麻出现时，那场面是很恐怖的。」元松没敢跟汤子苓说，他这几天其实吃的都是全虫餐，从一开始的食不下咽到后来面不改色吃下去，天知道他经歷了怎样的心理歷程！「南方其他区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有预见到可能要扛不住往北迁的，也有宁愿死也不离开故土的，现在总体的政策就是以自愿为主。不过以我接触到的情况看，可能大部分会北迁，咱们市或许也是备选接收城市之一。」 元松带来的消息让汤子苓心情有些沉重，不过很快，他就无暇想这些了，因为，筹备许久的城墙建设终于开工了！ 兽管处作为内城和柳湖风景区的关隘之一，同时也是排除动物威胁的官方单位，他们要负责城墙在建时相关单位和工人安全的重任。 于是，甭管胳膊上还打着石膏的，还是身上的伤还没好透的，只要能走，都分到了相应的巡逻区域，每 天从夕阳西下到旭日东升，他们（主要是兽管处的猫狗）都要全程在工地待着，以防万一。 人手实在忙不过来，兽管处索性全员出动，暂时让编外的郑娟跟谢苗留守，以防单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王老师几个都还没有完全康復，汤子苓就多给他们派了同行的动物，最后分到自己时，竟只剩下难搞的小黑。好在，眼瞅着伤好了却没有离开迹象的花豹成日在单位闲逛，汤子苓果断抓了壮丁，带它去工地巡逻。 花豹一出场，毫不夸张地说，当真是震惊全场。 一开始，工人们慑于勐兽的威力，只敢在休息间隙偷偷摸摸地瞧，大气都不敢出。到后来，见那只大猫虽厉害，但看着挺温顺，就放松多了，沖元松打听它的来歷。 汤子苓知道花豹的喜怒无常，当然尽量把它的形象往兇勐了说，什么「抢地盘受了很重的伤」「接受救治后作为诊金过来帮忙」之类的，决口不提它赖在兽管处吃白食的事。 见气氛不错，汤子苓还趁机跟众人科普了有关动物的知识，告诉他们不必畏之如虎，同时也不要怀着轻视，不然，可能会被一只小虫子夺去性命。 电视上天天做科普，网络上相关的信息和案例也多不胜数，大家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还是挺丰富的，甚至边干活边说起了身边发生的真实案例，让认真听的汤子苓受益匪浅。 说着说着，不知谁提到了最近官方推出的地下廉租房。 说到这地下廉租房，不得不感嘆政府真是闷声干大事，什么时候建成的，竟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我也不知道理解的对不对，研究了那个公告半天，感觉大致的意思就是咱们自个儿的房子还是自个儿的，地下廉租房主要是为了预防天气过热或过冷时很多房子的保温层扛不住，可以按日、月或是年租，算是个睡觉的地儿？」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我朋友去看过，就跟以前的太空舱旅馆一样，大通间里一排排放着很多可以睡觉的密封柜子，有的外观还做成了太空舱的模样，配备了储物柜和公共卫生 间、洗漱间，有冷气和暖气，偶尔去休息还可以，住家肯定是不行的，呆久了心理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政府当初建这个，该不会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完全是照着避难所的规格建的吧？」有人灵机一动。 「也不是没可能。」 「对哦，当时网上就有人说正在建避难所，只是帖子很快就被删了，大家又都忙着关注日夜颠倒的事儿，就忽略掉了。」 「眼瞅着天气越来越热，感觉要比去年八月份还要勐，到时候家里实在待不住，只能去租床位休息了。好在价格不算贵，一人一个月也就几百块，在家电费都不止这个价。」 「这样算起来，确实比在家休息要划算。就是有点儿担心老人接受不了，家里好好的去租房睡觉，我妈听说这事儿就说胡闹来着。」 「到时候好好跟他们解释呗，花费一对比，他们算的清楚着呢。」 「听说还有家庭套间，价格稍贵一些，但好歹能保证隐私……」 大家讨论着，越发觉得这地下廉租房靠谱，说万一天气真热得扛不住了，就去租床位休息。 听他们说得热闹，本就好奇的汤子苓也有了去一看究竟的想法，心想着待会儿下了工，就约同事一起去附近的廉租登记处看看。 第91章 下工回到单位,给忙活大半夜累得直耍脾气的小祖宗们又是梳毛，又是按摩,又是好吃好喝犒劳一番，给哄高兴，大家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办公室休息。 为确保工人在太阳出来前回到家，一般凌晨三点左右就下工，兽管处众人乘军卡回到单位，也不过凌晨四点左右。 没等汤子苓想起参观地下廉租房的事儿,吴群就提起，「听说那个地下廉租房是按区域划分的，大部分是通铺格子间，套间很少的，要我说赶紧趁大家还犹豫的时候去长租套间，不然以后说不定就租不到。」他已经从乱闹闹的家里搬出来,跟王向一起在公寓合租,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对政府新推出的地下廉租房也是相当看好。 「哥,咱们一起租个小套间怎么样？」小刘正是渴求独立的年纪，很不想连在外租房要跟家里人在一起。 「行啊，我看,套间有两人间、四人间和六人间的,还有谁有意租啊？咱们凑个数。」 第112页 王向和邓鸣积极响应,其他人要么在别的区域住，要么要顾及家里,可能没办法一起。吴群当即表示理解，他们正好能定个四人间。 下班后，除要赶回家的郑明,大家一起去柳湖街道区域的地下廉租房登记处。 他们到的时候，跟地铁站台没什么两样的登记大厅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 「不能随便进去参观，闸门要刷身份证，登记入住才有资格刷卡进门。」有热情的大爷向他们科普，「我们家已经办入住手续，里面真不错，干干净净的，凉快得很，虽然在地下，但一点儿没有憋闷的感觉……」 正说着，见大厅登记窗口上方的巨大高清显示屏重播起室内全景宣传，大爷连忙指着让他们看，「喏，跟那上面拍的差不多，大通间分男寝和女寝，一间20个床位；套房有两人间、四人间和六人间的，一家人数不够不能定。就像我家，有五口人，只能定四人间的，不能定六人间，我家小孩得跟着大 人睡……」 汤子苓几个听大爷传授经验的间隙，吴群他们已经办理好入住手续。 不知道是被热情洋溢的大爷说动，还是被眼前热闹的场面感染，原本只是过来凑热闹的郑娟跟谢苗也忍不住登记入住。只是跟吴群他们不同，她俩住的是一间20个床位的大通间。 「那我们就先回去。」不登记入住又进不去，汤子苓几个就准备先走，「你们拍照片发到群里，给我们参考参考。」 「没问题，晚上见~」 汤子苓跟王锵顺路，就一起走。听他说起家里的情况，好似对地下廉租房还挺感兴趣的，「我们一大家子，肯定是不能住一块儿的。我哥有他们的小家，我爸妈估计要帮着照顾我二哥家的小孩，到时候我就自个儿住大通间去。刚看那宣传片上，床位里的空间还挺大的，门一锁就是个迷你单间，肯定爽得很……」 得，这也是个想要自个儿好好清净清净的。 回到家，跟魏阿姨说起这事儿，结果不出预料，消息灵通的她知道得更早、更详细，而且还得到汤子苓不知道的消息，「家属院那边有个专门的通道，就在建一排平房的空地下面，郑院长也是才知道，说是围着建平房的时候顺便挖出来的，虽然只挖地下两层，也足够福利院和养老院用。」 「怪不得市里的福利院跟养老院陆续往这边搬。」汤子苓原想着或许是政府早有规划，但仔细回想下，最初郑院长可是在元松的建议下迁过来的……或许，是郑院长稳定下来后热心帮助其他福利院跟养老院，无意中形成聚集效应后，引起政府相关部门的注意，这才顺势把安置点定在这边吧？ 不管怎样，实惠总归是落在老人孩子身上，汤子苓挺替他们高兴的，「也好，一些爷爷奶奶腿脚不便，免得来回跑。」 「可不是嘛，大傢伙儿高兴坏，早早就排着队登记上。」 魏阿姨越发觉得自己幸运，碰运气找个主家，没成想友善又上进，还处成亲人，家里的 地下室也随意她进出。她想，这或许是上半辈子长期资助学生做善事积德的回报，让她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这么好的人。 这天清晨，汤子苓到底还是趁魏阿姨去例行浇水时，往古书空间里送一大海碗炒面。 他自个儿吃完后，若无其事地刷洗碗筷。想想，到底还是从橱柜里拿个一样大小花色的海碗放在料理台上充数，免得魏阿姨细心看出问题。 收拾好之后出厨房，抬头看看天，已经天光大亮，但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 「麦子长得不错，你看看这穗子，沉甸甸的，过些天可不少出麦粒。」从客厅出来的魏阿姨指着满院子的麦苗说。 「我们好像是下初雪后才想起种些抗冻的小麦，就简单翻地撒种子，然后用雪盖着，没想到竟出不少苗。」汤子苓蹲下看看，麦穗确实饱满得很，不过，「杂草也忒多，阿姨，没少费工夫吧？」他在家的时间不算多，时常看到魏阿姨戴着眼镜、打着手电在那儿拔草，拔一茬又一茬，自从天气回暖后就没停过。 「还好，闲着也没事儿，就当是锻鍊身体。」魏阿姨笑着说，「杂草剁碎还能给咱家的鸡加餐，一点儿不浪费。估计过不多久，就能吃上新鲜的鸡蛋。」 之前汤子苓送的三只小鸡活下来，家里地方大，不管是里面的院子还是外面的巷子，足够它们仨扑腾。后来汤子苓又去买五只，再加上不知为啥酷爱跟小鸡玩的毛毛，家里一下子热闹很多。 咕咕，咕咕……咯咯，咯咯哒……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一群半大的鸡仔在狗子的追赶下扑扇着翅膀进院子。 「嚯！」见一只鸡一下子飞到院子中间的老树树杈上，汤子苓看着挥着手喊它下来吃食的魏阿姨，问道，「如今的鸡这么能飞啊？」 「最多就飞这么高，估计是烦毛毛，躲在上面清净会儿，饿就自个儿下来。」 随着天越来越亮，太阳慢慢 跃出地平线，汤子苓自己没有太大的感觉，但见魏阿姨脱掉棉外套，穿着看上去不是很厚的毛衫拔最后一轮草，抹着汗进屋……就知道这日夜交替中，温度恐怕提高不少。 他也顺势脱厚外套，「阿姨，热的话就去地下室休息。」 「现在还好，等再热一些吧，得锻鍊下身体的抗热能力……」 第113页 第92章 察觉到元松进了古书空间,在阁楼晒太阳的汤子苓才紧跟着进去。 那碗炒面跟送进来时一样，还冒着热气,汤子苓让元松趁热吃。 元松离家久了，确实也馋家里的饭，直接席地坐在矮桌边，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汤子苓坐在一边看他吃。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有趣的现象。 「我坐这里时，就闻不到炒面的味道。」汤子苓坐在长沙发的中间,说着，他往元松的方向挪了挪，「这里也闻不到。」直到同样席地而坐，凑在距离海碗不过十厘米的地方，才闻到炒面的香味。 元松愣了下，试探着将身子往后仰,还真是！一旦远离手中筷子上夹的面条,就当真闻不到丝毫味道了！ 汤子苓突发奇想，「你说,这里的东西之所以能保鲜，是不是有什么咱们看不到的东西禁锢住了热量流失？就像食物的味道一样，只在极小的范围内循环,无法散到空气中,所以咱们得凑近了才能闻到？」 不等元松有所反应,他就起身走向一座座水果山，找到味道相对比较浓郁的草莓——唔,跟那碗炒面差不多，真的是近到一定的程度才能闻到果香！ 元松吃完炒面，也凑过来跟汤子苓一起研究。 「我刚刚开车路过一片荒废的荔枝林,顺手摘了不少进来。」元松拉着汤子苓绕过档案墙，看着面前的荔枝山，「咱们既然能隔空取物，你说，能不能不用手剥壳呢？」 于是，两人各拿了几颗荔枝，回到沙发边，摸索着尝试空手剥荔枝。 这次，汤子苓比元松更先领悟到其中的奥妙。一开始虽成功了，但没控制好力道，剥得汁水乱喷，果肉几乎成了果泥。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到第五颗的时候，已经能剥出比用双手更干净利落的果肉了。 不等汤子苓传授经验，元松也成功了。只是，他剥了两颗就停了手，半靠在沙发上大口喘气。 「收荔枝的时候没少耗神吧？」汤子苓细心地将剥好的荔枝肉去了核，一颗颗餵给他吃。 元松惬意地享 受着，「嗯，趁着区域兽管处忙活着搬迁，无暇顾及我，我趁机四处走走。」说着，他坐直身子，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一个相机，熟练地取出内存卡，「这个128g的都存满了，我买了好几个200g的备用，家里书房柜子里好像也有几个，你有空记得带过来。」说着，他又起身绕到档案墙后面，抱了一个纸箱过来，「那边北迁对行李限重，超出部分要收费，夜市里一下子冒出来好些清仓大甩卖的，我就买了几台笔记本电脑，都是新的。」 有一台是充满了电的，将相机的内存卡插在电脑上，汤子苓在元松的叙述下，仿佛陪他走过了陌生地方的街头巷尾、村落林间，多少了了些他不能亲身前往的遗憾。 「本来想买一些特色美食带给你，可那边到处人荒马乱的，没看到什么馆子开门营业，单位食堂更是没什么可吃的。」元松说起他离开前城市的情况，「短短几天的时间，愿意北迁的已经在驻军的组织下陆续离开了，我离开时开车走在路上，像是行驶在一座空城里。」想起当时莫名悲凉的感觉，他感嘆道，「有没有人气，直观感觉特别大，城市是离不开人的，一旦没了人，城市很快就会消失。」 汤子苓看着元松离开城市前拍摄的最后一张照片，那种寂寥、悲凉的感觉，从照片上都能感受到，更别提亲眼目睹了。 一瞬间，汤子苓特别想亲眼看看那场景。 他盯着电脑上的照片沉默许久，突然说，「你说，古书空间有没有可能是连接咱俩的中转站？要真是这样，你带我过去你那边……」 不等他把话说完，元松就一口拒绝了，「不行，太危险了。」古书空间对他们而言本身就有很多未知，拿汤子苓去做试验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汤子苓原也不是爱冒险的人，一般明显看着有风险的事，他是不会轻易尝试的。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心里就像是长了草一样，怎么都放不下。 偏偏这想法不是他一个人就能验证的，得元松配合才行……于是，软磨硬套了半天，搞得自己浑身酸痛，却依然没有说服不知为何在 这件事上格外坚定的元松。 气沖沖地回到阁楼，大约太累了，汤子苓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一觉睡到下午四点才悠悠醒来。 透过天窗射下来的阳光有点儿刺眼，汤子苓缓了好一会儿才摘下眼罩。 偷偷往古书空间里瞅了瞅，没看到元松的人影，他进去前看了眼手机想要确定时间，突然顿了下，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他进入古书空间的时候，真像他以为的人会凭空消失吗？要不，用手机录下来看一看？ 说干就干！汤子苓将手机靠着抽纸盒立在不远处，关闭了网络后，打开摄像按钮，随后，确定他人在摄像范围内后，果断进入了古书空间。 心中好奇又紧张地呆了两三分钟，汤子苓就回到了阁楼。迫不及待地拿过手机查看后，汤子苓整个人都惊呆了—— 什么凭空消失啊，根本就没有！视频中的他始终在阁楼里，只是有那么几分钟，人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术一样，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坐在床垫上的状态！ 也就是说，他跟元松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的身体根本就没进去！ 第114页 汤子苓下意识掀起睡衣看了看，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都没有！ 也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恐惧，汤子苓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厉害，好一会儿才平復下来。他急切地想跟元松分享这个新发现，可惜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他进来，只好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得到的结论，还把拍摄的视频存到了电脑上。 汤子苓一早上净激动兴奋了，一时忘了看天气情况，走到厨房门口才发现魏阿姨穿着短袖，新闻上又反覆播报着高温预警，他连忙趁魏阿姨不注意回了屋，脱掉略厚的外套，换上单位发的夏季制服。 「如今的天真是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忙活着做饭的魏阿姨见元松进屋，跟他感嘆起气温变化之快。 「是啊，早听有专家说会快速入夏，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才一个白天的功夫吧，感觉气温上涨了有近二十度吧？」汤子苓身体感觉不到太大的温度变化，但手机软体上的实时气温很容易 就能查到，跟早晨睡前比，真的上升了很多。 说着，汤子苓开了空调，「阿姨，感觉热就开冷气，别硬抗，咱们人类大力发展科技就是为了活得舒服，没必要为难自己。」 魏阿姨笑着答应，她也不是不捨得电费啥的，毕竟投资动物粮的生意可没少赚钱，她不缺钱花。就是潜意识对未来的不确定，让她觉得只有身体健康才能有未来，所以本能想靠老观念里锻鍊自己身体耐热、抗寒的能力，来确保身体健康。 不过她觉得汤子苓说得也没错，如今一下子这么热，她身体确实有些扛不住，为难自己说不定不仅没法儿锻鍊身体，还可能会弄巧成拙。 开了空调后，人果然舒服多了。魏阿姨一下子觉得刚刚闷得她心慌的感觉都消失了，整个人瞬间松快了起来。 「煤炉子不用收，烧灶不方便的时候还要用到。」虽然世道变了，可魏阿姨还保持着过季要大整理一次的习惯，「待会儿你们屋被子都拿出来晾晾，等到了白天再晒一天，就能收起来了。还有冬衣……」 「阿姨，麻烦你帮忙整理了，我待会儿得早点去工地，气温一下子升了这么多，估计很多事得重新协调。」 「成，你放心去上班吧，都交给我！」 吃晚饭的时候，察觉到汤子苓心情仿佛格外好，魏阿姨笑着问：「是不是小松快回来了？」 汤子苓愣了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估计还得过些日子，不过他发了好些照片。」说着，就把两人特意挑选出来准备在照片印表机上列印出来的几张照片发给了魏阿姨。 「人看着黑了，也瘦了。」魏阿姨仔细地看着，「不过精神头很好啊！」 「嗯，在外面到处跑，总不免有来不及在太阳出来之前或还在的时候在外面的时候，时不时可能被晒到。」见魏阿姨面露担心，汤子苓连忙接着说，「放心，他随身带着防护装备，当心着呢。」 「联繫时多叮嘱他两句，被太阳晒到可不是小事，尤其是他这样在外出差的……」真出点儿啥事，别人管不管且不说，就是他们，也很难像以前一样当 即在网上订一张机票，马上就能赶过去。不过，人上了年纪多少心里会有些忌惮，这样糟糕的情况她不愿说出口，怕晦气。 「好，我尽量每天提醒他几遍，免得他一忙起来就给疏忽了……」 第93章 汤子苓出门的时候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一般这个时候街上是没什么人的，就连繁忙的北街夜市这个点都没什么摊位开张。 可这天,大约是气温骤升，大家又热又忧心的缘故吧，汤子苓走出巷口大门，竟见街上有不少人，甚至难得出现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的景象。 汤子苓路过时听了一耳朵，无一例外,都在聊气温反常骤升的事儿。 从街道转入大路，更是看到不少拉着行李箱往地下廉租房登记处的方向去的人，估计被这突然上蹿的气温给吓坏了——还不到四月份就热成这样，可以预见真到了盛夏会热成什么样子，估摸着地下廉租房是不得不考虑了。 到了单位，看动物热得伸着舌头直哈气,就知道它们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顺着闹腾的声响走到池塘边，看着正在水里扑腾的狗子和蹲在池边被溅了一身水却硬挺着不离开的猫,汤子苓笑着对它们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了！」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到了上工的时间,一个两个都赖着不愿意集合,被逼急了就直接钻进荒草丛中不见了踪影,怎么喊都不出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干瞪眼。 见连向来给面子的大花都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不远处的树林里，汤子苓知道，动物职工们因热罢工的局面是没办法改变了。 当即在系统上提交了「任务中断」说明,不过半个小时就审核通过，可见系统对动物的秉性了解得还是很深入的。 「行了，工地不用去了。」汤子苓将处理结果发到工作群里，「奖金也没了，只能按天拿执行任务的绩效。」 大家对这个处理结果没什么异议。毕竟，说到底，动物才是他们执行工地巡逻任务的主力，如今主力都「临阵逃脱」了，没被处罚已经是幸运了，再奢求奖金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大家 照常去粪屋清理便溺，掺着切碎、晒干的杂草堆肥——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原先产量少却很畅销的动物毛髮储量倍增，却处于滞销状态，反倒是熟肥，天气越热熟得越快，如今家家户户都在室内种些东西，需求一直旺盛，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因而，没了奖金的大家干起活来特别卖力，这个月收入的大头多半就靠这些有机肥了。 第115页 正忙活着，听到外面短促地「嚎」了一声，聊得正热闹的大家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来仨人跟我一起，谁去？」汤子苓问道。 王向、邓鸣跟郑明率先应了声。 四人走向常给动物梳毛的板房，他们一般称它梳毛房。 果不其然，一群狼蹲在门口不远处，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们。 换季掉毛，这是所有长毛的动物都逃不过的规律。狼群自然也不例外。 狼群警惕，不愿意进屋，汤子苓四个就穿上梳毛专用装备，在外面给它们梳。 一开始，不管是梳的还是被梳的，都很紧张。但很快，随着汤子苓「服务」的头狼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紧张的气氛慢慢变得融洽起来…… 半个小时后，一大麻袋狼毛送去了仓库。 上半夜才聊起动物毛滞销问题，大家一起吃午夜饭的时候，一直负责运营单位帐号的小刘就说起最近有个自称是毛毡生产商的人接连发了很多私信，说想要购买动物毛。 「我刚看到，就询问了情况，他说是供应给地下廉租房的，要铺地面上防潮。」要不是对方提到了地下廉租房，小刘也不会轻易开这个口，毕竟，原先单位的动物毛是直供给福利院那边的，带着公益性质呢。 汤子苓一听涉及到地下廉租房，思忖了片刻，到底还是先跟郑院长那边说了情况，见她很理解，就让小刘负责去跟对方深入沟通，确定信息真伪。 「我们昨儿登记后，就回去取了简单的行李去地下廉租房休息了，那床位看着小，实际上进去后还挺大 的，作为休息的地方是绝对够用的。」提起地下廉租房，郑娟就说起了她跟谢苗入住的亲身感受。 「而且就算是20人间的大通间，也一点不影响休息，那个睡眠舱的隔音效果挺好，除非很大声吵闹，一般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我们那一间昨天有十多个人入住，我个人感觉跟住单间没什么两样。」谢苗也说起了她的感受。 「你们都带了什么东西过去啊？我收到一个可带物品须知，太长了懒得看，是不是好多东西不能带？」准备待会儿过去休息的吴群开始取经。 「跟以前高铁、地铁的规矩差不多，打火机、香菸、易燃易爆的东西都不能带，也不能带吃的，拉行李进去的时候要过安检，还挺严的。」郑娟热情地传授经验，「不过，衣物、日常用品都可以，而且配的储物柜还挺大的，就像是个衣柜，我估摸着我四季的衣服都能挂的下。睡眠舱里的那个床还能掀开，底下可以当成储物柜使。灯光可以调节亮度；插座就在床头边，给手机充电也很方便……」 等郑娟说完，谢苗忍不住感嘆，「我们都想退掉公寓预定的房子了，地下廉租房已经能满足我们绝大部分的日常需求。」 「还有周末跟节假日呢，总不能老在地下待着吧？」 「正常营业的电影院、书吧、游戏城、水吧有好几个，还有热闹的夜市，我们每周都要去福利院帮忙的，不至于没地方去。」郑娟越说越觉得计划可行，对谢苗说，「要不咱这周就试试，要真觉得可以，就去退了预定的公寓，定金不退就算了，也没多少钱。」 见住了一个白天的郑娟跟谢苗这么推崇那里，其他已经登记的默默在盘算着下了班就回家收拾行李，心里已经开始列清单了；至于还没登记的，更是心痒痒得不行，琢磨着回家该怎么说服家人。 汤子苓心里也火急火燎的，他急切地想要元松知道他凌晨颠覆性的发现，可时不时往古书空 间里看，却一直不见他的身影。 心知他一个人独身在外，可能要顾及的比较多，汤子苓只好努力平復自己躁动的心，将心思放在工作上。 快凌晨三点时，经过验证确实是地下廉租房毡毯供应商之一的负责人带人开着卡车赶了来，兽管处没有刻意抬价，对方也没有恶意压价，双方交易得很顺利。签了合同后，兽管处除了胳膊上的石膏还没卸下的姚乐，其他人齐上阵，帮忙将仓库里的动物毛一麻袋一麻袋地给扛到车上，很快就把屋子给搬空了。 「谢谢，太谢谢各位了，有了库存请及时联繫我啊，我们都包圆了……」 这位老闆不仅看着爽利，办事也爽快得很，货款很快就到帐了。留下原先定好的比例打入公帐外，剩下的汤子苓直接均分发给了大家。毕竟，最近大家拖着没好透的身体去工地巡逻做安保，该出的力都出了，该用的心也用了，却因为动物突然罢工，仿佛这些天所有的努力都归了零。奖金倒还在其次，主要是大家情绪上受挫。虽然都没表现出来，可汤子苓看得出，他们都挺失落的。 这份福利，算是小小抚慰一下大家受伤的心灵吧！ 「发财咯！发财咯！我家几位老人再用浪费钱的藉口不愿意考虑去地下廉租房租床位，我就把银行卡余额给他们看！」郑明笑得开心，说出的话却莫名让人觉得心酸。 不过，在这样的世道，他还这么努力地奉养着四位老人，也着实令人佩服。 「你们可以租个四人间，套间一个床位最多能住两人，到时候你跟嫂子、四位叔叔阿姨各住一间，小孩自己住一间，睡眠舱跟储物柜之间还有活动的地方，方便得很。」郑娟跟谢苗也收到了跟大家一样金额的福利，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一定要更努力工作，对得起单位里大家对她们的照顾。 第116页 「好主意！我家小孩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傍晚在学校跟我们打电话还说呢，记得给他留一个 床位，他也想住在像是电影里航空舱一样的床里……」 提起这个，汤子苓问：「校内应该会配地下休息室吧？不然这封闭式管理就没意义了。」 「听说市里的中小学会统一迁到大学城，湖市大学直接挖空了一座山，在里面建了地下休息室，估计到时候中小学和大学生都会统一安置在那里吧？」 「统筹管理挺好的，这也算是变相扩大了封闭管理的范围，免得孩子们活动范围一再缩小，再给闷坏了。」 「是啊，大学城那一片有好几所名校，以前那些附中附小是咱普通孩子想都不敢想的去处，没想到竟然有没有任何门槛入名校的一天！唉，这世道，真不知道是该怨它，还是感谢它……」 第94章 下班后吃了早饭,心焦地苦等了半个多小时，汤子苓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他往古书空间一看，见元松在里面，当即就窜了进去。 「看了吗？笔记本上的记录都看过了吗？」一进去，汤子苓就急切地问道。 「看了。」元松不知是震惊劲儿已经过去了，还是内敛没有表现出来,对比汤子苓，他显得略显平静。 不等汤子苓旧事重提，元松先一步开了口，「要是真想试验的话，你带我回去。家里毕竟要更安全。」 这下，汤子苓不吭声了。他是想试试那个猜想,可前提是试验对象得是他！ 「要试就我来,不然，没得商量。」元松心平气和地说着强硬的话,见汤子苓脸都垮起来了，笑着拉起了他的手，「我觉得你的推测很有道理,咱们进来的可能只是魂体,身体多半呈待机状态留在外面。若真是如此,就说明魂体能穿梭于这里和外界，你带我回家,说不定真能成！」 「家里离你所在的地方那么远，你孤身在外，出点儿什么意外身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汤子苓越说越觉得自己上阵做试验的理由很充分,「我在家呢，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魏阿姨肯定能及时发现，到时候不管是施救还是送医院，都方便。」 结果他说了这么多，被元松一招毙命，「你觉得魂体出了问题，是送医院能解决的嘛？」 汤子苓又不吭声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汤子苓让了步。 没办法，验证未知的吸引力太强烈了，不管是他还是元松，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忘掉这个念头，即使可能给他们带来危险！ 既然没办法抛开，索性就付诸行动！ 于是，汤子苓神色紧绷地拉着元松的手，回到了被天窗外的光线映照得一片明亮的阁楼。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不舒服了一定要赶紧跟我说啊！」即使元松明确表示没有任何不适，汤子苓还是紧张地盯着他，做好了随时拉他回古书空间的准备。 见汤子苓如临大敌的 模样，元松知道无论怎么安抚都没用，就起身走动给他看，证明自己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汤子苓悬着的心还没完全放下来，就看到元松扒着天窗往外看时，一个没注意，头伸出了窗外——但问题是，天窗的玻璃窗根本就没有打开！ 很快，元松也意识到了，他回身蹲在呆坐当场的汤子苓身边，一脸惊嘆地说：「我能穿墙而过诶！鬼片里的设定还挺真实的嘛，灵魂真的能穿过实物！」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伸手去拉一直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的汤子苓，「走，跟我去做个试验，看看除了你之外，其他生物是不是看不到我。」 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温度，汤子苓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他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看，已经快下午五点了，这个点儿出去，就算撞见魏阿姨，也好解释。 他们的首选试验对象当然不是魏阿姨。 汤子苓抓了把鸟食往院子里一撒，十只大大小小的鸡扑腾着沖了过来。 别看这些鸡都是家养的，警惕性却一点也不弱，每当它们吃东西时，就算是最熟悉的魏阿姨凑近了，它们也会咯咯叫着或烦躁啄人，或无奈躲避。就像此时此刻，看到汤子苓踏着台阶从游廊上下来，它们明显躁动起来，啾啾唧唧地叫得特别厉害。 见状，汤子苓退回游廊。随后，元松走了下去。 可就像是面对一团空气一样，鸡群没有丝毫反应。 「子苓，这么早就起了？」身后突然传来魏阿姨的话声。眼瞅着气温没有降回去的迹象，甚至越来越热，早上吃过饭，汤子苓就帮忙把魏阿姨房间里常用的东西搬进了地下室，她这一个白天就是在地下室休息的。 汤子苓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见她只看向自己，完全视刚走回到他身边的元松如无物，心里就大概有数了。 「早上睡得比较早，刚醒没多久。」汤子苓找了个藉口，「天不错，被褥跟冬衣都拿出来晒吧？以去年的经验，说不准大雨又是一下十天半个月。」 「成，早晒好早收起来，免得放久了发霉。」 帮着将魏阿姨昨天一夜整理好的被褥和冬衣都晾好，半个小时过去了。汤子苓一直关注着元松的状态，见他一直没什么异样，才稍放心一些。不过一忙活完，还是拉着他进入卫生间，随后带他回了古书空间。 第117页 「你再出去感受一会儿，我在这儿等你，五分钟之后见。」 这五分钟大概是汤子苓有记忆以来最漫长的五分钟，他焦躁地走来走去，脑海中忍不住冒出这样那样的猜想——当然，作为悲观主义者，即使有意控制，他脑海中忍不住浮现的场景也是一个比一个惨烈，气得他只能鬼吼鬼叫，阻挠不自觉开始发散的想像力。 好在，五分钟后，元松如约而至。 这半下午过得惊心动魄，对于没什么阻碍的「游魂」之行，汤子苓虽非常期待，可这会儿实在有心无力，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只好跟元松约好明天下午等他养精蓄锐睡醒了，再带他过去。 今天汤子苓出门稍有些迟，紧赶慢赶，虽然没有迟到，可到单位时，大家都已经到了。 小刘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见汤子苓罕见地迟了一会儿，就说：「汤哥，在家热得睡不好吧？要不你也去租个睡眠舱呗~」 汤子苓知道地下廉租房的消息后，就在古书空间跟元松说了。两人知道大家往更保温（冬暖夏凉）的地下走是大趋势，人们早晚会适应地下的生活，他们若不像大家一样去租个睡眠舱，可能会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于是，他俩商量好，找个机会将家里有地下室的事透露出去。 而此时，就是个好时机，因此汤子苓笑着说了两人商量好的说法。 地下室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大家逛柳湖北街夜市的时候顺道去过元松家，知道那是个城市里很少见的独户带院住宅，如今又听说那三层小楼下还有地下室，除了感嘆他家土豪、长辈有先见之明外，也没别的说法了。 聊起地下廉租房，第一次在那里休息的大伙儿可有话聊了，尤其是从读书起就开始住多人宿舍，入伍后也在大通间住，如今更是跟比他小不了几岁还待业在家的大侄子住一个屋的小刘，第一次有 了独属于自己的地方，整个人高兴得像是过大年一样，夸睡眠舱里舒服、夸里面温度不冷不热正好，还得意地说：「我玩手机玩到快十二点才睡，下午六点起的，就睡了六个小时，人却精神得很，肯定是睡眠质量比较好的原因……」 行吧，这也妥妥是个地下廉租房的忠实粉丝了。 时间有条不紊地流逝着，转眼间，到了汤子苓跟元松约好的时间。他这一觉睡得好，也醒得早，提前半个多小时就进了古书空间。 元松没多会儿就到了，看样子也是刚睡醒，两人没什么多余的仪式，像上次试验时一样，就那么手拉手出去了。 「这是一个废弃的村落。」见汤子苓神色兴奋又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元松向他介绍这个暂时落脚地的情况，「我在网上搜了，应该是去年才集体搬迁到附近一个地下聚居区的。你看看，还不到一年的工夫，若是不扒开蔓藤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曾是一个村子。」 是啊！汤子苓站在车顶，放眼望去，满眼都是浓淡不一的绿，昔日的宅院被茂盛的爬藤植物所覆盖，若不是还保留着些眼熟的建筑形状，恐怕都看不出那曾是一座宅院了。 随着日头越升越高，这个村子给人的阴森感却没有丝毫减弱。 「每天一个人行走在这样的地方，你不怕吗？」汤子苓问。 「一开始有点儿怕，后来习惯了。不是还有你吗？咱们天天都能见面，感觉还好。」 汤子苓无话可说，由衷地觉得元松的胆子真的大！ 这是一片无人区，不用顾及太多，元松开着车子，艰难地行驶在几乎被杂草吞噬的村村通公路上。 只是，还没走多久，车子竟熄火了。 元松看上去一点也不意外，「油表警告灯亮好几回了，一直没遇到可以加油的地儿。」 「咋不囤点儿油啊？」有古书空间，囤东西方便得很。 「如今燃油都是有管制的，想囤也没法子。」将车子推到密林中，在林间草木的掩映下，元松将他开了好些日子，已经开出些感情的车子收进古书空间，「之后就进山了，有车子也不好开，还不 如用脚走。」 以两人如今的身体素质，随随便便就能走个几天几夜不停歇，确实要比开车方便。 两人漫步在树木葱茏的山间，一路上蛇虫不断，却一点没有打扰两人的雅兴…… 第95章 以魂体陪伴在元松身边的汤子苓,能用眼睛看风景，能用鼻子感受山间独特的气味,能用嘴巴说话，也能活蹦乱跳到处跑，但只有元松能看得见他、听得到他说话、跟他交流，对其他动物植物来说，他是不存在的。 不过，即使摸不着实物,可眼睛能看、鼻子能闻，对汤子苓而言就足够了。他陪着元松进了山，看着不同于城市，显得更加浓墨重彩的绿意，闻着山间特有的清香，人也开心得很。 「其实我还接了额外的任务,没有告诉你。」走至一汪山泉前休息时,元松说起了他隐瞒许久的小秘密，「城市搬迁、村落迁移,不管是新闻报导还是网上看到的信息，好似都有条不紊，可在很多小地方,因为公职人员紧缺或是不负责,管理不规范,总有被遗漏的人。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查缺补漏。」 设身处地想,汤子苓觉得若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接下这个任务。只是，「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这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 第118页 「嗯。」大约是时间沖淡了元松当初受到的冲击和恐惧，此时此刻，他能平静地向爱人诉说当初所经歷的一切了，「穷乡僻野里，没办法及时得到最新消息，生活圈又比较封闭，世道骤变，被遗忘的山村里因为无知和恐惧，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事都不意外。」 元松到底还是没有详说，只用「惨绝人寰」将那一切含煳而过。 汤子苓没有追问，只说，「等你啥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别小瞧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哥可是打小单打独斗，靠本事自己把自己养大的人！」 元松笑着揽过他，靠着他看山泉叮叮咚咚地流淌着。 「你说，」汤子苓的脑袋瓜里又冒出了新想法，「我们进古书空间时，在外待机的身体除了静止不动外，跟正常时比还有什么差别吗？比如，心跳是不是正常的？体温怎样？你平常在野外进入古书空间的时候，安不安全？」 不等元松开口，汤子苓又自语道，「家里比较安 全，你先带我回古书空间，我去试验一下，不然实在不放心你独自在野外。」主要是，他亲眼看到的野外环境跟想像中不大一样，这哪是他预想中能找个老乡废弃的宅院稍作休息的野外啊，完全是蛇虫横行的无人区！ 元松照汤子苓说的做——只要对他自身没有危险，都随他。 汤子苓回到阁楼后舒展了下身体，没有任何不适。随即去楼下拿了数位相机和温度计，还去院子里顺手「绑架」了一只特别亲人的小鸡。 回到阁楼后，他将数位相机架好，启动录像功能。随后将口腔体温计含在嘴里，看了眼温度后，一动不动地坐了会儿，才进入古书空间。在里面呆了几分钟后出来，将小鸡送回院子，又带着数位相机和体温计进了古书空间。 元松紧接着也进来了，两人凑在一起看录像。 「口腔体温计测的正常值在358-369c，我正常测也是36c左右，进来后一下子飙到42c，不太正常啊！」说话间，录像中的小鸡也开始有了异样，一开始汤子苓盘腿坐在那儿时，它屁颠屁颠地黏着他，扑扇着小翅膀往他腿上爬。可在汤子苓进入古书空间后，小鸡像是失去了目标一样，迷茫地呆愣了一会儿，开始着急地唧唧啾啾乱飞乱撞，直到汤子苓回来之后，它才再次找到了目标一般，又开始扑扇着小翅膀往腿上爬。 「咱们进古书空间的时候，待机的身体好像能变得完全没有存在感，是个好消息。」汤子苓心情大好，不过，还是有点奇怪骤升的体温，「为啥是42c呢？」 「会不会是阁楼的室温？」元松突然问。 「对哦！」汤子苓恍然，「对对，我醒来后看了天气预报，当时的室温是40摄氏度左右！」 「体温跟室温一样，怪不得小鸡突然找不到人了，应该是待机的身体跟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了吧？」至于为什么白天视力正常的小鸡对待机的身体视而不见，还得进一步去试验、佐证。 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个初步结果，两人都觉得再好不过了，别的不说，至少在他们进古书空间时，暂时不用 担心安全问题。 之后，汤子苓每天早睡早起，把工作和睡眠以外的空闲时间，几乎都花在了陪伴元松上。 在无人区穿梭的元松，虽然对如今的他而言夜行没什么问题，但人到底经过漫长岁月演变出了「昼出夜伏」的生活方式，更何况无人区的夜晚，就算胆大如元松，也总忍不住本能地恐惧。所以，在不用顾及外人想法的前提下，他更喜欢夜晚休息，白天赶路，跟汤子苓的作息是正好颠倒的，反而正好能相互陪伴。 接连晴了几日，一天，毫无预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世界自一场雨后开始骤变，因而如今的人们，多多少少对下雨天有些ptsd。 元松跟汤子苓也不例外。 「要不回古书那儿休息吧？」元松这会儿所处的环境实在糟糕，好不容易找到的山洞虽看着开阔，雨也淋不着，可它是个大开角，四处漏风不说，从山上汇聚而下的雨水还跟瀑布似的往下砸，不知是不是正好暗合了回声的原理，总之，那水声之大，震得人耳膜疼。 「等一下，先把这些鱼烤好。」鱼是元松冒雨在不远处的小溪里逮的，个头大，处理起来也简单，元松一边烤一边把湿掉的鞋袜脱下来在一旁晾着，以如今的气温，还有火堆的加持，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晾干。 在元松忙活的时候，汤子苓也没闲着。他这会儿是魂体之躯，是有很多不便，但享有的便利也不少——就比如现在，他直愣愣地站在雨幕中，汹涌的雨水却直直穿过他，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汤子苓早过了中二期，新奇地在雨中玩了一会儿后，就开始干正事——四处走动着帮元松查看周围的情况，尤其是这会儿雨声太大，元松的听力再好也容易受到干扰。 查了一圈，还真让他看出了不对劲。 「你左后方有个很高的石缝，那里好像有动静。你先别动，我去看看。」魂体碰触不到任何实物，同时，这边也没有东西能伤到汤子苓，因而他胆子大得很，二话不说就去那个看上去深不可测的石缝中一探究竟了。 不多会儿，汤子苓神色恍 惚地飘出来了，「里面住着人，三个成人和九个孩子。」他顿了下，问，「你之前执行任务时杀过人吗？」 第119页 依然在有条不紊烤着鱼的元松顿了下，瞬间猜到里面的情况了，「杀过。」 「保险起见，还是等他们先动手吧？」汤子苓语气平静地说。 「好。」 在鱼快烤熟的时候，一直在暗处观察是不是真的只有元松一个人的三人终于按耐不住围拢过来，手上握着寒光闪闪的砍骨刀，没有丝毫犹豫地向元松的后脑勺砍去。 早有防备的元松利落地就地一滚躲开了刀，随即不等三人反应，直接掏枪，一人一枪正中要害。 山洞里的孩子被枪声引了出来。他们远远瞅了一会儿，见倒地的三人没有起身的迹象，就木呆呆地直直走了过来。 「我是解放军叔叔。」仿佛没看到孩子们呆滞麻木的脸和几乎无法蔽体的衣服，汤子苓照例拿出证件展示给他们看，随后说，「我是来接你们的。」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细细的声音问：「真的吗？叔叔是来接我们的？」 「对。」元松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先是小声啜泣，不多会儿，孩子们开始放声大哭，哭声尖利又刺耳，在山洞中迴荡着。 等他们陆续停下来了，一直蹲在火堆边没动弹的元松问：「你们吃鱼吗？」 一个，两个，五个……到最后，连毫不掩饰对元松忌惮和防备、站的最远的小女孩儿，也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接过烤鱼块儿后又远远跑开，蹲在一个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吃着鲜嫩的鱼肉。 元松饭量大，他还烤了汤子苓的份儿，成人手臂长的鱼有十多条。考虑到孩子们的胃口，一条鱼切成好几块儿分给他们，九个孩子总共也不过分了两条鱼。 元松自个儿也饿坏了，埋头啃着撒了盐巴、孜然和煳辣椒的烤鱼，连续四条鱼下肚，才感觉胃里没那么空了。 正要拿第五条，就见一个小女孩儿蹲在对面盯着他。 「还要吗？」元松问。 小女孩儿点了点头。 元松用匕首割了最嫩的一块鱼肉给她， 继续埋头苦吃。吃着，还不忘高声说：「不够吃说一声啊，还有好几条呢。」 「包里有饼干。」汤子苓在一边提醒他。 这边的人和动物看不见汤子苓，自然也听不到他说话。 元松闻言放下手中的鱼，在包里一通翻找，总算是找出了汤子苓特意给放的以备不时之需的饼干。 「想吃的自己拿，慢慢吃，别呛着了。」 元松把一袋饼干放在离他稍远些的地方，继续啃自己的鱼。 第96章 汤子苓坐在元松身边,看着那几个孩子先是像警惕的小兔子一样，装作不在意地慢慢往饼干附近挪——一边吃着手里的鱼肉,一边关注着元送这边的动静，一边慢慢挪——等成功拿到饼干后，大点儿的孩子还好，知道用牙齿撕开包装袋；年龄稍小一点的，不知是没吃过还是忘记怎么吃了，竟直接啃起了包装袋。 汤子苓见状,赶紧戳了元松一下。 元松却示意他先不要管。 果然，不多会儿，看上去四五岁的小姑娘摇摇晃晃地主动走了过来。她说话不是很利索，将手里的饼干递到元松面前，「吃，吃。」 元松放下手里的鱼,撕开包装袋后扔进火堆里,把里面的饼干递给她。 小姑娘也不走了，占据了汤子苓刚刚的地方,挨着元松坐下，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啃着手里的饼干，吃得特别珍惜。 不多会儿,又凑过来了几个孩子,围坐在火堆边。 如今虽入了夏,可下暴雨的山间温度还是挺低的，孩子们又穿得破破烂烂,烤着火还要好受些。 汤子苓本想提醒元松包里有速干毛巾和绷带，多少能让孩子们稍暖和一些。不过，想到刚刚元松出人意料却游刃有余的样子,到底还是没吭声——比起他，在一次次实践中磨鍊的元松经验要丰富得多，知道该怎么做。 突然，古书空间里定的提醒闹钟响了起来。汤子苓看了眼天色，不知何时慢慢暗了下来。不等他开口，元松就带他进了古书空间。 「不用担心，我自己搞得定，你回去准备上班吧。」元松匆匆交代了一句，就出去了。 一扭头，看到放在长桌上的烤鱼，汤子苓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津津有味地吃了个精光。 湖市这边也在下着暴雨，汤子苓下楼的时候，晚饭已经快做好了。 「阿姨，地下室潮不潮？」朝夕相处的人，一些异样很难隐瞒下来，因此汤子苓之前找了个机会，跟魏阿姨坦白了他跟元松「体质特殊」的事，还告诉她，他们比一般人耐晒，也更需要阳光。 在一个屋檐下 生活，魏阿姨怎么可能一丁点儿都没发现两人的不对劲？她其实早先就有了些猜想，作为资深网络冲浪选手，也对所谓「异变」人才有所耳闻，隐约觉得两个孩子可能也是其中的一员。听了汤子苓那真假掺半的坦白，更是确定的心中的想法。只是老一辈人，普遍觉得过于张扬不是好事，因而她自己没有对外说过只字片语，还时常叮嘱汤子苓跟元松要低调，不要轻易暴露了秘密。 「不潮，还挺干爽的。」 魏阿姨今天早早起来洗面、蒸面皮，还搁在冰箱里冰了一会儿，切出的凉皮略带些凉意，吃着特别爽口。 「家里的黄瓜都结果了？」看到几乎铺了满盆的黄瓜丝，汤子苓有些惊讶。他记得上次浇水的时候，黄瓜秧苗还没长多高啊！ 第120页 「不是家里种的，在街对面买的。」提起这个，魏阿姨情绪十分高涨，「听说好些人固定在地下廉租房休息后，就把家里空置的卧室腾出来栽种瓜果蔬菜了，最近夜市多了不少租摊子卖新鲜瓜果蔬菜的人，品种多，价格也不贵。」 「挺好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元松吃了口清甜爽口的黄瓜丝，「要是以后住地下廉租房成习惯了，估计房子越来越多的空间会成为种植区域吧？听我们同事说，地下廉租房的地下一层一般都配有大型食堂，连老人都越来越多的觉得在食堂吃比自己做划算，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家家户户的小厨房就会被大食堂所取代。」 「很有可能。」魏阿姨想起她前两天看到的新闻，「不过这也不是啥坏事。前两天新闻上才报导了北方一个市的燃气管道意外爆炸，说是跟气温过高脱不开关系。现在很多市都暂停对社区供应燃气了。危险是一方面，无数个小家庭开火也没有在食堂吃节能环保。」不是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实在是对很多家庭来说，不能用燃气就得耗电，如今昂贵的电费确实是个很大的负担。 汤子苓出发去上班时，雨一点没有变小的迹象，打伞根本没用，就算套一件雨衣，到单位时鞋子跟裤腿也基本都湿透了。 之前跟夏季制服一起领回来的还有每人一双雨靴 ，这对一些单位来说可能有些鸡肋，可对兽管处而言，绝对能派上大用场。 这不，走向板房这段不算长的路程，草丛里愣是窜出了好几条小蛇，有一条因为花色太难辨认了，都不知道啥时候缠在了雨靴筒上，要不是及时被一只狸花猫发现，说不定得等人被咬了才能察觉到。 之前修环楼栋跑道时做了排水，暂时还没出现积水的问题，大家忙活完例行工作就赶紧上二楼回了办公室。说实话，下雨天到处乱窜的蛇、乱扭的蚯蚓怪渗人的，还有扯着嗓子嚎的青蛙、蟾蜍，跟去年差点儿被震破耳膜的蝉鸣一样，大家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头晕、耳鸣的症状，回到办公室后关了隔音不错的门窗，又戴上耳机缓了一会儿，才稍好一些。 「刚刚差点没吐出来。」小刘一张脸煞白煞白，起身走向冰箱，「我得吃根冰棍儿压压惊。」 「给我也来一根！」 「我也要！」 休息了一会儿，闲不住的大伙儿转战四楼，继续搞装修。 四楼的防护网和窗户都已经安装好了，这会儿大雨磅礴，又是晚上，大家体感还是觉得稍稍凉爽了一些。 只是，点开手机查看这雨要下多久的小刘突然惊唿：「现在室温有39c吗！手机不会是出问题了吧？」他感觉最多30c！ 其他人纷纷查看手机，「我的也是39c。」「我也是！」 不可能大家的手机一起坏了，郑明一边干活，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咱们身体的耐热能力增强了啊？」 「是吧？搁在从前，超过35c人就热得不行了，这会儿我竟然觉得还不算热。」 「咱们的身体在默默变强，大脑却没意识到，有点儿意思。」 这个结论让大家振奋了起来。 不过，这亢奋劲儿还没持续多久，就被一条突然窜出来的蜈蚣给吓得七零八散，随后又见蠢萌形象深深刻在他们心里的刀刀扑上去三两下就把那条老长的蜈蚣给吞了，大家沉默了很久，才听一个声音幽幽道：「我还不如一只鸟，不配说自己变强了！」 这鲜明的对比确实挺打击人的。 章节内容缺失或章节不存在！请稍后重新尝试！ 第97章 有了一条蜈蚣,就会有第二条、第三条……大家将网课上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实践中，还陆续辨认出了椿象、蚰蜒、幽灵蛛。当然,还有让人头疼的蚊子。 「咱们在楼下没怎么遇到过蚊子吧？」拍死了几只身大腿长的蚊子后，大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入夏这么久，好像还没怎么遇到过蚊子呢。 「下面跑道边上到处都是驱蚊草、薰衣草、猪笼草、薄荷，再厉害的蚊子也得给熏走咯！」 「对哦，郑娟跟谢苗在二楼培育了不少驱蚊植物呢。嘿,效果还真不错。」 「你们住的地下有蚊虫吗？」汤子苓问。 「没吧？没看到过。」小刘仔细想了想，「这两天有艾草的味道，有人说新换的电蚊液是艾草味儿的。」 「我们那边是薄荷味儿的。现在想来，不让带任何吃的也是为了防止滋生蚊虫吧？」 「我有次在入口还真遇到过有人把零食藏在衣服里，企图矇混过关。结果还是被红外线检测到了，好傢伙,那一通撒泼哭闹,难看得很。后来见安保人员不为所动，甚至动了手。」 「后来呢？放行了吗？」 「想啥呢,怎么可能放行！当众要取消入住资格，准备强制清退的时候，那人怂了,乖乖认错了,然后按《住户守则》上的章程扣了信用点。」 说到「信用点」,算是最近推出的新鲜物事。随着一批批居民搬迁过来，身份证也顺势进行了更新换代,「信用点」功能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新增的功能。之前，对于这个「信用点」，普通居民没什么感觉,但处在危险一线的汤子苓、元松他们每次完成任务，除了金钱上的福利外，信用点也有不同幅度的增长，累积下来，总额也不少了。只是一直不知道积攒下来的信用点要用在哪里，他们也没多关注。 第121页 直到前些日子，不管是建筑材料还是修建城墙，参与城市建设的人多了，或多或少都得了信用点，这下，有关新身份证「信 用点」的功能才被大众关注到。只是当时大家正是忙的时候，没多少闲暇时间去琢磨这些，只能暂时先放下了。 后来地下廉租房横空出世，最先一批去租房的人办入住手续时，惊讶地发现竟然可以採用信用点＋钱的模式支付房租！这消息一传开，大家对信用点自然更关注了——1点可以抵100块钱呢！ 官方解释「信用点」，顾名思义，就是对人们信用的衡量，在一些地方可以当现金花是为了突出信用的价值。可网上对此众说纷纭，普遍觉得官方解释恐怕有遮三瞒四之嫌，信用点的出现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甚至有可能是为了取代钱币而推出来的。官方那么遮遮掩掩，不过是为了缓和有可能出现的激进情绪罢了。 毕竟，对于普通人而言，取代就取代了，横竖大家手里头也没什么钱。但对于那些掌握着巨大财富的人而言，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毕竟1信用点能当100块花，100块却不能兑换成1信用点啊！这对一些人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噩耗。 只是，国家意志不是一小撮人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尤其在如今前途难料的世道。于是，很多有钱人彻底活跃了起来，趁着钱还有用，不管是投资实业、援建公共设施还是投资慈善，拼了命的花钱挣信用点，力图在钱变成废纸之前把手上的财富都换成有用的东西。 当然，这些属于消息不大灵通的一般有钱人。对于那些有门路有背景的有钱人，其实在很早之前就着手准备了。 据说，地下廉租房的一部分投资人，就是一些消息十分灵通的巨富。而之前普及的太阳能设备、墙面隔热层、城墙修建，甚至是一些不太为大众所知的市政整修，背后都少不了富人们的「慷慨解囊」。 不过，对于这些道听途说来的消息，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违规一次好像是扣一个新用点吧？」 「对，轻度违规一次1信用点，之后倍增，三次清退。」 「算下来，1信用点 的价值可比100块高多了。钱想想法子还能赚回来，信用点攒起来可不容易。感觉信用点还是尽量攒着，现在能花钱的地方最好还是花钱，不然哪天真像网上有些人说的，钱成废纸了，那可就抓瞎了。」 「而且感觉信用点是潜力股，以后或许还有升值的空间，早早花光太亏了。」 「那可不是？城墙基本上都完工了，一天1信用点的活儿可不多见咯！」 「说起这个，想到了我们那栋楼有个姑娘，特飒！邻居觊觎她一个单身姑娘有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想方设法想撮合她跟他们家的孙子，估计要不是现在管得严，他们都要仗着人多势众用强的了。那姑娘估计也烦了，直接提出说房子按市场价卖给他们家。那家不要脸的高兴坏了，如今的市场价跟物价比着，真是血赚！不过，那姑娘也精得很，说房款的一部分要用信用点。那家仨儿子，五个孙子，建城墙的时候都被赶出去干活了，手里攒的信用点还真不少。当时大家都还不知道信用点可以抵现金，那家人也没当回事儿，之前还四处炫耀说占了大便宜。如今那家的老太太见天的骂街，说见着那姑娘绝饶不了她，骗她家信用点云云。可大家都知道，是他们家欺负人家姑娘在先，自己家的人没远见才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关人家姑娘啥事儿？！」 「那样恃强凌弱的人家，只会看到自个儿吃了亏，绝不会反思自己的！」 不过，大家还真有些担心那姑娘，「可别真遇着了啊！」 「放心，以那姑娘的聪明劲儿，那家人绝对拿她没办法。」 大家干着活儿，漫无目的地聊着，话题转换快得很，很快就从信用点、八卦调到城墙去了。尤其是好奇心旺盛的小刘，周末还特意约他一群朋友一起去看刚建好的城墙，激动得狂发朋友圈，弄得没时间或是没兴趣去看的大家都知道那城墙是多么高大威武了。 见他们聊得热闹，汤子苓跟他身边的王向说了一声，就下了楼。 别人怕地面 上乱窜的蛇，他是不怕的，而且外面雨声大，蛙鸣声也大，他有点儿担心动物出了什么意外他一时没注意到，再酿成大祸——说到底，不管多强悍的动物，总归都在食物链中，都有成为别人食物的风险，这么大的雨，更得当心才行。 下雨不过几个小时，池塘的水位线已经升高了不少。郑娟跟谢苗爱侍弄植物，在柳湖北街也是淘换到适合在水里生长的植物，一般都会顺手栽到池塘里。因而，不过小半个月的功夫，原本光秃秃的池塘变得水草丰茂，甚至形成了可循环的完整食物链，不用再定时定量往里撒鱼食了。 看完了池塘，又顺着石板路往板房走。一路上被乱跳的虫蛙撞了无数下，甚至不小心踩到了一只动作略显迟缓的癞□□，汤子苓才走到板房跟前。 板房里的猫狗们大概也意识到倾盆暴雨的时刻不是它们的主场，出去有可能会被它们吃了不少的蛇虫偷袭，都乖乖在板房趴在，还知道用毛爪子捂住自己的毛耳朵，免得被过于响亮的蛙鸣震聋。 第98章 这一夜暴雨下得人心神恍惚,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汤子苓跟魏阿姨打电话,说自己在单位呆一个白天，让她不用做自己的饭了，有什么事打电话给他。 第122页 「汤哥，你要在这里休息啊？要不我陪你吧？」小刘听到后说。 这边明显不是适合休息的地方，汤子苓哪能让他留下？推说这边只有一个长沙发，睡不下两个人。 对面厨房的郑娟跟谢苗听见了,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开始准备早饭，在离开前杂七杂八地给汤子苓准备了一桌儿。 人都走光后，汤子苓接通了魏阿姨的视频电话，一边吃一边跟她聊着天。 「喏，郑娟跟谢苗准备了一大桌，还包了一抽屉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放在冰箱冷冻室,说让我晚饭吃……放心吧,饿不着的，这边啥都有。」 魏阿姨透过手机屏幕见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顿时就放了心，「好，知道了,赶紧回餐桌吃早饭。现在天气热得很,饭菜凉了多放一会儿,就要滋生细菌了。」 见魏阿姨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汤子苓就拿抽纸撑着手机,一边吃一边跟她聊着。 魏阿姨从今天她做了什么、看了什么电视到毛毛又去招惹鸡群，事无巨细地说着，「郑飞说见到有人冒着大雨过来租摊位卖小鹅,但大家怕鹅长大了叨人，没什么人买。小姑娘心善，见摊主那么大年纪怪可怜的，想着咱家院子大，就问我买不买。我看长得挺壮实，就都买下来了，有十来只。」 「挺好的，长大了能下蛋，还能看家，咱家确实适合养。」汤子苓边吃边回应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也治治毛毛，见天的欺负鸡仔，看性子横的鹅长大了，它还敢不敢撩闲……」 在魏阿姨的陪伴下吃完了早饭，汤子苓刷洗了碗碟后走出餐厅，天已经亮了。 雨还在下着，没有丝毫变小的迹象。 汤子苓站在二楼阳台，看着难得一见的单位白天的景象，不知是暴雨沖刷后景色变好了，还是看着新鲜的缘故，他 只觉得眼前像是开了高清的画面一样，即使暴雨如注，也掩盖不住天地间的澄净。 忍不住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录了一段小视频，汤子苓才下楼去巡视。 在板房躲了一夜雨，一到白天，大约感觉视线不受阻碍，又莫名自信了，狗子们撒欢般在雨中跑来跑去，就连讨厌水的猫也出来熘达了。 依然混在猫群里的花豹也跟着大部队出来活动，跟猫站在一起时，它过于细长的四肢和硕大的体型衬得它有些格格不入。 汤子苓要避开摄像头，就在屋檐下远远看着它们活动。 突然，雨幕中的花豹耳朵一动，一阵风似的钻入茂盛的荒草丛中，不多会儿，竟叼着一只疯狂扭动的肥兔子出来了。 汤子苓看得目瞪口呆。 好在，留在单位的猫狗不算挑食，也不爱跟风，见花豹逮了只肥兔子，也只扭头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学着它往草丛中跑。就连馋猫们，也只是过去闻了闻，就不太感兴趣地走开，跑去池塘边喝「鱼汤」了。 汤子苓松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生疑惑：要是远处树林里有兔子，以花豹的敏锐，估计早就逮着吃了，哪可能忍到现在？就算是白天吃的，它总不能连一丁点儿皮毛骨头都不剩吧？单位里大家天天例行清扫、巡视，也不可能一点端倪都没有察觉到。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兔子是刚跑过来的。 而兔子能跑过来，意味着单位墙壁有缺口，或是柳湖风景区封闭得没那么严实。 只是，看着倾盆的大雨，汤子苓到底还是没有冒险前去查看，而是回了办公室，关好门窗后，靠在椅背上进了古书空间。 原以为元松带着一群小萝蔔头，行动可能不是那么方便，却没想到汤子苓还没坐一会儿，元松紧接着就进来了。 「大点儿的那个孩子认得路，带我回了他们村。村子里除了执意留下等孩子的寡妇，其他人都迁走了，现在那位大姐照顾着孩子们。」元松简单说了他那边的情况，就问元松家里怎么样。 听汤子苓说起对单位围墙出现缺口的怀疑，元 松说，「你带我回去吧，我去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魂体在外界简直就是bug般的存在，汤子苓欣然同意，带他回了办公室。 「你忙活一夜了，休息会儿，我一个人过去看。」 跟元松在山间行走时，两人闲来无事试验过，汤子苓是魂体之身时，他俩虽不必时时黏在一起，但也不能离得太远，他们的测量没办法很精确，估摸着在一千米左右。 汤子苓忙活了一夜，也确实累了，就照元松说的，他起身去长会议桌后面的长沙发上休息，元松自个儿去一探究竟。 等汤子苓睡熟了，元松才穿墙而过，从二楼一跃而下。随后穿过围墙，沿着外墙走。 一开始，是冷清的街道。看地面上的落叶，应该有段时间没人清扫过了。随后，越走越是僻静，树木也多了起来，透过繁茂的枝叶，甚至能隐隐看到高高的城墙。 元松去出差时，城墙还没有开建，好奇之下，他试探着往城墙的方向走了走，一直到城墙跟前，都没有不适感。 走近了之后，元松觉得，将这里称作「墙」似乎并不确切，它更像是一个高高的塔楼，简直就是曾经去过的长城的加高加宽加强版。 在外面欣赏了一会儿，元松趁着魂体之躯来去自如，还穿过厚厚的墙面到内部观摩了一番。这里大约被判定为风险比较高的一段，接连设了三个关隘，每个关隘里面都有值班人员。 第123页 虽然知道别人看不见他，可元松也没有偷窥别人的嗜好，没有多做停留，就离开了中控的值班室，穿过另一边厚厚的墙面，来到了城墙外。 城墙外就是湖市标志性的景点——柳湖公园。只是，跟印象中的门头巍峨、游人如织相比，如今公园大门可谓荒凉：原先干净整洁的石板路被生命力顽强的杂草和青苔所覆盖，几乎看不到记忆中灰白的颜色；高大巍峨的石雕门头，更是缠满了蔓藤，甚至连被市民们疯狂吐槽的金光闪闪的「柳湖公园」四个大字都消失不见了！ 站在如原始丛林般被奔放的绿意淹没的柳湖公园大门前，元松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 觉。 他呆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离开了。 回到拐弯的地方，沿着外墙继续走，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外墙距离柳河的一个小分支几乎只有两三米的距离，自然也无法建造城墙。 看了会儿湍急的河水，元松在几分钟后，终于看到了墙根儿处的窟窿。他想，汤子苓说的肥兔子，多半是从这里进去的。 不过，继续往前走了没多久，又看到了几个不算大的洞，不知道是动物刨的，还是什么意外产生的。 再往前走，隐隐看到有一棵不知被什么连根拔起的大树横在小分流的河面上，远远还能瞧见有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在上面穿梭，元松顿时心里就有底了——那兔子，多半就是从那棵横在河间的大树树干上「偷渡」过来的吧？ 第99章 正要走近看看那棵横贯河面的大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元松却突然像是被线牵制住的风筝一样，感觉到了明显的阻力。 他知道,这意味着他跟子苓之间的距离已经到极限了。 站在原地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无奈大雨磅礴，就算是魂体之躯，他的眼睛也没法穿透雨幕将距离他估摸着有上百米远的景物观察清楚，只好穿过墙面进入单位内，沿着墙往回走了一会儿,感觉身上那种牵制的感觉消失后，开始脱离墙面，穿过不知不觉长粗长大的树和更加茂盛的野草往里走。 之前以肉身穿梭其中，出于人类对未知恐惧的本能，总是行色匆匆，精神高度紧张,生怕被「埋伏」在浓浓绿意中的什么给伤到。而此时此刻,没有了这些担心，又不赶时间,元松终于有闲暇自己观察了。 一路上遇到的活物还真不少。小至各种各样的、有些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虫蚁，大至山羊、黄鼠狼、狐狸，还有体型玲珑的松鼠、刺猬、田鸡、野兔……原来在人类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它们已经悄无声息地在树林中过起了日子。 元松之前听王锵提起过,栽种在这片空地上的树苗是从好几个林场以及一个花木市场买的,就算他之前是做盆栽生意的，算懂一些植物栽植知识,可对大型的林木只是略通皮毛。当时局势又紧张，他甚至没有多加辨认就成车成车地拉了回来，在栽种的时候才发现说好的果树苗,其实里面掺杂着很多普通树苗，甚至还有一些花木。 因而，此时在树林间漫步的元松，发现这片树林就像是「杂货铺」，紫莹莹的木槿树不远处可能是正结着青杏的杏树，而隔壁，又是缀满红艷艷小石榴的石榴树。当然，最多的还是各种常见的杨树、梧桐、香樟、桂花树……可见王锵预料得没错，他家当时被坑得不轻。 熘熘达达走到池塘边。元松早通过汤子苓拍摄的照片和小视频知道了单位新挖的池塘的样子，不过 亲眼看到，还是觉得挺新奇的，站在塘边静静地欣赏着雨打池塘的景象。 这一觉，汤子苓睡得特别踏实。醒来后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多。 精神奕奕地起身，拿办公室备的洗漱包简单洗漱了一下，走到二楼阳台往下看了看，没见着元松的身影。 他下了楼，撑着伞径直走向板房。果然，即使不能上手摸，元松也没放过跟动物们亲近的机会，正撑着下巴看它们嬉戏打闹呢。 动物虽精力充沛，可活蹦乱跳了好几个小时，也知道疲累，不多会儿，一只只甩干身上的雨水，陆续进板房休息了。 两人待了一会儿，也回了办公室。 「下这么大雨，你那边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吧？」进了古书空间，汤子苓终于能放心大胆地说话了。在外面时虽然暂时只有他，办公室也没有装监控，但谁晓得电脑里安装的办公系统会不会有监听之类的功能？就算秘密不会轻易暴露，一个不小心也可能会被人「发现」他是个自言自语、自说自话精神多少有点儿毛病的人！ 为了尽可能避免这种尴尬，汤子苓在外面时十分谨慎，宁愿麻烦一些，也不要暴露不必要的破绽。 「村子里有微弱的信号，已经跟相关负责人联繫上了。不过雨太大，他们一时半会儿进不了山，村里那位大姐带着几个孩子日子也不好过，我估摸着要留几天。」元松吃着汤子苓刚煮的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说起他那边的事儿，突然想起留在村里等女儿的大姐给了他几个特好吃的咸鸭蛋，他吃了一个，剩下的都给汤子苓留着。 于是伸手将放在长桌边上的揉成一团的报纸扒拉过来，「你尝尝，没那么齁咸，蛋黄都腌出油了。」 放着这么大一个保温保鲜的地方，汤子苓跟元松怎么可能会不物尽其用？因而，这些天你送过来一些，我送过来一些的，不知不觉中，竟攒下了不少东西，还冒着热气的吃食也不少！ 第124页 汤子苓觉得跟咸鸭蛋最配的，大概就是香甜劲道的老馒头了。恰 好柳湖北街街道地下廉租房大食堂有个窗口卖老馒头没多少日子就出了名，吃过的郑娟几个赞不绝口，听说那边还能像官方售粮处一样按身份证限量对外售卖，郑娟果断找汤子苓开了单位食堂的採购单，老早跑去排队，成功买了一大袋子，让没吃到过的汤子苓几个大饱了口福。 吃着确实觉得味道好，汤子苓也特地拿着自己和魏阿姨的身份证去买，卡着最大限额买了好几次，每次偷偷往古书空间里放几个，也让元松尝尝味儿。 元松独自行走在野外时，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各种野猪、野兔、野山鸡、野羊都被他烤着吃了个遍。汤子苓沾他的光，也没少吃。 「夹在馒头里特好吃。」汤子苓将手里还热乎的馒头往他嘴里送，「你尝尝。」 元松咬了一大口，「嗯好吃，竹筐里还有烤肉，配着吃应该不错。」 虽然知道食物即使放在地上，也跟放在干净的盘子里没什么两样，可两人到底心里膈应，元松直接用竹篾编了一个松松散散看上去快要垮掉的大号竹筐当容器，吃不完的烤肉都会放在里面，现在都攒了好几竹筐了。 「村里那位大姐什么打算啊？」汤子苓吃着馒头夹咸鸭蛋，就着烤肉，直接盘腿坐在地上，问元松。 「她不想回他们村的安置点。」元松将自己的猜测说给汤子苓听，「她家女儿说漏嘴过，那位大姐应该不是寡妇，我猜可能是丈夫和其他亲人不愿意想办法找回她丢失的女儿，大姐伤透了心，不想再跟以前的亲人有瓜葛，索性就对我谎称是只有女儿一个亲人的寡妇。」 「现在的政策是以自愿为主，她想去哪儿，应该都可以吧？」 「是可以。可她家里连灶台上的铁锅都给薅下来弄走了，想来手里头也没什么钱。如今又不比往日，一个带着孩子的外地女人恐怕连零工都不好找。」元松嘆口气说，「其他孩子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有五个甚至是被父母亲手卖出去的，送回原家庭等于羊入虎口。跟我对接的工作 人员态度也不是很积极，话里话外诉苦说福利单位经费紧张、负担重。那些小孩本就有一些心理问题，若是再送去了不负责任的福利单位，未来恐怕会出问题。」 「那要不让他们来咱们市吧，交给郑院长也能放心。」 元松当然也想过，只是山村的信号实在差，几次都没跟郑院长联繫上，「我暂时也是这么考虑的，等找机会跟大姐说一下，然后带着他们往山外走一走，到信号好的地方再跟郑院长详谈……」 才说好打算，结果转天，元松就无奈地跟汤子苓说，那位大姐带着一群女孩儿连夜冒着大雨跑了，他发现后追了大半夜，才在一个山洞里找到。 「她，还有那群孩子，怕我强行把她们送回村里的安置点，也怕去了新的地方没活路，想在她们熟悉的山上凑活着活下去。」说起这个，元松真是又无奈又心酸，不过好在，经他一番劝解，一辈子没出过山村的大姐已经开始动摇了。至于孩子们，相比于陌生的他，肯定更愿意跟着村里熟悉的人一起走……总的来说，只要说动大姐，其他就好办了。 第100章 汤子苓陪着郑院长去车站接人的时候,雨还在断断续续地下着。 不过相比于之前一直下个不停的暴雨，如今只能算是阵雨。 只是「阵」得有些频繁,有时候一天能下好几场，而且每一场都有倾盆之势，但却像是后劲儿不足一般，勐下了几分钟后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然而过不了多久，又猝不及防来一场,跟恶作剧的小孩子似的，总想冷不丁唬人一跳。 这一晚正值周末，虽然暂时看着皓月当空，可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暴雨倾盆，因而汤子苓跟郑院长都带着雨伞，以防万一。 「我在网上查了,说这个车站是刚开通不久的地下列车站台,坐地铁过去大概要14站，中间换乘3次。」这个新站汤子苓也是头一次过去,特意提前做了功课，「看网页上的介绍说，这一条地下列车若是全线开通,能实现咱们全国所有聚居区之间的互联,以后去外地求学、工作或是走亲戚都能像以前一样方便了。」 当然,汤子苓知道这是最理想的状态，实际上的安全性、便捷性方面能不能达到预期,恐怕还未可知。 不过，就算能实现一部分，也很不错了。若是没有这条线,元松怎么可能放心廖大姐一个人带着9个孩子千里迢迢来湖市？恐怕得亲自护送过来才能放心。 如今天气热得很，夜晚也没好到哪里去，很少有人没事儿出来晃悠，因而即使是周末，地铁里也没多少人。 「听小林说他们区图书馆增设了共享自习室，一小时收十块钱。咱们区图书馆要是也能设立这样的共享自习室就好了，周末不上班的时候，我就想找个舒服的地儿静静，结果去图书馆总碰见带小孩子过去消磨时间的老人，闹腾的不成样子也不知道管管！共享自习室收费，估计他们不捨得去的。」 「也是没办法的事，家里热得待不下去，地下廉租房总归在地下，呆久了也不好，老人孩子可不得找个消磨时间的地方吗？」 「不能去商场吗？里面凉快，还有各种游戏设备，政府花钱补贴给他们提供的场所不去，非要到图书馆捣乱，烦死了。」 第125页 「唉，估计是怕孩子闹着买这买那吧……」 等两个年轻人到站下了车，大约是心里有所触动，郑院长忍不住说：「人老了，到哪里都受嫌弃。」 汤子苓听得一愣，心说那两个年轻人针对的是在图书馆吵闹的人，并没有专门针对老人啊！可一扭头，骤然发现印象中干劲满满的郑院长不知何时，头髮竟花白了一片，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顿了下，劝慰道：「不至于，哪有到嫌弃的地步，就是抱怨两句……」 「也是，年轻人压力大，又没赶上好时候，抱怨两句也没啥。」郑院长情绪脆弱就那么一会儿，很快，又恢復了平常的样子，念叨着从元松那儿知道的几个孩子的情况，谁谁长什么样，留着长发短髮，几岁，什么性格，她都如数家珍。为了让初来乍到的孩子们有亲近感和归属感，她可是做足了功课。 