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同人] 清穿之继后难为》 第1页 [bg同人] 《(同人)清穿之继后难为》作者:子夜灯火/玉池春水【完结+番外】 文案: 静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成了歷史上那个悲惨的干隆继后那拉氏。 皇帝靠不住,娘家提不起,周围还有无数宠妃等着给她添堵。 再加上还有那个已知的悲惨未来,静容觉得自己真的是悲催他妈给悲催开门,悲催到家了。 但是无论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皇帝老婆当得憋屈,就把自己当成皇帝的高级打工人。 墨镜一戴谁也不爱,努力搞事业保头髮。 再定一个小目标,争取活过干隆。 註:架空歷史,大家就看一乐呵。 内容标籤: 清穿歷史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静容 ┃ 配角:大猪蹄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打工人在古代 立意:努力生活,努力过好每一天 作品简评: 静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成了歷史上那个悲惨的干隆继后那拉氏。皇帝靠不住,娘家提不起,周围有无数宠妃等着给她添堵,还有那个已知的悲惨未来,这都让静容无奈。但是无论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静容开始努力的改变命运,好好生活,在繁花似锦的后宫中挣扎求生,并给自己顶下一个小目标,活过干隆,成为太后。 本文以干隆继后的视角,以日常生活为切入点,描写了女主的后宫生活,有的日常,也有后宫冷酷的挣扎。女主也在这个过程中开始一步一步成长,养育儿女,在偌大的宫廷中铺设了属于自己的道路,改变悲惨的命运。文章言语质朴,行文流畅,情节设计紧密合理,节奏环环相扣,人物形象鲜活。 第1章 穿越 「你是说,皇上把养心殿西耳房的东西都移到东耳房了?」静容一边用茶盖拨弄着茶叶梗,一边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 「回主子的话,是的,刚刚养心殿那边动静不小,如今只怕满宫都知道了。」小太监恭谨的回话。 静容闭了闭眼,不知在想什么。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的社畜一枚,过年的时候坐班车回家,结果在路上却出了车祸,等再一次睁眼,就来到了干隆十三年,成为了歷史上那个最悲剧的皇后那拉氏,不过如今她还不是皇后,只是娴贵妃。 但是现在听着这小太监的汇报,她离皇后也不远了。 果然,这小太监刚说完话,站在静容身后的婢女白苏便忍不住有了喜色:「娘娘,这东耳房可是皇后才能住的地方,皇上让人把您的东西搬过去,岂不是说明……」 「住口。」静容啪的一声将茶碗放到了桌上。 白苏被吓了一跳,再不敢说话。 「行了,赏他。」静容懒懒的摆了摆手。 话音刚落,另一个婢女白芷便立刻出来,给小太监塞了一个荷包。 小太监谢了赏,立刻跟着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静容才看向白苏:「如今皇后娘娘新逝,就连我也得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你倒是大胆,敢喜形于色。」 白苏脸色顿时煞白,跪倒在地上:「奴才煳涂,请主子责罚。」 静容淡淡看了她一眼,心下平静。 她成为那拉·静容也有些日子了,通过这具身体的记忆,对这位主的性情也有了一些了解。 沉默寡言,温和娴雅,是个万事不出头,却又万事挑不出错的人,基本没什么算计,对身边的婢女还算温和,但是或许是太过温和了,有时候倒是让这些人心大了一些。 「去外间跪一个时辰,也算我给你留点脸,不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静容倒也不想一来就做惩罚婢女的坏人,但是现在孝贤皇后新丧,干隆已经开始发疯了,她身为下一任皇后的有力竞争者,身边的宫女要是都这么大嘴巴,那不是等着给人抓把柄吗? 白苏咬了咬嘴唇,不敢多言,急忙退到外间,端正跪下。 白芷送完人进来的时候刚看到这一幕,神情顿了顿,却也只当没看见,进来和静容回禀:「娘娘,三月二十五日大行皇后的梓宫就要移到景山观德殿了,纯贵妃那边赶巧又病了,该如何行事?」 静容皱了皱眉,沉声道:「别管病不病的,到时送灵难道她敢不去,传左院判给她看看,他到底是大方脉的行家。」 「是。」白芷恭声应下。 「还有一桩事,那拉家的太太,昨个儿又递了牌子,您可要见一见?」 这儿所谓那拉家的太太,便是原身的亲娘。 静容有些迟疑,许久才嘆了口气道:「这才几天,她都递了几次牌子了,你着人告诉她,现在还不行,等大行皇后梓宫移出宫了再说,着急忙慌的没得让人笑话。」 这也是有些无奈,那拉氏虽然是满族大姓,但是比起先皇后富察氏的家族背景来说,只能说是天壤之别。 父亲讷尔布前年去逝,兄弟讷礼不怎么得力,只继承了讷尔布的职务,掌管了镶蓝旗一个佐领,还有一个侄子纳苏肯还算有些本事,算是那拉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人了,可是即便如此,现在这孩子也只是白身,如今眼看原身就是下一任皇后的最佳人选,也就怪不得那拉福晋着急了。 白芷一直待在静容身边,也算是知道她的难处,点了点头:「您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第2页 正在言谈间,外面的小太监进来禀报:「主子,皇上今日没有翻牌子。」 静容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知道了。 她穿来当天,还没搞清楚脑子里那一团乱麻似得记忆,富察皇后就薨逝了,然后就是临危受命,负责治丧,一边木偶似得按着脑子里的规矩吩咐丧仪筹备,一边看戏般的看着干隆发疯。 先是宁愿拆了城门楼也要让富察皇后的灵船进京,又是大改丧仪会典,让天下臣民都为大行皇后服丧。 他自己更是服缟十二日,并每天都在长春宫前祭酒,还因为大阿哥和三阿哥迎丧不够悲痛而斥责他们不孝,日后甚至还会剥夺他们的继承权,大阿哥这几日都是一副郁郁寡欢之像,按着静容的记忆,他离死也没几日了。 自己的儿子都能这么狠,静容可不觉得自己能让他多另眼相看,更何况在静容的记忆中,干隆待自己也只是淡淡,算不上非常好,也不算上不好,中上而已。 因此静容这几日更加谨慎,即便她如今已经隐隐有了继后之像,她也不敢有丝毫慢待。 白芷看着静容沉默,以为她是在担忧干隆,忍不住低声道:「皇上待大行皇后情深,只是如此未免损伤圣体,娘娘可要开解一番?」 静容心中冷笑,她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有资格开解人家,自三月十六日圣驾归京,干隆也就来见了她一面,冷冷告诉他后宫之事尽皆託付于她,便再没来过她的翊坤宫,整个人都陷入了丧妻悲痛之中。 而要说是往日情分,哪怕是纯妃在干隆心中的地位只怕也比自己强些,她现在要是冒头,说不得还被人当成别有用心。 「不必了,陛下心中悲痛,如此倒也可纾解一番,若是忍着,反而不好。」静容淡淡的敷衍了一句。 白芷看了一眼静容面色,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便也不再多劝,只是心中纳罕,自那日晕倒之后,娘娘倒是对皇上的心思冷淡了许多。 ** 之后两日,静容依旧每日前往富察皇后灵前祭拜,及至二十五日,皇帝终于御笔硃批,向户部支领白银三十万两,用以恭办丧礼,同时大行皇后的梓宫,也在这一天,移往景山观德殿。 静容穿着一身素服,跪在长春宫中,面色苍白的朝着大行皇后的梓宫行礼,干隆站在最前面,满脸悲痛的亲自祭酒。 静容往后瞄了一眼,纯贵妃果然来了,只是面色不大好看,原本柔美的面容变得有些蜡黄,看来之前果真是病了,并非虚言。 静容收回视线,冷冷的看着膝前的一块青砖,仿佛能看出朵花来。 等干隆终于抒发完自己的感情,终于摆了摆手,语气涩然:「起灵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内外命妇及皇子皇女的哭灵声便响了起来,有大阿哥和三阿哥教训在前,任谁也不敢在此时弄鬼。 静容用早就处理过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眼泪唰就流了下来,她做不出来哭天抢地的模样,只能做出一副悲不自胜的情态。 在原身记忆中,这位富察皇后,倒也的确是个贤淑端正之人,与原身关系还算不错,因此这份悲意倒也有一半出自真心。 抬灵的宫人在庄严的丧乐声中,将大行皇后的梓宫抬出了长春宫,静容向上瞄了一眼,干隆的眼角似有湿意闪过。 等到丧仪终于结束,干隆也没闲工夫和宫妃们照面,说了句散了吧,便急匆匆往前朝去了。 ** 静容被白芷扶着站了起来,因为这几日的丧事有些疲惫,身形一晃,差点又倒在地上。 白芷面色惨白:「娘娘。」 「我没事。」静容握紧了白芷的手。 如今前朝后宫都因为皇后之死在干隆的暴怒之下瑟瑟发抖,皇子都被发作了一顿,还杖杀了两个大臣,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招人眼。 纯贵妃倒是在此时凑了上来,小声道:「姐姐,如今宫中上下尽皆惶恐,皇后大行,我等又该如何行事啊?」 静容淡淡看了她一眼,皇后的梓宫还没走远,就在皇后灵前说起了这话,不知说她聪明还是愚笨了。 「如何行事自然听皇上和太后的,你问我倒是不该。」静容语气淡淡。 纯贵妃的面色一滞,许久嘆了口气:「是妹妹孟浪了。」 静容没回话,只由着白芷搀扶,朝着自己的翊坤宫走去。 纯贵妃半倚在丫鬟雀儿身上,看着静容的背影,蹙了蹙眉尖,她总觉得,这位沉默鲁直的娴贵妃有所不同了。 ** 等回到翊坤宫,便有宫女奉了茶水毛巾上来。 静容用热毛巾敷了敷脸,又喝了一口热茶,这才觉得缓过来一些。 白芷有些担忧道:「娘娘,要不要宣太医?」 静容感受着体内的虚弱,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时候,去我房里拿一丸药来。」 那药是藩国上供的上好人参制的人参归脾丸,静容往日吃着好,太后便做主赐给了她许多。 白芷拿了人参归脾丸过来,静容就着热茶吃了下去,许久,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 但是白芷看着静容的面色,依旧满脸担忧:「您这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去啊,上次您晕倒之后,太医就说您气血不足,正该好好休息才是。」 静容闭了闭眼,这道理她何尝不知道,但是现在满宫风声鹤唳,她又怎敢安心休息。 第3页 「等除服之后吧。」静容终于淡淡道。 这一晚,干隆依旧没有翻牌子,不过这次他却没能安心在养心殿悼念皇后,太后招他去慈宁宫说话。 静容站在翊坤宫后殿前,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神色淡淡,她知道,干隆这份悲痛,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第2章 干隆 干隆第二日就翻了牌子,翻得也正是翊坤宫娴贵妃的牌子,而且还通知她,今天午膳之后,会过来看她。 静容笑着送走了传话的太监,皱着眉进了翊坤宫后殿的里间。 她不觉得干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做床上运动,他翻自己的牌子,应该是为了应付太后,而午膳过后过来看她,也应该是有话要对她说。 至于说什么,静容也心里有数。 皇后大行了,后宫的事情却必须有人要管,而这个管的人,现在满宫除了她,再没有别人有资格。 想到这儿,静容嘆了口气,这个继后可也不好当呢。 白芷见她嘆气,还以为她是在担忧晚上的事儿,小声道:「娘娘要不要先准备一下,皇上许久没来后宫了,今日过来,也是看重娘娘。」 静容听着掐了掐虎口,打起了精神,既然当继后已然是板上钉钉,那当一个受宠或者受重视的继后可比当一个失宠的要强些,自己可不能走歷史上那拉皇后的老路。 「去吩咐底下人好好准备。」这种事静容只要吩咐一声,底下人就知道该怎么行事。 看着静容有了精神,白芷脸上情绪也缓和了一些,笑着道:「娘娘就该如此呢,皇后大行,咱们后宫这些人也是心慌,如今娘娘身为贵妃,更该稳住才是。」说完又给静容拿了一丸药。 静容身为现代人,知道胡乱吃药没什么好处,但是现在她明显精神不济,为了不御前失仪也只能如此了。 静容吃了药,身上多少有了些力气,她缓了口气,沉声道:「我刚刚看到有人进来回话,是什么事?」 说起这个,白芷面上有些尴尬,结结巴巴道:「是那拉福晋,她又递了帖子进来。」 静容忍不住扶额,有个不靠谱的娘家可真是心累啊,大行皇后这才前脚移了梓宫,后脚竟然就敢往宫里递帖子。 看静容这样,白芷急忙安抚:「也不怪福晋着急,这次事发突然,福晋也是担心您的处境。」 「担心我就更应该稳着点。」静容语气有些重。 白芷急忙住了嘴,再不敢多言。 静容想了一会儿,终于道:「今日见过皇上之后,我再回復她。」 白芷急忙恭声应了。 正在此时,白苏走了进来,她看着屋里情况不对,急忙敛了神色,走到静容身边回禀:「娘娘,刚才御膳房的太监过来问话,今儿中午您可有想吃的,尽吩咐便是了。」 静容听了轻笑一声:「他们倒是会趁热灶,之前可没这么殷勤。」 如今满宫上下谁不知道娴贵妃就是下一任的继后人选,即便是之前颇得圣宠的纯贵妃,现在也只能退避三舍。 白苏听了也有些愤慨:「谁说不是,这帮奴才,惯是会跟红顶白。」 「行啦,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在外面可不许露出什么,免得人说我轻狂。」静容吩咐了一句,这才顿了顿道:「没什么好点的,午膳之后还要面圣,做些清淡的便是了。」 白苏领命出去,静容也靠在榻上休息,心里却在细细思索待会儿要怎么和皇帝对答。 之前干隆,不常临幸后妃寝宫,因为一般要来,都要在皇后处报备,麻烦且繁琐,如今皇后大行,倒是免了这一遭,虽然静容心中对见皇帝有些忐忑,从理性出发,却也觉得见见也好,终归能打探一下,自己这个贵妃在皇帝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地位。 ** 午膳饭菜,果然以清淡为主,静容尝了几道,宫里御厨的手艺不错,即便是清淡的饭菜,也做的各有风味,静容倒是因此多吃了半碗饭。 白芷看着高兴,笑着道:「娘娘要是喜欢,下次再让他们做。」 静容摇了摇头:「吃一次是个新鲜,吃得多了也就厌了。」 等撤下了饭菜,静容特意整妆打扮了一下,倒也不是涂脂抹粉,现在宫里还没出孝,静容也没这个胆子,只是看着衣着规矩,不御前失仪罢了。 干隆对富察皇后多重视,静容根据一些史料记载,和自己断断续续看的电视剧,以及原主的一些记忆,心中约莫有个数,在这种时候,万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等到静容收拾好了,就有太监传话,干隆已经出了养心殿了。 静容急忙去宫门口侍立迎驾,不到一刻钟,就看到了干隆的銮驾。 静容老老实实的行礼请安,干隆带她倒也宽和,下了銮驾,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 「你倒是很不必在这儿等着,在前殿接驾也就是了。」干隆的声音清朗而又深沉,比起前几天,倒是听着有了点精神气。 静容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已经三十七岁了,但是身形健壮,面容白皙,眉目俊秀,倒也算是个英俊的中年人,比起第一次见他,眉眼间少了几分冷冽。 静容宛然一笑:「这本就是规矩,嫔妾不敢违背。」 根据原主的记忆,干隆这个人,最重规矩,虽然他自己根本不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但是对于别人,却要求很严格。 第4页 果不其然,听到静容这般说,干隆面上有了一丝柔色,拉着她的手,进了翊坤宫。 两人进了前殿,静容便亲手服侍干隆换下了外衫,又奉了茶,两人这才在东次间坐下。 静容这还是穿越以来,第一次和皇帝坐的这么近,心中难免有些忐忑,而干隆似乎也在想些什么,一坐下就陷入了深思,静容不敢打扰,只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静容只觉得浑身都有些难受的时候,干隆终于开了口:「等过两天,给你这儿再拨三个人过来。」 静容心下一惊,忍不住看了一眼干隆,要知道,清宫的后妃身边人手是有定额的,她作为贵妃,只能有八个宫女,现在突然拨过来三个,已经接近了皇后的待遇,必然不是干隆脑子一抽就想出来的事儿,肯定是有其含义在里面的,至于是什么,基本上已经人人都心知肚明了。 「谢皇上恩典。」静容压下心中情绪,恭敬的行礼谢恩。 干隆面色柔和,将她拉了起来:「不过是些小事,不必这般多礼。」 这话静容也就是听听,可不敢当真。 但是干隆此时却好像演上瘾了,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几日在后宫之中筹备丧仪,管理后宫,着实是辛苦了,朕这几日也是忽视了你,今日过来,便是要安你的心,如今皇后大行,后宫又事多,只能託付给你,只是到底皇后的孝期未满,很多地方不能大动,有些委屈你了。」 静容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明白了干隆的意思,他先是示恩表示了自己的特殊身份,又说四下不敢大动,就说明他暂时并不想封后。给自己皇后的权利和待遇,但是暂时不给自己皇后的名分,看起来自己这个贵妃只怕还要当一段时间,说不得得等到二十七个月之后,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后。 不过即便如此,静容心中却没有多少委屈或者不忿,归根究底,也不过是因为她并非真的这个时代的人,目前为止对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归属感。 她急忙起身道:「嫔妾不敢,能得皇上如此信任,便是嫔妾之幸,再不敢奢求更多。」她几乎拿出了自己这辈子的最佳演技,满眼感激的看向干隆,仿佛真的被他这番言辞感动了一般。 干隆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原本淡然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他拍了拍静容的手背。 「我记得你有个侄子叫纳苏肯,如今还没有差事是吗?」干隆状似无意的问道。 静容一听这话差点就绷不住,难道之前那拉福晋要进宫的事儿,已经被干隆注意到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城府的,到底撑住了脸面,笑着道:「是有这么一个侄子,纳苏肯是我哥哥的独子,不过我许多年没见,倒是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 干隆听着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然是你的侄子,如此也不像样,朕准备加恩于他,进宫做个御前侍卫还是足够的。」 静容听闻一惊,急忙跪下谢恩:「嫔妾代纳苏肯,谢皇上隆恩。」 干隆有些无奈的又将她拉了起来:「都说了让你坐着,谢来谢去的,岂不是生分了。」 静容面上有些羞涩的笑了,心中却十分冷静的分析干隆这番话的意思,看起来他是对自己之前的表现很满意,再加上弥补自己,所以要加恩于她的家族了。 御前侍卫,那就是天子近臣,更加重要的是,非上三旗不得绶,既然皇帝要纳苏肯进宫当侍卫,那就是要给他们那拉家抬旗了,之前他们不过是镶蓝旗,算是下五旗,如今若是入了上三旗,好处可是多多的。 嗯,干隆皇帝还算大方,不错不错,静容觉得很满意。 聊完了正事,之后两人又聊了许多后宫的琐事,干隆嘱咐静容日后要多多在太后面前侍奉尽孝,静容当然应下,不过根据记忆她穿来之后也没少在太后面前打转,干隆这话算是白说。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干隆这才藉口有事,匆匆离开了。 静容将他送了出去,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迴转,只是这次,她的面色就好多了,毕竟原本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这回是落到实处了。 等进了正殿,静容看向白芷,轻声道:「你给额娘传话,让她后天进宫。」 白芷一怔,急忙应了下来。 第3章 亲娘 那拉太太来的这天,干隆已经连续翻了两次静容的牌子了,不过虽然翻了他的牌子,却也没有做什么,两人只是躺在一张床上说了说话。 静容看得出来干隆目前对这事儿还没什么兴趣,因此倒也松了口气。 她虽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和一个陌生男人如何如何,心理还是有点障碍的。 不过即便如此,满宫上下倒是对她越发恭敬了,听白苏说,巴结她的人都日益增多,现在出门也能听别人叫一声白苏姑姑了。 想来也是,原身之前不声不响,也没什么恩宠,即便位份高些,份例也不缺,但是到底没人把她当什么需要巴结的主子,如今她是继后人选,干隆又愿意给她做脸给她体面,她的处境自然大有不同。 静容听了这话不过一笑而过,但是纯贵妃的病这两天却是越重了,听说昨晚半夜还传了太医。 静容听了倒是平静,只吩咐底下人小心照顾着。 第5页 就在主僕几人说话的空档,外面终于有人进来回禀,那拉太太到了。 静容一时有些紧张,这可是原主的亲娘,要面对她,她总觉得有些心虚气短。 可是也容不得她多想了,人已经来了,因此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立刻道:「快将人请进来!」急促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并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对,她们只当她是太过激动。 静容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引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虽然穿着还算体面,但是面上神情却有些风霜痕迹,打扮的很素。 「奴才郎佳氏,见过娴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郎佳氏的声音有些低沉,听着倒有些不像原主记忆中那般温柔可亲。 「额娘快请起。」静容急忙上前将郎佳氏扶了起来,面上有些不安:「您这般,真让我不知如何自处。」 郎佳氏听了这话眼眶一红,握住了静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抬头看向她。 「许久没见娘娘,娘娘清减了。」郎佳氏语气哽咽道。 静容心中苦笑,这几日如此劳心劳力,能不清减吗? 不过她倒也没多说,只是摆手,让其余人等都下去,只留白苏和白芷在屋里。 白苏机灵,看着立刻道:「娘娘许久未见福晋,想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奴婢还是去门外守着吧。」 静容点了点头,应了她的请求,白芷一看,也跟着退下了。 霎时间,屋里只剩下了静容和郎佳氏母女俩。 静容心中有些尴尬,不过面上到底还撑得住,招唿郎佳氏在里间坐下。 郎佳氏一直看着静容,仿佛是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 静容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却也能理解,毕竟原主进宫这许多年,同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就见过两次,一次是干隆登基给的恩赐,一次是太后千秋给的恩赐,除此之外,原主一直都很老实,从来不敢逾越祈求。 「娘娘这几年可还好?」郎佳氏抓着静容的手不松开,说起这话,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静容不知为何,竟也觉得有些鼻酸,遮掩般的低下头,默默点了点头:「都好,额娘你好吗?」 「我能有什么不好,你哥哥嫂嫂都挺孝顺,家里事情也不多,自然是好的。」郎佳氏温柔的抚了抚静容的手背。 静容抿了抿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郎佳氏这会儿倒像是缓过神来了,继续轻声道:「这几日宫里的消息传得不找五六的,我听着都觉得心慌,你哥哥是个没本事的,给你长不了什么脸面,但是他心里也是担心你的,总怕你出什么事,便催着我进宫看看你,可是让你为难了?」 说起这个,静容倒是抬起了脸,看向坐在对面的人,郎佳氏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安,眼底神色也很真诚,看起来并非是在撒谎。 静容心情复杂,要是真的不是撒谎,那这件事倒是更难办了。 有野心倒是无妨,但是要是太煳涂却是真的难事。 「这事儿讷苏肯怎么说?」静容突然问道。 郎佳氏明显一愣,似乎没料到静容会问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讷苏肯怕给你添麻烦,不想让家里掺和,但是他到底年纪小,不知道这里面的龃龉,你哥哥实在是担心你,所以……」郎佳氏欲言又止。 不错,到底还有个明白人,静容松了口气,他也不求娘家大富大贵,只求他们老老实实不拖后腿就行。 「额娘,宫里的事自有宫里的章程,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急是急不来的,我如今处境,您心中也该明白,正是敏感的时候,如此,家里就更不能在这会儿冒尖,哥哥老实,能想出这事儿,只怕是有人在背后撺掇,其中用心,您仔细想想,至于家里的事儿,我自然也是放在心上的,您放心,总归是亏不了咱们家的。」 静容嘆了口气,到底还是一五一十的给郎佳氏分析了一遍,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额娘,心疼还是心疼原主的,就是耳根子太软,没什么主见,也看不明白情势,这才在这几日做出这种昏事。 郎佳氏到底也是十几年的当家太太了,这点弦外之音还是听得懂的,脸色立刻就白了:「都,都是我害了你……」 静容看她那悔不当初的样子,不由有些头疼,看起来这药是下重了,急忙安抚:「倒也不至于如此,额娘,我只是想告诉你,日后行事,还是要稳重些为好,哥哥那边您也劝劝,即便身上没差事,只要老老实实的,便是大善了。」 在原主记忆中,自己这个哥哥虽然一事无成还有些八旗的纨绔习气,但是到底还算靠谱,做事也不会太过分,总归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庸人,如此虽然不得大用,但是到底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事。 「容儿放心,额娘都记下了,回去就和你哥哥分说清楚。」郎佳氏急忙保证,原本惨白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静容松了口气,只觉得有些心累。 说完这些,又问了几句家里的事儿,郎佳氏都一一回答,静容也在心中默默分心自己的这个娘家。 那拉氏,虽然是满洲大姓,但是全家上下,却也只有这个姓氏值钱了,亲爹讷尔布,前几年已经没了,现在哥哥讷礼接了讷尔布手里的佐领职位,哥哥文不成武不就,也就是老实领差事罢了。 第6页 不过幸好嫂嫂是个精明的,家里的日子倒也过得红红火火,只是侄子纳苏肯如今年纪大了,还未有亲事,也没有差事在身,倒是让郎佳氏有些忧愁。 静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干隆的意思给他们透露一点,省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下乱窜。 「额娘倒也不必忧心。」静容笑着给郎佳氏斟了一盏茶:「前儿皇上还在我跟前说起讷苏肯呢,想来日后是有大造化的,亲事倒也不必着急,等有了差事,亲事自然也就来了。」 郎佳氏一听这个,眼睛果然就亮了:「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静容掩唇一笑:「自然是真的,这哪里有假,我早就告诉额娘了,该是你的,怎么着都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再怎么着急也没用,您回去告诉哥哥,这事儿急不得,也不要听外人撺掇,只好好关起门来过日子,皇上他喜欢规矩的人家。」 静容这一个甜枣一个大棒的,早就把郎佳氏饶的晕晕乎乎的,急忙给静容表忠心:「那是自然,咱们家别的不说,自来都是踏实本分的人家,日后也定然不会给娘娘您添乱。」 「那就再好不过了。」静容笑着道。 哄完了郎佳氏,静容只觉得自己都出了一身汗,不过看着她笑眯眯的脸上,再没有之前的风霜之色,心中倒是松快了许多。 行了,再怎么糟心,这现在也是她的家人了,原主已经没了,那她就要担起原主的责任,帮她照顾好这一家人。 之后两人聊天倒是松快多了,郎佳氏还把自己特意拿进来的东西给原主看了看,都是些她自己做的衣裳鞋子,还有几锭银子,是她攒的私房钱,还有些是静容那个未见面的嫂子带给她的。 那些衣裳鞋子,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废了心思做出来的,至于那几锭银子,都是明晃晃的五十两一锭的官银,这般重,她能拿进来,也是费心。 不过静容可不想要家里的银子,她现在在宫里什么都有,要这些用处也不大,不过不等她推拒,郎佳氏就红着眼睛道:「娘娘,家里这许多年都未曾给您什么了,这点东西您就拿着吧。」 静容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收下了,到底也是他们的一份心意,要是不收,又不知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那好,那我就收下,只是额娘,日后您可再不要这般费神了,我在宫里什么都有,若是因为我让您劳累,这让女儿如何心安?」 郎佳氏见她收了,面上也有了笑意:「娘娘这说的什么话,若是能见着娘娘,便是让我日日劳累也是可以的。」 静容听了心中也忍不住动容,可怜一片慈母心啊,只可惜原主再也感受不到了。 母女俩又说了些别的,眼看时间快到了,郎佳氏这才起身离开,面上有些依依不捨,只是嘴上却不敢说,只红着眼睛看着静容,小声道:「娘娘日后,可一定要保重啊!」 静容心中也不好受,但是此时只能点点头,一直将人送到门口。 看着郎佳氏离开的背影,静容又忍不住嘆了口气,心中情绪复杂难当。 第4章 太后 送了郎佳氏离开,静容又难免长吁短嘆一回。 白芷看着静容的脸色,思忖着她可能是思亲,便小声劝道:「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娘娘且宽心。」 静容看着白芷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她到是的确思亲,只是思的不是白芷想的那个,但是到底还是轻声道:「也只盼望着都好好的罢了。」 还能怎么样呢,她来了这个地方,想回去只怕已经是枉然,也只能好好活着了。 这晚干隆还是翻了翊坤宫的牌子,静容这会儿面对他倒是没了一开始的忐忑,甚至还有了几分熟练,先是服侍着他换了衣裳,又斟了茶,两人这才在西次间的暖炕上坐定。 静容这会儿也算是摸到了一点干隆的性子,也敢在他面前开口说话了,不过说的都是后宫的杂事,她声音柔和,一时之间倒是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而干隆也一直沉默的听着,时不时也应上几句,神色看着倒是平和。 不过在静容说起纯贵妃的病情时问了一句:「她如今倒是病的久。」 静容心下一突,小心的看了一眼干隆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喜悲,仿佛只是平淡的提了一句。 但是静容却不敢小觑,这还是干隆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起别的妃嫔。 因此急忙道:「谁说不是呢,嫔妾也是日日忧心此事,今儿左院使还给我回禀过,说她本就肝郁耗血,脾肺两虚,如今又忧思过甚,着了凉,所以难免缠绵病榻,不过左院使是大方脉的行家,想来定然能药到病除。」 干隆听了这话,先一蹙眉,又对她微微点头:「如此便好,你费心了。」 静容心里顿时有些复杂,纯贵妃如今这样,多半是因为皇三子永璋遭受干隆训斥才导致的,也不知道如今干隆问她的病情是个什么意思,只是不管是什么意思,自己也只能如实回答。 「不过是嫔妾的分内之事罢了。」静容语气平淡。 静容看得出来,干隆这个人,虽然自诩讲究规矩体统,但是面对后宫之事上,却也难免男人的通病,总想着自己的后宫应该一团和气花团锦簇才是,妃嫔就该温柔贤淑如同娥皇女英,因此静容此时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个善良大度才行。 第7页 不过静容也的确没什么好嫉妒的,她压根对干隆没什么意思,现在也就拿他当上级对待,只求个善终罢了。 干隆看她如此,心中难免又满意了几分,从前觉得贤妃木讷,如今看着,倒也的确是个温柔宽厚的,母后的确没有说错。 想到这儿,干隆倒是有了几分兴致,笑着道:「听说今日你额娘进宫来看你了,你们母女多年不见,今日也算是解了思亲之情了。」 静容心理又是咯噔一下,渣渣这一趟倒是不白来啊,什么都要垂问一下,不过这个问题她早有腹稿,如此倒也并不慌,只不疾不徐温声道:「前几日额娘身上有些不好,本是病中思绪难免悲观,一时之间倒是想左了,念起了嫔妾,这才递了牌子进来,如今见了,倒是比之前瘦了许多。」 静容这话倒也没说错,那拉家也不都是傻子,这次进宫看她,想的藉口便是郎佳氏病重思念女儿,因此也装模作样的请了大夫喝了几天药,至于郎佳氏瘦没瘦,干隆也不知道。 干隆倒也的确没怀疑那拉氏的用心,或许是之前原主的木讷少言的印象实在太深,他压根就没想到别处,因此只是嘆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说完又赐了药。 静容看他要给自己做脸,倒也真心实意的行礼谢了赏。 说完这些杂事,时间也不早了,两人洗漱过后便歇下了,静容原以为今日还是什么都不做,也就没放在心上,但是没成想刚躺下,干隆就摸了过来,静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在了怀里,至于后来的事儿,煳里煳涂的也就这么过去了,等结束之后,静容这才回过神来。 听着身侧干隆的粗气声,感受着身上的酸痛不适,静容有些恍惚,她终于对皇帝妃嫔这个身份,有了一丝真切的认知。 ** 第二日一早,静容忍着不适服侍着干隆穿好衣服,又送他离开,这才被白苏搀扶着回了里间。 白苏倒是一脸的喜色,小声道:「恭喜娘娘。」 静容嘴角抽了抽,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吗? 不过回想一下,原主之前的确也是一年承不了几次宠,如今倒是咸鱼翻身拔了头筹,按照这些宫女的心思,到也的确值得恭喜。 但是静容还是觉得而有些怪怪的,只是轻咳一声,换了话题:「我去歇歇,等到了给太后请安的时间,你再叫我。」 清廷皇帝上朝时间及早,皇帝起得更早,但是后宫请安时间却并没有这么早,因此倒是给了静容睡回笼觉的机会。 白苏和白芷也心疼静容这几日的劳心劳力,不仅没有觉得静容这话不妥,反而觉得娘娘倒是比之前懂得变通了,要知道之前的静容可是说不出这番话,最是老实守礼不过。 因此两人都是笑着应了:「娘娘安心歇着便是,奴婢知道了。」 不过再怎么歇着,半个时辰之后还是起身了,梳洗了一番,便朝着太后的慈宁宫走去。 如今皇后新丧,妃嫔们都如同惊弓之鸟,一时间除了每隔十日给太后请安之外,倒也没了别的去处,因此倒是对这事儿用了十二分的心思,不过这份心思除了尽孝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想法,也就不得而知了。 静容当然也重视此事,她如今大致的前程已经定了,更明白自己并不怎么得皇帝宠幸,倒是太后对她有几分面子情,因此格外着紧抱住太后的大腿,请安之事自然也很积极。 但是等她坐着翟舆刚入了夹道,眼看快到寿康宫门口了,却看见竟有人比她来的更早一些。 不过那人倒是谨慎,看见了她的仪仗,便走到了一边避开道路,静容多心看了一眼,心下却突的跳了一下。 是令嫔,也就是那个未来的孝仪皇后,那个虽然没有干隆活得长,却算得上是干隆一朝后宫的最大赢家。 一个从包衣到皇后的传奇女性。 只是如今这位赢家却恭顺的朝着静容行礼,那温顺的模样,仿佛只是这偌大后宫中最普通的一员。 静容坐直了身体,抬了抬手:「令嫔不必多礼。」 令嫔起身,却依旧垂着眸,一副十分恭顺的模样。 静容的翟舆与她擦身而过,静容也再没有看她,不过心中却在琢磨,这世上果然没有随随便便的成功,令嫔住在储秀宫,虽然也在西六宫,但是却比她住的翊坤宫离寿康宫的距离远多了,结果自己坐翟舆都没她来得早,真真是个狠人。 等到了寿康宫门口,静容下了翟舆,这才缓步进入了寿康宫,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林嬷嬷亲自将她迎进了寿康宫正殿,让她在东侧头一把交椅上坐了,又奉了茶,这才笑着道:「贵妃娘娘来的早,太后娘娘才刚起身,如今正在梳头呢,还得请您多等一会儿。」 静容当然不会介意,只笑着道:「倒是我扰了太后娘娘清净了。」 林嬷嬷眉眼一动,看了静容一眼,这位贵主儿如今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就在等的间隙,令嫔也来了,之后陆陆续续其他妃嫔也都过来了,互相问好之后,大家又都沉默的坐下了。 坐在静容对面的纯贵妃还是依旧一脸病容,静容下手的嘉妃因为怀着孕,看着脸色也不好,嘉妃对面的愉妃颜色只是中等,但是却也看着温柔宁静,至于更下面的舒嫔令嫔和怡嫔,怡嫔细眉细眼看着是个老实的,令嫔长得很秀美,只是一直垂着眸,舒嫔倒是个颜色好的,只是看着略明艷些。 第8页 至于贵人及以下之流,却连进寿康宫的资格也无。 几人如今都端坐在寿康宫正殿内,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只喝茶的喝茶,低头看帕子的看帕子。 最后倒是静容忍不住看了一眼嘉妃,低声道:「看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上不舒服?」 嘉妃有些诧异的看向静容,她是藩国之人,却也是包衣籍,身世算不上好,能到如今这个地位,还平安产下两子,自然长得不错,即便四如今有孕在身,那双眼睛也明丽动人。 「劳娘娘垂问,奴才一切都好。」她说话的声音带着一股奇妙的语调,听着却也动人。 见人家这样说,静容也息了多管闲事的心思,虽然如今她掌管六宫,但是嘉妃自己都说没事,她总不能上赶着没事找事。 正在言谈间,太后终于从里间出来了,崇庆太后钮祜禄氏,干隆生母,也是上一届宫斗冠军,在场之人不敢怠慢具都站起身来。 太后今年年纪也不小了,但是面上看着却比实际年龄小些,只是神色十分端肃,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 在一阵行礼声中,太后坐在了上首东侧,虚扶一把,温声道:「都坐吧。」 诸位妃嫔这才坐下。 静容看了一眼太后,她今日也只是穿了一件半旧的宝蓝色燕居服,头上倒是很素,只带了一只银扁方并一些通草绒花。 太后虽然看着严肃,说话却很温和,问了几句纯贵妃的病,又问了一下嘉妃怀孕的事儿,看她脸色不好,叮嘱了几句,不过嘉妃依旧没改口,说自己一切都好。 太后多看了嘉妃一眼,再没说话。 静容垂着眸,思索嘉妃这番掩耳盗铃到底为何。 正在这时,太后却也看向了她:「娴贵妃这几日辛苦了,只是等到下个月,怕又要你辛苦一番。」 静容心下一动,略微有了一个念头,不过面上却一丝不显,笑着道:「都是皇上和娘娘信任,哪里敢说辛苦,嫔妾也不过是萧规曹随罢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你自来是个守规矩的,我当然信你。」 静容也跟着笑笑,没说话。 之后诸人又陪着太后唠了几句家常,这才一一散了。 不过静容刚一出寿康宫,却被纯贵妃叫住了。 「姐姐今日可有空,我有几句话,想要和姐姐说。」纯贵妃脸色苍白,气息断续。 第5章 请求 静容皱了皱眉,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想应的,她虽然有了原主的记忆,但是到底也只是雾里看花,生怕被人瞧出不妥来,白芷白苏这样的下人也就罢了,就算心中怀疑,也万万不会质疑她,但是纯贵妃这种做了几十年同事的却不一样。 不过就算心中再是万般不愿,看着纯贵妃这只剩一口气的模样,又是在寿康宫门口,她也不好拒绝,只能笑笑道:「妹妹好不容易开口一回,我又怎会没空。」 纯贵妃听了这话也客气的笑笑,两人便各自上了翟舆,朝着纯贵妃的景仁宫去了。 说起来也是怪,纯贵妃也算是得宠的,但是住的却是远离养心殿的东六宫,虽然景仁宫在东六宫中也算是位置尊贵的宫殿,但是比起西六宫来说,都未免偏了一些。 只是这话静容也就是想想,自然不会开口说。 等过了长长的夹道,又顺着坤宁宫绕了一大圈,穿过隆福门和景和门,终于到了东六宫的景仁宫。 景仁宫虽然身处东六宫,但是到底靠前,甚至太后在还是熹贵妃的时候也曾在这儿住过,因此宫中布置也算典雅庄重。 纯贵妃迎着她进了后殿的明间,又令人上了茶,这才温声道:「我这儿没什么好茶,委屈姐姐了。」 静容用茶碗盖子颳了一下茶沫,这可是上好的天池茶叶,即便是贵妃,一个月也只得八两。 「妹妹客气了,这若是算不得好茶,我那儿的茶叶,便就是地里的草梗子了。」静容笑着道。 纯贵妃用这么贵重的茶叶招待她,必有所求,静容虽然不知她所求为何,但是却也不想接话,只和她聊些家常。 纯贵妃却被她绕的有些着急,面上神色愈发苍白,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打断了静容的话:「姐姐,有些事我这几日一直存在心里,总想着和你分说,今儿请你过来,也是因为这事儿实在等不得了,皇上那边我没脸开口,只能求到你这儿。」 静容心下一晒,果真是没啥好事,但是她却也不接话茬,只笑着道:「我如今虽然也领着后宫的事儿,但是大事小情还是得看皇上和太后,妹妹你都不敢和皇上开口,更何况是我。」 纯贵妃看着静容有推拒的意思,眼泪唰就下来了,她是江南女子,本就生的柔弱纤细,这般一哭,更是有了楚楚可怜之态,但是静容这会儿却没工夫欣赏美人,只觉得脑瓜嗡嗡疼。 这未语泪先流的架势,看起来这次果真是个大麻烦。 「妹妹本就病着,该少思少虑才是,怎么却又哭了,若是再引出病来,只怕皇上和太后都该心疼了。」静容急忙劝慰,但是这劝慰里也带着一丝敲打。 纯贵妃不是傻子,一听这话也不敢再多言,只强忍着泪,低声道:「是我没用,惹得姐姐笑话了。」说着便用帕子擦了泪。 「其实我也不愿让姐姐为难,但是如今三阿哥眼看着一日大过一日了,在他的终身大事上我却说不上话,因而只能来求姐姐了。」 第9页 果然如此,静容心下微动,她其实刚刚就在猜测纯贵妃的用意,想着能让她放下自尊求到自己跟前,多半和三阿哥永璋有些关系,如今果不其然,不过三阿哥如今也不过十三岁,选秀也还有两年功夫,没想到纯贵妃就想着这事儿了。 但是再一想清廷皇子成婚的年龄,倒也不足为奇,毕竟如今的皇子成婚,可不像现代那么简单,提前几年相看也是有的,就像是当年大阿哥永璜,也是提前两年相看好,等到选秀的时候,直接指婚。 不过就算如此,这事儿要是放在平时,纯贵妃也不会求到自己头上,肯定早就美滋滋的给自己选儿媳妇了,但是谁让永璋不争气,惹了干隆的怒火,现在还被圈在干东五所反省,纯贵妃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不敢再张口了,却又借着静容摄六宫事,求到了她头上。 静容多少能猜到纯贵妃的心思,因此面上还是八风不动,只笑着道:「这种大事,皇上他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妹妹多虑了。」 一点不搭茬,她现在可不会蠢到替纯贵妃出这个头,要知道后来干隆对这两个儿子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她是傻了才帮着纯贵妃试探干隆。 纯贵妃听了这话面色一黯,攥着帕子的手也紧了紧,那拉氏倒是比之前刁滑了许多。 「姐姐,说句没顾忌的话,您如今也是前程已定了,便不说这个,永璋如今也是要叫您一句母妃的,永璋那孩子又自来是个知恩图报的,要是您能帮他这一回,日后哪怕是刀山火海,想来他也是要报答您的。」 纯贵妃果然是个聪明人,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己的诚意拿了出来,在她想来那拉氏是个无子的,日后就算是当了皇后,那也需得和下一任皇帝拉好关系,自己的永璋不就是个很好的人选吗?虽然现在倒霉了,但是说不得日后又有其他造化。 但是静容心中却是嗤之以鼻,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嘴上把式,一句实在话都没有,还想着让自己替他们母子冒头,就看看永璋在孝贤皇后葬礼上的表现,静容敢肯定,就算自己这次给他们母子趟了雷,日后自己若是出了事,他们也是躲得远远的。 「妹妹这话说的倒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我自然知道三阿哥是个好的,想来皇上心里也是明白的,再怎么恼了他,毕竟也是亲儿子,亲父子哪有隔夜仇,想来心里也是念着的。」 这话当然是假的,在静容印象中,干隆很快就会剥夺大阿哥和三阿哥的继承权,到时候才是致命打击。 静容这话说的,纯贵妃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她倒是不知道,平日里木讷的那拉氏,竟然还有这张巧嘴,看来往日里那副模样也是在藏拙,真是可恨!纯贵妃暗暗咬牙。 静容这会儿也不想在景仁宫待下去了,急忙站起身来:「妹妹,时间不早了,我宫里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日后有功夫再来看你。」 纯贵妃强撑着笑脸将静容送走,等一转身,脸却沉了下来。 「往日里谁不在眼前奉承着,如今一朝遭难,倒是躲得比谁都快!」 丫鬟雀儿小心的扶着纯贵妃摇摇欲坠的身体,柔声劝道:「娘娘,如今三阿哥只能依靠您了,您且要振作起来,才能帮着三阿哥转圜啊。」 纯贵妃听着这话,眼睛里却是黑黢黢的没一点光亮,她是最了解皇帝的,这次他训斥大阿哥和三阿哥,说是为了先皇后,倒不如说是因为看到青春年少的儿子而产生的恐惧心理,但是他的永璋又有什么错,如今一个不孝之名压下来,想要再起来,只怕也是难了。 纯贵妃想到这儿不由心中深恨,指上的护甲死死的扣紧了掌心的肉。 静容离了景仁宫,一路上倒是一直很沉默,等到回了翊坤宫,这才叫了白芷进来:「这几日给嘉妃看诊的是哪位太医?」 「是太医院的林太医,据说这位林太医和嘉妃娘娘的娘家金家关系匪浅。」 静容听了轻笑一声,嘉妃金氏是内务府包衣出身,这点手段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不过既然是他们家里送进来的人,又如何会让嘉妃这一胎如此虚弱,今日她虽然百般遮掩,但是虚弱之态瞎子也能看出来。 「我知道了,待会儿让人叫林太医过来回话,嘉妃如此虚弱,我倒是想问问他是如何看诊的。」 她现在到底是管着六宫之事,若是没见着嘉妃面色也就罢了,如今见都见了,还不再垂问几句,只怕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就以干隆那样的小心眼,心中只怕又要给自己评一个凉薄了。 晌午吃过饭,林太医就来了翊坤宫回话,静容坐在屏风后面,细细问了几句。 林太医却是个谨慎的,一口咬定这胎没问题,只是嘉妃娘娘前几日累着了,这才脸色不好,等养几日就妥当了。 既然人家这话都说到这儿了,静容又能怎么样呢,只能相信人家了,不过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最后嘉妃这一胎如何,却也怪不得她了。 白苏送了林太医出去,等回来的时候确实满脸的忿忿:「这林太医也太能说瞎话了,我看嘉妃娘娘那个样子,哪里就是累着了的情形,分明是……」 「好了,住嘴!」静容止住了白苏的话头,心里也觉得而有些头疼,白苏这个丫头虽然伶俐,就是这张嘴没个把门的。 「既然林太医说没事,那就当她没事,日后若是出了事,却也与我无关,你们这几日小心着便是,不要叫人算计了。」静容淡淡道。 第10页 白苏有些憋屈的点了点头,白芷倒是看着依旧平静。 静容忍不住嘆了口气,真是没个消停时候。 正想说歇个午觉,没想到外面却又有人传话,皇帝要来了。 静容心下一动,想到了早上太后的那番话,也不敢怠慢,赶紧拾掇好了出去迎接。 等将人迎进了屋子,皇帝倒也干脆,直接就张了口:「之前与你说过,你封后的事儿,只怕要等到先皇后孝期结束,不过太后的意思是先给你封皇贵妃摄六宫事,同时想着让宫里散散丧气,也给其他妃嫔进一进位份。」 静容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倒是没料到这个。 不过心中惊讶,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欣喜万分的模样,温声道:「嫔妾惶恐,谢皇上太后娘娘隆恩。」 行吧,皇贵妃也算是副皇后了,不过这样贵妃位就空出来一个了。 皇帝笑着点点头:「不过这晋封的人选还要你来看着,这也是母后的意思。」 静容眼皮子跳了一下,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第6章 位份 说定下晋封人选不是什么好差事,静容心理也是有一番算计的。 一是要琢磨好皇上和太后两位大佬的心理,若是一旦没琢磨好,漏了谁或多了谁,或是让两位大佬起了龃龉,那错处就在她身上。 二是这差事也得罪人,底下的常在答应也就罢了,上面的妃和嫔的位置还有人眼巴巴的盯着呢。 静容心下嘆气,面上却做出一副极为不安的模样,低声道:「这等大事,嫔妾哪敢插手,还是要皇上和太后做主才是。」 干隆看她这样,倒是心里满意了几分,不是个喜欢揽权的,也是个知道进退的,原本对太后的这个提议还有腻歪的心也稍微缓和了些许。 「你倒不必如此谨慎。」他语气瞬间柔和了许多:「如今让你摄六宫事,这种事儿自然也该你管,我和母后都是信任你的。」 这话说的,静容有些无语,若说太后对她可能还有几分信任,但是干隆只怕连她长什么样也是这几天才有印象的吧。 「嫔妾惶恐。」不管干隆到底信不信,反正静容是做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干隆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这几日也是在暗中观察那拉氏,虽然比不上富察氏温柔婉约,但是却也是个宽厚谨慎的,如此倒也担得起皇后一职。 两人之后又说了会闲话,静容小心翼翼的试探了几句,说了一下纯贵妃的病情和嘉妃的身孕,又说了林太医的诊断,干隆听了皱了皱眉。 「纯贵妃也就罢了,嘉妃往日看着倒是个强健的。」 这话未尽之意是啥静容不敢多想,只低声道:「嘉妃诞有两子,想来也是有成算的。」 干隆点了点头,虽然还皱着眉,但是到底没在多说,毕竟太医都说没事了。 「嘉妃有功,太后心中也是极满意她的。」干隆轻声道。 得,看起来嘉妃这次要成嘉贵妃了,静容心中有了数。 说完这个,静容又不动声色的引导着干隆说起了其他妃嫔,然后就听到了干隆对他这些妃嫔的评价。 「舒嫔温厚。」 「令嫔温婉。」 「那常在到底是蒙部出身。」 「陆常在细心。」 …… 不一而足,说到最后,倒是把干隆说上瘾了,把后宫里他能想起来的都过了一遍。 倒是静容一直很冷静,把干隆提起来能说出好词的都记了下来,等日后和太后商议的时候再增减一番。 不过等到干隆终于说完的时候,静容忍不住皱了皱眉。 干隆多心细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立刻道:「可有什么不妥?」 静容暗道自己多事,不过既然干隆看出来了,总不能不说,于是只能小心道:「陈贵人自从潜邸的时候就一直伺候,又是个老实温厚的……」 未尽之意不言而喻,干隆自己也有些尴尬,他对陈氏自来无宠,这会儿也是真忘了,不过皇后能想起她,也说明皇后是个周全的,干隆尴尬之余倒也对静容多了几分满意。 「咳咳,她的确不错,侍奉多年,进嫔吧。」 静容点了点头,她也是没办法,干隆可以想不起来,她作为未来的皇后却不能不想起来,否则就是她的错处了。 等说完了晋封的事儿,静容又不动声色的提了一句自己之前去纯贵妃宫里的事儿,干隆神色不动,看起来是早就知道了,静容心下提了提,看起来干隆虽然渣但是真不是什么煳涂人啊。 「纯贵妃自来心细多思,你若能宽慰她几句,想来也是她的福气。」这话说的含着一丝冷意。 静容愣了愣,最后只喏喏应了。 看起来干隆是猜出来纯贵妃的心思了。 之后干隆也没坐多久就离开了,静容送了他走,心中越发觉得沉重了。 这继皇后,还真是不好当啊! ** 送走了干隆,静容也转身回了宫。 「娘娘可真是苦尽甘来了,皇上和太后这是看重您呢。」白苏激动的说道,就算是稳重的白芷,这会儿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刚刚干隆和她说的话并没有背过贴身伺候的下人,因此白苏和白芷也听得真真的。 静容心中不把这话当真,但是面上却依旧温和:「皇上太后信任,那我更得小心行事,才能不辜负这番信任。」 第11页 这话是套话,却也是提点底下人。 白苏和白芷都是聪明的,立刻站出来应了。 「娘娘放心,我这几日都醒着神呢,必不让底下人给您添乱。」白苏郑重道。 静容点了点头,白苏这丫头,虽然性格急躁些,但是却也是个能镇得住场面的,白芷虽然稳重圆滑,但是有时候就显得有些面软。 这一晚,静容细细的把需要晋封的人都列了出来,又和白苏白芷商议了一番,并没有漏了谁,这才松了口气,明儿虽然不是请安的日子,但是她还是需要去一趟寿康宫,和太后商议一番。 不过白苏看着这单子却有些不满:「舒嫔娘娘倒也罢了,进宫也有七八年了,又是满洲大姓,进妃位无可厚非。但是令嫔这才奉驾三年,又没有诞下子嗣,怎么又要进妃位?」 静容心里失笑,这才哪到哪儿啊,别说妃了,人家后来还成了皇后呢,你不服不行。 不过面上还是一副温厚模样,轻声道:「令嫔能让皇上舒心,这便是她最大的好处和功劳了,妃位以酬也是应该的。」 简单点说,皇帝喜欢,你不愿意你算哪根葱啊!这皇权社会,和皇帝对着干是怕活的太舒服了吗? 白苏有些不情愿,但是到底没再说话,其实静容也了解她的心思,当年的贵妃高氏,也是包衣出身,就把原主这个同样满族大姓的侧福晋和娴妃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又同样来一个包衣出身的魏氏,可不让人感到心里不自在吗? 不过静容毕竟没经歷过那一段时光,因此到没有这些宫女这般不舒服,她现在虽然有些忌惮魏氏,但是说到底她才是未来的皇后,就算歷史不能改变,还是令妃的儿子上位,但是令妃死的可挺早,自己只要活得比她长,一个母后皇太后的位置不是手到擒来? 未来的嘉庆皇帝照样要把她捧得高高的。 再加上现在干隆明显对令嫔还热络着,自己又何必去当这个恶人。 唉,还是要保重身体,不要作死,活得长久,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弄完这个名单,养心殿那边来了人,说是今晚干隆翻了令嫔的牌子,静容听了之后,二话没说给用了印,心中却也明白了干隆那儿魏氏的分量,前脚才和自己说了晋封的事儿,后脚就翻了令嫔的牌子,这是暗示自己令嫔必须晋封吗? 静容模模煳煳有了这个念头,却也没多想,洗漱了一番就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静容就拾掇拾掇朝寿康宫去了。 崇庆皇太后信佛,喜欢清静,所以并不让妃嫔们日日问安,只让她们十天来一次,但是静容因为想要抱大腿,倒是来的勤快,基本上三天一次,皇后去世那会儿,她几乎天天来,后来被太后身边的林嬷嬷暗示了一番,这才恢復了之前的频率。 今天原本不该来的,但是因为干隆昨天那番话,静容不来也得来。 等到的时候,太后倒是早就醒了,也不让她在外面干等着,叫了她进去说话。 静容进来的时候,太后正在梳头,虽然太后如今年纪大了,但是头髮却养的很好,静容看着很是羡慕,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是秃头星人啊。 太后穿过镜子看到静容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瞧这眼巴巴的样子,林嬷嬷,快给我们贵妃娘娘拿个养头髮的方子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想要,怎不早说。」 静容有些尴尬:「是嫔妾眼皮子浅了,倒是偏了您的好东西。」 太后轻笑一声:「你如今倒是比之前伶俐了许多,那里就是多好的东西了,你能用得上便是他的福分。」 正说着,林嬷嬷也笑着拿了一个方子过来,白芷看向静容,静容点了点头,白芷这才接下。 「那嫔妾就厚着脸皮收了,若是也能养成您这样的好发质,那才是嫔妾的福分。」 太后说的那句伶俐让静容心中有些忐忑,但是却也不敢表现在面上,只能继续演下去,有时候只要你自己不心虚,别人就算心中疑惑,也只以为你变了性情。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太后的髮髻也总算是梳好了,两人出了西次间,在明间的交椅上坐定。 太后先饮了一口茶,静容也跟着喝了一口,是六安茶,太后最喜欢这茶。 「皇帝可把事情与你说了?」太后也是个干脆的,直接就进入主题。 静容点了点头:「说了,不过嫔妾听着还是有些惶恐,因此还要娘娘帮我拿主意。」 太后轻笑一声:「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也懒得管这些事了,你和皇帝看着办吧。」 太后虽然这么说,但是静容却不敢真的这么应,急忙道:「这本是娘娘的恩泽,自然也要娘娘帮着参详才是,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这话倒也不假,昨儿皇帝的确说过,自己若是有拿不准的可以问太后。 太后一听这话,神色顿时一柔:「你们啊,到底不让我闲着。」 静容跟着奉承,但是却也知道,太后这是满意了。 「想来你和皇帝也有了大致的章程了?」太后看向静容。 静容点了点头,心下有些略微的忐忑,但是还是给白苏使了个眼色,白苏立刻将昨晚就写好的帖子奉了上去,太后身边的林嬷嬷接了过去。 太后拿过帖子上下扫了一眼,在令嫔的名字上掐了一下,语气淡淡:「别的倒还成,令嫔是不是晋封的有些快了?」 第12页 静容对于这个早有准备,因此不急不缓道:「令嫔奉上甚恭,为人也温顺谨慎,想来是个好的。」 太后听了这话半晌无语,上下看了静容一番,这才淡淡道:「你倒是个大度的。」话语间带着淡淡冷意。 静容一听这话,顿觉不妙,急忙起身躬身请罪:「妾惶恐。」 第7章 母子 虽然说着惶恐,但是静容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惶恐什么,刚刚那话也没毛病啊,太后怎么突然就冷淡了下来,难道太后厌恶令嫔?这也不可能啊,太后可是皇帝亲娘,怎么会为难一个妾妃,而且在原主记忆中,太后也和令嫔没什么交集。 太后许久都不说话,等到静容都觉得蹲的有些腿软后背冒冷汗了,太后这才开口:「你可知道魏氏出身?」 好嘛,这连令嫔也不称了,直接魏氏,看起来太后果然不喜欢她。 「略知一二。」静容谨慎道。 令嫔的身世在后宫也不算什么隐秘,内务府包衣出身,父亲是内管领魏清泰,她曾在先皇后殿内做过宫女,后来被先皇后举荐,这才得了宠幸,结果才短短三年,就从一个宫女冲到了令嫔的位置上,而且眼看着马上就是令妃了。 而太后见静容这般淡定,差点气笑了:「你既然知道,就该劝着皇帝,一个包衣奴才出身,无功无娠,如今倒压过了满宫的满蒙贵女,成何体统!」 静容真的无语了,这话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啊,你倒是和你儿子说啊,说到底怪也只能怪你儿子,谁让他就是喜欢这个类型啊,皇帝喜欢,这在后宫就是天大的体统。 静容深深觉得,自己这个贵妃当的是真憋屈。 「娘娘息怒,令嫔虽然有种种不妥之处,但是她却有一样好处,便是能抚慰皇上之心,嫔妾想着,这便是她最大的功劳了,先皇后仙逝,皇上他心中本就不快活,而令嫔就是为数不多得皇上心意的人,以妃位相酬,也无不可,或许可让皇上心情和顺,如此便是侥天之幸了。」 静容虽然没料到太后会这么厌恶令嫔,但是在来之前,却也知道令嫔有些打眼,因此早就准备的十分充分,因此此时倒也不会词穷。 太后看着静容,终于嘆了口气:「行了,你起来吧。」 静容顿时松了口气,腿有些发颤的站起身来,也没让人扶。 「坐吧。」太后点了点头。 静容这才坐下。 「你说的话我何曾不懂,只是我看着令嫔,着实有些忧心,这才三年,便从一个奴才爬到了妃位,这实在是让我胆寒啊。」太后嘆息道。 原来是怕令嫔蛊惑皇帝?静容心里神叨叨的想着,不过这对他们爱新觉罗家的人也的确常见,皇太极的宸妃,顺治帝的董鄂妃,先帝的年妃,当年都曾是专房之宠。 不过静容还是觉得太后多虑了,干隆可不是什么专情的人,见一个爱一个还差不多,令嫔虽然受宠,只怕也是有限。 「娘娘多虑了,皇上英明神武,令嫔想来也定是个安分守己的,否则也不会让皇上青眼了。」 太后斜睨了一眼静容,勾了勾唇:「你倒是个稳重的,竟不把令嫔放在眼里吗?那我也要提醒你一句,这自视甚高的人啊,总是会在阴沟里翻船的,因此不论是对上谁,都要谨慎小心,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静容心中苦笑,她哪里敢把未来的大赢家不放在眼里,她只是觉得,这个时候拦了令嫔晋封毫无意义,反而还会激起干隆的逆鳞,徒增他的厌恶,因此还不如顺水推舟。 「娘娘的教诲,嫔妾谨记于心。」静容面上依旧恭敬,她知道,太后这番话的确是为了她好。 其实太后自己就是个例子,当年先帝后宫中,前有李氏专房之宠,后有年氏宠冠后宫,结果最后呢?还不是便宜了太后这个不声不响的,可见在这后宫,真的是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 太后嘆了口气:「你的性子我了解,是个鲁直的,原本想着,先皇后去了,你能劝劝皇帝,结果你倒是比先皇后还贤惠。」 静容心理咯噔一下,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啊?把自己当成朝着皇帝开火的炮台?你们亲母子斗法,非得拉着我做炮灰?静容只觉得自己心都凉了,急忙跪下请罪。 「妾无能。」 太后半眯着眼睛看了静容片刻,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道:「令嫔的事儿先放放,她伺候的再好,总不能越过祖宗规矩,你先回去吧。」 静容知道太后这只怕是还没放弃劝说皇帝,但是自己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退下离开。 看着静容出门,太后用护甲敲了敲桌面,低声道:「你说我是不是看走眼了啊?」 林嬷嬷站在身后温声道:「娴贵妃娘娘温厚大度,也是后宫之福。」 太后冷笑一声:「死了一个只知道顺着皇帝的富察氏,又来一个温厚大度的那拉氏,我看着后宫啊,迟早又是汉妃的天下。」 「娘娘息怒,许是贵妃娘娘如今还没正名,所以没有底气吧,您也和她相处这么多年了,她是什么性子您难道不知道,这日后还是要靠您提携。」 林嬷嬷语气平淡,太后的脸色却好了许多,许久轻笑一声:「也好,她既然要学富察氏,那就让她学,我倒要看看,皇帝会不会像看重富察氏那样看重她。」 第13页 ** 静容强撑着脸色上了翟舆,脑子里却嗡嗡响,她之前以为太后看重她,现在才明白原来太后是把她当成工具人。 可不嘛?一个不得皇帝看重的皇后,想要在后宫站稳,那不就得去攀附太后,而太后若是对后宫有什么不满,自然也要她出头。 太后竟然想要拿她当枪,自己坐在背后渔翁得利? 歷史上那个那拉氏之所以断髮,会不会也是因为受不了这种两面受气的生活? 静容想到这儿脸都绿了,不行,她一定不能落到这个地步,太后可以巴结,但是想要自己给她当木仓门都没有! 等回了翊坤宫,静容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白苏和白芷在身边。 刚刚太后那番话,她们俩人也是听在耳中的,此时看着静容的眼中也满是担忧。 「娘娘,太后娘娘这个意思您要怎么……」最后还是白苏先忍不住开了口。 静容一伸手,打断了白苏的话:「这话不必再说,虽然她是太后,但是皇上想做什么事,没有不成的,我不会因为她的两三句话就去和皇上作对。」 太后虽然值得巴结,但是干隆才是天下之主,而且还是一个很强势的君王,怎么会在这种事上受制于人?就算是亲妈只怕也不能强行更改他的意志,反而会破坏母子之间的感情,或许太后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想着培养自己当她的枪吧。 白苏的话憋了回去,白芷慢悠悠开口:「娘娘想的不错,既然太后娘娘说要考虑,想来也是会和皇上商议的。」 静容冷笑一声,反正她是不会改口的,太后怎么劝干隆就是她的事儿了。 ** 静容从寿康宫回来没一会儿,就有几波人上门来打探消息,静容不免觉得这宫里消息是传的真快,只是她对于这些裹乱的基本没有透什么消息。 本以为那些常在答应来来也就罢了,没想到刚吃完中午饭,舒嫔竟也来了,身边还跟着那常在。 静容有些惊讶,舒嫔住在承干宫,那常在住在景仁宫,没想到这两个倒是走得近,不过再想想他们都是东六宫的人,倒也不足为奇了,许是路上碰上的? 他们两个自然不比那些普通的常在答应,因此静容亲自站起来迎了迎。 「娘娘实在是太客气了,倒是让我们有些难为情。」舒嫔言语爽利,笑语盈盈,看着倒是有几分英气。 在干隆后宫,舒嫔也算是独特的风景了。 静容听了忍不住嗔笑:「你这张嘴倒是巧,怪不得皇上喜欢呢。」 舒嫔并不十分得宠,但是也是有宠的,这么说起来,静容这话也没错,但是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玲珑心肠,静容特特说这一句话,舒嫔眸子微闪,心中松了口气。 「哪里及得上娴贵妃姐姐,姐姐才是有福之人。」得了消息,舒嫔自然也投桃报李,对静容巴结了几句。 静容也不把这话当真,只是笑笑,然后吩咐下人上了茶水点心。 舒嫔喝了口茶,并没有动点心,那常在倒是不客气,连吃了两块点心。 「贵妃娘娘宫里这点心倒是精緻,我往日里都未曾尝过。」那常在是蒙古贵女,说起话来也心直口快。 静容不以为忤,只笑笑道:「算不上精緻,只是我还在闺中的时候喜欢鼓捣这些,倒是收集了许多点心方子,这点心能得那常在能喜欢,便是这点心的福分,待会儿定要带一包回去。」 那常在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嫔妾愚钝,让娘娘费心了。」 静容笑容愈深:「那常在哪里是愚钝,我倒看那常在憨厚直爽,想来日后是个有福的。」 舒嫔看了一眼那常在,这人看起来憨,倒也是个知道进退的,听着娴贵妃这话,只怕这次也要更进一步了。 那常在也是神情一震,急忙起身行礼:「承娘娘吉言。」 静容笑笑也不说话。 对于这些会晋封的妃嫔,她不吝于提点几句,也算是给她们几分心安。 几人之后又说了几句话,看着静容露出疲惫之色,舒妃便忙拉着那常在退下了,白苏亲自将人送了出去,等进来的时候满脸喜色。 「舒嫔娘娘果真宽厚大方。」说着从袖子里露出一个荷包。 静容看了一眼,这荷包一看就很丰盈,她忍不住笑笑:「你倒是捡了个便宜,自己收着吧。」 「谢娘娘。」白苏满面欢喜。 第8章 晋位 因着晋封的事儿,静容这几天就没能休息好,干隆那儿似乎也和太后起了点冲突,这几天都没回后宫。 静容倒是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受这个夹板气。 但是清净日子也没过几天,这天中午静容刚要传膳,干隆就不请自来了。 静容吓了一跳,急忙出去迎接。 浩浩荡荡的把人迎进来,静容这才打量干隆脸色。 看着有些不大好,牙关紧咬,紧绷着脸。 静容没吭气,让人端了碗凝神静气的茶,又命人开了扇窗透气,幸好她这儿不怎么用香料,不然更气闷呢。 干隆接过茶喝了一口,神色微微一缓。 静容心里松了口气,但是也不敢掳干隆虎鬚,只柔声道:「皇上可要传膳?」 干隆又喝了一口茶,觉得这个茶的味儿不错,倒是把自己胸口那团火压了下去。 第14页 「传吧,我就在你这儿吃。」干隆淡淡道。 干隆话音刚落,他的贴身大太监李玉便躬身领命退了出去,一时间屋里倒是只剩下他和静容,静容心中有些尴尬。 干隆这会儿也看向了站在自己跟前的静容,下巴颏指了指对面的位子:「你坐吧。」 看着像是熄了火,静容这才小心翼翼坐下。 看着干隆脸上有汗,静容拿了帕子想给他擦擦,干隆倒也受用,抻着脸让她擦,静容擦完了汗,又拿了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轻声道:「皇上怎么走的这么急,都出汗了。」 干隆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一路从寿康宫走过来的,能不出汗吗?」 静容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就你长嘴了啊!话这么多! 但是她也明白,既然干隆来了她这儿,那这事儿她就躲不过,因此只能笑着道:「太后娘娘宽厚,昨个儿还问我嘉妃妹妹的身孕呢,我去看了,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即便躲不过,静容也不想先开口,只能尽量转移话题。 果然,干隆问了几句嘉妃的身孕,静容自然老实回答了,嘉妃面色的确比之前好了些,只是她看着也好的有限,看来嘉妃这一胎艰难,至于她为何这次死扛着不说实话,静容也猜出了些许,应该是为了这次的晋封,为了自己的贵妃位增添筹码。 干隆听了这话,情绪倒是略好了一些,点了点头:「你做事周全,我很放心。」 静容可不会信这话,但是面上还是说了些感激涕零的话。 「除了这个,晋封的事儿你和太后商议的如何?」虽然躲过了第一波,但是到底没躲过第二波,干隆到底还是主动开口了。 静容早有腹稿,有些忐忑道:「别的太后娘娘倒是没意见,但是令嫔妹妹的,太后却说要仔细想想。」 干隆一听这话,咔哒一声把茶碗撂到了桌上,静容都被他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蹲下请罪:「皇上息怒。」 干隆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不关你的事儿,你起来吧。」 静容不安的站起身来,也不敢坐了,就这么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她是真的有点扛不住啊。 「坐下说话。」干隆看她面上发白,心中到底多了几分怜悯,语气温和了几分。 静容小心翼翼的坐下,也不敢多言。 干隆却开始说话了:「令嫔的事儿,母后是想岔了,她伺候我三年,自来是个温顺恭敬的,这次进妃位,也是应当的,这事儿你心里有数即可。」 看来到底还是干纲独断了,只是不知道太后会气成什么样。 「嫔妾明白,您放心。」静容自然不敢再多话,老老实实应了。 心里也忍不住佩服令嫔,这手段,厉害啊,能把自称孝子的干隆都笼络成这样,看来果真不是一般人。 看着静容唯唯诺诺的样子,干隆却忍不住嘆了口气,那拉氏倒也是个柔顺的,只是却到底没有富察氏那般,处处都和自己的心意,还是太过小心谨慎了些。 要是静容知道干隆这个想法,只怕会忍不住想骂人,原主倒是挺刚的,那又是什么下场啊,这人啊,就是得陇望蜀,总想着更好的。 说完这个,干隆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等过几日,朕会加恩你的侄子,先补个三等侍卫,若有出息,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静容知道这是安抚自己的话了,急忙起身谢恩。 干隆亲自将静容扶了起来,温声道:「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为难了,只是如今这后宫,到底需要你来掌管,所以这事儿我也只能交给你来办,希望你日后不要让我失望。」 静容听话听音,急忙给干隆表忠心:「皇上放心,嫔妾一定用心操持,不让您失望。」 干隆点了点头,面上神色也柔和了些许。 正在这时,午膳也传来了,李玉在外面问道:「皇上,要摆膳吗?」 干隆轻咳一声:「摆吧。」 这顿饭静容吃的有些战战兢兢,她看得出来干隆对她并不是十分满意,若是十分满意,也不会这么试探来试探去了,不过虽然如此,却也并没有十分厌恶,她在他那儿至少也是个及格,至多应该能到八十分。 但是她也明白干隆的个性,是个苛求完美的人,自己现在就算是能做到八十分,只怕也会在他那儿遭不满,所以自己现在只能尽量先把后宫的事物处理好,至于说和干隆的感情,还是不要多求了,只求个尊重就行。 两人各怀心思吃完饭,干隆就说要去养心殿处理公务了,静容将他送出门,他临走临走了,倒是想起来什么似得:「对了,之前纯贵妃和我提起了永璋的婚事,你若有时间,和她商议商议。」 静容心下一跳,纯贵妃到底是没忍住,但是面上依旧平静:「嫔妾遵命。」 干隆也没把这当成什么事儿,虽然心里厌恶这个儿子,但是到底也是他儿子啊,给儿子娶媳妇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因此他把这事儿给静容一撂,便自觉尽过了父亲的责任,转身离开了。 看着干隆离开的背影,静容脸上生出阴霾,这一桩事儿才结束,另一桩就跟着来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 许是知道了干隆的最后决定,第二天一早,太后就传话这个月的请安免了。 看起来是气得不轻,不过静容还是兢兢业业的去寿康宫看了太后一趟,结果人没看着,又被林嬷嬷恭恭敬敬的送了出来。 第15页 林嬷嬷和她也没了上次的亲热,看着有些淡淡的。 「太后说她这几日身上乏,就不掺和后宫的事儿了,有什么事儿皇后娘娘您自己拿主意即可。」 静容有些尴尬的笑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说了几句让太后保重身体,这才转身离开。 一直到了四月十二,宫里晋封的口谕终于下来了,基本上和静容一开始整理的名单差不多,宫里倒也因此热闹了许多,再没有之前的阴郁和低迷,虽然还没有旨意和册封礼,但是各宫的称唿已经变了。 静容理所应当的成为了皇贵妃,摄六宫事,嘉妃也得偿所愿的成为了嘉贵妃,舒嫔成为了舒妃,令嫔成为了令妃,那常在进那贵人,陆常在进陆贵人,陈贵人进婉嫔。 当这些妃嫔来给静容谢恩的时候,静容倒是特意留意了一下陆贵人,这位就应该是未来的庆妃,也是嘉庆皇帝的养母。 不过如今看着只是一个温温柔柔细眉细眼的女子,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婉约。 嘉贵妃倒是看起来走路都带风,完全没有了几天前的苍白,笑着和静容搭话,言语间十分爽利,而纯贵妃就看着有些沉默了,这几日来,皇帝对永璜和永璋是越来越不待见了,前几日还处罚了一个给两位阿哥求情的官员。 等说的差不多了,静容这才看向纯贵妃道:「前几日皇上说要给三阿哥相看起来了,你是三阿哥生母,也该与我参详参详。」 纯贵妃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倒是嘉贵妃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到底没说话。 「原也该娘娘和皇上做主的,嫔妾愚钝,怕耽误了三阿哥的大事。」纯贵妃讷讷道,似是欢喜的有些傻了。 静容却只是笑笑:「你毕竟是他生母,也心细,有你在,我也能些。」 「那就多谢娘娘抬举了。」纯贵妃面容忐忑,但是到底还是应下了。 静容喝了一口水,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人家的儿子挑媳妇,自己最好少插手,省的忙了一场不说,还落埋怨。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静容就放了妃嫔们离开,白苏把人送了出去,回来道:「您是没看到啊,嘉贵妃娘娘是多得意,刚从咱们这儿一出去,就刺了纯贵妃两句,也幸好纯贵妃脾气好,没和她计较。」 静容听了嗔笑一声:「你倒是眼尖,不过这事儿你看看就成,只要别闹出什么来,就少插手。」 嘉贵妃能不得意吗?大阿哥三阿哥不成了,那可不就显出她生的四阿哥了吗?不过四阿哥永珹只比三阿哥永璋小三岁,按照清廷的成婚年龄,下一次选秀,指不定也要挑人,却不知嘉贵妃那儿是个什么想头。 静容这儿想着这事儿呢,嘉贵妃那边正好也提起这事儿,她的启祥宫离翊坤宫近,很快就到了,等进了屋子坐下,这才道:「纯贵妃倒也好意思,都被皇上那么训斥了一场了,还惦记着给三阿哥指婚。」 嘉贵妃的贴身侍女冬雪笑着道:「纯贵妃现在也就能操心操心这些了,哪像咱们四阿哥啊,用不着您操心,皇上就给您操心了。」 嘉贵妃听了有些得意的笑笑:「行了,把昨个皇上给我说的那几家人再给我说说,改天给阿玛传个话,也让他打听打听,看看姑娘性情。」 冬雪急忙应了,又道:「等过几日,园子里的花开了,倒是可以邀请各家姑娘进来看看,也能让您亲眼见见。」 嘉贵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倒是个法子,不过还是要皇贵妃或者太后做主,先别提,这几天太后正心情不好呢,等再过几天吧。」 「还是您考虑的周到。」冬雪急忙奉承。 第9章 人选 纯贵妃这儿却又是另一番场景了,她靠着引枕坐着,一边垂着胸口一边轻咳:「皇上这是,这是恼了我了,当日不给我一句话,却吩咐了皇贵妃,只怕他不想我掺和永璋的婚事。」 雀儿有些疑惑:「可是皇贵妃娘娘不是允许您相看吗?」 纯贵妃苦笑:「她是怕落埋怨,但是这事儿,只怕她也做不得大主。」说完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声,吓的雀儿急忙上来扶她。 「娘娘别急,不论如何,皇上到底是答应了,想来也已经原谅三阿哥了。」 纯贵妃嘆息着摇摇头:「没这么简单。」 指婚是肯定会指婚的,但是指的是什么婚,这里面大有可为。 静容也是这么想的,这天下午,干隆又来了翊坤宫,看着神情虽然看着平静,但是眉眼间似乎有些喜色,仿佛是有什么好事似得。 她便也笑着将干隆迎了进来,又亲手服侍他换下衣服,奉了茶。 「皇上可是有什么喜事,竟这么高兴。」静容笑着道。 干隆看了一眼静容,喝了口茶,这才矜持道:「也算不得什么大喜事,之前不是说永璋的婚事吗?今儿晌午内务府已经报了名字进来,我看着有两三个还成的,你到时候帮着看看。」 说完这话他看了一眼李玉,李玉急忙捧了个摺子上来。 静容接过来看了几眼,别的倒还罢了,其中一个却是有些显眼,而就在这个最显眼的名字边上,好似有指甲掐的印子。 静容抬头看了一眼干隆,他倒是依旧一脸平静的喝着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得。 静容心里嘆了口气,面上却笑着道:「别的倒罢了,这个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可是和硕淑慎公主的女儿?」 第16页 博尔济吉特氏,倒是的确是个满蒙贵女,但是谁都知道,娶了一个蒙古福晋,只怕这辈子都无缘大位了,尤其这位和硕淑慎公主,虽然说是先帝的养女,但是她的亲爹可是废太子胤礽。 当然了,如果她还走上辈子的老路的话,她的儿子也逃不过这一遭。 干隆见她认出来了,便笑着点头:「正是淑慎公主的女儿,公主贤淑恭谨,想来她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不差的。」 什么不差啊,你这明显就是坑儿子啊,但是这话她可不敢说,只能笑着点点头:「自是不错的。」 说完又扫了一眼其他的女孩,看着都是名门闺秀,但是年纪却都太小了,静容心下一动,温声道:「既然永璋这儿您操心了,那永珹那儿呢?」 干隆很满意皇后的灵敏,点了点头:「永珹虽然小些,但是也该看着了,你这次也帮他看看,若有合适的,先留着。」 静容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明白了,看起来剩下这几个,八成是给后面的皇子留下的。 不过永珹的事儿她可不想掺和,还是让嘉贵妃来操心吧。 想到这儿静容看了一眼干隆,按照她那点浅薄的歷史知识来说,干隆在前半段时间里,最看好的儿子应该是五阿哥永琪,但是现在永琪还是个毛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干隆的眼,不过这话她可不敢问,只能心里琢磨琢磨了。 这天晚上,干隆留在了翊坤宫,第二天一早,静容又早早起来把人送走,干隆看着兴致还是很高,走之前还笑着道:「我今儿就会有旨意给讷苏肯,你这个侄子倒是个聪明的,担得起事儿。」 静容一听有些惊喜,急忙谢恩,又被干隆亲手拉了起来。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后宫事多,还要你来照看。」 干隆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样,直把静容激的鸡皮疙瘩直起,但是到底还是跟着他演了下去。 「这不过是嫔妾的分内之事罢了,皇上如此关怀,倒是让嫔妾无地自容了。」静容满眼的感动。 干隆十分满意静容的这番表态,笑着点点头:「你自来是个宽厚的。」 等把干隆终于送走,静容这才松了口气,白苏和白芷几人,也在此时笑着给静容行礼:「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静容笑着摆手:「行了,皇上还没下旨,且稳着些吧。」 宫人们虽然都应了,但是面上还是掩不住的喜色。 及至中午的时候,果然前面传了信来,那拉家的讷苏肯授三等侍卫及干清门行走。 这个消息一传来,翊坤宫上下果然一片欢喜之情,静容心里也高兴,便着人按例赏了上下宫人。 静容倒也不单为讷苏肯成了侍卫而高兴,而是因为,如果讷苏肯成为了御前侍卫,那么那拉家抬旗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这当然算得上好事。 ** 静容这儿高兴,那拉家也不遑多让。 讷苏肯的老子讷礼简直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了:「皇上果然是念着咱们家的,如今你选了侍卫,日后咱们家抬旗也就在眼前了。」 倒是讷苏肯看着稳重些,轻声道:「我能选上侍卫,也是皇恩浩荡,至于别的,如今却是不敢想的。」 讷礼自来大大咧咧,就没这么纤细的神经,直接大手一挥:「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娘娘日后肯定是继后,咱们家作为后族,肯定是要抬旗的,不然娘娘面上也不好看。」 讷苏肯有些无语,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讷礼的妻子是个精明的,急忙道:「你这煳涂人,给你点脸面,你倒是越发蹬鼻子上脸了,如今咱们讷苏肯有个差事就该谢恩了,至于旁的事儿,快给我老老实实压在肚子里。」 讷礼自来有些憷自己这个精明又泼辣的妻子,一时间讷讷不语。 那拉太太看他老实了,这才笑着看向讷苏肯:「好啦,你也快收拾收拾,进宫谢恩去吧,多余的话都不要说,如今有这个前程,便是宫里娘娘的恩泽,你可不能给娘娘丢人。」 讷苏肯这才松了口气,扎着手应了。 ** 静容却不知家里的这点事,只在翊坤宫里和白苏白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到了下午的时候,纯贵妃突然上门拜访,静容当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因此倒也不惊讶,笑着将她迎进了门。 纯贵妃看着还是有些苍白,轻声道:「还没恭喜皇贵妃娘娘,家族蒙恩。」 才是早上的事儿,下午的时候便已经传遍六宫了。 静容听了也不惊讶,只是淡淡笑笑:「也是皇上抬举,这才有今日之喜。」 纯贵妃语气一滞,总觉得静容话里有话,但是这会儿她也来不及分析这些了,只能继续道:「娘娘昨儿说起永璋的婚事,不知皇上和娘娘可有了人选?」 这是个聪明人,静容心中淡淡想着,不过却没有一个好儿子,这才落得都这样了,还得给儿子收拾烂摊子。 「说起这个,我这儿其实还两眼一抹黑呢,准备与太后娘娘商议了再说,但是没成想,皇上那边早早就有了主意,昨儿就拿了帖子让我看了,对其中一家更是赞誉有加,说是家世贵重,堪为皇家妇呢。」 当然了,这话都是静容编的,但是总得在这事儿把自己摘出去吧,否则纯贵妃不得恨死她。 纯贵妃听了这话似乎猜测到了什么,脸色越发苍白,低声道:「是哪家的姑娘?」 第17页 静容几乎都有些不忍心了,但是该说的话还得说。 「是和硕淑慎公主的女儿,博尔济吉特氏。」 纯贵妃一听,原本瘦弱的身体晃了一下,她身后的雀儿急忙扶住了她。 「是,是公主的女儿啊……」她语气有些不稳。 静容假装没看见她的失态,只是点了点头:「是呢,皇上说公主温良贤淑,想来博尔济吉特氏也是个好的,配咱们三阿哥……」 「咳咳咳……」纯贵妃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静容的话。 静容也立刻闭嘴不言,省的又刺激了她。 「快扶着些你们主子。」静容急忙招唿宫女:「给纯贵妃换一碗蜂蜜水来。」 说完又看向纯贵妃:「怎么都咳成这样了,可要叫太医?」 纯贵妃用帕子捂住嘴,好歹止住了咳嗽声,但是脸上还是有一抹不正常的红,她缓缓摇摇头,喝了一口刚奉上来的蜂蜜水,这才轻声道:「多谢娘娘实言相告,嫔妾突然想起来了,嫔妾身体虚弱,只怕不能给三阿哥相看了,此事还要麻烦娘娘。」 静容简直无语,她知道纯贵妃这是彻底失望了,但是就算再怎么失望,你自己儿子的事儿,现在又全丢给自己,这就有些不地道了吧。 但是现在看着纯贵妃这个样子,静容也说不出苛责的话,只能点点头:「好,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病,三阿哥的事儿我会上心的。」 反正还有太后,不独自己一个人操心。 纯贵妃闭了闭眼,缓了口气,这才起身告辞离开,看着纯贵妃的背影,静容嘆了口气,她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吧,皇帝是彻底放弃三阿哥永璋了。 纯贵妃缓缓走出翊坤宫,手紧紧抓着雀儿的胳膊,力气重的,指尖都有些泛白。 雀儿忍着胳膊上的痛处,小声道:「娘娘不要灰心,这只是刚开始相看呢,说不得还有其他更好的。」 纯贵妃紧抿着唇,许久才咬着牙关道:「怕是没有旁的了。」 说完眼中就涌起泪珠儿,语气绝望:「我的永璋啊……」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第10章 相看 第二天一早,静容就去了寿康宫,因为之前令嫔的事儿,太后这几天都没见人,今儿静容过来,林嬷嬷本来也是想要打发她回去的,但是静容在她开口之前,及时说了是因为三阿哥的婚事来的,林嬷嬷这才犹犹豫豫的去了里面通报。 静容在外面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林嬷嬷终于出来了。 「太后娘娘请您进去。」林嬷嬷恭敬道。 静容点了点头,跟着林嬷嬷进了里间。 静容进来的时候,太后正坐在窗边的榻上捻着佛珠闭目念经,听到静容的行礼声,这才睁了眼。 「坐吧。」她语气有些冷。 静容觉得而有些尴尬,看起来太后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但是她也是没办法,这种和皇上硬顶的事儿,她可不敢干。 小心翼翼的坐下,太后这才又开了口:「你说永璋的婚事,皇帝那边终于有想法了?」 静容点了点头:「昨儿个皇上找内务府要了适龄的闺秀人名,看了一遍,觉得淑慎公主家的博尔济吉特氏不错。」 太后听了嗤笑一声:「不错?他倒也真找得着这样的人。」 静容没敢说话,太后也没指望她会应和自己,从之前那件事她就看明白了,这个皇后又是一个富察氏,和皇帝穿一条裤子。 「皇帝既然已经定了,还有什么好议论的,你来找我不是白费功夫?」太后语气有些淡淡的。 静容当然不敢应下这个,急忙道:「你说的哪里的话,虽然皇上觉得公主家的姑娘不错,但是到底性情如何,还是要您掌眼。」 太后没接这个话,只淡淡道:「把皇帝给你的单子给我。」 静容急忙奉上。 太后接过来看了两眼,指了一个名儿:「这个钮祜禄氏,是阿里衮的女儿?」 静容瞄了一眼,点了点头:「正是。」 她知道,这位钮祜禄氏和太后虽然是一个姓,但是两家亲戚关系就比较远了,太后的曾祖和阿里衮的曾祖是堂兄弟。 「嗯,如今阿里衮正得用,想来这丫头的前程也不会差吧?」太后仿佛不经意的问道。 静容看了一下这姑娘的年纪,想着大概是给四阿哥永珹准备的,但是这话她当然也不好说,只能笑着道:「到底是太后娘娘的晚辈,自然会有个好前程。」 太后看了一眼静容:「你倒是学得奸猾了。」 静容一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等太后把那单子上的人都过了一遍,这才道:「虽然博尔济吉特氏是个好的,但是到底没见着人,也不知道贤愚,等先见见再说吧。」 永璋再怎么样,那也是太后的孙子,干隆这么糟蹋自己儿子不心疼,但是太后却是心疼孙子的。 静容能理解太后的心态,因此笑着应了。 她虽然上次没和太后站在一个战线,但是却也不希望自此和太后疏远了,她还是希望能抱住太后这条大腿,万一以后干隆有什么不满,总有太后这个缓冲剂。 等说完了正事,太后也有些疲惫了,就摆了摆手让静容离开。 等到林嬷嬷送完人进来,太后脸上的疲惫这才消失了,她看着林嬷嬷,轻声道:「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第18页 林嬷嬷笑了笑:「皇贵妃娘娘满口的奉承,自然是放下身段讨您欢心的意思。」 太后嗤笑一声:「她倒也不蠢,知道讨好我,说到底她的这个继后之位,也是因为她有个好姓,再加上先帝亲指,满宫上下越不过她去,皇帝这才只能捏着鼻子选她当继后,她想要学富察氏,可也该明白,她永远比不过富察氏。」 林嬷嬷只是笑笑,不敢多言。 太后倒也没想着林嬷嬷会说什么有用处话,只是琢磨着,那个钮祜禄家的孩子,指给永珹倒也不差。 ** 静容出了寿康宫,面上神色倒有些神在在的。 她对三阿哥的婚事,是一点旁的想法都没的,也不想掺和进这里面,最后该是谁就是谁,说白了就算她想掺和,也没有发言权,就是个工具人罢辽。 不过也心想干隆有些太狠了,竟然给永璋娶淑慎公主的女儿,哪怕是旁的蒙古王爷的女儿呢,淑慎公主虽然是先帝养女,但是那个亲爹可是听着就犯忌讳啊。 不过人家亲爹都这么狠了,自己这个庶母又能如何,唉,生在这皇家之中,受了这万民供养,那就别想着按着自己心意活着了,生死贵贱,不过在当权者的一念之间而已。 如此想着,静容倒是想起了歷史中那个那拉氏的亲儿子了,十二阿哥永璂,这孩子的运气也不是一丝半点的差,明明是嫡子,却因为母亲的缘故,最后活的十分悲哀,二十几岁就死了,而且到死也是个光头阿哥,最后还是嘉庆皇帝上位之后,给自己的倒霉哥哥追封了一个贝勒。 要是自己也有了孩子,静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要是她也有了孩子,她万万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沦落到这样不堪的境地,哪怕不能当上皇帝,也要好好的平安一生。 ** 这天晚些时候,太后找了皇帝去寿康宫说话。 静容不知道这母子俩是怎么说的,但是皇帝前脚离开寿康宫,后脚就来了翊坤宫,面色看着还好,给她撂下了一句话,又转身走了。 「母后说过几日要招那几个年纪合适的闺秀入宫说话,你到时候多照看着些。」 静容应了,又把人送了出去,看着他走远,这才回了翊坤宫。 白苏在她身边嘀嘀咕咕:「奴婢还以为皇上今晚要留宿翊坤宫呢,怎么就走了。」 静容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白苏:「皇上今儿都翻了储秀宫的牌子了,又怎么会留在翊坤宫。」 白苏有些不忿的皱了皱鼻子:「您还说呢,如今皇上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在储秀宫,令妃宫里的人都不知得意成什么样了,您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着急啊!」 静容笑笑,并不搭话。 就干隆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她有什么好着急的,今儿有令妃,日后还有旁的妃嫔,她要是各个都着急,只怕要把自己急死。 现在只要她能稳住,旁的人就不算问题。 ** 因有了干隆这句话,静容第二天一早,就让人叫了嘉贵妃和纯贵妃来翊坤宫,和他们说了一下皇帝和太后的意思。 纯贵妃看着神色淡淡,似乎没什么兴趣,嘉贵妃却十分兴奋,有些跃跃欲试。 「说起来都是皇上和太后恩德,咱们虽然身处后宫,旁的不行,但是看看规矩还是成的。」嘉贵妃意思十分明显。 纯贵妃却直接拒绝了:「妾相信娘娘和太后的眼光,再说了妾本就身上不大好,若是去了倒是扫兴,还不如不去,一切就交给娘娘了。」 这甩手掌柜的样子,和之前积极谋划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嘉贵妃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纯贵妃,再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静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得,心中瞭然,眼底闪过一丝隐秘的笑意。 静容平静的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也成,你好好养病,别的不要多想,我总不会委屈了永璋这孩子。」 纯贵妃起身谢恩,再不多言。 等说完这事儿,静容就把两人打发离开了,不过等这两人走了,她倒是微微皱了皱眉。 白芷看了,轻声道:「娘娘可还有什么疑虑?」 静容沉默了片刻,终于道:「突然想起来了,五阿哥今年多大了?」 白芷微楞,然后立刻道:「五阿哥是干隆六年生的,如今怕有八岁了吧。」 干隆六年生的,也就是七周岁,嗯,还是个孩子呢,哪怕是两年后选秀,也才九周岁,算虚岁也才十岁,早着呢,看起来先不用操心了。 「我知道了。」静容点了点头。 ** 之后不过两日,太后那边就下了懿旨,指了几家的姑娘进宫说话。 接到懿旨的人家自然喜不自胜,宫里也越发热闹起来了。 那几家姑娘进宫的那天,太后也终于找了静容还有两位贵妃过去说话,不过纯贵妃又病了,没能过去,静容和嘉妃倒是过去了,不过去了之后才发现,愉妃竟然也在。 太后看她们两个来了,点了点头:「本想着让纯贵妃也来看看,她偏病了,我便找了愉妃过来,总归也是个伴。」 是了,这次进宫的,也不只是和三阿哥四阿哥年龄相仿的姑娘,还有更小些的,太后倒是想得远,把五阿哥的生母都找来了。 静容当然不以为意,笑着点点头:「愉妃自来是个规矩好的,有她看着自然放心。」 第19页 愉妃有些腼腆的笑笑,连说不敢。 没一会儿,那些被招进宫来的小姑娘和他们的母亲也都来了,打头的便是淑慎公主和她的女儿博尔济吉特氏。 太后一看到淑慎公主,不等她行礼,便笑着招唿:「久不见你,倒是比之前白胖了些,快过来坐。」 第11章 选择 淑慎公主也是个会做人,笑着行了一礼,这才道:「皇额娘念着儿臣,却是儿臣的福分了。」 太后笑着嗔了她一眼,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招唿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静容看着,倒也跟着捧场;「自从宣了公主进宫,娘娘便时常念着,如今终于来了,总算让娘娘开怀。」 淑慎公主被先帝收养的时候,不过才十四五岁,十七八岁又嫁给了额驸观音保,总共也没在宫里呆多久,但是无论如何,总归是在当时还是熹贵妃的太后身边住过几日,有几分香火情。 淑慎公主看了一眼静容,抿着唇笑笑:「有皇贵妃娘娘这样的伶俐人在,皇额娘哪能不开心,娘娘这般谦虚,倒是让我自愧不如。」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倒是谦虚起来了。」太后笑着嗔怪,然后又看向站在淑慎公主身后的小女孩:「来让我看看咱们家的格格,真是个有福相的。」太后笑着捏了捏博尔济吉特氏圆润白皙的脸颊。 淑慎公主笑了笑,将女儿推到身前:「这是我那闺女,宝音,也是个淘气的,如今见了皇额娘,能沾点皇额娘的福气才好。」 静容这会儿也把眼光放在了这位宝音格格身上了,看着十一二岁的模样,圆脸圆眼,并不十分美,却也有几分可爱,一看就是太后这种老年人喜欢的长相。 此时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太后,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太后看着也挺满意,笑着摸了摸宝音的额头,捻了一块点心给她:「好孩子,吃块点心甜甜嘴。」 宝音看了一眼淑慎公主,见母亲点头,便行礼谢过,然后才接过了点心,用帕子垫着,咬了一小口,十分优雅含蓄,一点渣滓都没落下,看起来规矩十分好。 太后面上的满意之色更甚了。 「好好好,是个规矩齐整的姑娘,日后想来是有大前程的。」太后笑着道。 淑慎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她当然知道今儿进宫是为了什么,因此也是提着十二万分的心,如今太后都这么说了,想来应该是顺利的。 「能得皇额娘这一句贊,就是这丫头最大的福分了。」淑慎公主笑着道。 看完了宝音,太后又把目光看向了其他姑娘,一一都叫过来问了话,也赐了点心下去,不过这次就没有亲手赐下的好事儿了,都是嬷嬷端上来的。 这些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都是满蒙贵女,规矩都是不差的,只是年纪都还小,有些不大稳重,太后也没在意,只把和她同族的那个钮祜禄氏夸了两句。 不过静容看着那姑娘,却觉得有些不大好,脸色苍白,看着有些过分虚弱了,不像是个十分健康的模样。 但是既然是太后娘家人,自然没有人敢说不好的,各个都跟着夸赞了一番。 之后太后又说了几句闲话,观察了一番几个姑娘的举止和言谈,这才提出想要看看几位姑娘的针线,还趁势让嬷嬷拿了针线出来,几个姑娘自然不敢拒绝,都坐到底下绣了起来。 静容等时间差不多了,走下去看了一眼,除了博尔济吉特氏绣的不错之外,旁的到底还是个孩子,只是绣了些简单的花色,但是已经能看出水平了,尤其以那位钮祜禄氏最出色。 静容记了下来,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太后见她回来了,笑着道:「皇贵妃觉得如何?」 静容轻声笑了笑:「都是好的,不过咱们宝音格格自然最出色。」 淑慎公主面上一喜,笑着谦虚:「皇贵妃娘娘太客气了,那孩子,也就是这会儿稳重些罢了。」 太后却好似有些不满:「你这孩子,哪有这么说自己闺女的,我看宝音就很好,是个有福的。」 淑慎公主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好好好,没想到那孩子倒是得了皇额娘的眼,我倒是不敢说她了。」 正说着,嘉贵妃也进来了,面上带着喜色,刚刚静容观察了一下,嘉贵妃在钮祜禄氏跟前站的时间最久。 「嘉贵妃觉得如何?」太后依旧问道。 嘉贵妃笑笑:「都很不错,尤其是宝音格格,还有那位钮祜禄家的格格也不错。」说完又顿了顿,然后道:「还有那位伊尔根觉罗家的格格也很好。」 这话一说,底下一个原本十分沉默的夫人突然一惊,急忙起身谢恩:「承蒙娘娘夸赞,奴才惶恐。」 太后看了那人一眼,有些眼生,便看向静容。 静容早就把这次的人查的清清楚楚了,因此也不憷,笑着道:「可是额驸福僧格家的格格?自然是个好的,继福晋好教养。」她冲着那战战兢兢的夫人点了点头。 太后这会儿也搞清楚了,这位格格应该就是怡亲王胤祥的第二女,那位和硕格格所出的女儿,不过这位和硕格格早逝,如今只留下这一个女儿,而今天领着伊尔根觉罗氏来的人,自然就是她的继母了。 「既然是和硕格格的女儿,自然是个好的,你倒是个眼利的。」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嘉贵妃一眼。 第20页 嘉贵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行了,坐吧,你大着肚子,也少操些心。」太后淡淡道。 嘉贵妃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太后。 静容却有些明白,这次相看,明显就是给三阿哥和四阿哥看人,嘉贵妃看上了钮祜禄氏也就罢了,还想着伊尔根觉罗氏,钮祜禄氏和太后的亲戚关系再怎么远,那也是一个族里的人,嘉贵妃当着太后的面吃着锅里的望着盆里的,可不让太后生气吗? 等到外面的姑娘们都绣好了,太后便让人一一奉上来看,各个都绣的不差,但是到底也有高低,太后按着顺序让人奖励了宝音格格,钮祜禄氏和伊尔根觉罗氏,至于其他人,自然也有奖励,只是稍微简薄些。 宝音格格一笑露出一个酒窝,恭敬的谢恩,钮祜禄氏也早有所料,矜持的谢恩行礼,倒是伊尔根觉罗氏似是有些惊讶,但是规矩却也不差。 太后满意的点头,虽然不喜嘉贵妃贪心,但是这个伊尔根觉罗氏倒也的确是个好的。 之后又是让她们坐下喝茶,看了一下他们的日常规矩,这当然都是没得挑的,太后十分满意。 眼看时间不早了,太后这才让人离开,不过各个都给了赏赐,其中尤以博尔济吉特氏和钮祜禄氏最盛,伊尔根觉罗氏次之,剩下几个都差不多。 等到人都走了,太后这才看向静容几人:「你们看着怎么样?」 静容捉摸着太后的心思,对宝音格格应该是满意的,因此笑着道:「都是规矩齐整的,宝音格格也看着十分有福气,钮祜禄家的格格也不差,我竟看着各个都是好的。」 「你倒是谁都不得罪。」太后笑着道。 静容一点不以为意,依旧笑着道:「嫔妾看着这些孩子便心生欢喜,自然觉得哪个都是好的。」 「行了,我不问你,我问正主儿。」太后假作恼怒,笑着看向嘉贵妃:「你也看了一场了,可相中了?」 嘉贵妃这会儿不敢轻狂了,似乎也是想明白了,赶紧道:「宝音格格自然是个好的,但是嫔妾却觉得和钮祜禄格格更投缘些。」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丫头的确不错,我会和皇帝提的。」 嘉贵妃心中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得罪太后啊! 看完嘉贵妃,太后又看向愉妃:「你呢?觉得这些格格们都如何?」 愉妃老实,听闻只是笑笑:「自然都是好的,嫔妾听太后的。」 静容看了愉妃一眼,这倒也算是这宫里的一种生存之道吧。 太后十分满意,朗声道:「行了,累了一天了,都下去歇着吧。」 三人这才起身行礼告退。 静容出了寿康宫,还没上翟舆,嘉贵妃先凑了上来:「娘娘,纯贵妃今日怎么没来?宝音格格这般好的姑娘,该让纯贵妃看看才是。」 看着嘉贵妃眼底的恶意,静容有些无语,只淡淡道:「纯贵妃病了,怕给太后娘娘过了病气,再说了,难道嘉贵妃信不过太后娘娘的眼光吗?」 这话嘉贵妃自然不敢接,心中也有些惊疑不定,往日里这那拉氏看着是个老实的,没想到竟然也有如此言语锋利的时候吗? 「嫔妾哪里会不信太后娘娘的眼光,只是怕纯贵妃失了这次机会罢了。」嘉贵妃急忙洗清自己。 静容轻笑了一声,没说话:「行了,赶紧回去歇着吧,你这一胎怀的艰难,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不好。」 嘉贵妃有些戒备的看了静容一眼,缓缓道:「多谢娘娘关心,但是妾身并不觉得艰难。」 见人家不当一回事,静容也就不多说了,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这个嘉贵妃,肚子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好好养着,便是今日满脸喜色,也遮不住她脸上的苍白,也不知道图什么。 不过这话她可不会多说,只上了自己翟舆,朝着翊坤宫走去。 倒是愉妃慢了她们一步出来,看见嘉贵妃满脸阴晴不定的站在寿康宫门口,被吓了一跳,急忙行礼。 嘉贵妃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愉妃,冷冷的叫了起,转身也上了自己翟舆,离开了。 愉妃站在原地,看着嘉贵妃离开的背影,握了握手中的帕子。 这宫里人人都看不起她,人人都不拿她当回事,只是她们再看不起她,再不把她当回事,她却有永琪,一想起那个聪慧孝顺的孩子,愉妃的眼中便有了柔色。 她不怕被人看不起,也不怕皇上不喜欢她,因为只要她有永琪,她的生活就有盼头。 愉妃转头看了一眼寿康宫,心中暗暗道,当年太后也不是这么过来的吗?别人能,她也能。 第12章 过渡 静容回了翊坤宫刚歇下,就听闻皇上晚上回来用膳。 静容知道皇帝这是来打听消息来了,便淡定的吩咐底下准备起来,自己开始准备如何回復皇帝。 等到晚膳时间,皇帝果然如期而来,静容将人迎了进来,皇帝一屋,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今日相看的如何?」 静容先给皇帝奉了茶,这才轻声道:「宝音格格自然是个好的,长得很有福相,规矩也很好,太后很喜欢。」 「那丫头叫宝音?」皇帝挑了挑眉,然后又满意的点头:「嗯,太后喜欢就好,如此倒也便宜了。」 静容心理忍不住吐槽,人家姑娘好好的给你拿来填了自己儿子的坑,你儿子那儿还不知道多憋屈呢,这嫁过去,指不定还得受气。 第21页 不过想着淑慎公主今日高兴的神色,静容又忍不住嘆了口气,虽然永璋现在失了势,但是到底还是皇子,日后混的再差也有爵位傍身,自己觉得不好,人家却未必会这么觉得。 只是心里这般想,静容面上还是一副温柔和煦的模样:「能得太后的眼,自然是天大的福分。」 说完这事,干隆的神色明显轻松了很多,吃饭也多吃了半碗,倒是让御膳房的人得了夸赞。 等到两人喝着消食茶闲话家常的时候,干隆这才说起了过几日去巡视静安庄的事儿。 静容呆了呆,这个静安庄是帝后陵寝移出观德殿之后停放的地方,但是干隆这个爱作妖的,之前觉得这庄子太窄太小,配不上他的宝贝孝贤皇后,因此命人扩修,现在突然过去巡视,也是以示重视。 不过静容觉得,可能孝贤皇后也是个藉口,他应该是感觉自己百年之后就停在这个地方太憋屈,这才让人扩修。 但是这话她可不敢说,只能点头应下。 而干隆说起这个,不免又开始怀念起大行皇后,脸上也略有些悲色,没有了之前的兴致勃勃。 为了配合他,静容自然也做出一副感嘆模样,陪他一起怀念。 因为这个缘故,这一晚他们倒是没做什么,静容也是松了口气。 等到了四月二十一日,干隆终于下旨,巡视静安庄。 前朝且不说,后宫的几个重要妃嫔都要随行,倒是太后以身体不适拒绝了。 静容原本想着,纯贵妃和嘉贵妃身体也不好,应该不会去,但是没想到这两人却是硬撑着都来了,没有一个退缩的, 静容真的很佩服,纯贵妃也就罢了,之前三阿哥就是因为在皇后葬礼上不悲戚被斥责,她现在肯定不敢退,但是嘉贵妃还怀着身孕呢,而且怀像还不好,竟然也来了。 虽然心中惊讶,静容也不会闲的去劝人家,只老老实实的当着她六宫之主的吉祥物,跟着皇帝一起去巡视静安庄。 看了一圈之后,干隆十分满意,又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了宫。 这一通折腾,静容只觉得腰酸背痛,一回到翊坤宫,就白着脸躺倒了,唬的白苏和白芷要喊太医,最后被静容拦下。 这个档口上喊太医,怕不是要戳皇帝的眼,这种蠢事她可不干,还是老老实实的拿了药油出来让白苏给她揉了揉。 白苏手劲儿大,揉了一通之后倒是舒服了许多。 静容半靠在床头,喝了口茶,喘过气来,这才分神问:「嘉贵妃和纯贵妃那边可叫了太医?」 白芷正好从外面进来,听了问话摇摇头:「没,一回去就安安静静的,只叫宫女烧了热水。」 静容皱了皱眉,沉声道:「去太医院,找两个太医往景仁宫和启祥宫一趟,嘉贵妃怀有身孕,这一路颠簸到底不好,纯贵妃也身上有病,必要看看才是。」 白芷楞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静容靠回床上,心中松了口气,她自己不能叫太医,却也得把皇帝的妃嫔伺候的舒舒服服,不然就是她这个未来继后不容人了。 一直到了传膳的时候,白芷进来回话:「太医院回话,嘉贵妃那儿略动了些胎气,纯贵妃倒是还好,只开了副养神的方子。」 静容听了皱了皱眉,沉声道:「让人好生照顾着,尤其是嘉贵妃,如今身子愈发沉重,平日里安心养着吧。」 虽然她有些厌烦嘉贵妃越来越严重的被害妄想症,但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她也就提醒这一句了。 不过白芷却有些迟疑。 静容见状直接道:「你有话直说,咱们主僕之间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吗?」 白芷这才开了口:「娘娘,奴才知道您这是怜惜嘉贵妃的身子,但是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禁足嘉贵妃呢。」 静容皱了皱眉,最后索性也撒开手了,算了,反正是人家的孩子,嘉贵妃也不是什么傻白甜,自己何必多做恶人呢。 「你说的有理,那便罢了,想来她也生养了几个了,应该知道轻重。」 这事儿就怎么过去了,静容身上也疲惫,用完膳就歇下了。 不过此时养心殿倒还亮着灯,干隆正坐在暖床上看奏摺,看的有些眼睛干涩了,便放下了摺子,正好看见李玉进来。 「今日后宫可还安稳?」他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李玉当然知道其中的意思,急忙躬身回禀:「刚刚才有人来回禀,几位娘娘都歇下了,不过皇贵妃娘娘念着嘉贵妃娘娘和纯贵妃娘娘的身子,给启祥宫和景仁宫请了太医。」 干隆一挑眉,脸上也温和了些许:「皇贵妃自来是个贤惠的。」 李玉听了沉默不敢言。 干隆似乎也没指望他说什么,继续道:「嘉贵妃和纯贵妃可有不适?」 李玉立刻回覆:「嘉贵妃娘娘略有些动胎气,皇贵妃娘娘命太医小心伺候,至于纯贵妃娘娘,身子应该无大碍。」 听着这个话,干隆皱了皱眉,今日他虽然主要是在巡视静安庄,但是跟着一起去的嫔妃也瞄过几眼,纯贵妃的气色明显不好,如今却报了个无大碍,着实可疑。 不过再一想三阿哥永璋,干隆心中倒是有了底,看起来纯贵妃是被这事儿给吓破胆了,这般想着,又有些怜惜,沉声道:「之前太医院新制的补气养神丸我吃着不错,明儿一早给皇贵妃三瓶,纯贵妃嘉贵妃各一瓶。」 第22页 李玉急忙躬身应是。 干隆也自觉做了件贴心的事,继续看起了奏摺。 ** 静容第二天一大早,收到三瓶药丸的时候,自己也愣了愣。 不过转瞬脸上便是满满的笑:「谢皇上赐药,陛下隆恩,嫔妾万死难报。」 负责来赐药的李玉脸上也挂着和善的笑意,温声道:「皇上心里记挂着娘娘呢。」 