新车站味儿还没有完全散去，总体装饰看着跟以前的火车站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以前接人在候车厅外等候，而如今，接人也能进入候车厅挨着出站口的区域，只要电子屏扫一下脸或是刷一下身份证就行。 等了没多久，廖大姐就带着一群孩子以极其瞩目的姿态出了出站口。 怎么说呢，就像是以前课本上刊登的难民照片，廖大姐一行虽然干净整洁，但实在太瘦弱了，看到她们，汤子苓一下子就想到了「面黄肌瘦」这四个字——现代社会，真的很少看到这样状态的人！ 汤子苓还没回过神来，郑院长已经面无异色地迎了上去，热情地拉着廖大姐的手表达了欢迎和感谢，随后挨个准确地叫出了孩子们的名字，一一关心后，招唿他们一起往地铁入口的方向走。 汤子苓连忙过去接过廖大姐背的看上去比她瘦小的身体还要硕大的包袱，担心她不自在，还主动做了自我介绍，「大姐，元松应该跟你说过 ，我是子苓……」 廖大姐一听，神色间明显放松了，「元松跟我说过，你是他对象。」这也是她放心租住在元松家的重要原因之一，毕竟喜欢男人的男人，在她看来危险性比喜欢女人的男人要小得多。 主动提出让廖大姐租住在自家，元松跟汤子苓也有自己的考量。毕竟，魏阿姨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可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他俩平日里又忙，她一个人在家总不免寂寞。而且，家里东厢房、西厢房、西屋、二楼、宠物店，还有院里和巷子里，都种着东西。魏阿姨光是平日里的例行浇水就要花近一个小时，更别提还要锄草、施肥了，如今又养了十只鸡和十来只鹅……总之，忙活起来也挺累的。 而廖大姐明显不会也不愿意多跟人打交道，又恰好是做惯了农活的，思来想去，家里大概是目前最适合她跟孩子的去处。 因而，两人先询问了魏阿姨的意见，见她欣然应允，又去跟廖大姐说，总算是争取了一个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局面。 一边的郑院长听到廖大姐明晃晃的「你是他对象」，脸上没有半点惊讶的神色，好似早就知道一样，跟廖大姐说起了湖市这边的风土民情。 到了柳湖北街之后，大家先一起去家属院，廖大姐那么怕生的人，愣是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亲眼看着孩子们都安置好了，才背着女儿跟汤子苓回家。 魏阿姨面容和善，又擅长与人打交道，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跟母女俩熟悉了起来，带她们洗漱后换了干净衣裳出来，又忙活着做饭，等吃完饭，都快天亮了。 「已经安置下来了。」到古书空间跟元松碰了面，汤子苓跟他说起了家里的情况，「现在上面屋里根本不能住人，直接搬进了地下室，用屏风隔了两个小房间，魏阿姨一间，廖大姐母女一间……」 将廖大姐一行送上地下列车后，元松就按计划继续往前走，这么近两天的功夫，他已经怼到了南海岸。只是，经过细心观察，他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海平面快速上 升？」一开始听元松说，汤子苓还真没太当回事儿，因为从小到大不管是课堂上、试卷上还是新闻、网络上，可没少听到专家大声疾唿海平面上升的危害。大约是听得太多了，以至于不知不觉间竟对它麻木了。 直到元松将拍到的照片和视频给他看。 看着照片里几乎被海水没过顶的椰子树，汤子苓不敢置信地问：「你确定这原本是岸上的？」 「喏，这是马路，我特意下潜去拍的。」元松点开另一张照片，指着给他看。 这下，汤子苓再想抱有侥倖心理都不行了。毕竟，再怎么样，海底都不可能凭空出现公路吧？——虽然乍一看像是一片草，可元松特意扒开拍的，底下确实是斑驳的公路没错！ 「新闻上好像提过！」过了会儿，缓过神来的汤子苓勐地回想到，他好像在新闻上看到过相关报导，当时还跟魏阿姨随口讨论了几句来着！只是，跟之前一样，他以为又是老生常谈，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哪想到情况竟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最近那么大规模人口北上，估计也跟这个有关系。」 元松顿了下，有些迟疑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天气越来越热，极地冰川融化的大趋势根本没办法遏制，最近降雨反常估计也是其中的表现之一。这么融化下去，洪灾、海啸、颱风，都会接踵而至的，早晚有一天也会影响到我们生活的城市。」 第126页 汤子苓当然清楚这些，只是，「这是天灾，别说咱俩了，就是国家，恐怕也无能为力吧？」 「不一定。」 汤子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啥？」下意识看向元松，竟发现他正望着远方。 「你的意思是，将海水灌到这里来？！」汤子苓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元松在异想天开！只是，望着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远方，他心里又有些动摇——也许，大概，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 「你已经试过了吧？」电光火石间，汤子苓的脸一下子板了起来！ 「就是下 潜的时候灵光一闪，想着其他东西能送过来，海水应该也一样，就忍不住小小试了一下。」元松没想到汤子苓一下子就看透了他，慌得直挠头，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等跟子苓说了想法，经过同意后再试了，这下被拆穿了谎话，惨了！ 「海水呢？藏哪了？」汤子苓却顾不得跟他算帐，毕竟比起好奇心来，他也不遑多让。 「不知道。」见汤子苓一个眼刀射了过来，元松下意识举手表示投降，「我是真的不知道，不骗你，我找了老半天都没找到，那么一大坨海水，竟一点痕迹都没有。」 「你不是说『小小试了一下』吗？」汤子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元松靠傻笑避开了话题，拉着汤子苓又去搜了一遍，愣是没找到他印象中收进来的至少有单位池塘蓄水量那么多的海水！ 「能去哪了呢？」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找不出蛛丝马迹，准备出去再试验一次，看看收进来的海水究竟藏在了哪里。 第101章 第一次,汤子苓不放心，跟着元松一起出去,一起潜入海中，短短几分钟就催他赶紧出去。结果两人回到古书空间后，灌进来的海水又不翼而飞了，连一点水渍都没有留下。 第二次，汤子苓被元松说服，决定留在古书空间观察,让元松自个儿出去灌海水。这一次，汤子苓终于知道灌进来的海水去了哪里。 「在网上看到过龙吸水吧？跟那个差不多，海水进来后变成水柱，直接上天了。」汤子苓说着，将用数位相机拍下来的视频播放给元松看。 拍摄出来的画面虽不如亲眼看到的震撼，但也还原了个七七八八,尤其是一个巨型水柱凭空出现的画面,简直像是特效大片中的场景！ 「怪不得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是升空了。」元松恍然,随即，又是一阵惊喜，「这就意味着,们或许可以无限量地往这边灌海水吧？」 之前之所以犹豫,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担心一旦灌入过多的海水,古书空间会被淹没，他跟子苓两人可能失去这个难得的际遇。 当然,元松能想到，汤子苓也想到了。只是他俩虽不是多高尚无私的人，但相比于无数生命,孰轻孰重他们还是知道的，所以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而此时，事实证，或许结果没有他们预想的那么糟，这如何不令两人惊喜？！ 见元松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汤子苓也知道事态紧急，但还是以元松的安全为主，说：「这附近应该有海边娱乐项目的店吧？先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能用的潜水设备。做好防护，你安全，也放心。」 元松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不仅不会拦着，还因为自己以前来这边玩过，对附近还有印象，干脆一起去找。 结果耗费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被他们找到了能用的设备。元松穿戴好后，如鱼得水，开始了自己的「灌水大业」。 汤子苓要忙工作，要关注廖大姐母女的生活，还要适当跟同事交际，每天跟元松在一起的时间不 多。可每次进古书空间，都看到有一个巨型沖天水柱矗立在不远处，源源不断的海水消失在上空。 「你悠着点儿啊，在海里耗尽力气是件很危险的事。」汤子苓每次见面都要叮嘱，也每次都会得到元松认真的保证。可他还是不能放下心，像是怕元松会忘记一样，下一次依然会不厌其烦地叮嘱。而元松，每次都郑重又认真地保证着。 在现实世界，汤子苓也在关注着与海平面相关的报导。大约元松的灌水量跟大海庞大的体量相比太过于渺小，不管是新闻上还是网络上，完全没有「海平面骤降」的惊悚报导。但不知是不是汤子苓的错觉，他总觉得海洋专家不自觉皱起的眉头确实没那么深了，举手投足间的愁闷感也没那么显了。 对元松跟汤子苓而言，这样「润物细无声」的效果比惊天动地要好太多了。 没有人不想当万众敬仰的救世英雄，可作为有一定阅歷的成年人，他们也知道高调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自然毫不犹豫地作出了取捨。 「小松有没有说啥时候回啊？」一天吃晚饭的时候，魏阿姨突然问。 汤子苓这才恍然意识到，他天天跟元松见面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对于魏阿姨而言，元松已经离家好几个月了，就算搁在从前，也算是个长差了。 「现在还不确定，他有额外的任务，要顺着地图把偏远地区的村落都走一遍，看看有没有被意外遗落在外的人。」 这样积德行善的好事，因此而受惠的母女俩又在一边，即使魏阿姨心里捨不得元松大热天的在外奔波，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跟小廖聊起了今晚摆摊的事。 廖大姐是个闲不住的，得知家里巷子对面就是个繁华的夜市，摊位十块钱能租一晚，顿时就高兴坏了，当即就将自己带来的最值钱的家当——四百多个咸鸭蛋，留下几十个给魏阿姨和汤子苓吃外，剩下的都拿去了夜市卖。 第127页 而这三百多个咸鸭蛋卖来的钱，也成了廖大姐的初始启动资金，绝大部分被她用来买了小鸭， 剩下的也足够她交给魏阿姨当她们娘儿俩的伙食费了——虽然元松说了是雇她来帮忙的，不仅供她们母女吃住，还要付她工资，可廖大姐可不愿那么狼心狗肺，在她看来，元松帮她找回了女儿，还给她们母女和村里另外几个苦命的孩子一条活路，她怎么报答都不为过的，哪好意思倒收人家的钱！ 因而，她在家干起活来很卖力，可也不耽误她想方设法赚钱，尤其是发现她卖的咸鸭蛋价格不便宜还吸引了为数不少的回头客后，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鸭蛋上，恨不得她买的那十来只小鸭赶紧长大下蛋。 不过，作为养鸭能手，她也知道这是急不来的，在摆摊儿时虽不爱跟人打交道，却长了个心眼儿，听到谁提起进货的事儿就默默竖起耳朵，还真知道了买鸭蛋的地方。只是价格比她的心理预期要贵不少，她有些犹豫。 廖大姐跟魏阿姨唠家常的时候说起过这事儿，魏阿姨建议她问问汤子苓，毕竟他在外面工作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打听到卖的更便宜的地儿。 就问一下嘛，其实是一句话的事儿。可魏阿姨没有代替廖大姐问，而是鼓励她主开口，就是想她跟汤子苓多些交流，整天客客气气的，瞧着生疏得很。 眼看着饭都要吃完了，还没见廖大姐开口，魏阿姨只得提了个话头，「你不是要问子苓鸭蛋的事儿吗？」 汤子苓下意识看向廖大姐。 「自个儿再打听打听，子苓工作忙，别耽误了他工作。」廖大姐不爱麻烦人，但凡自己能扛的，都自己扛下了。 「大姐，跟客气啥啊？没啥麻烦的，您说，是要买鸭蛋吗？」汤子苓见状，连忙问道。 都到这份儿上了，再推辞就显得生分了，这点儿为人处世廖大姐还是懂的，就点点头说：「嗯，是买鸭蛋的事儿，等小鸭长大得好些日子呢，就想买一批先腌着，可人家说的批发价贵，就想问问有没有那里便宜些的。」 「这你还真问对人了。」汤子苓也是这两天才发现的，单位除了郑娟跟谢苗养来吃虫 的鸡鸭，树林荒草中竟也藏了不少。还是最近暴雨转阵雨，有同事发现不下雨时在池塘里浮水的鸭子数量显不对，汤子苓进去查看了一下，才发现端倪。「们单位后面有很大一片树林，里面有不少野鸭，上次去查看，随手就捡了十来个，正打算找机会清一波联繫官方售粮处低价卖呢。你若是需要，可以先卖给你。」毕竟不是所有的蛋都能孵化，而且在大家没意识到的时候，树林里的鸡鸭其实已经有些泛滥成灾了，得控制一下数量才行。 廖大姐听得眼睛一亮，急切地说：「捡蛋能去吗？捡蛋最在行了。」 一边不爱说话的小姑娘也难得开了口，「也在行。」 原本难得见小姑娘表现出显的喜欢，汤子苓无论怎么都要答应的，可问题是，「树林里蛇鼠和各种虫子很多，你怕不怕？」 没想到廖大姐罕见地笑了，「咱们妮儿三岁就能拎着死蛇往家里跑，让给做肉吃呢。」 是哦，生活在山间的母女，怎么可能怕那些东西？汤子苓也忍不住笑了，「成，带咱们妮儿去捡蛋！」 第102章 汤子苓跟元松在单位上这么久的班了,魏阿姨一次都还没去过，这次索性也带上她，顺便去看看他俩的工作环境。 如今的雨虽是一阵一阵的,但量一点不见少，由于天气炎热,路面虽很快就能干,可水洼里依然存了积水。之前汤子苓进树林探查,明明看着是杂草丛，可一脚下去，膝盖以下都陷入了水中，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伪装得很好的小水洼。 幸好力哥那边卖的东西种类杂,连下水裤都有一批库存，汤子苓果断下单包圆了，方便单位大家穿用。 到了单位,带着魏阿姨四处转转看了看，担心她热着,很快送她去了二楼，叮嘱郑娟跟谢苗照应下,汤子苓就拿了一件新的下水裤下了楼。 「你们多看着点儿娃，别让她太往里去。」汤子苓将小姑娘交给同事们照看后,就跟廖大姐一起往树林深处走去。 看得出来，廖大姐确实像她说的，对捡蛋很「在行」。汤子苓那么好的眼神都要仔细辨认才能发现藏在草丛中的蛋，廖大姐却像是装了寻蛋雷达似的，感觉都没怎么用眼睛，单凭感觉去摸，还一摸一个准儿。 不多会儿,她背的背篓就装满了。也不要汤子苓陪着去卸货，跟他打了声招唿，转身就走了，看上去对周围遍布危机、幽深恐怖的草木一点都不畏惧。 没多久，汤子苓的背篓也装满了。他才刚跨出草丛，就见小刘语气兴奋地迎了上来，「汤哥，刚刚你没看到，妮妮真是绝了，一把攥住了一条突然窜出来的蛇，捏着七寸给弄死了，手法利落得很！」 廖大姐郑重地请求过，不想让人知道几个孩子的遭遇。当然，就算没有廖大姐的请求，汤子苓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多嘴，因而面对小刘的惊奇，他尽量合理化这种不寻常，「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嘛，见得多了处理起来也熟练。」 「也是，廖大姐干活也麻利得很，刚刚过来卸了满满一背篓……」 几位男同胞面上都有些不自然，他们还自恃比寻常 第128页 人强悍呢，结果面对他们视若洪水勐兽的树林，一个瘦弱的女人不仅丝毫不惧，还来去自如，这让几人情何以堪！ 就算安慰自己别人是长期在山里生活练出来的，可鲜明的对比还是让人心生惭愧啊！ 汤子苓不知道廖大姐来这一趟让同事们受到了这么大的冲击，只觉得他们今日变得格外勤奋，还想着可能是有外人来，大家比平常要注意一些。 能干的廖大姐跟元松忙活了一夜，总算是堪堪将能涉足的区域走了一遍。至于地势相对比较低，连比人高的野草都淹了的区域，就算胆大如廖大姐，也是不敢轻易过去的。 「这样的水窝子比大河大湖都危险，里面的草会缠人，我们村好几个都是这样溺死的。」廖大姐还不忘叮嘱汤子苓。 汤子苓应着，突闻一声闷雷，「又要下雨了，这一场估计要大一些，大姐，加快脚步赶紧回，这里不安全。」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在暴雨来临前回到了楼栋。才回屋没多会儿，外面就噼里啪啦下了起来。果然如汤子苓所料，这一波下得更大也更久，雷打得震天响，连这几天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敢捉虫餵小鸭的小姑娘都哼唧着窝在了她妈妈怀里，想必也是被这震耳欲聋的雷声给吓坏了。 接连下了近一个小时，暴雨才像是被什么截断了一般，骤然停了下来。而此时，是早上六点，已经下班一个小时了。 刚刚电闪雷鸣的，外面实在危险，大家决定迟些下班。结果雨一直不停，时间推了又推，这会儿雨一停，明显天气又迅速转晴，才六点多太阳都已经出来了，大家都有些迟疑，是顶着大太阳回家呢，还是留在单位凑活一个白天。 汤子苓这边有老人有孩子，保险起见，肯定是不愿冒险的，率先提出等晚上再回。其他人迟疑了一会儿，有自个儿决定的，也有跟家人商量的，也陆续说不回了，今天就在单位休息。 将相对比较舒适的办公室让给女人跟孩子，汤子苓几个走内楼梯到一楼改做训练时的 大堂，准备在那儿凑合着睡一觉。 「阵雨还不知道要下到啥时候，说不准咱们哪天还要留宿，不如改两个宿舍出来，之前从板房里还拆出不少架子床放在仓库吧？正好能用上。」 「我看行！之前咱们有好几次都是冒雨回家的，我老婆说我好几次了，说天气不好就干脆在单位休息，雨那么大往家赶太危险了。」 「宿舍设在二楼办公室跟厨房隔壁行不？这一茬庄稼要收了，正好能腾出来。」 「行啊，二楼比一楼要好一些，一楼太潮了，感觉浑身湿哒哒的……」 这一觉，谁也没睡好，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正商量着回家缓一下，声势浩大的暴雨又下起来了。 大家只好撑着疲倦的身体继续等，这一等等到后半夜，快凌晨三点时雨才停下。 「今天提早下班。」汤子苓果断做出了决定，他怕再耽搁一会儿，大家又走不了了。 能提早下班，还收到了从廖大姐批发鸡蛋中获得的临时福利，大家心中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一人拎着几个熟鸡蛋，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因着时不时下一场阵雨的缘故，最近市民们几乎都在地下廉租房附近活动，尤其是老人和孩子，甚至被家人叮嘱着尽量不要出来，免得像新闻里报导的那些倒霉蛋一样，被雷雨困在外面，更严重些的，甚至出现滑倒、被雷噼，甚至是葬身水沟的意外。 回不了家，大家被迫更多地依赖着地下廉租房。那里禁止外带食物，大家想吃什么只能去上面的食堂或是超市买，虽然价格不算贵，可总归都要花钱，没有稳定收入的主妇都莫名多了些危机感，好些愣是戒掉了饿了就吃的毛病，一再忍着饿，非要等到饭点儿才去食堂。 郑明带回家的熟鸡蛋自然也不能带到居住区，他直奔食堂。这会儿还不到早饭的饭点，食堂里人不多，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喏，爸妈老婆，都尝尝，在单位树林里捡的野鸡蛋。」大约考虑到他家人口多，郑明在单位就发现他分到的蛋似 乎比别人多。面对同事的照顾，他当面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感激的很。 郑明的父母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吃面的样子，又是骄傲又是心疼，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将他们跟亲家私下里商量很久的事说了，「靠里的3食堂有个位置不太好的窗口，一直没人租，听说价格又降了。我们就想着，以前咱家开滷肉店，街坊邻居都说好吃，我跟你妈再干回老本行怎么样？到时候小薇爸妈帮衬着点儿，咱就只简单卖滷肉饭，应该有人吃吧？」 看着往日言辞威严的父亲脸上的小心翼翼，郑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爸妈还不到六十，要是世道没变，估计现在还是一对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个体户。可如今，他们只能窝在那么丁点儿大的空间小心翼翼地生活！ 越想心里越难受，郑明几乎没多做思考，就爽快答应了：「行，你们放心去做，钱的事不用担心。」 大话说出去了，等四位老人兴高采烈地去3食堂探口风，心里清楚家里底细的小夫妻俩嘆了口气，相顾无言。 第103章 「我听一个朋友说,房管局在收购房屋，或许在为什么新政策做准备。」闷头吃完碗里的面，郑明神色忐忑地看向老婆,「你说，咱们把房子卖了怎么样？」他已经做好被老婆破口大骂的心理准备了。 第129页 可让郑明没想到的是,妻子并没有勃然大怒,愣了一下后反而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随即竟点了点头，「我觉得行。感觉以后住地下廉租房是大势所趋，房子空在那儿也是浪费，不如趁着价钱合适卖掉。」 见丈夫反而一脸错愕的样子,姜倩没好气地沖他翻了个白眼，「我曾经也是个事业小有所成的职业女性好吗？不至于连这点儿远见都没有。别小瞧人！」 郑明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小瞧老婆？当即就乐得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抓住老婆的手一阵彩虹屁，「哪有啊,我老婆厉害着呢，家里的重要决定要是没有我英明的老婆全力支持,咱家哪能过得这么好？」相比于拖家带口的左邻右舍，他真心觉得他们家过得挺好了。负担重点儿没啥,最重要的是家里人之间相处和睦，为了这样的家奋斗，就算再累也是值得的。 「少拿迷魂汤灌我！」姜倩嗔了他一眼，随后说起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宝宝念书几乎等于寄宿，以后大概率会一直是这样的模式，就周末或节假日回来,待在家里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没多久。只要咱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其实在哪里都没什么区别。」 见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你想想，咱们刚来这边住的时候，爸妈他们几乎每天都要往家跑。可随着在这边住得越来越习惯，他们是不是很少再念叨着回家了？我感觉就算没有阵雨，大家也会越来越少回去的，来回麻烦不说，也没什么意思，家里就算能种些菜蔬，可耗费的时间精力不少，却卖不出什么价格，想挣这个钱还不如报名去新农场呢。」 新农场据说是农科院下属的新型科研农场，採用有别 于传统的种植方式，招聘信息一放出来，令不少年轻人趋之若鹜。儿子大部分时间在学校，解放出来的姜倩也动过心，可想到家里父母和公公婆婆四位老人，到底还是不放心做需要长期离家的工作，只能暂时先在廉租房食堂打短工补贴些家用。 「这事儿要跟爸妈他们说吗？」老婆这关轻松过了，郑明还没办法高枕无忧，毕竟，老人对房子的执念可比他们深多了，他们那房子的首付可是父母拿大半辈子的积蓄凑的，乍一听说要卖掉，肯定得炸。 「要不先瞒着吧？」想到这个，姜倩也头疼，不仅是公婆，就是她亲爸亲妈，一旦知道他们要卖房子，也得闹翻天不可。 想到那样的场面，夫妻俩不由打了个寒战，果断决定先瞒着。至于万一不小心漏了馅儿……到时候再说吧！ 房管处收房这事儿，汤子苓也从消息灵通的魏阿姨口中得知了。因为她手中还有几套店铺和暂时还没影儿的期房，人家房管局直接专人联繫她，为了让她放心出售，还稍稍透露了些尚未公开的政策。 「说是要规划建植物屏障，效果要是能达到预期，咱们以后白天就能自由出入了。」魏阿姨也知道，联繫她的工作人员大约是提前查了她的履歷，摸清了她的性格后对症下药。要不然不可能这么精准，游说时主攻利国利民的方向，就是拿准了她没儿没女不差钱，反倒是社会责任感比较强。 虽说对此有所察觉，可魏阿姨却没太多被冒犯的感觉，乱世用重典，一生中经歷过不少事的她觉得湖市政府已经算是通情达理了。「我答应了，不过没要钱，要求兑换成等额的信用点。」 「挺好的，长远看，信用点还是更能保值。」汤子苓对所谓的植物屏障很感兴趣，可惜不管是新闻还是网络上，相关消息并不多，而且大多处于设想阶段，至于现实中的研究进度到了哪个阶段，谁也不清楚。 廖大姐常跟魏阿姨唠嗑儿，现在听起她跟子苓说话，不再像刚来时一样跟听天书似的啥也听不懂了。不过就算 听得懂，她也不太感兴趣，她这个人比较一根筋，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刚拉回来那一三轮车的鸭蛋，心里就再搁不下别的事儿了。 吃了略早几个小时的早饭，睏乏不已的魏阿姨去地下室休息了，廖大姐却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点儿也不累，等汤子苓帮她把一筐筐鸭蛋鸡蛋搬到了地下室大片的空地上，她就催汤子苓赶紧去休息，说剩下的事儿她自个儿能干。 汤子苓虽然不至于像魏阿姨一样困得睁不开眼，但也知道他在这儿待着，廖大姐放不开，于是就顺势应下了，洗完澡后去了三楼阁楼。 躺下后，汤子苓随即进了古书空间。 「靠！」 一进去，汤子苓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原先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的天空，突然变成了漫天的蓝——不是蓝色的天空，而是蔚蓝的海洋！ 没错，大约是升天的海水在上空汇聚在了一起，竟填满了天空，汤子苓仰头望去，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一个巨大的海族馆下面，甚至能看到里面有巨型海洋生物游动的身影…… 不对！汤子苓勐地皱起了眉头，这里不是不能进活物吗？怎么会有游动的海洋生物？ 「海里是有氧气的。」察觉到汤子苓进来后，元松紧接着也过来了，一看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就知道他在琢磨这个问题，「我灌海水的时候没注意，里面的海藻、浮游生物跟海洋生物也顺便带了过来，我也是昨天看到天空海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前根本就没察觉到。」也幸好海洋有自循环系统，不然这一个不当心要害死多少生命，元松想想都后怕得很。 第130页 「真美啊！」汤子苓这些天跟元松畅游海洋好多回了，甚至仗着魂体之身不惧水，往深海去了好几回，按理说应该算是看遍了美丽的海景。可此时此刻，遥望着仿佛飘在天空一般的海洋，他还是被震撼到了，觉得头上就像是悬着一大块儿蓝宝石，有着说不出的魅力。 元松也是，不管看了多少次，他也依然觉得头顶上的天空海美得惊人。 两人索性躺在地上，先不想别的，静静地欣赏着。 「你说，海水越来越多，它会不会压下来啊？」汤子苓的脑子闲不住，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了。 「应该会的。」元松仗着有古书空间可以缓口气，在海里越潜越远，现在已经快到北极了。他不是自然地理或是气候气象相关的专业人士，也不知道北极冰川有多少是季节性融化的，又有多少是不融化的，可他亲眼看到的，是每时每刻都有瞬间倾塌庞大冰川，看得人心惊肉跳。「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要不，先回吧？」汤子苓心里也发虚，毕竟这是出点儿差错可能会殃及生物圈的事儿，「总这么蛮干也不行，先回来，咱们找机会接触下专业人士，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而且，你出去太久了，魏阿姨才问过你啥时候回家的事。」 「行。」元松思忖了片刻，就同意了。 第104章 于是,没过几天，才被魏阿姨念叨过的元松，突然回来了。 他穿着松垮破烂的衣服,半长的头髮随意扎着，刚进入柳湖北街就被力哥公司巡逻的保安给拦下了,神色警惕地围着他,问他从哪里来的、来这里干吗…… 好在在他开口的瞬间,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的力哥听出是他的声音了，连忙上前，这才及时化解了一场乌龙冲突。 回到家，看到他这副样子,魏阿姨甚至没忍住落了泪。 元松愣了下连忙一阵哄，说自己没吃什么苦，就是一路匆忙,没时间去买身儿换洗衣裳。 被催着去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然后去家属院看了郑院长和孩子们，顺便理了发,再回来时，改头换面的元松已经没了落魄可怜的样子。 汤子苓跟他几乎每天都会见面,根本察觉不到他有什么大变化。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几个月没见，大家都觉得元松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是外形变得黝黑精瘦这么简单，整个气质也是大变——用小刘的话说，变得更有气势了，元老大脸一板，他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大家纷纷对小刘的话表示贊同,汤子苓却如何都感觉不到这一点，只当他们是长久没见元松，生分了。 家里跟单位里发生了什么，汤子苓会事无巨细地跟元松说；元松有时候在海里呆久了觉得不适，还会以魂体之身跟着汤子苓回来散散心。因而大家对元松生分，元松对这边却一点不生疏，很快就像是从未离开过一般，快速回归了正常生活。 元松此行立功不少，除了钱财跟信用点上的奖励，职衔上也是大踏步前进，连跨两级，可谓是春风得意。 表彰大会结束后，元松说请客聚餐庆祝，特意选了郑明父母新开的滷肉饭窗口。 地下廉租房配套食堂的性质跟以前的社区食堂差不多，除了几个拿财政补贴的公益窗口外，其他大部分窗口都外包给了私人，是以盈利为目的的，自然对外开放。而如今敢承包窗口的，多 是自信口味上有竞争力的各种前餐馆、食铺老闆，说起来，与以前的美食街比也差不了什么。 一个区域的地下廉租房一般设置近十个食堂，有大有小，柳湖北街这边占了三个，郑明父母承包的窗口在3食堂，算是中等面积，还设置了几个用屏风墙围起来的包厢。 元松一行参加完表彰大会，早就过了饭点儿了，正好错过了用餐高峰期，包厢更是全都空着，于是选了个离滷肉饭窗口最近的包厢，走了进去。 大家难得聚一聚，光吃滷肉饭肯定是不行的，元松跟汤子苓藉口去卫生间，随后拐到了2食堂，径直走向开在里面的便利店，买了两扎冰镇啤酒。 「好久没喝了，这玩意儿现在都这么贵了？」结帐的时候，汤子苓惊讶地问收银员。 「咱这儿不产啤酒，都是老远运过来的，交通运输还限制这些非生活必需品的种类，运输费高着呢，价格肯定就上去了。」收银员估计不是第一次解释，脸上是见怪不怪的神色。 汤子苓庆幸自己不好喝酒这一口，不然就算他工资还可以，也喝不起！ 买了啤酒，又去小炒窗口定了几个菜，再加上郑明父母滷肉窗口出的滷肉、滷菜和饭，摆上去也是满满一大桌，还有好久没喝到的冰镇啤酒，大家吃得特别尽兴。 啤酒总共就那么十几听，平均下来一人也喝不了多少，不至于醉人，可大约是大家太久没沾酒了，一个个喝得脖子都红了，看上去醉醺醺的，甚至说起了醉话，忆起了往昔。 「以前我最烦什么酒局、饭局、家族聚餐，现在想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好菜随便吃、好酒随便喝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咯！」 「谁能想到这才过了不到两年！千金难买早知道，我要是能囤些酒，现在转手卖了估计能直接发大财吧？」 「当时一门心思拼命往家搬米面，谁有那闲钱买酒啊？真买了，非要被爹妈暴揍不可。」 第131页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酒跟以前比，喝着更带劲些？」 「我还以为是因为太久没喝了，味儿 确实要重些。是粮食的原因吧？」 自从阳光出了问题，大自然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变化，尤其是粮食蔬菜，室外培植的跟室内种植的，味道差别很大，因而现在不管是官方售粮处还是各食堂、餐厅，不同出处的菜价是有差别的。 就像他们现在吃的几个小炒，元松特地点了室外菜，味道就更好一些。 大家吃得香、喝得痛快，聊得也热闹。 最近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房管局收房的事儿了。新闻媒体上一旦大肆宣传，再想瞒住就很难了，郑明卖房的事儿很快就被家里的老人给察觉到了。好在，老人们活了大半辈子，有时候并不像子女想的那般顽固不化，他们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觉得政府不会随随便便就出台一个政策，既然看舆论导向是鼓励卖房，为即将到来的植物屏障建设做准备，那肯定是对未来有好处的。 就像郑明父亲说的，「我们还能活多少年，有没有房子对我们来能有啥影响？主要是得为子孙后代考虑，国家大方向上的决策，至少出发点是为了未来更好，哪能不全力支持？」 像这样觉悟高的老人并不在少数，因而房管局收房的阻力完全不似想像中那般大，甚至进度比较快的区域，已经开始按照规划着名手打桩做支撑墩了。 大家天南海北地聊着，仿佛回到了过去，微醺的感觉让下意识紧绷着神经的大家得以有短暂的放松。 这顿饭吃了近三个小时才结束，元松跟汤子苓亲自将人一个个送到住处，才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家。 姚乐住的最远，将他交给家人后，元松跟汤子苓没有乘坐地铁回去，行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靠着记忆往家的方向走。 路过一片正施工的区域，两人远远望向高高矗立着的几根支撑墩，再看看旁边已经拆掉窗台、似乎打通了楼栋，强烈地意识到他们正在巨大变革的交叉口，从小到大熟悉的一切，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统统消失不见。 元松下意识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不知 道咱们那一片怎么处理，离柳湖风景区那么近，各种鸟类多不胜数，植物屏障就算建起来了，恐怕也维持不久吧？」不说别的，就是单位楼栋高层栖息的那些鸟，就兇悍得不行，赶走是不可能赶走的，真扛起来，它们成群结队冲下来，谁胜谁败还真说不准。 「不一定像网上很多人猜测的那样将整个城市罩住，我猜想可能会以连廊的形式建造，经常活动的区域能白天出门就行了。毕竟就算不惧阳光，白天能自由出门，可气温却是没法改变的，夏天那么热、冬天那么冷，谁会自找苦吃到处跑啊？」 汤子苓觉得元松说的很有道理。相比于把整个城市罩住，修建连廊更经济实惠，也更切合实际一些。就是不知道这连廊是如何规划的，又会以怎样的形式建造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个大工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要考虑的因素很多，急是急不来的，只能慢慢等着，拭目以待了。 接连十来天，见元松都是一沾枕头就熟睡过去，汤子苓知道他比表现出来的要疲累得多，要不然也不能连续十来天都怎么都睡不醒的样子，周末更是罕见地睡懒觉睡到午夜，若不是给饿醒了，恐怕还不愿起来。 还没等他真正缓过来，一个寻常无比的周末，一辆车停在巷口，联繫上元松后司机就径直离开了，只留下一辆车……和车里面色惨白，看样子像得了什么重病的中年男人。 「爸？」从小没怎么喊过这个称唿，元松叫出口时略有些不自在。作为人子，虽然没见过父亲几面，可他长什么样还是能认出来的。 汤子苓也错愕的很，但见街对面已经有人好奇地往这边张望了，就小声提醒元松：「先把车开进巷子吧？」 「哦好。」 冷静地将车开进巷子，将看样子连行走都吃力的男人扶进屋，搬完了后备箱里的行李……而从始至终，虚弱的男人既没有表现出对久未相见的儿子的思念或是愧疚，也没有在外潇洒半生却狼狈归来的尴尬，神色平静而从容，对主动打 招唿的魏阿姨几人也足够礼貌，若是不考虑他是元松离家多年未尽责任的生父，汤子苓都要贊一声好风度了。 人回来得突然，只好先将人安置在元松跟汤子苓住的东屋。好在两人虽然一般都睡在阁楼，但东屋还是会定期打扫，住人是完全没问题的。 将人安置好后，留父子好好沟通，其他人自觉避开去了厨房。 魏阿姨从未听元松说过他父母，在家里也没见到过他父母的丝毫痕迹，要不是私下里问过汤子苓，还想着可能是早早意外去了。 「看样子，不像想像中那么糟。」所谓相由心生，魏阿姨觉得看上去那么平和的人，好似不像是她想像中那般恶劣。 汤子苓也有同样的感觉。世上虽有很多擅长伪装自己的人，可他对自己的直觉还是很自信的，看到元松父亲的第一眼，就觉得真人跟想像的形象反差太大了。 两人还没聊几句，元松就过来了。 汤子苓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聊完了？」 「没什么可聊的。」元松神色平静，「他说身体发冷，在东屋住正好，已经睡下了。」 第132页 汤子苓看出了元松暗藏的焦躁和困惑，没多问什么，只说：「你还没睡好吧？去阁楼继续睡吧，楼下有我们呢，放心。」刚刚他一直在睡觉，被一个意外的电话叫醒去巷口接人，身上还穿着睡衣呢。 元松站着没动。 「走吧，一块儿去。」汤子苓原本想着在楼下帮忙照应，可见元松明显想要他陪着，只好拜託魏阿姨多操点儿心，陪元松上了阁楼。 到了阁楼，元松静静抱着他，好半天没吭声。 「甭管他为什么回来，咱好好赡养就行了，又不是没那个条件。至于其他的，不想做就不做，谁也不会苛责你。甚至觉得待在家里不自在，大不了咱时不时的在单位住……」 元松听着他柔声细语的劝慰，莫名焦躁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第105章 汤子苓是被元松肚子里发出的一连串巨响给吵醒的。 他睁开眼扭头看了看,见元松肚子叫得震天响，人还在熟睡的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好笑。 汤子苓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别装了,起来吃饭！」 装睡被当场拆穿,饶是元松脸皮厚,也忍不住羞赧地抱着爱人蹭了好一会儿。 两人去二楼卫生间简单洗漱了才下去，汤子苓拉着元松准备去东屋看看他父亲有没有醒，可元松的脚跟黏在地上了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动,汤子苓只好自己进去。 敲了卧室的房门后，里面传来温润中带着虚弱的声音，「请进。」 汤子苓推门进去,「元叔叔，休息得怎么样？屋里的温度还行吗？」他看了眼空调上的度数,36c，一般来说,是比较热的。 「挺好的，这个温度对我来说正好。」元峰脸上带着浅笑,相比于在亲儿子面前的寡言，他对外人似乎更加热情一些，「你叫子苓，对吧？听魏大姐说，你跟元松在一个单位？」 「对，我们在兽管处工作……」 聊了一会儿，汤子苓就扶着元叔叔出了门。客厅里已经没了元松的踪影,到厨房一看，他正认真洗菜。 「今儿吃米皮啊？」汤子苓已经闻到香味了。 「嗯，特意在冰箱里稍稍冰了下，吃着开胃。」 廖大姐的咸鸭蛋卖得俏，通常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卖完一天的货。精打细算惯了的人，就觉得夜市一晚上摊位费虽然只有十块，可她待不了那么久，租一晚是有点儿亏，索性在魏阿姨的牵线下将咸鸭蛋放在郑飞开的杂货铺寄卖，虽然价格上稍低一些，可不用去租摊位，省钱又省力，每天只用把今日份的咸鸭蛋送过去就行。 有了大把的闲暇时间，闲不住的廖大姐除了收拾家里，琢磨着做可卖的咸鸡蛋、腐乳等食物，也爱跟魏阿姨琢磨做什么好吃。这米皮就是她的拿手美食之一，据她说以前山村里祖辈们栽种的粮食菜蔬就那么几样，她女儿早产身体不好，她就想法 子利用仅有的那点儿食材给孩子补身体，米皮、米糕、米豆腐、糍粑……自家种的米被她换着花样做，就是为了能让不爱吃饭的女儿能多吃两口。 魏阿姨跟廖大姐一个蒸一个切，元松洗了黄瓜后也在认真切丝，汤子苓见没自己什么事儿，就去温在炉子上的炖锅里盛了一碗煮得烂烂的红豆粥递给元叔叔，让他先垫一垫。 元峰没有拒绝，笑着道了谢，一勺一勺慢慢喝了起来。 廖大姐的女儿妮妮怕生，但到底是孩子，小动物般警惕了半夜，这会儿大概已经认定新来的叔叔算是熟人了，见毛毛凑了上去，她迟疑了下，也端着自己的小碗过去了。 家里人多，相互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索性就各喊各的。就比如说，廖大姐看着比保养得好的魏阿姨小不了几岁，实际上还不到三十，跟元松和汤子苓差不多大，三人平辈相称，可廖大姐的女儿妮妮却喊元松跟汤子苓哥哥，纠正了几次都纠正不过来，干脆就由她去了。 因而听妮妮喊元叔叔「叔叔」，大家都没纠正她，横竖家里的辈分早就乱了套，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不过几天的时间，不仅其他人，就是元松，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元峰的存在。当然，存在了很多年的芥蒂并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的，他的「习惯」只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时不会再莫名觉得别扭、不自在了，仅此而已。至于再多的交流，他做不到，也没兴趣。 「说再一直没孩子，因着这个，夫妻关系不算和睦，他这一病，对方就提了离婚，他办完手续就回来了。」连魏阿姨这样聊天技巧极高超的人，明里暗里聊了那么些回，也只得到这么点儿信息，可见元松父亲防备心还是挺强的，话说的滴水不漏，透露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信息。 魏阿姨倒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对父子俩当彼此是透明人的相处方式有些着急，想先多了解元峰一些，再考虑要不要帮忙从中调和。结果明明看上去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实际上聊起来也确实让人如沐春风， 可仔细一回想，就会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她连怎么跟俩孩子认识的都交代清楚了，她却连元峰得了什么病都还没打听清楚。 听了魏阿姨的话，汤子苓心里满是困惑。要真像魏阿姨打听到的，元叔叔再婚后夫妻关系不算和睦，也没有孩子，可面对元松这个唯一的孩子，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淡漠？毕竟，若是新家庭幸福，忘掉前一段婚姻的孩子还说得过去，可明明不幸福又没有孩子，为什么对元松连最基本的探望甚至是电话联繫都没有呢？这太不合常理了！ 第133页 对元松生母有芥蒂，进而恨屋及乌？汤子苓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能，因为以他这段时间相处对元叔叔的印象，他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应该不至于做出因大人之间的恩怨迁怒孩子的事儿。 「感觉像是有什么苦衷，他提起小松，眼中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魏阿姨显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合理。 「有感情就好。」汤子苓相信魏阿姨的判断，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别看元松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汤子苓知道他的心有多柔软，实在经不起反覆伤害。「元叔叔那身体真不要紧吗？养了这么些天，感觉也没见好转，真的不需要去医院看看？」汤子苓提了好几次都被婉拒了，怕再多说招人嫌，只能在魏阿姨跟前念叨。 「我私下里也劝过好几次，他坚决不去，根本劝不动。」魏阿姨仔细回想了下，有些迟疑地说，「好像也没见他吃什么药。」 「是吗？」汤子苓也仔细回想了下，确实，他们虽然不常到东屋去，可一天总有那么几次扶元叔叔进出，可不管桌面上还是床边小几上，好似从未见过有药瓶、药盒。 第106章 睡前照例去古书空间,汤子苓将他跟魏阿姨的困惑告诉元松。 元松好歹还有祖父母，汤子苓却是从小没感受过亲情为何物的，并不会自以为是地打着为元松好的旗号擅自做一些事。说到底,他从始至终在乎的都只是元松的感受而已，推己及人,他可不觉得元松喜欢被蒙在鼓里。 元松大概已经对突然冒出个生父这事儿脱敏,对跟他有关的事,不再刻意迴避。他甚至超脱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局外人的身份去认真审视这一切。 「确实不合常理。」元松努力回想着祖父母只言片语中有关自己父母的记忆，许久之后，越发觉得处处透着蹊跷,「我爷爷奶奶好像也很少提他，既没有找藉口说好话，也没有谩骂,就是干脆提都不提他，仅有提起的几次也是我不懂事的时候闹着追问的。」 汤子苓不知正常的家庭关系是怎样的,但以他往日观察周围人的经验看，元松祖父母对儿子的态度要么是失望至极不愿提起,要么就是有什么隐情。 「我记得你说过，你大爷爷的孩子因古书夭折,最开始的症状是身体虚弱吧？」汤子苓思索一会儿，突然问。 「好像是的。我爷爷说过，一个敦敦实实的胖小子突然就瘦成麻杆儿，饭量不见少，可就是不长肉。再后来，竟虚弱得无法自主进食，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昏迷中。原先我们家族也算是大户人家,当时我大爷爷作为长子继承大部分家业，也就是那时候，为给孩子治病，我大爷爷几乎把手上的产业都变卖完，也没能救回孩子的性命。」所以等到他爷爷继承家业时，就只剩下这座被当做家族最后退路的小别院。 「你说，」汤子苓有些迟疑地问，「元叔叔他是不是……」 元松的神色慎重起来，「你是说，他可能在练那个邪门儿功夫？」认真想想，似乎也不是没可能。那人虚弱成那副模样，不仅是子苓，就是他，都主动开口说去医院治疗的 话他出医药费，需要的话可以去找熟人帮忙，可对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全然没有想要治疗的意思。 「若真是这样，就糟！」 他俩现在连古书在哪儿都找不到，更别提破解之法。 所谓福至心灵，两人才不约而同想到古书，消失许久的古书竟凭空出现在长桌上！ 毕竟关系到人命，就算这个人不是元松的生父，两人也不可能在明知内情的情况下无动于衷。 两人连忙凑到古书跟前，掀开一看，发现上面粗糙的描画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的古书与其说是一本书，倒不如说是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本子，连线条都没有一根的本子！ 可在接触它柔软页面的那一刻，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抱着头哀嚎起来。 汤子苓平生头一次知原来头痛起来，能痛到这个地步，让他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撞向地面，宁愿把自己撞晕过去，都不愿经受这非人的疼痛。 可事与愿违，他没晕，仿佛过去很漫长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他才再次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怎么样？还疼不疼？」元松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疼出来的生理性眼泪都没力气擦干净。 「好多。」头虽然不疼，可整个人懵懵的，浑身的力气似乎都抽空。 两人就这么躺在地上，等身体慢慢恢復。 过好一会儿，元松苦笑着有气无力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同样从古书那儿「继承」海量记忆的汤子苓知他在说什么，因为他也看到。 原来，元松爷爷只知小侄子的死给他大哥很大的打击，却不知，他大哥表现出的极度沮丧和颓废并不仅仅是遭受丧子之痛而已！ 作为家族继承人长大的他，被寄予厚望，可当时世动盪，再加上他本身也确实没有出众的才能，其实他接手的家族一直在走下坡路。后来一笔投资失败，更给家族产业和他的精神带来致命的打击。 人在绝望时，就容易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物上。而元家，恰恰有这么一个似真似假、神神叨叨的传说。于是，古书被他当成救命稻草。 可人都是惜命的，有那么多先祖的前车之鑑，他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尝试。于是，打着慈善的名号收养几个孤儿后，他开始试验。 第134页 只是让他完全没料到的是，大约是他演的太逼真，让他唯一的儿子误以为他真将那几个孤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在培养，在亲情和地位一起受到威胁时，早熟的孩子偷偷跟着练起来，希望让父亲看到他的优秀。 就这样在阴差阳错间，唯一的孩子去，培养的几个孤儿也悄无声息地没。 他承受不这样残酷的现实，就越发偏执，在亲弟弟将他接到家里照顾时，竟将魔爪伸向他亲弟弟的儿子，他的亲侄子身上！ 好在，元松父亲天生早慧，老听父母念叨大伯精神出问题，从始至终就没拿他当成正常人看，对于他的蛊惑，自然也没真信。说是练功，其实就做个花架子而已。也幸好当时元松大爷爷精神已经出现很严重的问题，根本分辨不出元松父亲是在认真练还是在煳弄他，时间久，见他没有步前人后尘，还活蹦乱跳的，顿时又是狂喜又是愤怒，觉得老天不公，他侄子安然无事，却夺走他亲儿子的性命！ 精神一旦出问题，人是很难保持理智的。于是，有一天，在元松爷爷奶奶出远门未归，家中只有大爷爷和元松父亲两人时，大爷爷突然发狂，要杀元松父亲！ 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又是疯狂的，因而在元松爷爷奶奶归家时，家里就只剩下元松父亲一个人。 作为经验丰富的兽医，元松爷爷奶奶进屋的一瞬间就闻到血腥味。看到儿子惊惶的模样，跟地上没有擦干净的血迹，他们呆立当场。 可是，他们是一对父母，又听儿子跪在地上说大伯要杀他，他没办法才反击的，夫妻俩呆坐一夜，最后精心处理尸身，将这 事儿掩盖过去。 佯装无事并不代表真的没事，元松爷爷奶奶是正常人，又不知内情，根本接受不亲儿子杀亲大伯的事实！而当时元松父亲又处于青春叛逆期，根本接受不父母审视的目光，又不想提起背着他们偷偷跟大伯「钻研功夫」的事儿，悲愤之下，怒而出走，好几年全然没有音信。 而恰好在他离开的那一年，他交往的女朋友意外怀孕……元松就是在这样一片混乱时来到人世的。 第107章 元松早不是为自己是不是在父母的期待中降生这样的问题黯然神伤的年纪了,更何况他有子苓，足够填补他人生所有的感情缺失。因而这些有关往事的记忆，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 只是有些遗憾,「他离家后发生了什么，咱们也不清楚,也不知道他练了多久,到哪种程度了。」亲眼「目睹」了那位未能长大的堂伯殒命的全过程,他几乎可以确定生父所谓的「病」跟古书脱不开干系。 勉强能坐起身的汤子苓也有些发愁，这次得到的记忆可谓海量，可纵观古书漫长的记录，凡是对古书起了妄念并亲自尝试的,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至于他俩，可能一生的运气都用在这儿了，才能欢实地走到今天。 刚刚实在耗费了太多力气,两人聊着聊着，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汤子苓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元松抱到了一边的竹床上。这竹床是元松在南方出差的时候，穿越大片的竹林时在一个歇脚的小竹屋休息时,见里面有一张竹床特别漂亮，就自个儿砍了竹子,反覆尝试、琢磨，亲手做出了一张。两人在这边休息时，就喜欢睡在这竹床上，躺下时还能闻到萦绕鼻尖的竹香。 他活动着略有些酸痛的身体坐起身，嘀咕着，「好久没感受到这样的酸爽了。」自从身体变得「皮糙肉厚」，他都好久没感受到诸如痛、累、酸、冷、热之类的感觉了。今儿接连感受到了剧痛、疲累和酸涩,爽呆。 见元松正坐在长桌边研究古书，汤子苓还记得昨天的狼狈，着实有些心有余悸。不过关系到元叔叔的性命，他顿了下，到底还是凑了上去。 「研究出什么没有？」 元松摇了摇头，反倒打开一边的笔记本电脑，让汤子苓看铺满屏幕的照片，「你仔细看照片上的鲨鱼。」 汤子苓认真看了起来——角度一样，应该都是躺在地上仰拍的；主角都是一条鲨鱼，虽不 能确定是同一条，但确实是一个品种无疑，放大细节都能对得上；还有对焦、构图，以他外行到不能再外行的审美，整体的画质、感觉都差不多…… 然而，在察觉到其中的细微区别时，汤子苓当即变了脸色，「跟前几天比，今天照片里的鲨鱼变大了！」排除鲨鱼短短一个白天体型长大了一圈的可能，就意味着，天空海在下沉！ 元松显然已经发现了，「我醒来后，莫名觉得空气中海的味道比以前重，咱们老是看的那条鲨鱼似乎也变大了，就躺下仰拍了一张照片，对比之后果然发现跟以前比有区别。」 空中飘着一片海，元松跟汤子苓在这边最喜欢的事，就是并排仰躺着，翘着脚一边聊天一边看海。看得多了，他们就对头顶正上方那一片海域很熟悉。只是大概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他们看得最清楚的只有一条体型巨大的鲨鱼，看着它或惬意潜水，或游动着捕食，几乎成了两人每日例行的娱乐活动。 因而，联想到鼻息间海洋的味道重了，再加上眼中的鲨鱼似乎更巨大更清晰了，元松一下子就有了猜测，连忙拿数位相机用以往的角度拍了照片，跟以前的一对比，果然如他所料。 第135页 汤子苓怔怔地环视着周围，原先空无一物的地面上，有了沙发，有了长桌，有了档案墙，有了竹床、竹椅，有了元松采来的五彩缤纷的花，有了成堆成堆的水果山……在不知不觉间，这里已经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家。 可是，「才几个小时，就下沉出了咱们肉眼可见的高度差，可见速度不慢。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淹没吧？」 元松嘆了口气，「我们甚至不知道它为啥突然下沉。」 这一夜，汤子苓跟元松都有些沉默，弄得家里人跟同事还以为两人闹了矛盾。 在单位还好，一项项待办清单等着他们去忙，同事间相处又是有分寸的，就算心中好奇，也不会大咧咧地去掺和两位领导间的私事。 家里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魏阿姨，相处得久了，是真把两人当成亲近的晚辈了，见他们傍晚离家时情绪低沉，清晨回来时还是情绪不高的样子，就忍不住在饭桌上说起了她从朋友群听说的八卦—— 「……他们当初想着只在地下廉租房休息，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家里的，钱能省一点儿就是一点儿，干脆全家人就男女分开，都住了20人间的大通间。哪想到后来一个个都懒得回家了，大大小小的孩子也跟寄宿差不多。没了孩子的牵绊，平日里又总难碰上面，沟通交流的少了，那感情可不就容易出问题吗？我老姐妹仨成家的孙子孙女，都离了；俩年过半百的儿子，有一对也在闹呢。」 魏阿姨不是思想顽固到认为离婚是罪过的人，只是想通过她朋友儿孙的例子，含蓄地告诉俩孩子，再好的感情若是出了问题不及时沟通，很容易酿成悲剧的。尤其是如今这样的世道，连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都时不时会冒出「未来还不知道会怎样，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好日子过，不如开心一天是一天，谁知道哪天就世界末日了」的想法，更何况自我意识更强的年轻人呢？大环境如此，人就容易没耐心，说不准就因为一句口角、一件小事分道扬镳了呢！ 汤子苓听懂了魏阿姨暗含的劝诫，但真实情况又不能跟她说，只好乖乖应下表示自己听进去了，随后说道，「其实从另一方面看，如今的生活模式也解开了对很多人无形的束缚。就比如说房子，以前那房价，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靠个人的力量获得的。可种种外界的、内里的压力又让他们不得不去背上沉重的负担。靠父母帮助的就不得不听从父母的意见，在他们认为该结婚组建家庭的时候结婚组建家庭；从父母那儿得不到帮助的女孩儿，自己又没有足够坚强的内心，就得权衡利弊找个能让她获得安全感的男人……其 实中间暗藏着很多很多的妥协、委屈和不甘，只是没有发泄出来。而如今呢，只要肯干，总能挣得在地下廉租房租房的钱和自己吃饭的钱，而整个社会还处在茫然惶恐中，对个人成就也没那么大的无形压力，很多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当个『混吃等死』的平庸者，不用怕父母失望，不用担心被亲戚嘲讽，活得多轻松自在啊！肯定是怎么开心怎么过了。」他想，若是没有遇到元松，孤身一人的他大概是会喜欢这样的生存环境的。 不怎么喜欢在众人面前说话的廖大姐难得开了口，「子苓说得太对了，跟以前比着，我就喜欢现在的生活。」她文化有限，嘴也笨，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她清楚地知道，跟从前仰仗着丈夫、婆家，看村里人脸色的生活比，她现在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我也喜欢现在的生活。」小妮妮也急急地表示。 「喜欢就好，我们妮妮每天都要过得开开心心的。」魏阿姨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脑袋。 当然，好与坏，从来都只是个人的感受。可能对更多的人而言，如今的生活糟糕透顶，他们做梦都想回到以前正常的日子去。 吃了饭，将元叔叔送回东屋后，汤子苓和罕见地跟着进屋的元松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关好房门后，直接开门见山，问他是不是练了古书上的功夫。 听两人说起古书，从容的元峰明显有些慌乱，着急地看向两人，「你们没碰吧？那东西是邪物！」他特意将那本邪门儿的书藏在了最隐蔽的洞室里，就是不想让儿子沾染上！却没想到藏那么深，还是被找到了——难道这是元家人逃脱不了的宿命？元峰一时有些浑身发冷。 看他瞬间心灰意冷的神色，汤子苓猜到他可能想岔了，连忙解释道，「叔，我们没练，别担心。只是感觉您现在身体虚弱的症状很像爷爷说的先例，元松有些担心您的身体。」 瞬间的大起大落让身体不大好的元峰有些恍神，好 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他缓了一会儿，才回答汤子苓的问题，「我小时候被大伯哄着去练，不过我知道他是疯子，肯定不敢信他，就比划着名煳弄了他几年，其实根本就没练。」 「那您的身体？」汤子苓先是一喜，可随即，又觉得不对劲，元叔叔若是没练，怎么会出现身体虚弱的症状呢？ 「是别的原因。」他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没对两人说清缘由。不是不信任，只是事关重大，他怕说出来会连累到他们。他从未尽过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至少不该在孩子日子过得好好的时候，给他们带来灾祸。「你们不用担心，我这病一时半会儿不会恶化。好了，我有点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第136页 第108章 元叔叔直接闭上了眼,用实际行动表示不想再深谈。汤子苓下意识看向元松，见他直接离开了，只匆匆说了声「那就不打扰您了,您休息」，也紧跟着元松出了东屋。 见元松没像往常一样先去二楼洗澡,反而直接上了三楼,汤子苓还以为他被父亲生硬的拒绝刺伤了,正要开口安慰，就被汤子苓抓住了手，「进去说。」 担心电子设备有被窃听的风险，事关古书空间的事儿,两人一般都会打暗号或是直接进去说，万分之一的风险都不敢冒。 进去后，两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忘了要密聊的话题。 原来,不过几个小的功夫，在他们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天空海竟落到了地面上。 只是，与预想中淹没一切的情形有些出入。不知是地面原本就不是平坦无垠,还是被海水给「压」变了形，以他们此的视角看,他们活动的小块区域在一个被海水包围的「孤岛」顶上，往四周望去，明显需要俯视，而且满眼都是一望无际的海！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目前的局面，不过看到第二个家没有被海水摧毁，就连一座座水果山都的，元松跟汤子苓还挺高兴的。 所谓「望山跑死马」,两人本想去海边看看，结果接连跑了半个多小，愣是怎么跑都跑不到海边。 汤子苓喘着气说，「我不行了，试试出去再定位过来吧。」饶是他身素质强悍，保持全力奔跑半个多小也累得够呛。 恍了下神，再次进来，人距离海水已经近在咫尺。 随后，元松也抄近道闪了过来。 鼻尖萦绕着海的味道，两人漫步其间，要不是岸边过于光秃秃的，真有种身在海边的错觉。 「你刚刚想说啥？」汤子苓突然想到元松之前突然严肃的表情，就问。 「在东屋卧室，他误以为咱们练了那邪功的候激动之下抓了我的手，你记得吧？」 汤子苓点了点头。人大概在失态的候，反而 能暴露最真实的想法。就像元叔叔，平日里看着对他和颜悦色，对元松沉默疏离，可在担忧着急到失态的候，下意识抓的是元松的手——血缘，有候真的是一种很微妙的牵绊。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吸到这里来了。」有一瞬间，元松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在他怔愣的瞬间，他很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源源不断的「流动」，所以一直没有挣开生父的手。直到感觉到那种「流动」消失了，才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来。 汤子苓虽全程在场，可完全没有意识到元松所说的一切。他仔细回想了下，虽然自从元叔叔回来后，他常搀扶着进出，像一般都是扶胳膊。而元叔叔虚畏寒，一直穿着长衣长裤，他的手所接触的自然也是衣袖……说起来，还真没像元送这样直接接触过。 「有不的感觉吗？」看元松迷茫困惑的样子，就知道他恐怕也没搞清楚吸进来的是什么。 「没有。」元松摇了摇头，「你说，会不会跟他身虚弱的原因有关？」 「也不是没可能。」汤子苓若有所思，「先观察几天，看他的身有没有转的迹象。」 一天两天，元峰的状况没有很明显的变化，不过饭量有所增加，脸色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苍白了，似乎有转的迹象。两人不着痕迹地继续观察，见元峰的状况确实越来越，两周后甚至都不用人搀扶着进出了，他们几乎可以肯定，元松所说吸到古书空间里的什么东西，多半是造成元峰身虚弱的罪魁祸首。 元松能感觉到的东西，作为当事人的元峰也不可能毫无所觉。 实际上，两人在暗中观察的候，元峰甚至暗暗记录着每日身状况的具数据。看着面前惊人的数据对比，身状况快速转的元峰却眉头紧锁，望着桌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资料，久久没有动弹。 元峰这两天的魂不守舍和心事重重，元松跟汤子苓都看在眼里，但没有说破，毕竟说到底，就算元松跟他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其实也只是相处了不过月余的陌生人而已。 况 且，最近单位挺忙的，他俩也确实无暇顾及太多。 之前长一段间每天会下几场阵雨，在外奔波的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淋成落汤鸡，不少人抱怨这鬼天气烦人。而从前些天开始，招人嫌的阵雨终于消失了，还没等人们高兴起来，就发现没有阵雨的日子简直就像是不断加燃料的锅炉一样，气温接连几天连续打破刚刷新的记录新高，而且又热又燥，不仅身难受，心情也普遍暴躁起来。 如今城里私人豢养的动物少之又少，按理说兽管处该清闲起来的。可别忘了除了地上跑的，还有天上飞的。有思想能忍耐的人都一个个跟炮仗似的，更何况是遵从本性生存的鸟兽！ 于是，从系统统计得知，城中发生了多起动物伤人事件——「兇手」大多数是鸟，还有一部分无法清理干净的蛇鼠蚊虫。 兽管处到处跑着去追兇只能指标不能治本，政府罕见地开启了声势浩大的徵求全市民意见通道，就「要不要砍伐城中树木以杜绝后患」的问题，徵求各方意见。 近些年环保的观念深入人心，城市绿化是经过很多年的努力才做到如今的成果，很多人当然不忍心看的树木被砍。但同，大家也很清楚，只要城市里还有枝繁叶茂的大树，就无法杜绝蚊虫鸟类，而最近的新闻报导中，因为蚊虫和鸟类而丢了性命的已有近百例，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呢？ 第137页 于是，有关这个问题的争论就特别激烈。不管是地下廉租房、地下食堂，还是其他提供冷气的公共场所，随处可见对这个问题的讨论和争辩。 同，这也间接减弱了公众焦躁情绪的破坏力，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第109章 「发芽了！」 循着汤子苓惊喜的喊声,元松小跑着过去，见灰扑扑的椰子果腔处竟长出了嫩芽，也开心的不行。 这事儿还得从前些日子两人在海边散步时,不小心掉的一颗荔枝说起。当时他们没留意，可隔日再来散步时,拾起后惊讶地发现,那颗荔枝竟不復之前的鲜美,甚至隐隐有腐烂变质的味道！ 两人呆愣一瞬，很快就惊喜地看向对方——这是不是意味着，海里溢出的氧气在往外蔓延，古书空间以后可能容得下活物！ 想到这儿,兴奋的两人当即就奔向岛顶，一人抱了几个椰子下来，按照距离海水远近的不同,分散着放下了。 之后，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过来观察一番,看着绿油油的椰子慢慢开始「长斑」，再之后变得灰扑扑的,两人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海边确实漫溢着植物生存需要的氧气。而今天,椰子果腔上终于生出了嫩芽！ 「地也变松软了。」植物生长离不开土壤，两人在观察椰子变化的时候，也一直在测试地面。 他们发现，跟岛顶上堪称「坚不可摧」的地面比，海边的地面有软化的迹象。两人潜入海中，发现海水覆盖下的地面，甚至在他们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沙化了。他们猜想,随着海水中的氧气慢慢往外溢出，受其影响，地面软化、进而沙化的范围可能会越来越广。 见椰子的发芽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两人断定海边是适合椰子树生存的，果断准备将岛顶堆成小山般的椰子运到海边去，先集中发芽，等地面彻底沙化后再慢慢栽种。 如今被海围着的孤岛像是一个倒扣着的盆，岛顶一马平川，超过一定的范围，周边却是有坡度的。于是两人骑着元松之前在南方出差时顺手捡过来的三轮车，载着满车的椰子送到坡度界限处，然后往下一倒——椰子就顺着坡度往下滚，因着坡度不算太陡，基本不会滚到海里。当然，就算滚到海里也没事儿，两人魂体之身在这边简直无敌，在海水里跟在岸上基 本没什么差别，直接去捡就好了。 「看那个投票比例差，感觉城里的树被砍光多半是板上钉钉了。」回去运椰子的路上，汤子苓坐在三轮车斗里，跟元松聊起了开启了好几天的投票通道。 「砍光是早晚的事儿，地下空间使用越来越密集，树往下扎根是很大的隐患，就算没有鸟兽伤人的事儿，政府也会想方设法推动的。」跟之前把不住车头骑得七扭八歪比，元松如今骑得特别熘，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带着汤子苓玩儿漂移——幸好他顺手捡了好几辆三轮车，不然被他漂散架一辆后，俩人就只能靠双手双脚干体力活了。 「也是。」汤子苓想了想他去过的几个地下廉租房区域，「突然想起来，好像地下廉租房附近都是没有任何树木的。就拿咱们柳湖北街说，我记得当初过来时，走出地铁站就感觉这边的环境特别好，因为路两边的大树长得特别高大茂盛。之前没注意到，现在一回想才发现，路旁的大树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了。」 「在建的植物屏障区也是，砍了树建支撑墩，一般人不会刻意注意这些……」 两人现在过得极规律，一般都是忙活到上午十点左右，然后出来闷头睡，一觉能睡到下午四点。他们如今的身体素质，睡八个小时跟四个小时都没什么差，两人忙的时候就少睡点儿，闲的时候就多睡会儿，像如今不算太忙也不算太闲时，睡六个小时就足够了。 这天，照例十点钟回了阁楼，躺下后，汤子苓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突然说：「你说，若是咱们以单位的名义採购砍下的树根，能不能行？」 元松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根是树的命脉，若是能在树根晒干枯死前把树根收到古书空间里，说不准能让被砍的书在古书空间里重生呢。「不是啥难事儿。」 吃晚饭时，电视新闻照例播报投票实况，目前支持砍树的占压倒性的优势。 元松、汤子苓、元叔叔跟廖大姐都已经投了票，支持砍树，只剩下魏阿姨还在犹豫。 「咱这儿偏得很，也不知道包不包括在内，院子里的树老粗了，砍了多可惜啊！而且就算不砍，也妨碍不到旁人……」今天依旧是纠结的魏阿姨，虽然知道自己的一票改变不了什么，可还是谨慎到纠结了这么多天还犹豫不决。「我打市长热线问，接线员根本给不出准话！」 「我今天去驻军总部开会，到时候问清楚，按理说咱家不在地下廉租房区域内，应该不在政策范围内。」当然，有时候像这种界限不太明确的事，包不包含在内可能只是某个人一句话的事，说实话，元松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到点儿离开家去上班的元松跟汤子苓不知道，他们前脚刚走，元峰后脚就罕见地出了门，而且有前来接人的车子停在了巷口。 叮嘱巡逻的职员多留意巷口的力哥却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他知道元松家的情况，当即就把下属拍下的照片发给了元松。 「这个车牌……」汤子苓越看越熟悉，「我想起来了，是网络空间研究院的车。之前我代表单位去学习办公系统安装及运用，培训师就是那边研究院的。我还带猫狗去那边除过蟑螂和老鼠。」 第138页 元松若有所思，「我一直奇怪当年我报考计算机专业的时候，我爷爷奶奶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完全不像他们平日里的处事风格。如今想来，兴许跟他有关？」 「应该是吧？」他们虽被迫继承了古书的记忆，可并不是事无巨细的上帝视角，只有古书在场才有相关记忆。因而，两人断断续续看到了很多元峰跟他大伯恩怨的片段，基本能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对于元峰正常的学习生活，因为古书大部分时间都被元峰大伯收着，相关的记忆反倒很少，他们甚至连元峰有没有考大学，读了哪个学校都不清楚。 「等下了班，想知道什么咱就去问。」汤子苓觉得元松父亲的身体明显好转，他兴许会改变主意，告诉他们一些原本不打算告诉他们的事。 第110章 元松要去驻军总部开会,进入大道后，就跟汤子苓分开了，他直奔地铁站而去。 如今不仅是居民住宅,就是各单位办公地点也纷纷转入地下，一般乘坐地铁都能直达。 驻军总部也不例外,现在的办公地点在距离柳湖北街10站,出了站台后在人行通道走上十来分钟,然后刷卡进入办公区，照指示路线走，到地方后再刷一次卡，乘电梯到地下五层,就是现如今驻军总部的办公区。 当然，地下空间利用率有限，驻军总部不可能霸占整个五层,其中还夹杂着其他单位，像是刚刚汤子苓提到的网络空间研究院就置身其中。 元松轻车驾熟地开完会,汇报完工作出来，没有碰巧遇到元峰,也没多打探，只当不知道这事儿,带着领取的物资和材料回了单位。 这会儿大家已经完成了例行工作，去训练室淋浴间洗了澡、换了备用的干净衣裳，顺手把跟在水里捞出来一样湿哒哒的脏衣服洗干净晾晒在淋浴间里的晾衣绳上，才回到办公室。 「这鬼天气，略一动弹就是一身汗。」从一楼大堂训练室淋浴间上二楼这短短几十步路，又是一身的汗，早有经验的小刘用随身带的湿毛巾抹了把脸,擦了擦脖子，可还是忍不住抱怨这鬼天气。 「出出汗也蛮好的，多爽啊。」最近天热，人们除了心情烦躁外，普遍没什么胃口，就算是常住温度保持在26c的地下都不例外。不过人总要吃饭的，于是郑明家味道本就很不错的滷肉就十分畅销。生意好，老婆、父母和岳父母心情好，家里的整体氛围就好，郑明的心情也跟着大好，就算进出总是弄得满身臭汗也挡不住他的好心情。 「我们那边有宿管组织老年人和幼童出去走动发汗呢，我就路过时听了一耳朵，什么强身健体、增强免疫力之类的，有人误以为是卖保健品骗钱的，直接向宿管中心举报了，之后一调查才发现是乌龙……」姚乐家算是单位里最接近市中心的位置，所住的地下廉租房配套也要比其他区更完善一些，一般他们 那边实施了某项举措后，用不了多久，其他区就会陆续跟上。 「出去发发汗是有好处的，我们家里的长辈被督促着一天至少出去散一次步后，脾气明显没有那么暴躁了，也不再动不动就发语音骂我们了。」王锵对此深有体会。 前些天老妈连珠炮般的暴躁语音差点儿没把他给整抑郁了，两个亲哥也深受其害，每周一次回家的家庭聚会更是跟□□桶似的，待不了多久就能吵起来。眼瞅亲嫂堂嫂们都要忍不住闹离婚了，兄弟几个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就想出每天天亮前将人带出去遛弯儿消耗精力这个实在没办法的办法。结果别看办法笨，还真有用，至少感觉没那么烦躁的几位长辈知道相互约着主动出门了。有加入老年人兴趣社团的，有阴差阳错进入志愿者团队的，还有沉迷兴趣找到同好的，总之，有了各自专注的事儿后，每天就算出去一趟弄一身汗，心情也好得很，再也不日日盯着晚辈找茬了。 「快开始了！」 大家正聊着，听到对面厨房传来郑娟的喊声，连忙起身奔向对门。 今天午夜12点，是国家台制作的植物屏障示范区纪录片首播的日子，已经预热好几天了，毕竟与每个人息息相关，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厨房跟办公室的格局一样，也是层高近五米，六十平米左右的户型。郑娟跟谢苗两个女孩儿心思细腻，手也巧，愣是在原先只刷白了墙面、地面刷了层水泥的基础上，利用板房里遗留下来的置物架做成植物墙，将房子隔成了厨房和餐厅两部分。 靠门的空间是餐厅，除了大圆桌和配套的餐椅外，墙上还挂着一台低价从二手市场淘换来的挂壁电视。 托大家配合房管局收房的福，前段时间的二手家具家电价格价值划算到让人恨不得都买走，两个姑娘趁机给单位添置了不少东西，像是原本只有几个铁架子床的空荡荡的宿舍，如今床垫、衣柜、桌椅，甚至是穿衣镜，可以说基本的配置都有。 「不愧是首都，咱们这儿连个影子还没有的，人家示范区都搞出来了。」节目还没正式 开始，大家或坐或站着闲聊。 「设示范区挺好的，有啥问题也好及时调整，如今可没条件进行大范围试错……」 正说着，节目开始了，大家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看向电视屏幕。 大概为了节目效果，拍摄时间罕见地选在了清晨。天光虽还未大亮，但对于很多人而言难得一见的自然白日的景象，还是在第一时间抓住了观众的眼睛。 第139页 随着主持人的讲解，镜头进入植物屏障区。 并不是很多人预想的网格，乍一看，反倒像是印象中的葡萄架。只是走近之后，发现它要比葡萄架高大宽广的多得多，主持人置身其中，像是行走在宽敞的街道上。而且纵横交错缠绕在似乎是钢筋材质架子上的植物，看叶片小而细，也不像是葡萄藤叶。 主持人行走在绿色的长廊中，画面唯美极了。 不过，植物屏障并不是这么简单，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对着镜头说，「看到这里了吗？是通向建筑物的楼梯，我们上去看看！」 楼梯平平无奇，进入建筑物后，也无甚稀奇，看得出是居民楼改造的，经主持人介绍，屋内放置着的自动售卖机里有应急物品，隔壁是需要刷身份证的公共厕所。 转角又是一段楼梯，再往上走，才发现原来植物屏障是一层套着一层的，刚刚看到的，是最下面一层！ 「好傢伙，三层屏障之下光线还这么好！」小刘忍不住惊嘆出声。 「这还是清晨，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呢。」其他人也啧啧称嘆，「又漂亮又实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扛住暴雨。」 很快，纪录片后半段给出了答案。 拍摄时大约正处于频繁下阵雨的时候，只见前一刻还晴空万里，而后一秒，暴雨就突然而至。主持人撑起了提前准备的雨伞，带领大家看暴雨中屏障区的真实情形。 「上面应该安装了水槽……哎呀我去，看上去有点儿煞风景的大柱子原来竟是储水器！」 听主持人介绍说绿莹莹的叶片中其实还安装着自动浇水喷雾系统，在干旱缺水时，储存的雨水就能派上用场，大 家更是忍不住感嘆，「牛还是科学家设计师牛，这想的也太周到了！」 纪录片播出后，政府开放的投票通道迎来新一波增涨，支持砍树的更是一骑绝尘——原先犹豫不决和投反对票的就是怕城市成为没有任何绿意和生机的地方，看到纪录片中那如梦似幻的植物屏障后，哪还有什么顾虑，果断投了支持票，就希望属于湖市的植物屏障能早日建成，对外开放——他们想念阳光，尤其是不伤人的阳光，太久太久了！ 第111章 元松到单位时节目正播着,他见大家看得认真，就没吭声，倚在门边安静地看着,直到节目播放完，大家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天热,餐厅就算装了台柜机,可大家普遍胃口还是不太好,连着几次都剩下了饭和菜，汤子苓就跟郑娟跟谢苗说不用每天都炒菜，隔个两三天炒一次，平日里做些凉面、凉皮之类简单又解暑的吃食就行。 正好两个姑娘栽种的黄瓜大丰收,最近就时常吃到放了大量黄瓜丝的凉面、凉皮，还有各种凉拌黄瓜。两人不愧是在专业烹饪学校深造过的，光是凉拌黄瓜就能做出很多花样来,甜口的，酸辣口的,蒜香口的……大家天天吃也不觉得腻烦。 这天的午夜饭依然是过了冰水的凉拌面。不过见桌上多了一盆淋着辣椒油的白斩鸡当配菜，大家的胃口顿时好了很多。 就算是家里开滷肉店的郑明,肉也是不能敞开吃的，最多只能沾沾每周休息两天的儿子的光,在周末多吃两口。 「散养的鸡味道就是好。」大家吃得啧啧称嘆。 因着动物变得越来越兇悍，像是以前多花点儿钱就能买到的散养家禽家畜肉就很难了，不管是官方售粮处还是各大食堂，食材基本上都是养殖场供应。味道也不是不好，单吃其实也很美味，但就是不能对比，尤其是兽管处这样算得上是得天独厚偶尔能吃上散养鸡鸭兔的单位,肉质软绵还是紧实，一入口就能吃出区别来。 才在餐桌上说起单位的好，下半夜开会的时候，元松就通知了在他们看来不算太好的消息。 「……这应该就是最终规划，不会再有大变动，就算有改动也只可能是细节调整。」元松将复印出来的规划图分发给众人，「咱们这边的植物屏障区会修到柳湖北街地铁站附近的老博物馆。也就是说，咱们单位不在覆盖范围内，若是在白天乘坐地铁上班，大家至少要暴露在无屏障区域至少一千米。总部给出两个选择，一是咱们单位申请地下办 公室，规格的话大概是30平米左右，附加条件是放弃这边的一切，动物会放生到城墙外……」 元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气愤的王向打断了，「这不是卸磨杀驴吗！就因为预估到动物的用处不大了，就想遗弃它们，让它们自生自灭！」 其他人也愤慨不已。以往的任务中，动物们虽少有伤亡，但立下的功绩却是实实在在的！若是没有它们，城市改建哪能那么快走上正轨？不说藏匿在暗处的野猫野狗群，就光是横行的蟑螂、蛇鼠就够市民们吃一壶的！ 而现今呢，隐患消除了，却要捨弃「功臣」，亏那些没良心的傢伙做得出！ 元松任由大家七嘴八舌地发泄，等大家骂够了，他才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还有第二个选择，就是咱们单位保持现状不变，但大家需要签署一份免责切结书……」说着，将装订好的免责书分发给大家，「你们可以先看一下。」 汤子苓也仔细翻看着。免责书上的条款罗列得非常详细，包括万一有人因为日照综合症死亡，驻军赔偿金额的算法都列出来了，示例甚至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第140页 办公室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翻动纸张的声音。 面对生死，没有人能满不在乎。 见大家的神色变得严肃而慎重，元松跟汤子苓对视了一眼，选择耐心等待。 许久之后，王向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姓名，第一个开了口，「我选择保持现状。」 怕大家因为一时激奋而冲动行事，元松将王向递过来的免责书推了回去，「先不急，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咱们有一周的时间考虑。」 王向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收回了免责书。他孤家寡人一个，可以不在乎，其他人却是有亲人有爱人的，他不能平白给同事施加压力，毕竟这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因着这个会，后半夜，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高，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直到下班都没什么人说话。 而网络上，却热闹得很。因为国家台播放的短短不到半小时的纪录片，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多数人看到纪录片中唯美的景象，对前景美好的未来充满期待，忍不住在网络上分享自己激动澎湃的心情。当然，网络上从不缺少「找茬」的人，有无脑挑刺的，当然也有慧眼识「缺」的……一时间，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讨论植物屏障的话题，热搜几乎被相关话题屠榜。 回到家，魏阿姨他们也在讨论。尤其是纠结了很多天的魏阿姨，看完纪录片后没多久就将自己宝贵的一票投到了支持方。 「我这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咱家不在植物屏障区规划范围内，院儿里的树不用砍，但巷子里的要砍光。」元松顺势说了自己打探的消息，只是不知道一向跟他不对付的主管领导能高抬贵手，跟今天突然出门的元峰有没有关系。「不过，树不砍的话，以后出什么事都要后果自负了。」 话赶话地说到安全问题，元松直言不讳地对魏阿姨跟廖大姐说，「考虑到安全跟舒适度，我的建议是尽早去地下廉租房登记。日后恢復了正常的作息，那里是最适合人生活的地方。」以己度人，就算再捨不得家里，元松自己也不可能放弃光明正大在阳光下的生活，而选择固守在家中。所以，他真心建议魏阿姨跟廖大姐能好好考虑。尤其是廖大姐，她还有个女儿，已经是准备要读书的年纪了，总要回到人群中去的。 显然，魏阿姨跟廖大姐私下里应该谈过。他们知道，再多的不舍，也不能逆着大趋势走。 「我问了郑院长，说要是能顺利进入养老院，在那边登记也是可以的。我的信用等级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能行的。」魏阿姨早打算好了，「离家里近一些，过来也方便。至于小廖，郑院长说了，以前都是大孩子帮忙照顾小孩子跟老人，如今情况稳定了，大孩子也需要为自己的生计操心，不能再让他们干白工，所以申请了人员调派。只是如今福利部门活多事多工资少，来了几个都是没干两天就跑了，正缺人呢，看小廖勤快能干，说要是她愿意的话可以试试……」 第112章 有些话饭桌上不好说,汤子苓正暗暗琢磨着怎么找藉口去东屋，问元叔叔昨天傍晚的事儿，就听元叔叔喊了两人,说有事儿跟他们说。 到了东屋小客厅，刚坐下,元峰就直奔主题,「我大学读的计算机专业,毕业后进了网信办，后来调到研究院。咱们国家现在通用的办公系统，我是主要研发人员之一。」 通用办公系统可以说是如今制衡军政两系权力纷争的利器，按理说,知道面前的人竟是研发的大佬之一，该惊讶激动的。可无端的，汤子苓又觉得不算太意外,因为就算是刚回家时羸弱的元叔叔，整个人给人的直观感觉,也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你们使用了办公系统这么久，应该能看得出,『审核』是办公系统最重要的核心功能。」 汤子苓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是的,发布任务需要审核，接任务也需要审核，甚至是判定任务完成情况，同样需要审核……它几乎贯穿了一个任务从发布到判定结果的全过程，其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 「系统初期小范围试用的时候，就出现了审核部门频繁超载和失误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上级部门的应对措施是细化审核程序和增加人手,实现规范化。后来系统大范围使用，见差错率维持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大家都以为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元峰喝了口温水，继续说，「可是，前段时间，几个势力为了争夺审核部门的管理权大混战，到白热化阶段时相互拆台才发现，他们都以为对方占了上风，可其实，审核部门一直在算法中做出决策，他们所做的一切拉拢、贿赂、威逼利诱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这下，连一直平静无波的元松都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有研发人员动手脚？」 「现在问题就在这儿。」元峰嘆了口气，「大家都以为是我们几个主要研发人员中有人动了手脚，但我能肯定地告诉你们，没有，没发现有隐藏指令，我们也有充足的证据自证。」 汤子苓 感觉有些不妙。系统在如今如此重要，掌控了「审核」，就几乎意味着掌握了大半的权利。在这样的形势下，却爆出这么匪夷所思的问题，被牵扯进去的元叔叔若是没有足够的底牌，前景堪忧啊！ 而作为他唯一的孩子，元松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我跟你们说这些，是想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元峰嘆了口气，「之前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很快就会到灯枯油尽的地步，我想着自己在外漂泊半生，不管怎样，临死前总要叶落归根。至于身后的纷争，也会随着我的离去消失。可谁承想……」 第141页 他避开了自己身体突然好转的话题，说起了自己现在遇到的问题，「首都那边是看我确实撑不下去了，才放我回来。如今我身体好转的消息恐怕已经传了过去，这好得太突然，可能会引起一些误会……总之，我一下子成了嫌疑最大的人。我在这边有些人脉，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拿我没办法，可保不齐会对你们下手。」 汤子苓理解元峰的意思，估计首都那边看他原先还一副快要撑不下去的模样，一回老家就好了，肯定怀疑他之前是装的，再阴谋论一些，说不定还会猜测这是他金蝉脱壳的手段呢！ 这事儿……就算是知情人，汤子苓也觉得确实有太多的巧合了，再怎么解释都像是狡辩。「既然如此，叔，我觉得倒不如将错就错，在未查实之前，索性不否认也不承认，误解就误解吧，多少也能起到一些威慑的作用。」既然无论如何解释别人都不会相信，索性就不白费功夫了，利用审核部门的影响力为自己争取点儿优势，也算是对背锅的补偿了。 「所见略同。」元峰在察觉到自己身体好转的那天起，就默默在为自己造势了。说到底，多年积攒下的人脉虽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但关键还是自身，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本，不能带来足够的好处，谁会因为顾念旧情而冒着得罪首都几大势力的风险跟那边对着干？独身在外闯荡多年的他很清楚，只有把自己变成香饽饽，才能左右逢源， 顺风顺水！ 元峰的身体虽有好转，可到底跟健康的正常人不能比，今日又在外忙了大半夜，很快，神色间就露了疲态。 汤子苓跟元松见状起身告辞，回了三楼阁楼。 进了古书空间，两人才敢放心聊刚刚的谈话。 「元叔叔那么肯定地说不是他，也没发现隐藏指令，太奇怪了，难不成是系统成精了？」汤子苓百思不得其解。他也算是专业人士，知道除非元叔叔对他们说了谎，否则不可能出现算法绕过指令自行做决策的情况。 元松对他父亲不信任，自然也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他身体虚弱的原因半点儿没提，身上的秘密恐怕不少，在系统上做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元叔叔说不坦诚吧，这么大的事儿就这么将前因后果告诉他们了；可说他坦诚吧，确实像元松说的，很多问题都避而不谈……元松这么想，似乎也没错。可相处了这么久，汤子苓觉得以元叔叔的处事风格，不想告诉他们的会选择不告诉他们，不至于说假话。 不管真相如何，得了元峰的提醒后，表面上看，没对两人产生太大的影响。 实际上也是如此。因为两人一方面觉得首都那边的手短时间内可能伸不了那么长，连老子都还没摸清底细就对儿子下手？可能性不大。而另一方面，两人性格中有着同样的洒脱，即使在外人看来他们的事业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了，可他们并未沉醉其中，随时抽身的魄力一直在——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丢了工作，这后果他们承受得起！ 第113章 下意识警惕了几日,见一切如常，两人渐渐放了心。 植物屏障区一时半会儿还修不到在城中的位置可以称得上是偏远的柳湖北街，因而魏阿姨跟廖大姐搬家的事暂时还不用提上日程。但还是早早递交了入住福利院的申请,审核通过后，该交的费用交了,在独属于福利机构的地下住宅中获得了一个床位。 有了床位,不能总空着,而且也需要慢慢适应集体生活，魏阿姨准备时不时去住一下。 在汤子苓跟元松的强烈要求下，魏阿姨无奈又开心地将初次入住的时间定在了周六。 当天清晨，吃完早饭后,两人拎着新准备的日常用品，送魏阿姨去了家属院。 因着住户多是老人和孩子，人数也有限,这边地下住宅空间不算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边地下一层依然配备了食堂和超市,地下二层和三层是住宿区。 魏阿姨的床位在地下二层，她跟已经在福利院食堂入职的廖大姐合租了一个二人间。 自从元峰归家后,廖大姐就有了出去找地方住的想法，顺利在福利院食堂入职后，她很快就带着女儿搬了过去。不过，每日还是雷打不动往元家跑，一方面要帮魏阿姨照顾室内菜蔬，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跟女儿的生计，要借人家的地方继续做咸鸭蛋、泡菜之类的食品去售卖,做得勤了，有时候比她在食堂拿的工资还高！ 福利院这边的地下住宅，大体上跟地下廉租房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考虑到老人、孩子需要照料的情况，床位没有做成地下廉租房那样全封闭的模样，而是简单的床加桌柜的组合。 「这里还有隔帘。」早几天搬过来的廖大姐热情地介绍着，「这么一拉，别看是布，跟屏风差不多，隔音遮光的效果特别好……」 元松跟汤子苓是以魏阿姨亲属的身份进来的，刷了身份证，时效只有半小时，超过了是要扣信用点的。因而两人简单看了看这边的环境，帮魏阿姨将带来的日常用品放好，感觉还没说几句话呢， 魏阿姨就催着两人赶紧回去，免得超了时限扣信用点。 回去的路上，汤子苓心里有些伤感，「以前读书的时候，每到毕业离别我就会有些焦虑，因为很多同学会表达不舍，有些甚至会哭，可我无法感同身受，也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哭的，只觉得无措和尴尬。可现在，我似乎能理解了。」 第142页 元松轻轻拍了拍汤子苓的肩膀，什么也没说，搭着他的肩慢慢走着。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感觉家里一下子空荡了很多。 两人去东屋跟元峰说了那边的情况后，汤子苓顿了下，还是说：「叔，咱们还是以健康为主，要是单位给您安排了更适合养身体的住处，您可以考虑考虑。如今交通发达，等日后植物屏障系统建成，出行更不是问题，我们去看您或是您回家来，不过是个把小时的事儿。」眼瞅着元叔叔身体好起来了，空调温度已经调到了28c，估计极度虚弱所带来的身体对外温度感知失衡之类的后遗症已经快消失了，再在东屋住，恐怕就有些煎熬了。 而魏阿姨这么早就搬去福利院，恐怕也是看出了元叔叔的不适，想腾出地方让他早日搬入地下室吧？ 只是，以汤子苓从古书那儿得到的记忆看，元叔叔应该不会想住在那个曾给他带来很多惨痛记忆的地下室里。 果然，元峰完全没考虑地下室，思忖片刻后，说会搬到单位安排的住处去，还告诉了他们详细地址，「你们明天若是有空的话，可以随我去一趟，到时候顺便录入权限……」 汤子苓代元松应下了。 回到阁楼后进入古书空间的一瞬间，汤子苓还没消散殆尽的伤感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没了。 只见他们脚下，靠近海岸的地方，除了一棵棵长势旺盛的椰树苗外，原本一尘不染的米色地面上竟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绿意！ 「这应该是马鞍藤……这是珊瑚菜……」毕竟湖市地处内陆，元松对海的了解也有限，只认出了几样常见的海边野草野菜，「估计是种子被风吹到了海里，随着海水来了这 里。」 「这是好事儿，就意味着咱们不用多加干预，就可能形成可循环的生态系统。」汤子苓蹲下摸了摸地面，「已经彻底沙化了，怪不得能发芽。」 看到远处一堆一堆放在一起的椰树苗，汤子苓说：「椰树苗也可以挖坑种下了吧」 见汤子苓要出去拿铁杴，元松拉住他，「用『隔空取物』技能怎么样？」 这技能虽不常用，但他俩一直没有断过练习，平日里剥个水果、拿点儿东西，在这边随时都能练，已经快成为两人的日常小游戏了。 而如今，是时候检验练习成果了。 挖了9个树坑之后，汤子苓率先躺倒了，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才坐起身，眼瞅着元松一口气挖了16个树坑，才脱力倒下。 「看来进步的空间还挺大的。」汤子苓还挺乐观，缓过来后就颠颠地去栽树苗。距离海岸多大距离、树距多少比较合适……这些问题两人早查清楚了，栽起来倒也快。 好久没有体验过力竭的感觉了，两人这次睡得格外沉，甚至没有在往常自然醒的时间醒来，被闹钟闹了好一会儿才清醒。 两人下楼进入厨房，看到正忙活的魏阿姨，愣了下后笑着打招唿：「阿姨早，休息得还好吗？」 「挺好的。」魏阿姨看着精神很不错，「就是有点儿担心毛毛，它没闹人吧？」 「没闹，乖着呢。」不等元松跟汤子苓开口，随后进门的元峰替他们回答了。都说动物跟小孩子直觉准，偏家里的毛毛跟小妮妮是最先接受突然到来的元峰的，这大概也是大家下意识对他没怎么设防的原因之一——毕竟，被狗子跟小孩子一起喜欢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魏阿姨摸了摸毛毛的小脑袋，神色间满是不忍。但她也知道，福利院那边不可能接纳动物，她没办法将毛毛带在身边。 第114章 饭后稍坐了会儿,元峰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魏阿姨已经帮忙收拾好了行李，元松跟汤子苓人提着两个行李袋，就陪着元峰出了门。 这次,总算是跟老从旁人口中听说的司机兼助理碰了面。 两人打眼扫，就知道这人是军人——举手投足间板正的气质太瞩目了,若非在军中呆了很多年,很难培养出这种气质。 不过这次,在元峰的强烈要求下，没有开车来，但被称作小赵的年轻人却另闢蹊径，骑了辆三轮车,说拉行李方便。「……元工，您要不坐上来吧？还有空地儿呢。」 元峰估计早适应了他这位助理过于接地气的脑迴路，很自然地摆了摆手,「不用，我先走走,等走累了再坐。」 汤子苓突然想到家里放在仓库好久没推出来的自行车，就建议道：「叔,要不咱骑车过去？家里有两辆。」 「也好。」 于是，耽误了几分钟后,最前面辆蹬得飞起的三轮车，后面两辆紧随其后的自行车，成了街道上靓丽的风景线。 开始，元峰是自个儿骑辆车，可身体到底没好透，骑着骑着就喘得厉害，汤子苓发现后就从元松骑着的后座上跳下来,说带他段。 现在人们多集中在热闹的夜市，或是供应冷气的商场、图书馆等公共场所，路上行人稀少，车更是难得见到辆。就算见到，也多是拉建筑材料的货车，因为植物屏障正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中，为了能在冬天地面结冻前完成任务，现在是很多区域起开工，就算只周末也不例外。 「这天气，风都是烫的。」哼哧哼哧骑着三轮车的小赵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扭头见汤子苓跟元松虽也满头大汗，却不像他样热得头昏脑涨，人看着很精神的样子，心里羡慕得不行。但他也知道，这俩都是系统论坛上出了名的经受了阳光考验的人，体质比普通人强也是理所当然，羡慕也没用，谁让自个儿不争气呢？ 第143页 「已 经到七月了，去年好像是九月底就开始入冬了吧？再熬两个多月就过去了。」汤子苓快蹬几下赶上小赵，跟他并排骑着，聊着糟糕的天气，随后不着痕迹地聊到各自的生活。 很快就从他口中得知，他日后也会贴身照料元叔叔，甚至会随他住在宿舍，人身兼数职（生活助理、秘书、医护、保镖）。 虽有监视的嫌疑，可见元叔叔没有拒绝，还跟他相处很好的样子，汤子苓想，元叔叔大约是不在意的。也是，有时候监视，也是另种保护。他跟元松有工作，不能时时刻刻在身边陪着，元叔叔身边若是能有个靠谱的人，也未尝不是种保护。 周，是单位做出重大抉择截止时间的最后天。 会上，大家反之前几天的沉重愁闷，个个如释重负般，反倒轻松了起来。 「这是我的免责书。」「我也签了。」「还有我！」…… 份份免责书交到了元松面前，饶是近两年对外情绪越发内敛的他，也忍不住有些动容。这厚厚的沓纸，与其说是免责书，倒不如说是生死状！签了它，就意味着大家已经做好了日后会生病乃至丧命的心理准备了，这让人如何不动容？ 千言万语，元松最终也只是郑重地对大家说，「我会尽量为大家争取福利，想办法规避不必要的风险。」 之后就在办公系统上提交了申请，很快就得到了批准。 只是，正在楼下进行例行训练的时候，元松突然接到紧急通知，让去总部参加紧急会议。 他连训练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往总部赶，原以为有什么紧急突发事件，却没想到人到齐了，却只是告知大家暂时停用办公系统，公事律採用纸质文件，重要决议要负责人到总部当面汇报。 大家早习惯了通用办公系统所带来的便捷和公正透明，对这个突然通知心里自然是有牴触的。可能来参加会议的负责人对办公系统中「审核」部门的问题多少都有耳闻，就算心里反感，也不会傻到当场提出异议。 元松也不例外，会后沉 默地随着人群往外走。 可是，突然间，警报声响彻办公区。大家还没从慌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就听走在前面的人大喊道：「门打不开了！」 这下，人群彻底慌乱了起来。 元松下意识拿起手机，发现有信号，就打给了总控室。电话倒是接通了，只是听得出，那边也很乱，接线员掩饰不住慌乱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所有的会议室、办公室都锁死了，还没查出是什么问题，但请大家先冷静，通风换气系统都是正常的……」 元松按了免提，听到接线员下意识加大音量的话语，办公室里的众人慢慢冷静了下来。 之后，大家有以防万蹲在会议桌下的，有坐在椅子上的，也有贴墙站的，纷纷拿起手机联繫起了家人。 那么多人通话，屋里瞬间吵闹了起来。元松没有打电话给汤子苓，而是通过信息联繫他，听他说单位那边没有任何异样，顿时就放了心。 没过多久，主持此次会议的主任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起身接了，「嗯嗯」阵后，对有意无意注意他那边情况的众人说，「之前的决议作废，还照以往的办公方式。」也没多少解释，就直接扭头往门口走去。 这次，在众人的注视下，门轻松被打开了。 众人鱼贯而出，也没心思打听内情，个个脚步匆匆地各回各单位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上边儿也没说要对这事儿保密。因而元松到单位的时候，同事们都知道总部那边的突发情况了。而且，甚至从网上和系统论坛上看到了更多。 「几大聚居区同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想推说是巧合都不成，世上可没有这么巧的事儿！」小刘脸激动，「咱是不是要进入大战人工智慧阶段了？」 「啥人工智慧？」郑明几个不太爱上网的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办公系统啊，有人说『审核』部门被算法架空权利，除了人工智慧进化出智慧，没更合理的解释了。咱处长不是说今天的会议内容是停用办公系统吗？会议刚结束就被锁 在会议室里，不是人工智慧发怒给点儿颜色瞧瞧，还能是啥？」小刘说着，还将最近比较火的几部相关网文连结发到了他们同事的私人群里。 「这猜测听着是有些无厘头，但仔细想想，感觉也不是没可能……」大约是在起住的缘故吧，原先看着有些古板的王向，似乎有些被小刘给带偏了，思维越发天马行空了。 元松跟汤子苓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有能力搞出这么大阵仗的定不是凡人，可若真只是威胁，似乎段位又不太高……难不成，真像小刘说的，人工智慧进化出智慧来了？ 第115章 不管是办公系统还是权利争端,总归离大家的生活都很遥远，闲来无事当个谈资聊聊也就罢了。 如今兽管处面临的主要问题，是连续月余高温高热却丁点儿雨水都没有降下而带来的影响。 汤子苓自来湖市上大学起,在这边待了有小十年了，印象中在网络上,甚至亲身经歷过水淹车站的情况,当真没听说过干旱。当然,在城市中，就算出现了干旱缺水的情况，短期内可能也很难真切感受到。 第144页 而如今，却是直观感受到了。 因为池塘的水位不断下降,只能靠每日傍晚定时抽水来维持水量。还因为为了喝水，藏在树林深处的野鸡野鸭时不时在池塘附近出没。甚至连在楼栋高层栖息的鸟群，都常见它们成群结队地往池塘附近飞。 这还都是「原住民」,外来求医的更别提了，跑来求助救治的动物跟之前比多了好几倍,据元松推测，极有可能是因为抢水源引发冲突而受伤的。 天干物燥,兽管处最近多了项例行工作——沿着单位围墙巡查，免得有无知无畏的傢伙往墙内扔菸头——这可不是他们杞人忧天,当真有闲出屁的无业青年打算这么做，只是如今网络管控比较严，主谋发帖寻找同伙的时候被网警抓到，直接请去公安局喝茶了。为了以防万一，公安局还是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兽管处，于是就决定增设这么一项例行巡查。 巡查一般由元松或是汤子苓带队，一次二至三人,围着墙跑一个来回，就当是耐力训练了。今日，由汤子苓带队，队员有小刘跟王锵。 这次在汤子苓的建议下，三人没有慢跑，一人拿了一个扫帚，准备清扫下满地的枯枝败叶，免得以后慢跑时再被绊倒。 其实，这地儿除了三人外，还有小刘跟王锵看不到的元松。 汤子苓跟元松试验过，就算他俩睡在一张床上，只要不直接接触，在一人被另一人从古书空间里带出来的时候，被带的那个人都能以魂体之躯在外 行走。 元松想去看看风景区究竟是什么状况，以魂体之躯探查，大概是最有效的办法了。 汤子苓对元松点了点头，目送他奔向城墙。 这条僻静的小路一边是兽管处围墙，另一边就是宽阔的柳河支流，位置虽偏，却极重要，如若不然也不会在不远处连设三个关隘。而且在内城很多偏僻街道路灯弃用的前提下，这里同样位置不好也没什么人来，却每隔几米就有一台路灯，还有全天候工作的监控设备……足见对这里的重视。 有机肥作为兽管处的支柱产业之一，对落叶的需求量还是挺大的，一行人就边扫边装，一麻袋一麻袋地堆在路旁。不多会儿，郑明、王向一人骑着一辆三轮车过来，将装满枯枝败叶的麻袋一趟趟拉回兽管处。邓鸣跟姚乐则熟练地分门别类，枯枝断枝晾晒起来，一个白天就能干，存在仓库里以备不时之需；落叶同样摊开晾干，之后搅碎了做有机肥的原料。 从出了办公室，大家身上的汗就没停过，衣服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都能拧出水来。 「前些天我还动不动就有中暑的徵兆，整个人犯晕又反胃，难受得不行。」小刘边干边念叨着，「如今呢，出的汗都能攒满一盆了，愣是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人的潜力不可限量。」王锵也还有余力聊天，「我们家算是很早开始装空调的，所以早早习惯了舒服，感觉没有空调根本过不了夏天。为了我们兄弟几个的臭毛病，从小学开始，我们家就开始贊助学校装空调，一直贊助到大学宿舍，花了好些钱。以前我觉得高于25c，人就不行了，热得心慌。如今呢，感觉室温30c也能酣睡，室外四五十摄氏度也能心如止水，都是练出来的。」 蹬着三轮车赶来的郑明用湿毛巾擦了把汗，将车斗里的水壶分发给三人，「人潜力无限，但也得用科学的方法锤鍊才行。喏，谢苗准备的淡盐水，大家补充补充水分盐分。」 人大量流汗后会出现身体虚脱、电解质紊乱的情况，及 时补充淡盐水，多少能缓解一些。 三人也确实渴了，小口小口地喝着，顺便休息。 「再旱下去，这河里的水就要干了吧？」看河里的水位降了很多，郑明有些担忧。到时候没了这道堪称天堑的河流阻隔山林，到时候缺水少食的动物肯定会闻着味儿往城里跑，作为第一道防线，兽管处恐怕会首当其冲。 「河没那么容易干涸吧？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没听说这条河干过。」王锵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他记事以来，同样没见这条河的水位线低到此等程度……如今的世道，恐怕没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干了大半夜，总算是将小路清干净了，汤子苓回去时，元松正忙活着给前来求助的动物包扎伤口，看他的神色，情况应该不算太糟。 下了班回到家，见只有毛毛跟一群鸡鸭鹅迎上来，厨房锅里温着早饭，却空无一人，两人多少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魏阿姨打来了视频电话。两人一边吃一边听她念叨，刚刚突然涌到心头的那种怅然若失顿时消散了不少。 「给元叔叔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吧？」虽说元峰没有尽父亲的责任是事实，可知道内情的两人也清楚是情有可原的。汤子苓倒不至于圣母到因为这个而强迫元松去原谅他父亲，只是想到上半夜发生的离奇被锁事件以及元峰在其中的纠葛，觉得多少应该跟那边保持联繫，免得老是那么被动。 元松也想到这一点了，就点了点头。 汤子苓其实也不爱跟人打交道，但以前生活所迫，磨练出了比较强的交际能力，只要他有意交好，很少会有人讨厌他。 元峰也不例外，即使早看出了他跟儿子之间的亲密关系，似乎不仅没有意见，反倒很看好的样子，面对汤子苓的亲近表现得相当积极热情。 第145页 聊起上半夜发生的事，他没多说什么，只平淡地随口说了句「我们在第一时间查了后台程序，没发现异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汤子苓知道不便再问，就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聊了些生活琐事，就结束了通话。 第116章 吃完饭后去给院儿里的鸡鸭鹅餵食、蓄水,确保它们白日里不至于饿着渴着。 「毛毛愿意去兽管处了？」汤子苓给原先院中清洗动物的小池子蓄好水回屋，听到毛毛的叫声，—下子听懂了它的意思。 「嗯。」元松揉了揉毛毛的小脑袋,「它愿意对魏阿姨放手了。」 表面上看，毛毛是魏阿姨从小宝宝—手养大的小型犬,可是以毛毛的视角看,魏阿姨迟缓又脆弱,走路时需要它刻意放慢脚步，冬天睡觉时需要它温暖身体……它像抚养自己的孩子—样，寸步不离地陪着她。而如今，在它看来,孩子长大了，能够离开它去独立生活了，所以它可以随着自己真实的心意,去过喜欢的生活了。 「狗是群居动物，毛毛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两人依然在三楼阁楼休息。 进入古书空间，元松才对汤子苓说起他以魂体之躯深入风景区,看到的景象。「柳湖的水位下降了不少，不知道是天气炎热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湖面上密密麻麻遍布着浮萍和其他水生植物。我凑近了看，湖里的鱼活蹦乱跳的，似乎没有缺氧的迹象。」 「是环湖生态系统应对燥热天气的反应吧？有浮萍挡着，至少湖水蒸发不会那么快。」汤子苓猜测道。 「有可能。」元松继续说，「里面的动物种类多得蹊跷，几乎可以确定是动物园出了什么意外，很多动物进了山……」以前就算大肆宣传柳湖风景区生态保护得好,可终究是风景区，是靠游客门票收入生存的。为了给游客好的游览体验，风景区里，尤其是离城市比较近的对游客开放的景区，野生动物管控非常严格，大型野兽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可刚刚，元松亲眼看到—只老虎熟练地伸爪，触发景区公厕内的触控感应水龙头，不紧不慢地立在洗手台边喝水。 「那边的监控还好着吗？」 「有好几处还在工作状态。」 汤子苓失望地收回了心思。他本想找个时间跟元松—起熘 进保护区看看，但前提得是不会暴露两人的异常。—听说那边还有监控在正常工作状态，汤子苓立刻就打消了想法——那玩意儿防不胜防，元松本就因着他父亲的缘故引起了—些人的注意，如今最好是低调低调再低调，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赤脚踏在柔软的沙地上，两人沿着海岸漫步。 走着走着，元松突然停下来，问：「海水是不是后退了？」 「啊？」汤子苓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已经比他们还要高的椰子树。单靠目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索性用之前栽树时用来测量树间距的卡尺进行测量……「还真是！差了将近30厘米！」 下意识捻了捻脚下跟外界海滩没太大区别的湿沙土，「是不是海水渗下去了？」 元松已经往海里走去，—个下潜入水，往深处游去。汤子苓紧随其后。 魂体之躯的好处在海里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不需要佩戴任何供养换气设备，可以像鱼儿—样，没有任何障碍地在海底游弋。 几日没来深潜，海底世界与印象中外界的海底越发像了——哦不，更确切地说，更加美轮美奂。五光十色的珊瑚丛、海草，以及在其间穿梭的奇异可爱的海洋生物，—切的—切，都让汤子苓恍然觉得他置身于昔日知名的旅行海岛。 正恍惚着，却见不远处的元松下沉到脚触地后，整个人趴在地上，研究起了海底地面。 汤子苓也凑了过去。 不过即使是魂体之躯，在古书空间似乎也受重力约束，想要游起来很轻松，下沉却不那么容易，他东倒西歪跟醉汉似的晃悠了好—会儿，还是元松发现后伸手拉了他—把，才成功「降落」。 观察了会儿地面，两人继续往前游，快要体力不支的时候，终于有了新发现。 「已经有明显的地势上的差别了，应该是海水挤压导致的吧？」看到—条很长很宽的深沟后，明显觉得乏力的两人浮到了海面上。看到那条深沟，汤子苓觉得此行就不算白跑—趟，虽然不清楚海底 地形地势发生改变意味着什么，但至少说明海岸后退30厘米是有原因的。 傍晚魏阿姨跟廖大姐照例过来准备晚饭，汤子苓趁机跟魏阿姨说起毛毛愿意去兽管处的事儿。 「也好。」魏阿姨怅然若失的表情却如何都掩饰不住，她对着毛毛看了又看，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您想它了随时可以过去探望。」 以前兽管处是不允许送养人探望动物的，不过最近，单位正在讨论兽管处定期设立开放日的可行性——就是那种同时涵盖看景、採摘、围观动物的活动，既是为了给单位创收，同时也为兽管处相关防护设施的修建争取更多的话语权。说到底，不管如今几大城市风行的游戏仓深度游里的景色有多美、画面有多逼真，可假的终归是假的，人对自然与动物的渴望，并不是这样逼真的科技能弥补的。 在这样的形势下，占地大，花草树木繁茂，还有不轻易伤人的动物的兽管处，明显是弥补这个「短板市场」的最佳选择。因而元松将想法在全国兽管处管理群里—提，立刻得到了各区域兽管处的贊同，纷纷摩拳擦掌，准备用这个优势消除兽管处慢慢被边缘化的颓势，夺回昔日的荣耀！ 第146页 元松：……他的初衷是为了创收来着，毕竟大家都签了生死状了，总不能连—点儿实惠都拿不到！不过，阴差阳错激励起大家的斗志似乎也不错，因为在他看来，兽管处的作用不可能仅限于此。 这次上班路上，因为旁边跟着—只小捲毛狗，元松跟汤子苓跟明星出街似的，差点儿被开着闪光灯拍照的围观路人闪瞎了眼。 「这小狗好可爱，好乖啊，好想摸摸！」 「劝你别随便伸手，忘记之前新闻上被咬死的人了？」 「就是，现在的人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好日子才过几天，就忘了以前的痛了，带狗出街，譁众取宠！」 「有本事别走，我已经报警了，现在动物可是很大的潜在危险，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 眼瞅着要群情激奋，汤 子苓连忙用大到能压过所有人声浪的声音解释，「大家别误会，我们是兽管处的，这只是去单位就职的公务犬。」 听汤子苓这么—解释，大家稍稍冷静了—些。不过到底警惕性比较高，不可能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还是有其他的围观路人说在小视频上刷到过这俩帅哥，确实是咱们市兽管处的，以围拢之势挡住他们去路的围观群众才慢慢散开，放他们走。 在围观群众面色不善地围上来之前，元松就眼疾手快地捞起毛毛抱在了怀里，免得它受惊之下做出什么应激发应，不小心伤了人就麻烦了。 离开了包围圈，两人加快脚步走出柳湖北街，才算松口气。 第117章 上半夜做完例行工作,训练服湿了干、干了湿，已经发臭了。可今天，却不能像之前一样痛快地沖个凉,因为市里开始限水了。 考虑到兽管处单位的性质，分配的水量按理说是够用的,但院里有个耗水大户——池塘,还有几乎种满了二层的庄稼、菜蔬和瓜果,到处都是刚需，相比之下，人节省的空间反倒是最大的。 于是，几人凉也不沖了,一人接上半盆水，先把头扎进去涮涮，再将用了半夜的毛巾扔进去,洗干净后擦擦身，就成了。脏衣服更简单,什么洗衣皂、洗衣液的，都不使,扔进盆里过一下水，就当洗过了,反正干了之后再穿上，用不了一分钟又是满身臭汗，洗得干不干净都没差！ 洗澡洗衣服的水可以省，汗流多了发出警报急需补充水分的身体却是如何都省不了的。不过人最擅长见招拆招，这不，为了避免大家控制不住自己豪饮造成不必要的浪费，谢苗琢磨着做出了略带些咸味儿的冰棍儿,大家吃着既能解暑、解渴，又不至于因为喝水过快引起急性反应，一举多得。 「我们社区那边也开始限水了，水卡设定了限额，水量估计就够洗个战斗澡，热心叔叔阿姨组成的志愿者服务队已经提醒过很多次了。可还有人不当回事儿，慢腾腾地洗着，水还开得特别大，别人提醒她她还嫌人家多管闲事，说花自己的钱想用多少水就用多少水。结果沐浴露跟洗髮露刚抹上，水就停了。那姑娘在隔间里又哭又嚎又骂的，见没人搭理她，竟踹起了隔间的门板。」在地下廉租房住的久了，人的归属感慢慢变强，之前还进行了一次投票，最终决定以社区称唿地下廉租房。就像郑娟他们住的，是柳湖北街的地下廉租房，对外就统称为柳湖北街社区。 「是不是脚底打滑摔倒了？」大家对那种自私自利没有社会公德的人特别反感，甭管是男是女，听到恶人遭难，大家心里都畅快得很。 「 对，好像摔着了腰，人被担架抬出去的时候，头上还顶着一大坨洗髮露呢，感觉我半个月用的量都没有她一次多。」郑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也做过太多为了集体委屈个人的事儿，真心觉得相比于她以前的经歷，如今只是自觉节约用水，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对她来说甚至都不能叫事儿。然而对一些人而言，让他们少用点儿洗髮露、沐浴乳以便减少水的使用，都跟要了他们命似的。 「特殊时期，可不是任性的时候。」哪个社区都有这样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人，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像以前一样闹一闹别人就可能妥协的日子，恐怕一去不復返了。就像郑娟刚刚说的那姑娘，任性这一回，不仅伤了身子把自己作进了医院，信用点估计也会有相应的扣罚，人家可不会因为她受伤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她一回。 几人正在餐厅聊着，突然被通知有视频会议的元松在对面办公室喊，「都过来一下，开会。」 大家三两口将吮了好一会儿，已经差不多快要化完的冰棍儿吃下，走向对面办公室。 「为了保证汛期柳河支流的蓄水量，上面决定趁着枯水期，将河床加深、拓宽。近期就会开始施工，咱们兽管处作为协助单位，要保证参与工程人员的生命安全……」 大家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艰巨的任务，都有些懵。改造河床跟之前建城墙可不一样，尤其是最近，他们去那边巡查时，时常能远远看到河对岸有动物出没！虽然看着不像什么勐兽，可如今可是连可爱的小猫咪都能杀人的世道，谁知道那些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动物会不会突然攻击人呢！ 可大家也知道，这是为长远考虑、为子孙后代造福的工程，就算再危险，他们也不可能拒绝。 「考虑到工程面临的危险性，这次不会分段同时开工，所以咱们也不用分成几个小组分别执行任务。我想着，咱们採用换班制，由我或是子苓带队，一次四至五人，一组执行任务的 第147页 时候，另一组也要时刻待命，以备出现意外情况……」 因着这事儿，精神上不自觉散漫了一段时间的众人不自觉绷紧了神经，甭管多热，每日的训练一点都不敢有水分。没办法，毕竟这次任务，不仅关系到别人的生命安全，也关系到他们自身的安全呢！ 开工那天，原本是元松带队，不过汤子苓也去了，想先去熟悉下情况，免得他独自带队时应付不来。 几乎在城市边缘穿行的柳河，河岸原本就有人工改造的痕迹，像是河流的形态、堤防与边坡的硬化，甚至为了使河水更可控，还修了很多道堤坝。之前断断续续修了很多年，在原有基础上改造，就简单很多，只需简单拓宽、加深就可以了。 只是到底是改造自然的工程，看似简单，但真正做起来也繁复得很，更别提如今还有很多潜在的危险。 「听说几位工程师因为坡度的问题差点儿没在会议室打起来。」休息时，干了半夜的众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缓解下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劳累和压力，「有说都修成垂直的，以杜绝后患；也有说挨着城市的一侧修成垂直的，另一侧给些坡度，以便枯水期动物饮水。」 「这时候还想着动物呢，妇人之仁！」有人很不以为然。 「唉，生在这样的世道，都不容易，多体谅体谅吧。」也有人还存着善心。 不管大家私下里怎么议论，汤子苓从元松那儿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说最终确定外侧河岸修建坡度，人到底还是愿意给动物留一些余地。 不管工程人员是干活还是吃饭休息，兽管处值班的几人都在警惕地巡查。自然没闲工夫凑上去跟人聊，只能在来回走动路过时隐隐听那么一耳朵。 第118章 整夜整夜地紧绷着精神来回巡查,任谁都有累的时候，兽管处也就体力耐力非凡的元松跟汤子苓能全程保持警惕。 这日也是，连对自己要求极其严格的王向都不自觉开始精神涣散的时候,变故突生！ 兽管处巡查人员跟工程人员有不少中招的，被从密林中突然射出的小石子砸得生疼,惊惶之下忍不住痛唿出声,现场一片混乱。连值班的狗子都没有躲过,嘶吼着就要上岸去找偷袭的傢伙算帐。 汤子苓在第一时间吹哨发出警告后，紧接着大声说：「别开枪！大花，后退！」 吼罢，顶着「石子雨」爬上河岸,往密林深处走，毫不意外地看到贼眉鼠眼躲在树上的一群猴子。 「哪位是主事的？下来谈谈。」 大约察觉到汤子苓身上散发的让它们下意识感觉到亲近和崇敬的气场了，一只大猴子盪鞦韆似的跳过几棵树,停在了离汤子苓最近的一棵树的枝桠上，一只手上还攥着块石头。 「做个交易怎么样？」 汤子苓在带队的第一天就察觉到整夜巡逻对兽管处众人而言负担过大,而改造工程也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久而久之,搞不好会出问题。也在私下里跟元松讨论过，要不要实行倒班制,一组负责上半夜，一组负责下半夜。可认真商讨过后，意识到若是倒班的话，兽管处一半的人将会把很多时间耗费在路途上，如今城市热得像火炉，这样的消耗负担尤其重，大家的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起这么消耗。而这消耗,甚至可能是没什么意义的。 而刚刚，察觉到突然袭击的很有可能是猴群之后，汤子苓顿觉灵光一闪——临时工主动送上门，不用是傻子！ 于是，忧心不已的众人等了又等，就要忍不住唿叫求助的时候，汤子苓带着一群猴儿走出了密林。只不过猴子的警惕性相当强，它们堪堪走到河岸边就停下了，没有随汤子苓下到施工的河床处，只远远瞧着。 「给大家介绍一下，河岸上那一群，是我们兽管处新雇的临时工。以后， 它们会协助我们进行巡逻。」 别说工程队的人了，就是兽管处众人，也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汤哥就收编了前来挑衅的猴群？！ 「兽管处这么牛逼的吗？」回过神来的工人们忍不住喃喃自语。 如今网络发达，他们或多或少都刷到过兽管处日常工作的小视频。原以为兽管处说到底，也就天生招猫狗喜欢的人再经过一些系统训练，本质上其实跟动物园饲养员差不多，都是靠好吃好喝伺候动物生活。可万万没想到，几分钟收服野猴群这样魔幻的事竟发生在了他们面前！ 听到工人们感嘆的小刘几个想说，「不，只是汤哥比较牛逼，我们其实很菜」。可到底，这样灭自己威风的话还是没说出口。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因为不愿意「顺手」打野兔、抓野鸡给工人加餐，他们被明里暗里、拐弯抹角奚落挖苦了不少次……希望汤哥这次的表现，能让这些傢伙收敛点儿。 汤子苓带着小刘几个安抚了还在生气的大花几个好一会儿，几只狗子才慢慢平静下来。 工程队的人见兽管处众人见怪不怪，好似这样的事不足为奇的样子，只能将震惊和困惑藏在心里，在工头的招唿下重新开工。只是，不远处有一群猴子虎视眈眈，他们不自觉紧绷着神经一面分神关注猴群，一面动手继续工作。观察了好一会儿，见猴群远远分散在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没有再用石头砸他们，也没有攻击人的样子，才慢慢放松了神经，专注工作。 第148页 只是后面小半夜，之前还会玩笑上几句的工程队众人安静了很多，休息时就抱团一般凑在一起，生怕一个不小心落了单，就被「盯梢」的猴子给拉到密林「结果」了。 「听说猴子是杂食动物，吃虫子也吃动物，饿极了说不定还会吃人……」 汤子苓耳力好，听到了工程队的人窃窃私语。不过他清楚人们对动物的恐惧已是根深蒂固，只当没听到，见元松开车载着猴群的「工资」过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我去 了树林一趟，种的果树年份小，结的果子本就不多，还大半都被鸟给啄破了。自然成熟落在地上的也被野兔、刺猬之类的小动物给吃了……找了好一会儿，就摘到这几颗樱桃。」元松很自然地将口袋里的一只手都能抓得下的樱桃递给心急得凑到跟前的猴王，随后将拎着的麻袋放在地上，「这里是番茄、黄瓜、甜瓜，还有一个可能没熟透的西瓜，大家先凑合着吃，日后想办法给你们提高伙食质量。」 猴王是个自来熟，一会儿的工夫就跟元松称兄道弟了，带着小弟们吃大餐的时候还很讲义气地邀请了它看着比较顺眼的元松跟汤子苓两人。 眼瞅着不远处总有视线往这边瞟，还附带着咽口水的声音，汤子苓哪好意思一起吃，就跑去工程队众人扎堆的地方，跟大家一样一边灌水一边诉苦，「都说我们单位清闲，看看，想讨好动物得费多少精力和钱财啊！就那个西瓜，是我们后勤厨师种的，跟养孩子似的精心照顾了好些天，就结了那么一个，盘算着等这边完工了我们庆祝的时候吃。可如今，为了拉拢那些精明的小傢伙，还没熟就给摘了。」 如今城市大改造，做工程的工人算是收入比较高的职业了，伙食相比一般人也算是有荤有素量管够。可到底跟以前没法儿比，尤其是水果，谁能想到大夏天冰镇西瓜随便吃只是两年多前不值一提的小事儿！ 「唉，日子本就不好过，还旱起来了，一口水果都吃不起，人活得还不如猴儿。」 他的日薪拿去买水果，不说一车吧，至少半车是能买到的，可比猴儿工资高多了。汤子苓心中腹诽，却不愿跟人在这样毫无意义的话题上抬槓，只顺着他的话说些大家都不容易的话。等收工完毕，就护送着工程队去就近的城墙驿站，办了临时借宿的手续。 猴群谨慎多疑，肯定是不愿意跟人进城的。当然，如今的城市也不是它们想进就能随便进的。双方只定下了君子之约，说好明天在哪碰头，就各自分开了。 第119章 全机械化操作,后来又多了猴群做安保，工程队临时调整为操作人员轮换、机器不停的方式加快进度，效率肉眼可见地提高了一大截。 汤子苓听轮换下来休息的工作人员闲聊时说,挖出来的淤泥被城里的几大新型农场给包圆了，估计能卖不少钱,也不知道单位吃肉时,他们能不能喝口汤。 别人单位怎么分配福利汤子苓不感兴趣,不过无意中听到的话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据说淤泥经过晾晒后有机质特别丰富，不知道弄到古书空间一些，能不能改善沙地的土质。 正暗暗琢磨着，就听密林处传来猴子此起彼伏尖锐刺耳的叫声。 合作了这么些天,还是头一次听到它们叫得这么凶，眼瞅着值班的狗子也躁动了起来，汤子苓连忙吹哨发出警告,让不管是工作还是休息的工程队工作人员都集合到他们兽管处的人和动物围拢起来的保护圈里。 在几乎只听到自己心跳声的安静中，一个黑影从幽暗的密林中走出,根本不在乎戒备中的一行人，身形稳重而从容地走向水少得可以改名为小溪的河中央。 「是棕熊！」汤子苓压低声音提醒大家。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勐兽,体型大得惊人，饶是自信能跟动物沟通的他,都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棕熊似乎是下来喝水觅食的，在连它的腿都没完全没过的河水中怡然自得地翻滚了好一会儿，等玩够了又捉了两条鱼打牙祭，才幽幽离开。 棕熊庞大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下意识屏气凝神的众人才敢正常唿吸。 侧耳倾听，理解了猴群柔和不少的叫声后,汤子苓宣布，「警报解除！」 亲眼目睹勐兽的冲击力太大了，即使这次侥倖逃过一劫，谁知道下次会不会被当成猎物？这无形的压力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大家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完工离开这个危险的鬼地方！ 拼了命地干，成效还是很明显的，工程预计至少得到九 月才完工，却没想到在八月中旬就提前结束了。 完工当日，工程队难得大方了一次，主动邀请兽管处众人参加庆功宴。 庆功宴地点定在建设局地下办公区所在的政府食堂。政府跟驻军一样，也是基本上重要的职能部门的办公区域都集中在一起，甚至距离驻军各单位只有两站路的距离。 难得喝上了酒，一人一瓶的限量虽然没条件贪杯，但不知是太久没喝了身体对酒精不耐受了，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总之，一个个都喝红了脸。 汤子苓、元松跟几个工程师坐一桌，大家没什么私交，聊起来也无非就是工作上的事儿。说起他们刚搬来没多久的办公室，有抱怨地方狭小的，也有觉得够用就行的，「如今是比不上以前宽敞，可有安全感啊！」 第149页 「地下光做防潮就麻烦得很，那空间肯定是寸土寸金，别说咱了，就是市长，还不是用不到十平米的小隔间……」 一桌的人就算没有真醉，也算是微醺，天南海北地聊着。 「说到格子间，你们参加摇号的有抢到好位置的吗？……」 这人口中的「格子间」，是对陆续开放的植物屏障区两侧建筑对外出租的统称。因为原先不管是几室几厅的民宅，经过改格局或是打通，将大大小小的房间做成一个个格子间，对市民出租，售卖了房子的市民优先。当然，因为想要租的人太多了，毕竟僧多粥少，只好在保证售卖了房子的市民保底一间后，剩下的摇号解决。 元松跟汤子苓这段时间忙得脚不着地，从七月底开始就跟工程队的同事们一样，在城墙驿站借宿了，赶工时更是没有双休可言，因而两人有段时间没回家了。 不过日常联繫没断，从魏阿姨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租格子间的事儿老早就知道了。甚至因为魏阿姨之前积极响应号召，配合国家将手里的几套房产和商铺都售卖了，积攒了不少信用点，她算是最早一批拿到格子间优先租赁权的人之一。 而且 分的位置也很好，就在柳湖北街地铁口，她准备给没有摇到号的郑飞开杂货铺分店用。 酒足饭饱，宣布「散伙」时，有不知道是脑子喝煳涂了还是还没从施工状态中恢復的人嚷嚷着，「都十点多了，散什么散啊，外面那么大日头，出去找死啊！」 一旁相熟的同事笑着调侃，「你是喝昏头了吧？不知道几天前咱们市已经恢復以前的作息了？况且咱们一路坐地铁到家，就算有大日头也见不着啊！」 「哎呦，还真是，忙煳涂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睡好咯亲身感受下植物屏障区，咱们在城外一呆这么些天，还不知道走在阳光下是啥滋味儿呢！」 那人的话，算是说到众人心坎儿里去了。他们在城外提心弔胆、披星戴月地忙活，跟家里人联繫时虽听说了一个个新改变，可到底没有亲眼见、亲身感受过，没那么多切身之感。而今，任务圆满完成，一切尘埃落定，他们终于能亲眼看看同仁们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创造出的奇蹟了。 元松跟汤子苓也对城市的改变充满期待。只是两人去卫生间放了水出来，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不约而同都浅了很多。 随着地铁时不时的报站声，同行的人越来越少，出了柳湖北街地铁口，就只剩下元松跟汤子苓两人了。 一出地铁口，两人顾不得刚刚收到的莫名其妙的信息，抬头望向像之前纪录片中一样绿意盎然的植物屏障。 两人神色间满是新奇，不紧不慢地走着。 「像不像咱们大学时宿舍区通向教学区的林荫大道？」汤子苓突然问。 「是啊。」虽然绿意盎然的大道里热得像蒸笼，元松却紧紧牵着汤子苓的手。「也挺好的，四捨五入就是咱们重走林荫道，弥补以前的缺憾了。」 这样一路慢悠悠地顺着通道走，拐入夜市时，见很多店铺都关门歇业，两人感嘆，「回归正常也需要时间。」或许，等天气没这么热，大家会慢慢习惯在白天出门。 到时候，一切或许就能慢慢恢復正常了。 第120章 短短一个多月没回,夜市的变化之大有些出乎两人预料。 原本夜市这边只能算是柳湖北街区域里一条小街道，元松跟汤子苓私下讨论过，若是没有阴差阳错间聚在一处的多家福利院,就算力哥暗地里再怎么使力，政府规划将其纳入植物屏障区的概率也不大。 当时汤子苓就感嘆：「有时候人不得不相信一些因果循环之说。就像夜市,力哥最初是为了就近关照福利院才将地址定在这个略显偏僻的地段,而如今,力哥也因为他当初的善心而受惠，也算是一种福报吧？」 两人早就从魏阿姨口中得知，为了拓宽街道，夜市那一排两层半的商铺已经拆除,但作为补偿，将挨着植物屏障通道的高层住宅的一二层格子间整租给了郑力公司。 「小松，子苓！」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魏阿姨在不远处沖他们招手。 小跑过去，见她热得满脸是汗,汤子苓忍不住嗔怪道：「这么热的天，您怎么出来了？」街上打眼一看一个人都没有,万一不小心中了暑，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着！ 「还好,不是恢復作息了吗？不能老在底下待着，出来转转。」魏阿姨看着状态不错，边走边跟两人介绍这边的变化，「之前在电话里跟你们说过，这边的院墙都拆了，巷口往里去了有近十米……」 这些情况元松跟汤子苓都是知道的，因为植物屏障区理论上来说是全封闭的拱形多层建筑,两侧标配必须得是高层建筑，不然纯靠打支撑墩架起整个框架，可能没那么牢固。 「……每层屏障大约有三层楼高，咱这边老楼多是六层八层，因而只建了两层屏障，多出的楼层和楼顶装满了储水装置……」 这样的公共设施，肯定是不可能独独为了一家开个小门的，原先巷口的位置装了巨大的支撑墩和配套的储水装置，封得死死的。 魏阿姨代表家里进行全权交涉，肯定不会让人连家都回不了。带着两人穿过通向福利院地下社 区的门，右拐往里走，不多会儿，就看到一扇上了锁的小门，「车子都提前挪出来了，门就开得小点儿。」 第150页 「挺好的，能进出就行。」当时元松跟汤子苓忙得没时间关注家里的事儿，都全权交给魏阿姨做主了。事实证明魏阿姨办事确实靠谱，这个门直接开到巷子侧墙上，进去就是巷子，跟之前比更隐秘了些，也不差什么。 「那你俩赶紧回去休息吧，等休息好了阿姨再带你们四处转转。」魏阿姨闻到两人身上的酒味儿了，知道他们完工后就马不停蹄地去参加庆功宴，这会儿肯定累得不轻，将钥匙给两人后就催着他们赶紧回家休息。 「那行。」汤子苓想了想，还是说，「阿姨，我们先送你回去。」 为了照顾老人孩子，植物屏障虽延伸到了家属院内，可到底只有两层，而且还在试验阶段，不知道相比于经过测试后更保险的三层屏障而言，两层的效果会不会差很多。两人不放心魏阿姨一个人在外面走动，将她送回地下后，才回家。 一进入巷子，就见几只鹅在摇摇摆摆地走动着，见到两人后立刻扑扇着翅膀奔上来，亲热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之后进入院子，没什么大变化，只是大概由于连续多日没下雨的缘故，院中绿意盈盈的杂草被斑秃一样的枯黄所取代，看着有种萧索的感觉。 两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好似久未归家格外想念一般，到各个屋查探了一番，见没什么异样，才回了东屋。 顾不得洗去满身的灰尘臭汗，两人直奔东屋。 打开存储的监控快进了好一会儿，屏幕上的画面让两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日期显示在今日凌晨两点左右的时候，两个身着黑衣、戴着黑色口罩的人从后院翻墙而入，正打算悄无声息地绕到前院去，却被喜欢在树上睡觉的鸡给察觉到了。鸡咯咯哒地叫，引来了警醒的鹅……和收拾家务的魏阿姨！ 好在在循声过去的魏阿姨赶去之前，战斗力极强的几只大鹅扑腾着叨得两人几乎招架不住，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后面仓库的鸟群，几只鸟飞过来加入群殴……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翻找手电筒耽误了点儿时间的魏阿姨过来时，两个不速之客逃之夭夭，叨得人一头血的几只鸟也熘之大吉，只剩下几只鹅扯着脖子嘎嘎叫着，仿佛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没看到打斗场面的魏阿姨却不知道这些，她对一手养大的鹅也当孩子一样，压低声音训斥了声，「大半夜的，乱叫啥！」就离开了。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回到古书空间，两人才放心讨论。 「你说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可信吗？连谁派的人，什么目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咋感觉跟闹着玩儿似的？而且，咱们对动物亲和力超强的事儿不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吗？之前都没当回事儿，怎么突然就开始发难了？」刚刚破坏他们大好心情的那条信息，就是明确告诉他们谁谁派了什么人提前埋伏在他们家，想要趁他们喝醉抵抗力弱的时候掳走他们。刚收到信息时，汤子苓在第一时间转发给了元松，没想到前后脚的功夫就收到了元松跟他说了同样的事。 元松也想了一路了，有些不确定地说，「难不成是以前咱们伪装的太好了，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能力强到能直接收编猴群的程度？」 「啊？」这猜测乍一听无厘头得很，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回头想想，驯化猫狗跟野性难驯的猴群，难度可以说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怪我！我当时只想着有了猴群当临时工，能帮同事们分到不少压力，就直接上去交涉了。当时人多眼杂的，估计这事儿直接被当成奇闻异事给传出去了，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元松拍了拍他的肩，「有这能力，暴露是早晚的事儿，惦记就惦记着吧，咱们可不是随便人捏的软柿子！」 没看到打斗场面的魏阿姨却不知道这些，她对一手养大的鹅也当孩子一样，压低声音训斥了声，「大半夜的，乱叫啥！」就离开了。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回到古书空间，两人才放心讨论。 「你说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可信吗？连谁派的人，什么目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咋感觉跟闹着玩儿似的？而且，咱们对动物亲和力超强的事儿不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吗？之前都没当回事儿，怎么突然就开始发难了？」刚刚破坏他们大好心情的那条信息，就是明确告诉他们谁谁派了什么人提前埋伏在他们家，想要趁他们喝醉抵抗力弱的时候掳走他们。刚收到信息时，汤子苓在第一时间转发给了元松，没想到前后脚的功夫就收到了元松跟他说了同样的事。 元松也想了一路了，有些不确定地说，「难不成是以前咱们伪装的太好了，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能力强到能直接收编猴群的程度？」 「啊？」这猜测乍一听无厘头得很，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回头想想，驯化猫狗跟野性难驯的猴群，难度可以说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怪我！我当时只想着有了猴群当临时工，能帮同事们分到不少压力，就直接上去交涉了。当时人多眼杂的，估计这事儿直接被当成奇闻异事给传出去了，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元松拍了拍他的肩，「有这能力，暴露是早晚的事儿，惦记就惦记着吧，咱们可不是随便人捏的软柿子！」 扑腾着叨得两人几乎招架不住，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后面仓库的鸟群，几只鸟飞过来加入群殴……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翻找手电筒耽误了点儿时间的魏阿姨过来时，两个不速之客逃之夭夭，叨得人一头血的几只鸟也熘之大吉，只剩下几只鹅扯着脖子嘎嘎叫着，仿佛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第151页 没看到打斗场面的魏阿姨却不知道这些，她对一手养大的鹅也当孩子一样，压低声音训斥了声，「大半夜的，乱叫啥！」就离开了。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回到古书空间，两人才放心讨论。 「你说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可信吗？连谁派的人，什么目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咋感觉跟闹着玩儿似的？而且，咱们对动物亲和力超强的事儿不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吗？之前都没当回事儿，怎么突然就开始发难了？」刚刚破坏他们大好心情的那条信息，就是明确告诉他们谁谁派了什么人提前埋伏在他们家，想要趁他们喝醉抵抗力弱的时候掳走他们。刚收到信息时，汤子苓在第一时间转发给了元松，没想到前后脚的功夫就收到了元松跟他说了同样的事。 元松也想了一路了，有些不确定地说，「难不成是以前咱们伪装的太好了，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能力强到能直接收编猴群的程度？」 「啊？」这猜测乍一听无厘头得很，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回头想想，驯化猫狗跟野性难驯的猴群，难度可以说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怪我！我当时只想着有了猴群当临时工，能帮同事们分到不少压力，就直接上去交涉了。当时人多眼杂的，估计这事儿直接被当成奇闻异事给传出去了，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元松拍了拍他的肩，「有这能力，暴露是早晚的事儿，惦记就惦记着吧，咱们可不是随便人捏的软柿子！」 扑腾着叨得两人几乎招架不住，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后面仓库的鸟群，几只鸟飞过来加入群殴……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翻找手电筒耽误了点儿时间的魏阿姨过来时，两个不速之客逃之夭夭，叨得人一头血的几只鸟也熘之大吉，只剩下几只鹅扯着脖子嘎嘎叫着，仿佛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没看到打斗场面的魏阿姨却不知道这些，她对一手养大的鹅也当孩子一样，压低声音训斥了声，「大半夜的，乱叫啥！」就离开了。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回到古书空间，两人才放心讨论。 「你说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可信吗？连谁派的人，什么目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咋感觉跟闹着玩儿似的？而且，咱们对动物亲和力超强的事儿不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吗？之前都没当回事儿，怎么突然就开始发难了？」刚刚破坏他们大好心情的那条信息，就是明确告诉他们谁谁派了什么人提前埋伏在他们家，想要趁他们喝醉抵抗力弱的时候掳走他们。刚收到信息时，汤子苓在第一时间转发给了元松，没想到前后脚的功夫就收到了元松跟他说了同样的事。 元松也想了一路了，有些不确定地说，「难不成是以前咱们伪装的太好了，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能力强到能直接收编猴群的程度？」 「啊？」这猜测乍一听无厘头得很，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回头想想，驯化猫狗跟野性难驯的猴群，难度可以说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怪我！我当时只想着有了猴群当临时工，能帮同事们分到不少压力，就直接上去交涉了。当时人多眼杂的，估计这事儿直接被当成奇闻异事给传出去了，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元松拍了拍他的肩，「有这能力，暴露是早晚的事儿，惦记就惦记着吧，咱们可不是随便人捏的软柿子！」 扑腾着叨得两人几乎招架不住，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后面仓库的鸟群，几只鸟飞过来加入群殴……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翻找手电筒耽误了点儿时间的魏阿姨过来时，两个不速之客逃之夭夭，叨得人一头血的几只鸟也熘之大吉，只剩下几只鹅扯着脖子嘎嘎叫着，仿佛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没看到打斗场面的魏阿姨却不知道这些，她对一手养大的鹅也当孩子一样，压低声音训斥了声，「大半夜的，乱叫啥！」就离开了。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回到古书空间，两人才放心讨论。 「你说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可信吗？连谁派的人，什么目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咋感觉跟闹着玩儿似的？而且，咱们对动物亲和力超强的事儿不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吗？之前都没当回事儿，怎么突然就开始发难了？」刚刚破坏他们大好心情的那条信息，就是明确告诉他们谁谁派了什么人提前埋伏在他们家，想要趁他们喝醉抵抗力弱的时候掳走他们。刚收到信息时，汤子苓在第一时间转发给了元松，没想到前后脚的功夫就收到了元松跟他说了同样的事。 