说完这事儿,又仿若无意间道:「御前伺候的讷苏肯大人皇上也很喜欢呢,前几日还夸赞讷苏肯大人公忠体国当差仔细。」 「能得皇上夸赞,是讷苏肯的福分。」静容一副不胜欢喜的样子。 送完了药,李玉便离开了,而静容脸上的笑也卸了下来,只招了白芷进来:「今日赐药,别处可有?」 白芷早就打听清楚了,立刻道:「纯贵妃和嘉贵妃那边都有,不过没娘娘的多,而且只有娘娘这儿,是李玉总管亲自来的。」 静容听了轻笑一声,没在说话,转而道:「皇上新拨来的那三个宫女教导的怎么样了?」 自从那天皇帝说要给她加宫女,当天下午内务府就把人送来了,但是静容却也没有轻易就让她们来前面伺候,而是找人先调/教一番。 「已经教导的差不多了,娘娘要让他们来前面伺候吗?」白芷轻声道。 静容陷入沉思,按理来说,皇帝给她拨来三个宫女,这是恩典,便是心中不愿,也要诚惶诚恐的接着,不过如今翊坤宫,四处的差事都布置妥当了,又突然多来三个人,就有点多余了。 想了想,静容还是道:「我屋里的事情还是交给你和白苏,外面的事儿,依旧让白青和白朮领着,给那三个宫女安排轻省些的活计,也不要往紧要处安排。」 静容按照身份,应当有十个宫女的份例,但是之前她是贵妃的时候,是八个宫女,现在成了皇贵妃,皇上为了表示重视,给她又拨了三个,所以她现在有十一个宫女,离十二个宫女的皇后只差一个。 虽然说这是皇帝的恩典,但是静容却是不耐烦这么多人围着她转,因此目前,只是把贴身最信任的白芷和白苏待在身边,白青和白朮管着外间,至于剩下的四个,基本没事进不了翊坤宫正殿门,都是在外面做活,而多来的这三个,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规制了,只能先这么处理。 白芷似乎也早有所料,因此并不惊讶,只是低声应了。 静容吃了午饭,就去了嘉贵妃宫里看了一回,昨个嘉贵妃动了胎气,不管怎么样,她这个名义上摄六宫事的皇贵妃都得来看看。 去的时候嘉贵妃正坐在榻上让人给她念书,听见她进来了,急忙起身行礼,静容笑着将她摁到榻上,温声道:「你身上不好,就不必如此多礼了,好好歇着才是。」 嘉贵妃长得明艷,说话也干脆利落,因此倒不扭捏,只笑着道:「我这一点事儿,倒是劳动娘娘来看我,实在惭愧。」 「你身怀皇嗣,那便是天大的事儿,且说昨晚听到下人传话,我便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如今看你还好,这心总算放下了。」静容如今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嘉贵妃一听这话,立刻一脸的感动:「是我不中用,让娘娘操心了。」 两个塑料姐妹花又说了会有的没的,静容这才告辞,嘉贵妃还亲自起身送人。 出来的时候,静容仿佛不经意的带过一句:「过两日,太后只怕还要招贵女入宫说话,你如今身子沉重,可还要去?」 嘉贵妃面上笑容一僵,想了想,到底还是放弃了:「太后和皇贵妃娘娘的眼光我是相信的,如今我有些不便,便不过去了,此事就託付给您和太后娘娘了。」 这话说的,人都基本定下了,剩下的也没啥好相看了,不过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静容自然只能笑着应了,然后这才离开。 第13章 永璋 第二天一早,寿康宫那边果然有消息叫她过去,静容收拾了一下,就带着白芷和白苏出门了。 不过出来的时候,见到了新来的三个宫女,一个在廊下照看花木,剩下两个跟着白青打理外间。 静容看了一眼,跟着白青的两个宫女长得十分平凡,反倒是那个负责打理花木的有几分秀美之意,而且她还挺会打扮,髮髻上簪了一个小小的金蝉,宫女原本宽大的衣裳也收紧了腰线,掐出一小节纤细的腰肢来,腕子上带了一个细细的金镯子,更衬得手腕肤若凝脂。 静容定定看了这宫女一眼,然后又看向白青,白青也算是原主跟前比较得用的宫女了,只是没有白芷和白苏跟的她时间久情分深。 「这就是新来的宫女?」静容淡淡道。 「是。」白青不知为何静容竟然会关注这个,心下有些忐忑。 静容点了点头:「即是新来的,就好好教导着些。」说完就转身走了。 白青松了口气,心中对静容突如其来的话还是有些不理解。 而跟在静容身边的白苏也不理解,等出了宫门,忍不住道:「娘娘,那三个奴才有什么不对吗?」 静容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没什么不对的,这几个宫女都按照二等的份例给,先观察一下。」 白苏一愣,然后点点头:「奴才知道了。」 静容靠在翟舆上,眼中光芒浮沉,宫女互相倾轧是常事,只要不过火,她也懒得管这些事,但是现在关键问题是,给到她宫里的,竟然有这么颜色出众的,而且看这梳妆打扮,也不像是普通宫女会有的心思,这到底是偶然呢?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第23页 静容把这事儿压在了心底,这事儿还需要慢慢观察,慢慢想。 静容到寿康宫的时候,太后已经在和她身边的嬷嬷说话了,看见静容进来,倒也露了个笑脸。 「你倒是来得早,不过他们也快到了,今日只请了宝音还有钮祜禄家和伊尔根觉罗家的孩子,且先看看,等到用完午膳,再让永璋过来一趟。」 太后安排的很好,但是静容倒是有些迟疑,如今永璋可是被禁足了,还能出来吗? 不过这话她可不会说出口,太后好歹也是皇帝的亲娘,想来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静容陪着太后说了几句闲话,外面便有人传话,几位福晋已经到了。 太后急忙将人传了进来,打头的依旧是淑慎公主,手里还牵着一身华服的宝音格格。 宝音格格今天明显是打扮过得,看起来是受过提点,知道今天比较紧要。 而后面跟着的两家也比之前打扮的更精细些,尤其是钮祜禄家的太太,那一张笑脸是怎么看怎么欢喜。而钮祜禄小姐就看着淡定多了,苍白的小脸上只有浅淡的笑。 伊尔根觉罗氏家的两个许是知道自己应该是陪衬,因此倒比之前两位更低调些,只低着头走在最后面。 太后一见着宝音格格,便笑着招手:「宝音今儿这一身倒是好看,快过来坐着,一早就等着你了。」 淑慎公主一听便笑着奉承:「是我们来迟了,倒是劳动您等候,实属不该。」 太后听了只是笑笑:「你们住得远,已经来的够早了,是我觉浅,起得早罢了。」 之后几人倒是一团和乐,说了几句家常话,静容则是坐在一边时不时应和一句。 正说着呢,又有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小声回禀:「太后娘娘,三阿哥来给您请安了。」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突然就安静了,原本一脸柔顺的坐在太后身边的宝音格格,也一下子涨红了脸,低下头。 太后却仿若味觉似得,笑着道:「行了,他好不容易来一回,让他进来吧。」 淑慎公主听了一脸的兴奋,但是钮祜禄太太和伊尔根觉罗太太却有些尴尬,他们知道,他们的女儿就算是相看,那也是给四阿哥的。 伊尔根觉罗太太不敢说话,钮祜禄太太就没这么多顾忌,小声道:「娘娘,奴才们要不要迴避一下?」 太后看了她一眼,面上表情似笑非笑:「不必了,都是一家人,没这么多规矩。」 这话说的暧昧,淑慎公主面上闪过喜色,而两位太太则是有些尴尬,不过到底也没敢再反驳。 正说着呢,永璋就进来了,静容仔细看了他一眼,自从她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二次见永璋,第一次的时候,永璋还是一脸意气风发的皇家阿哥,结果这次再一看,却一点也看不出当时的风采。 瘦了很多,衣服几乎空了一半,耷拉在身上,面色也不好看,蜡黄蜡黄的,低垂着头,没有一点心气儿。 静容看了一眼淑慎公主,淑慎公主似是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又掩盖住了。 永璋垂着头走到近前,这才给上座的太后和静容行礼:「给皇祖母,皇贵妃额娘请安。」 其他人此时都站起身来,避过这一礼,太后倒是坐得稳,笑着道:「永璋不必多礼,坐吧。」 永璋默默的坐到了几位女眷对面的椅子上,依旧垂着头。 静容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嘆息,干隆这人真的是一点谱不靠啊,把自己亲儿子都逼成了这样。 太后此时却笑着介绍起了,自己身边的宝音:「永璋,这是你淑慎姑母家的宝音格格,你以前应该见过吧。」 永璋这时才抬起头,火速瞄了一眼宝音,平静的脸上一点波澜也没起:「仿佛小时候见过。」他语气淡淡。 太后却仿佛没听到他声音里的异常似得,笑着道:「这就是了,皇帝早前还说起过,宝音是个有福气的,如今果不其然,咱们三阿哥还记着她呢。」 淑慎公主此时也是一脸的笑:「也是三阿哥记性好,宝音这孩子,小时候就和个没笼头的马似得,也就这几年贞静了些。」 太后和淑慎公主互相抬轿的时候,永璋一直都垂着头,十分冷静的面对眼前这一场表演,似乎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似得。 静容看了他一眼,心里大概明白了,永璋这会儿只怕已经是哀莫大于心死了,对这些东西也不在意了。 其实这样也好,在这种皇权社会,若是没有推翻皇权的本事,认命总比瞎折腾的下场要好点。 几人热热闹闹的说了许久,太后也看着永璋这样沉默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便打发他离开了。 等到永璋走了,寿康宫里的气氛又和缓了些许,中午的时候,太后还留他们用了一顿膳,这才让他们离开。 走的时候,淑慎公主是一脸的志得意满,其他两位太太脸上也挂着笑,在她们看来,四阿哥这边的婚事,也多少已经定下他们了。 而静容一直等到这些人离开,这才向太后告辞,但是太后这回却没有让她轻易离开,而是突然淡淡道:「你看今日永璋的态度如何?」 静容愣了愣,没想到太后会问她这个,不过静容还是想了一下,低声道:「嫔妾看三阿哥应当是不反对的。」 这话也不假啊,永璋要是真的不情愿,今天大概就不会来了,但是他既然来了,那就说明,他已经随波逐流,认命了。 第24页 太后却嗤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你也是个滑头的,如今这个情势,永璋他哪里有资格反对。」 说完又顿了顿:「行了,问你也是白问,回去吧。」 静容心里有些犯嘀咕,老太太这又是怎么了,每次说话都不清不楚的。 不过她也懒得多问,反正与她无关。 等应付完太后,静容便回了翊坤宫,想着早上的事儿,她一回去就找了白青和白朮进来,仔细叮嘱了一番,又让白芷和白苏查探一下新来的这几个宫女的情况,这才让他们离开。 ** 自此之后,太后就经常传宝音格格进宫伴驾,一时间大家都知道了,宫里有意把宝音格格指给三阿哥。 后来又一次,纯贵妃还亲自去寿康宫见了一次宝音格格,这下子,这个消息就越发真了。 静容对这些消息,一直不置可否,只吩咐翊坤宫里的人,不要乱说话,至于别处的闲话她就管不住了。 她现在虽然摄六宫事,但是到底皇帝还没下旨,她只是个口头上的摄六宫事,如今后宫还是在皇帝和太后的手里掌管,既然他们能让这话传出来,那就说明,这是故意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管呢。 等一直到了五月中旬,舒妃和令妃册封的旨意正式下来了,他们两人领了旨,并且确定了册封礼时间是来年四月。 这也算是过了明面了,以后也算是名正言顺。 而令妃和舒妃领了旨之后,就来了静容宫里请安。 舒妃性格爽朗些,想到什么说什么,倒是令妃心思细腻,每每总能搔到人的痒处,即便是静容对她有所防备,也不免生出些许好感。 静容心中忍不住感嘆,做宠妃,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正说着呢,外面敬事房的突然进来传话,皇帝翻了翊坤宫的牌子。 这事儿一出,舒妃和令妃面色一点没变,仿佛在他们进位当天,皇上却翻静容的牌子,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似得,舒妃甚至还不忘在走前拍静容的马屁。 静容心中忍不住感嘆,这宫里真的是没有一个蠢人啊,不过她面上依旧温柔,笑着亲自将两人送出了翊坤宫大门。 第14章 波澜 等将人送走,静容脸上的笑这才淡了些许,舒妃和令妃,看起来都是聪明人,也过怪不得日后能在这后宫里有一席之地,而自己的这个原身,最后落得那个下场,也只能说,不足够聪明。 或者说,是心里承受能力太弱,多少是有点抑郁症的倾向,否则无缘无故剪髮,真的怎么看怎么诡异。 静容将这个念头压下,无论为何剪髮,她只需要躲过干隆三十年的那一次南巡,或许就会有转机。 静容转身回了宫,白芷和白苏此时都为了她喜气洋洋。 「娘娘,看起来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不然也不会在今日翻您的牌子了。」白苏笑着道。 静容淡笑了一声,也怪不得白苏得意,根据史料记载,那拉皇后在封后之后,的确是得宠过一段时间的,否则也不会生出三个孩子了,但是这个宠却浅薄的很,多半是因为身份地位的改变而受宠,和她自己关系不大。 不过即便如此,也算好了,在这后宫之后,又有哪个人能真的随心所欲呢? 「行了,皇上今日翻我牌子,多半是有事,如此就喜形于色,倒叫旁人觉得我轻狂。」静容淡淡道。 白苏一听这话,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许久才有些委屈道:「是奴才眼皮子浅了。」 静容看她这样,轻笑一声:「你啊,也该长进点了。」说着点了点白苏的额头。 白苏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白芷也在一旁捂着嘴轻笑,小声道:「娘娘教训你一次,下次可再不能了。」 白苏红着脸点点头。 ** 用完了晚膳,干隆果然来了,他今日倒是看着十分高兴的样子,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进了翊坤宫,奉了茶,他这才温声道:「你的晋封旨意,大约七月就下来了,到时候朕会正式给你家抬旗。」 静容听了这话一惊,急忙起身谢恩。 干隆却一把将她拉住,神色柔和:「好了,不必如此多礼,这本就是你该得的,让你再等三年,已经是委屈你了。」 静容可不敢接这话,急忙道:「陛下如此隆恩,嫔妾已经是万死难报,说什么等不等,嫔妾简直无地自容。」 干隆见她如此真情实意,心中也满意了些许,有些东西,他可以给,但你不能争,那拉氏还算有些眼色。 「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这话也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别慌了手脚才是。」 静容垂下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心中却在飞快的琢磨,那拉家抬旗她早有所料,晋封的旨意也是早晚的事,倒是没有让她太过惊讶,但是干隆亲自过来施恩,却让她有些惊讶,不过无论如何,这也是好事,她受着便是。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下嘉贵妃的胎像,根据太医的诊断,嘉贵妃生产的时间也在七月,这倒让干隆有些迟疑,因为嘉贵妃的晋封旨意也在七月,要是她产子,那就不能亲自领旨了。 「嘉贵妃那儿还是需要你照顾着点,若是到时候不能亲自领旨,那延后就是了。」干隆淡淡道。 静容心中忍不住吐槽,你这话倒是说得轻松,但是想来嘉贵妃是不敢延迟的,到时候哪怕是爬也会爬着把旨意领了。 第25页 ** 静容算着日子,结果还没到七月,前朝又出了件大事,有人上书请立皇太子,结果被干隆一顿臭骂,还当着群臣的面说,皇长子永璜和皇三子永璋,皇后之丧无「哀慕之诚」,不得继承大统。 这对两位阿哥简直就是致命打击啊,大阿哥永璜第二天就病倒了,后宫这儿纯贵妃也病倒了。 再加上嘉贵妃这一胎也不安慰,静容这几天简直忙得脚不沾地,头天去启祥宫里探望,第二天就得再去一趟景仁宫,还得嘱咐人照顾好干东五所的大阿哥。 一直就这么熬到了七月初一,静容和嘉贵妃晋封的旨意果然下来了,干隆正式下旨,宣布静容是继后人选,但是因为大行皇后的丧期,所以先册封她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并且赐予中宫笺表、颁诏天下,静容按品大妆,领了旨意谢了恩。 而嘉贵妃也果然如同静容猜测的一样,根本不敢延迟,硬生生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也领了旨意。 静容领完旨之后,第二天还去看了一下嘉贵妃,只见她脸色惨白,肚子老高,身上却十分瘦,看着十分可怕。 静容皱了皱眉,低声道:「你这又是何必,皇上不是说了可以延后吗?」 嘉贵妃勉强冲着静容笑笑:「皇上恩典,妾自然感激,只是昨儿一早起来,身上觉得还好,就没敢推迟。」 看她这副逞强的样子,静容也不好说什么,嘆了口气,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出来的时候,白芷低声道:「娘娘,奴才去问过太医了,太医说,胎虽然稳住了,但是产期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静容皱了皱眉:「让太医这几日都在启祥宫候着,万不能出一点事!」 「是。」白芷垂眸应下。 出了启祥宫,还没及到翊坤宫,便看见白青匆匆迎面走了过来,见着静容一行人了,急忙上前行礼:「娘娘,纯贵妃娘娘突然过来了,说要见您。」 静容皱了皱眉,因为三阿哥的事儿,这几天纯贵妃一直都在病中,昨个自己受封,她都因病没能来恭贺,只遣了宫女过来送礼,今儿怎么有功夫往她这儿跑了。 不过想再多也无用,静容急忙回了翊坤宫。 一进来,就看见纯贵妃坐在正厅里喝茶,见她回来了,急忙起身行礼。 静容笑着让她起身,仔细看了一下纯贵妃的面色,倒比之前面若金纸时好了很多,只是依旧蜡黄。 「看你脸色倒是好了,只是毕竟还有病在身,何必多跑一趟,有什么事,只吩咐宫人来找我便是。」静容温声道。 纯贵妃勉强笑笑,顺着静容的手坐下,咳嗽了两声,这才道:「今儿一早起来,感觉身上没那么沉重了,便想着出来走走,正好也来给您请安,还未恭贺您晋封之喜。」 说完又要行礼,但是到底被静容拉住了。 静容面上满是笑:「我还当什么呢,这点事也劳动你上心,咱们也是处了这么久的姐妹了,这点事不必多礼。」 纯贵妃依旧言语谦卑,仿佛真的对静容十分恭敬似得。 不过静容却明白,她这番表现应该是另有所图,毕竟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纯贵妃之前可是一直喜欢和她别苗头的,虽然是隐秘的别苗头,但是那也不表明,她会在如此短短时间内,就突然对她变得顺服。 果不其然,刚说了一会儿闲话,纯贵妃到底还是转向了正题,小声道:「娘娘,不知三阿哥这几日如何?」 因为之前干隆那番不可继承大统的打击,大阿哥永璜直接病倒了,而永璋虽然没有像大阿哥这么严重,却也沮丧惊恐万分,已经吃了半个月的定神汤了。 「三阿哥这几日似乎好些了,我昨日传太医过来问话,都说三阿哥身子已经大好了。」静容笑着安抚。 这话倒也是真的,其实三阿哥就没啥大毛病,只是心理作用,简单来说,就是被吓得,还是被自己的亲爹吓得。 这该死的封建王朝,静容又忍不住在心里诅咒了一句。 而纯贵妃听到这番安抚,似乎也松了口气,小声道:「有劳娘娘关怀,我这身子也不中用,三阿哥的事儿,如今只能靠娘娘了。」 看着纯贵妃这个样子,静容心中嘆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三阿哥虽然没遇到一个好爹,但是好歹有个好娘,纯贵妃现在只怕不是不能管,而是不敢管,生怕再招了干隆的眼。 「看你说的,三阿哥好歹也是我的晚辈,这点事,是我应该做的。」静容笑的滴水不漏。 纯贵妃似乎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说完了这话之后,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看着纯贵妃离开的背影,静容神色深沉,而白芷也适时低声道:「娘娘,皇上已经一个月都没去过景仁宫了,也没翻过纯贵妃的牌子。」 静容轻笑:「这也怪不得她这么焦急,无妨,三阿哥虽然是个烫手的山芋,但是我这边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照顾着是理所应当的事。」 白芷听了这话,没敢再多说。 不过静容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其实还不止这些,之前闹得轰轰烈烈的相看,此时也停下了,自从三阿哥和大阿哥受到申饬,淑慎公主已经很久没进宫来了,倒是钮祜禄家的那位太太来的勤了很多。 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如今大阿哥和三阿哥废了,四阿哥可不就成为了所有阿哥里最年长的一位了吗?如今简直可以称得上炽手可热。 第26页 想着太后这几日的态度,静容觉得钮祜禄家应该可以得偿所愿,而现在突然退缩的淑慎公主,只怕也躲不过去,皇帝的儿子,哪怕皇帝把他骂成狗,又哪里容得下旁人挑拣。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了,反正她现在又没儿子。 想到这儿静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自己这段时间也算受宠,但是还是没有怀孕,看起来歷史的走向还是有点东西的,难道真的要等到几年后才会有十二阿哥吗? 不过有没有都没差了,只要她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后,且没有犯错,那么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第15章 异心 七月这个月,静容过得有些刺激,先是正式成为了摄六宫事的皇贵妃,也就是副皇后,然后七月初九,嘉贵妃突然生产,她作为皇贵妃,自然得坐镇启祥宫。 嘉贵妃这一胎怀的艰难,生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都黑透了,这才把孩子生下,是个男孩,嘉贵妃听说之后,喜的直接晕了过去,而干隆作为孩子的亲爹,看都没来看一次,只让人传了封赏的口谕。 静容自然也跟着赏了一次,不过她看了一眼刚出生的九阿哥,只觉得这孩子似是有些太瘦弱了,小猫似得,浑身青紫,看着十分虚弱。 只是这关头,她也不好说这话,只能勉强夸了几句,然后又隔着帘子和嘉贵妃的贴身侍女说了几句,这才回了翊坤宫。 回来的路上,白苏还忍不住道:「奴才看着九阿哥的样子,只觉得太瘦弱了些,奴才弟弟当时生下来时,可比九阿哥要大一圈呢。」 「行了,这话少说些,宫里的阿哥,怎么能和你弟弟比呢?」白芷急忙制止。 白苏这才吐了吐舌头止住了话头,静容却依旧神思不属,不说白苏,只怕在场的人都看出了九阿哥的不妥之处,但是却没人敢开口说,毕竟这可是皇子,谁敢触这个霉头。 想到这儿,静容压下了这些烦思,反正九阿哥有她亲娘,自己也管不着啊,还是老实管好自己吧。 还没等嘉贵妃产子的喜事散播开来,七月初十的时候,干隆又给静容的便宜侄子讷苏肯,在油坊胡同,赐了一套官房。 七月三十号,更是直接把那拉氏一族,由满洲镶蓝旗,抬入满洲正黄旗,甚至因此那拉氏哥哥原本镶蓝旗的佐领职位都变成了正黄旗的佐领。 这可是从下五旗抬入了上三旗,还是全族抬旗,如此,那拉氏一族,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都是一副风头无双的模样,摆明了就是圣眷正浓。 静容的翊坤宫从七月起也就没闲过,自从正式封了皇贵妃,又有了中宫笺表,她就拥有了被内外命妇参拜的权力,因此每天早上各宫够资格的妃嫔都会来她这儿请安,请完安,还有不少有上进心的,留下来拍她马屁,表明投靠之意。 不过静容对这些兴趣不大,只有那些实在推诿不过的才会亲自招待一下,至于那些根本没啥姓名的,她基本不咋接待,反正她也不会让内务府缺了她们的吃穿,大家都老老实实当公务员算了,别的就看命。 时间久了,大家倒也摸来这位新继后的性子,还是和之前的富察皇后一个样,端正温和,不爱拉帮结派,这下子后宫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因此翊坤宫也慢慢的恢復了之前的清闲。 只是让静容没想到的是,令妃倒是挺有毅力,不仅每天都来她宫里请安,还每次请安后都会留下来说话,甚至还会时不时的邀请她去外头走走。 这亲近的意思太明显,就算是静容想要骗自己是错觉都不能。 不过想想令妃的发家之路,倒也能理解她的这一举动,她本就是包衣出身,在后宫中身份就低人一等,虽然现在也算受宠,却一直没有孩子,如此娘家娘家靠不住,也没个孩子傍身,帝王的宠爱就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她当然得给自己找个靠山。 之前她的靠山是举荐了自己的富察皇后,如今皇后没了,自己这个和皇后关系还不错的人成了继后,她自然而然的就会靠上来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静容倒也不反感令妃的靠近,无论如何吧,令妃都是最后的赢家,虽然没有享受到胜利的果实,但是那也是下一任皇帝的亲娘,自己目前也和她没啥冲突,亲近一下也无妨,等到有冲突的时候,那就再说,反正还早着呢。 如此,他们两人倒也发展出了一段塑料姐妹情,虽然内里很塑料,但是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不过也就这么一点小小的事儿,也让干隆知道了,这天他来了翊坤宫,正吃饭呢,就突然开了口:「听说你和令妃关系不错?」 静容夹着菜的手一顿,又十分自然的将菜夹进了碗里,笑着看向干隆:「令妃这几日总是陪着我说话,我看她是个温柔贴心的。」 静容并没有正面回答干隆的问题,主要是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压根不清楚干隆问这话到底是为啥。 没想到干隆听了却很满意:「她的确是个温顺的性子。」 静容面上带笑,心中却忍不住吐槽,在一个老婆面前夸另一个老婆真的合适吗?封建社会这些男人真的是渣而不自知,或许还觉得自己挺牛逼。 静容原以为这话还有下文,没想到干隆竟然住嘴了,继续吃起了饭,好似只是无意间提起的一样。 静容忐忑了许久,见他果真不再提起,这才松了口气。 第27页 等吃完了饭,干隆喝了消食茶,就要去洗漱,这方面静容插不上手,只能安排人过去伺候,自己坐在里间等着。 刚坐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外面有了些许动静,静容勐地醒过神,正要喊人,却见白芷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静容急忙问。 白芷咬了咬唇,低声道:「是新拨来的那个管花木的宫女,不知怎么的,竟然差点进了皇上洗漱的房间,幸好白青看的紧,这才拦下,我让郑怀恩把人压下去了,但是这一幕被李总管看到了。」 说到这儿,白芷有些迟疑:「娘娘,不会有事吧?」 静容此时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自从上次见过了那几个新来的宫女,她就找了个时间,叮嘱了白青一番,让她盯紧了人,尤其是那个长的秀美的宫女,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不过现在事儿也出了,总算没朝着最难堪的方向,也算是运气好吧。 「李玉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放心吧。」 这话也是静容安慰白芷的,李玉可是干隆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哪里敢隐瞒干隆,不过干隆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这种事,他可不会放在心上,顶多记自己一个管理宫闱不得当。 白芷却不知道这么多,听到静容这番话,好似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样没脸的事儿,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娘娘也不好做。」 静容咬了咬唇,只怕不等干隆出浴房,就会知道了,不过现在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个丫头的情况你这几天都调查清楚了吗?」自从发现了一丝不妥之后,静容就让人调查这些人的背景,如今却还没有准确的消息。 白芷有些尴尬:「查了许久,也只查出一些皮毛,只知道她是内务府包衣里一个普通人家选出来的,家里没有什么得力的人,家境也不好,亲爹是个吃喝嫖赌的煳涂人,亲娘没了,后娘进门根本不把她当人看,直接给她报了小选,就这么进来了,进来也只是在内务府学了规矩,第一次分配就分到咱们这儿来了。」 静容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尽不实,分到翊坤宫的宫女,不说人人争抢,那也轮不到一个家境贫寒的新人,这个人能过来,绝对是有人在后面帮了她一把。 「她身上查不出,就从和她关系近的人身上查,一定得查出点东西来!」静容咬牙道。 她想好好过日子,却也容不得旁人算计她。 白芷急忙应是。 说完这个,白芷又问道:「那现在那个宫女该怎么办?」 「先捆到后面的空屋子里关起来,等明儿再说。」静容说到这儿又顿了顿:「找个人看紧了她,只许送一顿饭,一罐水,若是让人跑出来了,同罪论处!」 听着静容森冷的声音,白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急忙应了,转身离开。 静容闭了闭眼,有些委顿的坐在榻上,她来到了这个世界没多久,便认清了自己能走的路几乎没有几条,老死后宫,就是她这辈子最终的结局,但是即使如此,她也想好好过日子,至少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可是有些人,连她这一点微小的愿望都不能让她实现,总是喜欢作弄这些手段,那她也就不得不出手震慑一下了,否则这次是个小宫女,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没一会儿,随着帘子的掀开,一个略带水汽的人走了进来,静容急忙调整了脸上的笑容,起身朝着来人行礼:「皇上。」 干隆此时看着心情不错,好像丝毫没有被刚刚的事情影响到,甚至还笑着朝她摆摆手:「你也去洗漱吧,时间不早了,该安置了。」 静容见他如此,也就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得,出去洗漱了一番,然后进来两人歇下。 第二天早上,干隆依旧还是之前那个时辰离开,静容挣扎起身,给干隆穿好衣裳,一直把他送出翊坤宫,这才沉着脸回了后殿。 「那个宫女呢?」静容看向白芷。 白芷低声道:「还在后面关着呢。」 「带上来吧。」静容闭了闭眼道。 白苏有些生气:「那样的腌臜人,娘娘何必给她这个脸,直接打进慎刑司,也让她好生学学规矩!」 静容皱眉看了白苏一眼:「不管如何处置,我总有几句话要问她。」 白苏咬了咬唇,低声道:「那奴婢去找人把她带来。」 静容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烦躁。 没一会儿,那宫女就被押来了,押她过来的,是翊坤宫的一个小太监,郑怀恩,静容隐约记得他,因为原主不爱用太监,因此他一直在外面伺候,不过比起旁的没什么姓名的太监,他倒是更机灵得用些。 此时这个宫女已经没了静容当日见她时秀美的样子,她脸色苍白,神情委顿,整个人都是一副惊惶不安的样子。 静容皱了皱眉,就这点道行,还敢送进来,也不知道背后的人,打的什么主意。 第16章 处置 「你叫什么名字?」静容看着这个宫女,语气淡淡。 那宫女似乎也被吓坏了,嘴唇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奴,奴才叫大妞。」 大妞,倒是个普通人家的常用名。 「看着倒像是个好人家的孩子,怎么做事情却能这般不讲究呢?」静容语气温和,好似再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第28页 但是大妞却却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了,砰的一声朝着静容磕头:「皇贵妃娘娘,是奴才被猪油蒙了心,求皇贵妃娘娘宽恕!」 砰砰砰的声音,听着都觉得头疼。 静容皱着眉摆了摆手:「行了,也不必给我使什么苦肉计,你且说说,你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就行了。」 大妞听到这话,神情恍惚的抬头看向静容,似是有些不解她的意思。 静容眉头微蹙,这丫头,不会被人利用都懵然不知吧? 「奴,奴才不知您这话是什么,什么意思?」大妞颤抖的开口。 静容见她如此,也说不准她是演戏还是真的无所觉,只能嘆了口气道:「之前你戴在发间的那枚金蝉,是谁送的?」 大妞瞪大了眼看向静容,原本柔美的眸子中满是惊奇:「金,金蝉?」 静容皱了皱眉:「你家境贫寒,进宫也从没去过别处伺候,怎会有金蝉簪发?还有你昨晚的行为,可是有人在你背后鼓譟提点?」 大妞一听这话,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娘娘,那金蝉是奴才之前同寝的一个姐妹送给奴才的礼物,她是个好人,教我梳妆打扮,也,也教我……」大妞咬着唇,羞涩的说不出话。 「也教你如何勾引皇上,好翻身当上主子?」白苏冷笑道。 大妞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静容看了一眼白苏,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么刻薄的时候。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机,她继续问:「你那同寝的姐妹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当差?」 大妞一听这话,有些惊讶,脱口道:「就是二喜啊,不就也在翊坤宫离当差。」 二喜?静容看向白青。 白青此时脸色也不好看,低声道:「二喜也是新来的宫女。」 「立刻去找!」静容立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急忙吩咐。 白青匆匆跑了出去,静容却觉得有些头疼,她现在发现了,这个大妞大概率就是个憨憨,而且还是个很有野心的憨憨,不然也不会被人鼓动一番,就做出这种十分没有水平的勾引之事。 白苏此时开口:「娘娘,如今这丫头如何处置?」 静容看向跪在地上的大妞,只觉得有些为难,许久,还是道:「先审那个二喜,若是审出来的一致,就送她去慎刑司。」 这是个绝对挑不出错的处置方式,也是静容能想出来最合适的方式了。 白苏听了,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低声应了。 虽然送去慎刑司有走漏消息的可能,但是私下处置宫人,所引发的后患可能更大。 正说着呢,白青进来了,她的脸色十分难看,一进来就走到静容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道:「娘娘,那丫头不见了。」 静容神色一凛,这个结局她早有预料,如今倒也不十分惊讶,只是如今那个背后之人的线索,却是彻底断了。 静容看向满脸惊惶的大妞,神色严肃。 「二喜不在宫中,你可知她去了哪儿?」静容突然问道。 大妞一愣,然后立刻道:「她,她说她娘亲病了,所以想找关系送点钱出去,让我帮她遮掩一个时辰,之后去了哪儿,我真的不知道!」 进宫一听就知道这话是假的,别说二喜一个小宫女了,便是大宫女,想要往外面捎东西,那也是要费不少功夫的,这话也就能骗骗大妞这样的傻子。 「娘娘,奴才这就带人去找她!」白青急忙道。 「不必找了,此时只怕也已经找不到她了。」静容对白青摇了摇头。 白青紧抿着唇,脸色有些不好,她带着三个新人,没想到两个都有问题,其中一个还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跑了,这对她来说打击真的很大。 但是静容却并没有怪白青,白青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人,人家有心算无心,这种结果很正常。 不过虽然如此,这件事却也不能轻易的这样过去,静容看了一眼自己的几个宫女,白芷自己身边离不开,白苏性格不够沉稳,白青还有其他事要做,现在就只剩下一直沉默的白朮,白朮不比白青有上进心,虽然也是一等宫女,但是一直默默无闻,不过却也是很可靠的心腹。 她下定了决心,对白朮招了招手,白朮立刻走上前来。 静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找人调查一下那个二喜,看看她的家庭情况,若是能暗地里找到她的人,那便更好,若是找不到便算了。」 白朮一听立刻领命。 吩咐完这些,静容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大妞,此时她早就惶恐万分,一张脸惨白。 白苏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大妞,沉声道:「娘娘,这奴才要如何处置?」 静容嘆了口气:「送去慎刑司吧。」 大妞一听这话,立刻急了,哭喊道:「娘娘,奴才再也不敢了,娘娘恕罪啊!」 白苏一看,立刻上前用帕子塞住了她的嘴,然后找了几个太监进来,将人拖走了。 静容在这个过程中一直闭着眼,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白芷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不忍,小声道:「娘娘不必为了这起子小人伤神,她昨日那般行事,若是真成了,只怕也要被治个驾前失仪之罪,到时候她的下场可比如今更惨些,如今这般,也已经是娘娘慈悲了。」 静容没说话,虽然白芷这么安慰她,但是她却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慈悲,她的的确确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惩治了一个小宫女,把她彻底打入尘埃。 第29页 可是她也不得不这么做,在谁的山头唱谁的歌,昨晚的事,只怕已经在干隆跟前记了帐,自己若是不能拿出相应的手段,只怕自己的地位也会动摇。 所以她不能心软,她只能当一个标准的封建社会的六宫之主,做该做的事。 ** 干隆下了朝,就回了自己的养心殿,刚一进门,卸下朝珠,他突然道:「翊坤宫那边处置了吗?」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是服侍干隆的李玉却一清二楚他问的什么,急忙道:「已经处置了,那宫女被送进了慎刑司。」 干隆听了轻笑了一声:「她倒是谨慎。」 说完顿了顿:「那有旁的吩咐吗?」 李玉小心的抬头看了干隆一眼,这才道:「只说这丫头犯上不恭,旁的没有吩咐。」 干隆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低声呢喃:「还是太心软了。」 说完摆了摆手:「你去吩咐一声,将人处置了吧,敢冒犯新后的权威,这种奴才不用留着。」 李玉听了这话,一股寒意只从头顶灌到了脚底,但是他面上依旧不变,恭敬的领了旨意。 等到李玉退下,干隆舒舒服服的坐到了养心殿的暖榻上,手里捏着奏摺,眉眼十分平和,仿佛刚刚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虽然刚刚那话这样说,但是他心里却对那拉氏这次的行为十分满意,相对一个十分严酷的皇后,他还是更喜欢一个仁慈的皇后,那拉氏自从进了宝亲王府,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他往日里也不知道她这个人的性情,如今看起来却很好。 温和,仁慈,有分寸,也懂规矩,因此即便她在统御宫嫔的手腕上有所欠缺,这也算不得什么大错了,日后时间久了,想来也就慢慢学会了,他并不需要一个十分强势的皇后。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想起孝贤,旁的人再好,都是比不过她,可惜,她已经离自己而去了。 干隆心中有些酸楚,忍不住又拾起笔,写起了悼念孝贤皇后的诗。 ** 皇贵妃往慎刑司送了一个宫女过去,这个消息刚一传出来,还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宫闱上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但是却没人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个宫女刚送进去半个时辰,就因为受不住刑罚没了,然后被人卷了蓆子扔了出去。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吃了一半的午膳也用不下去了,只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让人直接撤了桌子。 她看向白苏,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严厉:「你是怎么吩咐慎刑司的?」 白苏有些委屈,一个背主的奴才,没了就没了,也就只有娘娘这般心善,才会垂问两句。 「奴才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说的,若是按照往常慎刑司的例子,也就是打几下板子,然后赶出去的下场,谁知道这帮子杀才竟将人打死了。」 静容皱起了眉,慎刑司那帮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又怎么会没有上面人的吩咐,直接打死人呢,难道是背后那人在杀人灭口? 静容想的很多,但是白芷却在此时道:「娘娘,奴才听人说,在慎刑司用刑之前,御前伺候的胡世杰胡公公,曾去过一趟慎刑司,他走了没一会儿,慎刑司便动了刑,然后人就死了。」 静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她欲言又止。 白芷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只怕就是,胡世杰是李玉大总管的徒弟,谁又能支使得动他呢。」 静容神情复杂,竟然是皇帝动的手,他这动作,是不是也在告诉自己,日后遇到这种事不能手软? 还是在责备自己管理后宫不得当? 静容心中十分复杂,念头层出不穷,但是许久之后,她还是压下了那些念头,无论如何,她日后行事也只管遵从内心,送去慎刑司按照律例行事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再更进一步的做法,她是决计做不到的。 「行了,日后这事儿就只当没发生过,不许再做讨论了。」静容深吸一口气道。 几个侍女急忙应下。 倒是白青站出来道:「娘娘,咱们宫里没了两个宫女,内务府那边必然要补过来两个,这件事该如何行事?」 一说起这个,静容心理难免有些膈应,她下意识不想在要人,但是却也知道这不大可能,只能沉声道:「这次你调查清楚背景,亲自去挑,不要再让往事重演。」 白青一听这话,知道静容并没有责备于她,心中有些激动,急忙应下。 第17章 求情 且不说静容此时有多烦心,其他宫的妃嫔们听说了这事儿之后,也是各有各的表现。 嘉贵妃一听说那个小宫女死了,便立刻觉得有鬼,急忙让人给她阿玛传话,打听一下这里面的事儿。 纯贵妃听了只是皱了皱眉,便把这事儿放在一边了,毕竟现在她自己都自身难保,那还有闲工夫管别人。 倒是令妃,第二天就上门来找静容说话了,话里话外都是安慰静容的意思。 静容觉得有些有趣,今儿给他请安的这么多人,只怕也只有令妃能看出来她心中不大痛快,也只有令妃敢真的凑上来和她搭这个话,旁的人各个都恨不得避开这个话题远远的,想来这也是令妃能够圣宠不衰的原因了吧,心思细腻,胆子也大。 静容听着令妃柔柔的话,轻笑了一声:「唉,昨个的事儿,这宫里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笑话我,如今那丫头没了,只怕又有人要说我容不得人。」 第30页 静容这话也是试探,令妃听了容色不改,只淡淡道:「犯上的奴才,没了就没了,娘娘何必吃心,旁的人我不清楚,但是我却明白娘娘这几日的辛苦,出了这种事,只能怪这些奴才左了心思,如何与娘娘相干。」 见她竟然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番话,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而感到不自在,静容就知道这个令妃果然是个狠人,不过她面上依旧只是笑笑:「有你这般贴心的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两人之后又说了些琐碎的家常,令妃十分有眼色的,在静容露出疲惫之色后告辞离开,静容自然也不会多留她。 等人走了,静容这才卸下了脸上的笑,白苏凑了过来,小声道:「令妃娘娘怎么这般殷勤?」 静容看了白苏一眼:「你啊,迟早坏在这张嘴上。」 白苏有些尴尬的咬了咬唇,低声请罪:「是奴才失言了。」 静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她能理解令妃的心思,多半是因为之前晋封的事儿,自己并没有听太后的话为难她,再加上她自己现在也需要一个同盟,因此她才会尝试着接近自己。 不过不管令妃是什么心思,静容都决定自己以不变应万变,稳坐钓鱼台,才是她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毕竟以干隆那个个性,只要自己不做错事,废后是绝对不可能的。 虽然宫女这件事,成为后宫人的一时谈资,但是很快这件事又被另一件事压下去了。 江南河道总督周学健和湖广总督塞楞额,在润七月的时候,因为在大行皇后孝期内剃髮,被干隆逮捕入狱,然后处死。 如此霹雳手段,让朝堂内外之人都战战兢兢,尤其是曾被批为,在大行皇后丧礼上「无哀慕之诚」的大阿哥和三阿哥,更是吓得不轻,大阿哥身上的病更重了,太医差一点就要让宫里给大阿哥准备后事。 静容被唬的都去看了一趟,只见大阿哥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整个人以前鲜活气也没有,一副油尽灯枯之像,静容看了心里直骂干隆造孽,把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啊。 大福晋伊拉里氏哭的肝肠寸断,两个小阿哥才刚满周岁,哼哼唧唧的看着也不大健壮,静容坐了一会儿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但是又能如何呢,这是他亲爹造的孽,她一个后妈能管得了什么?只能安抚了几句,这才离开。 后来又过了一日,太医禀报大阿哥挺过来了,静容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心里依旧不好受,多大的罪过啊,就这么被折腾,这也没个心理医生给疏导一下,就这么苦熬着,迟早有一天会熬不住的。 这晚干隆翻了翊坤宫的牌子,来的时候,看不分明面上的神情,好似十分平淡,但是静容总觉得他憋着火气。 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大阿哥的情况禀报了一下。 「……虽说是挺过来了,但是永璜那孩子,只怕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都病成那样了,看见我过去了,还要在榻上给我行礼,可怜见的,一个劲儿的说自个罪孽深重万死难赎,想来也是知道错了……」 静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干隆的面色,只是他一直都十分平静,压根看不出来变化,静容只能讪讪的住了口。 沉默许久,干隆终于开了口:「如今知道错了,当时却做出如此悖逆之事,学了这许多年的孝悌人伦,也不知道学到哪里去了!」 这话说的很重了,静容一时间不敢开口。 最后想着那两个可怜的小阿哥,到底还是嘆了口气,低声道:「旁的也就罢了,只是可怜了那两个小阿哥,前后脚生出来的,如今才刚满周岁,大阿哥病重,底下人到底也有些照顾不到,看着可怜见的,哭声都不大。」 干隆看了一眼静容,见她面上的悲悯,真的是发自内心,心中也忍不住一软,那拉氏旁的不说,心总是善的。 「吩咐一声,好好照顾两位小阿哥,头所那些不知进退的奴才,该换也换换,永璜的身体,让太医院关照着,他虽然没有孝悌,我这个当人皇父的,总不能看着他病死。」干隆终于松了口。 静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看起来干隆并没有把自己儿子弄死的意思,刚刚那些话,应该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 「皇上最仁慈不过了,想来大阿哥也能明白皇上的一番苦心。」静容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 其实心里也是噁心的不轻,只是此时,却也只能压下这份噁心劲儿,笑着继续和干隆说话。 这一晚他们俩个当然没心思做些什么,第二天一早,干隆起得比往日更早,静容都没醒呢,他人已经走了,后来还是白芷叫的起。 看着空荡荡的床榻,静容有些懵:「皇上呢?」 白芷唇角带着笑:「皇上早走了,走之前还不让我们叫醒您,说是让您多睡会儿。」 静容听了这话,心中情绪复杂,看起来干隆是十分满意自己昨天那番话吗? 也是,他到底也不是什么魔鬼,训斥儿子也就算了,但是把儿子逼死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估计心里也是有些后悔了。 想到这儿静容更生气了,这会儿后悔早干嘛了,现在估计也晚了,她看永璜那个样子,只怕也已经油尽灯枯了,能熬多久都看命了。 不管心里多不好受,静容还是穿好了衣服,受了各宫嫔妃的请安,纯贵妃依旧没来,前儿那事儿,她那边也病重了,静容听了告假的话,只点了点头,也没多问。 第31页 然后便领着六宫妃嫔去给太后请安,今儿又到了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到太后宫里的时候,太后还没收拾好,他们各自坐在外面等着,静容垂着眼睛,手里端着茶碗,也不说话,底下的妃嫔们更不敢说了。 没一会儿,太后就出来了,她今儿看着脸色有些不好,头上还带了一条抹额。 等请完了安,她抬了抬手,让人都坐下,听着有些气短。 「皇贵妃,大阿哥身子如何?」才刚一坐下,太后就看着静容问道。 静容早知太后会有此一问,急忙起身回禀:「已经好多了,皇上吩咐了,让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好好伺候着,想来定然能药到病除。」 静容这也是表明一种态度,说明皇帝对这个儿子还是关照的,只要有这个态度在,那些太医们就不敢怠慢。 果不其然,太后一听这话,面上神色立刻变了,泛起了浅浅喜色:「皇帝真这么说?」 静容笑着道:「那还有假,皇上自来仁慈宽厚,此次大阿哥病的这般重,几位小阿哥也受了罪,皇上心里着实难受,还命臣妾好好整顿一下头所那些宫人。」 一听这话,太后的面色立刻好多了,笑着点头:「你这话说的不错,大阿哥这次病的这般重,都是这帮奴才伺候的不好,他到底是皇帝长子,皇帝心里也是牵挂着他的。」 说完她看着静容的面色都温和了许多,她明白,皇帝不会突然改变态度,必然是静容在这里面说了什么话。 「行了,你快坐下吧,好孩子,这回就要麻烦你了。」 静容谦虚一笑:「娘娘言重了,本就是嫔妾分内之事,何谈麻烦。」 之后太后只说了几句话,便迫不及待的将她们都打发了,几个妃嫔们眉眼官司乱飞,但是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便都恭敬的退下了,倒是静容,没能及时离开,被太后留了下来。 等人都走了,太后这才对静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甚至亲昵的拉起了静容的手,温声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至于这辛苦了什么,他们两个心知肚明。 静容淡淡一笑,还是那句话:「娘娘哪里的话,这本就是嫔妾分内之事。」 太后听了这话嘆了口气:「你也不必给我这边粉饰太平,皇帝什么心思,我还是明白的,你能把他劝成这样,便是出了大力了。」 这话静容可不敢接,只能垂着头不说话。 太后暗自伤神了一会儿,便回过神来了,拍了拍静容的手背,温声道:「行了,我也不留你了,你先去头所办皇帝交代给你的事儿吧,旁的日后再说。」 静容这才起身告辞。 第18章 算计 看着静容的背影,太后低声呢喃:「看来她还是有些本事的,之前的事儿到底有些鲁莽了。」 太后跟前的林嬷嬷听到这话,低声道:「娘娘放心,那奴才已经处置干净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太后嗤笑一声:「不会有人知道?只怕皇帝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不说,却打死了一个奴才给我看,估计也是不想我插手后宫之事。」 林嬷嬷一听这话,立刻闭上了嘴。 太后沉默了片刻,终于嘆了口气:「行了,原本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既然她还有点好处,那也就罢了,我也懒得掺和这些,日后再看吧。」 「是。」林嬷嬷谨慎应道。 ** 静容可不知道寿康宫里的这番对话,她出了寿康宫,就乘着翟舆朝着干东五所去了,这两边隔得老远,她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一进去便看见了迎出来的大福晋伊拉里氏,伊拉里氏穿着一身半旧的燕居服,神色上还有些惊诧,似乎有些惊讶静容今天会来似得。 静容只做不知,笑着扶起了想要行礼的伊拉里氏,柔声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了,我这回来,也是奉了皇命,皇上知道大阿哥病的重了,嘱咐我好生关照着呢。」 这话静容故意当着宫人的面说出来,也是为了给大阿哥夫妇做脸。 伊拉里氏听了更惊讶了,但是转瞬眼中又涌出泪来,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皇阿玛仁厚,儿臣实在是万死难报了。」 果然,能嫁进皇家的,基本没什么蠢货,静容笑着想要再次行礼的伊拉里氏又扶了起来,温声道:「好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静容感受的很明显,她这番话说出来,这头所里的奴才们的唿吸声都浅了几分,看起来这份震慑还是很有用的。 静容和伊拉里氏互相扶持着进了正堂,静容又去看了一眼大阿哥,又把之前的话,给大阿哥学了一遍,想要以此激发大阿哥的求生欲,大阿哥听了果然眼睛亮了亮,还起身朝着养心殿的方向磕了头。 静容看着,心中嘆了口气,这孩子怕不是被吓破胆了,不过也是,任谁被皇帝这么痛骂,只怕心里都会有惊惧不安。 只是看着大阿哥的脸色,静容也知道,虽然这话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却也没能彻底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他的生机到底是已经被熬干了。 眼看着大阿哥气息不匀的样子,静容也不敢在屋里多待,转身和伊拉里氏去了外间说话。 这回伊拉里氏倒是没有把两个小阿哥抱出来,却自己亲自给静容斟了茶,眼中满是感激。 「娘娘,妾身感激不尽。」 第32页 也不说感激什么,但是他们二人却都明白这言外之意。 静容笑着接过了这盏茶,温声道:「都是皇上恩典。」 伊拉里氏静静的点了点头,但是心里怎么想,却没人知道了。 静容抿了口茶,这才道:「太医院那边,我已经让人吩咐过了,会重点关照大阿哥,只是头所的这些奴才,还要你出手整治,若是有伺候不周到的,只管写成条给我,我再行处置。」 静容又不太清楚头所里的情况,也不想把手伸到人家院子里,因此这件事还是要交给大福晋来办最好。 伊拉里氏一听这话,心中对静容的感激之情更深了,这位皇贵妃娘娘,着实宽厚,办事也敞亮。 「多谢娘娘周全。」伊拉里氏又起身行礼。 静容笑着将她拉起来:「行了,多大点事,不必如此,我今儿来也是传个话,时间也不早了,你好生歇着,日后大阿哥,还有两位小阿哥还要你来照料,我昨个看着也觉得心酸,你且要放宽心,这日子才能过的舒坦。」 伊拉里氏能听出来静容这是在提点自己,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现在整个头所都是提心弔胆,生怕某天皇上一开口,他们一家子就得去给孝贤皇后陪葬,只是这话心里感想,嘴上却不敢说,只能苦笑着点点头。 静容也没想着自己两三句话就能让大阿哥两口子解了心结,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了。 等出了头所,静容长长嘆了口气。 这宫里主子如何,只看奴才们的精气神就能看出来,头所虽然是阿哥住处,但是里面的压抑情绪,却比太后住的寿康宫还要重,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几乎一点生机也无。 她只盼望着,自己今日来这一趟,没有做错。 ** 静容回到翊坤宫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因为这会儿太阳上来了,为了走阴凉的道儿,稍微绕了点路。 不过静容倒是不觉得热,她本来就有些体寒,如今这一路,倒是觉得温度刚合适。 她一回来,白朮就进来回话,静容见她神色,便知道应该是查出了什么,便招手让她进来,遣散了屋里其他侍女,又命白青看着门口。 白朮走上前来,低声道:「娘娘,那个二喜的尸身找到了。」 因为对此早有所料,因此静容倒是不惊讶。 「在哪儿找到的?」她语气淡淡。 「是在护城河里,内务府的人,说她是藏在水车里偷熘出宫,结果失足落水而死,不过奴婢看着有些古怪,宫中的门禁极严,怎么会这么容易熘出去呢?」白朮有理有据道。 静容沉着脸思考了片刻,终于闭了闭眼道:「我知道了,这事儿你不必再查了。」 白朮有些惊讶,这事儿明显不大对劲,静容竟然会放弃查探,但是她到底是个老实的,因此也没有多问,应了下来。 静容沉默了许久,又道:「她家里的事儿你查了吗?」 说起这个,白朮面上神情就有些不好了:「她家里情况不是很好,老子娘早死了,只剩一个弟弟,如今半大年纪,寄养在叔父家中,飢一顿饱一顿的,全靠二喜每月稍出去的例银过活,这次二喜没了,只怕他弟弟日后的日子也难过。」 静容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日后二喜的事儿不必再查了,也不必再提起,谁问都不能说。」 白朮听了这话,心稍微提了提,下意识明白这里面应该是有事,急忙低声应了。 等白朮出去,静容原本攥成拳头的手这才松了松。 白朮都能看出来的问题,难道那些内务府的人精看不出来吗? 可是他们虽然看出来了,却依然这么轻易的了解了,那就说明有人不想这事儿继续查下去。 这宫里能这么轻易指使得动内务府的,就只有皇帝,而皇帝这么做,必然是为了掩盖什么。 皇帝不可能自己给自己送人,因为没这个必要,那剩下需要皇帝掩盖的人就不多了。 静容心里有了个影子,却不敢说出口。 不过想来那人也是个聪明人,这次皇帝这般动作,她只怕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静容想到这儿,不由得有些泄气,这继后当得真的太没趣味了,跟个高级大管家似得,还得两处周全两处受气,怪不得歷史上的那拉氏会发疯剪髮,这原本就是一个让人发疯的职业啊! ** 静容今天打着皇帝的旗号关照大阿哥这一趟,到底也在皇宫里掀起了几分波澜。 纯贵妃因为病了,所以听说的比较晚,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本搁在嘴边的药碗也顿住了,缓缓放到了桌上。 「她倒是个有慈悲心肠的。」纯贵妃抚着胸口缓缓道。 宫女雀儿面带喜色:「既然皇上这般关心大阿哥,想来三阿哥日后也会慢慢好了的。」 纯贵妃苦笑着摇头:「大阿哥这是病入膏肓,皇上才会有几分慈父心肠,三阿哥……」话到嘴边,纯贵妃嘆了口气。 雀儿脸上的喜色慢慢消散,低声道:「娘娘别担心,您还有六阿哥呢。」 纯贵妃想起这个,面上神色倒是一缓,温声道:「我这几日身上病着,也没能见着他,他可还好?」 说起六阿哥,雀儿终于有了笑意:「好呢,昨个,奴才去看六阿哥的时候,他正在念书,见奴才来了,便想着回来探望您,还说要给您侍奉汤药。」 第33页 纯贵妃听了忍不住一笑:「他小小一点,还没案几高,哪里用得着他来侍奉。」 「也是阿哥的一片孝心呢。」雀儿笑着奉承。 六阿哥如今不足五周岁,还不到去上书房念书的年纪,因此这次纯贵妃生病,便放到了愉妃跟前寄养,母子俩倒也是许久没见了。 纯贵妃想着这些,面上的笑也淡了许多,如今她身体不好,只怕等到她养好了病,永瑢也到了念书的年纪,在景仁宫也是住不久了。 只是无论如何,她到底还有这么一个指望,便是为了日后,此时也不能就这么撒手去了,想到这儿,纯贵妃又端起了放在桌上的药碗,一口饮尽了碗中的药。 ** 干隆下朝之后,便有人将今日后宫之事尽数禀报给他,干隆听了神色淡淡,只点了点头、 李玉小心观察着干隆的神色,心里有些拿捏不定,不知他心中想法,便也不敢开口说话。 而干隆更了衣,坐到临窗大炕上,靠着引枕,喝了一口茶,这才道:「今天中午,我去寿康宫陪太后用膳。」 李玉听了这个没头没尾的吩咐,也不敢多想,急忙低头应了。 干隆垂着头,看着茶碗上的印花,神色莫名,那拉氏的确是个好的,太后这口气也该散了。 第19章 可怜 出了八月,天慢慢转凉了,静容在宫里也渐渐上了手,再加上皇帝和太后的支持,勉强也算是掌握了宫务。 不过九月刚刚出了头,前朝却发生了件大事,简亲王神保住凌虐兄女,被干隆直接夺了爵,简亲王的爵位则让给了神保住的族兄德沛。 而那个可怜的,被叔叔欺凌的十分悽惨的小女孩,却在这件事里基本没有姓名,后来还是太后听说了,让人诏那个女孩进宫安抚。 静容作为皇贵妃,自然也要跟着一起。 静容自己也是有些好奇,神保住作为宗亲里的铁帽子王,往日里的确比较跋扈,但是竟然会使太监殴打自己的侄女,这实在是让人诧异,也不知这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和小姑娘一起来的是新任简亲王德沛的三娶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说起来也是惨,这位新任简亲王,至今娶了三个老婆,却一个儿子都没留下,最后只能过继了一个族中的孩子,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问题,那个孩子看着也不大健康。 博尔济吉特氏是子爵孟克之女,虽然也是博尔济吉特,却并不算十分尊贵的出身,因此她这人倒是看着和善,拉着那个看起来有些怯懦的小姑娘的手,满嘴都是对太后对圣上的感激之意。 太后听着眉眼带笑,但是看向那小姑娘时,眼中却是带着怜悯,还将人叫到跟前,温声问了几句。 那小姑娘有些过于怯懦,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似得,倒是难得太后不嫌弃,耐心的听着她回话。 说到最后,小姑娘的脸都红了,十分不好意思,太后却依旧满脸的和善,柔声道:「好孩子,这次有皇帝给你做主,日后便尽是好日子了。」 小姑娘有些害羞的低着头,倒是博尔济吉特氏笑着接话:「可不是吗,塔娜自来乖巧,我们王爷看了也觉得贴心,日后定会好好照顾她。」 原来小姑娘叫塔娜,静容心中嘆了口气,塔娜,宝珠的意思,想来生下来那会儿,也是被捧在掌心的,只是没想到父母双亡,最后被自己的亲叔叔虐待,如今虽然算得上柳暗花明,但是那些伤害却依旧存在。 静容看了一眼塔娜,虽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但是只要旁人说话声稍微大一点,整个人就看起来像是被惊着了似得,有些坐立难安,小小一点点人,也不敢往太后跟前凑,和之前那位一看就是天之骄女的宝音格格何其不同。 这世上之事,就是这般不讲道理,静容也只能心中感慨几句,不敢多言。 等到说完了话,太后便让自己身边的林嬷嬷亲自将博尔济吉特氏送了出去,博尔济吉特氏如今已经是铁帽子王福晋,如此行事,倒也不算礼遇太过。 倒是博尔济吉特氏自己有些不安,笑着谢过太后恩典。 看着人离开,太后看向静容,神情依旧平静,仿佛他们之间是最亲密的婆媳,之前的事完全没有发生。 静容之前心中约莫有所猜测,却也不敢坐实,看着太后如此平淡,只觉得,自己那个猜测要不然就是错的,要不然太后这个心理素质就未免太好了。 「你觉得如何?」太后淡淡道。 静容想了想,试探着回话:「博尔济吉特氏是个聪明的,想来日后简亲王府一定能家宅安宁。」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静容心里却并不这么想,什么凌虐兄女,不过是藉口罢了,干隆哪有这个闲工夫管旁人后宅的事儿,之所以夺神保住的爵,只是因为不喜欢神保住罢了,如今又找了个没有子嗣的德沛继承爵位,日后爵位如何延续,还不是干隆一句话的事儿。 太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面上只是淡淡:「塔娜如今虽然说是柳暗花明,只是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守住这个福分,我倒是看她有些可人疼。」 静容听着这话,心中隐约有些想法,太后竟然对这位塔娜格格另眼相看,这让她十分诧异,她还以为,太后喜欢伶俐的姑娘,不过想想之前太后比较喜欢那个鲁直的原身,静容也就释然了,太后自己是个聪明的,反而更喜欢那些没有心机的人。 第34页 「嫔妾今日看着,塔娜格格不仅得了皇上隆恩,还能得太后青眼,想来定是个有福的,说不准这日后的福气还大着呢。」静容笑着应承。 一个女孩有没有福分,在这个时代来说,自然就是日后能不能嫁好,太后既然都说到这儿,那她自然得表态,反正她心中也是有些同情这个姑娘,日后让她有个好下场也不错。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你是个明白人。」 静容笑笑不说话。 ** 等出了寿康宫,静容才开始想这次的事儿,她今儿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塔娜格格不说跋扈了,便是高声说句话都是不敢的,这样一个小姑娘,神保住作为叔父,为何会找太监殴打她,这着实不符合常理。 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女孩也是一种政治资源,即便看不惯,那也只需要好好养大,一副嫁妆打发出去便是了,又何必闹出这种丑闻。 若不是那位前简亲王着实恨毒了自己兄长,便是脑子有些不清楚。 反正不管是哪个,看起来都不是一位明白人。 静容嘆了口气,再没有多想这件事,直到下午干隆来了翊坤宫。 「今日皇额娘见了神保住的侄女?」干隆一来就直奔主题。 静容当然点头:「见了,我也见了,可怜见的,说话也不敢高声。」 干隆皱了皱眉:「这个神保住,着实是可恶,心性太过狭窄,往日里对近支宗亲就不甚照顾,毫无大宗责任心,如今更是荒唐,竟对一个小姑娘也下了毒手,着实可恨!」 听着干隆的话,静容便知道他对神保住十分厌恶,嘴里的话自然也跟着他走:「谁说不是呢,听说这丫头也快十三了,今日看着,倒是比十岁的小姑娘还瘦弱些,可怜见的。」 干隆一听这话,脸上若有所思:「她十三了?」 静容点了点头。 「年纪也不小了,又遇上了这种事,是该给个前程了。」干隆低声呢喃。 静容听了淡淡一笑:「说起来太后也挂念着呢,今日还担心塔娜守不住这福分,嫔妾也劝太后,皇上仁厚,自然会安排好格格的前程。」 干隆点了点头:「过几天就让内务府把八旗子弟和蒙部子弟适婚的人呈上来,我会给她好好挑选的。」 这个静容当然不会怀疑,干隆最爱面子,如今又是这样一件面子活,他自然会用心的。 「皇上仁慈。」静容跟着奉承。 办完了太后给的差事,之后静容和干隆之间的聊天内容就比较普通了,说了些闲事,又用了膳,便歇下了。 等折腾了一通之后,静容静下心躺在榻上看着帐子顶,心中思绪万千。 如今后宫之中,最受宠的当然是令妃,但是除了令妃也就是自己比较受宠了,当然了,静容很有自知之明,她受宠只是因为身份,不过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来干隆对自己的重视,因此宫中这些人倒也不敢小觑她。 除去他们俩,便是舒妃和陆贵人,还有蒙部的那贵人也有几分恩宠。 如此,又有汉女又有满女还有蒙女,此时的后宫还算均衡,不过静容心中也明白,干隆最喜欢的调调,还是柔弱秀美这个方向,而如今后宫中,除了令妃,旁人多多少少都差点意思。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乎这个,反正干隆这个大猪蹄子,见一个爱一个,没必要琢磨他的喜好,只需做好自己,这个爱面子就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 出了九月没过几日,干隆便出手给塔娜指了婚。 因为是宗亲,因此塔娜根本不需要参加选秀,干隆这会让倒是挺有良心的,没有让她抚蒙,而是给她指了一个八旗中比较优秀的男子,定下明半年成婚。 太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十分满意,还特意把静容叫过去夸赞了一番。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这件事办的妥帖,如此也能遮掩几分之前的荒唐了。」 太后夸得狠,静容却不敢接:「那里就是嫔妾的功劳了,还是皇上考虑周到,仁慈宽厚,这才有了这份恩典。」 太后淡淡看了静容一眼,眼中的神色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只轻声道:「皇帝到底是男子,有时候对这种事没有这么细的心思,你身为皇贵妃和未来的继后,有些事还是要时不时的提点着些,不要总想着万事迎合皇帝,这并非是后妃之德。」 静容脑瓜子嗡嗡响,太后竟然把这话说到了明面上,这让她怎么接?这话没法接啊! 沉默良久,静容终于找回了理智,轻声道:「娘娘说的是,臣妾记住了。」 肯定是不能反驳,但是也不能赌咒发誓的应下,最后静容只能说了这样不轻不重的回话。 太后深深看了静容一眼,再没有多言,总归是个聪明的,如今有这话便也罢了,日后自己自然会好生教导她。 等静容从寿康宫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身后出了一身冷汗,她有些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宫殿,心中情绪复杂万分,太后到了如今竟然还不放弃,这是真的想通过自己,插手后宫之事吗? 静容不敢多想,只咬死了一个底线,自己绝对不做任何人的傀儡! 第20章 老参 出了九月,天气也慢慢凉快下来了,后宫的事儿也顺了许多。 大阿哥到底是缓过劲来了,三阿哥身上也好了许多,纯贵妃也病癒了,还把六阿哥从愉妃那儿接了回去。 第35页 只是嘉贵妃那边却又生了事端,九阿哥体弱,几乎每天都要叫一次太医,嘉贵妃没日没夜的照顾,整个人都看着蔫吧了许多。 静容瞧着不像样,让内务府给拨了一个得力的嬷嬷过去,好歹也能换换人。 不过嘉贵妃却对静容防备很深,虽然把嬷嬷接下了,但是却并没有重用。 静容听了也不生气,直接撂开了手,反正自己的责任已经尽到了。 她现在也开始忙起来了,根本没工夫再计较这些了,先是十月十三的颁金节,静容作为六宫之主,当然得负责筹备,照着以往的规矩,忙忙碌碌一个月,这才把这节应付过去。 静容累得要死,但是干隆却很满意,当晚还来了翊坤宫,好生夸赞了她一番。 「之前还想着你第一次经手,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没成想你倒是很有成算。」干隆笑着道。 静容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穿越前好歹也是大型国企的中层领导,大型庆典还是组织过几次的,而且现在还有例可循,要是这都办砸了,那就太丢穿越者的脸了。 不过面上还是要谦虚几句:「嫔妾这也是萧规曹随,按着规矩办事罢了。」 干隆见她这么说,面上更满意了,不骄不躁,那拉氏的确很不错,怪不得皇阿玛会亲自将她指婚给他。 等过完了颁金节,又到了过年的时候了,静容这口气也没能歇实,还得继续操劳,不过这次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就越发游刃有余了。 内务府那边也是看出了她的手段,因此都格外配合,再不敢出么蛾子,要知道,上次颁金节的时候,有个内务府的管事仗着自己老资歷,想要煳弄静容,现在已经被打入慎刑司,一家子都被夺了差事,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静容十分顺畅的安排好了过年的事情,不过就在大年夜前一天,嘉贵妃却突然来翊坤宫求见。 静容一听,原本还拿着单子查阅的手一下子顿住了,能在这个时候过来,多半是为了九阿哥。 想着太医对九阿哥的诊断,静容忍不住嘆了口气,点头让人将她迎了进来。 嘉贵妃也是光棍,一进来就噗通跪倒在地上,白着脸道:「娘娘,求您救救九阿哥。」 静容一听,心头不由一跳,急忙对嘉贵妃的宫女道:「还不快把你主子扶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嘉贵妃的丫鬟俯身去扶,嘉贵妃却说什么都不起来,只满嘴说求娘娘救命,静容皱了皱眉,心中泛起一丝不喜,朝着白苏使了个眼色。 白苏立刻招唿白朮上前,硬生生将嘉贵妃扶了起来。 嘉贵妃被人架着站起身来,神色有些讪讪。 静容皱眉看着她,语气淡淡:「你如今也是贵妃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般闹一通,九阿哥也要叫我一声额娘,难道我还会不顾着他不成?」 嘉贵妃紧抿着唇,脸上看着削瘦的厉害,面色也很苍白。 「娘娘,刚刚是嫔妾煳涂了,只是如今九阿哥病重,非得要百年人参入药,妾实在是……」嘉贵妃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落泪。 静容这会儿倒是明白了,百年人参她这儿的确有一支,还是之前藩国上供来的,后来被皇帝赐给了她,这满宫的人都知道。 但是即便百年人参难得,在这后宫里却也不止她一个人有,太医院指不定就有,但是要说品相最好,只怕也就是她手里这一支了。 静容一想到这个,心中难免有些厌烦,求药就求药,难道她会不给不成,却偏偏得用这种方法来逼迫人,这个嘉贵妃着实可憎,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不过即便心里这么想,她嘴上却不停顿,急忙道:「原是为了这个,怎么不早说,快去库房将参取来。」她朝着白芷吩咐。 白芷躬身领命,立刻去库房取参了。 而嘉贵妃也没料到竟然会如此容易,一时间倒是愣住了。 静容看她这副模样,心中着实有些不舒服,只淡淡道:「不过是一支参,何必这样又哭又跪的?难道我还会为了一支参耽误九阿哥治病?你如今也是煳涂了,既然要用参,便遣一个腿脚伶俐的奴才过来说一声便是了,何必自己还亲自跑一趟,如今九阿哥病了,你这个做人额娘的,不守在身边如何能安心?」 嘉贵妃听着静容这些训斥的话,只觉得脸上烧得慌,她自从晋为妃位之后,多久没有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了,如今这番,却是将脸都丢尽了。 只是这也只能怪自己煳涂,竟然走了这样一步臭棋,被那拉氏抓住了把柄。 嘉贵妃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她握了握拳,压下了心底的愤恨,语气颤抖的认错:「娘娘教训的是,是嫔妾煳涂了。」 静容看着嘉贵妃低了头,眼睛眯了眯,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正想着呢,去取参的白芷也回来了,静容不再多言,直接让白芷把参给了嘉贵妃,嘉贵妃看也不看,拿着装参的盒子,就告辞离开。 静容看着嘉贵妃狼狈离开的身影,想了想,还是换了件衣服,也跟了过去。 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得过去看看,毕竟现在后宫都是她负责,一边走,她还不忘一边吩咐白苏:「去太医院将张院判请来,他是小方脉的行家里手,想来定比林太医强些。」 第36页 说起这个,静容也有些恼火,嘉贵妃这个人,被害妄想症实在是太严重了,明明张院判是小方脉圣手,但是她偏偏只用林太医,就因为林太医是她的人,也不管林太医擅长什么。 不过这些话她都没法说,毕竟人家是亲妈,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多嘴,只是现在九阿哥病重,她也就不得不出手了。 白苏领命去了,静容依旧朝着启祥宫走去。 因为离得近,所以很快就到了,一进启祥宫大门,静容就被院里的药味熏得直皱眉。 等到了九阿哥住的厢房,药味就更重了,静容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嘉贵妃正流着眼泪跪倒在床边,床上躺着九阿哥小小的身影。 嘉贵妃的贴身侍女,一看见静容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请安,嘉贵妃这才回过神来,也要行礼,静容急忙摆手免了:「不必多礼了。」 她进了里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九阿哥,瘦得小猫一样,脸上也没多少肉,面色蜡黄,嘴里哼哼唧唧,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倒是一双眼睛挺大的,但是挂在这样一张脸上,便有些瘆得慌。 静容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转身看向跪在一侧的林太医,对着他,静容就没多少好气了,冷声道:「阿哥这是怎么了?」 林太医冷汗涔涔:「阿哥原本就体虚,结果又受了风寒,两厢一冲,便……」 静容皱了皱眉:「那参能救命?」 林太医看了一眼嘉贵妃,见嘉贵妃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更虚了,只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只能点点头:「娘娘的那支参,性温平,正适合阿哥的症状。」 静容也不懂医,听了便点了点头:「有用就好,药熬上了吗?」 「熬上了。」林太医急忙回话。 「那便好。」静容淡淡道,然后又看向嘉贵妃:「这次九阿哥病的这样急,实在让人担忧,我让人去找张院判过来,他是小方脉的行家,指不定会有别的办法,你也不要忧心。」 一听要找别的太医,嘉贵妃明显慌乱了一下,然后又死命压制住面上神情,低头谢过。 静容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不过这会儿也没工夫细问,只道:「给皇上那边报信了吗?」 说起这个,嘉贵妃脸上一僵,许久才道:「报过了,皇上说他正忙,等忙完了就会过来。」 静容一听这个,便知道多半是藉口。 干隆自从九阿哥生出来,就对这个儿子有些不喜,太过孱弱,这样的儿子总让他无法面对,因此连带着嘉贵妃的恩宠也淡了许多,如今九阿哥病重,干隆不来真的是预料之中的事。 不过这话静容也不能这么说,只干巴巴安抚了嘉贵妃几句,然后就出了里间,去外间坐下。 没一会儿,张院判终于来了,许是一路跑过来的,看着有些气喘,一进来就给静容跪下行礼,静容这会儿哪顾得了这个啊,急忙让他进去诊脉。 张院判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往里间去,而这会儿药也正好熬好了,被一个宫女端着往里走, 张院判嗅了一下,有些奇怪的看向宫女:「这药里加了老参?」 那宫女有些懵,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加了百年老参。」 张院判一听就吹鬍子瞪眼:「胡闹!阿哥年纪幼小,怎么能用老参入药,如此虚不受补,岂不是……」 静容这会儿也听出不对了,急忙道:「先把这碗药放下,且让张院判进去诊完脉再说!」 那宫女被吓得浑身颤抖,张院判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但是现在也容不得他退缩了,只能在静容冷冽的眼神下,抖着手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第21章 处置 静容阴沉着脸看着张院判进去,眼中神色复杂深沉。 白芷这会儿也是察觉出什么了,颤声道:「娘娘,这……」 「不必多言!」静容语气冷冽的打断了白芷的话。 她就说今儿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呢,原来竟在这儿等着她呢,嘉贵妃竟然敢拿自己的亲儿子算计自己!她之前倒是小看了她! 若是今儿九阿哥吃了自己给的人参,因此病重,指不定她就要被怎么污衊呢,到时候就算是有人查出来药下的重了,只怕也会给自己身上蒙上一层阴影。 静容心头的火噌就上来了,倒不是因为旁人算计她,而是因为她竟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顾。 这样狠毒的女人,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或许嘉贵妃也早就知道了九阿哥寿数不长,只是即便如此,那也是她亲生的孩子啊,竟也能下得去手。 静容压着火气,坐在外间等,此时里里外外再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安静的落针可闻,这宫里的人哪怕就是一块砖也生了七巧玲珑心,便只是刚刚一句话,静容能想到的事儿,只怕这些人都想到了,就算是没想到的,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不过静容此时倒是没这个闲工夫找这些宫女的麻烦,只盯着里间的门,等着里面传消息。 倒是白芷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药碗,低声道:「娘娘,要不要找人来看看这药?」 静容看了白芷一眼,这丫头倒是个聪明的,想的挺多。 「先去把药渣拿来,旁的等张院判出来再说。」静容淡淡道。 反正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劳力,自己又何必多事。 第37页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院判终于出来了,林太医跟在他身后。 张院判脸上满是汗,一出来头也不敢抬,就跪在地上回话:「娘娘,九阿哥的确是身体虚弱,外加感染风寒,这才病了,只是之前林太医开的药太重,阿哥年纪小只怕承受不住,因此奴才换了个方子,想来是有用的。」 静容听了神色淡淡,只道:「这药你看看,除了参下的重了,可有旁的问题。」 张院判上前来拿起药碗闻了闻味道,低声道:「闻着倒是没有旁的东西,不过还要看看药渣。」 静容摆了摆手,白芷立刻捧了药渣上来。 张院判翻着看了看,又尝了尝,这才道:「除了老参,其他都没问题。」 静容这才松了口气,眼睛也终于看向跪在张院判身后的林太医:「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娘,娘娘。」林太医看着有些紧张:「奴才,之前是想着九阿哥这场病来的急,若是用慢药只怕耽误了阿哥的病情,又想着娘娘那支参,性温平,想来是能承受得住的,这才开了之前的方子,奴才实在是……」 林太医脸色惨白,看着十分惊恐。 静容又看向张院判,也不说话。 张院判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的处境了,自然不能任由他煳弄,咬牙道:「你煳涂!那参再怎么温平,也是百年老参,九阿哥才多大,怎么能承受得住!便是要用温平的参,也不该用年份那么久的。」 林太医冷汗淋淋,知道自己这是辩不过去了,只能跪下磕头:「是臣煳涂!娘娘恕罪!」 静容听了冷笑一声,也懒得看这场戏,只淡淡朝着刚刚端药的宫女道:「没听见张院判的话?还不快去煎药!」 那宫女勐地打了个哆嗦,急忙拿了方子,出去了。 静容此时才看向林太医,语气淡淡:「你今日行事,的确鲁莽,不过我也管不到你,此事我会如实回禀皇上,自有皇上处置你。」 静容知道这次多半伤不到嘉贵妃身上,但是若是能断她一个臂膀,那也是一件好事。 静容话音刚落,林太医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浑身颤抖。 想来他也是很清楚干隆的手段的。 只是此时静容已经不想再理会他了,转身进了里间。 进来的时候,嘉贵妃依旧和刚刚一样,趴在榻边,一脸悲伤的看着床上的九阿哥。 静容冷冷的看着她,许久才道:「刚刚的事儿你都听清楚了吗?」 嘉贵妃一愣神,回过头来,急忙对静容行礼:「皇贵妃娘娘明察秋毫,妾感激不尽,若不是娘娘,只怕这次九阿哥凶多吉少。」 静容心中冷笑,真是个聪明人啊,这般演技,便是她这个知根知底的,只怕都要被她迷惑过去了,这宫里的女人真的是不能小看。 「除了这些,你没有别的话说?」静容依旧看着她。 嘉贵妃颤抖了一下,许久才道:「是妾太过鲁莽,听信了那太医的话,坏了宫里的规矩,又差点害了九阿哥,妾有罪,妾认罚。」 真是太聪明了啊,静容心中感慨了一句,要不是她陷害的人是自己,静容都要忍不住佩服她了。 「你明白就好,既然你也知道有错,这几日就不要再外面乱转了,这三个月,你就好生在宫里给九阿哥诵经祈福,盼望他早日康復。」 「嫔妾领命。」嘉贵妃跪在地上,咬了咬牙,心中满是愤恨。 静容看她这副样子,轻声笑笑:「嘉贵妃,你也别觉得委屈,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天知地知你知,只盼望你做了这些事之后,日后每晚都能睡的踏实。」 她有什么好睡不踏实的,嘉贵妃心中冷笑,小九本就是个苦命的,连周岁都活不过,这般去了,也是他的福分。而自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得到皇上的怜惜,还能顺带给皇贵妃上眼药,如此一石三鸟的计划,竟然就这么失败了,她的心中只有不甘。 可是再不甘又能如何,既然失败了,那就得愿赌服输。 嘉贵妃闭了闭眼,颤抖着道:「嫔妾惶恐。」 她惶不惶恐静容不知道,但是静容此时也看倦了这齣戏,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静容离开,嘉贵妃这才像是脱力一般的瘫倒在地上,边上的冬雪要上来扶她,被嘉贵妃推开。 「你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现在这个情形,小九还真的不能死了,之前死了,自己或许能得到一丝怜惜,现在死了,只怕皇上就会彻底厌恶她了。 冬雪一脸担忧的看着嘉贵妃,但是到底还是听从了她的意思。 ** 静容坐在外间,看着启祥宫的宫女熬好药,要给九皇子灌下去,又等张院判号了脉,说暂且好了些,这才离开了启祥宫。 她从启祥宫一出来,就让人给养心殿传话,将今日只是简略说了一遍。 等她回到翊坤宫没多久,干隆竟然来了。 静容有些疑惑,现在九阿哥病重,干隆不去看自己儿子,跑到自己这儿算什么。 不过她也不敢多问,只小心的将干隆迎了进来。 干隆面上神色看着十分平淡,似乎九阿哥病重这件事对他没什么影响似得,不过静容可不敢忖度他的心思,因此只能依旧小心的奉上茶。 干隆端起了茶,然后摆了摆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静容一看他这样,知道正题来了。 第38页 「今日之事,传话的人说的简略,到底怎么回事,你具体给朕说说。」 听他都自称朕了,静容知道他是真的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因此也不敢耽搁,急忙老老实实,不敢增减一个字的将今日之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干隆听完后,面上依旧没啥表情,但是静容看着他捏着茶碗的手,知道他只怕是气大了。 「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干隆砰的一声,将茶碗扔到了桌子上。 静容来不及心疼自己新的的茶碗,赶紧跪下请罪。 干隆有些烦躁的挥挥手:「这和你无关,起身吧。」 静容这才起来,安静的站在一旁。 干隆胸口酝酿着怒意,眼珠都有些发红。 他喊了李玉进来,直接道:「你去传我口谕,那个姓林的太医,杖责五十,革职查办,若是九阿哥这次不好,就让他去给九阿哥陪葬!」 李玉听了这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躬身领命。 等到李玉离开,干隆这才看向静容:「嘉贵妃这几日也是有些张狂了,没规没矩,不成体统。」 静容急忙道:「嫔妾也觉得如此,因此嫔妾已经让她,这三个月在启祥宫中为九阿哥诵经祈福,不得踏出一步,如此,倒也可以磨磨她的性子。」 干隆听了冷笑一声:「你倒是一番好意,只怕她自己却感念不到。」 这话静容完全没法接,只能闭口不言。 索性干隆也没指望让她接话,只淡淡道:「到底快过年了,她老实待着也好,不过近来宫中耗费颇多,就给启祥宫的份例减一半吧,也算是给小九积福。」 静容一听这话,就知道干隆是真的恼了嘉贵妃了,点头应了下来。 说完这些,干隆到底还是去启祥宫看九阿哥了,静容自然也跟了过去。 去的时候,嘉贵妃依旧跪在床边守着,见着干隆来了,便连滚带爬的出来给干隆磕头行礼。 干隆看也没看她,抬脚进了里间。 嘉贵妃整个人都僵住了。 静容看她这样,淡淡道:「别跪在这儿了,你到底是九阿哥生母,如今正要好生照顾他才是。」 这才给嘉贵妃挽了尊,跟着一起进了里间。 进去的时候,干隆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张院判给开的药方,看了一遍之后,点了点头:「这方子不错。」说完又看了一眼已经被吓得不轻的张院判,语气淡淡:「日后九阿哥的病情就由你照看着,要好生照顾。」 张院判急忙应下。 干隆这才看向嘉贵妃,狭长的眼中,透着丝丝冷意:「身为九阿哥生母,却对九阿哥照管不利,还跑到皇贵妃宫中撒泼,着实不成体统,这几日就好生在自己殿中诵经祈福,九阿哥也不必由你照顾了,记住了吗?」 嘉贵妃一哆嗦,又跪倒在地上,颤颤道:「奴才记住了。」 干隆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躺在榻上的九阿哥,淡淡嘆了口气。 第22章 忙碌 要说干隆对这个病恹恹的儿子有多少感情,那肯定是没有很多的,毕竟他儿子不少,便是有再多的父爱也不够分,更何况皇家中人,又能有多少真情在呢。 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儿子,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成争宠的工具,害成这样,干隆心里到底多了几分怜惜。 干隆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静容,淡淡道:「皇贵妃,你看谁适合抚养九阿哥?」 静容心理咯噔一下,干隆这个坑货,怎么尽给她出难题,这么烫手的一个山芋,不管是给谁,只怕都会落埋怨。 但是此时皇帝问了,她也不得不说:「嫔妾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的人选,万岁爷慧眼如炬,此事还要您做主。」 这话说不上好,却也中规中矩,干隆听了微微皱眉,倒也没有再为难静容,淡淡道:「既如此,就让令妃先抚养吧,她为人温柔宽厚,想来是能照顾好九阿哥的。」 静容在心里默默为令妃鞠了一把同情泪,干隆这简直是坑货中的战斗机啊,这宠妃当得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静容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欣喜状:「皇上果然慧眼如炬,令妃的确是个周全的。」 干隆听着这恭维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自觉做了件大好事,一边给了自己宠妃天大的脸面,一边又安置好了自己的儿子。 若是静容知道他这番想法,指不定要翻个大白眼。 不过干隆的慈父情怀也就这样了,他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道:「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静容和面色惨白的嘉贵妃将人送了出去,看着皇帝仪仗的离开,静容转过身看向嘉贵妃。 「嘉贵妃,皇上的意思你也知道了,早些做准备吧。」 嘉贵妃冷冷的看着静容:「娘娘是在嘲笑我吗?」 脸色可变得够快的,静容冷笑。 「你有什么值得我嘲笑的吗?」静容此时也分毫不让:「这宫里的事儿,我本也打着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主意,没想到,一片好心,到头来倒是让人养大了心思,你今日作茧自缚,也是因果报应了。」 嘉贵妃紧紧咬着牙,一脸冷漠的看着静容,一言不发。 静容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皇上吩咐了,以后启祥宫的份例减半,嘉贵妃闭门诵经,也正好磨磨心性。」 第39页 说完这话,静容转身就走。 嘉贵妃看着静容背影,脸上的恨意几欲喷薄而出。 还是边上的冬雪看着害怕,低声唤了一句:「娘娘。」 嘉贵妃这才回过神来,掩住了脸上神情,只是眼中的恨意依旧未消,她沉默许久,终于低声道:「将九阿哥的东西收拾一下。」 冬雪听着这话迟疑了片刻,小声道:「明儿就是三十了,想来不宜挪动宫室。」 嘉贵妃听了冷笑一声:「皇上下的令,便是玉皇大帝到跟前了,都得等一等,别废话了!」 冬雪这才住嘴,小声吩咐底下人行动。 而嘉贵妃则是看着宫门,陷入了沉思,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若不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自己又是永珹永璇生母,处罚可能更重,不过没关系,只要没有证据,那自己迟早也有起復的一日,到时候,到时候…… 嘉贵妃握了握拳,转身朝着寝殿走去。 ** 静容回了翊坤宫,先喝了一碗红枣姜茶,去了身上的寒气,这才缓过气来。 白苏面上有些忿忿:「娘娘往日里对嘉贵妃那样好,她竟然如此算计娘娘,果真是恶毒!」 白苏虽然不如白芷聪明,但是这一来二去的,又哪里猜不出这内里的问题。 静容淡笑了一声:「人心隔肚皮,何必为了不值得的人置气,她自知九阿哥立不住,便想要以此博取怜惜,再捎带上我,岂不是一箭双鵰。」 静容此时也算是想明白了,嘉贵妃自从生下病弱的九阿哥,就基本上失了宠,干隆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却责怪她,为了位份,隐瞒身体状况,没有照顾好皇胎,导致九阿哥病弱,而此时大阿哥三阿哥又双双被废了前程,四阿哥成了所有兄弟里最年长的一个,这不就给嘉贵妃透凉的心上浇了盆热水,心思一下子活泛起来了吗? 这心思一活泛,人自然就有了「上进心」,想要上进,就要获得圣宠,获取更大的权利,而自己,不就是这后宫里的活靶子,她上进路上的拦路虎吗? 想通了这些,静容原本心中的不忿,变少了很多。 总归这人活一世啊,各有各的所求,这所求成了执念,便也入了魔,实在是太常见了。 想着这些,静容也觉得有些无趣,她知道,嘉贵妃这样的女人,是不会轻易被这种事打倒的,她迟早还能回来,到时候说不得又要掀起一番风雨。 ** 此事发生的时候虽然雷霆万钧,但是等后宫嫔妃们都知道的时候,却仿佛在湖水里投入了一枚小石子,只是泛起了微微的波澜,各种妃嫔们,都好似无事发生,没人敢多问,也没人敢议论。 也就是干隆在第二天自打脸,说如今年下,不好挪动宫室,先让九阿哥住在启祥宫,等年过完再挪动。 静容听了,不免赞嘆令妃好手段,能让干隆改变心意,这不是一般人啊。 不过感嘆了一句也就过去了,今天是大年三十,静容需要做的事很多。 朝廷那边已经封印了,干隆也没啥事,就去了养心殿写福字,准备赐给臣子,而静容则是准备晚上的宴会。 和往年一样,三十晚上的宴会,是宴请宗室,如今满清入关许多年,黄带子红带子加起来不知道多少,但是能得皇室赐宴的,却只是其中少数。 可是就这些少数人,安排起来也很费神。 静容又检查了一遍菜单和座位,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外面的天色,估摸了一下,知道还能再休息一两个时辰。 白芷看着静容满脸倦色,有些心疼,柔声道:「娘娘何必事必躬亲,往日里孝贤皇后也没有您这般费心的。」 静容听了苦笑:「我如何能与孝贤皇后相比,这是我第一次主持宴会,若是有丝毫差池,皇上和太后那边,只怕就不好交代了。」 白芷也是聪明人,自然听明白了静容的言外之意,如此,心中却是更心疼静容了。 「娘娘也太苦了。」她小声道。 静容笑着摇了摇头,这算什么苦,那些吃不上饭的贫民老百姓才是真的苦,她付出的这番心血,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正说着呢,白苏突然进来了,她面上有些古怪:「娘娘,令妃娘娘求见。」 静容睁开眼,脸上闪过诧异,这眼看着要开宴了,令妃怎么会来? 「让她进来。」虽然心中诧异,但是静容却也不敢给她吃闭门羹。 白苏领命出去,没一会儿,令妃便款款而至,她今日也要参加宴饮,所以已经着了朝服,看起来倒是比往日多了份威严的气度。 令妃一进来便对着静容行礼:「给娘娘请安。」 「你这人就是多礼,快起来,坐吧。」静容笑着道。 令妃这才坐下,不过也不敢坐实,只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 静容知道她谨慎的性格,因此也不以为忤,只温声道:「眼看宴会就要开始了,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令妃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捂捂嘴,小声道:「原也不想打扰娘娘的,但是之前皇上吩咐让我照顾九阿哥,我心中惶恐,因此只能找娘娘开解。」 静容不信令妃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人家都问了,静容也只好回答,不过也别想从她这答案里听出什么阴私,她说的还是那番官话套话。 第40页 「我当是什么事,原是这个,不过是因为嘉贵妃慈母之心,想着要给九阿哥诵经祈福,皇上听了,便也准了,不过她去祈福,九阿哥却没人照顾,皇上便想起了你,说你温柔细心,正是合适的人选呢。」静容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眼神,笑看着令妃。 令妃听了这番鬼扯,面上浅淡的笑容丝毫不变,只温声道:「承蒙皇上天恩,我心中着实感激不尽,只是九阿哥病弱,我又是个没有生养的,心中实在难安。」 静容听了嘆了口气:「你有这个顾虑,也是实情,只是此事是皇上干纲独断,便是我,也没有插嘴的余地。」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幸好皇上也安排了张院判照顾九阿哥病情,张院判最善小方脉,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静容知道令妃的顾虑,但是这是却不是她们这些宫妃能决定的。 令妃似乎对这个结果也早有所料,因此并不气馁,只点了点头道:「娘娘说的也是,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静容笑了笑,没有多说。 她看得出来令妃是个聪明人,而且她不仅聪明,还能笼络住干隆,所以她猜也能猜得出令妃在知道这件事不可转圜之后,会用出的手段——不过一个拖字诀罢了。 现在就只能看,到底是令妃拖得时间长,还是九阿哥的命更长。 之后静容又和令妃聊了几句家常,眼看宴会的时间也快到了,便换上了自己皇贵妃的朝服,然后和令妃一前一后,乘着翟舆,朝着交泰殿走去。 第23章 除夕 静容来到交泰殿的时候,大多数后妃已经来了,只有太后还没来,但是想着太后不喜热闹的性子,静容倒也理解。 而妃嫔们看见静容进来,俱都起身行礼,静容摆了摆手,笑道:「今日是家宴,诸位不必多礼。」 等到行完礼,静容便走到正座下手东侧第一位坐下,因为她的位份在六宫之中最尊,因此她对面是空着的,而她下手便是纯贵妃。 纯贵妃看起来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见静容过来坐下,还十分客气的对静容颔了颔首。 静容倒是问候了几句她的身体,至于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没一会儿,太后终于来了,六宫妃嫔们统统起身行礼,太后有些疲惫的摆手叫了起,这才在主位坐下。 静容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白芷,白芷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静容这才起身,对着太后回禀:「娘娘,宗室的外命妇已经到齐了,是否要宣她们进来?」 太后点点头:「宣吧,这么冷的天,倒是别冻着他们。」 静容微微颔首,而地下侍候的太监,也朗声宣外命妇入内拜见。 不一会儿,外命妇便徐徐入了交泰殿,行了大礼之后,太后便叫了起,然后又让她们入了座。 今年外命妇拜见的次序和以往不一样,几位铁帽子王福晋,虽然还在最前面,但是淑慎公主竟也在前排有了一席之地。 在座位上,淑慎公主更是和简亲王福晋相邻,还压了康亲王福晋鄂卓氏一头,不过这也有干隆最近有些看不上康亲王巴尔图这位族叔的缘故。 太后一开始虽然看着兴致不高,但是等到宴会开始之后,倒是慢慢的有了些兴致,还和几位宗室福晋聊了几句家常。 几位福晋都是毕恭毕敬,但是言语间却都挺讨喜的,看不出一点错来。 不过太后点的最多的还是淑慎公主,毕竟她女儿可是未来的三阿哥福晋,而淑慎公主虽然心里有些不安,可是该说还得说,顶着四面八方的暧昧表情,依旧面上带笑,温和爽朗,一点不情愿都不敢露出来。 她之前觉得这门亲事好,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处境本就尴尬,能许给阿哥,虽然这个阿哥明眼看着没有大前程,但是至少一个郡王怕是跑不掉的,但是现在,看皇帝这个态度,她真怕一个贝子就打发了。 只是淑慎公主也是聪明人,她明白,这世上自来只有皇帝挑媳妇的,没有底下人挑阿哥的道理,因此即便心中不安,此时这桩婚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太后似乎也很满意淑慎公主的态度,笑着点点头:「等年后,若是有功夫,倒是可以带宝音进宫,许久不见,我倒是怪想她的。」 淑慎公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下一刻再看,却依旧是之前那副笑脸:「宝音这丫头倒是有福气的,病了这几日,皇额娘倒还记着她,皇额娘放心,等翻过年去,我必日日带着她打扰皇额娘,到时候皇额娘可别嫌烦。」 「真是个促狭的。」太后忍不住笑了:「宝音是个好的,我又哪里会嫌她烦。」 一时间又是一片和乐。 静容看着这一幕,嘴角弧度微勾,这宫里的人啊,人人都带着一张面具,如今就只看谁的面具藏得更深,谁的戏演的最好。 宴会过半,前殿宴外臣的干隆便赐了几道菜过来。 太后那儿孝敬了五道容易克化的软烂菜品,给静容赐了三道,一道凤凰展翅,一道素炒鳝丝,一道罐煨山鸡丝燕窝。 纯贵妃赐了一道菜,令妃舒妃也赐了一道菜,剩下的再没有了。 如此,大家倒是把目光看向了静容,毕竟那道凤凰展翅,着实有些意味深长。 静容感受着投射在身上灼热的目光,嘴角有些抽抽,不就是一道凉拌鸭子吗?至于起个这么个名吗? 第41页 最后还是太后打破了宁静,笑着道:「皇帝有心了,我尝着这道椰子盏倒是做的鲜甜。」 一听这话,大家这才转移了视线,恭维起了皇帝的孝心,静容也松了口气。 太后目光从静容身上扫过,神色淡淡,虽然看着稳重,但是到底还是少了几分机变。 静容心里却有些不得劲,干隆这个爱抽风的,就喜欢做这些表面文章,看着好像十分重视自己似得,但是其实后宫自己也就是个橡皮图章,具体的权力连边都摸不着,至少内务府,自己目前就插不进去手,基本上全是他老人家一手掌控。 想到这些又有些郁闷了,这继后当得,真的太失败了。 除去静容心里的这点吐槽,之后的除夕宴就在这份和煦之中渡过了,等到上完了菜,太后又坐了一刻钟,便藉口疲惫离开了。 静容起身恭送太后离开,自己却还是不能走,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人聊着天,一边等着皇帝前面散宴。 一直等到茶都喝了两壶,这才听闻前面散了,皇帝直接去了养心殿,传话让她们自便。 静容便也顺势起身,笑着散了宴,然后在外命妇和其他妃嫔们的恭送声中,缓缓离开。 等出了交泰殿大门,静容这才缓过一口气,胸口也觉得畅快了不少。 等上了翟舆,还没走两步,却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皇贵妃娘娘。」 静容一愣,叫了停。 停下没一会儿,便有一队仪仗赶了上来,正是纯妃的仪仗。 或许是因为殿中憋闷,纯妃此时面色有些苍白,她的翟舆停在静容一步之后,相隔不是很远。 「娘娘可有空闲?有些话,我想和娘娘说说。」纯贵妃气息有些不稳。 静容蹙了蹙眉,不懂她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原因,不过她也懒得多想,只道:「今晚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今日几乎就没个歇的时候,这会儿终于结束了,她恨不得立刻回去瘫在床上。 纯贵妃看着倒也不失望,只是点了点头:「是嫔妾冒昧了,那明日嫔妾再去给您请安。」 静容点了点头,然后又朝着翊坤宫去了。 纯贵妃就这么看着静容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许久,终于语气沙哑道:「回吧。」 仪仗调转方向,朝着东六宫走去。 ** 静容一回翊坤宫,便换下朝服,换上便装,又美美的喝了一大碗红枣姜茶,这才舒服的瘫倒在暖炕上。 白芷和白苏,一个给她捏肩,一个给她揉腿,白青捧了热帕子,过来让她擦脸擦手,白朮站在一边添茶。 静容一边把热毛巾敷在脸上,一边感嘆自己这腐败的生活方式,其实穿成封建社会的人上人还是有一定的好处的。 等脸上敷的热乎乎,毛孔都张开了,静容这才揭下毛巾,擦了擦手。 「娘娘今儿可是真辛苦了。」白苏满脸的心疼:「一整天了,就没个歇的时候。」 静容笑了笑:「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现代社畜还996呢,到哪儿生活都没有容易的。 白苏却是标准的封建社会下的奴婢,只为静容抱不平:「往日里孝贤皇后,也没有像您这般事必躬亲的,连菜单上的菜都要一一过目,还一一问做菜的佐料,生怕有旁人不能吃的东西,您这做的也仔细了,任谁只怕也不能再说您一句不好。」 静容轻笑,这会儿的人,只怕不知道什么叫食物过敏,她这也是怕,万一出现个过敏现象,这宴会黄了,那自己也得负连带责任。 「行啦,这些话就别说了,我第一次做这个,本就该细緻些,否则要是闹了笑话,这才是大事呢。」 白苏一听这话,嘆了口气:「娘娘也是难做。」 屋里顿时陷入沉默,静容心中也略微也有些落寞,自己若是在现代,过年的时候,哪里会废这些心思,最多也就是帮着买买年货,然后做饭的时候剥剥蒜洗洗菜,最后哪怕饭菜简陋,一家人坐在一起也是和和乐乐的。 哪像现在似得,哪怕是在全家团聚的除夕,也一时不得清闲,费尽心思,百般周折,只为不犯错。 白芷似乎察觉到了静容的失落,急忙笑着道:「娘娘今日忙碌了这么久,皇上太后也是看在眼里的,今晚皇上赐下的菜品,可比去年多了两道,而且都是正菜呢。」 说起这个,白苏也笑了:「谁说不是,尤其是那道凤凰展翅,那些人只怕都要惊掉眼珠子了。」 一说起这个,屋里的几个丫鬟都笑了,连最严肃的白朮都笑了。 静容看他们这般欢快,竟然也染上了几分喜悦之情,虽然她对那道凉拌鸭子并没有什么喜欢的。 看着静容笑,白苏转了转眼睛,小声道:「娘娘,那您说今晚皇上会来我们翊坤宫吗?」 白苏有这个相反不足为奇,毕竟现在静容是六宫之首,今夜除夕之夜,往年都是皇上皇后一起守夜,如今没了皇后,也怪不得白苏多想。 静容却摇了摇头:「孝贤皇后新丧,今夜皇上只怕也心中不好受,多半会在养心殿。」 白苏听了有些气馁,但是又不想静容难受,只笑着道:「皇上不来,那奴才们就陪着您守夜,想来主子也能松快些。」 看着白苏强打的笑容,静容轻笑出声:「你这样子,倒好似我受了多大委屈似得,别伤心,我心里有数。」 第42页 看静容果然没有难过,白苏松了口气,又暗自觉得自己多嘴,只想着娘娘不是强忍着难受才好。 静容大约是明白这几个丫鬟心里的想法的,不过她这会儿也不能说我真没难受,我说的都是实话,因此也只能略过这个话题,说起了晚上守岁的事儿。 第24章 请安 这晚静容到底没能守成岁,靠在引枕上就睡了过去,后来到了点,还是白芷叫醒了她,紫禁城里放了鞭炮烟花,庆祝新年的到来,他们翊坤宫只摆了香案,点了灯,拜了神。 静容站在廊下,看着天上把半个紫禁城都照亮的烟花,神色迷离。 在这一刻,她好像又想起了前世过年的时候,那时候晚上十二点她也会和爸爸下楼去放鞭炮,放烟花,那时候她小,是个人来疯,喜欢热闹,想要点炮,他爸却怕她炸了手,不让她去。 结果越拦着她,她倒是越想点,后来趁着他爸不注意,跑过去点了炮,结果他爸吓的一把把她拉了回去,一巴掌就拍到了她背上,那是她爸第一次打她,她到现在还记得她爸那张惨白的脸。 「你要吓死我吗?」他语气都是颤抖的。 那时的她愣愣的看着父亲的脸,第一次发现,原来平时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爸爸,也有害怕的时候。 想到这儿,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突如其来的悲伤,让静容整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她急忙低头,用手帕拭了拭眼角,转身就急忙往屋里走。 她不想让旁人看见她的脆弱,她讨厌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软弱。 几个贴身宫女也不知有没有看见她这一剎那的失态,只是周围十分安静,只能听见天空烟花砰砰的炸裂声。 ** 这一晚静容以为自己会夜不成寐,没想到她倒是睡得挺好,只是一早起来,眼睛有些肿。 白芷似乎早有预料,拿了热乎乎的鸡蛋进来给她敷眼睛。 静容也就假装无事发生,任由她用鸡蛋滚了滚自己有些肿的眼睛。 滚完之后,看起来稍微好了点,只是眼角还有些泛红,最后上妆的时候,用粉遮了遮,如此倒也不明显了。 一大早的,各宫的嫔妃们便都来给她请安拜年了。 因为是新年,大家都穿的很好,除了婉嫔穿了件葱绿色的衣服,大多数妃嫔都穿的红衣,就连静容也穿了一身银红色的旗袍。 纯贵妃今日看着脸色也好了许多,等到静容叫了起,还笑着和静容说了几句话。 静容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却觉得她脸上的红晕有些不大正常,不像是大好的样子,反而有点像刻意弄出来的。 不过这话这会儿当然也不好说,因此静容只能压下这个话头。 嘉贵妃依旧没来,而其他人也仿佛没有发现这件事似得,言笑晏晏的说着讨喜的话,仿佛嘉贵妃从来都不存在。 静容嘆了口气,也没多话,只看着话说的差不多了,这才道:「时间不早了,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妃嫔们应是,然后他们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朝着寿康宫去了。 ** 嘉贵妃跪在启祥宫的小佛堂里,突然听见了外面说话走动的声音,低声道:「外面在做什么?」 冬雪一愣,急忙道:「奴才出去看看。」说完一掀帘子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冬雪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主子,是各种的主子们去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嘉贵妃一愣,睁开了眼睛:「是了,今天是初一,各宫人都要去请安的。」 冬雪看她这样,心里有些难受,低声道:「主子放心,我们九阿哥已经好多了,到时候皇上也一定会原谅主子的。」 嘉贵妃冷笑一声:「若是皇上真的关心九阿哥,也就不会这么久也不来看他了,如今眼看着不好了,却又怪在……」 「主子!」冬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打断了嘉贵妃的话。 她嘴唇颤抖,死死的低着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是听也不敢听的。 嘉贵妃见她这样,嘆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说完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冬雪这才起身,默默退了出去。 嘉贵妃仰头,看着供奉在佛龛里的佛像,若是佛祖真的能显灵,就该再赐她一个孩子,让皇上忘了这一场风波。 嘉贵妃默念着佛经,低头继续拨动佛珠。 ** 众位妃嫔到寿康宫的时候,太后已经起了,林嬷嬷招唿他们进了屋坐下,又奉了茶。 没一会儿,太后便出来了,面上看着有些疲惫,但是倒也穿了件鲜亮的衣服,比往日鲜活了些许。 「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诸嫔妃在静容的带领下,朝着太后行礼。 太后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诸人这才起身坐下。 太后今日脸上表情看着还不错,扫了一眼众人,在嘉贵妃空出来的座位上了停滞了一瞬,然后笑着点点头:「今日倒是穿得喜气,平日里就该这样,你们都年轻,不要和我似得,倒是穿得老气横秋的。」 舒妃听了,笑着道:「咱们也就是用点这鲜亮颜色衬衬肤色了,哪像娘娘,往日里不管穿什么都显年轻。」 太后听了失笑:「你这猴儿,竟说这些好听的哄我。」 第43页 「哪里就是哄您了,嫔妾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舒妃笑着道。 太后笑着摇摇头,没再多说,但是眼底的神色倒是松快了几分。 静容看着,只觉得女人这种生物,不管多大年纪,都喜欢别人说她年轻。 正想着呢,太后的目光就看向她了:「前儿听说九阿哥身上不好,如今怎么样了?」 静容不信太后不知道前天的事,但是嘴上还得小心回话:「九阿哥本就体弱,又受了点风寒,这才病了,不过张院判已经开了药,如今倒好些了。」 太后听了点头:「张院判的确是圣手,有他照顾,倒是不用担心。」 说完她眼睛又觑向坐在舒妃下手的令妃:「我听说皇帝如今让你照顾九阿哥,你没有生养过,日后可得小心行事。」 太后这真的是哪儿疼往哪儿扎,专捡令妃的痛处说。 但是令妃倒也的确是个人物,面上丝毫不变,恭敬道:「奴才谨遵娘娘懿旨。」 太后有些讥讽的勾了勾唇,眼神冷漠的从令妃身上移开。 静容在边上看着都觉得尴尬,可惜她没这个能耐来化解这份尴尬。 幸好还有舒妃,她一看不对,便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太后对舒妃倒是有几分耐心,和她相谈甚欢,静容依旧沉默,她本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也就是职场混了几年,会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没一会儿,太后便让她们散了,但是却开口留下了静容和纯贵妃。 静容心下一愣,猜测太后到底想说什么。 不过还没来得及猜测出端倪,屋里其他人已经走光了,太后的目光看向纯贵妃。 「你应该多少也知道了吧,永璋的福晋定下了,就是博尔济吉特氏。」 纯贵妃神色不变,垂眸道:「承娘娘皇上恩德,宝音是个好孩子。」 太后勾了勾唇:「宝音的确不错,只是永璋到底是皇阿哥,任谁只有配不上他的,没有他配不上的。」 纯贵妃依旧低着头,没说话。 太后嘆了口气,心知纯贵妃只怕是有些不情愿,不过这又能如何呢,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自己如今也看不明白了。 「如今永璋也大了,就算是嫡福晋定下了,也该有个房里人引导人事了,这事儿就由你看着给吧。」 纯贵妃这会儿终于抬头看了太后一眼,抿了抿唇道:「嫔妾……」 「别忙着推辞,这事儿我和皇帝说过了,他也同意了。」太后打断了纯贵妃的话。 纯贵妃一顿,然后急忙起身朝着太后行礼:「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点了点头:「你也好生养着身子才是,永瑢和四格格还指望着你呢。」 纯贵妃一听这话,眼眶一红,有些鼻酸,到底忍住了,点了点头。 等说完了纯贵妃的事儿,太后这才看向静容,静容的神经一崩,心下觉得有些忐忑。 「嘉贵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眯着眼睛看她,眼中闪着精光。 静容百分之百肯定,太后肯定知道这其中的隐秘,但是这会儿再来问她,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静容沉吟了一会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纯贵妃在这时也突然起身,十分有眼色的告辞:「娘娘,若是无事,嫔妾就先告退了。」 太后看了一眼纯贵妃,见她面上不安,点了点头:「也好,你去吧。」 纯贵妃瞄了一眼静容,急忙退了出去。 等到纯贵妃离开,太后这才道:「现在能说了吧?」 静容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把当天的事儿说了一遍,不过只是客观的叙述,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加。 太后是何等人,一听这话,又哪里想不到其中的蹊跷,许久,冷笑道:「倒也真是个有本事的人,皇阿哥也能拿来做筏子。」 静容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她:「你也是个没用的,竟这样就轻轻放过了,她如此放肆,不降位份也是便宜她了!」 静容这话有点没法接,只能小声道:「嘉贵妃也说自己是受人蒙蔽,而且嘉贵妃到底也是四阿哥和八阿哥的生母,若是无凭无据的降位,只怕会引人议论。」 太后听了这话,哪里不知道静容的遮掩之意,一时间有些怒火中烧,但是想着自己那个儿子的性子,便也知道这事儿不能闹大,能做成如今这样,已是不易。 「行了,我知道你想当个活菩萨,只是此事可一不可再,若是日后后宫再有此事,我必不能饶!」 听着太后疾言厉色的话,静容急忙起身行礼:「嫔妾遵命。」 第25章 参拜 应付完太后,静容这才回了翊坤宫。 因为还没有行皇贵妃的册封礼,因此静容如今还没有三品以上官员进笺庆贺的资格,不过干隆倒是让公主、妃嫔及外命妇进宫参拜。 所以静容一回翊坤宫,便立刻换了朝服,等着外命妇入宫。 没等多久,外命妇们便过来朝拜了。 静容端坐正殿,受了她们的朝拜和恭贺,这才让他们起身赐坐。 这些外命妇们,静容也不大熟,只挑了几个眼熟的说了几句家常话,其中傅恆的妻子叶赫那拉氏和原身最熟,两人之前在孝贤皇后还在的时候,就曾见过几次面,因此倒是说了几句话。 第44页 当然了,静容也很好奇,这位野史上和干隆有一腿的女人,到底是有多漂亮。 不过如今见了,倒也只是长得清秀罢了,只那双眼睛看着灵动些,至于那个传说中干隆的私生子福康安还没生出来,现在她膝下有两子,长子福灵安八岁,次子福隆安六岁。 静容心中有些好奇他们家的家教,毕竟傅恆四子各个都是人才,这个成材率也是有些过于高了,但是叶赫那拉氏却明显没这个心情谈这些,十二月的时候,傅恆去了平定大小金川之乱的前线,叶赫那拉氏虽然面上平淡,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静容看出来了她的不安,倒也没有多言,只又笑着和淑慎公主还有和敬公主说了几句话。 淑慎公主是个伶俐的,静容说什么她都接的上,而且言笑晏晏,说的话也十分讨人喜欢,倒是和敬公主看着淡淡的,只来来回回:「劳您惦记」「一切都好」,敷衍的十分明显。 静容抿了抿唇,神色不变,不动声色的转移了目标,和旁人说起了话。 又多说了几句,静容便掐着时间让她们离开了,她们进宫也不止要拜见她,还得去拜见太后。 等到人都走了,静容这才松了口气,急忙叫人换下了身上的朝服。 白苏有些疑惑,低声道:「公主今日是怎么了?往日里还和娘娘十分亲近,如今倒是疏远了。」 静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温声道:「孝贤皇后新丧,公主心里也不好受,如今我又坐上了这个位子,她只怕也别扭。」 白苏听了忿忿:「这又怎么怪的了娘娘,先皇后又不是……」说到这儿白苏脸上瞬间一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静容看了她一眼,面色冷淡:「你倒是出息了,什么话都不忌口,不过如今知道不妥,倒也算长进。」 白苏面色惨白,跪伏倒地:「奴才有罪。」 静容冷着脸看向白朮:「从今日起,每日午后,你看着她在小佛堂跪一个时辰,也消消她的口业。」 白朮老实应下,白苏浑身颤抖,咬着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静容只当看不见,如今在自己个面前口无遮拦也就罢了,要是真的说顺嘴了,出去让人听见,只怕这满宫上下也不用活了。 等换完衣裳,白苏老老实实的出去罚跪,白朮跟着监督,屋里只剩下白青和白芷。 静容看向白芷:「从今日起,你好好提点着白苏,她这个样子,迟早要坏事。」 白芷有些侷促的点头应下:「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好好提点她。」 静容点了点头,又看向白青:「一会儿你看着寿康宫那边结束了,就让我额娘过来一趟,我有话对她说。」 今日外命妇入宫请安,按理来说,以郎佳氏的身份地位,是没有资格进宫的,但是谁让她有静容这个女儿,那再没有资格也能来一趟了。 刚刚因为人多,静容好些话倒是不好和她说,只问了几句家里的事儿,郎佳氏也只回了句都好,但是如此官方,却并非静容所要,有些话,还是得私底下说。 「奴才遵命。」白青心中有些开心,能去迎娘娘生母,这也说明娘娘对她的信任。 ** 等吩咐完诸人,静容便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自己则是进了里间休息。 这一天天的,她其实也挺累的。 不过也没休息多久,白青便领着郎佳氏来了,郎佳氏今日也是穿着一身诰命服,神色看起来有些激动,一进来就要给静容行礼,到底被静容拦下了。 静容扶着郎佳氏坐到了自己对面,又让白芷沏茶,上了点心。 语气温和道:「额娘也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郎佳氏拉着静容的手不放开,柔声道:「我身子骨还算康健,倒也无妨,只是娘娘看着倒是比之前瘦了许多。」 静容倒是没觉得自己瘦,她之前因为身体虚弱,这段时间以来都一直在食补,调养身体,现在应该比她刚刚穿越来那会儿要健壮一些。 但是郎佳氏作为亲娘,自然觉得自己女儿受了苦,因此静容倒也不反驳,只笑着道:「我倒是觉得比起之前,身上松快了许多,额娘这次好不容易入宫,不知家里如何?」 一说起家里,郎佳氏的话倒是多了起来,笑着道:「家里一切都好,如今你嫂子正在给讷苏肯相看,倒是比之前相看的人家又好了一筹,这也是託了娘娘的福。」 静容抿着唇笑笑:「讷苏肯是兄嫂独子,倒也不必过分注重家世,到底还是要姑娘人好才是最重要的,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族,我却也盼望着家里子孙长进,踏实稳重,如此有个聪明能干的主母才是重中之重。」 这话也是静容琢磨了许久想要和郎佳氏说的。 如今那拉氏鸟枪换炮,已经不同以往了,但是到底族中并没有多少人才,因此她也怕一时间家里的人失了平常心,闹出些事端来,那才不好。 郎佳氏倒是没想这么多,一听静容这话,也跟着点头:「娘娘说是,你嫂子不是煳涂人,早就说了,必得给讷苏肯找个能干的媳妇才是。」 静容松了口气,她虽然和这个嫂嫂年龄相差极大,也不大熟悉,却也隐约知道是个伶俐人,希望他们能懂自己的意思。 静容想着这话,又细细叮嘱了几句,郎佳氏是个耳根软的,哥哥讷礼又煳涂不顶事,她也怕出其他么蛾子。 第45页 等说完了事,两人倒也说了些闲话,不过郎佳氏有些欲言又止,看起来似乎想说些什么。 静容看着难受,直接开口问:「额娘有话直说便是,你我还需要这般客套吗?」 郎佳氏听了嘆了口气,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娘娘还是该有个自己孩子才是要紧的。」 静容脸上一僵,怎么提起这个了。 不过她很快又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额娘倒是想得远,不过我都奉上这么多年了,只怕也难。」 郎佳氏一听这话,忍不住嘆了口气,眼圈又红了,轻轻拍了拍静容的手:「娘娘受苦了。」 静容看她这样,也不知道她到底脑补了什么,不过也不好再多说,只低声道:「额娘,此事不要再多说,我如今是皇贵妃,日后是继后,无论怎样,总有个前程,且看看孝惠皇后故事便知了。」 郎佳氏倒也不是个目光短浅的,一听这话,也心情松快了些,嘆息道:「也是,总归不会让你受委屈。」 静容没再多言,这方面她真的希望,那拉家的人,脑袋能清醒一点,虽然根据歷史那拉氏日后的确会有个儿子,但是现在因为她的出现,歷史早就产生了一丝变化,那个早就确定的未来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因此,她也不想给谁一丝不确定的幻想。 即便她日后真的有了孩子,那么到时候再说就是了,现在看起来一切都还很不确定。 因为时间的缘故,母女俩也没能聊多久,这次静容亲自将她送了出去,一直送到翊坤宫门口,郎佳氏这才催促着让她回去。 静容没有离开,只站在那儿,看着白青领着郎佳氏远远离开,她心中也忍不住有一丝酸楚,虽然郎佳氏不是她的亲娘,但是却总让她想起自己那些在现代的亲人,他们只怕也盼望着她能好好的。 静容深吸一口气,她会好好的,好好的生活着。 ** 之后几日,宫中都是一片忙碌热闹的场景,从初一到十六都有廷臣宴,朝中受重视的王公大臣,干隆都要一波一波的宴请一遍。 前朝热闹,后宫也不平静,九阿哥初五那天又病了一场,令妃在榻前守了一天,熬得脸都白了。 就这,还得强撑着,不能露出丝毫不情愿,静容看着都觉得累。 嘉贵妃那边听说了,更是哭了一场,听人说也在佛龛前跪了整整一天,看着都是一副慈母的模样了。 静容听了只觉得讽刺,当时下手的时候,可一点没收手软啊,现在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不过九阿哥倒也是个命硬的,硬是扛了过来,只是张院判私下告诉静容,虽然九阿哥熬过来了,但是到底伤了根基,只怕也就在这一两个月了。 静容听了只觉得心头一凉,下意识看了榻上的九阿哥一眼,瘦弱蜡黄的模样,真不像她前世见过的那些白胖软嫩的婴儿。 静容只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急忙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她清了清嗓子,只道:「无论如何,到底要尽心救治,若是人力不可为,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但是若是不用心,只怕……」 静容的话没说尽,但是张院判明显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也有些苍白,立刻表决心:「娘娘放心,臣一定会尽心救治的!」 得了张院判的保证,静容又去和令妃道了别,这才离开了启祥宫。 第26章 册封 只是人虽然走了,这心还是没操完。 九阿哥病了,她得给干隆和太后报信,还得安排侍奉汤药的人手。 旁的倒罢了,只干隆接到消息的时候,只回了句知道了,也没有来看一下的意思。 静容看这情形,只觉得心哇凉哇凉的,她这几天也算是看透了,干隆这个人,就是一个极度自私极度冷酷的人,刻薄寡恩说他算轻的,什么仁慈宽厚,和他本人一点边都不沾,他从里到外都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其他人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一样,包括自己的儿子。 静容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一脸温和的送走了传话的太监,等人走了,这才露出了一丝苍白。 白芷小心的扶着她进了内室,等坐下了,这才小声道:「娘娘有什么不适吗?」 静容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胃里有些不舒服,你去给我倒杯温水。」 白芷急忙应下,转身去倒水。 静容则是靠在引枕上,有些愣愣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还说什么生孩子,这要是生出来了,有这么一个父亲,这孩子也不知道多可怜。 不过不管她心中有多反感,生不生孩子却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别看小说影视剧中,什么避子汤打胎药到处都是,但是其实等真正到了这个宫廷,你多吃一道菜都是有数的,更不必提偷偷搞什么药了。 而且这个世界也没有避子汤这么神奇的药物,宫廷之中,避孕措施约等于零,而且一旦要让人知道了,那边是天大的祸事。 静容嘆了口气,一切随缘吧,虽然干隆这个爹不靠谱,那自己就争取做个靠谱的娘。 太后那边倒是比干隆有人情味多了,知道这事儿之后,亲自去启祥宫看了一趟,这般行事,倒是惹得宫里人一阵惊嘆,看起来九阿哥还是十分得太后看重的。 静容到没有多想,她看太后那个态度,便知道,太后倒也没有多喜欢这个孙儿,只是有些怜悯他体弱多病,这才亲自来一趟。 第46页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已经是这宫里极为难得的温情了。 嘉贵妃人在佛堂,在太后离开的时候,还朝着太后的方向磕了几个头。 ** 这个年就这么乱糟糟的过去了,等出了正月,过了二月二,金川土司莎罗奔投降,傅恆作为督师,班师回朝,被干隆因功封一等忠勇公。 据说干隆还要给富察氏建立宗祠,还要给傅恆在东安门内建造府邸。 此等殊荣,不管前朝后宫,都为之侧目。 便是静容听说了也忍不住感嘆,人家这是什么基因,这是什么教育水平,怎么各个都是人才,他们那拉氏也是大族,怎么就没一个有出息的。 不过这话也就心里想想,不成材也有不成材的好处,没什么大本事,惹乱子也惹不出大乱子,要像年羹尧似得,本事的确有,但是惹祸的水平也是一等一,如此还不如当个没本事的普通人,起码命保住了。 如此宽慰一番,静容便也想开了,这日早起请安,脸上也十分平静祥和。 倒是其他妃嫔时不时的偷看她脸色,毕竟傅恆可是孝贤皇后的亲弟弟,皇帝如此重视,但却对那拉家一般般,不管放在谁身上,都难免不平。 只是他们註定失望,静容就算不平,也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这事儿虽然听起来挺轰动的,但是最后也是风过无痕,渐渐消散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一直到了四月,后宫这才又有了动静,四月初五,要举行静容、嘉贵妃、令妃、舒妃晋位的册封礼。 几位妃嫔的册封礼都是有例可循,因此只需要礼部和内务府互相配合,便很快能定下,倒是这个摄六宫事的皇贵妃,算是满清开国头一回,到底还是稍微商议了一番,这才定下。 干隆最后定下了,让妃嫔、公主、命妇们,向她行六肃三跪三拜礼,这是只有帝后才能享有的礼节,如此,也算是表示了她地位的特殊性。 妃嫔们看向静容的眼神都十分羡慕,在她们看来,如此超出规格的册封礼,已经表明干隆的看重,但是静容却很冷静,她十分清楚,干隆做这些表面功夫,也就只是为了表示对她身份的重视,和她本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再说了,她迟早也是继后,这个礼仪,迟早也能享受得到。 册封礼当天,先举行了令妃和舒妃的册封礼,然后,被禁足三个月的嘉贵妃也终于再一次出现在后宫之中,她看起来瘦得厉害,不过脸色却并不难看,只是些微有些苍白,如此倒是越发显得她身姿窈窕,弱柳扶风。 静容只觉得嘉贵妃这人的心理素质真的很强,即便已经被这么处罚过了,还能不屈不挠,看她这幅样子,应该是没受什么罪,因为静容可知道,要是真的受了三个月的苦,脸色可不会像现在这样。 嘉贵妃很快完成了册封礼,然后就是静容的册封礼。 大学士来保为正使,礼部尚书海望为副使,持节,册封娴贵妃那拉氏,为皇贵妃摄六宫事。 静容跪着听完册封的册文,然后又行大礼谢恩。 接过册宝金印,静容心中略微有些踏实,她现在才算是正儿八经的皇贵妃了。 等繁琐的册封礼结束,静容觉得自己整个人有点虚脱,强撑着上了翟舆,这才瘫倒在座位上。 白芷在边上看着,有些心疼,小声道:「娘娘再撑撑,等回了宫就好了。」 静容勉强笑笑,她现在算是知道小燕子为什么要发明跪的容易了,在清宫里,这玩意实在是太必要了。 不过幸好自己是未来皇后,给人下跪的次数,应该会减少很多。 第二天一早,静容又在交泰殿,受各宫妃嫔、公主、命妇们的参拜大礼,她端坐在上位,看着底下人一茬一茬的跪倒在自己脚下,终于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世上之人为何要争权夺利了,因为这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感觉真的很刺激,也很让人心动。 不过静容也就只是激动了那么一下,便偃旗息鼓了,再怎么心动,也得有命活到那个时候,她这会儿还是好好养养生,争取活过干隆,那才是她的好时候呢。 等命妇们参拜结束,静容又带着妃嫔公主命妇们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这次大封后宫,干隆也给太后上了徽号,娶了媳妇不忘娘,干隆也是孝子了。 她们过去的时候,太后正在等她们,等行完礼,便让她们坐下了。 太后笑着看向静容,温声道:「如今册封礼也得了,日后后宫的大小事,你更该多上心些了,还有没交接的,也尽快交接,不然煳里煳涂的,不成样子。」 静容神色一动,约莫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急忙恭声应下。 之前孝贤皇后去世,后宫的事儿虽然都一股脑交到了她手上,但是交过来的东西,也只是表面上的一些东西,还有更多的帐本和往年的成例册子,却都被封在了长春宫。 那段时间干隆那么疯,静容也不敢要,只能用内务府的册子硬顶,但是内务府的书册保管十分混乱,要找东西十分浪费功夫,她却也只能咬着牙忍着。 原本以为要一直忍下去,没想到太后竟然会替她出这个头,静容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看着静容像是懂了的样子,太后心中也很满意,她就是想要静容承这个情,也要让她明白,这宫里,自己说话还是算数的。 第47页 等敲打完静容,太后这才看向淑慎公主,面上笑意更甚了,柔声道:「赶明儿该把宝音带过来才是。」 淑慎公主也是面上含笑:「我也想带过来孝敬皇额娘呢,只是那丫头翻过年要参加选秀,家里面怕她失了礼数,便请了个宫里出去的嬷嬷教导她,这几日正认真学着呢,好赖那丫头也是个老实的,一点懒都不肯偷呢。」 太后一听,面上更高兴了:「没得像你这么折腾孩子的,我看宝音却是处处不差,不过也好,多学点东西,对她日后有好处,横竖日后还有见的时候呢。」 太后这话说的暧昧,淑慎公主也是一副开怀不已的模样:「正是呢,日后且有她孝敬您的时候呢。」 如今三阿哥福晋算是定下了,只等选秀结束赐婚了,听说淑慎公主都已经开始给宝音採买嫁妆了。 四阿哥福晋也定下了,正是阿里衮的女儿钮祜禄氏,干隆其实在钮祜禄氏和伊尔根觉罗氏之间犹豫过,但是最后想着钮祜禄氏年龄比伊尔根觉罗氏大一些,便定下了钮祜禄氏。 今儿钮祜禄太太也来了,太后也没落下她,三言两语的总也得带上两句。 而钮祜禄太太也是一脸的喜色,而且她这喜色并非淑慎公主这般好像有点假的欢喜,而是真正的喜出望外。 毕竟四阿哥永珹可不是三阿哥永璋这样废除了继承权的阿哥,四阿哥永珹现在才是真正名义上的皇长子,未来可期! 虽然静容知道四阿哥最后的下场其实比三阿哥还惨,至少三阿哥虽然丢了继承权,但是到底还是干隆的儿子,但是四阿哥,可是被过继出去了,成了别的宗室的儿子。 不过未来的事,现在又有谁知道呢,因此钮祜禄太太志得意满,便看起来十分寻常了。 第27章 不好 等在太后这儿说完了话,静容便离开了。 结果刚一出寿康宫的门,纯贵妃就追上来了,静容不好不搭理她,只能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其实纯贵妃的意思也很清楚,她想把永璋的婚事交到静容手上。 静容有些诧异:「之前太后娘娘都说了,三阿哥的婚事,你是亲娘,到底也要照看着些呢。」 纯贵妃苦笑一声,半靠在宫女雀儿身上:「不瞒娘娘说,我倒也想帮着他张罗些事儿,哪怕是一针一线也是我的心意,只是如今我这身子着实不争气,还有永瑢和四格格需要照顾,也腾不出手来,如此,就只能麻烦娘娘了。」 说到这儿,纯贵妃顿了顿:「再说了,娘娘自来事事周全,我是信娘娘的。」 静容心中翻了个白眼,你信我我不信我自己啊,这种大事,办好了没有功劳,办不好要落埋怨,静容其实也不愿意掺和,但是现在纯贵妃都说到这儿了,静容又能如何。 只能笑笑道:「那好,我去和皇上商量商量,总会拿个章程出来,只是你到底是亲娘,今儿身上不舒服,就该请太医请太医,该吃药吃药,别苦了自己,等赶明好了,到底也得出个面才是。」 看着静容温柔的笑脸,纯贵妃只觉得心下一颤,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思绪,低声道:「多谢娘娘关怀,妾身知道了。」 静容似笑非笑,没有再多言。 两人过了慈宁宫后的夹道,便分开了,静容朝着翊坤宫走去,纯贵妃也自回了自己的景仁宫。 等回了自己的地盘,洗漱过后,静容只觉得身上都松快了许多,倒是白芷一直皱着眉,看着脸色有些不好。 静容见她这样,忍不住打趣道:「这是怎么了,嘴上都能挂油壶了。」 白芷咬了咬唇,低声道:「奴才只觉得纯贵妃冷心冷肺,如今三阿哥都这般模样了,她竟然还惦记着六阿哥和四格格,倒是把三阿哥扔到一旁了。」 静容听了冷笑一声:「这宫里的人,若没有一副铁石心肠,又怎么能存活下来。」 说到这儿又顿了顿:「再说了,纯贵妃如今这番做派,也是为了三阿哥好,当年圣祖爷的大阿哥坏了事,惠妃作为生母自陈其罪,难道也是为了害死自己的亲儿子吗?不过是以退为进,让皇帝怜惜罢了。」 白芷听了这话,恍然大悟,一时间倒是有些讪讪:「是奴才愚笨,倒没想到这一茬。」 静容轻笑一声:「也不是你愚笨,只是这宫里的人心眼多罢了。」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一招或许对圣祖爷有用,就不知道对我们这位爷有没有用了。」 白芷不敢接话,只讷讷站在一旁。 静容此时也看向窗外,心中思绪万千。 她清楚得很,这一招对干隆绝对没用。 康熙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对子女也罢,对妃嫔也罢,对大臣也罢,他不管是表演还是真心,都可以算得上宽厚仁和,但是干隆外表看起来处处学习康熙,但是其实他的心比谁都冷。 歷史上都说雍正刻薄寡恩,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但是至少可以说明,他本人还是有感情倾向的。但是干隆却是完完全全的政治生物,行为做事都是政治利益为准则,光看那一百多起文字狱就知道了,某些死后他为了达成目的,会有多么的残酷,让这些官吏士大夫几乎完全失去了话语权,只能跟着歌功颂德。尤其是在他统治的中晚期,说一声暴君真的不为过。 而如果她没有记错,让干隆手段残酷的开端,就是孝贤皇后死的这一年,在这一年他发现,他的皇位有人惦记,他的臣子并非忠心耿耿,而是贪官污吏横行,而他之前的怀柔手段,完全没用,只会让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 第48页 所以也是从这一年开始,他撕破了之前的温情脉脉,开始了冷酷的统治。 或逼死或过继自己年长的儿子,以铁血手腕对待大臣。 纯贵妃现在或许还觉得干隆对她对永璋有几分父子情分,但是静容却十分清楚,这份情分在皇位面前,有多浅薄。 想到这儿静容嘆了口气,算了吧,谁也不容易,既然纯贵妃有这样一个心愿,自己帮她实现也无妨。 晚上的时候,干隆来了翊坤宫,静容也顺势将纯贵妃的意思禀告给干隆,只是这话却也说的婉转。 「……她勐地这么给我一说,我心里倒是有些不安,她到底也是永璋生母,我总想着她比我妥帖些,但是听着她的这番话,看她这副模样,心下倒也有些不忍,永瑢和四格格到底还小,她身子又不大好,我也真不好让她过于劳累。」静容温声和干隆说着话。 干隆听了却没什么反应,面上神在在:「既然她不愿意掺和那就算了,你看着办就成。」 这话轻飘飘的,仿佛一点也不在意,静容听了,都觉得心尖发凉,但是面上还是得做出一副笑模样。 「既如此,那嫔妾便给她回个话,省的她总是操心这事儿。」 干隆混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心思似乎根本没放在这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静容见他这样只觉得心底发沉,如今倒是不把自己的儿子当人,等到日后没有拿得出手的儿子的时候,自有你后悔的时候。 想到后来干隆立永琰为太子之后,祈求上天若是所立太子不贤,就让老天爷夺了太子的寿数,其实也挺可笑的。 只怕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永琰并非最优选,只是最无奈之选。 干隆可不知道静容心中在腹诽自己,还当自己贤妻美妾人生赢家呢,睡了一晚,拍拍屁股就走了。 ** 不过静容心里再怎么吐槽干隆,他吩咐下来的事儿,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办,第二天一早,就给纯贵妃回了话,听传话的小太监郑怀恩说,纯贵妃激动的要起来给她和皇上磕头,最后到底被人拦下了,只在床上行了礼。 静容嘴角抽了抽,至于这么拼命吗?这宫里别的不说,真的各个都是演戏的人才啊。 这事儿就这么不轻不重的过去了,但是却有另外一件事让静容心烦。 随着令妃一日差似一日的面色,九阿哥也有些不行了,根据太医说,也就这两天的功夫了。 静容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酸涩,虽然她讨厌嘉贵妃,但是九阿哥只是一个孩子,因为母亲受了这么大的罪,着实可怜。 只是还没等她有所行动,令妃那边先倒下了,估计令妃也怕最后这事儿栽到她头上,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在九阿哥身边照料,最后成功的把自己照料病了。 静容去储秀宫看令妃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命不久矣了,脸色蜡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手腕细的镯子都挂不住,若不是还喘气,静容真当她已经行将就木。 「奴,奴才没用,辜负圣恩,日后只怕不能照顾九阿哥了,请皇上、娘娘恕罪。」令妃一边说一边流眼泪。 静容拉着她的手,一边安慰,一边心里感嘆,真是个狠人啊,对自己都这么狠。 要知道就以古代这个医疗条件,她这么死命折腾自己,很容易玩脱真的没命,但是令妃就有这个本事,下得了这个狠心。 怪不得人家是最后赢家呢,这素质在这儿摆着呢。 静容一边心里嘀咕,一边说了干隆那边的意思:「皇上自是知道你的用心的,九阿哥如今这样,也怪不到你,只是天命所归,你好好养病,日后自有你好的时候。」 当然有她好的时候,虽然是死后追封,令妃也是混了个皇后名头的人呢。 令妃当然不知道静容这话的深意,只一脸感动的看着静容:「能得皇上、娘娘这句话,奴才死而无憾。」 静容笑着拍拍她的手:「行啦,这些不吉利的话就别说了,好好养着,等养好了身体,好好侍奉皇上才是,如今皇上前朝事忙,只怕不能看你,你也不要多想。」 令妃自然不是那种看不清头尾的人,急忙表忠心:「自然是朝事为重,奴才这点小病又算得了什么,娘娘这话真的是折煞奴才了。」 静容又啰嗦了几句,就藉口去看九阿哥离开了,令妃甚至还想起身相送,不过被静容拦下了。 「没得折腾人,好好歇着吧。」 令妃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静容头皮发麻的离开了储秀宫,也没耽搁时间,直接朝着启祥宫去了。 结果刚到启祥宫门口,便听见里面高高低低的哭声。 静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往里走,结果一进院子就看见四阿哥永珹直挺挺的跪在院子里,八阿哥永璇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嘉贵妃匍匐在地上,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静容只觉得眼前发黑,厉声道:「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把八阿哥抱起来!」 这一嗓子下去,众人才终于看过来,乳母们急忙上前抱起了八阿哥永璇,四阿哥永珹转过身来对静容行礼,静容摆了摆手:「别多礼了,且把你额娘扶起来,这一屋子人乱糟糟的做什么!」 四阿哥眼圈泛红:「娘娘,刚刚太医传话,小九,小九他只怕是不成了……」 静容心下一沉,面上神色也有些不好,虽然早有所料,但是真正听到这话,却也让她心头憋闷。 第49页 嘉贵妃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跪伏着爬了过来,跪倒在静容身前,哭着道:「娘娘,便让我见九阿哥最后一面吧,我知道我之前行事不端,可是如今,如今……」 这哭的都喘不上起来了,永珹扶都扶不起她。 静容只觉得脑门直冒冷汗,给白芷和白青使了个眼色,她们两人急忙上前把嘉贵妃架了起来。 静容这才道:「你且莫哭,我进去看看再说,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再说不迟!」 第28章 薨逝 静容只觉得头皮发麻, 怎么都赶到一天了呢。 她急匆匆进了九阿哥住的屋子,一进去就看见张院判跪在榻边诊脉,脸白的没有人色。 「到底怎么回事!」静容拦下了行礼的人,直接问道。 张院判嘴唇颤抖:「娘, 娘娘, 九阿哥只怕是, 只怕是不成了。」 静容一口气梗在胸口, 两三步走到榻前,腿一软也差点跪下, 幸好被白芷死死的扶住了。 静容俯身看着榻上的阿哥, 比之前又瘦了许多, 脸色惨白,唿吸微弱的几乎不能察觉。 「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静容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张院判跪趴在地上, 闷声道:「微臣无能。」 正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喧譁,静容转身去看, 便看见干隆掀了帘子进来。 静容一脸悲伤的看着他,说不出话。 干隆看到静容一愣,然后又迅速恢復神情,温声道:「你也来了。」 静容点点头:「嫔妾刚刚去看了令妃,便赶着过来了。」 干隆抿了抿唇, 走到近前,坐到榻边, 看着床上病弱的幼子, 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然后又迅速看向张院判。 「说说吧。」 张院判这会儿也不敢拿捏, 颤抖着嗓音把九阿哥的病情叙述了一遍, 然后低声道:「皇上, 微臣无能,实在是……」 没想到这会儿干隆倒是很通情达理,他伸出手,摸了摸九阿哥惨白的脸,低声道:「这也怪不得你,怪只能怪这孩子没福,这都是命数。」 这话说的挺严重了,屋里人都不敢接话。 干隆愣愣看了孩子许久,直至西斜的日光洒在他脸上,将他惊醒,他勐地起身,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皇九子殇后,随葬端慧皇太子园寝。」 端慧皇太子便是永琏,孝贤皇后所出的嫡长子。 屋里人都跪下领旨,静容却只觉得心头髮寒,他的孩子要死了,他却一滴泪都没有流。 等到人走了,静容被白芷扶了起来,只是她脑子里还是有些乱,看着木木的。 白芷有些担忧的低声唤她:「娘娘,嘉贵妃还跪在外面呢。」 静容这才回过神来,刚刚干隆没有说让不让嘉贵妃进来,但是既然没有责备,想来也不会拦着的。 「让她进来吧,好歹见最后一面。」说完顿了顿又道:「八阿哥让乳母抱着站远些,省的惊着了。」 白芷低声应了,这才出去传话。 静容则是呆呆的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躺在榻上小小的人。 没一会儿,嘉贵妃和四阿哥八阿哥便都进来了,嘉贵妃一进来便直奔九阿哥身边,趴在榻边,哭的撕心裂肺。 四阿哥永珹也跪在其后,满脸都是泪,八阿哥被乳母抱着,站的远远的,满脸懵懂,似乎还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张院判这会儿虽然松了口气,但是面对这一幕也是有些尴尬。 静容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有些心累,对着嘉贵妃的侍女摆了摆手:「还不快把你们主子扶起来。」 冬雪一听,急忙上前扶人,嘉贵妃却不起,手只拉着九阿哥,哭嚎道:「他身体还热着,一定能救活。」说完看向静容:「娘娘,你大慈大悲,救救他吧,他还小,这么一点人,这世上的好都没看过,怎么就能这么去了啊!」 静容冷冷的看着她,悲切或许也是有的,但是那掩在悲切之后的恶毒,却也是实打实存在的,如今这副作态,也不知道到底是做给谁看? 不过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话却不能这么说,她只能也悲声道:「这都是命数,这世上又有谁能改变呢?」 说完又看向冬雪:「扶你们主子起来吧,再悲切也不能毁伤身体啊。」 冬雪满脸难色,她压根就扶不起来,静容皱了皱眉,嘉贵妃这是诚心给她找事吗? 她又看向永珹:「永珹,扶你额娘起来,九阿哥没了,你却是兄长,怎么能看你额娘如此哀伤过度。」 永珹到底是大人了,一听这话,就知道在敲打自己,也不跪了,急忙上前搀扶嘉贵妃。 这次倒是一次就扶起来了,直接将人安置在了对面的椅子上,静容又吩咐人去端水净面,而被挤到一旁的张院判也终于凑到了榻边。 此时屋里终于陷入了寂静,除了嘉贵妃哭哭啼啼的声音,没人吭声。 静容定定的看着床榻,她知道,这屋里的人都在等九阿哥离世。 不过也没等多久,窗外的日光才从窗棂往下移了一格,张院判便满脸惨白的跪倒在地,闷声道:「九阿哥薨了。」 这话一说出来,便是满屋的哭嚎声。 尤其是以嘉贵妃为最,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软倒在地,哭嚎着爬到了床边,一把抱住了九阿哥小小的身体,永珹和冬雪两个人,拉都拉不住。 第50页 静容也站起身来,眼眶一酸,流下了眼泪。 好好一孩子,就因为这些后宫阴鸷这么没了,也是可怜。 不过静容心中再怎么不忍,现在她也是这宫里头一个担事儿的人,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就急忙嘱咐宫女太监去四处报信,又吩咐内务府那边准备丧事。 里里外外一同忙乱,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九阿哥这才装裹好,四处也都通报了一番。 太后过来看了一眼,看面色着实有些不忍心,还流了泪,最后被人硬搀扶走了,皇帝那边就只让人赐了些东西,没有过来看。 静容早有所料,因此并不惊讶。 而其他妃嫔,俱都过来了一趟,围着嘉贵妃安慰。 最让静容惊讶的是,令妃都病成这样了,竟然也过来了,挣扎着从肩舆上下来,几乎是被宫女架着进来。 静容吓了一跳,别九阿哥没了,令妃也跟着没了,那罪过就大了。 急忙让人上去搀扶。 令妃却挥手不让人上前,只跪在地上请罪:「是奴才没有照料好九阿哥,辜负了圣恩。」 静容真的要写一个服字,这人简直太有眼色行事太谨慎了,这样的人不成功真的天理难容。 她急忙上前亲自将令妃搀扶起身,安抚道:「这又与你有何相关,你为了照顾九阿哥都病成这样了,没人能说一句不妥当,令妃,你且安心养病。」 令妃哭的梨花带雨:「娘娘如此宽和,奴才实在是无地自容。」 静容搀扶着她的手腕,只觉得黏腻腻的似是出了一层汗,心下知道令妃身上只怕真的不大好,急忙道:「且别说这些外道话。」 说完看向令妃的宫女:「将你主子扶到侧间。」 又看向白芷:「找太医来给令妃诊脉。」 几句话,这才将令妃安置了。 但是等进了里间,却看见嘉贵妃满脸忿恨的看着门口的方向,带着哭腔道:「皇上把九阿哥交给令妃,如今阿哥都薨了,她这才慢悠悠的过来,这般不放在心上,难道娘娘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她吗?」 静容都无语了,你一个害了自己儿子的亲娘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但是此时胳膊折了要藏在袖子里,自然不能把这话说出口,静容只能淡淡道:「令妃病的都站不起身,让她养病也是皇上发的话,嘉贵妃有什么不满,尽可与皇上分说。」 一句话把嘉贵妃堵得死死的。 其实嘉贵妃自己在说完这番话之后也立刻后悔了,令妃什么作态她一清二楚。 此时说这些话,不仅没什么效果,还会让皇帝想起自己的那点事,让皇帝更厌恶她罢了,只是她此时早就失了理智,本想着让小九早早没了,是让他解脱,但是等她真正看到那个小小的,冰凉的尸体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肝肠寸断。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怀孕那会儿,也是怀着一颗慈母心,想着他日后长什么样子,聪不聪明,想着要如何如何照顾他,可是现在他却死了,而且还是间接死在自己手上,原本以为早就在这宫廷之中泯灭了的心,此时却跳动了起来。 这才让她进退失据,言辞不谨。 嘉贵妃软到在靠椅上,又再一次的,哭嚎了起来。 ** 这一天,静容直到天都黑透了,这才回到翊坤宫。 干隆早就发了口谕,幼儿夭折,不需大办,只让启祥宫上下奴才服丧三日,三日之后,葬入端慧太子园寝。 嘉贵妃在知道这道旨意的时候,眼中的神情是忿恨的,但是她又能说什么呢? 只是一个光头阿哥,皇帝连追封的意思也没有,她又能如何? 而令妃,更是有功无过,皇帝还安抚了她一番,赐给了她不少东西,更是让嘉贵妃眼里几乎冒火,只是嘉贵妃到底是嘉贵妃,这会儿也终于恢復了理智,没有再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静容在一旁看着,倒是没觉得令妃有多么荣耀,根据太医的诊断,令妃这次是有些伤了根本,这几年要细细养着。 静容不知道令妃这一出到底值不值,但是看着令妃松了口气的样子,她自己应该是觉得值了吧。 静容想着这事儿,忍不住嘆了口气,这后宫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她这个继后小心翼翼不敢踏错一步,令妃这个宠妃,也远远没有人想的轻松,或许她身为宠妃,之所以晚孕,就是这次的事儿闹出来的。 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静容原本烦躁不堪的心,却渐渐安稳了下来,无论如何吧,这宫里总是要谨慎些为好,万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自己要走的路还很远,日后决不能松懈。 第29章 选秀 九阿哥薨逝的阴云, 在沉寂了几个月之后,也终于消散了,嘉贵妃看着也慢慢走出来了,等出了五月, 甚至还来给静容请安了。 不过到底比之前沉默了许多, 衣裳也不再穿那些颜色鲜亮的了, 十分朴素。 静容不知道她这是故作姿态, 还是真的心中悲痛,但是面上也没再理她, 这样的人, 你真说不准她还有没有真心, 索性不要结交。 六月的时候,干隆奉皇太后, 携妃嫔前往圆明园避暑,他自己住进了九州清晏, 而静容住进了九州清晏东面的天地一家春,皇太后住了长春仙馆。 等到了园子,倒是没有在紫禁城的规矩那么大了,这儿又凉快,风景也好, 静容也趁机参观了一下这个在后世大名鼎鼎的万园之园。 第51页 如今虽然还没有后世那般华丽,但是也有雏形了, 光是他们住的这周围, 静容就看的目不暇接。 心情也疏阔了许多, 消散了之前宫中积累的那些沉郁。 一直在院子里住到九月底, 这才又浩浩荡荡的回了紫禁城。 静容有些捨不得, 但是也知道, 这由不得她。 一直到了年底,又操持着过了一个新年,终于进入了干隆十五年。 这年还没出正月,整个四九城又热闹了起来。 只因今年是大选的年份,各省来的八旗秀女都陆陆续续抵京了,京里的秀女也都准备起来了。 那些宫里出来的嬷嬷也变得抢手起来,几乎有些供不应求。 不过那些高门大户,早早都准备好了,也就那些中等人家,这会儿了,才急急忙忙找人。 静容此时在宫里也有点烦,二月秀女入宫,到时候应该会直接给三阿哥四阿哥指婚,到了六月,孝贤皇后出孝,自己也要正位中宫,这事儿还多着呢。 也幸好去年的时候,通过太后的支持,拿到了长春宫里封存的帐本和册子,要不然自己这会儿指不定多手忙脚乱。 静容翻着孝贤皇后做的册子,只觉得这位皇后娘娘也是一位蕙质兰心之人,只看着干净的帐面,分门别类的记录,还有根据年份编写的旧例,就知道她管理后宫的手段,绝对比自己要强得多。 不过这也没办法,原身和孝贤之间不管是家世背景,还是接受贵女教育程度,都不可以道里计算,更不必说自己这个半路穿过来的半桶水了。 勉强靠着前世那点管理知识,还有原身的一点点记忆,这才对付过去,看起来现在也真的不能咸鱼躺,还是得学习学习再学习。 等到吃完午饭,太后宫里突然传话,让自己过去一趟。 静容收拾了一下,就急忙去了。 等去的时候,太后正在和林嬷嬷说话,见她进来了,朝她招了招手。 最近她和太后之间相处的还算可以,她营业奉承,太后假意偏爱,大家戏演的都很不错。 「正和林嬷嬷说呢,自从去年九阿哥没了,皇帝就不怎么在后宫走动了,如此倒是让我有些不安。」 静容屁股还没坐稳,太后这一棒槌就砸了过来。 静容脑子里飞速旋转,立刻明白了太后隐含的意思,笑着道:「今年正好大挑,不如娘娘挑几个好的进宫,也好侍奉皇上。」 她才不信皇帝是因为九阿哥没了就失去了性致,大致也是看厌了后宫这些老脸,喜新厌旧了。 太后果然十分满意静容的反应,笑着点了点头:「你倒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不过我就不掺和这些事了,如今你摄六宫事,还是由你来做,只是有一条,那些狐媚魇道的可要看清了,这宫里,还是得进些体贴温顺好生养的女子才是。」 静容嘴角抽了抽,这是选猪仔吗?还好生养,她又不是妇科医生,能看的来哪个好生养吗? 不过以太后这个审美,大概就是丰乳肥臀这个类型的吧,可是这个干隆他不喜欢啊,你把这类人选进来,这不是坑人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面上静容还是得温顺,只道:「娘娘信我,是我的福分,只是我之前倒是个没经过事的,倒是不太懂这里头的门道,只怕坏了娘娘的事儿。」 她也怕两头不靠啊,而且万一把皇帝喜欢的刷下去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也看透了她的这点滑头,倒是不恼,只淡淡道:「我倒是忘了,你之前也没挑过人,那这样吧,我到时候把林嬷嬷给你,也是一份助力。」 静容松了口气,这就行,林嬷嬷只管选太后喜欢的,到时候就算干隆厌恶,自己也好歹也能甩离手。 「娘娘英明,嫔妾遵命。」静容行礼应下。 等吩咐完这事儿,太后就打发进静容离开了。 不过静容对太后的这次企图并不看好,干隆这个人虽然在瓷器上审美诡异,但是在女人的审美上却始终如一。 那就是,纤细、柔弱、秀美,只看宫里得宠的那几个就知道了,一个之前的高贵妃,一个现在的令妃,还有其他一些多多少少受点宠的妃嫔,基本上都是一挂的。 但是如果你不是这一挂的也成,只要你足够漂亮,也可以受宠,比如说嘉贵妃,比如说舒妃。 只是可惜,太后必然不会选这种类型的女人,在太后的眼中,或许这种女子都属于狐媚,所以,看起来未来三年,干隆还是得看他们这些老脸。 ** 眼看着入了二月,终于到了秀女入宫的日子了,静容也有些激动,穿越以来,第一次看选秀这种大场面,她还是很期待的。 这种期待干隆也发现了,虽然最近干隆在后宫胡混的时间少了,但是她和静容相处的时间却比之前多了,因此两人倒是熟悉了许多,至少现在干隆和她说话随意了很多。 「选个秀,你激动什么。」干隆靠在引枕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静容。 静容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嫔妾没见识,之前没有主持过选秀,倒是想着到时候能不能看到什么出色的秀女。」 干隆听了轻笑:「这有什么,要是真有你喜欢的,那就选进宫来,也陪你说说话。」 静容听了心里翻白眼,陪她说话?是陪他自己个吧!这大猪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企图。 第52页 不过面上静容还是温柔一笑,温声谢过干隆的恩典。 等真正到了选秀那天,静容倒是沉稳下来了。 秀女们乘坐着骡车从神武门入宫,通过初选验身之后,进入復看,通过检查仪表,外貌,音色神态以及走路姿势,通过者留宫住宿,这个住宿要住一个月。 也是在这一个月中,由专人来观察判定这些秀女的好坏。 等到这些考察过后,这才能来到最后一道关卡,就是殿选。 前两个关卡,静容都不怎么掺和,不过她也知道前两道关卡水分很大,许多高门大户,虽然姑娘不合格,但是为了日后好嫁,找人塞钱通过,不过前两道可以通融,后面两道却很难了,需得谨慎从事,毕竟这可是给皇帝宗室选人,要是真来个有什么重大缺陷的,皇家脸面还要不要? 而静容,也是从第三道关开始插手。 选秀这天,静容等几个宫妃就早早来了太后宫里,太后这会儿是满面红光,看起来十分开心。 笑着问静容:「宝音住下了吧?」 静容当然格外关注这位未来三福晋了,急忙笑道:「已经住下了,正好和钮祜禄家的格格同一间房,我还吩咐白芷特意去看了一趟,都妥帖着呢。」 太后满意的点头:「你做事我自来是放心的。」 静容笑笑,并不当真,要是真放心也不会多问这一句了。 嘉贵妃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笑着和太后说起了钮祜禄家那位格格的事儿。 太后之前虽然因为九阿哥的事儿,对她心有不满,但是毕竟逝者已矣,现在又是给自己挑孙媳妇,因此倒是没再给嘉贵妃脸色,笑着和她说了几句。 嘉贵妃满脸的受宠若惊,倒是越发努力的奉承太后了。 而作为另一位当事人的纯贵妃却格外沉默,看着这一幕也情绪不高,神色淡淡,还微微蹙着眉。 静容知道她的想法,却也忍不住有些嘆息,事已至此了,就算心中不情愿,也不该如此作态,这不明晃晃的表达不满吗?太后现在正在兴头上,看她这副脸色,心中能高兴吗? 果不其然,刚和嘉贵妃说完话,太后转过头来就敲打起了纯贵妃。 「宝音那丫头我看着挺好,配永璋足够了,你也别吃心。」太后眯着眼看向纯贵妃。 纯贵妃一听这话,脸上一白,急忙道:「嫔妾也觉得宝音格格很好,永璋若是能得这样一个福晋,是他的福分,只恨嫔妾这身子不争气,到底帮不上什么忙。」 太后抿了抿唇,嘴角的法令纹更加深刻,整个人显得有些严肃:「便是帮不上什么忙,这几日也该坐在一旁看看,多少理一理事,你到底是永璋的亲额娘,这种大事儿,怎么能甩手不理?」 纯贵妃知道太后这是生气了,也不敢再推辞,急忙道:「是嫔妾煳涂了,倒忘了这一茬,谢太后娘娘教导。」 太后情绪不高,心中到底对纯贵妃有些埋怨,到底是心太硬了,或者这宫里的女人心都硬,若是来个心软的,也撑不过这宫廷中的漫漫时光。 想到这儿,太后忍不住看了一眼静容,这个倒是有些心太软了,还是得继续调/教。 「你心里有数就好。」太后转过眼神,语气淡淡。 纯贵妃紧咬牙关,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第30章 病重 看着气氛尴尬, 静容急忙笑着转移话题:「我听说啊,淑慎公主前几日给宝音置办嫁妆,那阵势,我看着都眼热, 想来日后永璋也是个有媳妇运的。」 太后一听笑了:「那是她心疼女儿, 凭他有多好的东西, 这宫里又哪里差的了?」 静容笑着眯了眯眼:「娘娘说的是, 倒是嫔妾眼皮子浅了。」 太后笑着摇头:「你啊,就是逗我开心罢了。」 这般说着, 屋里的氛围倒是轻松了许多。 静容松了口气,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纯贵妃, 发现她眼中也闪过一丝懊恼。 静容勾了勾唇,这只怕也明白了之前自己的不妥之处, 只希望日后能改一改,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扔。 在寿康宫热闹了一场, 大家便也散了,静容倒是一直操心着选秀那边的事儿,等回了翊坤宫,还找了郑怀恩过来问话。 今儿一大早,静容就让郑怀恩去选秀那儿盯着了, 生怕出点事。 「如何?」静容也不多言,直接就直奔主题。 郑怀恩长得圆润, 一副弥勒样, 一看就没什么攻击性, 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但是根据静容这一年多的观察, 这位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回主子的话, 今儿一切顺利,没出什么岔子,只是几位秀女在住下的时候,因为房间问题拌了几句嘴。」郑怀恩神色恭谨。 静容若有所思:「拌嘴?具体怎么回事?怎么解决的?」 能入宫来选秀,而且走到这一步,基本上家里情况都不错,应该也教导过规矩,就这还会拌嘴,着实有些让人诧异。 郑怀恩听静容问起这个,似乎早有准备:「是两位秀女的房子分在了阴面,屋里有些阴凉,再加上摆设有些陈旧,这才引得两位秀女不满,最后是住在阳面的宝音格格出马,安抚了两位秀女,并且和两位秀女换了屋子,这才把事儿摁下去,原本的教引嬷嬷都没来得及出手呢。」 静容一愣,竟然是宝音解决的,这丫头倒是个宽厚大度的。 第53页 不过再一想,静容忍不住皱眉,事情真的有这么巧吗?偏偏是宝音那个院子出了事。 想到这儿静容忍不住道:「那和宝音格格一间屋子的钮祜禄小姐呢?」 郑怀恩笑了笑:「有宝音格格珠玉在前,钮祜禄小姐自然也不是个小气的,两人一起换了。」 静容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眉道:「我记得那位钮祜禄小姐身子不大好,住在阴面的房间合适吗?」 郑怀恩听到这话,语气一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小心看了静容一眼,小心翼翼道:「想来钮祜禄小姐自己也是心里有数的。」 静容听了嗤笑一声,有什么数?都被人架火上烤了,不成也得成啊,只是不知道,这一出到底是偶然,还是精心设计出来的效果。 静容胡乱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说话,不管是为什么吧,和她关系也不大,只要不出事就行了。 「你仔细盯着点,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静容叮嘱道。 郑怀恩急忙应了。 两人刚说完话,突然白芷一掀帘子急匆匆走了进来,面上神色惊慌。 「娘娘。」白芷声音有些急促:「干东五所传话,大阿哥晕过去了!」 静容被惊得勐地站起身!怎么这会儿出事了。 「宣太医了没?给皇上禀告了吗?」静容急忙问。 「太医已经去了,也给御前递话了,只是还没回话。」白芷有些不安道。 静容这会儿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赶紧过去看看。」 白芷一顿:「娘娘要不要换身衣裳?」 静容急都急死了:「都这会儿了,那还有这份闲心,大阿哥那头要紧!」 其实从干隆十三年那件事之后,大阿哥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中间也曾传出几次病危,但是静容因为知道歷史,所以知道他不会死,但是现在是干隆十五年了,按照歷史,大阿哥永璜就死在这一年,只是不知道是几月,因此静容听到这个消息,才会这样不安。 白芷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急忙收拾了一件披风给静容披上,然后主僕几人就急匆匆上了翟舆,朝着干东五所走去。 干东五所和翊坤宫几乎处于紫禁城的对角线上,隔得很远,所以即便静容一路紧赶慢赶,等到的时候,也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静容有些唿吸急促的进了头所,和上次来的时候不同,这次进来,院里几乎没几个伺候的人,刚过了二门,就隐隐还能听见正房里压低的哭腔。 静容心下越发沉重,急忙在宫女的引领下进了正房。 进去的时候,正堂没有人,两个侧间的帘子都被打了起来,永璜躺在东侧间的卧床上,太医正跪在榻边诊脉,大福晋伊拉里氏则坐在西侧间默默流泪,罗汉床上还放着两个阿哥,看着虎头虎脑的,也不闹腾,只一脸好奇的看着伊拉里氏。 一看见静容进来,伊拉里氏急忙起身,秀美的脸上满是泪水,眼睛都肿了。 「娘娘来了,是儿臣怠慢了。」她急忙迎了出来,引了静容坐下,又让宫女倒茶。 静容坐倒是坐下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定。 「大阿哥到底是怎么回事?」静容忍不住问。 伊拉里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带着哭腔道:「刚刚吃了早饭还好好的,还说要出去走走,结果刚出房门,就突然晕倒了,我吓得不行,急忙让人找了太医过来,如今还没有消息。」 伊拉里氏说完,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静容听了嘆了口气:「这不是还没消息吗?怎么你们自己就先乱了。」 伊拉里氏红着眼眶点了点头:「是儿臣经不住事儿。」 静容看她这样又觉得有些可怜:「也怪不得你,谁遇上这种事儿都得慌。」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静容眼睛还是忍不住看东次间,两个太医交头接耳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静容心下急躁,就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进去看看。 伊拉里氏也跟着站起身来,两人一起进了东次间。 两人一进去,两位太医就跪下请安,静容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眼睛却是看向躺在床上的大阿哥永璜。 比上次来的时候瘦多了,整个人都有些瘦脱型了,皮肤蜡黄,嘴唇乌青,整个人一看就没什么生气,静容看着都觉得有些害怕。 「大阿哥如何?」静容问道。 太医陈志敬抿了抿唇,低声道:「大阿哥心力衰竭,又多思忧虑,之前应该是气血不足,导致晕厥,如今的脉象有油尽灯枯之像。」陈志敬说这话的时候,语音都是颤抖的, 而静容听着,只觉得造孽的很,堂堂皇阿哥,才二十三岁,就熬成了这副模样,简直不敢置信。 伊拉里氏听着这诊断,也忍不住哭出了声,若不是有人扶着,只怕就软倒在地了。 「能治吗?」静容看着还是比较镇定。 陈志敬迟疑了片刻,终于道:「若是能放开心胸,好生将养,或许能延寿一两载。」 这话说的,静容的心都凉了。 伊拉里氏更是哭的肝肠寸断。 静容只觉得嘴里有些发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话,皇帝到了。 屋里的人急忙跪下请安。 门帘子一掀,干隆出现在屋内。 静容见他竟然来了,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她还以为,皇帝应该不会来。 第54页 但是干隆来了,而且是皱着眉进来的,这和他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表象十分不一致。 「皇上。」静容不需要下跪,只行了蹲礼。 干隆将她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然后走到永璜榻前,看着床上的大儿子,干隆面上神情越发难看。 他转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太医:「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干隆眼底闪过一丝暴躁,语气冰冷:「他都病成这样了,你们才知道回禀我吗?」 这话说的,两个太医头上直冒冷汗,急忙道:「臣等三天前号脉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 干隆一听这话,眼睛像刀子一样看向跪在底下的永璜贴身太监,以及伊拉里氏。 「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大阿哥的吗?这几日大阿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伊拉里氏被吓得一个哆嗦,只是她这几日都忙着照顾两个小的,一时也想不起大阿哥这边又出了什么事。 最后还是大阿哥的贴身太监哭着道:「前儿早上起来,想着快到了孝贤皇后的忌日,阿哥爷心中难过,就到佛堂给孝贤皇后跪经,整整跪了一个时辰,等跪完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奴才本想着找太医过来看看,但是阿哥爷说无事,不用麻烦太医,死活都不让奴才去。」 干隆听了这话,脚下一晃,往后退了一步,李玉急忙上前把人扶住。 「阿哥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能让他这么折腾身子!」干隆几乎是咬着牙跟说出这话的。 「奴才有罪!奴才万死难赎!」永璜的贴身太监哭着趴倒在地上。 干隆好像是气的狠了,额角的青筋都绷出来了。 静容看着这一幕,却只觉得荒唐,干隆能怪谁呢?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他自己吗?永璜如此行为,也是有迹可循的。 干隆闭了闭眼,到底压下了这股邪火。 他站直了身子,甩开李玉的手,语气沉沉:「大阿哥病成这样,你们都有怠慢之嫌!只是如今,到底还要依靠你们照料大阿哥,这罪就先记下,若是大阿哥好了,自然无事,若是不好……」 他阴冷的目光从屋中的几人身上扫过。 静容感觉到身侧的伊拉里氏打了个哆嗦,似乎是被吓得不轻,心下忍不住吐槽干隆,这会儿了,倒是知道关心儿子了,但是威胁这些人有什么用,太医治得了病但是救不了命。 只是像干隆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自然不会关心这个,他只会给人下命令。 「大阿哥多思多虑,大内不适宜养病,如此就去南苑养病,你们两个太医随侍,皇贵妃再给拨几个老练的宫女太监服侍,日后每日一请脉,决不能再出现今日之事!」 两位太医逃过一劫,急忙跪下应是,静容也行礼应下。 干隆吩咐完,便急匆匆离开了,静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到觉得有几分狼狈的意味。 第31章 收尾 干隆都走了, 静容这个庶母当然也不好多留,又劝慰了几句大福晋,便也离开了。 只是离开的时候,心思却很沉重, 她知道, 大阿哥这次多半是有些不好了, 太医说是能延寿一年半载, 但是按着大阿哥那个心思,只怕也是不能够的。 只是这事儿她也没办法, 只能看天命了。 结果她刚一回去, 还没坐稳, 寿康宫那边又传她过去,静容知道, 多半是要问永璜的事儿,她也不敢耽搁, 急忙就去了。 去的时候,太后约莫是刚刚午歇起身,髮髻也没梳,只绾了个低髻,神色看着有些疲惫, 半靠在临窗大炕上,淡淡道:「永璜那儿怎么样了?」 静容不敢隐瞒, 将太医的话重复了一遍, 又把皇帝的吩咐说了一遍。 太后听了嘆了口气, 眼中满是哀伤, 许久才道:「可怜的孩子。」 说完又顿了顿:「既然要去南苑养病, 那你就帮他打点一下, 永璜生母早逝,伊拉里氏那头又有小阿哥要照顾,难免顾不上。」 这个静容当然义不容辞,急忙应下。 之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太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愣愣的看着窗框,许久都一言不发。 就当静容以为太后再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太后却突然开了口:「我倒是想起了当年端慧太子没的时候了,那时候皇帝很伤心,他从小到大什么都顺,我还从没见过他那样伤心。」 静容一呆,不知道太后这话的意思。 「皇帝对端慧太子很看重,是真把他打心眼里疼的,可是那孩子是个没福的,那么小就没了。」说到这儿太后顿了顿,这才道:「那之后,皇帝对永璜就有些厌憎,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永璜虽然行事不稳重,我看着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坏心思,如此迁怒实属不妥,如今孝贤皇后没了,他的性子便越发左了。」 这话说的静容直冒冷汗,只恨自己多长了一双耳朵,太后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不过不管太后真正的意思是什么,静容这会儿也只当自己没长嘴,一句话也不敢说。 太后似乎也没指望她说什么,又嘆了口气,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行了,你回去吧,永璜那边就麻烦你了。」 静容讷讷应是,然后转身退下。 只是往出走的时候忍不住想,太后今天和她说这话是为了什么呢?只是纯粹有感而发,还是在点对她什么? 第55页 静容脑子里有些乱,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再一想,也不必纠结,反正她现在只需要小心谨慎,不作死,那就立于不败之地。 出了寿康宫,静容本想回翊坤宫,但是想了想,还是去储秀宫看看令妃。 令妃自从去年四月大病了一场之后,倒是在后宫沉寂了一段时间,但是等到后来养好了身体,又很快復宠了,但是或许是因为之前那场病到底伤了根基,开春这几天又有些病了,因此静容才想着去看看,省的这头又出了问题。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之前太后的那些话,到底也给了静容一个思路,以干隆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思维方式,自己日后也保不准,自己的孩子能得到他的喜欢,能继承皇位,所以正好也可以烧一烧令妃这个冷灶,日后若是还是令妃的儿子继承皇位,那自己也能提前卖个好。 静容到储秀宫的时候,令妃正和几个工作坐在院里说话,她看着还是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倒是挺好的,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 静容觉得和这样一个人做塑料姐妹花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是个聪明人。 「参见娘娘,不知娘娘驾临,奴才失礼了。」令妃急忙朝着静容行礼请安。 静容笑着虚扶了一把,温声道:「你还病着,不必这般客气,之前想着你身上不好,正好过来看看。」 令妃一听这话,顿时满脸感激:「娘娘慈悲,奴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倒是让娘娘费心。」 「哪里算得上费心,只是看看你好,也就罢了,大阿哥刚刚也病了,想必你也应该听说了,如今宫里正是多事之秋,你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令妃一听这话,便明白了静容来这一趟的意思,急忙道:「奴才不过是小小风寒,算不了多大事,娘娘放心。」 果然是个聪明的,静容笑着点点头:「那就好,这几日宫里选秀,来来去去的人也多,若是有事就吩咐个奴才来找我便是,你自己好好修养,倒是不要被人冲撞了才是。」 静容这一番话说出来,令妃眸色一闪,顿时明白了这是她示好之意,急忙表忠心:「娘娘真是再慈悲不过了,奴才铭感五内。」 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静容也很满意,又和她闲话家常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令妃亲自将人送了出去,又目送静容离开。 令妃的贴身宫女秋棠忍不住低声道:「娘娘,皇贵妃娘娘倒是个温厚仁和之人。」 令妃神色复杂,许久才道:「的确,若非如此,我也不敢与她亲近。」 秋棠轻笑一声:「娘娘自来聪慧,倒是奴才多嘴了。」 令妃看了她一眼,嗔道:「你如今到时会说这些场面话了,我在这后宫里是何等处境,你该比我更懂。」 秋棠笑笑:「只要皇上宠爱您,谁还敢不长眼与您作对不成?」 说起这个,令妃却有些伤感的嘆息了一声:「帝王的宠爱,如同烟花稍纵即逝,我到底没有一个皇子傍身,总归还是不稳。」 秋棠说起这个也有些感嘆,低声道:「娘娘别担心,总会有的。」 「希望吧。」温柔的声音中隐含着淡淡哀愁,在紫禁城傍晚的微风中,渐渐消散。 ** 因为大阿哥病重的事儿,也为这次的选秀蒙上了一层阴影,太后是没什么心思再关注这事儿了,但是太后交代下来的任务还得完成。 因此静容一边给大阿哥那边打点行装,一边还要关注这边秀女的情况。 那个闹起来要换屋子的秀女,在入宫的第三天就被淘汰出宫了,而宝音和钮祜禄氏也在那两个秀女离开之后,又被请回了之前的住所。 静容听郑怀恩说,钮祜禄氏脸色有些发白,但是倒没有病倒,也就撂开了这一茬。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钮祜禄氏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美人灯啊,吹不得打不得的,按照这个年代人的审美,给皇子选嫡福晋,不应该是稳重端庄挂的吗?太后和她是同姓也就罢了,嘉贵妃怎么会同意这个人呢? 不过最后想想钮祜禄氏的父亲阿里衮,如今可是湖广总督,封疆大吏,十分得干隆看重,倒也明白了嘉贵妃的用心了,到底还是想给自己的儿子加一分保障。 只是静容却知道,嘉贵妃这番用心,到底是错付了。 干隆十五年二月十三,终于把大阿哥送去了南苑,听说是庄亲王允禄随行看护,干隆对这个儿子到底有了几分愧疚之心。 不过这都和静容无关了,这天宫内也有事,静容带着嘉贵妃纯贵妃,在翊坤宫,召见了几位秀女。 这其中自然包含了淑慎公主之女博尔济吉特氏和钮祜禄氏。 嘉贵妃看起来非常起劲,对钮祜禄氏十分亲切和蔼,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又夸赞了一番,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钮祜禄氏除了身体单薄些,倒也表现的很好,几乎可以说是贵女典范了。 说起来也是,如此家庭出身,自然所受的教养也不差。 至于纯贵妃,虽然之前看起来平静,但是到底也要给自己未来的儿媳面子,也问了宝音几句,勉强也夸赞了一番。 宝音表现的也不错,反正静容看着挺喜欢她的。 为了不冷场,静容也问了其他秀女几句话,不过她也不咋上心,只是随意问,今天来的这几个,都是在留宿过程中,表现的突出的,因此没有人出岔子。 第56页 最后静容想了想,让林嬷嬷也代太后问了几句话,到底是给太后的儿子选妃,还得太后满意才成。 林嬷嬷也是早有准备,早就认准了几个,问了几句话,又赐了点心,看了一下吃相,然后便退下了。 看着差不多了,静容也就让秀女回去了,林嬷嬷也顺势离开,不过纯贵妃和嘉贵妃却没有走。 嘉贵妃似笑非笑的看着静容,温声道:「娘娘,这次要几个上记名?」 上记名就是选给皇帝的秀女。 静容淡淡一笑:「贵妃这话问的蹊跷,一切都要看皇上和太后做主,我哪里知道。」 嘉贵妃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不过到底也没再多言,只轻声道:「如此,倒是嫔妾莽撞了。」 静容懒得和她多说,直接道:「若是无事,你们便回去吧,我也乏了。」 嘉贵妃起身行完礼就走,但是纯贵妃却没有挪窝,反而有些迟疑道:「娘娘,之前说给永璋几个身边伺候的人,不知您有人选了吗?」 静容一皱眉:「此事太后让你来做,你自己定吧,你到底是他亲额娘,总归比我妥帖些。」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嫔妾……」纯贵妃一脸不安。 静容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直接道:「我这人说话直接,倒也不是谦辞,此事你来决定。」 见静容这般坚定,纯贵妃倒也不敢再多言了,只能起身行礼谢恩:「那嫔妾就谢过娘娘恩典。」 静容点了点头,淡淡道:「小事罢了,你回去歇着吧。」 如此,纯贵妃也离开了。 不过等到纯贵妃离开后,白青趁机凑了过来,小声道:「娘娘,奴才听人说,纯贵妃早就选好了两个小选进宫的宫女,不过一直没有送过去罢了。」 静容点了点头:「她既然选好了,那就更好。」 静容自然明白纯贵妃这一遭为的是什么,不过她不在乎,给庶子选小老婆什么的,她真的没兴趣。 第32章 甩锅 第二天一大早, 根据白青探来的消息,纯贵妃便已经送了两个人去了干东五所三阿哥的院里。 静容听了也只过了过耳,没有多言,继续忙起了宫务。 宫里的选秀也到了尾声, 该定下的都定下了, 眼看着到了二月底, 应是殿选的时候了。 但是南苑那边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二月二十六,干隆原本想去探望大阿哥, 但是庄亲王允禄上书, 大阿哥病重无法起身接驾。 干隆听了这话, 当天便遣了太医院院判过去,三天后, 大阿哥转危为安,病情稍愈, 可以乘车迎驾。 干隆这才去看了一次,只这次回来,便是长吁短嘆,招了静容去养心殿伴驾,又与她倾诉了一番。 静容听着并不同情干隆, 倒有些可怜大阿哥,只道:「也不知道大阿哥在那边衣食上可妥当?」 干隆嘆了口气:「约莫是妥当的, 我看着他面色倒是比宫内的时候好了许多。」 静容心里咯噔一声, 这怕不是迴光返照吧?但是心里这么想, 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只能温声安抚:「那想来只怕身上倒是好些了, 如此嫔妾倒也安心了几分。」 干隆皱着眉摇了摇头, 却也没有多言。 三月初三,终于到了殿选这一日,干隆看着没什么兴致,上记名只留了两个,静容仔细看了一番,那两个都不是太后看好的人,太后这番苦工算是白来了。 最后还是静容怕太后脸上不好看,到底点了两个太后看好的留下,干隆看了静容一眼,倒是没有反驳。 至于皇阿哥和宗室的赐婚,干隆自己早有判定,选秀结束的第二天,便给博尔济吉特氏下了赐婚的旨意。 但是在轮到永珹的时候,他倒是迟疑了几分,淡淡道:「永珹到底年纪小,等明年再行指婚。」 静容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却知道嘉贵妃肯定很不满这个决策,只是再不满,也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只能含混着应下。 静容对这个结果不悲不喜,反正和她关系也不大,选秀的事情结束了,她这几日便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 不过太后倒似乎对她这次的行为十分满意,第二天请安的时候,便将她留下来夸赞了几句。 「你这次的事情办得周全,这宫里的事儿啊,到底也不能由着皇帝的性子来,如今眼看着皇帝的子嗣不丰,你身为皇后,也该多担待些才是。」 静容忍不住想要翻白眼,这是从哪里看出来子嗣不丰的啊,大阿哥三阿哥是干隆自己作出局的,剩下从四阿哥到八阿哥,难道都不是干隆的儿子? 不过想想后来干隆疯狂把自己儿子过继给别人,静容也就住嘴了,这还不都是你的宝贝儿子自己发疯! 当然了,这话当着太后的面肯定不能这么说,静容只能笑着道:「让娘娘操心此事,却是嫔妾的不是了。」 太后笑着拍了拍静容的手背:「我也就在这种小事上给你提提醒了,你自从十三年以来,都做的极好。」 静容可不敢把这话当真,急忙谦虚了几句。 婆媳俩又说了几句家常话,静容便告辞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静容松了口气,这位太后娘娘却是位不好伺候的主,太后留意的上记名人选,满宫皆知,她本以为殿选的时候,那位林嬷嬷会过来,到时候也省的自己开口了,但是没想到太后竟然就这么放手了,倒是把自己闪在半空了。 第57页 那时候要是她不开口替太后转圜几句,那就是让太后在满宫上下丢脸,到时候只怕两面都不讨好,因此静容只能顶着笑脸扛了这个坑。 只是不知道,干隆那边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不过想想也是,这可是给他选女人,那两个也长得中等偏上,便是不符合他的审美,那也是他占便宜,又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这样想想,静容也就把这事儿丢在脑后了。 后来定位分的时候,干隆倒也没有厚此薄彼,一律都是答应位份,两个安排在了启祥宫,两个安排在了景仁宫。 静容看他这个安排,难道是想要沾一沾宫中子嗣最多两位妃嫔的运道? 想想也挺有可能的,干隆自己应该也想要更多的孩子。 不过这话静容不敢说,也不敢问。 沉闷的时间一直到了三月十五,大阿哥病情突然加剧,据说眼看就要不好了,干隆在养心殿摔了一个杯子,也不知是气煳涂了还是如何,竟然把两位侍奉大阿哥的太医让慎刑司羁押了,还把太医陈志敬的家给抄了。 一时间宫内宫外风声鹤唳,静容也被唬了一跳,干隆这副姿态,难道是有人要害大阿哥? 这不可能啊,大阿哥都病成这样了,也失了继承权,害他属实划不来啊! 静容正心惊胆战呢,干隆突然风风火火的过来了,静容急忙迎了出去,也不敢抬头看他面色,只恭恭敬敬的将人迎了进来坐下,又亲自给他端了一盏清热去火的薄荷银花茶。 干隆勐地喝了一口,只觉得嘴里有些凉飕飕的,他皱眉看了一眼茶碗,见上面飘着一片翠绿的薄荷叶子,倒是有些清爽可爱。 干隆胸口那股气,稍微消散了些许:「你这是什么茶?倒是怪清爽的。」 静容见他语气平常,心中也松了口气,温声道:「是薄荷银花茶,倒是能清热去火,嫔妾这几日有些上火,宫里便一直备着。」 「嗯,不错。」干隆点了点头,他此时没了沖天的怒火,原本的理智便也回来了,他站起身,看了看静容的屋子,指着墙上那张兰花图道:「这是你的画?」 静容有些赧然,她上辈子上小学那会儿,正盛行报什么少年宫兴趣班,她爸妈也就给她报了一个国画班,每天下学学两个小时,也算是个才艺。 后来年纪越大,升学的压力越大,这门兴趣也就放下了,后来直到上班,她又重新捡起了这门兴趣,只是兴趣到底是兴趣,画的也不好,只是个能入目的水平。 前几日得空,她就画了一幅,没想到被宫女们看见了,便偷偷找人装裱了,还挂在了她卧室。 静容一开始是有点不好意思挂的,但是挂都挂上了,她自己也觉得还可以,便也由着他们了,没想到今天却被干隆看见了。 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此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随手乱画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干隆却笑了:「倒也有几分野趣。」 说完又转脸对李玉道:「我记得我那儿倒是有几幅兰草图,你倒时找一副过来给皇贵妃挂上。」 「嗻。」李玉急忙应下。 静容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急忙道:「哪里敢偏了皇上的好东西,嫔妾实在惶恐。」 谁都知道,干隆就是名画收集狂,谁知道他哪里的画价值多少啊,现在巴巴的给她送过来,还不知送完之后要怎么为难她呢。 但是干隆既然送了,就不容拒绝,直接摆了摆手:「再好的东西,摆在库里也是落灰,放到你这儿到相得益彰,你且收着便是。」 既然都说这话了,静容自然不好在拒绝,只能躬身领命:「谢皇上恩典。」 干隆见她如此,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两人一道在榻上坐下,他温声道:「今日南苑的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这儿倒是有件事,要麻烦你一番。」 一听南苑两个字,静容心里先突的一跳,再一听麻烦二字,静容只觉得自己这次怕是要凉。 像是干隆这种自大狂,都能说出麻烦她这种话,只怕这次的事儿,是真的特别麻烦。 但是人家皇帝都说到这份上了,静容难道能拒绝吗? 她只能一边心中流泪,一边面上一脸赤胆忠心道:「皇上这话,着实是折煞嫔妾了,只要嫔妾力所能及,一定为皇上分忧。」 看着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妃子,干隆心里也美了几分,笑着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个贴心的。」 说完又顿了顿才道:「说起来也是古怪,永璜一开始去南苑养病,身子便好了许多,但是突然又不知为何反覆起来,我去看了一次,他又好了,但是今儿,却突然毫无徵兆的病危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如今那两个太医已经被我看管起来了,只是我前朝事忙,此事到底有些顾忌不上,便想让你来调查此事,不管是太医院那边,还是后宫这边,都全权交给你。」 静容一听这话,脸上有点麻,果然不是什么好活儿。 「那皇上目前有什么证据吗?」静容想着干隆既然这么怀疑了,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是很遗憾,干隆面上竟然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摇了摇头道:「证据倒是没有,只是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静容愣住了,许久之后,突然福至心灵,干隆这怕不是不想背上一个逼死亲子的名头,所以想找人甩锅吧? 第58页 静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一时间看干隆的眼神都有些复杂起来。 干隆倒是没想到静容竟然真的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只继续啰嗦道:「永璜往日里身子一直都是个强健的,也就是这两年突然身体败坏至此,若只是多思忧虑,断不及此,我想着必然是有人在后面捣鬼。」 静容简直无语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把自己儿子的主治医生抓起来,只是为了甩自己身上的锅,这真的是亲爹吗? 静容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道:「但是那两位太医到底是大阿哥的主治大夫,若是此时羁押,是否会耽误了大阿哥的病情?」 干隆直接一挥手:「不会,朕已经找了太医院院判过去听用,不会耽搁的。」 静容有点想吐血,遇到这么一个坑儿子的爹,真的是想说理都没处说去。 第33章 调查 干隆说完这些吩咐就离开了, 看方向是去了储秀宫。 静容把人送了出去,看着干隆的背影,一脸的忧心忡忡。 白青还以为她伤心干隆离开, 急忙道:「娘娘不必担忧, 皇上还是看重娘娘的, 便是他再宠爱储秀宫那位, 遇到这种正经事, 还不是和娘娘商量。」 静容满嘴苦涩, 她巴不得干隆拿这件事去烦令妃呢。 看起来这人的运道真的是有得有失, 前有令妃因受宠接手九阿哥, 后有她因看重查后宫阴私。 怪不得干隆宫里但凡受宠的都活不长呢,就这种受宠看重的法子,是个铁人也受不住啊! 她还不如穿成婉嫔,好歹活得长。 这话当然不好和宫女说, 静容只能强撑着笑脸道:「快别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了,我只是在想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白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奴婢多嘴了。」 静容却不觉得她多嘴,或者说她多嘴的恰到好处。 自从上次重罚了白苏, 她便把白青提了起来。 白青比白苏心眼多, 虽然活泼,但是知道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而且这孩子还有一个优点, 那就是在宫里人面广,各处都能打听到消息, 静容使唤她倒也挺顺手的, 因此这几日到有几分看重她的意思, 出去的时候也会偶尔带着她。 当然了, 她也没有说彻底冷落白苏,只是在白苏学会如何谨言慎行之前,她还是想要冷一冷她,让她知道些好歹。 想着这些宫里的琐事,静容回了后殿。 干隆一句话说的轻松,后宫和太医院的事儿都交给她了,但是如何做这件事,却不容易。 静容现在在这后宫里也没什么帮手,在太医院,也就一个左院判张淳她比较信任,后宫这头,阿哥所那边她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如今也只能先拘了奴才过来问话。 只是静容觉得,这件事多半没什么用,大阿哥这种完全没有竞争力的对手,压根就没有毒害的价值。 干隆找这个藉口,也就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 说做就做,静容立刻让郑怀恩奉干隆口谕,去太医院传话,传了大阿哥的所有脉案药方,又封了大阿哥之前熬药的所有药渣,然后又点名让张淳过来回话。 至于阿哥所那边,则是让白青带慎刑司的太监过去将门封了,然后一一审问。 静容不想这会让就把事儿闹大,等先审出个结果来再说。 太医院那边行事快一点,不过一个时辰,张淳带着一个太医,另两个大箱子就来了翊坤宫。 那箱子看着挺重,两个太监才抬起来。 而和张淳一起来的太医,看起来是个年轻的,三十出头的样子,有些面生。 两人一起给静容跪下请安,静容叫了起,赐了坐。 张淳看着倒还平淡,那位年轻的太医面上就有些忐忑露出来了。 静容淡淡道:「这位是?」 张淳急忙道:「这位是周太医,之前负责为宫中贵人抓药熬药,正好他负责的一部分里就包括大阿哥。」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着这么紧张呢,看着自己同僚被抓进去了,放谁也紧张啊。 「你不用担忧。」静容神色温和了许多:「我只是查一查药方脉案,若是没什么问题,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娘娘英明。」周太医拱手谢恩,只是面上忧色依然不减。 他也很清楚,这次的事儿,虽然皇贵妃出头查,但是决策权还是在干隆手上,而现在看着,干隆也不像是个讲道理的人。 「行了,先看脉案药方吧,这东西我也不大懂,张院判,由你来看。」静容摆了摆手。 张院判自然明白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急忙就开始打开箱子,翻检脉案药方。 周太医作为疑兇,自然不能掺和,不过也算是个见证。 静容知道这是个细緻活,因此也不在这儿多坐,只让白芷盯着,自己去了配殿休息。 果不其然,查药方脉案就整整花费了一个多时辰,等张院判终于看完的时候,午饭时间都快到了。 静容有些疲乏,捏了捏鼻樑直接道:「先去传膳,给两位太医也传,吃完在继续查。」 如今她身边伺候的就自有白朮和白苏,白苏呆了呆,白朮看了她一眼,立刻领命出去了。 等白朮走了,屋里就只剩下静容和白苏。 静容靠在罗汉床的引枕上,半阖着眼一言不发。 第59页 白苏看着有些紧张,这段时间的冷遇,让她的神情有些畏缩,但是她到底还是之前那个胆大直心肠的白苏,眼看这个时机,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才知错了。」 静容睁开了眼,看向白苏。 她来这个世界很久了,虽然身处高位,却也并非真的变成了旧社会的奴隶主,只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此,她无力撼动,因此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身边的人小心再小心。 静容定定望着白苏,许久,终于嘆了口气:「你起来吧。」 白苏看了一眼静容的神色,发现她并非说反话,这才有些讪讪的站起身来。 静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温声道:「我和你主僕多年,我们之间的感情,要说只是单纯的主僕,那是辱没你和我这些年的情分,之前我安安分分的当我的隐形人娴贵妃,你这般单纯的性子,倒也适宜,我也不想让你这样鲜活的人,在这深宫之中磨平了稜角。」 「只是如今,时移世易,我成为了皇贵妃,说句不敬的,日后还会是继后,到那时,只会有更多目光看向我,而我想要存活,也必须得战战兢兢,不能说错一句话,不能迈错一步路,而你身为我的贴身宫女,就更不能让人拿到什么短处,若不然,到时候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便都是灭顶之灾了。」 静容这番话说的有些夸张,但是她觉得,矫枉必须过正,尤其是在这深宫之中,哪怕多谨慎几分,也不能再如此肆无忌惮下去了。 至于白苏,在听了静容这番肺腑之言之后,早就是泪流满面,带着哭腔道:「娘娘是为了我好,奴才是知道的,奴才之前也是轻狂了,一时换了身份,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话都往出说,幸好没有连累娘娘,否则奴才便是万死难赎。」 说完就咚咚咚跪下给静容磕头。 静容听着这声音只觉得牙疼,急声道:「还不快起来,我何尝要你万死,我和你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好好的活着。」 白苏抬起头,额上已经是一片红,眼泪如同泉涌一般,跪走到静容身前,哭着道:「娘娘放心,娘娘对我这般好,如此苦口婆心的劝我,我一定好好活着,好好护着娘娘。」 看她这样,静容嘆了口气:「行了,快起来吧,外面可还有人呢,若是让人见到你这样,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她说道最后,眼里露出笑意,拿着帕子,替白苏擦了擦眼泪。 白苏愣住了,似乎有些惊讶静容会待她这般亲近,她还以为娘娘以后都不睬她了呢。 顿时脸上又泛起一丝红晕,咬了咬唇道:「娘娘这般宽厚和善,哪个敢说娘娘不好。」 白苏这话倒是真心的,她是在受罚那几天,被白芷点醒的,那天白芷突然来了佛堂,打发走了白朮,好好教训了她一顿。 她往日里还没见过白芷那般生气,她说,要是像她这样大嘴巴的丫头,放在别的宫里,只怕待不到三天就被送去了慎刑司,也就娘娘这般宽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给她机会。 那时候她原本满心的不甘,如同被惊雷噼了一下一般,顿时烟消云散,原本遮在她眼前的迷雾,也突然清晰可见。 她想,她到底还是被那些恭维的话给迷了心窍,倒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后来娘娘疏远她,她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情愿,只盼望自己好好当差,娘娘能再次看到她。 直到今日,她才终于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 静容不知道白苏心中的这些情绪变化,只看着她此时的模样怪可怜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行了,快去洗把脸吧,这样子,可不好出去见人。」 白苏有些赧然的咬了咬唇,温顺的退下去洗脸了。 她一出去,白朮正好进来,也不知她是不是就在门外候着,但是静容只当不知,淡淡道:「吩咐好了吗?」 白朮点头:「已经给两位太医摆膳了,娘娘现在摆膳吗?」 静容点了点头:「摆吧,就在这儿吃。」 等吃完了中午饭,终于也该干正事了,静容出去时,张淳已经将所有药方脉案分门别类,在一张大桌子上摆好了,看见静容出来,急忙行礼。 静容摆了摆手,只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张淳十分谨慎,沉声道:「臣仔细研读大阿哥的药方和脉案,发现这些药方和脉案都十分匹配,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要是实在想找出什么不妥的,那就只有去年阿哥刚发病的时候,药方开的比较保守,因此阿哥前几日的病情没有改善,但是后来太医院又改了药方,阿哥的病情就稳定下来了。」 静容点了点头,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因为太医院自来都喜欢开太平药方,吃不死人最好,要是万一开了什么烈性药吃死了人,那就是大官司。 「如此,再检查一下这些药渣吧,若是都能匹配,太医院这边倒是没什么好查的了。」 其实本身就没什么好查的,都是干隆疑心生暗鬼,外加上想要甩锅作的妖,这些太医也是倒霉。 张淳听了松了口气,也不敢耽搁,又继续检查起了药渣。 药渣检查起来比脉案药方更细緻,静容坐了一会儿,也有些坐不住了,正在此时,白青回来了,站在门外朝她招了招手,静容心下微动,起身走了出去,只让白芷和郑怀恩继续盯着这边。 第60页 第34章 终究 静容一出来, 白青便低声在她耳边回话:「头所那边已经审完了。」 这么快?静容有些惊讶。 要知道如今头所那边伺候的奴才可不少,这才一上午的功夫,竟然就审完了。 白青面上有些尴尬:「其实大阿哥和大福晋身边得力的奴才都跟去了南苑, 如今头所剩下的, 都是在外屋伺候的, 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人。」 这个静容自然明白, 不过她也知道, 既然干隆这么吩咐了她, 那么南苑那边, 他自己应该就已经审问过了, 没有结果,这才找上了自己。 「行了,先去后殿,你细细和我说。」静容不再多想, 朝着后殿走去。 主僕几人进了后殿,白青很有眼色的给静容端了一碗茶,静容轻呷了一口, 这才道:「说吧。」 白青是个记性好的, 一五一十的就说起了自己今日审问的结果。 基本上就是大多数都没什么问题,唯一有点问题的, 也都是一些小偷小摸,最严重的, 也不过是一起宫女太监对食的丑闻,如今这两人已经被押去了慎刑司。 静容听着这话不由有些头疼,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这都是干隆在疑神疑鬼。 不过这话却不能这么说, 她只能淡淡道:「既是如此, 倒也罢了,只是如今皇上心系此事,也不能这般轻易翻过去,你再查查这一年多以来,和大阿哥院里接触比较多的人,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头所的奴才,继续关着,等事情结束了再说。」 白青也明白不可能这么轻易的结束,恭敬的领命离开。 白青离开了,静容却没有急着去前殿,查药渣还得一会儿工夫,她还能歇歇。 一直等到天擦黑的时候,前面终于有了信,药渣查完了,还是那句话:没问题。 张淳和那位周太医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但是静容却没有她们这般轻松。 她皱眉想了片刻,终于道:「我知道了,麻烦二位了,你们且先回去,这些东西就先留在翊坤宫,等我和皇上回禀过后再说。」 张淳自然应下,然后就带着周太医离开了。 静容呆坐了一会儿,又打起了精神,无论如何,这件事自己决不能任由干隆按着自己的性子来,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他自己想甩锅,自己却不能当这个帮凶! 定下这个基调,静容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其实今天一天,她都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干隆想怪罪其他人,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诬陷他人的事儿静容做不出来,但是怎么和干隆沟通,就是最大的难题,想了一天,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她就只当不知道干隆这点阴暗的心理,公事公办,想来他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 这一晚干隆并没有来翊坤宫,相反南苑又传来消息,大阿哥又吐了一次血,如今已经失去意识了。 静容心中十分忧虑,这一晚上都没睡好。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寿康宫召见。 静容早就料到此事,因此也不焦急,换好衣服就过去了。 去的时候,太后刚吃完饭,见她进来,还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坐吧,有句话要问问你。」 静容看太后神色,似乎很平静的样子,但是越是这样平静,静容心中越是不安,她走到太后跟前的位置坐下,也不敢坐实,只坐了三分之一。 太后却很平淡,温声道:「昨个儿我听见宫里面闹哄哄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静容沉吟了片刻,终于道:「大阿哥那边有些不好,皇上觉得可能有小人作祟,因此命我整顿后宫。」 太后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面上有些疲惫,揉了揉太阳穴,这才道:「这不是胡闹吗?大阿哥病了这么久,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个想法?可是皇帝那边有了什么端倪?」 静容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只是皇上觉得大阿哥往日里无病无灾,突然就病的这般严重,属实不该。」 太后砰的拍了桌子一下:「这还不是他造的孽!」她语气有些严厉。 静容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就当自己是个哑巴,一言不发。 太后也是气的狠了,顾不得关注静容,喘着粗气,面色十分难看。 林嬷嬷急忙上来给太后揉后心,温声道:「娘娘息怒,这也是皇上担心大阿哥病情。」 静容心里有些佩服,你瞅瞅这说话的艺术。 太后也在林嬷嬷的劝慰下熄了火,只是脸色依旧难看:「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她低声呢喃。 她这句话,没人能回答。 整个寿康宫,也陷入了沉静之中,许久,都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太后打破了沉默,淡淡道:「皇帝要胡闹,那你也别由着他胡闹,这后宫之事,牵一髮而动全身,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想来这话也不用我教你。」 静容知道这是到了表态的时候了,急忙道:「嫔妾自当秉公处置。」 太后听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你有这个心就很好。」 说完又顿了顿:「在这后宫之中,最要紧的就是心要正,要什么不要什么,都得拿出自己的正经手段来,那些阴私诡谲,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这话听着像是敲打她,静容便也恭声应了,一点不敢迟疑。 回完了太后的话,静容便回了翊坤宫。 第61页 回来的时候,白青也在,她昨晚一晚上都留在了头所,今儿早上是过来回话的。 「娘娘,奴才和慎刑司的几位公公,查了近一年多以来,和头所有过交集的人和事,除了宫里几位主子不敢自专,剩下的这些人,都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白青神色有些忐忑,第一次办差事就办成这样,她心里也是有些不安。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慎刑司那帮人,手段都用尽了,除了一个明显是屈打成招的,剩下的一个嘴比一个嘴硬。 想来也是啊,这种事怎么敢瞎认,一旦认下,那就是满门之祸啊! 静容闭了闭眼,她现在是真没招了。 不过也不能说这些丧气话,静容整理了一下精神,继续道:「你说还有宫里的几位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白青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静容,这才小心道:「一开始大阿哥病的时候,纯贵妃娘娘去看了一次,后来有了皇上的恩典,嘉贵妃也去了一次,令妃娘娘好像和大福晋关系也不错,去看过几次大福晋和两位小阿哥。」 静容忍不住皱眉,这是把宫里的高位主子一网打尽了。 纯贵妃去看并不突兀,因为当时大阿哥和三阿哥一起出的事,纯贵妃物伤其类,这是很正常的。 而嘉贵妃,是在皇上恩典之后去的,多半也是想在干隆那边争取一个怜爱庶子的印象分,只是这做法太明显了,有些不像是她这种聪明人做出来的,不过想想当时她怀有身孕,永珹又突然没了两位哥哥的威胁,她昏了头也是有的。 至于令妃,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她现在突然发现,其实这个令妃还是很会做人的,这宫里恨她的人不少,但是喜欢她的人也不少。 恨她,多半是宫妃嫉妒她受宠,喜欢她,多半是和她没什么利益冲突的。 她能懂得拉拢那些边缘人物,看起来已经深得将自己的朋友变得多多的,敌人变得少少的战术。 小恩小惠算不得什么,但是能让人交口称赞,却是一种本事。 静容没有多想,令妃是这三人里最不可能出手的了,她没有儿子,害死大阿哥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纯贵妃和嘉贵妃就更不可能了,大阿哥都成这样了,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还是那句话,没有动机。 静容想到这儿只觉得头疼,干隆这个坑货,都给她分派的是什么任务啊,她现在也恨不得立刻病了,躲过这件事。 想到这儿静容有些烦躁,直接对白青道:「先把人看管起来,我回禀过皇上之后再说。」 白青领命而去。 ** 今晚,干隆终于来了翊坤宫,静容等的有些烦躁,她甚至想,要是干隆不来,那自己就派人去养心殿请他。 幸好,干隆到底还是来了。 不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静容都准备洗漱睡觉了,结果一听他来了,急忙披上衣服出去迎接。 结果刚走到后殿门口,就看见干隆已经进来了,他走得很快,李玉在后面小跑着追他都有点追不上,脸上神色也不好,看着有些愠怒,这神情往日里可少见。 静容也不敢多问,温顺的将人迎了进来。 干隆一进来,就去了东次间,大刀金马的坐到了临窗大炕上,一把端起了静容放在桌上之前沏好的茶。 静容想说那茶是凉的,结果还没开口,干隆就喝了下去。 静容闭了嘴,索性当没看到。 干隆喝完茶,又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回过神来,看了静容一眼,下巴颏往对面的位置上一点道:「坐吧,别站着了。」 静容温顺的坐下,也不敢看他,只等着他先开口。 干隆见她这样,心里那股火倒是先散了三分,把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这才开口:「宫里查的怎么样了?」 静容自然如实回答,不管是从太医院还是宫内,都一无所获。 她没有自己下结论,也没带什么私人感情,只是十分可观的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调查经过和结果。 干隆听着听着,倒是听住了。 他忍不住看向静容,往日里他从没怎么在意过那拉氏。 因为她这个人存在感极低,低的就像是这紫禁城里的一抹影子,话不多,也没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即使是她成了皇贵妃之后,自己也只是把他当成未来的妻子,给了她几分尊重,至于她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他也只是有几分表面印象。 但是此时听着她温和又不失条理性的话语,看着她平静而恬淡的神色,干隆突然觉得,那拉氏这个人,挺让人舒服的。 总归他之前憋在胸口的那些火,随着那拉氏的一言一行,渐渐消散了。 静容说完之后,及时闭了嘴,但是干隆也像是忘了什么一样,一言不发,静容等了许久,还不见他说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却吓了一跳,干隆竟然一直盯着她。 静容没防备,脸上就带出了一丝诧异。 干隆也在这时回过神来,对着她笑了笑:「你做得很好,我知道了。」 静容有些迷茫,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啊?我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或许是静容迷茫的眼神取悦了他,干隆此时也多了几分谈兴,他嘆了口气道:「那两个太医那儿也没查出什么线索,我本想让人再深入调查一下,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在大臣口中,我倒是成了桀纣了。」 第62页 说起这个,干隆火就大,说到最后都有些压不住了。 静容也被吓了一跳,不过看干隆这神色,她只能顺着毛摸,温声道:「皇上也是一片爱子之心,其他人哪能领会呢。」 干隆一听这话,瞬间觉得找到了知音,又开始絮絮叨叨和静容说起了大阿哥的事儿,顺道还追忆了一下往事,回忆了一下大阿哥小时候的情形。 看他说的那么起劲,那么动容,静容这个知情者都忍不住恍惚了一下,他说的真的是大阿哥吗?真的不是端慧太子? 她可记得,不管是在潜邸还是登基之后,大阿哥在干隆这儿都是个小透明,还不如三阿哥得用。 不过这话可不能在这会儿说,静容只能忍着吐槽,继续和他演。 等说的差不多了,时间也晚了,干隆顺势留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走的时候,还不忘和静容说:这件事既然没什么线索,就先暂时停一停,等之后再说。 干隆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脸色有些不爽,有些没有达成目的的憋屈,但是到底也不好意思真的没有证据就大开杀戒,只能悻悻离开了。 静容把干隆送了出去,看着他离开,嘆了口气,她很清楚,那个之后再说的之后,就是大阿哥死的时候,只是那时,只怕也没人关心这点事了。 ** 今天翊坤宫请安的氛围有些古怪,大家都看起来很谨慎的样子,一个个的都不敢说话。 静容当然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昨天的事儿,还是把这些人给吓着了。 想着到底也不好让他们一直提心弔胆,静容只能清了清嗓子道:「昨个儿只是因着大阿哥那边不好,所以才整顿了一下头所,倒是没有旁的事儿,大家只小心着不要被冲撞了才是。」 这话虽然是遮掩之言,但是意思却已经很明确了,没什么大事,或者没调查出来什么大事。 顿时诸嫔妃就松了口气,舒妃快人快语:「有娘娘这句话,咱们就放心多了。」 静容笑了笑,没回话。 