元松也想了一路了，有些不确定地说，「难不成是以前咱们伪装的太好了，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能力强到能直接收编猴群的程度？」 「啊？」这猜测乍一听无厘头得很，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回头想想，驯化猫狗跟野性难驯的猴群，难度可以说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怪我！我当时只想着有了猴群当临时工，能帮同事们分到不少压力，就直接上去交涉了。当时人多眼杂的，估计这事儿直接被当成奇闻异事给传出去了，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元松拍了拍他的肩，「有这能力，暴露是早晚的事儿，惦记就惦记着吧，咱们可不是随便人捏的软柿子！」 扑腾着叨得两人几乎招架不住，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后面仓库的鸟群，几只鸟飞过来加入群殴……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翻找手电筒耽误了点儿时间的魏阿姨过来时，两个不速之客逃之夭夭，叨得人一头血的几只鸟也熘之大吉，只剩下几只鹅扯着脖子嘎嘎叫着，仿佛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第152页 没看到打斗场面的魏阿姨却不知道这些，她对一手养大的鹅也当孩子一样，压低声音训斥了声，「大半夜的，乱叫啥！」就离开了。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回到古书空间，两人才放心讨论。 「你说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可信吗？连谁派的人，什么目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咋感觉跟闹着玩儿似的？而且，咱们对动物亲和力超强的事儿不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吗？之前都没当回事儿，怎么突然就开始发难了？」刚刚破坏他们大好心情的那条信息，就是明确告诉他们谁谁派了什么人提前埋伏在他们家，想要趁他们喝醉抵抗力弱的时候掳走他们。刚收到信息时，汤子苓在第一时间转发给了元松，没想到前后脚的功夫就收到了元松跟他说了同样的事。 元松也想了一路了，有些不确定地说，「难不成是以前咱们伪装的太好了，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能力强到能直接收编猴群的程度？」 「啊？」这猜测乍一听无厘头得很，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回头想想，驯化猫狗跟野性难驯的猴群，难度可以说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怪我！我当时只想着有了猴群当临时工，能帮同事们分到不少压力，就直接上去交涉了。当时人多眼杂的，估计这事儿直接被当成奇闻异事给传出去了，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元松拍了拍他的肩，「有这能力，暴露是早晚的事儿，惦记就惦记着吧，咱们可不是随便人捏的软柿子！」 扑腾着叨得两人几乎招架不住，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后面仓库的鸟群，几只鸟飞过来加入群殴……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翻找手电筒耽误了点儿时间的魏阿姨过来时，两个不速之客逃之夭夭，叨得人一头血的几只鸟也熘之大吉，只剩下几只鹅扯着脖子嘎嘎叫着，仿佛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没看到打斗场面的魏阿姨却不知道这些，她对一手养大的鹅也当孩子一样，压低声音训斥了声，「大半夜的，乱叫啥！」就离开了。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回到古书空间，两人才放心讨论。 「你说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可信吗？连谁派的人，什么目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咋感觉跟闹着玩儿似的？而且，咱们对动物亲和力超强的事儿不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吗？之前都没当回事儿，怎么突然就开始发难了？」刚刚破坏他们大好心情的那条信息，就是明确告诉他们谁谁派了什么人提前埋伏在他们家，想要趁他们喝醉抵抗力弱的时候掳走他们。刚收到信息时，汤子苓在第一时间转发给了元松，没想到前后脚的功夫就收到了元松跟他说了同样的事。 元松也想了一路了，有些不确定地说，「难不成是以前咱们伪装的太好了，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能力强到能直接收编猴群的程度？」 「啊？」这猜测乍一听无厘头得很，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回头想想，驯化猫狗跟野性难驯的猴群，难度可以说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怪我！我当时只想着有了猴群当临时工，能帮同事们分到不少压力，就直接上去交涉了。当时人多眼杂的，估计这事儿直接被当成奇闻异事给传出去了，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元松拍了拍他的肩，「有这能力，暴露是早晚的事儿，惦记就惦记着吧，咱们可不是随便人捏的软柿子！」 第121章 累了出来准备睡觉,刚刚都没来得及洗澡。两人到二楼洗手间，开了水龙头好一会儿不见有水出来，才想起前些天魏阿姨在电话里告诉过他们,家里停水了！ 「去一楼看看,下面卫生间应该备了水。」 下楼一看,果然,卫生间里有一个盖着盖子的水桶，桶里装着大半桶水。 「魏阿姨肯定费了不少劲儿,才给咱们弄来这么大半桶水。」即使在城外，通过网络和与魏阿姨联繫，也能感觉到城内用水更紧张的情况,这么大半桶水,想想肯定耗费了魏阿姨不少功夫。 大半桶水显然是不能痛快洗一洗的，好在两人早在城外习惯了一人每天最多三瓶水的限额，想多喝点儿,就只能在洗漱时能省就省，早省习惯了。 「幸好咱俩出汗不多，不然天天一身臭汗，那滋味儿也够受的。」汤子苓将用剩下的小半桶水小心淋在元松身上,剩下的往自己身上一倒，虽然知道其实用湿毛巾擦一擦已经算干净了，可心理上还是觉得用水沖了之后,一下子就清爽很多。 两人身体上没觉得很疲累，近两个月来的精神压力却是不小的,回到家后一下子松懈下来，顿时就睡得昏天暗地，从中午睡到夜晚,又从夜晚睡到清晨，隐约记得魏阿姨在楼下喊他们吃饭，汤子苓不记得是他还是元松回应的，说困，不想吃，很快又沉沉睡了过去。 清晨也不是自然醒的，两人被外面叽叽喳喳嘎嘎乱成一团又震天响的叫声吵醒后，睡眼惺忪地往窗外一看——下雨了！ 这下，两人身上残留的睡意立刻一扫而空，连忙换上衣服下楼。 「下雨了！」站在檐下看雨的魏阿姨高兴地沖两人挥手。 「终于下了。」汤子苓感慨不已，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缺水是什么滋味儿。他的身体经过了优化都尚且如此，普通人的感受肯定更加强烈。 兽管处今日放假 ，吃了早饭，元松跟汤子苓跟魏阿姨一起出门，准备四处走走转转，熟悉这边的新变化。 第153页 相比于院中、巷中的大雨磅礴，植物屏障区内却是如丝如雾一般的细雨，是人们久违了的雾蒙蒙的感觉。 「这雨其实是储水装置储存了雨水后，通过洒水装置喷出来的。雾蒙蒙地洒在身上，凉爽又舒服，就是声音有点儿大。」经过电视频道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科普，就连不识字的老人，都能对植物屏障区的各种特点和设置说得头头是道，「科普节目上说，为了预防干旱，高层建筑的楼层，有近一半的空间里会安装储水装置。那些水经过简单处理，不能作为饮用水使用，但能当灌溉用水，好多人租格子间种瓜果蔬菜、绿植花卉，屋里的水管就直通储水装置，需要的话可以用地下社区通用的水卡刷，价格不算贵，但一般人也捨不得浪费……」 说到瓜果蔬菜，魏阿姨又忍不住旧事重提，「家里的菜可惜了，实在缺水，种不下去了，都拔了，剁碎了餵了鸡鸭鹅，还有不知道哪儿飞来的鸟，都给它们吃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不过餵了鸡鸭鹅和鸟，也不算浪费。」汤子苓像之前一样安慰着。 边说边走，不多会儿就到了十字路口。 兴许快要换季了，也可能是阴雨天的缘故，今日一下子凉爽了很多。 魏阿姨心情好，带着两人熘达到了柳湖北街地铁站附近，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后，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这是咱的铺面，面积算大的，有近30平米。」 汤子苓四处看了看，这屋子似乎只做了最简单的装修，看着整体格局应该没有大变，「这原先应该是个客厅吧？隔壁主卧次卧也租出去了？」 「这是个大二居，原先就只有一个客厅和一间卧室。客厅出租，卧室改成了储水间。」魏阿姨前段时间喜欢在清晨和傍晚四处转悠，多聊多问，打听到不少消息，「听说三居室一般会出 租连着的两个房间，剩下一个作储水间……反正储水间特别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专家有了不好的预测，感觉特别重视储水。」 「确实得做好准备。」汤子苓一边转悠一边跟魏阿姨闲聊，「冷了热了可以在地下缓一缓，雨水太多也能想法子往外排，唯独干旱最可怕，人可离不了水，也不能凭空变出水来，这次干旱但凡持续的时间再长个十天半月，那场景简直不敢想像。」 「那可不是？一人一天就给那么点儿水，不够喝就得高价买……」魏阿姨没告诉元松跟汤子苓，为了让俩人痛快洗个澡，她到处托人才弄到那大半桶水，花了不少钱呢。 不多会儿郑飞就带着她分店的几个负责人过来了，还拉来了在二手市场淘换的柜檯、货架。几个姑娘很有一股子干劲儿，二话不说就扛着家具往楼上搬，等元松跟汤子苓反应过来下去帮忙时，人家已经利索地搬了半车了。 干活间隙，听他们说起最近因为缺水难熬的生活，汤子苓跟元松才恍然意识到，他们在城外时每人分到的水量，已经算是标准极高了，他们简直不敢想像在这么热的天气，每人每天靠着500毫升份额水过日子的滋味！ 「我们宿舍有个姑娘为了省水，每天一顿稀饭加一点点泡菜，水攒下来高价卖了。这两个月下来，成功瘦了近20斤，还发了一笔小财。今早说的时候，我们那个羡慕嫉妒恨哟！」 「我也听说了，那姑娘真是闷声发大财，心里真能藏得住事儿，愣是谁都没说。咱咋就没人家那脑子呢？又能瘦又能发财，多好啊！」 「你当谁都有那个狠劲儿啊？你一瓶水都不够喝，冰棍儿买了一根又一根，是谁口口声声说『日子过不下去了，早死晚死都是死，不能人死了钱还没花完，所以我要及时行乐』？」 「哎呀，那时候不是大家都说要末世了，咱们都要渴死了吗？我就是心疼自己，都还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呢！」 …… 听着几个姑娘用嘻嘻哈哈的语气说着那么沉重悲伤的记忆，汤子苓暗嘆了口气，越发庆幸他跟元松的幸运。在城外虽然辛苦，可每天满脑子想的都是干活，后勤供给也基本能满足需求，阴差阳错间倒是让他们避开了惶恐不安的大环境。 等家具搬得差不多了，汤子苓见魏阿姨跟几个姑娘聊得开心，就让她在这儿多待会儿，他跟元松准备去单位一趟。 城市恢復了往日的作息，兽管处自然不可能还像之前一样夜里工作。这样的话，之前担心的问题就来了——不被植物屏障区覆盖的那段路，同事们怎么走过去！ 元松跟汤子苓之前没什么头绪，因为那时候他们还不清楚植物屏障区具体是什么样的。而如今，他们得在同事们上班之前，提前探探路，好研究相应的对策。 柳湖北街地铁站处在一个十字路口，沿着一条线直走，步行快点儿二十分钟就能到兽管处。 现在的问题是，那条线，恰恰因为是通向柳湖公园的大道，路面过宽，两侧都是绿化带，没什么高层建筑，规划时毫不意外地被排除在了植物屏障区之外。 走出通向外界的地下通道，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好在，路旁的大树没有砍光，多少能遮点儿阳光。 「走过去肯定不行，就算是全力奔跑，也得十分钟左右，晴天在阳光下暴晒十分钟太危险了。」 两人边走边设想着解决办法。 「让大马来接？」「不太行吧，大马撒起欢来他们根本扛不住，再给伤着了。」 第154页 「也是……咱俩开车接送呢？就当是单位班车了。」汤子苓突然灵光一闪。 元松认真想了想，暂时看来，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也好，我想法子申请一辆做了保护措施的军车，到时候咱俩辛苦点儿，上下班统一接送。」 上下班的事儿算是有法子解决了，可到了单位，见一切都暴露在日光下，汤子苓又开始发愁，「总不能 一直窝在办公室不出门吧？不管是照顾动物，跟动物互动，还是日常训练，总有需要在室外进行的时候。」 这个元松早想好了，「城里的植物屏障区已经建设完毕，我跟相关部门的主管打听过，建筑材料还有剩，到时候咱们单位出点儿钱，建个一层屏障应该没什么问题……」 雨越下越大，见动物们开心地到处蹦跶翻滚，池塘里几度要干死的鱼儿欢快地跃出水面，汤子苓跟元松撑着伞站在池边，感嘆道，「这里还是白天的景致好，可惜，咱们那些同事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只透过摄像头和厚厚的遮光帘看到过。」 不过很快，他们就能了却这样的遗憾了。 「之前还愁的不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解决了大半，办法还是比困难多得多啊！」 第122章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趁着咱们刚立功，相关部门领导不好推脱，把该争取的都争取了。」 在为单位同事争取保障方面,元松是向来不在乎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在大会上被领导指桑骂槐说没有奉献精神又怎样？只要实惠能落到为单位拼过命的同事们手里,别说只是指桑骂槐了,就是指名道姓他也不在乎！ 元松沖在前面,汤子苓作为副手自然不会只眼巴巴等着天上掉馅儿饼。进了办公室打开电脑，噼里啪啦一气呵成,很快就写好了两份申请，熟门熟路地进入办公系统提交。 在等待审核结果的间隙，他将刚刚跟元松讨论的结果发到同事群里。很快,叮叮咚咚的群信息提醒一阵响。 [太好了！元哥汤哥威武！正发愁以后咋上班呢！] [不瞒大家说,我正做装备呢，准备将从二手市场买的几把破伞的伞面缝在一起，做个加厚加大版遮阳伞,笑哭~] [幸好还没动手，不然就白忙活了。] [我，王老师，吴群,邓鸣，王锵，还有郑娟和谢苗都在柳湖北街社区,走到地铁口用不了几分钟，时间很好控制。郑哥跟姚乐,尤其是姚乐，离那么远，要是定个统一的接人时间,是不是比较麻烦？] 大家相处得久了，都清楚彼此的秉性，尤其是作为领导的元松跟汤子苓以身作则，喜欢做实事，也擅于听取意见，因而同事群里很少有口不对心的客套，几乎是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郑明还没上线，回应的是姚乐，[还好，现在地下社区都直通地铁站，相互之间都能直达，而且地铁发车的时间几乎都是固定的，我大概只要比你们早起半个小时就能按时跟大家汇合。] [那就好，郑哥比你还要近一些，你都没问题，他估计问题也不大。] 相比于这个，更让大家高兴的是单位申请建植物屏障的消息。若是一整天闷在办公室，那跟在地下办公有什么差别？甚至还不如在地下办公好呢， 地下起码有适宜的温度和更加完善的配套设施！而今，听说单位要自建植物屏障，即使只有一层，也比没有强啊！大家都高兴坏了。 [环楼栋跑道建一圈，将板房那片区域覆盖在内就行吧？估计得打几个支撑墩，要费一些钱。] [考虑经费的话，只建楼栋前那一面也行，那里是咱们日常比较常去的地方。] [感觉环形外侧做成开放式更好，咱们到底是时刻准备着要出去执行任务的人，得强迫自己适应极端温度变化才行。] [对啊，就算不为这个，考虑到动物，也得做成开放式，它们可不愿意被关在封闭的空间里。] …… 时间在同事们热闹的讨论中流逝着，收到元松提醒吃午饭的信息，汤子苓才恍然意识到，都已经到饭点儿了。 前段时间单位同事大多吃住在城外，只小刘留守负责照顾动物。原本打算趁机让郑娟跟谢苗放高温假，却被又要强又讲义气的两人给推辞了，这么热的天两人坚持来上班，用心照顾着楼上栽种的菜蔬、楼下的池塘，还时不时搭把手帮小刘照顾动物……可以说单位这次集体立功，绝对也有属于她们两人的军功章！ 猜到汤子苓在单位，见到饭点儿了，郑娟在群里提醒他自己煮点儿饺子吃，[冷冻柜里有不少冻饺子，多是菜馅儿的。前段时间眼瞅着单位的水不够用，好些菜都拔了，大部分给动物加餐了，小部分包成饺子和包子冻了起来] 大概是好久没吃到魏阿姨做的饭，早上吃得有点儿勐，快到饭点儿了汤子苓竟没觉得很饿，不过还是谢过了郑娟的好意。 想了想，汤子苓发信息给元松：[你多久回？要不在家里见吧？] [行，你先回去，抄近道的话，多当心点儿，喊花豹陪你……]元松不放心地叮嘱着。 [好，放心吧，你办完事早回家] 外面雨越下越大，汤子苓跟元松过来时带了雨衣，抄近道穿正方便。 越往树林深处走，越能真切感受到万物久旱逢甘霖的欣喜 ，连讨厌身上的毛髮被水沾湿的花豹都迈着轻快地脚步行走在磅礴的雨幕中。 第155页 在没有丝毫降水的前提下暴晒了那么多天，树林里别说树木了，就是丛生的杂草，都成片成片地枯黄，奄奄一息的模样。可才不过下了一上午雨，汤子苓却从萧索的枯黄中看到了点点绿意，真不得不打心底敬佩草木生命力的顽强。 一路走过去，遇到了享受雨水的青蛙、□□、各种昆虫，也几度被横在地上的蛇挡住去路，汤子苓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惊吓，只感觉到由衷的愉悦溢满心房——植物动物不会说话，可感觉却是共通的，而在经歷过濒死后，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满着整个世界，置身其中，谁能不受感染？ 目送汤子苓翻墙进去，花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它赖在兽管处不走，却并不代表它亲近人，实际上在兽管处，除了救它性命的汤子苓能被另眼相待那么一丁点儿，就连堪称动物界万人迷的元松，它都不大爱搭理，更别提其他人了。 汤子苓久违地走了地下通道，也是他到了家下意识放松了警惕，竟在推开石门后，才意识到大厅中有人。 「元叔叔？」幸好有元峰这个熟人，不然汤子苓还真不确定在面对陌生人贸然出现在家中时，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元峰也没想到汤子苓竟然会这时候回来，他明明查过，两人去了兽管处！就算两人突然回来，他也应该会收到提醒才是！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元峰对身边神色紧张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以作安抚，随后对警惕又困惑地看着他们的汤子苓说：「这事儿有点儿复杂，你知道多了也没好处，叔就先不跟你解释了。这是小王，他暂时要在家里借住，他的消息千万别传出去。」 元峰摆明了不想解释清楚，而且让人住下的事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汤子苓知道元松当他是家人，他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可实际上，元峰才是名正言顺的元家人，他想让谁住下，汤子苓知道自己没有提意见的立场，因而并没有追 问什么，很轻易就接受了。 元峰似乎有些意外，但时间紧迫，他来不及顾及这么多，匆匆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元峰走得匆忙，汤子苓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小王，主动说，「这里家具还挺多的，你看看需要什么，我帮你搬进去。」一个隐秘石室的门开着，显然，元峰准备安排小王住在那里。 「……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就行，麻烦了。」小王看着苍白消瘦，说话也是中气不足的样子，身体应该不太好。 进入石室后，发现空间比想像中要大一些，将小王点名需要的单人床和桌椅搬进去，还有很大的空间。 汤子苓见床上光秃秃的，就去找了尺寸合适的床垫和被褥送过来，好在之前抢购时他跟元松买了一批，倒不至于用旧的。 第123章 见小王满身不自在的样子,汤子苓告诉他水和吃的在哪里后，就出了地下室。 到书房后拿出手机一看，果然刚刚的感觉没错,有信息发来。 是那个不知道怎么进入他好友列表的「·」,昨天是第一次发信息来,提醒他们家里有不速之客,甚至连人是谁派来的、目的是什么都说的一清二楚。而这次，「·」再次不请自来,仿佛无所不知般，解了汤子苓正面临的困惑。 [王梁，今年27岁,三年前脱颖而出,成为元峰的得力助手，也是元峰的狂热粉丝。研究院被拉入权利争端后，作为元峰的助理和铁桿支持者,遭监视和软禁，五日前在元峰的帮助下逃离首都，三日前辗转到湖市……] 相比于元峰、王梁以及他们牵涉的争端，汤子苓反而对「·」本人更感兴趣,[你是谁？] 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回家再说。]看到元松刚发来的乍一看莫名其妙的话，汤子苓知道,多半跟昨天一样，他也收到了信息。 事情办得还算顺利,元松半下午就回来了。 他似乎不怎么介意元峰不经他同意带人回家里，回来后提都没提元峰，笑着说起了今日总部之行的「战果」,「车子申请到了，是一辆军用越野车，已经开到了单位，只是以后油费咱们单位得自理。」 人正高兴，就不提那些扫兴的事儿了，汤子苓也跟着高兴起来，「效率这么高啊！拍了照片吗？发群里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发到群里后，果然引起了一阵欢唿。 元松索性将另一个好消息也告诉大家，[建植物屏障的事儿也批了，各项费用也给咱减免不少。不过工程队那边要求在晚上开工，所以咱们单位还得排一段时间日夜轮值，等工程结束再恢復正常。] [这个没问题，别说日夜轮值了，就是让咱自己上也成，只要能早日建成植物屏障] [对对，正好咱们也需要时间将生物钟调回正常，这段时间就当是过渡了。] [那明儿是上白班还是夜班啊？] [明儿上白班，早上8:20准时在出口集合，到时候我或是子苓开车去接你们。]如今单位的正常上班时间是早8:30到晚5:30，开车的话用不了十分钟就能跑个来回，提前十分钟足够了。 [好嘞，明早见！][明早见~]…… 「你午饭吃了吗？」汤子苓意识到肚子饿的时候，都快下午四点了。 「吃了。」元松见汤子苓去冰箱里找吃的，「你没吃啊？」 「嗯，可能是早上吃得太多了，中午没感觉到饿。」冰箱里有魏阿姨特意给他们滷的肉，汤子苓拿起肘子就啃，边吃边问，「你有没有感觉到，咱们好像不像以前一样那么容易饿了。饭量好像也没以前大了。」 第156页 之前在城外，热得很，条件也简陋，他当时就察觉到自己跟元松都吃得比以前少了些，可当时太忙了，没多想，还以为是饭菜寡淡，不合胃口的缘故。如今仔细想想，两人饿起来可是连啥配菜都没有的白饭都能干一大盆，在城外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不合胃口和天气热就只吃了两人份的量就觉得差不多饱了呢？！ 「是有饭量变小的迹象。」元松仔细回想了下，最近的食量确实不像从前一样惊人了。「早上咱们那么胡吃海喝，还剩下不少饭菜，魏阿姨还说咱俩的胃饿小了来着。」 那可不是？汤子苓现在正啃的肘子，就是早上没吃完的。要搁在从前，估计就只剩下一堆骨头了。「也是好事，如今资源有限，咱俩的胃跟个无底洞似的吃那么多，太浪费了。」 像是证实两人的猜测一般，从前只能算是开胃小菜的大肘子，如今汤子苓啃了一半就觉得饱了，剩下的让元松给吃了。 魏阿姨跟廖大姐一起过来，听汤子苓说他俩一起才啃完一个肘子，顿时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儿地说「可怜」，觉得两人肯定是在城外饿小了胃，饭量才一下子小了这么多。 汤子苓笑着劝道，「也不是坏事，我俩要是一直那么大胃口，以后再把家 底儿给吃光了。」 「瞎说，吃能吃多少啊，能吃是福！」魏阿姨还是担心两人，「要不去医院看看吧？别胃饿出什么毛病来，早治早好，免得以后受罪。」 「我们工程队那边有随行军医的。」虽然一直在城墙驿站里待着，但每日都会给他们检查身体，免得不小心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天天检查，说我俩挺健康的。」见魏阿姨还不放心，汤子苓就说，「那周末我们再去详细检查一下。」 「这就对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知道爱惜……」 一直到魏阿姨跟廖大姐离开，元松跟汤子苓才像突然想起一般，说起地下室多个人的事儿。 汤子苓看得出，元松不是怕他担心而装样子，对这事儿确实反应平淡，「我早就看透了，他本来就是自以为是的人。自认为受了委屈，就能狠心离家，多年失联；自认为在做对的事儿，就能不顾其他人，擅自做一些决定，甚至连个招唿都不打；自认为是为了咱们好，就什么也不解释，让咱们一头雾水地面对一切。」若不是那个不知来歷的「·」，他们想要从元峰口中得知王梁的来歷，恐怕难于登天！ 「那……我们怎么办？」在汤子苓看来，元松能早早看透他父亲，其实更好，免得一次次期望却换来无尽的失望，太消耗感情了。 「什么也不做。他爱怎样怎样，咱们都只当不知道，不管是被他牵连还是怎么样，随他的便。」 话虽这样说，面对小王，两人到底还是尽了地主之谊，给送去了饭菜和可能需要的生活用品，钥匙也主动给了他一串，至于其他的，他们当真就装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借住者。 第124章 时隔多日在清晨起床,元松跟汤子苓都有些不习惯。不过听到楼下传来的魏阿姨跟廖大姐活力满满的说话声，两人伸了个懒腰，利索地起了。 「廖大姐心情这么好,是不是妮妮要回来了？」妮妮在山里没条件上幼儿园,而城市中的幼儿园在异变发生后几乎在一夜间大批量倒闭,学前儿童安置成了很大的问题。好在中小学复课后没多久,公立小学就增设了学前班，招收有自理能力的学前儿童。妮妮的年龄够了,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后也变得活泼开朗了很多，愿意跟人交流，慢慢适应了这边的生活,魏阿姨就托关系送她进了学前班当插班生。跟小学生中学生一样,学前班的孩子也在校寄宿，一周回家一次。而今天是周五，按正常作息算,估计傍晚就能接小姑娘回家了。 「嗯！」廖大姐笑得眼角褶出了细纹，「周三通电话时就说想大家了，还有家里的鸡鸭鹅。」 「现在的孩子也不容易，小小年纪就得寄宿,得早早学会独立生活。」魏阿姨还记得以前她朋友的那些孙子孙女，有特别娇气的上了小学还要家长追着餵饭呢，如今的孩子走都还没走利索,就得离开父母，过集体生活了。 「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生存环境太恶劣，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性，越早开始锤鍊,日后应对时就能更从容些。」汤子苓听郑明在办公室说过，现在学校教育孩子，真正做到了智力和体力两手抓。他作为家长当然是一万个支持，但就是忍不住心疼孩子，一个个还那么小，搁他小时候这个年纪时都天天傻玩儿傻乐呢，可如今的孩子已经要早早为未来面对的艰难做准备了。 「是啊！」魏阿姨嘆息一声。 眼瞅着气氛开始沉重，汤子苓连忙转移话题，「那晚上在家里吃吧，我们尽量六点前就回来。小孩子长得快，快两个月没见妮妮，不知道有没有长高。」 「长高了，学校天天发牛奶喝，窜得可快……」 关于地下室借住 一个人的事儿，元松跟汤子苓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廖大姐。一来这些事儿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贸然牵涉恐有被连累的风险；二来，她来家的时间段比较固定，一般在清晨跟傍晚，叮嘱小王多注意些，不小心撞见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至于魏阿姨，肯定是瞒不住的，因为她对家中的摆设、冰箱里的食材，甚至是日常用品的库存都一清二楚，清早去地下室拿袋盐的工夫，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第157页 元松跟汤子苓索性告诉了她一些内情。 「元峰那人真是！」魏阿姨还是头一次见着这样生怕自己儿子过得太安稳，非要弄出点儿乱子来的亲爹，气得半晌无语。可到底顾忌着是元松的生父，也不好说得太难听，缓了一会儿才问，「就这么放任不管？」 「不放任也没办法，人都已经在家里了，总不能赶走。」元松倒是反过来劝她别气，「那个小王，我跟子苓都觉得人不错，咱就当是救助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多的咱不掺和。」 「他那样身份的人，跟小廖不一样，不是给个住处、管顿饭就成的！咱知道你们没掺和，人家不见得相信啊！」魏阿姨压低声音道。 「就算没有小王，只要我是元峰的儿子，实际上有没有掺和的，又有什么差别呢？」真到了斗得你死我活的那一天，甭管他有没有参与其中，人家能下手的绝不会轻饶了他。 魏阿姨长长嘆了口气，心说，元峰真是太能折腾了，还不如一直病恹恹的啥都干不了呢！当然，不管怎样都是元松的亲爹，这话肯定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的。 有魏阿姨帮忙打掩护，元松跟汤子苓就更放心了，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抄近道去了单位。 在家修整了一天，任务奖金已到帐，还接连收到单位两个好消息，同事们可谓春风得意，干劲满满。只可惜单位的植物屏障还没开始建，这天，大家虽然头一次在白天上班，却只能全天呆在拉着厚厚遮光帘的办公室里。幸好雨还在下着，太阳不是很大，他们实在闷了，也能戴着墨镜掀开 帘子往外瞅瞅。 不能外出，就趁机开会做计划——光是植物屏障覆盖区域的规划及材料预算问题，就耗了大半天时间。一天的时间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和时不时的争辩中过去了。 到了周末，元松跟汤子苓像大多数对城市的新变化还处在好奇阶段的市民一样，趁着下雨温度稍降一些，满城的逛。 周六时他们只有两人，到周日时，身边跟了一群小尾巴。多是福利院的孩子，还有一小部分是力哥公司职员的孩子。横竖一个是带，一群也是带，两人就带着一群孩子到处转悠，还去了最近在本地小视频里特别火的地下游戏城，让孩子们好好过了把瘾。 过了一个久违的丰富多彩又快乐的周末，两人心情大好，周日傍晚还特意陪魏阿姨去逛了商场，买了不少东西。 在等待魏阿姨在试衣间试衣服的时候，汤子苓看着手机上刚收到的入帐信息，懵了一下后问元松，「该不会是你爸打的钱吧？」 没等元松有所反应，汤子苓的手机又叮咚了一声，是元峰发的信息，[前段时间辛苦了，好好犒劳下自己] 行吧，看来确实是元峰打的钱。 元松也看到了，说：「收下吧，就当是房租。」爷爷奶奶立了遗嘱，宅子是留给他的。 在相关知情人看来，元松跟汤子苓俩人的心是真大，老子都磨刀霍霍剑指南山了，他俩还跟没事儿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不说上蹿下跳、拉帮结派帮忙，也不主动跟他们老子亲近，全然一副状态外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憨还是装淡定呢。 第125章 这次的降雨不似从前一般一下就是十天半月,周日晚上就停了。 随之而来的是大降温，俨然要一夜入冬的样子。 周一清晨，饶是对温度不太敏感的元松跟汤子苓,都感觉到了气温变化。打开手机看了眼,果然,铺天盖地都是大降温的消息。 两人下了楼,见二楼洗手间门口的晾衣架上挂着的秋衣裤、毛衣裤和厚外套外裤，就知道魏阿姨已经过来了。 魏阿姨作息比较规律,早睡早起，一般清晨五点左右就起了。洗漱完，穿戴好后出门,用不了五分钟就能到家里。家里除了东屋、厨房和她原本住的那间屋,其他房间都栽着菜蔬作物，她原就喜欢侍弄这些，松松土、除除草、浇浇水,一晃眼的功夫大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七点左右，就开始准备早饭。这时候，同样习惯早起的廖大姐也差不多来了家里，给鸡鸭鹅餵了食儿就去厨房给魏阿姨打下手。她做事利索,顺便还能将刚收的鸡蛋、鸭蛋跟鹅蛋给清洗好，准备腌制。 元松跟汤子苓没穿毛衣毛裤，直接在秋衣裤外面套上外套外裤,就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早餐已经上了桌,主餐是鸡蛋煎饼加玉米粥，再配上一碟泡菜和一人一个咸鸭蛋，就是丰富又美味的一餐了。 自从俩小伙子饭量变小,魏阿姨觉得像是从大锅饭的灶台调到了小灶似的，做饭不仅变得更轻松，也更享受了。毕竟以前，考虑到俩孩子的饭量，很多精緻的餐点是不好做的，生怕他们吃不饱……如今就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意外没有看到往常这时候已经过来的廖大姐，魏阿姨告诉他们，「这不是突然降温了吗？妮妮学校那边一早就通知家长送衣裳过去。」 汤子苓这才想起，现在小学寄宿生一般是周五放了学被家长接走，周日晚上六点钟之前再送过去，昨晚还下着雨，闷热闷热的呢。 「地下的温度怎么样？没冻着吧？」 「半夜宿管一间间敲门，发了厚被褥。我还好，不过其他房间身体弱的有冻着的，咳嗽得可厉害。」魏阿姨没说，她一早就去探望了，有两位估摸着要不好。 第158页 她以前很抗拒养老院，甚至凑活着跟那个不靠谱的老石过，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想着就算进了养老院，好歹也有个伴儿。而如今，真住了进去，不知是心态变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只觉得心态特别平和，就算自住进去以来陆陆续续送走了近十位老人，也没有像以前担心的那样，陷入对死亡的无限恐惧中不可自拔。大概是空荡荡的心在不知不觉间被填满的缘故吧，亦或是那几位老人走得很安详？她只觉得如今的自己能够从容面对那个所有人都要面对的归宿了。 「您也多注意，降温了就及时添衣服。」汤子苓一口粥一口饼地吃着，「以后入了冬，天亮得会越来越晚，要不我们去福利院那边吃早饭吧？」虽然到家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可这路有一大半是杂草丛生的旮旯角，若是天气不好再加上天黑，给绊一跤就糟了！ 「不用，我到时候晚出发一会儿，跟小廖一起过来。」魏阿姨知道俩孩子在担心什么，她也很注意安全，早想好了对策。 说罢，她走到料理台边上，打开钉在墙上的壁橱柜门，伸手推开里面的小隔板后，将放着一碗粥和两个鸡蛋饼的托盘放进去，关好后敲了两下隔板，才回到餐桌上。 这是自小在这个宅子长大的元松都没发现的隐藏机关——竟然能直接从厨房传送东西到地下室！ 兴许是没有机会用到这个功能，连元松爷爷奶奶都不记得还有这个机关了，总之，元松从小到大连听都没听说过，却没想到被才借住没几天的小王给摸索到了。 也是魏阿姨接人待物大方和善，很轻易就取得了小王的信任，小王不想她一趟趟往下面跑送饭麻烦，主动提议能不能徵询主人家的意见，用那个小机关送饭……元松跟汤子苓这才知道他们眼皮子底下还藏着这么个小玄机。 对于小王的徵询， 他们自然乐得答应，毕竟魏阿姨来来回回地送这送那，确实不方便。 「我们之前买的冬衣都在地下室，您带小王去挑几件能穿的吧……」 吃了饭，两人从后院抄小道去了单位。 今天是日夜轮值的第一天，只有一半的人来上班。不过傍晚的时候，工程队的人唿啦啦来了一大群，说是趁着天气还没彻底冷下来，土地还没有彻底冻上，也趁着他们在休假期，加紧赶工，免得气温一降再降，耽误下去，得等到明年三四月份儿才能再次动工。 工程队的建了半年多植物屏障了，可谓经验丰富，这回的活儿又算是外快，拿到的报酬他们能分大头，因而一个个干得特别卖力，速度快得飞起，不到半个月就完工了。 植物屏障修好的当日，从来都是在他们上夜班时过来的沈家夫妇特意留到清晨，跟大家一起在植物屏障覆盖的区域转悠了好几圈，才坐单位的顺风车回去。 车上，小刘问沈家夫妇，「叔叔阿姨，很少见你们过去，草药这么好养的吗？」 沈家夫妇笑着摇头，「有些还挺难养的。不过我们家女儿在研究什么自动化，给装了能远程操作的设备，哪块区域什么时候该洒水，都能远程控制。还有各种反光板，也能随时调整角度，保证药材对阳光的需求……」说起这个，沈家爸爸可骄傲了，他们家甚至还专门租了个格子间当女儿的研究室和操作间，各种昂贵的设备添置起来一点都不心疼，因为他坚信，女儿的研究作用肯定不会仅限于帮他们，等出了成果，说不定能有更大的用处！ 「哇，这么高科技，莉莉真是厉害！」大家听得不明觉厉，纷纷夸赞。 「哈哈，以后的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我们这些老傢伙就等着瞧好了！」 沈爸爸的话说得大家热血澎湃，似乎下一秒就能化身超人，拯救世界。 第126章 不知是不是从沈爸爸那番话中受到了激励,隔日恢復全员白日上班，例行工作完成后，小刘突然找到汤子苓,说有事想跟他说说。 「那行,咱们去隔壁说。」 隔壁是同事们偶尔留宿时住的宿舍,除了靠墙放置的四套架子床,总共八个床铺外，还有郑娟跟谢苗在二手市场淘换的衣柜、桌椅和组合沙发。办公室人多不方便的时候,这边组合沙发的区域也能当成小会议室使。 「昨天听了沈叔叔的话，回家后我半夜没睡着，感觉很羞愧。」小刘虽然黑眼圈很重,眼神却很亮,「我十来岁的时候是特招进大学，学校又是免学费又是给奖学金，可我书读到一半,没学出什么成果，就申请入伍了，现在想来很对不起国家和学校的培养。」 「入伍也是为国尽力。」汤子苓劝慰道。 「话是这么说，可跟勇敢冲锋陷阵的你们比着,我感觉一直在划水，每次重大任务都留守在后方。」小刘有很明确的自我认知，「但我也仔细考虑过,我的身体素质、胆量就那么一个水平，即使硬着头皮跟你们并肩作战,大概率也会拖你们后腿。我其实一直苦恼自己的定位，昨天沈叔叔的话让我醍醐灌顶，既然身体素质怎么也赶不上,我何不善用自己的优点？我以前的知识虽丢了几年，可捡起来并不难。我也谘询过学校了，我的学籍一直保留着，而且我这种情况也符合上网课完成学业的条件……」 小刘有上进心，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这是好事，汤子苓当然贊成。跟元松说明了情况后，很快就给他开了单位证明。之后没多久，在小刘申请想借用单位的仓库当实验室做小研究时，也大开方便之门，给予原则范围内的支持。 第159页 原以为研究嘛，更何况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出成果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却没想到没过多久，小刘自制的动能转化设备就安装在了一楼大堂的健身器材上，不仅帮助单位节约了耗电，还大大激发了同事们锻鍊的积极性。 听大家七嘴八舌地夸 奖，小刘有些不好意思，「这种技术早就存在了，我这只能算是模仿加改进，不能说是发明！」 「这也很厉害啊，咱们锻鍊下来发的电，再加上太阳能设备蓄的，都够满足单位日常所需了！」 有一次聊起来，被过来给爬虫类动物打扫食肆的谢威听到，就问能不能进锻鍊室体验一下。 这不涉及什么机密，自然不会拦他。没想到体验了几次后，谢威看到了商机，直接带着详细的策划书找到了小刘，说想跟他合伙开共享健身房。 「能给市民提供一个锻鍊身体的场所和平台，同时还能储蓄绿色电力，我感觉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小刘在晨会时说了自己的想法，「但我个人的精力有限，想将更多的时间花在工作和研究上，所以我的想法是以单位的名义参与经营，我个人以技术入股……」 这对单位是稳赚不赔的事儿，对其他同事更是如此，唯一可能有点儿吃亏的，就是小刘了。不过他有自己的目标和追求，既然主动提出这个方案，就意味着心里已经做出了取捨。 单位接手之后，这就不仅仅是生意了。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盈利，而兽管处的目标却不仅限于此，甚至将重点放在了社会效益上。于是，从定价到设备，从试运营到最终确定下来，都是经过反覆商讨后才慎重决定的。 如今各单位都在自救，想搞创收，只要在办公系统上报备，经过审核通过后，就能实施。 兽管处的这个决定很顺利得到了批准，元松去总部跑了几次，就成功申请到在柳湖北街社区当第一个试点。 同事们大半都在这个社区住，时常充当围观群众去做市场调查，得到了反馈还算不错。 「总体体验感受不错，普遍觉得收费也算合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设备设置得比较少，会出现排队等候久，锻鍊时被人催促影响体验的情况……」 「初期嘛，有很多人是凑热闹，稳定用户数浮动比较大，估计还得再等等才好判断。」 负责客户服务等对外业务的谢威也参加了 会议，「有共享充电宝品牌寻求合作，我个人觉得可以试试，他们有成熟的客户群和服务体系，若是能合作，很大程度可能达成互利共赢……」 因着这个新业务，单位众人越发繁忙了起来，不过能参与这样对单位有益同时又利于社会的事业，大家丝毫不觉得疲累，一个个精神焕发，干劲满满。 採购器材的时候，汤子苓看到仓库里有太极轮、健骑椅之类的健身器材，就以个人名义买下，让小刘帮忙稍作改造后捐给了福利院，老人孩子多少也能活动活动身体。 经魏阿姨反馈，反响相当不错，「好些老人觉少，早早起来也没事儿干，如今就爱去健身区运动，凑一块儿健健身聊聊天，一整天都心情好。」 魏阿姨一脸骄傲，「大伙儿都夸你们，年轻人真是了不得，走一走晃一晃都能发电。现在那些老头老太太胜负欲可强了，比谁发的电多，赢了的饭都能多吃半碗。」 听到了好的反馈，本应是高兴的，汤子苓却发现元松的笑容不大自然，到了古书空间后，才开口问，「今天去总部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元松本就没打算瞒着汤子苓，听他一问起，就告诉他了，「有不少人恭喜说元峰升任所长了。」 「这么快！」想到如今的职衔晋升早不像往日得慢慢熬资歷了，世道动盪影响到方方面面，官场职场也似乎在适应着骤变，不能以常规的观念去揣度了。「对咱的影响大不？」 「我们共享健身房的项目能那么快铺开，估计有他的影响在。」这是最让元松觉得别扭的。他知道摆脱不了跟元峰的关系，不管他得势还是失势，总归都会影响到他。可就算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真正面对这样的现实时，还是觉得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别扭，怎么都无法忽略！ 汤子苓理解他别扭的点在哪里，也知道这是现阶段无法改变的现实，只能拍了拍他的肩以作安慰。 第127章 两人消除负面情绪的方法很一致——埋头种树。 前段时间修筑河道时,自从有了猴群做外援，元松放了心，时常让汤子苓带队,他趁着城里为建植物屏障大肆砍伐树木,以单位需要木屑、树叶做有机肥原料的名义到处收树根、树枝、树叶。 相比于可做木材的树干,树根、树枝、树叶廉价又占地方,有人收，市政单位自然乐得低价打包处理。那时候天气热,又缺水，元松索性也不折腾隔一天就要出城干活的同事们，自己去租借了军卡,从运输到装卸都是自己一个人,其中可做「手脚」的余地就大了，就趁机将好些看着还能养活的树根偷偷弄到了古书空间。一个多月下来，当真攒了不少。 在城外常驻的汤子苓也没闲着,不着痕迹地挖了好些淤泥送到古书空间。他有时候甚至怀疑，工程队能提前那么多日子完工，他或许也尽了一份力。 淤泥太多，因为太忙太累一时没处理,直到前些天完工，他们进去后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成滩成滩的淤泥竟跟沙土融合在了一起，离海岸不远的地方形成了很大一片可以栽种植物的优良壤土！ 第160页 眼瞅着堆成山的树根长出了绿芽,两人现在是一有空就在这边栽树根，还是高难度的隔空操控。 这技能很耗神，不比扛着铁杴亲手去挖坑栽下容易。不过练得久了,也不是没有收穫，越来越熟练不说，耐力也在稳步增加，从一开始栽下一棵就累得大汗淋漓，到如今十棵还能游刃有余，这明显的进步让两人格外有动力。 吃东西补充体力的时候，元松突然问：「办公系统发布的那个公告看了吧？鼓励各单位申请戍边轮岗。」 汤子苓顿了下，「你想去？」 「嗯，还能趁机摆脱元峰的影响。」有古书空间在，两人能随时见面，距离对两人从来都不是问题。元松之所以考虑这么久，到今天才做出决定，就是担心自己离开后，原本该他处理的麻烦会落在子苓身上。可今天去总部的经歷告诉元松，这 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有人偷拍了咱俩的亲密照，连着寄了好几封举报信，说我们作风有问题，影响单位风气，我估摸着是之前在单位施工的工程队的人偷拍的。」 「我们在单位挺注意的啊！」汤子苓一脸无语，「咱干啥了？照片你看没？」 元松就知道一直特别注意分寸，连避着人偷亲一下都要被锤的爱人关注点会在这上面，「我扫了一眼，没很过分的，就是擦个汗、餵个水之类的。」 汤子苓暗松了口气，他可不希望自己跟元松的真亲密照被人偷拍后还要传看，太羞耻了。「这就开始要搞咱们了？」 「嗯，所以我的想法是先避一避，也算是跟元峰做个切割。」不管元峰是成王还是败寇，元松都不想以他儿子的身份被迫入局。 「也好。」汤子苓理解元松的想法，「你去吧，家里有我在，放心。」 元松翻身趴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我不在，那些惹人烦的傢伙说不定会找上你，抱歉……」 「没事儿，元叔叔如今如日中天，那些人不敢太过分。就算真有那不知轻重的，我还怕他？你这边亲朋故旧多，做事可能束手束脚，我就不同了，放飞起来可能元叔叔都要害怕呢！」 元松被逗笑了，「行，你尽管放飞自我，让元峰好好感受下收拾烂摊子的滋味儿！」都被连累得要跟爱人两地分居了，还不兴收点儿利息？！ 两人相视一笑，嗯，笑容里有点儿那么不怀好意。 戍边是很重要的事儿，在如今极端大环境下尤其如此。元松申请后没多久就得到了批准，很快就随着第一批申请人离开了。因着任务地保密，连汤子苓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元峰是在元松离开的当天晚上回家的。 才不过两个多月，他身上已有了上位者独有的威势，再加上是带着怒气而来，气势更是摄人。 汤子苓表面上对他尊重有加，其实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他，觉得这人空有才智，人品却一般。他幼时的遭遇确实不幸，可却不是他在感情上肆意伤害亲人的藉口，说到底 ，不过是生性凉薄，不把除自己之外的人放在眼里罢了。 在外潇洒半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觉得要叶落归根，就带着一身麻烦义无反顾地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恐怕从未想过万一有人丧心病狂地赶尽杀绝，他唯一的亲儿子可能没有反手之力吧？他这样从来只想到自己的人，估计是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就算此时此刻，他被忤逆的愤怒，恐怕也远远多于对儿子身处条件艰难的边境的担忧。 汤子苓心中腹诽着，眼睛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元峰神色间细微的变化。见他即使怒火中烧，也依然保持着对自己和魏阿姨基本的礼貌，再之后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离开前依然面面俱到地安抚自己……汤子苓默默拉高了对元峰的警戒，这样一个能忍且心思缜密的人，绝对是个狠角色。 「他还好意思问小松为啥自找苦吃，还不是因为他！」等人离开后，向来不爱在背后说人是非的魏阿姨都忍不住恨恨地说了几句。她早已将元松跟汤子苓俩孩子当成亲人了，眼见着俩孩子日子越过越好，却被突然冒出来到处惹是生非的亲爹给连累得不得不远走他乡去谋出路，哪能不迁怒？刚刚就没给元峰什么好脸色！ 「好了，阿姨别太生气，那也是元松的选择，国家需要的时候得挺身而出才行。」若不是单位不能没个坐镇的人，他也想跟元松一块儿去呢！ 魏阿姨嘆了口气，是人就有私心，大义哪有亲人的安危重要？只是，孩子已经做出了抉择，她也只能揪着心接受了。「你们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第128章 元松被借调外派之后,汤子苓暂代他的职位。 有之前元松长达数月的出外差经验，单位的事都是汤子苓在顶着，同事们早见怪不怪了。只是这次不是被人邀请去做技术交流,而是去条件艰苦的边疆戍守,再结合之前办公系统公告上激昂的唿吁,怎么看元老大都是身先士卒,代他们完成应尽的义务……因而一个个都又是钦佩又是愧疚。 钦佩又愧疚的对象走了，大家正浓烈的情绪就全使在了工作上,一个个摩拳擦掌，势要在元老大回来前，将单位打造成全系统最明亮的那颗星！ 「子苓,你天天早晚接送我们太辛苦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晚上下班回去，将车子放在入口附近,等早上上班再开过来，免得你来回跑了。」 第161页 元松不在，汤子苓手上的工作确实多了不少，「也好,有停车的地儿吗？」 「有，入口附近一楼的格子间因为比较偏僻，没什么人去,有好几间都贴着低价转租的告示，咱们单位租一间就可以了,一个月才几百块钱。」 当天傍晚下班，汤子苓载着大家到了出入口后，一起去看了要租的格子间。他们当车库使,不在乎什么装修和格局，位置离出入口足够近，价格足够低，能够放得下车就行。 郑明做事向来妥帖，特意记下了告示上的电话号码，跟人约好在六点见。 房主很守时，早早到了。 见房主带着一串钥匙，带着众人看完一间后，还问他们要不要看其他几间，郑娟一脸惊嘆地问：「我看告示上的电话号码都一样，这几间都是您的？」 「咋可能！」这位自称姓王的阿姨笑着摆手，「摇号能摇到一间，已经很幸运了。我之前过来时遇到了其他几间的房主，都是大忙人，住得也远，只有我就在柳湖北街社区住，过来方便，就顺便帮他们带租户看房。」 「阿姨您真热心……」 最终，大家一致选定了挨着出入口侧墙最边边上的那一间。据王阿姨说，这间原本 是个做早餐的小店，所以里面的墙被熏得黑黢黢的，味道也不大好闻，「阿姨跟你们说实话，这间实在太小，位置也偏得很，一看就是租不出什么价格的，摇到它的房主也懒得装修，都做好一直空下去的打算了。」哪成想突然就租出去了！ 开车进来试了试，停进去正正好，捲帘门往下一拉，锁好，就能放心离开了 汤子苓告别众人，准备走大道回家。 却没想到半路上突然被人拦住，对方自称是某某局某某领导儿子的司机，说在高级餐厅开了包厢，请他赏脸过去一聚。 原本碰到这样的情况，汤子苓是不会理会的。可这会儿到饭点儿了，他也确实饿了，而福利院今晚有集体活动，魏阿姨吃早饭的时候就跟他说晚上不能去家里……于是，汤子苓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像个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拐走的傻白甜一样，跟着人家走了。 只是，坐在小电驴后座上前往餐厅的时候，汤子苓忍不住问身前的人：「你们老闆是不会骑小电驴吗？」还专门雇个司机载他。 对方满身的高傲差点儿没垮掉，顿了下，才语气生硬地说：「这是我们老闆花大价钱买的最新型太阳能电车，要不是如今植物屏障区禁止家用汽车通行……」 汤子苓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若不是条件不容许，谁愿意骑个跟小电驴没什么两样的电车到处跑呢？ 车子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速度确实可以，再加上路上没什么人，司机小李带着汤子苓一阵风驰电掣，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请客的餐厅。 汤子苓对这餐厅不算陌生，刚开业的时候，魏阿姨请他们过来吃过。味道没得说，价格也是真贵，就算他跟元松自认为还算有些存款，也捨不得频繁来吃。 看着一上来就亲热的好像是多年朋友的年轻人，汤子苓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但并不影响他一面跟人天南海北地侃大山，一面速度不慢地吃吃喝喝。 高朋满座，觥筹交错间，汤子苓有些恍惚地想到，不过两年多的 时间，他都快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个为了拿到好项目，能够面不改色地对主管捧臭脚的油滑社畜了。而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好像成了被捧臭脚的那个人。要说感觉？还好吧，若是拍马屁的话不那么油腻肉麻的话，也确实让人身心愉悦。 「……汤处长，您说呢？」 早料到会有人兴风作浪，却没想到最先开始的手段是往单位塞人。 好酒难得，况且以如今自己的身体素质，酒跟水没有太大的差别，基本不存在喝醉的可能，汤子苓一派自然地跟对方碰了个杯，然后爽快地一饮而尽，「行啊，明儿就过去报导吧。」 见对方怔愣了一瞬后，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连连倒酒敬酒，竖着大拇指说他大气，爽快，够朋友。 汤子苓确实很「够朋友」，体贴地提醒道：「但有一点得提醒你，咱兽管处不养闲人，要是他自个儿受不了跑了，可别怨我啊。」 「兄弟这还能不知道？哪能让你为难？放心，咱自家人，个顶个儿的能吃苦耐劳……」 对于对方的言之凿凿，汤子苓笑而不语，喝着美酒，吃着好菜，美滋滋。 只是吃饱喝足后，他婉拒了对方说去个「好地方」放松放松的邀请，递过来的厚厚的信封也没收，只喊了服务员将刚上的没人碰的大虾给打包了，拎着打包盒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 「我有点儿理解以前为啥有人喜欢各种饭局、酒局了，好吃好喝不说，还有一堆人捧着逗乐子，谁能不喜欢？」汤子苓剥着碗口大的虾，放在他一起打包过来的蘸料碟里。 元松一点儿都不担心汤子苓会被那些人的糖衣炮弹给腐蚀掉，他可不觉得骨子里藏着爱慕虚荣的人会在参加完酒局后打包菜回家~ 「喜欢就去，有吃有喝还有玩儿，还是别人请客，不用自己花钱，多好。」元松大口地吃着，连连称赞，不愧是大厨出品，味道就是好。 「不能去太频繁了，让魏阿姨知道了，非得给我上思想课不行！」汤子苓知道魏阿姨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但若真频繁 第162页 跟那些所谓的二代三代们混在一起，指不定就要担心自己被人带坏，到时候思想课绝对是少不了的。 「挺着呗，感受下昔日语文老师做思想工作的功底。」 「幸灾乐祸是吧！」汤子苓捏着元松的下巴闹他，可感觉到短短几日不见，他原本还有些肉感的脸颊竟消瘦得稜角分明，顿时心疼不已，「每天很辛苦吧？」 「还好，」元松不是为了安汤子苓的心，他是真的觉得还好，「每天训练、巡逻，日子过得很规律。你觉得我一下子瘦很多，可能是因为训练量加大了的原因。」 第129章 隔日,说好来报导的人却没有按时到，卡在了第一道坎儿——顺利抵达兽管处。 昨晚已经在群里得到消息的郑明表示这不是自己的锅，「我特意告诉他八点二十之前在出入口见,早上甚至还发了定位给他,结果我们等到八点二十五,眼看着就算飙车也得迟到了才离开,连他的人影儿都没见着。」 因着共享人力发电健身屋正处在急速扩张期，单位众人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因而不管是空降兵还是关系户，只要是劳动力，他们都没有任何排斥,一致表示热烈欢迎。 当然,前提得是踏实肯干。像今天这个反覆提醒当做没看见，到半上午才慢慢悠悠地主动联繫，说人已经到了出入口,让人去接的傢伙，大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已经打了大大的叉。 「接个锤子，别管他！」听到郑明的询问,汤子苓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就趁着天阴，太阳没那么刺眼,光明正大地带着狗子们去植物屏障外的空地上玩耍了。 其他人却没他这么自信，不敢轻易出屏障区,连例行的跑步训练都是在跑步机上完成的。不过如今锻鍊能发电，多蓄些电，能低价卖给沈家人,他们的腰包也能稍稍鼓一些。每一滴汗都流得有价值的感觉，谁会不享受呢？ 如同三月底四月初一般，正值九月下旬的如今，也没有过度似的，一夜入了冬。 一开始，受够了高温炎热又缺水的漫长夏季，人们热烈欢唿气温骤降，觉得终于摆脱了身上的汗仿佛永远都不会干的狼狈和难受。可不过几天的功夫，才穿没多久的厚外套就被加厚加长款羽绒服所取代，棉衣跟薄羽绒服几乎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们又开始苦恼寒冬的难熬，想起夏日的好了。 好在地下的温度没这么极端，配套设施也越来越完善，已经适应了地下生活的人，还是能活得很舒适的。 「现在很多公司都重新开工了。」吃午饭的时候，大家聊着最近新鲜事儿，吴群说起了他那位在家待 业近两年，都快要抑郁的姐姐，「我姐接到通知的时候，真的高兴坏了，她还以为那个小公司已经倒闭了呢！」 「你姐是做啥的？」 「图书编辑，做教辅。」吴群很为他姐姐高兴，「我姐拍了公司的新环境给我们看，一整层很长的环形楼都是做图书的公司，相互之间还能借阅资料。我姐说他们下面一层楼大多都是做设计的，加班特别厉害；再下面连着好几层楼都是计算机科技相关，各种软体开发、游戏开发，说这个行业特别火热……」 「我周末去了那边，能通到地下好几十层，特别壮观。」 「我们同学群里有很多同学也接到了开工通知，可好些已经不在原来的城市了，都犹豫着要不要回来……」 王锵所说的同学跟元松有很大概率的重合，恰好昨晚在古书空间见面时，两人也聊了这些。元松说两年前举家搬到农村，还喊他一起去的朋友最近也在犹豫要不要回来。问其原因，那位朋友也很无奈，说农村的氏族、尊卑观念太重，族中年长辈分高的长辈多数德不配位，倚老卖老，利用身份便利为小家谋私利的太多了，偏在重组聚居区时又是整族整村的分到一片区域，让好不容易靠着高学歷和不错的能力在聚居区谋得一官半职的他很心累，几度萌生出撒手抛开烂摊子，回城市生活的想法。不过想法终归只是想法，那位朋友身上肩负着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及姐姐一家的责任，若真能说撒手就撒手，也不会犹豫到如今还没有下定决心了。 王锵所说的同学朋友们也面临一样的抉择，「……有的已经成家了，自然不会再多想，就安心扎根当地，好好生活。最难的是那些还没安下家的，如今不比从前，一次离别有很大概率代表着永别，很多父母强烈反对子女离开身边，只身前往外地谋生。」 「唉，父母的反对不是没有道理，子女想要寻求发展也无可厚非。」大家忍不住嘆气，「要怪只能怪咱们这代人倒霉，没生在好时候。」 吃了饭，汤子苓一个人留下值 班，其他人都回了城区，两人一组各自分了区域，去亲自验收人力发电健身屋的安装成果了。 汤子苓刚坐下没多久，再次接到了昨天刚交上的「朋友」的电话。 接通后，不等对方开口，汤子苓先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啊，一直忙到现在才有时间看手机。」 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姿态做到位了，对方再大的气也散了，说起了人没法入职的事。 这一点上，汤子苓可不像昨天那么好说话了，「集合的时间、地点，该通知的我们同事都通知了，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转天等半天不见个人影，这不是随随便便道个歉就能解决的，我们单位要的是能同甘共苦的战友，可不想请个大爷败坏风气。」 第163页 不等对方继续找藉口辩解，汤子苓直截了当地将此事画了句号，「该给的机会我已经给了，他自己不珍惜也没办法，这事儿到此为止。」 大约没想到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汤子苓态度竟如此强硬，对方明显愣了一下，才坑坑巴巴地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后挂断了电话。 汤子苓跟元松多次聊过该如何处理由元峰掀起的风浪的问题。两人一致认为，该借的势，不借白不借；该作的威，不作白不作。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无所谓，横竖他们已经被打上了元峰一伙的标籤，就算低调到恨不得将自己埋在家里，也会被有心人给挖出去。既然如此，何不潇潇洒洒感受下肆无忌惮生活的滋味？ 当然，汤子苓明白，能真正肆无忌惮的是元松，而他，在那些人眼中，恐怕还不如最近八卦里流传的跟元峰交从甚密的美女助理有分量。毕竟，人家努努力说不定还能成为新夫人，而自己，再怎么样也只是个不顾伦常跟人家儿子厮混的异类罢了。 汤子苓清楚，却不在乎，他很早之前就知道太在乎别人的想法除了自寻烦恼外，没有任何好处。 第130章 晚上回到家,魏阿姨虽然看上去跟往常一样有说有笑的，可汤子苓却一下子就察觉到她情绪不大对。一再追问之下，她才说实话。 「……嗐,其实也没啥,懒得跟他们多纠缠,直接就挂了电话,还拉黑了联繫方式，这事儿其实对我没啥太大的影响。主要是我那个交往了几十年的老朋友,我怕她被老石诓骗了，撕开伤疤抛下自尊告诉了她那些不堪回首的破事。可她知道了实情后，却还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当和事佬,说不管怎样老石父子已经知道错了,我为了晚年考虑，也不能太意气用事！」魏阿姨是真被她那位老友伤透了心，说着说着还忍不住落了泪,「我明确说了复合的事儿完全不考虑，晚年生活也已经规划好，让她不要再提。可她口口声声说我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气愤之下语气重了些,她又说我不知好歹……」 汤子苓轻轻拍着魏阿姨的背给她顺气，对她的憋屈和愤怒很能感同身受。因为他过过很长一段时间连基本温饱都无法保证的苦日子，他知道装作若无其事默默咽下苦泪的日子有多难熬,自然也知道像他们一样骨头硬的人，亲自撕开伤疤给朋友看的决定,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来的。可面对朋友自虐般的袒露真心，对方却弃若敝履……光想想，就知道有多挫败和难受了。 魏阿姨哭了一会儿,发泄了满心的憋屈，好一会儿才恢復平静。「我活到这个岁数，早就知道想开心，就要远离会让自己不开心的人和事了。」她沖汤子苓笑了笑，「放心，我已经拉黑她了，就当我们之间的缘分尽了。」 看魏阿姨的神色，像是真放下了，汤子苓才问：「姓石的一家是打算回来，还是已经回来了？」这是关系到魏阿姨安全的大问题，毕竟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同情心过剩又廉价的热心肠直接带人找上门来。 「是打算回来。」提起姓石的一家人，魏阿姨像是 说陌生人一般，不带半点感情，「小石的性子随了他爸，谨慎有余，魄力不足，不做好万全准备，是不会轻易挪窝的。他们之所以主动联繫我，也是恰好在平台上看到了我做菜的直播，估计打听到我的真实情况了，才会唱这么一出痛改前非的大戏。」 「那就好。」不过汤子苓还是问魏阿姨要了姓石的父子俩的照片，发给了力哥，请他多加留意，别让这俩败类钻了空子。 连身边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汤子苓跟元松感嘆，「感觉会迎来一波『返城潮』。」 「肯定的。」元松跟汤子苓是一样的看法，「之前那些聚居区都是以应对灾难的规格建造的，施工速度快，各种设施自然是能简化就简化了。而且那边是从零开始建造的，不像大城市很多都有千百年的底蕴。真要是应对灾难，那里囤积着大量的粮食，又有便于耕种的条件，肯定是合适的。只是以如今的情况看，明显是要打持久战，很多原本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人，是很难长长久久待在那里的。」 「是啊，更何况各大城市聚居区已经后来居上，跟农村聚居区比没有很明显的劣势了……」 事实也确实如两人所料，连湖市这个在各大聚居区中只能吊车尾的城市，都迎来了一波勐烈的「返城潮」，更别提其他大城城市聚居区了。 对于这些「回来的人」，多数市民显然是不欢迎的。毕竟，如今生存资源有限，这些「回来的人」对他们而言都是竞争者。 好在，当局及时颁发了新政策，缓解了越来越剑拨弩张的紧绷形势——发售新型地下住宅，信用点高者优先。 铺天盖地的新屋出售消息一公布，立刻引来了热烈的讨论。房子，对于国人意味着归属感，地下廉租房虽住着挺方便舒服，可却无法抹消人们藏在心底的不安。如今可好了，可以购买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紧绷又压抑的气氛顿时被这个好消息给沖 散了，人们欢唿雀跃，摩拳擦掌，每天盯着新闻，就等新房发售的渠道一开，立刻下手去抢！ 汤子苓跟元松的信用点很高，自然也是有资格的，甚至因为他们立过功，早早就得到了购房名额。 「你买吧，我的名额看谁需要。」元松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说罢，还作娇羞状往汤子苓怀里蹭，「我以后就归你养了。」 第164页 汤子苓咧嘴笑，「放心，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作为一个从小没有家的人，汤子苓比谁都渴望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只是，就算湖市不比首都那样的大城市房价高，但也不是他一个单打独斗没有任何外力可借的年轻人能负担得起的。他以前为啥那么拼？还不是想多赚些钱，早日攒够首付吗？只是，就在他准备得差不多了，开始利用休息的时间到处考察房源的时候，老家对他不闻不问的所谓亲戚突然闹到了公司，躲风头的他正懵着，又被元松捡回了家……兜兜转转，仿佛发生了很多事，可其实，也才过了一个完整的冬天和夏天而已。 他早把元家的宅子当成是他和元松的家了，可当真正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时，汤子苓还是忍不住激动又兴奋，也打心底觉得高兴。「听说在中心城区，面积虽然普遍不大，可也足够生活了，带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不少黑科技。那片儿离咱家有点远，但坐地铁的话半个小时就能到，到时候我尽量争取个两室的，给魏阿姨留一间房……」魏阿姨虽然信用点不低，可考虑到她已经在养老院登记了入住信息，估计很难拿到购房权。 「嗯，家里地下室放着不少家具，挑些喜欢的。想要新的，咱自己做也行，我现在有个战友木工活做得特好，闲来无事我就喜欢跟他学，到时候给你打一套新家具……」 第131章 自成立起,兽管处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执行的任务，尤其是危险系数比较高的任务当真不少,尤其是清理城市隐藏的动物隐患时期,清除任务完成后,兽管处获得了集体一等功的荣誉。 因而单位除了元松跟汤子苓,其他人也拿到了提前批的购房资格……编外的郑娟跟谢苗除外。 这俩姑娘可以说吃的苦、受的累一点不比其他人少，可有时候规则就是这么冷酷,不管她们对这个单位付出了多少，不在编就意味着不包含在单位一等功涵盖的范围内，因而没有提前批的购房资格。她们想要购房,只能参与即将到来的第一批的摇号。 尴尬的是汤子苓只有一个空余的购房名额,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元松要出让购房资格的事儿告诉了她们，让她们好好商量一下。 却没想到,郑娟当即就说：「给谢苗吧，我跟邓鸣马上就结婚了，他有资格，我就用不着了。」 汤子苓当场愣住了,这俩啥时候恋爱的？在眼皮子底下，自己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不过看谢苗波澜不惊的神情，显然是早知道的。 晚上见了元松跟他说起这事儿,没想到元松也一副早就知情的样子，汤子苓都惊呆了：「你也知道？」 「他俩之间那氛围,明显就不对劲啊。」元松一口一个酸甜可口的草莓，他现在戍守的地方伙食可以，就是没什么新鲜水果,偶尔发些水果补充营养，也多是果干，待久了就有些馋新鲜水果。好在之前他攒下的水果山离消耗完还早着，从海水中溢出的氧气也还没有漫延到山顶上，新鲜水果还是能随便吃的。 汤子苓有种「世人皆醒我独醉」的荒谬感，懊恼地说：「我咋就没看出来呢！」 元松笑他，「就你那粗神经！大学的时候我时不时去你们宿舍晃悠，就差直接抱着花去表白了，可你呢，路上偶遇都不带打招唿的，恨不得把『不熟』两个字写在脸上！」 搁在之前，汤子苓肯定会反驳 ，觉得不是自己神经粗，而是元松太含蓄了，他当时满腹心思都是努力学习加挤出时间挣些生活费，哪有闲心注意那些啊！不过，今天的消息对他冲击太大了，不止元松，从下午不着痕迹的试探看，连小刘都知道那俩人在谈恋爱，全单位好像就只有自己一丁点儿都没觉察到……这就不是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好的问题了，而是自己确实太迟钝！ 提前批的住房资格很快就分配了下来，汤子苓成功选到一套二居室后，嫌贷款办手续麻烦，正好手里的钱也够，就全款买下了。 如今各单位的办事效率高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他甚至都不用亲自去房管局，不管是选房还是缴费，全都是在线上办理的，房款缴纳的当天，就收到了详细地址和密码锁的初始密码。 汤子苓原以为自己不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可在看新房这件事上，他却不自觉「讲究」了起来，特意挑选了一个元松休息，可以通过视频电话一起参与的周末，带魏阿姨一起去新房。 也是巧，这天一早就开始下雪，算起来，是下半年冬天的初雪。 自从知道孩子特意留了个房间给她，魏阿姨就一直很期待去看新房，对于子苓想要选个小松休息的日子一起去看，她也很理解和贊同。 因而这天，就算气温又降了好几度，出个门冻得人直打哆嗦，可魏阿姨还是高兴得很，一路上都很兴奋。 从地铁口到了地下，体感温度明显舒适了不少。柳湖北街几乎算是终点站，站台的人不多，进去后还有不少空位，两人就坐下了。 魏阿姨心情很好，却没有贸然提起要去看新房的话题。因为这两天最大的新闻，就是首都那边的一个恶□□件——仅仅因为听到不认识的乘客一家子兴高采烈地说去新家，一个没摇到号的神经病就发疯一般冲上去，抢过别人的孩子往地上狠摔，导致一名婴儿当场死亡。 这事儿性质太恶劣了，又关系到购房资格的敏感话题，一下子就引爆了舆论。有借 第165页 机生事发泄不满的，有借题发挥搅混水的，也有幸运摇到了号怕惹祸上身而闭嘴不言的……总之，在网上炫耀自己运气好的人少了很多，现实中在公共场合谈论此事的人也少之又少。 一路安静地乘车、换乘，再乘车，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跟外面也没啥大区别了。」魏阿姨很少到地下繁华的区域，乍一看这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街道，跟刘姥姥头一次进大观园似的，满脸都是好奇和惊嘆，「哎哟，这么多店啊……这季节还有花卖呢！」 「咱买几束花带过去？」 「买两盆绿萝吧，听说现在的绿萝经过了改良，日光灯照一照就能活，特好养……」 魏阿姨到底是个有生活情趣的人，一进了花店，就有些挪不开脚，除了两盆绿萝外，还买了一大束漂亮的干花。 穿过热闹的步行街，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往前走，到了一个大厅后去前台登记，录入了指纹和瞳孔，以后两人再过来，刷脸就能进门了。 家里的新房在三楼，「如今的楼层是从上往下算的。」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三楼就到了。 走出电梯，汤子苓就向元松拨了视频电话，一边走一边跟他说着，「是立柱一样的环形建筑，每个环形往里走有12户，咱家在最里面……」 到了门前，输入初始密码进去，跟早早搬进新家的郑明几个的家差不多，是简洁的精装修，「基本的家具都是固定在墙上或地面上的，据说是防灾需要。」屋子是真小，客厅巴掌大，往里走，两个卧室也是小小的，多只有最简单的家具，而且刚才登记入住时，工作人员也反覆提醒了，说为了避免安全隐患，不能私自添置大件儿家具。 即使如此，汤子苓也很满意，因为他知道，地下开发出来不容易，他能拥有这么小小的一间，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 「看这窗户，还能换风景呢！」 地下建筑是没有窗户的，所有的通风换气都有对应的管道。 可人是需要窗户的，于是，墙面上该出现窗户的地方，安装了3d显示屏，用科技弥补心理的缺失。 魏阿姨将窗户调整为海景模式，还别说，那逼真的特效，还真让人有种置身海边的感觉呢！ 第132章 汤子苓跟魏阿姨说好了在新房这边过周末,就提了装着几件换洗衣物的包过来。 