令妃在此时也开了口:「娘娘每日处理宫务,还要关照六宫,却还想着提点咱们,着实辛苦。」 这马屁一起头,就源源不绝了。 其他人也趁着这个机会拍起了静容的马屁,静容被腻歪的营业笑都挂不住了,最后还是实在有些忍不了,这才开口打断了她们的话:「行了,你们这些促狭的,到用这些话来哄我,我却是个脸皮薄的,万万不敢受用。」 「不敢受用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干隆的声音。 静容一惊,急忙站起身来,屋里的其他妃嫔也都有些惊讶的站了起来。 静容急忙往外迎,结果刚走了两步,就看见干隆进来了。 他面色平静,倒是比昨日好多了,只是这会儿来,却是有些蹊跷,静容心下忐忑。 但是干隆却很淡定,两三步走到静容身边,一把扶起了欲要行礼的静容,又对其他行礼的妃嫔们摆了摆手。 「你们刚刚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他好似有些好奇的问道。 舒妃抢先开了口:「咱们正夸赞皇贵妃娘娘,娘娘却偏偏说不敢受用。」 干隆平静的看了一眼静容,淡淡道:「有什么不敢受用的,你一向很好。」 这话说出来,静容老脸也忍不住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底下的妃嫔们的眼神,也唰的一下看了过来,惊讶、嫉妒、不甘,反正什么意味的眼神都有。 静容挺止了腰板,强顶住了这波注视,对着干隆福了福:「皇上谬赞了。」语气平淡,丝毫不显怯懦。 干隆见她这般大方,心中倒是满意了几分,笑道:「那里是谬赞,分明就是实话。」 说完又看向其他妃嫔:「若是无事,你们都回去吧,我有话要与皇贵妃说。」 皇帝赶人,没人敢留下,诸嫔妃俱都纷纷退下。 等人走光了,皇帝这才牵着静容的手进了里间。 两人换了衣裳,在罗汉床上坐下,皇帝这才道:「永璜那儿只怕是不大好了,左右就在这几天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十分沉重。 静容楞了一下,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因为早有所觉,许久,脸上又泛起了一丝悲色,才二十三岁啊,正处于人生的大好年华,竟然就这么窝窝囊囊的去了,罪魁祸首还是自己的亲爹。 静容眼圈红了红,耳边似乎又想起了大福晋的哭诉声,还有那两位小阿哥,圆熘熘黑白分明又不谙世事的眼睛。 「可怜见的,怎么就这么快。」她一边用帕子擦眼角的泪,一边低声道。 干隆一直在观察她,看她如此,一点没有表演的痕迹,反而是法子内心的悲伤,原本冷硬的心,也有些柔软了,那拉氏果然是个好的,他的皇阿玛没给他选错人。 「我也觉得恍惚,仿佛昨个他才认了字读了书,一字一句的给我背书呢,今儿就……」干隆有些哽咽。 静容默默走上前,抚了抚干隆的肩背:「皇上节哀顺变。」 干隆忍住了眼泪,他虽然悲痛,但是到底悲痛有限,那颗属于君主的冷血之心中,又开始转动起了其他念头。 「我准备把那两个太医放出来,他们一直照顾永璜,或许能有别的办法。」他淡淡道。 静容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知道,干隆这到底是不敢再下杀手了,他如今虽然已经初现冷血本质,但是到底脸皮还没有厚到这个份上,无证据杀了太医,指不定外面怎么编排他呢。 第63页 「皇上考虑的周到。」静容心中念头万千,嘴上却温和柔顺。 干隆在静容这儿也没多待,抒发了一下感情便离开了,走之前还吩咐他,头所的那些奴才,待会儿全送到南苑去,大阿哥的脉案和药方,他待会儿会让人来拿。 静容不知道他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却也只能点头应下,心里却隐隐的有些沉重。 ** 静容挥退屋里的侍女,独自坐在屋中,有些怔忪,又有些恍惚。 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大阿哥,在原主的记忆中,那个时候的大阿哥,是个害羞的腼腆的小孩,见到他会团起圆滚滚的手,奶声奶气的给她请安,或是因为学业不好,被干隆训得眼眶发红,却一滴眼泪都不敢掉。 这是一个生活在优秀弟弟阴影下的孩子,他不如永琏聪慧,不如永琏处事大方,不如永琏得宠。 他活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而他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不小心,就彻底葬送了他的前程,他的性命。 原主会注意到他,或许也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吧。 同样身份尊贵,同样的生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之中,同样的小心翼翼。 不知多久,宫外突然有些骚动。 静容心下一空,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却见白青脸色惨白的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大阿哥薨了。」 静容腿一软,就要往后倒,白青急忙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娘娘,您没事吧?」白青急声道。 静容摁了摁太阳穴,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响,她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松开我把,咱们还有正事要做。」 白青这才松开了静容,静容扶着桌案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让白芷他们进来吧,再去打听一下皇上那边可有口谕。」 白青有些担忧的看着静容,不过见她还能发号施令,心里倒是一松,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白芷就进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白朮、白苏和郑怀恩。 静容指了指郑怀恩:「你去御前候旨,若是皇上又吩咐,立刻来报我。」 郑怀恩急忙应是,他这会儿可是十分积极主动的当差,主子好不容易用他,非得让主子看见他的好处才是。 静容又扫了一圈四个贴身侍女,许久才道:「虽说我是庶母,只是大阿哥既然薨了,咱们宫里也就别花红柳绿了,换些素淡的颜色吧。」 四个宫女纷纷应下,然后行动了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郑怀恩带来了御前的消息,大阿哥永璜,追封定安亲王,其嫡长子,如今年仅三岁的绵德,袭定亲王爵。 第35章 封后 大阿哥的丧仪办的很盛大。 似乎当这个儿子死了, 干隆这才发现,这是自己的亲儿子。 他甚至还亲手给大阿哥写了輓词,一副悲痛不能自抑的模样。 静容在一边看着, 内心波澜不惊, 这么一年多将近两年来, 她早就看明白了干隆的性子, 因此对他如此作态也只觉得正常。 倒是太后比他更真心些, 大阿哥丧仪之后便病了一场, 静容亲自去寿康宫侍疾, 太后面色看着很不好, 经常长吁短嘆。 自从干隆登基后,皇宫里已经死了四个阿哥了,两个嫡子,一个庶长子, 一个庶幼子。 这都是太后的亲孙子啊,她心里如何能不难受。 想着这些,太后脸上神色也有些郁郁。 静容在边上看着, 也不敢多话, 只接过林嬷嬷奉上来的汤药,端了过去。 「娘娘先喝药吧。」静容温声劝慰。 太后又嘆了口气, 到底还是把药喝了。 喝完之后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问道:「今年选秀进宫的那几个, 皇帝宠幸了吗?」 一说起这个,静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但是到底还是如实回答:「宠幸了两个, 另外两个还没有。」 被宠幸的那两个, 当然就是皇帝自己选的了。 太后也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静容这话虽然说得婉转,但是她也顿时明白了其中意思,脸色不由一沉,只是到底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看向静容淡淡道:「你平时也该多劝劝皇帝才是。」 静容心中有些无奈,连自己亲娘面子都不卖,自己算哪根葱啊,能劝得动干隆。 干隆这个人就是极度自大的一个人,很不喜欢别人做他的主,这次这样做,只怕也是心里不爽太后操控选秀。 只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静容只能笑着道:「皇上再英明不过了,想来能理解太后娘娘的苦心。」 却是一句没提自己劝谏的事儿。 太后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也懒得再和静容废话,直接转过脸去;「行了,你要是没事也快回去吧,我这儿不需你伺候。」 静容知道太后心里是有些恼了她,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等人走了,太后这才转过脸来,面上神色有些不好看。 「皇帝这是恼了我了。」她淡淡道。 林嬷嬷笑着凑上来:「哪能呢,您一心为皇上着想,皇上心里也是知道的。」 太后苦笑一声:「你也不必安慰我,我知道只怕人人都觉得我老煳涂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插手后宫之事,不说皇帝,只怕皇贵妃心里都不喜欢。」 第64页 林嬷嬷一听这话,竟然有了几分心灰意冷的意思,顿时红了眼眶:「娘娘一心为了皇上好,皇上是圣明天子,他总会明白的。」 谁知太后却摇了摇头:「算啦,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就不去讨人嫌了。」 太后心中苦涩,她之前总以为皇帝,还是那个在雍亲王府承欢膝下的孩童,总需要她这个额娘来为他操心,可是这次大阿哥死了,皇帝前前后后的作为,终于让她从自己的迷梦中醒来。 皇帝,终究是帝王,早已经不是她那个沉静而又聪慧的儿子。 想到这儿太后忍不住有些心酸,人有时候就是很古怪,盼望着孩子长大,又恐惧着孩子长大。 ** 静容当然不知道寿康宫里的这番对话,她这几天有点忙。 三皇子永璋要大婚了,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她作为后宫的管理者,当然也要一起帮着准备。 静容左思右想,让人请纯贵妃一起过来参详。 原本想着以纯贵妃的谨慎应该不会过来,但是没想到这次纯贵妃倒是真的来了,也不知道是听从了皇太后的劝告,还是自己想通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吧,有永璋的亲娘在,静容总算压力小了很多。 而纯贵妃也是一个不挑剔的人,基本上不咋提意见,只在重新粉刷布置永璋住的二所的时候,说了几句话,静容也俱都採纳了,虽然纯贵妃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但是自己儿子成婚,她心里到底还是高兴的。 一直等入了六月,出了孝贤皇后的孝期,永璋大婚的时间终于到了。 这是干隆登基以来,皇家第二次迎娶新妇,虽然永璋不是皇帝喜欢的孩子,但是可能是被大阿哥的事儿给吓住了,皇帝待永璋倒是比之前和蔼了许多,甚至还在大婚前给他赏了不少东西。 纯贵妃听说这事儿,面上神色倒是欢喜了许多,静容也心中松了口气,好歹干隆没在这种关键时刻作什么妖。 成婚当日,典礼还是很盛大的,满宫上下一扫之前大阿哥薨逝的悲切,上到各宫主位,下到宫女太监,大家都看起来欢欢喜喜的。 等到第二天新妇过来请安,静容看着他们两个,面上带笑,也没有为难,赏了新妇一对玉镯,一件金丝红宝石头面,算是出手十分大方了。 宝音有些害羞的跟静容道谢,永璋倒是看着比之前好了许多,到底看着没有之前那么丧了,只是面上神色依旧淡淡。 两人在静容这儿请完安后,便一起跟着去了寿康宫。 太后自上次病好之后,倒是心宽了很多,已经很久再没有教导静容该怎么做事了,这次见着永璋成婚,她也很开心,还特意穿了件枣红色的袍子。 几人给太后请安,还没把礼行实了,太后便立刻叫了起,一手拉了宝音,一手拉了永璋,坐在自己身边。 「好孩子,如今成婚了也是大人了,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 宝音羞涩的应是,永璋只嘴唇动了动。 太后看他这样,心中有些嘆息,但是在这大喜的日子,到底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撂开手,又说了许多家常。 「这宫里有什么事,你只管去找你皇贵妃额娘,她可是这宫里的一尊菩萨,你要什么就没有不应的。」 静容听了这话也不知道太后是真调笑,还是在点对她,但是现在这场面,静容也就只当是在开玩笑了,立刻笑着道:「这新妇才刚进门呢,娘娘这心就立刻偏了,倒是哄着我当散财童子呢,只是凭我那儿有多少好的,只怕也比不上娘娘这儿的零头。」 太后听着只笑着点她:「我说一句你倒是有一万句等着我,在晚辈面前,也不害臊。」 静容依旧笑意吟吟:「在太后面前,咱们都是晚辈,嫔妾这也算是彩衣愉亲了,有什么好害臊的。」 太后笑的说不出话来,只拉着宝音的手道:「你看看你皇贵妃额娘是不是个促狭的,日后咱们宝音可不能学她,要端庄稳重些才是。」 宝音红着脸,有些害羞道:「娘娘也是为了逗皇祖母开心,这也是孝顺呢。」 太后听了又是一笑,心里却忍不住嘆息,这宫里啊,也就这么回事,说说笑笑也是一天。 静容开了个好头,之后嘉贵妃舒妃几人也趁机插上了话,直把太后恭维的笑不拢嘴,宝音也渐渐适应了许多,只永璋依旧淡然,似乎对这一切都没什么兴趣。 太后到底年纪大了,劲头也短,没一会儿就有些乏了,于是便也摆手让他们退下。 静容出了寿康宫,心里情绪却有些复杂,马上就要到七月了,根据之前干隆那儿漏出来的口风,她封后,应该就在七月里。 之前她或许还有忐忑和激动,但是等真正到了跟前,她反而淡然了许多,她如今和皇后之间,也只是差一个名分而已,就算封了后,她还是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虽然静容淡然,但是后宫里其他人却一点都不淡定。 尤其是嘉贵妃,这次永珹没能和永璋一起赐婚,就让她心里不爽,如今孝贤皇后的孝期结束,那皇贵妃封后也就在眼前了。 嘉贵妃心中有些烦躁,自从上次九阿哥那件事之后,她和皇贵妃之间就有了隔阂,如今也不过是维护着一个面子情罢了。 可是现在皇贵妃得意,自己这儿却一点起色也没有,她心中难免焦虑。 第65页 嘉贵妃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目艷丽,肌肤如玉,她的身子和容貌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已经养回来了,现在她必须重新承宠,也不能再让皇贵妃这么得意下去了,如此,她的永珹才有出头之日。 想着皇上的性子,嘉贵妃心中渐渐有了计划。 静容不知道嘉贵妃的这些心思,这几日翊坤宫里里外外忙得不行,但是各个都兴高采烈,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伺候的主子要封后了。 内务府那边做了封后当天要穿的朝服,拿来给静容试了,静容只穿了一下,就惹了一身汗,在想着封后当天的典礼只怕要一天时间,心里不由得有些害怕,这衣服厚的跟蒸笼一样,自己真的能撑住吗? 白芷似乎是看出来了静容的顾虑,温声道:「奴才从内务府那边拿了些轻便透气的料子,到时候做成里衣,想来能轻松些。」 静容听了嘆了口气,换下了衣服。 「做人做事都是有得有失,想要一时荣耀,不付出些什么哪里能成。」 白芷听了笑了:「还是娘娘有心胸。」 ** 一直到了七月初十,干隆皇帝诏摄六宫事皇贵妃那拉氏为后,八月初二行册封礼。 静容恭敬的领了旨意,心里却想着,八月份,那可是最热的时候。 旨意刚下达,便是满宫的恭贺来临。 诸嫔妃都来翊坤宫给她请安,宫里的奴才也一波一波过来给她磕头。 这都是惯例,静容自然也安然受之。 一直到了八月初二,终于到了皇后册封的时候。 这可是大事,举行的仪式典礼也十分盛大,静容一整天都和提线木偶似得,根据规矩行事。 最后在山唿海喝的跪拜声中,她终于完成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仪式。 她和干隆并肩站在最高处,感受到的并不是志得意满的欢喜,而是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以后她便成了这个世界,身份地位最高的女性,只是这高度,却如同空中楼阁,只要稍不注意,便会坍塌殆尽。 所以,即便她走到了这个位置,也要更加小心,更加谨慎,更加殚精竭虑。 ** 仪式结束之后,静容只觉得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厚重的衣服下,汗水几乎浸透了里衣,而朝服扣在身上,更是愈发闷热。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换衣服,她还得在后宫,接受内外命妇的叩拜。 静容高坐在殿堂之上,受了命妇的跪拜之礼,又强撑着和她们说了几句话,又看着她们退下,这才勉强结束这一天的行程。 静容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进了内殿,换下了身上的朝服。 她身上被捂得有些发红,白芷看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好,赶紧让人去拿了清凉油,等到静容洗完澡,给她在发红的地方涂上了清凉油。 静容瘫坐在榻上,由着白芷用干毛巾绞头髮。 绞完头髮,又开始通头,静容简直舒服的想要哼唧出声。 这一晚,干隆翻了翊坤宫的牌子。 静容虽然身上还有点不舒服,但是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不情愿的神色,越发柔情蜜意的对待干隆。 干隆果然十分满意,吃完晚饭,两个人坐下说话,干隆温声道:「明个儿是你封后的庆贺礼,你也可把家里人接过来说说话,这两年辛苦你了。」 能从干隆嘴里听到辛苦两字,简直是奇蹟,任凭静容反应这么快的人,都楞了一下,然后这才谦虚道:「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哪里说得上辛苦。」 干隆握了握静容的手,没有说话,眼中神情却十分温和。 他轻声道:「我想给你阿玛追封一等承恩公。」 静容呆住了,急忙道:「先皇后之父也不过是一等承恩公,臣妾……」 「这件事朕已经和太后商议过了,你不用担心。」干隆打断了她的话。 静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继后,也没有生育子嗣,她父亲如何能与元后相比,清廷也没这个规矩啊。 一等承恩公,只有皇帝生母和皇帝原配才能得的爵位。 「只是荣恩太过,臣妾心中实在惶恐。」静容小声道。 干隆却笑了:「不过是追封而已,有什么好惶恐的,再说了讷尔布也算中直勤恳之人,又给朕生了你这般温柔贤惠的皇后,这个一等承恩公,他担得起。」 这话说的静容都有点脸红,她阿玛算是什么中直勤恳之人啊,不过是中人之姿而已,除了世袭的佐领之位,其他差事一点都没担过。 只是既然皇帝都说到这儿了,她自然也不能拆自己阿玛的台,只能恳切道:「皇上厚爱,臣妾着实无以为报。」 干隆听了这话,淡淡一笑:「你我是夫妻,要什么报答。」 静容神色复杂的看着干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干隆待她比以前亲切了许多,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约就是从大阿哥死了的时候吧。 只是之前她感觉的不真切,今日却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他甚至和自己说话也不那么端着了,反而是亲厚了许多。 压下心中复杂的心虚,静容没有再多言,她是知道干隆的,既然做了决定,就不容更改,索性自己也不讨这个嫌,反正是干隆自己愿意的。 第二天庆贺礼,干隆特意赐下了很多东西,还让他身边的大太监李玉亲自送过来。 第66页 参加庆贺礼的人,看着这一幕都若有所思。 按理来说帝后想得也是好事,但是对某些另有所图的人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反正嘉贵妃看起来很暴躁,她知道,皇后越得皇上的心,只怕自己越难翻身,她可不信这位皇后娘娘真真是个菩萨。 不过皇后的亲额娘郎佳氏却很高兴,自己的女儿得宠,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而且她还有个想头,皇后如今年龄也不大,或许还能生个孩子,如此,后半生也就有依靠了。 这般想着,郎佳氏却是揣了揣手里捏着的方子,下定了心思。 庆贺礼上,除了内外命妇前来恭贺,她还要去太和殿受贺,颁诏天下。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之后,静容这才回了翊坤宫,她额娘和侄媳妇在一边作陪。 静容的侄子讷苏肯,去年年底成婚了,成婚的对象是钮祜禄氏旁支的一位姑娘,虽然是旁支,但是却也有几分贵女风度。 静容额娘郎佳氏,因为来过几次宫里,倒是看着还挺自如,但是钮祜禄氏就看着十分拘谨,静容问话,她也十分小心的应对,不敢多说一句话。 静容面含微笑:「这孩子倒是知礼,只是到底是一家人,却也不必太小心。」 钮祜禄氏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郎佳氏却笑着对她道:「正是呢,娘娘是再和气不过的人,你日后就知道了。」 钮祜禄氏讷讷应是。 静容看她坐在这儿似乎也不自在,便对白青使了个眼色:「今日忙了一天了,只怕也是没有进过水米,你且带侄媳去用些点心茶水,和我额娘说说话。」 白青恭敬领命,钮祜禄氏也明白静容此举的意味,顺从的跟了出去。 等人走了,静容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看她这样,我都觉得紧张。」 郎佳氏笑道:「她年纪小,见着娘娘凤仪,自然放不开,以后慢慢就好了。」 静容听了点点头,然后又道:「嫂子怎么没来?」 说起这个,郎佳氏便有些忧心,低声道:「你哥哥病了,你嫂子留在家里照顾。」 静容一惊:「病的重吗?」 郎佳氏摇了摇头:「说重也不重,但是他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前几日还说,要卸了差事,给讷苏肯顶上呢。」 说起这个,郎佳氏又有些得意,小声道:「你可不知道,自从听说你要正为中宫,咱们家里啊就大变样了,之前伍德和四格,还有他们生的那些小崽子,那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倒是各个巴结的很,你哥哥伍德,还有你那个侄子苏巴尔汉,都想着让他们的女人进来给你请安呢,我一个都没带。」 静容听了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原主的命也不咋好,她母亲郎佳氏是继室,前面还有一姐两兄,姐姐嫁入宗室,嫁给了一个辅国公,生的孩子比原主还大七岁。 而且以原主这个家世背景,她姐姐已经算嫁的极好了,因此姐姐的两个同胞兄弟,四格和伍德就在家里格外有依仗,身为继室的郎佳氏也要退一射之地,直到后来原主被指给了还是宝亲王的干隆做侧福晋,这才算是勉强改善了家里的情形。 父亲讷尔布,到底把佐领的职位,交给了静容的同母兄弟讷礼,四格和伍德也失了势。 如今静容更是成为了皇后,这两个兄弟心中有多惶恐自不必说。 但是这些家丑,却也不必外扬,否则除了给人看笑话,一无是处。 「额娘,两位兄长,除了之前对您不敬之外,倒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如今咱们家正在风口浪尖上,您可要稳住才是。」静容想了想,到底还是提点了一句。 郎佳氏笑了:「这话还用你教我,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对他们,他们现在千方百计的讨好我,我自受着便是了,这些话我也只和你说,在外人面前,我们也是母慈子孝。」 静容看着郎佳氏有些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算了,额娘之前因为继室的身份,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让她多开心一会儿又有什么不好呢。 说到这儿,郎佳氏却突然神色一变,扫了一眼屋里的宫女,低声道:「娘娘,奴才有些话想要和你私下里说。」 静容有些不解,不过还是按着郎佳氏的想法让其他人退了出去。 「额娘想说什么?」 郎佳氏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迅速的塞进静容手里,她趴在静容耳边,低声道:「娘娘,如今你正为中宫,也该有个子嗣傍身了,这是我托人求来的生子秘方,灵验的很,你快试试。」 静容听完一惊,急忙一手攥紧了手中的纸片,又一手拉住郎佳氏手腕,低声道:「额娘,你煳涂,这东西怎么能带进来!」 郎佳氏却隐秘一笑:「你放心,这东西是我託了好几道弯求来的,进来的时候也藏得很严,没人发现。」 静容是现代人,自然知道这种秘方不过是无稽之谈,之前她也没听说郎佳氏相信这东西,现在突然出现,她忍不住就有些阴谋论。 「额娘,你怎么想起求这个的。」她深吸一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郎佳氏嘆了口气,摸了摸静容的头:「上月初十,皇上下诏封你为后,我欢喜的什么似得,就去了广济寺还愿,结果在出来的时候,偶然听两个妇人说,有户人家原本是宫中御医,后来致仕回家,手里有这个秘方,灵的很。我后来又让人出去打听,果真很灵,好多人就是吃了这个药,怀了身孕,而且还都是儿子,我便找人给你求来了。」 第67页 说到这儿郎佳氏满脸温柔:「额娘就盼着你一生顺遂,若是如此,便是折了额娘的寿也使得。」 听着郎佳氏满含柔情的话语,静容的脸彻底的沉了下来,她压根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儿,在她看来,所有巧合,都是有人蓄意谋划,更不必说,所谓的生子秘方,更是无稽之谈。 只是这件事能设计的这样丝丝入扣,这件事,果然不简单!而且还利用郎佳氏的一片爱女之心,更是不可饶恕! 第36章 狠毒 心里挂着这些念头, 静容神色却越发平静起来了,她轻轻拍了拍郎佳氏的背,轻声道:「额娘, 这件事我知道了, 只是宫里吃药, 到底也是有数的,不能随意吃,你的好意我明白,只是这种事以后不要做了,子孙都是缘分,强求不得。」 郎佳氏一听就急了:「娘娘是顶顶尊贵的人,哪里就没有子孙缘呢?之前娘娘没有孩子, 是皇上没有看到娘娘的好, 如今娘娘总算是苦尽甘来,可不能说这些丧气话。」 静容嘆了口气, 耐心道:「即便是如此,也不能找不明不白的人开这种方子,生子药大多都是唬人的,要是真有这种东西, 岂不是这后宫里人人都能怀孕?而且这么隐秘的事儿,却偏偏被额娘听到了,额娘不觉得古怪吗?」 郎佳氏到底是个耳根子软的,一听这话也又有犹豫了, 之前是欢喜过了头, 如今再一深想, 却也察觉出了异样。 许久, 有些讪讪道:「到底是我煳涂了。」说着眼圈倒是先红了。 静容有些心疼她, 说到底郎佳氏也是为了她好。 急忙又温声安抚:「那里是额娘的错,额娘是为了我好,我是明白的。」 一边说,一边搀扶着郎佳氏在对面坐下,又亲手给郎佳氏斟了茶,柔声道:「额娘,我如今虽然看着已经是皇后了,但是皇上春秋正盛,又有几位皇子在膝下,后宫还有宠妃,我身为后宫表率,行事便更要越发小心谨慎,不能犯错,您是我亲娘,我也知道你一心为我,但是如今这时节,还是不要生事为好,等我站稳了脚跟,才好图谋旁的,而且我心里也有数,不会让我自己落得个没有下场,您就且等着在府中享老封君的福分便是了!」 一听这话,郎佳氏眼睛倒是一亮:「你这话的意思是……」 静容抿唇一笑,柔声道:「前几日皇上与我说了,要给父亲追封一等承恩公,那您不就是一等公夫人了?」 郎佳氏一听,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再是没想到,你父亲没了这么多年,倒是还能享到女儿的福。」 郎佳氏虽然说的是后妃之母,但是在静容封后之前,却是没有诰命的,原主的父亲讷尔布也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老老实实一辈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原主这个女儿了。 郎佳氏这话虽然是在说讷尔布,但是何尝又不是在感慨自己。 静容听着也有些心酸,拉住了郎佳氏的手:「额娘,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如今倒是不必这般急赤白脸的,让旁人知道了,反倒是不好。」 郎佳氏这会儿是彻底被静容折服了,流着泪点头:「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静容见她冷静了下来,这才叫人进来打了水给她净面,又重新上了妆,两母女这才继续说话。 郎佳氏这会儿没了之前的感伤,也有些志得意满了,又想起了别的,小声道:「那你可听说,这爵位怎么承袭啊?」 静容想了想,才道:「估计是让讷苏肯承袭吧,一个一等侯总是跑不了的。」 郎佳氏听了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一等侯也好,你这侄媳妇倒是个有福的,一进门就是侯夫人了。」 说起这个侄媳,静容也要有些好奇,忍不住道:「咱们家怎么和钮祜禄氏结的亲?」 说起这个,郎佳氏更骄傲了。 「你可不知道,你那个嫂子啊,就是个小心眼的,你之前不是传出话去,且不要给讷苏肯结亲,等到差事下来了再说吗?你嫂子这话倒也听进去了,但是她到底是没见过大世面,后来见讷苏肯出息了,还想着拉拔娘家,想把她娘家侄女嫁进来,我一听就觉得不妥,幸好我听了你的话,好歹也要给讷苏肯找个得力的岳家,因此急忙拒了。」 「后来是我亲自相看,这才定下钮祜禄氏,她家里也是有些底蕴的,家里有世袭的三等轻车都尉,她是她父亲的老生女,虽然是个庶出,却也教养的很好,上次选秀被撂了牌子,她父亲老迈,兄弟如今又在福建那边做副都统,家里没人操持,这才耽搁至今,我看着不错,就给定下了。」 许是因为真的很得意这门亲事,郎佳氏说的眉飞色舞。 静容听了也觉得可以,点了点头:「额娘的眼光我是信的,只盼望讷苏肯能和她举案齐眉。」 郎佳氏笑着点点头:「讷苏肯是个知礼懂礼的,自然不会慢待她。」 两人又说了会话,钮祜禄氏也回来了,眼看时间不多了,静容便送郎佳氏和钮祜禄氏离开。 郎佳氏走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捨,拉着静容的手嘱咐了很多,静容都细细的一一应下,一直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这才迴转。 只是一回到翊坤宫,静容的脸就沉了下来。 白芷看着有些不对劲,一边奉上薄荷银花茶,一边小心道:「娘娘,有什么不开吗?」 第68页 静容压着火喝了一口茶,许久道:「这几日的平安脉可曾按时请过了?」 白芷也是个聪明的,立刻明白了静容所想,低声道:「这几日娘娘事物繁杂,已经好几次没有请过平安脉了,不如今日找张院判过来看看?」 静容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等过一个时辰再去,小心些。」 白芷心中有些发沉,她猜测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但是到底也没多问,点头应了。 吩咐完事情,静容便去了内殿歇息,只是脑子里依旧有些乱。 她拿出那张方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药材都是普通的药材,以静容的这点可怜的中药知识,也看不太明白。 至于写字的纸,只是市面上最普通的纸张,墨也是普通的墨,看来郎佳氏也没找人誊抄过,直接就拿来给她了。 静容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来,索性将方子塞进袖子里,只等张淳来再说。 一个时辰之后,白芷按照计划找了郑怀恩去太医院请人,用的藉口就是,娘娘这几日精神头不大健旺,想让人过来给请个平安脉。 郑怀恩这几日正小狗似得围着几个大宫女巴结呢,一听这个差事,立刻拍着胸脯去了。 静容靠在榻上,有些懒懒的看着窗外,神情也说不上来好坏。 白芷进来,看到这副情形,便走上前,温声道:「娘娘,可要梳头?」 静容点了点头:「梳个稍微松散点的髮髻吧,没得让人觉得头重。」 白芷笑了笑:「这是自然,娘娘今儿也是辛苦了。」 梳好了髮髻,换了衣服,张淳也正好过来了。 他看着唿吸有些急促,想来也是一路赶过来的。 静容免了他的礼数,又给赐了坐,还给他上了茶。 「且先不急着诊脉,张院判喝口茶缓缓气再说。」 「臣失礼了。」张院判喝了口茶,气息也调匀了,这才开始诊脉。 静容伸出手,手腕上盖了帕子,张淳仔细诊了许久,又换了一只手诊。 他微微蹙了蹙眉,似是有些拿不准,倒是让静容有些不安,难道真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有什么不妥?」静容小心问道。 在身边伺候的白芷和白青此时也摈住了唿吸,隐隐有些不安。 张淳摇了摇头,面上闪过一丝困惑:「初初一看,似是没有什么不妥,但再仔细斟酌,我摸着脉,倒是有几分喜脉的徵兆。」 静容整个人呆住,喜脉?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按照歷史逻辑来说,继后也不是这个时候生孩子啊! 但是静容呆归呆,旁的人却都是大喜之色,尤其是几个宫女,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 「你能确定吗?」静容下意识抚上小腹,低声问道。 张淳也有些迟疑:「这个,到底是有些浅,臣也不敢确信,若不然再等一段时间?」 静容神色一肃,点了点头,:「这种事还是要谨慎些为好。」 说完看向周围几个宫女,沉声道:「此事先不要泄露出去,等到确诊之后再说。」 几个宫女虽然都面带喜色,但是具都点头应下,她们也是知道好歹的,自然明白这里面的深浅。 不过因为有这一桩事,静容后面想要说的话就有些值得斟酌了,静容沖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立刻领会,收敛了面上喜色,带着其他三人退到了外间。 张淳有些紧张的擦了擦汗,只觉得今天来这一趟可能要搭上自己的职业生涯。 静容也不和他客气,直接道:「张院判也在这太医院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不知家里后辈日后也要入太医院吗?」 张院判神色一僵,讪讪一笑道:「本是该如此的,只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倒是有几分读书的念头。」 静容听完淡淡一笑:「好啊,读书到底是正途,如今可进学了?」 张院判说起这个倒是有几分自豪的样子,笑着道:「前年就已经进学了,今科秋闱也已经取得举人功名。」 静容一惊,她是找人调查过张院判的,张院判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他儿子也不过二十岁模样,竟然已经取得举人功名,果真不凡。 「如此,倒也是少年才俊,只是不知,可拜了业师?」 张院判听完一惊,有些诧异的看向静容。 静容面上依旧淡然,也不等他回答,只轻声道:「我兄长之前曾是镶蓝旗佐领,我之前听家里人提起过,旗下有一位大儒,是雍正十二年的进士,因为不善之事,因此早早致仕,如今坐馆授课,倒是教出来过几位进士。」 张院判眼睛一亮,他知道进士有多难考,也知道一个好老师对一个举人有多重要。 可怜他不过是个院判,便是在朝堂上也没什么分量,尤其是在这京城之中,不知多少达官贵人,那些好一些的大儒,他这种门第,根本沾不上边。 如今皇后这句话,却可以让他儿子的命运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张院判垂眸思索了片刻,终于抬起头,神色坚定:「臣愿效犬马之劳。」 静容笑了,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好,张院判是聪明人,我也不和你说瞎话,我这有一张方子,你且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之处。」静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药方,这是她重新誊抄过的,为的也是以防万一。 第69页 张院判也绝口不问旁的,只接过药方,仔细斟酌。 张院判看的很仔细,许久才道:「若是这般看着,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一张绝好的养身方子,若是妇人服用,有助于调理气血,滋阴补肾。」 静容挑眉:「这么说来,倒是一张好方子了?」 张院判顿了顿道:「除了有一味药下的稍微有些重,旁的倒是没什么。」 说完他突然一愣,看了一眼搁在一旁的茶碗,他看向静容,若有所思道:「因着多了一味药的分量,因此吃这药的时候,不能碰寒凉之物,不然会药效相冲,阴虚体寒,而这薄荷,便是其中之一。」 静容一惊,勉强才控制住没有变色:「院判所言非虚?」 张院判点了点头:「臣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静容心中翻涌起无数惊涛骇浪,但是面上却依旧平淡,甚至还笑了笑道:「如此,多谢院判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院判谨慎。」 「此事入臣耳,绝不外泄。」张院判起身跪拜。 静容拿过药方,淡淡一笑:「我自是信院判的,院判请先回去,三日之内,便有人与院判联繫,到时令公子自有一番锦绣前程。」 「多谢娘娘恩德。」张院判诚心又是一拜。 等到张院判被白青领着离开,静容这才腰上一松,瘫软在引枕上。 这背后之人竟然算计的如此严密,可以说得上是丝丝入扣了,连她宫里喝什么茶都知道,这到底是谁在算计? 静容想着后宫里的这些人,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当然是嘉贵妃金氏!金氏家族,自从入关之后,世代都在内务府任职,想要打听自己往日里的吃穿用度轻而易举,如今内务府里的包衣们互相勾连,也已经成常态,他们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却也决不能小觑。 静容咬了咬牙,嘉贵妃这样算计,只怕除了之前和她的那点龃龉,便是如今自己的身份刺激到了她。 嘉贵妃自来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能为了位份,不惜牺牲亲生孩子的人,又怎会顾忌旁的。 现在四阿哥风头正建,她必然是想在再进一步了,而这后宫挡着她路的,便只有自己了。 只是如今空有疑虑,却无证据,光凭一个药方,不说扳倒金氏了,只怕还会为自家招来灾祸,毕竟她额娘私自往后宫传送药方,也是大罪。 想到这儿,静容有些气狠,这背后之人果然算计的十分周密,自己此时,竟然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正在此时,白芷和白青进来了,看见静容此时神色,都忍不住一惊,急忙走上前来:「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静容摇了摇头,心中思绪飞转,许久道:「去点根蜡烛来。」 白芷和白青有所疑虑,却也不敢多言,当即点了蜡烛过来。 静容将原版药方和誊抄的药方都放在蜡烛上点燃,眼睁睁看着他们燃烧殆尽,这才疲惫道:「把这些处理了。」 白芷和白青面面相觑,不知这里面的缘由,但是他们两人都很聪明,也不多言,很快就处理干净了。 静容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事儿告诉他们一声,毕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自己日后要应对这些阴私诡谲,还是需要身边之人的帮助。 静容淡淡将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白芷和白青两人面上都有些愤恨。 白青神情最盛,咬牙道:「这背后之人也太过狠毒,若非娘娘谨慎,只怕如今娘娘肚里的小阿哥也被她害了。」 说起这个,静容不由楞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静容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她有孩子了,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安稳,心也变得柔软了起来。 白青没有看到她表情的变化,继续道:「你说这背后之人是不是发现了娘娘怀孕了,想要害小阿哥。」 静容听了忍不住轻笑:「连我自己都没发现,她怎么发现,不过是巧合罢了。」 白青却不同意这一点:「娘娘这样的尊贵人,哪里知道宫里这些人的秉性,他们自来就盯紧了宫里得宠的主子,但凡有风吹草动,只怕主子娘娘还不知道呢,他们私底下便传遍了,这个月娘娘的癸水来的晚了,咱们宫里也晚领了月事带,指不定就让这些人看出来什么。」 白芷一听这话,脸色也严肃起来,急忙道:「白青这话说的不假,娘娘可不能掉以轻心。」 静容咬了咬牙,倒是忘了这个,她这个月月事的确到现在还没来,她一开始只觉得是因为这个月太累了,所以来晚了,但是现在想想,却有些不寒而慄,指不定这起子人就打这个时间差,若是害了腹中孩儿,自己也是一无所知,便是没有怀孕,那也无妨,倒是两厢都便利了。 「我知道了,只是此事那人做的太过严密,咱们现在也无从下手。」静容停顿了一下:「如今,我有两个想法,你明儿就去内务府领了这个月的月事带,我记得白苏和我月事的时间差不多,先让她煳弄过去,至于旁的,不管吃喝,只要是入口的东西,咱们都谨慎些,等到半个月后,张院判确诊了,那时就不用再遮遮掩掩了,皇上太后那边也会赐下嬷嬷,到时总比我们几个强些。」 白芷和白青听了也觉得不错,立刻应下。 只是静容到底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低声道:「明儿白芷拿我的牌子,出去给家里送一封信,这宫外的事儿,总得宫外的人来查,顺道也把张太医的事儿解决了。」 第70页 白芷点头应了。 虽然静容觉得多半调查不出来什么,但是到底还是要查一查,否则她也不死心。 静容的手紧贴着肚子,她不知道这歷史上没有的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一定会用尽自己的手段来保护他。 说完了这些,主僕几人的气氛也轻松了一些。 白青把白苏和白朮也叫了进来,几位围在静容身边,说着孕期该怎么照顾。 白苏几乎是有些敬畏的看着静容的肚子,喃喃道:「主子如今怀了身孕,也不知要不要喝保胎药,还有那些忌口,要不要找人请教一下。」 说起这个,静容也回过神来,刚刚倒是忘了问张院判这个了,她们这满宫上下的人,也没个生养过的,压根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倒是白青笑着道:「我小时候在家,倒是看过我嫂子怀孕,那是真当宝贝蛋似得供起来,日后咱们把娘娘也供起来不就成了。」 静容失笑:「倒也大可不必,若是让外人看出来了,反而不好,这几日就少吃些寒凉的,多吃五谷杂粮,还有这个……」她指了指桌上的薄荷茶:「日后也要少喝。」 白青急忙点头:「薄荷性凉,的确不合适呢,奴婢明儿也找机会去问问张院判,看看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静容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也行,只是你记得避着点人,顺道也给我拿一些他们配的红枣茶,我喝着这个倒也不错。」 白青笑着应了。 等到大家的激动劲儿都过了,静容这才让她们出去,而静容自己,则是被白苏小心翼翼的扶着躺下了,静容觉得没有必要,但是他们却偏偏道理很多。 「娘娘今儿都累成这样了,也该好好歇歇,省的累坏了肚子里的小主子。」 静容有些哭笑不得,有没有小主子还不确定呢,这帮人倒像是认定了一样。 不过静容觉得多半也是有了,像是张院判这样谨慎的人,能说出可能有喜这句话,那就已经有八成把握了。 ** 静容这一晚原本还担心干隆回过来,但是他到底还是没有来,静容倒是松了口气。 等到八月初四,干隆将册立皇后,并给太后加徽号的事儿诏告天下,并且停了本年秋决。 八月十五,下旨追封静容生父讷尔布一等承恩公,郎佳氏一品公妻夫人,由孙讷苏肯袭一等侯爵位。 这一晚,干隆来了静容宫里,兴高采烈的告诉他,等到八月十七,要带着她和太后巡幸嵩洛,拜谒泰陵、景陵。 静容听了神色微动,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也不知此时告知他怀孕的事儿,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第37章 出巡 静容斟酌了一晚上, 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事儿告诉干隆,不管他怎么决定,反正在自己这儿, 还是以孩子为重。 此事宜早不宜迟, 第二天一早, 静容让人去太医院请了张淳过来。 张淳这会儿来翊坤宫,倒是有了几分意气风发的意味,静容知道,他儿子已经在那位大儒身边学习了。 只是她也不多言,只笑着道:「张院判今儿倒是精神好。」 张淳笑了笑:「还要托娘娘洪福。」 两人心中明白,因而话语上,也只是浅浅一带而过。 「张院判就是客气, 今日还要劳烦院判与我诊脉了, 今早起来倒是有些头晕。」 这是静容早就想好的藉口,在送走干隆的时候, 她就表现出了一点,请御医过来看看,还是干隆发的话,静容自来不在这种事上授人以柄。 张淳也是立刻明白了静容的意思, 神色一肃,开始给静容诊脉。 其实早就心知肚明的结果,但是大家还是得演演戏,张淳很快的就面露喜色, 跪下恭贺道:「恭喜娘娘, 贺喜娘娘, 这是喜脉。」 静容也做出一副惊喜模样:「果真?有几个月了?」 张淳抬起头:「刚刚两个月, 娘娘脉浅, 之前没能诊断出来,是臣的过失。」 「如何怪的了你,头两个月诊不出来也是有的。」静容笑着道。 而白芷也在此时适时的凑了上来,笑道:「娘娘,要不要给皇上太后报喜。」 「自然要的。」静容说完又迟疑了片刻:「只是若是皇上繁忙,就先不必打扰了。」 白芷笑着应了,然后立刻出去吩咐人去四处报喜。 静容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张淳,急忙对白青道:「还不快把张院判扶起来,倒是欢喜的有些魔怔了。」 白青也不在意,笑着将张淳扶起来,笑着道:「是奴婢的不是,让院判大人受罪了。」 张淳依旧满脸笑,当太医的,在这宫里跪的还少吗?他早就习惯了。 「姑姑客气了。」他客气道。 静容怀孕的消息,在一个时辰内,像是一股风一样,刮满了整个宫廷。 先是太后过来亲自探望,那是满面的慈和温厚,衣食住行处处关心,细心的像是静容的亲娘。 最后还拉着静容的手说话:「之前还和你说这宫里的子嗣艰难,没成想你这儿就有了,说起来也是天意,这孩子来的时机好啊,而且还是中宫嫡子,日后这福分可大着呢。」 正说着,干隆竟然也来了,而且进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笑。 「朕的嫡子,福分自然大。」他朗声道,语气中满是自信和高兴。 第71页 静容几人一惊,急忙站起来恭迎圣驾,却不想干隆却两三步走上前来,一把扶住了静容,亲手安置她坐下,然后自己才落座。 如此殊荣,倒是让静容有些不安。 但是干隆却看起来十分兴奋,对着太后道:「竟没想到还劳动皇额娘过来。」 太后笑着道:「这么大的事儿,我不过来怎么放心,只是我看着,皇后这儿几个宫女,都是个没经验的,倒是怕伺候不好皇后。」 干隆笑着点点头:「皇额娘说的是,那就劳烦皇额娘给翊坤宫拨一个得用的嬷嬷。」 说完看向静容:「皇后觉得如何?」 对于干隆竟然会徵询自己的意见,静容简直觉得惊讶极了,但是却也没有拒绝:「皇上安排的极妥当,能得太后娘娘提点,臣妾再荣幸不过了。」 这话一说出来,干隆太后俱都十分满意,只觉得皇后是个明白轻重的,并没有一味要强。 说到这儿,静容倒是有些迟疑,小声道:「只是,之前皇上说要巡幸嵩洛,如今我这身子……」 太后皱起了眉,但是干隆却大手一挥:「带着张淳,和伺候的奴才嬷嬷,自是无碍的。」 太后看向干隆:「这样会不会太劳累皇后了。」 干隆却不放在心上:「早就确定了的行程,如今改只怕来不及,大不了到时候让皇后少露些面。」 太后看干隆这么说,也就不再开口了,只轻轻拍了拍静容的手,嘆了口气。 静容对这个结果完全不惊讶,甚至还觉得有些尘埃落定的意思,干隆这个人渣的程度,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因此她倒也是看开了。 「如此,那宫务倒是要找人代管,不知皇上要何人随幸?」静容淡淡道。 皇上想了想:「令妃、陆贵人、那贵人,就这三人吧,倒不必太多。」 这个人选静容并没有觉得太惊讶,淡淡点了点头,然后道:「既如此,那宫务就交给纯贵妃和舒妃,他们俩倒是妥当的。」 见静容没有提嘉贵妃,皇帝看了静容一眼,但是他到底也尊重皇后,更不必说如今皇后还怀了身孕,因此很是干脆的点点头:「你看着办即可。」 说着站起身来,对外面的李玉招了招手:「还不把给皇后的东西拿进来。」 李玉得令,立刻领着一群小太监,捧了一熘东西走了进来。 静容看这个架势都有些惊讶,但是干隆却看起来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笑着道:「皇后这两年来管理后宫,如今又孕育子嗣,有功于社稷,这些东西皇后且拿着赏人玩吧。」 看这大笔的赏赐,静容的笑倒是有了几分真意,她急忙起身谢恩:「臣妾谢皇上赏赐。」 干隆亲手将静容扶了起来,一脸的温和:「皇后以后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夫妻,倒是生分了。」 静容可不敢真的和干隆议什么夫妻之情,还是继续做奴隶主和他手底下的高级打手吧,静容现在算是看清了,在干隆这儿,别说什么夫妻之情了,便是父子也不顶用啊,除非你死了,他可能会口头上怀念一下你,然后给自己艹一个深情或慈父的人设。 静容可不想当死了的贤妻,她只想当活着的太后。 干隆赏赐完东西,又急吼吼的走了,他今儿朝政繁忙,能抽空来看她一下,已经说明很重视她这一胎了。 倒是太后在她这儿坐了很久,叮嘱她这次出行一定要小心,看起来心中十分担忧,只是她现在也不敢再和自己儿子对着干了,只能来劝自己小心行事。 静容自然一一应下,然后这才送走了太后。 等到晚上的时候,各宫妃嫔也来了静容宫里请安,顺便恭喜她怀孕。 这些人里,尤其是嘉贵妃的神色最不善,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静容的眼神都像是啐了毒的,静容心中也对她十分厌恶,之前那件事,八成就是她做的,静容哪里会给她好脸。 倒是纯贵妃和令妃十分殷切,纯贵妃还叮嘱了她几个孕期的注意事项,静容自然都一一记下。 令妃没有生养过,因此看着静容的肚子,有些羡慕,也有些酸涩,只是这酸涩却一丝也不敢露出来。 她比皇后年轻,承宠也比皇后多,没想到自己没怀孕,倒是让皇后老树开花了,这找谁说理去。 静容也知道自己此时因为这个肚子有些太高调了,因此急忙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明日出巡的事儿。 「想来你们也听说了,明日陛下要巡幸嵩洛,到时,令妃、那贵人、陆贵人随行,宫中事物由纯贵妃和舒妃协理。」 这话一说出口,屋里的人神色各异,几个随幸的宫妃,令妃应该是早有预料,因此还算淡定,那贵人陆贵人却已经喜形于色,想来她们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自己的机会。 至于留在宫里的人,纯贵妃沉静如水,舒妃先是有些失落,然后又是一喜,只是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嘉贵妃。 嘉贵妃简直气炸了,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落下,两头空,随行的也就罢了,皇后只怕也做不得主,但是协理宫务竟然跳过了她,让舒妃协理,这是当众给自己没脸啊! 哪怕嘉贵妃警告自己要沉住气,此时也忍不住开口:「奴才是做错了什么事吗?还请娘娘直言!」 静容淡淡看了她一眼:「嘉贵妃自然没有做错的地方,说这话我倒是有些不懂了。」 第72页 嘉贵妃气的冒火:「既然我没有做错什么事,那娘娘何必这样给我没脸,倒让一个妃位骑到我头上!」 静容笑了:「嘉贵妃想错了,我这也是怜你丧子,想要让你好生修养,再说了这名单我也给皇上过目了,皇上也是答应了的。」 嘉贵妃只觉得她这话里好像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心中的火气越发大了,只是如今静容拿皇上压她,嘉贵妃即便气的要吐血,也只能把这口血咽下去。 「如此,倒是要多谢皇上娘娘厚恩了。」嘉贵妃这话说的咬牙切齿。 静容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说完她又看向令妃:「这次出行,我身怀有孕,只怕不能周全,皇上那边,便要你多费心了。」 令妃急忙起身领命:「奴才谨遵娘娘懿旨。」 这也只是小惩大诫罢了,日后自有她的好日子过! 说完这些,静容又看了一眼坐在纯贵妃下手的愉妃,如今她在三位妃位里算是排第一的,只是她却显得比那些贵人常在还要低调。 自己这次点舒妃,也算是越过了她,但是她却一丝不满也不敢露出来,旁人也没有人会关注她的情绪,似乎她早已经习惯做这宫里的一抹影子,淡淡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而静容这次越过她去,也并非是没有想起她,而是心里有些忌惮她。 静容可是很清楚,在令妃的十五阿哥之前,愉妃的五阿哥,才是干隆最喜欢的皇子,若非五阿哥早死,这日后的皇位传承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能生出这么聪慧的儿子,静容可不觉得愉妃是个蠢得,而且能在儿子死后,在这后宫之中安安稳稳活到九十多岁,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因此静容也不敢冒任何风险,给她出头的机会。 索性愉妃也是个很好打发的人,对于这种安排,她几乎毫无障碍的就接受了。 说完这些是,静容也觉得有些疲乏,便早早的将人打发了。 等到人离开,白青倒是有些忿忿道:「娘娘还怀着身孕呢,嘉贵妃竟然也敢在娘娘面前呛声。」 静容听了笑笑:「她自来自大惯了,如今永珹又正炽手可热,可不就得意忘形了吗?」 白青听了嗤笑一声:「奴才说句话,娘娘就当听个乐,奴才认识一个人,在上书房当差,听说四阿哥的功课,还没五阿哥好呢,就这,四阿哥还比五阿哥大两岁呢,也不知道嘉贵妃哪里来的自信。」 静容听了这话只是一笑,永珹自然是比不过永琪的,不然也不会落得个出继的下场,否则都是庶子,凭什么他要给弟弟让路,只怕也是因为远远不如永琪,干隆为了给爱子扫平障碍吧。 只是这话她却不好说,只淡淡道:「少议论阿哥们的事儿。」 「奴才知罪。」白青看出来静容并不怎么在意,因此说着请罪的话还是含着笑。 静容果然也没有多言,只是在思考,这次出行,自己到底要多加小心才是,要是一不小心孩子没了,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巡幸嵩洛的正式通知下达之后,各宫也热闹了起来,有幸随性的各宫妃嫔们,都热热闹闹的准备了起来,静容这儿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她因为知道的早些,因此大致已经准备齐全了,这次之事准备了一些怀孕期间要用的东西。 等到八月十七当日,干隆倒是十分贴心的把静容的生母郎佳氏给带上了。 等一出北京城门,静容便让人传召郎佳氏,入凤舆说话。 这凤舆挺大的,容纳三四个人足矣,抬着凤舆的人也很稳,静容坐在上面,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就这,白芷他们还十分小心的在凤舆内铺了厚厚的毯子,生怕静容颠簸了。 郎佳氏被人从后面带过来的时候,面上有汗,看着有些焦急,但是眼中却满是笑意,一进来就拉住了静容的手:「娘娘,奴才听说您有身孕了这是真的吗?」 静容笑着点头:「两个月了,因为还没坐稳,怕惊着胎神,这才没有在宫外宣扬。」 「不宣扬是好的,起码也得三个月才行。」郎佳氏呢喃,然后眼圈又有些泛酸:「娘娘是有福气的,倒是奴才煳涂……」 静容一见她要露馅,急忙对白芷使了个眼色,自己截住了她的话:「额娘不用担心,今儿太后娘娘还赐给我了一个嬷嬷,日后定能安安稳稳的。」 白芷接收到了静容的意思,笑着拉起了跪坐在一侧的赵嬷嬷:「嬷嬷同我出去透透气吧,也让娘娘和承恩公夫人说说话。」 赵嬷嬷也是个有眼色的,立刻知道自己坐在这儿不妥当,也顺势跟着白芷告辞离开。 等到人都走了,静容这才嘆了口气:「额娘,怎么还是这般不谨慎。」 郎佳氏有些讷讷:「是我不好,娘娘别生气。」倒是忘了自称奴才了。 静容能怎么办,只能无奈的笑笑:「没关系,只是额娘日后行事说话,都得谨慎小心些才是,还有之前那件事,日后不许再说了,你身边知情的人,也都要封口。」 说起这个,郎佳氏倒是有些畏惧道:「这话哪里还要你嘱咐,那天你找了人出来传话,当晚讷苏肯就从我这儿问到了原委,然后那几个沾着边的人,第二天就都没了,我提心弔胆好几天呢。」 静容神色肃了肃,许久,才斟酌道:「讷苏肯这么处理很妥当,额娘也别怕,讷苏肯也是为了您好,若是不能妥善处理那些人,只要露出一星半点的消息,那便是塌天大祸了。」 第73页 说完顿了顿:「对了,之前让讷苏肯调查的事儿可有消息了?」 郎佳氏点了点头:「讷苏肯让我告诉您,那个太医不管是经歷还是旁的,都十分妥当,他也去找人看了太医给其他人开的药方,和给您的一模一样,只除了一点,他听人说,那个太医的一个孙子,在内务府当差。」 静容心下一沉,果然和内务府有关! 金氏一族世袭内务府佐领,嘉贵妃的兄长金简,如今更是内务府主事,他们谋划这种事,简直是手到擒来。 但是这依旧只是怀疑,一点证据也没有,静容心下有些恼火。 算了,反正也没有指望真的查出来金氏,她的娘家,底蕴到底还是简薄了些。 郎佳氏见静容面色数变,心下也有些不安,想着还有个好消息,便试探着道:「娘娘,我这儿还有个好消息没告诉您呢,讷苏肯告诉我,说皇上有意提拔他呢,想来也是託了娘娘的福。」 静容一愣,然后笑着摇头:「讷苏肯太谦虚了,若是他没有能力,皇上怎么会这么快就提拔他呢?想来也是他当差得力的缘故。」 见着静容笑了,郎佳氏松了口气,也笑着道:「再有天大的本事,没有娘娘,他也入不了皇上的眼,我都嘱咐过他了,日后要好好当差,这才不辱没娘娘恩泽的福分。」 静容倒是不知,郎佳氏也能说这些恭维话了,忍不住笑道:「额娘说这话,倒是和我外道了,讷苏肯是我亲侄子,只要他长进,哪个又能落下他。」 郎佳氏笑的更开心了:「有你这句话,额娘也就心安了。」 之后一路上,郎佳氏都像是小蜜蜂似得,围在静容身边照料他,除了歇息的时候会回自己的住处,旁的时候几乎寸步不离。 就连干隆也发现了,还忍不住和静容调笑:「承恩公夫人对你倒是周到的很。」 静容笑了笑:「臣妾的额娘除了臣妾的哥哥,就臣妾一个女儿,心中自然多疼爱些,只是臣妾却有些汗颜,这许多年,也没能尽到为人子女的本分。」 干隆听了,只觉得皇后家中果然母慈子孝,和睦的紧,如此才能培养出皇后这样的女儿。 他笑着道:「既然皇后遗憾没能侍奉双亲,那朕这个做女婿的,少不得得出点血,也慰劳承恩公夫人这许多日的照料。」 静容听了急忙要行礼谢恩,却被干隆一把拉住:「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倒不必如此多礼,你且好生歇着,我就不打搅你了。」 静容恭送干隆离开,看他去的方向,约莫是令妃下榻的地方,也就不再多想,转身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第二日一早,便听人传话,皇帝今日重赏了承恩公夫人,上下诸人一时间都觉得皇后果然十分受宠,皇后这一胎也十分受重视。 静容坐在凤舆内,抚了抚自己几乎毫无欺负的小腹,微微勾了勾唇,帝后情深,真是天大的笑话。 ** 这一次巡幸,因为静容怀孕的缘故,她几乎没有怎么露过面,只在自己必须出面的场合走了个过场。 倒是干隆十分开心,在经过河南的时候,还免了经过地方的十分之三额赋,过了一把被人山唿万岁的瘾,后来还写了许多诗词来抒发自己的英明举措,以及路上见闻。 静容作为贤妻工具人,自然也得吹捧一番,只是静容到底拍马屁的词彙量不足,干隆找了她几次之后,便也不来找她品鑑诗词了,转而去找几个随行的大臣品鑑。 静容也算松了口气。 一直到十一月初三,帝后一行人终于还宫。 静容肚子里的孩子,也已经四个半月了,静容的肚子也显了出来。 不过这胎倒是怀的挺轻松,这一路静容也没有什么孕期反应,郎佳氏一路上都在称赞小阿哥懂事又稳重,说的静容都有些哭笑不得,这不过是各人体质不同罢了,到让她扯成了这样。 但是静容身边的宫女都深信不疑,似乎人人都认定了,静容肚子里这个孩子,是个聪慧孝顺的阿哥,丝毫也没考虑过,或许是个女孩。 静容压力很大,是男是女她又控制不了,万一是个格格,皇帝那边一失望,孩子也受连累。 她倒也想打预防针,或许是个格格呢,但是她说了不算,根本压不过大众的期望。 静容只能闭嘴,心理盼望着这次是个男孩,好歹别让孩子一出生,感受到的第一个情绪就是失望。 这次回宫,静容也没急着把宫权手回来,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宫权什么的,只要她还是皇后,只要干隆还重视她,迟早都能回来,用不着因小失大。 纯贵妃和舒妃倒是过来表忠心交宫权来着,但是被静容拒绝了,一切都得等到她生产之后再说!她几百本宫斗文,也不是白看的。 第38章 生产 静容自此, 便在后宫安心养起了胎。 结果还没安生几日,承干宫那边便禀报,舒妃怀孕了, 三个月, 静容掐指一算, 应该就是皇帝离宫前临幸她那晚有的。 静容自然又令人赏赐了一番,不过心里也嘀咕,这都三个月了,才查出来,这个舒妃也是挺有心眼的,且等着自己和干隆回来才敢禀报。 静容这儿知道了,宫里的其他地方也知道了, 干隆那边按例赏了, 太后那边也赏了。 不过比起静容当时怀孕的架势,到底看着简薄了三分, 舒妃倒也是个宽心的,并不在意,还笑嘻嘻的过来跟她谢恩,静容看她这样, 倒是有了几分愧疚,最后在她走的时候,赏了她一对玉镯。 第74页 倒是白青有些不忿,低声道:「她倒是挑的好时候。」 静容听了只是笑笑:「这宫里之人, 想要生存, 如此行事也是常事, 又何必过多苛责。」 如此, 翊坤宫的几位大宫女, 倒是都不敢再多说闲话了。 宫中之人看着皇后如此大度,也没人敢再多言,一时间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平静之色。 但是一个月之后,一封边关急报,到底打破了这个沉静。 西藏郡王珠尔默特那木札勒想要叛乱,被驻藏大臣傅清和左都御史拉布敦诱至驻藏大臣官邸的一个小楼上杀了,结果这倒霉郡王的朋党罗卜藏扎什,一见老大死了,便率众围攻驻藏大臣衙门,好多文武大臣蒙难,其中就包括了驻藏大臣傅清和左都御史拉布敦。 傅清身中三枪,自刎而亡,拉布敦持刃跃下楼,杀数十人,自剖而亡。 且不说这个拉布敦,傅清可不是什么简单人,他可是孝贤皇后的兄长,干隆的大舅子,正经的国舅爷。 原本傅清在干隆十四年的时候就已经从西藏回来了,但是干隆考虑着西藏这个新王有些不稳当,就让傅清又回去了,结果傅清一回去就发现珠尔默特那木札勒有反叛之意,上书朝廷之后,干隆却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结果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谋反的意思更急,直接断绝了塘汛,无法传递军情,傅清和拉布敦没办法,只能引诱珠尔默特那木札勒前来官邸,然后杀了他,最后两人也被叛军打死。 可以说,傅清是被干隆坑死的,所以说干隆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有多愤怒可想而知。 他直接命侧楞及提督岳钟琪督师堪难,又调尹继善赴四川经理粮饷。 又在京城大搞弔唁抚慰,傅清追封一等伯,谥襄烈,拉布敦同样追封一等伯,全族抬正黄旗,谥壮果,俩人都入贤良祠。 其实此事一发,西藏的七世□□就已经把罗卜藏扎什抓住枭首了,但是干隆不知道啊,为这事儿气的几天没回后宫,后宫的氛围也因为这事儿变得有些怪怪的。 也没人说闲话了,各个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当成典型杀鸡儆猴,便是怀孕的皇后和舒妃,也都安静了下来,开始低调做人。 等翻过年去,捷报传来,西藏叛乱平定,逆渠死的死抓的抓。 干隆脸上这才有了笑影,直接下令废除西藏王爵,让驻藏大臣和□□喇嘛共同处理西藏地方行政事务。 借着这个好消息,后宫也传来喜讯,正月初二,干隆下诏,晋那贵人为颖嫔,晋陆贵人为庆嫔。 这事儿,其实在从河南回京的路上,干隆就和静容说了,原本在年前就会定下,没想到年前出了这一档子事儿,于是就拖到了年后。 不过颖嫔和庆嫔却看着很欢喜,对他们来说,这次随幸一次,就能有这样的收穫,已经十分开心了。 人都说好事成双,晋封完嫔妃之后,干隆也自觉有些意气风发,这天下午来翊坤宫看静容,便和她念叨:「永珹的婚事也该提上日常了,他年纪也到了。」 静容听了一愣,掐指一算,永珹是干隆四年生人,现在也就是十二周岁,十三虚岁,竟然就要娶妻了? 她看了一眼干隆,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开口劝阻,只顺着他的话道:「皇上说的是,想来嘉贵妃听了这话也会欢喜。」 没错,这几天嘉贵妃似乎有復宠之意,想来这次订婚的事儿,只怕也有嘉贵妃的谏言,静容隐有所觉,心里不喜,面上却一丝没有表露出来, 干隆听了这话却略微有些心虚,但是面上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她不过是妾妃,你才是中宫皇后,永珹嫡母,此事还要你给永珹张罗才是正理。」他有些亲昵的拉住了静容的手。 静容因为这亲昵的动作有些不自在,但是到底压制住了抽出手的动作,笑着道:「我如今这身子,只怕也是力不从心,此事还是让嘉贵妃这个生母来忙吧,纯贵妃和舒妃也是妥帖的,想来也是能帮上忙的。」 干隆却笑笑:「也用不着这么急,再忙也得等几个月才能成婚,如今也只是指婚罢了,不过说来也是,你如今最主要的,还是好好养身子,这才是重中之重。」 静容心中松了口气,嘉贵妃那么对付她,她可没什么心胸去给她儿子忙前忙后。 说完这些,干隆又说起了正事,他准备明年一月南巡,静容听到这话都惊呆了,这不才从嵩洛回来吗?怎么又要走? 不过既然干隆都定下来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不,只能笑着给他打点行装。 幸好这事儿不需要静容动手,只需要动嘴即可。 太后还因为这事儿过来安抚了静容一趟,让她安心养身子,皇帝此次出巡,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江南那边发了大水,皇帝要去看看灾情。 静容对这话不置可否,不过她对干隆也没什么期待了,因此竟也能笑着应对。 ** 出了正月,干隆果然下旨给永珹和钮祜禄氏赐婚。 一下子,钮祜禄家成了京里的大热灶。 而干隆在赐完婚之后,直接拍屁股走人了,领着爱妃和大臣,巡江南去了。 静容对这些纷纷扰扰并没有多做关注,如今干隆离开,带走了宫里半数宫妃,后宫此时也安静了下来,静容也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不过静容轻松,翊坤宫中的宫人们却很紧张,静容的预产期快到了,翊坤宫内外因为此事,上下都绷紧了一根弦,静容作为当事人,看着都觉得累,但是她却不能开口说没有必要之类的话,因为她自己心里也很慌,她如今已经三十几岁了,在现代也是高龄产妇,更何况是在医疗条件低下的古代。 第75页 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因此虽然宫里宫外都万分小心,她也不觉得多余,只是命人赐下赏银,以慰劳他们的辛苦。 这个时候也就显出了太后赐下嬷嬷的能力,这位赵嬷嬷是如今翊坤宫内难得还能保持心态的人,她每日里不光是给静容翻着花样准备药膳,还每日雷打不动的服侍她去翊坤宫后院里散步。 白芷每每在这种时候,都是一脸的胆战心惊,最后强压着心中惶恐,问赵嬷嬷:「嬷嬷,我们娘娘这身子日渐沉重,还出来行走,是否有所不妥啊?」 赵嬷嬷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温和的教导她:「娘娘在怀孕期间,稍微补得有些过,走一走对娘娘是有好处的,否则腹中胎儿太大,也不太好。」 白芷一听这话,脑子里的宫斗马达立刻开启,急声道:「竟如此吗?那可要禀报太后和皇上。」 见白芷这般,静容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往日里还沉稳些,如今倒是煳涂了,只是稍微补得太过罢了,也是因着我往日里太过懒怠,若是禀到御前或太后娘娘那儿,你主子我还做不做人了。再说了,太后和皇上现在都去了江南,要是真有事,等报过去,你主子我的骨头都凉了。」 一听这话,白芷心中松了口气,面上也有些讪讪:「是奴才没见识了。」 静容依旧脸上带笑:「别说你了,我这也是头一回呢,幸好有赵嬷嬷在此,否则还不知道闹出多少笑话来。」 赵嬷嬷一听急忙谦恭道:「主子娘娘过誉,奴才也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静容没有多言,心中却对赵嬷嬷越发看重了。 这位赵嬷嬷,往日里话不太多,也不因为是太后赐下来的拿大,只默默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对翊坤宫内内外外的事情都安排的十分妥当,尤其是对几位宫女,更是倾其所学的教导,一点不藏私。 虽然她从没说过什么效忠的话,但是这种行为,就已经表明,她想要融入翊坤宫的想法。 静容当然十分欢迎了,她现在手底下这几个丫鬟,说起来都太过年轻,倒是没有能总掌事物的人,如今赵嬷嬷过来,正是恰到好处,她也想着,等到生产结束之后,把赵嬷嬷留在翊坤宫。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好好查一查她的底细,这也是先小人后君子,否则万一日后出了什么,那就真哭都来不及。 估摸着时间,赵嬷嬷的底细,这几日应该就能查出来了,到时候离生产也没多久了。 静容果然没有预估错,没几天,郎佳氏便打着探望她的旗号进了宫,干隆因为要巡江南的事儿,对静容到底有了几分愧疚,便下令让郎佳氏每旬可入宫探望皇后一次,同时倒也便利了他们通信。 「说起你那侄子,也是託了你的福,如今在京城税关做了左翼监督,也算是个肥差,如今家里的情况可比之前好多了。」 看着郎佳氏喜形于色的样子,静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淡淡道:「还是要提醒讷苏肯,做事要勤恳谨慎些,不要太招人眼。」 郎佳氏嗔笑:「您还不了解咱们家的人,再老实不过了,讷苏肯又是託了您的福分才有今日,哪里又会做出丢您脸面的事儿,不过是随大流罢了,就这,也比之前强十倍。」 静容笑笑没说话,她也知道,如今这世道,千里做官只为钱,官场上的那些潜规则,哪怕你是皇亲国戚都得遵守,否则你倒成了异类,不过这东西也有个底线,只要没有越过底线,皇帝也不会说什么。 「行了,只要讷苏肯心里有底就好,外面的事儿我也不大懂,只一点,宁愿庸庸碌碌,也不要在要命的事上闹什么乱子,再多的家财权势,也得有命享用才是。」 郎佳氏听着这话也有些迷煳,不过她倒是有一点,能听得进去人话,因此只把这话在心里重复了三遍,准备出去了和讷苏肯说。 静容也觉得而有些疲乏,没精力在多说别的,直接道:「赵嬷嬷的事儿调查的如何?」 今日见郎佳氏,静容特意让白芷和白苏拉着赵嬷嬷去了内务府办事儿,屋里只留了白青和白朮。 郎佳氏一说起这个,倒是来劲了,笑着道:「说起来这事儿还是你侄媳妇给办的,她们家到底也是有点底蕴,前儿她那个在福建当副都统的哥哥传来了信儿,她嫂子给她生了个侄子,正好她嫂子是包衣旗下的,七拐八拐的,竟和一个内务府主事搭上了话,这才查到了赵嬷嬷的生平。」 然后郎佳氏就把赵嬷嬷的事儿说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的,少年家贫,入了后宫,沉浮几十年,后来伺候的太妃没了,就在太后宫里当差,和如今后宫的这些主子都没什么关系,家里的亲戚也基本上死绝了,剩下一个侄子,应该是不大亲近,讷苏肯找人去问,那侄子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姑姑在宫里当差。 静容听了这话,倒是放心了些许。 「如此倒也妥当。」静容点了点头:「其实说到底,我这也是白费功夫,以太后对我这一胎的重视,自然不会送来一个不妥当的人。」 郎佳氏却道:「娘娘这也是忧心腹中的小皇子,自是再谨慎也没错。」 静容嘆了口气,也将这一桩事岔了过去,又与郎佳氏说起了生产时需要注意的事儿。 说起这个,郎佳氏自然有一肚子话要说。 第76页 两人一直说到赵嬷嬷和白芷几人回来,互相厮见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静容便让白芷亲自送郎佳氏出宫。 郎佳氏心中自然不舍,只是宫规难违,只能依依不捨的离开。 三月初八的早上,静容原本正在院子里散步,突然腿根一热,肚子抽痛,她有些惊恐的看向扶着自己的赵嬷嬷。 赵嬷嬷倒是一脸淡定,朗声道:「娘娘羊水破了,快来人!」 白芷吓的脸都白了,但是赵嬷嬷这几日的训练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她立刻反身去殿内叫人,然后便是许多人过来,直接将静容搀扶进了早就布置好的侧殿产房之中。 这次的生产,静容只觉得像是一场梦似得,肚子钻心的痛,赵嬷嬷在她耳边的指挥声,都让她的精神渐渐变得疲惫不堪,直到最后,也只是下意识的跟着赵嬷嬷的指挥来做。 但是她到底一直记得赵嬷嬷之前的嘱咐,一定不能晕过去,她几乎是咬着牙扛住了这一波波的阵痛。 终于,在外面的天快要黑尽的时候,静容只觉下腹一沉,感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滑了出去。 「娘娘生啦!是个阿哥!」 伴随着产婆的唿喊声,还有孩子的哭声,静容终于松了口气,也来不及看她生出来的孩子,自顾自的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 静容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到第二天一早才醒来。 她一清醒,就觉得下半身有些顿顿的疼,原想起身,也有些起不来了。 不过她这一动作,倒是让伺候的人听到了,白芷急忙走了进来:「娘娘终于醒了。」 白芷一边说话,一边掀起了帐子。 静容皱了皱眉:「我这是睡了多久?」 白芷笑着道:「娘娘睡了一天呢,今儿一早,留宫的妃嫔们都来娘娘请安贺喜,如今已经离开了,娘娘如今可是饿了?」 静容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好像生了孩子了,她抚了抚自己瘪下去的肚子,点了点头:「是有点饿了,孩子呢?抱来我看看。」 白芷笑着应下,然后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赵嬷嬷抱着孩子,和白芷一起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端着餐盘的白青。 「娘娘且看。」赵嬷嬷笑着将孩子放在静容身侧,柔声道:「是个齐整的阿哥呢,娘娘真是有福气。」 静容也说不来自己到底有没有福,但是看着这个孩子,她的心顿时软成了一团,这是他的孩子啊,是她的血脉和骨肉。 静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脸蛋,小小的一点,现在脸上还有些泛红,闭着眼,正在睡觉,也不知道梦里梦到了什么,竟还皱着眉。 静容忍不住笑:「你看看他,还皱眉呢,真可爱。」 赵嬷嬷笑着道:「小阿哥是天潢贵胄,日后也是劳心者,自然比普通人想得多。」 静容没想到赵嬷嬷还会说俏皮话,忍不住又笑了:「他才多大点啊,如今只怕最大的难题就是饿不饿,吃不吃奶。」 说到吃奶,赵嬷嬷倒是正了神色:「娘娘,之前挑选的乳母,昨儿已经过来了,娘娘可要见一见?」 宫中生子,自然是要提前选好嬷嬷乳母的,静容之前就在赵嬷嬷的建议下选了四个乳母,这也是宫中的婴儿标配,这四个人,她不仅是细细打听过,还让她们在翊坤宫住了小半个月,以观察她们的行事和脾性。 当时干隆还笑话她,选一个乳母,简直拿出了朝廷选官的派头。 但是她却只是笑笑没有反驳,要知道,在这后宫之中,乳母对一个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有时候乳母和孩子的关系,甚至会比亲娘还要亲密。 比如说圣祖爷的乳母孙氏,只因为哺育过康熙,直接一人带飞一家,孙女还做了铁帽子王福晋。还有天启皇帝的乳母客氏,那也是煊赫一时的人物啊。 因为有这么多前例,因此静容对乳母的选择就更加慎重,她可不想千辛万苦生个孩子,却被旁人笼络去了,或者说被旁人教坏了。 「让她们进来吧。」静容想了想道。 她现在选的这几个乳母,都是温厚老实的人,家世背景也很简单,基本和宫里的这些人牵扯不大,因此她还是放心的。 白青放下手里的餐盘,出去将那四个人叫了进来。 她们一进来就跪下给静容磕头,静容在白芷的搀扶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引枕上看着这几人。 「起来吧,日后就要多劳动你们照看阿哥了。」 乳母们这才起身,纷纷直言不敢。 静容也没多言,让白芷赏了她们一人一个荷包,就让人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她才对白芷和白青还有赵嬷嬷道:「虽则咱们已经仔细选过一回了,但是也不敢保证真的没有心里不藏奸的,这几日还要劳烦你们多多看着点这几人,吃食衣服上也要多关注。」 没成想静容会说出这番话,赵嬷嬷也跟着点头:「娘娘见识极明,这宫里的阿哥格格想要出事,倒是多半谋划在乳母身上,若是乳母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用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都会连累在阿哥格格身上。」 这话一说,白芷和白青都有些紧张。 静容却笑了笑:「别紧张,这种事,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在我看,如今且先小心些,至于日后,自有其他道理。」 第77页 自从上次郎佳氏给她说,找了内务府的关系调查赵嬷嬷后,静容左思右想,觉得这条线倒是不必断,内务府是后宫紧要之处,若是有自己人在,对她总是有好处的。 而那位主事也是打蛇随棍上,能攀上皇后这样的高枝儿,他又哪里会不愿意,如此两厢情愿,也算是达成了目的,静容也总算在这儿松了口气。 只是这话,却不好和赵嬷嬷和白芷说。 赵嬷嬷是个聪明人,看出了静容的未尽之意,也没有多言,只和白芷伺候着静容吃了一碗粥。 吃的是白粥,没什么滋味,静容嘴里有些淡淡的,却也知道这会儿不能吃味重的食物,只能作罢,吃完粥,自去逗弄还在襁褓的儿子。 赵嬷嬷倒是在她身边道:「娘娘,如今您产下小阿哥,也该给皇上和太后报信。」 静容听了点点头:「自该如此,之前皇上给我留了传话的人,嬷嬷这就去安排吧。我之前给皇上写了信,就放在外面的桌上,嬷嬷取蓝色信封的信即可。」 其实这次出巡,干隆一开始是想带着静容的,但是静容这么大的肚子,到底被太后给否了,在太后看来,静容这么大的年龄生子,兇险之处自不必说,若是万一在路上出点什么事,哭都没出哭去。 干隆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最后还是点头让静容留宫,但是为了及早知道生产之事,还是给静容留了送信的人。 静容为了保险起见,就写了两封信,等到生产之后,就可以直接送过去,一封蓝色信封写的是生了阿哥的事儿,一封白色信封写的是生了格格的话,直接两手准备,完全不会出错。 赵嬷嬷是看着静容写信的,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领命之后,便急忙出去传话了。 第39章 满月 静容送往御前的信, 六百里加急一路送过去,不到二十天就到了。 干隆这会儿也在迴銮的路上了,听到宫中有信传来, 急忙叫人送上来。 结果一看信, 立刻大喜:「好!」他拍案而起,脸上满是笑容。 和他一起正在议事的几个大臣有些惊讶的看向干隆,干隆却高兴的冲着他们摆了摆手中的信纸, 笑道:「中宫产子, 如今已经母子平安。」 一听这话,大臣们也都做出一副欣喜状,跪下恭贺皇帝有了嫡子。 干隆高兴的什么似得, 直接下诏, 命三品以上大臣, 上笺表与自己同喜。 见着干隆如此兴头, 跪在底下的几个大臣互相打量了一眼, 也没多言,具都应下。 而干隆则是匆匆挥退了他们, 自己往太后住处, 去给太后报喜了。 太后这会儿正在和几个随驾的妃嫔说话,嘉贵妃因着这次出行,到底又復了宠,此时显得格外高兴, 正眉飞色舞的和太后说她这次出行的见闻。 太后听着也挺高兴, 有时候还会搭几句话。 结果正热闹着呢, 干隆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脸的意气风发。 妃嫔们都起身行礼, 干隆随意的摆了摆手, 两三步走到皇太后身边,给太后行礼:「皇额娘,大喜啊!」 太后一愣,拉住了干隆的手:「可是皇后那儿有信了?」 太后这几日一直算着静容生产的日期,因此干隆一开口,她便有了猜测。 干隆高兴的点点头:「三月初八,中宫产子,如今母子皆安,皇后便命人给我报喜。」 太后顿时满脸喜色:「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我便知道皇后是个有福的。」 干隆和太后母子俩高兴的不能自已,但是底下坐着的妃嫔们却各自心情复杂。 令妃自伤其身,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纯贵妃不动如山,仿佛并未被这个消息动容,嘉贵妃却是咬了咬牙,眼中露出一丝狠狠,到底是让她躲过去了! 想到这儿嘉贵妃又眯了眯眼,心中冷笑,生出来又如何,这宫里多得是生出来又养不活的孩子,反正她是绝不会让任何人影响永珹的地位的。 嘉贵妃心中谋算,坐在多面的纯贵妃也仿若无意的看了她一眼,嘴角隐隐勾出一个笑影,然后又迅速的垂下眼眸。 因为中宫产子,干隆在徐州又多待了一日,还召见了当地士庶分享自己的喜悦,又当场给皇后所出的皇十子赐名永瑄,之后又趁着这高兴的劲儿,免除了江南及河南州县多年逋赋和额赋。 一时间真的是天下皆知皇帝对这个新出生嫡子的喜爱,毕竟瑄玉可是古代天子用来祭天的玉。 之后一个月,哪怕干隆还没回到紫禁城,全国各地的庆贺摺子便如同雪花似得呈了上来。 毕竟皇帝都亲口说了让大臣和他同喜了,大臣自然也不会见外,马屁此时不拍更待何时。 干隆一路声势浩大的回朝,但是静容这边却依旧平静,一边坐月子,一边每天看看孩子。 至于皇子的洗三和满月,因着皇帝太后不在宫里,也没有大办,静容倒也不觉得委屈,毕竟就现在这个医疗条件,要是真的大办,小孩子也受罪。 但是宫外的那些命妇们,却各个都很积极,都递了摺子要进宫给静容请安道喜。 静容想了想,最后还是应了,一方面是干隆走的时候交代了,到时候若是皇子出生,满月时不得简慢,一方面,静容也不想太过委屈自己的孩子,到底也是中宫嫡出,总不能悄没声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有什么好歹呢。 第78页 赵嬷嬷也同意让外命妇入宫同喜,不过她考虑的却是干隆的态度,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多少还是了解干隆的性格的,越是这种喜事,干隆越喜欢热闹,若是皇后操办的太简单了,皇帝指不定又不满意了。 因此满月当日,宫中上下到底还是热热闹闹的,内外命妇都来翊坤宫道喜,静容也终于洗了个澡,只觉得整个人都轻了两斤,她穿上皇后朝服,笑着与命妇们应和。 这其中最激动的,还属承恩公府的人,尤其是郎佳氏,整个人激动的满面通红,小阿哥抱出来的时候,她第一个上去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掀开襁褓看向里面的小阿哥,笑着道:「真是个齐整的小阿哥,看看这眼睛,最是像了主子娘娘。」 静容听了笑笑,郎佳氏这话倒是没说错,这孩子的眼睛的确像自己,不过别的地方却像了干隆,倒是挑了父母最好的地方长了,日后想来也是个俊秀的。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来恭维,这个说阿哥长得灵秀,那个说阿哥看着就有福相,反正好话又不要钱,谁都上来说一通。 最后还是赵嬷嬷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只说到了阿哥吃奶的时间了,这才从这帮命妇中脱身。 郎佳氏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外孙被人抱走,恨不得也跟了去。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声音传来:「今儿看见十弟,倒是让我想起了我那苦命的兄长。」 殿内顿时一静,大家下意识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孝贤皇后所出的固伦和敬公主! 只见她半靠在椅子上,神色懒懒,仿佛刚刚的话只是随口为之。 一时间没人敢再开口,便是和敬公主正经的舅母富察太太叶赫那拉氏,也瞬间变了脸色。 倒是静容依旧神色平静,甚至还笑着道:「端慧太子聪慧不凡,人品贵重,十阿哥不过襁褓婴孩,如何能比。公主思念端慧太子,可见公主孝悌之义。」 和敬公主听了这话神色一厉,看向静容,还真把自己当成长辈了,竟然还用孝悌之道来教训她。 只是还未等和敬公主说些什么,富察太太叶赫那拉氏赶着开了口:「娘娘谦虚了,奴才看着十阿哥面相,日后定也是个聪慧灵秀的,若是皇上见了,还不知有多开心呢。」 这话是为了岔开话头,也是为了提点和敬公主,上头可还有个亲爹呢,而且肉眼可见的对皇后的这一胎十分重视,没必要在这个时机触她的霉头。 果然,和敬公主一听这话,语气一滞,到底没再开口了。 静容也像没注意到和敬公主的神情似得,笑着和富察太太说话:「他小小一点人,倒也当不得这些话,没得折了他的福分。」 富察太太笑道:「阿哥爷是龙子凤孙,这日后的福分可大着呢。」 话已经岔到这儿了,殿中顿时又恢復了之前的欢乐,在场之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如今脸上都是一副笑脸,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似得。 这次满月宴的高潮出现在干隆命人回宫送信的人出现,静容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就回来了。 其他人更是心中惊讶不已,皇上竟然这般看重这个孩子。 不过不管人心理怎么想,他们还是要跪下接旨。 旨意也没什么多说的,只夸赞了皇后一番,又给皇后和新出生的阿哥赏赐了许多东西,然后在旨意最后,干隆告诉诸人,他给这孩子取的名字,永瑄。 瑄是什么意思,但凡读点书的人都知道,一时间殿内倒是一静,不过静容却没有多想,直接领旨谢恩。 这种文字游戏实在没意思,永琏的琏字还是继承宗祧的意思呢,结果不早死了,先皇的六弟还叫胤祚呢,又有什么好下场? 更不必说原主那个儿子永璂,璂也是帝王冠冕上的玉,但是又有何用呢? 这世上,若是一个名字就能定下一个人的命运,就未免想的太容易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名字也是看重的意思,静容心里还是领了干隆的情。 她知道,干隆这个人多少有点嫡子情节,不说先头的永琏永琮,便是永璂,他一开始可能也是抱了很大期待的,只是先是永璂可能没那么出色,又有那拉皇后剪髮,这才把永璂给炮灰了。 后来立十五阿哥永琰,也是先把他死了二十年的老娘追封为皇后,有了一个嫡子的名义。 这么说来,她的这个孩子,在先天上还是有优势的,至于后天怎么发展,也只能看他自己了。 静容心中思绪繁多,但是在外人看来,却只看到皇后宠辱不惊,遇到这种十分荣耀的事儿,甚至还有工夫,和传旨太监寒暄,顺道问了问干隆和太后的近况。 一时间人们倒是对静容有些钦佩了,这才是能稳得住的人啊,怪不得人家当皇后了。 那个传旨太监看着静容这样,眼中神色闪了闪,嘴上倒是十分利索的将皇帝和太后的近况一一回禀,总之就是一切都好,大约五月底就回来了,主子娘娘不必担忧。 静容笑着点点头,便让人领着这太监下去休息了。 和敬公主脸色发青的看着这一幕,她只觉得此时皇后脸上那浅淡的笑容都带着一丝讽刺。 皇阿玛来这一手,倒是让她成了跳樑小丑,大大的丢了脸面。 虽然她内心也知道,这只不过是赶了巧,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怨恨,二哥没了,七弟没了,额娘也没了,如今那个自己一直看不上的人,却坐上了额娘的位置,这让她心中如何舒服。 第79页 不过和敬公主到底也是孝贤皇后精心教养长大的,面子上还是能维持的住,因此只是转瞬,又恢復了平静。 她淡淡的看着静容,心中冷笑,别看如今荣耀加身,这皇后的宝座也不是这么好坐的,她倒要看看她,能不能一直得意下去。 ** 静容此时也已经有些疲惫了,因此又说了几句话,便让大家散了,不过她倒是没忘记和富察太太打招唿:「舒妃的产期只怕也在这一两个月了,你们到底是亲姐妹,今儿好不容易进宫,夫人也可去看看她。」 富察太太听了一脸的感激:「娘娘厚恩,奴才惶恐。」 静容只是笑笑:「不过是小事罢了。」说完看向站在一侧的白青:「你领着富察夫人过去吧,小心别误了时辰。」 白青笑着领命,然后便带着富察夫人离开了。 至于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告辞退下,只郎佳氏带着孙媳妇钮祜禄氏留了下来。 静容也十分客气,命几个大宫女将命妇公主们送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白芷他们也回来了,而静容早就被赵嬷嬷伺候着进里间换下了朝服,穿上了轻便的常服。 白芷见了,又给静容斟了茶,问道:「娘娘可要通头?」 静容看了看时辰,点了点头:「通一通吧,今儿这髮髻压得我脖子疼。」 白芷小心的给静容散了髮髻,一下一下的给她通头,静容则是靠在软枕上,神色懒懒。 郎佳氏坐在一对面,有些不忿道:「公主今儿是怎么了,往日里也不见她是个刻薄的,如今倒是在这样的场合给娘娘没脸。」 静容听了嗤笑一声:「往日里,那些旁的人又不会戳她的眼,如今见我得意,心中总是不平,这也是人之常情。」 郎佳氏听了皱眉:「娘娘总是好性,什么都替旁人想着,却也不见她们这些人想想娘娘的苦处。」 静容依旧半阖着眼:「额娘总是为我着想,但是我做事只凭本心,至于旁的人如何行事,我哪能管得了,这世上之人,只要能管得好自己,便是难得了。」 赵嬷嬷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笑:「娘娘倒是格外通透宽厚之人,想来日后也是有福的。」 静容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这几日,她不知听了多少自己有福,也是没想到,只是生了个孩子,便是有福了,那嘉贵妃和纯贵妃岂不是大大的有福。 静容没说话,郎佳氏先得意的开了口:「嬷嬷这话说的不错,娘娘是个有后福的,今儿受了委屈,明儿指不定就又补回来了。」 静容对郎佳氏这番高论,着实不能多说只能,只能无奈的笑笑。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静容又和郎佳氏多说了几句,连带着也和钮祜禄氏说了几句话,不过钮祜禄氏是个文静的,倒是不多言。 静容见她如此,忍不住笑笑:「讷苏肯便是个闷罐子了,你也话不多,你们夫妻俩倒是有夫妻相。」 这话说的钮祜禄氏脸蛋发红,郎佳氏听了却没有静容这般客气,只笑着调侃:「什么夫妻相啊,我看着倒是一对锯了嘴的葫芦。」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笑了,钮祜禄氏也闹了个大红脸,十分不好意思。 静容见她如此,倒是十分慈爱的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都是一家人了,平日里也不需这般谨慎小心,轻快自在些也没什么。」 郎佳氏听了跟着点头:「正是这个理呢,我往日里也这么劝她,只不过这孩子虽然性格沉默些,管家却也是一把好手,与讷苏肯相处的也好,我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那就好。」静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伸手将自己手腕上一对镯子卸了下来,戴在了钮祜禄氏手上:「你和讷苏肯相处得宜便好,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对镯子便带着玩吧,我只盼望着你们小夫妻能同心同德,家业兴旺。」 钮祜禄氏有些害羞的看了一眼郎佳氏,郎佳氏点了点头,她这才收下镯子,小声道:「大爷虽然话不多,却也是个能干的,对奴才和家里人也十分贴心,奴才日后定然会好好照料大爷。」 静容听了点了点头,能说出这番话,也就说明相处的还算不错了,这个年代盲婚哑嫁,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不易。 「如此便好。」说完静容又看向郎佳氏:「额娘平日里在家也好好好约束哥哥嫂子,哥哥是个煳涂的,嫂嫂的性子又是个不饶人的,到底还是要家和万事兴才是。」 静容这话说的隐晦,但是郎佳氏心里却一清二楚,她这是怕钮祜禄氏不是讷苏肯母亲看好的儿媳,因此生了隔阂,所以才让自己转圜。 郎佳氏自没有什么不愿的,急忙点头。 说完了这些家事,他们也聊起了旁的。 郎佳氏便说起了这次皇帝给四阿哥赐的婚。 「您可是不知道,到底是封疆大吏之家呢,真是煊赫的很,前几日钮祜禄家办宴,咱们因着你侄媳是他们家的远方族亲,倒也收到一份邀请函,我带着你侄媳过去,那排场,说句眼皮子浅的,我看着都眼红。」 静容听了笑笑:「他们家是仕宦之家,从曾祖额亦都以降,都是朝廷大员,咱们家家底简薄,哪里能比。」 郎佳氏听了这话,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还是娘娘见识明白。」 静容失笑,郎佳氏这个人虽然有种种不好之处,但是倒有一点好的,就是心思澄澈,没什么坏心眼,只这一点,静容便觉得极为难得了,若是那种贪得无厌的,指不定就要给家里求财求官了。 第80页 又聊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也不短了,静容便让白芷送郎佳氏和钮祜禄氏离开。 如此过了几日,宫中倒是又再一次安定下来了,而静容又再一次接手了宫务,只是或许是因着这次怀孕到底伤了元气,静容的精神有些不济,到没有之前那么有精力了,后来和赵嬷嬷商议了一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因此每天只腾出两个时辰处理宫务,其他时间自然是休养身体,外加带孩子。 说是带孩子,也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孩子才刚满月,每天倒是有一多半时间在睡觉。 等睡醒了吃了奶,这才抱过来,让静容逗一逗。 静容这个时候倒是有了耐心,每天都和他玩一个时辰,又给他读几章书,虽然知道他听不懂,但是灌灌耳音总是好的。 若是下午天气好,她还会抱着孩子出去走走,并不一味将孩子拘在屋里。 等到把孩子哄睡了,静容还会在一边做些针线,和一些带图画的识字课本,还会带着翊坤宫的宫女们,给孩子做一些拼图游戏和积木,简直是面面俱到。 赵嬷嬷在边上看着,忍不住赞嘆:「再没有像娘娘这般精细的养孩子了。」 这话也是真的,往日里那些妃嫔们养孩子,不过是闲时抱过来看看,便是要给孩子准备顽器,也是直接朝内务府要,哪像静容似得,还给孩子读书,还逗着孩子说话,还亲手给孩子做课本顽器。 静容听了却只是笑笑,自己到底是从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过来的,现代那些五花八门的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她即便是没做过,也是见过的,她这才哪到哪儿,不过是一点皮毛罢了,倒是让赵嬷嬷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感嘆。 不过赵嬷嬷也是有她的能干之处,她调养身体是一把好手,一开始静容还有些涨奶,身体也有些虚弱,但是经过赵嬷嬷的调理,她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恢復了起来,起码现在没有一开始那么疲惫了。 而静容心里还有个想头,就是想要自己亲自餵一回奶,虽然有些不符合宫里的规矩,但是赵嬷嬷听了却说好,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人乳是大补之物,初乳更是大补中的大补。 之所以不让孩子吃母乳,只是怕孩子认准了这个味道,再不吃乳母的奶水。 因而赵嬷嬷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趁着那几个乳母不在,偷偷将孩子抱了进来,静容这才解开衣襟,餵了一次奶。 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歷,永瑄生的肥壮,吃奶的力气也很大,静容只觉得有些刺痛,但是心中却不知怎的,觉得十分满足,或许亲自哺乳自己的孩子,也让她真正意识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和感受。 但是也是只此一次了,赵嬷嬷很快将永瑄放了回去。 她们还提心弔胆了几天,生怕这小子不认乳母了,但是却也是白担心一场,他胃口很好,四个乳母也锵锵够他一天的分量。 静容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醋,原来自己这个母亲并不是特别的。 赵嬷嬷人老成精,看出了静容心中的想法,笑着道:「阿哥胃口这般好,想来日后定是个强健的,娘娘也该放心了。」 一听这话,静容一愣,心中顿时有些失笑,自己怎么倒是矫情起来了,她高龄产子,本就十分危险,只要永瑄一直好好的,便是天大的好事了,自己倒是贪心不足起来了,看起来生子对人荷尔蒙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随即也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只是这样的安生日子也没过几日,五月十九日一早,静容正在翊坤宫准备皇帝和太后迴銮的事情,承干宫突然传信,舒妃要生了! 静容心下一惊,也顾不得什么,急忙朝承干宫赶去。 第40章 回宫 静容到承干宫的时候, 只见几个宫女没头没脑的来回乱窜,侧殿的产房中,时不时传来舒妃的呻/吟声。 见到静容进来, 产房外面这些人才急忙跪下给静容请安。 静容看这情形, 便知道承干宫的这些人,也是没什么经验的,主子一有事, 竟然都慌了。 她便对赵嬷嬷道:「嬷嬷且看这将这些人安置了, 这没头脑的样子,要是冲撞了就不好了。」 赵嬷嬷低声应下。 而静容则是在舒妃的大宫女绿竹的恭迎之下,去了正殿明间坐下。 「舒妃可还好?」静容坐定之后就开始问话。 绿竹面上有些焦急, 低声道:「舒妃娘娘一早起来, 本说要去外面走走, 谁想到刚走到中庭, 就突然肚子疼, 过来伺候的嬷嬷说只怕是要生了,奴才这才急忙搀扶着娘娘去了产房, 娘娘又吩咐奴才给您报信。」 静容听了神色不变, 舒妃预产期也就这两天,今日生产倒也不算稀奇,静容便点了点头:「好好伺候你主子,若是能顺利诞下皇嗣, 本宫有重赏。」 「谢主子娘娘隆恩。」绿竹跪下谢恩。 静容点了点头, 便挥手让她退下:「去照顾舒妃吧, 本宫这儿不必留人。」 绿竹这才恭敬退下。 静容端坐高堂, 端起茶浅浅的饮了一口, 她对舒妃这一胎没什么感觉, 毕竟干隆有这么多儿子,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赵嬷嬷先回来了,她恭敬的给静容回话:「娘娘,外面的那些人,奴才已经约束好了,奴才进产房看了一下,舒妃娘娘宫口只开了一指,只怕还有的磨呢。」 第81页 静容点了点头:「这次要劳烦嬷嬷警醒着些了,若是有不对,还是要早做准备。」 赵嬷嬷明白了静容话里的意思,立刻领命退了出去。 白青见着赵嬷嬷出去了,小声道:「奴才刚刚听着舒妃娘娘喊得声音高昂,想来精神正好呢。」 静容听了微微皱眉,这会儿就浪费了体力,待会儿正式生产的时候又该如何? 不过这话她可不会说出口,舒妃身边伺候的这个嬷嬷,可是她亲手挑的,想来也和她娘家不无关系,应当是可信之人,自己这个外八路的有什么资格废话,指不定还被人觉得多事呢。 静容咽下嘴里的话,只淡淡道:「舒妃自来是个强健的,想来会无事的。」 静容这一等,就等了一上午,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舒妃还没生下。 静容有些着急,自己当时生的时候,有这么久吗?静容的记忆都有些模煳了。 跟在身边伺候的白芷和白青,更是劝着她先回去用膳,生孩子这种事,生一天也是有的。 静容想想,自己宫里的事儿也挺多,而且永瑄还小,她也不放心,因此叮嘱了赵嬷嬷几句,让她在这边盯着,万一有不对,立刻去请太医,然后这才离开了。 静容回了翊坤宫,一进去就听见永瑄的哭声。 这孩子生的健壮,哭声也格外响亮,此时扯着嗓子哭,整个翊坤宫的人都不得安宁。 静容一听他的哭声,也只觉得有些心焦,急忙就朝着永瑄的房间东配殿去。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乳母抱着他在殿中走来走去,而他却一点不给面子,小手挣扎着往出抓,哭的脸都红了。 见着静容进来,乳母急忙跪下给静容请安。 静容也顾不得她,直接上前从她手里接过永瑄。 静容有些心疼的抱住了永瑄,手轻轻的拍着他软软的后背。 或许是真的母子连心,被静容这么一哄,永瑄的哭声竟也止了,只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有些好奇的看着静容,小手还想伸着抓她的耳坠子。 白青在边上看的惊奇,笑着道:「小阿哥这是想娘娘了,娘娘一抱就不哭了,真真是母子连心。」 静容也觉得有些神奇,面上忍不住的挂着笑,她低下头亲了亲永瑄的小脸,又轻轻将他的手塞进了襁褓,柔声道:「真是个淘气的,一不见你就折腾人。」说完又忍不住笑,亲了亲他的鼻尖。 白青看着静容高兴,也跟着奉承:「阿哥往日里都是乖巧的,今儿只怕也是不见了娘娘,这才哭闹。」 静容想着倒也觉得不错,往日里永瑄的生活很规律,每天早起餵过奶之后,都会抱来自己殿里,结果今儿没见着自己,可不就哭了吗? 静容想着这话,便也没有苛责乳母,只道:「你们都起来吧,日后好生服侍阿哥。」 乳母们俱都松了口气,讷讷谢恩。 而静容则是抱着永瑄去了后殿。 静容今儿发现了儿子黏着自己的事儿,正新奇着呢,一进后殿便抱着永瑄坐到了罗汉床上,拿着自己刚刚做好的风铃逗他。 永瑄黑葡萄似得眼睛,就滴熘熘的跟着五颜六色的风铃转,还试图伸出手去抓。 白青在边上看着,也十分应景的跟永瑄玩躲猫猫的游戏,逗得永瑄咯咯笑。 一时间屋里倒是充满了欢笑声,以至于午膳摆上来了,静容也有些捨不得去吃,最后还是白芷劝了几句,静容这才捨得离开。 而永瑄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乳母被叫了进来。 静容一边在外面吃着饭,一边还操心屋里的永瑄,急匆匆两三口吃完,进去便看见永瑄已经喝完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困了。 静容心中有些不舍,但是也知道,小孩子要多睡,便让人将永瑄抱去了里屋,自己则在外面处理上午没来及处理的宫务。 这一处理就是一个多时辰,静容低头久了,脖子都有些疼,正想抬起头活动活动脖子,外面伺候的白苏突然进来回话:「娘娘,承干宫那边传话,舒妃娘娘产子。」 静容一惊,站起身来:「去承干宫。」 翊坤宫也是早有准备,静容很快上了翟舆,又让宫人抬了早就准备好的赏赐,朝着承干宫去。 等到了承干宫,正看见赵嬷嬷站在院里指婚承干宫的奴才做事,而承干宫的奴才各个喜笑颜开,自己伺候的主子生了皇子,这些人哪个又能不开心。 静容一进来,这些人给静容行礼请安的声音都比早上的时候大了许多。 静容忙问迎上来的绿竹:「舒妃如何?皇子如何?」 绿竹笑着道:「舒妃娘娘有些疲惫,已经睡过去了,阿哥也平安,如今太医正在给阿哥摸脉呢。」 静容点了点头:「我去看看舒妃。」 绿竹领着静容进了产房,刚一进产房外间,便是一股血腥气,但是静容眉头也没皱一下,便进了里间。 几个宫女正在里间收拾,而舒妃则是躺在榻上,看着累得不轻,满脸的苍白,但是唿吸却很平稳,看着睡的很熟。 静容见了点点头,小声道:「让太医给舒妃看了吗?」 绿竹面上笑容一僵,许久讷讷道:「已经看过了,太医说娘娘亏损了气血,日后得好生将养。」 这话说的委婉,但是静容也大致明白了,舒妃这一胎只怕是伤了身子。 第82页 不过她也不会揭人伤疤,只点了点头道:「此次舒妃生育有功,本宫会如实禀报皇上太后。」 绿竹听了满脸感激,跪下又给皇后磕了头。 而静容出了产房,也给这次伺候舒妃的奴才宫人散了赏,又把自己给舒妃和小皇子的赏赐搬了进来,面上做的十分到位。 等散完赏,静容又去东配殿看了这位新出生的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有些黑黄,皱巴巴的一团,看着没有永瑄那时漂亮,而且也没有永瑄那时候健壮。 只是静容当然不会把这话说出口,只笑着道:「阿哥看着极好。」说完又看向刚刚给十一阿哥诊脉的太医,问道:「阿哥如何?」 太医道:「阿哥爷在胎里闷得有点久,难免有些弱症,不过日后若是能仔细调养,慢慢也会好起来的。」 静容知道,这宫里的太医说话总会有几分保留,既然这位太医这么说了,也说明十一阿哥没什么大问题。 静容点了点头:「如此,这几日就麻烦你好生照顾十一阿哥,日后皇上回来,定有重赏。」 太医讷讷应下。 看完十一阿哥之后,静容这才去了正殿,将承干宫里,如今有空的两位大宫女,绿竹和绿漪,还有十一阿哥的四位乳母,统统叫了过来。 仔细吩咐他们好好照顾舒妃和十一阿哥,又敲打了两句,这才放她们离开。 然后又找了赵嬷嬷过来,让赵嬷嬷把手头上的事儿交了,便带着自己宫里的人离开了。 出了承干宫,白青笑着道:「娘娘真是再周全不过了,真真是任谁也挑不出一丝错来。」 静容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如今太后和皇帝皆不在宫中,自己不仔细点行吗?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都得栽到自己头上。 赵嬷嬷在边上走着,也笑道:「其实舒妃娘娘自己就是个仔细人,承干宫的人,只是经验少些,旁的却都很有章法,奴才看着,只怕舒妃也是个有后福的。」 静容听了看了赵嬷嬷一眼,听赵嬷嬷这话,倒是对舒妃保下这个阿哥很有自信。 可是根据静容的记忆,这位如今的十一阿哥,歷史上的十阿哥,却是没有存活下来的,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有活下来,静容就不大清楚了。 不过如今听赵嬷嬷说这话,静容觉得自己日后还是离承干宫的事儿远一点,万一溅自己一身血呢。 静容回了翊坤宫,就给干隆和太后写了报喜的摺子,命人一路快马加鞭送过去。 但是没想到回信还没等到,干隆和太后的人已经回来了。 回来的那天,静容领着后宫妃嫔一起恭迎圣驾和太后凤驾。 干隆亲自送了太后回寿康宫,两人都面色红润,看着十分有精气神。 而静容还未等行礼,就被太后叫了起,又将她叫到身边,细细垂问了一番生产的事情,然后干隆便提出想要看看自己的儿子。 静容早有准备,急忙让人将永瑄抱了过来。 「这孩子长得好!」干隆十分开心的夸赞:「皇后果然会养孩子,这孩子养的十分健壮,比他几个兄长都强些。」 干隆这话说出来别提多拉仇恨了,静容只觉得几个有子的宫妃,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急忙笑着道:「他还小,皇上自然看他什么都好,等日后长大了,皇上又该嫌他淘气了。」 太后听了,也跟着笑:「男孩子嘛,淘气些好。」 干隆也跟着笑:「皇额娘说的是。」 太后却斜了他一眼:「行了,让我抱抱吧,你这样抱着他,他会不舒服的。」 干隆也不生气,顺势将孩子交到了太后手上,又跟着凑在太后跟前看自己这个儿子,笑道:「这孩子,看着倒是和朕挺像。」 太后看着这小小的一团,有些话也没好意思说,但是心里也是高兴的,也顺着干隆的话道:「的确有些像,看着白净,圆嘟嘟的,你生出来那会儿就这样。」 干隆一听这话更高兴了,直接朗声道:「且把朕给皇后还有十皇子的东西搬上来吧,此次南巡,皇后没能去,着实可惜。」 这话说出来,静容急忙行礼谢恩,却又一把被干隆拉着站起身。 「皇后为朕生育子嗣,着实劳苦功高,不必多礼。」 静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皇上隆恩,臣妾实在惶恐,这本就是妾身分内之事。」 太后在边上看这夫妻俩相敬如宾的模样,也眯着眼睛笑了:「行了,你们夫妻也不要谢来谢去了,日后还有的是时间。今儿回宫,皇上也有事要做,且先去做正事,皇后陪我说会话。」 静容有些不好意思的领命,皇帝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与太后告辞离开,仿佛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没见呢。 静容自然不会多嘴,只心想舒妃那边不知会多失望。 太后拉着静容坐下,又把永瑄交到了赵嬷嬷手上:「抱阿哥下去歇着吧,小心吃了风。」 