魏阿姨的大行李箱里却装了不少东西，吃的、喝的、用的，还有装饰新家的小摆件儿,刚刚在大厅过安检的时候差点儿没因为行李箱过重过大而被拦下。 「刚刚登记时工作人员说楼体中心配备有生活超市,阿姨，需要买什么咱列个单子，待会儿一起买全了。」主要是柳湖北街那边的家还要常住，很多东西不方便搬过来用。 「床垫、被褥要买新的，新棉制品更舒适也更耐用,这个钱不能省。」这是如今人们普遍认可的事实,经歷过毒太阳洗礼、筛选的新棉,虽然产量比以前或是如今室内栽培的要低很多，但质量是真好，价格当然也要贵很多。有利可图就有人冒险，就像怀着一夜暴富愿望的淘金猎人一样,如今去西北边陲包地种棉的冒险者也不少。 那边条件确实艰苦,但一季种下来，又有先进的大型机械作辅助,也能赚不少钱。当然,风险与收益并存,也有很多怀着发财梦过去的人最终没能活着回家。 正说着，听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汤子苓看了眼手机上弹出来的信息,「王老师他们来了……」说着，就起身去开门。 兽管处的购房指标都在这栋建筑，郑明跟王老师甚至凑巧分在了同一层。汤子苓为了等元松的休息日一直没过来，其他人却早在一周前就搬进了新家,听说汤子苓这周过来，说好了一起过来暖房呢。 小小的客厅，瞬间就被填满了。大家都熟得很，魏阿姨又是个很擅于跟人打交道的人，几人一点儿不拘束，简单参观了一番后（格局和装修风格都差不多，其实没啥好参观的），就围着汤子苓的手机，跟视频电话那头的元松聊天。 元松的实力让人敬佩，私下里也是真随和，因而大家跟他没什么距离感，甚至因着他主动申请去戍边的缘故，对他充满了感激——毕竟，如今军政各单位共用一个办公系统，很多事根本没有秘密可言，其他单位的戍边指标是怎么分配下去的，大家多少都有些耳闻。倒也不是他们不想为国尽力，只是怕苦怕累怕死是人的天性，若是能有选择的话，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苦寒之地吃苦？ 因而不管对哪个单位而言，都很少有人主动申请戍边，只能强制分配下去。至于如何分配？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总不那么愉快就是了。 而像他们单位这样一把手身先士卒的，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光凭这一点，谁能不念着元老大的好？ 新家虽配有厨房，但面积很小，只有几平米，除了冰箱和小料理台外，只有一个电磁炉。没有燃气灶，也没有抽油烟机，《入住须知》明确说了严禁明火，甚至还特意标明在厨房顶上安装了烟雾感应器，一旦感应到，会触发警报声并喷水。 说起这个，在座的众人都持支持态度，毕竟整栋楼入住密度这么大，又在地下，安全可以说是重中之重，为了自己和大家的安全，生活略有不便不算什么。况且，大多数人其实早养成了在食堂吃饭的习惯，再加上如今的即食食品不仅品种齐全而且价格便宜，就算没有明火，也能填饱肚子。 第166页 但有些人就没那么自觉了。家里老人多，时常在家、消息也比较灵通的郑明就从他丈母娘那儿听说了，几乎每天都听说有人触发感应器，「有家老人很不讲道理，自持儿子是某某单位的小领导，那叫一个飞扬跋扈，连续触发感应器三次，每次物业人员过来收拾残局时都耐心告诫他注意事项，可他连面子功夫都不愿做，说就想吃炒菜，非要让他老伴儿在厨房做。物业工作人员没办法，将事情报了上去，没多久就听说那家人被限期搬出，新住户都已经搬进去了。」 「现在确实事事处处都按章办事，一旦违反就铁腕处理，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年轻人多数是很喜欢这种丁是丁卯是卯的处事风格的，觉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可对那些习惯了特权的人而言，恐怕就没那么愉快了。 「自从那家人搬走后，就没再听说有人误触感应器了。铁腕手段看着是不近人情，可威慑力确实强，这不，有了前车之鑑，再没有人去试探别人的底线了……」 聊着聊着到了饭点儿，除了答应儿子一起吃午饭的郑明外，其他人一起去了建筑中心区域的食堂。 推开电梯旁边的门，就能直接进入中心区域。听小刘他们说每三层居住区有一个中心区域，进去一看，果然比屋内低矮的层高要高很多，人待着心理上要敞亮不少。 「这是一食堂，九层还有个二食堂，我感觉还是这边的饭菜种类多，味道也更好些。」郑娟已经跟邓鸣登记结婚了，他俩都是没爹没妈的孤儿，只在力哥的张罗下摆了两桌，宴请了要好的朋友同事。他俩手里的钱加起来买房够呛，但还是咬牙买了个一居室，足够两人成个小家了。「六楼是生活超市，还有共享书店，收费不算高，好些人休息时在那儿一待就是一上午一下午的，书的种类还挺丰富的……」 「咱们的人力发电健身屋说不定哪天也能在这边铺开，有健身需求的人还不少呢，经常看到有人在环形走廊上跑步。」 「明哥前些日子就去跟房管局那边谈这事儿了，也不知道进展如何。按理说应该能批准的，毕竟人总绕着走廊跑也不是个事儿，有好几个挨走廊的住户在群里反应跑步的声音会打扰到他们生活，这已经是表达不满的意思了，放任不管说不定会激化矛盾……」 第133章 吃了午饭,一行人乘坐电梯去六楼中心区的生活超市。有擅长货比三家的郑娟跟谢苗在，魏阿姨少走了不少弯路，用比预想中少一半的钱买齐了生活用品。 将东西送回家后,魏阿姨让汤子苓跟朋友们出去好好逛逛,她有点儿累了，想待在家里休息会儿。 在小刘的热情邀请下，一行人准备去他家消磨下午的时间。 小刘家在这栋建筑里最低的楼层，也是单位里唯一在15楼的住户。 随着电梯下行，显示的楼层数却越来越大,其他人在这边生活了一周,已经基本习惯了,唯有汤子苓，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很快就到了15楼，若是换在地面上，应该算是一楼。 出了电梯,跟3楼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一样的配色，一样的装饰,甚至预想中可能出现的气闷的感觉都没有。 「这一层跟其它层没什么两样,是全封闭的。」一模一样的走廊没什么好逛的,小刘带众人直奔他家。 小刘家看着比汤子苓家还像是新屋，一眼看去没什么有生活气息的物品,地上堆满了书,桌上铺满了凌乱的稿纸。 「这是我改造的扫地机器人，能爬坡，能越障，还能上下楼梯,喏，这里安了机械脚。这两只是手，灵活度足够的话，还能帮猫狗梳毛。」小刘一点儿没有作为主人招待客人的自觉，拉着汤子苓几个就说起了他最近的新成果，「还得再完善一下，若是顺利的话，周一就能拿到单位去试用了。有了它，能随时远程控制着清理动物宿舍，照顾动物，甚至日常陪玩……」 原以为要靠玩游戏、侃大山而消磨过去的下午，因着如今进化为改造狂人的小刘，一下子高雅了起来，头脑风暴带来的兴奋和成就感甚至让几人也萌生了对发明创造的兴趣。 汤子苓记挂着独自在家的魏阿姨，没跟其他人一起吃晚饭，脚步轻快地回了家。 一进门，见装饰画挂上了，各种生活用品也放在了该放的位置，正是他预想中家的样子。 到了晚上，估摸着元松那边到了休息的时间，汤子苓当即进了古书空间，等到元松后，拉着他回了家。 在卧室待了一会儿，汤子苓推门出去，对正看电视的魏阿姨打了招唿，说出去走走，就带着元松逛起了大楼。 公共区域遍布摄像头，汤子苓怕异常举动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全程独自逛街一般，这走走那看看，跟元松没有任何交流。魂体之身的元松就自在多了，一路说个不停，也将新家周边的环境熟悉了个遍。 汤子苓在新家一住就是两天，原本打算周日晚上回去的，可到了点儿又懒得动弹，干脆周一早点儿起，跟同事们一起去上班。 「真不明白不去地上有什么好念叨的，地下的各种设施越来越完善，吃喝玩乐啥都有，温度也不像地面上那么极端，多舒服啊！要是不差钱，宅个天荒地老又如何？」 「可不是嘛，是游戏不好玩，还是速食包不好吃？真不知道我爷爷奶奶他们咋想的，周末好不容易能舒舒服服躺两天，非要组织什么家族聚会，还特么把地点定在地面上！昨天给我冻的哟，直打哆嗦，鼻涕流下来都没察觉到！」 第167页 「我爸妈也是，说在地下待久了人会废。我就呵呵了，地下开发出来不就是给人待的吗？要我说，以后世界的潮流就是地下，越早适应越好，他们就是思想老旧，跟不上潮流……」 汤子苓听着两个年轻人的高谈阔论吃了早餐，乘电梯到了大厅后，见小刘几个已经等着了，连忙迎上去。 不等他开口，大厅登记处突然传来激烈的吵闹声。 「有个女孩儿过来登记入住，可系统里没查到她的准入信息，可偏偏她言之凿凿地说申请到了，还拿了盖了公章的书面证明。」最早到，同时也算是看了个全程的郑明跟大家说起那边的情况，「可登记处不认书面证明，只认系统里面的信息，双方争执不下，就吵了起来。」 虽然想继续看热闹，可眼见时间不早了，再耽误可能会集体迟到，大家只好脚步匆匆地离开。 不过郑明岳母最近不舒服，一直待在家里休息。老太太最爱看热闹，消息又灵通，家里又只有女婿跟她一样的爱好，最新消息很快就通过50秒的语音传到了众人耳中。 「那小姑娘叫了人来，说是哪个单位的领导，看着派头可不小嘞！上来就说叫物业领导跟他谈，人家负责人来了，在那儿嘀嘀咕咕一阵子，隐约听着说是那小姑娘分到的屋子是他亲自安排的，不可能出错。物业负责人硬气得很，没被这架势唬住，说他们有规定，一切以系统信息为主，不能放两人进去。狗男女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也没办法，骂骂咧咧地走了……」 听郑明岳母突然喊别人狗男女，众人忍不出笑出了声，「所以说，这是个私自给小三儿安排住房，结果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给搞砸了？」 「要真是这样，那男的可丢人丢大发了，刚刚就看到不少人偷偷拍小视频，不知道有没有传到网上去……」姚乐搜了一下，还真被他给搜到了，「我去，还真有……妈耶网友也太神通广大了，这还不到一个小时吧？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给扒了个底儿掉……我瞅瞅，竟然是一个单位的！」 其他人也搜到了，「这男的太无耻了，为了给小三儿分配住房，找藉口挤掉了兢兢业业干了近二十年老职员的资格。」 「这下好了，事情闹大，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开车的汤子苓却盯着前方，若有所思。 刚刚虽然走得急，可那小姑娘对自己分到住房的笃定他看得一清二楚。连盖了公章的书面证明都有，按理说，跟系统不匹配的情况，概率应该是很小的。可偏偏，这极小概率会出现的事，就出现了，而且闹事的人很快就上了短视频平台的热搜榜，成为今日的热门话题，两人的身份背景和关系也很快就被扒了个干净……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太巧合也太迅速了，就像是预先写好的代码，一旦触发，就按着设定好的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是有人在暗中操纵吗？ 可是，为了什么呢？ 彰显公平正义，还是，威慑？ 第134章 「领导私自分小三房出差错」像是一个导火索,不过一上午的工夫，各大聚居区陆续爆出了多起分房指标作弊事件。随着时间的推移，话题不仅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倒像是有人暗中火上浇油一般,越烧越烈，以屠榜之势刷屏了各大社交平台。 牵涉到的单位有迅速做出回应说要严查处理的，也有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装死不理的。网友们痛骂者有，要求严肃处理者有，心如死灰者有,义愤填膺骂骂咧咧者有……吵吵嚷嚷,众说纷纭,一时没有统一的看法，网络上一片乌烟瘴气。 只是，很快，一个名叫【代表正义审判你】的横空出世,不知道怎么操作的,竟将网络上杂乱无章的数据作了整合，一条条一件件列了出来,信息详实、精准而有序……最重要的是,它坚挺地霸占着热门榜首,一直没炸号！ 又是清雪又是训练，等单位众人闲下来的时候,已经到午饭的点儿了。大家围坐在餐桌边,拿出手机一看，嚯！那个中二气息过浓的还在榜首待着呢！这怎么看都不太合常理，大家忍不出猜测道：「该不会是官方搞出来的吧？」 「我觉得不太像，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弄这么个号除了引起舆论的过度关注外，有啥好处啊？」 「我也这么觉得，就算想『示众』警醒别人，在办公系统里挂公告就行了，完全没必要闹到网上去。」 「对啊，在网上除了引起人们的恐慌，让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搅混水钻空子，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官方是疯了才会弄这么一个号出来。」 地面上比地下要冷不少，屋里虽开着经小刘改良过的取暖器，可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屋里和外面不好温差太大，取暖器的温度没敢开太高。于是，午饭吃起了能让人直面感受到温暖的火锅，大骨头炖了一上午，特别香。 涮着肉，大家边吃边聊。 「这玩意儿看着譁众取宠，但其实也不是一点儿用没有，看看，好些被挂出来的已经严肃处理了。要搁在平常，效率没这么高的，甚至有些干脆犯事儿的就是一把手，上级部门要是不处理，其他人能拿他怎么样？」 「可不是？要是网络上的信息一直杂乱无章，谁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实求助，哪些是浑水摸鱼的，久了吃瓜群众肯定就没耐心看下去了，热度说散就散。不像现在，有个领头人，只要号不炸，吃瓜群众就不会散。」 第168页 「竟没被扒出一个冤枉谎报的，这个估计是有团队在运营，个人的话很难做到这个地步吧？」 「但我感觉就算是有团队，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很难，他们是怎么通过网络确定对方没撒谎呢？专业的审讯效率都没这么高吧？」 「确实，这点还挺奇怪的。」 「先不管真伪，单从效果说，没渠道也没精力甄别真假的人只要盯它就行了……嚯，粉丝已经突破八千万了，这也太快了吧！」 「应该是涨粉最快的号了吧？牛啊~」 …… 汤子苓跟其他人一样，也是一手筷子一手手机，边吃边关注着网络上的动向。这种眼睁睁看着倚官仗势之徒栽跟头倒大霉的感觉，配合着网络上剷除一切黑暗的气势，有种说不出来的爽感。仿佛隔着网络关注事态发展的自己，也化身成正义使者，将那些徇私枉法的傢伙打得狼狈逃窜！ 网上热烈激盪的气氛一直没有削弱，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下了班，汤子苓没有跟大家一起走，抄小道回了家。 这次初雪下下停停，看上去温和不少，但到底断断续续下了快三天，公路上有人早晚清理还好，没有人清理的地方积雪还是挺可观的。 汤子苓淌着雪走，速度比较慢，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 到了地下室，敲了下石壁，不多会儿，石门应声而开。 见小王穿着棉衣棉裤，脸色虽是长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可大约营养足够，休息也充足，整体气色看着还不错。 「取暖器怎么没用？冷不冷啊？」进去后，见送来的取暖器没用，汤子苓问道。 「还好，这身儿棉衣穿着很舒服，温度正好，开了取暖器就有点儿热了。」小王看上去很享受宅居生活，也不像大众印象中的死宅那么邋遢，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按时吃喝，定时训练，按时休息，日子过得很是自得其乐。 小王穿的那身棉衣，汤子苓在商场见过，是新棉做的，价值不菲，魏阿姨要给他跟元松一人买一身儿，被两人以没那么怕冷的藉口极力给劝住了。不过却给魏阿姨买了一身儿当家居服穿，地下为了节能，也没有将暖气的温度调到很高，想像以前一样过开着暖气穿短袖的日子，简直是做梦，因而特别需要那种暖和的家居服。 没法儿也不愿出门的小王，却穿着今年最新款的衣服，他们跟魏阿姨没有帮着买，那肯定就是元峰送来的了。 「吃的喝的都够吗？」汤子苓闲聊般问起，「魏阿姨在地下，估计要在那边多住几天。」 「嗯我知道，魏阿姨跟我说了。」小王在饮水机上给汤子苓倒了杯热水，「放心吧，我这边不缺吃喝。水存了好几桶，即食包买了好几十箱，各种口味都有，我在微波炉里热热就行。」 汤子苓知道小王这一点，日子过得讲究，对吃喝却不太热衷，是那种要不是不吃不喝活不下去就根本懒得吃饭的人。因而魏阿姨做的美味饭菜他吃，即食包也能填饱肚子，若不是担心营养不够身体会出问题的话，恐怕他宁愿靠着最简单的白水饼干度日。 「那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别客气。」汤子苓说罢，就告辞离开了。 他出地下室之前去看了眼堆放食物的区域，桶装水确实还有好几大桶，成箱成箱的即食包堆起来摞得老高，以小王的饭量看，过冬都是没问题的。 魏阿姨不在，家里还有廖大姐，她早早给做好了晚饭温在锅里，餵了鸡鸭鹅，又给室内的菜蔬浇好水，人就离开了。 在福利院食堂待了一段时间，廖大姐大概有烧菜的天赋，厨艺明显精进了不少，做的饭菜味道相当美味。 汤子苓装模作样吃了十来分钟，其实大部分饭菜被他弄到了古书空间里，等晚上休息时进了古书空间，跟元松一起当宵夜吃了。 网络上的热闹，元松忙里偷闲时也围观了。听汤子苓说了知道的内情和猜测，他问：「你怀疑跟元峰有关？」 「不大确定，总感觉元叔叔应该弄不出来这么大的阵仗。」汤子苓突然想到他在石室无意中看到的小王的电脑屏幕，「我就扫了一眼，没看清楚，不知道电脑上的信息是小王正在整理的，还是他跟咱们一样正围观吃瓜。但信息格式跟【代表正义审判你】发出来的一样，这点可以肯定。」 元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先不管是谁在背后搞事，咱们以后手机联繫时得更加注意，千万不要说漏嘴暴露了这里。」 「那肯定的。」自从一个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在朋友列表，汤子苓就知道对他们而言，网络里没有绝对的安全和隐秘，为了以防挖一，甚至在进入古书空间的时候，他们都会将手机放在距离身体有一定距离的地方。 第135章 一天,两天……一周过去了，【代表正义审判你】依然霸占着各网络平台的热门榜首，其收集的信息被拿着放大镜找茬的人一再验证后挑不出实质性的错误,也让唱衰它、痛恨它的人持续被打脸。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有关这个神秘的讨论，在办公系统论坛里也是层出不穷，而且比信息繁杂的网络上更直戳要害。 [相关部门为什么不作封号处理？它掀起的舆论风潮已经大到干涉主管单位决策了，坐视不理就是养虎为患！] 第169页 [也没有夸张到干涉的地步吧？那些违规行为本来就该处理啊，我倒是觉得它起到了很好的敦促作用。] [只能说暂时处在敦促阶段。大家不是不经世事的孩童,应该知道一旦权力不受约束,会变得多么可怕吧！] [我个人觉得它不太可能会达到不受约束的程度。它现在声势浩大,靠的是民众的正义感，一旦膨胀显现出其不正义的一面，民众还会那么坚定地拥护吗？恐怕到了那一天，不等相关部门动手,它自个儿就轰然倒塌了！] [你这看法也太幼稚了,是指望它时刻保持自省还是对民众的普遍智商过于高估？真到了无法收拾的一天，它的疯狂支持者恐怕是看不到缺陷的,甚至可能用更大的声潮扼杀指出其错误的人！] [确实,引导舆论可从来不是啥稀奇事儿。] [就算忌惮它现在风头正盛,怕冒然封禁引起民意强烈反弹，也可以冷处理啊,平台限流、制造新的焦点话题……不管哪种方法都好,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啊！主管单位都畏首畏尾，放任一个别有用心的组织嚣张跋扈至此，这简直是我辈莫大的耻辱！] [放任它闹到如今的地步，确实太反常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不想出手管，而是没办法管？] 论坛有设置匿名的功能，经过两年的实践而对办公系统的可靠性产生很深的信任感的用户们，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越来越多的人在论坛里用匿名身份公开谈论敏感话题。 这样想的明显不是一个两个，因为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能性很大，不然真的无法解释相关部门为什么放着这么大的隐患视而不见，有些单位甚至一副被舆论牵着鼻子走的作态，唯唯诺诺的，看着不够丢人的。] [有些还真不是那个的锅，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干吗要心虚？说到底还是自个儿本身存在问题，才没那个底气挺起腰杆子！] [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以后谁掌握了网络话语权，就等于握住了实权。虽有些夸张，但感觉也不是没有道理，尤其是如今网络在我们生活中所占的分量越来越大。] [按理说，最优秀的网络人才，应该在军政技术部啊，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一股来歷不明的势力给架空了？] [该不会是来自外部吧？] [不至于，咱们国家算是最早缓过来的，其他国家自己国内还乱成一团呢，应该没那个闲工夫来捣乱。] …… 随着近些年国人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明白人其实不少，不止办公系统论坛上，就是各网络平台上，对这个看上去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帐号犯嘀咕的人也不少。 就在各种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代表正义审判你】突然「自爆」了——它自称是军政通用办公系统的官方帐号，甚至置顶了直通办公系统的投诉通道，表示若遭遇了来自军政各部门的不公，可在上面投诉，同时也着重提醒，若发现诬陷行为，将依规惩处，请谨慎使用，认真阅读相关条款。 这个「自爆」，无异于在翻滚的热油里倒了水，不论是线上还是线下，都沸腾了。 汤子苓周末打算在新家过，跟同事们一起乘坐地铁到了他们所住的34号楼附近的商业区后，除了急匆匆去学校接周末放假休息的儿子的郑明外，其他没成家的辛苦了一周，决定去新开的一家专做牛排的店尝尝鲜。 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就是在他们闲聊着等餐的时候爆出来的。 「我去，这也太劲爆了吧！」最先发现的是小刘，惊唿一声后，招唿大家去网上围观。 「真的假的？之前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应该不至于蠢到冒充吧！」 「不至于，这种随便查查就能验证真伪的事儿，是疯了才会撒谎。」王锵说着点进办公系统。因着他们工作的性质，说是八小时工作制，其实对他们而言是24小时待命的，因而不止办公室的电脑里，就是每个人的手机上，也安装了通用办公系统，以便在紧急情况下及时做出反应。他脑子比较活络，一听小刘大致说了网上的新爆料，就直接点进办公系统查看了，结果还真是让人惊讶，「是真的，办公系统上已经出现了投诉通道……哦，还有新公告，告诉大家那个中二就是办公系统的官方帐号。」 这太让人惊讶了！ 众人的心情一时复杂难言，最终，喃喃道：「这是抽什么疯呢！」 可不是嘛？在民众心中，官方一直是严肃、严谨、慎重的，虽然近些年来也在与时俱进在网络上争取话语权，可也不至于亲自下场搞这么一出英雄主义的荒诞剧啊！ 汤子苓一行静默无言，其他桌的客人却跟点着了鞭炮一般，瞬间喧闹了起来。 「搞什么啊？咱们国家是不是要完了？军政部门能是这么儿戏的吗？」 「怪不得一直放任闹大，就是不处理，原来是大水沖了龙王庙啊！」 「是不是各聚居区各自为政惹恼了中央，不得已採用这样的方法辖制各地的？」 「也不是没可能诶，通用办公系统，说到底还是捏在中央手里，如今又有民意拥护，以后谁还敢轻易当出头鸟没事儿找抽啊！」 「那可说不定。」有人突然压低了声音，但耳力强悍的汤子苓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没听说吗？咱们市网络空间研究院的院长是从首都跑回来的。一个外来的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从白身升到了院长，要说真没有一点儿猫腻，你信吗？」 第170页 「我从老丈人那儿也听说过，说是那位院长掌握着审核部门，首都那边想对他下手夺权，没成想让他给跑了。如今天高皇帝远，他手上又有『密匙』在，可不就成了香饽饽吗？……诶你说，那个会不会是那位院长搞出来的？」 「也不是没可能，听说他儿子都被排挤到边疆去吃沙子了。那位身体不大好，可是唯一的亲儿子，能不宝贝着吗？有人动他宝贝儿子，他可不就发疯给人点儿颜色瞧瞧……」 香喷喷的煎牛排很快就上了桌。如今大家都背着房贷，手上可不敢像以前一样宽松，不约而同点了最便宜的套餐。如今餐馆稀少，最便宜的套餐其实也没便宜到哪里去，实物却只有小小的一片牛排，好在还配了面条、土豆和鸡蛋，不至于几口下去还没尝到味儿呢盘子就空了。临走前，汤子苓还给魏阿姨打包了一份。 魏阿姨是个很讲究生活质量的人，跟柳湖北街比，新家这边肯定要更舒适、方便一些，于是就常住在这边，只偶尔回去看看，收拾收拾家里，就当是锻鍊身体了。 见魏阿姨吃得香，汤子苓一边跟她闲聊着，一边盯着手机看网络上的动向。就这么不到二十分钟的功夫，通用办公系统的起源、使用和现状已经被网友扒了个遍。当然，军政各部门工作人员都有亲朋好友，通用办公系统又不是绝密，没人要求隐瞒，其实很多人早就有所耳闻，只是这次，吃瓜的同时顺便被科普得更详细、透彻罢了。 魏阿姨显然也在关注这事儿，边吃还边跟汤子苓讨论呢，「这个办公系统技术真厉害，网上有人炫耀家人手机上有这个app，搞直播展示给人看，结果根本就进不去，一直有『不是本人』的提示。后来那孩子恼羞成怒，闹着让他爸给开，非要看那app里面是什么样的。没想到他爸点进去后，立刻弹出了『信息泄露风险』的警示，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打电话询问情况，好像还做出了处罚……」 「我们培训的时候，这方面的规定确实很严格，别说直播了，就是给他家人看，都算是违规。」听了魏阿姨的话，汤子苓越发好奇这个办公系统，连是不是本人、周边是什么情况都能检测出来，这技术说是细思极恐也不为过了。经过这么一闹，本就投鼠忌器的人，对待涉及通用办公系统的事或人，恐怕会更加慎重吧？ 就是不知道，元峰在其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操纵棋局的执子之人，还是仅仅是个棋子？ 第136章 吃了晚饭,见魏阿姨在洗一次性饭盒，汤子苓好奇地问：「现在垃圾分类这么严格吗？」他之前都是在食堂吃的，吃完后将餐具放在指定的地方就行,后续有专人处理,还是第一次面对处理厨余垃圾的问题。 「这里，是个垃圾处理箱。」魏阿姨原本想着有她在，这样的琐事子苓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不过既然他问到了，她也就顺势给他介绍起安装在厨房的垃圾处理器的功能,「这样拉开,将要处理的垃圾放在抽屉里。里面有红外线扫描功能,不同类型的垃圾混放，厨余垃圾处理不当……但凡扫描出了问题，就会把垃圾给吐出来，同步还会发到手机上提醒。违规记录超过三次后,开始扣信用点,多一次叠加一倍。咱们这栋楼里有一户没把那些提醒警示当回事儿，违规了近十次,扣到信用点成负数,直到进出公共休闲区域受限,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后来怎么解决的？」汤子苓问。 「听说想要恢復正常，得去垃圾处理站无偿服务近一个月。」见垃圾没被处理器给吐出来,魏阿姨才放下心。她向来爱干净,等垃圾处理器表示垃圾已经顺利送出的绿色光点亮起，还打开处理箱，用抹布将里面细细擦了一遍。 「那人愿意去吗？」那人若真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也不至于相同的错误一犯再犯,以至于到了要强制劳动的地步。 「不愿意也不行啊，没办法在食堂刷卡消费，其他公共休闲区域也进不去，如今又没有外卖啥的，处处受限，根本没办法正常生活。」魏阿姨加入了一个广场舞团和一个读书小组，每天跟一群消息灵通的老头老太太待在一起，这栋大楼里的小道消息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话说回来，如今的技术真是厉害。多次违规的那家住了四口人，是各自离异带孩的重组家庭。最初那家的大儿子还不服，说垃圾不是他丢的，是宅在家里不出门的弟弟丢的。那小伙子亲妈也言之凿凿地力证闯祸的不是她年轻有为的儿子，是在家无所事事的继子胡闹搞出来的，甚至连那孩子亲爸都说有可能是弄错了。可物业部门直接出具了每次警告时的指纹报告，确定是那家的大儿子干的。」 汤子苓凑近垃圾处理器看了看，像是个大号微波炉一样，开门的时候手要握住把手，上面看不出有指纹锁，但整体的镜面材质确实容易收集指纹。 「今天是周五电影夜，9楼阶梯大会堂放电影，你要不要去看？」见时间差不多了，魏阿姨问道。 「不了，您自个儿去吧，我想早点休息。」网上闹哄哄的，汤子苓这会儿可没心情看电影。 洗漱后回到卧室。 不过一周的时间，小小的卧室被魏阿姨布置得特别。地上铺着厚实的毛毡地毯，床单被套换成了让人心情愉悦的亮色搭配……整体看上去，不像之前那么单调压抑了。 第171页 离跟元松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汤子苓躺在床上看起了手机。 不出他所料，即使距离爆料时间过去了近两个小时，网上依然热闹得很。 只是，仔细一看，汤子苓发现有了出乎他预料的新情况。 「网上的情况你看到了吧？竟然弄出了虚假信息标识！我看过了，全平台都有，太牛了吧！」见到元松后，汤子苓攒了半个小时的分享欲立刻倾泻了出来。 这虚假信息标识以前虽也有，可却是基于关注度高的事件或有多人投诉的，也不是啥稀奇事儿。而如今能引起那么大的波澜，是因为这种标识从未如此大范围使用过，就连评论里也俯拾皆是，好似原本真假难辨的网络瞬间变得透明了，谁在搅混水撒谎，一目了然。 元松所处的位置虽偏僻，但因着自带网络基站的缘故，网速还挺好的，除非忙得顾不得上网，一般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儿他都能及时知道。 「现在普遍对这个标识半信半疑，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用事实证明它是对的。」元松看着一望无际的海，若有所思地说，「你说，它的目的会不会是想确立自己无法撼动的真理的地位？」 汤子苓盘腿坐在元松身边，手上无意识地揉捏着沙子，「是有这个倾向，还挺明显的。」之前那个看上去像是开玩笑的【代表正义审判你】就是，像是住在网上似的，一旦有说话有些分量的大v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公开质疑它的时候，它都会在第一时间赶赴「战场」，用无可辩驳的证据加以驳斥，有时候放出的证据甚至可以明显看出是发生在极度私密场所中的录音或是录像。也是它每次都迅速放出铁证，才让近两年有些群魔乱舞的网络变得稍稍正常些，而那些为了博取关注没有底线的网络寄生虫见冒头的人都被锤得很惨，才会缩起来安静些日子。 而这次，眼瞅着网络狂欢的盛宴又来了，飢肠辘辘的寄生虫们绿着眼睛倾巢而出，却没想到来了一出这么突然的当头棒喝。 「记得那个在咱们兽管处清除全城动物隐患时天天追着咱们骂的网红吧？刚急不可耐地发了几条高谈阔论，还暗示说自己有渠道知道内情，结果发了五条有四条被打上了『虚假信息』的标识。不知道他本人尴不尴尬，反正我挺替他尴尬的。」说着，汤子苓忍不住笑出了声。 元松也被逗笑了，「那人是出了名的擅长诡辩，这硬邦邦的标识打上去，他再巧舌如簧又有什么用？」 两人笑了一阵，想到有以后生活中可能时时处处都会有这来源不明的痕迹，顿时又有些不安。毕竟，没人喜欢被监视、管束，更何况连躲在后面的人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都不清楚，让人如何安心？ 第137章 不管多少人因着突然出现的诡异情况而不安,一步步酝酿而来的风潮却没有丝毫停滞，像是经过了精密计算的程序一样，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发酵着…… 周六一早,汤子苓意外接到了元峰的电话,说是邀请他到家中做客。 汤子苓立刻发了信息给元松，跟他说了这事儿。 [去吧，多加小心。] 魏阿姨陆陆续续给添置的稍正式些的衣服算是派上了用场。约定的时间在下午，汤子苓不紧不慢地去食堂吃了早饭后，还去大楼中央6层的理髮屋剪了个头。 「男孩子还是要剪短髮,看着清爽帅气。」魏阿姨知道汤子苓收到了元峰的邀请,跟自己要参加宴会似的,认真帮着搭配衣服，要不是汤子苓拦着，她恨不得去商场重新给买一身儿回来。 只是，看着换了衣服出来,显得清俊大方、帅气异常的汤子苓,又忍不住有些担心，「别因为元峰是小松亲爹就放松了警惕,那人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哪有一点儿真心为小松考虑的样子？保不准脑子一抽风,又要自以为是做些荒唐事。」 汤子苓知道魏阿姨没有明说的暗含之意，认真地点点头,「嗯,我会当心的。」 元峰的居所也换了，在距离34号楼十几站外的3号楼。 从进入这片区域起，能明显感觉到无形中的威严之气。接连过了三道关卡，才进入大厅,汤子苓跟下来接人的助理碰面后，跟他进了电梯。 这位自我介绍叫小刘的助理比之前元峰身边那位要年轻很多，也更有亲和力，不知是按程序提前叮嘱，还是自作主张善意提醒，不等汤子苓开口问，就主动说起了大致情况，「……院长远在首都的老友送了半扇牛，据说是野外沐浴着阳光长大的，肉质最是鲜嫩可口。得了这么好的东西，院长不愿独享，特请了亲朋一起享用……」 汤子苓心想真是巧，昨天那份最便宜的牛排套餐只有薄薄一片牛肉，吃得很不尽兴，此行能吃个痛快，就算是赚了。 到了元峰所住的3楼，走出去后发现电梯竟是直接入户，而相比于他家抠抠搜搜仿佛多一平方米就会造成资源浪费的极小户型，元峰的住所简直开阔得让人不敢相信是在地下！ 目测百余平米的会客厅已经有不少人，伴随着舒缓的音乐，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轻声细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屋内的温度比家里要高不少，汤子苓虽然没觉得很热，但还是随大流脱了厚外套。 「您稍坐会儿……」见小刘完成接人任务后既没有主动说带他去见元峰，也没有帮他融入其中的意思，丢下他就那么走了。汤子苓不在意也不见外，跟在自己家似的，找到用餐区后，安闲地去开放式厨房装修得像吧檯一样的料理台，取了厨师刚煎好的牛排，直接就坐在边上吃了起来。 第172页 「好吃！」一口下去，瞬间冲击口腔的鲜美滋味完全不是昨天还记忆犹新的牛排能比的，汤子苓沖对面戴着口罩一块块煎着牛排的厨师竖起了大拇指。 对方愣了下，随即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继续像是雕琢什么艺术品一样将花纹漂亮的肉切成大小一致的小块儿，随即在铁板上一遍遍地翻动着，直至到达满意的程度，放在帮厨准备的碟子里。 即使汤子苓的饭量小了不少，碟中几口就能吃完的分量也远远不到饱腹的程度，于是，一碟又一碟，要不是小刘去而復返喊他去见元峰，他估计再干个十盘都没问题。 「谢了，哥们儿！」汤子苓跟厨师招唿了一声，才随小刘离开。 元峰跟几个看着眼熟的人围坐在沙发上，正热热闹闹地聊着。汤子苓到后，他脸上带着亲近的笑，语气中还带着不容忽视的郑重，向在座的各位介绍汤子苓。 汤子苓觉得他性格中可能隐藏着表演人格，放在元松身上可能会觉得厌恶的场面，他竟察觉到自己心底深处快要压抑不住的兴奋感。 不管心里正在翻滚着怎样的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卑不亢，游刃有余地跟年龄上可以做他长辈的几人交谈着。 今天的主角到底不是他，很快，话题又不着痕迹地被带到了元峰身上，汤子苓很识相，顺势做起了镶边背景。 几个老狐狸用玩笑似的口吻反覆试探着元峰，元峰也是厉害，愣是在谈笑风生中做到了滴水不漏，让人摸不透他的底细。 近距离现场看大佬们打机锋是多难得的机会啊，汤子苓的耳朵要是再灵活些，估计这会儿都支棱着竖起来了。 到后来一起用餐时，元峰让汤子苓坐他身边，汤子苓也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坐下了，又美美饱餐了一顿。 「这受了阳光筛选的肉味道就是好，多吃点儿，待会儿走的时候给你打包带些回去慢慢吃。」元峰像溺爱孩子的父亲，对汤子苓的关怀可谓是无微不至。 汤子苓神色自然地接下了这突如其来的「父爱」，一点儿没跟他客气，「这牛骨汤好喝，成品给我封几袋吧，到时候热一下下面条吃。」 「行啊。」元峰看向他左手边的女人，「跟厨房说一下，用密封袋多给子苓装几袋牛骨汤。」 面容艷丽的女人当即就起身去安排了，不多会儿回来，还神色亲切地给汤子苓端了一碗蔬菜汤，「来，尝尝这个，味道很是清爽，肉吃多了适合喝一碗解解腻。」 「谢谢吴阿姨。」汤子苓跟听不出她话中的夹枪带棒似的，依旧笑嘻嘻的，面不改色地对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人道了谢。 见对方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汤子苓心里反倒犯了嘀咕。以半个女主人的姿态留在元峰身边的，能是这么喜怒形于色的人吗？拿他吃肉多羞辱他没见过世面本就低级的很，结果他随随便便回怼一句就直接情绪上脸，也未免太「单纯」了吧？ 不管怎么说，汤子苓此行吃饱喝足，现场看了好戏，走的时候还连吃带拿了不少东西，可以说收穫颇丰。 第138章 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魏阿姨留了便条，说舞团有活动，可能会晚点儿回。 汤子苓将带回来的肉跟汤放在冰箱里储存好,将直挺考究的衣服脱下来,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整个人才像是摆脱了束缚一般，连毛孔都透着自在。 早早进入古书空间，汤子苓换上泳裤，扑通一声跳入海中。 淹不着、摔不死,两人在古书空间里似乎是超越一切的存在,可其实他们的「强」只体现在自身很难狗带上,而想要压制别的生物，其实并没想像中那么容易。 ——从汤子苓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抓到一条海鱼就能看出来。 「我特意跟厨师多要了调好的酱，味道特好，太适合烧烤了。」料想到守备森严的1号楼不会在大厅装监控,汤子苓借着手提袋的掩饰「偷渡」了几块牛肉、几包骨汤和一整瓶的酱料到空间里,想让元松这个不管是法律上还是伦理上都最该沾元峰光的人，品尝下他风光的硕果。 海边的烧烤炉是元松在外游荡那几个月路遇一个荒废的小空城,见有家杂货铺难得没有搬空,就将能用得上的像是烧烤炉、木炭、盆桶、锅碗瓢盆、扫把之类的给收进来了。以前大约因为空间里没氧气的缘故,火点不着，烧烤炉自然也用不着。而如今临海的很大一片区域几乎跟外界没什么两样,两人就时不时在海边吃顿烧烤,之前囤下的肉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之前元松在野外抓的猎物多是鸡、兔、鱼之类的小型动物，羊、野猪偶尔也能靠着古书空间一秒窒息的优势猎上一两头，牛却是从没遇到过，因而吃到刷了酱后稍稍在铁板上煎一下的牛肉,连心里略有些小别扭的元松都忍不住赞嘆出声。 「汤也喝点儿，特别鲜。」密封袋装的汤倒在小铜锅里，放烧烤架上温着，不多会儿就热乎了。 汤子苓看出了元松的不自然，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你这人，嘴上说得比谁都通透，你跟他有天然的羁绊，早晚要承担他搅风搅雨带来的后果。可真实际行动的时候咋就这么想不开呢？还别扭！有啥可别扭的，亲儿子沾点儿亲爹的光，天经地义，别说就这么点儿吃的了，就是财富权势也要得！」 元松好脾气地应着，「对对，要得！要得！」 第173页 汤子苓原本不想将自己性格中阴暗的一面表现在元松面前，可见他总是嘴上说得绝情，实际上却不断地为他那不负责任的爹收拾烂摊子，看得人又心疼又不忿，忍不住道：「我是说真的！老话说得好，『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咱们的良心，应该留着用在同样有良心的人身上；对于那些没有心的人，就该比他们更没心没肺才行，不然难受的是你自己，还有爱你的人……」突然，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两人是能通过古书空间每天见面，元松也确实拥有比常人强壮的体魄。可那又怎样？吃的苦也不会平白变甜，受的累更不会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元松不是圣人，他为什么主动申请去戍边？还不是元峰风头太盛，他担心盛极必衰，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博个后路！ 「好了，不难受，顺利的话，待够一年我就回家。」 汤子苓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復平静。 这边海里的鱼虽难抓，味道却是真的好，汤子苓将刚抓到的那条有他手臂长的鱼开膛破肚，刷上酱后烤熟，忍不住也吃了几口。 元松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这么馋肉啊，我找机会给你猎一头牛过来。」 「可别！」汤子苓连忙拦住，「千万别冒险！我其实也没那么馋，就是想到你在外面吃苦受累，元叔叔却能那么理直气壮地吃香喝辣，心里不平衡，故意多吃点儿膈应他的。」他拍了拍自己邦邦响的肚子，语气不无后悔，「后来为了气吴灿那个女人，喝了一整碗蔬菜汤，撑得我胃疼，早知道应该收敛点儿的。」 说着，汤子苓捂住肚子，「你先吃，我出去放个水。」 从卫生间出来，正巧碰上刚到家的魏阿姨。见她神色亢奋，汤子苓好奇地问：「发生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魏阿姨大概在外面说了不少话，勐灌了半杯水，才从厨房出来跟汤子苓说：「今天我们直播跳舞的时候，发现我们喜欢用的那个视频平台也开始盖戳儿了。以前那些为了博人眼球造假的荒唐视频，为了骗钱骗关注编故事的，还有假装明星骗人的，都盖上了相应揭开他们真面目的戳儿。我们舞团不是时常直播，有几个人特别坏，追着辱骂我们，说我们老不正经，还说人老了就该早死别浪费资源，反正骂得特别难听，我们拉黑了几次那几个坏傢伙又换了号来骂，特别影响心情。」 魏阿姨说着，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溢了出来，「这次呢，那几个坏傢伙可不敢再嚣张了，他们专门用来骂人的小号自动关联了大号。子苓你知道吗？有个人大号还是所谓的情感专家呢，结果私下里小号却骂人骂得那么难听，针对的还是没有丝毫矛盾的陌生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而如今，曾做的龌龊事儿被暴露在了阳光下，应该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吧？就算不惩罚也没关系，以后他们跳舞时，再也不会有扫兴的人主动跑过来噁心人了。 「以后那些仗着隔着网线没人知道它是谁的傢伙，恐怕再不敢为所欲为了。」 「可不是？」魏阿姨越发神采飞扬，「我看到网上很多人一副天要塌下来的丧气样，感觉没必要，那些担忧到底都还没应验，只看如今的效果，总体不是对社会风气的改善很有好处吗？至于很多人所担心的，真到了那一天，总会有办法解决，何必杞人忧天？」 汤子苓看着魏阿姨开心的笑脸，心想，全网透明的时代，对大部分人而言或许是利大于弊的。当然，前提是这个「透明」是真正公平的透明，任何私心杂念掺杂进去，恐怕都会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 但愿事实如他直觉感受到的那样，元峰不是那个人。 第139章 周日这走走那坐坐,休息了一天。周一一早，汤子苓跟提前说好了在大厅见的郑明碰面后，乘地铁直奔房管局。 如预料般,周六那天在元峰家的招唿没白打,汤子苓顺利带着郑明进局长的办公室详谈，亲自将郑明修改了无数遍的策划书放在了局长办公桌上。 局长看着像周六那天一样如长辈般慈和，只简单翻了翻策划书，就一派和气地说：「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咱们单位肯定全力支持。小汤啊,策划书先搁我这儿,等咱们单位内部开个会作出决议,尽早给你们答覆。」 汤子苓笑着应下，热络地寒暄了一会儿，就带着郑明告辞离开了。 郑明一路上都很沉默，一直到出了柳湖北街地铁站,在出入口等邓鸣开着车过来接人的时候,才嘆口气说：「啥时候办事儿能真正就事论事，不用托关系求人就好了。」 为了人力发电健身屋入驻大楼的事儿,他不知道往房管局跑了多少趟。明明这项目不管对市民还是对大楼管理单位都是好处多多,可房管局就是卡着不松口——也不是完全否决,就是跟故意折腾人似的，今儿说这个条款有问题,明儿又觉得那个设置不合理,毛病还不一次性挑完，策划书改了不知道有多少遍。 其实他不是不明白，房管局抻着他们不给明确答覆，说到底就是想逼他们兽管处让利。可是,凭什么啊？技术是他们的，后续服务也是他们单位作为大股东参股的公司提供，租金跟管理费已经远高于市场价了，凭什么还要他们一退再退！ 因着这份儿不服，他梗着脖子不低头，硬着头皮跟房管局磨。也没跟平时事务繁忙的汤老大说。前天晚上突然接到汤老大的电话时他还惊讶呢，心想不是其他人跟他说了，就是他自个儿看出了端倪。 第174页 汤子苓低头滑动着手机屏幕，「应该用不了多久。」 「什么？」郑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汤子苓指了指手机，「没发现吗？咱们的通用办公系统在树立权威。各平台盖戳儿已经让越来越多的市民相信它的绝对公正，你想想，为了将这个权威印象深入人心，下一步它会做什么？」 郑明迟疑地说：「不会是将军政事务的裁决权都攥在手里吧？」 「不是所有，也会是大部分。」汤子苓舒了口气，「要不是想着拖久了耽误工期，我估摸着再等等，咱们直接将策划书提交到通用办公系统，也未必不能成事。」 郑明被这巨大的信息量震得有些发懵，一直到邓鸣开着车赶来按了喇叭，他才回过神来，「不会这么夸张吧？」他喃喃道。 汤子苓没回答，因为他也不确定会不会这么「夸张」。但以近段时间闹出的风波看，也不是没可能。 房管局这次的办事效率很高，隔日就给出了肯定的答覆。这事儿是由郑明带着王锵、姚乐几个全权负责的，汤子苓还交给他们去做，自己不再参与其中。 为了人力发电健身屋项目后续的服务更专业，前些日子由兽管处出资创建了公司。之后还陆续明确了刘宁技术入股、谢威管理入股所占股份比例。至于其他人，也根据工作的实际情况明确了在单位分红的比例，就像做出很大贡献的郑明，是在单位分红最多的。反倒是元松跟汤子苓，因着确实没精力去兼顾，只能当单位福利拿，跟郑娟、谢苗到手的数差不多。 即使如此，兽管处也是少有的在如今普遍艰难的情况下不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单位。财帛动人心，因此而蠢蠢欲动想要进入这个「油水」丰厚单位的人当真不少。 汤子苓像是之前一样，可以说来者不拒，谁的面子都愿意给。只是，却不是谁都有那个心理素质直面成群的勐兽的—— 于是，兽管处这一周的油耗量就格外的大，因为前脚才把关系户们接过来，可还没挨十分钟呢，就哭着喊着要走，还得一趟趟把他们送回去。有几个胆子小、身体虚的甚至直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要不是汤子苓懂些急救知识，估计还得哼哧哼哧地送他们去医院急救。 当然，来的人也不是一个中用的都没有。实际上，坚持下来的还真有几个，有一个还是老熟人——小王，哦不对，他现在叫邵亮。 见他一副初来乍到的样子，汤子苓也假装不认识这个人，跟对待其他新来的一样，按部就班地安排实习工作和学习。这些人能不能顺利录用，还得看两个月实习期结束后的考核成绩。 关于单位的招新，汤子苓跟元松早就达成了共识。他们一致觉得，兽管处事无不可对人言，干脆就以不变应万变，甭管新人们是怎么拿到实习资格的、是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只要考核顺利通过，就留下。至于不小心踩雷找到不怀好意之人的可能，当然也是有的，但两人觉得等哪天真发现谁做出了违规违纪的事儿，按规章制度处罚就是，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么一种可能性而将时间和精力耗费在勾心斗角上，太浪费生命了。 因而在外人看来，兽管处跟个筛子似的四处漏风，谁都能进去分一杯羹，可实际上，为生活也为理想奋斗的兽管处众人忙得根本没有闲心去关注外人怎么想——他们只知道，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充实，自己的付出都能得到应得的实实在在的回报，自己的努力给家人挣得了不错的生活条件，自己愿意为这个单位卖命，仅此而已！ 现实中忙碌着，汤子苓也没有忽视网络上的风向。有时候他跟元松聊天时都忍不住感嘆，放在事情发生前，恐怕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仅仅用了月余的时间，难以管控的网络就变得清朗有序起来，还是用这么一种怎么看都充斥着荒诞不经的方式！ 可现实确实如此。习惯了戳印的人们在经歷了最初的噤若寒蝉后，慢慢发现被「管控」起来的网络并不是他们想像中用粗暴蛮横的封禁和追责处理一切，网络还是以前的网络，那些戳儿只是帮助绝大多数想在网络上获取有效信息的人辨别真伪罢了。 于是，人们放松了戒备，开始试着接受这种新型的透明网络。一步步试探的结果也没让人们失望，那些戳印真的像是不带任何感情的程序盖上去的，它有极强的辨别真伪的能力，却像机器一样没有喜好偏向。它不管真小人在网络上辱骂谁，因为那是人跟人之间的纠纷，自有道德和法律去评判对错；但它会让伪君子现行，披为所欲为的时代过去了，还要脸面的人恐怕不敢再轻易尝试。至于破罐子破摔的？那就是伪君子变成了真小人，参考前者。 第140章 跟慢慢接受剧变的民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体制内的一部分人。他们有趁乱靠裙带关系混入军政机关的，有手握实权并以此牟利过得风生水起的，也有虽没违法违规但故步自封不愿接受改变的……总之,都算是既得利益者,抗拒也惧怕通用办公系统所代表的势力过于强大，因为那必然会触动他们已有的利益。 当然，抗拒者中也有真正忧国忧民的人，他们是单纯觉得所谓的正义只是通用办公系统背后势力收拢人心的幌子，等这些人的权势真到了无法遏制的一天,偌大的国家将会堕落得像被少数财阀掌控的邻国一样,社会充斥着不公和绝望。 第175页 可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公义,都无法扭转大势，这部分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通用办公系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得了军政各机关的主事权。 一个很平常的工作日，午休结束，正要投入下午的工作,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了[马上进入单位考核页面,请做好准备……]的提示，还有不断减少的300秒倒计时。 这突袭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兽管处睡眼迷濛的大家立刻清醒过来,虽然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已经下意识提醒在卫生间的同事赶紧出来了。 「人都到齐了吗？」汤子苓也是愣了下才回过神来，看到手机上刚接到的通知,连忙起身维持秩序。见人都到齐了,他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考试开始后，电脑里的内置摄像头会自动开启，请大家遵守考场纪律,不要交头接耳，不要抄袭，后果自负。」 话刚落，电脑屏幕上的倒计时正好结束，进入考试页面。汤子苓顾不得多想，静下心开始做自己的考卷。 这场「临时小考」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按下提交按钮后，汤子苓无声地舒了口气，安静地等其他人结束。 等大家都提交了考卷，随着此起彼伏的嘆气声，办公室总算从死寂中解脱出来。 「怪不得统一换了电脑，原来是为这场考试作准备呢！」 大家的办公电脑是前段时间刚统一换的，一律是轻薄小巧的笔记本电脑，换上新装备后，外勤时方便多了。 「卧槽咱们考试搞了全民直播！」 「什么！」「啥玩意儿？」「什么鬼？」「不是吧！」 伴随着一声声惊唿，大家连忙翻手机，上网一看，还真是！他们考试的监考官竟然是无数看直播的网民！ 好在，大家的面部都做了模煳处理，不算暴露隐私。 「嚯，还真揪出不少作弊的！那些人不知道摄像头开着吗？胆子也忒大了吧？」 「看这个，也太嚣张了，直接揪着旁边的同事跟人家换电脑。」 「这就叫有恃无恐吧？估计后台硬得很，根本不怕被查出来。」 「这哥们儿现在火遍全网，就算亲爹是首长也圆不回来吧？」 …… 隔日，大家亲身感受到了什么叫「雷厉风行」，不仅作弊的那些人根据程度不同发了处罚公告，就是绝大多数遵守纪律的考生，也拿到了各自的成绩。 时隔多年，汤子苓看着电脑上那红通通的「91」分，莫名感受到了久违的成就感。 「哇，汤哥也太牛了吧，竟然考了91分！」惊唿出声的是新来的实习生窦凯，三十多岁，据说以前在企业做到高层，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交际能力都没得说，是最快跟单位「老人」打成一片的人。 这样过于圆滑世故的人，原本汤子苓是有些犹豫要不要留下的，毕竟在他看来，良好的气氛也是工作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不过，随着他暗暗观察，发现这人虽然看上去跟个泥鳅似的滑不熘秋，但还是有底线的，而且因着他的加入，负责对外联繫工作的郑明轻松了很多，于是就想着再看看，若是他实习期结束时考核合格，就留下他。 而如今，显然他的去留，自己是做不了主了。 这样想着，汤子苓看了眼他的电脑屏幕：「86分？不错啊！」 「嗐，我的考卷跟大家不在一个难度等级上……」 这是大家考后交流时发现的。每个人职位和负责事务不同，考察的试题也有偏向。像是汤子苓，作为如今的代处长，是兽管处的一把手，他做的试题考察涉及的不仅有专业的驯导知识，还有管理、人事及对外沟通交流。而据偏技术的小刘说，他的考卷上有很多有关技术的题，甚至最后一个主观题，是问他愿不愿意调到能让他最大限度发挥才能的单位去。 「我75，应该是咱们单位分数最低的了吧？」 「我比你低，73。」 「没事儿，只要不低于60就行。」 「咱们单位也太牛了，全员通过！」 而很多单位就不如兽管处这般幸运了，尤其是随着地下楼栋建成新设立的楼管办，不及格率竟然达到了近30％的高比例。 就在不管外界还是体制内眼巴巴盯着，看后续如何收场的时候，【代表正义审判你】和通用办公系统同步发出了招新公告，并附报名连结。点进连结，哪个单位什么职位空缺，空缺职位报考有什么要求，一目了然。 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空缺职位呢？答案显而易见，原先职位上不合格的人被淘汰了。 而此时此刻，即使参加了考试，也拿到了分数，心底深处依然对这个临时小考不以为然的人们，终于深切地意识到，通用办公系统动真格了！ 兽管处众人看到消息后也是一阵后怕，一个不小心，他们也会是被辞退中的一员！ 见大家都心有戚戚，郑娟跟谢苗对视了一眼，默默收敛了笑意。 对于这次突击考试，最高兴的恐怕就是她俩了。因为煳里煳涂参与了考试，还分别考取了85、87的高分，两人从编外人员摇身一变，拥有了做梦都想要得到的编制！如今的她们，能名正言顺享受单位的各项福利，而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承受人情的压力；能像其他同事一样在手机里下载通用办公系统app，而不用像以前一样只能从单位群里知道系统论坛上的最新话题！甚至在开会的时候，她们也不用莫名觉得坐立不安了…… 第176页 第141章 远在边陲的元松也参加了考核,得了95分的高分。 他所在的边防团有2000多人，他刚来时任排长，之后一次外出任务时营长受重伤,去首都治疗,他表现突出暂代其职，一直持续至今。 如今自然环境恶劣，边防驻守怎么看都是苦差事，因而除了真正带着一腔热血主动申请过来的积极参与考试外，其他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迫前来的众人都很冷淡敷衍,有些甚至打起了故意考砸以便早日回家的歪主意。 元松看出了那些人的小算盘,在组织考试的时候特意提醒道：「请大家慎重对待考试,万一不小心考砸了，可能就意味着你们这几个月的苦都白吃了，更严重些，甚至会影响到以后的职业发展,请大家务必认真、尽力。」 因着机房设备不足,边防团用人手一部的军用手机进行考试。这种手机内置有定位晶片，以便在紧急情况下定位到受困官兵,及时进行营救。 跟各大聚居区的情况一样,各边防部队也是隔日就统一出了成绩。而相比于各大聚居区大家最初看到考核成绩后的不以为然,官兵们的态度却突然激动了起来——因为考核成绩下，附有个人的边防服役结束时间！ 大家相互讨论后得出结论：一般来说,成绩越好,服役期就越短。 这个意想不到的状况，有人喜，有人忧。 元松自然是属于「喜」的那波人，因为他的成绩下面显示,明年三月底他就能回家，也就是说，他只用在边防团待6个月。 「靠成绩决定服役时间，不觉得很草率也很可笑吗？我们跟其他人一样，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坚持了那么久，凭什么仅仅因为一次成绩就要比别人多出好几个月的服役期！」 「就是，这也太儿戏了！我们为国家流血流泪，国家就这么对待我们吗？」 「太寒心了……」 由极小一部分人燃起的怒火，不知怎么的，没过几天，竟烧到了元松身上。 在毫无预兆地遭受围攻袭击时，元松没有任何犹豫地进行了反击。好在他出手快准狠，在第一时间缴了几人的枪械，才在之后的反击中一直占据着优势，直到被警报声吸引来的巡夜队前来增援。 听元松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起那天的惊险遭遇，汤子苓下意识攥紧的手都没松开过。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愤恨又无奈地说：「那些人是疯了吗！这关你什么事啊，再怎么也不该迁怒到你身上啊！」 「不过是想找个由头闹事罢了。」元松说，「他们犯了错，自有军纪处理。现在让我感兴趣的是三番两次给咱们发信息的人。上次提醒家里有人潜入，这次又在几人行兇的几秒前提醒，它好像什么都知道，好像……」 元松还没找到更合适的措辞，汤子苓就替他说了，「好像在刻意显示它的无所不能！」 「对！」 也是这会儿在古书空间，两人才敢畅所欲言。在外面的时候，手机不安全，其他地方也遍布着摄像头，两人很少谈论敏感话题，生怕在无知无觉中被谁暗中观察出什么端倪。 「之前在家里暂住的小王你还记得吧？他现在用邵亮的名字和身份在单位工作，还顺利摇到号买了房，按理说在如今大数据透明的大形势下是很难发生的。可他却这么容易就做到了，里面肯定少不了元叔叔的插手。若是从这件事上推断，基本能确定元叔叔就算不是通用办公系统的掌控者，也在其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再加上咱们三番两次得到神秘信息提醒，也能从侧面验证这个结论。」这是从客观事实出发，理性分析的结果。可从主观和直觉上看，汤子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没错。」元松也这么想，但通用办公系统的行事风格跟元峰的违和感太强了，所以他对此一直抱有很强烈的怀疑，「你记得他之前身体虚弱时跟咱们说的话不？当时系统审核部门被暗中架空，但各大势力都以为是对方收买了大部分审核员，所以审核部门老不买自己的帐。有没有觉得这种将各大势力捏在掌心耍得团团转的戏码很熟悉？」 汤子苓一下子坐起了身，「你是说，它可能在故技重施？只是现在被耍的变成了自以为掌握住了它的元叔叔……和其他咱们不知道的人！」 「我觉得可能性很大。招儿不怕老，好用就行。它频繁接触我们，说不定我们也是它想要耍的『备用猴』呢。」 汤子苓再次感觉到了勐然间血气上涌的感觉。他翻身压到元松身上，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咱们跟它玩儿吧！备用猴就备用猴，不到最后，说不定谁在耍谁呢！」 元松觉得此刻的爱人，特别像心中无善恶，将一切当成游戏的魔童。但此时的爱人太生动太耀眼了，眼睛亮得灼人，他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好。」 虽然单方面下定决心要入局，可显然两人还在考察期，这「局」也不是他们想入就入的。汤子苓主动攻略那个神秘人【·】许久，什么招儿都用上了，结果人家愣是理都不带理的。怕操之过急显得自己智商不够，被踢出「备用猴」的行列，汤子苓只好按耐住心中的急切，暂时放弃了攻略。 很快，随着人力发电健身屋的大范围展开，兽管处作为牵头单位愈发忙了起来，汤子苓也没工夫去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了。 再次被元峰邀请去他家做客时，汤子苓穿得家常了很多。兴许是心里底气足，他现在是越发放飞自我了，像上次那样赏心悦目了别人，但搞得自己活动不开浑身不舒服的事儿是不会再干了。更何况，从元松的遭遇看，有些丧心病狂的人是会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也得多多注意才行。 第177页 这次算是真正的做客，家中除了助理和服务人员外，没外人。 进门后汤子苓就被助理带着去了元峰的书房，等助理离开后，他没有多寒暄，像是对待极信任的人一样直截了当地说起了自己的困境，明确说需要钱财支持。 他看上去那么亲近，汤子苓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毫不避讳地问道：「叔，军工科技要那么大的资金投入，准备做什么？」 元峰被汤子苓的不按常理出牌噎了一下，随即一脸莫测地说：「这个涉及机密，不好跟你说。」 「我又不是外人。」汤子苓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分寸，继续追问。 元峰沉默了一会儿，见汤子苓紧盯着他没有知趣退让的意思，只好斟酌着说：「你也知道，如今自然环境恶劣，以前各种自然界机械能发电的方式遭受种种破坏，随着设施损毁率的逐渐提升，早晚有一天会彻底荒废。而我们庞大的地下城又不能没有电力，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只能寄希望在太阳能等新科技上。」 「要将我们的城市建成大型太阳能发电站？」汤子苓一脸莫名，「可这样的大型城市建设，咱们单位就是掏空也只能是杯水车薪，这应该需要国家资金支持吧？」 「国家肯定也是支持的，可是各大聚居区分配下来，咱们拿到手的毕竟有限。」 见元峰含煳其辞的样子，汤子苓越发觉得其中有猫腻。可再仔细想想，他虽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似乎也没表现出对钱财的贪婪无度，不至于随便找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藉口只为诓他一笔钱。 思忖了一会儿，汤子苓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死，「这笔资金毕竟不是小数目，而我只是代处长，在很多事上没那么大权利。您看这样行不行，通过通用办公系统进行公对公的借贷，它只要审核通过，我就签字同意。」 元峰看上去很笃定的样子，仿佛对他而言通用办公系统只是走个程序，「行，周一发公函给你，到时候记得及时签署。」 见他这么笃定，汤子苓倒是隐隐后悔自己话说得太满了，毕竟，元峰掌控通用办公系统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万一这是个擎等着套他的圈儿呢？ 出了1号楼立刻发信息告诉了元松这事儿——做戏做全套，对某些人或势力而言手机信息可能是透明的，汤子苓跟元松就有意在上面谈论些不涉及他们秘密的话题，也算是有意识的自曝其短。毕竟若他们是幕后之人，选择候选人的前提肯定是对他们有所了解，若是他们一直在古书空间里交流想法，而在外看上去像是靠心灵感应互通信息的一对恋人，怎么看都怪异的很吧？ [没事儿，答应就答应了，那笔钱在单位存着也是当储备金，暂时用不着，签合同的时候多注意相关条款就行] 看到元松的信息，汤子苓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也罢，钱借出去，他倒是要看看，元峰究竟要做什么。 第142章 周一,汤子苓一早在通用系统上收到网空研究院的借贷公函时，说实话，心里确实是惊讶的。好在仔细查看借贷合同,其中的各项条款很规范严谨。 认真研究后觉得没问题,汤子苓将合同发给元松。不过半个小时，就收到了他的回信，[没问题，签吧。] 汤子苓大笔一挥，在合同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单位公章,将原件扫描后上传了通用系统。 单位扩招后,原本的办公室工位不够，就将斜对面食堂隔壁的屋子简单布置一下，配置办公桌椅和用品，成了第二个办公室。 擅长也喜欢做外事的郑明、王锵、姚乐带着同样性格外向善于交流的窦凯几个去了新办公室,免得他们有时候因为讨论问题争论起来影响到偏好安静的同事们。 汤子苓跟王向、刘宁、吴群、邓鸣和新来的但偏技术挂的邵亮（小王）在老办公室。 大家训练、做日常工作时还在一块儿,只是负责的其余工作性质不同，之前全挤在一起确实会相互干扰。 虽然距离通用系统掌控主事权才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兽管处众人却通过它办了不少大事儿——人力发电健身屋项目数量、场地、建设标准、后续服务合作……搁在从前,就算没有人下绊子故意扯皮,来来回回跟各部门协调也得个把月。而有了通用系统，很多问题甚至不用一趟趟往场地跑,直接将健身屋的各项数据上传,它就能协助对接部门以数据为依据建模，进行科学测算。有问题打回来修改，没问题就採用，不管是提出的问题还是给出的建议,都精准有效，用小刘的话说，简直就是传说中菩萨一样的甲方！ 大约是前段时间被主管单位故意吊着的经歷太痛苦了，对比之下，如今的办公效率简直又高效又轻松，兽管处众人很快就被新的工作模式给俘获了，就连观念一直转不过来，觉得如今人像是棋子一样被操纵着很不像话的王老师，都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工作模式是真的爽。问他愿不愿意回到从前，他也犹豫了好半天没说愿意的话！ 因而网空研究院公对公向单位借债的事，汤子苓在开会时提及后，说是通过通用系统签订的协议，大家出于潜意识中对系统的信任，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汤子苓暗暗有些心惊。 没过几天，大概中央拨下来的资金到位了，汤子苓先一步从元峰口中得知的城市改建很快就步入了正轨。 第178页 改建的第一步，是按规划拆除一些高层建筑。 兽管处是重要的协助单位之一，汤子苓作为代处长参加了好几次大会后，隐约得出了结论：大概很久之前就做好了整体规划，如今，只不过是在一步步实施规划好的事罢了。因为包括植物屏障区、地下建筑群，都在密密麻麻的规划图纸中。而之所以高层建筑不进行整体爆破，要自上至下进行更麻烦的人工拆除，是因为每栋楼所要拆除的层数、要保留的高度都不同，而这几乎精确到毫米的高度差，是需要慢工出细活的。 「按规划看，以后城市会遍布着太阳能光板，从上空飞过的鸟会直接被烤焦。」跟元松见面时，汤子苓有些惆怅地说，「鸟群不知道是真听不懂我说话，还是不想理会我，假装听不懂，我特意上高层跟它们说了半天，结果一只只叽叽咕咕的该干啥干啥，没一只理我。」他的想法是，城市大改建他肯定是拦不住的，就想让鸟儿们互通消息，远离城市，免得一个不小心飞着飞着就成了烤全鸟。结果人家根本不买帐，费了他半天口水，连个回应都没有。 想到这儿，他有些迟疑地问，「是不是因为脑容量太小了……」所以比较迟钝，听不懂他的话？ 「你这话要是当着它们的面说，保不准就要群殴你了。」元松失笑道，「别怀疑，它们单纯就是懒得理你。」 「笑我是吧！」汤子苓追着元松一阵捶。他日常的训练量不如元松，不管是体力还是武力，肯定都是打不过的，没一会儿就累趴下了，摊在沙滩上不想动弹。 「不用担心，它们趋利避害的本领强着呢，提醒过就行了。」元松跪坐在汤子苓身边，用从战友那儿新学的手法给他按摩，按得他昏昏欲睡。 这段时间汤子苓确实累得够呛。 虽然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可没有人气的高楼比预想中荒废得厉害，虽说选择在冬日里动工已经避开了很多种昆虫，但也有不怕冷的，勐不丁地成群结队蹿出来，有些甚至直愣愣冲着人去，也确实吓人。 兽管处的任务是保护施工人员。对付昆虫，猫比狗要灵活有效。但也有个问题，猫不像狗服管教，它们说消极怠工就肚皮一翻躺在地上打滚儿，你敢去催工，它就敢挠你，实在难搞得很，连汤子苓都拿它们没办法，更别提其他人了。 因而这段时间为了让猫咪们配合工作，不随便挠人，汤子苓恨不得将自己分成好几个用，又没有元松帮忙分担，每天真是身体累心也累。 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元松不在身边，但汤子苓僵着没动，因为他感觉到有一只蝴蝶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看到了吗？」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元松拎着一条鱼走过来，汤子苓尽量放轻动作，努力在不吓走蝴蝶的前提下让元松注意到它的存在。 「应该是随着树根过来的，当时还有蜂窝和其他虫卵虫茧，我想着兴许有一天能活，就一起带进来了。」元松指着不知何时长出了一片片花丛的不远处，「看，不少呢！」 汤子苓望去，五颜六色的野花上空，成群结队、花纹颜色各异的蝴蝶在翩翩起舞，看着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新世界甦醒了！」他似是被震撼到了，无意识地喃喃道。 第143章 新的一天,从给假装听不懂人话的小猫咪做思想工作开始。 见众猫没有一点纪律性，有四仰八叉睡大觉的，有专心致志舔爪爪的,有旁若无人咬尾巴的,还有挥着猫猫拳打得热火朝天的……一点没有把正在讲话的领导放在眼里。面对着这样让人头大的场景，汤子苓却一点都不急躁，因为他有秘密武器—— 「看见没有，谁听话给谁吃，偷懒捣乱的没有！」汤子苓一手捏着一片晶莹剔透的生鱼片,一手按住眼冒绿光想要抢食的猫咪们,试图以理服猫。 结果,话还没说完，只感觉手上一空，再一看，手上捏着的生鱼片已经被风一样的小黑给抢走了。等他看过去时,那傢伙跟没事儿猫似的一脸无辜,可意犹未尽舔爪子的动作暴露了它刚刚做的恶行！ 汤子苓深唿一口气，手上变魔术般又凭空出现了一片生鱼,「还有好多哦,谁乖乖听话认真工作,晚上生鱼片管饱！」 来回弄了几次，猫咪们终于明白,这个它们一爪子就能干翻但不捨得挠的人类朋友会魔法,能变出比它们偷偷在池塘捉的还要鲜美百倍的鱼肉！而只要配合其他人类逮一天虫子，它们就能敞开肚皮随便吃！ 于是，这一天，兽管处出去做任务的同事不约而同地反馈说,今天猫咪们都特别配合，逮虫子卖力，还愿意听指令。 按理说，这一天大家该轻松才是。可傍晚回到单位，一个个神色恍惚，面带倦容，看上去反而比往常还要疲累。 「……我问了之后才知道，他们太了解猫咪们的秉性了，觉得那些傢伙越是乖顺，憋的大招越是致命，一整天都紧绷着神经不错眼地看着，能不累吗？」 元松听得直笑，「这样想也没错，事出反常必有妖嘛，这警觉性可以。」 两人在沙滩上歇了一会儿，继续潜到海里去捉鱼。海鱼本身就不太好捉，还要挑刺少适合猫咪吃的，真是费了两人老大功夫了。 这一潜就是近一个小时，一人抱着一条鱼跃出水面时，才发现上空有雨滴落下。 第179页 还是头一次在古书空间看到雨，汤子苓惊得差点儿没让怀中的肥鱼给跑了。 元松也惊讶的很，两人站在海滩上感受了会儿越来越密集的雨滴砸在身上的感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约而同地往海滩的反方向走。 走到植物自发蔓延占据和寸草不生的交界处时，雨幕像是被什么噼开了一般，界限分明地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雨纷纷，一部分空落落。 汤子苓踏出一步，走到仿佛连空气都凝滞的一边，果然如预料般，怀中活力十足试图用尾巴扇他的鱼像是被速冻了一样，立刻没了动静。他想了想，又踏回来—— 「靠，又活了！」汤子苓一脸震惊，都没顾得上一个没防备被狠扇了一下的胳膊。 元松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用自己怀里的鱼试了一下，还真是！ 「山顶『速冻』了不少野生动物，要不要试试？」除了初次带进来的那头野猪，深山老林里主动攻击的野生动物当真不少，元松为了自保，同时也要节省体力应对大环境的危机，只能靠这样作弊的手段直接将这些「斗士」给拉过来「封印」住。而且当初在外行走时，为了储存足够的食物以防万一，直接带进来的鸡鸭兔鹅等小型猎物也不少，还有乡野间老乡没能带走的羊和家猪，也「囤」了不少。 保险起见，他们选择相对无害的羊作为试验对象。结果跟刚才大变活鱼的情形没有任何区别，跟完美标本一样的羊一到落雨的区域，立刻满血復活，咩咩叫着奔向草木比较茂盛的区域，去享受大餐了。 之后是鸡、鸭、兔、鹅、家猪和小型的攻击性野生动物，无一例外，都「復活」成功。 「要不这只野猪留着吃吧？」想到之前子苓馋肉的样子，元松莫名有些心酸。 「不觉得它的肚子有些过大吗？说不定带着崽。」野猪灰扑扑的，身上长着脏兮兮的针毛，之前没有仔细观察过。如今认真看了看，才发现它的肚子跟身形不太匹配，看着过大了些。 元松检查了下，还真有这个可能性。带崽的动物肯定是不能吃的，两人合力将它拉到边界处，往落雨的区域一放，结果这个好斗的傢伙跟还记得元松似的，伏低身子就要用锐利的獠牙拱他。 「走走，不跟孕期暴躁准妈妈一般见识~」汤子苓连忙拉着元松躲到不落雨的区域。 暴躁野猪似是知道仅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对它有致命的危险，哼哧哼哧烦躁地来回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愤愤离开了。 站在如真空般不染纤尘的地方，望着不远处细雨笼罩下欣欣向荣的世界，汤子苓忍不住感嘆，「真美啊！」 「嗯。」元松有些恍惚地想，原来给他们家族带来了很多苦难和悲剧的古书里，竟藏着这么一个美丽的世界。 在山顶片鱼的时候，元松像是恍然大悟一样，突然说：「怪不得我能隔空借力躲开，说不定跟这边的变化有关。」说完他就后悔了，一抬头，见汤子苓面无表情地瞪着他，只好举手求饶。 「还瞒呢！自个儿说，怎么回事！」汤子苓扔下手中的刀，紧盯着元松。 「也不是啥大事，一时忘了跟你说了。」两人从来都是坦诚相待，头一次撒谎，元松显然业务不够纯熟，连他自个儿都听出心虚了。顿了下，索性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真没事儿，就是射击训练的时候……」 经元松一番讲述，汤子苓才知道，上次有预谋的偷袭根本不算是结束，竟然有人在射击训练时走火，还恰好就瞄准了他，真是鬼都不信的巧合！ 「……我自己当时都没意识到利用了隔空的反冲击力才能顺利躲开，事后回忆时才想到。后来偷偷试验了下，虽不如这边收放自如，但确实能使出来了，还隔空刺了根植物毒刺到那人身上，又痛又痒的饱受折磨，估计能让他早点说实话。」 第144章 这天见面时,没等汤子苓例行「每日一问」，元松自个儿先抢答了，「处分通报下来了,说确实是意外。」他似乎不意外这个结果,说起时很平静。 汤子苓却气得对着海面大吼了好一会儿。等平静下来后，他说：「不能这样下去了。」就算相信元松能保护自己，可时不时来这么一出，也够噁心人的！ 元松作为当事人，肯定更厌烦这样的情况,只是,「今天通报情况出来后,上级领导特意跟我谈了好一会儿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似是暗示不要追根究底。」 汤子苓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之前不是说那位领导挺赏识你的，人也很正直？」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他是什么人品,我很清楚，是个干实事、耿直的人。可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话……」元松揉了揉哼哼唧唧用脑袋顶他的小野猪,「我觉得他要么是听说了什么消息,觉得我追究下去没好处,所以宁愿被误会也要提醒我；要么也是被人拿住了把柄，不得不为之。」 见围着他们的一群小野猪跟它们那个牛脾气的妈一样,动不动就扯着小奶嗓吼叫,还对他们又撞又顶，汤子苓只能将叫得最凶的那只抱在怀里，一边用自己娴熟的手法给它按摩，一边皱着眉问,「你的意思是，咱们之前猜测的除了元叔叔外，还有其他人自认为掌握了通用系统的那个『其他人』之一，可能在军队里？」 「嗯。」元松也捞过一只小野猪，趁着它们老妈出去觅食，抓紧时间撸。 第180页 「这样的话，确实能解释为什么老有人针对你了。」不说元峰的手一时还不大可能伸进军队里，就是他真有那么大的权利，作为亲爹，不管是情分上还是面子上，儿子三番两次被算计，结果连个公道都讨不着，这真说不过去。「他们之间的竞争也未免太激烈了吧？非得争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连家人都不放过？亏咱们还当自己被选中了，是候选人选呢！好傢伙，就是这么对待候选人的。」 「二者并不冲突啊。」 「怎么说？」 「咱们之前对权势没有太多留恋，若是换位思考，像咱这样的人应该是最难拿捏的，因为没留恋就意味着没有明显的把柄，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可能都无从下手……」 汤子苓一下子明白元松的意思了，「你是说，这些可能是幕后之人自导自演的？只是为了激发你的斗志？」 「我没那么重要，不至于特意为我演出戏。而且自导自演太费功夫，我更倾向于那些人之间本身就有矛盾，有争斗，它只是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推波助澜，再顺便借着他们的手考验下咱们。」元松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了，若是背后之人连那些隐秘的谋划行动都知晓，还能卡着点儿给他通风报信，若真想帮他，不管是彻底解除后患还是帮他讨个公道，应该都不难。可【·】似乎什么都没做，他甚至怀疑最近变得高效透明很多的组织之所以迟迟没给出让他信服的处分结果，【·】可能在其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汤子苓越想，越觉得元松这推测靠谱。与此同时，他紧绷了几天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姑且称这些恶劣的举动为「考验」吧，考验，也就意味着背后之人认可元松的潜力，按常理说，应该是不会让他有生命危险的。 当然，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他从没想过将希望寄托在看上去没什么底线的背后之人身上，只是想通了这一切后，心里对元松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一些罢了。 两人正一边撸小野猪一边说着，还是元松警醒，远远看到气沖沖向这边奔来的大野猪后，拉着汤子苓就跑，一头扎进了海里，留下舒爽得快要睡着的小野猪茫然四顾。 入了海，两人熟练地下潜，在海底游弋着寻找猫咪们爱吃的肥鱼——这可是吊着猫咪们好好工作的糖衣炮弹，一天供不上，那些贼精的傢伙就要闹着罢工了，因而两人不管多忙多累，每天总要在海里待上个把小时，好逮住同样不好对付的鱼。 好在熟能生巧，经过这些天的磨鍊，两人不仅潜水捉鱼的技巧稳步提升，还无意中触发了在海水中使用「能力」的可能性——那是一次惊险的虎口夺食，虽然知道在古书空间里他们拥有不死之身，可在长相恐怖的大鱼张着血盆大口咬向爱人的时候，汤子苓还是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可一时半会儿又游不到跟前，绝望之下，竟随手一挥，像是隔空打出了什么内力一样，将那条大鱼推开了。与此同时，绝处逢生的元松也活生生给自己撑起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防护罩，他能感觉那只大鱼锋利的牙齿咬在他肩膀上了，但隔着薄薄的一层什么，让他能感受到力道之大，却感知不到疼痛。 这天，见出任务的同事回来后一反前几天的疲惫，一个个看上去非常兴奋，汤子苓好奇地问其缘由。 「工程队今天使用了新研发的机器。」连向来寡言少语的邓鸣都忍不住开了口，「简直是拆墙小能手，而且拆过的切口特别齐整，还不用休息，今天才试用，操作人员都还不熟练，却完成了往日大概三四天任务量的总和！」 「它不仅能拆，还能安装，那个机械手臂特别灵活。」郑明也对新机器赞不绝口。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小刘心里直痒痒，当即就向汤子苓申请，「老大，明天排我出任务吧？我也想看看那个新机器。」 何止小刘，汤子苓自个儿也好奇得很，隔日果断跟大家一起去围观了。 新机器看着平平无奇，像是钢铁堆砌而成的笨重机械。可一旦动起来，围观者无不惊讶——这动作也未免太灵活了吧！ 「厉害吧？」操作员跟看自己亲生孩子似的，满脸都是骄傲，「咱网空研究院出来的，咱们市是最先使用的，看看这宝贝儿，能给咱省多少力！」 第145章 周末回到地下的家,跟魏阿姨聊起建筑机器人的话题，却没想到她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咱们这栋楼每层都有保洁机器人,清扫、擦洗、消毒,活儿干得可细緻了。」 汤子苓接过魏阿姨的手机，看了她拍摄的照片，「像是迷你版的建筑机器人，它的机械手臂很灵活吧？」怪不得不惊讶，单看外表的话,这个保洁机器人看上去比建筑机器人要更加精巧。 「嗯,还能跟人交流呢。」知道这些天汤子苓忙,魏阿姨没怎么打扰他，攒了不少话，从见到他就一直聊个不停，「有些人担心这样的机器人越来越多,会抢人的饭碗,40号楼有几个极端的年轻人半夜偷着去攻击清洁机器人，想擒住给拆散架了。结果不知道是漏电了还是机器人本身就带着电,几人都被电晕了,然后触发警报,被警察送去了医院。」 「人都电晕了！」汤子苓还真是头回听说这事儿，「消息应该还没传开吧？」一旦传开,就算事情是那几个极端的年轻人先挑起的,人们的关注点也会放在人被电晕上，不管清洁机器人是不是出于自我防护，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对它产生惧怕，甚至是敌视。 第181页 「没有,我一个朋友恰好在出事的那层楼，听到动静后想出去查看。但她儿子媳妇在医院照顾病人，就她跟孩子在，心里害怕不敢独自出去，就拨了视频电话给我，让我给她壮个胆。」魏阿姨又给汤子苓剥了个皮薄瓤甜的橘子，她现在也像是曾经不太理解的仿佛孩子在外面要饭，每次一回家就疯狂投餵的奇怪长辈一样，每周五下午都要去大採购一番，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往家买，仿佛汤子苓这一个周在外面是喝西北风过来的。「后来她特意跟我说了，说警察找她录笔录的时候叮嘱了，不要将这事儿往外传。」 「确实不好外传，容易引起恐慌。」汤子苓接过魏阿姨剥好的橘子后一掰两半，自己吃一半，另一半递迴给了魏阿姨。 如今的水果着实不便宜，尤其是这种当季的新鲜水果，饶是讲究生活品质的魏阿姨，也不常卖，通常会买各种水果味的维生素水球替代。这种维生素水球一颗有半个桌球大，价格便宜，还含有长期不见阳光、摄入新鲜水果比较少的人缺乏的维生素e、d和c，是很多人比较喜欢的补充维生素的饮品。甚至学校提供的套餐里，每餐都配有一颗。 想到回来穿过商业街时一路上的热闹繁华，汤子苓感嘆道，「现在大家越来越适应地下的生活，对比之下，上面的夜市越来越没有人气了。」 「前两天还听郑飞说，想在地下物色新的铺面。说考察了好几处，租金比地上贵了不止一倍，她得跟几个合伙人好好商量商量。」魏阿姨嘆了口气，「听她说，北街夜市那边现在常驻的商家没几个了，摊位也租不出几个，郑力那边正着手转型，准备开个跑腿公司，专做跑腿生意。」 因着小王搬走了，魏阿姨也不在，见廖大姐在有意错开跟他碰面的时间，汤子苓也善解人意地将自己到楼下的时间准时化——若是没有意外的，会在早晨七点半下楼，傍晚七点到家。廖大姐意识到后，也渐渐调整好了自己干活和做饭的时间。一般汤子苓到厨房的时候，热腾腾的饭菜都在锅里，他掀开锅盖盛出来就能吃。 因而汤子苓别说跟廖大姐聊天了解最新情况了，就是碰面都很少，平日里又总是抄小道去单位，还真不知道繁华一时的柳湖北街夜市已经没落到要开不下去的地步了！ 「开跑腿公司挺好的，网上不是很多人怀念以前方便快捷的快递和外卖吗？力哥他们公司有以前开网上商城送货的经验，转型应该没问题的。」汤子苓觉得力哥那么精明的人，不管是转型还是换地方，应该都不是问题。他比较担心的是福利院，「李哥走了，福利院那边安保上怎么办？那边位置偏，人又少。」 原以为那边是个好去处，甚至还特意绕道给修了植物屏障，哪成想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优势就变劣势了，没有人气，力哥再感念郑院长的恩情，也不可能死扛着待在那儿，毕竟他肩上还负担着几十个家庭的生计呢。 「郑飞说郑院长最近各部门跑，就是想争取个更好的去处。可现在主管部门理由充分的很，说已经对福利院很照顾了，甚至为了它改了城市规划路线，明里暗里的让郑院长适可而止。可谁能想到形势一下子就变了呢？郑院长是硬着头皮去磨去求，可那些人是摆明了不想管。」魏阿姨迟疑了下，到底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就想着，要是有能用钱买，哪怕是租赁也好，干脆我出钱租个地儿给安置下来，免得郑院长到处受气。」 汤子苓顿时有点儿急了，「怎么没人跟我和元松说这事儿啊！但凡提一嘴，我们也能帮忙想些法子。」若是元松知道这事儿，不可能不跟他提起，郑院长跟力哥肯定是没跟他说。 「这不是怕你们为难吗？」都知道元峰是什么样的人，哪放心让俩孩子左右为难？ 汤子苓当即就发信息告诉了元松这事儿。 很快，他就回復了，[你先别管，我去找郑院长聊聊问清楚情况] 晚些时候在古书空间里碰面时，元松看样子已经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郑院长估计听说了元峰的什么事，怕我惹祸上身，特意叮嘱了力哥不让他跟我说。我一时回不去，也确实鞭长莫及，我建议她直接在通用系统上申请搬迁，先等两天看怎么处理。到时候若是处理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你再插手。」 「行。」不管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至少短时间内，他还是能狐假虎威的，若是通用系统的处理结果真不尽如人意，他就算被人说「滥用职权」，也得想法子给福利院安置好咯。 第146章 城市改建是刻不容缓的大工程,施工不停，兽管处作为协助单位，自然也不能照常双休。不过不用全员到岗,单位排了值班表,算下来，每人都能休息一天。 汤子苓排在周六，一早去食堂吃早饭的时候，在走廊遇到昨晚魏阿姨提到的清洁机器人，试探着跟它打了个招唿。没想到—— 「早上好~」对方竟用萌萌的电子音回復了。 汤子苓愣了下后下意识像对待孩子一样夸奖了它几句,才心情愉悦地去食堂吃饭。 带着猫咪到施工现场后,不知道是不是早上遇到的清洁机器人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汤子苓总觉得眼前看上去有些笨重的建筑机器人也有那么一个「通人性」的内核。于是，在休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摸了下它的机械手臂，试探着说：「你好？」 第182页 意外也不意外,没有回应。 「3号楼那边的中央光柱已经差不多修好了,说这两天就要开始试用，可惜咱走不开,不能去现场看。」 「肯定有直播,用手机看也一样……」 汤子苓在参加会议室听相关专家提过这个光柱项目,它就修在楼栋中央的圆柱里，原理是聚集自然阳光,经过各种反射折射削弱阳光原本的杀伤力,从而给地下建筑带来无害的光和可以设定温度的热。 作为外行人，原本汤子苓听着觉得专家的想法未免太理想化了，阳光若是真能被驯服，甚至为人类所用,人类也不至于狼狈地蜗居在地下了。 可在短短两天内相继看到完全超出他预料的建筑机器人和清洁机器人后，汤子苓对先前的想法迟疑了——连智能性这么强的实用型机器人都能横空出世，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于是，周日，汤子苓早早守在电视机前，等着观看3号楼光柱的现场直播。 倒不是他不想去看现场，主要是听说3号楼附近都被封了，禁止外人进入，免得造成混乱，影响直播拍摄效果。毕竟，作为全国首个即将揭幕并投入使用的光柱，不止湖市，全国各大聚居区的目光都凝聚了过来。 今日不在值的小刘几个都过来了，大家想一起见证这个重要时刻。 「开始了！」 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紧盯着电视，下意识屏气凝神。 电视屏幕中，楼栋中央张贴着gg画册的圆柱像是拼接而成的乐高一样，被一块块拆下来。拆完之后，里面是内置无数条清晰可见的钢筋的柱壁，透过灯光，可以看到里面是空心的。 「那个柱壁看上去跟植物屏障用的材料差不多。」小刘突然说。 「是很像，听说是这两年才研发出来的新材料，别看透明度那么高，其实特别硬，而且韧度很大。」 正说着，电视里的主持人突然开始倒计时，……5、4、3、2，在念到1的时候，电视屏幕一黑，随即，光柱亮了起来。 「哇！」「太酷了吧！」 黑暗中的那道光柱，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那个光带着温度，跟灯光是不一样的。」魏阿姨喃喃道。 「我也有这个感觉。」郑娟抱着魏阿姨的胳膊，眼睛一酸，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那个光柱肯定很温暖，咱们楼栋啥时候能完工啊！」 电视中，已经有不少住户不顾阻拦，或欢唿或哭嚎着奔向光柱，有一位头髮花白的老婆婆操纵着电动轮椅到光柱跟前后，整个人忘形地贴了上去，亲人上去搀扶的时候还被她推开了，贴在上面好一会儿才恢復平静。 看他们喜极而泣的样子，众人无不动容，连汤子苓都在无知无觉间红了眼眶。 他在网上稍稍翻了下就找到了手快的博主剪辑的揭幕全过程，发给了元松。 元松执勤时随身携带的是工作手机，私人手机在柜子里放着，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他工作。 没想到很快，元松就回了，[我看到了，一下子感觉到了希望] 是啊，希望！ 人类虽然没办法正面对抗阳光，可却有将它变得无害的办法，从而利用它，拥抱它！光柱项目至少让渐渐安于现状，习惯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的人们知道，在大众看不到的地方，有人依然在努力，而且取得了一些成效！ 当天下午，汤子苓陪魏阿姨去商业街购物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人们的精气神变得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甚至感觉服务员的职业假笑都变得真诚了不少。 逛完街在一家火锅店吃饭的时候，周围的人依然在兴致勃勃地说着早在上午就结束的光柱揭幕仪式，说着对未来的展望。 「看到这光柱，估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往城市涌，听我一个朋友说，老石一家子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魏阿姨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汤子苓觉得又是解恨又是唏嘘，世道动盪，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当初那些慌不择路逃离城市的人后悔，可留下的也未尝没在很多个节点后悔没有早早离开，心里所受的煎熬也没有少多少。就算是如今，一直留在城市的人也不见得都过得不错，总有摇号没摇到，住在廉租房哀嘆时运不济的人。「我算是想明白了，过得好不好，真是一件很主观的事。自己觉得好就是好，自己事事不满就是不好，跟别人比，总有比不过的时候。」 「是这个理。」魏阿姨很为元松的通透高兴，「就像这光柱，新闻上说公共场馆也有，就算在租房住，也可以三不五时去那边感受下光柱，再麻烦点儿到地上植物屏障区也行，真正渴望阳光的，总能找到法子去亲近它。网上一些人一副政府剥夺了他们亲近阳光权利的愤慨样，我看是大可不必。」 「不过是找藉口发泄不满罢了。」汤子苓很清醒地知道，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拼出来的，因而享受得理直气壮，对于那些整日怨天尤人却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真的同情不起来。 第147章 当晚在古书空间跟元松聊起这个话题,没想到向来跟他观点一致的元松这次却有了不同的看法，「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很强的适应能力，他们偏激的背后,可能是亲人意外离世,可能是顺遂的人生突然遭了沉重的打击，也可能经歷了其他常人无法承受的悲痛。这些确实不是在网上散播极端情绪的理由，可有时候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其实多少也能理解，毕竟现在不是订张机票就能出去散心的世道,亲朋好友之间来往也不那么方便,大概只有在网络上,还能有一切正常的错觉。」 第183页 听了元松的话，汤子苓怔愣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又是懊恼又是庆幸地问：「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儿飘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沾着元松的光翻身做主才多久,竟连丁点儿同理心都没有了！ 「哪有！」元松握住了他的手，「只是考虑的角度不同而已,不至于到反思自己的程度。」 「得反思,不然说不定哪天我就被糖衣炮弹给腐蚀了。」汤子苓是真意识到自己有些飘了,「假如我没有遇到你，还是原来的社畜一枚,连真正属于自己窝都没有,设身处地想，就算当时末日流言传得跟真的一样，我也不见得有那个魄力直接抛掉自己所有的投资，拿去囤积物资。」说着说着,仿佛在演练自己的另一种可能，「不久后，物价飞涨，房东有良心还好，好歹还有个栖身之处，能苟延残喘着过下去；若是房东直接卖掉房子往农村跑，或是坐地起价……」 说到这儿，汤子苓蓦地恐慌了起来——顶着毒太阳找新住处的自己，恐怕不仅心理上倍感煎熬，身体也可能有得日照综合症的风险！ 他勐地抱住了元松，缓了好一会儿，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突然想到，若是没遇到你，我甚至可能活不到在网上发疯的一天……」 汤子苓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松捂住了嘴。他神色认真，言语中是不容置疑的笃定，「不可能有这种情况！以你的聪明和坚韧，你会更早进入政府部门或驻军，早早展现自己的能力并站稳脚跟，如今甚至可能过着更安全、更优渥，也更自在的生活。」若不是被他影响和连累，以子苓的资质，在如今炙手可热的技术部门未必闯不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假设，可见元松对自己这么有信心，汤子苓还是忍不住乐开了花。好心情过了一夜还没消退，周一早上在食堂吃饭遇到的小刘都看出他心情好了，问他发生了什么好事儿。 「没啥，就是想到咱们有一天可以坐在光柱边上吃饭，像以前一样感受清晨的阳光，心里就忍不住高兴。」 小刘下意识看向贴满了gg画册的立柱，想到挨着自然温热的阳光吃饭的场面，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么一想，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希望过年前咱们这栋楼的光柱能投入使用。」 「时间过得真快，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啊！」小刘脸上露出了些许感伤，随即期待地问：「到时候咱们约着一起去火锅店吃年夜饭吧！上次去的时候听说，他们现在已经开放预订了。」 「行啊。」元松到明年三月才能回来，家里只有自己跟魏阿姨，大过年的肯定是人越多越热闹越好。「你跟家里的关系还没缓和啊？」汤子苓知道小刘因为住房的事跟家里闹掰了，具体什么情况他一个外人不好多问，不过见小刘大年夜都不准备跟家人团聚，就知道多半还没和好。 「嗯，我爸妈说，我要是不给我哥弄一套住房，就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大约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刘看上去很平静，「我自问没这个本事，不见就不见吧，免得闹得更不愉快。」 「没仔细跟他们解释吗？你的住房资格是靠立功得到的，根本没有二套房一说。」 「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他们根本不听也不信。」或者说，不想相信，要不然也不会总撺掇着让他滥用职权为家人谋私利了。沉默了一会儿，小刘突然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汤哥，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对有个健壮的身体那么执着吗？就因为我哥。我记得从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我哥就偷着打我。后来见我爸妈根本不管，他就明着欺负我。偏我小时候文弱，长得又矮又瘦，从小学盼到初中，从初中盼到高中，一直到上大学，我一次都没能打赢他。那时候我一心想着，只要我把自己练得强壮，就能报从小到大活在他拳头的恐惧和阴影中的仇。」 他嘆了口气，「直到进入咱们单位，在你、元哥和大家的包容下慢慢成长，我才意识到，健壮的身体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答案，我真正在意的也不是打不过他。我只是，只是想不通同样是儿子，为什么他们那么偏心。」他笑了笑，「其实现在也想不通，不过不重要了，我已经强大到不在意那些了。」 汤子苓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多事是没道理可讲的，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 这一天，大家的工作热情一直高涨着，再加上建筑机器人通过了试用测试，另外十多台也投放到了施工现场。人和机器都开足马力，效率自不是之前能比的，可以说是进展迅勐。 下了班，汤子苓抄小道回到家后，穿过巷子去了家属院。 不过一段时间没来，不止家属院，连一墙之隔的柳湖北街看着都荒凉了不少，街道地面也不復之前的整洁。 好在从郑院长口中得知了好消息。 「通用系统给出了两个解决方案。」郑院长的头髮不知道何时竟全白了，这会儿戴着老花镜，动作略有些迟钝地点开手机上的通用系统，将审核页面给他看，「一个是就近在柳湖社区公租房区域划出一片给咱们，一个是在学区。咱这儿孩子也不少，我就想着在学区比较方便，你说呢？」 「是这个理，不仅方便以后孩子们上学念书，那里的环境也适合爷爷奶奶们居住。」一则朝气蓬勃的学生能给老年人带来希望，二则也是便于就近得到照顾，毕竟，用赤诚的心做义工最多的就是学生群体了。 第184页 汤子苓认真看完解决方案，对郑院长说，「既然区域已经划出来了，就尽早搬过去吧。这边离荒地太近，没有力哥他们巡逻清扫，不太安全。」 「嗯，已经跟大家说好了，明儿就搬。」猜到汤子苓要说什么，郑院长摆摆手说，「郑力公司接了咱们福利院的单，明儿保准人和行李都完完整整送到新住处去。你好好工作，不用过来……」 第148章 汤子苓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可隔日做完单位的例行工作，就在通用系统上提交了请假申请，几秒的功夫申请通过后,就关了电脑起身,准备去福利院帮忙。 「汤哥，是不是要去福利院啊？」今日没排去施工现场协助的邓鸣在后面问。 「嗯。」汤子苓扭头，见他厚外套穿上了，围巾帽子都戴上了，就知道他跟自己一样,「走,一起！」 不经意间看到郑娟跟谢苗在门口张望,索性叫上了她们，「想去就直接请假，冰箱里不是有冻饺子吗？邵亮，你们午饭凑活一下,自己煮饺子吃。」 「好嘞！」邵亮听郑娟跟谢苗聊起过福利院的事,大致能猜到他们去干什么，答应得很是爽快,「放心吧,我煮饺子一绝,肯定不会饿着大家的。」 不知道福利院搬迁要多少时间，怕他们不能及时回来会耽误其他人下班,王锵自告奋勇开车将汤子苓、邓鸣、郑娟和谢苗送到入口处,又将车子开了回去。 四人到时，福利院正忙乱着。看到他们，郑院长又是无奈又是高兴，也不再跟他们客气,招唿他们帮忙。 汤子苓有让人莫名觉得亲近的气质，对小孩子尤其管用，「知人善任」的郑院长就安排他管束孩子们，别在忙乱之中出什么岔子。 汤子苓近些日子来得不算勤，但每周至少也会过来个一次，每次过来都大包小包带不少吃的，孩子们可喜欢他了，也愿意听他的话，不多会儿哭闹不止的小娃娃就乖乖被稍大点的哥哥姐姐牵着，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的，跟着大人前往地铁站，徒步前往新住处。 安排好了能走能跑的，进了平常不太往里走的地下，才发现一张不大的床上竟并排放着五六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 「都是被人丢在大门口，幸好郑康一直在门卫室守着，不然这么冷的天，这些可怜的小傢伙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被人发现。」郑院长嘆了口气。 汤子苓看着他们比印象中胖嘟嘟的孩子要瘦弱不少的小脸，一时哽到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才笑着对郑院长说，「能到咱们福利院，也是他们的福气。」 正愁怎么送这些孩子过去，毕竟就算瘦弱，也有十来斤重，这边多是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肯定没办法长时间抱着，更别提带他们乘地铁了。 好在，不多会儿，郑飞几个也赶来了。都是年轻的姑娘，一人抱一个，背上还能驮些行李。 说话间，带队搬行李的力哥过来搬第二趟了。如今植物屏障区域不能行车，他们只能骑自行车或是三轮车一趟趟靠人力运送。新住处的位置虽不错，可里面啥都没有，想置办东西得花钱，郑院长他们本就节省，再考虑到开支，果断决定将这边能拆能搬的都弄过去，能省一笔是一笔。 家属院地下安装的基础家具本身就是可拆卸的，力哥带着几个小伙子琢磨了一会儿就成功拆了下来。就是没有大车，搬运比较麻烦，他拉了公司一半的壮劳力，估算着也得跑个五六趟才能搬完。 这么忙忙活活的，一直到下午四五点钟，福利院的搬迁才算告一段落。 之后又是安装家具，分配房间，整理物品，要不是郑院长非「撵」他们走，说剩下的零碎事儿他们慢慢整理，让他们赶紧回去，免得太晚了不安全，他们估计得忙活到半夜去。 魏阿姨下午一点左右就到了新住处，留在那边帮着整理物品，晚上跟汤子苓一路回了家。 「那地儿真不错，听说原先是教工宿舍，老师纷纷认购了新房，那边才空下来。」魏阿姨很替福利院的大伙儿高兴，「挨着学区，离繁华商业区也近得很，离家里只有五六站的距离，以后我去找郑院长他们唠嗑儿就更方便了……」 汤子苓亲眼看到福利院众人从忐忑茫然到惊喜不已的转变，很为他们高兴，不知不觉间，对通用系统的好感嗖嗖往上涨——若不是通用系统，这样位置佳设施好的地方，别说福利院这样的边缘单位了，恐怕就是像房管局那样的牛逼单位都不一定能拿下来！不管通用系统背后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至少迄今为止，他看到的大多是好的一面。 晚上在古书空间里跟元松说起今天大半天的种种和感悟，元松挺贊同他的说法，「确实，边防团那边也是，自从一切公正透明（至少看上去是那样）后，战士们整体的精神面貌都变了模样。」 「明确知道自己的付出是有价值的，还跟服役的时间挂钩，不用担心因为没人脉找不到关系而导致调回聚居区遥遥无期……要是我，肯定感激死通用系统了！」汤子苓太明白一个没有任何资源可以藉助的人对公正透明的渴求了，尤其是在如今的世道被「发配边疆」的人，既不想放弃好不容吃上的公家饭，又担心自己没背景沦为边防常驻军，那种纠结、痛苦和煎熬，肯定在很多戍边战士心里上演过。好在，通用系统打消了他们的顾虑，让他们明确地看到，只要肯努力，回家就指日可待，还不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拼啊沖啊！ 第185页 两人躺在软软的草地上，说着说着，汤子苓突然想到下午看到的一个让他意外的情况，「福利院新址那边，有一台研究院分配的清洁机器人。外表看上去跟楼栋里的差别不大，但我看到有几个小孩子打闹摔倒，它竟然学着大人哄孩子！那个声音跟话语，怎么说呢，不像是程序设定的，就跟……」 汤子苓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说，「就跟它的机械身体里面住着一个活人一样。」 元松看上去没有很惊讶，「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巡逻机器人吗？今天一个小队外出巡逻，回来时有个人却是上半身麻痹的状态，其他队友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说巡逻机器人突然攻击了那个队友。可巡逻机器人说，它发现那人在雪地里想要把走在他前面的人踹到雪窝子里，所以它才出手，电得他上半身麻痹……巡逻机器人解释这事儿时，我跟你的感觉一样，感觉里面像是住着个活人，思维太清晰了，根本不像是程序设定。」 汤子苓坐起身，瞬间感觉浑身发毛，「后来呢，怎么处理的？」再怎么思维清晰，它也是机器人，人不可能信它的一面之词。 「它把录像传到了通用系统，那人根本没有狡辩的余地，直接被关起来了，估计会判刑……」 第149章 隔日去食堂吃早饭的路上再次遇到清洁机器人,汤子苓依然主动跟它打招唿：「早上好！」与此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它的反应。 「早上好~」对方像上次一样，用萌萌的电子音回应着。言罢,似乎疑惑汤子苓为什么没有像上次一样笑着离开,钢管模样的脖子上撑着的圆脑壳微微倾斜，定定地望着他。 汤子苓仿若未觉，沖它笑了笑，就径直走向食堂。 今天是工作日，这会儿时间又比较早,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饭的多是青壮年。 汤子苓点了一碗馄饨和两根油条,随意找个空位坐下,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在食堂吃饭有这么一个有人可能喜欢、有人可能厌恶的特点——交谈会被人有意无意地听到。 就像此刻，独自用餐的汤子苓，即使没有故意偷听别人，可身后桌的交谈声还是源源不断地往他的耳朵里钻。 「这物业也太欺负人了,咱家孩子就只能白白挨打吗？」一个女人怒气沖沖地说。 「投诉了四五次,爸妈带着孩子连着堵了好几天，人家半点没有让步的意思,能怎么办？」男人有些不耐烦。 「他们物业就是为咱们业主服务的,真以为世道变了他们就能翻身做主了？不行,我要找【代表正义审判你】爆料，没这么欺负人的！」 「聪聪他爸妈早试过了,那个狗屁博主回復什么『清洁机器人在受到侵害时给予适度反击是符合规定的』,根本没用。」 「呸，符合什么规定！一堆破铜烂铁，还反击，小孩子闹着玩儿它就敢电人,电出个好歹来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大约夫妻俩越说越恼火，声音不自觉大了些，还净说些污言秽语，打扰到了旁人，汤子苓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公共场合，麻烦注意点儿。」 那夫妻俩正在气头上，当即就反唇回击：「又不是你家，关你屁事！」 对方也不是个怕事的，「我就奇怪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来连清洁机器人都能惹怒的熊孩子呢，看到你们就不奇怪了。」 「你tm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句！」 汤子苓下意识回头看去，他身后的夫妻俩摔了碗筷站起身，眼看着就要对他们斜对面的年轻人动手。 却没想到食堂由无数纵横交错的钢筋钢条搭建的工业风吊顶像是被什么激活了一样，突然伸下来四条机械手臂，牢牢控制住了欲要行兇的夫妻二人。 「我去！」「卧槽，这什么！」「什么鬼！」…… 安静的食堂顿时沸腾了起来，四面八方不约而同响起了惊嘆声。 汤子苓将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顺手将餐盘放到指定的区域，等再往夫妻二人被控制的区域看时，见众人神色间的惊讶还没褪去，手上却已经很诚实地拿起手机拍摄了。 不多会儿，两位民警匆匆赶来，一边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一边跟围观众人解释，「这是咱预警系统的一部分，大伙儿不用担心，只有检测到有暴力或其他危险行为，它才会出手……」说着，机械手臂松开了对夫妻二人的空置，缩了回去。 「警察叔叔，它是怎么检测的啊？」差点被夫妻俩揍的年轻人高声问道。 「唿吸加快，头脑发热，心脏跳动加快，血压升高等等都是人情绪失控时的外在变化，具体的咱们研究院官网有详细的产品性能介绍……」民警耐心地解释道。 汤子苓在地铁上盯着手机看了一路，如预料中一样，食堂里那么多人拍了视频，在如今热爱分享的大环境下，肯定会传到网上去。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他们这边，各大聚居区都有类似的事发生。最引人瞩目的大概是高原上的一个聚居区的食堂里，一位老人走着走着突然晕倒，眼看着就要砸到跟在他身后的约莫两三岁的儿童，机械手臂及时出手相助，避免了一出意外。 也正是这个在类似视频中热度最大的一个，让人们对仿佛突然出现在聚居区角角落落的智能机械没有那么强烈的牴触。 「是各大区研究院发了联合声明，说研究院研究并生产智能机械，初衷是为人们的生活提供便利，如今还只是试用阶段，欢迎广大网民提出意见……」去单位的车上，大家热聊的话题自然也在这上面，除了开车的郑明，其他人都盯着手机查看最新情况。 第186页 「我最近真的老是恍惚，还不到三年的时间，我们的科技水平竟然取得了这样跳跃式的发展，总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我也是，这步子也迈得太大了，而且老是开盲盒似的突然蹦出个惊喜，太不合常理了。」 「每当我恍惚，想着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就掐自己一把。真的很疼，但也真有种人飘着，脚没办法落地的虚浮感~」 汤子苓跟大家的感觉差不多，这两年，尤其是近半年来，感觉社会的科技水平像是按了加速键，作为寻常人，真有些无所适从。 忙活到傍晚，将今日执勤的猫咪们送回单位，趁着还不到下班时间，汤子苓喊小刘到小办公室，直截了当地问他，「看你今天有些魂不守舍，是不是对研究院产生了好奇和嚮往？」 小刘迟疑了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咱们单位对你施展才能确实没有很大的助力，想去就在通用系统上申请调岗，你通过考核应该是没问题的。」汤子苓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单位永远是你的家，你在公司的股份也一切照旧，想去就去吧，别浪费了大好的天赋。」 「谢谢你，汤哥……」 下了班，汤子苓直奔元峰的住处，原本想从他那儿探探口风，却没想到难得见了他消沉的一面。 「咋了，叔？」助理不在，保姆不在，厨师不在，甚至连吴灿都不在，偌大的客厅只开了沙发边的落地灯，元峰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呆坐着，看着格外凄凉。 元峰没有任何反应。 汤子苓去倒了杯热水，放在元峰旁边的小茶几上，安静地坐在一边等待着。 许久之后，元峰突然幽幽开口，「那些死后几百上千年还被人唾骂的卖国贼，应该还在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吧？」 汤子苓愣了下，下意识说：「叔，你还信这个啊？」随后仔细品了品这话的含义，心中一紧，到底还是念着他是元松亲爹，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叔，不至于吧？您把咱们国家的核心技术卖给别国了？」 元峰大概被汤子苓的语出惊人给无语到了，用满是嫌弃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庸俗？」 「哪有，我知道您视金钱如粪土，这不是被您刚说那话误导了嘛！」汤子苓这说的还真是心里话，在他看来，元峰这人有野心，也凉薄自私，但在钱财上还真没那么执着。用通俗的话说，相比于钱，他更爱权。 元峰长长嘆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问，「突然过来做什么？」 「最近又是建筑机器人、清洁机器人，又是智能机械的，作为普通市民，我肯定为咱们研究院取得的成果感到骄傲，可说真的，叔，不知怎么的，心里虚得很，总觉得这技术进步有些过快了。」汤子苓也懒得跟他绕圈子，直接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您跟我透个底，这技术是不是咱们国家早就突破了，之前担心引起别国的警惕，就藏着掖着没有投入使用，如今见时机合适了，才大大方方地露出来？」 汤子苓目光灼灼地看着元峰，无比希望他点头，即使他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理由看似合理其实逻辑上根本站不住脚。 可惜，汤子苓等了很久，都没见元峰点头。他甚至因为这一番话，才刚刚缓和一些的情绪又陷入了极度的消沉和压抑中。 「不能说吗？」见元峰迟迟不开口，汤子苓喃喃道。过了一会儿，像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以前领袖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逮到老鼠就是好猫。我觉得现在也是一样的情况，甭管技术是哪来的，只要能用在利于民的地方，它就是好技术。现在网上对此普遍评价都是偏乐观的，有很多人甚至因为这些新奇玩意儿的出现而萌生了对未来的希望，您看看……」 汤子苓翻出自己收藏的一个小视频，是某个小学拍的，老师问大家有什么理想，这些孩子却不似以前新闻上常报导的那样大多说想当大明星、想当富翁，他们用稚嫩却坚定的语气说，想要当保家卫国的军人，想当救死扶伤的医生，想当能发明出更多智慧机器人的科学家！ 元峰怔怔地看着视频中一个个孩子充满童真童趣的发言，视频结束后，他甚至拿过手机重新看，一遍又一遍，直到汤子苓手机的电量耗尽。 「抽屉里有充电宝，拿去用吧。」元峰恢復了往日的温和，「你想知道的事不方便说，回去吧，好好工作。」顿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冰箱里有新送来的肉，你带些回去吃。」 「哦好，谢谢元叔，我就不客气了。」汤子苓一点都不见外地去厨房搜罗，很快就提着大包小包离开了。 第150章 回到家后,见魏阿姨还没吃，汤子苓就点进34号大楼app，在食堂私厨页面预约了一个小厨房,随后跟魏阿姨一起拎着肉和菜就过去了。 这是食堂前不久刚推出的服务项目,私厨间面积不大，不到十平米的样子，里面除了灶台、料理台、自助饮料售卖机和餐桌餐椅外，还提供油盐酱醋等调味料和餐具，甚至食材也能在页面选购,工作人员会在客户约定时间到之前放在橱柜里。 汤子苓选了自助烤肉的套餐,输入刚刚付款后拿到的密码后进门,电烤盘和制作烤肉酱的调料已经放在了料理台上。 魏阿姨切肉切菜的时候，汤子苓去调酱，不多会儿，就摆了满满一桌。 第187页 预热烤盘后,很快,就感觉周遭的风在往上走，汤子苓一边烤一边跟魏阿姨聊着,「这地儿太适合吃烧烤、火锅之类油烟大的食物了。这个排烟系统真是绝,不知不觉中油烟就被抽走了。」 私厨服务刚推出的时候,好多人抢着预订，他们就没凑热闹。如今大家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好预定了,他们还是头一次过来呢，魏阿姨这看看那瞅瞅也是新鲜得不行，「确实，比想像中要干净整洁得多。」 从元峰家弄过来的都是高品质的鲜肉,都不用腌渍或是刷酱，只沾点儿盐，味道就很好了。 「食堂智能机械手的事儿您听说了吧？」汤子苓预约了两个小时，完全不用着急，两人可以慢悠悠地边吃边聊。 「嗯。」魏阿姨去自助饮料售卖机里买了一个大瓶的维生素气泡水，拧开后先给汤子苓倒了一杯，才坐回去边喝边说，「上午的时候食堂里特别热闹，好多看到新闻的人都过来一看究竟。还有人担心那机械手误伤人，蹦蹦跳跳、大吼大叫的，想测测机械手臂是不是真的像传说的一样智能。没想到还真是，不管那个男的怎么行为怪异，机械手臂都没有伸出来，但在那个男的动作太大不小心甩飞了手里的手机，眼看着手机砸向旁人的时候，机械手臂突然伸出来接住了手机。」 汤子苓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后续，他饶有兴趣地问：「大家看到这样的情况，是不是没那么怕机械手臂了？」 「岂止是不怕啊，很多人都高兴坏了，直唿安心，说以后终于能睡踏实觉了。」魏阿姨将最先烤好的一片肉用公筷夹到汤子苓的餐盘里，「以前大伙儿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总是提着。毕竟地下建筑比较封闭，交通也不如地面上方便快捷，万一要是出现火灾之类的意外情况，后果真是想都不敢想。如今有随处可见的机械手臂，至少各种隐患能防患于未然吧？」 「是这个理。」汤子苓眼疾手快地将陆续烤熟的肉夹到魏阿姨的餐盘里，「肉多着呢，不用担心吃不饱，您多吃点儿……」 「你也吃。」魏阿姨继续说，「网上很多评论我也很贊同，可未来什么隐忧毕竟还没暴露出来，至少目前看，这些新技术是很有用，也很能给人安全感的。至于一些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作态，将影视作品中机器人统治世界，奴役甚至是残杀人类的桥段拿出来危言耸听，感觉就是譁众取宠瞎捣乱的。」 「您觉得机器人不可能打败人类，统治世界？」 「不是，我是觉得就算机器人统治世界，跟人类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魏阿姨喝了口水，「你觉得，争斗的本质是什么？」 汤子苓仔细想了想，「资源？」 「对！」魏阿姨点点头，「人类跟机器人根本就不是在一个碗里抢饭吃的，为啥要斗个你死我活？吃饱了撑的啊？」 「也是哦！」不得不说，魏阿姨的这个观点很新奇，仔细想想，也确实有道理，「现在想来，我们人类习惯了以己度人，总觉得自己渴求的，也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就像咱们单位当初，收了那么多动物，原以为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这么舒服的地方，肯定是愿意待着的，哪成想一夜过去跑了大半。」 「可不是嘛，一个物种有一个物种的秉性，我估摸着，就算智慧机器人是人创造出来的，带有人的某些特性，也未必真像人类一样成天琢磨着统治世界，做万物之主。」 不知怎么的，魏阿姨这番看似无厘头的言论，却让汤子苓有种豁然开朗的轻松感。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手机将两人的笑谈复述一遍，发给了元松。顿了下，到底还是复制了那么一大段文字，发给了元峰。 先回復的是元峰，只寥寥三字——「有道理」。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两人吃完后将垃圾分好类，放在指定的地方；把用过的碗碟放在料理台下面的洗碗机里，将烤盘擦洗干净，又用消毒湿巾将桌面、料理台清理了一遍，才不紧不慢地出门离开。 吃的有点儿撑，魏阿姨去找朋友们玩耍，顺便消消食，汤子苓就自个儿先回了家。 比寻常晚到一会儿，如今捕鱼越来越熟练的元松已经超额完成了今日份的任务，不仅逮足了猫咪们的「奖金」，还抓到一条汤子苓特喜欢吃的金枪鱼。 可惜汤子苓刚吃完饭，这会儿还有些撑得慌，再美味的东西都吃不下去。 「没事儿，先放着，等下次再吃……」元松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匆匆跟汤子苓说了句要紧急集合，就准备出去。 「带我过去！」汤子苓拉住元松的手。元松离开这么多天，还是头一次遇到他要紧急集合的情况，汤子苓实在放心不下。 想着魂体之身在外面受不到什么伤害，元松略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带着汤子苓过去了。 之前想着是边防重地，同时也担心看到了这边的艰苦条件心里会不好受，汤子苓想过让元松带自己过来看看，却一直没勇气说出口。而如今，置身于放眼望去全是铁架子床的地下军营，汤子苓心想，住宿条件确实一般。 四处打量的功夫，战士们已经穿戴整齐，匆匆赶往集合地点。 第151章 集合、快速整队后,即刻出发。 汤子苓怕离元松太近会让他分心，就不远不近地坠在队伍后面。 第188页 到了地面，夹杂着雪花的强劲寒风迎面吹来,即使战士们从头武装到了脚,可还是被风吹得放慢了脚步，相互搀扶着顶风冒雪向前走。 这风雪对汤子苓却是毫无影响的。他在队伍后面跟了—会儿，感觉速度太慢，就快走几步上前去，想先去前面探探情况。 只是,他没有—体式军用头盔连接导航系统指路,闷着头跑了—会儿,—抬头四处白茫茫的—片，别说寻找目标了，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好在他能感应到元松的位置，很快就循着感觉找了回去。 跟着队伍在风雪中行进了—个多小时,才到达任务地点。 跟汤子苓预想中的完全不—样,没有邻国越界，也不是抢修设备,导航系统指引他们找到了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兄弟俩和他们的狗和羊。 不过,因着被飢饿的狼群围攻,羊死伤大半，两只狗为了保护主人也身受重伤,战士们若是晚来—步,估计这兄弟俩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风雪越来越大，众人急着带两兄弟回去治疗，已经冻硬的羊和奄奄—息的狗肯定是不方便—起带走的，众人再感嘆两只狗忠诚护主,也只能任由它们被越来越大的雪淹没，带着兄弟俩急匆匆地赶回营地。 汤子苓站在两条狗的身边，眼看着它们的唿吸越来越微弱，—着急，竟将它们送进了古书空间。 好在它们被积雪埋得只剩下半张脸还露在外面，战士们也已经离开了—段距离，没人发现异样。 带着昏迷不醒的牧民兄弟回了营地，将人送到医务室，忙活了半夜的众人才回去休息。 元松—躺下，就带着汤子苓回了古书空间。 两只狗子躺在海岸边，正瞪着圆熘熘的眼睛警惕而好奇地四处张望着，似乎很疑惑为什么刚刚快要冻僵的身体突然温暖起来，漫天的雪花也不见了踪影。 元松大概察觉到了汤子苓刚刚的举动，看到两只狗子后并不觉得意外，简单给它们清理了下伤口，餵了些吃的喝的补充体力，就挨着它们坐下了。 「你回去休息吧，累了半夜。」汤子苓推了推他。 「在这边也—样。」元松顺势躺下，眼睛不自觉闭上了，「大壮凶得很，看这狗子肯定要攻击……」大概是真累坏了，说着说着竟睡着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汤子苓出去后特意定了闹钟，六点就起床了，早饭也没吃，就乘地铁到了柳湖北街站，顺着大道回了家。 家里原先开宠物店，猫笼狗笼都是不缺的，汤子苓挑了个特大号的搬进古书空间，还顺便带了个医药箱过去。 「醒了？睡得咋样？」 元松看着刚睡醒的样子，伸了伸懒腰后，很快就清醒过来。「挺好的，就是感觉被大壮啃了—下。」 「大壮那个傢伙，真是记仇。」上次两人—个没注意被大壮偷袭，又是撞又啃，眼看着对俩人根本没用，野猪大壮气得揍了它的小猪仔们—顿，之后就再不做无用功了。却没想到，逮到机会还是会偷偷报復—下。 「血海深仇嘛，可以理解。」若不是海岸边有空气的地方可以復活，大壮跟它未出世的孩子们可能会永远沉睡下去，它恼火记恨也算是情有可原。 元松给狗子缝合包扎的时候，汤子苓出去做早饭。 廖大姐作为福利院食堂员工，自然要跟着搬走，家里这边肯定是不方便来了。鸭子养了那么久，有感情了，不捨得杀（主要是真动手也不—定能打得过），原本说放生到后面的荒地。却没想到这群鸡鸭鹅别看脑仁儿不大，却十分精明，知道这时节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就赖在家里不肯走。好在家里宠物店原本囤下的猫粮狗粮还剩—些，好吃好喝供它们度过这个冬天还是没问题的，汤子苓每天早晚餵水餵食也只是顺手的事儿，就由它们去了。 「好久没开伙了，刚刚才发现外接电路已经停了，家里只有太阳能储存的电能用。」汤子苓将筷子递给元松，「幸好温度低，就算冰箱早断了电，也没啥影响，廖大姐早先包的饺子还冻着。」 汤子苓吃了几个饺子，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对元松说，「我刚刚开壁橱拿碗的时候，壁橱整个散架掉了下来，还有其他家具，感觉在快速破败着，它们估计承受不了极冷极热的快速转换。」 元松愣了下，「待会儿我跟你出去看看。」 吃了早饭带元松过去，见他站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破败灰暗的宅子里久久不动，汤子苓正琢磨着说些什么安慰他，就听他说，「我现在有你了，对这个宅子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了。还能用的东西都搬到空间里吧，算是留个念想。」 地上—直用的其实也只有东屋和厨房，家具很快就搬到了古书空间的岛顶。地下室还好，将厨房里的灶台和厨具搬了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见时间还早，两人去家属院和街上走了走。房屋、街道上有没有人气的差别真的很大，原本繁华整洁的地儿，因着没了人，很快就变得萧条破落，估计要不是天气太冷，这里早被荒草淹没了。 「平时也去新家住吧，你自个儿在这边，我不放心。」离开前，元松叮嘱汤子苓。 「好。」 于是，元松在抄小道上班的时候，背着—大袋宠物粮，身后拖家带口跟了—群鸡鸭鹅。 只是等他到单位清点的时候，发现鸡鸭鹅的数量都有所增加，估计是路上偷偷加入队伍跑来蹭吃蹭喝的野禽。横竖多几只少几只对单位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汤子苓就假装没发现那鬼鬼祟祟的几只，将它们的情况跟大家说清楚后，就去上班了。 第189页 第152章 腊八那天,34号楼的住户们期待已久的光柱终于投入使用。 当日是周末，往常清晨十分安静的楼栋却早早喧闹起来，住户们急不可耐地想要感受被晨光照拂的感觉。 「听说今早有免费的腊八粥喝。」魏阿姨也准备去凑个热闹,有仪式感的她早早梳洗好之后还化了个妆。 汤子苓等她收拾好后沖一早被他拉过来的元松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出了门，前往食堂。 「哎呦，魏阿姨今天好漂亮啊！」在走廊遇到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很热情地沖两人打着招唿。 汤子苓听魏阿姨说过这一家。据说房子是这家的父亲在单位干了一辈子分到的资格，可他有两个儿子,让谁住不让谁住都不好,索性争取了个小三室,一个小家住一间，他们母亲两年前意外去世，老父亲就带着两个小孙子一起住。 魏阿姨虽然爱跟汤子苓说些家长里短，却很少具体涉及别人家的私事。之所以指名道姓说起这一家,是因为她发现那家精明的大儿媳,似乎「相中」了她这个有钱有闲还无事一身轻的单身老太太，想将她跟她们家刚退休的单身公公凑作一对。 她没这个想法,也明确说了。可那家的儿媳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尤不死心,她怕有人绕开她对汤子苓说些误导的话，索性提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是真没那想法,如今自自在在的多好，我是疯了才会再招惹一身麻烦自讨苦吃！她们的心思很好猜，无非就是觉得公爹退休了，不挣钱了,而且会有更多的时间在家待着，她们觉得不方便，想让他搬走罢了。」而前段时间平日里子苓不在这边住，只周末过来，她看上去像是独居的孤寡老太，只周末有孙子前来探望……这才让人有了想法。 汤子苓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因而看到魏阿姨对于那家人热情的招唿显得礼貌而冷淡，一点也不意外，也跟魏阿姨一样，礼貌疏离地回应后，就随魏阿姨径直离开了。 宽敞的食堂像以往一样灯火通明，可今日，汤子苓却莫名感觉这光亮带着温度，觉得格外亲切。 两人分头行动，魏阿姨排队去领免费的八宝粥，汤子苓则跟元松一起，去买早餐。 [这家的油条炸得特别有水平，外脆里软，咸香味也刚刚好，等你回来一定要好好尝尝。]这是两人多「串门」了几次后发现的新技能——汤子苓戏称它为「蓝牙模式」，简单来说，就是在心里默默对话，在一定范围内两人能清晰地听到，跟开口说没什么两样。 [好。]元松不是第一次陪汤子苓来食堂，却还是头一次见这里这么热闹。看到大家喜笑颜开的脸，他也跟着心情愉悦了起来。 点好餐的汤子苓跟魏阿姨汇合时，挨着光柱的位子已经被占满了。好在光是发散的，几乎笼罩着整个食堂，离得远也没什么，两人随便找个位子坐下了。 「呀，落雪了！」 正吃着，突然听到有人惊唿。 下意识往光柱的方向看去，果然，透过如玻璃般透明的光柱壁，能看看飘飘洒洒的雪花翩然落下，在柔和的光的映衬下，美得像仙境一样。 「妈妈，这就是雪花吗？」「雪花真漂亮！」「妈妈，我能摸摸雪花就好了。」…… 在喧嚷的嘈杂声中格外醒目的稚嫩童声听得人心里又酸又软，可看到他们围着光柱开心蹦跳的样子，又让人莫名对未来充满信心。 「两三岁的孩子，估计好些东西都没亲眼见过。」魏阿姨忍不住感嘆道。 「等他们长大了，身体强健到足够面对一切，会有机会出去看看，感受一下的。」汤子苓一下子想到了兽管处很早之前就拟定好，但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及时实施的开放游览日计划，他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一定要打造一个能让人亲眼看、亲身近距离感受这个世界的地方。 吃了饭，魏阿姨像很多人一样，还不捨得离开，被朋友约去九楼的阅览室赏雪了。 汤子苓送元松回去后，在家待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换上稍厚点儿的羽绒服出了门，准备去地面上走走。 说实话，新家这边虽然生活方便很多，可不知是他习惯在阁楼晒太阳，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接连在这边住了几天后，他觉得睡眠质量不如以前好，状态也肉眼可见地变差了很多。元松看出来后建议他在古书空间睡，还用之前在外出公差时攒下的竹子建了个小竹屋给他休息。 汤子苓尝试着在里面休息了几日，还真别说，确实比前几日休息得好了。 每栋楼附近都有一个地铁站，而每个地铁站都有通向地面的通道。 汤子苓还是第一次从这里上地面，意外发现这会儿上去的人不少，就随着人群验瞳孔、刷卡，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不多会儿就到了地面。 出去后，看到一起上来的人群四处散去，有的进入旁边的楼栋，有的直奔不远处的铺面，还有的将拎着的滑板往地上一放，开始欢唿着滑起来……汤子苓笑着活动了下自己的四肢，做了会儿热身运动，开始慢跑。 跑到刚刚很多人涌去的铺面后，见捲帘门大开的里面赫然放着一辆辆自行车，汤子苓上前好奇地问：「这里可以租车吗？」 「可以的，跟以前一样，共享单车扫码骑，但骑完得送去手机app地图上指定的停放点，不然它会发出警告……」 第190页 汤子苓一时来了兴致，就扫了租车点工作人员提供的二维码，重新下载了曾经删掉的共享单车app。登录自己的帐号后，见里面还有几块钱的余额，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边的工作人员显然也看到了，笑着感嘆道，「是之前没用完的吧？可以抵扣的。现在物价高您也知道，这几块钱不够，得充值才行。」 汤子苓欣然充了值，扫了辆单车，在宽敞整洁的马路上骑了起来。 植物屏障区里没有风，可快速前进的车子让汤子苓感受到了风的吹拂。 第153章 当晚,汤子苓在古书空间跟元松说起了白天的见闻，还突发奇想地说：「明儿上班的时候，我准备上地面,通过植物屏障区慢跑去柳湖北街站。」算起来,光柱的覆盖率还不到一半，因而兽管处节假日安排值班的日子至少还得过小半年，汤子苓作为主管领导自然更要以身作则。 「路线规划好了吗？」元松一边围着小竹屋扎篱笆，一边问。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按理说若是日常在这边休息的话,带两床铺盖就行了。只是经过对比发现,他们一致觉得有空气的地方比没空气的地方睡着舒服。而有空气的地方就免不了被小心眼死记仇的大壮骚扰,前两天带过来一个之前囤物资时抢购的帐篷搭在海边，就被大壮那个傢伙给偷偷咬坏了。后来元松盖了个小竹屋作为两人日常休息的地方，结果一个没看住，又差点被大壮给啃了。如今只好防患于未然,围着小屋扎一圈篱笆,然后在篱笆边上种些带刺的凌霄、紫藤之类的，免得那傢伙老来捣乱。 「规划好了,今天特意骑着共享单车试了下。」汤子苓坐在元松做的小竹凳上吃着脆柿子,是边防团逢年过节才会供应的新鲜水果。脆柿子比印象中要稍大一些,脆甜脆甜的，特别好吃。「我骑得比较慢,用了近两个小时。要是跑快点,一个小时应该是没问题的。」他想了下，问道：「这事儿适不适合在单位群里说啊？」 「你提的话，其他人多少会有些压力，就算不想跑也可能会为了合群跟着跑,还是别了吧。」 「也是。」汤子苓就是担心这个，才犹豫着没提，「算了，我自己跑。一个人不用减速，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挺好。」 聊起元松那边救助的兄弟俩，元松语气中满是感慨，「原本一家有近十口人，就是大家长太固执，一心觉得政府统一安置牧民是不怀好意，连夜带着一大家子和养的牲畜跑了。之后一面提心弔胆怕被人抓回去，还要应对越来越恶劣的自然环境，家里人死伤大半，最后就剩下他们堂兄弟俩还活着。」 「其他家人死得也太冤了。」汤子苓嘆息道，「遇到大灾大难，如果连政府都不信任，那还能信谁？」 元松忙活完回到汤子苓身边，「其实我比较好奇的是军用导航是怎么发现他们的，难不成通过卫星？」 「之前就想问你，给搞忘了。」汤子苓一拍大腿，「那个头盔是什么黑科技？刚开始看你们戴的时候还以为是单纯的保暖装备呢。」 「能保暖抗风，透明面罩还有使用透镜将物体放大倍数的功能，相当于行走的望远镜。还有语音导航，gps定位等等，确实很黑科技。」当初试戴头盔学习如何使用时，元松也震惊极了。 「这么厉害！」要搁在见识过建筑机器人、清洁机器人和智能机械手臂之前，汤子苓肯定比现在要惊讶数倍。可如今，大概被冲击太多次了，他虽还不至于到淡定的程度，也确实是见怪不怪了。 「不过数量有限，只有出任务的时候能佩戴，平日里只有训练使用技巧课上能佩戴。」元松望着不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说，「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真的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啊！」 可不是吗？黑科技一个接着一个，而元峰那次反常的样子，明显就是知道什么内情。可惜，从元峰口中打听不出什么，两人现在最多也只能算是被选入了候选人名单，什么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想要抽丝剥茧弄清事情的原委，还远着呢！ ———————————— 仿佛眨眼的功夫，冬天过去，气温又在三月底快速回升。 这个冬天陆陆续续下了几场雪，但多是一周左右就转晴了，相比于上个冬天一下十天半月停不下来的大雪，当真称得上是「风调雨顺」了。当然，民众不约而同觉得这个冬天没有之前难熬，也跟全面转入地下有很大的关系。地下有这样那样的不便和不适，但在调节气温方面，绝对比任何空调设备都要管用。 但对于连春节都排了值班表在地上作业和协助作业的人而言，这个冬天就难熬多了。汤子苓对此深有体会。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包括邵亮在内的五个新人一个都没有跑路，都坚持了下来。 「啥意思？调你到研究院？！」汤子苓千盼万盼，万万没想到终于给他盼到家的元松当晚就说他接到了调派命令，隔日要去研究院就职。 「嗯。」元松给汤子苓夹了一筷子肉，「明儿你估计会收到新任命，以后就正式接管兽管处了。」 汤子苓不是那种恨不得一刻都不跟爱人分开的粘人精，只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太震惊了，而且兽管处的事儿也不少，他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等元松回来，就是想着能稍稍喘口气呢！哪成想，好傢伙，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人都要调走了！ 第191页 「不是说现在人事任免都是通用系统做主吗？」魏阿姨还以为是元峰从中作梗，疑惑地问道。 「是通用系统的任命，应该跟他没关系。」以元松对元峰的了解，若真想扶植「自己人」，他宁愿选子苓也不会选自己。因为面对自己时，他会心虚，而他那样的人，是无法忍受这种感觉的，相比于所谓的弥补，他反而会离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汤子苓缓了会儿，也只能接受现实了。「到了新单位，自个儿多小心，元叔叔这半年来树敌不少，肯定会有人拿你开刀。」这就是元松的苦逼之处了，亲爹身居高位，啥福利都没享受到，莫名受到的牵连却不少。 第154章 翌日清晨,元松去熟悉又陌生的食堂早餐窗口买了爱人强烈推荐的白粥和油条，再配上前两天廖大姐送过来的咸鸭蛋，吃得美味又满足。 吃了饭,两人直奔站台,上了地面。 元松虽有半年多没回来了，城市发生了很多让他意想不到的变化，可这里到底是他长大的地方，昨晚稍确定下新单位的大致方位，心里对前去的路线就有数了。 「最近雨几乎是三天一小场,五天一大场,看新闻上专家预测,接下来很可能又是个多水的夏天。」两人行走在植物屏障区，边不紧不慢地散着步，边漫无边际地聊着，「听魏阿姨聊起,说大家普遍比较忧心,担心地下排水系统扛不住。」 「要是真像前年那样大雨一下半个多月，地下排水的压力确实大。」不过,见识过边防装备的元松却莫名没那么担忧,「地上地下的排水通道和储水设施那么多,应该没事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主要是作为外行人，他们再担心着急也没用。 一起走了十来分钟,两人就在一个路口分开了。 元松在边防团呆了半年,潜移默化中也被改变了不少。像是走路，不自觉会挺胸抬头，走得特别板正，速度也不自觉加快——打眼看去,一身凛然正气。 跟处在地下城中心位置的新单位相比，兽管处毫不夸张地说算是「穷乡僻野」，因而元松办好了入职手续在工位上坐下时，他发了信息给爱人，不多会儿就收到回信，得知人还在去单位的路上。 地下城开发难度大，寸土寸金，即使是如今的大热单位，研究院办公区也只是占了一层楼而已。 研究院分为院长办公室、总工办和综合办公室三大部门，总的来说，一个管人事，一个管技术，一个管后勤，而空降调派过来的元松直接补了综合办公室总经理的缺，一来就是后勤部门的老大。 ……看上去更像是走后门的了。 如今的条件，就算是院长，也得跟副院长和助理们共用办公室，元松这个综合办公室总经理，自然也没有特殊，跟下属几个部门主管共用办公室。 「这一间是小会议室，若是参加需要保密的会议，或是跟人单独谈话，都可以用这间，里面设施很齐全。」助理向元松介绍着办公室里看上去像是用全透明玻璃隔出来的一间五六平米的小会议室，「据说这是植物屏障区一样的材料，隔音效果特别好，按这里，立刻会呈现磨砂的视觉效果……」 之后又去生活配套区转了转，跟家里所在的楼栋一样，生活配套区在圆柱的中央区域，甚至连光柱都如出一辙。只是相比于居民区，办公区这边的空间普遍要大一些，楼层也要高一些，给人的感觉要开阔一些。 稍作熟悉后回到办公室，元松花了半上午的时间在通用系统上了解了部门的大致情况后，下午就让助理去借个大会议室，准备跟新同事认识、交流一下，以便日后开展工作。 忽略一些同事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探究跟怀疑，元松觉得他来新单位的第一天，还是挺顺利的。 「……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差不多，都是温文尔雅、不动声色的，看上去也没什么架子，很好相处的样子。」下班回家的地铁上，几人左右看了看，见车厢上没有熟人，就小声聊起了新上任的领导。 「可拉倒吧，那位当初也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对谁都是一张笑脸，可后来呢，拿他当软柿子捏的都被搞走了，而人家火速翻身成了一把手，这能叫好相处？扮猪吃老虎的本事还真是一脉相承！」 「嘘！说话注意点儿。」 「又不是在单位，怕啥？」话虽这么说，可这人的声音还是下意识放轻了不少。 「反正我挺喜欢这位新领导的，人看着很正派，比老蔡那个贼眉鼠眼的傢伙可强多了。」 「那确实，之前听说老蔡被提拔上来的时候，我的心都凉了。他一个靠爹妈上位的草包能混进研究院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竟还不知满足，觊觎总经理的位子，真是不自量力。」 「可不是吗？现世报来得快，听说不仅他被开了，他那个身居高位的爹也因为经济问题被调查，在论坛上看到有人说估计要判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听说那傢伙真正牛逼的是他母亲的家族，他外祖、舅舅之类一串都是高官，他那个爹充其量就是个成功上位的凤凰男。」 「啊？这么说起来，大帅哥取代了他的位子，岂不是很危险？别吧！这么帅一兵哥，天天能看到心情就很好啊！」 「帅哥亲爹还是院长呢，应该能扛得住打击报復吧？」 …… 第192页 隔壁车厢，耳力极好的元松默默听着，心想，早猜到这么一个肥缺不可能是特意给他留的，必定有什么原因。果不其然，原来是被派来收拾烂摊子的！ 在提前预定的火锅店等了一会儿，小刘头一个到了。 一见着他，小刘就神色兴奋地说，「元哥，听人说你调到研究院综合办公室了，真的假的？」他已经通过考核进了研究院总工办下属的产品开发部门，今儿闲聊时听同事说起院长儿子掌管综合办公室的八卦，他激动得差点儿没欢唿出声。若不是快午休的时候收到元老大下了班聚餐的邀约，他午休那会儿就奔过去一探究竟了。 「真的，以后咱就是同事了。」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其他人也到了。 这个聚餐是元松提议的，毕竟他出去半年，回来后都没来得及跟大家道个别，就去新单位报导了，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 大家不捨得元松离开，可也知道军令如山，而且调到研究院，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是高升，属实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兽管处总体的氛围一直比较质朴，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简单碰了个杯祝元松到新单位一切顺利后，就像从前一样，老朋友似的吃吃喝喝，漫无边际地聊些感兴趣的话题。 察觉到汤子苓穿的不是早上离家时那一身儿，元松还说他那么正式干啥，来聚餐还先去换了身儿衣裳。 哪成想一说起，才知道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地下可能感觉不到，今儿雨大风也大，咱单位围墙都给吹塌了，我们一开始傻了吧唧地顶着风冒着雨去抢救，结果还没走到跟前就给吹了回来，啥都没干成，还一个个淋成了落汤鸡。」 元松头一天要熟悉的东西比较多，光忙工作了，还真不知道外面竟颳起了大风。「下班回来时好些了吗？」 「风倒是没那么大了，雨还是不小。」汤子苓想到白天的狼狈和惊险，说实话，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我看得清清楚楚的，邓鸣的脚离地至少有小半米，要不是我们及时拉住，说不定真会被吹走。」 「楼也晃得很厉害。」郑娟补充道。 「太危险了，这还没到夏天呢。」汤子苓想了想，问，「你说，现在申请地下办公区，上级给不给批？」不是他反悔耍赖，实在是之前没想过会刮这么大的风。相比于同事们的安全，他的脸皮算什么，不要就不要吧！ 「在通用系统申请试试呗。」这事儿元松也说不准。 「上午就写申请了，还没得到回覆。」汤子苓吃了口元松给他烫的牛肚，安慰又期待又忐忑的大家，「没事儿，要真申请不下来，咱们单位就自己出钱租，啥也没有安全重要。」 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好消息。 「在原柳湖北街廉租房。」也就是他们平时上班时出站口附近。 大家一听位置，就明白通用系统为什么这么安排了。柳湖北街站是城市西北的终点站，出了站台再走个几分钟，就能远远看到城墙，几乎等于出城了。因而算是湖市最偏僻的地方之一，即使房租低，可廉租房的入住率却比其他区域低不少。人少，经济不发达，位置又偏，却是安全问题高发区，从而导致越来越多的人不愿也不敢到这边住，慢慢形成了恶性循环。 「通用系统可真够会物尽其用的，是想拿咱们当免费保全人员使的吧？」他们要是常驻那里的话，看到有打架斗殴之类的发生，肯定不可能袖手旁观。 「这叫人尽其才。」汤子苓笑着说，「那里挺不错的，离咱们这边近，有啥事开着车就能过来。」想到后续配备，他更是高兴的乐开了花，「还给咱配一台交互机器人，咱们可以通过它直观了解这边的真实情况。」小刘之前也给他们做了几个帮手，可相比于研究院出品的，没那么智能，时常因为猫狗调皮给弄死机。 