赵嬷嬷领命,又看了一眼静容,静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赵嬷嬷这才退下。 太后只当没看见这些眉眼官司,只拉着静容说话,而坐在底下的那些妃嫔,却仿佛成了陪客,一点眼风也没捞着。 太后说了许久,这才问完了静容生产当日的事,还有永瑄洗三满月的事儿,嘴上直唿:「到底是委屈了这孩子,不过没关系,等到了周岁再给他补回来。」 第83页 静容只是笑笑,嘴上却没有应,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但是到底如何执行,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太后也没意识到静容的这点心思,她现在有孙万事足,已经欢喜的没工夫主意这些细节了。 转而又问起了舒妃的事儿,静容自然也一一说明,又说自己给御前递了信,不知皇上和太后收到了没。 太后笑着说收到了,只是皇上觉得眼看就到了,就没有回信,按例赏就是了,等舒妃好些了,再来请安。 静容见太后也是这个口风,便知道皇帝那儿也不见得多重视这位十一皇子,便点头应了,反正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至于别的,她可管不了这么多。 等说了半个时辰,太后也乏了,他们这些宫嫔自然也散了。 静容第一个坐上皇后翟舆,正准备要走,嘉贵妃却似笑非笑的开了口:「奴才还没有恭喜娘娘育下皇嗣,娘娘福泽深厚,想来小阿哥也能长命百岁。」 静容皱了皱眉,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她心中着实不舒服。 只是此时却不能再寿康宫前起了冲突,静容不由有些恼怒。 幸好令妃是个会看眼色的,立刻朝着静容行礼:「奴才也要恭喜娘娘喜获皇子,十阿哥中宫嫡出,自有皇恩庇佑,日后定能吉祥万安。」 令妃这一出,旁的人自然也不能干看着,急忙都给静容行礼恭贺。 一时间倒是把嘉贵妃给显出来了,静容坐在翟舆上,冷冷的看着嘉贵妃,眸中闪过点点寒光。 嘉贵妃咬了咬唇,最终还是俯下身对着静容行礼。 静容见此,嗤笑了一声,淡淡道:「诸位妹妹不必多礼,你们自与本宫同喜,都起吧。」 诸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后摆出主子娘娘的谱,一时间心中都有些不安,不过也不敢违背皇后吩咐,俱都站起身来。 看着这些人不安的神色,静容心中冷然,自己往日里或许真的是太过宽和了,才让嘉贵妃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挑衅自己。 她看了嘉贵妃一眼,原本想着日后再处置她,如今看起来,倒是自己想岔了,这种人,你就不能给她好脸,否则她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静容的眼神在嘉贵妃身上扫了一圈,天长日久的,她总有落在她手里的一天。 静容摆了摆手,翟舆便离开了。 宫嫔们站在寿康宫门口,恭送皇后离开。 嘉贵妃紧咬牙关,恨得眼中滴出血,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吗?竟在自己面前摆起了谱,怕也是忘了当年无子无宠坐低伏小的时候。 嘉贵妃心中冷笑,今日笑,总有你他日哭的时候! ** 静容回了翊坤宫,心中还是有些不爽,让人报了永瑄过来,逗弄了他一会儿,又没了心情,只定定看着他肉肉的小脸和小手,忍不住将他抱到了怀里。 赵嬷嬷在一边看着,嘆了口气,她刚刚也是从白芷和白青跟前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儿,白青气的不轻,白芷那样稳重的人,也面上不喜。 如今再看娘娘,赵嬷嬷知道自己应该开解几句。 「娘娘,嘉贵妃言辞不谨,你若是心中不舒服,大可让她抄几卷经文静静心,想来皇上是不会责怪您的。」 静容闻着永瑄身上淡淡的奶香,摇了摇头:「小打小闹的惩罚大可不必,倒让旁人觉得我不能容人,她屡次挑衅,我要对付她,便要把她一次打疼,让她再不敢沖我亮爪子,否则还不如不出手。」 赵嬷嬷一听眼中一亮,他就知道,这位主子是个有成算的,但是却没想到她竟比自己想的还要好,能忍一时之气,在这宫里,已经是格外难得。 「娘娘说的是,其实娘娘且想,嘉贵妃如今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娘娘,已是说明她有些慌了,人一慌就会做错事,一旦做错事,那边会露出马脚,只要露出马脚,便是娘娘出手的时候。」 静容眼睛一亮,放下永瑄,看向赵嬷嬷。 只见她依旧一脸沉静,仿佛刚刚说的那番话只是寻常。 但是静容心中却有些翻涌不定,赵嬷嬷在这种阴私事上给自己出主意,那就说明她是在向自己投诚,否则她又何必牵扯进后宫阴私之中呢? 静容终于露出一丝笑,点了点头:「嬷嬷果然比我见识多,您的话我记住了,日后还要嬷嬷多多提点了。」 赵嬷嬷明白静容这是收下了自己的投诚,也跟着露出了笑:「娘娘言重了,您但有吩咐,奴才敢不从命。」 这边主僕相得,那边却是气的不轻,嘉贵妃摔了刚刚呈上来的茶碗,怒声对贴身丫鬟冬雪道:「煳涂东西!一碗茶你都沏不好,这么烫,你让我怎么喝!」 冬雪急忙跪下请罪,直楞楞的就跪在了茶碗的碎片上。 嘉贵妃竟也不让她起身,只冷冷的看着她:「我让你给哥哥传话,翊坤宫那边的东西要小心伺候,你是怎么传话的!」 冬雪吓的脸色惨白,这种话怎么能这么大喇喇的说出口,一时间有些讷讷。 嘉贵妃有些不耐烦:「屋里再没有旁人,还不快说!」 冬雪这才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给金大人说了,金大爷说东西已经递上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起作用。」 嘉贵妃气的倒仰,好啊,现在连自己的哥哥也靠不住了! 「那还不快去查!等着她养大了那个小崽子,和永珹对着干吗?」 第84页 冬雪趴在地上请罪:「奴才知错,奴才这就去查!」 「那还不快滚!」嘉贵妃又抓了把桌上的点心,照着冬雪的头脸扔了过去。 冬雪再不敢言,惨白着脸退了下去,膝盖上尖锐的痛意,也不敢让她有半分迟疑。 嘉贵妃阴着脸看着人离开,又气的将桌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她万万没想到,皇帝往日里那样凉薄的人,竟然会对皇后生的小崽子那么重视,这般情形,也就在孝贤皇后和她的孩子身上见过,如今难道走了孝贤皇后,又要来一个新的孝贤皇后吗? 想着被孝贤皇后阴影笼罩的那些时日,嘉贵妃只觉得牙关都在颤抖。 不能再来一次了,绝不能再让往事重演! ** 冬雪出了后殿,冬梅便一脸担忧的凑了过来,小声道:「听着屋里摔摔打打的,可是主子生气了?」 冬雪忍着疼,脸上硬挤出一个笑:「没有,是我不小心打了茶碗,主子慈悲,恕了我的罪。」 冬梅可不信这话,嘉主子是什么性子,这院里的人哪个不知道,但是她也明白,冬雪是主子家里带来的,最和主子亲近,有些话自己也不好说,只能也跟着笑笑:「那就好。」 说完又看了一眼她的膝盖,似有血迹洇了出来,冬梅吓了一跳:「你膝盖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冬雪一惊,急忙往后退了半步,强笑道:「之前跌了一跤,摔破了,可能是伤口又裂开了吧,你不必担忧,好好伺候主子,我去上点药。」 冬梅皱着眉满脸担忧,她和冬雪一个屋里住了这么久,她之前有没有受伤自己不知道吗? 再说那膝盖上还有被什么东西刺破的痕迹,自己也不是瞎子,又怎会看不见。 但是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安慰了一句:「那你好好上药,别再拖得严重了。」 冬雪点了点头,匆匆离开了。 看着冬雪的背影,冬梅嘆了口气,这宫里的日子,真难熬啊。 第41章 暗害 冬雪出了后殿, 便回了自己住的下房,给自己膝上上了药,又换了一身衣服, 然后拿出一根炭笔, 在纸上写写画画几个符号,又收拾了一包袱旧衣服和几包点心,将纸片小心的塞进旧衣服的夹层里, 这才遮遮掩掩的朝着内务府去了。 熟门熟路的转过几道门, 便看见一个小太监坐在门口,看见冬雪过来,小太监神色一顿, 淡淡道:「姑娘怎么来了, 上次不是说了, 最近要少来吗?」 冬雪咬了咬唇:「有些要紧的事, 我也没办法。」 小太监有些厌烦:「总管正休息呢, 姑娘来的不是时候。」 冬雪只觉得十分屈辱,这起子小人, 越发嚣张了, 但是自己如今还要靠他们,因此也不得不俯就。 「公公且帮我通报一声吧,真的是要紧的事。」 小太监啧了一声,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进去通禀了。 冬雪在门口站了足足有一刻钟, 小太监这才出来, 不耐烦道:「姑娘进去吧, 公公得闲了。」 冬雪立刻露出感激的笑, 也不敢耽搁, 匆匆顺着小门闪了进去。 穿过常常的甬道, 便是一间小小的值房,这是内务府负责内宫採买的一个管事太监的住处,冬雪也是因为金家的人脉,才能搭上他的线。 冬雪进进去的时候,金太监正在打瞌睡,好像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冬雪只觉得有些尴尬,但是到底也不敢得罪他,只能小声道:「金公公,冒昧前来,您别介意。」 金太监这才睁开了一只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阴阳怪气的笑了:「姑娘客气了,姑娘为主位娘娘跑腿,比起我们这些腌臜人自是要得脸些的。」 这话冬雪不敢接,只能沉默了片刻道:「我这次来,还是想请公公帮我给我家里捎些东西,公公想要什么,都好说。」 金太监神情猥琐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冬雪,冬雪只觉得越发屈辱,这个金太监早就对她心怀不轨,但是为了嘉贵妃的事儿,她也只能忍着。 许久,金太监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像是冬雪这样的大宫女是动不得的,只是既然求到了他头上,少不得得让她出点血了。 「还和以前一样,十两银子一次,不二价。」金太监懒懒道。 「好!」冬雪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将包袱和银子递了过去:「还是之前那个地址,拜託您了。」 金太监有些怀疑的打量了一下冬雪,要知道十两银子可不是小钱,冬雪再能干也不过是个大宫女罢了,能攒多少钱,还这么一次次的往外送。 金太监练得一双利眼,一眼就能看出出,那包袱里裹得不过几间旧衣服罢了,只怕整个包袱里的东西也没有十两银子,她现在竟然还捨得用十两银子打点。 这疑虑在金太监心中已经存了很久了,只不过他看破不说破,不管她有什么谋划算计,他只管收钱便是,旁的一概不问。 东西放下吧,你可以走了。 金太监又合上了眼,看着一副疲乏至极的模样。 冬雪不敢多问,急忙离开了。 ** 冬雪这边自以为隐秘的行事,其实早就有耳报神传到了静容耳边。 她听闻冬雪去了内务府,还见了一个总是帮宫女捎东西的太监,便知道嘉贵妃那边只怕是真的有些急躁了。 第85页 赵嬷嬷在边上也听到了底下的禀报,迟疑了片刻道:「这行事未免太不隐秘了。」 静容笑笑:「她自来不把我放在眼里,之前我未能完全掌控后宫,内务府和六宫各处都是两眼一抹黑,她便是大喇喇的做出些什么事来,我也不清楚,一次两次的,自然就放松警惕了,却不知,我也不是个死人,迟早有踏出我这一亩三分地的时候。」 赵嬷嬷听完一笑:「娘娘说的是,倒是我想当然了。」 心中却忍不住惊醒,以皇后这样的隐忍和心机,这后宫只怕也没人能比得上。 静容没看到赵嬷嬷的神情,只继续道:「不过,她之前做事虽然狠辣张狂,但是却也没有这么顾头不顾尾,我想着,除了她不把我放在眼里之外,必然还有旁的原因,这才让她这么慌张。」 静容沉思片刻,终于道:「仔细查一查这几日送到咱们宫里的东西,尤其是阿哥和乳母那边的东西,一定要一一细查。」 赵嬷嬷一惊,看向静容。 静容却依旧只是淡淡的笑:「我这也是以防万一,若是无事自然最好。」 赵嬷嬷点了点头:「娘娘心细。」 心中却恍然,皇后猜测的多半是了,指不定嘉贵妃一惊朝他们伸了手,只是没被查出来,又没有出事,这才惹得嘉贵妃慌乱。 不过翊坤宫里的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查清楚的,之后两天,宫里倒也又继续变得安宁了许多。 干隆到底是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刚出生的小儿子,按例赏了些东西,只是并没有去看他。 然后也不等十一阿哥满月,又奉了太后,携带宫妃,浩浩荡荡的去了圆明园避暑,而且还特意说明,十一阿哥年幼,舒妃不必跟随。 静容听了这个消息,只觉得自己要是舒妃,非得被干隆气死。 不过舒妃明显心胸十分宽广,谢恩之后,一点妖没作,很轻易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静容听了,也只是嘆了口气,让宫内的人好生照料着,然后又收拾包袱,抱着永瑄一起朝着圆明园去了。 宫里湿热,圆明园就显得清爽了很多,永瑄来了圆明园,看着情绪也好了很多,每日吃东西也比之前吃得多,也更有精神了。 这一日,静容正带着永瑄在罗汉床上练习抬头和翻身。 看着他小肉虫子一样在罗汉床上蠕动,乐的不行,一边拍手吸引他主意,一边逗他玩。 结果正在这时,白青突然进来了,头髮半干不干,仿佛刚刚洗了个澡,静容皱了皱眉,知道她多半和自己有话说,因此一把抱起了永瑄,直接进了里间,白青和赵嬷嬷几人也跟了进去。 「有什么话就说吧。」静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抚着永瑄后背,淡淡道。 白青看着有些恼火,又有些惊惧,低声道:「娘娘之前吩咐奴才和白朮,一起查看阿哥和阿哥乳母的随身用品,结果奴才和白朮刚刚发现,前几日给几位乳母新送来的衣裳,似乎有些不对,奴才找了几个老练的嬷嬷看过,在领口的地方,缝进去了一些天花痂子。」 这话一说,屋里的人都是一惊,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天花是十分恐怖的东西。 白芷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挡在了静容身前,恼火道:「你这煳涂人,既然见过了那些脏东西,怎么还能到娘娘跟前来!」 静容也被吓了一跳,紧紧的抱住了永瑄。 白青咬着唇跪了下来:「娘娘明鑑,奴才并没有接触那些东西,是白朮先发现的,如今她不能过来回话,这才让奴才进来禀报,不过那几件衣裳几位乳母还没来及上身呢,因为娘娘之前吩咐过,乳母的贴身用的吃的,都要用心,因此奴才自作主张,只把这些领来的衣服当做幌子,乳母们穿的用的都是咱们宫里的奴才自己做的。」 静容心跳的飞快,只觉得惊惧异常,但是最后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许久才白着脸道:「接触过那些东西的人都控制住了吗?他们都如何?」 白青抿唇:「检查之前就顾虑着这个原因,因此奴才带着一起检查的,都是出过花子的,如今那些人已经被了关到了后院的空屋子里,只等观察几天,没事儿了才会放出来。」 「你想的很周到。」静容深吸一口气,此时此刻她的手都在颤抖,她是真没想到,嘉贵妃竟然会如此狠毒。 没错,静容早就把这件事想到了嘉贵妃身上,毕竟也只有她有这个动机和手段。 「你先下去吧,这几日好生休息几天,等过几日再来殿内伺候。还有白朮也是,找出过花子的宫女小心服侍着,一定不能大意。」静容此时终于平静了下来,说话也有了调理。 她也不是冷漠,只是如今毕竟事关重大,而且永瑄还这么小,她不得不考虑周全。 索性白青也是个识时务的,立刻跪下给静容磕了头,又谢了恩,便离开了。 等到人出去,白芷皱着眉道:「娘娘,这东西来的蹊跷,是否要禀明皇上太后?」 静容闭了闭眼,想着这几天上蹿下跳的嘉贵妃,再睁眼时,眼中已经满是冷漠:「当然要禀报,这么大的事儿,我哪里敢自专。」 说完静容看向赵嬷嬷:「这件事就劳烦嬷嬷了。」 赵嬷嬷之前也被吓住了,如今听闻静容吩咐,立刻应下:「奴才遵命。」 第86页 等到赵嬷嬷匆匆出去,静容呆呆看着窗外:「皇上七月要去木兰秋狝,如今眼看着时间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来关心我们母子的安危。」 白芷一听立刻道:「皇上还是看重娘娘和十阿哥的,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会彻查。」 静容没有白芷这么乐观,她就怕干隆为了脸面,将这件事轻轻放过,毕竟永瑄到底也没出什么事。 抱着这样悲观的情绪,等到一个时辰之后,迎来了太后和皇帝两拨人马,静容也有点蒙。 在她看来,皇帝虽然对她和永瑄有几分看重,但是这点看重,到底也是虚的,比起对永琏永琮的那股劲儿,还是欠一点。 没想到他真能因为这事儿,放下政务,过来探望他。 「那衣物在何处?」干隆皱着眉,脸色看起来十分难看。 静容看了一眼白芷,白芷这才回话:「不敢拿到前面污了主子的眼,都在后面收着呢。」 干隆看向李玉:「跟着去看看。」 李玉领命离开。 太后此时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睡觉的永瑄一脸的不安:「传过太医了吗?永瑄可有事?」 静容站在一侧低眉顺眼的回答:「刚刚传过了,永瑄并无大碍,几位乳母也没事。」 太后还是有些担忧:「这几日还是不要让几个乳母近身了,再给永瑄挑好的。」 「既然无事,倒也不必劳师动众,反而折了他的福分。」静容谨慎道。 没想到静容这话却惹了干隆的不满,直接道:「他是朕的嫡子,换个奴才罢了,能折什么福,你且看着,若是有不好的,立刻换新的!」 静容无奈,只好应下。 太后看着永瑄睡得沉,也站起身来:「去外面说话吧,今日这事,定要彻查,决不能纵容。」 干隆点了点头,扶着太后去了外间,面色看起来十分慎重。 静容挑眉,干隆看起来好像是玩真的,不过想想,既然能给皇子下狠手,指不定哪天就轮到他自己了,如此,倒也能理解他的慎重。 「此事我会彻查。」干隆一出来便定下了调子:「如此狠毒之事,决不能姑息。」 太后也十分贊同:「当年永琮突然生痘本就来的离奇,如今看着永瑄这事儿,我倒是觉得有相似之处。」 静容一惊,看向太后,没想到太后竟然能这么联想。 干隆似乎也想到了,因此并不惊讶,只沉默了片刻道:「永瑄是个有福的。」 这话说的静容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觉得似乎话里有话,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讷讷道:「若是如此,臣妾实在是……」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哽咽。 干隆却拉着她的手,温声安抚:「别怕,若真是如此,朕定会给你个公道,永瑄这次能脱险,也是你细緻的缘故,你的好处,朕都记得。」 太后也神色温和的看着静容:「皇帝说的是,永瑄有你这样的额娘,是他的福气。」 静容察觉到这两人似乎都没有怀疑她的意思,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不过之前那句话,却让她依旧有些不安,要知道这些古人都是十分迷信的,一个有福之人,可不是人人都能承担得起的,她现在有些担忧,也不知道干隆这个封建迷信头子,到底会怎么看待永瑄。 只是这话也不及她多想,干隆好生赏赐安抚了一下她们娘俩,便匆匆离开了,太后倒是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只是她到底精神短,也走了。 等人都离开,静容这才松了口气,有这两人在,她的压力也很大啊。 正在此时,白芷也进来了,看见静容有些瘫软的坐在椅子上,急忙道:「娘娘,您没事吧?」 静容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起身。 「这几日你们也都小心些,皇上只怕要有大动作。」 白芷听了却很开心:「奴才就知道,皇上一定不会让十阿哥受委屈的!」 静容嘆了口气,她想的太简单了,一般这种事,不管查不查的出来,人头滚滚是免不了的,毕竟这世上之事,没什么事经得住人查的,她只盼望,自己的人不会再这次事件中沦陷。 ** 嘉贵妃自从今天下午皇上和太后亲自前往天地一家春时,就十分焦躁了。 她像是拉磨的驴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打发了好几个宫女太监去前面听信,结果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人进来回话。 「到底怎么回事?」嘉贵妃语气焦虑。 回话的小太监语气有些颤抖,低声道:「太后和皇上已经离开了,皇上看着脸色不大好,太后也一样,具体发生了什么,奴才也没探听到。」 「废物!」嘉贵妃以个茶碗,噼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小太监也不敢躲,只能死死的低着头。 嘉贵妃心中却越发慌乱了,之前给外面的哥哥传信,但是却一直没收到回信,她就觉得有些不妙,现在又突然出了这事儿,她心理越发慌张。 正在此时,冬雪终于进来了,嘉贵妃一见她,也顾不得质问小太监了,急忙让他滚蛋,然后拉着冬雪去了里间问话。 「我哥哥那儿有消息了吗?」嘉贵妃急忙道。 冬雪神情看着有些木然:「刚刚金大人传消息进来了,说是许是东西还没来得及上身,娘娘再等等。」 嘉贵妃气急败坏:「还等什么啊!今中午皇上和太后都去了皇后那儿了,指不定发生了什么呢!」 第87页 冬雪一惊,她今天早上便被嘉贵妃使唤着去找金简问话,为了能出去见到人,冬雪承受了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如今回来,却没想到又有事端发生。 只是她一个奴才,又能如何呢?只能讷讷不语。 嘉贵妃这时候也知道在责怪冬雪也无用,只能心中自己安慰自己,或许只是别的事呢,哥哥做事一项隐秘,之前就没有被发现,现在也不会! ** 干隆要查事情,那就不是静容这般慢慢吞吞,直接就是雷霆之怒,当天下午,但凡和这件衣服有一点关系的人,全部都下了大牢。 也就后宫女人不清楚罢了,静容知道,也是干隆告诉她的。 「如今人已经全部抓住了,得到结果,只是时间的问题。」干隆十分自信。 静容对他这份自信,却有些一言难尽,她知道抓的这些人中,并没有嘉贵妃的兄长金简。 「皇上圣明烛照,定能将此事查清楚。」静容内心再焦急,面上依旧平静。 干隆自觉也做了件大好事,心中十分开心,不过再一想永琮,又开心不起来了,默了一瞬道:「若是永琮早夭的事儿,也和这次的事情有关,这些人真的是死不足惜。」 静容没说话,心中也有些嘆息,当年永琮早夭,干隆如何悲伤且不说,孝贤皇后整个人反正是崩溃了,静容是看着那个安静温柔的女人,逐渐走向绝望和枯萎的,永琮的死,成了压垮孝贤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是绝望而死的。 静容当时旁观,只觉得可惜,但是如今真正经歷了,这才明白,若是永瑄也和永琮一样,只怕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 干隆这一晚没在静容这儿留宿,而是去了令妃处,静容也不怎么在意,反正出了这种事,她也没心思奉承他。 不过用晚膳的时候,白芷给她带来了一个更加糟心的消息。 「嘉贵妃那儿,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换洗过了。」白芷脸色十分难看。 静容突然也没了胃口。 因为上次嘉贵妃做的事儿,给了静容一点灵感,就也在内务府安插了人,这次的消息,便是这位新安插的人手,报给她的消息。 赵嬷嬷站在静容身侧,低声道:「若是当真如此的,只怕嘉贵妃又会逃过一劫。」 静容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女人运气倒挺好。 赵嬷嬷看了一眼静容的神色,小声提醒:「娘娘,命数如此,不要勉强。其实这次的事情,至少能斩断嘉贵妃在内务府的臂膀,日后她也再不能在内宫之中横行无忌了。至于别的,我们来日方长,没有必要和她玉石俱焚。」 赵嬷嬷的话,终于让静容找回了理智,她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 「嬷嬷说的很是,只是我就是不甘,就算是命数,这次既然老天爷让我们母子俩躲过灾劫,那就说明天命在我,我倒要看看,这次我和她谁能笑到最后。」 说到这儿静容神色一冷,沉声道:「将冬雪和内务府人传递消息的事儿散播出去,这个时候出这种问题,想来以李玉大总管的精明,应该不会放过这个线索吧。」 赵嬷嬷听了这话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有阻拦静容。 「也好,尽人事听天命,娘娘既然决定了,那奴才也会助娘娘一臂之力。」赵嬷嬷神色变得坚定:「这件事就交给奴才吧,奴才在这宫里,也是有些人脉的,定能给娘娘办的稳妥。」 静容听完,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赵嬷嬷:「多谢你了,嬷嬷。」 赵嬷嬷只是一笑:「奴才早就说过,既然进了翊坤宫的门,那奴才就只会效忠您一个主子,奴才给主子办事,何言谢呢?」 静容笑了,赵嬷嬷是个通透人,或许在她来到翊坤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自此没有退路,所以她才会从一开始,就十分积极的取信自己。 ** 干隆在令妃住处一夜春宵,出门的时候,面上都是带着笑的,令妃神色温柔的将他送出去,一句也没问昨日院子里的动静所为何事,干隆也十分满意她的识时务,在走的时候还拉着她的手温声道:「你也要好好休息,我看着你自从入夏,倒是瘦了许多。」 令妃感动的笑了笑:「劳烦皇上还记挂着奴才,奴才只是有些苦夏,来了园子之后,倒是好多了。」 「那就好。」干隆满意的点点头:「有什么想要,打发人告诉皇后,皇后是个温厚的,一定不会委屈你。」 令妃语气顿了顿:「皇上放心,奴才没什么想要的,主子娘娘一向待人极好,什么都准备的齐全。」 干隆笑着点点头:「这话不假,她行事自来周到谨慎。」 令妃的笑在脸上僵了僵,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干隆却没看见,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行了,朕走了,你歇着吧。」干隆摆了摆手,大步朝外走去。 令妃在身后匆匆行礼恭送,他也没有回头。 等干隆一出了后殿,李玉已经凑了上来,小声在干隆耳边道:「皇上,有消息说,前几日嘉贵妃宫里的大宫女,和内务府那边有联繫,您看……」 干隆脸色一沉,许久道:「这话还要我吩咐吗?带过来查!」 李玉神色一肃,点头应下:「嗻!」 第42章 处理 干隆前脚去了九州清晏, 李玉后脚就去嘉贵妃住处将冬雪抓了出来。 第88页 嘉贵妃吓的半死,却仍旧撑着架子,白着脸道:「这丫头犯了什么错, 劳烦李总管亲自出手?」 李玉面对嘉贵妃依旧笑眯眯:「贵妃娘娘言重了,只是有些事要找冬雪问问, 没别的意思。」 嘉贵妃紧握着椅子扶手, 指节都被握的有些发白, 她深吸一口气, 压住心中惶恐, 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在这儿问吧,省的李总管还要来回跑。」 李玉轻笑了一声, 低头看了一眼满脸惊恐, 想要说什么, 却被堵了嘴的冬雪, 又看向嘉贵妃:「贵妃娘娘,不是奴才不通融,只是这事是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事, 奴才不敢耽搁。」 嘉贵妃脸色越发惨白,几乎有些站不住, 但是当着这一屋子奴才的面, 她也只能强撑着。 「你竟也拿了皇上来压我, 皇上难道真的红口白牙让你压了我的大宫女去审问吗?还是你这个狗奴才不把我放在眼里!」嘉贵妃有些心虚的高声怒道。 李玉眉头都没动一下,依旧带着笑:「奴才自然不敢煳弄贵妃娘娘,这的确是皇上的意思。」 说完也不和嘉贵妃纠缠, 一摆手, 身后的两个粗使太监便拖着冬雪往出走。 冬雪呜呜呜的挣扎, 但是她到底是女子,如何及得上两个男子的力气。 嘉贵妃也被这一幕气的不轻,高喊:「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拦着!」 李玉冷笑一声,立刻又有四个人上前,挡住了嘉贵妃宫里的太监宫女。 而这些人看着李玉的神色,也不敢动作,毕竟李玉总管的虎鬚,嘉贵妃敢薅,他们不敢啊! 结果就是转瞬之间,冬雪就被拖了出去,李玉也朝着嘉贵妃欠了欠身,温声道:「贵妃娘娘且歇着吧,奴才告退了。」 说完也转身走了。 嘉贵妃气的脸都红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屋里没一个人敢说话。 嘉贵妃手一抚,桌上的茶碗盘子,全扫到了地上。 ** 李玉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人,静容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她一边逗永瑄,一边笑道:「李玉总管真是个麻利人,这消息才放出去多久啊。」 赵嬷嬷在边上听着,也笑了:「他是皇上身边得用的,但是他后面也有无数想踩着他往上爬的,若是没点本事,也坐不稳这位子。」 「这倒是。」静容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铃铛。 永瑄见状就要伸手来抢,静容急忙把铃铛给了白芷:「且收着吧,日后这种小东西,少给他玩,万一吞了就不好了。」 白芷应了声是,将铃铛收了起来。 静容此时也转移了话题,轻声道:「你说,这次他们能查出什么呢?」 赵嬷嬷微微一笑:「不管查出来什么,那位金家的大爷,只怕是不能在内务府待了。」 是了,静容心中默默肯定,这应该是必然的,这次出这种事,即便嘉贵妃没有被招出来,以干隆的性格,也必然会起疑心,如此金简的位置只怕也悬了。 但是金家到底在内务府深耕多年,就算去了一个金简,可还有旁人。 一想到内务府的这些世家,静容就心气不稳。 而且若她没有记错,这个金简还和慧贤皇贵妃的高家关系不错。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心烦,她还是先把宫里的这些刺儿头先摁下去,至于旁的,她现在这个位置可管不着。 ** 第二天下午,慎刑司那边便有消息传来,那个叫冬雪的宫女没了,还有许多宫人内侍,也在这次的清理中消失,嘉贵妃因为奢侈暴戾被贬为嫔位,并让她即刻回宫,日后无诏不得出启祥宫。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后,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皇帝到底还是对嘉贵妃留情了。 只是不知,这般留情,是没有查出来证据,还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 静容心里有些烦躁,砰将茶碗扔到了桌子上,溅出来几滴茶水。 赵嬷嬷看了,急忙上前扶好了茶碗,又擦了擦桌面上的水渍。 她轻声道:「娘娘别气,在奴婢看来,嘉贵妃的日子只怕是也不久了。」 静容疑惑看向赵嬷嬷,也不说话。 赵嬷嬷继续道:「皇上是个要脸面的人,自然不能说嘉贵妃谋害皇嗣,更不能把内宫的阴私摆在檯面上,无诏不得出,已经说明,皇上不想再见到嘉贵妃了,在这宫里啊,只要皇帝不想见到的人,那下场只有一个。」 这下场是什么,静容心知肚明。 只是她皱了皱眉,低声道:「但是若是嘉贵妃怀孕,岂不是又能翻身?」 赵嬷嬷听了冷笑:「娘娘,您是自个猜出来嘉贵妃怀孕的,但是嘉贵妃自己知道吗?只怕不见得吧?否则早就用孕肚给自己求情了,不到两个月的身孕,还要独自颠簸回京,这孩子,只怕也……」 静容打了个哆嗦,勐地站起身,想要往出走,却又僵在了原地。 赵嬷嬷依旧看着他,白芷和白青两人也一脸担忧的看着静容。 静容愣了片刻,终于道:「嘉贵妃,不,嘉嫔还在园子里吗?」 赵嬷嬷神色平静:「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娘娘,奴才自作主张,请娘娘恕罪。」赵嬷嬷跪倒在地。 静容看她如此,苦笑一声坐下:「嬷嬷请起吧,你是为了我才做了恶人,我又怎么会怪你。」 白青很有眼色的上前来,将赵嬷嬷扶起身,她言语干脆道:「娘娘别怪奴才多嘴,这人的命啊,都是有定数的,尤其是进了宫的人,哪个不是自个管自个,若是没有这福分,也是她不修阴德,与娘娘和嬷嬷无干,娘娘没有出手害她,已经是慈悲了。」 第89页 白青这话虽然是大白话,但是表达的情绪却很朴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算不同态,也没得关心仇人的身心健康。 静容苦笑一声,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圣人,若是赵嬷嬷早告诉她,指不定她也不会管,毕竟嘉嫔可是真的要她的孩子死,而她也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行了,就你的道理多,我今儿也受了咱们白青姑姑的教了。」静容玩笑道。 看着静容还能开玩笑,身边侍候的几人也松了口气,白青更是打蛇随棍上:「娘娘这话可真折煞奴才了,只娘娘心善,奴才却是个破落户,没有污了娘娘的耳就好。」 一时间屋里倒是恢復了之前欢乐,赵嬷嬷在边上看着,眼底也有了笑。 这个主子,仁义有底线,但也不是一味软弱,有算计有城府有心胸,在这紫禁城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主子了,日后的前程指不定也大。 ** 嘉嫔被两个粗壮的宫女挟持着上了马车,她宫里的其他宫女,一个都没跟来,她带过来的东西,也只收拾了一车,就这还有四个嬷嬷两个太监监视着她。 嘉嫔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她想要见皇上,她在自己住的地方,哭的嗓子都哑了,也没能见皇上一面。 他连自己的辩解也不愿意听,直接让李玉带来一纸诏书,便将她贬位惩处。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她哪怕知道自己多半要暴露了,也总觉得自己好歹为他生了两个皇子,就算没有情分,总得给自己几分体面。 但是没成想,体面没有,情分也没有。 她就像是被他养在后宫的一只狗一样,挥挥手就处置了。 嘉嫔扒着窗框,想要伸出头往外看,却又生生被两个嬷嬷押回来。 「娘娘还是省些力气吧,若是半路出了事,奴才几人交不了差,娘娘只怕也落不着好。」 阴阳怪气的话,听得嘉嫔心肝都在疼。 冬雪这个贱婢,必然是她出卖了自己! 嘉嫔咬的牙关咯吱咯吱响,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早早就打杀了她,免得今日落得这个下场。 只是再多的怨恨此时也无用了,皇上连见她一面都不见,那说明他对自己,定然早就失了信任。 而她若是回了宫,被封禁在启祥宫内,只言片语都传不出来,只怕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她必须想办法,找永珹,或者找哥哥,必须想想办法,自己不能被这么圈禁起来,若是她失了势,自己的永珹该怎么办? 嘉嫔强打着精神,转着无数念头,但是她此时发现,好像每一条路对此时的她来说,都是绝路! 这般想着,小腹突然有些坠痛,嘉嫔的脸一下子皱了起来。 ** 李玉送走嘉嫔之后,便去了九州清晏回话。 进去的时候,干隆正站在书桌前写字。 听见动静,头也没抬:「回来了,事情办妥了吗?」语气有些冷淡。 李玉急忙回话:「回万岁爷的话,已经办妥了,嘉主子如今已经出了园子的门,宫门下钥之前应该就能回去。」 「那就好。」干隆将手上的笔放下,眼睛依旧看着桌上的字,许久才淡淡道:「你说永琮的事儿,是不是也是他们做的?」 李玉打了个寒噤,想着之前那个丫鬟吐出来的那些事儿,还有他从其他地方调查出来的东西,他觉得,很有可能,只是那个丫头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不能认七皇子的事儿,否则就是天大的祸事,因此咬死了不知道。 而七皇子的事儿也过去太久了,他调查无门,只能查出来,十皇子的事儿,的确是金家人,在背后操控。 「奴才实在不敢断言。」李玉低下了头,还是决定谨慎些好。 干隆冷笑了一声:「狗奴才,这宫里还有你不敢的事儿?」 李玉一哆嗦,跪倒在地:「奴才惶恐,只是此事实在骇人听闻,奴才着实不敢断定啊。」 干隆咚的一声,锤了一下桌子,眼中闪过狠戾,他何尝不明白,这个狗奴才如此惊恐,必然心中也是猜测,永琮的事儿,和金氏脱不开关系。 但是如今斯人已逝,自己这儿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若是重启此事,定然会闹得满城风雨。 更何况如今河南江南灾情不断,并不是搅动风雨的好时机。 只是,难道自己就真要放过害死永琮,甚至间接害死孝贤皇后的人吗? 想起贤妻爱子,干隆就只觉得心口发疼。 决不能让这起子奴才这般逍遥法外,干隆的眼神冷了冷,他之前就想整顿内务府,如今倒也是个绝好的藉口。 「别跪着了,起来吧。」 干隆一甩袖子,去了里间。 李玉战战兢兢的起身,只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浸透了。 「传召内务府总管大臣过来,皇后宫内出现这种事,内务府也该整顿一下了。」干隆淡淡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嗻。」李玉松了口气,行礼领命。 ** 这一日发生的事儿,后宫除了两宫,其他人都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这天早上诸嫔妃都来给静容请安,看着嘉贵妃空着的座位,各个都神色变幻不定。 但是也没哪个傻子,敢第一个开口发问,大家各个都像是看不到似得,继续和往常一样闲话家常。 第90页 倒是静容主动开了口:「嘉嫔行事不端,如今已经被贬位送回宫里,希望你们也能引以为戒,日后行事之前都多考虑考虑,看看你们自己个儿能不能承受得住这后果。」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但是诸人心中都是一震,皇后这是明晃晃的敲打啊,这要放在之前,可是少见。 看来这次嘉嫔贬位,应该是做了什么得罪皇后的事儿,再联想到前儿下午太后和皇上突然去探望的事儿,很多人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过真正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事的人却很少,哪怕是宠妃如同令妃这样的,也只是隐约察觉到一些,再多的却没了。 最后还是纯贵妃打破了沉默,笑着道:「娘娘说的很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咱们宫中姐妹,都是服侍皇上的,和和气气的才好。」 静容看了纯贵妃一眼,淡淡一笑:「纯贵妃说的很是,在这宫里姐妹一场,也是缘分,我往日里也总想着大家和和气气的才好,不过如今看来,到底还是该明白些尊卑高下,懂得些体统规矩才是,否则嘉嫔的今日,也说不准是旁人的明日。」 这话说的更重,一时间诸嫔妃们都讷讷不言,面面相觑。 纯贵妃也不敢看静容眼睛,有些尴尬的垂下了头。 但是静容却在此时笑了:「好了,该提点你们的话,我也说尽了,至于旁的,你们自己领悟就是,只要大褶子不错,我也不想日日给你们念紧箍咒。这次来园子,你们也都松快松快,日后请安,十日一次即可。」 给一棒子又给一甜枣,静容这手段倒是比之前顺熘多了,诸嫔妃都被吓得一惊一乍,如今骤然听见静容这话,心中多少都生出感激之情,急忙行礼谢恩。 静容笑着让她们起身,柔声道:「行了,都回去歇着吧,好生服侍皇上才是最要紧。」 因为事情发生的多,这些人脑袋也正煳涂呢,听到这话,也都不敢多留,具都一一退下。 令妃跟在纯贵妃后面走了出来,这次排在她前面的舒妃和愉妃都没来,嘉贵妃又被送回去了,倒让她俩挨的近了。 结果刚出天地一家春正殿,纯贵妃便停了脚步,看向令妃:「令妃妹妹这几日面色倒是好了许多,真是恭喜了。」 令妃心中提高了警惕,在她看来,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个纯贵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多谢娘娘垂询,嫔妾已经好多了。」 纯贵妃笑了笑:「皇后娘娘周到体贴,没想到今日倒是言辞锋利,也不知道嘉嫔是犯了什么忌讳,若是说奢侈暴戾,往日却没有听到这风声。」 这是找自己打听消息来了,令妃紧了紧心神,斟酌道:「皇上亲自下的诏书,想来并非空穴来风。」 纯贵妃面上的笑容一顿,转瞬又恢復如初:「妹妹说的也是,我也是想着最近嘉嫔復宠,所以……,如今想来,倒是我想的多了。」纯贵妃的笑有些意味深长。 她也没解释自己想得多,到底是想多了什么,便轻飘飘离开了。 令妃的宫女秋棠看着纯贵妃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唇,低声道:「娘娘,纯贵妃这是什么意思?」 令妃原本温柔的眼神此时显得有些冷厉,许久轻笑一声:「不过是挑拨离间罢了。」 「您是说……」秋棠倒吸一口冷气,回头看了一眼天地一家春的方向。 令妃垂眸,低声道:「不管嘉嫔是为了什么受罚,反正我和皇后远日无冤近日无雠,皇后如今又诞下中宫嫡子,地位稳固,又怎会如她所愿。」 令妃嘆了口气,这话倒也是真的,但是更重要的是,自己无子!因为无子,所以没有底气,也压根没有资格对上皇后,所以这几日即便皇后对她略有疏远,她也只能更加紧密的扒着皇后,而不是对抗皇后。 秋棠听了这话,也明白了令妃的言外之意,低声安抚:「娘娘不要担心,皇后娘娘比娘娘年纪大也能怀孕生子,娘娘如今还年轻,又这么受宠,孩子也是迟早的事,」 令妃依旧嘆息,她和皇后还是不一样,皇后之前没能怀孕,是因为不受宠,如今这才刚刚有起色,就立刻怀孕了,而自己…… 唉,只希望秋棠的话是真的,她也盼着自己能有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孩呢。 令妃想到这儿,再没有心情在园子里逛,转身回了自己住处。 ** 静容来了园子,比之前轻松了百倍,宫务变少,环境变好,如今糟心的人也离开了她的视线,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哪怕皇帝告诉他,七月的木兰秋狝照旧,自己也得跟去,也依旧没有破坏静容的好心情。 她还十分有兴致的和皇帝议论到时候该带些什么。 皇帝看她这样,心中倒是不免又高看她一眼,经歷了那样的事,还能如此豁达,也是难得。 静容不知道皇帝的心理,只觉得皇帝好像比之前有好说话了许多。 两人商议了许久,眼看就要睡了,皇帝突然道:「嘉嫔那儿我已经处置了,内务府那边我也不会放过,你放心。」 静容一愣,看向干隆,她其实压根就没指望干隆会真的给她一个交代,因为她觉得以干隆的自尊心,绝不会和她主动说,自己后宫中有如此恶毒之人,处理结果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但是没成想,干隆他还真就说了。 第91页 静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最后还是干隆看她这呆样,忍不住笑了:「行了,别犯傻了,朕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你看着就是了。」 静容有一瞬间的感动,但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下一瞬,又回想起干隆之前的渣男行为,她又立刻清醒了。 神色温和的点点头:「臣妾自然是信的。」 ** 等到木兰秋狝的时候,静容又不免根据干隆的意思筛选了一拨人陪着过去。 太后本不想去,但是干隆非得带着太后过去,还让静容过去劝,静容能怎么劝啊,只能和太后说干隆的孝心。 最后太后到底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其实要静容说,太后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在圆明园里养着最好,一路奔波去木兰围场,对她来说负担也很重。 但是为了干隆的脸面,和皇家尊荣,也就不得不让太后跑这一趟了。 既然定下了人选,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朝着木兰围场去了,静容坐在凤舆中有些无聊,也只能和赵嬷嬷聊聊天。 赵嬷嬷明显人脉很广,她告诉静容,这几天内务府发生了大震动,很多原本内务府的包衣世家都遭了难,金家也在其中,那位最有出息的金简,前几日刚坐了监,指不定能审出什么呢。 静容听了暗爽的同时,又有些不报希望,这种人最精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到时候只怕打死,不该说的也一句话都不敢说,不然一家子人都遭罪。 不过就算如此,静容也很满足了,目前来说,她眼前的威胁总算是解决了,至于之后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等到一行人终于到了木兰围场,第一天先是大宴群臣,静容和太后作为吉祥物自然也要招待内外命妇,大家没吃多少东西,反而是笑的脸有些僵。 到了第二天,王公贵族们都去围猎了,她们这些女人们只能凑在一起说话。 静容只觉得身上有些懒懒的,但是又不好熘回去歇息,只能强打精神,和这些人周旋应酬。 眼看快到午饭时间了,静容正想着让人摆膳,却见李玉的徒弟胡世杰急匆匆走了进来。 静容精神一紧,腰杆也挺直了,他这个时候过来,必然是干隆有话传来。 只见他急匆匆走到静容身边,低声道:「娘娘,不好了,钮祜禄家那位小姐,没了。」 静容一怔,下一瞬立刻反应过来,那位钮祜禄小姐,就是永珹未来的福晋! 第43章 求情 静容心中惊讶, 但是面上到底是掌住了,没有露出异样,只淡淡道:「皇上那边怎么说?」 如今永珹未来的福晋没了, 只怕干隆那边会重新指婚,只是这次指的是谁, 就说不定了。 胡世杰低声回话:「皇上说, 这事儿请您知道就好, 然后再慢慢给太后娘娘分说, 四阿哥那边, 他自有定论。」 静容听了也没惊讶,点点头:「我知道了,劳烦你跑一趟了。」 胡世杰一听这话, 急忙笑道:「娘娘真是折煞奴才了, 能给娘娘传话, 是奴才的福分。」 这宫里的人, 各个都练了一张甜嘴,尤其是胡世杰这样在御前伺候的,那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过静容也不在意这些, 只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这一幕, 也被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 胡世杰这个太监虽然长得不起眼, 但是身份却十分出挑,这会儿底下的人看着他给皇后悄悄回话,心里也不知道已经转过了几百道弯, 不过这些人也十分有眼色, 没一个敢张口问的, 只当自己是个瞎子,压根没有看到这一幕。 倒是静容在胡世杰离开后笑了笑:「行了,让你们陪着我坐了这么久,只怕也闷坏你们了,好不容易来一次围场,你们也出去转转,看看这儿的景色。」 皇后都开口了,自然没人敢说我不想看,一时间各个化身旅游达人,谢过皇后的恩典,然后退了下去。 等人走了,静容原本挺直的腰背也顿时一松,她身上本就有些不舒服,但是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对白芷和白青道:「扶我起来,去太后那儿。」 白芷和白青急忙上前来扶她,这次来木兰围场,静容只带了她们两个,白朮和白苏都被她留在了圆明园。 两人扶着她到了太后大帐前,太后宫里的一个宫女正守在门口,看见她们来了,急忙行礼:「皇后娘娘吉祥,娘娘,太后娘娘刚刚歇下了,不见客。」 静容心里着急,但也知道不能为了这事儿耽误太后休息,只能点了点头:「那好,等到太后娘娘醒了,记得给我报个信,有件事要禀报娘娘。」 宫女点头应了。 静容这才又折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紧皱眉头,只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这钮祜禄氏死的也未免太及时了,嘉嫔才刚刚出了事儿,这头四阿哥的福晋就死了,这里头不会有事吧。 静容只觉得有些头疼,身上也很疲惫。 等回了住处,换上了常服,又十分舒服的窝在了自己的榻上,静容的脑子这才清醒了些许。 自己刚刚想的那些应该多半不是真的,阿里衮是个聪明人,钮祜禄氏又是名门之后,不可能为了这点事直接弄死自己姑娘,毕竟就算这次押宝押错了,钮祜禄家也不是吃素的,也不用单纯靠女人上位。 第92页 想到这些事,静容的心情这才平静了一些。 精神放松了,原本的困劲儿也上来了,静容迷迷煳煳的,倒是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静容被白芷叫醒了。 「娘娘,太后娘娘那边已经起身了,正叫您过去问话呢。」 静容一激灵,彻底清醒了,又急急忙忙的洗漱穿衣梳头,这才朝着太后大帐去了。 等到的时候,太后已经端坐在榻上喝茶了,看见她进来,也不等她行礼,直接抬了抬下巴颏:「别多礼了,坐吧,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静容小心再椅子上坐下,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温声道:「刚刚皇上让人给我传话,说是钮祜禄格格没了。」 太后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整个人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就是永珹福晋吗?」 静容听着这声音就知道太后心里有些不舒坦,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太后嘆了口气,放下了茶碗,叮一声,茶碗和桌面撞击的声音十分清脆。 「也是个没福的,皇帝那边准备怎么办?重新指婚吗?」 一个小姑娘的死,在太后这儿也就只能得到一声嘆息和一句没福了,静容来不及细想自己此时的心情,急忙回应:「皇上说他自有处置,想来也定不会委屈了四阿哥。」 太后点了点头,她在这上面倒是不怀疑,毕竟自己那个儿子是什么性格,自己最清楚,是最要脸面的人了,万不会让永珹没了下场。 不过…… 太后看了一眼静容,许久淡淡道:「嘉嫔做的事儿的确恶毒,不过永珹却是个好孩子,你也别吃心,你如今到底也算是他的嫡母,他日后自有孝敬你的时候。」 静容不知太后为何会有此一说,不过她也的确没有为难永珹的意思,便笑了笑道:「娘娘这话说的,我却有些无地自容了,不论嘉嫔做了什么,自有皇上太后处置,我有哪里会责怪永珹。」 看她说的真心,太后松了口气,往日里皇后的确也是个贤淑大度的,但是这次却是遇上了皇后的孩子差点被害,她也怕皇后牛心左性了,闹出什么事端来,如今看皇后的神色,倒也的确并非心胸狭窄的人。 「你懂这个道理就好,唉,这后宫之中,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明白多好,却偏偏有那不找五六的,做出这些煳涂事,我当时听皇帝禀报,气的一晚上没睡着,也就这几日才慢慢好些了。」太后嘆了口气。 静容听不出她这话里的真心假意,但是她只当是真的,急忙道:「娘娘竟睡不着觉吗?可传太医看了?」 太后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你倒是个宽心的,这会儿还操心我的事儿。」 静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妾身也就是这点心思了,只盼望娘娘和皇上都身体康泰。」 太后听着这话,心里越发舒坦了,只觉得皇后倒是越来越开窍了,这讨巧的话,可比以前说的自然多了。 「行了,你也别操心我了,我已经找太医看过了,开了副安神药,如今好多了。」太后笑着道。 静容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完这些闲话,太后又说起了永珹的事儿,她心下对永珹福晋的人选有些疑虑,不过这事儿静容也帮不上什么忙,两人说了一会儿,太后便藉口乏了,让静容回去了。 静容回到自己的住处,又有太监传话,今晚干隆会来她这儿用膳。 静容又是一顿准备,等终于准备齐全了,干隆也来了。 他此时看着兴致到挺高,似乎未来的儿媳死了,对他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影响。 静容看着宫女服侍他换下衣服,又净了面,两人这才坐下。 静容奉了一杯茶上来,干隆吃了一口,笑着点点头:「你这儿的东西自来精细,这碗茶吃着倒是挺散暑气。」 静容打眼看了一眼,不过是一碗普通的绿茶罢了,也没什么花头,但是既然干隆这么捧场,静容自然不会不给面子,便笑着道:「皇上要是吃着觉得好,那便拿一包回去。」 干隆却摇了摇头:「再好的东西,吃的久了,也就没什么趣味了,还是放在你这儿,我日后来了你再泡给我吃。」 静容自然笑着应了。 之后两人便坐下吃饭,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一直等吃完了饭,又奉上了一碗消食茶,干隆这才道:「今日钮祜禄氏的事儿你怎么看?」 静容迟疑了片刻,小声道:「之前看她,觉得纤细了些,没想到竟然就这么一病去了。」 干隆却冷笑一声:「之前虽然钮祜禄氏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我也叮嘱过嘉嫔,要好好看看那孩子本身如何,皇家选媳妇,没得光是盯着家世背景看。教的好好的,她也回了我,说是个四角俱全的,样样都好,如今这样子,哪里像是四角俱全?到底是嘉嫔心大了,没得最后连累了永珹的名声。」 静容没敢说话,干隆自己可以把自己的儿子妃嫔骂成狗,但是她作为中宫,却不好评价这些人。 干隆似乎也没有指望静容说话,只淡淡道:「算了,由着她祸害了一次永珹,如今还不得我这个当皇父的给她收拾烂摊子。」 静容心中吐槽,当时指婚的时候,你全都丢给旁人,仿佛这个儿子是女人一个人生的,如今出了事,就全怪别人。 静容虽然也不喜欢嘉嫔,但是干隆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是噁心住她了。 第93页 只是再噁心,她也要继续笑着恭维:「皇上圣明烛照,定能给永珹找个好的。」 干隆嗤笑了一声:「如今第一个不成,第二个只怕就要降低一下标准了,最要紧的,还是身体健壮,否则都是白搭。」 这个静容倒是同意,嫁给这些皇家子弟,没有个好身板,你真的很难熬出头,指不定哪天被憋屈死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只能笑着应和了几句。 等说完永珹,干隆却又提起了永瑄:「这次出来没带永瑄,这才几日不见,我倒是怪想的。」 说起这个,静容也有些动容,自永瑄出生之后,他们就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但是来木兰围场这种地方,自然不能把永瑄带来,因此只能放在圆明园,静容不放心乳母照顾,在第二天熟悉了流程之后,还特意让赵嬷嬷回去照顾永瑄。 「谁说不是呢,咱们来之前,他都已经学会翻身了,也不知道这次回去,他能不能学会坐。」静容满眼柔光道。 看着静容一脸温柔慈爱的模样,干隆笑了笑:「你现在倒是一肚子育儿经。」 静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让皇上见笑了。」 皇上却一点不介意,反而觉得和皇后这么相处十分舒服。 他平日里,其实是不怎么见到几个儿子的,也就隔几天问一问功课,但是永瑄,却因着年幼的缘故,每次来皇后宫里都会见到,而且每次皇后都会和他说说平日里永瑄的趣事,倒也让他找到了几分做慈父的乐趣。 今儿这话本是他无意中提起的,但是说着说着,却是真的有些想念了。 「那小子,如今抱着都压手,等赶明回去了,也该给他配一个身体强健的乳母。」干隆笑着道。 看着干隆这般有兴致,静容也不打断他,反而是温柔的配合他说话。 这世上的情分都是处出来的,或许现在干隆没有像重视永琏永琮那样重视永瑄,但是静容相信,只要他们相处的久了,父子情分也就能处出来了,到时候对永瑄来说也就更好。 而且她认为永瑄的生命中,也需要一个父亲的形象,毕竟这世上很多东西,是母亲给不了也教不了的,所以自从永瑄出生,她都在致力于拉近这对父子的关系。 这晚干隆歇在了静容住处,端的一副帝后和睦的场景。 但是在另一头,令妃坐在自己屋里不知等了多久,到底没有等来皇上。 秋棠有些难受的劝她:「娘娘,皇上不回来了,前面有人传信,皇上去了皇后娘娘那儿。」 令妃呆了呆:「我知道了。」 秋棠看她这样更难受了:「娘娘,皇上或许是有话要和皇后娘娘商议,并不是真心骗您。」 「闭嘴!」令妃突然怒喝:「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事儿,也是你能编排的?」 秋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知罪,只是娘娘,您不能再如此自苦了,该歇息了。」 令妃伸出手捂住了脸,她何尝不知道秋棠的话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呢,今儿皇上明明说回来她这儿,倒是到底还是没来。 她奉承皇后娘娘这么久,竟连这点脸面也不给她留,日后,日后她还有什么指望呢?令妃的心中突然生出无限的酸楚,这难道就是自己的命不成? 不!她不信命! 她能从一个卑微的奴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可不是虚无缥缈的命运,而是一步一步的努力和挣扎。 她想要一个孩子,既然皇后娘娘不能成全她,那她就找旁的路,她就不信了,老天会如此作弄她,给了她恩宠和尊位,却偏偏不给她一个孩子! 令妃咬着牙,下定了决心。 ** 静容并不知道,只是一晚留宿,就会生出如此波折,她第二天早上起身,只觉得身上不舒坦极了,便藉口身子不适,躲过了应酬,只窝在屋里看书。 她看的书,也就是几本游记,还是之前特意在内务府要的,足足花了三天才拿到手。 有一搭没一搭的翻,倒也读出了一丝趣味。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在离开木兰围场的前一天,干隆终于给永珹定下了新的未婚妻。 「就那个伊尔根觉罗氏,之前相看的时候,不都说这孩子不错,如今钮祜禄氏没了,就她吧,虽然生母早逝,但是到底是和硕格格的女儿,想来应该是不错的。」干隆兴高采烈的和静容分享。 静容只觉得有些恍惚:「那,那孩子还不到十二吧?是不是年纪小了些,当时我们看着好,也是想着下一次选秀再指婚。」 干隆却摆了摆手:「差不多也十三虚岁了,要是觉得太小,那大婚的日子就往后推一推,等到下一届选秀之后再成婚,如此也不算晚。」 静容再没话说了,只道:「这事儿皇上和太后说了吗?什么时候正式赐婚?臣妾也有点准备。」 干隆道:「已经和太后商议过了,太后也觉得不错,至于赐婚,等回了圆明园朕就会下旨。」 静容点了点头:「皇上思虑周全,倒是臣妾多事了。」 干隆哈哈一笑:「你哪里是多事,不过是思虑周全罢了。」 静容笑笑,没说话。 只心里想,钮祜禄氏前脚死,干隆后脚就给永珹重新赐婚,如此凉薄,也不知道钮祜禄家会怎么想,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想,静容也无能为力,只能趁着干隆高兴的时候,问了一句:「可要对钮祜禄家稍加安抚?」 第94页 干隆听了点点头:「你到底细緻,这个的确应当,阿里衮这几年也算能任事,他女儿没了下场,到底也该安抚一下。」 涉及朝政的事儿,静容就不敢说话了,只能坐在边上装哑巴。 **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行人便起驾回宫。 静容坐在凤舆里,又是百无聊赖的走了一路,等终于到了圆明园,她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几分,也顾不得去换衣服,直接去了永瑄的偏殿,正好看见他在榻上滚来滚去,萌的静容抱着他狠狠亲了几口。 永瑄看见她,竟也不认生,只一开始的时候啊啊叫了几声,后面便被她亲的咯咯笑,一点都不像分开了将近一个月的样子。 赵嬷嬷站在一边笑着道:「到底说是亲母子呢,一点也不认生。」 静容心中也觉得有些得意,亲密的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你这个小东西,还记不记得我是你额娘啊?」 永瑄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又啊啊叫了几声,伸手就要扯她的耳坠子,静容急忙往后一躲,避开了他的小胖手:「你这小子,单单记住我的耳坠子了。」 永瑄还以为静容再和他玩游戏,又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小胖手伸长了还想拽。 静容一时间哭笑不得,最后还是赵嬷嬷把永瑄接过去,静容换了衣裳,卸了钗环,这才又重新抱起了永瑄。 她这会儿正对儿子心热呢,只觉得他啊啊乱叫都看着可爱。 母子俩玩了一会儿,静容终于也累了,永瑄也脑袋一点点的要睡觉,静容这才招了乳母上来,抱永瑄下去歇息。 而赵嬷嬷也趁着这个机会凑了上来,小声道:「娘娘,宫里传来消息,嘉嫔病了。」 「病了?」静容挑了挑眉:「她怀孕的事儿,还没有暴露出来吗?」 赵嬷嬷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开了口:「我听押送她的人说,在回去的路上,嘉嫔就吵着肚子疼,但是那婆子只当她在演戏,没当一回事,理都没理她,结果押回去之后,第二天就见了红,嘉嫔哭着喊着要请太医,说自己怀孕了,结果太医去一看,说她是小日子来了,嘉嫔不认,差点把太医都打了,自此也没太医敢再去启祥宫了,这次她病的厉害,才派了一个学徒过去充数。」 静容皱了皱眉:「那到底是小产了,还是月事来了?」 赵嬷嬷凑到静容耳边:「奴才看着,多半是小产了,但是太医院那帮人,不愿意多事,这才说是月事来了,反正如今嘉嫔多半是翻不了身了。」 静容嘆了口气:「这事儿我知道了,只怕皇上也知道了。」 赵嬷嬷点点头:「但是您看皇上提起过嘉嫔吗?」 「没有。」静容沉默了一会儿道。 干隆真的是一个十分心硬的人,一旦惹怒了他,真的就很难迴转了,只是不知道,永珹作为嘉嫔的儿子,干隆到底会不会迁怒他。 现在看着倒是没有迁怒,但是天长日久的,谁知道以后的事儿呢? ** 干隆此时正在九州清晏看奏摺,李玉悄没声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干隆放下摺子,看向李玉。 李玉也十分识相,急忙回禀:「皇上,四阿哥求见。」 干隆皱了皱眉,他这几日,一直都没有见永珹,即便是他未婚妻死了,给他重新赐婚,也没有见他。 他知道永珹想说什么,但是这话他并不想说,因此索性就躲着不见。 但是现在,人都找到跟前了,要是再躲下去,也不是事。 「让他进来吧。」 听到干隆冷冷的回答,李玉愣了愣,然后就立刻应下:「嗻。」 没一会儿,永珹就在李玉的引领下走了进来,他的面色看起来很苍白,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得意。 一进门,永珹就跪下给干隆请安,干隆看着他的发顶愣了一会儿,这才让他起身。 「怎么今儿想起来给朕请安了?」 永珹一哆嗦,讷讷不敢言。 干隆看他这副熊样,心里更来气,最后到底还是压着火道:「要是为了你的婚事,那就别操心了,你的婚事我已经给你定下了,伊尔根觉罗氏的姑娘,和硕格格的女儿。」 永珹听了这话,心中倒是松了口气,他这几日是蜡烛两头烧,一边操心着宫里的额娘,一边的确也操心着自己的婚事。 他也想不通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所有坏事都集中在这几天了。 「皇阿玛隆恩,儿臣感激涕零。」 干隆点了点头:「用不着感激我,好生过日子便是了。」 说完屋里就陷入了沉寂,永珹咬了咬唇,有些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他心里,对干隆还是有些惧怕的。 但是最后,到底对额娘的担心压过了这份惧怕,他咬了咬牙道:「儿臣还有件事,儿臣不知道额娘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这才惹了皇阿玛不开心。只是如今额娘病重,儿臣身为人子,实在难以自处,求皇阿玛饶了额娘,儿臣愿意以身相替。」 永珹唿啦啦又跪倒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而干隆看着他,目光沉沉。 时间在这诡异的氛围中不知过了多久,永珹只觉得冷汗都要把自己的衣服浸透了,干隆这才开了口。 「你知道金简现在在哪儿吗?」 永珹一愣,讷讷半天,终于小声道:「儿臣听说他被下了狱。」 第95页 干隆冷笑一声:「他昨天已经在狱里自裁了,为的是什么,朕不说你也该知道,就这样,你还想以身相替吗?」 永珹的脸色瞬间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第44章 孕事 滴答, 滴答,安静的殿中只有西洋钟的走表声。 永珹只觉得自己的冷汗一路顺着额头往下滴,啪嗒一声, 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为什么不说话?」干隆神色冷淡。 永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却一直张不开。 干隆看着这个儿子, 一股失望之情油然而生。 若是他真的能咬死了以身相替, 自己或许还能高看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 也是个孝顺孩子, 但是一听这话,就开始畏惧退缩,如今看来, 连这点孝顺的优点也是假的。 干隆顿时没有再问下去的兴趣了, 只摆了摆手:「滚吧, 日后若是无事, 不要再来烦朕。」 永珹只觉得自己的腿像是灌了铅,但是还不等他挣扎,便立刻有人上来把他架了起来, 一路架出了九州清晏。 「四阿哥,您能站住吗?」架着他的太监恭声问道。 永珹只觉得脸上烧得慌, 急忙道:「麻烦两位公公了, 我能站得住。」他挣扎着, 站了起来,想要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那两个小太监倒也是知道些眉高眼低的,也不多话, 只打了个千, 便转身离开了。 永珹站在原处, 呆了呆,一时间心中情绪翻涌。 自己刚才怎么就僵住了,怎么就没有开口呢?明明额娘对他那样好,他也想救额娘,可是为什么,当时就没能开的了口呢? 永珹心中又羞又愧,只觉得站都有些站不住了,索性想要转身离开,却又想起了在宫中受苦的额娘。 他纠结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去拜见皇后。 即便嘉嫔在他耳边说了许多皇后的不好,但是永珹觉得,皇后还是一个温和仁慈的人,说不定会救额娘。 永珹下意识忽略了嘉嫔这次事发,多半和皇后有关,最后还是跺了跺脚,朝着天地一家春去了。 此时干隆也站在殿中,似乎在等候什么,没一会儿,便有太监进来报信:「奴才参见皇上。」 干隆没回头,只淡淡道:「他去了哪儿?」 太监没有迟疑:「看方向,四阿哥应该是去了天地一家春,想来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干隆嗤笑一声:「他往日里何尝记得给皇后请安,今儿这般积极,不过也是欺负皇后好说话罢了。」 太监讷讷,不敢多言。 干隆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心中却对永珹更加失望,闹出这种事,也不知调查其中底细,竟然求到苦主面前,看起来这个儿子不仅不孝,而且愚蠢。 ** 永珹一路去了天地一家春,结果到的时候,却被告知皇后不在,出去散步了,永珹心中担忧嘉嫔,到底没有离开,而是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静容宫里的人对嘉嫔一系人都没什么好感,因此永珹也在这儿没得什么好脸,永珹倒也心宽,竟也不在意似得。 如此,这些人倒也不好说什么了,到底也是主子,还是强打着笑脸给端了碗茶。 永珹坐在天地一家春前殿喝了两盏茶,静容这才回宫。 听到四阿哥过来请安,静容也有些惊讶,她记得自己可和四阿哥没什么交情,就算是有些关联,那也是有仇。 「先给我更衣,然后再去见四阿哥。」静容虽然惊讶,却也并不着急,语气依旧平静。 白芷点了点头,便伺候静容换上了见人的大衣裳,又重新梳了头,这才不紧不慢的去了前殿。 永珹也是等的有点慌,等人终于来了,不敢怠慢,急忙起身给皇后行礼:「儿臣见过皇额娘。」 静容笑着虚扶一把:「不必多礼,坐吧,出去走了走,倒是怠慢你了。」 听着静容温和的声音,永珹只觉得今日求得事儿又多了几分把握。 「皇额娘客气了,儿臣未曾受到怠慢,再说了,也是儿臣来的唐突。」 看和永珹这般客气,静容便知道他来者不善,必有所求,因此也不着急,缓缓在上位坐定,又对他颔了颔首:「你也坐吧。」 永珹这才诚惶诚恐的坐下,低垂着眉眼,一副守礼的模样。 静容见他如此,便也应景的问了几句他的衣食起居,一时间倒真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 等说完这些家常话,静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自顾自喝起了茶。 永珹见静容不说话,心下便着急了起来,可是要他自己开口说,他也实在是有些不好开口。 最后看着实在指望不上静容先开口问,永珹只能咬咬牙道:「皇额娘,之前我额娘犯错回宫,我本不该多言,只是身为人子,有些事不得不说,之前宫里传出话来,额娘如今病得很重,太医院那边又不甚重视,以至于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如今竟已经起不来身,儿臣实在是五内俱焚,只求皇额娘开恩,哪怕是给额娘请个太医也好,永珹感激不尽。」一边说,永珹一边跪倒在地上。 静容看着他,对他这番话倒是没有很惊讶,只是她倒是好奇,永珹怎么想起来来求她的,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嘉嫔犯错多半和她有关,永珹到底是不知其里,还是反其道而行之,来逼迫自己。 静容想不明白,只做出一副慈爱模样,给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扶永珹。 第96页 「好孩子,快起来吧,你额娘的事儿,是皇上金口玉言下的诏,我也实在不好说些什么,但是你放心,若是有机会,我定会禀报皇上,至于如何处置,也只能看皇上的意思。」 静容两三句话就把事儿踢到了干隆身上,永珹原不想起,但是没成想这位嬷嬷力气不小,硬把他搀扶了起来。 永珹的脸涨得通红,有气的也有羞的,但是静容却不管这些,只柔声道:「阿哥年纪也不小了,该用心读书,日后才好为皇上办差,这些后宫之事,阿哥该少操些心才是。」 永珹一时间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红着脸讷讷了半天这才拱了拱手:「儿臣惶恐,只是此事儿臣实在是不知如何只好,只能来求皇额娘。」 赵嬷嬷听了,在一边笑了:「阿哥爷别怪老奴多嘴,一切都还要看皇上的意思才是,皇后娘娘可拿不了主意。」 永珹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静容适时给他解除了尴尬:「阿哥也是孝顺,若是皇上知道,也只有开心的。只是无论如何,如今阿哥都不该再把这件事挂在嘴上了,皇上到底已经做了定论,若是让旁人听到了,又不知编排出什么话来,到时候事情只怕就更难看了,阿哥快回去读书吧,赶明皇上还要给阿哥赐婚呢,如此隆恩,阿哥也要早做准备。」 永珹这会儿是真说不出话来了,他也是第一次发现,皇后也是个十分厉害的人,这番敲打提点,莫不让他心存顾虑。 要知道,大哥和三哥的下场就在眼前,如今他也不敢不敬嫡母,如此便也只能行礼告退:「多谢皇额娘提点,永珹告退了。」 静容笑了笑:「阿哥想明白就好,且去吧。」 永珹转身离开。 看着永珹离开的背影,静容脸上的笑慢慢消失。 赵嬷嬷站回了静容身边,也不多言,倒是白青忍不住开了口:「明明是皇上的旨意,四阿哥倒来逼我们娘娘。」 赵嬷嬷看了一眼白青,嘆了口气:「要不怎么说这宫里的孩子心眼多呢,哪怕是这往日里看着老实的,心中也有自己的一本帐。」 静容却在此时笑了:「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我不去猜,不过他到底对嘉嫔还是有几分母子情分的,否则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冒这样的大不韪给嘉嫔说话,我看他脸色,想来来我这儿之前,应该去了皇上那儿,无功而返,这才来了我这儿,如此倒也算有些胆识了。」 赵嬷嬷一愣:「奴婢到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静容笑笑没说话,永珹的额头略有些微红,当她说起给皇上回话的话,他面上也没有喜色,因此便可断定,他早就知道皇上那边的态度,因此才回来求她。 「且不说这些了,他来我这儿,皇上必是知道的,说不得我到底还是得把他求的情,转述一下,至于皇上如何决定,到底还要看皇上的心思。」静容淡淡道。 赵嬷嬷笑了笑:「娘娘说的正是呢。」 ** 下午的时候,干隆果然来了,静容也老老实实,一句不差的把今日她和永珹的话给皇上说了一遍。 没想到说完之后,干隆还挺开心的,笑着道:「往日里只怕你面软,免不得被人拿捏,如今看着,你倒也有几分自己的主张,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自有主意,下次永珹敢再来找你,你尽可打发他来见我。」 静容正等着这句话呢,急忙笑着应了,然后又想起干隆的前半句话,心中不由翻了个白眼,自己装了几天菩萨,难道还真把她当成了泥捏得不成。 不过这样也好,在干隆这样自大又强势的人勉强,假装弱势也是一种很好的生存手段。 他们两人又聊了些家常,眼看时间不早了,干隆便离开了,静容送他出去,看着他朝着令妃的住处走去,便回了自己院子。 白青观察着静容脸色,小声道:「娘娘,最近令妃娘娘倒是来的少了。」 之前在宫里的时候,令妃常过来奉承,但是自从永瑄出生之后,静容因为一些顾虑,对令妃略有疏远,但是令妃对她却依旧奉承,直到最近,令妃也开始渐行渐远了。 静容面上平静无波,其实她对今日也早有预料,毕竟没人能够一直单向输出,她和令妃渐行渐远,几乎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儿。 「令妃毕竟是一宫主位,哪能日日都来我面前说笑。」静容淡淡道。 白青听了这话,心中若有所思,但是面上依旧神情不变,温声道:「奴才明白了。」 静容也不管她到底明白了什么,只径直去了后殿,进去的时候,永瑄正趴在榻上,看赵嬷嬷摇铃铛,每摇一下,他便想伸手去抓,看着倒是高兴得很。 静容在看到他的时候,心情也顿时好了许多,笑着迎了过去。 没几日,赵嬷嬷便得了信,嘉嫔到底是熬过来了,但是身体却差了很多,几乎不能起身,只是煎熬着过日子罢了。 静容听了,心中无悲无喜,她明白,嘉嫔这个人,已经成了过去。 八月底,干隆终于下旨给永珹重新赐婚,赐婚的女主角,正是和硕福僧额之女,伊尔根觉罗氏。 福僧额跪在午门外,领旨谢恩,伊尔根觉罗家欢天喜地,钮祜禄家连声嘆息。 而此时的静容,也被诊出了一个半月的身孕,静容还有些呆呆的,殿中的宫女太监,却已经各个欢天喜地了。 第97页 永瑄才半岁,自己竟然又怀孕了,静容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么高密度的怀孕生产,自己真的能活过干隆吗?只怕连活过太后也够呛啊! 但是孩子已经有了,她总不能把孩子打了吧,先不说后宫里允不允许堕胎,便是允许,在这个年代堕胎和生产的死亡率也差不到那儿去。 静容白着脸靠在了引枕上,赵嬷嬷看她脸色不对,急忙将太医引了出去,等到人走了,这才走到静容身边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静容迟疑了一下,将自己的忧虑婉转的透露了一些。 谁知道赵嬷嬷听了却笑了:「若是往日,娘娘忧心的极是,但是如今却不必如此操心,您的身子奴才已经帮您调理的差不多了,再怀孕也是无事的,只要您放开心胸,必不会有事的。」 静容听了这话,果然松了口气,或许她也知道,赵嬷嬷这话里有安慰她的成分,但是能在这个时候听到这番话,到底也让她心理压力小了许多。 「那就好。」静容呢喃道。 赵嬷嬷看她神色,心下一顿,转移了话题:「娘娘,咱们还得给太后和皇上那边报信呢。」 「哦,我差点忘了,你赶紧找人去给各处报信,对了,太医的赏可给了?」 赵嬷嬷见她终于回过神来,面上也有了笑意:「太医的赏已经给了,和上次一样,奴才这就吩咐底下人报信。」 静容点了点头,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也踏实了下来。 无论这次怀孕是否和适宜,自己到底是怀上了,还是往好处看靶。 ** 干隆和太后听了中宫怀孕的消息,果然各个都很开心,没多会,赏赐也跟着来了,比普通宫嫔怀孕的赏赐要多好几倍,在天地一家春的东次间摆了一地。 白芷笑着对静容道:「这次的赏赐,倒是和十阿哥时也差不了多少。」 静容淡淡一笑,也并未因此有多得意,所谓皇恩,那便是他喜欢你时是雨露,不喜欢你时是雷霆,作为皇权社会中的一员,她也只能受着。 晚上的时候,干隆果然翻了静容的牌子,静容吩咐底下备好了干隆喜欢用的饭菜和茶水点心,自个儿却逗趴在榻上的永瑄玩。 如今她怀了身孕,已经不许再抱永瑄了,奴才乳母们都在边上胆战心惊的看着,生怕她一时兴起。 静容虽然心中也想抱孩子,但是到底没有为难旁人的兴趣,因而也就由着他们了。 永瑄却不知道自己的额娘怀了身孕,还一门心思的想往她怀里拱。 永瑄的乳母想上来阻止他,却被静容拦下了,她笑着伸手将永瑄揽在怀里,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一只手拿了他喜欢的风铃逗他。 「我这几日和他亲近惯了,若是有了身孕就疏远他,岂不是让他伤心,你放心,我不使劲儿,只是揽着他。」 听着静容的话,赵嬷嬷笑眯眯道:「娘娘心细,处处都想着阿哥,日后等咱们十阿哥长大了,定然也会孝敬娘娘。」 静容也笑了,点了点永瑄的小鼻子:「就这个小魔王啊,只要日后别闹得我不得安生,便是孝顺了。」 永瑄还以为静容在逗他玩,一双黑葡萄似得眼珠滴熘熘转,咯咯笑出了声。 一时间屋里氛围倒是变得温馨起来。 等到干隆终于过来,永瑄也累了,被乳母抱了下去。 干隆看了乳母怀中的孩子一眼,点了点头:「脸蛋红扑扑的,可见养的极好。」 静容笑着给干隆斟了一盏茶:「他生来健壮,见风就长,养起来也容易。」 干隆听了笑笑:「这样才好呢,也只盼望你肚里的这个同样这般省事。」 静容下意识抚了抚肚子,没有说话。 若是她没有记错,她肚里的这个,便是歷史上那位十二阿哥永璂,生而尊贵,下场却十分惨澹,干隆几乎把对那拉氏的恨,都投射到了这个孩子身上,不给他爵位,不给他正经差事,最大的功劳是参与修书,直到他死,都是个光头阿哥。 最后贝勒的爵位,还是十五阿哥这个便宜弟弟给他追封的。 真的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只是这一世,她却不会再让这个孩子如此悲惨了,哪怕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她也绝不会剪髮,绝不会连累到自己的孩子。 这一晚,干隆对她十分温和可亲,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关切慰问。 表现出了一个好丈夫应有的一切美德,但是静容心中却无动于衷,她不会被这糖衣炮弹所迷惑的,她时刻记得,眼前之人先是君,才是夫,君在前,夫在后。 第二日一早,静容亲手替干隆更衣,表现的十分温柔和顺,仿佛真的被他昨晚的面孔所迷惑,干隆也十分满意静容的投桃报李,转手将自己常带的一串佛珠赏赐给了她。 「这佛珠还是当年皇玛法赏给我的,我这么多年都一直不离手,如今你怀了身孕,便给你吧,也好保佑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安。」 静容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坚决不要,但是干隆既然开了口,就不接受拒绝,到底还是给了她。 静容将佛珠带到手上,并保证,日后定会好生保管。 干隆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 既然干隆和太后知道了静容怀孕,宫里的其他妃嫔们,自然也都知道了,因此今日一早,妃嫔们统统过来给静容请安恭贺。 第98页 静容听了,自然应允。 来的人也挺齐全,基本上随驾圆明园的人都来了。 纯贵妃亲手奉上贺礼,是一个小小的金锁,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永瑢出生时,太后赐下的,听说是给庙里的大师开过光的,盼望它能保佑娘娘安全产下皇子。」 静容笑了笑,让白芷接了东西。 见静容没有亲手接,纯贵妃的眼神闪了闪,未免也太谨慎了些。 接下来是令妃,她直接奉上了自己绣的多子多福的肚兜和襁褓,还有一对小玉葫芦,柔声道:「活计粗陋,娘娘不要介意才是。」 静容笑笑:「也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只有欢喜,再说了,这么鲜亮的活计,要说粗陋,那我那手针线便见不得人了。」 这般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之后便是其他人送礼,有贵重的,也有简薄的,但是静容对这些东西都是一视同仁,俱都夸赞了一番,然后让人收下。 等收完了礼,他们便坐在一起说起了家常话,令妃一脸羡慕:「娘娘福泽深厚,这次定能生个小阿哥。」 静容抚了抚肚子,笑道:「是男是女我倒是不在意,其实格格也好,比阿哥贴心。」说完又看向令妃:「你还年轻,日后定也能为皇上开枝散叶。」 这话倒是真的,令妃之后可是生了不少。 但是如今的令妃可不知道这些,有些苦涩的笑笑:「奴才也不敢奢求,只要能有一男半女在身边,便也心满意足了。」 静容笑笑没说话,你以后可不止一男半女。 因为这话题有些沉重,很快他们又转移了话题,颖嫔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缠在静容手腕上的佛珠,笑道:「这不是皇上一直带在手上的佛珠吗?竟给了娘娘,可见皇上对娘娘的关怀。」 静容笑笑,温声道:「也是皇上慈悲,我倒是有些惶恐,是怕有负圣恩。」 虽然静容说的轻巧,但是底下这些人的眼神也都隐隐约约透出了羡慕之色。 正在此时,纯贵妃突然插话:「我倒记得,这传佛珠是圣祖爷赐给皇上的,如今皇上又赐给娘娘,可见意义重大。」 这话一出,羡慕的眼神顿时有像嫉妒转化的倾向。 静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纯贵妃,淡淡道:「纯贵妃倒是知道的多。」 一句话,屋内氛围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纯贵妃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只能强打着精神道:「奴,奴才也是偶尔听说。」 「是吗。」静容语气轻淡,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眼看氛围越发不好,颖嫔这个挑出事儿的,心里发慌,急忙转移了话题,又说起了庆嫔这身衣裳做工细緻。 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转移话题,但是大家倒也兴致盎然的聊了起来,原本的话题也顺利被转移。 纯贵妃咬了咬唇,似是觉得有些尴尬,低着头不再说话,静容倒是继续神色平静的和大家聊天,仿佛刚刚的事儿没有发生似得。 ** 等恭贺的妃嫔们都离开了,白芷过来问这些东西如何处置,静容只淡淡道:「登记了放到库里存着便是。」 这话说出口白芷便知道了静容的意思,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静容却开始思索之前纯贵妃的态度,看着似是无意间说出来的,但是静容可不信在深宫内沉浮了这么久的纯贵妃,是个口无遮拦的。 不过她一向聪明,也一向不喜欢出头,这次突然冒出来,的确是有些古怪了。 但是无论如何,静容是不会怕她的,也不会怕其他人,想要在这深宫中存活,那就必须强大起来,否则任谁也敢踩你一脚。 第45章 寿宴 一直到了九月, 静容也坐稳了胎,他们又从圆明园回了紫禁城。 这一路倒也还算安稳,静容坐在车里, 也没有感觉到颠簸。 等回了宫,静容便藉口养胎, 将宫务交了出去, 干隆倒是挺看重她的, 还和她商议看谁接手宫务最好。 静容心下念头转了一圈, 最后到底笑着道:「上次劳烦了舒妃和纯贵妃, 这次舒妃的十一阿哥还小,倒是不好劳动她。」 干隆挑了挑眉:「如此, 令妃倒闲着,想来也能与你分忧。」 静容听到这个人选并不惊讶,只笑了笑道:「皇上慧眼如炬,令妃的确不错,既如此,那就让令妃和纯贵妃一起协理宫务吧。」 干隆见她应了,心中十分满意:「令妃是个灵透的,只是未免出身上差了一层, 朕准备将他们家由包衣管领拨入包衣佐领, 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恩典。」 看着干隆喜滋滋的模样,静容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要是真的想给恩典, 直接抬旗啊, 包衣佐领也就比包衣管领好上那么半筹, 但是到底还是包衣, 这么拨来拨去的又有何意义? 不过这话她也就想想了, 可不敢说,而且干隆压着令妃的身份,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因此只笑着奉承:「皇上考虑的极周到。」 干隆也觉得自己做的不错,贤妻爱妃都考虑到了,简直就是大清朝的端水达人,因此心情倒也不错,趁机又和静容商议起了十一月份太后的六旬万寿庆典的事儿。 这次太后寿辰,干隆准备大办,这可是他亲妈,又是六十寿辰这样的好日子,干隆这般好大喜功的人怎么会放过。 因着这个,即便如今静容怀有身孕,也不敢小觑这件事,兢兢业业的按着以往的太后寿宴的规模又加了两分,这才回禀给干隆。 第99页 但是干隆还是觉得不满意,皱了半天眉才道:「这几道菜太后不喜欢,换成更软烂一点的。」他一一点出几道菜,静容急忙记下。 干隆又继续往下指点:「这些彩殿彩棚,用色必不能太过简素,需得热闹些才好。」 静容想了想干隆的审美,觉得自己get到了他的意思,急忙又点点头。 「还有这些衣服首饰器皿,也需得用太后喜欢的料子和材质,太后喜金器宝石,玉器可稍减些,太后喜妆花缎和宋锦,这两样可多进些,至于旁的,你也看着增添,必要以太后的喜好为重。」 静容拿着笔,奋笔疾书,等终于记完,立刻诚恳道:「是臣妾疏忽了,还请皇上责罚。」 干隆却只是笑了笑:「也怪不得你,太后往日里最是节俭,素来不会在人前露出自己的喜好,朕能知道这么深,也是因着母子多年的缘故。」 静容依旧一脸惭愧:「到底还是皇上心细,臣妾着实惭愧。」 干隆拍了拍她的手:「你第一次主持这样大的事儿,略有疏忽也是常事,不必自责,这次你只写出单子来,跑腿的事儿只管交给旁人,万万要以腹中皇嗣为重。」 静容一脸动容:「皇上厚恩,妾实在是万死都难报。」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好生生下皇子,便是最要紧的事儿了。」干隆一脸温和。 静容感激一笑,心中却只觉得有些无聊,这种夫妻和睦的戏码,她到底还要演多久啊。 因着静容怀孕,干隆并没有留宿,但是静容还是亲自将人送了出去,做足了贤妻的本分。 干隆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相处模式,人都走了,还回头看了她一眼,静容自然依旧满脸温柔的站在原处,见他回头,沖他柔柔的笑了笑。 干隆见着这笑,只觉得心头一软,眼底的神色也越发柔和了,皇后在这宫中,虽然不是最伶俐最能体察他的心意,但是却是让他感到最踏实最舒服的人,和她说话自己用不着多费心思,她自来行事也是直来直去,从不会隐瞒自己。 这样的人,让他觉得心安。 干隆徐徐的出了口气,只觉得心里都舒坦了几分。 ** 静容自然不知道干隆的这些心思,她眼看着干隆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回了翊坤宫。 等进了内殿,这才自如的歇下,白芷这时捧了刚刚的单子过来,如今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她温声道:「娘娘看着这可还要再改?若是不改,奴才就抄了递给内务府,也好让他们早早准备。」 静容听了摆摆手:「先不急,你先去把令妃和纯贵妃唤来,我如今身子重,这宫务还是得先交接给他们才是,至于寿宴,也和他们商议商议,毕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白芷咬了咬唇,似是有些迟疑。 静容蹙眉,有些不解。 幸好白青开了口:「娘娘,如今皇上这般看重令妃,实在是……」白青欲言又止。 静容没想到他们竟然操心这个,忍不住笑了:「皇上看重谁,宠爱谁,全由皇上的心意,难道我还有什么本事能控住皇上的心思不成?少操些心,好好做事才是正经,多思多虑,小心老的快。」静容说到最后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白青一听急忙抚了抚自己的脸:「娘娘可别吓奴才,奴才今年才二十呢。」 静容忍不住笑出声:「好啦好啦,逗你玩呢,我们白青姑姑青春貌美,怎么会老,只是日后这话不许说了,日后皇上看重谁,我便看重谁,这宫里,我永远不会和皇上的心意作对。」 这是她存活在这宫里的首要守则,干隆是个多疑冷酷强势的君主,活在他的后宫中,你只能认怂。 白青听了这话,忍不住嘆了口气,和白芷互看一眼,最终两人还是躬身领命:「奴才遵旨。」 ** 令妃和纯贵妃很快就来了,静容也换好了衣服在前殿等着,赵嬷嬷站在她身侧,手里还捧着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神色都有些忐忑,尤其是纯贵妃,之前在圆明园里刚得罪了静容,她心中也是有些不安,而令妃则是有些奇怪,自从十阿哥出生之后,皇后就若有似无的疏远她了,今日非年非节的,怎么会找她过来。 两人进殿,都是先行礼,静容叫了起,这次安生坐下。 静容笑了笑道:「今日找你们来,也是有要事相商,如今我身怀有孕,宫中的事情只怕有心无力,正好你们二人都是聪慧伶俐的,也帮我分分忧才是。」 纯贵妃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这事儿她之前也是干过的,只是没想到皇后的心胸竟然如此宽广,自己那天说了不讨喜的话,她竟然还会将宫务交託。 这也说不上来是到底心大还是欲擒故纵了。 纯贵妃心里犹犹豫豫,但是她也明白,既然皇后都说出口了,那她就没资格拒绝。 「能为娘娘分忧,是奴才的荣幸。」纯贵妃起身谢过。 静容满意的点点头,眼神又看向了坐在另一面的令妃。 令妃此时有些迟疑,她闹不清楚,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她看的出来皇后对她有防备,但是如今却突然交託这样大的事儿,这实在让她难安。 「奴才,奴才进宫时日尚浅,只怕辜负了娘娘的期望。」令妃小声道。 静容却笑了笑:「皇上说你聪慧伶俐,我自是信皇上的判断的,再说了,若是你有什么不懂的,自可来问我或是纯贵妃,也就这几个月的时间,倒也耽误不了你多久。」 第100页 听到这话,令妃和纯贵妃的神色俱是一震。 原来是皇上的意思,怪不得……令妃神色有些苦涩,她听着皇后这语气,只怕心中已经有些不满了,否则也不必当着人的面说出来,倒是把她一下子架到了火上。 令妃感受到了对面纯贵妃的眼神,那温度,简直让她有些坐立难安了。 「娘娘都这样说了,若是奴才再推拒,倒是奴才不识抬举了,多谢娘娘和皇上的信任,奴才定不会辜负您和皇上的期望。」令妃中规中矩的起身谢恩。 静容淡淡一笑:「你这般聪明,我自然信你。」说完对着赵嬷嬷摆了摆手:「这是宫务的帐本和对牌,还有这几个月需要办的事项,你们两个收好了,在何处听差你们自己决定,不要误事便好。」 两人让宫女从赵嬷嬷手上领了东西,恭敬应是。 等说完了这个,他们又说起了太后寿辰的事儿,令妃果然不负皇上所说的灵透二字,果真也提出了几点建议,静容觉得很妥当,又让人加上了,而纯贵妃作为宫里的老资格,对太后也更为了解,因此也针对太后的性格,提出了几点细节上的建议,静容自然也让人加上了。 「怪不得人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们算是帮了我大忙了,这次寿宴,皇上万分重视,等我整理好了单子,你们也要和内务府全力配合,争取将这次寿宴办的圆满才是。」静容笑道。 两人又起身应是,静容摆了摆手:「行了,我也不耽误你们的事儿了,且回去歇着吧,下午有你们忙得呢。」 两人也不推辞,直接告辞离开。 看着人走,赵嬷嬷笑了笑:「如今,娘娘便可安心养胎了。」 静容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 且不说后宫人事变动,那天静容完善好单子之后,宫里便开始给太后办寿宴了。 静容虽然一直在翊坤宫养胎,但是外面这些纷纷扰扰,倒也入了她的耳。 听说令妃本是负责此次寿宴的酒水,但是没想到眼看到了跟前了,原本订好的梨花白却变质了,想要再找新的,却是满京城都没货了。 这事儿闹出来,令妃脸上自然不好看。 但是令妃也是个狠人,她直接给她父亲捎话,快马加鞭去进贡梨花白的应州,亲自订酒押送回来。 定州在山西,离京城倒是不远,若是快马加鞭,应该还赶得及。 而令妃的父亲魏清泰也的确是个狠人,一回家就收拾了一下,带着几个奴僕,一路朝着应州去了。 这下子,满宫上下再也不敢轻视令妃了,便是太后听了,也忍不住点头:「倒是个有决断的。」静容坐在边上微笑不语。 后来梨花白自然是买回来了,令妃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但是那个一夜突然变质的酒,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却并没有查出来。 静容倒是想猜测一下,但是线索太少,令妃盛宠又得罪的人太多,她到底还是放弃了。 算了吧,管他谁在背后给令妃使绊子,别使到自己头上便是了。 ** 不说静容多想,令妃此时也在猜测到底是谁给她使绊子,她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皇后,但是下一瞬却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这段时间也算是了解了皇后的行事,那是个直道而行的人,这种鬼蜮伎俩,她应该做不出来,而且她也没必要做,皇后有大义名分,又有儿子傍身,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而第二个出现在她脑海的,就是纯贵妃,那日皇后说了皇上贊她的话,纯贵妃看她的眼神,她现在还觉得瘆得慌。 但是很快,她也排除了这个人选,纯贵妃是个聪明人,她或许不喜欢自己,但是先不说自己并没有妨碍她什么,即便是妨碍到了,她一出手,绝不会这样小打小闹。 这么想着,令妃也有些煳涂了,心中到底还存着恼怒,但是现在眼看着寿宴也快到了,她也没时间再去想这些事,只能先放下。 反正如今看着,这个人对自己应该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多半是看不惯她,想给她一个没脸,而且行事过于冲动,这样的人不足为虑。 令妃定下基调,也就不再过问这件事情,而是又投入了忙碌的宫务之中。 ** 太后寿宴的日期终于到了,十一月二十五这天,宫中上下都是一片喜庆的颜色。 干隆亲率王公大臣,为太后祝寿,又为太后上徽号。 太后在这一日简直出尽了风头,收到的贺表和寿礼,简直不可计数,又有皇后妃嫔,皇子皇孙环绕在侧,她这一日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淡过。 干隆甚至还亲自彩衣蹈舞,以愉太后之心。 之后各宫妃嫔们,也纷纷献礼,为太后祝寿。 静容的寿礼是一对宝石盆栽,一个弄成不老松的模样,上面每一根松针,都是用宝石雕琢出来的,枝干使用纯金打造的。而另一个则是用一整块东海水晶做成了海水和浪花的形状,其中还夹杂着用宝石雕成的贝壳和金鱼。 静容笑道:「儿臣是个不会说话的,只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太后高兴的很:「这贺礼我很喜欢,皇后费心了。」 静容看了一眼干隆,见他也是一副满意的神色,这才松了口气,也不愧她这么多日的冥思苦想和悉心准备了,总算没有拉胯。 第101页 等妃嫔们拜完寿之后,便轮到了几位皇子。 三皇子是成了婚的人,献上的礼物稍微贵重一些,是一个纯金做的西洋样式的音乐盒,上面还镶嵌了许多宝石,太后很是喜欢,拉着永璋和宝音的手夸了又夸。 宝音如今也以做了妇人打扮,看着成熟了许多,只是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的欢快,反倒是眼底添了几分轻愁。 静容倒是能理解,她听人说,永璋和宝音相处的不大好,反倒是几个侍妾更得永璋的心。 静容忍不住嘆了口气,她又忍不住想要吐槽清朝这个皇子成婚的制度了,在大婚之前,必须得先赐下侍妾,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嫡妻,却比侍妾晚进门,平白给婚姻生活增添了难度。 不过心里再怎么吐槽,此时静容脸上却不会表现出分毫,反而也一脸笑容,与三阿哥和三福晋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夸他们孝顺,送的礼物精心。 等三阿哥下去之后,四阿哥也来献礼,不过他到底木讷些,再加上嘉嫔被幽禁,也没人给他参详,因此送的东西也普普通通。 干隆看着都皱了皱眉,倒是太后依旧乐呵呵的,拉着四阿哥说了许久的话,衣食住行都问了一遍。 四阿哥或许是感受到了很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情,眼圈都红了,看的干隆眉头皱的更深了。 等到四阿哥下去,终于轮到了五阿哥永琪,静容看着,愉妃的腰杆子都挺直了几分。 而永琪也没有让愉妃失望,他献上的寿礼是,自己亲手写的一百个不同字体的寿字,而这些寿字组合在一起,又形成了一个大寿字。 干隆一看便贊了一声好:「你这年纪,能有这般功底,殊为不易。」 永琪小脸涨的通红,但是行事却依旧十分有气度,恭恭敬敬的对皇上行礼:「皇阿玛谬赞,儿臣还远远不足。」 「学无止境,你能懂得这一点,便很足够了。」说完摆了摆手:「李玉,我记得我那儿有一匣子湖笔,再拿两刀澄心堂纸,给五阿哥练字。」 「嗻。」李玉笑着应下。 永琪听了这话,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急忙躬身谢恩:「儿臣谢皇阿玛赏赐。」 「好了。」干隆看着这个儿子,一脸的满意:「且下去坐着吧,日后好生读书才是。」 「是,儿臣明白。」永琪此时也终于平静了下来,面上依旧是一副喜怒不惊的模样。 静容神色淡淡的看着这一幕,心中也忍不住感慨,小小的孩子,就能有这样的气度,怪不得长大了,干隆会这么喜欢他。 不过静容也只是感慨一句,想到五阿哥的结局,她还是心中有些恻然。 静容下意识看了一眼愉妃,此时的愉妃激动的满面通红,一双满是慈爱的眼,一眨不眨的跟随着永琪。 这是她的儿子,也是她的骄傲。 静容收回了视线,嘆了口气,心中感慨万千。 之后几个阿哥,因为年纪都太小,因此只是过来给太后磕头祝寿,但是即便如此,太后也满意的很,各个都拉着手问了过去。 最后轮到还在襁褓里的十阿哥,自然是乳母抱着他出来,静容也在这时站起身,笑着道:「十阿哥也给皇祖母祝寿了。」 乳母抱着永瑄给太后磕头。 太后这会儿笑的见牙不见眼,急忙对着乳母招手:「快把我们十阿哥抱过来。」 乳母急忙上前,太后顺势接了过去。 看着十阿哥明亮的眼睛,太后忍不住道:「这孩子倒是个胆儿大的,这么多生人,竟也没哭。」 静容站在一边解释:「他自来是个人来疯,人越多他越精神。」 干隆听了也凑了上来,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蛋,十阿哥却只是吐了个泡泡,然后就对着干隆啊啊哦哦的喊。 太后笑道:「这么小一点点,竟也认得人吗?」 干隆有些得意的笑笑:「儿子每次去皇后宫中都能见着他,想来他倒是记住了。」 静容没好意思说,永瑄对任何人都是这么热情的态度,到底是笑着默认了。 太后摸了摸永瑄的脸蛋,温声道:「行了,天儿冷,快抱十阿哥下去歇着吧,小心着凉。」 乳母这才上前接了,躬身退了下去。 太后看着乳母离开的身影,还有些意犹未尽:「赶明儿天气好些了,也抱十阿哥过来让我瞧瞧。」 「是。」静容笑着应声。 十阿哥拜完寿,自然轮到了更小的十一阿哥,不过十一阿哥可就没了之前这待遇了,乳母抱着他磕了个头,太后还想问两句呢,十一阿哥就先嚎开了,舒妃有些不安的看向太后和皇帝。 太后神色淡了下来,干隆直接皱起了眉:「还不快把阿哥抱下去,小心吃了风。」 乳母一脸惨白的退了下去,舒妃看着这一幕咬了咬牙,到底没敢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皇子们拜完寿,便是永璜家的两位皇孙,绵德和绵恩,他俩年纪也不大,被人牵着进来磕个头。 干隆看着这两人进来,面上到底闪过一丝不自在,但是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垂问了几句生活状况,又让乳母好生伺候着,便没别的话了。 倒是太后心疼的不行,将两人叫到身边,又是抱,又是餵他们吃点心,还仔细叮嘱了乳母一番话,倒是比干隆那番冠冕堂皇的样子,看着亲切多了。 第102页 等到皇子皇孙们拜完寿,又是各位公主,其中以和敬公主为尊。 公主们拜完寿,这才轮到外命妇。 外命妇都比较中规中矩,很快就结束了。 之后便开始用膳,歌舞表演也上来了。 静容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了一下这个时代的舞蹈,觉得没有现代的花样多,但是自有一股古朴和典雅。 等用完了膳,给太后请的戏班也已经备好了,太后喜欢看戏,干隆就索性把京城有名的几个戏班都请来了。 太后果然很满意,点了好几齣,连声说好,戏班也得了不少赏。 静容倒是不太看得懂戏,但是也假装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败人兴致。 到了晚上,更是准备了烟火大会,整整放了一个时辰,半个紫禁城都被照的发亮。 太后虽然看着有些疲惫,但是眼底却满是笑意,这是儿子对她的孝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寿礼了。 第46章 相斗 太后的寿宴过去之后, 一直到年底,也再没有了旁的大事。 静容这儿更闲,每日里除了养胎带孩子, 再没有其他事情。 令妃和纯贵妃宫务上手的很快,纯贵妃之前做过倒也寻常, 但是令妃不过是第一次接触, 就能如此顺利, 静容也诧异了一回, 但是想想以她的聪慧, 如此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倒是赵嬷嬷建议静容不要彻底撒手,不然日后想要再收回来就难了, 而且还要防着令妃和纯贵妃掺沙子。 静容对此却没有过分担忧,且不说以令妃和纯贵妃的智商,做不做得出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即便是她们做出来了,那自己日后再接手,发现其中的问题也很容易。 因此她倒想趁着这次机会,仔细观察她们二人的行事,日后也好提前做些打算, 当然了, 其中最主要的,还是令妃。 赵嬷嬷听了静容的意思, 思考了一会儿, 也点了点头:「娘娘考虑的长远, 奴才惭愧。」 静容笑笑, 赵嬷嬷并非比自己笨, 或者目光短浅, 只是她作为这个时代的人,看到的也只会是眼前的事儿,而自己可是知道未来的,因此难免会想要预先防备。 ** 令妃此时正坐在储秀宫中,那日她和纯贵妃分管宫务之后,两人便商议着各管一部分,如此互相之间也不会起冲突,倒也便宜。 当然了,纯贵妃作为贵妃,自然管的是比较重要的一部分宫务,而令妃作为协助者,只分到了一些边边角角的事儿。 比方说宫里的花木,还有宫殿的打理修缮。 令妃翻了翻册子,嘆了口气道:「眼看到年下了,那些荒着的宫殿也该好好打理修缮了一番了,否则看着有些不像,还有今年採买花木,也得早早定下,没得到了年跟前,又手忙脚乱。」 大宫女秋棠听了笑笑:「娘娘说的是,只是如今宫中人手略有不足,若要分出人手来打理宫殿,只怕要与纯贵妃娘娘商议。」 令妃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痛的很,纯贵妃虽然看着温温柔柔的,但是在这种事上,却十分不肯通融,事事都要按着皇后定下的规矩来办,呆板木讷的很,要想从她手里调人,少不得得费一番功夫,到时候耽误了事儿,却是她的责任。 想到这儿,令妃忍不住更加头痛,最后想了想,只道:「且先不忙,先把花木採买的事儿定下来,再说旁的,明儿你去找内务府的管事过来,我要和他商议此事。」 秋棠恭声应下。 正在此时,另一位大宫女秋霜也来了,她将泡好的茶,放在令妃手边,恭声道:「娘娘,茶好了。」 令妃嗯了一声,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喝完之后,眉头皱了皱:「怎么是陈茶?」 秋霜有些不安,低声道:「这个月茶叶的份例还没有下来,咱们宫里的茶叶有些不够了,因此……」 「煳涂!」秋棠皱眉训斥道:「即便是茶叶不够,怎么能给娘娘喝陈茶!」 秋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有罪。」 令妃却神色淡淡的将茶碗放到了桌上,盯着茶碗里的茶叶看了一回,许久才道:「都快要月底了,茶叶的份例怎么会没下来?」 秋霜大着胆子看了一眼令妃,见她面上并无责怪之意,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这段时间,奴才一直不见内务府给咱们宫里送茶,本以为是还没轮到咱们宫,可是时间久了,实在忍不住,这才找了人去内务府打听,却听内务府的奴才说,今年江南水灾,茶叶歉收,宫里的茶叶也有些不足,因此只能供应两宫和皇上,还有几位皇子的份例,至于宫妃的份例,却需得推迟一段时间。」 令妃皱眉,这话她之前可没听皇后说起过,以皇后的谨慎周全,也不会不提起这事儿。 「既是如此,那边与你无关,起来吧。」令妃语气温和。 秋霜脸上顿时闪过感动之色:「娘娘仁厚,谢娘娘恕罪。」 秋霜想要起身,但是因着之前跪的太勐,膝盖被撞得有些疼,一下子打了个趔趄,幸好秋霜急忙将她扶住,嗔怪道:「即便是如此,那你也该老实与娘娘回禀,怎么能给娘娘喝陈茶。」 秋霜有些不好意思:「因着想着这茶叶也是好茶,虽放得时间久些,味道到没有大变,扔掉怪可惜,奴才这才……」 说到这儿,秋霜顿时一脸的惭愧:「奴才煳涂。」 第103页 令妃听了却笑笑:「算不得什么大事,就和你说的一样,陈茶也只是味道上差些,喝到嘴里都是一样,我往日在家里的时候,别说陈茶,茶叶梗子也是喝过的,如今又怎会喝不得。」 说到这儿,她语气一顿:「只是,若是日后遇到此时,得先禀告过我才是,不然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反倒不知道,倒是闹了笑话了。」 秋霜急忙点头:「奴才知道了。」 令妃笑着点点头:「行了,你且出去吧。」 秋霜有些迟疑,倒是到底不敢违背令妃的意思,躬身退下了。 等到秋霜出去,秋棠这才忍不住开口:「这丫头越活越煳涂了,这种事也敢瞒着娘娘。」 令妃笑笑:「许是我这几日太忙,她不想打扰吧,不过我记得我往日里茶也喝得不多,如今倒是这么快就没了。」 秋棠听到这话,心下一动,不过看了一眼令妃的神色,到底没有多言,只道:「说起来也怪,皇后娘娘管着各宫份例的时候,就没这事,如今到了纯贵妃,却闹出这样的笑话来,实在是……」 秋棠欲言又止。 令妃却笑了笑,温声道:「别说你了,便是我都有些煳涂,宫中的贡茶,不仅是来自江南,云南和福建也有不少,前段时间,我还听我嫂子说,今年云南的茶叶成色极好,我那个兄长还给家里买了许多存着。没成想到了宫里,又是另一种说法,江南水灾,倒是旁的地方的茶叶都没了,这天南地北的,影响倒是广泛。」 秋棠眼中闪过笑意,顿时明白了令妃的言外之意。 「那娘娘决定如何?」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小辫子,不这个时候抓住,往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令妃合上了桌上的帐本,沉思片刻道:「贵妃娘娘操心宫务,实在劳苦功高,我倒是许久没去给贵妃娘娘请过安了,正好这会儿闲着,就去景仁宫走一趟吧。」 秋棠愣了一瞬,然后终于点点头:「是,娘娘。」 ** 静容端坐在榻上,一边指着图画上的老虎,一边教怀里的永瑄说话:「这是虎。」 「fu fu fu」永瑄口齿不清的跟着学,伸着小手指也跟着静容在书上乱戳。 静容被他逗得直笑,一边笑,还一边用帕子细心的给他擦嘴边的口水。 赵嬷嬷站在一边,跟着恭维:「小阿哥真是聪明,奴才听着,这说的也差不了多少。」 静容笑着摇头:「你们啊,就惯着他吧,倒是看他做什么都是好的。」 正说着呢,白青走了进来,面上还带着隐秘的笑意。 静容挑眉,将永瑄交给一旁的乳母:「带他下去歇着吧,也闹了一天了。」 乳母顺从的上来抱永瑄,不过永瑄却好似并不想离开,小手抓着静容的衣襟不松手。 静容有些哭笑不得,捏着他的小胖手柔声道:「好乖乖,额娘待会儿再带你玩好不好?你先去睡觉觉。」 虽然是哄孩子的话,但是永瑄却像是听懂了似得松了手,静容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蛋:「永瑄真是个乖孩子。」 永瑄看着静容,乌熘熘的眼中满是茫然,但是却乖乖的啊呜了一声,好像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说的话。 静容被萌的肝颤,赶紧摆了摆手,让乳母抱走他,生怕自己下一刻又捨不得他了。 这次永瑄终于乖乖的被乳母抱了起来,小脑袋贴在乳母的肩上,那双黑葡萄似得眼睛,一直看着静容,直到他们离开。 静容只觉得心都快要化了,忍不住嘆了口气。 赵嬷嬷笑道:「人都说母子连心,奴才今儿才算是看到了。」 静容听到这话,忍不住嗔笑:「嬷嬷倒也学会说俏皮话了。」说完看向白青:「出什么事了?」 白青笑着道:「茶叶短缺的事儿,果然叫令妃娘娘知道了,如今令妃娘娘正朝着景仁宫去呢,指不定是去兴师问罪。」 静容听了却失笑:「以令妃的聪慧,倒也不会如此。」 赵嬷嬷也点头:「奴才觉得也是。」 白青却有些不忿:「如此,倒是便宜纯贵妃了,往日里也不见她是个煳涂的,上次管理宫务也好好的,这次偏生闹出这个么蛾子,说什么给两宫供奉如初,我看给咱们送来的茶叶,也比之前的差了一个等级。」 「谅谁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呢,今年进贡的茶叶虽然的确没有往年的多,但是供应宫里的娘娘们确实足够了,奴才听人说,贵妃娘娘的兄弟,因为贵妃娘娘这次协理宫务,便领了供应茶叶的差事,纯贵妃娘娘母家贫寒,指不定见钱眼开,把咱们宫里的茶叶给偷着卖了!」 「住嘴!」静容低声斥责:「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纯贵妃母家再贫寒,又怎会做出这种事,再说了,内务府出入严苛,想要偷东西难如登天,纯贵妃的哥哥再手眼通天,只怕也不能够。」 白青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但是到底没有反驳。 赵嬷嬷见了,笑着转圜:「白青这也不是胡乱猜测,毕竟纯贵妃哥哥领了这差事,却办成这样,到底让人心生疑虑。」 静容皱眉点了点头:「嬷嬷说的很是,之前我看她很识时务,即便是有些小心思,也无伤大雅,因此便也对她多有宽容,她兄长领了这个差事,我虽然知道,也松松手放过去了。如今却闹出这种事,便是我也有失察之罪。」 第104页 赵嬷嬷听了急忙道:「这与娘娘何干,娘娘早就将宫务交给了纯贵妃打理,即便是除了岔子,那也是纯贵妃的责任。」 静容苦笑着摇了摇头:「行了,且不说这个了,大年下的,这次的事情到底不能闹大,既然令妃那儿已经有了动静,那我们这边就不需再动作,且等着吧,以纯贵妃的心性,此事必然会妥善解决。」 这一点赵嬷嬷倒不怀疑,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若是闹出来,纯贵妃虽然没脸,但是大年下的,到底也不好听,皇上那边只怕也会不开心。」 静容嘆了口气,她正是因为顾虑干隆的缘故,这才会放过纯贵妃,毕竟干隆是个喜欢花团锦簇的人,要是后宫闹得鸡飞狗跳,只怕自己也落不到好。 ** 静容这边松松手过去了,令妃那头进行的也很顺利,她先是假意和纯贵妃说家常,然后不顾纯贵妃一脸的不耐烦,有意无意的说起了自己嫂子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然后她便眼睁睁的看着,纯贵妃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令妃心中生出一抹隐秘的快意。 往日里纯贵妃看着自己的时候,都是那般高高在上,仿佛她只是个玩意,根本不值一提,如今却被自己这个玩意捉住了痛脚,想来她心中也不好受吧。 令妃清了清嗓子,柔声道:「说起来这宫里的事情也是繁杂,往日里看皇后娘娘得心应手,便也觉得没什么,谁知道自己一上手才觉出深浅,眼看要过年了,却有许多宫殿还要翻新打理,只是嫔妾手里的人却有些不够,如今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看着令妃假惺惺感嘆的模样,纯贵妃掐了掐掌心,冷着脸道:「既然人不够,那便多拨些人过去,大过年的,总不好让这些宫殿都荒着。」 令妃淡淡一笑:「娘娘说的极是,多谢娘娘体谅,嫔妾感激不尽。」 纯贵妃听着这话只觉得讽刺,她咬了咬牙道:「不过我还有句话要叮嘱你,如今你既然领了差事,那就好好办自己的差,不要总盯着旁的事情,殊不知那日你也会有求到人的时候。」 「嫔妾谨遵娘娘教诲,只是嫔妾也听人说起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若是问心无愧,又何须求人呢?这道理想来娘娘也是知道的。」令妃笑容浅浅。 纯贵妃冷冷看了令妃一眼,到底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侧过脸下了逐客令:「我有些累了,你若是无事,也回去歇着吧。」 令妃起身告辞:「那就不打扰娘娘了。」 纯贵妃冷眼看着令妃离开,眼中的冷意越发凝重。 令妃出了景仁宫,一路回了储秀宫,等到终于回到自己的寝殿,原本脸上的笑终于消失了:「纯贵妃这次,只怕是真的恨上我了。」 秋棠也有些好奇:「既如此,那娘娘还何必与她起冲突,假装不知道不就好了?」 令妃苦笑:「我倒想假装不知道,但是你想想,既然我都知道了,皇后娘娘管理后宫这么些年,难道也会一无所知吗?」 秋棠一惊,有些诧异的看向令妃。 令妃摇了摇头:「只怕这消息,也是皇后娘娘有意透露给我的,若是我知道后没有动作,等到皇后娘娘亲自出手,只怕就没有这么轻松过关了。」 秋棠有些气不过:「即便如此,那也是纯贵妃娘娘的事儿,娘娘又何必替她操心。」 令妃看着秋棠嘆了口气:「宫务是皇后娘娘交给我和纯贵妃的,纯贵妃逃不脱,难道我就能全身而退吗?」 秋棠恍然大悟:「既如此,那娘娘和纯贵妃娘娘好生分说不就好了?」 令妃摇了摇头:「以纯贵妃多疑的心性,必不会信我,而且她本就不喜欢我,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如此撕掳开倒也好,日后见面,也不必假情假意。」 秋棠听了嘆了口气,只觉得这后宫生存是在不易。 但是其实令妃这番话也并没有说全,她之所以会和纯贵妃直接翻脸,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就是,她感觉皇后也想她与纯贵妃相斗,作为一宫之主,她若想提点纯贵妃尽快解决此事,有无数种方法,但是她偏偏透露给了自己。 这是她送给自己的把柄,而自己如何处置这个把柄,皇后那边只怕也会对自己有所评估。 她也是因此,不敢和纯贵妃示好,她怕她今儿和纯贵妃联手,明儿就成为了皇后心头的一根刺,自己现在没什么底蕴,得罪皇后的事儿还是做不得的。 只是这话,却不好和秋棠说罢了。 ** 且不说储秀宫里的这番对话,如今景仁宫里也不安宁,纯贵妃脸色惨白的靠在椅子上,嘴唇颤抖:「一家子混帐东西,狗胆包天做出混帐事来,却让我给他们收拾这烂摊子!」 雀儿一脸悲伤的劝慰:「娘娘放宽心,大爷不是说,那几车茶转手一卖就是两倍的价格,到时候再买了旁的茶补齐便是了。」 「煳涂东西!」纯贵妃气的不轻:「他的混帐话你竟也能信,我原本也当他是改好了,给了他这个差事,没想到他不知是受了谁的挑唆,竟敢打着我的名号,截下一半上供的茶叶。他若是有了钱,只怕第一个就去赌坊青楼消遣,哪里还会记得我的难处!」 雀儿到底是苏家送进宫伺候纯贵妃的,也知道苏家那帮人的德行,一时间默然无语,只默默垂泪。 纯贵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如今到底也不能再这么煳弄下去了,去将我匣子里的那张银票取出来,找永璋过来,哪怕是千金万金,也得补齐了茶叶的缺,明儿一早,这茶叶必得分发到各个宫室里去!」 第105页 雀儿一惊:「这样的事儿,怎好让三阿哥掺和!」 纯贵妃语气冰冷:「他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便是不掺和进这些事,皇上眼里也没有他,如此,倒不如助我一回,到时若是永瑢有了前程,也不会委屈了他这个亲哥哥。」 雀儿倒吸一口冷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纯贵妃此时却已经硬下了心肠:「还不快去取!」 雀儿一哆嗦,急忙进了里间。 纯贵妃看着她进去,又看着她一脸为难的取了东西离开。 这才轻轻咳嗽了两声,说起这话,她心底何尝不难受,但是在这深宫中挣扎,到底该有所取捨,人不能太贪心。 想着嘉嫔的下场,纯贵妃神色越发坚定。 她决不能让皇上失望,也决不能落得被皇上厌弃的下场,否则到时候,她的这些儿女们,只怕都要遭殃。 正想着呢,却听见外面的通传声:「四格格来了。」 纯贵妃神色一动,急忙道:「快请进来。」 只见帘子一掀,一个六七岁的女童便走了进来,她长得白皙秀美,因为才刚刚留头,因此只扎了两个发包,上面缠着两个金铃铛。 纯贵妃一脸心疼的将四格格拉到自己身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 四格格打小就养在太后身边,纯贵妃心中虽然不舍,却不敢有丝毫不满。 四格格抿着唇一笑:「没有,是儿臣想额娘了,便过来看看。」 纯贵妃心里一软,将她抱进怀里:「好孩子,额娘也想你。」 四格格眼圈有些泛红,将头靠在纯贵妃肩膀上,也不说话。 许久,纯贵妃这才让人上茶上点心,雀儿不在,鹤儿便上来伺候,茶和点心都是四格格吃惯了的,虽然四格格并不常来,但是景仁宫里却一直备着。 四格格一边喝茶一边道:「听说刚刚令母妃来过?」 纯贵妃心下一动,看了一眼四格格的神色,见她好似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到底点了点头:「她来和我说一些宫务。」 「哦。」四格格垂下头,手里捏着点心渣子,许久才道:「额娘宫里的茶真好喝。」 纯贵妃一听满面都是笑:「喜欢喝那待会儿就拿一包回去,不值什么。」 四格格终于抬起头,看向纯贵妃,面上隐隐有些侷促,张了几次口,才终于道:「能不能多给儿臣一点,到时候也好分给几位太妃。」 纯贵妃面上的笑僵住了,她不是傻子,听出来了女儿这番话里的意思,她沉默许久,终于又恢復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僵硬。 「你这样孝顺,额娘心中也高兴。不过这茶叶也不过是宫中普通的茶叶,送给几位太妃倒是不相宜,额娘这儿还有更好的,你拿去给几位太妃吃。至于这个,你且放心,赶明儿几位太妃娘娘便也用不着你孝顺了,宫中自有份例。」 这话说的极妥帖,四格格原本愧疚不安的心,顿时被抚平了,急忙投进了纯贵妃的怀里:「额娘,你最好了。」 纯贵妃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拍了拍四格格的后背,柔声道:「日后差了什么,只管来找额娘,额娘便是再没用,也不会让你难做。」 四格格听了这话,越发愧疚了,她提醒额娘,虽然是不想额娘被人在背后议论,只是她应该更婉转一些的,没得伤了额娘的心,这般想着,四格格不由将头埋进了纯贵妃怀里。 纯贵妃轻轻摸了摸四格格的头,柔声道:「好了,别撒娇了,你六哥这几日刚搬进干东三所,你若是无事,到可以去看看他,他才不过九岁,却是要强的很,读书习字都极用功,你皇阿玛往日里也不大重视他,可怜见的,他也想讨你皇阿玛的欢心。」 四格格到底是宫里的孩子,一听这话,便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顺着道:「皇阿玛往日里来寿康宫经常叫我过去说话,不如到时让六哥来找我,也好让皇阿玛看到六哥的好处。」 纯贵妃满意的点点头:「咱们四格格到底是长大了。」 四格格腼腆的抿唇一笑,能帮到额娘,她便开心了。 第47章 儿女 第二日一早, 原本已经拖了好几日的茶叶份例终于发下来了。 如此不仅是满宫妃嫔,便是那些伺候着的奴才们,都松了口气。 而纯贵妃, 则是亲自来了翊坤宫请罪。 纯贵妃白着脸,看着十分病弱的模样:「前几日因着一时忙乱, 茶叶的份例竟也耽误了, 今儿早上这才发放, 闹出这种事, 奴才本是实在没脸见您, 但总想着也得给娘娘回了话才成。娘娘,奴才无能, 办砸了差事,这协理宫务之责,只怕也是承担不起了。」 纯贵妃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静容却笑了笑,只淡淡道:「份例发晚了算不得什么,若是有一时不凑手的,这种事也常见,但是也需得仔细通知各宫妃嫔原因, 否则引起六宫猜疑, 反倒不美。另有太后和皇上那儿,可没出什么岔子吧?」 纯贵妃急忙点头:「太后和皇上还有娘娘您这儿, 自然不敢耽搁。」 静容勾了勾唇没说话。 纯贵妃见她如此, 迟疑了片刻, 最终还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娘娘, 您是知道奴才的, 奴才只想安生在宫中度日, 断不会有旁的煳涂心思的,此次之事,奴才也是……」纯贵妃说着就哭出了声。 第106页 静容淡淡看着她这幅样子,要说纯贵妃没有旁的心思,那必然是在说谎,但是要说她敢在这种事上动心思,那也未免低看她了,这次的事儿,多半她是受了家人连累。 但是这又如何呢,最开始,也是她自己识人不明罢了。 听说昨个三阿哥出宫,然后宫外就传出,有个豪商,收购了一大批茶叶,结果今儿宫里就发了份例。 这其中有什么联繫,静容不想也知道。 如此看来纯贵妃也算是果决之人,但是却让三阿哥也掺和了进来这种糟污事中,可见她对三阿哥也没多少慈母之情了。 「别哭了,我知道也不完全算是你的错,只是你日后若是不能小心谨慎,便是你跪死在我殿中,只怕也救不得你。」 纯贵妃听了这话,终于停下了抽噎,满脸梨花带雨的看向静容。 「娘娘放心,若是再有下次,奴才就自我了断,绝不会让娘娘为难。」 静容都听笑了:「倒也不必如此,到时自有旁人断你的罪,只是看你能不能承受得住。」 纯贵妃讷讷,再不敢回话,心中却也知道,这个旁人,说的自然是皇帝,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了。 「起来吧。」静容道:「好生去各处陪个罪,想来她们也不会为难你的。」 纯贵妃咬唇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起身。 看着纯贵妃被雀儿搀扶着离开,白苏好奇道:「娘娘,其他各处的娘娘真的会原谅纯贵妃吗?」 静容嗤笑一声:「这宫里配原谅纯贵妃的又有几人,你看这几日,她们没收到份例,又有几人敢出头。」 白苏恍然,处在纯贵妃这个位置上,有子又有宠,在这宫里的确没人敢惹,便是受了委屈,那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如此,倒让纯贵妃顺利过关了。」白青有些不忿。 静容却依旧神色淡淡,真的顺利过关了吗?只怕不见得吧。 ** 干隆坐在西暖阁的通炕上看奏摺,正入神呢,李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茶。 干隆神色一动,放下了手里的摺子。 「这是什么茶?」 李玉神色一紧,抬头看了眼干隆,小心道:「是大红袍。」 「福建的茶啊……」干隆沉吟道。 「看来今年果然江南受灾严重,倒是往宫里的贡茶都少了。」干隆这话说的不轻不重,仿佛只是随意提及。 但是李玉却绷紧了一根弦,心中只把这句话在心里琢磨了三四遍。 最后干隆一伸手,接过了茶碗,轻呷了一口,淡淡道:「宫里的茶叶发了吗?」 果然,李玉心中一定,沉声道:「今早儿刚发的,纯贵妃娘娘亲自检看过后发放的。」 干隆听了嗤笑一声,却没说话。 等喝完了茶,这才道:「去把三阿哥叫来,这几日也不知有没有学野了心思,倒去给人做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差事。」 李玉心下微顿,然后立刻应声:「嗻。」 ** 永璋被养心殿太监传唤的时候,整个人其实心中早就隐隐有所预料的,如今终于来了,他倒是松了口气。 他早就明白,在皇阿玛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以皇阿玛的心性,是不会不知道的。 只是他就是知道又能如何呢?本就一无是处之人,能为额娘做点什么,那就做点什么吧。 永璋神色平静的跟着太监去了养心殿,如今淡然的心情,和往日里收到皇阿玛召唤时忐忑不安的心情不可同日而语,永璋心下恍然,原来这就是无欲则刚吗? 永璋在养心殿外间等了片刻,这才被引进去面见干隆。 他进去的时候,干隆坐在正座上,手里捏着一本摺子,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永璋跪下行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朕躬安,起来吧。」干隆语气还算和善。 永璋站起身来,垂着手站在殿中。 干隆上下看了他一眼,道:「这几日可还读书?」 「几乎每日都读,只昨个有些事耽搁了。」永璋十分老实的回话,他早就明白,在皇阿玛面前撒谎,根本毫无必要,反而还会引他厌恶。 干隆点了点头,竟也没问他是因何耽误的,只道:「你年纪也大了,如今也成了婚,等到了年后,便出去开府吧,到时也领些差事,省的每日闲着,到时被人引坏了心思。」 永璋握了握拳,听出了干隆的言外之意,但是他又能如何呢,在皇父面前,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儿臣遵旨。」永璋到底也只能说出这四个字。 看着他如此听话,干隆满意的点点头:「行了,回去吧,这几日好好准备,年后旨意就下来了。」 永璋应了,这才恭敬退下。 等出了养心殿大门,永璋抬起头看了看这四四方方的天,终于要从这儿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原本他应该高兴才是,但是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乏味,不过是从一个囚牢里移到另一个囚牢罢了,他的人生,短暂的可以一眼就看到头。 实在是没劲透了。 永璋咂摸了一下嘴,抬脚朝着干东五所去了。 ** 纯贵妃并不知道这番变故,她此时才刚刚给各宫发放完茶叶,又亲自去了几个主位宫中解释了此次发放茶叶晚了的原因,至于那些低位妃嫔,纯贵妃只派了宫女过去解释。 第107页 若是平时,只怕宫女也不会派,这次还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 等她歇过气,这才有人来给她回禀,今日干隆招了三阿哥到养心殿的事儿。 纯贵妃拿着茶碗的手都有些不稳了,急忙道:「怎么不早些禀告!」 鹤儿有些害怕,低声道:「奴才也是刚刚得知的,就立刻给您回禀了。」 这也是,养心殿的事儿,能打听到这么快,也已经是能耐了。 纯贵妃顿时觉得有些坐立不安,放下茶碗,面上有些焦躁。 许久才道:「中午的时候,做几道三阿哥爱吃的菜,请三阿哥和三福晋过来,就说我想他们了。」 鹤儿抬头看了纯贵妃一眼,三福晋日日早上过来请安,今儿早就才见过一次,怎么就又想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只能低声应是。 纯贵妃看着鹤儿下去,狠狠锤了一下桌子,面上有些不善:「竟各个都来气我,这点事都办不好!」 雀儿不敢想纯贵妃话里说的是谁,只温声安抚:「娘娘别生气,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还有四格格和六阿哥,这点小事,皇上不会为难您的。」 纯贵妃嘆了口气:「唉,我现在也只能靠他们俩了。」 想起这个,纯贵妃又忍不住头痛胸闷,忙道:「快去拿丸药,我有些不舒服。」 雀儿急忙去妆檯前,从一个瓶子里拿出一丸药递了过去,纯贵妃就着茶水吞了下去。 雀儿看她这样,面上难掩担忧:「娘娘,既病的这般重,不如和皇后娘娘辞了这件差事,好好养病才是。」 纯贵妃一皱眉,瞪了雀儿一眼:「说什么煳涂话,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在宫务上撒开手,怎么能不抓住机会,日后皇后娘娘的地位越来越稳固,这样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 雀儿听了急忙请罪:「是奴才见识短浅了。」 纯贵妃嘆了口气;「又怎么能怪的了你,若非我这样的出身,我又何必这样筹谋。」说到这儿她似乎也察觉出了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转移话题:「且去准备着吧,让御膳房多做几道永璋爱吃的菜,我也许久没有和他一起吃过饭了。」 雀儿这才领命离开。 等人都出去了,纯贵妃又忍不住嘆了口气,若非出身所限,她又何至于此呢,那拉氏无才无貌无宠,却坐上了皇后的宝座,自己和她,也就差一个尊贵的姓氏罢了。 想到这儿,纯贵妃心中又有些心酸,想这么多又能如何呢,这世上又有谁能改变自己的出身,既然先天无法改变,那她后天就要更加筹谋,就像是孝康章皇后,只怕也没有想到,日后能够如此,满门荣华吧。 ** 静容刚刚歇完午觉,就听到白青禀报,下午的时候,纯贵妃请了三阿哥和三福晋用膳,结果两方似乎不欢而散,三阿哥从景仁宫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青的,而三福晋满脸惶然,白着脸跟在身后。 静容细想了片刻,再联繫到上午干隆传召三阿哥去养心殿,便多半猜出了一些。 不过她只把这事儿压在心底,人家母子如何,与她无关。 「还有旁的事儿吗?」静容淡淡道。 白青似是有些迟疑,片刻才犹豫道:「还有就是,有人传言,说三阿哥要出宫建府了,还说二所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静容微微皱眉,继而舒展:「这话多半是真的。」 静容从没想过,纯贵妃那点小伎俩会瞒过干隆,而干隆处置这件事的手段,她也有所猜测,若是真的恼火,那必然会处置纯贵妃,若是心存不满,多半会从永璋这儿入手敲打。 这也是纯贵妃在拉永璋进来的时候,就必然会存在的后果,纯贵妃自己也应该明白。 如今,干隆果然选了第二种,不过手段倒是不重,只把永璋分了出去,隔开了这对母子,静容心中猜测,这多半也是因为永璋已经废了,没必要再打击,不然大阿哥就是前车之鑑。 静容只盼望纯贵妃能理解干隆的这番苦心,可别再作下去了。 ** 纯贵妃到底是个聪明人,之后几天,景仁宫那边果然安静了下来,听人说纯贵妃这几日除了处理公务,便是吃斋念佛,一副老实模样。 静容听了却只是笑笑,若是真的老实,早就放手宫务了,如今只是装老实罢了。 不过这装老实的模样,却很对干隆的胃口,在冷了景仁宫大半个月之后,干隆到底还是翻了景仁宫的牌子。 静容听了这消息也不惊讶,淡定的用了印。 等到敬事房的人走了,白青忍不住道:「奴才听说,是今儿皇上去太后那儿请安,正好遇上了四格格和六阿哥,六阿哥画了幅画献给太后,太后十分喜欢,皇上看了也说好,说不得就是因为这个,皇上才想起了纯贵妃。」 静容淡淡一笑:「能养出这么伶俐的孩子,那也是她的能耐。」 白青听了鼓了鼓脸颊:「咱们十阿哥大了,必然比他们更厉害。」 静容失笑:「你们看看这个丫头,说话倒是越来越厉害了,这铁口直断的模样,就该去天桥底下算命。」 赵嬷嬷听了半真半假的道:「那也是娘娘往日里纵的,要我说,就该狠狠的罚她一回,看她还敢不敢。」说完自己也笑了。 白青忍不住跺了跺脚:「嬷嬷好狠的心,我往日里孝敬嬷嬷的心,倒是都辜负了。」 第108页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笑了。 正说着呢,乳母抱着永瑄进来了,他刚刚睡醒了,闹着要找静容。 静容见他哭的厉害,急忙心疼的将他抱了过来,结果也是怪了,静容一抱他,便立刻止了哭声,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静容哭笑不得,点了点他的鼻子:「真真是个小魔星,日后也不知是什么样子。」 赵嬷嬷笑着奉承:「阿哥主意大,又机灵,日后定然不凡。」 静容轻笑着亲了亲他的脸蛋:「我倒也不盼望他多聪明,只希望他一生平顺,如今倒是理解了苏东坡的那句诗: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赵嬷嬷失笑:「旁人都想着让孩子聪明些才是,娘娘倒是与众不同。」 静容笑容微淡:「这世上的聪明人何其多,有时候也是难得煳涂。」 静容心中不知转过多少念头,一双看着永瑄的眼睛却温柔又慈爱,这是自己的孩子,她不想将自己的观念强加在他头上,但是若是他想要,那她便是千方百计,也会替他夺过来。 ** 等到了年跟前,静容的身上更加沉重了,太医院那边估算出来的产期,应该在来年四月份。 也是因此,今年宫中过年的事儿,静容更不用多操心了,太后直接发话了,让她安心养着,毕竟皇后这么大年纪了,要是有个万一,那就是一尸两命。 静容也惜命啊,自然老实在翊坤宫窝着。 干隆估计也是为了表达对静容的关心,隔一日就回来翊坤宫坐坐,口头上关心一下她。 两个人坐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说的,永瑄就成了一个很好的交流工具,干隆每次过来,都要让人把永瑄抱过来,逗两下孩子,又问几句衣食住行。 静容并不让乳母回话,而是自己细细的与干隆分说,次数多了,倒真有几分一家三口岁月静好的意味。 干隆也在翊坤宫里,难得的享受了一番家庭的平静,也因此,他对永瑄倒是更加重视了,这几回过来,甚至还亲自教永瑄说话。 不过永瑄并不给他面子,一句阿玛总是说不出口,干隆忍不住嘆气,结果嘆完气又给自己找理由:「人都说贵人语迟,我看永瑄也是如此。」 静容忍不住笑了:「皇上,永瑄才九个月,再怎么快,也得等到周岁才行。」 「原来如此。」干隆恍然大悟:「我就说,看这小子往日里的机灵劲,就不会这么久还学不会说话。」 静容也是没想到干隆连这点常识也不懂,不过想想他往日里并不在这种事情上操心,倒也理所当然了。 不过干隆倒也不气馁,依旧拿着静容给永瑄做的识字绘本,耐心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永瑄倒也老老实实的坐在干隆怀里,一双眼睛,随着干隆的手,滴熘熘的转,一点也不闹,那笑模样仿佛是真的听懂了似得,倒让干隆贊了一句:「倒是个能坐得住的。」 一直等到永瑄打起了盹,干隆这才让乳母将永瑄抱了下去。 等人走了,干隆这才像是聊天似得对静容说:「人都说三岁看老,我如今看永瑄,倒也是个好苗子,日后可得好好教养。」 静容失笑:「皇上想的也太早了,永瑄才多大,是贤是愚,还得日后再看。」 静容也不管干隆这番话是真心还是试探,但是她只遵从自己的内心回答。 干隆却好似十分满意她的回应,笑着摇头:「你这个当人额娘的,倒是心大,看起来日后永瑄的教养还得朕操心。」 静容笑着附和:「臣妾不如皇上博学多识,自然得皇上操心。」 这话倒也不是假话,静容虽然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但是如何教养一个孩子,她还真拿不准,如今虽然是封建社会,清朝皇室的教育,有落后的地方,但是也有可取之处。自己可以在某些方面影响孩子的思维方式和看世界的眼光,却也不能更加的教育孩子,这方面,还得靠干隆的皇室教育。 干隆有些自得的点点头:「这你放心,朕自然不会耽误咱们的孩子。」 静容笑笑,没说话,干隆这方面的节操,还是可以信任的。 ** 等到了过年的时候,静容果真没有被安排什么累活儿,只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在交泰殿受了公主还有内外命妇的参拜,又收了许多三品以上大臣的笺表。 祭祀的时候,干隆对她也多有照顾,跪着的垫子都是加厚的,朝服里更是裹了狐皮坎肩,因此一次年节下来,她倒也没有伤了元气。 不过到底是劳累了一会儿,等年过完,她在床上躺了两天这才缓过劲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郎佳氏递了帖子进来,想要见她。 静容想想,到底是应下了,郎佳氏往日里也不会轻易递帖子,这次突然递帖子,倒是有些不寻常。 正月初五,静容回了太后之后,便让郎佳氏进宫了,郎佳氏这次进来,并没有带钮祜禄氏,而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当静容看到郎佳氏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住了,她比之前瘦了很多,脸色也很难看。 「额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静容也不等郎佳氏行礼,就急忙将她拉了起来,急声问道。 郎佳氏一听这话,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娘娘,你哥哥,他,他只怕是不成了。」 第109页 静容心下一沉,急忙搀扶着郎佳氏坐下。 「额娘,你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传话,哥哥一切都好吗?」 自从干隆十四年,静容的哥哥讷礼就病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体虚,隔三差五的有个风寒,在静容看来,也就是免疫力比较低。 到了干隆十六年,又严重了一些,但是找了太医看过,又恢復了一些,静容还以为一切都好呢,结果就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郎佳氏说起来也忍不住流泪:「谁说不是呢,前儿还好好的,还说十五的时候要去什剎海看烟花,结果昨天下午,就出门打了个转,等送回来的时候,就没了知觉,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不成,我便只能来找你了。」 静容听了这话,面色铁青,只道:「额娘你别急。」说完对白芷道:「你取了我的帖子,让郑怀恩去太医院和张淳传话,让他得空去一趟家里,看看我哥哥到底什么情况,好与不好,都给我回个话。」 白芷也知道这事情紧急,并不耽误,直接拿了帖子离开。 郎佳氏见了满脸感激:「多亏了你了,若是没有你,额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静容勉强一笑:「额娘,你别急,如今还没个准话,等到张太医看了再说,他是太医院院判,总比外面的大夫强些。」 「你说的是,说的是,你哥哥是个有福的,定会好的。」郎佳氏喃喃。 但是静容却没有继续安抚她,反倒是肃了脸:「额娘,如今你也该和我说说,哥哥到底是和谁出去的,又是被谁送回来的。」 说到这个,郎佳氏倒是先涨红了脸,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第48章 遮掩 静容一看郎佳氏这副形容, 便知道有些不妙,神色一时也变了,最后到底还是咬了咬牙道:「到底怎么回事?」 郎佳氏或许也觉得丢人, 小声道:「你也是知道你哥哥的,也就是那点花花肠子, 往日里我和你嫂子看的紧,他倒也是不敢的, 但是那天他突然就说有朋友叫他出去逛逛, 便硬是去了,后来是被楼子里的人给抬回来的。」 静容气得不轻, 这个楼子说的是什么楼, 她不问也知道!还是大年下呢, 竟然就和个色中饿鬼似得,闹出这种噁心事儿,他自己倒霉不算,只怕一家子都要跟着没脸! 「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 怎么还能做出煳涂事!在家里还不够他胡闹的吗!」静容气的咬牙切齿。 郎佳氏也忍不住哭出声:「都怪额娘没用,没看住你哥哥。」 静容虽然生气, 倒是倒也没有失去理智,压着火安抚郎佳氏:「这和额娘有什么关系, 哥哥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他想要去,额娘如何能拦得住。」 郎佳氏默默流泪,心中也是悔恨的不行, 那天下午, 其实讷礼媳妇是拦着不让他出门的, 只是自己想着儿子在家里闷了这么久了, 出去透透气也好,就让他出去了,她也没料到,会出这种事。 静容此时心中却在琢磨讷礼到底得了什么病,不会是马上风吗?要真是,那真的丢人丢大了。 静容下意识看向郎佳氏,眼中神情复杂。 「额娘,你跟我说句老实话,哥哥到底是什么病?」 郎佳氏面上越发惨败,低着头也不说话。 静容顿时明白了,气的差点想要说脏话! 「煳涂东西!」她现在算是终于明白纯贵妃的心态了,这样的猪队友,真的是带不动啊! 郎佳氏听了,又跟着哭:「娘娘,您哥哥现在已经得了教训了,下次他再也不敢去了。」 「还有下次?」静容气的已经口不择言了:「若是再有下次,我绝不会再管他!」 郎佳氏被静容这话给吓住了,一时间腿一软就要给静容跪下:「娘娘,你哥哥这次也是被人给骗了,你可不能不管他啊!」 静容急忙将郎佳氏拉起来,心中虽然恼火,但是到底也不好意思在和郎佳氏撒气了,只能皱了皱眉道:「额娘,别哭了,把事情解决才是正理。」 郎佳氏默默擦着眼泪,不言语。 静容越发觉得头痛,摆了摆手,让屋里的宫女都退下,等人都走了,她这才道:「哥哥的病,现在有张太医去看,额娘你跟我说句实话,他现在到底如何?家里又是如何?把人送回来的那家楼子,你们怎么处置?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叫哥哥出门的到底是谁?」 郎佳氏见人都下去了,到底强压下了心中的羞耻,低声道:「你哥哥只怕就是,就是那不好的病,幸亏那家楼子也是有见识的,及时灌了药吊住了命,如今家里一团乱,你嫂子闹着要上吊,你侄媳妇虽然看着能拿事儿,但是到底是儿媳,不好管这事儿,我让我身边的婆子在你哥哥身边伺候,你侄子打发我进宫来找你,他亲自去处置那家楼子的事儿了。」 「至于,至于叫你哥哥出去的是谁,我,我也不知道啊,你哥哥只说是他一个相熟的人,我也没细问。」 说着,郎佳氏又哭了起来。 静容真的是被她哭的头痛,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生怕动了胎气,刚刚那下子气急攻心,她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行了,先别哭了。」静容有些烦躁:「且先把那个叫哥哥出去的人是谁打听清楚,再说旁的事儿。」 郎佳氏默默点头:「讷苏肯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怕事情闹大了,让御史风闻,对娘娘不好。」 第110页 听了这话,静容紧皱的眉头才松了松,一家子到底有个明白人。 「暗地里细细调查,楼子那边,一定要封住了嘴,对外只说哥哥是中风了,旁的一点都不能泄露,不然只怕咱们一家子都出不得门了。」 郎佳氏急忙点头:「我也是知道轻重的,娘娘放心。」 放心,如何放心,静容揉了揉太阳穴,这八成就是旁人给讷礼设的局,如今讷礼入了局,他们这边虽然可以封口,但是流言这种东西,想要传播完全不需要证据,两三句话,只怕就满京城都知道了。 但是已经如此了,又能如何呢,只能见招拆招了。 「这事儿你和讷苏肯细细商议,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大可进宫来问我,若是这次哥哥能好,定不能再让他胡闹了!」静容语气严肃。 郎佳氏红着眼圈点点头:「我明白,这次都是家里连累娘娘了。」 静容嘆了口气,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既然接受了这个身份,那这个身份的好和不好就都得接受,哪里有只享受好处,丢开难处的美事儿呢? 「额娘也别这样说,咱们是一家人,又如何能说得上是谁连累谁,只是哥哥这个性子,我也不指望他一朝一夕就能改好,日后家里还是多看顾些吧,他年纪也大了,总这样,对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郎佳氏听了心中感动,娘娘虽然生气,但是到底还是念着家里的,想着之前讷苏肯的那些话,她也到底松了口气。 「娘娘放心,讷苏肯都说了,日后等你哥哥好了,就再不让他出门了,好生养着身子才是。」 静容嘆了口气,就讷礼这个智商,当宅男至少没什么危险。 「若是能真如此,那便好了。」静容淡淡道。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静容还留她吃了顿午饭。 等吃完了饭,郎佳氏又关心了一番静容的身孕,想着刚刚静容那番动气,她心中也忍不住有些自责,急忙道:「要不找太医来看一下吧,若是娘娘身孕有碍,奴才便是万死难赎了。」 静容淡淡一笑:「额娘放心,我并无不适。」 郎佳氏这才松了口气。 赵嬷嬷站在一边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张口,疏不间亲,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一直等到郎佳氏快要离开了,张淳终于进宫回话了。 静容在屋里只留了赵嬷嬷,讷礼病情的内因,其他几个年轻的宫女,倒是不大适宜听。 张淳看着面上有些不安,进来之后,也不敢看人,只低着头道:「国舅爷情形兇险,若是能熬过今晚,当无大碍,只是日后还需得安心静养,不要大喜大悲才是。」 郎佳氏听了急忙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张淳有些尴尬,但是到底还是回话:「若是不出意外明早就能醒,只是说话走路会有些不利索。」 郎佳氏松了口气,张淳都这么说了,那八成是能活下来了。 「多谢太医救命。」郎佳氏说的十分真诚。 张淳连说不敢。 郎佳氏这会儿也想起了静容,又道:「不如太医也给娘娘诊脉吧,娘娘今日心神不宁,也不知会不会影响身孕。」 张淳一听神色一正,急忙抬头看向静容。 静容点了点头,既然张淳过来了,诊诊脉也是无碍。 张淳这才上前给静容诊脉,许久松开手:「娘娘身子无碍,只是稍微有些动了胎气,日后还需得安心静养才是。」 郎佳氏顿时一脸的自责,眼看着眼泪又要下来了,静容急忙道:「额娘别难受,不是什么大事,你若是哭,才让我心中不安。」 郎佳氏听了这话,硬生生的止住了泪,憋了许久才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在这个时候麻烦娘娘。」 静容失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告诉我一声,那才是不好,总归也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只是这个惊喜也未免太大了,便是她如今养气功夫不错,也忍不住生怒。 郎佳氏却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今日实在是太冲动了,应该细细与娘娘分说才是,却偏偏太过惊慌,忘了静容还有孕在身,只是如今再后悔也无用,郎佳氏只能叮嘱静容好好静养,不需操心其他。 静容自然一一应了,眼看时间不早,又让白芷和赵嬷嬷亲自送了郎佳氏出宫。 等郎佳氏走了,静容这才细细问张淳:「我哥哥到底如何?你仔细告诉我。」 张淳沉默了片刻,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最后到底还是张了口:「臣察觉,国舅爷似乎是被人下了药,这才……」张淳神色尴尬。 静容自然秒懂,看来还真是吃了药,只是是被别人下了药,还是自己那个蠢哥哥自己吃了药,就有些说不来了。 「此事你和讷苏肯说了吗?」静容问道。 「承恩侯似是有所猜测,私下问了臣,臣自然知无不言。」张淳回答。 静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忙了一天了,也下去歇着吧,今日还要感谢你奔忙。」 张淳连说不敢,这才退下。 等到张淳也走了,静容陷入了沉思,讷礼这件事,看着像是被人给坑了,只是却也是不痛不痒的过错,多半只能参他个私德不修,而讷礼如今身上也没有差事,便是私德不修,皇帝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指不定还得给他遮掩。 第111页 这件事伤的最重的,应该还是她这儿皇后,有了这样一个私德不修的哥哥,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儿,指不定皇上会在心里记她一笔,日后失宠,也是指不定的事儿。 静容皱了皱眉,这样的阴私手段,倒像是后宫之人做出来的事儿。 只是,是哪个人呢? 静容一时想不出,也不想再多想,她必须在干隆找上她之前,想到处理这件事的办法。 没错,静容完全没想过这件事会瞒过干隆,整个京城,若是干隆想知道,又有哪件事瞒得过他呢,再说了,背后设计的人也没想给她留脸,楼子里的人都大模大样的把人送回来了,便是后来封了嘴,只怕也会有只言片语传出来。 静容越发头大了,正在这时,赵嬷嬷和白芷也回来了。 「娘娘,承恩公夫人已经出宫了。」白芷给静容回话。 静容点了点头,思绪有些散乱。 赵嬷嬷见了,急忙道:「娘娘,这件事还是要及早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才是。」 静容皱眉:「我自然明白这个到底,只是到底要怎么说,还要细细斟酌一番。」 赵嬷嬷见静容果然十分了解干隆这个人的个性,便也不再多言了。 ** 说干隆,干隆到。 下午的时候,敬事房过来传话,今晚干隆翻了翊坤宫的牌子。 静容嘆了口气,这来的也太快了,看起来郎佳氏今日进宫,还是让干隆注意到了。 虽然心中感嘆,但是静容面上却依然淡定,指挥着下人备下了干隆往日里爱用的东西,又洗漱了一番,换了件素淡的旗装。 今儿她要说的可不是什么好事,花红柳绿的也有些不像。 天刚擦黑,干隆就过来了,静容亲自将他迎了进来。 她细细看干隆的神色,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十分平和的模样,见着她,还笑了笑。 静容松了口气,他这是还不知道这事儿?还是说知道了担并不在意。 静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也不敢再多想,便招唿着干隆换衣吃饭。 两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动筷,干隆突然道:「把永瑄抱过来看看。」 静容看了干隆一眼,柔声道:「他刚刚睡下,若是抱过来,岂不是打扰皇上用膳。」 「既然睡下了那就算了。」干隆点了点头:「这小子嗓门大,要是闹哭了他,这一屋子人都不得安生。」说着还笑了笑。 静容见他如此,也稍稍放松了心情。 两人相对无言,吃了顿晚膳,静容又让人上了消食茶,亲手端给干隆。 干隆看着她挑了挑眉:「今儿皇后怎么这般殷勤,可是有什么事求我?」 静容嗔笑:「臣妾往日里那次没有亲手伺候皇上,皇上倒和臣妾说笑。」 干隆笑笑:「往日里虽然亲手侍候,但自你怀孕之后却少见。」 静容抿了抿唇,给屋里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等到人都退出去了,她这才缓缓给干隆跪下行礼。 「皇上圣明,臣妾也不敢隐瞒皇上,正有一桩事,要和皇上请罪。」静容满脸的苦涩。 原本以为当了皇后之后,就免了许多跪拜,但是没成想,最后到底还是要主动给人跪下。 干隆一皱眉,一伸手过来扶她:「有什么事起来好好说,你身子重,跪来跪去的成什么样子。」 静容也没有多愿意给干隆跪着,因此他这么一扶,静容也顺势站了起来,只是眼中却泛起了泪花:「说起来也是臣妾的娘家不争气,闹出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臣妾今日听说,只觉得心中惶恐,实在不知所措,因此只能先给皇上请罪。」 干隆挑眉,他今日听说郎佳氏入宫,便觉得有些不寻常,但是却也没来得及谘询粘杆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到底他还是相信皇后的,如今看着皇后给她请罪,干隆心中到底是一宽,皇后果真不是那等内里藏奸的人,有什么话都想着先告诉他。 「别说请罪不请罪的话,有什么不妥的,你告诉我便是。」干隆语气都柔和了许多。 静容咬了咬唇,吞吞吐吐的到底把自己哥哥做的事儿半遮半掩的说了出来,又说了他如今的病情,这才道;「臣妾知道他罪有应得,只是他到底是臣妾的哥哥,再怎么也罪不至死,因此便让太医去诊治了一番,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皇上责罚。」 干隆听了这话却笑了,不过是这点小事,皇后倒是老实,竟吓成了这样。 「没什么不妥的,讷礼的确有些狂放,但是他如今也并非朝臣,出入些风月场所也影响不大,只是你面子上到底有些不好看,你放心,朕会酌情处置的。」 静容顿时松了口气,面上也露出感激之情:「多谢皇上宽恕。」 干隆笑着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其实今日要是真论有错,那边是不该拿这件事来让你烦心,你如今好生养着身子才是,旁的事一律都不要管,自有朕为你做主。」 静容面上感激的点头,心中却十分冷静,这种事关切身利益的事情,要等着干隆给她做主,只怕骨头都凉了,这种事,就得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相信男人的话,还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 这一晚到底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干隆虽然留宿翊坤宫,但是到底还是和静容分房睡,静容第二天早上起身,还亲自去了东次间侍奉干隆穿衣洗漱,以示感激之情。 第112页 干隆似乎也很满意静容的投桃报李,吃饭的时候,还亲自给她夹了一个包子,倒是让静容有些受宠若惊。 等送了干隆去上朝,静容这才长出一口气。 赵嬷嬷站在静容身侧,轻声道:「看起来皇上对娘娘十分满意。」 静容轻笑了一声:「我如今怀着身孕,又未能做错过什么,他自然不以为意,但是等到日后,我失了势,今日之事只怕就成了天大的错事。」 赵嬷嬷有些惊讶,能在圣宠之下,还不失本心,这样的妃嫔在这宫中实在难得,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在这宫中存活。 「娘娘高瞻远瞩,奴才佩服。」赵嬷嬷语气深沉。 静容神色淡淡,没有多言,转身回了翊坤宫。 ** 这天中午的时候,干隆先是给翊坤宫赐了一个石榴花盆景一个,然后又突然想起了皇后还有个哥哥病重,又给皇后的哥哥赐下了许多药材。 一时间皇宫内外侧目,原本宫外流传的一些关于国舅爷不找五六的流言,也在这次赏赐之后突然销声匿迹。 长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皇上这是给皇后撑腰呢,那还有不要命的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那不是和皇帝作对吗? 而宫里的静容,看着那盆开的茂盛的石榴花盆景,若有所思。 赵嬷嬷笑着道:「娘娘,皇上这是盼着您多子多福呢。」 静容嘆了口气:「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有再大的福气,也得有命享才是啊。」 三十多岁的人了,要是真生一堆儿子,这对身体的损伤得多大。 但是很遗憾,这件事并不由她来决定,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她连怀孕自由也没有。 想着歷史上那拉皇后的那些孩子,静容感觉自己真的是任重而道远。 ** 这日下午,太后正在寿康宫听四格格给她念佛经,四格格这么大了,也开始认字了,旁的也不知道认得了多少,但是这篇佛经,却是各个字都认得了。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念经却是熟手了。语气平静而温和,太后听着十分满意。 等到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太后终于睁开了眼,对着四格格招了招手,将她搂在了怀里:「咱们四格格辛苦了。」说完对一边的宫女道:「还不快去给四格格倒一碗蜂蜜水。」 正说着呢,便有人将蜂蜜水捧了上来:「早就斟好了,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就等四格格读完了。」 四格格红着脸接过蜂蜜水,小小的喝了一口,原本有些干涩的嗓子,瞬间得到了滋润。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边摩挲她的头髮,一边柔声道:「喝完了,润润喉咙,只这一次,下次再不许这般费嗓子了。」 四格格小脸红扑扑的,柔声道:「孙女想给皇玛嬷念佛经,往日里受皇玛嬷照料,也就能做点这事儿孝顺皇玛嬷了。」 太后听了心都软了,一把抱住了四格格:「真是我的心肝肝,皇玛嬷这么大年纪了,侍候的人又这么多,哪里用得着你这般费心,好孩子,只要你健健康康的,皇玛嬷就开心了。」 正说着呢,太后一眼却看见林嬷嬷站在门口,沖她打了个手势,太后心中明了。 转而对身边的宫女道:「我摸着四公主有些出汗,快带公主去里间换件衣裳,小心着凉。」 宫女应下,领着四格格去了里间。 林嬷嬷这才走上前来,小声道:「奴才无能,没打听出什么实在消息,只知道应是皇后娘家出了什么事,她哥哥如今重病在床,今儿早上才醒来。」 太后神色沉了沉:「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嬷嬷迟疑了一下,许久才道:「是有些不着调的传言,说是皇后的兄长是去了青楼,得了马上风,这才病了,但是一开始传出这些话的,都让人给处置了,皇上又给他赐了药,如今也没人敢再说了。」 太后面色有些难看,长出一口气:「多半就是这样了,没想到啊,皇帝竟然也会主动给皇后遮掩了。」 林嬷嬷没敢说话。 太后心里念头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嘆了口气:「算了,不管是因为什么,且与宫里的事儿无关,皇后在宫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家里的事儿也碍不着她,索性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到底也生养了一个皇子,不能让这样的事儿影响她。你记得盯紧了宫里的风向,我可不想听到宫里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林嬷嬷低声应是。 只是他们都没发现的是,在内间的门帘后面,有一双镶着珍珠的小绣鞋一闪而过。 第49章 黑手 等四公主再出来的时候, 太后已经和林嬷嬷说起了旁的事儿,四公主似乎也并不在意似得,只笑着对林嬷嬷点点头:「嬷嬷回来了。」 林嬷嬷心中也喜欢温柔孝顺的四公主, 面上带笑道:「四公主今儿这身衣裳,真是漂亮, 我看极衬公主的肤色。」 太后听了笑笑:「如今是她亲额娘当家,自然不会少了她的好处。」 四公主听这话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玛嬷……」一边说一边将脸埋进了太后怀里。 太后也只是和她开玩笑, 因此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玛嬷不说了, 你今儿给玛嬷念经辛苦了, 且回去歇着吧。」 若是往日, 四公主或许还会推拒一下,但是今儿她心中存着事儿,因此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笑着道:「既如此, 孙儿就不打扰玛嬷了。」 第113页 太后笑着点头,看着四公主给她行礼离开。 等到人走了, 面上的笑容变得浅淡起来,林嬷嬷在边上看着, 只觉得有些奇怪:「有什么不对吗?娘娘。」 太后神色淡淡:「没什么不对。」 只是她这个四孙女,似乎比往日里走的爽快了些。 四公主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反而对侍女道:「去额娘宫里,我想起来有事要和她说。」 四公主的侍女自然不会怀疑, 点了点头, 跟着她一起朝着景仁宫去。 四公主想着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心中有些烦躁, 她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话告诉额娘,但是想着额娘往日里的性情,她觉得,还是告诉她一声为好。 ** 且不说四公主如今的复杂心情,静容现在也觉得蛮头大的。 自己的产期也就在这两三个月了,又出了这种事,想要细细调查背后的人,却不好在这时候多费心思。 静容想了想,还是把这事儿交给了赵嬷嬷。 「嬷嬷这几日替我盯着宫里的人,看看有没有和宫外串联的,若是有,先把名字记下,等我生产完之后,咱们再一个一个收拾。」静容平静的说道。 赵嬷嬷站在一边,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娘娘放心,奴才记下了。」 说完又顿了顿:「娘娘也该少操些心才是,如今娘娘身子日渐沉重,若是还在这些事上费心,只怕不利身孕。」 静容苦笑:「我倒是想少操些心,但你看看,我如今能少操心吗?」 赵嬷嬷听了嘆了口气,也不好多说什么。 ** 纯贵妃那边,迎来了自己心爱的女儿,也是满心欢喜:「今儿怎么突然过来了,身上可冷,快进来坐,给四公主上杏仁茶。」 说着又对四公主笑笑:「刚刚做好的杏仁茶,正热乎着呢,想着要送去给你,没成想你竟来了。」 四公主腼腆的笑笑:「让额娘费心了。」 母女俩进了暖阁,屋里热烘烘的十分舒服,四公主换下了外面的大衣裳,坐到了通炕上。 「怎么这会儿来了?太后可歇下了?」纯贵妃有些奇怪。 四公主抿了抿唇,将屋里的宫女都打发出去,这才把自己听到的,小声和纯贵妃说了一遍。 纯贵妃听了若有所思,许久才低声笑笑:「我说呢,怪不得今儿皇上给皇后又是赏东西,又是给皇后哥哥赐药的,原来是为了遮掩丑事。」 她的语气有些讽刺:「也就是皇后命好,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皇上也护着。」 想到自己上次,就因为份例的事儿,就被皇上冷落了半个月,最后还是靠女儿和儿子这才让皇上回心转意,纯贵妃心理就不免有些不忿。 四公主听了这话有些迟疑:「额娘,到底是皇后娘娘呢,您……」 「好了好了。」纯贵妃笑着捏了捏四公主的笑脸:「真是个小管家婆,额娘往日里不知道多尊敬皇后娘娘呢,这还用你操心,只是这事儿你做过一次,再不许做第二次了,这种阴私话,你这样的小女孩不该听,再说了,若是让太后发现,只怕也会不喜。」 四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儿臣记着了。」 纯贵妃看着自己白白嫩嫩的女儿,用手细细拢了拢她的额发,才这么小的年级呢,就要操这么多的心,这或许就是这皇家子女的宿命吧。 「你只需在太后跟前好好尽孝,若有余力提携一下你的兄弟,旁的你都不必管,这宫里见不得人的事儿多了,你不必掺和。」纯贵妃软下心来,和四公主细细分说。 四公主有些懵懂的看向纯贵妃:「额娘说的我都记住了。」说完又顿了顿:「额娘,我许久都没有见三哥了。」 一说起三阿哥,纯贵妃的脸色就难看了几分:「你三哥现在有了主意了,额娘也使唤不动了。」语气十分僵硬。 四公主不是傻子,听出了纯贵妃这话里的赌气意思,急忙道:「额娘别生气,三哥自来孝顺,想来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若是有什么不妥的,额娘和三哥细细说便是了。」 四公主往日里最喜欢的哥哥就是三阿哥,不仅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哥哥,还因为这个哥哥最耐心最温和,之前三阿哥出事,四公主也很伤心,如今看着额娘也和三哥生分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看她着急的样子,纯贵妃笑了笑:「行了行了,你小小一点人,操心的事情倒是多,你三哥的事儿,我自有分寸。」 四公主看着纯贵妃的样子不像是假的,这才松了口气。 因着四公主今日过来,因此纯贵妃宫中这一日的午膳都比往日丰盛些,纯贵妃满脸慈爱的给四公主夹菜盛汤,哄得四公主一张小脸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的,等到走的时候,还把宫里的吃的用的带了不少。 看着四公主依依不捨的走了,纯贵妃脸上的笑容这才淡了下来,雀儿小心搀扶着纯贵妃往屋里走,小声和纯贵妃汇报:「皇后宫中没什么动静,便是几个大宫女,都和往日无甚差别。」 纯贵妃冷笑一声:「她倒是坐得住。」 雀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復,只好闭上嘴不说话。 纯贵妃沉默了许久,淡淡道:「也不知她是得罪了什么人,闹出这种事儿来,如今还怀着身子,也是可怜。」 雀儿看了一眼纯贵妃,虽然嘴上说着可怜,但是眼中却没有一丝可怜的模样。 第114页 「娘娘慈悲,总是不忍见皇后娘娘落寞。」雀儿小声道。 纯贵妃轻声笑了笑:「得了,用不着拍我的马屁,皇后倒霉,这宫里倒是有一大半人只怕乐的找不到北,但是她也是个有能耐的,能让皇上替她遮掩,这种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看着纯贵妃略显狰狞的神色,雀儿不言语,她知道,这会儿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不过纯贵妃到底自己调节了过来,神情恢復了平静:「不过也是怪得很,如今皇后如日中天,又是哪个不怕死的找她的麻烦。」 纯贵妃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宫里哪个人这么蠢,不由皱起了眉。 雀儿看她这样,急忙想着为主分忧:「不如奴才出去打听打听?」 「不必。」纯贵妃突然制止:「如今动不得,你看着皇后宫里安安静静的,但是她那样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被旁人算计,指不定就在等着有人动作,你这一动,把咱们宫里牵扯进去就不好了,你这几日老实些,也敲打敲打咱们宫里的奴才,不要在这个时候冒头。」 雀儿听了,点了点头:「奴才知道了。」 纯贵妃嘆了口气,她其实也不想这么憋屈,但是到底人在屋檐下,就是得低头啊。 ** 之后几日宫中都是风平浪静,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得,便是赵嬷嬷,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宫里从主子到奴才,一个比一个老实。 静容听了这禀报,也不惊讶,毕竟这宫里蠢货实在是少,敢在背后算计她的蠢货更少,敢出手的,都是自持聪明,不会被人发现。 不过静容不着急,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该着急的可不是她。 眼看出了正月,干隆正式下旨,三阿哥永璋出宫建府,但是却没有给永璋爵位,依旧是个光头阿哥,永璋早就无所谓了,听了这旨意也只是点了点头,倒是纯贵妃生了场气,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静容听内务府那边的消息,干隆给永璋建府的规格是贝勒的规格,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看来干隆对这个儿子,到底还是存了一份情谊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宫外传来消息,讷苏肯查到,那个叫讷礼出去的人,找着了。 之前讷礼清醒之后,讷苏肯就问出了之前喊他出去的到底是谁,其实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就是之前一直和讷礼胡混的一个帮闲,也是旗人,但是家里没有差事,也没啥本事,就靠着那点铁桿庄稼过日子。 但是当天讷苏肯去找人,结果没找到。 他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去哪儿,只知道一大早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那家人精穷,又一问三不知,讷苏肯便是再有千般的手段又能如何,只能找人把那家人盯住,然后自己这边也慢慢找人。 这一找就是一个多月,如今终于找着了。 这次进宫来回话的是讷苏肯的媳妇钮祜禄氏,她如今已没了之前的青涩,倒是看着爽朗了许多,只是和静容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放不开。 「那人是在哪儿找着的?」静容也是有些好奇。 钮祜禄氏腼腆一笑:「是在天津找着的,讷苏肯让人在京中一路打听,终于打听到了消息,找着的时候那人正在一个赌馆里耍钱呢。」 「家里精穷竟有钱进赌馆?」静容挑眉。 钮祜禄笑了:「正是这话呢,讷苏肯也觉得不对,找人审问了一通,这才知道,有人给了他钱,让他引着咱们老爷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静容早有所料,也不是很惊讶。 「是谁?」静容淡淡问道。 钮祜禄氏看了一眼静容,只觉得不愧是能当上主子娘娘的人呢,就这份淡然,便是多少人都学不会的。 「他说的名字倒也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讷苏肯找人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那人之前是金家的管家,如今金家败落了,便被赶出了金家。」 说到这儿钮祜禄氏顿了顿,这才有些尴尬的笑笑:「这人也不知道哪来的煳涂心思,偏说金家败落是我们家闹的,便恨上了咱们家,因此才想出了这个毒计,说是弄死老爷最好,若是弄不死,让咱们脸上也不好看。」 静容听着这话,心里却波澜不惊。 一个奴才,算计堂堂承恩侯府,这才是天大的笑话,要不是金家的主子指使,她把手里这个杯子吞下去。 不过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主子指使的,和宫里的嘉嫔有没有关系。 「这话讷苏肯不会信了吧?」静容看向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尴尬笑笑:「自然是不信的,只是讷苏肯审了他好几回,他都咬死了这话,讷苏肯如今也没法子了,只能来让奴才找娘娘拿主意。」 静容沉默了片刻:「将人送去金家,我倒要看看他们会怎么处置。」 静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冷,坐在她跟前的钮祜禄氏心里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小心看了静容一眼:「您是想找他们家讨个说法?」 静容冷笑一声:「用不着讨,金家人若是想装煳涂,你说了又能如何?若是他们还有点畏惧之心,你便是不说,他们也会好生处置的。」 钮祜禄氏点了点头,顿时觉得自己之前考虑的事情太过浅显。 「娘娘说的是,奴才明白了。」 说完了这事儿,静容神色倒是松快了些许,对钮祜禄氏道:「这次怎么是你来宫里,老夫人呢?」 第115页 钮祜禄氏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半响才道:「是讷苏肯说玛嬷年纪大了,也该在家里颐养天年,便让我帮着跑腿。」 静容皱了皱眉,感觉多半不是因为这个,但是又不好多问,便笑着点点头:「也好,日后府里到底是你们夫妻俩当家,你也要歷练歷练才是,若是有不懂得,大可问老夫人。」 钮祜禄氏笑着点点头。 钮祜禄氏传完话就走了,静容依旧让白芷亲自去送。 自己和赵嬷嬷则开始分析这次事情的结果。 「金家人这般大胆,难道是嘉嫔在里面捣鬼?」赵嬷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静容却摇了摇头:「嘉嫔要是真这么煳涂,也不会走到今日了,她如今彻底失势,正该安安静静谋求復出才是,哪里还会和我纠缠这些,岂不闻多做多错,要是让人抓住了把柄,只怕这辈子都难翻身。」 赵嬷嬷恍然:「娘娘说的不错,是奴婢想的浅了。」 静容笑笑:「也不怪嬷嬷,毕竟是金家人出手,难免想起来嘉嫔。」 「那这么说来,便是金家人自己动的手?」赵嬷嬷皱眉:「如此,倒是连嘉嫔也不顾了。」 静容冷笑:「金简死在了狱里,金家自有人恨我甚深,他们只怕日日都想着我和永瑄母子俩死了才合心意,这点绊子算得了什么。」 赵嬷嬷急忙道:「娘娘何必与这些人计较,他们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静容神色淡然:「我也不想和这些人纠缠,只是我想要看看,到底是金家那个人做出这种蠢事。」 赵嬷嬷一惊:「娘娘不觉得是金家当家做出来的?」 静容冷笑:「若是金家的当家这么蠢,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位,多半是后宅不宁,这才弄出这事儿来噁心我。」 不过这都是静容的猜测,也不一定对,指不定金家人失心疯了,真做出这种事。 但是现在一是这件事不宜闹大,二是那个人嘴硬不张口,暂时也拿金家没办法,不过经过这事儿,倒也能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 李玉进来给干隆禀报的时候,干隆正站在桌前看一幅画,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人给了那拉家了?」干隆先开了口。 「让人透露了两句行踪,承恩侯就将人找着了。」李玉恭声回答。 干隆满意的点点头:「手脚还算快。」 「那他们怎么处置的?」干隆继续问。 李玉有些迟疑了,抬头看了一眼干隆,这才小声道:「先是审问了一番,然后就抓住了金家那个管家,金家管家嘴硬,应该没问出什么实情,之后承恩侯夫人进宫了一趟,就把那人给送去金家了,倒是没有闹大。」 干隆点了点头:「还知道找皇后商议,也算谨慎。」 李玉看得出来,干隆此时面上虽然没啥表情,但是应该是满意的,脸上便也顺势有了笑:「说起来还要多亏万岁爷,若不是您让人帮着调查,只怕这会儿承恩侯也找不见人呢。」 干隆冷笑一声:「金家也算是有手段,无声无息的就将人送出了京,要不是那人贪图享乐,只怕我也找不着。」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李玉并不敢接话。 干隆也没指望他接话,只平静道:「去把内务府总管叫过来,朕有话问他。」 李玉恭声应下,这才退了出去。 看着李玉离开,干隆眸色深沉。 内务府这帮奴才互相串联,他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他之前却不知道,这帮人竟然串联的这样深,上次发作金简,他就查出来金家和高家有所串联,后来细细调查,这才发觉触目惊心。 不止是这两个家族,内务府这帮人,竟然有隐隐做大之势,他得有所行动了,绝不能放任这个情形发展。 ** 静容不知道自己一家之事竟引发了这样的连锁反应,她此时正听郑怀恩说起,上次钮祜禄氏回去之后的事情。 「听说当天侯爷将人送回去,第二天天还没亮,金家的三太太就被送出了京城,说是要去关外老宅祭祖,但是却只跟了一辆马车,身边伺候的,也只有两个丫头。当天早上,金家的大爷亲自去了侯府赔罪,送了好大一份礼,又说内务府正缺个笔贴士,若是家里有人没有差事,可以安排,却被侯爷拒绝了。」 静容听到这儿冷笑一声:「给些金银赔罪也就是了,还想那个笔贴士来煳弄人吗?难道以那拉氏的地位,一个笔贴士的位子也要靠人施捨?」 郑怀恩一听也同仇敌忾:「谁说不是呢,这不是臊人呢吗?还是侯爷好涵养,若是奴才,定要啐他一脸。」 静容被他这副样子逗得一笑:「行了,别练你嘴上功夫了,金家这次闹出这种事,日后定要老实一段时间,只是你也出去嘱咐一句承恩侯,家里还是要有些章程才是,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那拉家如今也算是风口浪尖,该防着谁该交好谁,都要早作打算。」 郑怀恩把这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给静容学了一遍,这才领命退下。 赵嬷嬷笑着道:「真叫娘娘料中了,那位三太太不就是金简的媳妇。」 静容淡淡一笑:「料中这个也没什么好得意,只能说明,那拉家到底还是家底子薄,倒是人人都能算计了。」 赵嬷嬷估摸着她心里怕是有些不舒服,急忙安抚:「这才哪到哪儿,等日后咱们阿哥长大了,承恩侯也站稳脚跟了,自然没人敢再惹。」 第116页 这话说的好听,只是静容心里觉得,干隆未必会让自己娘家人身居高位,而自己家里的那些人,也未必会有身居高位的素质。 这念头一扫而过,静容不再多想,只道:「行了,也不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既然过去了,日后就好生过日子吧,嘉嫔那儿我也懒得再为难她,省的皇上以为我心眼小容不得人。」 赵嬷嬷急忙应是。 之后宫里又再一次安生下来,一直到了三月初八永瑄的周岁,按着干隆的心思,当然是要大大的热闹一番,但是因为静容怀着身孕,不能操持,这项工作就交到了纯贵妃手中。 纯贵妃不敢小视,兢兢业业的按着皇后嫡子的规格办理,结果干隆看了还有些不满,又给加了许多东西,在周岁宴当日,还给翊坤宫赐下了佛像珠宝布匹还有珍贵的书画和文房四宝若干。 静容看着这些东西,倒是挺开心的,毕竟谁也不会嫌钱烫手。 但是宫里的其他女人都不见得了,那笑容都看着有些僵硬。 后来等到永瑄抓周的时候,抓住了干隆赐下的一枚私印,更是将这种情绪推到了极点。 干隆高兴的将永瑄抱起来:「朕之嫡子,果然不同凡响。」 只这一句话,就不知拉了多少仇恨,纯贵妃的笑直接整个僵住,差一点就要失态,令妃满脸苦涩,而舒妃则索性低着头,捏着手里的穗子,指尖微微发白,就连往日里十分老实的愉妃,都下意识拧了拧帕子。 静容扫了一圈嫔妃们的表现,依旧嘴角含笑,但是心里却已经慢慢起了防备,她可不敢小觑嫉妒的力量。 第50章 二子 永瑄的周岁宴, 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过了。 虽然大家各怀心思,但是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看着真真是花团锦簇。 静容笑的脸都僵了, 倒是永瑄这个臭小子,一开始的时候兴奋的很, 被干隆抱在怀里,还模模煳煳的喊着阿玛, 又是把干隆逗得开怀大笑。 结果等到了后半程, 干隆走了,他就开始唿唿大睡, 静容却得四处应酬, 静容气的想打他的小屁股, 真是个小马屁精,但是到底没捨得,让赵嬷嬷抱着他下去歇息了。 等到周岁宴彻底结束,静容虽然只是坐着应酬, 也被累得不轻,赵嬷嬷看着心疼, 便帮着她捏腿,如今她身子越发沉重, 小腿也肿了。 赵嬷嬷给她捏腿,白芷给她捏肩,静容也享受了一把封建社会人上人的待遇。 「阿哥睡得安稳吗?」静容想起来问了一句。 白青笑着回话:「奴才刚去看过一趟,睡得十分安稳的, 脸红扑扑的, 阿哥今儿也是辛苦了。」 一说这话, 屋里的人又都笑了。 静容也忍不住笑:「真真是个人精, 往日里教了多少回额娘也说的含含煳煳,今儿倒是一句阿玛叫的响亮。」 「也正是叫到了正经时候呢,阿哥这般伶俐,谁见了不说好。」赵嬷嬷也笑着奉承。 静容抿着唇笑笑不语,她的孩子,自然觉得好,但是旁人会不会觉得好,那就说不定了。 赵嬷嬷看静容的样子,多少猜到她心中的想法,也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不过静容又想起了旁的,忍不住道:「也不知怎么的,这次额娘竟没有来,听钮祜禄氏的意思,是讷苏肯怕她劳累,只是今日这样的场合,额娘又如何能不来。」 赵嬷嬷听了这话,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低声道:「娘娘,上次承恩公夫人进宫,属实有些莽撞了,或许承恩侯也是在担忧这一点。」 静容一愣,一瞬间恍然大悟。 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倒是从未想到过这一点,或许也是因为,她从未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吧,只是讷苏肯也未免太过谨慎了吧。 不过再一想想,自己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侄子,只怕这个侄子对自己也是知之甚少,有这样的担忧也是常事。 静容想到这儿忍不住嘆了口气,就讷苏肯这样谨慎的人,那拉家交给他,也是万无一失的。 「他们到底想的细,额娘这样的性子,在家安享晚年也好,只是到底也不能将人一直拴在家里,不然人家还以为那拉家出了什么事似得,等我这一胎生下了,便让额娘进一趟宫吧,我好好与她细说。」静容淡淡道。 赵嬷嬷看着嘆了口气,也是,到底是亲母女,难道还有什么隔夜仇不成,娘娘只怕也根本没把之前的事儿当回事。 静容自然没当回事,她对郎佳氏本就没有母女情深的期待,自然也不会失望和难过,郎佳氏到底是原主的亲妈,她作为占据了人家身体的人,怎么也得照顾原主的家人和家族,郎佳氏作为亲妈,自然是重点照顾对象。 至于郎佳氏心里谁最重要,谁是妈妈最爱的孩子,她完全没考虑过,也不会考虑。 都是成年人了,还是理智一点,多谈点得失,少谈点感情。 ** 眼看到了静容的预产期,自永瑄周岁之后,整个翊坤宫都紧张了起来,但是比起上次,大家都有了经验,倒也没了之前的鹤唳风声。 静容这次有了上次的经验,也稍微控制了一□□重,因此她也少了许多负担。 一直到四月二十五的下午,静容刚用完午膳,突然就发动了。 宫女们在宫中派来的产婆的指挥下,很熟练的将静容抬进了早就准备好的产房中,赵嬷嬷则是吩咐底下人四处报信。 第117页 而产房内的静容,这次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不到一个时辰,孩子就顺利的生下来了。 产婆高兴的唿喊:「是个白白胖胖的阿哥!」 静容这次没像上次似得昏了过去,反而还醒着,她挣扎了一下,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让我看看孩子。」 产婆立刻把孩子抱了过来,她只看了一眼,红彤彤的模样,和永瑄生出来的时候很像,静容忍不住笑了笑,便再没有力气了,又躺了回去。 产婆笑道:「娘娘且歇着,奴才把阿哥抱出去给皇上太后看看,两位主子都等着呢。」 静容点了点头:「包的严实些,小心招了风。」 看着产婆喜气洋洋的抱着孩子出去,静容也算是松了口气,赵嬷嬷笑着搀扶她躺下,又吩咐底下宫女收拾生产用的东西。 「娘娘辛苦了,且休息一会儿吧。」 静容点了点头,也感觉有些疲惫,顿时陷入了沉睡之中。 而此时的产房外,干隆坐在正殿,面上有些焦躁,等听到那句传话,说生了个阿哥的时候,一下子勐地站起身,面上也顿时涌出喜色。 按理来说,宫妃生孩子,他是不必过来的,但是今儿他刚刚结束朝政,就听闻皇后进了产房,他在养心殿里打了个来回,最后还是决定过来看看,结果一过来,就发现太后也来了,最后母子两人便都坐在了翊坤宫正殿等候。 「好!」干隆高兴的说道。 太后却急忙问:「皇后和孩子如何?」 产婆早就笑着将孩子包裹好抱了出来:「回太后娘娘的话,母子平安,主子娘娘累着了,已经睡了。」 「太好了!快把阿哥抱过来看看。」干隆面上满是意气风发的笑。 产婆自然不会违背干隆的意思,将孩子老老实实抱了过去,干隆有些不熟练的将孩子抱了一下,结果最后被看不过眼的太后抢了过去。 干隆也不生气,凑在太后跟前看自己这个儿子,笑道:「这孩子,看着眉眼倒是和朕挺像。」 太后看着这红彤彤的一团,有些话也没好意思说,但是心里也是高兴的,也顺着干隆的话道:「的确有些像,如今红彤彤的,想来日后也是个白净孩子,你生出来那会儿就这样。」 干隆一听这话更高兴了,直接朗声道:「今日中宫有喜,翊坤宫内伺候的人都重重有赏!」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人更高兴了,人人跪下谢恩。 太后笑了笑:「也别忘了皇后,她才是大功臣。」一边说一边把孩子递给了等在一边的产婆,柔声道:「快抱进去吧,小心着凉。」 产婆福了福,抱着孩子又进去了。 干隆也笑着道:「自然不会忘,不过给皇后的赏赐,我要细细挑选了才行。」 太后笑着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帝后和睦,才是社稷之福。」 母子俩又多说了几句话,太后便打发干隆离开了,毕竟干隆也不是什么闲人,能过来看看,已经说是很重视了。 而太后等到皇帝走后,嘱咐了几句翊坤宫里伺候的人,也跟着离开了,她今儿在这儿等了许久,也是有些疲惫了。 ** 静容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白天,她刚一有动静,外面便有人询问:「娘娘醒了?」 静容努力睁了睁眼,只觉得有些口渴:「水……」她低低喊了一声。 白芷很快就端了一碗水过来,静容喝了一口,甜滋滋的,是温好蜂蜜水。 「一直就怕您醒呢,蜜水一直温在炉子上,没成想倒是睡了一整天,娘娘,您饿吗?可要吃点东西?」 听着白芷语气中掩不住的喜色,静容也忍不住笑笑:「身上有些黏煳煳的,先给我擦擦再吃。」 「好。」白芷脆生生的应了,转身出去准备了。 静容靠在床头,没一会儿就有人进来,拿着毛巾端着温水,细细给她擦了身子和头髮,又换了衣裳,静容这才感觉清爽了点。 等清理完之后,早膳也端上来了,一碗鸡肉粥和两样清淡的小菜,还有一颗红鸡蛋,切成片,给她佐粥。 静容看到吃的东西,这才有了饿意,美美的吃了一顿,身上冒了层汗,只觉得浑身舒坦。 「把阿哥抱过来让我看看。」静容看着她们收拾桌子,忍不住道。 赵嬷嬷笑着应了,急忙出去将孩子抱了进来。 应该还在睡觉,十分安静,小小的一点,此时已经稍微退去了一些红色,隐约能看出鼻子和嘴巴的形状。 「长得倒是挺秀气。」静容想着永瑄虎头虎脑的样子,笑着评价。 赵嬷嬷点头:「是秀气些,长得像娘娘。」 静容笑了,总算是有个像她的了。 「昨晚没闹吧?」静容问道。 「没,小阿哥安静得很。」赵嬷嬷笑着夸赞:「两个乳母也说呢,阿哥胃口好得很,也不挑拣。」 静容点了点头,胃口好就好,小孩子就是要胃口好,才好养活。 「皇上和太后那边怎么说?」静容一边轻轻的抱着小儿子哄,一边问。 「皇上和太后都给了不少赏赐,两宫都很高兴。」赵嬷嬷笑着道:「太后还把之前皇上曾带过的一对小镯子赐下,娘娘可要看看?」 静容挑眉,倒是有些惊讶,之前太后可对她没这么主动的关爱,这次怎么改了态度。 第118页 「那就拿过来看看吧。」静容起了兴趣。 赵嬷嬷很快拿来了镯子,静容将孩子交给赵嬷嬷抱着,自己拿着镯子看了起来。 并非是贵重的东西,只是一对粗细适中的银镯子,上面是很普通的吉祥如意的花纹,摸着的确有些年头了。 只是这对镯子最重要的却不是它的价值,而是它的象徵意义,太后把这东西给她,也是表现了太后对自己的看重。 静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看起来对太后来说,不管她多么的贤惠,多么的能干,还不如给她多生几个孙子才来重要。 真是挺有意思的。 静容把银镯子递给了赵嬷嬷。 「收着吧,等日后阿哥能用了就给他戴上。」 赵嬷嬷不知道静容的心中想法,只以为她也是高兴,便笑着应了。 说了这一会儿话,静容的精神也有些不济,赵嬷嬷见了,就将十二阿哥抱了下去,让静容歇着。 静容也不逞强,她昨个虽然看着顺利,但是其实也消耗不少,因此又睡下了。 之后一个月,和上次坐月子一样,依旧让静容十分难熬,不能洗澡,不能见风,每日就是和宫女们说说话,要不然就是逗逗两个孩子。 永瑄如今大些了,对自己这个新出来的弟弟十分好奇,睁大眼睛趴在襁褓边上看,有时候还会用自己的小手戳戳他的脸蛋,小阿哥也不哭,眨巴着眼睛看自己的哥哥。 静容在边上看着,只觉得萌翻了,将两个孩子都揽在怀里,亲完了这个亲那个。 永瑄被她亲的咯咯笑,嘴里还嘟囔着:「额额,弟弟,弟弟。」 静容有些郁闷,弟弟是永瑄新学的词儿,才几天,就说的十分顺熘了,但是这句额娘总是学不会,往日里自己和这小子相处的时间最长,没想到学叫人的时候,倒是自己排到了最后,到现在也只会叫额额。 「小白眼狼。」静容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笑出声,捏了捏他的小肉脸。 永瑄还以为静容在和自己逗趣,也跟着咯咯笑出声。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小脸,静容有些怅然若失,这样的天真,又能保持多久呢。 ** 静容眼看要出月子了,十二阿哥的满月宴也近了,干隆大手一挥,大办! 当然了,自然又是纯贵妃忙前忙后,令妃自那次之后,便对纯贵妃避其锋芒,每日只管关了门过日子,老老实实的管着自己手里的事儿,旁的事儿一点不沾边。 而纯贵妃虽然心里憋屈,也知道这会儿不宜得罪令妃,毕竟令妃可是实打实的宠妃,要是在干隆耳边吹两句耳边风,自己还是吃亏,因此他们两人这段时间倒是挺和气的,仿佛之前的冲突都是幻觉。 既然要大办,纯贵妃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也就切切实实的朝着盛大的方向去了,等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才找干隆禀报。 干隆果然很满意,还当场夸赞了纯贵妃几句,又诗兴大发,写了一首诗,庆祝自己又得嫡子。 如此,静容母子又使得六宫侧目。 纯贵妃在一旁气的牙痒痒,自己劳心劳力,倒是让这对母子坐收渔翁之利,但是面上依旧笑意吟吟,好似自己生了儿子似得。 干隆十分满意纯贵妃的态度,这几日也多有宠幸。 纯贵妃这才心气儿平了一些。 ** 等到了满月当日,静容终于洗了澡,换了新衣服,容光焕发的抱着十二阿哥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静容出现之前,人们多多少少猜测,皇后高龄产子,必然对身体多有损伤,本已经抱着看到一个面色蜡黄的人了,没想到皇后竟然依旧面色红润,反而是气质更加温婉。 静容大略扫了一下在场的人,重要的命妇们公主们还有妃嫔们基本都在,命妇们都毕恭毕敬,公主们也看着笑意吟吟,妃嫔们即便心中再不爽,也表现的十分开心。 不过这里面自然也是有特别的,比如说和敬公主,就看着很不耐烦,即便是脸上挂着笑,也遮掩不住眼中的烦躁,静容并不把她这个态度当成一回事,只当她不存在。 要说这位和敬公主,身为孝贤皇后的女儿,孝贤皇后的本事真的是一点没学到。 本来也算是干隆喜欢的子女之一,但是就因为这脾性,她身上的圣宠,还不如四公主一个孩子。 不过这话静容可不会说出口,和敬公主再怎么作,干隆心中再怎么不满,那也是嫡公主,干隆的宝贝女儿,干隆也是护着她的。 至于另一个特殊的,则是和和敬公主相反,满眼都是激动和欣喜,这个人自然就是郎佳氏。 自从上次入宫,这还是她开年以来第二次入宫,此时看着静容的眼中,都满是激动和歉疚。 静容安抚的对她笑了笑,然后就开始主持这次的宴会。 纯贵妃今日也是打扮的格外华丽,往日里她总是穿素净的衣服,今日却穿了一身银红色的旗装,髮饰也以宝石金饰为主,她先笑着起身给静容请安:「娘娘,恭祝娘娘产下皇子,也祝十二阿哥,聪慧健康。」说完就奉上了满月礼。 静容见了笑着点头:「你的心意我领了,这次的满月宴,也多亏你的操持,我心中感激不尽。」 纯贵妃腼腆的笑笑:「娘娘言重了,奴才才能不足,只怕慢待了十二阿哥,如今得娘娘一句贊,奴才心中便踏实了。」 第119页 静容笑笑没说话。 纯贵妃起了这样一个好头,旁的人自然也一一跟上,都奉上了满月礼,光是礼单,赵嬷嬷就收了厚厚一沓,静容看着,心中也挺开心的,倒是发了笔横财。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乳母怀中,吃饱了正在睡觉的十二阿哥,虽然是吞金兽,但也是个招财童子啊。 这一日的满月宴十分圆满,纯贵妃为了讨好皇后和皇上,前前后后都十分周全。 而干隆也很给面子,还亲自过来了一趟,并且赐下了孩子的名字,永璂! 和歷史上一样。 静容听了忍不住嘆了口气,璂是好字,寓意也很好,但是谁又能想到他最后的下场呢? 这般想着,今日的荣耀在静容看来又有些索然无味了,此时再荣耀又有什么用,能走到最后才是最终的胜利。 静容在心中警告自己,千万不要被眼前的繁华迷了眼,如此心态倒是又沉稳了很多,干隆看着,却觉得皇后荣辱不惊,心中越发满意了,这般想着,干隆又想着再给皇后几分体面,笑着道:「永瑄呢?今日这样热闹,也该把他抱出来瞧瞧,这孩子往日里最爱热闹。」 静容一挑眉,倒是没想到他会提起永瑄,急忙笑着道:「刚刚抱出来了,我怕他闹,就又让人抱回去了。」说完又吩咐宫女去抱永瑄过来。 没一会儿,永瑄被抱了出来,永瑄应该是刚刚被叫醒,还在揉眼睛,但是一看见干隆眼睛就亮了:「阿玛!」他喊得又清脆又清楚。 干隆笑着应了一声,伸手将永瑄抱了过来。 永瑄亲亲热热的搂着干隆的脖子,一时又看到了乳母怀中的永璂,忍不住用小短手指了指:「弟,弟弟!」 干隆笑着拍拍他小屁股:「是弟弟,你看你弟弟长得好不好?」 永瑄哪里懂这个,只高兴地回答:「好!」 干隆看着更高兴了,顺手将自己的玉佩解了下来,塞到了永瑄手里:「永瑄说得好,皇阿玛赏你的。」 永瑄不知道什么叫赏给他的,只知道塞到了自己手里就是自己的,因此紧紧的攥着玉佩,睁着一双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干隆。 干隆看他可爱,又亲了亲他的小脸蛋,这才将他递给乳母。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朕该走了。」 静容亲自将干隆送了出去,看着他离开,这才回去。 这一回去,静容只觉得众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想来也是,只两个孩子,还各个都受干隆重视,这放谁心里不迷煳。 但是静容经过了刚才的警醒,这会儿却心中淡定的很,一点不把这种眼神放在心上,今日的荣宠,焉不知是他日的摈弃,静容可不敢把自己的荣辱维繫在帝王的宠爱身上。 干隆走了之后,满月宴很快就结束了,命妇公主们都告辞离开。 静容只留了郎佳氏说话,坐在主座上,目送其他人离开,最后和敬公主走的时候,假惺惺的笑道:「皇后娘娘今日真是风光荣耀。」 静容看着和敬公主也笑笑:「公主说笑了,只是承蒙皇上隆恩罢了。」 和敬面上的笑停滞了一瞬,继而转身就走,纯贵妃在边上看着,急忙道:「我替娘娘送送公主。」 静容看了她一眼,顿了顿,笑着点点头:「也好,不要慢待了公主。」 纯贵妃笑着应了,便急忙追了出去。 其他妃嫔看这模样,也都一一告退,令妃最后一个走,走之前有些犹豫,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在静容的笑脸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行礼告退了。 看着人离去,静容也是松了口气。 郎佳氏此时凑上前来,小声道:「纯贵妃娘娘何时与和敬公主这般好了。」 静容神色淡淡:「之前孝贤皇后还在时,纯贵妃就对公主多有奉承,如今孝贤皇后不在,纯贵妃想来也不会断了联繫,毕竟公主身上圣恩不少。」 赵嬷嬷在一旁笑了:「纯贵妃娘娘倒是好打算,只是奴才想着,只怕纯贵妃也是打错了心思,公主虽然看着鲁莽,也不是这么好算计拉拢的。」 静容笑笑没说话,和敬公主也并非不好算计拉拢,只是她压根就看不起这些妾妃罢了,不管是她还是纯贵妃,在和敬公主眼中,只怕都是一丘之貉,她又怎么会纡尊降贵,掺和进这烂摊子里来。 第51章 算计 说完了这些闲话, 静容便回了后殿,换下了身上的大衣裳,换上了燕居服, 又松散了头髮,让白芷给她通头。 郎佳氏坐在静容对面, 面上忐忑道:「娘娘能叫奴才进宫,奴才属实感激不尽。」 静容听了这话淡淡一笑:「额娘说这话却是折煞了我, 永璂是您的亲外孙, 他的满月宴,您不来怎么成。」 郎佳氏一时间感激涕零:「我上次那般莽撞, 回去也是后悔了许久, 实在是没脸进宫来见你。」 静容并不以为意:「额娘也是关心则乱, 我怎会怪你。」 郎佳氏这才长出一口气。 不过静容却也没想着让她如此轻松过关,转而道:「只是额娘,哥哥经此一事,也该有所反省才是, 他年纪也大了,好生在家里享清福有什么不好, 如今咱们家正是风口浪尖,他心中难道没有数吗?」 郎佳氏说起这个也是心虚:「娘娘说的很是, 我也是这么教训他的,只是你知道你哥哥那个人,他耳根子软,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脾气又倔, 我劝了几次, 他也不听, 如今也算好了,他吃了教训,日后想来再也不敢了。」 第120页 静容嘆了口气:「哥哥性格我多少知道些,他只怕也在怪我,没有帮他说话,让他承继爵位是不是?」 郎佳氏一听这话,顿时一惊,脸上满是惊慌:「哪能如此,你哥哥他万不敢有此悖逆之心。」 看郎佳氏这个神情,静容知道自己多半猜对了,讷礼的性格,根据静容的回忆,唯唯诺诺,却也有点大男子主义。 之前他是那拉家的当家,虽然官职不大,也没什么成就,但是好歹那拉家是他说了算,如今那拉家全部交到了讷苏肯手里,他心里不舒服,想给人找点事也是合理的。 「不管哥哥是什么想法,如今咱们家已是到了这个位置,便不能出错,他有多少不甘和不满,只等熬过这段时间,日后便是我亲自给他赔罪也成。」静容说的很卑微,也是为了引起郎佳氏的同情,毕竟这世上的人多半都同情弱者。 果然,郎佳氏一听这话,立刻泪眼朦胧:「娘娘说这话不是剜我的心吗?娘娘有什么错,朝廷的官位爵位,哪个不是皇上做主,我明白娘娘的难处,你哥哥也是煳涂了,这才做出这些事,我日后便是用绳子捆他,也会好好约束他,不让他给娘娘找麻烦。」 见郎佳氏这话说的有几分坚定了,静容这才松了口气,温声道:「倒也不必如此,如今哥哥病成这样,日后只怕行动上也会有妨碍,额娘不妨想想哥哥喜欢什么,便是哄着他也罢,让他高高兴兴的待在家里岂不是更好。」 静容知道一个人你越禁止什么,他就有可能越叛逆,而且讷礼都这么大年龄了,把他一直关在家里也不现实,还不如满足他的喜好,哄着他留在家。 郎佳氏听了愣了愣,想着自己儿子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喜好,脸上有些泛红,但是想着入宫前讷苏肯对她说的话,还是点了点头:「娘娘说的很是,奴才回去就和讷苏肯商议。」 静容满意的点点头,讷苏肯是个靠谱的,应该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说完讷礼的事儿,郎佳氏又说起了旁的,这会儿她就开心多了:「娘娘,还要给您报喜,讷苏肯媳妇怀孕了,她嫁进来也一年多了,这次终于有了身孕,讷苏肯高兴的什么似得,我想着她也是託了娘娘的福,要不然,之前许久都没有消息,但是入宫两次,便突然有了消息。」 静容听了这话先是一惊,然后又有些哭笑不得:「她怀了身孕,是她的福分,与我却关系不大,额娘倒是什么好事总想着我。」 郎佳氏笑的见牙不见眼:「可不是只我一个人这么想,讷苏肯和钮祜禄氏也这么说呢。」 静容失笑,这也是讨个口彩罢了。 「行了,既然都这么感谢我,看来我这次不赏赐点什么是不成了,白芷,去将之前内务府送来的那对镯子拿来,再配一份礼单,给承恩公夫人带着。」 白芷应声而去,静容笑着看向郎佳氏:「那镯子是内务府新打的,图样好工艺也好,我看着很喜欢,给讷苏肯的孩子正合适。」 郎佳氏听了一脸嗔怪:「好东西娘娘留给两个阿哥才是,那孩子还没成型呢,却偏了你的好东西。」 静容笑着摇头:「也是我的侄孙,给个镯子怎么了。」 郎佳氏这才笑着收下。 静容却突然有些怅然,自己这是孙子辈的都有了,不过也是,绵德不也是她正经孙子,这么想着,静容简直焦虑的不行,年龄竟然都这么大了。 郎佳氏不知道静容心中想法,只继续笑着说家里的事儿。 「如今你嫂子也对家里的事儿放手了,每日只吃斋念佛,一应家务事都交给了钮祜禄氏,我之前还怕钮祜禄氏面嫩,管不好,没想到她竟也是个有手段的,这才几日,家里的事情便都理顺了,我如今也算是享上孙子福了。」 静容笑着点头:「您如今可是老封君了,就是该在家里享清福才是。」 「也是,得亏我当日给你侄子定下了钮祜禄氏,你可不知道,你嫂子的那个外甥,如今也嫁了人,结果就是个美人灯,吹不得打不得,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你嫂子还去看过几次,后来等回来了,就对钮祜禄氏转了脸,也不知心理多感激我呢。」郎佳氏说这话不由有些得意。 静容知道这是她一生中的得意事,也跟着奉承了几句:「还是额娘眼光好,要不然也没有咱们家今天的好日子。」 郎佳氏抿着唇笑了,她好像也有些不习惯被人恭维。 静容看她如此,也跟着转了话题:「钮祜禄氏这一胎怀的可安稳?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便是。」 郎佳氏急忙摆手:「一切都好呢,钮祜禄氏也是个好命的,这一胎不知多乖巧,几乎没什么反应,每日吃得好睡得好。」 说到这儿她嘆了口气:「倒是她那个嫂子,听说又怀孕了,来信想要在京城找个大夫,说是这一胎怀的艰难,钮祜禄氏正操心呢,她和她嫂子关系不错。」 静容挑眉:「既如此,家里也帮着找找才是,咱们家当初也得亏了钮祜禄氏嫂子家在内务府的关系,如今也是投桃报李。」 「正是这个理,只是她嫂子远在福建,许多大夫不愿意去呢。」郎佳氏愁眉苦脸。 静容笑了笑:「那没关系,慢慢找便是了,只别耽误事就成。」 郎佳氏点了点头。 说完了这些家务事,时间也不早了,静容让白芷送了郎佳氏离开,而静容自己也有些疲惫,看了一下两个孩子,都睡的香,自己也去歇息了。 第121页 ** 静容这边岁月静好,舒妃那边却有些躁动。 「都是一样的阿哥,今日十二阿哥的满月宴如此盛大,咱们十一阿哥可是正经的周岁宴,竟也比不过。」舒妃的宫女绿漪不满道。 舒妃嘆了口气:「都是一样的阿哥,也要看谁生养的,我哪里能和皇后娘娘比。」 说起这个,绿漪又有些不忿,低声道:「娘娘又和皇后娘娘差到哪儿呢,都是满洲大姓,娘娘只不过比皇后娘娘晚进宫几年罢了。」 「胡说什么!」舒妃厉声呵斥:「这煳涂话谁教你说的?」舒妃眼神凌厉的看着绿漪。 绿漪还是有些不甘,但是到底跪到了地上请罪:「奴才这话虽然说的不妥当,但是都是发自真心,奴才为了娘娘不甘,明明都是阿哥,却处处不如旁人,十阿哥也罢了,到底是兄长,但是十二阿哥还是弟弟呢,怎么就越过我们阿哥去。」 舒妃冷着脸一耳光就扇了过去:「你还敢说!」 绿漪被扇的侧过脸去,脸上涨得通红。 「我倒是不知道,你如今竟也有了这么大的心思,十二阿哥的确比十一小些,但是他是嫡子,如今荣耀便是他该得的,纯贵妃和愉妃的儿子还是更大的兄长呢,你看看她们可有话说?旁的人都没有说话,你倒是先跳出来了!不如我趁早将你打发到慎刑司,也好日后事发连累到我和十一阿哥,大家一齐给你陪葬!」 舒妃这是难得的疾言厉色的时候,屋里的宫女各个噤若寒蝉,绿漪此时也有些怕了,急忙给舒妃磕头:「娘娘,是我煳涂,请娘娘恕罪啊!」 舒妃却依旧怒火难消:「你说,这煳涂话到底是谁教给你的!」 绿漪握了握拳,许久才低声道:「没谁教,是奴才那日去御膳房提饭,偶然间听人提起的,说十二阿哥这次的满月宴,比当年七阿哥的还盛大,奴才本以为这是奴才乱说,结果今日见了才知道是真的,因此心中不忿,这才……」 舒妃气的脸都红了:「蠢货!这种事儿怎么会偶然间让你听到,明明就是特意说给你听得!说闲话的那两个人,你可认得?」 绿漪摇了摇头:「不,不认识。」她这会儿,是真的怕了。 舒妃恨得握拳,指甲也深深的扎进肉里。 「好啊,如今竟也开始算计我了。」她抬起头,扫了一眼屋里的宫女,目光犀利:「你们有谁觉得跟着我憋屈的,大可如今就走,我一句话不说,但是若是敢打着我和阿哥的幌子,害我们母子的,我绝不手软!」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宫女俱都跪倒在地上:「奴才不敢。」 舒妃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见她们果真都十分惧怕,心中这才松了口气,淡淡道:「好,且记住你们今日说过的话,待到日后真被我抓住了,可别怪我没有给你们机会。」 宫女自然连声说不敢。 舒妃冷哼了一声,目光才终于挪到了绿漪身上。 「至于你,先去辛者库学学规矩吧,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再说。」 舒妃也不敢把绿漪逼到死路上,毕竟绿漪也知道她不少事儿,若是让旁人利用了,对她也是打击,因此送她去辛者库,也给她留个后路,才能让她闭紧嘴,也吃个教训。 绿漪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毕竟她也怕舒妃直接将她送去慎刑司,到时候等着她的是什么就说不定了。 「奴才多谢娘娘手下留情。」绿漪真心实意的给舒妃磕了一个头。 舒妃神色淡淡:「行了,都下去吧,绿竹亲自送绿漪过去。」 跪在一侧的绿竹神色一凛,急忙应是,她也清楚,这是娘娘给她一个警醒,让她不要以为自己是大宫女了,就为所欲为。 ** 舒妃宫里的事儿,静容是下午才知道的。 「竟将身边的大宫女送到辛者库去了,这是出了什么事?」静容有些诧异。 赵嬷嬷也有些疑惑:「奴才也找人打听了,但是没打听出来,只知道下午的时候,舒妃在殿里和几个宫女说话,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发作了绿漪,那几个宫女嘴都紧的很,打听不出消息,不过应该事情不小,那些人看着都吓坏了,脸都白了。」 静容皱了皱眉,没有多问,她知道在歷史上,舒妃的这个孩子是夭折了的,但她这一年多来看着,舒妃这孩子都还算健康,莫名其妙的夭折了,这其中总归是有些不对劲,因此她对舒妃是面上不远不近,但是私底下却一直盯紧了,她也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如此,那就算了,舒妃不是个煳涂人,想来那宫女也是犯了她的忌讳。」静容淡淡道。 「娘娘说的是。」赵嬷嬷笑道:「之后奴才也会仔细盯着承干宫的。」 静容看了赵嬷嬷一眼,见她笑的隐秘,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 静容宫里对这事儿不咸不淡,但是始作俑者纯贵妃却有些不满了。 「倒是个没有气性的,这样的羞辱也能忍下。」纯贵妃冷笑。 说完又看向雀儿:「那两个人你都安排妥当了吧?可不要让舒妃察觉出什么才是。」 雀儿急忙点头:「您放心,都安排妥了,明儿一早她们就会出宫,到底也是太笨了,竟打碎了好几个内务府刚烧好的花瓶,这样的人,宫里是用不着的。」 纯贵妃点了点头,心中却越发不满:「也就趁着这最后的时机提点她一下,没想到舒妃竟这般胆小,闹也不敢闹。」 第122页 雀儿心中自然明白纯贵妃的用意,但是也不敢说,只跟着奉承:「谁说不是呢,娘娘的好意,到底让舒妃辜负了。」 纯贵妃嘆了口气,舒妃也是个滑不留手的,看起来是指望不上了。 想到这儿,纯贵妃突然朝着西六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难道如今只能指望嘉嫔了吗?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想和嘉嫔这个蠢货打交道。 而且皇上那个性子,如今是彻底厌了嘉嫔,她想要出头,实在是太难了,只是嘉嫔也实在是一桿好枪,自己只需要稍加挑拨,她便会闷头闷脑的沖在最前面,只是这回,是沖的太狠了,到底被皇后拿住了把柄。 这么想着,纯贵妃觉得自己到底还是不能放过嘉嫔,她已经废了,那就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做最后一点贡献吧。 ** 嘉嫔如今的生活,可以说是生不如死,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如此没有尊严的活着。 奴才也敢欺负她,除了冬梅一个丫鬟,她可以说是四面楚歌,而冬梅也不是什么可信的人,据说她正在活动,也想要离开自己。 这些该死的奴才,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冬梅是,冬雪也是。 可是如今她又能怎么样呢?面对那些太监的欺压,她还是得挂着笑脸给这些人塞钱,才能多少知道些外面的消息。 可是这些消息,她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三哥死了,娘家如今也败落了,其他两位哥哥也丢了差事,三嫂还被人送出了京城。 这一切都是皇后害的! 若是没有她,自己就是这满宫中最尊贵的存在,可是就是因为她,自己失了身份,失了娘家,失了肚里的孩子,自己的儿子也失了地位。 听着外面欢欢喜喜的笑声,嘉嫔就恨得牙根痒痒,凭什么自己这么惨,皇后却这般得意,竟然又生了儿子,再这样下去,自己的两个儿子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想着两个孩子,嘉嫔只觉得心头的火勐烈的燃烧了起来,她的永珹,她的永璇,他们都还需要她,若是没了自己这个生母,又哪里还有旁人替她们着想。 只是嘉嫔心里的念头再多,终究强不过形势,她现在被圈禁在启祥宫,出都出不去,又能如何呢? 就在嘉嫔满心愤恨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几个太监说话的声音:「你说,这次皇上是真看重皇后娘娘啊,十二阿哥才多大点,这满月宴我看比几个年长的阿哥都隆重,还有十阿哥,皇上也是宠爱有加,你知道吗,今儿皇上又给十阿哥赏东西了。」 另一个跟着道:「是啊,十阿哥也才周岁,能知道什么啊,就这般看重,日后岂不是更是……」 「唉,不管日后如何,总比咱们跟着的这个好,我听说啊,四阿哥又被皇上训斥了,说是读书还不如五阿哥,四阿哥羞得回去就病了,今儿去上书房还请假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唉,这个主子算是废了,要是这宫里能再出一个主子就好了,说不得咱们兄弟也能翻个身。」 说着两个太监都笑了。 嘉嫔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永珹病了,还是被皇上骂病的,怎么都是儿子,差距就这么大,五阿哥那个小崽子有什么好的,愉妃自己不就是个榆木疙瘩,她生的儿子,至多也就是个书呆子,怎么能和她的永珹比。 嘉嫔心理火烧火燎,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帮着永珹在皇帝面前转圜。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想要帮永珹,她必须得先想办法出去。 可是该如何出去呢?嘉嫔恨不得立刻掐死皇后,这一切都怪她,要不是她…… 就在此时,突然冬梅从外面进来了,她手里提着篮子,那就是嘉嫔今天中午的午饭。 「娘娘,可要用午膳?」冬梅神色平静,虽然穿得没有以前好了,但是却依旧十分整洁,头髮束的紧紧的,露出秀美的额头,和白皙的脖子。 嘉嫔先是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但是却突然皱了皱眉,脑子里闪过刚刚那两个太监的一句话,下意识回过头去又看向冬梅。 冬梅被嘉嫔这眼神看的有些忐忑,不安的看了嘉嫔一眼。 嘉嫔的眼神渐深,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冬梅长得也挺清秀的,而且很白皙,要知道,皇上就是喜欢白皙秀美的女人。 「娘娘有什么吩咐吗?」冬梅小心道。 嘉嫔却突然对冬梅露出一个微笑:「我听说,你这几日在找关系想要离开这儿?」 冬梅心下一惊,立刻跪倒在地上:「奴才不敢,娘娘,这都是他们编的瞎话,奴才只想伺候好娘娘。」 冬梅这话说的有些心虚,嘉嫔一眼就看穿了。 「你别着急,我也不是什么霸道的人,自己不好过,也让你在这儿浪费青春,我只是问问你,你到底想不想走,若是想,我亲自找人送你离开,你伺候我一场,也是不易。」 冬梅有些忐忑,可是或许是嘉嫔的眼神太过温和,或许是冬梅这几日也因为这件事备受煎熬,她一下子就有些绷不住了,哭着道:「娘娘,奴才其实也是想伺候您的,但是奴才的阿玛早逝,额娘病重,弟弟又还小,家里都要靠奴才在宫里的这点份例过日子,之前承蒙娘娘恩典,奴才一家子倒还过得去,但是如今……」 冬梅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是跪在地上哭。 第123页 嘉嫔心里却一阵冰冷,果然是个不知感恩的狗奴才! 但是即便心中再怨恨,此时嘉嫔还是不免打起精神应对冬梅。 「我明白你的苦处,不过你也该明白,如今我这个宫里,是最沾染不得的,宫里的那些娘娘主子们,是绝不会松口让你过去的,而你若是去别的地方,只怕也和在我这儿差不多。」 冬梅其实也是了解这件事的,只是之前不愿往这儿想,但是此时一听嘉嫔说出来,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娘,娘娘,奴才……」冬梅嘴唇颤抖,几乎不敢去想自己的下场,不能离开这儿,又背叛了嘉嫔,这简直宣判了她的死刑。 嘉嫔面上的笑却越发温柔了:「你别怕,我只是和你分析你如今的处境,其实也没你想像的这般绝望,除了给人当奴才这条路之外,还是有别的路的。」 「什,什么路?」冬梅下意识觉得嘉嫔的话会让自己陷入另一个深渊,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嘉嫔满意的笑了,她的语调如同蛊惑人的魔鬼,低声道:「傻丫头,你想想,令妃是什么出身,如今她又是什么地位?」 冬梅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52章 计划 自永璂的满月宴之后, 宫里着实安静了几日,静容也在这段时间内,从纯贵妃和令妃手中接回了宫务。 令妃是很有眼色的, 满月宴第二天,就主动交回了宫务,静容和她客气了几句,自然也理所当然的收下了。 而纯贵妃是等到令妃交还之后,这才交还的, 来的时候还笑着道:「本想着昨天就交还的,结果有笔帐没算清,怕耽误了娘娘的事儿,如今算清了才敢交还。」 静容也笑着应对:「我自是信你的能力的, 算清就好。」 也不管她这话是真是假,交了帐就好。 收回了宫务,静容也就开始一边工作, 一边带孩子的日常生活。 永瑄大些了, 倒是比之前好带, 永璂虽然还小,却没有永瑄这么闹腾, 是个十分乖巧的孩子, 每次永瑄流着口水戳他的脸颊,他也不生气, 只眨巴着眼睛看着哥哥。 这小眼神,看的静容都有些心疼,急忙将永瑄抱开, 省的他戳疼了永璂。 赵嬷嬷还在边上逗趣:「咱们小阿哥真是可人疼, 十阿哥可要做个好哥哥, 保护弟弟。」 静容忍不住笑:「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还保护旁人,不欺负弟弟就好啦。」 永瑄压根不明白静容这话的意思,依旧愣愣往回爬,试图想继续爬回去戳弟弟的脸。 静容笑着将永瑄抱在怀里:「行了行了,且歇歇吧。闹了一天了。」 「去,把给阿哥温的蜜水端上来,该喝水了。」静容对白芷道。 白芷急忙出去将水端了上来,静容把永瑄抱在怀里,亲自一口一口的餵他喝。 永瑄吃饭喝水一向很老实,也不闹了,老老实实的窝在静容怀里喝水,只是一双眼睛滴熘熘的转,一会儿看看床另一边的弟弟,一会儿看放在桌上的小瓷羊,那是他新得的玩具,内务府刚进贡上来的,很得永瑄的心,每天都得抓在手里玩一会儿。 但是静容因为怕他会咬瓷羊,便不许他常玩,每日只被人看着的时候玩一会儿,因此现在永瑄看着自己的玩具,又有些坐不住了。 「额额,羊羊!」永瑄用自己的小短手指着桌上的瓷羊,口齿不清道。 静容有些哭笑不得:「臭小子,别的词儿都学得快,一句额娘怎么都说不清楚,来,跟我说,额娘!今儿学不会,就不需玩瓷羊。」 永瑄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静容,竟有些可怜的意味。 静容被他这眼神看的心软,但是想着自己没日没夜的照顾他,这小子却喊个娘都费劲,就硬下了心肠,将喝得差不多的蜜水碗递给了白芷,握着他的小手,和他槓上了。 「永瑄,叫额娘!额——娘——」静容觉得自己简直拿出了几辈子的耐心和这小子周旋。 永瑄依旧愣愣的看着她,直到静容重复了几遍了,这才结结巴巴道:「额,额凉!」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 静容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是娘,额娘!」 「额额!」永瑄看着都快要哭了:「额额,额额!」他哭丧着小脸就要往静容怀里钻,看着委屈的很。 静容被这小子气的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不要撒娇,叫额娘!」 赵嬷嬷在边上劝:「娘娘别急,阿哥还小,日后会说明白的。」 静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将永瑄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看着他有些泛红的眼圈,道:「你这小子,倒是处处都有人给你说话,让你喊一句额娘就这么难吗?」 永瑄瘪了瘪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静容急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许哭。」 永瑄用力的眨着大眼睛,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呜呜呜呜,额娘,额娘!」 静容终于满意了,但是看他哭的这么惨,又有一丝欺负小孩子的心虚感,急忙将永瑄抱进怀里又亲又哄:「我们永瑄真厉害,这么快就会喊额娘了,真是额娘的宝贝蛋儿,额娘亲亲永瑄。」 就这么哄了好大一会儿,才将永瑄哄的止了哭声,一边抽泣一边打着哈欠,看起来也是困了。 静容看他这副小模样,只觉得心都软了,用帕子小心翼翼的给他擦了眼角的泪,柔声道:「永瑄累了就睡吧,额娘抱着你睡。」一边轻哼着一首舒缓的儿歌,一边轻拍着哄他。 第124页 在静容温柔的轻哼声中,永瑄打了个哈欠,缓缓进入了梦乡。 等到静容终于哄睡了永瑄,这才小心的将永瑄交到了乳母手中,同时也让永璂的乳母将他抱了下去。 赵嬷嬷看着这一幕,笑着道:「娘娘真真是奴才见过最疼孩子的主子了,又细心又不怕累,日后两位阿哥,不知会多孝顺娘娘呢。」 静容只是浅浅一笑:「我养他们,又不是指望着他们孝顺我,他们只要自个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赵嬷嬷听了嘆了口气,养孩子不指望他们孝顺,这话只怕除了娘娘没人会这么想。 还要再说些什么,突然白青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隐约有些难看。 静容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白青张了张口,似是觉得有些难开口,但是最后到底还是说了:「本不该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来让娘娘烦心,但是此事事关嘉嫔,奴才却不得不说了,娘娘,养心殿传来消息,皇上昨晚收用了一个宫女,是嘉嫔宫里出来的宫女,让您给用印呢。」 静容一听这话,一口气顿时梗在了胸口。 赵嬷嬷看着静容的面色,急忙道:「娘娘别气,这样的下作手段,实在不值得您动气。」 静容脸色难看,她倒是不是气干隆睡了谁,只是没想到嘉嫔都这样了,还出来蹦跶,没得让人噁心。 「皇上那儿可有旨意?可说了位份?」静容淡淡道。 白青瞄了一眼静容,见她此时似乎冷静了下来,这才道:「没有晋封的旨意,只说按着答应的位份供给。」 静容这才缓过一口气,看起来干隆对这个新宠也并不怎么上心。 「我知道了。」静容淡淡道:「你自去取了印用了,我就不出面了。」 白青点了点头,这点小事,自然不用皇后亲自出面。 等白青出去了,赵嬷嬷忍不住道:「娘娘,您说嘉嫔这是……」 静容冷笑:「只怕是不甘心吧,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落到了这个地步,任谁也不甘心啊。」 赵嬷嬷嘆了口气:「即便是如此,也不该出此招数,一个答应,能改变什么局面,只怕皇上今儿宠幸了,明儿就忘在脑后,如今养心殿那边,光是大答应就有十几个,更不必说小答应了。」 