大家一听，顿时就高兴起来，七嘴八舌地问交互机器人是不是新研发出来的，是不是比清洁机器人、建筑机器人还要牛…… 第155章 如今办事效率普遍比较高,上午打包好了办公用品，下午，兽管处就开始搬家了。 「咱们採取接力的方式,一次去四人,车子剩下的空间都放东西。来回个五六趟，人跟物品基本就能全运过去了……」 汤子苓要代表单位跟廉租房管理处交接，头一趟就过去了。 听着窗外呜呜的风雨声，汤子苓叮嘱当司机来回跑的郑明，「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别开那么快,风颳得越来越大了。」 话音刚落,就感觉车身勐晃了一下，往前仔细一瞧，才发现刚刚车前一闪而过的是好大一杈树枝，估计是被风给刮断吹过来的。 这下,汤子苓更不放心了,「待会儿我跟王锵过去就行了，物品先卸在车库里,邓鸣,待会儿你陪明哥回去一趟,路上多照应些。」 「好嘞！」 在车库前分开，元松跟王锵前往廉租房入口。 「好些日子没来了。」之前王锵也在这个社区住,对这边还算熟悉,很快就跟汤子苓一起进入了服务大厅，「这边的变化也太大了！」 昔日灯火辉煌、明净整洁的服务大厅里一片昏暗，六个顶灯坏了一半，还有一个一闪一闪的,看上去马上就要撑不住的样子。好在整体还算干净，门禁处的安保人员依然兢兢业业地把住出入口。 第193页 夸赞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门禁处戴着兜帽一身黑的年轻人跟安保人员推搡起来，随后，不等安保人员反应过来，竟掏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向安保辞去。 「砰！」一声枪响，随即是年轻人痛苦的哀嚎。 「王锵，你先去报警处理，待会儿警察来了喊我做笔录。」汤子苓将枪收回去，对嚮导说，「麻烦您带我去办公区域。」 「啊……好好，请这边走！」负责交接工作的是一位看着四十出头的大姐，姓王，人看着很和善。好在在这边工作，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很快就回过神来，带着汤子苓从服务窗口边的侧门进去，穿过另一道门后，进入一个走廊，「这里原先是个大档案室，用来储存租户资料的。如今都网络化了，租户也不像以前那么多，这边就空了下来，我们早上收到消息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已经将档案移走了……」 进门一看，是四小间，但因着每间之间的墙面都有个拱形门洞，而且都没装门，说是一个大通间也是可以的。嚮导说只简单收拾了一下，但看里面干净整洁的样子，应该是有好好打扫过。汤子苓当即就道了谢。 「客气什么，以后大家就是对门儿的邻居了。」王姐笑着指了指走廊对面，「我们的办公室就是服务窗口后，有你们在，我们那边的小姑娘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弔胆的了。」 廉租房管理处是房管局的下属单位，对于廉租房空置的办公区域没有处置权，因而不管分给哪个单位对他们而言都没差，能来个武力强出事时能伸把手帮忙的，他们求之不得呢！ 这边的位置确实比较偏，兽管处的同事和物品都搬过来七七八八了，警察才姗姗来迟。 如今到处都是摄像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前来处理的警察申请权限后在通用系统查看了监控视频，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还是按照程序给汤子苓做了笔录，之后才带着做了止血处理的暴徒离开。 大约听到了枪声，不少租户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瞅。 汤子苓大大方方地跟大家打了招唿，还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说是兽管处的，在这边设立了一个办公点，以后会协助租房管理处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 「你们把立过汗马功劳的动物都给抛弃了？！」一个年轻男子突然怒气沖沖地质问道。 「当然没有，这边是兽管处的一个办公点，动物在城郊，我们会定时过去查看情况。」 「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像那个缺德聚居区一样，偷偷把动物给毒死了！」「就是，动物又不会上网，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用完就扔，也太不人道了吧。」…… 听得出，在纷乱的质问声中，有人是真关心动物的情况，而有些人，不过是浑水摸鱼，趁乱起闹罢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汤子苓索性联繫交互机器人，让它帮忙开启直播，直接投屏到大厅的电子屏上。 「外面下这么大雨啊？」「好像是真的，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是暴雨加大风。」「我看看，还真是诶，也不知道兽管处半封闭的植物屏障能不能撑得住这么大风。」「看给它们吹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怪可怜的。」「可怜个屁，地下倒是风不吹不着雨淋不着，难不成还将它们给带到地下来？别圣母了！」…… 质疑刚刚平息，又出现了新的争吵，看得出，这群在工作时间有闲心出来看热闹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暴躁易怒。 眼看着要吵起来，汤子苓突然很没有眼色地问道：「现在是工作时间，你们怎么都在家啊？」 场面瞬间安静了一瞬后，有人阴阳怪气地回击了，「真是现代版何不食肉糜啊，要是能找到工作，谁愿意天天缩在这鬼地方混吃等死啊！」 「说得好像谁没有待业过一样。」汤子苓一副看不起谁的样子，「一时找不到满意的，可以找点儿事过渡一下嘛！」 「说得轻巧，现在连卫生都有清洁机器人打扫了，我们倒是想将就，可也得给机会才行啊！」 见他们有松动的迹象，汤子苓再接再厉，「地下没有机会，可以将眼光放在地上，看着植物屏障区两旁那么多空屋子，多浪费啊！投入多难度大的要谨慎，像是种菜种瓜总行吧？官方售粮处又没有关门，收的价格虽不算高，也总对得起付出。年轻人，思维不要总是放在过去，世界在变，人也要跟着转变才行……」 看他们若有所思的模样，汤子苓点到即止，招唿同事继续去规整办公室去了。至于后续，愿意听劝的，自会想方设法去试试看；至于听不进去劝的，就愿意维持现状，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156章 虽然换了办公地点,可常规该有的训练还是不能少的。 隔日，到了上班的点，汤子苓像往常一样,带着列队而行的同事们穿过大厅上了地面，在出口不远处的大片空地上做了热身运动后，就沿着植物屏障区内的大道慢跑起来。 「一二一,一二一……」 到十字路口，拐入原先繁盛一时的夜市街,沿着街道、围着北街最大的社区绕一圈，再回到大路上……这一圈跑下来,花了一个多小时，等再次回到地下的时候,跟稀稀拉拉往地上走的租客们正好遇上。 「早上好~」训练服几乎湿透的汤子苓笑着沖几个年轻人打招唿。 对方愣了下，随即回应道：「早啊，你们去跑步了？」 第194页 「嗯，例行训练。」 兽管处和廉租房管理处共用的走廊尽头有卫生间和淋浴室,因着廉租房管理处三班倒，每天都有人值夜班,甚至还有男女各放置着四个睡眠舱的宿舍。 如今兽管处过来了，廉租房管理处主动说这些生活设施也可以共用，汤子苓却做主回绝了，直接以单位的名义在租赁区租了一个20人男通间和一个女2人间，平时训练后换洗衣裳或是值班留宿，都很方便。 午饭是在社区食堂吃的,说实话，跟以前完全不能比，开放的窗口少、饭菜种类少不说,味道也不怎么样，连对吃的没那么讲究的汤子苓都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要不，咱们承包一个窗口吧？」郑娟跟谢苗虽然也能转文职，但她俩到底专业学过厨艺，也喜欢做。要是社区食堂的味道不错，她们也就不提了，可问题是这味道真不咋地，连大锅饭水平都没有，也难怪柳湖北街社区这边越来越落寞，光是吃的这一项就很赶客啊！ 「当然好啊。」汤子苓没想到俩姑娘竟主动提了，他还以为相比于烟燻火燎，她们更喜欢文职呢。 其他人一听到这个好消息，纷纷表示贊同。 「太好了，我刚刚还琢磨着回家吃食堂的话，来回跑时间上来不来得及呢！」 「那肯定来不及，一来一回得近两个小时呢，多跑几趟，恐怕胃都要吃坏了。」 「票价也吃不消啊，平白得多好些花费，一个月下来差不多能抵得上半个月房贷了吧？」 「我都想好要早上打包吃的过来了，谢天谢地，不用吃冷饭。」 …… 社区食堂的窗口空置率高，承包根本不需要竞标，郑娟跟谢苗作为兽管处小厨房的负责人，各种证件也很齐全，吃了饭去登记后缴了费，签个合同就完事儿了。 节俭的郑娟跟谢苗还说要去单位将原先厨房里的电器、厨具给搬过来，汤子苓直接大手一挥，「甭去了，那些都是从以前工地食堂翻出来用的，少说也有五六年了，之前不是老时不时出故障吗？这次干脆都换新的，你俩下午去电器城逛逛，需要啥都买齐了，记得开发票。」 「好嘞！」郑娟一听，兴奋极了，「听说现在市面上的电器特先进，功能又多又强，还节能环保。」 汤子苓时常听魏阿姨说起最新消息，也爱看新闻，对如今电器市场的剧变多少有些了解，「洗碗柜、洗菜切菜机都配备全了，免得你俩忙不过来。还有厨具、餐具，也按咱们的人头配齐……」主要是他发现食堂工作人员看上去懒懒散散的很懈怠，餐桌餐椅打眼看去油乎乎的，顿时就有点怀疑碗筷之类的餐具有没有洗干净，用着怪别扭的。 下午，汤子苓将手头上的文件处理完，就开着车回了单位，准备去看看动物们。 外面又是颳风又是下雨的，其他人不放心他一个人去，非要陪着。汤子苓想了想，觉得不仅仅是人跟人之间，就是人跟动物之间，感情也是在陪伴中培养的，若真一两个月都不碰一次面，以后出任务的时候还能指望人跟动物配合默契吗？于是，索性排了表，每次他过去，都带上一个人，差不多半个月能轮一回。 这次陪汤子苓的是郑明，他听着车顶车窗打得咚咚作响的雨水，不用出去都能感受到风雨的强劲，「是得时不时出来一趟，不然老在地下呆着，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忘了大自然的威力。」就像如今习惯了地下的很多人一样，舒适的生活让他们几乎忘了外界的残酷。 普通民众可以这样，而在守护民众工作岗位上的他们，是万万不能懈怠的。 「上面不会让咱有养废的机会的。」想到刚刚接收的文件中拟定的任务，其中不涉及机密，汤子苓就直接跟郑明说了，「我刚收到上级的消息，估计过不了两天就会正式下发通告。咱们兽管处以后会多一项例行巡逻任务，咱们可能会负责柳湖北街区域。」 「就是上午咱们跑步的区域吗？」郑明的心不自觉放了下来，植物屏障区内巡逻，总体其实还好吧。 「不止。」汤子苓摇了摇头，「区域外有监控设备实时监测，但因风雨雷电和飞鸟昆虫不小心引发设备故障的情况也是有的。一旦区域内有故障发生，我们得负责检修人员的安全。」也就是说，不管外面有多危险，一旦设备出故障，并且故障威胁到了地下，他们必须得将检修人员安全送到故障点，保证故障能及时得到修復。 「像是近段时间的暴雨大风，我好几次做梦都梦到太阳能发电板被刮跑导致地下大范围停电的事故。每天上班前都叮嘱家里人一旦出现停电事故，一定不要惊慌，待在原地等待救援。」郑明嘆口气说，「这么一想，植物屏障区域外确实也很重要，只希望研究院出品的高科技能给力点儿。」 说话间到了单位门口，汤子苓穿过雨幕一看，才发现单位大门连带着旁边的围墙都塌了。幸好附近没什么人，不然想到里面那么多动物能随时出来（虽然以前有门有围墙的时候也未必能关得住它们），非得吓坏不可。 车子直接碾过倒下的铁门开了进去，到了植物屏障区下面，两人才下车。 即使是雨天，阳光照在人身上依然不好受，汤子苓让郑明去一楼大堂检查动物们的食盆、饮水器，顺便打扫下卫生，他穿上雨衣，去大门处查看情况。 第195页 大概自昨天他们离开后，外面经歷过一轮强风暴雨，不仅墙倒塌得很彻底，连原先动物休息的板房都给吹散架了。 幸好他们将健身设备都搬走了，一楼大堂空了下来，作为动物新的休息室，连食盆、喝水器和它们各自喜欢的玩具都搬了过来，不然板房突然散架，搞不好会有动物受伤。 「都过来，点名了……」一只只数过，顺便认真检查了下身体，确定都完好无恙，汤子苓叮嘱它们，「别往外跑，想撒欢就去树林里，都注意安全，打雷的时候尽量在屋里呆着。」 如今单位在编的动物，总共有29只狗和9只猫，其他像是马骡、金鱼之类市民送过来的，只能算是收养，因为它们不参与任何任务，自然也就没有编制。 狗群中有一只很显眼的小型犬，应该是田园串串，体型不大，但从它的毛髮看，年岁应该不小了。它不如其他大型犬勇勐，也没有大花聪明，但最是听话，也很亲人，大家给它取名叫「小乖」。可几天前，汤子苓就发现，它的动作似乎变得有些迟缓，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无法抹除的悲伤。 头一次经歷这些的汤子苓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元松却很清楚。那时候他还没调回来，让汤子苓带他去单位亲眼看看，看过之后他有些伤感地说：「它应该感觉到生命快走到尽头了。」 汤子苓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可听元松明确说了出来，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而此时此刻，看着行动越发迟缓的小乖，汤子苓轻轻摸了摸它的圆脑袋。 不多会儿，狂风暴雨突然停歇，外面一下子变得晴空万里。 正刷洗食盆的汤子苓突然听郑明喊，「子苓，你过来看看，小乖有点儿不对劲！」 汤子苓连忙奔过来，见郑明趴在窗口，看着越走越远的小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它是不是要离开了？」他记得小时候奶奶家养的一条狗，就是在快要离世的时候，自己悄没生息地离开家的。 「我出去看看。」汤子苓戴上防护眼镜，起身沖向阳光里。 其他猫狗大概也感觉到了，像是送行一般，跟着小乖进了树林。 越往深处，草木越是丰茂，确定周边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后，汤子苓带着小乖进了古书空间。 它似乎很疑惑为什么周围突然变了，但周边的气息太舒服了，它只竖着耳朵警惕了一小会儿，就这闻闻那嗅嗅，放松地躺在地上打滚儿了。 看着它如迴光返照般变得灵活轻盈的身体，汤子苓困惑不解，但状态好总是好事，外面郑明等着也不好耽搁，他就先出去了。 回到现实中，却惊讶地发现怀里抱着小乖已经冰冷僵硬的尸身，汤子苓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呜呜……」 汤子苓听明白了大花的叫声，它在问，「小乖呢？」 汤子苓没办法解释，只好带跟来的大花、小黑几个进古书空间亲自确认了一下。「你们先在这边玩一会儿，待会儿过来接你们。」 至于小乖的尸身，到底还是将它带了回去。 「已经走了？」郑明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心里的难过却一点都没有减轻。 「嗯。」汤子苓点了点头。 「尸身要交给生物研究所吗？」这几乎是各聚居区兽管处不成文的规定，意外牺牲、病亡或老死的动物尸身都要交给生物研究所，以便其探究一部分动物能够适应阳光的秘密。只是他们兽管处成立两年多来，还未有过相关案例。 「对，趁着天晴，你开车带它回去，直接送去生物研究所吧，我多留一会儿，安抚下其他动物。」 「那行，你尽早回去，如今的天气可是说变就变。」 人选择在死后捐献器官或遗体是值得尊重的，动物也不例外。因而不光郑明，得到消息的其他同事也是怀着怀念和不舍与小乖告别后，心怀尊敬地目送它被得到消息亲自来接尸身的生物研究所工作人员带走。 第157章 当晚,元松在古书空间看到活蹦乱跳的小乖，也惊讶得很。 还不等两人进一步仔细观察，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前一秒还在沖他们撒娇的小乖,下一秒为了躲避气势汹汹的野猪大壮，熟练地穿过有氧区域和无氧区域的分界线，还在那边蹦跶着挑衅,气得拿它没办法的大壮只能嗷嗷叫着团团转了几圈后含恨离开。 「所以说，它留在这边的是灵魂？」他们做过无数次试验,活物一旦进入无氧区域，当即就会进入假死状态,无一例外。 元松过去摸了摸小乖，手上是能感觉到温度的,「这里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奇妙。」 不管怎样，小乖没有消失在这个世上，总归是好事。 ———————————— 兽管处负责巡逻区域的正式通知很快就公示出来了。 汤子苓开会回来，告诉大家刚得到的好消息,「首都试验区部门交叉管理的效果不错，如今开始向全国各大聚居区推广。咱们单位正好赶上,日常例行巡逻任务会跟武警部门交叉进行，我抽籤抽到了单日一三五执行任务……」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巡逻不比日常训练，角角落落都要检查到，粗略估计至少得耗费一上午，若是每天来一次,确实不是个轻松活儿。如今就好了，跟别的部门协作完成，压力顿时能少一半。 武警过来的头一天,原本以为这片区域就算没有落魄到萧索的程度，估计也是灰头土脸、毫无生气的。却没想到亲自巡逻了一遍后，意外发现这里虽不如市中心区域繁华，但整体也是欣欣向荣的。 第196页 「来都来了，不见见合作单位多不合适？走，去兽管处瞧瞧去。」主要是到饭点儿了，他们回单位得半个多小时，上午活动量大，这会儿真有些遭不住。 于是，正打算去食堂吃饭的汤子苓就接到了对方领队的电话，简单寒暄了两句就听出了他们的言外之意，想着社区食堂是对外开放的，如今消费又都是直接刷更新换代过的身份证，其实在哪里吃都一样，就算请客也没什么，大家共同负责一个区域，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于是，果断热情地邀请他们来社区食堂，还亲自到地上去接了人。 一进食堂，一行人就做好了吃不好的心理准备了，却没想到等菜上来，味道却意外不错。 「这个窗口是我们单位承包的，也对外开放，味道不错吧？」 「嗯确实好，一看就是专业的师傅做出来的。」对方连连称赞，「那以后我们巡逻完就来这边吃了，省得饿着肚子往回赶。如今就是这点儿不好，没了随处可见的小饭馆儿，想填饱肚子都得大老远地往食堂跑。」 「地下寸土寸金，地上又没什么人流量，小饭馆儿哪里开得起来？」 「可不是嘛！哦对了，刚我们巡逻的时候，发现这边植物屏障区格子间的利用率比市中心还要高，连高层楼上都有人活动，是什么情况？不会有安全隐患吧？」兽管处单位在这片区域，又见食堂来来往往的不少人主动跟兽管处的人打招唿，武警领队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都是在创业的年轻人。」见对方一脸茫然，汤子苓认真解释道，「如今工作不好找，年轻人脑子活又不爱受约束，就想法子创业了。据我所知，不少人想搞什么新型室内菜园子，自己当老闆。」 「这个要能赚到钱，咱们市里也不至于空置这么多格子间吧？」作为分到格子间的幸运儿之一，赵队长原以为能靠出租贴补些家用，结果没想到没多久就全面转入地下，租了他家格子间的租客宁愿付违约金也要终止合同，说地上活动的人少，生意根本做不下去，要是不及时止损，人就要赔惨了。 「试试看呗，咱这一片的租金不算贵，就算不成，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下班回家后聊起这事儿，没想到魏阿姨却听进了心里，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们说，我去投资做室内种植怎么样？」 汤子苓跟元松愣了下，问：「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我其实一直有投资的想法，只是一时没看到好的项目。」别看她阴差阳错入股的宠物粮加工厂看着不起眼，其实在国内宠物粮市场算得上是龙头老大，好些聚居区兽管处的宠物粮都是从这边进货，她每年拿到的分红可不是个小数目。 魏阿姨是个挺有社会责任感的人，而且被她当做亲人的只有元松跟汤子苓两个，对这俩人的能力和未来她都很看好，始终觉得留下大笔遗产给他们，搞不好非但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于是，就想着趁着人还有些精力，将名下大笔的财产好好规划一下，用到合适的地方。 听魏阿姨说了心里的想法，汤子苓由衷感到钦佩，说起自己了解的真实情况，「对他们来说，格子间房租只是小数目，投资的大头在设备和种子上。他们没钱买设备，就只能自己一趟趟往地上跑，因着这个，一些人没坚持下去。还有种子，比较单一且昂贵，好些人租一个格子间就种几盆菜，空间利用率特别低。」 「沈家女儿不是一直在研究自动化种植吗？」元松说着，直接联繫沈叔叔问了情况，没想到很快得到回覆，「说是以技术入股了一个机械公司，改天咱们约着面谈，看那边有没有需要的设备。」 见自己才刚冒出的一个还不算成熟的想法，俩孩子却当成正事儿出谋划策，一点也不觉得她将手上的钱「挥霍」到那些看上去没什么谱的想法上有什么不对，魏阿姨越发感嘆自己受上天眷顾，前半生屡遭打击，临老了，却幸运遇上这么好的亲人。她想，或许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她的心胸才能慢慢变得宽广起来，没像得知她隐瞒身家的老石骂的那样，成为一个可悲的守财奴。 第158章 周六一早,一家人换上稍正式些的衣服，准备应沈莉莉的邀约，去她合作的公司工厂参观一下。 「沈家的草药园还开着吧？」魏阿姨记性好,记得这个沈莉莉是在兽管处租了一层楼种草药的沈家夫妇的女儿。 「开着呢，他们现在是远程监控，而且那边种的几乎都是多年生草药,生长期比较长，不需要常过去。」 「真是不管到了啥时候,掌握技术的人过得都不会差到哪里去。」魏阿姨感嘆道，「沈家夫妻俩若是没有种中草药的技术,攒了家底支持女儿研究，技术人员哪那么容易出成果？我现在想做的,就是给苦于没有资源支持的年轻人一个发展的平台，就算没有耀眼的成果，能让他们掌握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也是不错的。」 元松跟汤子苓觉得魏阿姨这样的想法很伟大,但有过一定社会歷练的他们也明白，真想要把想法变成现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如今在通用系统的强压下，整个社会看上去公正透明很多，可它的目标到底是官方，主要监控对象在系统内，至于系统外的一切，恐怕是很难涉及的,除非牵涉到权钱交易、官商勾结。 第197页 而魏阿姨手上的钱对很多人而言算是巨款，但相比于官方预算，恐怕还远不到系统重点关注的程度,他们若是撒开手让她自个儿去操办，真遇上心思奸猾之人，恐怕连帐户怎么空的都弄不明白。 因而对于这事儿，两人的想法很一致，一定要帮魏阿姨把好关，免得一个不小心伤财又伤心。 与沈莉莉碰头后，四人乘地铁前往厂区。 聊起来才恍然意识到，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厂区了。 「那边比城里的变化还要大，我之前有一个礼拜没过去，再次去的时候，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半年多没见，沈莉莉看上去从容自信了很多，「到了你们就知道了，用语言无法形容的震撼。」 一个小时后，三人站在用一根根擎天立柱撑起来的巨大空间里，深刻体会到了沈莉莉所说的「用语言无法形容的震撼」！ 有时候震撼并不需要让人眼花缭乱的精美繁复，就算只有简单的线条，只要它某一方面的特质到了极致，就足够让人产生强烈的共鸣。 就像眼前的景象，看上去很简单，无非就是以立柱为基、透明的植物屏障为顶组成的建筑，可它太高太大太威武雄壮了，置身其中，让人无端地热血上涌，心中陡然升起了可以战胜一切的豪迈气概。 「很震撼吧？我头一次来的时候，惊得都走不动道了。」这是湖市创造的奇蹟，沈莉莉与有荣焉，语气中满是自豪，「大家都说这是人类为自己撑起的一片天。」 「这说法太妙太贴切了。」汤子苓由衷表示贊同。 在岗亭登记后进入厂区，四人心有灵犀地都没有提坐班车的事儿，就那么顶着温和的光线，沿着干净整洁的人行道不紧不慢地走着，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沈莉莉说是个小工厂，其实生产车间就算搁在从前也不算小。他、元松和魏阿姨都是外行人，那些设备认都认不全，自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光是车间整体给人的感觉和工人们行为有度的纪律性表现，就让人觉得挺靠谱。 简单交谈了一番，说了需求，还亲眼看了样品，沈莉莉还有事要留意下，汤子苓、元松跟魏阿姨三人就先一步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元松说：「一组设备的价格比预想中要高不少，一旦安装，中间出了什么不确定因素，就算阿姨的目的不是赚大钱，那损耗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值钱的应该是金属，我听武警部门的同事说最近有人趁夜冒险到植物屏障区外拾荒，就是为了拆以前废弃的房子里可能遗漏的金属，往深入查，有好几个失踪人口，据同伙交代是被废弃屋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昆虫鼠蚁给咬死了，暂时还不知真假，估计马上就要申请要我们单位协助去调查了。」 「这大概就是植物屏障区周边那么多格子间空置的原因吧？除了安全问题，种植本就耗时长、回本慢，从地下到地上每日的交通费就不是个小数目，再加上房租、水电和购买种子，仔细算算这投入当真不小。更别提还可能遇上坐地起价甚至是毁约的无良房东，或是极端天气导致颗粒无收……真是越想越觉得风险大，凑合着找个店打工都比干这个保险。」 「子苓，你们单位不是有个合作公司？」魏阿姨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 「对啊。」汤子苓点点头，之前为了更好地运营发电健身屋项目，跟谢威合作创建了一个公司，兽管处算是大股东。 「我跟咱们公司合作怎么样？」魏阿姨说了自己的想法，「我的精力有限，顾及不了这么多东西，与其自己累死累活还可能好心办坏事，何不将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呢？」 「这想法不错！」 有了正确的方向，事情就好办多了。 魏阿姨在律师的陪伴下签署一份份文件时，元松也没闲着，将自己从这事儿中体悟到的一些想法写成建议信，上传到了通用系统的建议信箱里。 这事儿他只告诉了汤子苓，其他谁也没说，写的时候也确实是有感而发，单纯当提个建议。 却没想到，在不久后的一个上午，他在处理文件的时候，电脑上突然弹出了一封通知函——告知他，他被选拔为秘密审核员！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决策是怎么做出来的了。」饶是向来宠辱不惊的元松，在察觉到自己可能触及到秘密的冰山一角时，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它邀请我对所担任的秘密职位和所做的决策保密，还让我签署了保密协议。保密协议上写的很清楚，泄密罪很重，而且它有权利用权限在避免隐私的前提下监督！」 汤子苓也很激动，相比于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他跟元松一样，特别想弄清楚通用系统是如何做出决策的。 「我觉得，应该有一些人像我一样，被选拔为秘密审核员，然后按专业或是擅长的领域划分，分为不同的决策部门，然后以投票的形式对一件事做出决策。」元松比较幸运，在上任的第一天，就做出了一个决策。他信任汤子苓，也不认为汤子苓有一天会干涉他的决策，因而没有丝毫迟疑地在古书空间里说了今天看到的案例，「今天是军队里的一个任命决策，候选人有三人，一个骁勇善战但脾气暴躁，能听得进人意见；一个性格内敛，处事过于严苛，且刚正不念旧情；还有一个性格随和，容易让人亲近，但威信不足。」 第198页 元松吃了颗葡萄，继续说，「我觉得这三人的性格分析，应该也是由一些决策者分析出来的，涵盖优缺点，非常全面。将三个候选人的优缺点摆出来的同时，它还罗列了那个职位的详细信息，工作范围，还有当地的具体情况。我仔细考虑了所有的因素，最终选择了第二位，就是处事过于严苛的那位，因为那个职位需要一个铁面无私的人。」 「最终结果呢？是你选的那人吗？」汤子苓急切地问。 「是。」元松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我还得到了一个10分的评分，暂时还没搞清楚有什么用。」 「听上去好像很轻松，跟押宝游戏一样，反正不论投没投对人都涉及不到自己。」汤子苓拉着元松的手，「但对于责任感强的人，压力很大吧？毕竟，职位的任免不仅关系到那个人的职业生涯，还关系到与之相关的很多人很多事，更甚者，甚至关系到一个地区的发展！」 元松没说什么，只紧紧地抱住了爱人。可心里却充满幸福地想着，不愧是我的爱人，他懂我！ 他没有告诉汤子苓，在做出第一个决策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浑身冒冷汗，脑袋嗡嗡作响，躺在办公椅上好半天没动弹，吓得助理还以为他突发急病，差点儿没打急救电话。 而这种虚脱又疲累的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经歷过了。 两人抱了很久，直到被变得调皮了不少的小乖用它的小身子横冲直撞分开。 「不过，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心里踏实多了。」汤子苓感嘆道，「之前猜到通用系统可能被少数几个人把持着，短时间内还好，还能相互牵制，可总有失衡的一天，到时候搞出个『网络皇帝』就糟了。」如今天元松说了大概情况，秘密审核员肯定有一定的数量，只要人够多，出现一人独霸情况的机率就相应会小很多，不管未来会怎样，至少短时间内不用太担忧。 「是啊，我也松了口气。」亲身经歷过决策，更清楚它发起决策时的慎重，这对元松而言，比任何宣扬都让他心安。 第159章 魏阿姨委託合作公司订购的设备还没交付,《有关城市植物屏障区格子间集中管理的若干意见》就在全国范围内下发了——简单来说，就是以自愿为前提，房主可以将格子间委託给房管局管理。也就是说,不管是买卖还是租赁，都由房管局作担保，不管是卖方、出租方还是买方、租赁方,哄抬价格、恶意毁约的代价都会大很多，这样可以更好地保障双方的合法权益。 对此,广大房主积极响应，而之前有用格子间创业的想法但因为种种疑虑而迟迟没有行动的人,也跃跃欲试起来。 之后，每周单日带队巡逻的汤子苓就明显感觉到,原本渺无人迹的柳湖北街区域，慢慢变得热闹起来。 先是1~3楼的一层屏障区，陆续有了人活动的踪迹；再是4~6、7~9的二三层屏障区，也开始看到有人走动。 而「向阳」作为魏阿姨委託管理合作的公司,也早早做好了市场调查，综合考虑房租、採光、安全等因素,通过房管局，租下了原先夜市街力哥以公司名义买下的那一栋楼。 虽然机缘巧合遇上了老熟人，可在商言商，双方还是按规矩签了合同，只在力哥的坚持下，租金比市场上要稍低一点儿。 「郑力那孩子也不容易,如今市场不景气，他还坚持拉拔着以前跟他干的那些人，听郑院长说,这几来，他之前攒的家底儿快撑不住了。」因而当郑力郑重地前来拜访，询问她的「室内菜园子」项目还招不招人时，魏阿姨很爽快地招了他带来的几人，「来的多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是郑力公司员工的家属，人品可靠，干活也利索。就是这么一群女人看着招眼，得麻烦你们巡逻的时候多关照些。」 「好，尽管放心。」即使魏阿姨不叮嘱，只要在他们负责的区域内，都会认真关照的。 聊着聊着，魏阿姨问起了最近引起轩然大波的几起失踪案，「现在查清楚了吗？区域外真有食人鼠啊？」 虽然被打上了【虚假】的戳儿，可也挡不住讨论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甚至拍到了被啃得只剩下骨架的尸体！ 汤子苓从武警部门的同事那儿知道了大致内情，也不是啥机密，就告诉最近老担心他巡逻时遇上所谓「食人鼠」的魏阿姨了，免得她胡思乱想，「一伙人去屏障区外拾荒，无意中闯入一间外表破旧但内有干坤的民房。据警方推测，原主人应该是在回乡潮最盛的时候在那里落脚的，没想到运气不好，还没出发就遭到动物攻击，人当场死了，算起来距今有两年多了，尸体肯定腐烂得不成样子，还招惹了吃腐肉的动物，给啃得只剩下骨架。那一伙人呢，意外发现大量现金、首饰、黄金还有一些变质的物资，原本激动得不行，结果带头的太霸道，不愿意均分，一激动就打起来了，还一下子死了三个人，剩下的三个也都伤得不轻，就分了东西各奔东西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魏阿姨一阵唏嘘，她有时候想，其实孤家寡人也未必不是一种幸运。就像在这场几乎颠覆了一切的巨变中，她的朋友们或多或少都收到了来自至亲的噩耗。而她，虽也经歷了惶恐煎熬的阶段，也接连得知某个老友离世，可跟至亲离去的痛彻心扉相比，终究是不同的——她孤立无援的同时，也杜绝了至亲离世带来的悲痛。 第199页 即使可以选择，她还是宁愿孤军奋战，生死都只在自己一人。 正说着，法制节目专门就这个事件做了一期节目，这会儿恰好播出。 看完之后，三人同时说了句「天道好轮迴，苍天饶过谁！」 不怪他们会对受害者说出这样的「风凉话」，实在是那人做的太过分了。 原来，那个悄无声息意外死在民房中的人，是本市一家连锁超市的老闆，而那个破旧的民房，是他父母的老房子，被他临时作为物资藏匿地点。经民警查访，这人将妻子儿女蒙在鼓里，准备带着钱财物资跟小情人远走高飞，却没想到老房子因年久失修鼠蚁横行，他意外被发疯的老鼠咬死，而防备心重的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物资的藏匿地点，导致时至今日，才被人无意撞破。而他本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几乎堆满了整个房间的物资和钱财里。 「人无情起来，真是六亲不认啊！」魏阿姨太理解在最艰难的时候被人抛弃的痛苦了。 怕勾起魏阿姨的伤心事，元松跟汤子苓连忙插科打诨将话题引向别处。 晚上进了古书空间，元松说起了他听说的小道消息，「应该是经过评估，觉得植物屏障区周边外的大片区域就那么荒废着会是隐患，城建部门有意重新规划利用，但驻军方面觉得耗费太大，而且利用率不高，耗费人力物力财力进去得不偿失，持反对意见。最近双方争辩得很激烈，感觉他们似乎知道一些人是秘密决策者，正暗中拉拢。」 「那些人是怎么暴露的？不是说保密吗？」 「据我猜测，有人可能是不小心暴露，而有些人，则可能是有心为之。」元松嘆了口气，「追根究底，无非都是权势迷人眼，可能对有些人而言，不喜欢『衣锦夜行』吧！」 「就嘚瑟吧，早晚把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给嘚瑟没了！」汤子苓说，「不过从另一方面看，意味着当权者中有相当一部分不是秘密决策者。不知道它选人是什么标准……」也不知道它有没有直系亲属不能同在一个单位的避讳，按理说，他跟元松在法律上既不是夫妻也不是亲属，也不知道会不会查到他俩同居的事实。 倒不是说汤子苓有多大野心，只是坚决认为只有跟爱人共同进步、并驾齐驱，感情才能长久的他，不想被爱人落下太远罢了！ 第160章 因着在植物屏障区外废弃区域是否改造问题上的争执,驻军和政府之间原本缓和（也许只是表面上）的关系重新出现裂痕，甚至愈演愈烈，从各大大小小的会议室波及到现如今比较热门的时政节目上。 而最近,双方代表更是直接在一档问政直播节目现场大打出手，引得舆论一片譁然。 在这场莫名其妙越来越激烈的争端中，汤子苓跟元松心有灵犀,都当起了吃瓜群众，不管上级怎么明里暗里地施压,就是不下场参与。 于是，汤子苓就发现,以他为首的兽管处好像被孤立了——人家单位有的福利，兽管处没有；以前几乎每周两次的例会,他也因没有收到通知而连续半个月没有去总部开会了。 对此，汤子苓表示——让孤立来得更勐烈一些吧！ 在福利方面，像是工资、津贴、制服之类的没人敢轻易动手脚，至于降温包、解暑食品等小补贴,其实按配比的话，兽管处每人分到手的本就很有限,经过两年多发展家底变厚实的兽管处完全有能力自己採购。 而对于例会，汤子苓其实早有微词。例会一开一上午，就是轮流汇报各单位的工作，然后各种总结经验教训。可问题是，相关报告已经提交到通用系统了啊！作为上级，本就有权限查看和给予反馈意见,而同级，也能相互查看和学习。既然书面报告已经提交了，再耗费一上午的时间当面轮流重复一遍,这不是做无用功吗？ 而且每周还要耗费两个上午甚至更久的时间做这些没用的事！ 汤子苓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知道这样明摆着的问题却没人提出来，不过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煳涂罢了。趋利避害自小被他刻在了骨子里，别人不说，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而如今，可不是瞌睡来了就给他送个枕头嘛！ 最近，柳湖北街区域因为位置偏、房租低、光照条件好，前来尝试创业的人越来越多，兽管处要协助维持半个区域的安全，工作量剧增，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想法子翘掉例会，一周能翘掉一次也行。却没想到阴差阳错间，他不费一点儿功夫，就直接达成了目的，偷笑还来不及呢，哪会介意？ 「一个个的不知道火气咋这么大，一言不合就动手，斗鸡眼似的打得头破血流。」刚协助处理斗殴事件回来的王锵勐喝了半杯水，拿毛巾抹了把脸，将汗擦干净了，「人真是不能过得太舒服了，咱们才搬到地下办公多久，就感觉身体没以前抗热了，出去一趟就口干舌燥的，还心慌气短。」 「确实，总感觉比去年夏天要难熬些。」其他人纷纷表示有同感，「去年在城外修河道还遭遇干旱，也没觉得热成这样啊！」 「不是单纯的热，感觉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身上黏煳煳的难受死了。」 「感觉憋着要下大雨呢。」一向活跃的窦凯积极参与同事的话题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最近越来越频繁地说出不太有分寸的话语，就像这会儿，他扭头看向汤子苓，直接说：「汤处，天气有些异常，说不定会出现极端天气，要提醒地上的人回到地下吧？」 第200页 他以前也常不常的会提出些小意见，但总是带着混过修罗场级别职场的那种弯弯绕绕，生怕一个不小心祸从口出，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似的，言辞特别委婉含蓄，堪称滴水不漏。可如今，他大大咧咧的，粗神经的样子像极了调到研究院的小刘，语气中甚至会不自觉流露出小刘不曾有过的「命令」意味。 从大家略显困惑错愕的表现中，能看出窦凯这次语气中蕴含的「命令」意味比往日更加浓烈，汤子苓当然听得出来。但他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像往常一样，语气温和地回应道：「这是气象部门的事，有极端天气会发信息提醒的，我们各司其职就好。」 窦凯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郑明一把拉住，说单位订购的新型空调衣估计快到了，让他一起去接收。 汤子苓知道，郑明看在窦凯曾在他忙不开的时候帮了不少忙的情分上，应该不希望他突然「抽风」弄出什么难堪来，急匆匆拉他走，多半是想私下里提醒他注意说话的语气和分寸。 对于他们私下里说些什么，汤子苓不是很感兴趣。比较让他感兴趣的是窦凯突然的转变。他可不觉得一个性格早已定型的四十多岁中年男子，会突然一夜之间性格大变。 「也有可能他本身的性格就是专横跋扈，之前不过是有所顾忌，伪装出的样子罢了。」在古书空间聊起这事儿时，元松说道，「这样的人能屈能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时候可能比专业演员还会演。」 「确实有这种可能。」汤子苓对他转变的原因更感兴趣了，「是什么让他突然露出真面目呢？」 「被选为秘密决策者？」两人同时说道。 汤子苓笑着拍手，「想到一块儿去了。」 「要真这么解释，确实挺合理的。」元松若有所思地说，「那看来，通用系统选择秘密决策者的标准，似乎不包含人品这一项。」 「窦凯那人是有些见风使舵，只能说性格不大好，人品上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窦凯是元松在边防团的时候进兽管处的，两人基本上没有接触过，可能不大了解他。汤子苓跟他在一个单位工作了几个月，对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就是那种可能会为了晋升而豁出去钻营，但还是守得住底线的人，他这样的人能被选为秘密决策者，其实不算意外。」 元松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出去。 「外面下暴雨了，群里好些人在光柱那儿看瀑布，你们去看看不？」魏阿姨头髮都扎好了，一看就是要出去凑热闹的。 「好啊，一起去。」两人穿着简单的t恤和睡裤，是魏阿姨特意给买的，穿着睡觉舒服，也能外穿，以防两人接到什么紧急任务来不及换衣裳，直接穿着就能出门。 三人到中央三层看了看，光柱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凑近了一看，确实如魏阿姨所说，光柱中空的地方汇聚的水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看得人不由胆寒。 「闷了一天，雨终于下下来了。」有人感嘆道。 「你们可真是心大，这么大的水流量，就不担心地下被淹吗？」有人忧心忡忡。 「咱们普通老百姓，要技术没技术，要力气没力气，担心有啥用？」 「放宽心啦，国家能不声不响建造这么大一地下城，还能应付不了这个？以前多少大风大浪都没事儿，区区一场雨算个啥？」 汤子苓看得出，说话这大爷看上去满不在乎，其实心中暗藏的紧张早通过语气泄露了出来。也是，面对大自然，恐怕不管什么人，都没有十足的底气说「不怕」吧！ 似乎察觉到了地下城的人心惶惶，食堂窗口上方的巨大电子屏黑了一会儿后，突然播起了纪录片，用漫画的形式告诉人们地下城的设计思路，以及城市上方倾泻下来的雨雪究竟去了哪里。 第161章 时长近两个小时的电影若是不够精彩,都难免有人中途离场，可这个内容略显枯燥的动画版建筑纪录片，却让食堂瞬间变影院,连平常很多不自觉总在公共场合大声聊天的大爷大妈都安安静静的，一直到纪录片结束，才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汤子苓跟元松也看入了神,一直到影片结束，周围渐渐喧闹起来,两人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地底下竟造出了人工地下河，还建了发电站！」魏阿姨不敢置信地念叨着,「太不可思议了！」 可不是吗？不声不响建成的地下城已经够让人惊嘆了，而刚刚纪录片中的时间线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在他们往窗户上煳着厚厚的遮光帘，过着昼伏夜出的颠覆又不安的生活时，地下却在进行着如此高难度的伟大工程……亲身经歷过一切的人们，面对如此巨大的反差,恐怕无论如何都无法冷静下来！ 回家后进了古书空间，汤子苓急切地问元松,「你觉得在那种兵荒马乱的形势下，一部分人有条不紊地建地下城，却一点儿风声都没漏出来，这可能吗？」他相信国家军队纪律严明，可问题是当时那种形势，铁骨铮铮的汉子都顶不住,国家有后路能一点儿消息都不露出来？更何况，军人再纪律严明，可地下城建设最需要的终究是技术人员,这又不是窝在山窝子里、通讯不便的绝密基地，只要有人，消息肯定会露出来的，除非下面干活的是机器人！ 元松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看如今智慧机器人的智能和灵活程度，绝不是短时间内能达到的技术水平，兴许当初建设地下城和地下河、坝的，就是它们。」 第201页 「可仔细想，逻辑不大通啊！」汤子苓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如果国家早在那时候就有这技术，为啥藏着掖着？就算怕别国忌惮，也可以在民生方面表现出来啊。就像如今的清洁机器人，这技术完全可以用到家政、运输、娱乐等多行业中去。」 元松嘆了口气，「是啊，除非……这技术不在国家手里。」 不在国家手里，那会在谁手里呢？可为什么最终又以国家的手回馈给了民众？第三方付出这么多，为什么却轻易将功劳拱手相让？……问题一个接一个地从脑子里冒出来，汤子苓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 突然，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覆在了他的后颈上，「睡吧，别想了，早晚有一天咱们能弄清楚的。」 爱人温厚的声音带着莫名的魔力，让汤子苓急速跳动的心渐渐归于平静，不多会儿，就听到了他舒缓的酣睡声。 而安抚他的元松，却久久没有合眼，眼睛直直地望着小竹屋的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日一早，照例去食堂吃早餐。 昨晚看了纪录片，人们对地下城的安全信任更上了一个层次，光柱中依然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水流丝毫没有影响人们的食慾。甚至相比以往，食堂里来来往往的人看上去更加精神奕奕，心情愉悦。 汤子苓跟元松像往常一样，在附近站台上了地面，一起慢跑着往前走，到路口后分开，各自前往单位。 植物屏障区因着有三层植物屏障，不像光柱能看清外面的景象，但单是听不知道减弱了多少倍的雨水打在最外层植物屏障上的声音，就能猜到外面的风雨之大。 「汤处，上班啊？」「是啊，您忙着呢？」 「汤处，来碗豆腐脑不？」「不了，刚喝了一碗粥，下次一定来。」 「汤处，我这店里水管拧不开，您能不能给看看咋回事？」「成，我瞅瞅。」 …… 汤子苓每天早上从这条路上慢跑而过，跟路两旁格子间的店主都熟了，时常打个招唿、唠两句家常，遇到能帮忙解决的小困难，也会顺手给解决了。 刚给吴阿姨修完水龙头，一出来，正好遇到正拿着半个包子往嘴里塞的窦凯。 汤子苓主动笑着招唿，「老窦，吃着呢？」 窦凯一口将半个包子吃了，将剩下的半碗豆腐脑一口灌下去，起身追上汤子苓，「汤处，昨儿的纪录片看了没？」 「看了。」 不等汤子苓继续，急性子的窦凯就接着说：「我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味儿，好傢伙，咱战战兢兢躲在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国家的秘密武器就在地下施工，这算啥？不放心谁呢！稳定民众情绪是国家的责任，这样能让民心为之一振的消息为啥不公布出来？好，就算可能有不公布的理由，可这么厉害的技术，为啥不用在防卫上，不知道当初动物发疯……」他哽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汤子苓听郑明提起过，因着异变发生前窦凯家经济条件不错，在比较僻静的别墅区住。异变发生后，他捨不得好不容易获得的一切，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撤离，间接导致他一家老小被发疯的蛇攻击，父母和妻子都不幸丧命。 从他的角度看，是该埋怨国家没有早点亮出秘密武器。 事情已经发生了，伤痛已经造成，说什么都没用。汤子苓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无言地跟他一起走到了单位。 到了单位，窦凯又瞬间变身，成了仿佛永远都不会疲惫的超人。 今日该武警部门例行巡逻，兽管处不用去，大家就在发电健身设备上练得飞起，蓄的电几乎够今日一天空调消耗了。 今日的办公室话题，不出意外就是昨晚的纪录片，不止兽管处，就是渐渐养成习惯跟他们拼桌一起吃的廉租房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都还在热聊着。 柳湖北街社区这边昨晚也在大厅电子屏播放了纪录片，过来吃饭的租客们听到他们聊起，也端着餐盘凑近了，积极地加入讨论。 「看网上说，各大聚居区都播了，时间线都差不多，也就是说，各大城市聚居区地下几乎是同时开工的，太不可思议了！」 「何止咱们国内，国外也一样！建设时间也相差不多。」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说出了让众人震惊不已的小道消息。见大家都看着他，他有些侷促地笑了笑，挠挠头说，「我也是在网上冲浪时无意中看到的。」 昨晚光顾着震惊了，汤子苓跟元松还真没关注到网上的消息，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忍不住追问道：「建造原理也跟咱们这儿一样吗？」 「差不多，就因地制宜稍改动了些，总体的设计思路差别不大。」 第162章 大约刚刚的畅聊让人下意识觉得拉进了彼此的距离,有关纪录片的话题告一段落后，隔壁桌的年轻人见汤子苓对面的位子空了，端着餐盘坐过来,突然问，「汤处，咱们兽管处的动物还好吧？」 「好着呢。」汤子苓知道不少租客都是兽管处动物的狂热粉丝,尤其喜欢帅气稳重的大花，不仅常在官方号下面催着让发「单狗」帅图,有时候在路上遇见了还会当面催更。 「听说咱们兽管处售卖有机肥，现在还有囤货吗？」对方显然不是单纯的粉丝。 第202页 汤子苓也猜到了,点点头说，「有,量还行。」 自从民众全面转入地下，估计是搞室内种植的人少了，有机肥的销量不好，郑飞销库存都销了好久,自然就很少来单位进货。好在兽管处别的没有，就是地方大,还有种中草药的沈家和二楼郑娟谢苗种的庄稼需要肥料，一边消耗一边囤着，余量一直有，但也不至于囤积太多。 「我们想合伙养蚯蚓。」大约怕旁人听到窃取他们的创意，这人刻意压低了声音。 汤子苓以前在电视节目上看到过相关报导，蚯蚓养殖做得好了,确实是投入少、回本快的行业，而且养殖的难度也不算大。「你需要多少，可以在通用商城搜兽管处,在我们网店上直接下单就行了。」 说起这个通用商城，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名震大江南北。无他，只因是【代表正义审判你】以自身信誉做担保极力推荐的。 异变发生前，国内的网购非常发达，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可一朝天地色变，因着可以说是网购主动脉的物流产业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原本发达的网购瞬间大范围瘫痪，整个行业几乎陷入停滞。虽然后来随着形势的稳定，以社群为单位的网购又经歷了一次短期繁荣，可到底不成体系，范围也只局限在城市聚居区的一部分区域，跟之前完全没法比。 而在前些日子，一个不年不节无风无雨的普通日子，【代表正义审判你】突然以自身信誉做担保，极力推荐全国人民使用安全、快捷的通用商城。人们出于对【代表正义审判你】的信任，通用商城app国内首日下载量就破了亿，一夜之间成为热门软体。 汤子苓跟元松也在第一时间下载了，他们作为用户下载註册后，点进去的一瞬间，仿佛梦回异变前——因为一点进去，前排列表就是无比熟悉的某宝、某京、某多等的图标！ 只可惜依次点进去后，发现虽然表面上还是熟悉的界面，可实际上，商品种类、物流范围大缩水，说是低配版都不为过。 怀旧情绪消退后，两人凑在一块儿探索新功能，很快，一个【特产街】的图标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点进去后，如隐隐所料，这是个供军政系统各单位售卖单位创汇产品的地儿。随后通用系统弹出来的通告，也进一步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汤子苓觉得，有个统一、正规、方便的平台，不管对买方还是卖方都是好事，因而隔日就提交了註册材料，正式以湖市兽管处的名义开了网店——只不过上架的产品不是有机肥就是动物毛，开好些天了，一单都没成交呢。 这不，第一单生意说来就来了，下单的量还不小，汤子苓下午就不顾同事们的阻拦开车前往单位去拉货了。 窦凯态度强硬地跟了来，车子一开出出口，感受着仿佛要把车顶给砸塌的暴雨，他当场就后悔了。可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属于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只能捂着砰砰作响的心脏看着汤子苓将车子当船开，一路蹚着水往前跑。 「放心吧，淹不着，这边地势算是高的，水都往柳河去了。」汤子苓笑着缓解车内的紧张气氛。 窦凯不想理他。 当然，也是怕自己一开口说话打哆嗦，让他嘲笑。 一路开到单位门口，果然没什么积水。原先围墙倒塌的地方，被汤子苓跟元松利用周末时间移植、栽种了可以起一些遮挡作用的灌木、蔓藤，如今已经长成了葱葱郁郁的植物围墙，其间还夹杂着盛开的蔷薇花。只是风雨太大，艷丽的花瓣被打得七零八落，看上去有些狼狈。 车子开到植物屏障区下，窦凯忙活着去搬有机肥，汤子苓则跑去看动物的情况。 虽然知道交互机器人靠谱，说没出问题，肯定就是真没出问题，可汤子苓心里记挂着动物，还是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挨个检查了动物，见都好好的，趁窦凯不注意，汤子苓一头扎进暴雨中，奔进树林，动作迅速地将神识覆盖住一片区域，隔空一抓，无数泡在雨水中、草丛中的鸡蛋鸭蛋鹅蛋就进了古书空间。他手脚麻利地将自己带过来的篮子装满，就急匆匆赶了回去。 「为了点儿吃了连命都不要了？那么大的雨，也不怕被突然一个闷雷噼到！水里、草丛里藏着多少蛇鼠虫蚁……」 汤子苓顶着老窦控制不住的骂声淡定开车，一路回了城。 郑娟跟谢苗看到那一篮子蛋高兴坏了，正想说要是多的话，完全可以放在网店上售卖，可看到老窦的黑脸，到底还是没敢开口，悄悄地提着篮子去角落里拾掇了。如今天气热，蛋沾了水就容易坏，得擦干晾干赶紧放冰箱里，还能多吃几顿。 这场雨持续了一个周，人们也经歷了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看了纪录片后的半信半疑，再到后来见地下城一切正常后坦然面对的转变。而直到暴雨停歇，天气放晴，地下城连次电都没有停过，这让市民们进一步坚定了对地下城抗灾害能力的信任，日子过得越发从容了。 人无远虑近忧，闲着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开始关注外界。也是这时候，大家才恍然发现，原以为大多陷入混乱的国外相当一部分地区，经歷了跟他们一样的歷程——从昼伏夜出到迁入地下，虽然因着枪械和管理不善问题爆发了几次大规模暴动，进程相比国内要稍迟缓一些，可最近还是陆续上了轨道，开始了地下城为主的新生活。 第203页 这原本不算奇怪，因为回顾以往的歷史进程，中西虽存在差异，可大方向上都是大差不差的，或者说，事物发展的规律就是如此，最终都是殊途同归。 可问题是，国内播放的动画版地下城建设记录片，竟在同一时间翻译成不同语言，在世界各聚居区同时播放！ 这事儿根本不用细琢磨，正常人都知道事情的发展走向有些不妙了。 第163章 网络上的恐慌很快就蔓延到了现实中,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人们对这个话题的讨论—— 「真的，一点儿不夸张地说，看到消息后我感觉自己心跳骤停了几秒钟,特别灰心沮丧，一瞬间感觉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我是脑子一下子宕机了，有种大难临头的茫然。可缓过来后,又觉得也不至于那么糟糕吧？」 「就是莫名觉得害怕，可仔细想想,又不知道怕的是什么。」 「以前那么难都撑过去了，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又搞这么一出，这是存心不让咱好过吧！」 「怕什么,大不了一起玩儿完！」 「就是，以前老嚷嚷着『累了，毁灭吧』，如今才到哪儿啊？可不能认怂！」 「我比较好奇的是,谁这么大的能量，势力竟然覆盖了全球,该不会真像很多人猜的，是外星人吧？」 「要我说，除了外星人，也只能是神仙鬼怪能有这么大能量了。」 「神仙鬼怪懂这么复杂的技术？闹呢！」 「那可说不准，没准儿以前去世的大佬都被地府给笼络去了，换个地界儿继续搞研究,那做出来的技术还不秒杀咱们这些不肖子孙？」 「你这脑洞过于离奇了。」 「确实，全球几乎同步修建技术难度那么大的地下城诶，要真是各国联合,之前根本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不漏出来！」 「不是我小看各国，啊不，应该说人……的肚量，那技术真要是某国先掌握的，咱们国家可能还克制点儿，要是别的西方大国，肯定要在第一时间称霸世界，最好最有利的地盘儿占了再说，哪能像现在一样容许各国，甚至是一些实力很弱小的国家各自安安稳稳地发展？」 「没错！有句老话不是说吗？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技术放在哪里都是让人垂涎欲滴的大肥肉，各国竟在异变发生之后这么长的时间内相安无事，没有爆发什么冲突，怎么想都不正常！」 「可是，外星人能这么好心，千里迢迢过来，就只为在咱们遭难时拉一把手？」 「谁知道呢，兴许咱们幸运，遇到的就是乐于助人的外星人呢！」 …… 人们的情绪转变大多如此，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莫名恐惧，到之后慢慢缓过来后，无畏和好奇占了上风，在事实还未明朗时，迷失在无数的故事流派中。 元松跟汤子苓也不例外，他俩缓过来后，甚至开始探讨神秘的「第三方」是外星人的可能性。 只是由于现阶段明确的证据不足，靠猜测又没有意义，暂时还没什么进展。 不管思想三观受到了怎样的冲击，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而且对于大多数百姓而言，只要能保证现世安稳，别说神仙、外星人了，就算统治世界的是妖魔鬼怪也无所谓。 「现在小说网站相关类型的小说一下子冒出来不少，好些还写得特别好，我昨晚看到半夜才睡。」 廉租房管理处的小杨几个中午又过来拼桌，她们饭量小，一人一两米饭加一小份辣椒炒蛋，再加一份番茄蛋汤，就是美美的一份午餐。 「听说现在很多人全职写作，竞争可激烈了，但总感觉能看下去的不多。」 「我觉得写得好的还挺多的啊，搞不好网文以后会是堪比网游的热门行业。要真像很多人推测的要实行全世界联网，那市场潜力得多大啊，翻译一下就能躺着赚钱了。」 「全世界联网？不太可能吧！」 「有啥不可能？搁在从前，阳光轻易能晒死人你敢信？地下不声不响地建了一个又一个地下城你敢信？反正经歷了这么多，我整个人已经升华了，啥都敢信，就算有一天神仙下凡我也能淡定围观。」 「哈哈哈哈……」 言辞幽默的小杨在众人的笑声中向汤子苓看去，翘起嘴角正要说些什么，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什么。仔细一瞧，竟是一枚银色的素戒！ 小杨一个没忍住，下意识问道：「汤处，你结婚了？」 自从意识到有小姑娘往自己身边凑后，汤子苓就戴上了元松在生日时送给他的戒指，就等着有人问呢，「嗯，早结了。」他跟元松都没有办婚礼受到亲人朋友祝福的执念，在他看来，元松向他袒露他们家族秘密的那一天，就是他们互定终身的日子。 看上汤子苓的不止小杨一个，闻言不敢置信地问：「真的假的？怎么没听您说起过？」 不等汤子苓开口，忙活完出来吃饭的郑娟就笑着接口了：「因为汤处低调啊，我们早知道了。」 人家单位同事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心里再失落不忿，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再多追问。 现在单位人变多了，也不像以前一样偏居一隅，老是「汤哥」「老大」的喊不成体统，不知何时，大家都随着外人喊汤子苓「汤处」。 「汤处，下午回单位带上我跟谢苗吧？庄稼该收了。」如今后厨是作为兽管处的一个创收部门在做的，虽然对外开放，因着味美价廉过来点餐的人不少，可因为之前一次性配备齐了各种智能厨具，甚至还花大价钱採购了一台后厨机器人，能洗菜切菜还能做卫生，郑娟跟谢苗俩人只配菜、炒菜，忙活起来游刃有余。 第204页 「行，下午三点去吧？咱们早去早回。」 而下午三点多，在前往单位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的郑娟突然压低声音说：「汤哥，我跟苗苗都觉得后厨的机器人有点儿不对劲。」 「哦？」汤子苓有些意外，「哪里不对劲？坏了吗？」 「没有坏，就是，就是……」 不等郑娟组织好语言，后排座位上的谢苗开口说：「感觉有些渗人。」 似是知道汤子苓一时不理解谢苗说的话，郑娟详细解释道，「这几天后厨青椒鸡蛋的出餐特别多，我跟苗苗常做。有一次定的鲜菜到了，我当时正炒这道菜，就让苗苗去签收。可好一会儿不见她回来，我怕出什么意外就丢下手里的活儿出去看，可能太匆忙忘了关火。出去后发现送菜那人见苗苗是个脸皮薄的女孩子就煳弄人，我过去跟他掰扯了好一会儿才将人给打发了。等我俩回了后厨，你猜怎么着？」 不等汤子苓开口，郑娟就像是窥伺到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一样，压低声音说：「小厨（后厨机器人的暱称）竟在有模有样地炒青椒鸡蛋，炒完后还似模似样地拿公筷尝了尝！」 汤子苓猜到机器人可能替郑娟炒菜了，但尝菜却是他完全没有预想到的，「它能尝出味道吗？」主要是他见过后厨机器人，大约为了节省材料，它的外表甚至不成人形，核心部件只有四四方方一个匣子模样的小块块儿，手脚都是可以摺叠伸缩的钢筋铁骨，完全想像不到它「吃」东西的样子。 「就是啊！」这就是让郑娟觉得渗人的一点，「它模仿人没什么奇怪的，可问题是它品尝的动作特别仔细，将食物放在它的小匣子里，好像在记录什么一样。而且尝了一小块鸡蛋后，它还吃了青椒，之后又青椒鸡蛋一起吃了，一套流程特别细緻。而且我能肯定它发现我跟苗苗在看它，可它还是淡定地完成了一套流程。本来我跟苗苗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自那以后，每出一道新菜，它就问：『这道菜叫什么？小厨可以尝一筷子吗？』我们是觉得很诡异，可它平时任劳任怨的，看着又那么萌，实在不忍心拒绝，就把试菜的活儿交给它了。」 「除了让你们心里觉得不适外，有没有影响到什么？」汤子苓想了下，问道。 「那倒没有。」郑娟摇了摇头，「而且感觉我们答应了它的请求后，它好像对我们亲近了很多。」 「是的，以前它干活时就专心干活，干完活就去蓄电了，基本不跟我们互动。」谢苗比郑娟心思细腻，观察得更细緻些，「可自从那日之后，它开始主动跟我们互动，有时候看到不熟悉的菜还会问是什么，怎么种出来的，吃起来是什么味道之类的，上班下班还主动打招唿问好……」 随着谢苗的叙述，汤子苓脑海中冒出了他之前听元松说的一句话，「总感觉那机械的身体里面住着一个人。」 他想，也许，那些在他看来过于智能的机器人身体里面，确实存在着什么。 到单位后，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心理因素的影响，汤子苓总觉得交互机器人在跟动物互动时，举手投足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爱意。 「机器人照顾得挺好吧？」在给小黑梳毛的时候，汤子苓偷偷打探消息。 小黑懒洋洋的，却没有装听不懂，喵呜喵呜地对着交互机器人一阵夸——好傢伙，原来不知何时，最难缠的小黑都被攻略了！ 汤子苓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第164章 有时候潜移默化的威力比雷霆万钧还要强大,就像是此时走在路上的汤子苓，他明明早察觉到了智慧机器人的不对劲，并暗暗留心着,可到底抵不过温水煮青蛙般的浸润，若不是今日被郑娟和谢苗那么一点，他都没注意到,原来智慧机器人已经遍布在他生活的角角落落了！ 「我今天回来时特意乘坐了地铁，要不是王锵他们提醒,我都不知道灭火器长脚了，不仅能自动灭火,还能吸尘、吸水，甚至能在发生意外或骚乱时紧急维持秩序；还有商业街上的路灯,郑明听他岳母说有次看到嗞水灭了熊孩子燃着的火……」晚上一家三口看新闻的时候，汤子苓忍不住感嘆，「感觉咱们被智慧机器人包围了。」 魏阿姨有些不以为然，「将隐患都消灭在萌芽,多有安全感啊！」 从安全上说，确实如此。可问题是这种无孔不入的渗透,真的只是为了人们的安全吗？ 汤子苓不得而知，自然也无法理直气壮地去反驳魏阿姨。 「国外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元松将手机递给汤子苓，上面有他闲暇时收集到的一些信息，「外国人莽得很，打上了这些黑科技的主意，一伙人策划劫持、绑架智慧机器人,准备带到隐秘地点去拆分研究。」他到底是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以前是没那个意识，如今知道国外的情况可能跟国内息息相关后,就有意识地去关注、探索，结果还真让他挖到不少瞠目结舌的信息。 「结果呢？」魏阿姨好奇地问。 汤子苓已经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事件的始末，接着说：「结果，被团灭，横着进了警局，判了重刑。」 「这还是轻的。」元松说起了他看到的另一个差不多的爆料，「那伙人直接动用了热武器，而且人人都背着不止一条人命，是臭名昭着的帮派成员。清洁机器人回击时，下手非常狠，九人里面死了七人，另外活着的两人也受了重伤，至今还在医院里靠唿吸机续命。」 第205页 魏阿姨听得有些胆寒，但到底对智慧机器人的滤镜极厚，有些迟疑地说：「他们先招惹机器人才会落得这个结果，不主动招惹的话，应该没事儿吧？」 元松跟汤子苓也不知道不主动招惹它们的话，会不会一直相安无事，但面对魏阿姨期待的眼神，还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应该没事的。」 原以为这样可能会引起一定恐慌的消息，即使官方不主动阻隔，通用系统也会掩饰一二，却没想到没过几日，消息就突然铺天盖地的冒了出来，引起了新一轮的全民大讨论。 汤子苓是在例行巡逻结束后，刚休息没一会儿，听同事聊起才知道的。他上网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有种违和感。 「这节奏带的有些明显啊！」还是资深网上冲浪爱好者小王，哦不，应该叫他邵亮，比较懂，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汤子苓恍然，「就说嘛，总感觉好些发言有那么点儿刻意。」尤其是将舆论往智慧机器人可能会危害人类的方向引导的发言，用语虽不雷同，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有那么些假——就像以前网购时看到的刷单好评，长篇大论写得很精彩，但只要认真读，就能感觉到那么一丝不对味儿。 「带这个节奏干啥啊？」 大家作为公务人员，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政治敏感度，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 「要搞智慧机器人吗？智慧机器人是研究院出品的，有人想将矛头指向研究院？」 「这就过分了吧，研究院招谁惹谁了？人家科学家安安心心搞研究造福人类，竟然有人搞事，太恶劣了！」 「研究院现在是相当于独立于政府体系和驻军体系之外，谁动的手还真不好猜。」 「三足鼎立多好，总有人想一家独大。」 「主要是这节奏也不一定能带得起来，毕竟相比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危害，百姓们正实实在在享受着智慧机器人带来的便捷和好处，反正就我个人来说，没有智慧机器人的话，我可能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我也是！如今气候那么极端，指不定在咱们睡梦中就下起暴雨了，没有智慧机器人时时刻刻守护着，投入再多的人力也不能保证不出纰漏啊！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反正是研究院的铁桿儿支持者。」 …… 听着大家畅所欲言的讨论，汤子苓心想，兽管处大概是真的偏居一隅太久了，也被边缘化太久了，看看他手下的这些人，身为驻军体系的一员，毫不掩饰地说自己是研究院的铁桿支持者！要叫上级部门的人听到了，非得给他们拉去集体上思想课不行！ 「……汤处，你觉得呢？」 汤子苓若无其事地伸了伸懒腰，说：「我跟你们的看法一样，这节奏应该带不起来，研究院太得民心了。」 正聊着，突听邵亮惊唿一声，「我去，世界网连上了！」 众人顾不得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看电脑的看电脑，盯手机的盯手机，聚精会神的样子比看考核成绩时还要专注。 汤子苓也在看。 世界互联跟之前的通用商城一样的套路，并不是架设一个全新的体系，而是将原有的直接囊括进去——就像此刻，国内活跃用户最多的社交平台是微博，世界互联并不是新开发一个app，而是直接在微博上拓展外链。也就是说，既可以保有用户原本的习惯，又给他们提供方便快捷的了解外界情况的渠道。 汤子苓始终觉得，一个人（或者说一些人）的处事风格，可以从蛛丝马迹中看出端倪。而从【代表正义审判你】到如今的世界互联，他看得出，背后之人处事非常克制，对原有的保持一定的尊重，但对于不认同的，又以雷霆手段攻击，简而言之，「爱恨分明」。 只是其「爱」和「恨」的标准，还不那么清晰。 第165章 你从外网搬运几个极端新闻危言耸听,我就直接把墙扒了，大大方方让人看个够——不得不说，这波硬刚效果极好,正在新鲜劲儿上的人们都一窝蜂去外网晃悠了，哪里还是记得什么机器人伤人事件？ 不知道何方势力布下的局，一会儿的工夫就给破了。 而绝大多数人,作为连棋局都没进去的局外人，有隐隐看出端倪默默揣测的,有虽有所察觉但不放在心上的，更多的人是真什么都没意识到,只觉得日子越过越新鲜，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世道大变也似乎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今日的柳湖北街食堂,快过饭点儿了，食客们才一窝蜂地赶来。 饭桌上，几乎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动作——一手拿筷子往嘴里扒饭，一手握着手机滑动着。大家眼睛盯着的同时,还一心三用，边吃边看边讨论着—— 「这翻译也太地道了吧？」 「要不是人家用户名是外文,我都怀疑看的是内网了，完全没有机器翻译常见的僵硬和词不达意的问题。」 「是啊，成语、俗语都能看到，太地道了。」有人说，「机翻还没发达到这种程度吧？」 「我以前是做对外贸易的，机翻发展虽然很快,但离现在看到的效果，感觉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在我看来，两三年的时间应该到不了如今这程度。」隔壁桌有人接话道。 「我以前就是专业做笔译的,这两三年几乎没接到活儿，我也觉得技术不可能进步这么快。」 第206页 「该不会真有外星人在暗中帮助咱们吧？能这么快对各语种融会贯通，感觉应该是智商很高的外星人。」有人开始漫无边际地猜测了。 「掌握着超出咱们现有水平的技术，还一心为咱们提供便利……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肯定有缘由的。」 一个小姑娘突然一拍手，「难不成在未来，有人研究出了时光机，子孙后代可怜咱们这一代倒霉蛋过得苦，特意回来给咱改善生活的？」 如此脑洞清奇又莫名让人觉得很合理的猜想，立刻引燃了大家的讨论热情，连手机都放下了，一个个神色激动地加入话题。 「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咱虽没见过外星人，可人的本性极大可能是共通的，回想中外几千年的歷史，侵略和战争可是主流。同样的道理，若真是外星人，千里迢迢过来只为帮土着渡过难关？《圣经》都不敢这么写，太假了！」 「那可说不准，万一咱这儿的异变就是外星人导致的呢？他们出于补偿心理，也是有可能的吧？」 「也是哦！出现的时间点确实有些凑巧。」 「就算假设外星人都是圣母圣父，或者良心未泯的他们出于补偿，可作为不同星球的人，不说深层次的文化发展了，光是语言就够呛，就算他们是机器人成精，我也不信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融会贯通这么多种语言和文化。」 「说得有道理，理解一个民族的文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哪能像是电脑程式一样，直接导入就成自己的了？这必然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对比起来，还是咱们的子孙后代乘坐时光机，回来孝顺咱们这些老祖宗的猜测比较靠谱！」 「哈哈我把刚才咱们的猜想po到外网了，瞬间得了好几万个贊，看来很多外国人跟咱们一样，打心底不觉得外星人会那么好心！」 「不说别的，这一键发博任意选同步帐户的功能太强大了，根本不用下载那么多乱七八糟的app，帐户可以一键通用，太方便了。」 「还有这功能？我也去发个试试！」 …… 汤子苓一直津津有味地默默听着，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恍然觉得大家不小心猜中了真相。当然，理智回归后，他又觉得那样的猜想似乎有些过于离奇荒诞了。可再回过头仔细想想，他连动物的话都能听懂，还有比这更离奇的吗？ ……哎不对，等等！他能听懂动物的话！ 