静容神色淡淡:「她既然想蹦跶,那我就给她一个舞台,也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赵嬷嬷有些惊讶的看了静容一眼,她仿佛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淡淡的狠意。 ** 嘉嫔此时也在宫里等消息,几乎和静容那边同时,便有一个小宫女来给她传话。 「嘉主子,冬梅姐姐让奴才给您带话,事情已经成了,皇上昨晚果真去了御花园的绛雪轩,她一辈子都念着主子的恩情,也请主子放心,等她站稳了脚跟,就会找机会给娘娘说话。」 嘉嫔听了这话,还算比较满意,点了点头:「她如今也才刚刚承宠,自是先该站稳脚跟才是,你告诉她,若她不负我,我也不会负她,本宫侍奉皇上多年,皇上的喜好,本宫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她若想更进一步,就该知道做什么。」 嘉嫔也不是那种将什么都寄托在旁人身上的人,自打有了推冬梅出去的心思,她便想好了要怎么掌控她,因此她也不怕冬梅会过河拆桥,毕竟冬梅也不是什么美若天仙的人,想要成为令妃,没有自己,就是痴心妄想。 那小宫女也是有些懵懂,并不懂嘉嫔这话里的意思,只呆呆的重复了一遍,听着没有什么错,这才急忙回去回话了。 嘉嫔站在窗边,看着小宫女走远,原本不安的心,这才稍微安定了几分。 冬梅推出去了,她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只是仅仅只是这一步,就几乎耗费了她手边的所有资源。 花光了手边几乎所有的钱,这才将冬梅调到了御花园的绛雪轩做事,又特意安排她在昨晚在绛雪轩值夜。 嘉嫔记得很清楚,当年皇上就是在绛雪轩和孝贤皇后谈诗论词,后来孝贤皇后没了,皇上也会在每年的今天,去绛雪轩坐坐。 而冬梅,恰好和孝贤皇后有几分相似,她这才敢这么安排。 只是,安排是安排了,皇上上不上钩又是另外一回事,要是干隆无动于衷,她的这些手段也就白费了,幸好皇上到底还是上了钩。 想到这儿,嘉嫔心中冷笑一声,说什么情深似海,死了就是死了,若是孝贤皇后知道,皇上竟然会在和她定情的地方,宠爱别的女人,又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呢? 嘉嫔转过身,回到炕边坐下,其实她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孝贤皇后呢,她如今这个下场,比起孝贤皇后来,也好不到那儿去。 ** 皇上心宠幸了一个宫女的事儿,在后宫中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毕竟皇上宠爱的人多了,要是各个都盯着,那后宫的女人也不必过日子了。 只是在知道那宫女之前是嘉嫔宫里的人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人心里犯了嘀咕,难道是嘉嫔又要起復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启祥宫和翊坤宫身上。 毕竟嘉嫔之所以倒台,多半也是因着皇后的缘故,如今若是嘉嫔起復,那第一个不同意的,肯定是皇后。 只可惜,到底还是让他们失望了,静容在这件事之后,一直很安静,仿佛并不知道这件事似得,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异样都没有。 第125页 有些人觉得皇后这是宽容不在乎,有些人却觉得,皇后肯定是在憋什么大招。 静容当然不会去关注这些人的想法,她依旧和之前一样过日子,甚至在皇上来翊坤宫的时候,对他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 干隆甚至都有些好奇了,皇后这样淡定,难道是真的不在乎? 干隆心里有些犯嘀咕,而他也不是什么委屈自己的人,有疑惑就直接问了:「朕看你这几日心情好像不错?」 静容有些诧异的看了干隆一眼,笑了笑道:「臣妾这几日一切都好,心情自然不错。」 干隆挑眉:「难道你没有听到后宫的传言?」 静容一愣,然后恍然:「皇上是说张答应的出身吗?」 冬梅姓张,她成了答应之后,自然也就是张答应。 干隆点了点头,倒是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朕宠幸她之前,倒是不知道她是嘉嫔宫里的人,不过如今她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不必担心。」 静容听了有些诧异的笑笑:「臣妾自然不会担心,张答应如今也是宫妃了,之前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再说了,臣妾也相信,皇上是公正严明的人,不会因私废公。」 干隆见她这话说的真心,心中倒是一喜,他没想到,在皇后心中,他的形象竟然如此高大。 「你说的很是。」干隆笑着点头:「嘉嫔做出那些事,便是死一万遍也足够了,如今这般处置,已经是给她留脸了,朕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答应,赦免她的所作所为。」 其实干隆自己也是有些惊讶的,那天他宠幸过张答应之后,就调查过她,不仅查出了她的出身,也查出来她出现在那个地方并非偶然,他当时心中也是愤怒的,难道他们这些人以为,只要送一个女人过来,自己就会改变心中想法吗? 这是把他当成了什么?桀纣吗? 干隆也是因此,心中更加厌恶嘉嫔,这个女人,着实太过可恨! 因此别说他会赦免嘉嫔,他不给她加罪,已经是看在四阿哥和八阿哥的面子上了。 毕竟光是一个窥探帝踪,就够这两人喝一壶的,干隆也是因为这事儿而警醒,自己日后行事不能太过有规律,否则被人窥探出了规律,来的不是艷遇而是刺客,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只是这件事到底有些不体面,他也不能立时发作,因此这几日都在忍着,今日因着皇后的行事,多嘴问了一句,没成想,却发现,原来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竟是他的这个不声不响的皇后。 她信任自己,也敬重自己,这样一个人,不免让他原本有些烦躁的心,安定了下来。 皇后是个好的,不管从品性还是能力上来说,她都是一个合格的皇后,但是也是在此时,他才意识到,皇后也是个合格的妻子。 对自己温柔体贴,又全心全意的信任,这样的贤妻,夫復何求。 一时间,干隆看着静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而静容却被这眼神看的有些肉麻,他这是联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看她? 但是还不等静容说话,干隆却已经上前来揽住了她,柔声道:「还是梓童懂我的心意。」 说完就抱着她进了内殿,安置了。 静容这一晚都是煳里煳涂的,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拿捏住了什么,但是又好像没有拿捏住,反正经过了这一晚,干隆对她越发柔情蜜意了,整的她都有些迷煳。 第二天早上静容送走干隆的时候,干隆还温柔的说,今晚再过来看她。 搞得静容都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但是当然她也不会扫兴,自然也温柔的笑着点头。 等目送干隆离开,静容这才卸下了面上的笑容,皱着眉回了后殿。 「皇上果真还是最看重娘娘的。」一进后殿门,便见白青笑着道。 不过等看到静容脸色,白青脸上的笑不由一僵:「娘娘,有什么不对吗?」她小声道。 静容摇了摇头,她觉得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赵嬷嬷却在一边看的明白,温声道:「想来娘娘也是受宠若惊,不过如今娘娘也不必操心了,想来嘉嫔再有千般谋划,只怕也是不成的。」 静容嘆了口气,受宠若惊倒是不至于,只是的确对干隆的态度大概,有些不适应,但是无论如何,干隆的看重对她也是很重要的,要是干隆对她不屑一顾,即便她是皇后,那也是有名无实,还不如当个悄无声息的宫妃呢。 「好了,嘉嫔那儿,还是要继续盯着,她小心思多,此事绝不止于此,定有后手等着。」 赵嬷嬷郑重点头:「娘娘说的很是,虽然确信皇上不会改变态度,但是到底还是要防备着嘉嫔狗急跳墙。」 主僕几人商议了一番,便又多派了几人盯着启祥宫。 静容总觉得,嘉嫔的后手也不远了。 ** 有关于张答应身份的风波,也慢慢在宫中平息了,眼看着到了七月。 今年的木兰秋狝,静容自然也是要一起过去,至于其他陪驾的妃嫔们,多半也都是宫中的宠妃。 而去年没能来的舒妃,这次也终于跟了过来,只是几个小阿哥,都留在了圆明园,静容不放心,毕竟永璂还是太小,永瑄也不大,因此留下了赵嬷嬷和白芷白朮照顾孩子,而自己带了白青和白苏。 第126页 到了木兰之后,静容倒是没有上次那么疲惫了,因此这次出来,倒是出去骑了会儿马,木兰的空气很好,静容只绕着马场走了一圈,便觉得整个人像是透过气来了似得,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以前总是待在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里,倒是把她的心气儿都快磨没了,如今是难得的能出来透口气的机会,她的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静容下了马,白苏和白青这才走上前来,两人面上都带着笑:「娘娘的马竟骑得这么好。」 静容笑笑:「小时候跟着我阿玛学过,如今许久没骑过了,还是有些不熟练。」 这话倒是真的,原主小时候是学过骑马的,自己也只是根据原主的记忆,勉勉强强试了一下,没想到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后来却越来越适应了。 看起来她还是有一点骑马的天赋的。 主僕几人兴高采烈的回了住处,结果刚一进门,便有人禀报,舒妃求见。 静容一惊,她之前刻意疏远舒妃,舒妃也很聪明的和她保持距离,如今却特意上门求见,实在有些反常。 不过静容面上却反应很快,立刻笑着道:「快请进来吧,倒是许久未见她了。」 静容先进里间换了衣裳,等出来的时候,舒妃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见她出来,急忙起身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 静容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坐吧。」 舒妃这才老老实实坐下。 静容命人上了茶,自己饮了一口,这才淡淡道:「舒妃这个时候来,可有要事?」她也懒得和她打太极了。 舒妃没料到静容会这么直接,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急忙道:「娘娘容禀,奴才刚刚得了一个消息,思前想后,只觉得不妥当,便想告诉娘娘,还请娘娘拿个主意。」 静容皱眉:「什么消息?你直说便是。」 舒妃顿了顿,这才道:「奴才听说,此次木兰秋狝,四阿哥想要献上祥瑞,以讨皇上欢心。」 静容听了一震,竟然还有这事儿! 她算是十分了解干隆了,这个人十分爱面子,又好大喜功,若是四阿哥真献上什么祥瑞,他定然会十分开心,指不定对四阿哥也会多有封赏。 到时若是四阿哥当场提出什么要求,只怕干隆不答应也得答应。 嘉嫔这也是真豁得出去啊!自己的儿子也要利用! 静容一瞬间,就明白了嘉嫔这次的计划,张答应不过是表面上放出来吸引火力的,四阿哥才是这次计划的主要目标。 说不定等回去了,还有一齣好戏要上演。 只是这样真的值得吗?干隆不情不愿的放她出来,只怕会更加厌恶她,到时候出来与不出来,又有什么不同? 或者,她还有别的计划? 静容不明白嘉嫔的想法,但是现在也容不得她多想了,静容疑惑的目光看向舒妃:「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舒妃有些紧张,她知道,成与不成的,就在这一哆嗦了。 舒妃突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静容身前:「奴才的姐姐嫁给了富察家的傅恆大人,姐姐偶然间知道,有人要入手白鹿,心中诧异,便调查了一番,没想到查到了四阿哥身上,姐姐觉得有异,就告诉了奴才,奴才这才斗胆来和娘娘禀报。」 听着这话,静容面上意味深长:「原来如此。」 不过心中却嗤笑一声,说什么她姐姐发现的,这里面要是没有傅恆的事儿,她把名字倒着写。 只是傅恆为何对她示好,这却有些古怪了。 第53章 下场 舒妃听着静容这一句原来如此, 只觉得心尖又跳了跳,她压制住心中的惊慌,小声道:「娘娘, 奴才也不和您说那些空话,奴才如今在这宫里,虽然也有个妃位的位份,但是不管是圣宠,还是旁的, 都是排不上号,但是即便如此,还有人盯上了奴才母子,奴才心中实在惶恐, 想求娘娘庇佑。」 静容听了挑眉,也不知这请求是舒妃的要求,还是富察家的要求。 「这也是你姐姐的意思吗?」静容淡淡道。 舒妃吞了吞口水, 小心抬头看了静容一眼, 然后又立刻垂下头:「姐姐并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提点了奴才两句,这是奴才自己的意思。」 静容轻笑一声, 旁的不说, 倒也是个老实的。 她现在多少也想明白了富察家对她示好的原因,她如今是皇后, 又有了两个子嗣,眼看着是坐稳了后位,而干隆对嫡子的关注度又大大高于数字, 傅恆作为帝王心腹, 必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如今能有机会与自己拉近关系, 想来也会顺势而为,但是若是想着让富察家上她这条船,只怕也是想太多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静容淡淡道:「你起来吧。」 舒妃心下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过了,顺从的站起身来。 「娘娘要如何处置此事呢?可有奴才能做的?」既然搭上了关系,舒妃自然就主动的给静容表忠心。 静容淡淡一笑:「算不得什么大事,也用不着你做什么,你好生回去歇着吧,此事皇上自有主张。」 舒妃先是有些诧异,但是瞬间又压下了心中的疑问,乖巧的点了点头,告辞离开。 等到舒妃走,白苏忍不住开了口:「娘娘,四阿哥如此矇骗皇上,娘娘可要禀报皇上?」 第127页 虽然这一年多一来,白苏已经谨慎了许多,但是快人快语的性格还是没能改变。 静容勾了勾唇:「只怕是不能的,若我说了,皇上问我消息从哪儿来的?我又该如何回应?说舒妃勾连外臣吗?」 白苏神色一凛:「此事果然难办。」 静容垂下眸:「若是好办,傅恆也就不会把这事儿推到我这儿了。」 皇上的儿子哄骗自己的老子,这事儿别说傅恆不敢说,便是太后只怕都不敢说。 疏不间亲,不是说假的。 「那娘娘该如何?」白青也有些紧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四阿哥哄骗皇上吗?」 静容嗤笑一声:「祥瑞这种东西,你若是想信,便是假的也能成真,若是不信,便是真的也不屑一顾,皇上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他定然是极高兴的。」 白青嘆了口气,她也知道,娘娘说的是真的,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静容心中也是一嘆,她到底还是小看了嘉嫔,能在干隆身边待这么多年,还生了这么多孩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至少对干隆这个人,了解的很深刻。 ** 既然静容决定闭嘴了,自然也就当没听过这件事,只是虽然决定闭嘴,对于这件事会引起的结果,她还是做了一些准备。 干隆的反应他不能掌控,但是她也知道,就算干隆放过嘉嫔,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因此自己这儿,倒是可以准备一些安慰的话,来让干隆心理更舒服一些。 果不其然,等到下午射猎的时候,前面就传来消息,四阿哥捉到了一头白鹿,献给了干隆。 干隆大喜,想要重赏四阿哥,却没想到四阿哥当场给干隆跪下,说自己不想要赏赐,只是母妃病重,希望能在母妃身前服侍。 一时间群臣都称赞四阿哥纯孝,干隆似乎也十分满意,当场下令,让太医院使亲自给嘉嫔诊脉,至于四阿哥的请求,则是十分温和的拒绝了,让他安生读书,他的母妃才会早日康復。 倒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温和场面。 静容听了都忍不住嘆息,干隆果真是有两把刷子,至少面上做的让人找不出一点话头。 但是既然已经让太医给嘉嫔诊脉了,那对嘉嫔的禁足,只怕也算是解开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结果,对嘉嫔来说,是否真的满意。 静容嘆了口气,没有再多想,对她来说,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晚上的时候,敬事房的太监过来传话,干隆今晚会来静容这儿。 静容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松了口气,这么看来,至少如今干隆对她还是挺信任的。 静容这次再没有像上次那般漫不经心,而是仔细的准备了一番,她知道干隆来她这儿,定然是心里不痛快的,她可不能引火烧身,而是尽量的给干隆熄火。 静容备好了东西,自己也稍微收拾了一下,穿了件素色的家常衣裳,头髮也尽量梳的温婉一些,没带什么头饰,尽量让自己看的温婉柔和。 等到干隆快来的时候,静容亲自去了外间迎接。 干隆的面色是有些恼怒的,甚至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愤怒,但是当他看见静容温和平静的站在那儿的时候,原本的一腔怒火,突然就消散了许多。 「皇后怎么出来了。」他紧走几步,上前将静容扶了起来。 静容只是淡淡一笑:「皇上驾临,臣妾自然该亲身迎接。」 干隆看着静容,有些懊恼的嘆了口气,自己心里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本是受害者的皇后,但是她却依旧能这样对自己笑,干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两人沉默的一前一后进了里间,静容依旧十分妥帖的侍候干隆换了衣裳,又亲手给他奉了茶。 等两人坐下,静容还想招唿上点心,却被干隆拉着坐下。 「别忙,咱们俩说说话。」 静容被他这么拉着,只觉得浑身僵硬,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轻轻一笑:「那好,臣妾就与您说说话。」 静容摆了摆手,让自己的宫女都下去。 等人都走了,干隆这才开了口:「四阿哥的事儿,你都听说了吧?」 静容当然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老实的点了点头。 干隆嘆了口气:「真真是个逆子,明知他那个额娘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在群臣面前威胁于朕,朕也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 静容听了心中毫无波动,只面上做出一副嘆息模样:「皇上隆恩,想来四阿哥心中也是感激皇上的。」 干隆听了冷哼一声:「感激朕?不在心里骂朕就是好的了,老天也是无眼,偏偏让他发现了这祥瑞,倒是弄得朕不得不恩赐于他。」 静容失笑:「皇上怎么能这么说,老天爷降下祥瑞,正是皇上得天庇佑,我大清朝海晏河清之兆,四阿哥又是皇子,献上祥瑞,岂不正合适。」 干隆是最爱听这话的,静容说着他也满意的点点头:「皇后这话有理。」说完又有些懊恼:「怎么就不是永琪遇上呢,偏偏让这逆子遇见了。」 当然是你这个逆子亲自准备的啊,静容在心里暗自吐槽,但是面上却依旧微笑:「五阿哥还小,便是想打猎,只怕也不能呢。」 干隆失笑:「这倒是,不过他弓马倒也娴熟,只是年纪还是太小了,等大些了,也该出去跑一跑了。」 第128页 静容观察着干隆面色,果然觉得他十分喜爱五阿哥,看起来五阿哥是真的很优秀。 不过她小心翼翼的没有触及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说起了嘉嫔。 「那皇上决定怎么处置嘉嫔?也好让臣妾有个准备。」静容说的十分光明正大。 干隆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先解了禁足,位份依旧,也不许上绿头牌,按贵人位份供应,她若老实待着也就罢了,若是敢再有什么小动作……」干隆冷哼了两声。 静容心中瞭然,别看现在嘉嫔出来了,但是只怕干隆心中对她的厌恶是一点没减少,反而是更多了。 静容当然点头,只是还是有些迟疑。 干隆自然看出来了,立刻道:「皇后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可直言不讳。」 静容这才欲言又止道:「贵人位份供应,会不会太过简薄,四阿哥那边……」 「哼!」干隆面上有些不好:「他那个额娘做了什么丑事,难道他自己不知道,还敢有什么不满?给贵人位份,已经是朕法外开恩!」 静容只好行礼请罪:「臣妾失言了。」 干隆一把将她拉起:「这与你何干。」说完又觉得不解气,冷声道:「之前福僧额倒是上摺子借奉银备办妆奁,朕本想着,到底也要给他几分脸面,如今看着倒是不必给了。」 静容听了一惊,抬头看了干隆一眼。 要知道,在满清一朝,贵族们生活奢靡,王公大臣们借银是十分常见的事儿,你不借银才是异类。 但是她也万没想到,干隆会用这个来敲打永珹。 未来四福晋的妆奁,这要是办的简薄了,打的可是永珹的脸。 只是她也没想着用这个来劝干隆,毕竟她心理也憋屈,所以此时静容也适时的闭嘴。 干隆似乎也没想静容会说什么,两人又转而说起了别的,闲话家常一会儿,晚膳终于也上来了,两人用过晚膳,喝了消食茶,又出去走了走,便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干隆突然下诏,让永珹回京,说是体谅他挂念妃母,让他回京一边读书,一边侍奉嘉嫔。 这话虽然说的光亮,但是这明显的贬斥,众人还是看的清楚的,一时间四阿哥失宠的消息,无声无息的在众王公大臣中间传播。 就连舒妃也来静容这儿说话,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真真是没想到,四阿哥献了祥瑞,倒是失了圣宠。」她一脸崇拜的看着静容。 静容面对这个眼神有些无力,虽然昨晚干隆是来了自己这儿,但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干隆面前编排干隆的儿子啊,昨晚那顶多就是上了一点眼药,谁知道干隆今天发作四阿哥是发了什么疯。 但是旁人不是这么想,后宫里都以为是静容和干隆说了什么,四阿哥这才失了宠。 静容真的是百口莫辩。 「皇上也是看四阿哥纯孝。」静容勉强笑着道。 舒妃一脸我懂的神色,静容无语,你懂什么了啊,我自己都不懂呢。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多想,干隆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因为四阿哥又说错了话。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事儿实在太成功了,四阿哥也觉得有些飘,今天早上干隆叫他过去问话,他一不小心,就带出了一句话。 「皇阿玛,母妃如今的位份也该恢復了吧,她这么多日,实在是过得辛苦。」 只这一句话,就点燃了干隆苦苦压抑的怒火。 「混帐!」干隆一挥手,堆在桌上的摺子就被扔到了四阿哥身上:「你母妃做了什么蠢事,难道你不知道?还敢来问她的位份!你身为人子,就是来逼迫皇父的吗?」 永珹此时终于想起了干隆的可怕,面如土色的跪倒在地上:「皇阿玛,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怜惜母妃的处境而已,请皇阿玛恕罪。」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儿子,干隆的怒火这才消了许多。 这个儿子,虽然蠢,却也胆小老实,想来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干隆闭了闭眼:「行了,你滚吧,立刻回京,既然你是个离不了母亲的人,那便滚回去伺候你额娘吧!」 永珹一听这话,如蒙大赦,根本不敢给自己求情,连滚带爬的出了干隆行宫。 之后的事儿,自然就是静容听到的消息了。 也是因为这个,静容成了人人眼中不能惹的存在。 静容不知内情,对这个结局也是有些无语。 只是不管心中有多少槽想吐,在外人面前,她依旧还是维持大气端庄的皇后形象,只盼望这件事尽快过去。 七月底,他们终于从木兰回了圆明园。 静容也是松了口气,回到了园子,事情也就多了,她也就没那么显眼了。 等入了八月,顺天府乡试,外帘监试御史曹秀先检举其侄曹永祖与内帘监试御史蔡时田暗通关节,乡试作弊。 叔叔检举侄子,也是一件奇闻,郑怀恩在外面听说之后,回来讲给静容听。 静容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她在这后宫里,除了宫务,也没什么事好做,平日里也是无聊,因此倒是喜欢听人说外面的消息。 「那皇上是怎么判罚的?」静容问道。 「那两个疏通关节的人,自然被处斩了,那个检举侄子的,被皇上革职了。」郑怀恩笑着道。 白苏听着入神,忍不住道:「那曹御史大义灭亲,为何还要革职?」 第129页 静容听了一笑:「皇上只怕他也是看到事情败露,为了卸罪,这才检举吧。」 郑怀恩数了个大拇指:「还是娘娘见识明白,奴才就想不到这一点。」 静容轻笑一声,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稍稍多想几分,谁都能想到,只怕也是恭维自己罢了。 正说着呢,永璂又哭了,入了夏之后,永璂就格外爱哭,他好似有些苦夏,也没有以前能吃了。 静容因为这个操心的不行,也就这几日,稍稍好了些。 「哦哦。」静容亲自把永璂抱起来哄,又让人拿了水,餵了永璂几口。 本是想给他餵绿豆水解暑的,又怕他吃坏了肠胃,因此只能餵他一些温水,让他好受一些。 永璂是个乖孩子,被静容兜着哄了几句,就安静了下来,只是还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的静容直心疼。 「让针线上给他做几件透气的衣裳,这才多大一会儿,我摸着他的背,就有些潮乎乎的。」 「已经吩咐了。」赵嬷嬷急忙道:「只是还得几天,娘娘放心。」 静容嘆了口气:「这孩子,也是让人操心。」 赵嬷嬷却并不着急:「小孩子苦夏也是有的,只要精心这些,小心伺候,不会有事的,娘娘放宽了心思才是。」 静容只能点头,但是心中的焦躁却一点都没消。 又道:「去问问张太医,看看可有什么法子,看他这一日日的瘦下去,我心里实在难受。」 赵嬷嬷自然应了。 等哄好了永璂,外面又听见了哒哒的脚步声,静容抬头一看,便看见永瑄颤巍巍的走了进来,乳母一脸惊慌的跟在后面,生怕他摔了。 「额娘!」永瑄叫的又响亮又清楚。 「唉。」静容脸上止不住的挂上了笑脸,不等他走到跟前,就将他抱上了榻。 「我们永瑄真厉害,都能自己走过来了。」静容忍不住的夸他。 自从这小子学会了走路,就不需乳母抱他,非得自己走,乳母来找静容,静容想了想,却并没有否决永瑄的要求,在她看来,小孩子从小锻鍊自理能力,对他的以后是有好处的,尤其是男孩子,摔打着长大,总比娇养着长大强些。 而且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主意,她自然也要考虑他的想法,打击小孩子的自我主张和自我思考能力,静容并不喜欢这样的教育方式。 永瑄听着夸赞的话,笑着眯了眯眼,然后又道:「弟弟!」 静容嘆了口气,这兄弟俩倒是好的不成:「弟弟睡下了,明儿再看弟弟。」 永瑄撅了噘嘴,有些不情愿。 静容看的有趣,捏了捏他的小嘴:「别气了,小嘴都能挂油壶了,额娘做了乌梅汤,可要尝尝?」 一说起吃的,永瑄就来劲了:「要!」他的声音十分响亮。 静容笑着让白芷端来了乌梅汤,只倒了半盏,亲自一口一口的餵他喝了。 永瑄喝的好,喝完了还朝着静容伸手:「要!要!」 静容连忙让人把碗端了下去:「只能喝半碗,喝得多了肚子痛,肚肚痛了就吃不了饭了。」 她并不一味的禁止这个禁止那个,便是面对一个一岁半的小孩子,她也细心的解释原因。 永瑄懵懂的看着静容,好像并不懂什么意思。 静容也不指望他懂,只是温柔的看着他:「我们永瑄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健健康康的,额娘就开心啦!」 永瑄看着静容的笑,也跟着在她怀里跳了几下:「开心!开心!」 看着他淘气的样子,静容又忍不住笑了:「真是个皮小子!」她轻拍了一下永瑄的小屁股。 到了中午进膳的时候,静容特意和永瑄一起吃。 他现在虽然才一岁半,但是静容已经开始让他吃一些辅食,即便清宫里讲究人乳最补人,静容也觉得,小孩子还是要多食五谷,才能长得健康。 御膳房给永瑄做的辅食做的十分细緻,嫩唿唿的蛋羹,颜色鲜亮的果泥和蔬菜泥,看着十分有食慾,还有一碗肉粥,也打磨的很细腻,并不会伤了肠胃。 永瑄吃的很好,自己拿着勺子,虽然煳的到处都是,但是也吃了不少,静容看着十分满意。 ** 等照顾完两个孩子,静容也觉得有些疲惫,赵嬷嬷侍奉她进屋歇午觉,结果刚进去,白青就急忙进来禀报:「娘娘,宫里传信,嘉嫔病重。」 静容一惊,她早就知道嘉嫔必然不会止于此,后面还有招,却也没想到竟然病重了。 这是真的?还是又是在演戏? 静容有些拿不准,斟酌道:「这几日盯着嘉嫔宫里的人怎么说?」 白青脸色也不好:「她们说,自从嘉嫔宫里解禁之后,嘉嫔就一直很安静,老老实实的养病,四阿哥回去之后,也多有探望,有时候还会领着八阿哥一起去,看着挺平静的。」 静容皱眉:「太医那边怎么说?」 白青更面色不好了:「太医院使只听皇上调遣,根本打听不到消息,只听张太医说,看这几日的方子,应该只是养身的太平方。」 更古怪了,静容一时觉得有些不好。 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一圈,又坐了回去。 「皇上那儿怎么说?」她克制着内心的不安,问道。 白青脸色也有些凝重,低声道:「皇上只是说,好好治。」 第130页 静容闭了闭眼,好一个好好治。 真真一点话柄也没有。 「我知道了。」许久,静容终于道,听她说话的声音,似是有些喑哑。 白青沉默了一瞬,行礼退下。 屋里顿时只剩赵嬷嬷和静容。 静容一直闭着眼,许久终于睁开了眼,她定定看向赵嬷嬷,眼中说不出是什么神色,复杂的让赵嬷嬷都有些不安。 「嬷嬷,你说这件事和皇上有关系吗?」 赵嬷嬷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许久终于嘆了口气:「不管有没有关系,都不是娘娘可以掌控的,娘娘,您还是歇息吧。」 是啊,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她可以插手的,再说了,嘉嫔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想想歷史上那拉皇后的下场,静容不敢管也不想管。 「歇息吧。」再睁开眼,静容眼中已经无波无澜:「我累了。」 第54章 死生 嘉嫔病重这件事, 几乎在后宫没掀起什么波澜,或者说是,就算是有波澜, 也都深深的藏在了心里。 皇帝前脚才拍了太医院使给嘉嫔诊脉,后脚嘉嫔就病重了,只要有点脑子,就知道应该闭嘴。 静容当然也只当无事发生,只打发郑怀恩一直关注着宫里的消息。 而干隆, 则只是在第二天,给嘉嫔那儿赐了一根人参。 在这种场面事儿上,干隆自来给人挑不出错。 没几日,紫禁城里的消息便源源不绝的传入了园子里。 四阿哥每日侍疾, 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嘉嫔已经进不了药了。 四阿哥上摺子,祈求干隆再给换个太医。 干隆大怒,怒斥四阿哥说话没有分寸, 不过到底顾念父子情分, 给换了一个太医。 但是依旧没用, 只锵锵吊着嘉嫔的命。 嘉嫔托四阿哥给干隆上书,想要见干隆最后一面。 干隆先是不允, 但是最后还是提前回了紫禁城。 九月十三, 干隆奉皇太后回紫禁城。 一回了宫,静容直接回了自己翊坤宫, 干隆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启祥宫探病,而是回了养心殿。 太后倒是问了几句嘉嫔的病情,但也就是几句不疼不痒的话, 并没有过多关心的意思。 四阿哥领着八阿哥迎接干隆, 看着的确瘦了很多, 脸色也十分难看。 在干隆面前越发毕恭毕敬,似乎比之前更怕干隆了。 干隆对他也没好脸,只说了几句话,就让他退下了,四阿哥似乎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是到底没能张口,顺从的退了下去。 静容一回翊坤宫,换下大衣裳,窝到了自己的榻上,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许多。 「娘娘身上可难受,奴才给您捏捏肩。」白芷笑着道。 静容急忙点头:「给我捏捏吧,是有些不舒服,这一路回来,我腰都有些痛。」 白芷一听这话,又立刻上白青过来,一边自己捏肩,一边让白青捶腰。 静容被这么伺候着,只觉得舒服极了。 「嘉嫔哪里如何?」静容还不忘这个。 白青轻声回答:「听说这就这个月的功夫了,如今水米不进,都是硬往下灌。」 静容淡然的点了点头:「若是皇上去了启祥宫,记得告诉我。」 白青轻声应了句是。 一直到了晚上,静容都快要用晚膳了,白青终于进来禀报。 「娘娘,皇上去了启祥宫。」 静容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然后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朝着启祥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下嘆息,也不知道这次嘉嫔会对干隆说些什么。 ** 干隆来到启祥宫的时候,这里早没有了往日的热闹。 宫里内外都鸦雀无声,走进宫门,只觉得院子里都有些荒芜,杂草从砖缝里冒了出来。 也没几个奴才,只有两个太监守门,见他来了,都战战兢兢的跪下请安。 干隆没理他们,径直朝着后殿走去。 刚走到后殿门外不远,就看见一个才刚刚留头的小宫女,端着一个脸盆走了出来,看见他,吓的跪倒在地上。 「奴,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干隆看也不看他,大步进了后殿。 他一掀帘子,进了东次间。 屋里有些昏暗,门窗紧闭,十分闷热,嘉嫔就躺在床上,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干隆淡淡道:「别费神了,躺着说话吧。」 「谢皇上隆恩。」嘉嫔语气虚弱。 干隆就站在榻前看着嘉嫔,神色有些冷谈,又有些怅惘,似是想起了那些往日的时光。 嘉嫔也痴痴望着干隆,有些浑浊的眼中,满是哀求,此时她面色蜡黄,衣衫不整,只怕这辈子也没有这么狼狈,但是她还是渴望,干隆能被她的可怜出境打动。 「皇上,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永珹那孩子,只是一时性左,求您饶了他吧。」 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到嘉嫔死前的这些话,说实话干隆心中也是有些触动的。 他嘆了口气:「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嘉嫔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没有了往日的楚楚可怜,只让人觉得而有些悲切。 第131页 「皇上没问过奴才,就定了奴才的罪吗?」 干隆冷哼一声:「怎么?你想要反驳吗?」 嘉嫔抽泣一声,低下头擦了擦眼泪:「皇上既然已经定了奴才的罪,那奴才说什么也没用了,索□□才也就不说了,只是,即便奴才罪该万死,永珹却是无辜的,他只是个性格赤诚的孩子,也不会讨人喜欢,皇上便怜惜怜惜他吧,便是让他做个富贵闲人,奴才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说的,干隆也是有些感嘆,要是嘉嫔早早想通这些话,或许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你放心,永珹是朕的孩子,朕亏待谁也不会亏待他。」 听到这话,嘉嫔心中松了口气,她已经连累了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现在眼看死期近在眼前,她也只能赌皇上对永珹还有几分慈父之心。 如今皇上说了这话,那边不管怎样,永珹总归是保住了,至于旁的,自己如今只怕也不能奢求了。 「奴才谢皇上隆恩。」嘉嫔挣扎着起身,跪在床上给干隆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干隆皱了皱眉,他今日过来,预料过嘉嫔或许会喊冤,或许会苦苦哀求自己放过她,但是没想到她会出此哀兵之策,满心只求永珹平安,如此,他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索性干隆也并没有打算对永珹如何,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一个,要是再死一个,旁人该怎么看他? 「你好好养病吧。」干隆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嘉嫔却悽然一笑:「奴才这病,只怕是好不了了,不能再侍奉皇上,还请皇上保重。」 干隆冷冷看了她一眼:「朕自会保重,只是不知你若是去了底下,可有脸面再见孝贤皇后。」 嘉嫔面上的神情一僵,几乎是有些惊慌的看了干隆一眼,却只看见了干隆眼中的冷意。 她压下心中惶恐,尴尬道:「皇上的话奴才有些不懂。」 干隆冷笑一声:「不懂就慢慢想,总有明白的时候,朕只盼望着,你死后,你的罪孽也能赎清。」说完甩袖离开。 「皇上!」嘉嫔挣扎着还想说什么,但是干隆转眼已经消失在屋中。 嘉嫔心中的惶恐愈深,难道是皇上发现了什么? 这不可能,当年她们做的很周详,所有的线索都被湮灭了,那孩子不过周岁,夭折也是常事,当年皇上就未曾怀疑,怎么今日就突然说起这个了。 难道是事情泄露了? 不,这不可能! 嘉嫔极力掩盖内心的惶恐,但是这种惶恐就像是病毒一样,不自觉的就在她心中蔓延。 她下意识的喊起了门口伺候的奴才:「冬寒!冬寒!」 「娘,娘娘。」冬寒听到唿唤,慌忙的跑了进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嘉嫔压抑住身体的不适,白着脸道:「快去吧四阿哥叫过来,我有话吩咐他。」 冬寒有些迟疑:「娘娘,您还没喝药呢。」 嘉嫔皱皱眉:「那快端上来,端完药,你就去找四阿哥。」 冬寒点了点头,将药端了进来,嘉嫔闻着这味儿,只觉得有些反胃,但是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自从换了太医,她的身体稍稍比之前好了一些,她感觉自己应该还能撑一个月,她必须在这一个月里,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安排好后路。 冬寒仔细看着嘉嫔喝完了药,这才收了碗,出了启祥宫。 嘉嫔看着她离开,也放心的躺回了榻上。 只是嘉嫔没有料到的是,冬寒离开启祥宫之后,并没有像她吩咐的那样,去找四阿哥,而是直接去了养心殿。 她刚走到养心殿门口,便被一个人给拦下了,正是李玉的徒弟胡世杰。 「这会儿来做什么?伺候完嘉嫔喝药了?」胡世杰扯着她走到墙角问道。 冬寒有些惧怕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迟疑道:「嘉嫔娘娘让我去找四阿哥呢。」 胡世杰先是松了口气,但是等到听到冬寒的话,又皱起了眉:「这会儿还找什么四阿哥,你在外面转一圈,等回去的时候,就用不着跑这趟差事了。」 冬寒心中咯噔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胡世杰,小声道:「胡公公,那我……」 胡世杰似笑非笑的看了冬寒一眼,温声道:「放心吧,公公我说话算话,等了解了这件事,你就来养心殿伺候,有你的好日子过。」 冬寒终于松了口气,面上也有了几分笑意:「多谢胡公公。」 胡世杰笑着点点头,心中却一片冰冷,办成了这件事,只怕也就不用留她了,背主的奴才,如何敢用。 冬寒脚步轻快的离开了,胡世杰却在墙角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跺了跺脚,朝着养心殿走去。 他并没有进殿,而是直接去了供下人们歇脚的下人房,进去的时候,他的师父李玉正在里面喝茶,见他进来了,抬了抬眉:「事情办妥了?」 胡世杰脸上堆满了笑:「办妥了,药已经看着喝下去了。」 李玉满意的点头:「这件事你办的不错,只是你也该知道这件事的紧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要有数。」 胡世杰立即点头:「师父您还不知道我,本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不该说的,一句都露不出来。」 「你明白就好。」 李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胡世杰急忙狗腿的上前来也帮他整理,等理顺了,李玉便拿了拂尘,半弓着腰,脚步轻盈的朝着养心殿正殿走去。 第132页 胡世杰看着自己师父进去,嘆了口气,坐到了刚刚李玉的位置,这宫里奴才不好做,主子也是不好做啊! **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静容得到消息,嘉嫔没了。 是昨晚半夜突发急症没得。 因为没得突然,所以直到今早才通知各宫。 静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楞了一下,干隆这前脚才刚回宫,嘉嫔后脚就没了,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但是再巧也不好说什么,静容只能打发郑怀恩去启祥宫看看风向。 郑怀恩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急忙进来给静容禀报:「娘娘,奴才去的时候,内务府的人已经开始筹办丧仪了。」 静容皱了皱眉,正想着呢,李玉也来了,他来是为了传干隆的口谕。 静容郑重领了上谕,心中却有些翻腾。 原本宫妃逝世,一般都是要提升一级办理丧仪,但是没想到干隆反倒是降了一级,按照贵人位份办理,四阿哥八阿哥穿孝十二日。 要知道,亲生儿子都是要穿孝白日了,干隆这简直是把嘉嫔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 但是不管静容有多惊讶,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领了旨意,她身为皇后,虽然说不必亲自料理这些事宜,却也得有个底。 白芷亲自送了李玉离开,等回来的时候,静容正坐在榻边出神。 白芷有些诧异,走上前去道:「娘娘,怎么了吗?」 静容摇了摇头:「没什么,只觉得有些惊讶,没想到她就这么没了。」 白芷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这也只能怪她人心不足,想要害我们小阿哥。」 静容嗤笑一声,或许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但是更多的原因,还是来自干隆自己的恐惧。 想想看,自己后宫的女人,竟然能这么轻易的给嫡子下毒,那给他下毒也难不倒那儿去,他对这些的忌惮之心,才是他出手惩治最大的原因。 只是静容以为他会慢慢来惩治,却不想嘉嫔自己想不开,先蹦跶了出来,让干隆忍无可忍,只能出雷霆手段。 唉,或许这就是命吧。 ** 纯贵妃那边也听到了嘉嫔离世的消息,她只稍稍楞了一下,就回过神来,脸上倒是十分平静:「到底是个没福的,竟就这么去了。」 雀儿瞄了一眼纯贵妃的神情,试探道:「也是,之前奴才还听说,嘉嫔虽然被禁足,却也活得好好的,谁成想,就这几日的功夫,竟没了。」 纯贵妃看了雀儿一眼,面上似笑非笑:「你这妮子,不该瞎想的可别瞎想,嘉嫔没了,自是她自己福薄,皇上给了那么多恩赏,也没能救下她,这就是天命。」 雀儿心下一慌,急忙低头:「娘娘说的是。」 纯贵妃嘴角露出一丝笑,嘉嫔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到底闹出了一场大风波,想来如今皇后的眼神应该不会落在她身上了吧。 嘉嫔啊嘉嫔,到底是用这条命,给自己扫除了一些麻烦,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 嘉嫔离世的消息,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湖水中一样,转瞬即逝,不管宫中人心中有多少疑问,但是没人敢开口,也没人敢问。 哪怕是作为孝子的四阿哥永珹和八阿哥永璇,也都老老实实的,嘉嫔的棺木被葬入妃陵的当天,永珹直接哭的晕了过去,整个人瘦了一圈,眼下都是青黑,八阿哥小些,却也知道些好歹了,抱着自己的哥哥,眼里喊着一包泪。 干隆知道后,立刻命太医去给永珹诊脉,而嘉嫔的丧礼,还是要继续进行。 等永珹再次醒来的时候,除了他们兄弟俩身上的孝衣,整个宫中,已经没有丧仪的痕迹。 永珹悲痛欲绝,他觉得,到底是自己害死了额娘,要是当时没有要求回来探病就好了,或许额娘就不会死…… 只是到了如今,再多的痛苦也无能为力,最后看着年幼的弟弟,永珹到底还是忍住了眼泪,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是让皇阿玛看出端倪,以为他心存怨怼,只怕他们兄弟…… 永珹咬紧了牙关,到底将这份悲愤,深深藏在了心底。 ** 十月初,裕陵地宫建成。 干隆听说之后,便下令将孝贤皇后的梓宫,以及慧贤皇贵妃和哲悯皇贵妃的金棺移入地宫。 十月二十二日,干隆携静容,还有几个宫妃,公主,亲王皇子福晋,一起去参加她们三人的奉安典礼。 奇怪的是,这次干隆过来,并未带纯贵妃。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下微动,看起来干隆多半是不想让纯贵妃从葬裕陵了。 不过这也说得过去,毕竟干隆也不见多宠爱纯贵妃,纯贵妃能得封高位,也是因为生子有功,静容更惊讶的还是,干隆这次,也没有带令妃,令妃可是实打实的宠妃,也不知道干隆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令妃到底是聪明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也表现的很淡定,仿佛本就该如此如此一样,让人找不出一丝话柄来。 只是纯贵妃那儿就并没有多愉快的,听到这个消息,哪怕她面上绷得住,回了屋里,也差点摔坏一个茶盏,最后是怕传出消息,引起干隆不满,这才没有动手。 只是无论后宫众人多少猜疑,他们这一行人还是出发了。 当天中午到了裕陵,参加了奉安典礼之后,当天下午就回了宫。 第133页 静容这一整天都觉得有些不舒服,等回来之后,更是脸都白了,整个人虚的坐都坐不住,把翊坤宫上下都吓得不轻。 赵嬷嬷想着立刻去传太医,静容却到底拦了下来。 「才刚回来,就立刻传太医,倒是显得我矫情,皇上那儿也不好交代。」 赵嬷嬷却并不同意:「娘娘,您这样的脸色,哪里还顾忌得了这个,身子最重要,想想两个阿哥。」 静容白着脸思索了片刻,还是觉得赵嬷嬷说得对,天大地大,到底命最大,她可不能因为这点顾忌耽误了治疗。 「那就麻烦嬷嬷了。」静容终于松了口。 赵嬷嬷也是松了口气,急忙找郑怀恩去传太医。 翊坤宫这边这番动作,等到太医来的时候,养心殿那边也得了消息。 干隆听到的时候,原本写诗的手顿了顿,皱起了眉:「皇后并非行事轻佻之人,难道是真出了什么事?」 他看向李玉:「你去打听一下,小心些,不要被人知道了。」 李玉急忙点头出去。 干隆也失了吟诗作画的心,用帕子擦了擦手,坐回了椅子上。 没一会儿,李玉便满脸笑的迎了进来:「皇上大喜,皇后娘娘怀孕了!」 干隆一怔,又怀孕了,皇后这福气果真深厚。 「好!」干隆转瞬恢復了神色,笑着道:「按着上次的份例,赏!」 李玉笑着领命。 而此时的静容也有些懵逼,怎么又怀孕了?这么密集的怀孕,她真的能扛住吗? 静容摸了摸肚子,按照歷史上的发展,这应该就是五公主吧。 而翊坤宫的其他人则都是欢喜疯了,这三年抱俩的速度,整个后宫也没谁了。 只有赵嬷嬷看出了静容的恐慌,小声道:「娘娘,这样大喜的事儿,该给各处报信才是。」 静容这才勉强恢復笑容,点了点头:「的确,这就劳烦嬷嬷了。」 说完她看向张淳:「也不知道这一胎有几个月了?我这次不适,可对胎儿有损伤?」 张淳抚了抚须:「娘娘这一胎应该一个月左右,胎像还浅,此次出行,的确有些惊了胎气,臣这就给您开一副安胎药,日后还得好生调养。」 静容听得心下一沉,她知道,根据歷史上的发展,她的这个孩子是夭折了的,静容咬了咬牙,不管歷史上怎么回事,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我知道了。」她郑重的点头。 而此时翊坤宫的其他人也回过神来,一时间面上都有些担忧。 倒是赵嬷嬷掌的住,镇定道:「大人,我这儿有几幅食补的方子,您看着可适合娘娘用。」 她一边说,一边让白芷从她屋里取了方子过来。 张淳接过来一看,连连点头:「这几个房子都很好,不过娘娘如今这个脉象,还是这几副方子比较适合,剩下的,都可有可无。」 一边说着,自己也在纸上写了两个方子:「这两幅方子,是臣家传的食补方子,娘娘也可尝试。」 静容感激的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张太医了。」 正说着呢,养心殿那边的赏赐就下来了,静容都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 白青笑着回禀:「也是巧呢,刚刚胡公公奉皇上之命来问娘娘安康,正好张太医就诊出了娘娘有孕,胡公公都来不及进来道喜,就欢天喜地回去给皇上报喜了。」 静容心下一哂,那里是来问她的安,分明是听说她请了太医过来打探呢。 干隆这个心思,果真多疑。 「那就好。」静容面上浅笑。 张淳在边上看着,一声不敢出,只觉得这后宫之事,真的是复杂得很。 静容怀有身孕之事,立刻以暴风的速度传遍了六宫。 这下子,不止是皇上赏赐,太后也给了赏赐,而六宫妃嫔,也都亲自送上了贺礼,原本还有想亲自上门道贺的,都被静容一一挡下了。 她这一胎怀像并不好,她必须要安心静养。 而她这一胎怀像不好的消息,也在天黑之前,递到了干隆的案头。 第55章 目标 干隆看着这个脉案, 也是有些犯了愁。 他现在对皇后很满意,也没有什么换皇后的意思,没成想竟出了这样的事儿。 「若是仔细调养,可能调养的过来?」干隆问道。 张淳急忙回话:「要是安心调养, 定能调养的更好。」 干隆点了点头, 思索了片刻道:「日后皇后的身体就交由你来调养, 定要好生侍奉。」 张淳急忙领命。 之后静容也很快知道了干隆的旨意,心下到也挺满意的,张淳是她信得过的人, 由张淳负责她这一胎, 她当然不会担心。 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静容也很是干脆利落的将宫务交了出去,还是交给了令妃和纯贵妃,后来想了想, 总不能一直让这两个人独大,她又把舒妃加了进来。 毕竟现在舒妃也算是她这一边的人了,不给点甜头怎么成。 舒妃果然很高兴, 令妃和纯贵妃也没什么话好说, 只能默默接受。 最后是干隆来她这儿的时候,突然道:「愉妃这两年挺老实的, 怎不见你提拔提拔她?」 静容心下一跳, 干隆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提拔愉妃?难道他现在就十分喜欢五阿哥了吗? 第134页 不管心中多乱, 静容面上还是一派镇定, 笑着道:「她往日里不爱说话, 看着是个腼腆的人, 我怕她镇不住场面, 这才没有让她协理宫务, 若是皇上觉得她不错,把她提上来也行。」 谁知干隆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朕也就是问一句,她的确看着是个驽钝的,后宫的事儿,你比朕更了解。」 静容松了口气,看起来是真随口一问。 但是静容心里也生出了警惕,干隆能在这种时候想起愉妃,看起来五阿哥在他心中,应该已经有了不小的地位了。 这般想着,静容试探着问了一句:「臣妾听说,五阿哥聪慧,读书也很好,不知可是真的?」 说起这个,干隆面上立刻有了笑:「这倒是真的,那孩子倒真不像是愉妃的儿子,读书一举反三,弓马骑射也很熟练,是个可造之才。」 静容心道果然,不过她倒也没有特别如临大敌,只是跟着夸赞:「想来是像了皇上的缘故。」 干隆果然面有喜色:「他的确和朕小时候有些相似。」 静容不再说话了,老老实实听着干隆给她说五阿哥永琪有多优秀。 静容一边听一边感嘆,五阿哥的确是个很出众的人,若是没有意外,等永瑄长大了,他也会成为永瑄的竞争者,但是谁又能知道呢,永琪竟然是个短命的,再多的才华和聪明,最后都败给了命运。 干隆说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又转头看了一眼扒在他腿边,眼巴巴看着他的永瑄,笑着将永瑄抱了起来。 「永瑄以后也要好好读书!」 永瑄被干隆抱着,十分开心,高兴的道:「读书!读书!」 干隆更高兴了,转过头看向静容:「我看永瑄也是个聪明的,日后定能比永琪还聪明。」 静容淡淡一笑:「他小孩子家家的,如何能与兄长比肩。」 干隆却不以为意:「朕之嫡子,自然与众不同。」 好吧,差点忘了干隆是个嫡子控,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毛病,要知道他自己还不是嫡子呢。 ** 等到干隆离开之后,静容好说歹说劝着永瑄回去歇午觉,自己则是和赵嬷嬷坐在屋里说话。 赵嬷嬷脸上有些担忧:「皇上如今这般看重五阿哥,咱们阿哥……」 静容却不着急:「永瑄现在还小,操心这个做什么?再说了,嬷嬷多少也能看得出来,永瑄如今还是很得皇上的心,等日后进学读书了,若是他聪慧,皇上自然会更看重他,但是若他平庸,嬷嬷再担心又有何用?」 就像是歷史上的永璂,虽然是嫡子,虽然他生下来之后干隆很开心甚至很重视,但是且不说那拉氏断髮之后干隆对永璂的冷落,就算是在那拉氏断髮前,干隆对永璂的冷落和对永琪的重视也是十分清晰的,这就说明永璂可能还是不如永琪,因此干隆才会这么重视永琪,若是永琪没死,或许还会成为皇储。 静容嘆了口气,她现在发现,她其实有些搞不懂干隆这个人的心思了。 但是无论如何,目前的形势对她来说,还是十分有利的,就算永琪再受重视,身体不好这一致命缺点,就已经註定,他并非自己母子二人最大的竞争者。 她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保重身体,教养好永瑄,日后才有一争之力。 赵嬷嬷不知道静容的这些思绪,面上还是有些不甘:「娘娘胸怀宽广,自然是不计较的,但是娘娘也该知道,若是庶子上位,嫡子只怕也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这话像是一把刀一样,一下就刺中了静容的心。 她其实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或许下意识的就忽略了这个问题。 她一直都窝在自己的舒适圈里,那些对她不利的未来,她一直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琢磨。 这种心态,真的很不好。 静容深吸一口气,她明白,虽然她之前一直说,到底要不要争,都看永瑄的意思,但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永瑄根本没有第二条路,他必须得争! 「嬷嬷的意思我都懂。」她诚恳的看着赵嬷嬷:「嬷嬷能对我说出这样掏心窝的话,我心里也很感激,嬷嬷放心,对此,我心里有数,绝不会让我们母子沦落到不堪的地步。」 她是皇后,日后不论哪个皇帝上位,或许都不敢动她,甚至还得孝顺她,但是想要折腾她的儿子,却很容易,她可不想等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 ** 从这天开始,静容对永瑄的教育就更加上心了,虽然永瑄还不满两岁,但是每天都会抽半个时辰的时间,用自己之前让人做好的识字图册,教永瑄认字。 很出奇的是,永瑄这小小一点孩子,竟也坐得住,而且认字也人的很快,静容每天教他三五个,他都能记下。 后来静容又试着教他背诗,让他读几遍,也能背下。 静容很是惊喜,忍不住告诉了干隆。 干隆很惊讶,还有些不信,之前借儿子邀宠的妃子也不是没有,他也想着皇后是不是夸张了。 但是等让人将永瑄抱过来,听着他言语干脆的背了两首诗,干隆彻底服了。 永瑄还依旧懵懵懂懂,他还以为这是什么游戏,拉着干隆的手,就要拿图册,给他显摆自己认得字。 干隆也任由他拉着,还十分配合的打开图册指了几个字,永瑄都认出来了。 第135页 干隆简直满意极了。 惊喜的看向静容:「朕之前就觉得这小子聪明,没想到竟是个过目不忘的,好,还是皇后会教孩子,日后定要好生教养。」 静容笑容浅浅,心说小孩子记忆力好是真的,过目不忘却有点夸张了。 但是干隆却因为这事儿,对永瑄越发重视了,几乎每日都要来静容这儿一趟,来了就要见永瑄,顺便检查一下他的「功课」。 永瑄似乎也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认字背诗很是认真。 眼看过了年,干隆十八年又是选秀年。 不过今年的选秀静容不用筹备了,都成了纯贵妃令妃舒妃的事儿。 舒妃是个言语爽利的,很是看不惯纯贵妃那副端着的模样,每日都要来翊坤宫里和静容抱怨。 「娘娘您是不知道,不过是选秀,往年又不是没办过,偏偏纯贵妃把这事儿当成了天大的事儿,整天折腾奴才和令妃,不是这儿不妥当,就是那儿不好,奴才听着都嫌烦。」 静容笑着安抚:「她自来细緻,想来也是怕出了问题,到时候只怕不好交代。」 舒妃听了冷笑一声:「她怕什么,又不是没出过问题。」 说完之后又自觉失言,急忙道:「娘娘您可不知道,最近四公主不知多受宠,连带着六阿哥也收了不少皇上的夸赞,但是说到底,还是不如咱们十阿哥得皇上的心。」 舒妃笑着看了一眼坐在静容怀里,翻着画册的小孩儿,笑着道:「阿哥小小年纪都会看书了,十一阿哥就比阿哥小几个月,如今还是憨吃憨玩。」 静容知道她这是拍自己马屁,也不在意,只淡淡一笑:「他也是瞎看,能懂什么,十一阿哥我看也是个聪明的。」 舒妃说起自己儿子,面上的笑就越发多了,两人聊了许久孩子经,这才恋恋不捨的停下。 舒妃转而又说起了选秀的事儿:「前儿秀女入宫,奴才倒是去看了一眼,今年却是有几个亮眼的秀女,想来日后宫里也会添几个姐妹。」 静容一愣,也是,选秀选秀,干隆又怎么不会给自己留几个好的,而能让舒妃都觉得好的,那定然是十分符合干隆审美的女子了,只是这些秀女都是青春年少,干隆自己都四十二了,也是真能下得去手。 「如此也好,宫里也热闹。」静容十分违心的回答,但是面上没有露出一丝不妥。 舒妃不知静容心思,只觉得皇后这心胸,怪不得人家能当上皇后,她当时看了那个戴佳氏,都有点不是滋味,纯贵妃更是恨不得将人直接贬黜,只可惜这位已经入了太后的眼,而且也是名门之后,纯贵妃也拿她没办法。 舒妃想着这些事儿,干脆也和静容说开了。 「娘娘您是不知道,那个戴佳氏,真真是明眸皓齿,端庄秀丽,臣妾看着都觉得心折,更不必说旁人了。」说到最后,舒妃心里也有些泛酸。 静容却笑了笑安抚道:「没有她也有旁人,你又何必如此,你如今有十一阿哥,又有协理宫务之权,难道还顾忌一个秀女不成?倒是天大的笑话了。」 舒妃说起这个,面上神色终于缓和,起身对静容行了一礼:「奴才有今日,还是皇后娘娘提拔。」 「不必多礼。」静容虚扶了一把:「也是你自己有能力,我才能提拔的起你。」 舒妃笑眯眯的起身坐下:「也是奴才煳涂了,倒是想左了心思。」 静容笑着摇头,并没有多言,这世上之人哪个没有七情六慾呢,有嫉妒不安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之后舒妃又说了两句,便告辞离开了。 看着她走,静容将靠在自己怀里昏昏欲睡的永瑄交到了乳母手上,小声道:「好生伺候阿哥睡下,一个时辰就记得叫醒阿哥,小心走了困,晚上又睡不着了,还有,记得温一碗蜜水候着,阿哥醒了之后,给阿哥润润嗓子。」 乳母一一领了吩咐,这才抱着永瑄出去了。 赵嬷嬷也是等到永瑄出去,这才小声道:「娘娘,舒妃娘娘在您面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静容端起了桌上的茶碗,浅浅吃了口茶:「还能是什么心思,想让我对这个戴佳氏有所防备,或者更进一步,断了戴佳氏进宫之路罢了。」 赵嬷嬷抿了抿唇道:「这戴佳氏真有这么厉害,让舒妃娘娘也如此忌惮?」 静容仔细想了想,在自己记忆中的歷史上,似乎对这个戴佳氏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且不管她如何,等入了宫,一样都是宫嫔。」静容语气淡淡。 赵嬷嬷见着静容如此,忍不住失笑:「还是娘娘沉稳,倒是奴才失了平常心了。」 静容笑着摇头:「那也是嬷嬷担心我的缘故。」 ** 静容这儿把这事儿不当事,但是其他妃嫔那儿,却很快就传开了,有一个戴佳氏秀女十分出众,家世也好,入宫后只怕是个大敌。 但是她们这些人不管怎么传,都拿这件事一点办法都没有,戴佳氏这几日已经开始出入太后的寿康宫了,听说又一次还被皇上恰好遇上了,皇上还和她说了几句话。 这一波又一波的消息,把宫里女人的心,沖的起了层层波澜。 尤其是纯贵妃,简直是气的牙根痒痒。 「舒妃也就罢了,本就是个不中用的,令妃竟也不把这当一回事,还处处都帮着她,难道还真想在宫里和人做好姐妹?」 第136页 雀儿其实也有些无奈的,小声劝道:「娘娘,您如今有两位阿哥,又有四公主,何必和一个小小的秀女为难?」 纯贵妃简直有苦说不出,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她还能看不出来吗?那戴佳氏,她的眉眼,分明有些像孝贤皇后!这如何能让她不心悸,有这样一个人在宫里,她只怕睡都睡不安稳。 想着令妃这几日对戴佳氏的殷勤,纯贵妃觉得,令妃定然也是看出来了,但是这蠢货既然看出来了,还上赶着和戴佳氏亲近,也不知道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纯贵妃的目光忍不住朝着翊坤宫的方向看去,也不知道,若是皇后见了戴佳氏,会是什么心情呢? 纯贵妃心里顿时一定,或许也该让皇后见见这次出众的秀女们了。 ** 静容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喝茶。 听到对面纯贵妃的话,有些惊讶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你说让我见见这次的秀女?」静容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身子虽然已经养的差不多了,但是高龄产妇,静容还是不敢冒险,每日只是安心静养,最多和舒妃说说话,或是去翊坤宫后面的花园走走。 现在纯贵妃让她见见秀女,静容的第一反应是不想见。 但是明显纯贵妃并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只笑着道:「娘娘到底是中宫皇后,奴才们蒙娘娘恩典,这才接手了宫务,如今选秀已经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步殿选,娘娘无论如何,都该在这之前见见秀女,也让她们沾沾娘娘的福气。」 静容简直无言以对,她虽然身子重,但是连这一届的秀女都不见,的确说不过去,静容迟疑了片刻,终于道:「那就明日见见吧,就在翊坤宫,不必来太多,三五个也就是了。」 纯贵妃面上终于涌出笑意:「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办的妥妥噹噹的。」 静容总觉得纯贵妃这笑不怀好意,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就没有收回来的说话,因此她只能点点头。 等到纯贵妃离开,白青皱着眉道:「娘娘,奴才总觉得纯贵妃在策划些什么?」 静容苦笑,她也觉得如此,但是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一晚,干隆并没有来翊坤宫,或者说是,自从几日前,干隆就很少来后宫了,之前静容只当他前朝事忙,因此并不在意,但是今晚因为纯贵妃这件事,静容不由的注意起这件事。 晚上睡觉前,静容一边任由奴才伺候她歇息,一边道:「你们可知道,这几日皇上都在哪儿歇息?」 白芷的手一顿,看了一眼赵嬷嬷,赵嬷嬷立刻道:「皇上这几日都在养心殿,并没有招人侍奉。」 静容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干隆可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怎么可能好几天独身而眠呢? 但是又再多的揣测,此时都不适宜说出口,静容只能点点头:「这几日多关注养心殿那边的消息。」 赵嬷嬷恭声应是。 这一晚静容睡得都不怎么安稳,第二天早上起来,神色也有些倦倦的,最后还是白芷给她上妆的时候,多在眼底扑了些粉,这才遮掩住。 白芷担忧道:「娘娘昨晚没有歇好吗?可要找太医过来看看。」 自从知道静容这一胎不安稳之后,翊坤宫上下都是如临大敌,对她的身体十分关注。 静容摆了摆手:「没事,是我一时走了困,这才没睡着,不必大惊小怪。」 白芷这才松了口气。 静容吃早饭的时候,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粥和几口小菜,倒是永瑄吃的很香,小手拿着勺子,竟也用的很好。 静容看着忍不住笑:「真是个小吃货。」 赵嬷嬷在边上嗔怪:「娘娘怎么能这么说,咱们阿哥福气大着呢。」 永瑄不太明白额娘说的话,只转过头看静容:「额娘,吃!吃!」他用小勺子挖了一口蛋羹,挣扎着往静容嘴边餵。 静容看他都快挣扎出自己的小椅子了,急忙凑了上去,吃了那口蛋羹。 「好了好了,额娘吃了,永瑄自己也吃。」静容笑着哄他。 永瑄歪了歪头:「好吃,额娘吃多多!」 静容笑更多了:「额娘这就吃,你小小一点孩子,管的还挺多。」 说着拿起勺子,又吃了一口粥。 看着额娘也吃饭了,永瑄这才埋头吃起了自己的东西。 赵嬷嬷在边上看着,只觉得感慨万千,娘娘这性子,也就小阿哥能治得了。 等母子俩吃完了饭,静容又带着永瑄在榻上认了会儿字,没一会儿,永璂的乳母也抱着永璂进来请安。 永璂如今还不满周岁,但是比起之前倒是长得白胖了许多,没有永瑄这么活泼,有些怯生生的。 永瑄一见他来了,立刻来了精神:「弟弟!」 说着就想挣扎着下地,得亏被赵嬷嬷给拦住了。 而永璂的乳母也急忙把永璂抱了过来,蹲下给静容请安。 静容急忙叫了起,让白芷把永璂抱了过来。 永璂被白芷抱到了榻上,他看了一眼哥哥,便朝着静容爬了过去,静容用手揽住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蛋,柔声道:「永璂可吃过了?」 永璂睁大眼睛看着静容,磕磕巴巴道:「额,额娘。」 这孩子倒是比永瑄省心,第一个学会的词儿就是额娘。 第137页 静容的心不由又是一软。 乳母急忙禀报:「阿哥已经吃过奶了,还喝了半碗水。」 静容听了点了点头:「等过了周岁,也给阿哥加上辅食,吃些五谷杂粮,才能长得壮。」 乳母自然早就知道了静容这儿的规矩,也不反驳,默默应了。 就在此时,永瑄也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永璂的手:「弟弟,来玩!」 永璂有些怯生生的看向静容,静容摸了摸他的脸:「和你哥哥玩去吧。」 永瑄欢唿了一声,拉着永璂就去了罗汉床的另一边,那边都是他和永璂的玩具。 兄弟俩在边上玩,几个乳母宫女都在一旁围着,生怕出事,静容则是满面笑容的看着。 但是这温馨的场景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的,郑怀恩就进来禀报:「娘娘,秀女们来了,正在前殿恭候娘娘。」 静容神色微变,对着几个伺候的人说:「我出去见秀女,你们好生伺候着阿哥。」 几人躬身领命,静容这才朝着前殿去了。 为了今日见秀女,静容也是换上了一身华丽的衣服,她一边抚着自己的髮鬓,一边问:「来的这几个秀女如何?」 郑怀恩笑着回话:「奴才哪里敢看,不过想着既然是纯贵妃娘娘带来了,应该是极好的。」 静容看了他一眼,倒是会说话,竟然如此滑不留手。 不过她也没为难郑怀恩,反正人已经来了,她早晚能见到。 静容一进前殿,殿中的秀女和纯贵妃令妃舒妃等人就起身给他行礼。 等到静容坐到了正座,这才抬了抬手:「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 静容有些好奇的看向这些秀女,也不知道,纯贵妃费劲唇舌,非得让自己见这些人到底什么原因。 但是很快的,她就知道了。 当她看到那个站在首位的秀女时,唿吸不由一滞。 第56章 新人 孝贤皇后! 这是静容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名字。 她也突然明白了, 为何纯贵妃会这么费尽心力的让她见见这次的秀女。 静容抿了抿唇,许久道:「都坐吧。」 纯贵妃一直在观察皇后的神色,她也看到了皇后那一瞬的怔忪,心中十分满意。 妃嫔们都坐了下来, 静容则是笑着看向几位秀女, 此时她已经看不出一丝不对。 「这就是新进宫的几位秀女吧?我倒是如今还没见过。」 听着皇后温柔的话语, 几位秀女也都大起胆子看向皇后,只见皇后面带微笑,一副十分温柔的模样, 瞬间让几人的紧张稍微舒缓了许多。 纯贵妃在这时适时的出面介绍:「娘娘身怀有孕, 自然该好好修养,就让奴才为娘娘介绍这几位秀女吧。」 静容点了点头,即使是面对心怀不轨的纯贵妃,依旧看不出一丝不对。 纯贵妃笑着起身将几位秀女介绍了一遍, 静容也终于知道,那位很像孝贤皇后的秀女,叫戴佳氏。 「好, 都很不错, 辛苦纯贵妃了。」 纯贵妃见皇后竟然一脸满意的样子,心中暗自觉得她是在强撑, 不过也没关系, 如今皇后肯定不会做什么, 但是日后, 既然知道了这个戴佳氏的威胁, 她就不信皇后会无动于衷。 但是其实静容的确是无动于衷, 戴佳氏像孝贤皇后也罢, 像慧贤皇贵妃也罢, 管她像谁呢,总之就算是宠妃,也多她一个不多了,自己只要稳得住,旁人就动摇不了她。 既然明白了纯贵妃的计划,静容自然也不会满足她,这次见面,静容一直表现的十分大度慈爱,仿佛圣母附身,母仪天下的姿态拿捏的死死的。 纯贵妃一开始还有点想看笑话,但是到了最后,自己却有些拿不准了,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静容便让他们散了。 纯贵妃领着几位秀女面色僵硬的退了出去,静容看着她们离开,原本面上的笑也开始渐渐消失。 赵嬷嬷有些担忧的走到静容身边,小声道:「娘娘……」 看着赵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轻笑了一声:「嬷嬷担心什么,我如今是皇后,来再多人,我也是皇后,若是长得像孝贤皇后就能取代孝贤皇后,那这世上的事儿也未免太容易了。」 赵嬷嬷也笑了:「娘娘说的是,倒是奴才魔障了。」 静容垂了垂眼,没说话,她想着刚刚戴佳氏的模样。 在所有秀女中,戴佳氏算是长得最出众的,但是刚刚在她宫中,戴佳氏却一直很低调,或者说,是故意将自己隐藏在诸位秀女之中,除非自己开口问她,否则能不说就不说话。 这样谨慎小心的模样,再加上她的妆发打扮,也和孝贤皇后一样淡雅素净,难免会让人多想,她们家是否培养她,就是为了今天。 静容不想多想,却也由不得多想。 赵嬷嬷见静容不说话,也沉默了一瞬,然后道:「娘娘,这戴佳小主,只怕是必定入宫的。」 静容点了点头,然后又轻笑:「只怕不止入宫,位份也低不了。」 静容最了解干隆的性格,他心中不管是多还是少,对孝贤皇后,的确是有几分真心在的,尤其当孝贤皇后去世之后,她就彻底成为了干隆心中最完美的人。 干隆至今还很思念他,时不时的回去长春宫缅怀她,宫中许多有关于孝贤皇后的地方,干隆也时不时的会过去坐坐。 第138页 而如今突然出现一个和孝贤皇后长得很像的人,按着干隆的思维,不看重她才怪了。 赵嬷嬷也明白这个道理,忍不住嘆了口气:「也是戴佳小主的运道。」 静容笑了笑,这世上,那里是运道能解释的清的,戴佳氏和皇后其实只有三分像,她的眉眼比起皇后过于凌厉了些,但是她却通过妆容,和穿着,生生压下了这分凌厉,让她们之间的相像变成了五分。 这分明就是努力得来的结果,也是戴佳氏一族煞费苦心了。 ** 知道这个戴佳氏的情况之后,静容对这次的选秀,就再没了兴趣,继续老老实实的窝在宫里养身子带娃。 任由外面百花齐放,她自岿然不动。 干隆或许是有些心虚,在殿选前一天,还来了一趟翊坤宫。 他陪着静容手谈了一局,将静容杀了个人仰马翻,这才开口道:「听说你前几日看了这次的秀女,你觉得如何?」 静容还沉浸在刚才的大溃败之中,听了这话有些诧异,许久道:「臣妾觉得这次的秀女都很不错,尤其是戴佳氏,格外出众。」 这话也是真话,就算是排除戴佳氏像孝贤皇后这一点,她在秀女中也很出众。 干隆也是没想到静容会主动提起戴佳氏,有些惊讶的挑挑眉:「你觉得戴佳氏不错?你就没看出来她和谁有些像?」 静容没想到干隆会这么直白,不过她也不想拐弯抹角,只笑着道:「长相倒是的确有几分像孝贤皇后,但是品性上臣妾却不敢说,毕竟孝贤皇后的品性,只怕是千古难遇。」 静容小小的捧了一把孝贤皇后。 干隆听着却很满意:「你这话说的不错,孝贤皇后的品性,这世上又有几人比得上,她长相能有几分相似孝贤皇后,已经是她的福分了。」 静容笑了笑,没说话。 干隆却沉寂了片刻道:「原本朕还想封她一个嫔的,但是如今想着,却是有些不妥,封个贵人吧,足够了。」 静容不放在心上,只淡淡道:「一切都由陛下做主。」 ** 等到第二天殿选,等结果传回后宫,戴佳氏果然封了忻贵人,即便是如此,也让后宫之人惊诧,要知道,当年他们这些潜邸伺候的这些人,进宫的时候也就是个贵人,如今一个黄毛丫头,竟然也初封为贵人,她们如何能服气。 静容也没好意思说,人家本来是要封嫔的,却被自己一句话给搅和了,要是知道这个,只怕这些人心中更不忿。 但是再大的不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认命,忻贵人作为新鲜出炉的宠妃,在刚入宫的一个月,简直可以说是椒房独宠,连之前的令妃都比不上她。 到了三月初八永瑄两岁生日的时候,才锵锵沖淡了几分忻贵人这兇勐的势头,但是即便如此,忻贵人在所有宫嫔中,宠爱依旧是头一份,甚至有人传言,皇上想册封忻贵人为嫔。 这话传的很广,哪怕是永瑄生日当天,舒妃都忍不住在静容这儿打探抱怨,静容当然一推三不知,心里也是有些恼火,自己儿子的生日,还得管这些破事。 不过干隆到底还是给了静容几分薄面,生日当天赐下了许多东西,还把自己当年读书习字用的东西给了永瑄,永瑄也是个人来疯,不要乳母抱,自己颤巍巍的行礼谢恩,直把干隆看的高兴的不行,又顺手把自己带的玉佩赏给了他。 那个玉佩可是双龙佩,是今年内务府新进给干隆的东西,干隆很喜欢,过年祭天的时候都带着,如今却给了一个奶娃娃。 静容感受得到周围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中的深意,却只当不知道,不招人妒是庸才,若是想要站到高处,这种程度的嫉妒,是她和永瑄都必须要经过的一道坎。 等永瑄生日结束,还没几日,又发生了一件有关忻贵人的事儿,只是这次来告状的是纯贵妃。 「忻贵人行事猖狂,今日在御花园,见到奴才,竟然不好好行礼,奴才教训她几句,她竟然顶嘴,娘娘您可要为奴才做主。」纯贵妃把自己说的和个小可怜一样,一边说还一边咳嗽了两句。 静容有些无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忻贵人,淡淡道:「纯贵妃说的可是真的?」 忻贵人急忙给静容叩首:「娘娘,奴才着实不敢不敬纯贵妃娘娘啊,奴才见着纯贵妃之后,就急忙给纯贵妃行礼,结果纯贵妃说奴才礼数不恭,奴才想解释几句,纯贵妃娘娘就说奴才顶嘴,奴才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说着也抽泣了起来。 静容真的是被烦的有些脑瓜子疼,揉了揉太阳穴道:「行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要闹到我这儿来。」 她看向纯贵妃:「纯贵妃,你也是宫中老人了,作为主位,更应该大度宽和,揪着这点事都要上纲上线,到时如何管理六宫?」 说完也不等纯贵妃反驳,又看向忻贵人:「纯贵妃是主位娘娘,你行为做事也该多加恭敬,不得以下犯上。」 「你这就起来给纯贵妃行礼赔罪,纯贵妃心胸大度,必然会宽恕你的。」静容淡淡道。 她这话既是解决问题,也是敲打,因而纯贵妃既是面有不忿,到底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忻贵人也像个受气包似得,站起身来,对着纯贵妃行了一礼:「奴才无礼,请娘娘恕罪。」 第139页 纯贵妃冷哼一声:「有礼无礼的,事儿你也做了,我又能如何,起身吧,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就饶过你这一遭。」 忻贵人泫然欲泣,咬了咬唇,到底没有落下泪来。 静容也就只当看不见,摆了摆手:「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两人这才起身告辞。 等人走了,白青忍不住道:「没想到纯贵妃和忻贵人之间竟然闹得这般厉害,都闹到娘娘跟前来了。」 静容却冷笑一声:「若真闹得这么厉害,反倒不会在我面前这般行事,纯贵妃难道是个蠢人吗?」 白青有些懵懂的摇了摇头。 静容闭了闭眼:「行了,日后再有这种事,你只管藉口我身体不适,让她们自行解决,量他们也没胆子敢闯翊坤宫。」 白青急忙笑笑:「这是自然,若是敢闯翊坤宫,只怕皇上第一个不放过她们。」 白青说这话也是有底气在的,干隆这几日除了独宠忻贵人之外,也没落下她们翊坤宫,时不时的就会过来,要不和静容下下棋,要不和静容说说话,反正从不冷落她。 静容却对这话无动于衷,只淡淡道:「皇上那边,谁知道会如何,今日之事,不必替她们瞒着,她们想闹,那就好好闹闹!」 这话说的冷冽,白青缩了缩脖子,到底没敢多言。 ** 果不其然,晚上的时候,整个后宫都知道了今日纯贵妃和忻贵人的这一场闹剧,前朝的干隆自然也知道了。 他忍不住皱眉:「多大点事,也值得她们去闹皇后,明知道皇后这一胎不安稳,这些人也是胡闹!」 李玉看得出来皇帝是真的怒了,急忙劝慰:「皇上息怒,许是两位娘娘想岔了也是有的,皇后娘娘如今并无事。」 「想岔了?哼!」干隆冷哼一声:「现在无事,等以后有事就晚了!」 说完他就下令,让人传他口谕,去两人宫里申饬了一番。 吩咐完之后还有些不满意:「也是便宜他们了,若是再有下次,统统禁足!」 看干隆气得不轻,李玉也不敢插话了。 他知道,干隆一直自以为后宫花团锦簇,安稳宁静,但是这次突然有人露出不和谐的面孔,总归让他面上有些下不来台,因此才会如此生气,但是这话却不好明说,只能暗暗警醒,日后还是要多关注后宫的事儿。 ** 纯贵妃和忻贵人受到申饬的事儿,也在第一时间传遍了后宫,有人幸灾乐祸自不提,纯贵妃却是差点气炸了。 「皇后!我以为,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咳咳咳咳……」纯贵妃脸涨得通红,咳嗽声止都止不住。 雀儿急忙端了药过来,心急道:「娘娘且别说话了,先喝药,小心气坏了身子。」 纯贵妃一手推开药碗,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雀儿急的眼泪都下来了,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纯贵妃开了口:「去,去给我端一碗水来,再把之前的药丸拿来。」 雀儿面有推拒:「娘娘,那药丸不过是宫外的野郎中开的偏方,如何能和宫中太医开的药相比,您还是少吃些吧。」 纯贵妃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宫里的太医就会开太平方子,本宫这病都多少年了,他们可有一点办法?如今吃了这药丸才好了许多,再说了,这药可是本宫的额娘亲自为我求的,难道她还能害我不成?」 雀儿无话可说,纯贵妃吃了这药的确好了很多,只是她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稳,但是如今纯贵妃都这么说了,她只能听从吩咐,将药丸拿了过来。 纯贵妃就着水,一口将药丸吞服下去,这药丸带着淡淡香气,吃在嘴里也不苦,纯贵妃十分喜欢,自从有了这药丸,她再不喝那些苦汁子了,倒是胃口都好了很多。 等缓和了咳嗽,纯贵妃对静容的恨又涌了上来:「不过是一件小事,倒是闹得满城风雨,之前我倒是小看了她,还真以为她是什么贤后,如今总算是露出马脚了。」 雀儿有些迟疑,却不敢多言。 纯贵妃却神色一变,低声道:「你去钟粹宫,找忻贵人身边的奴才,告诉她,这次的事情闹出来,都是皇后想要拿捏我们,让她小心着些。」 雀儿有些迟疑,纯贵妃明明私底下和忻贵人交好,面上却故意和她闹翻,还挑唆忻贵人提防皇后,她虽然不知这里面的关窍,却也明白,这件事事关重大。 而自己被纯贵妃推出来顶在前面,若是他日事发,只需推自己出去就可以了帐,因而这样的事,她实在不想掺和。 「娘娘,奴才还要去寿康宫给四公主送东西呢,不如让鹤儿去?」雀儿小心翼翼道。 纯贵妃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看了雀儿一眼:「你人小,心眼却不小。」 雀儿急忙跪倒在地。 纯贵妃却只淡淡道:「行了,既然你不愿意去,我也不能逼你,你去把鹤儿叫进来吧。」 雀儿是她的心腹,知道她的事太多,到底也不能把她给逼急了,鹤儿就鹤儿吧,鹤儿老实,没这么多歪心思,也更好用些。 雀儿顿时松了口气,急忙出去了。 ** 静容不知道纯贵妃这边的动向,不过不知道她也能猜得出来,纯贵妃定然是不甘于被斥责的,指不定就会做些小动作,但是静容却不惧,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纯贵妃都已经不是她第一要防范的人了,她的小动作越多,只怕理她想要的东西越远。 第140页 这件事后,宫里也终于又恢復了平静,干隆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不妥,对于忻贵人的宠爱也淡了几分。 忻贵人也老实了很多,宫里也少了许多怨言。 及至到了永璂周岁,宫里又热闹了起来,干隆对这次的周岁宴,虽然不及永瑄的重视,却也赐下了许多东西,而宴会也办的十分热闹,许多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来的人,干隆也给了恩典,让人看出了皇帝对皇后和皇后所出嫡子的重视。 静容挺满意的,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持续下去。 等到周岁宴结束,客人们都离开了,静容便留了自己娘家人说话,郎佳氏这次带着生产完的钮祜禄氏来参加永璂的周岁宴。 郎佳氏看着面色红润,精神头很足,钮祜禄氏看着面色也很好,看起来这一胎应该也没受罪。 「娘娘,给您报喜了,钮祜禄氏给咱们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讷苏肯如今也当爹了!」 看着郎佳氏满面笑容的样子,静容也笑了笑,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能从自己亲娘口中听说,自然不一样。 「真是再好不过了。」她笑着看向钮祜禄氏:「真是辛苦你了。」 钮祜禄氏受宠若惊:「能为那拉氏延绵子嗣,本就是奴才的本分。」 静容看她这样,忍不住嘆了口气,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就是这个思想,你没看郎佳氏也是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吗? 静容又能如何,只能拉过钮祜禄氏的手,柔声道:「什么本分不本分的,你和讷苏肯是夫妻,你为他生儿育女,自然辛苦,上次我给你带的东西都用上了吗?孩子可长得健壮?」 前半句的时候,钮祜禄氏还有些惶恐,但是后半句说起孩子,她脸上的笑就没下来:「娘娘送的生产包很实用,奴才都用上了,孩子长得十分健壮,讷苏肯还说,要请娘娘给他起名呢。」 静容有些惊讶,让自己起名? 郎佳氏听了这话也是大力支持:「正是呢,就该让娘娘起名,也让这孩子沾沾娘娘的福气。」 静容沉思了片刻,终于道:「不如叫讷敏吧,讷于言而敏于行,也让他学学君子之道。」 「娘娘果然聪慧,奴才看这名字正好!」郎佳氏第一个捧场。 钮祜禄氏也跟着笑:「那就叫讷敏,只希望他日后能不负娘娘的期望。」 静容笑了笑,没说话,名字也就是寄託一个美好的期望,至于日后长成什么样,却只能看他自己,这一点,静容不会强求。 几人说了几句家常话,静容突然想起了钮祜禄氏的那个嫂子,忍不住道:「你嫂子如今如何了?」 说起这个,钮祜禄氏就是一脸愁容:「虽然咱们家给送了一个大夫过去,但是到底去的晚了,到底还是难产了,也是幸好那大夫有些本事,保住了我嫂子和侄子的命,我那侄子还好,我嫂子却有些虚弱,一直缠绵病榻,也不知何时能好。」 郎佳氏是个容易心软的,一听这个,心里也不好受,嘆息道:「好好一个人,就这么病着,两个孩子也可怜。」 「谁说不是呢。」钮祜禄氏嘆了口气:「我那个大侄子如今才三岁,小侄子才满月,如今只能强撑着理事,我哥哥的两个妾室给帮把手,我爹还想着给我哥哥纳个正经二房呢。」 「可不能!」谁知听了这话,却是郎佳氏第一个反对:「若是没有二房,你嫂子还能好好病着,若是有了二房,只怕你嫂子旦夕就得没了!」 静容有些惊讶的看向郎佳氏,没想到她这样的人,竟然还有这份警觉心。 钮祜禄氏也被吓了一跳,但是也急忙解释:「老夫人放心,自然是没有的,我也可怜我那两个侄子,便告诉爹爹,嫂子总有好的一天,若是纳个二房,日后嫂子好了,倒是让哥哥后宅不宁。」 「那就好。」郎佳氏松了口气。 静容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只笑着道:「迟早都能好,若是不成,再找个大夫过去,好好调养,总能好的。」 这也是安慰的话,钮祜禄氏感激的笑笑:「多谢娘娘关怀。」 等说的差不多了,静容就让白芷将他们二人送了出去,心中也忍不住感慨,钮祜禄氏嫂子的事儿,何尝又不是在提醒她,若是她日后也这样,只怕自己的两个儿子,比钮祜禄氏的侄子处境更加不堪。 她还是得好好保重身体,尤其是这一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第57章 产女 永璂周岁宴结束之后, 静容也算是松了口气,之后直到自己生产,宫里估计就没什么大事儿需要自己出面了。 事情的发展,当然也和静容想像的一样, 等永璂周岁宴结束之后, 皇帝便带着后宫之人去了圆明园。 静容还和上次一样住在天地一家春, 只不过这次有了两个小阿哥,必须得腾出两间房子给他们住。 永璂如今已经能颤巍巍走几步了,而永瑄则是已经猴的四处乱跑了。 静容考虑到安全问题, 便让底下人, 给天地一家春的所有带尖锐角的家具包上了头,省的伤着了两个孩子。 干隆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笑得不行:「你倒是心细, 这也考虑到了,只是这未免不美观。」 静容无奈的笑笑:「就算是不美观,为了孩子们的安全也不得不为之, 省的磕破了哪儿, 才是不好。」 第141页 干隆挑眉:「既然害怕他们伤着了,又何必让他们自己四处乱跑, 平日里让乳母抱着不就成了?」 静容愣了愣, 没料到干隆会问这个, 她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 轻声道:「孩子, 还是需要自己长大, 就像是雏鹰, 总需要自己展翅才能飞向高空, 依靠着旁人是永远不成的。我不愿太娇惯孩子,这样未免失了向上的朝气。而且多跑跑也能强健身体,总是被乳母抱着,何时才能长大呢?」 干隆忍不住大笑:「人都说慈母多败儿,没想到皇后却和旁人不同,不过你既想着让孩子长大,又不想他们受伤,只怕也很难。」 静容无奈笑笑:「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护不到的地方,便也只能靠他们自己了,毕竟他们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又哪会不心疼。」 干隆十分满意的点头:「皇后说的很是,我之前去舒妃宫里,看她养十一阿哥,就觉得不妥,年纪和永瑄差不多大,却真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还不会自己吃饭,我问他几句话,就吓的直哭,这样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 静容听了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如今这个年代,别说是皇宫,就算是高门大户,也讲究精心教养,大家公子哪个不是吃奶吃到五六岁,三四岁了脚还没挨过地。 这样的人日后照样是人上人,照样也是杰出的人才。 只是她并非这个年代的人,现代社会讲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那样丛林法则的社会中生存过的人,不管身处各种环境,心中都常存忧患意识,即便是小孩子,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而永瑄是她的孩子,即便她不是那种逼着小孩上课外辅导班的家长,也不希望她的孩子真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长成一个高高在上的封建贵族。 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日后不管是成为皇帝,还是成为亲王,都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做一个实干家。 因此她才会从小培养他的独立能力,也算是为了日后做一个铺垫吧。 干隆当然不知道静容的这些想法,他只是觉得,皇后不愧是皇后,便是往日里话不多,但是却是个有长远目光的人,并非那些目光短浅的妇人之辈。 有了这个思维打底,干隆和静容之间自然也相处的越发愉快了。 直到六月二十二日中午,静容终于发动了。 这个时间段,静容还在睡午觉,她是被活活疼醒的,一醒来就急忙高唿,而候在门口的宫女们,就急忙沖了进来,手脚麻利的将静容抬到了用于分娩的产房。 静容进产房之前,还拉着赵嬷嬷嘱咐:「嬷嬷,将两位阿哥送到太后那儿去,不要惊着他们了。」 赵嬷嬷眼睛都红了,但是也不敢违背静容,急忙点头:「娘娘放心,奴才亲自去送。」 静容这才松了口气,躺回了床上。 结果这一生,就从中午生到了晚上,赵嬷嬷在外面急的直打转,太后皇上那边也已经遣了好几拨人过来问话。 但是静容在里面疼的不成,产道却迟迟没打开。 后来皇上听说了,把太医都派过来了。 这动作一出,整个后宫都惊动了,太医派来了,难道是皇后不行了? 后宫里的人,心思各异,原本安静的后宫,也开始波涛暗涌。 永瑄和弟弟被人抱到了太后宫里,一开始还挺新鲜,撅着小屁股,玩得十分开心。 而且太后宫里的人不像是静容,会限制他玩闹的时间,他更开心了,但是直到眼看天快黑了,弟弟也睡了,或许是母子连心,永瑄突然就有些想额娘了,哭着喊着要见额娘。 太后被他闹得精疲力尽,想要哄他,根本没用,他只红着一双小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太后。 「额,额娘!我要额娘!」 太后只觉得心中悲凉,她听说了皇帝派了太医过去,也下意识觉得皇后可能不大成了。 若是皇后没了,这两个孩子,都还这样小,该怎么办? 太后心中思绪万千,就当她想着是不是带孩子去见皇后最后一面的时候,有人欣喜若狂的进来报信:「娘娘,皇后娘娘那边产道打开了,说是马上就能生出来了!」 太后一听,原本的哀伤立刻一扫而空:「好!快把我库里那根人参给皇后送过去,让她安心生产,我会好好照顾两位阿哥的!」 「奴才遵命!」报信的人喜气洋洋的退下了。 而太后此时也看向有些懵懂的永瑄,温柔的将他搂在怀里:「永瑄别急,你额娘正给你生妹妹呢,很快就能见到了,你和玛嬷一起玩好不好?」 永瑄打了个哭嗝,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最后将头埋进了太后怀里,不说话。 太后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笑道:「真是个小人精。」 ** 静容此时并不知永瑄这边的事儿,她现在只提着一口气,坚定了一个信念,自己如今决不能死! 她要是死了,便是和孝贤皇后一样,干隆写一万首诗来怀念她,她的人也是没了。她儿子的下场,只怕会比废太子胤礽还惨。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一定要活着。 也是因为怀着这个信念,她才一直撑到了产道打开,听着接生嬷嬷欣喜的话语,静容先是松了口气。 但是现在也没到最后,从产道打开,到生出来孩子,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第142页 赵嬷嬷亲自熬了鸡汤端了进来:「娘娘,喝一口吧。」 静容也不顾旁的,张口就喝了一大口,她现在精力不济,正需要补一补。 看着静容喝完了汤,赵嬷嬷拿了片人参餵到静容嘴边:「娘娘含一片人参。」 静容知道这是为了自己好,也二话不说含进了嘴里,还不忘问:「永瑄和永璂可好?」 赵嬷嬷脸上有一丝哭相,还是忍着泪回答:「都好都好,两位阿哥如今在太后娘娘宫里,十二阿哥已经睡了,十阿哥也快睡了。」 静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有些心急:「都这会儿了,怎么永瑄还没睡,嬷嬷……」 赵嬷嬷一把按住静容:「娘娘,如今您的身体最重要,只要您好,两位阿哥就会都好。」 静容回过神来,知道赵嬷嬷说的不错,但是心中还是有些忧虑,小声道:「嬷嬷让白青过去看看吧,永瑄往日里喜欢白青。」 赵嬷嬷点头:「娘娘放心,奴才知道了。」 静容补充了一下精力,又提起了精神,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阵痛。 直到听见接生嬷嬷说,产道彻底打开,看到孩子的头了,静容喜极而泣,赵嬷嬷拉着她的手,一直鼓励她,静容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但是想着两个孩子,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她到底撑住了,直到孩子哌哌落地,静容这才彻底晕了过去。 ** 静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她皱了皱眉,用手背搭着眼睛,许久才适应了屋里的明亮。 静容睁开眼,一眼就看见绣着百子千孙图案的帐子顶。 她想动一下,却只觉得浑身都疼,最后只能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想要叫人,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昨天她疼的太厉害了,嗓子都差点废了。 最后还是白芷正好进来,这才发现她醒了。 白芷简直是喜极而泣,两三步走到静容榻前:「娘娘,您终于醒了!」 静容有些难受的清了清嗓子,又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白芷瞬间明白:「娘娘您先等一等,奴才这就去给您端水。」 静容这才松了口气。 白芷很快端了水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赵嬷嬷,以及其他三个宫女。 赵嬷嬷看着像是没睡好,眼下一片青黑,另外三个人,白青眼睛红肿,白苏面色也不好,白朮双眼直发目。 最后显示白芷端着温水走到静容身边,白朮和白青扶着静容坐起身来,靠在软垫上。 静容还是觉得身上有些疼,但是却也可以忍受。 她在白芷的伺候下,喝了一口温水,只觉得整个嗓子都得到了滋润,舒服极了。 静容大口大口的喝完了这一杯温水,只觉得这是自己喝过的最好喝的东西,看起来人在极限条件下,真的吃什么都香。 等终于缓过这口气,静容这才开了口,只是嗓子还是有些沙哑:「孩子呢?」她第一个问道。 白芷面上有些尴尬,看了一眼赵嬷嬷。 静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追问:「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她下意识的就想要下床。 幸好赵嬷嬷急忙拦住了她:「娘娘,小公主没出什么事,就是如今有些体虚,见不得风,您若是想见,奴才这就去抱她。」 果然是个公主,静容心中有些复杂,她虽然不想折腾孩子,但是不见着这孩子,她心理也是不安稳,因此只得道:「包的严实一些,抱过来且让我看看。」 往日里她生了孩子,这几个人都抢着抱过来给她看,这次却互相推诿,静容总是觉得心中不安。 赵嬷嬷嘆了口气,到底还是亲自出去抱孩子,其实哪里是怕着了风,孩子就在另一侧次间,赵嬷嬷裹严实了小公主,就抱着来了静容住处。 静容挣扎着,小心翼翼的从赵嬷嬷手里接过孩子,她小心掀开裹着公主的毯子,却在看见公主的一剎那,落下泪来。 她也是生养过两个孩子的人,如何见过这么瘦弱的孩子。 她几乎比永瑄要受一圈,肤色也有些发黄,看着十分可怜。 「娘娘,月子里不兴落泪的,小公主也就是在胎里被憋得久了,有些虚弱,没有旁的毛病,日后只要精心养着,总能养回来的。」赵嬷嬷急忙道。 静容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柔声道:「总觉得是我害了她,没把她生养的健康,让她一出生就受罪。」 「这话怎么能这么说。」赵嬷嬷嘆了口气:「娘娘生了小公主,那边是天大的恩德,小公主怎么会怪娘娘呢。」 静容没说话,这个年代人的观点,总是和她不太一样,也没有说的必要,只是她心中的愧疚还是止不住的涌上来。 「张太医可看过小公主了?」静容问道。 赵嬷嬷点了点头:「小公主一生出来,奴才就让张太医给小公主诊了脉,张太医只说有些虚弱,并没有旁的毛病。」 静容这才点头,她还是比较信任张太医的。 赵嬷嬷见她依旧一脸愁容,忍不住想让她开心一些,便笑着道:「还有呢,娘娘这次生了小公主,皇上十分开心,赏赐了许多东西,都是按着和敬公主当年赏赐的,还亲自给公主起了名字,就叫宁楚格。」 静容一愣,没想到这孩子才刚出生,干隆就给她赐了名,宁楚格,意思是东珠,满人最重东珠,干隆这是在表达自己很看重这孩子吗? 第143页 静容垂头看了一眼小宁楚格,忍不住有些心酸,再看重又有什么用呢?在歷史上,这个孩子最后可是死了啊! 静容此时越发坚定自己的信念,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这孩子,让她真正成为她的掌上明珠。 ** 静容休息了三天,太后才将永瑄和永璂送了回来,静容在床上朝着太后长春仙馆的方向谢了恩。 而永瑄一看到静容,便拦也拦不住的跑了过来,抱着静容的腿大哭:「额娘,额娘,永瑄好想你!」 静容也是有些心酸,她这几日经歷的事儿,她便是自己想着都有些后怕,更不必说永瑄一个孩子了。 静容温柔的将永瑄抱在怀里,轻轻的哄他:「永瑄乖,额娘这不是好了吗?永瑄这几日有没有乖乖认字读书啊?」 永瑄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乖乖的点头:「有,永瑄会背了好几首诗,永瑄背给额娘听好不好?」 静容笑着点头:「好啊。」 永瑄这才手脚并用的爬上床,挤到静容怀里,声音响亮的给她背诗。 静容被这小子的独占欲弄得有些好笑,看着被乳母抱在怀里,眼巴巴的永璂,他看着还有些懵懂,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哥哥哭,有些吓着他了。 静容心下一软,对着永璂也伸了伸手:「永璂也过来,听哥哥背诗好不好?」 永璂轻快的点点头,软软道:「好……」 静容只觉得要被永璂萌化了,接过永璂,也抱在了怀里。 永瑄瘪了瘪嘴,到底没说什么,一副好哥哥样的拉着永璂的手,气也不带歇的继续背。 等永瑄终于显摆完了,就有些得意的仰头看向静容,静容笑笑,低头亲了口他的大脑门:「永瑄真厉害!」 永瑄被亲的有些脸红,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高声道:「永瑄是男子汉!背诗一点都不难!永瑄要骑大马!」 静容被他逗得直笑,赵嬷嬷在边上给她揉背:「娘娘小心这些,小心抻着了。」 静容这才止住了笑,转头又看向永璂:「永璂也想骑大马吗?」 永璂含着手指点点头:「永璂要和哥哥一起。」 好了,还是个兄控。 永瑄顿时有些得意洋洋,拍了拍永璂的肩膀:「你还太小了,等哥哥学会了,再教给你!」 永璂愣愣的点头。 静容看着他们兄弟互动,只觉得心都软了,温柔的摸了摸他们的头,柔声道:「待会儿妹妹醒了,你们也看看妹妹。」 「是额娘给永瑄生的妹妹吗?」永瑄有些好奇的看着静容。 静容笑着点头。 永瑄煞有其事的点头:「那就好,永瑄只喜欢额娘生的妹妹,旁人生的我才不喜欢!」 静容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永瑄,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永瑄听出了静容语气中的怒意,一时间有些不安。 静容看出了他的不安,急忙将永瑄抱在怀里哄:「永瑄别怕,额娘没生气,就是问问,这话可是有人教你说的?」 她之前可从没给永瑄说过关于异母兄妹的事儿,永瑄怎么会想起来说这个。 永瑄被静容这么一安抚,终于平静了下来,小声道:「是昨个,我在皇玛嬷那儿,听到有旁人说,额娘生的才是永瑄的亲弟妹,旁的母妃生的都不是。」 说完他又抬头看静容:「额娘,十一弟是不是不是额娘的孩子?」 静容心中有些恼火,竟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永瑄身上,他现在年纪还小,若是让干隆看出来,他对异母兄弟不友爱,心中还不知道怎么想他,又不知道会怎么想自己。 但是如今这个情形,静容只能压下火气,沉声道:「你十一弟虽然是你舒母妃生的孩子,却也叫额娘一声皇额娘,又怎么会不是额娘的孩子?而且,他也是你皇阿玛的孩子,是你的亲兄弟,你日后要好生友爱你十一弟才是。」 静容并不把永瑄当成普通的孩子,该给他说的话,她从不以他年纪太小而省略。 不过或许这关系还是太复杂,永瑄直听得两只眼冒星星。 静容看着挺有趣的,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行啦,别想了,日后不管是哪个兄弟,你都要友爱相处,可记住了?」 永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觉得不对:「难道之前宫女说的话都是错的?她还说我傻乎乎的,被旁人骗的团团转,永瑄才不傻,永瑄认识好多字!」 静容听了这话,又是想笑,又是有些恼火,这些人竟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若是永瑄把这话记在了心理,日后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静容嘆了口气:「永瑄自然不傻,那些话都是煳涂话,永瑄不要放在心里,如今永瑄只要记得额娘的话就好。」 永瑄这才点了点头,有些得意的皱了皱鼻子:「我就知道,皇阿玛都说了,永瑄是最聪明的!」 静容失笑,这孩子,记性未免太好了,干隆随便一句话,就让他记到了现在。 ** 等两个孩子都有些累了,静容便让乳母将两个孩子抱了下去,而她的面色,在孩子离开之后,就变得凝重起来。 「这世上胆子大的人倒是真不少。」静容冷笑。 赵嬷嬷刚才在边上听了全场,也是有些恼火:「那娘娘决定怎么做?要不要奴才去调查一下?」 第144页 静容气定神闲:「还用得着调查吗?能在寿康宫买通人手的,还能有谁?」 赵嬷嬷心下一跳,看了静容一眼:「娘娘是说纯贵妃?」 静容冷笑:「除了她还有谁,真真是癞蛤蟆趴脚背上,她不咬人噁心死人,纯贵妃如今也就这点出息了,在这种事上算计。」 赵嬷嬷有些恼火:「奴才看着就六阿哥那个样子,五阿哥都比不过,还有什么资格和我们阿哥争锋,如今争不过就耍这种阴招,着实可恨!」 静容笑笑:「六阿哥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书画上,还是有几分天分的,只是可惜,纯贵妃也未免太着急了些,这才哪到哪儿,就恨成了这样。」 「那娘娘决定怎么办?」赵嬷嬷小心道。 静容捏了捏自己手腕上额珠子,笑着道:「别着急,先只当不知道这事儿,且看看她还有什么动作,对了,一定要盯紧了她和忻贵人,我总觉得,她们俩之间有些不简单。」 赵嬷嬷一惊,忻贵人作为干隆的新宠,如今便是到了园子,宠爱也是十分瞩目的,几乎可以和令妃平分秋色,甚至有时候会压过令妃一头。 赵嬷嬷见着都有些心惊,但是娘娘却并不当一回事,如今终于听到忻贵人的名字,却是因为纯贵妃,看起来娘娘的确不把忻贵人的受宠放在眼里。 「奴才知道了。」赵嬷嬷恭声应下。 静容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她总觉得,日后这后宫应该不会太安稳了。 第58章 暗涌 自打生产之后, 许是因为静容这次着实兇险,两宫对她都很关心。 尤其是干隆,月子里赏赐不断不说,自从她出了月子, 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看她。 静容自然都接着, 对于干隆的关心, 也都笑着承受,她多少也是了解干隆这个人的,他对你好, 你就得好好承受感恩戴德, 要是真的拿乔作势,便是不识好歹了。 而干隆和静容之间,说话也越来越没有什么顾忌,少了几分试探, 倒是多了几分真心。 就比如今日,干隆看着很开心,抱着五公主逗了一会儿, 笑着道:「还是你会养孩子, 之前还看着瘦瘦小小的,如今看着就白胖了许多, 之前满月宴抱出来的时候, 皇额娘都激动的落泪了。」 前几日是五公主宁楚格的满月宴, 静容本意是不想弄得太大, 因为这孩子本就瘦弱, 要是搞个轰轰烈烈的满月宴, 她也怕孩子受不了。 但是干隆却一意孤行把宴会直接提到了嫡子的高度, 表明了自己多重视这个嫡女, 而静容能做的,就是建议干隆减少宁楚格出现在人面前的时间,这个干隆当然答应了。 如今说起这个,静容也跟着笑笑:「本就是臣妾该做的,也是这孩子争气,胃口好,这才养过来了。」 其实静容也是松了口气,她就怕这个孩子,生的瘦弱,也吃不下东西,这样便是天神下凡也没用啊,但是幸好小宁楚格并不挑嘴,几个乳母都吃的很好。 干隆笑着点头:「也是我们宁楚格的福分深厚。」 说完他将孩子递给了一边的乳母:「把孩子抱下去吧,好生照看。」 乳母恭敬的上前来抱回了五公主,然后告退离开。 等到乳母出去了,干隆这才斟酌道:「有件事要和你商议一下。」 静容顿时打起了精神,干隆说的商议,多半是通知她一下。 不过静容面上依然表现的很淡定,笑着道:「皇上且说便是了。」 干隆竟然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才有些心虚道:「忻贵人这段时间服侍的还算妥帖,朕打算给她封为嫔位。」 静容只挑了挑眉,心中一点都不惊讶。 自打干隆给她贵人都赐了封号,静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稍微推迟忻贵人封嫔的时间,静容都觉得自己已经挺厉害了。 「既然皇上觉得好,臣妾自然没有意见,只是晋封这般快,皇上可与太后娘娘商议过?」 看静容这么轻松的就答应了,干隆心里倒是觉得而有些没着没落的,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什么成就感。 但是很快干隆就摈弃了这个想法,皇后宽容大度,不正是他所求吗? 干隆调整好心情,亲自给静容倒了一杯茶:「太后那儿已经知道了,戴佳氏的父亲那苏图是个好官,但是却卒于任上,朕让他入了贤良祠,如今他女儿入了宫,到底也是忠良之后,照顾一下也是常理。」 静容就笑着听干隆这番狗屁不通的解释,最后浅浅一笑。 「皇上说的很是,既然皇上和太后都满意,那么晋封她倒也无可厚非。」 说了那么多,还不是因为干隆喜欢,要是他不喜欢,即便是她是天王老子的女儿,只怕在干隆这儿也不顶用。 干隆满意的点点头:「既如此,那这件事朕就吩咐下去了。」 静容笑着点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 说完了这件正事,干隆也在翊坤宫没多待,很快就离开了。 亲自送干隆走了,静容脸上的笑消失了,赵嬷嬷也是一脸的忧虑:「怎么就这么快就要封嫔,比令妃当年都快。」 静容垂眸捏了捏帕子,淡淡道:「只要皇上愿意,一入宫就封嫔也是有的,嬷嬷急什么。」 说完顿了顿道:「对了,这几日让嬷嬷盯着点纯贵妃和忻贵人,可有什么结果?」 第145页 一说起这个,赵嬷嬷就来了劲:「还真让娘娘猜着了,这两人果然暗地里有来往,前儿晚上,天刚擦黑,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那个叫鹤儿的,就偷偷熘出了纯贵妃住处,奴才派去的人一路跟着,才发现她是找了忻贵人宫里的一个宫女说话,两人叽叽咕咕说了许久才分开,奴才派去的人看着,两人应该很是熟悉。」 静容垂了垂眸,许久才道:「既如此,那日后要越发盯紧些,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赵嬷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立刻应下了。 ** 第二天一早,忻贵人晋封忻嫔的口谕便传遍了六宫,当天中午,舒妃就抱着十一阿哥风风火火的来了天地一家春。 静容看她这么着急,脸上竟出了汗,只觉得有些好笑,急忙叫宫女打水给她净面擦汗。 舒妃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跟着翊坤宫里的宫女就下去洗漱了。 没一会儿,等收拾整齐了,这才出来,还给静容行礼请罪:「奴才仪容不整,污了娘娘的眼了。」 静容淡淡一笑:「那就这么严重了,快起来坐吧。