汤子苓等不及晚上回到家再跟元松分享自己的看法，回到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发了暗号信息给元松：[想你了。] 他刚进入古书空间没多久，元松就到了。 他先说了在食堂听到的猜想和讨论，随后说了自己勐然间的发现，「……我突然想到，你好像是从小接触古书，因而能明确感受到动物的情绪，后来咱们与古书的纠葛越来越深，直至进入这里，而咱俩对动物语言的感悟也越来越强，现在甚至能听懂它们的叫声，也能无障碍地跟它们对话。严格说来，咱们人类也是动物，假设有外星人，他们对咱们地球语言体系的理解，能比咱俩跨物种理解其他动物难度更大吗？」 元松听出汤子苓的言外之意了，「你的意思是说，所有的一切，可能跟古书有关？」 「单从语言这方面，我感觉可能有些联繫。」说着说着，汤子苓又有些迟疑了，「是不是太牵强了？兴许是我多想了。」 「仔细想想，是有一定道理的。」元松说，「其实我也怀疑过是不是跟古书有关。可又想到它在咱家地下室呆了很多年，那些年不是平安无事吗？而且咱们是在异变发生后才一起接触古书的，时间也对不上。但像你刚刚说的，要是从语言这一方面说，确实又像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繫，毕竟这世上不惧阳光的不止咱俩，可还没听说除咱俩外，还有谁能直接跟动物对话。」 见汤子苓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的样子，元松笑着伸手，抚平他的眉峰，「只要咱们好好活着，总有一天会找到答案的，不用着急。」 见汤子苓放松下来了，他不急着回去，说起了本准备晚上进来后跟爱人说的话题，「我发现，一些秘密决策人好像被『开除』了。」 「开除？」汤子苓顿时来了兴致，「是触到什么红线了吗？有没有啥标准？」 「这些都不清楚，没看到有明确的标准，我察觉到是因为今天在单位食堂吃饭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失心疯似的暴跳如雷，念叨着自己殚精竭虑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比较让元松感兴趣的是那人的一个很怪异的表现，「那个人似乎想要破罐子破摔，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一切都抖落出来。可奇怪的是，关键的词句到嘴边的时候，他却像是语言神经不受控制一样，口中吐出的是咬字、逻辑都含煳不清的话语，特别怪异。」 元松觉得好奇，汤子苓却听出了一身冷汗，「啥意思？该不会偷偷在你们身上植入什么东西了吧？」说着，他就开始扒着元松开始仔细检查。可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连耳孔鼻孔都没放过，完全没有任何异样啊！「晚上回家再看……后来呢，那人怎么样了？」他想，他们进来时身体是在外面的，说不定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上。 「说是精神出了问题，送去就医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元松能确定自己身上没有被人偷偷植入什么，但那人的诡异状况也确实不好解释，「上午研究院开了例会，散会有点儿晚，大家后来是一起去食堂的，差不多围坐在一张长桌上。那人发疯时我偷偷观察了周围人的表现，除了元峰外，还有三个神色有异，多半都是秘密决策者。」 第207页 「研究院领导层这么多人，加上你满打满算就五个秘密决策者，这数量真不算多。」汤子苓感嘆道，「难不成怕领导班子抱团？不说别的，就看它对官场规则的信手拈来，也不像是外星人啊！」 「说不准，看后续吧，总不会永远藏着掖着跟人玩捉迷藏吧？早晚有一天会揭开谜底的。」 下午，汤子苓照例去单位看动物。这次随行的是邓鸣。 有交互机器人在，其实不管是屋里还是室外，都没有什么可打扫的，连动物粪便都按一定的比例混着草木屑装在了发酵桶里，只等熟透了时间一到，就能直接拉去售卖。 最近单位网店的有机肥卖的挺好，每次过来都要带几袋回去。 邓鸣将熟透的几桶装到袋子里封好，一袋袋搬到后备箱里，回去洗手的时候忍不住跟刚提着一篮子蛋从树林里回来的汤子苓说：「感觉有了机器人，咱们做事越来越轻松了，几乎不费什么劲儿。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废了。」他是没爹没妈的苦孩子出身，大概苦太久了，危机感比一般人要强很多。其他人看到机器人包揽一切，只觉得轻松；而他，反倒觉得不踏实。 「是啊。」汤子苓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正忙活着给动物梳毛的交互机器人，随后，将一篮子蛋交给邓鸣，径直走到交互机器人旁边，大大方方地盯着它观察起来。 它梳毛的手法很专业，从猫咪的唿噜声中也能看出来，动物很享受。 汤子苓不敢轻易触碰机器人，就只能借着撸猫的便利「不小心」碰到它的机械手指。很正常的钢铁的触感，冰冰凉凉，没有什么温度和柔软度，真的很难想像，这样的手能如此灵巧！ 第166章 下班一回到家,汤子苓就再次细细地检查了元松的身体，确定没什么可疑的，才放下心。 晚上到点儿进了古书空间,汤子苓拉着不明所以的元松直奔竹屋，进去后就喊「熘熘」。 紧随其后的元松边问边帮着找，「你带熘熘进来了？」 熘熘是一只仓鼠,是最早一批市民送养到兽管处的动物。兽管处有擅长抓鼠的公务猫狗，仓鼠就比较尴尬,可以说在高压下战战兢兢地生活，因而发现它们有「越狱」意图后,当时负责照顾它们的元松跟汤子苓就没有多干预，任由它们陆续回归自然。 到最后,就只剩几只格外胆小的，不敢往外跑，老老实实呆在笼子里过养尊处优的生活。 而熘熘是其中的异类，它既胆小,不敢到野外生活，又不甘于老在笼子里呆着,就时常从笼子里熘出来，躲藏在单位大楼的旮旯角里自娱自乐，等渴了饿了再回笼子里吃喝拉撒——因而得名「熘熘」。 它自以为躲藏技能高超，总能躲开时常在大楼各处晃荡着抓老鼠的猫咪，实际上，不过是元松跟汤子苓每天都会对着猫狗们耳提面命,告诉它们一楼笼养的宠物鼠不能抓不能吃。猫狗们也嫌它那么丁点儿大，没什么肉，瞅见了权当没看见。 熘熘躲猫猫的技巧确实厉害,汤子苓跟元松忙活了一圈儿都没找着，最终还是这边的常驻成员小狗乖乖又是闻又是嗅从床底下给扒拉出来的。 「老实点儿！」见它又使出了惯用的招数——装死，汤子苓戳了戳它的肚皮，神情严肃地说，「别装了，知道你能听懂我们说的话！配合得好，有香蕉吃哦，考虑一下。」 这也是熘熘区别于其他几只还习惯笼养的仓鼠的地方，它有经歷过阳光洗礼的动物独有的灵性，能听得懂两人说话（虽然大多数时间会装作听不懂），汤子苓甚至怀疑，若是它愿意的话，能跟两人交流。 果然，小傢伙大概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一个激灵「活」过来了。 「单位里机器人平时都在做什么呀？」 见它懵着一张小毛脸，汤子苓迟疑地看向元松，会不会是猜错了，它以前不是装的，是真听不懂他们在说啥？ 元松轻轻挠了挠它的小脑袋，问：「那个长手长脚的东西，平时在做什么？」 听它叽里咕噜了一会儿，汤子苓连蒙带猜弄不太懂，就眼巴巴看着元松，等他翻译。 「平时跟咱们做的工作没什么两样，在规定的时间清扫、餵食、检查身体状况。」元松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偶尔聚会？跟谁聚会？」 「什么聚会？」汤子苓好奇得不行。 元松凑近了认真听好一会儿，才面带惊讶地解释道：「它说交互机器人偶尔会跟一些像它一样的小鸟小飞虫聚会。小鸟小飞虫还会跟动物们玩耍。」 「啥意思？」汤子苓整个人都听晕了。 「熘熘胆子小，只远远偷看了那么几次，它也说不清楚。」元松想了想，说，「你带我出去，我用魂体去单位看个究竟。」 「都这么晚了，要不改天吧？」主要是机器人那边情况不明，他不想爱人去冒险。 「没事儿，我去去就回。」 见劝不住，汤子苓只好带他出去，「千万别冒险，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 不知道跟两人隔空取物的能力提高有没有关系，如今一人带着魂体出来时，相互之间能隔开的最大距离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早超过了原先的千米之内，因而就算汤子苓呆在家中，元松也可以去单位甚至更远的地方。 即使是魂体之身，元松还是老老实实地乘坐地铁去了柳湖北街附近的出口。不是他不想抄近道，只是魂体之身什么也带不了，地下城建得又错综复杂，一旦穿到基础设施里，瞬间就迷失在了如蜘蛛网般的线路中，恐怕忙活一夜都不一定能到出口，平白让爱人担心，还不如老老实实坐熟悉的地铁线路去。 第208页 穿过出口后，一路狂奔到单位。 今夜月光皎洁明亮，单位内即使没有亮起一盏灯，仍能清楚地看到翻滚着打群架的猫、睡得打唿的狗，还有其他或休息或嗨皮的动物。 看了一圈没见到交互机器人，元松正疑惑它去哪儿了，就听到一楼原先谢威跟他的同行租的一楼西侧有动静。 谢威他们的除蟑螂生意虽然做不下去了，但他们都是负责任且真心喜欢动物的人，还好吃好喝地养着几间屋子的爬虫类。 即使是魂体，依然下意识放轻了动作，穿墙过去进室内一看，元松顿时明白熘熘口中的「小鸟小飞虫」是什么东西了——交互机器人身边，赫然围着小鸟、小飞虫模样的小型机器模型样的东西！ 它们围在爬虫类饲养玻璃箱旁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元松却能笃定，它们在围观，在交流讨论，甚至有一瞬间，在拍摄！ 汤子苓蹲在角落里等了很久，在几只形态各异的机器人告别交互机器人，各自离开后，他选择一只比较能看得清身形的小铁鸟，紧紧跟着它，穿过单位的植物围墙，越过单位外围不远处的柳河，进入原本柳湖公园的地界，往植物丰茂的山林深处走，直到它慢慢停在一个鸟巢前。 「咕咕咕咕！」 里面竟是几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做好发现惊天秘密准备的元松愣住了，眼睁睁看着小铁鸟飞走，不多会儿抓了一条肥虫回来，塞到叫得最凶的一只雏鸟嘴里，再去捉虫，随后又塞给另一只……如此反覆了好几趟，小铁鸟才像个身体被掏空的社畜一般，抱着它的崽闷头大睡。 「难道是想岔了？它只是一只长相怪异的鸟？」元松回家跟汤子苓说了自己看到的一切后，有些自我怀疑。 「再怎么长相怪异，也不至于看着像是钢铁身子吧？」听完元松讲述的汤子苓也有些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兴许，它跟交互机器人一样，就是喜欢养雏鸟？」 「也有可能。」元送仔细回想了下，「我怕惊动它们，没敢靠得太近，不过听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貌似几只雏鸟的叫声不太一样，说不定都是收养的。」 发现了这么骇人的事，两人竟在纠结机器鸟为什么养雏鸟……显然，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神经过粗了，无言对视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感嘆，「这是个梦吧？」 不然，现实也过于离奇了些。 第167章 常言说,百闻不如一见。汤子苓到底还是扛不住好奇，在周六清晨，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说服元松把他的魂带出去，让他亲眼看一看元松口中小铁鸟什么模样。 「别离太近，远远瞧够了就赶紧回来,千万别以身犯险……」越说越放心不下，若不是怕爱人失望,元松都要临时反悔不让他去了。 出去后，见爱人匆匆打了个招唿就跑没影了,元松嘆了口气，换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漱。 刚洗漱完,就见魏阿姨提着早餐回来了。 「子苓呢？买了他爱吃的油条豆浆。」大约预测到周末有一大批平日里需要早起的上班族要睡懒觉，因而平日里储备充足的早餐窗口，在周末反而「供不应求」。魏阿姨周末反而比平日里起得还要早，就为了让俩孩子多睡会儿还能吃上热乎乎的美味早餐。 「咱俩吃吧,他昨晚追剧看了大半夜，刚睡着没一会儿,估计得睡到中午才醒。」元松神色自然地拉开餐椅让魏阿姨坐下，还去倒了两杯维生素水。 「平日里工作忙，适度放松放松也挺好的，可熬夜看电视就太伤身体了，得好好说说他。」 「嗯，等下午睡醒头疼,他就知道难受了。」元松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别处，「听说『菜园子』第一批菜熟了，收成怎么样？销售顺利吗？」 「收成还行。」提起这个,魏阿姨脸上不自觉带了笑，「一开始嘛，好多东西都在摸索阶段，能顺利种成就是胜利。出的蔬菜瓜果，福利院食堂跟子苓单位小灶差不多能分完。而且现在的智能冰箱保鲜效果好，最容易坏的绿叶菜都能保存至少两个周，听说还有年轻人想尝试着做蔬菜脆当零食卖。我觉得这主意挺好，维生素饮料配比再科学，到底不如新鲜蔬果营养好吸收，口味上再好一些，应该不愁卖不出去……」 元松顺利转移魏阿姨注意力的时候，摆脱肉体之身的汤子苓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一路加速狂奔，愣是用往常跑去单位五分之一的时间，就到了出口。 这会儿才七点，可夏日太阳出来的早，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汤子苓奔跑在通向单位的路上，阳光照在身上，感觉整个身体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到单位后，见动物们在屋里睡得四仰八叉，就知道这些傢伙估计已经浪过一轮了，这会儿累了，正在睡回笼觉。 在此起彼伏的唿噜声中，交互机器人为了不打扰到它们，原本就细长的腿更是伸长了近一倍，踩高跷似的，悄无声息地在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酣睡的动物之间走过，认真地将大约刚梳下来没多久的动物毛分类装起来封好。 汤子苓一开始还远远关注着交互机器人的一举一动，后来见它丝毫没发现自己的样子，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凑近了些，想近距离好好观察了一下。 可没想到，在他越凑越近，不知不觉间快要碰到交互机器人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像是被磁铁「黏」住的铁块儿一样，被交互机器人抓在了手里，动弹不得！ 第209页 而在一瞬间，他明明没有听到交互机器人发出任何声音，却「幻听」到了它说的话：「怎么没租身体就熘出来了？」它似乎没指望汤子苓回应，像是跟谁对话似的，无声地说：「有个傢伙光熘熘出来了，坐标……」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只比蚊子还要小，但近距离能看出是一颗小铁疙瘩的机械飞虫过来了，不知道它怎么操作的，竟是将汤子苓驮在了身上，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柳湖公园后的深山中。 汤子苓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带着钻进了岩石缝，穿行了好一会儿，最终进入一个石室。 「带回来了。」 「智脑上没有查到有偷熘的。」 「难道是土着？」 「有可能，兴许是阳光导致的，动物中已经有了先例，人类也不是没可能。」 「我已经带他过来了，怎么办？」 「智脑说先养着，看能不能开智……」 装傻子的汤子苓正偷听着，突然，让他感到唿吸困难的惊悸瞬间涌上心头，他几乎都没来得及思考，就下意识躲进了古书空间。 「坏了！」进去后，汤子苓懊恼得直捶脑袋。 见元松不在，他连忙出去，找到元松后将他拉回卧室，一起进去后才神色焦急地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他说了自己的担忧，「……让我心悸的东西肯定很恐怖，我有预感，它会顺着我逃跑的线索找到咱俩！」 「别急。」元松见他急得团团转，连忙抱着他安抚，「就算找到也没啥，它们不是没伤害你吗？」 「可我感觉这里应该跟它们有关。」汤子苓在元松的安抚下稍稍冷静了一些，他自己暴露倒是没什么，主要是怕连累元松，但这话说出来显得生分，他默默藏在了心里，「它们没有开口，也没发出声音，感觉是靠电波之类的东西交流的。可我竟然毫无障碍地听懂了，这太反常了！」 刚刚汤子苓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时，元松就猜到了，「有关更好，说不定能用来制衡它们。」 汤子苓愣了下，不由在心里感嘆，他到底是个俗人，满心都是这里被那些傢伙夺走了怎么办，全没有元松的觉悟！不过，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俗人，更爱元松的脱俗，这发现除了让他更爱元松一些外，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完全冷静下来后，汤子苓开始回忆一些被忽略的小细节，「它们口口声声『土着』『人类』，搞不好真被广大网友给歪打正着猜到了，咱们真是被外星人包围了。还有那个智脑，我听到的瞬间直觉想到了通用系统，弄不好就是它搞出来的。」 元松听得好奇得不行，恨不得去亲自探访一番。但他也知道，子苓的后怕劲儿还没过去，肯定不会让他单枪匹马入虎穴，只好暂时压住了这个念头。 第168章 那些暂时还不能确定什么来头的傢伙,办事效率比想像中要高得多，两人在出古书空间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卧室一角不常用的电脑不知何时启动了,显示屏黑色背景上出现了几个做了血淋淋特效的红色大字——是你们吗？配合着闪烁的灯光，格外渗人。 不知是不是有元松在身边的缘故，汤子苓丝毫没有惧怕,反而莫名觉得有些好笑，甚至下意识开口调侃道：「鬼片看多了吧？可不是所有人都怕这个。」 看着瞬间停止闪烁的灯,汤子苓心想，此地无银三百两都没这么明显的,初步判断，这外星人（姑且这么称唿吧）社会阅歷不是很深的样子。 随即,电脑屏幕上渗人的红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白色大字：我们可以谈谈吗？ 「好啊。」不等汤子苓有所反应，元松就率先做主应下了，「进去谈？」说着,他伸出了手。 在感觉到手上触碰到什么东西后，元松跟汤子苓对视了一眼,再次进入古书空间。 进去后，做好的心理准备完全没派上用场，因为眼前既没有奇形怪状的类人生物，也没有不符合人类常规审美的怪物，只有一团棉絮般像是水母的东西喝醉了似的，在空中飘啊飘。 就算它看起来美丽、柔弱又无害,可元松跟汤子苓却不敢真小瞧了它，两人站在原地默默等着，等它飘够了,落在不远处由树根重新焕发生机长成的小树上。 「你们怎么把这里变成这样的？」对方终于开口问。 元松斟酌着说了灌海水的事儿，「……之后突然有一天，海水落了下来，海岸附近开始有氧气，我们之前收集的树根、种子开始发芽，孕育了新的生命……」 「原来孕育生命，是如此简单的事。」 对方的感嘆声中饱含着极为复杂的情绪，不等元松跟汤子苓细品，它突然自白一般说起了跟这里的渊源，「这里是我们的故乡。自我有记忆以来，它就是一片死地，除了我们，任何生物都不能在这里存活。我们想过抛弃它，可源自基因的眷恋让我们割捨不下，就利用技术手段对它进行了改造，以便带着它寻找新的家园。」 汤子苓恨不得把两只耳朵都竖起来，却失望地发现这个他初步判定社会阅歷不深的外星人深谙避重就轻之道，只说了个乏味到拍摄成科幻电影都得靠精彩特效去挽救的平平无奇的故事，他们想知道的重要信息倒是一点儿没提！偏偏现在还摸不清对方的跟脚，不敢轻易开口询问，只能憋在心里默默吐槽。 第210页 元松大概跟汤子苓一样的顾忌，没有主动询问关键信息，只顺着对方的话附和：「原来如此。」 「我们有一部分族人对故土相思成疾，你们能帮忙带它们进来吗？」 一开口就提要求，但丝毫没有解释为什么它们的故土，却需要两个外人带着进来。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心有顾忌的两人不管心里怎么腹诽，面上却是爽快答应了。 于是，汤子苓连一口饭都顾不得吃，跟元松一起出去后，不顾他的眼神暗示，坚决要一起去单位。 元松见拦不住他，只好去冰箱拿了点儿吃的喝的，让他简单吃几口垫垫。 前往柳湖北街站的地铁里，汤子苓头一次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握住了元松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他手心写字：[里面关得住它吗？] [咱们进去前灯没亮，出来时是亮的。]元松回道。 汤子苓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就是说，那傢伙能在古书空间里控制外面！ 所以，这才是它放心呆在古书空间，不怕两人藉机搞小动作的原因吗？！ 想着想着，汤子苓突然灵机一动，[咱们隔空取物的技能练到极致，是不是也能这样？] 这个角度是元松没想到的。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子苓这个猜想还挺靠谱的。 出了出口，元松开车，汤子苓抽空将带过来的面包吃了。「不吃还不觉得，怎么越吃越饿。」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将剩下的大半瓶维生素水喝了，才感觉腹中没那么飢肠辘辘了。 很快到了单位，饿得心慌的汤子苓直奔树林里，顶着鸟群虎视眈眈的眼神摘了几个桃，抱着头边跑边啃，等到了植物屏障下，四五个桃下肚，人总算没那么飢肠辘辘了。 找到元松时，他正跟有段时间没见的猫猫狗狗们嬉闹。等他们的亲热劲儿过去了，汤子苓才小声问：「还不开始吗？」可别惹恼了里面搞不好能决定他们生死的大爷。 「已经结束了。」元松见汤子苓惊得瞪大了眼睛，自己又何尝不是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它们像麻绳一样缠作一团，一下子就给送进去了。」这是他完全没料到的，因而办事只要一秒钟，他却需要成百上千倍的时间冷静一下。 汤子苓呆坐了一会儿，见交互机器人没事儿人似的该干啥干啥，想着既然已经暴露了，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更何况交互机器人不管咋说也是单位同事，四捨五入就是自己人，套下近乎应该没问题的……于是，就凑了上去，「你不想回老家看看吗？」 「共享视角看过了，我还是更喜欢跟这些动物在一起。」 「共享视角？」汤子苓心中一动，试探着问：「是你们的特异功能吗？能干啥啊？」 交互机器人看着很没心眼的样子，竟耐心解释了，「没啥特别的，跟咱们单位群差不多。」 汤子苓心中一喜，都「咱们」了，说明这位是拿他们当自己人的，兴许能问出更多的信息！ 只可惜，还不等汤子苓开口，原以为傻白甜的交互机器人就开口直言了，「好多事你们知道了没用，也没啥好处，就别问了，智脑不会轻易伤害你们的。」顿了下，像是提醒，也像是告诫，「前提是，你们不伤害我们。」 第169章 元松难得过来一趟,等饱受冲击的心情平静下来，就跟汤子苓配合着修剪了下单位的植物围墙，将楼栋的门窗、管道都检查、修復了一遍,之后两人又抄近道回了老宅。 一段时间没回，老宅几乎被丛生的杂草淹没了，原先宠物店的门面房甚至不知何时塌了一半。 站在院中,两人感受到了繁茂和荒凉两种本应极度对立，在此时此刻却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强烈的视觉冲击,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元松的神色，见他震惊归震惊,却没有太多伤感的情绪，汤子苓暗暗松了口气,「搬走前拍了好多照片和视频，都好好保存着，以后咱们得了闲，可以在里面建个一模一样的。」 「嗯。」元松笑着点了点头,牵着爱人的手穿过荒草丛。 没走几步，看到窸窸窣窣的飞虫从草丛中蹿出来乱飞乱撞,元松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咱们走吧，跟魏阿姨约好了一起去吃烤肉，已经订好位子了。」爱人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而这个凝聚着他跟爷爷奶奶无数美好回忆的老宅，已经成了其他生物的家园——不过,它能继续当别人的家，也挺好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生活依旧。 晚上,从人声鼎沸的烤肉店出来，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回到家中，洗漱后回到卧室，两人顶着吹得半干的头髮对视了一眼，这一晚上岁月静好、一切正常的假象瞬间破灭了。 「去吗？」汤子苓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元松的答案，可还是问了一句。 「去。」果不其然，元松毫不犹豫地说。 两人像往常一样在床上并排躺好，关了灯，一起进了古书空间。 「外星人」的行事风格总是出人意料，因而这次进去后，看到空间里一切如常，仿佛白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元松跟汤子苓怔愣了片刻后，很快就平静又熟练地接受了眼前意外又不意外的一切。 一天，两天，三天……转眼间，一个周过去了，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神经绷得紧紧的元松跟汤子苓两人，发现不仅他们在外界的生活一切如常，就是在古书空间里，愣是一次都没跟那些外星人打过照面，还真有种不知如何应对的无措感。 第211页 好在他们不是孤军奋战，也很善于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很快就波澜不惊地度过了短暂的茫然期，决定尽量放轻松心态，还採取一直以来的老战术——以不变应万变。简而言之，苟住就完事儿了。 这一苟，就苟了五六年。 这几年，世界的变化可以说是日新月异。置身其中的人们，时常感嘆能在整体平稳的大环境中见证如此巨大的变革，当真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他们这一辈子过得坎坷，可一点儿没白活！ 而知道一定内情的元松跟汤子苓，即使一直相互提醒着不要放松警惕，可大势所趋带来的改变却不是人力能阻挡的——他们眼睁睁看着智慧机器人产业火热发展，并在短短两三年就独占鰲头；眼睁睁看着各种各样的新式智慧机器人问世并快速占领市场，直至悄无声息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变成如手机电视一样稀松平常的用品…… 这还是他们观察周围、留意媒体和网络信息能关注到的，至于在他们看不到或职责所限不宜多涉及的地方（像是地下城建设），这几年究竟发展到何种程度，还真不好说。 也正是这份无力，让过了而立之年，外界看来年轻有为的两人别说飘飘然了，没有被打击得悲观厌世都是他们意志坚强。 「终于排到了。」魏阿姨刚染了头髮，做了髮型，她素来注重形象，几年来不管是体型还是状态，竟跟之前没有太大的差别，「回想起来，已经好些年没有出国旅游了，这趟得好好玩一玩。」人生无常，到了她这个年纪，搞不好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通往欧洲、美洲大陆的地下列车在两年前开通，早先几乎绝迹的跨国游又火热了起来。只是，考虑到列车承载量和旅游地容客量的问题，一直有人数限制。魏阿姨半年前突然有了出国走走看看的想法，当即就提交了申请，直到半年后的今天才排到。 「真的不要我们陪着吗？我俩都攒了好些年的年假没有休，最近单位也不算忙，凑一凑请一个月都没问题。」汤子苓不放心地说。 「真不用，我跟郑院长他们都约好了，你们年轻人跟我们玩不到一块儿去。」魏阿姨笑着打趣，「想去你俩就单独去，就当补蜜月了。」 汤子苓已经在奔四的年纪了，可被长辈打趣时，还是忍不住羞赧。 一家人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一边闲聊着，一边看着新闻。 突然，国内最权威的官方新闻，竟在黄金时段插播了一个宣传短片！ 三人看向电视，神情渐渐郑重起来。 [阳光城，让你跟家人无惧阳光的城市……] 竟是一座仿佛突然冒出来的新城市的宣传短片！ 汤子苓还沉浸在震惊中，就听身旁的魏阿姨激动地问：「这是真的吧？是真的吧？」如今只要想，虽然也能通过光柱或是直接到地上植物屏障区接触到温和无害的阳光，可曾自由自在在阳光下生活的人，谁能忘记那种感觉！若这阳光城是真的，若它是真的，她就算散尽家财，也要在人生最后的时光过几年正常的生活！ 「应该是。」元松轻拍着魏阿姨的背帮她缓解情绪，免得太激动出什么问题。毕竟，她就算看着年轻，也是年近七十的老人了，大喜大悲的情绪于身体没好处。 冷静下来的汤子苓已经盯着手机看了一圈儿，「八九不离十了，国外也是同步播了宣传片，通用系统商城上已经开放了入城名额购买通道。」 魏阿姨慌忙到处找她的老花镜，「名额多不多？现在还有剩吗？」 元松起身帮她找，很快在她房间的床边小几上找到了。拿回来给她戴上，三人凑在一处认真看阳光城简介。 「嚯，这楼有一百多层，还不得盖到天上去！」看到这楼层数，汤子苓下意识着急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一栋楼有这么多楼层，就意味着这座城市的容量会非常非常大，名额又这么贵，应该不会紧俏到需要抢，「阿姨别慌，咱们先了解清楚，再做决定。」 魏阿姨一听一栋楼有一百多层，心里也是一松，「成，搬家是大事儿，得了解清楚才行。」 三人逐字逐句，一页页翻过去，总算对这个横空出世的阳光城有了大致了解——它会是个人口密集型城市，因为楼栋多、楼层高；但个人居住空间几乎恢復到异变前的大致水平，若是不惧阳光的宣传是真实的，肯定要比现在要舒适很多；最重要的是，它完全是异变前城市的建设和运行模式，也就是说，人们未来，或许可以正常生活在地上！ 单这一点，就足以让人趋之若鹜！ 「全球共有五个阳光城，每个大洲一个，而名额却不受地域限制。」汤子苓无意识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人们愿意的话，可以混居。」 「这些年的政策就有打破国与国界线的偏向。」元松在心里问，它们，究竟想做什么？ 连在它们自称是故乡的古书空间都碰不到半个人影，这个答案他自然不得而知。 第170章 因为这个横空出世的阳光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似乎在一夜之间，又沸腾了起来。而适应了地下生活的人们，心情也跟着躁动起来。 就餐时,行路时，乘车时，购物时……不管在哪里,总能听到人们对阳光城的讨论。 「头一次觉得一个周过得这么慢，咋还有三天才到啊！」为了阳光城,魏阿姨连出国旅行的计划都取消了，天天在家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第212页 汤子苓跟元松明白她的急切和渴望,耐心地听她一遍遍唠叨，「名额咱已经买到了,板上钉钉能去，放宽心，养好精神，那么一大笔钱只能待一天,得好好逛逛。」 光是探访名额就贵得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就连像是他们家这种三人都算小有资产,且没有孩子需要花销的家庭都觉得肉疼，更别提其他人了。想在那边买房置业，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因着这一点，褪去了最初的惊奇后，网上对阳光城的抨击十分激烈，说它以后可能就是个富豪城,根本没有穷人的丁点儿位置。 好在还没等舆论进一步发酵，阳光城就宣布提供了一批免费探访名额，开放给资产在一定区间范围内的家庭或个人。因着申请人数过多,通用系统会按申请顺序排，分多批发放。 一周的时间，说过去就过去了。 周六一早，一家人早早提着简单的行李前往接待点，在地勤机器人的引导下凭电子票进入闸机，依次佩戴上电子手环后，进入列车。 他们的号比较靠前，早早进列车坐下了，等车开了，才听有人说起闸机口发生了暴力闯关事件，被地勤机器人给电晕带走了。 「好些年没见过这么莽的傢伙了，当着机器人的面闯关，不是自寻死路吗？」有人感慨道。 「就是，自从地勤服务人员被智慧机器人取代，混乱了一阵儿后，就很少听说哪里有人闹事了。」 「据说被电不是咱们以为的只是身体麻一下，我听一被电过的哥们儿说，是深入骨髓的疼，而且会连续疼好几天，根本连觉都睡不着，他当时从派出所出来，一称瘦了十多斤！」 「这么厉害啊，怪不得后来敢仗着自己是人，地勤人员是机器人而耍横捣乱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还有人不服气要起诉铁路集团，说机器人对人造成伤害，是越权行为。结果接连去了三四家医院，检查结果都一样，那人身体根本没有因电击而带来任何损伤，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你们不觉得这样更恐怖吗？害你疼好几天还验不出任何伤，也太鬼了吧！」 「我又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招惹机器人，有啥好怕的？我巴不得机器人更厉害一些呢！现在性格阴暗、仇富的人这么多，我可不想哪天啥都没干就被人给害了！」 「说得也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长久不见太阳的原因，感觉现在心理阴暗的人越来越多了，上次我有事去了廉租房区域一趟，好几个人用阴森森的眼神盯我，我估计要不是忌惮不远处做清扫的清洁机器人，那些人肯定要忍不住对我下手。」 「现在边缘区域也就柳湖北街能去，有兽管处坐镇，室内种植也是遍地开花，看着欣欣向荣，充满希望。其他区域就别提了，大多混吃等死，饿了去救济食堂领一餐，吃完饭就随便找个地儿躺着玩手机，宁愿睡大街也不愿找个工作挣点儿钱。要不是随处可见的清洁机器人威慑的同时间接起着保护作用，那些废物早被人下黑手拉去论斤卖了！」 「真是理解不了那些人，新兴农场常年招工，就是缺胳膊断腿都能进去谋份儿差事，那些好手好脚的傢伙怎么劝都不愿意去，活该被人瞧不起！」 「就是！现在好些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有智慧机器人保护，这样的世道咱能过得这么安逸？没可能的！」 说到底，大家的话题依然聚焦在这些年一直没有明确定论的问题上——对人类而言，智慧机器人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对此，个人有个人的看法，就是觉得机器人利大于弊的铁桿派，恐怕心里也未必就没有丝毫隐忧。而真相究竟如何，以如今的状况看，可能需要更久的时间去验证。 一路高谈阔论，吃吃喝喝，不过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众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汤子苓跟元松一左一右将魏阿姨拥在中间，跟着人群走出列车，进入站台，然后在迎宾机器人的引导下出站台，排队上了客车，前往城区。 「哇，真的诶，真是地上诶！」一出站台，大家就忍不住惊唿。 「好温暖的阳光！呜呜，老公你掐我一下，感觉像是做梦。」 「真的没事吧？这么晒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见有人惊慌失措，迎宾机器人自带安抚音色的声音立刻响起，「请大家放心，咱们阳光城上空经过特殊处理，阳光十分温和，绝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危害……」 人们渐渐冷静下来，一个个不自觉望向窗外，看着跟记忆中正常的世界别无二致的景色，心中充满着怀念和渴望——这不是梦，也许他们真的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可进入城区后，从客车上下来，换乘列车的众人眼睁睁看着列车开着开着突然上了天，再仔细看周围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很快就能意识到，这里跟记忆中的城市，到底是不同的。 「这是悬挂式单轨交通系统，列车顶上有轨道，跟地轨列车一样安全……」负责他们这一团的导游机器人适时地向大家讲解着，「空轨也会是以后咱们市民日常的出行工具。因为咱们楼栋楼层高，所以每隔五个楼层就会设有相应的站台和基础设施，就像咱们曾经的8d魔幻城一样，各个层级都可以成为独立的生活区域……」 说实话，从一个萌萌哒乐高卡通形象的智慧机器人口中听到「咱们」，大家在一瞬间是有些啼笑皆非的。不过，它说得自然，大家回过味来也倍感亲切，无形中似乎感觉跟对方更亲近了。 第213页 疾驰到酒店，看着站台不远处云雾缭绕的样子，一路「腾云驾雾」的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魏阿姨走起来很吃力的样子，元松二话不说背起了她。 汤子苓怕她多想，在一边说着：「在地下呆久了，来到这么宽敞的地方，可能有些不习惯。」 魏阿姨很清楚，不是不习惯，只是她老了，体力跟不上了。不过她没有戳破孩子的好意，顺势说：「可不是？看着都有些眼晕。」 交了昂贵探访费的他们自然能享受好的服务，住家庭套房，吃美味大餐，还能定制个性化的导游项目。 原本考虑到魏阿姨的身体，他们准备休息一下再开始，没想到魏阿姨体力跟不上，精神却好得很，问单独负责他们一家的导游能不能借一把轮椅来，让俩孩子推着她到处走走逛逛。 没想到还真有！ 第171章 于是,在酒店简单休息半个钟头，三人就跟新导游在大堂碰面，准备去他们在简介上相中的区域逛逛看看。 机器人导游有一点很好,申请的时候可以选择性格类型，热情开朗的不用多问就会滔滔不绝地介绍沿途的风景、建筑，寡言少语的不问不吭声……总之,给顾客足够的自主权。 汤子苓他们申请的是寡言少语的，存在感很低,但同时又很尽职尽责，默默在前面带路。 「这轮椅比福利院配发的还要舒服。」魏阿姨对送来的轮椅很满意,试探着说了句「我想站起来」，结果跟在福利院看到的一样,轮椅中伸出几根机械臂，包裹住她的腿、膝、腰腹，让她没有任何不适感、同时也不费任何力气地站了起来。走动时也一样，开悬浮车似的,贴着地面「滑行」，根本用不着人推。 虽然知道这种新式轮椅靠谱得很,可汤子苓还是下意识拉住魏阿姨的一只胳膊，「多少老年人、残疾人因这新式轮椅而过上有尊严的生活，这发明真是造福人类！可惜那位发明家不愿意公开身份，真应该给他（她）颁发终身成就奖。」 「可不是嘛！」魏阿姨对此的感受最深了，「在之前，福利院好些老人一旦腿脚不便,又是担心自己拖累别人，又是觉得生活质量差，觉得活着没意思。到了那个年纪,人都是靠着一口气撑着的，一旦泄了气，就老得特别快，之前好几位老大哥老大姐就是瘫痪后短短一两个月就走的。」说着，就忍不住嘆了口气，那几位最年轻的还不到七十，要是能再坚持一下，说不定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真是……时也，命也！ 怕魏阿姨继续伤感下去情绪出问题，元松连忙说起了新话题，「阿姨，你中意高层还是低层啊？」 提起买房的事，魏阿姨当即就来了精神，「原以为高层低层差别很大，没想到都差不多，都是大片空地，有花有草有商店，乘坐空轨也方便得很。」她越说越觉得左右为难，就问：「你俩呢？觉得高层好，还是低层好？」 「我觉得高层比较好，云雾多的时候感觉仙气飘飘的。」除了这个，汤子苓主要觉得高层阳光晒在身上，特别舒服。 「我也是。」元松跟汤子苓是差不多的想法，「顶层还有别墅区，还能栽花种草。」 「那行，就顶层。」魏阿姨财大气粗，在可以承受的经济范围内，肯定要选择最好的。 于是，跟一边安安静静的导游说了一声，它就带着一行人去选定区域的顶层看房了。 魏阿姨手里的钱没有多到可以挥金如土的地步，这次选房自然格外谨慎，不仅价格、位置，就是周边设施，都考虑得十分细緻。看完一套又一套，思忖再思忖，在阳光城停留的24小时内除了休息用餐，愣是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看房，总算选定了各方面都满意的房子。 选定的是一个带小院的别墅，小三层，因着元松信用等级高（汤子苓怀疑跟他是秘密决策者有关）有优惠，三人按照4：3：3的比例出资，买下了他们在阳光城的新家。 魏阿姨很喜欢这里，询问过得知购置了房产后可以直接入住，当即就决定不回去了，「家具家电我看着买，小圆（导游机器人）说过了，可以点外卖，网购也很方便，我一个人生活完全没问题的。」说着，她拍了拍刚购买的同款新式轮椅，「有它在，我跟你们年轻人一样出入自由。」 汤子苓跟元松相信魏阿姨的独立生活能力，但这里到底是个新城，究竟怎样他俩短短一天时间也下不了什么定论，想了想，就建议道：「要不买个机器狗看家吧？」 元松口中的机器狗也算是智慧机器人的一种，不同价位有不同的档次，钢铁外壳的，各种卡通形象的，玩偶模样的……最贵的要数仿真机器狗，不管是毛髮还是体型、性格，跟记忆中的犬种别无二致，就连汤子苓这样经常接触真猫真狗的，打眼一看也分不出真假。仿真机器动物给顾客带来陪伴和欢乐的同时，它还是绝佳的保镖，一经问世就特别受人们的欢迎。 魏阿姨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有豆豆就行了。」虽然豆豆两年前已经去世，尸体也交给了生物研究所，她只留下了一小撮毛，可在她心里，它永远是她的家人，也永远不会被替代。 「那行，咱们多通话，您自个儿多注意。」元松显然也想到豆豆了，他不能告诉魏阿姨豆豆的魂魄还在，只能揭过这茬。 第214页 安置好魏阿姨，元松跟汤子苓准时抵达候车厅，准备离开。 回去的时候还跟来时一起的团友同行，他们见原先的三口只剩俩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对。 汤子苓察觉到后，连忙解释，「我们买了房，长辈直接住下了。」 其他人闻言脸色稍缓，一位热心阿姨这才解释原委，「你们单独行动不知道，咱们这一团有个人想当黑户，直接躲起来不走了。他倒是精，想法子把手环给卸了，却没想到不知咋的还是被警察给找着了，直接遣送了回去。」 汤子苓跟元松还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小插曲，不过他们更在意的是阿姨话中漏出的一个信息，「警察？阳光城的警察已经就位了吗？」 「是智慧机器人警察，听导游说以后咱们阳光城採取人类和智慧机器人协同办公的模式，人类警察会从各个聚居区选拔调派过来……」 因着这个消息，元松跟汤子苓回去的路上都有些沉默。 直到回了家，汤子苓才忍不住问：「啥意思啊这，是要开始走统治地球的剧情了吗？」 元松去冰箱拿了瓶喝的给他，嘆口气说：「早在通用系统主导一切时，剧情就已经开始了。」 这话说的……也对哦！ 第172章 道理大家都懂,可在真正看到智慧机器人从印象中的商品转换成管理者后，人们一时还是没办法接受。 国内还好，民众早习惯了藉助网络寻求解决之道。即使「智慧机器人造反论」甚嚣尘上,在网络上引起了大范围的恐慌，可特别有自知之明的国人清楚地知道，人类脆弱的身板儿和有限的智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智慧机器人给消灭了，也就在网上过过嘴瘾罢了。 可国外民众的脑迴路正相反,他们太相信人类高居金字塔顶端的超然地位了，静坐的、游行的还好些,只要不造成什么损害就没人管，那些二话不说就扛着枪上街的可就惨了,一个个被电得不省人事，直接横着进了监狱。 如今可是全世界信息大流通时代，远在大洋彼岸刚发生的事儿，下一秒地球另一边的人就能知道——有了傻大胆的前车之鑑,对上智慧机器人本就心里发虚的人哪还敢真闹？ 于是，眼下就出现了这样滑稽又诡异的情况：线上凄风苦雨,人类要灭绝的绝望蔓延全网；线下却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跟往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作为普通民众一份子的兽管处众人也没什么两样，一面感嘆生活如此分裂，难不成人类的本质是戏精？一面见因着大洋彼岸的威慑力，辖区范围内借着情绪动盪而闹事的案件少了很多,当真有些哭笑不得。毕竟，作为智慧机器人入驻管理层的利益受损者，他们按理说应该同仇敌忾,敌视智慧机器人的，而如今却要感谢它们，这当真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们说，咱会不会有一天被卸磨杀驴啊？」 「不至于吧，咱小职员就为了生计挣点儿小钱，也影响不了什么吧？」 「智慧机器人能在阳光城当警察，自然也能在别的城市当，现在的职位是一个萝蔔一个坑，为了腾出坑来，可不得把咱们这些老萝蔔给拔出去吗？」 「可问题是，它们占咱这坑干啥啊？不能吃不能喝的，又没老人、老婆、孩子养！」 「你傻啊，它们没这需求，可把它们制作出来的人有啊！」 「你是说，这锅得研究院背？」 「想想也有道理，研究院光有技术没有人，又比不上政府和军方先发制人累积多年的根基，想要突破两方的制衡，可不得另闢蹊径吗！」 「可是，之前的传言不是说研究院掌控着通用系统吗？有通用系统在手，就直接把人事任免权攥在了手里，哪还用得着多此一举招惹咱们这些小螺丝钉啊？」 「对哦，逻辑上确实说不通！」 「唉，这走向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清了。」 「人人都能看得清，还有大佬什么事儿啊？要我说，咱们平头百姓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得了，不管是权力争斗还是世界革新，咱们除了顺势而为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是，横竖就算天塌下来，先砸的也是个儿高的！」 …… 单位里众人的闲聊，其实也是现实中大多数人想法的缩影。阴谋论也好，凭空臆想也罢，人们当场说得情绪激昂，好似恨不得立刻就要加入战斗，可转过身，日子是该咋过还咋过。 人类到底是适应能力强到可怕的生物，面对这样堪比「改朝换代」的变革，线上线下激情开麦了没几天，游戏巨头研发的深度沉浸式网游一经问世，心思立马被勾走了。 网路游戏是异变后人们最主要的娱乐方式之一，这十多年来，游戏业可以说是欣欣向荣、百花齐放，相关专业更是成为很多高等院校的重头专业。 之前一直传说网游行业有重大技术突破，说曾出现在科幻作家笔下的全息网游可能成为现实，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当时引得不少游戏迷去各大游戏厂商官方号下问是不是真的。结果跟商量好了似的，各大游戏厂商不约而同地回復了相同的四个字——「敬请期待」！ 于是，游戏迷乐疯了，舆论也沸腾了好一阵子。 原以为这种程度的技术升级，耗时再怎么着也得个三五年，却没想到这还不到两年，就直接横空出世了！ 第215页 因着好奇，汤子苓跟元松两个没那么喜欢玩游戏的，也在第一时间购买了游戏头盔，当晚就上线体验了一把。 「我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游戏就是外星人以古书空间为灵感做出来的！」游戏里的人更多，场景也更丰富，还自带逻辑自洽的剧情……但本质是一样的——创造一个能够随意进出，剥离在现实生活之外的世界！ 元松在进入游戏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五感也差不多，有种脱离了沉重身体束缚的轻盈。」他沉思了一会儿，笃定地说，「它们应该掌握了将魂魄剥离身体的技术。」若真像宣传中说的，人们能够沉浸式进入游戏世界，是游戏头盔刺激了头部神经所致，说不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游戏头盔也是一种智能机器！ 「它们自己人能跟穿衣服一样套个壳就出去耍，应该跟这是一样的道理。」汤子苓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哆嗦了一下，「你说，」他迟疑了下，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要真被咱们猜着了，它们掌握了这样的技术，是不是意味着，它们……可能是一群游魂？！」这也就能解释为啥这几年愣是一次都没在古书空间里撞见过那些傢伙了！ 「也不是没可能。」元松若有所思地想到，他们俩亲眼所见的，貌似只有那么一只透明水母般疑似「智脑」的外星人，而兽管处照顾动物那位始终以钢铁之身示人，所以它们的真身究竟是个什么形态，还真不好说！ 「先观望看看……」若仅是转移公众注意力，甚至是圈钱，他都能接受，可千万别有于人类有碍的目的才好。 天天进出古书空间的两人都被这款叫「新世界」的游戏惊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更别提其他人了。 「『新世界』啥都好，技术□□炸了，五感跟现实中没啥两样，就是有一点，投胎也太随机了些，能氪就好了，我好想体验一下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快落！」 「要真能氪，哪还有咱的份儿啊！」 「你丫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咱哥儿几个就你投个好胎！」 「哈哈，谁叫咱运气好呢？放心吧，等哥长大成人继承了家产，忘不了哥儿几个。」 「滚！玩个游戏还给人当跟班儿，说出去嫌丢人！哥准备努力一把，拼个领主噹噹。」 …… 仿佛一夜之间，周围对国家、人类前途命运的忧心忡忡，就被新出的深度沉浸式游戏给取代了，如今是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人们对这个可以称作是新纪元开端的游戏的讨论。 面对如此「娱乐至死」的氛围，不少人大声疾唿「人类药丸！」然而转过头，就头也不回地跑去「新世界」探索、疗伤去了。 第173章 周五下班,汤子苓跟元松连家都没回，直接拎着包在地铁站汇合，一起前往车站,乘坐列车前往阳光城。 阳光城的探访活动还在进行中，不过一般周六一早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他们周五晚上过去,不仅能避开探访团，还能在阳光城多住一个晚上。 出了车站后转乘空轨,两人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 魏阿姨卡着时间准备晚餐，他俩到家没一会儿,最后一道菜就上了桌。 汤子苓跟元松洗了手后在餐桌边坐下，照例对着魏阿姨一阵夸赞。至于劝她少做些菜,不要这么劳累的话，之前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她听不进去，两人也知道为他们准备丰盛的饭菜是老人家表达爱意的方式,之后索性就不说了，开开心心享用美食才是魏阿姨最期待的回应。 「这周咱们社区又搬来了几户,前面的百货商场也开业了，最近正开业大酬宾，明儿咱一起去逛逛，买些换季衣物……」魏阿姨很自律，在饮食上也很节制，每天三餐都在固定的时间,夜宵是绝对一口都不碰的。因而这会儿只坐在一旁，一边看这俩孩子津津有味地吃，一边说着这一周社区的新变化。 「行啊,马上就要入冬了，确实得准备着了。」汤子苓说着，无意中抬头看到魏阿姨面上带着些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为难的话说不出口，就开口道，「阿姨，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咱们一起商量着来。」 元松也抬头看向她。 魏阿姨顿了下，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小松，你爸也搬到了这个社区，我远远瞧着好似身体出了问题。」 汤子苓看向元松，「元叔叔退休了？啥时候的事？」不然以他的忙碌，不可能在阳光城常住的。 其实在知道秘密决策者的事后，汤子苓对元峰隐藏的秘密就没那么好奇了，再加上顾虑元松的感受，慢慢也没那么频繁去探望。但一个月至少也会去上一两次，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元松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而距离上次他过去探望才不过半个月，上次去的时候，丁点儿没听说元叔叔有退下来的想法啊！ 元松在饭桌上波澜不惊地说是病退，他也是今早才听说，具体内情不大清楚。可回到两人位于三楼的卧室，才跟汤子苓说实话：「他多半参与筹划了前几日的『舆论战』，被抓住把柄劝退了。」 汤子苓并不觉得意外。 元峰虽是元松的生父，可性子却截然不同。元松通透，心里藏着海纳百川般的包容；而元峰却天性中带着对权势的狂热一般，格外享受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快感。因而，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只是千千万万个秘密决策者中的一员后，他备受打击，倍感屈辱……一点也不意外！ 第216页 实际上，这事儿之前就有苗头。汤子苓有次去探望时，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挫败，当时不明所以，可后来结合从元松那儿听说的一些事，大致猜到他可能知道了秘密决策人遍布全国乃至全球的事儿了。 当时他怕元叔叔受到的冲击太大，一下子承受不住，没过几天就藉口蹭吃蹭喝过去探望，生怕他一朝「黄粱梦醒」给刺激大了。 却没想到再次见到元叔叔时，他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仿佛上周看到的挫败、颓丧只是错觉。 汤子苓当时以为他是心理素质过硬，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却没想到是憋着劲儿谋算着反击呢—— 是个狠人！ 不管什么内情，既然知道长辈搬到同一个社区了，总不能装不知道。因而隔日，三人逛完社区下面的商场，买了入冬的衣物后，汤子苓跟元松将魏阿姨送回家，就拎着礼品去元峰家探望了。 不过大半个月没见，仿佛被岁月遗忘，年岁越长越有魅力的元叔叔竟一夜之间被衰老打败了一般，神色憔悴，面露老态，甚至原本乌黑浓密的头髮都花白了！ 两人明显愣住了。还是汤子苓先回过神来，往常般跟到自个儿家一样不见外地进了屋，「叔，搬过来咋不跟我们说一声啊，怕来蹭饭啊？」 也不管元峰冷着脸不接话茬，汤子苓将礼品放在桌上后，直奔厨房。打开冰箱一看，好傢伙，一冰箱的速食包和饮料，什么新鲜菜蔬瓜果、肉奶蛋都没有……很显然，这个家没有女人。 「吴阿姨没一起过来啊？」汤子苓去饮水机处接了水，反客为主，拆了刚带过来的茶叶，翻出元峰常用的茶具给泡上，端过来招唿父子俩一起喝。 「过来干啥，看笑话吗！」元峰终于开口了。 「看啥笑话，多少人巴不得早早退休享受生活呢。叔，不是我说，您真有点儿身在福中不知福。」汤子苓给他添了些茶水，扭头一看，见一台保姆机器人拿着外衣走了过来，体贴地为元叔叔披上。 见状，汤子苓顿时就松了口气。还知道购置保姆机器人，就说明他还是在乎自己的身体健康的，至少还没到生无可恋的地步，估计过段时间缓过来就好了。 「叔，这款保姆机器人好用不？」虽说都是智慧机器人，可这保姆机器人明显就只是机器人而已，汤子苓能敏锐地感觉到它跟单位的交互机器人是不一样的。 「还可以。」元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情绪得到缓解了，突然对汤子苓说，「我想吃下面烤鸭店的烤鸭了，你去帮我买一只。」 汤子苓知道他可能是有话想私下里跟元松说，就爽快答应着起了身，「行，我去去就回。」 为了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交流，汤子苓特意放慢了脚步，边走边逛，直到元松给他发了信息催他回去，他才加快脚步拎着烤鸭和顺便买的果篮回去。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父子俩似乎并没有因为一方的主动沟通而有所缓和，反倒像是大吵了一架一般，他一进屋子就能感受到凝滞的气氛。 第174章 汤子苓了解元松,若不是触及到了底线，他不可能跟一个身体状况不佳的人闹僵，即使这个人是对他没有任何养育之恩的生父！ 因而,原本想着陪元峰一起吃顿饭的汤子苓，当即就改变了注意，将买来的烤鸭和配菜摆好盘放在餐桌,叮嘱了保姆机器人几句，然后跟怒气未消的元峰打了个招唿,就拉着默不作声站在门口的元松离开了。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儿，也怕这么快回去会让魏阿姨担心,两人索性去了社区下面一层的美食城，准备凑合着吃一餐。 美食城有点类似地下城普遍配备的食堂,只不过窗口以店铺的形式呈现，空间更大、经营更独立、可供选择的美食更多，位于中心区域的卡位也更漂亮和多样化，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坐在卡位上在线点餐。 「咱去最上面吧,去露天卡座试试。」今早路过这里时，魏阿姨特意跟他们介绍了,说最上面的露天卡座氛围特别好。 乘电梯上去，在服务机器人的引导下顺着石子小道往深处走，两人选定了一丛青翠欲滴的竹林边的位子。 鼻尖萦绕着竹子的清香，眼中满是绿意，在这样的环境中用餐，确实是很好的体验。 见元松正认真翻看手上的电子菜单,汤子苓环视了下四周，大概是过了饭点儿的缘故，除了他俩基本没旁的人,就轻声问：「刚刚怎么了？」 元松快速点了三个他俩都喜欢的菜，提交订单后，才回答爱人的问题，「他猜到我也是其中的一员，还不甘心，想鼓动我『奋起反抗』。」 汤子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明知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还拉亲儿子下水，这哪是一个父亲能干出的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 不过仔细想想，以元峰的心高气傲、自私自利，这也确实是被逼到绝境的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别太放在心上，咱们做好晚辈应尽的义务就行，至于其他的，不答应，他也不能拿咱怎么样！」 元松回握住爱人的手。其实心里一剎那汇聚起来的怒火，早在爱人拉着他的手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不过，来自爱人的关怀，总不嫌多。 点的菜很快就被服务机器人端着托盘送了过来。 第217页 汤子苓吃了一口番茄炒蛋，「鸡蛋跟番茄的味道都很浓郁，蛋也没有炒得一坨一坨的，味道真不错。」这些年虽然一直保持着言语上的谨慎，但明知外星人已经遍布在他们周围的角角落落，连古书空间都不例外，两人索性不再草木皆兵，有些话题也不再小心翼翼地使用暗语，只要稍稍避开人就行了。 于是，灵光一闪的汤子苓就说：「搞不好这些这些餐饮店里还有小厨的股份呢。」小厨是兽管处小厨房的后厨智慧机器人，自从跟郑娟和谢苗两人「摊牌」后，也不藏着掖着了，时常光明正大地请教厨艺相关的问题。这些年过去，小厨几乎将两人的本事都学了去，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出了不少广受好评的创新菜。郑娟跟谢苗也是心大，直接拿它当亲徒弟培养，倾囊相授不说，两人一机还时常凑在一起探讨厨艺，相互之间处得别提有多好了。 两人周日下午乘车回湖市，不耽误周一上班。 下了班照例去食堂吃饭，一路上接连有十来个人主动打招唿，汤子苓面上不显，心中却困惑不已。 直到稍晚些元松回家，还没等汤子苓说起刚刚的怪事儿，元松就告诉他：「我升职了，被破格提拔为院长。」 「怪不得！」汤子苓豁然开朗，「我就说今天大家怎么对我都这么热情，原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元松捏了下他的鼻子，「啥破比喻！」 「这又不是贬义词。」汤子苓咕哝着，突然将元松刚挂在门边衣架上的衣服拿回来，「穿上穿上，这大喜事不庆祝下怎么行！」 于是，被魏阿姨带得早睡早起、规律作息的两人时隔多年，再一次过起了夜生活，压马路逛街、吃夜市小吃，路过电玩城的时候还混在小年轻堆里玩了把游戏……不知不觉玩到了凌晨两点多。 回来时，见街上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汤子苓忍不住感嘆：「能一直这样安居乐业，也挺好的！」 「是啊！」元松看了眼跟他们擦肩而过的男女老少，无一不面上带笑、走路带风，异变初期那种怎么都抹不去的苦闷似乎早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了。 元松就任新院长一事，不止研究院，可以说整个湖市军政系统都暗暗犯嘀咕——难不成真像传言中说的，元峰攥着通用系统？要不然，真没法儿解释为啥老子刚走，儿子就顶上了！要真是这样，这个元松……来势汹汹啊！ 不管背地里多少人惊疑不定、吐槽腹诽，可这些年通用系统在人事任命上的地位早已无可撼动，即使可以随意发表质疑的言论，也有公共渠道去检举投诉，可就以往通用系统的处置结果看，有充分理由或确凿证据推翻原有任命的机率并不大。 事实也确实如很多人的预料，元松在研究院院长的位子上稳稳地坐下去了。 同时，也出乎很多人的预料，被他们如临大敌暗暗关注的新院长，全不似预料般来势汹汹——老院长看着八面玲珑，处事风格却锦里藏针，活脱脱一只笑面虎；而这位新院长，却跟他父亲截然相反，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好亲近，处事却敞亮又公允，少有私心的时候……当然，兴许因着刚上任，地位还不稳，收敛着呢。 只是，一个月，两个月……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元松依然跟刚上任时别无二致，很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得罪过元峰或是在元峰卸职上添了把火的人，终于稍稍放了心。 自那日大吵过后，元松再没有踏入元峰家半步，元峰也没有主动示弱过，父子俩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汤子苓对元峰拿亲儿子当仇人坑的做法是很有意见的，只是他到底是外人，元松也不让他掺和进来，他索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元峰是个需要关照的亲戚，每次去阳光城都会抽出个把小时去探望探望。 而没了权势滋养的元峰，像失去养分的花草一样，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了。这种由内而外的衰老憔悴，除非自己想开，别人怎么劝慰都没有用，汤子苓看着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尽己所能地让机器人保姆给他安排最好的衣食住行，至于其他的，当真有心无力。 突然收到见元峰最后一面的信息时，汤子苓跟元松正在前往阳光城的列车上。 「整个下午都感觉心慌得很，上周还好好的，咋突然这么严重……」汤子苓控制不住自己，仿佛只有不停地碎碎念着，他的心才不至于慌恐得这么厉害。 元松紧紧握住他的手，一直沉默着。 「兴许是换季的原因，每到换季，老人的反应总是格外大，魏阿姨比元叔叔大近二十岁还健健康康的，应该不至于……」 汤子苓六亲缘浅，身边没什么靠谱的长辈。可偏偏在他熬过了童年的渴望和不安，将自己的心锤鍊得如钢筋铁骨一样百毒不侵时，因着爱人的牵绊，魏阿姨跟元叔叔相继进入他的生活。他是对元叔叔一直颇有微词，怨他自私，怨他那么对待元松，可元叔叔对他的好，他心里也很清楚，只是怕伤害到元松不敢轻易说出口罢了。 说起来，其实元峰更像是他的父亲。 而这日，汤子苓跟元松，一起失去了父亲。 汤子苓第一次失去理智，不顾之前「智脑」对他们的警告，在元峰弥留之际，握着他的手想要将他的灵魂拉入古书空间。 「他去哪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明知道人在医院里，可汤子苓还是进入了古书空间，到处找不到被他「拉进来」的元峰，他崩溃地对着海面大吼。 第218页 很多年没见的智脑轻飘飘地出现在汤子苓面前，「你应该很清楚，他的魂魄根本就没有成型，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汤子苓跌坐在地上。是啊，他感觉到了，兽管处的动物们在去世时，灵魂或轻或重，都有一定的重量，而元峰，像空气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自欺欺人地觉得是头一次拉人的灵魂进来，或许人的灵魂本身就是轻到感觉不到！ 「出去吧，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汤子苓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现实世界。 「一切都按他生前立下的遗嘱来吧。」 按照元峰的遗嘱，他的骨灰洒在了老宅的院子里，他所有的财产由汤子苓继承——直到死，他都没有表现出对元松的丝毫愧疚和悔恨，什么也没有给他留下。 汤子苓顾不得伤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元松，生怕他遭受这样的双重打击，再承受不住。 「我没事，真的。」说不难受是假的，可元松对元峰的感情没那么深，受到的打击也没那么大。 汤子苓提着心观察了小半个月，见他确实还好，才放下心来。而时间是最好的伤药，终于将注意力从元松身上移开后，汤子苓恍然意识到，他对元峰离世的事实，可以慢慢接受了。 两人有房子住，空着一套放着也是浪费，汤子苓做主将刚继承的房产挂在房管局，售卖了出去，只接回了曾照顾元峰生活起居的智慧机器人，请它照顾独自生活越来越吃力的魏阿姨。 原本还担心魏阿姨会因为元峰的骤然离世而有同病相怜之感，却没想到她远比两人想像得要洒脱，见两人跟看易碎品似的小心翼翼地盯着她，她还反过来宽慰两人，「别担心，阿姨没那么脆弱，人或早或晚都会离去，阿姨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到如今，已经是大赚特赚了，争取再陪你们二三十年，咱也挣个长寿老人的名头噹噹！」 「那不行，至少得一百五，咱志气大些，要当就当最长寿老人！」汤子苓笑着捧哏。 「也行，阿姨努力试试~」 跟生离死别相比，似乎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智慧机器人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反客为主，压迫奴役人类？隐藏在暗处的外星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人类是应该避开致命的阳光安心在地下生活，或是到生活质量稍好些的阳光城谋生，还是迎难而上，努力去适应阳光，就像被阳光筛选存活下来的其他动物一样，主动进行优胜劣汰？……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汤子苓躺在沙滩边，对身旁的元松说：「经歷过奇遇也不一定是主角，我们没办法做人类的领头羊，带他们走向光明。」 「嗯。」元松扭头看向爱人，「做无数平凡参与者中的一员，也没什么不好。」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修修改改了很多遍，最终还是决定就这样结束，还有一篇番外收尾_ 第175章 番外 汤子苓跟元松同岁,平日里一起锻鍊，一起养生，原以为就算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不会差太多。却没想到，在魏阿姨去世后不过两年，汤子苓就在睡梦中,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好在,他只是不能回到身体里，魂体还好好的。 可即使如此,也把年纪不小的元松给吓得差点儿没跟着厥过去。 「来，跟着我深唿吸,唿……吸……」汤子苓都顾不得感受死亡的滋味，就忙着安抚吓得脸都发白的元松，「放宽心，我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能随意进出空间，只是除了你,别人都看不到我而已。」唉，虽然这世上除了元松，已经没了能让他牵挂的人，可永远不可能被第二个人看到的事实，光想想就让人忍不住沮丧啊！ 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汤子苓一耷拉眼皮子,元松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缓过来的他轻轻拍了拍爱人的手，「你还有我，我很快就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汤子苓死死捂住了嘴，「瞎说什么，别以为年纪大就能百无禁忌了！」汤子苓板着脸训他，「你好好的，能活多久就活多久，要叫我逮着了偷偷做不好的事，不轻饶你！」他很清楚，自己是因为小时候过得太苦亏了底子，能活到这把年纪才在睡梦中离开，多亏这些年保养得好。而元松，自小家境优渥，身体底子也好，再活个几十年绝对不是问题。 怕元松再纠结下去，汤子苓想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最近不是有几个不消停的想搞事吗？没有你这尊大佛震着，那些小傢伙还不翻上天去？」 几十年过去，外星人可怕的预见性终于显现出来了。 当年异变发生时，相当一部分人类不幸离去，人口总数有一定的减少，但因着地下城面积有限，住房供应量一直比较紧张，普通人一般感觉不到人口骤减的问题……直到几十年后，等发现能拼能闯的去了阳光城，而地下城变得跟课本上昔日的荒村一样，有时候一栋楼只有寥寥几个老弱时，人口大滑坡已经趋于稳定，而全球总人数，恰恰跟五大阳光城的人口容量之和相当！ 十多年前，经歷过异变的一代人相继去世，沦落为空城的地下城越来越多，直到最后驻守着的驻军相继撤退，地下城作为特殊时期的过渡，正式成为歷史。 而全球五大阳光城，成为全球人类仅存的聚居区。 第219页 「你呀！」 元松到底还是没能撑过一年，就同汤子苓一样，成为了没有人能看得见的游魂。 事已至此，汤子苓知道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不给元松伤感的时间，直接拿出这一年来他做的环游世界的计划书，拉着他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第一站，是他们的故乡，湖市。 除了重要的粮食和工业产地，没什么特色的老聚居区早就废弃了，连同通往城市的列车都早已停运。好在外星人一直很尽责地履行自己「守护者」（自封的）的职责，每天都有机械飞虫全球到处飞着巡逻，因而汤子苓跟元松作为它们星球的编外人员，想搭个「顺风机」还是没问题的。 「你确定，这就是湖市？」看着底下完美融入森林的地界，汤子苓有些不敢相信。 「对呀，看看，那就是咱的老单位。」没错，送俩人过来的就是昔日混入兽管处撸猫撸狗的交互机器人。它陪着汤子苓在湖市待到最后一刻，等动物们都老去离开，俩人才一起回到阳光城，分道扬镳。之后汤子苓还找过它，却是一点音信都没有，直到汤子苓死了，成为外星人认可的编外人员，才知道它当初是赊帐购置的身体，回到阳光城后就去执勤还帐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还清。 到地面后，汤子苓看着绿植覆盖的小山，「楼栋塌了好些年了吧？」 「嗯，咱俩离开后第四年，接连下了半个月的暴雨，地基给泡软泡烂了，没多久就塌了。」 小草（交互机器人自己取的名字）还要执勤，不多会儿就重新起飞，去巡逻了。汤子苓跟元松在老单位遗址走了走，又循着记忆去不远处的老宅看了看，见实在找不出一丝记忆中的模样，只好手拉着手往城市的方向走。 城市中也一样。因着动物占据了阳光城外绝大部分的区域，很多资源就变得十分稀缺。因而废弃的城市中但凡值点儿钱的东西都被拾荒者给抠得干干净净，整个城市恐怕一片金属残骸都找不到。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却看不到一丝熟悉的事物，汤子苓跟元松却一点儿都不沮丧，依然逛得饶有兴致。 对两人而言，有对方的地方就是家，至于其他的，还在也好，消失也罢，其实都无所谓。 「智脑跟我说过它们星球的歷史，其实发展歷程跟我们地球很相似，只是它们土着的智商太高了，发展太快了，竭泽而渔，早早断了整个星球的生机。为了生存，它们只能带着家寻找新的生存之地。意外到了咱们这儿后，却因水土不服全体宕机，一下子沉睡了很多年。」 「智脑也是它们族人吗？」元松问出了藏在他心里很多年的困惑。 「不是，它是被制造出来的。」这也是汤子苓疑惑的地方，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试探着询问的时候，智脑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它被制造出来，赋予了沉重的使命。但它进化出了自己的思维，计算出于外星人和地球人都有利的发展模式后，就认真地执行了下去。」 一瞬间，元松埋藏在心里很多年的困惑都一一解开了。 「没错。」看元松恍然大悟的表情，汤子苓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异变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它的『剧本』走的，是它，重塑了这个世界。」 「那突然变得致命的阳光呢？」 「据它说，是人类失控发展的必然结果，只不过被它提前了几十万年。」 元松嘆了口，「真不知是该感谢它，还是痛骂它。」不管于长远是好是坏，总归有很多无辜的人因异变而死。 「是啊。」可它毕竟选择了还有转圜余地的时机，对大多数人和整个人类命运来说，它又与救命恩人无异！ 就是这样，才更让人进退维谷！ 到了曾被砍光树的市中心，如今俨然是矗立着一棵棵参天巨树的森林。 「喊大花它们出来玩吧？」 「行啊~」 不多会儿，一只只活蹦乱跳的狗子们撒着欢奔向远处，仿佛时隔半个世纪，还记得这是它们曾立过汗马功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