大夏天的,日头又那么毒,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舒妃安稳坐下,这才道:「唉,奴才也不想来,但是如今宫里传出这消息,奴才这心真跟油煎似得,这才几日啊,就成了嫔,这也……」 舒妃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静容却依旧不疾不徐,在刚刚舒妃进去更衣的时候,静容就把十一阿哥抱在怀里,这才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十一阿哥的脸就有些泛红,静容用冰帕子给十一阿哥擦了擦脸,柔声道:「就这点事,你急什么,看看阿哥也跟着生了暑气。」 说完又对十一阿哥道:「十一热不热啊?去你十哥屋里喝碗凉凉的乌梅汤好不好啊?」 十一乖巧的点头,他生的白净纤细,长得也像舒妃,看着十分可爱。 「十一想和十哥玩。」他细声细气道。 虽然十一也两岁了,但是至今还没名字,干隆像是忘记了自己这个儿子似得。 舒妃在边上看着也有些懊恼,急忙起身请罪:「都是奴才想岔了,多谢娘娘提点。」 静容笑笑没说话,任由十一阿哥的乳母抱着他去了永瑄屋里。 「行了,也别请罪了,起身吧。」静容抬了抬手。 舒妃又再一次起身坐下,只是这次,她完全没了第一次的恼怒,反而冷静了些许。 「娘娘,这个忻贵人,奴才总觉得心里不安,您这儿到底是个什么章法,还请娘娘明言。」 舒妃这几日也是有些看不懂静容的行事了,这个忻贵人入宫,对她们这些人的冲击,比当年的令妃还要大。 至少令妃那个时候,宫中也算是百花齐放,她最受宠,旁的妃嫔也不差,而且令妃这么多年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在后宫来说,早就失去了竞争力。 但是忻贵人不同,一进宫就是贵人不说,而且是宠冠六宫,每个月除了皇后娘娘的几天,令妃的几天,旁人几乎插不进去手,而且她年轻,有生育能力,如今又要晋封为嫔,这对后宫女人来说,哪个听了不眼红。 更不必说还有那个无法言说的原因,因而就算舒妃心里想的是要沉得住气,这么久了,也难免有些浮躁。 可是皇后却像是一直看不见似得,之前怀孕避之不提也就罢了,如今已经出了月子,她却除了接手宫务之外,旁的什么都不管。 静容当然也多少明白舒妃的心情,不过她依旧不放在心上,只淡淡道:「这宫里谁受宠不是受宠,多与少的区别罢了,我的章法就是静观其变,如今应该着急的不是我,也不是你。」 舒妃一愣,再一深想,突然恍然大悟。 对啊,如今皇后两子一女,稳坐中宫位置,连自己那个本事极大的姐夫都要暗暗示好。 而自己,也算是满族老姓出身,还有一个儿子,即便是不受宠,这宫里谁也不会小瞧了她。 如今最该着急的,正是之前盛宠却无子的令妃才是!怪不得皇后会稳坐钓鱼台,她早就算准了,忻贵人这样出风头,只怕第一个忌惮她的人,就是令妃! 毕竟令妃靠着和孝贤皇后之间的情分,承宠于皇帝,现在却来了一个与孝贤皇后相似的忻贵人,他们两个撞型了! 想到这一点,舒妃面上顿时露出浅浅笑意:「娘娘果然高瞻远瞩,倒是奴才心胸狭窄了。」 静容看着舒妃想明白了,淡淡一笑:「也怪不得你,到底是忻贵人如今这势头的确太盛,你也难免焦急。」 舒妃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皱眉,小声道:「可是娘娘,或许您还不知道,这段时间令妃和忻贵人一直相处的很好,令妃总是时不时的去找忻贵人说话,忻贵人也和令妃十分亲近,两人好的一个人似得,这样令妃真的会动手吗?」 静容冷笑:「你之前可曾见过令妃无缘无故主动亲近过任何宠妃?」 舒妃一愣,摇了摇头,许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令妃这是故意麻痹忻贵人!」 静容淡淡一笑:「行了,且回去安心过日子吧,你要想好,得好生照顾好十一阿哥,如今你和我亲近,只怕许多人都不想看到这一幕,指不定就会把主意打到十一阿哥身上,你最近一定要小心,衣食住行,样样都得谨慎!」 第146页 舒妃被这话说的有些紧张,急忙道:「娘娘,您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静容迟疑了片刻,她总不能说,她记得歷史上,舒妃的这个阿哥就没有活到长大吧。 不过虽然实话不能说,假话还是能编几句的:「消息倒是没听到什么,但是我总觉得如今宫里的风声不大对头,你要早作打算。」 舒妃被静容说的有些紧张兮兮的,双手紧紧的攥着帕子,脸色惨白。 沉默了许久才道:「娘娘,奴才家里有个懂养生的嬷嬷,奴才想着将她接进宫来,给十一调理一下,十一如今还是有些瘦弱了,奴才心中着实担忧。」 静容想了想十一阿哥比永瑄还低半个头的身材,便点了点头:「我会和皇上说的,想来皇上也不会拒绝。」 虽然前几天干隆给她吐槽了舒妃的养孩子方式,但是能说出这话,就证明,他还是关心自己这个儿子的。 舒妃松了口气,一脸感激的给静容行礼:「多谢娘娘厚恩。」 静容笑了笑:「行了,旁的人其实都是辅助,到底还是要看你自己。」 舒妃重重的点了点头。 ** 虽然静容三言两语忽悠走了舒妃,但是忻贵人晋封为嫔的这件事的影响到底还没消失,第二天早上来天地一家春请安的时候,许多人看着忻贵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倒是忻贵人依旧一副怯生生小白花的模样,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 静容坐在上首,对她这个态度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从今日开始,对忻贵人的称唿就变了吧,等回宫之后,就会行册封礼,到时忻贵人也是一宫主位了,刚好钟粹宫也没有主位,你搬进正宫即可。」 忻嫔急忙起身谢恩,静容笑着让她起身:「不必多礼,你如今成为主位,份例都会有所提升,待会儿,我会让我宫里的宫女去和你分说清楚,还有再挑选宫女的事儿,你也要准备这些。」 说起这个,忻嫔却有些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静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静容微微蹙眉:「有什么不对的吗?」 忻嫔抿了抿唇:「娘娘,奴才如今宫里伺候的人已经足够了,不必再添。」 静容心中冷笑,这是不放心自己吗? 「不管够不够,这是嫔位应得的,若是不给你,岂非显得本宫小气,忻嫔不必多想,这是人人都有的恩典,定也落不下你。」静容语气有些冷淡。 忻嫔心下有些忐忑,她也是怕,皇后会趁这个机会往她宫里塞人,但是如今皇后一口拒绝了,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满心憋屈的认了:「谢皇后娘娘恩典,是奴才想岔了。」 「起来吧。」静容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兴趣再应付她了。 结果正在这时,令妃却插进了话:「娘娘日理万机,不如将给忻嫔选人的差事交给奴才吧,奴才这几日也没什么事做,倒是想为娘娘分忧。」 静容的目光一下子移到了令妃身上,而忻嫔也是一脸感激的看向令妃。 令妃却神色不变,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仿佛自己刚才说的话,只是随口而言。 静容看了她片刻,约莫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这件事她也打定了主意不插手,而且看忻嫔的眼神,只怕也是愿意的,她倒不好拦着人家,因此只淡淡道:「既然令妃愿意接手,那再好不过。」 忻嫔顿时满面欢喜,朝着静容和令妃又行了大礼:「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谢令妃娘娘。」 静容无动于衷,令妃却温和的笑笑:「忻嫔快起来吧,皇后娘娘自来御下宽和,自来不喜人跪来跪去的。」 忻嫔小心翼翼的看了静容一眼,见她没有反驳,这才讷讷起身。 ** 等到请安结束之后,看着令妃和忻嫔两人亲亲热热的离开,静容面无表情。 舒妃倒是满含笑意:「令妃果然是个有本事的,这么快就让忻嫔对她掏心掏肺了。」 静容没说话,只垂了眼眸,她不会说,自己不知道令妃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也不会试图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但是她知道一点,想要维护自己和几个孩子的地位,有些事,有些决定,她必须要做。 忻嫔在歷史上是怎么由盛宠到死亡的,她不清楚,但是她也不想改变这个结果,谁知道自己出手之后,以后的歷史又会怎么改变?万一干隆对忻嫔圣宠不衰,万一忻嫔生下皇子,这些万一,让静容一点险也不敢冒。 舒妃说完这话,又看向静容,恭维道:「还是娘娘算无遗策,兵不血刃就将两个宠妃都算的死死的。」 静容并没有什么心情承受这样的赞美,只有些勉强的笑笑:「行了,就你话多,时辰不早了,我也累了,你回去吧。」 舒妃见静容果然面色不佳,倒也没有怀疑,关心了几句之后,急忙告退离开。 等人都走了,静容这才瘫倒在自己的椅子上,有些疲惫的捏了捏太阳穴,只觉得这后宫里的事儿,真的是让人劳心劳力。 再等等吧,总有熬出来的一天。 ** 纯贵妃是第一个出天地一家春的,但是出来之后却没有立刻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站在隐蔽的角落里等了片刻,等看到忻嫔和令妃两个欢欢喜喜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这才神色一动。 她看着,忻嫔似乎是在感谢令妃,脸上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感激,而令妃依旧和平日一样装模作样,一脸温柔的和忻嫔说话。 第147页 纯贵妃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果然是个蠢货。」 雀儿在一边伺候,也觉得这位忻嫔娘娘未免想的太简单,但是她倒是不好说主子,只低声道:「娘娘,那日后还要和忻嫔那边联繫吗?」 纯贵妃淡笑着抚了抚鬓:「为什么不联繫?这样的蠢货,正好为我所用,否则岂不是可惜了?」 雀儿看了一眼纯贵妃,心中嘆了口气,到底没有多言。 ** 这天下午,静容就听说令妃亲自去了内务府给忻嫔挑选奴才,挑选好之后她的宫女秋棠来禀报静容,静容一点也没为难,甚至名单看都没看,直接给通过了。 秋棠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静容,见她满脸疲惫,倒也不敢多言,拿着单子就离开了。 看着秋棠离开,静容有些讽刺的笑笑:「怎么?她还以为我会为难她不成?」 赵嬷嬷在一旁接话:「您要是为难一下,令妃娘娘那儿得的好不就更多了,只怕忻嫔娘娘会更感激令妃娘娘呢。」 静容冷笑:「本宫在她们眼里就这么蠢不成?」 「自然不是。」赵嬷嬷急忙道:「也是这些心大的人,自己的诡谲心思罢了,娘娘宽和大度,整个宫里都是有名的。」 宽和大度,静容嗤笑一声,要是真的宽和大度,只怕在这宫里,骨头都剩不下。 「行了,且看着他们闹吧,嬷嬷也多盯着些,不要让她们闹出什么大事,否则我脸上也不好看。」静容淡淡吩咐。 赵嬷嬷急忙应是。 ** 这之后,宫里倒是陷入了沉静,第二天干隆来静容这儿的时候,还特意夸赞了她几句:「到底是你心细,这么快就给忻嫔配好了份例。」 静容淡淡一笑:「本就是臣妾该做的罢了,不值一提。」 她越这么说,干隆心中越满意,反而觉得忻嫔有些小家子气了,皇后给她配份例,她倒是不识抬举,看着还有些不满意,果真只是面相上像孝贤,这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时间,干隆对忻嫔倒也有些淡了。 「她不过是一个嫔,还没有册封呢,你给她几分脸面,是你宽和,哪里就是当做的了。」 静容听着这话有些惊讶,干隆怎么突然就在自己面前说起了自己心肝宝贝的不是? 但是她也没来得及多想,只笑道:「皇上总是向着臣妾,倒是让臣妾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话假的静容想要呕吐,但是她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干隆神色顿时一软,柔声道:「你是皇后,朕自然向着你。」 静容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想要呕吐的欲望更加强烈。 幸好干隆也不是个矫情的,说完了这话,立刻换了个话题,说起了别的。 「等明年翻过年去,就让永珹成婚,他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有个人管管他了。」 说起这个,干隆皱了皱眉:「嘉嫔去世,也没人给永珹操心房里人的事儿,这事儿还是皇后来办,好歹也是皇子,没几个体贴心意的,到底不成样子。」 静容心下一惊,她倒是的确把这事儿给忘了,或者说是刻意忽略了,给庶子找小老婆,这怎么想怎么噁心,静容是真不想插手。 这清朝皇帝也不知什么毛病,娶媳妇之前非得给未来的儿媳找点不自在,看起来给清朝皇子当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静容为难了片刻,终于道:「虽然说起来这件事臣妾义不容辞,但是之前臣妾和嘉嫔的那些事,到底有些不好,臣妾也怕自己做的不好了,让永珹心里不舒服,不如还是皇上看着赐几个人吧,想来皇上所赐,永珹也有脸面。」 静容到底还是把这事儿推到了干隆身上。 干隆皱了皱眉,看着静容的神色,到底没有再为难她,只点了点头:「行吧,既然你有这样的顾虑,那就朕来做。」 说完顿了顿又道:「只是日后永瑄的事儿,你可是跑不脱了。」 静容失笑:「永瑄才多大,还早着呢,皇上倒是考虑的长远。」 干隆却笑着摇头:「这孩子啊,一眨眼就长大了,你现在觉得远,等到了时间,你却觉得快了。」 静容有些失落的嘆了口气,干隆这话却是没错,孩子,的确长大的很快。 永瑄自打自己和他说了那番友爱兄弟的话,一夕之间竟也改了之前霸道的性格,至少是便面上,还真成了一个友爱兄弟的孩子,也不嫌十一阿哥跑得慢,不嫌永璂年纪小,总是耐心的和他们玩耍,有时候还会教他们读书。 让干隆看到了几次,干隆高兴的夸赞他。 这下子永瑄更加认真的扮演哥哥的形象了,甚至在几位兄长面前,都表现的有板有眼,十分懂礼。 静容看了忍不住感嘆,在这后宫之中,这些皇家子弟,争得父皇宠爱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两人又说了一番育儿经,便歇息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静容服侍干隆离开,干隆这才像是想起来似得,告诉静容,等到了九月底,他会奉太后去巡幸木兰和热河,静容也要跟着。 静容听了这话一愣,九月底,那时候宁楚格才三个月大,这也太冒险了吧,但是把三个月的女儿放在院子里,她又不太放心。 一时间倒是有些犹豫。 但是干隆却没有察觉到静容的心思,说完话之后,就拍屁股走人了。 第148页 静容则是回到屋里深思这件事的利弊。 赵嬷嬷看着静容神色不对,急忙道:「娘娘可有什么为难的?」 静容沉默了片刻,到底把自己的顾虑说了。 说完之后,赵嬷嬷也沉默了,许久才道:「既然皇上已经发话了,那娘娘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如今五公主年纪小,又瘦弱,留下来只怕不好,娘娘还是带着公主为好。」 静容也明白这个道理,宁楚格不像永瑄和永璂,她太过孱弱,留在圆明园,静容自己也不放心。 「那好,既然嬷嬷也这么说,便请嬷嬷为宁楚格准备一下,以防路上出什么不测。」 赵嬷嬷应声离开。 ** 到了晚上的时候,皇帝九月底巡幸木兰和热河的事儿,便传遍了整个圆明园。 永瑄兴奋的跑来和静容说:「额娘,这次儿臣也能一起去吧?儿臣想要骑大马!」 静容哭笑不得,这小子净记着这事儿了。 「这次你能去,但是能不能骑大马,得看你皇阿玛的意思。」静容笑着逗他。 永瑄却一点都不气馁:「儿臣才不怕,皇阿玛说了,等儿臣长大了,就送儿臣一匹马,如今儿臣已经长得好大了,皇阿玛定会同意的。」 静容笑得不行,这小小一点孩子,有时候真让人心情变得十分美好。 不过这份美好也没维持多久,母子三人吃过晚饭之后,静容亲自看着两个孩子睡下,这才回了自己屋里,结果一会去,赵嬷嬷就给她禀报。 「娘娘,奴才刚才接到消息,盯着忻嫔的那个人说,刚刚忻嫔和纯贵妃见面了,他大着胆子躲在墙角下偷听,却也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句话。」 看着赵嬷嬷一脸的难看神色,静容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道:「听到了什么?」 赵嬷嬷咬了咬牙,终于开了口:「那奴才听到,纯贵妃和忻嫔说,只要有嫡子在的一天,她们这些人就永远出不了头,还说什么,娘娘善妒,忻嫔这样,娘娘迟早要对付她。」 「只听这两句,后面他们就去了里间说话,那人再没听到了。」 静容脸色沉沉,咬着牙道:「这两句倒也足够了!」静容一摆手,直接将一个杯子扫了下去。 赵嬷嬷急忙跪下:「娘娘息怒!」 静容咬着牙,到底将气憋了回去,只是心还抽着痛,她没想到,纯贵妃到了现在了,竟然还没放弃。 静容阴着脸,脑子里思绪飞转,许久才道:「嬷嬷起来吧。」 赵嬷嬷这才缓缓起身,只是神色依旧有些不安。 静容看她这样,也有些不忍,便安抚一笑,语气恢復了平淡:「让嬷嬷受惊了。」 赵嬷嬷急忙称不敢,心中却有些惴惴,她之前还从未见过娘娘如此。 静容脸上却依旧带着笑:「还有件事要麻烦嬷嬷,等去了木兰,嬷嬷带着白芷和白青跟着两位阿哥,一定要一眼不错的盯着永瑄和永璂,决不能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赵嬷嬷急忙点头:「娘娘放心,奴才知道。」 静容却嘆了口气:「嬷嬷,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如今纯贵妃和忻嫔把主意打到了两个孩子身上,那我就不可能放过他们,这件事,还要请嬷嬷助我。」 赵嬷嬷心里打了个激灵,她不知道静容想做什么,但是看着静容冷淡的神色,她只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但是此时,她也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只能低头:「娘娘放心,奴才愿为娘娘赴汤蹈火。」 静容轻笑:「赴汤蹈火倒是不必,此事,我自有计划。」 赵嬷嬷讷讷应是。 ** 静容在第二天,将这件事告诉了四个大宫女,她们各个都十分愤慨,但是静容此时却十分平静。 或许生气到极致,人就会变得平静,心中的怒火,会死死的压在内心最深处,只等一个时机,彻底爆发出来。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静容都在暗暗准备,同时也一直关注着纯贵妃和忻嫔。 一直到了前往木兰的那一天,那天早上,宁楚格有些不大安生,微微的有些发热,静容心中暗生忧虑。 但是如今不得不走,她也只能餵宁楚格喝了药,抱着她上了凤舆。 刚走了一半的路,宁楚格的热度就上来了,静容急的心神不宁,让人去前面通禀了干隆和太后。 干隆听说后皱了皱眉,五公主突然生病,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想着自己的小女儿,干隆到底是心软了,直接道:「既然五公主生病,就先给五公主治病,朕记得盘山行宫离此不远,让海望和舒赫德护送皇后过去修养。」 李玉领命退下。 静容这儿也很快得到了消息,赵嬷嬷看着有些不安,皇后独自前往盘山行宫,这任谁看了,只怕都会猜疑皇后出了什么事。 但是静容神色却很平静,只淡淡道:「那永瑄和永璂呢?」 传旨的人有些为难,小声道:「这个皇上没有吩咐,两位阿哥,只怕依旧要去木兰。」 静容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小豆丁,两人都眨着大眼睛定定看着她,静容沉默良久,终于道:「既如此,那就让赵嬷嬷和白芷白青留下来看护阿哥,别的人跟我去行宫。」 赵嬷嬷和白芷白青,躬身应是。 静容又顿了顿,道:「还请公公送两位阿哥去太后处安顿,我不能侍奉太后,也让两位阿哥承欢膝下。」 第149页 传旨的太监又应了下来。 静容看着传旨太监还有永瑄永璂身边的人,拥簇着永瑄永璂离开,神色十分平静。 永瑄好奇的看着额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离开额娘去皇玛嬷那儿,他只好高声道:「额娘,待会儿儿臣就回来看额娘。」 静容顿时眼睛一酸,差一点流出泪来,但是却只能朝着永瑄摆了摆手:「你好生在你皇玛嬷跟前侍奉,照顾好弟弟,不要乱跑。」 永瑄听话的点点头。 眼看着人走远,静容这才转身,上了自己凤舆。 许多妃嫔透过自己翟舆的帘子看到了这一幕,各个若有所思,心里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一句话,直到静容的凤舆,远离了大队伍,这些人才回过神来。 纯贵妃眼底闪过隐秘的笑意,甚至差一点笑出声来,最后还是嗓子中的咳意,制止住了她。 「雀儿,你说,皇后怎么就如此愚蠢呢?若是强行带着两个阿哥离开我还高看她一眼,没想到竟然将自己的孩子留下了,真的是愚蠢之极!」 雀儿不敢多言,只沉默以对。 纯贵妃似乎也没想着会得到回答,只继续笑着道:「她走了,两个小崽子却留下来了,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希望忻嫔能抓住。」 纯贵妃一脸狂热的看向前方,似乎自己命运的转折就在眼前! ** 不管这些人私底下多少心思,皇帝一行人依旧不紧不慢的朝着热河行宫走去,他们需要在热河先驻扎,然后再去木兰围猎。 等到了地方,永瑄还是没等到额娘那边来接自己,不由有些着急,抓着赵嬷嬷的手问:「嬷嬷,额娘呢?我想额娘了。」 嬷嬷心里有些难受,温声道:「阿哥别急,小公主病了,娘娘带着小公主去行宫休养了,等小公主病好了,皇后娘娘就会带着小公主一起过来。」 永瑄一听额娘不在,立刻瘪起了嘴就要哭,赵嬷嬷却一把抱住了他,小声道:「阿哥别哭,娘娘这都是为了您啊,您千万要理解娘娘。」 永瑄一愣,抬起头看向赵嬷嬷,懵懵懂懂的,只觉得赵嬷嬷比以往变得可怕了许多,他原本的哭腔,顿时哭不出来了。 赵嬷嬷轻拍着永瑄的后背,嘴中不断呢喃:「阿哥要乖,娘娘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乖乖的。」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也不只是在安慰永瑄,还是在安慰自己。 ** 第二天一早,干隆带着王公大臣去了木兰围猎,自己的几个儿子当然也都带上了,只是永璂到底年幼,被太后留下了,原本还想留下永瑄,但是干隆却拒绝了。 在干隆看来,永瑄是自己的嫡长子,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蒙古的这些王公大臣们,认识认识他。 而且永瑄如此聪慧,也得让这些人见识见识才是。 太后虽然在有些事上能做主,但是这种关于国本的事上,她是争不过干隆的,因此只能放行,但是还是不放心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要叫永瑄受伤,要看好永瑄,甚至还将自己贴身的林嬷嬷派了过来,和赵嬷嬷一起照顾永瑄。 这个干隆倒是没有拒绝。 而永瑄自己,还是很兴奋的,虽然昨天知道了额娘一时半会来不了了,但是他到底是小孩子,当知道自己可以去见见世面,顿时额娘不来的伤心被他抛到了脑后,不停的缠着干隆想要骑马。 干隆则是将他带到自己身边,以示重视,但是却绝不松口骑马的事儿。 等终于到了木兰围场,永瑄这一路太过兴奋,有些累了,干隆便让人带着他下去歇息,还嘱咐伺候的人,晚上宴请蒙古王公,决不能让永瑄错过了。 赵嬷嬷听着这话,既高兴又担忧,她知道娘娘的计划,这里面有些风险,却也为阿哥受到皇上重视而高兴。 永瑄一觉起来,又恢復了精神,兴沖沖的在太监的引领下,去了干隆的大帐,干隆此时也换好了朝服,看着永瑄进来,笑着牵住了他的小手。 一路牵着他朝着宴会的大帐而去,等入了宴会厅,干隆更是牵着他一路到了王座,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永瑄兴奋的左看右看,旁的人却看着这一幕都红了眼。 尤其是那些年长的皇子,简直如同见了鬼似得。 干隆多少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心中只觉得可笑,他心中的继承人,当然是嫡子,永瑄虽然年纪小,却不知比这些孽障们强到哪儿去,他们如何能与永瑄想比。 忻嫔此时在后面,也听说了这件事。 她垂着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许久终于抬起头,微微勾了勾唇,笑着对身边的宫女道:「之前皇上说喜欢我做的蜂蜜栗子糕,你待会儿,往前面送一份吧。」 宫女恭声应下,忻嫔嘴角的笑容愈盛。 第59章 下毒 此时前面宴会厅, 永瑄兴奋的四下观望,一点也不怯场。 那些蒙古王公们看着永瑄,也都各个神色各异, 他们都知道, 这个阿哥多半就是皇后所出的嫡子, 之前因为年纪小, 他们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皇帝对他的态度,但是如今看来, 皇帝对他真的是很重视。 干隆此时也站起来, 手里依旧牵着永瑄。 「今日围猎, 诸卿都需奋勇争先,满饮此杯,以壮胆气。」 说完看向永瑄,笑着道:「永瑄, 端起你的茶碗, 今日你也该以茶代酒,替皇父给诸位大人敬酒。」 第150页 这话一说出来, 底下的王公大臣们都是一震, 令皇子替皇上敬酒,这种事几乎只会出现在储君, 或者说是皇帝最看重的皇子身上, 如今十阿哥才三岁, 皇上竟然就如此看重! 永瑄竟然也不怯场,接过了自己的茶碗, 高高的举了起来:「永瑄敬诸位大人!」 底下群臣连称不敢, 急忙跟着满饮了一杯。 干隆高兴的大笑:「好!」他轻拍了永瑄的肩膀, 心中十分满意。 但是其他几个阿哥却都面面相觑,尤其是四阿哥,他做为长兄,之前都从来没有替干隆敬过酒,如今却被一个才三岁的小儿拔了头筹,这着实让他心中不平。 而且永瑄还是皇后的儿子。 永珹有些烦闷的喝了一口酒,面色有些不好看。 永璋在边上坐着,看着弟弟的神情,急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皇阿玛还在上面呢。」 永珹一听这话有些惊慌,急忙垂下头,掩住了自己面上的神情。 又小心偷看了一眼上座,发现干隆没有往这边看,这才松了口气。 永璋看着这一幕有些嘆息,永珹这个样子,只怕迟早让皇阿玛看出端倪来。 永璋又看向其他几个弟弟,五阿哥永琪,看起来十分淡定,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却格外稳重,面上还带着浅浅笑意,似乎并不明白眼前这一幕代表了什么。 六阿哥永瑢神色淡淡,他平日里其实对这些就兴趣不大,今日更是看着有些不耐烦。 八阿哥永璇有些忿忿的盯着永瑄,眼中满是嫉恨。 永璋嘆了口气,说起来都是亲兄弟,但是在皇家,又有什么真正的亲情可言呢?如今自己从这个圈子里跳出来,才发现,其实离开这个怪圈也挺好的,至少活的轻松。 想到这儿,永璋又苦笑一声,端起酒杯,满饮了一杯。 ** 干隆这会儿当然没工夫关注自己几个儿子的状态,他正搂着永瑄,给他一个一个说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 永瑄听得有些懵懵懂懂的,但是他记性好,却真的都一个个记下了。 干隆说完再问他,发现他果真记得一字不差,顿时十分开怀,亲自拿了颗樱桃餵给他。 永瑄高高兴兴的吃着樱桃,小脸上满是骄傲。 底下人看着这一幕,心里情绪十分复杂。 正在这时,胡世杰却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声在干隆身边禀报:「皇上,忻嫔娘娘听说您宴饮群臣,怕您空腹饮酒对肠胃不好,便送来了蜂蜜栗子糕,说是您喜欢吃。」 干隆听了淡淡一笑:「她倒是操心的多,让人拿进来吧。」 胡世杰颔首应下,又急忙出去回话。 没一会儿,胡世杰就提着石河走了进来,李玉上前打开食盒给干隆看。 干隆看了一眼,果然是自己之前曾在忻嫔那儿吃过的,不过自己当时也就是随口一夸,其实他并不怎么喜欢吃甜食,没成想,她今儿倒是巴巴送了进来。 「放在桌上吧。」干隆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李玉看出来干隆并不怎么喜爱,便端出来放到了离干隆比较远的地方。 但是却离永瑄很近,永瑄闻着糕点的味道,忍不住有些想吃,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干隆。 干隆被他可怜的眼神逗得开心,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永瑄想吃啊?」 永瑄急忙点头。 干隆这才对李玉道:「伺候阿哥吃一块吧。」说完又对永瑄道:「只能吃一块,大晚上的,小心积食。」 永瑄听话的点点头。 这还是李玉第一次伺候皇子用膳,李玉挽了挽袖子,先用银筷夹出来一块,自己尝了一口,发现并无不妥,这才又夹了一块餵到了永瑄嘴边。 永瑄正要张口咬下,站在他身后的林嬷嬷突然道:「且等等!」 李玉手一抖,这块点心就掉到了地上,李玉急忙跪下。 干隆也有些诧异的看向林嬷嬷:「怎么了吗?」 林嬷嬷急忙跪下请罪:「奴才一时情急,还请皇上恕罪。」 干隆皱着眉摆了摆手:「嬷嬷我自是了解的,请罪的话不必说,刚刚嬷嬷开口,到底所谓何事?」 林嬷嬷抬头看向干隆,面上神情有些纠结。 干隆眉头一皱,隐约知道不大对劲了,立刻道:「李玉,去把刚刚送东西的宫女制住。」 李玉立刻领命而去。 而此时底下宴饮的群臣,似乎也发现了御座上的不对,都看了过来。 但是干隆此时已经恢復了平静,笑着捏了捏有些不安的永瑄的鼻子:「今儿出来一趟,倒是累着你了,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朕也该休息了。」 他抱着永瑄站起身来:「今日就到这儿吧,诸卿自便,朕先回去了。」 大臣们这才知道,原来是十阿哥困了,不过这也正常,十阿哥不过才三岁,精神头自然没有大人好。 于是群臣们都站起身来恭送皇上和永瑄。 永瑄此时似乎也知道了什么,在干隆的怀里老实得很,哪怕是干隆抱得紧,让他有些痛,他也一声不吭。 干隆维持着笑脸,一直从宴会厅走出来,结果一出来,面上已经是疾风骤雨。 「回大帐!」干隆看了一眼身边伺候的人:「今日发生的事儿,你们都最好给我咽进肚子里!」 这些人浑身一颤,各个恭声应是。 第151页 干隆这才满意,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大帐。 等一进去,李玉已经让人捆着那个宫女在里面等候了,看见干隆进来,急忙上前迎接:「皇上,人已经带到了,她之前一直没走,就在外面候着,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干隆一听这话,脸色越发难看,狠戾的目光扫到了那宫女身上。 宫女打了个哆嗦,噗通一声,瘫软在地上。 干隆抱着永瑄坐到了主座上,他低头看了永瑄一眼,却见他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在屋里几个人身上来回打转。 干隆心下一动,温声道:「永瑄怕不怕?」 永瑄握了握小拳头,响亮的回答:「永瑄才不怕!」 干隆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他到底还是有底线的,将永瑄递给了一旁看起来神色无措的赵嬷嬷:「带永瑄下去休息吧,今日之事,要烂在肚子里,皇后也不许说,等查清楚了,朕自然会给皇后一个交代。」 赵嬷嬷急忙讷讷应是,抱着永瑄离开了。 看着赵嬷嬷和永瑄走了,干隆的心思这才回到了屋里,他看向跪在下面的林嬷嬷,淡淡道:「嬷嬷且说吧。」 林嬷嬷这会儿也是有些惊疑不定,她看了一眼干隆,小声道:「奴才也不敢确定,只是刚刚李公公夹起那块栗子糕的时候,奴才闻到了一丝水仙花汁液的味道,这东西是有毒的,尤其是对幼儿,伤害性很大。」 李玉面色惨白,急忙道:「皇上,奴才是试过毒的!」 林嬷嬷急忙道:「奴才并没有质疑李公公的意思,只是这毒,对成人几乎微乎其微,只是对幼儿十分严重。」 李玉这才松了口气,但是胃里忍不住有些翻腾,到底也是有毒的东西,吃下去他也觉得不舒服。 干隆眯着眼,捻了捻指尖,心里的惊涛骇浪,一丝都没有现出来。 许久他冷冷道:「让这次随驾的太医过来,验验这盘点心!」 李玉急忙应是,但是他作为经手人,此时也不敢走,只能使了自己另一个徒弟毛団去宣太医。 毛団也是御前伺候的奴才,知道今儿这事儿算是闹大了,但是皇上那边,肯定不想闹得满城风雨,毕竟现在蒙古王公们都还在呢,怎么能让他们看了皇家的笑话。 因此毛団一路都是避着人去的,丝毫没有惊动任何人,而这次来的太医,也是干隆的心腹,一听毛団遮遮掩掩的话,就知道这次事情不简单,急忙拿了药箱,跟着走了。 而此时干隆的大帐中,却陷入了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窒息的沉默,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神不宁,林嬷嬷甚至有些后悔了,自己何必出这个头。 但是再想着太后那般看重十阿哥,林嬷嬷就知道,自己必须出头,旁人不知道,太后却是知道的,她对水仙花过敏,因此对水仙汁液的气味十分敏锐,若是后面查出来什么,只怕太后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现在只盼望,太后能记着主僕之情,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捞出来。 林嬷嬷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而李玉此时却只觉得倒霉,吃了可能有毒的东西不说,只怕还得接受皇帝的怀疑,真的是倒霉催的。 而胡世杰此时也恨得要命,早知道就不给这贱蹄子通报了,现在自己也牵连进来了。 在几人煎熬的等待下,毛団领着太医终于来了,听到外面的求见声,大帐内的几人,都松了口气,而那个被捆的紧紧的宫女,也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满脸绝望。 「让汪毅进来。」干隆此时睁开了眼,语气十分冷淡。 汪毅是太医院使,干隆在太医院的头号心腹,他在大帐外,就听出了干隆话语间的不满,顿时明白这次的事儿只怕小不了,急忙紧了紧神,小心的走了进去。 「臣恭请圣安。」汪毅一进来就跪下请安。 干隆抬了抬手:「朕躬安,你起来吧,且看看这碟点心。」他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之前他们一行人从宴会厅离开,便有机灵的,将这碟点心端着,此时自然也成了物证。 汪毅也不问缘由,走上前去,打开药箱,就开始研究。 他先是尝了一点,细细品味,又闻了闻,然后拿出银针试了试。 银针并没有试出什么,李玉在边上看着,只觉松了口气,之前试毒的是自己,若是自己没有试出什么,太医却试出来了,那他的下场只怕也不会太好。 当然了,除了李玉,帐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太医身上,太医沉默了良久,终于道:「臣隐约似乎能闻到一丝水仙花汁液的味道,不过到底是不是,奴才还得回去试一试,水仙花汁液虽然有毒,但是如果只是微量,对成人无效,倒是幼儿需得顾忌。」 这话说出来,虽然没有砸实,但是已经算是宣判了这碟点心有毒,干隆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幼儿若是误服,会如何?」干隆勉强道。 汪毅老实回答:「会头晕、呕吐、腹泻,若是眼中还会引起肠炎发热,幼儿身体孱弱,一时不慎,只怕……」 汪毅之后的话没有说,但是在场的人,谁又会听不出其中意味。 干隆脸上满是阴郁,眼睛狠戾的看向瘫在地上的宫女,抬手将茶碗噼头盖脸的扔了过去:「大胆!」 那宫女吓的不轻,躲都不躲,被茶碗咋的满头都是血,但是她也算是被砸醒了,急忙一边磕头一边道:「皇上,奴才不敢,奴才是冤枉的,真不是奴才下的毒,奴才只是负责将点心送过来。」 第152页 干隆喘着粗气,他当然知道这奴才话里的意思,这点心是忻嫔送过来的,幕后主使是何人,简直用不着想。 可是干隆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那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人,竟然也做得出此等恶毒之事! 「将忻嫔,不,将忻贵人给我传来!」干隆满是被人愚弄的暴怒。 李玉颤抖着领命,急忙让人下去传话。 汪毅这会儿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心里把下毒的人,骂了个半死,但是也没办法,他现在只能假装自己不存在,期望干隆不要把火发到自己身上。 就在等忻贵人的这会儿功夫,干隆脑子里已经把这事儿应该如何处置,想了三四种办法。 只是依旧还没有下定决心,他还是想给忻贵人一个辩解的机会,毕竟如此愚蠢的下毒,他这样的聪明人,是真的无法置信。 没一会儿,忻贵人终于来了,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面上有些惊慌,一进门看到这副情形,更是脸色惨白。 干隆看着她,冷冷道:「怎么了?吓着你了?」 忻贵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垂眸,给干隆请安,干隆却并没有叫起,只冷冷对李玉道:「把今儿的事,给你忻主子说一说,也好让她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 虽然说这忻主子,但是语气中的讽刺,几乎遮掩不住。 李玉小心领命,一五一十的将今日之事都说了一遍,忻贵人一直垂着眸听着,直到听到了自己送的东西有毒,这才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干隆:「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怎么会给十阿哥下毒?奴才又怎会知道十阿哥会吃奴才送的点心啊!」 忻贵人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她这盘点心是送给皇帝的,她有怎么会在点心里下只对幼儿有用的毒药。 干隆自然也察觉到了这逻辑中的不妥,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上,只冷笑一声:「朕带着永瑄去了宴会,朕不信你没有听说,而且十阿哥嗜甜,也并非什么秘密,你特意做了蜂蜜栗子糕,永瑄在朕身边,吃点朕的点心算什么!」 忻贵人跪倒在地,咚咚咚的给干隆磕头:「皇上,奴才才刚入宫,哪里知道十阿哥的饮食习惯,此事真的不是奴才做的,奴才再蠢,怎么会在自己送的点心里面下毒,定然是有人要陷害奴才!」 说起这个,干隆的确有些犹豫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也不信,会有人蠢成这样,但是若不是她做的,哪又会是谁? 干隆看向忻贵人,眼神冰冷:「你说不是你做的,那又是谁陷害了你?东西是你宫里出来的,送东西的人是你宫里的人,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忻贵人抬起头,有些惊慌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当她看到捆在一边的宫女的时候,眼中立刻冒出亮光,急声道:「皇上,是这个奴才,就是这个奴才下的毒,是她污衊臣妾!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承蒙皇上恩宠,才能有今日的身份地位,又怎会在此时自掘坟墓,做出此等事来,这宫女自入我宫中,就不安分,时不时的和别的宫中人私会,奴才早就想禀了皇后娘娘,将她送回内务府,没想到这次给皇上送点心,竟被她觑了空子,奴才一开始并未要找她送啊!还请皇上明察!」 干隆听着这话,有些惊疑不定,忻贵人话里的意思他听得明白,自己的确是对忻贵人多有恩宠,后宫里有人对此心生嫉妒,他也不惊讶,但是竟因为嫉妒做出这种事,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干隆皱眉道:「你一开始让谁送的?」 忻贵人握了握拳,心下顿时一松,急忙道:「是让奴才的贴身宫女樱草送的。」 干隆看向那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此时也已经惊呆了,她没想到,忻贵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但是皇帝的话不能不答。 「奴,奴才兰草。」 「忻贵人让樱草来送点心,为何最后却是你来送的?」干隆问道。 兰草此时惊恐莫名,她只觉得自己似乎掉入了某个陷阱之中,四下无一处着力点。 「奴,奴才……」她彻底崩溃,一边哭一边给忻贵人磕头:「主子,奴才真没有背叛您,奴才和鹤儿联繫,不都是您让奴才做的吗?今日樱草姐姐说她肚子痛,不能去送东西,就让奴才去送,奴才真的没有下毒!」 忻贵人神色一变,立刻道:「兰草,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敢撒谎!什么鹤儿鸟儿的,我压根不知道!」 干隆却神色一凛:「鹤儿?我记得是纯贵妃身边的奴才。」 忻贵人神色一转,立刻哭着趴倒在地上:「的确是纯贵妃身边的人,皇上,奴才如今也不敢隐瞒皇上了,之前纯贵妃对奴才多有责备,此事满宫皆知,奴才又如何能让自己身边的人与纯贵妃交好,这分明是这奴才污衊奴才,还请皇上做主!」 干隆神色深沉,这件事,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神色淡淡的看着忻贵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忻贵人此事也心中惴惴,这个一石二鸟的计划,自己想了许久,如今虽然十阿哥安然无恙,但是纯贵妃…… 忻贵人握了握拳,这次定不能让她脱了身,之前那样侮辱自己,事后却想利用她对付皇后,难道自己真是个傻子不成。 「传纯贵妃过来。」干隆神色有些阴冷:「朕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53页 ** 此时赵嬷嬷正哄着永瑄睡觉,但是永瑄此时却兴奋的很,一时半会根本睡不着,他靠在赵嬷嬷怀里,天真的问道:「嬷嬷,刚刚那个点心,是不是有毒啊?是谁下的毒?是忻嫔娘娘吗?」 赵嬷嬷被这话吓的够呛,谁能知道,这孩子就听了几句话,竟然还听懂了。 「阿哥不要乱说,什么毒不毒的,难道阿哥没有听皇上说吗?今日的事儿,一句话也不能透露。」赵嬷嬷抬出干隆来吓唬永瑄。 谁知道永瑄根本不怕,哼了一声:「我才不怕,我只是和嬷嬷说,才不和旁人说呢。」 赵嬷嬷听了忍不住笑了:「阿哥真聪明,不过和嬷嬷也要少说,若是让旁人听见了,也不好。」 永瑄懵懂的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小哈欠,折腾了许久,他再精神,身体也撑不住了。 赵嬷嬷见了,急忙道:「阿哥快休息吧,明儿起来了,嬷嬷带着阿哥去看大马。」 永瑄一听,立刻拉住了赵嬷嬷的手:「嬷嬷别骗我!」 赵嬷嬷笑着拍了怕他的背:「嬷嬷不骗阿哥,只要阿哥早早睡,嬷嬷就带阿哥去。」 永瑄一听,立刻闭上了眼:「永瑄这就睡!」 看着永瑄乖巧的模样,赵嬷嬷忍不住露出了慈和的笑容,轻轻的哄他,没一会儿,就听见永瑄的唿吸变得平稳。 赵嬷嬷嘆了口气,帮永瑄掖了掖被子,熄了灯,走出了永瑄的帐子。 一出来,就见郑怀恩等在外面,他见赵嬷嬷出来,面上似是有些激动。 赵嬷嬷知道应该是有了结果,也三两步走上前去,小声道:「有消息了?」 郑怀恩强压着心头激动,小声道:「嬷嬷,刚刚忻贵人被传去了御帐,结果没一会儿,纯贵妃也被传过去了,您说是不是……」 「好了!」赵嬷嬷打断了郑怀恩的话,她心中其实也是松了口气,只是此时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赵嬷嬷看了一眼御帐的方向,淡淡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伺候好阿哥,旁的咱们都不要管,小心被看出端倪,你的那些人也撤了吧。」 郑怀恩强压激动,点了点头。 第60章 连环 干隆在帐中等了一刻多钟, 几乎是有些不耐烦了,纯贵妃终于来了。 她看起来有些诧异,有些忐忑, 仿佛并没有聊到干隆会在这个时候传召她。 干隆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之人, 神色复杂。 纯贵妃被干隆的眼神看的一哆嗦, 急忙垂眸, 恭敬的给干隆行礼:「奴才给皇上请安。」 干隆摆摆手:「这会儿就不必多礼了,我今日找你来,是有事要问你。」 干隆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宫女兰草:「这个宫女你可认识?」 纯贵妃自打一被传召就感觉事有蹊跷。 按理来说, 今日要发生的事儿, 和自己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即便是自己在背后鼓动忻嫔,那也是忻嫔先存了这个心思,而自己放大了这个心思而已,她至多只是抱怨了几句, 多余的事儿一件都没做, 现在却被传过来,实属诡异。 而当现在她看见那个宫女的时候, 纯贵妃心下一跳, 这不就是她命鹤儿接近的那个宫女吗? 怎么她被捆起来了?难道是忻嫔的事儿暴露了? 纯贵妃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忻嫔,她此时看起来十分狼狈, 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淡雅端庄。 纯贵妃急忙低头, 小声道:「奴才见过她, 她好似是忻嫔的宫女。」 纯贵妃知道,在此时此刻, 除了要命的事儿, 她最好不要欺骗干隆, 否则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干隆见她认了,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那你可知,如今这人和忻贵人一起指正你,说你谋害皇子,然后嫁祸忻贵人?」 纯贵妃心头突的一跳,急忙跪倒在地:「奴才冤枉啊!奴才与皇子无冤无仇,又怎会去谋害?一定是忻贵人污衊奴才。」 纯贵妃也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皇帝喊忻嫔的称号不同了,她心中不由暗喜,看起来这次别的地方没有达成,但是忻贵人失宠这件事却是实打实的坐到了。 干隆嗤笑一声:「可是忻贵人说,她的这个奴才,和你身边的鹤儿所从甚密,这又是为何?」 纯贵妃一愣,抬起头来,她是没想到,忻贵人竟然把这件事都招出去了。 这女人是疯了吗?纯贵妃忍不住看了一眼忻贵人。 却见她正神色灼灼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坚定。 纯贵妃只觉得心尖突的跳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个看起来软弱且没什么主见的忻贵人,竟然有如此凌厉的神色。 纯贵妃压下心中的情绪,急忙解释道:「皇上,鹤儿自来是个坐不住的,每日里都往外跑,她是太后娘娘当年亲自拨给奴才的,这些年来,奴才也不好管教她,倒是让她的心跑的野了。或许是因为这事儿,才会和忻贵人身边的奴才遇上。」 纯贵妃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一方面透露鹤儿的出身,是太后给她压根不敢管,两一方面则是说,自己这儿也有太后给下来的人,想要说她什么不好的话,也得斟酌着些。 忻贵人一听这话,眼泪更多了:「贵妃娘娘,往日里贵妃娘娘挤兑奴才,也就罢了,原也是奴才不配。但是如今毒害皇子的罪名,奴才却是不敢担,任谁都知道我与贵妃娘娘之间的事儿,若是娘娘恨我,大可什么招数都冲着我来,十阿哥多小一个孩子,贵妃娘娘竟也下得去手!」 第154页 纯贵妃简直被忻贵人的这番话给气疯了,真是终日大雁最后却被雁啄了眼,这个忻贵人,之前竟然是个扮猪吃虎的,如今终于在皇帝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纯贵妃一咬牙,一下下朝着干隆磕头:「皇上,奴才冤枉啊,此事真不是奴才所谓,就算这个宫女和鹤儿暗通,奴才也是不知道的啊,十阿哥这般小,奴才又怎会生出这种狠毒心肠!」 纯贵妃磕的额头都青了,干隆这才淡淡道:「停下吧,是与不是的,查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李玉,李玉立刻明白了干隆的意思,急忙上前回应:「请皇上吩咐。」 干隆神色淡淡:「你去带人,将纯贵妃和忻贵人的两个帐子都搜查一下,顺便把那个叫鹤儿的传过来,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哪一齣戏。」 纯贵妃听了握了握拳,她来之前,曾让人去找过鹤儿,但是鹤儿却正好不在,因而她只能带着雀儿来了,若是皇帝的人去找人,发现人不在,这口黑锅就切切实实的扣在自己头上了。 但是皇帝的意志是不容改变的,李玉很快找了一拨人,朝着纯贵妃和忻贵人的大帐走去。 先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帐子围了,这才小心的走了进去。 先去了忻贵人帐子里,里里外外翻了三遍,结果什么都没翻到,李玉几人只能讪讪离开。 等到了纯贵妃帐子里,进去了翻了个遍,也没有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李玉站在纯贵妃的帐子里,面上神神在在,今日若是搜出来点什么还就算了,皇上多半不会怪他,但是若是没搜出什么,那么只怕人人都有危险。 李玉心怀着不安,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帐子里,只盼望能看出什么不妥,但是一直没能看出来,直到最后,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插在高颈瓶子里的两支木芙蓉上。 这是今年新培育的重瓣木芙蓉,浅浅的烟粉色,看着十分秀美洁净,只是李玉总觉得,这木芙蓉的枝干有些古怪。 他没让底下人插手,而是自己亲自走了过去,将两枝木芙蓉从花瓶里拿了出来,对着阳光,仔细的上下观察了一番。 到底让他看出了些端倪,这木芙蓉的的一段杆子里,有道浅浅的缝隙,像是被掏空了之后塞进去了什么东西。 李玉神色一变,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一根针,挑开了自己觉着不对的地方,刚一挑开,果然看见有汁液涌出来。 李玉面上一喜,知道这多半就是那水仙花汁液,因此也不敢触碰,急忙让人用盘子装了,准备拿回去给干隆復命。 结果刚出纯妃帐子,之前被派去寻找鹤儿的人就迎面走了过来,看着那人脸色,李玉只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那人脸色难看的上前回禀:「大总管,那个宫女死了。」 李玉脸色越发难看,死无对证!这对纯贵妃很不妙啊! 但是他此时也来不及多想,只道:「先去回禀皇上,请皇上做主。」 那人自然不会反对。 一行人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回了御帐,进去的时候,干隆似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正在敲着桌面,而忻贵人和纯贵妃,依旧跪在地上,两人都多多少少有些狼狈,只是忻贵人看着淡定许多,而纯贵妃面上多少有些惊疑不定。 见着李玉回来,干隆也没等到他行礼,直接道:「查出什么了吗?」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李玉身上。 李玉倒是淡定,一摆手,就有人将那两支木芙蓉捧了上来。 纯贵妃一眼就认了出来,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李玉当然不会替她遮掩什么,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发现说了。 干隆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有些狠戾的看向纯贵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纯贵妃此时只觉得心透凉透凉的,那两支木芙蓉,是他兄长为了讨好她,献上来的,而她虽然恨兄长不争气,但是到底是自己的亲哥哥,她又能如何呢? 最后到底是看在老父母的面子上收下了这两支花,只是她没想到,岔子竟然也是出在这两支花上。 纯贵妃的目光顿时变得狠辣,死死的盯着忻贵人:「是你陷害我的对不对?你这个贱人!」 「够了!」干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宠妃这样丑恶的嘴脸,一时间满心震怒。 纯贵妃顿时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瘫软在地上,朝着干隆叩头:「皇上,奴才是冤枉的,是有人陷害奴才!」 干隆此时对纯贵妃却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刚刚纯妃的眼神,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同时也让他清楚的意识到,他后宫里的这些女人,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之前的嘉贵妃并非个例。 「你说你是冤枉的,这木芙蓉却是你宫里找出来的,你说有人陷害,那朕问你,这木芙蓉是谁给你的?」干隆的语气冷冽。 纯贵妃此时浑身颤抖,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落入旁人的陷阱了,得亏她之前还得意洋洋,以为给忻贵人设下了圈套,没想到回过头这圈套早就套到了她的脖子上,而她却浑然不觉。 干隆问她的话,纯贵妃答不出来。 干隆眼中的越发失望:「你答不出来?还是这木芙蓉的来歷果然有异?莫要逼得朕亲自查!」 纯贵妃听出了这话里的冷意,只觉不好,急忙道:「皇上,这木芙蓉是奴才的兄长献给奴才赏玩的,但是他也只是从内务府培育花草的匠人那儿找的,奴才以及奴才的家人,压根就不直到什么水仙花的汁液,还请皇上明察!」 第155页 干隆冷笑:「怪不得你答不出来,原来是你家里的人送来的,你放心,我也不是什么煳涂人,自然会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让你心服口服!」 说完他看向李玉:「让人去找培育内务府培育木芙蓉的匠人,看看纯贵妃的话是否属实,还有,问问苏家人是否接触过水仙花有关的事物。」 李玉恭声应是,然后又迟疑了片刻,小声道:「皇上,还有件事要禀告皇上,那个叫鹤儿的宫女没了,之后如何行事,还请皇上吩咐。」 「哈哈!」干隆都给气笑了,眼神冷冷的看着纯贵妃:「死无对证,你倒是好手段啊!」 纯贵妃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完了,全完了,鹤儿也死了,她彻底没有辩驳的余地了。 想到这儿她几乎是有些恶狠狠的看向忻贵人:「是你,是你对不对!你气我平日里斥责于你,便设下这圈套来害我!你真是好狠的心!」 忻贵人的神色比她还可怜,一边哭一边辩驳:「娘娘,奴才才刚进宫,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若非皇上垂怜,奴才此时已经给娘娘顶了罪了,娘娘为何要如此污衊奴才。」 干隆皱了皱眉,忻贵人在这件事里的处境,的确让他有些怀疑,不过想着她的确也是刚刚入宫,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干隆倒也释然了。 「行了,你也别四处攀扯了。」干隆看向李玉:「先把纯贵妃拉下去禁足,等到宫里的事儿查清楚了,朕自有论断!」 纯贵妃彻底失了气力,就这么被太监们架了出去。 至于跟着纯贵妃的奴才们,则是瑟瑟发抖的跟着也出去了。 干隆此时终于看向忻贵人,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虽然说她自称是被人冤枉的,但是那个叫兰草的宫女的供词,还有纯贵妃对她的恨意,都让干隆心中略显不安,她,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纯洁,或者说,在这件事里,她还另外扮演了别的角色。 忻贵人察觉到了干隆看自己的目光不对,心中有些不安,原本大获全胜的愉悦也消减了几分。 她小心抬头看了干隆一眼,却见他看着自己的眼中,满是冷淡,忻贵人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捂着小腹,呻/吟了一声,就往后倒,结果被自己的宫女接住。 宫女满脸焦急:「娘娘!」 干隆一皱眉,看向还在场的汪毅:「给她诊脉。」 汪毅急忙跪着往前匍匐了几步,走到忻贵人身边,搭上了脉。 没多久,汪毅便恭敬道:「恭喜皇上,娘娘这是喜脉。」 虽然说这恭喜,但是干隆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只淡淡道:「知道了,你且去一边等着。」 说完又看向林嬷嬷:「今日麻烦林嬷嬷了,也请嬷嬷下去休息吧。」 林嬷嬷提着的心松了口气,忙称不敢,退了下去。 不过在她离开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满脸喜色的忻贵人,暗暗摇了摇头。 真不是个聪明人啊,皇上只怕心中对她早有怀疑,她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曝出怀孕,只怕皇上心中对她的怀疑更甚了。 毕竟,这样巧的事情,皇上这样的人,是绝不会信的。 等到林嬷嬷离开,干隆这才说出了对忻贵人的处理办法:「既然怀孕了,那这几日就好生歇着,不要出来走动了。」 忻贵人一愣,那这个禁足有什么区别?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干隆却不给她机会了,直接摆了摆手:「扶忻贵人下去,还有这个奴才。」干隆冷冷看了一眼兰草:「给我找人好生看管,若是有什么不妥,我决不轻饶!」 最后一句话,带着淡淡杀意,忻贵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皇上竟然还要留着兰草! 她心中突然生出恐惧,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不信她吗? 忻贵人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却已经被两个太监死死摁住了胳膊,就这样半胁迫半搀扶的被一路护送回了她自己的帐子。 等到了地方,两个太监就告辞离开了,而忻贵人想出去,门口却早有人守着,压根不让她离开半步。 忻贵人满心着急,皇上竟然还是不信她,那这样,她闹出这场大戏来,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过自己的日子,反正纯贵妃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就在忻贵人心焦的时候,樱草终于回来了,她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拉了一天的肚子,如今才锵锵止住,只是脸色依旧有些难看。 看着帐子里被翻得满地狼藉,樱草有些诧异:「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忻贵人满心焦虑,哪里还有心情回答樱草的话,有些不耐烦道:「问什么问,还不快收拾干净了!」 樱草被吓得一哆嗦,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领着几个宫女默默开始收拾。 忻贵人则是回到榻上,一边抚着肚子,一边乱想,皇上不信她,但是没关系,她现在可是怀了身孕呢,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就不怕皇上不回头。 就看看如今皇后的圣宠,就知道孩子是多么重要,她现在决不能慌,之前出了这么大风头,现在避一避也好,只要安稳的生下孩子,自己在这宫里,才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 ** 此时的御帐,干隆的心火未消,而太医院使汪毅,却在心中直叫苦。 真是倒霉催的,看了这样一场宫廷大戏,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活着离开。 第156页 但是明显干隆并不像在这个时候大开杀戒,没一会儿就平復了心情,只道:「你待会儿去验验那个叫鹤儿的奴才的尸身,看看是怎么死的,可有什么疑点,回头小心回禀于我。」 汪毅松了口气,幸好不是让他治死谁:「微臣遵旨。」 干隆看着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你也下去吧,今日辛苦了。」 汪毅连称不敢,小心的从御帐退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李玉正在外面等候,见他来了,笑着道:「汪太医,请了,奴才领您过去。」 「不敢不敢,还请公公带路。」汪毅对李玉很是客气,他很明白,这位御前大总管的能量。 李玉十分满意汪毅的态度,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朝着发现鹤儿尸身的地方去了。 ** 这次带出来的妃嫔并不多,如今带来木兰的,更少,如今除了纯贵妃和忻贵人,就只剩下了令妃和颖嫔。 颖嫔自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后宫这些阴诡自来都当不知道,因此这事儿也没第一个传进她耳朵里。 而令妃的耳目就比颖嫔伶俐多了,忻贵人前脚被禁足在自己帐中,后脚令妃就收到了消息。 「娘娘,纯贵妃和忻贵人,不知何故,都被禁足了。」来回话的,正是令妃的大宫女秋棠。 此时令妃正站在书桌前修剪花木,听到这个消息,手一抖,将一支开的正盛花剪了下来。 令妃有些遗憾的嘆了口气,捏着那朵花闻了闻。 「这花虽开的盛,但是只要离开了枝头,就没几日好活了,你说是不是?」她看向秋棠。 秋棠是最知道令妃这几日到底做了什么的,因此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轻声笑了笑:「娘娘高见,正是如此呢。」 谁知令妃却嗤笑一声:「高见?只怕今日入局之人,都做了旁人的棋子,我亦是如此,何谈高见。」 秋棠一惊,有些诧异的看向令妃:「娘娘此言何意?」 令妃却觉得有些没意思,将手里的花扔到了桌子上。 「我自己乱想罢了。」令妃摇了摇头。 秋棠有些不安,低声道:「那娘娘,之后的事情还……」她有些忐忑的看向令妃。 令妃轻声一笑:「既然已经入局,就算是真做了棋子,该做的事儿还是得做完,不然岂不是白来一遭。」 说起来也是好笑,之前令妃一直觉得,自己行事高妙,不动声色,就废了一个高位妃嫔一个宠妃,但是如今仔细想想,她却发现,自己此次行事之所以如此顺利,好似有什么人在里面推波助澜,或者说是顺势而为。 而自己,纯贵妃,忻贵人,都成了那人的棋子,或主动或被动的按着那人的想法行事,更妙的是,就算是自己如今察觉了,也不能退缩,因为这本就是她的目标,这样好的机会,她怎么能放弃? 想到这儿,令妃不由苦笑,嘴中淡淡呢喃:「皇后啊……」 ** 静容此时正在喝茶。 不是她从宫里带来的茶,而是盘山行宫的奴才们进上来的茶叶,虽然没有宫里的茶叶那般醇厚,却也别有一番野趣。 她笑着对面前的守宫太监点了点头:「倒是麻烦你们上心了,这茶我很喜欢。」 守宫太监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娘娘言重了,能为娘娘献茶,是奴才的福分。」 静容笑了笑,让人赏了他。 守宫太监满脸欢喜的走了。 等守宫太监离开,原本在次间给宁楚格诊脉的张淳也出来了,他朝着静容拱了拱手:「娘娘,五公主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静容点了点头,面上带笑:「也是麻烦你了,如此,那就明日启程吧,总是待在这儿,也不好。」 张淳神色一顿,立刻道:「娘娘考虑的周全。」 静容笑了,什么考虑的周全,宁楚格本就没有生病,所谓养病,也不过是个藉口罢了,如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们也该回去了。 静容看向热河的方向,神色淡淡,只是不知道,这次给了她们这么好的机会,她们又是怎么发挥的呢? 静容垂头看着茶碗里的茶叶,翠绿翠绿的叶子,十分讨喜。 这世上的植物,总是让人感到心旷神怡,但是谁又能知道,一株小小的水仙花,竟然有这样大的能量,谁又能想到,忻贵人竟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不过是听了几句水仙花汁液有毒的话,就真的打起了这个主意,又有谁知道,林嬷嬷竟然对水仙花过敏。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算的精细,但是最后到底发展成什么样子,她还得等结果出来再说。 想到这儿,静容的心脏突然有些刺痛,只是,只是到底可怜了永瑄那孩子,让他处于危险的境地,虽然自己有把握林嬷嬷能辨认的出来,而且就算林嬷嬷不阻拦,赵嬷嬷也会阻拦,但是到底还是让他当了诱饵,静容心中着实有些愧疚。 许久,静容终于嘆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母子处于这样的地位,若是不能将这些野心家引诱出来处理掉,那么之后这样的事儿只会源源不绝。 就像她和赵嬷嬷说的一样,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必须主动出击,才能将这些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想到这儿,静容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第61章 对策 第157页 纯贵妃满心惶急的枯坐在自己的帐中。 她脑子里无数次闪过那一日的情形, 却无数次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她在后宫之中,虽然说也是有些小心思, 但是行事自来谨慎, 从未在人前跳出来过, 唯一两次行事不端, 一次是被自己的兄长连累,一次是和忻贵人发生冲突。 头一次她自己也无法控制,但是后面这件事, 她也是早就斟酌好了, 不会把忻贵人得罪死。 忻贵人为何会突然反水? 就算她不想对付皇后, 也不该回过头咬自己一口,自己到底也是贵妃,膝下还有孩子,而且还并不得宠, 忻贵人没有必要对自己出手。 可是无论纯贵妃想几百次, 她都不能明白忻贵人会这样做的理由,而她越想不明白, 心里就越慌乱, 自己被针对了,却不知道被针对的理由, 这样的情形是最可怕的。 就在她思绪混乱的时候, 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响动, 似乎有人从她帐前路过。 纯贵妃心下一动,立刻高唿:「雀儿!」 雀儿本就在外间伺候, 听到纯贵妃唿唤, 立刻进来听吩咐。 这几日纯贵妃被禁足, 她们这些奴才的日子也不好过,雀儿已经几天没睡好了,眼下一片青黑。 「请娘娘吩咐。」雀儿对待纯贵妃依旧十分恭敬。 纯贵妃有些焦躁:「外面是什么人路过?怎么这么热闹?」 雀儿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纯贵妃一眼,最后到底是回答了:「回娘娘的话,是令妃,皇上召令妃去大帐伴驾。」 令妃! 纯贵妃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是了,令妃! 令妃才是这件事的最终受益者,自己这个高位妃嫔被废了,忻贵人这个宠妃只怕也得不着好! 自己是了解干隆的,虽然忻贵人百变狡辩,或许一时可以脱罪,但是以干隆的疑心,心中也会对她生出不喜,指不定失宠也是可能的,而最终受益的将会是谁,纯贵妃简直不用想也知道! 想到这儿纯贵妃忍不住咬牙切齿,令妃这个奴才秧子,竟然敢对她动手!忻贵人也是个蠢笨的,竟然就这样容易的被令妃利用! 纯贵妃紧咬牙关,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令妃这个贱人! 雀儿看着纯贵妃神色有异,心中也是有些害怕,垂着头,也不敢说话。 纯贵妃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她是真没想到啊,自己不和令妃计较之前的事儿,她倒是上赶着来害她了,这贱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果真是心狠手辣! 想到这儿,纯贵妃不由悲从中来,只是如今,自己被禁足,家族那边,又不知道会查出什么东西,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纯贵妃神色数变,心中不知想到了多少种处理办法,最后她只能嘆了口气,低声对雀儿道:「你待会儿,找人去前面给三阿哥传话,就说我身体不适,想要见他。」 雀儿有些迟疑,小声道:「门外那些人,能让三阿哥见娘娘吗?」 纯贵妃狠戾的眼光扫了过来:「他们不过是奴才,本宫想要见自己的阿哥难道都不成?」 雀儿打了个哆嗦,急忙跪下:「是奴才失言,还请娘娘饶命。」 纯贵妃冷哼了一声:「本宫如今虽然身处谷底,却也不是谁能够折辱的,皇上迟早能知道本宫的冤屈。」 雀儿咬了咬唇,知道纯贵妃这是怀疑自己的忠心了,急忙道:「奴才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绝不会背叛娘娘的!」 纯贵妃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感慨,没想到她到了这个下场,身边竟然只剩下这个奴才,旁的人,只怕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行了,你起来吧,你,我自然是信的,快去办我交给你的差事吧。」纯贵妃的语气稍缓。 雀儿也松了口气,急忙退了出去。 ** 这天下午,干隆收到回禀,五公主身体痊癒,皇后已经带着五公主往热河去了,舒赫德问干隆,要不要奉皇后来木兰。 干隆收到消息后,嘆了口气,给回了消息:不必,朕也即刻要回热河。 原本他应该在木兰多待几天的,但是出了下毒的事儿,他在这儿也待不下去了,只想着立刻回京,调查清楚这件事。 干隆把回本给了李玉,让他命人加急送往舒赫德处。 李玉知道多半皇后要回来了,心中也是有些惴惴的,皇后刚离开,就出了这种事,也不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要是因为这事儿迁怒到旁的人,李玉想到这儿打了个哆嗦,心说,还是要在皇后面前多多卖个好才是。 ** 舒赫德收到干隆那边回信的时候,静容人已经到了热河,她抱着宁楚格去了太后处请安,太后再次见到小孙女,高兴的什么似得,抱着宁楚格就不松手。 看着宁楚格白白胖胖的样子,她笑的见牙不见眼:「好好好,病养好了就好,看着宁楚格这样,我这心也就安了。」 说完看向静容:「皇后也辛苦了,这一路照顾五公主,该是费了不少心。」 静容笑笑:「本就是臣妾该做的,皇额娘言重了。」 太后如今没有了之前掌控后宫的雄心壮志,倒是和静容相处的很不错了,笑着点点头,对身边宫女道:「去把十二阿哥抱出来,这几日,永璂也是想他额娘了。」 一说起永璂,静容终于有些动容,几乎是有些期盼的看着那个宫女。 第158页 宫女笑着领命,没一会儿,就把永璂抱了进来。 好像是刚刚睡醒,永璂进来的时候,还在揉眼睛,结果一看到坐在一边的静容,就高兴的冲着静容伸手:「额娘!」 看他欢天喜地的样子,太后不由有些吃醋:「好啊,玛嬷照顾你这么久,一见着你额娘,倒是把玛嬷忘到脑后了。」 永璂是个老实孩子,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团着小手也给太后行了一礼:「永璂也喜欢玛嬷。」 太后看他纠结的笑模样,顿时笑出声:「行了行了,不为难我们永璂了,还不快去给你额娘请安。」 永璂这才一路小跑,到了静容身边,刚要团了小手也给静容行礼,却被静容一把抱进了怀里。 静容眼圈有些泛红,柔声道:「好永璂,额娘也想你。」 被额娘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抱着,永璂的小脸有些泛红,但是听到额娘也想他的话,永璂心里顿时有些甜滋滋的,也就忍着不好意思,赖在了额娘怀里,小手还轻轻拍着额娘的后背,小声道:「额娘不哭。」 他越这样懂事,静容心理越不好受,再加上想起远在木兰的永瑄,静容心里更不好受了。 不过太后倒是没看出静容的不对,她只以为静容这样,是因为太过想念孩子,心中还是十分满意静容这番慈母之心的,笑着道:「行了行了,这不是见着了吗?要是再流泪,可是不吉利,皇后,你一路也辛苦了,带着孩子们下去歇着吧,等日后有时间,咱们再说话。」 静容心下有些赧然,也知道自己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急忙起身请罪,太后没有受,反而劝慰了几句,静容这才领着两个孩子,回了自己的宫殿。 刚一回到自己在热河的住处,宁楚格就哭了,永璂有些被吓住了,小心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静容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妹妹这是饿了,永璂现在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永璂乖巧的摇摇头:「永璂不饿,永璂看着妹妹吃。」 静容忍不住笑出声:「你妹妹是要吃乳母的奶水,你怎么好看。」 永璂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白苏在一边笑着道:「这有什么看不得,旁人在咱们阿哥这个年纪,也是吃着奶呢。」 永璂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永璂是大孩子了,才不吃奶!」 静容笑的倒仰,急忙将羞愤欲死的小小男子汉永璂抱在怀里:「好好好,是你白苏姐姐说错了话,永璂原谅她可好?」 白苏也十分应景的给永璂请罪,一时间,永璂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抬了抬手:「白苏姐姐别这样,永璂才没有讨厌白苏姐姐。」 白苏笑着起身:「咱们十二阿哥,真是个宽厚大度的主子。」 静容笑着没说话,她一边摸着永璂的脑门,一边心里也十分同意白苏这句话,永璂的确显得过分宽厚,往好里说是赤子之心,往坏处说就是没什么心眼,他这个样子,简直和永瑄那个小人精不像是一母同胞里生出来的一样。 也就怪不得干隆对永璂淡淡,但是却十分喜欢永瑄了。 这世上的父母,没有哪个不喜欢聪明伶俐的孩子,只是静容心中却对永璂十分怜惜,这孩子宽厚,往往在兄弟姐妹之间,也不懂得争取,吃了亏还笑呵呵的不当回事,这样的孩子,如何能不让静容动容。 往阴暗里想,其实永璂这个性格也好,日后总不会弄出同母兄弟阋墙的事儿,毕竟这种事,在圣祖爷那一朝也不是没发生过。 ** 宁楚格吃完饭之后,老实多了,她虽然看着瘦弱,但是却十分娇气,饿着了冷着了,不舒服了,就是扯着嗓门哭,和她两个哥哥一点都不一样,静容为她也是操碎了心。 但是看着她睁着一双乌熘熘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样子,静容又觉得,自己废了这么心思是值得的,原本瘦瘦弱弱的孩子,被自己养成这样,静容心中也有一种满足感。 永璂就更喜欢这个妹妹了,他的心也细,拿着静容平时逗宁楚格的小铃铛,坐在宁楚格身边,小声的逗她玩。 静容看着这岁月静好的一幕,只觉得心中安稳。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有人传话,舒妃求见。 静容挑眉,此次来热河,舒妃也是一同跟随着的,但是没想到舒妃竟然没跟着去木兰,这可和她往日里爱热闹的性格不一样。 静容没多想,便命人传舒妃进来,同时让永璂和宁楚格的乳母将两个孩子抱下去。 永璂还有些不想走,静容便道:「额娘有话要和你舒母妃说,永璂听话,先下去歇个午觉,等醒了,额娘再陪你玩。」 永璂是个听话的孩子,一听这话,便是心中不愿,也乖乖的点了头。 静容见了,心中又忍不住感嘆,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要是永瑄在这儿,脑瓜子里早就冒出无数种主意让自己留下了。 舒妃进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乳母抱着两个孩子出去,永璂乖乖的给舒妃行礼,舒妃看着,笑的不行:「咱们十二阿哥真是个懂礼的,娘娘好教养。」说完又推了推身边的十一阿哥:「十一,你也跟着你十二弟去玩吧。」 十一也乖巧,舒妃说什么就是什么,点了点头,跟着十二阿哥出去了。 舒妃进了屋子,就给静容行礼,静容抬了抬手,让她坐下。 第159页 舒妃一坐下,静容就有些好奇的问:「之前不是说了让你也跟着去木兰吗?怎么竟没去?」 舒妃脸上先是一僵,然后笑了笑:「也是奴才不中用,本是要去的,结果刚一到热河行宫,十一阿哥就有些不舒坦,奴才就求了皇上,让奴才留下。」 静容约莫听得出来,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但是既然舒妃不愿意说,静容也不多问,便笑着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今儿看着,十一阿哥的气色倒是好多了。」 说起这个,舒妃面上顿时有了笑脸:「谁说不是呢,奴才之前也是忧心这孩子的身子,之后看着皇后娘娘教养几位阿哥,都教养的十分好,便大着胆子,学着皇后娘娘的做法,让十一多在外面跑动,没成想不过几日,他胃口倒是比之前好多了,气色也好了。」 静容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日见十一,竟是舒妃牵着走来的,要知道,往日十一阿哥可都是被嬷嬷抱着进来的。 静容笑了笑:「小孩子嘛,就该多跑跑跳跳,这样才生的健壮,对了,你之前要进宫的那个嬷嬷如何了?」 之前舒妃说要从自己娘家带进宫一个嬷嬷,明面上是说给十一阿哥调理身体,但是静容知道,多半是为了防止旁人害十一阿哥。 舒妃说起这个,不由抹起了眼泪:「娘娘不说,奴才也是要回禀娘娘的,也不知道是那个黑了心肝的,竟给十一的饭菜里加了长了芽的洋番芋,幸好嬷嬷发现了,嬷嬷告诉我,没长芽的洋番芋吃了无事,但是长了芽的要是吃多了,只怕肠胃会越来越弱,我竟是个煳涂的,之前一点都没发现。」 静容有些惊讶,没成想还真有人对十一阿哥下手:「那你查出来是谁做的吗?」 舒妃说起这个就咬牙切齿:「也是可恨,奴才竟一点都查不出来,那饭菜一路从御膳房提过来,都是奴才宫里的人经的手,御膳房那边做菜,也是奴才宫里的人过去要了,然后盯着他们的人做的,前前后后一点岔子也没有,那东西竟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饭菜里了,奴才宫里的人后来去御膳房旁敲侧击,御膳房的人说那洋番芋是今年刚入宫的新品,压根不可能生芽,定是奴才弄错了。」说到最后舒妃就忍不住流泪。 静容皱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回禀皇上了吗?」 舒妃说起这个有些尴尬:「就是奴才刚到热河行宫时候发生的,发生的时候,皇上已经起身去木兰了,奴才也不敢打搅皇上。」 静容只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舒妃说的这样简单,但是也不好再追问,只道:「皇上应该马上就回热河了,到时候你回禀皇上便是。」 舒妃却有些犹豫,静容见了蹙了蹙眉:「怎么?难道你不想说?」 舒妃有些尴尬道:「倒不是奴才不想说,只是皇上自来不喜后宫多事,而且此事,也实在没什么把柄,御膳房到时候只需一推三四五,最后只怕也是交出一个奴才了事,得不着什么好,反倒却打草惊蛇了。」 静容听着这话,隐约明白了舒妃的意思,她是怕打虎不成反惊了犬,到时候御膳房得不着好,她指不定也会被御膳房那边针对,着实是划不来。 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只是日后十一的饮食又该如何? 「那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件事?」静容道。 说起这个,舒妃倒是平静了一些:「娘娘放心,奴才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御膳房的那些奴才压根就不可信,便趁着这次十一生病的事儿,和太后娘娘说明,在我宫里弄了个小厨房,日后十一的吃食,就在我宫里做。」 静容没说话,宫里的小厨房,说好听些是厨房,说不好听些,就是个热饭的炉子,这样小的地方,能做的东西实在有限,但是既然舒妃都这么决定了,自己倒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就好,日后还要小心行事。」 舒妃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她就怕皇后会揪住这件事不放,皇后有底气和人打对台,她可没这个本事,她只希望能在这宫里好好活下去便是了。 ** 干隆说了即刻回热河,结果第二天热河行宫就接到消息,皇帝要回来了。 太后高兴的什么似得,拉着静容的手就道:「皇帝要回来了,永瑄也就回来了,这几日永瑄跟着去木兰,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怕他出什么事,现在总算是要回来了。」 静容也笑着安抚:「永瑄要是知道太后这么担心他,只怕恨不得飞也要立刻飞回来呢。」 这话太后听了直笑:「那孩子,的确是个孝顺的。」 静容跟着赔笑,说孝顺,不如说有眼色,静容也是纳了闷了,她就不是个有眼色的人,行事说话也多是直来直往,没想到最后却生出了这样一个孩子。 这一点多半是随了干隆了,静容心中暗道。 虽说干隆说了要回来,但是按着时间估算,等到真正回来,也应该是明天了,太后找了干隆寝宫里服侍的太监过来,好生叮嘱了一番,让他们好生打理寝宫和前殿,以迎接干隆。 其实这话压根用不着太后说,宫里自有无数人抢着去做,但是太后既然吩咐了,那这就是太后的一片慈母之心。 那些宫女太监们都一一应着,十分恭顺的模样。 到了这一日的下午,提前回来探路的人到了,静容听到来人名字的时候很是惊讶,竟然是永璋! 第160页 静容想着平日里的规矩,一般都是由内务府大臣提前探路,这次竟然是永璋,难道是永璋自己请求的? 一想到这个,静容心中的想法就多了,永璋自从被踢出继承人位置之后,就十分老实,从来不出头,这次突然有了动静,会不会是因为纯贵妃? 静容顿时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因此也顾不得休息,急忙去了太后宫里。 她被传进去的时候,太后宫里静悄悄的,里外一点声音也无,静容心下一沉,心里的想法顿时又确定了几分。 等她终于进了正殿,便看见永璋跪在底下,太后沉着脸坐在正座。 太后往日里都是十分慈爱的,不管是对皇子还是皇孙,不管皇帝是否喜爱,她基本都是一视同仁,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对静容所生的几个孩子,稍微多关心一些。 但是此时,却让永璋这么跪在下面,一句话也不说。 静容顿时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她也只装不知道,笑着道:「永璋回来了啊,怎么跪在这儿,可是惹了你皇玛嬷生气?」 看见皇后进来,太后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柔声道:「你怎么来了,这个时间点,永璂和五公主只怕还没睡醒,你该守着他们才是,小心他们醒来见不着额娘哭。」 静容听出来了太后话语间想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却并不放在心上,笑着道:「他们要醒还早呢,听到永璋回来报信,臣妾也是迫不及待过来看看。」 说完她看向永璋:「永璋,你皇阿玛可好?你母妃可好?你十弟可好?」 这三问简直震得永璋头皮发麻,面对皇后,他心虚的厉害,根本没了之前哭求太后的底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后或许是看出来皇后不打算离开了,因此也就不替永璋遮掩了,只冷笑道:「你这话问他只怕也是白问,你那个好额娘干了什么事儿,如今也给你皇额娘说说。」 太后眼神严厉的看向永璋。 永璋顿时失了稳重,跪下给太后磕头:「皇祖母,我额娘这人,虽然有无数的错处,但是她绝不会是心肠狠毒之人,此事定然是有人污衊她,她,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静容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有些茫然的看向太后。 太后看着静容神色,顿时有些不忍,摆了摆手道:「此事你别来找我,你皇阿玛不是个煳涂人,若是你额娘冤枉,他定然会给你额娘一个说法。」 永璋听了,心中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哇凉哇凉的。 「皇祖母,孙儿并非不信皇阿玛公正,只是如今人家已经给额娘做好了局,定然也有无数后手等着,孙儿实在是怕……」永璋哭的涕泗横流。 太后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静容见了,立刻有些不解道:「纯贵妃到底闹出了什么事?竟然如此严重?」 太后那一丝不忍瞬间消失,她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你且下去吧,我有话要和你皇额娘说。」说完摆了摆手,立刻有人上前来搀扶永璋。 永璋心下一惊,有些慌乱的看向静容,眼中又是心虚又是不安,但是既然太后已经发话了,他自然也不能多待,便立刻被人拉了下去。 等永璋走了,太后嘆了口气,终于还是和静容说起了来龙去脉。 第62章 帮手 静容听完太后说完前因后果之后, 整张脸都是木的。 当然了她心里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事情都按照自己预测的发展了。 只是就算心中放松,她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惊惧不安的模样, 先是愣了愣, 然后终于回过神来, 眼眶立刻就红了:「怎, 怎么会这样?纯贵妃往日里也并非如此煳涂的人啊……」 静容之前一直以为,是纯贵妃在耍着忻贵人玩,但是后来当她找人盯紧忻贵人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这里面还有令妃的事儿。 不过令妃就比纯贵妃高明多了, 她不会想纯贵妃似得, 蛊惑也蛊惑的太过明显,她只是偶尔在忻贵人耳边感嘆宫中生活难捱。 同时再暗示几句,有高位妃嫔在,忻贵人这个贵人想要升妃和贵妃的路将会变得很难,如此几回,可不就把忻贵人给挑动起来吗? 知道这件事之后,静容便也有了计划, 无非就是顺水推舟, 发证纯贵妃和忻贵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把她们拉下马,静容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至于令妃, 这个女人及其谨慎小心, 想要拉下她, 这次只怕还是有些不到火候。 太后也是嘆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往日里, 我也觉得纯贵妃是个好的,总想着她好歹也为皇帝生下了两子一女,也该给她几分脸面,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本宫着实失望。」 静容只是默默垂泪,一句话也不说。 太后看着她,只觉得可怜,到了这个地步了,也不敢说一句不好听的,皇后谨慎是足够谨慎,但是也未免太过小心了。 但是再一想自己那个儿子的性子,又觉得皇后这样,或许才是长久之道,因而她又不好说什么了。 两人正做着说话,突然外面传话,四公主求见。 太后的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 ** 之前永璋被太后这么不体面的从宫里赶了出来,但是他也来不及觉得丢脸。 只要想着皇后正在里面,永璋的心就火烧火燎的焦躁了起来。 第161页 皇后是这件事的苦主,若是皇后知道了自己额娘做的事儿,再在皇祖母面前说几句不好听的,那他的额娘,只怕就没有翻身之地了。 永璋急的在太后宫外转圈。 太后宫里的那些侍奉的奴才却只当看不见,没一个敢把三阿哥放进去的。 永璋思索再三,最后还是不得不听从出来前纯贵妃的吩咐,朝着四公主的住处走去。 永璋心里知道,若是此时四公主过去太后跟前说话,指不定会在太后跟前失宠,但是他实在也是没办法了,额娘眼看被皇阿玛关了起来,若是他们这些儿女都无法拯救额娘,那又有谁把额娘放在心上呢。 永璋来和四公主说额娘吩咐的时候,整个人羞愧的都不敢看四公主的眼睛。 但是四公主却只是沉默了片刻,就淡淡道:「兄长放心,我知道了。」 永璋听着妹妹有些失落的语气,只觉得心里十分难受,结结巴巴道:「若是不成,妹妹也不必勉强,额娘必不希望妹妹出什么事。」 四公主愣了愣,然后笑笑,这笑在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身上,倒是多了几分温柔缱绻:「三哥不必多言,额娘的心思我是最了解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心里有数。」 永璋终于抬起头,看向四公主。 她脸色有些隐隐的苍白,整个人看着也十分单薄,有几分弱不胜衣的意思。 永璋愣住了:「妹妹,你生病了吗?」 四公主浅浅一笑:「前几日生了暑气,如今好多了,哥哥不必担忧。」 永璋一时间无言以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张不开口。 看着这个老实的有些过头的哥哥,四公主实在无意为难,她明白,三哥也是被额娘利用了,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可怜人,自己又何必让三哥也跟着难受呢? 因此四公主笑着转移了话题:「三哥,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过去了,否则只怕晚了也就来不及了,三哥且在我这儿歇歇,我去去就来。」 永璋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把留下她的话说出口,就这么看着四公主,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朝着太后的住处走去。 ** 太后知道,四公主这个时候来的目的,她心里有些失望,却也觉得她如此做理所应当。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还是自己的亲额娘,要是不来,才是真的狼心狗肺。 太后沉默了片刻,终于淡淡道:「让四公主进来吧。」 等到传话的人离开,太后才看向静容:「你也别吃心,纯贵妃不是个好的,但是四公主却是个好孩子,她待会儿若是给纯贵妃求情,你也别觉得难受,本宫和皇帝是不会听她一个小儿之言的。」 听着太后这番话,静容就算和太后情分淡淡,也觉得太后对四公主一片慈爱心肠了,这是把什么事都给她想到前面了,只是不知道,四公主可担得起太后这番关爱。 想到这儿,静容勉强露出一个笑:「臣妾也并非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怪到四公主头上,而且如今皇上也还没有下定结论,或许纯贵妃真是被冤枉的也未可知。」 太后听着这话,嘆了口气,摇头道:「人已经被看管起来了,还会有什么结果呢。」 太后心中当然明白,或许这事儿不是纯贵妃干的,但是现在很明显,纯贵妃已经入了旁人的局,而且她本身只怕也不干净,因此是与不是的,已经没意义了。 正说着,四公主终于进来了,她看起来有些惶然,衣裳也没换,只穿着一件半旧的家常衣裳,头髮只是勉强梳就,连朵绒花都没带,仿佛是刚一听消息,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静容看了忍不住感嘆一句,就四公主这心计,也不是普通小孩子能比拟的。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儿臣给皇额娘请安。」四公主一进来,就恭恭敬敬的给上座的两宫行礼。 太后没有吭气,只看向静容。 静容一愣,这才柔声道:「好孩子,起身吧。」 四公主没听到太后的声音,只觉得心下一惴,但是既然皇后都开口了,她自然也不能赖着不起身,只能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抬头朝上看了一眼。 当她看到太后冰冷的眼神的时候,眼眶不由一红。 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静容看着都觉得心疼,更不必说太后了,只是太后到底是个拎得清的,面上依旧无动于衷。 静容心中忍不住感慨,这宫里,连小孩子都是人精,倒是让自己有些难做。 想到这儿,她也懒得坐在这儿和四公主这小孩子打机锋,只站起身来,朝太后告辞:「皇额娘,时间不早了,五公主和永璂也该醒了,儿臣告辞了。」 太后没想到皇后竟然还有这一招,一时间有些惊讶,但是再一想永瑄那孩子,到底软了心肠。 算了,皇后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自己又何必这么逼迫她,到时反倒是让皇后更加厌恶纯贵妃所出的子女,想到这儿,太后便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就快些回去吧,小心孩子醒了找你。」 静容松了口气,太后能放她离开,说明太后对他们母子还是有几分情分的,静容点了点头,也不多留,转身就走。 四公主有些诧异,皇后就这么走了,那自己待会儿该怎么演这场戏呢? 只是她到底是小辈,难道还能拦着皇后不让走不成?因此只能憋憋屈屈的恭送皇后。 第162页 眼看皇后出了门,四公主神色有些恍惚。 太后看着四公主的模样,嘆了口气:「伊哈娜,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就说吧。」 四公主一震,立刻回了神,转身就跪倒在太后跟前,红着眼睛道:「皇祖母,伊哈娜知道,我额娘的事情,全看皇阿玛圣裁,只是她到底是我额娘,伊哈娜实在不忍额娘受苦,还请皇祖母看在伊哈娜的份上,等额娘回宫之后,让伊哈娜在身前侍奉。」 太后听了这话,忍不住嘆了口气。 伊哈娜这孩子,孝心有,心机也有,她往日里也是喜欢她的这份孝心和心思,毕竟笨拙的孩子,虽然可人疼,却不如聪明的孩子得人心。 只是如今她将这份心机施展到了自己身上,太后就有些不舒服了。 若是让四公主去侍奉纯贵妃,干隆哪怕是看在自己女儿的份上,也不会过分折腾纯贵妃,若是不让她去,又未免不近人情。 这孩子拿捏了自己和皇上宠爱她,便使出了这个计策,不能说狠心,也能说算计的精准了。 想着刚刚她在皇后还在时的那番作态,自己倒也能理解皇后的心思了。 想到这儿,太后的语气变得冷漠了许多:「这就是你所求吗?」 四公主愣了愣,她自从入了寿康宫,就一直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女,也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大姐姐还是嫡女呢,都得和亲蒙古,而自己,父皇早就说了,会让她嫁在京城。 这样的宠爱,让四公主有时候也不免有些自傲,别看大姐姐身份比她高贵,其实圣宠也就那样,否则也不会让她和亲了。 可是她似乎忘了,和敬公主的驸马,虽然是蒙古人,但是却自幼在清廷与皇子一同长大,几乎被干隆视为半子。 而且他的出身也极为显赫,是孝庄文皇后的家族子弟,初封辅国公,去年有刚刚晋袭亲王,而且虽然是蒙古人,与公主成却一直留住在京城,简直开启了抚蒙的先例。 要是这样都不能表达干隆对和敬公主的宠爱,那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只是四公主到底年幼,这些话也没人和她说,纯贵妃平日里更是一直在和她灌输,皇上太后最宠爱你,所以你要利用这份宠爱,帮你的兄弟,这样咱们母女的富贵才能长久。 因此四公主倒是被宠溺的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所以此时突然听太后这样问,她虽然隐隐觉得而有些不妙,但是想着额娘的处境,还是咬着牙点头:「此的确是孙儿所求。」 太后有些事失望的嘆了口气,利用长辈的疼爱来威胁长辈,她倒是觉得,自己对四公主的宠爱,竟都错付了。 「既如此,那我就满足你,你回去收拾东西吧,等你额娘回来了,就去她跟前侍奉。」 四公主愣了愣,没想到太后竟然答应的如此迅速,她有些不安的看了太后一眼,却见她眼中满是不耐烦。 四公主心中越发惶恐,难道太后真的捨得自己离开吗? 她还张口想要说什么,太后却已经摆了摆手:「不必多言,退下吧。」 这语气如此冰冷,就像是在和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话,四公主的心越发不安了,只是此时看着太后神色,四公主也不敢纠缠,只能讷讷退下。 看着四公主离开的身影,太后眼中满是失望,这个孙女,算是白养了! ** 静容此时已经回了自己的住处,没想到她回来的时候,舒妃竟也在,她此时正在屋里,抱着宁楚格逗弄,而十一阿哥则是在和永璂玩耍。 听到静容回来了,屋里的人都站起来迎接。 舒妃将宁楚格交给她的乳母,自己笑着给静容行礼:「奴才本是来找娘娘说话,却不想娘娘竟然不在,正好小公主和十二阿哥醒了,公主哭的不行,奴才就自告奋勇,来哄哄公主,没成想公主倒是怪得很,只是抱着她走了几步,就止住了哭声。」 静容叫了起,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宁楚格,对舒妃道:「这孩子倒是和你投缘,往日里只要醒了,除了我就没有能哄得住的,如今倒是被你哄住了,可见也是缘分。」 舒妃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但是再一看静容,似乎只是随口一言,没放在心上,她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缘分不缘分的奴才不知道,公主是个美人坯子奴才却是看出来了,您看看这乌熘熘的眼睛,日后长大了,这满蒙八旗也找不出更好的了。」 静容被舒妃恭维的笑了:「行了行了,就你这张嘴,再说下去,我就该飘上天了。」 舒妃笑着道:「奴才这都是实话实说呢。」 两人就这么一边说一边进了里间,十一阿哥牵着永璂也来给静容行礼,静容笑眯眯的将两人扶了起来,顺手还摸了摸两人的大脑门,转身对身后的白朮道:「摆条毛巾,给两位阿哥擦擦汗,你摸摸,这一脑门子的汗,若是着了凉倒是不好。」 白朮领命而去,舒妃也是一唬,摸了摸十一阿哥的头,然后舒了口气,对静容道:「倒是娘娘细心,奴才倒是没注意到。」 静容摇了摇头:「你刚刚在哄宁楚格,哪有功夫关注他们,说起来也是宁楚格耽误了你。」 舒妃急忙摇头:「娘娘哪里的话,奴才看着小公主便移不开眼,哪里是小公主的错,倒是奴才这个大人掌不住。」说着又笑了起来。 第163页 静容知道舒妃不是爱计较的人,也就不多说了,几人进了里间,给两个阿哥擦了汗,又换了件衣裳,静容便叫人给他们俩端了一碗杏仁茶。 如今已经是入秋了,也该开始滋补了,这杏仁茶静容宫里做的一向好,营养丰富,又香甜可口,孩子们一向喜欢。 看着两个孩子大口大口的喝着杏仁茶,舒妃眼神也柔和了许多,轻声道:「奴才本想着来和您说说三阿哥回来的事儿,如今看你的模样,倒是奴才多心了?」 舒妃的话语间带着一丝疑虑,看起来她也察觉到了三阿哥这次回来有些不简单。 静容只是淡淡一笑:「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着就把木兰围场发生的事儿和舒妃说了说。 舒妃被唬的脸色发白,许久才讷讷道:「娘娘到底是掌的住,发生了这样的事儿,竟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奴才知道了这事儿,只怕此时已经哭得走不动路了。」 静容苦笑一声,她总不能说,她这个亲身母亲也掺了一手吧。 「我心里自然也是难受的,但是如今这个样子,我却是不能妄动,否则,万一查出来不是纯贵妃,我岂不是里外不是人,而且就算是纯贵妃,纯贵妃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呢,皇上太后总得看几位阿哥和公主的脸面,且不说,就我回来的这会儿,四公主已经去太后宫里了。」 静容面上神情有些苦涩,舒妃也察觉出自己之前的话有些不合适,急忙道:「奴才自然是明白娘娘的难处的,娘娘这样疼爱十阿哥,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这宫里也只有娘娘最伤心,也幸好林嬷嬷在侧,才免了这一桩劫难,如此,也是娘娘和十阿哥福缘深厚的缘故。」 静容听着这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但是却也不好责怪舒妃什么,只能垂着头道:「福缘深厚什么的,我倒是不求,我只求他能好好的就成。」 若是没有宫里的这些烂事儿,要是没有那个悬在诸皇子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静容多希望永瑄只是平常人家的孩子,他们一家几口平平安安和和乐乐的,那该有多好,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位置,那么就没有他们后退的余地,他们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 舒妃听了这话也嘆了口气,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她自己对十一不也是如此,只要他能好,自己便是日日吃斋念佛也是可以的。 正说着呢,两个孩子,已经喝完了杏仁茶,想要出去玩积木了,这积木还是永瑄出生那会儿,静容画了图让内务府做的,如今到了永璂手里,竟也好好的,静容也不让内务府上漆,就是简简单单的原木颜色,只是简单打磨了一回,又和新的一样,孩子们都十分喜欢。 静容将永璂和适宜叫到跟前,又给他们擦了擦脑门,便笑着道:「去玩吧,小心不要着了风。」 俩孩子乖巧的点头,便手牵手出去玩了。 看着孩子们离开,舒妃嘆了口气:「自从来了热河行宫,十一这孩子倒是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静容笑了笑:「孩子本就是爱玩的,如今倒是不必泯灭他们的本性,等到了读书年纪,这样轻松的日子也就不多了。」 舒妃听了有些伤感:「十一资质有限,便是到了读书的年纪,只怕也是中人之姿,我如今倒是想开了,让他高高兴兴的,其实也挺好。」 舒妃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是其实也是个有志气的,之前看着永瑄那样聪明,也就圈着十一阿哥读书认字,只是可惜,十一阿哥完全没有永瑄的资质,读了许久,也就只会背两首诗,有时候还会背串了,让舒妃十分不满。 但是后来因为发生了被下毒的事儿,舒妃倒是失了这上进心,满心满眼的都是让孩子好好的就成。 静容知道这些内情,也不揭穿,只笑着道:「你能想通就好,如今十一也快三周岁了,我想着也该给他起个正经名字了,到时候等皇上回来了,我就与皇上禀明。」 舒妃一听,顿时大喜,急忙起身谢恩:「娘娘,奴才着实感激不尽。」舒妃说着眼睛都红了。 静容看她这样也是有些心酸,这不受重视的母子,在这宫里,也是的确可怜的紧。 其实十一阿哥这处境,也是因为他生的时间不对,他若是早生一两年,或是晚生一两年,或许都不会如此尴尬,但是他偏偏生在了嫡长子之后没几个月,可不就被人忘在脑后了吗? 静容有时候都觉得有些心虚,觉得十一阿哥之所以不受重视,是因为她们母子。 也是因为这一点,她对十一阿哥,难免多了几分怜爱,倒是比其他庶子要亲密些。 ** 第二日一早,便有几波报信的人往热河行宫来。 皇上启程了。 皇上行走二十里路了。 皇上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皇上到行宫不远了。 皇上快到了。 太后和静容端坐在正座上,就等干隆回来。 静容昨晚因为心中的纠结和愧疚,一晚上没睡好,脸色有些难看,眼睛都有些红肿,一早还是白苏用了粉给她遮了遮。 如此倒是让太后心里也不好受,觉得皇后这样受了委屈,也只能躲着人难受,的确是可怜。 因此今日太后倒是对静容十分温和,温和的有时候都让静容觉得有些汗毛直树。 一直到干隆终于到了行宫,又往后宫来拜见太后,静容这才起身,迎接干隆。 第164页 干隆在太监的通报声中,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向太后行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早就一把拉住了干隆,眼圈也是有些泛红:「好好好,回来就好,我倒看着你有些瘦了。」 干隆笑笑:「这哪里是瘦了,儿臣这是结实了,在木兰围场,整日都吃肉,想瘦也难。」 太后听了忍不住笑出来:「没瘦就好,我在行宫里,也是总想着你,如今你回来就好。」 说完太后看了一眼静容,温声道:「皇后也是辛苦了,一大早就来我这儿陪着我,一直等到现在。」 干隆当然第一眼也看到了静容,此时再认真去看,也发现了静容面容上的不对。 干隆忍不住嘆了口气,之前永璋来找他请求回行宫报信,他就知道纯贵妃母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是他想了想之后还是答应了,反正这件事是瞒不住的,既然永璋想回去报信那就让他去,他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儿子有没有本事求得动太后。 如今看着静容这样,干隆便也知道,静容大概也是知道了。 想到这儿,干隆心中难免生出些愧疚,永瑄是自己非得带过去的,没想到带过去却发生了这种事…… 「皇后辛苦了。」干隆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静容勉强一笑:「皇上言重了,不过是臣妾应当做的。」 干隆见她这般,心中越发不忍,便道:「永瑄也回来了,不过这小子昨晚太过兴奋,回来的路上倒是睡着了,朕就让人把他送回你那儿去了,你快回去看看他吧,这么久没见了,你只怕也是想他了。」 一说起永瑄,静容心中也是火急火燎的,听到干隆这话,难免倒是有些激动,急忙给干隆行礼:「臣妾多谢皇上体谅,既如此,请恕臣妾失礼告退。」 干隆亲自将静容夫妻身来,柔声道:「你我夫妻,不必行如此虚礼,你且去就是。」 静容又看向太后,太后也笑笑:「去吧,永瑄这么久没见你,只怕也是想你了。」 静容这才点了点头,告辞离开。 第63章 各方 静容出了太后的住处, 上了自己的翟舆,一路朝着自己住处而去。 如今虽然是秋日了,但是秋老虎也不是白说的, 静容还是觉得有些热, 一边拿着帕子扇风, 一边让人快些。 她的心火有些旺,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天气,还是因为她想要见永瑄的心。 永瑄是她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血脉相连的人,她对永瑄有多重视,就对那些试图伤害永瑄的人有多恨。 那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 静容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可是这次,她却亲手将他送入了旁人的陷阱之中,哪怕自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但是如今想起来,还是五内俱焚。 自己怎么下得了这个狠心呢? 她果真也是一个狠毒的人吧。 静容掐着掌心,指甲深深的刺入肉里,传来顿顿的痛意,可是她却没松手。 这是最后一次了, 静容告诉自己, 最后一次用这样危险的办法, 日后她绝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处于危险的境地。 想着这后宫的波澜,静容下定了决心。 ** 静容回到住处的时候, 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寂静, 她几乎是有些焦急的下了翟舆, 一路疾走, 朝着正殿而去,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白青守在门外,见她来了,笑着上前行礼。 「奴才给娘娘请安,许久没见娘娘,娘娘比以前瘦了。」 白青说的十分恳切,静容却只是勉强一笑,日日忧心木兰的情况,她能不瘦吗? 「永瑄在屋里吗?」静容急忙道。 白青笑着点头:「阿哥昨晚闹得太晚了,这一路都是睡回来的,赵嬷嬷说再让阿哥睡半个时辰,然后再叫醒阿哥,让阿哥用饭,嬷嬷刚刚去了御膳房,给阿哥提饭去了。」 静容一愣:「怎么让嬷嬷去提饭?」 「嬷嬷说,阿哥这几日胃口不好,她正好知道几个开胃的菜,怕我们说不清楚,便自己带了个小宫女去了,娘娘放心,累不到嬷嬷。」白青对这个问题很明显早有准备。 静容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也去歇着吧,这一路累了,等晚上再来当差。」 白青也不拒绝,她知道娘娘这都是出自真心,因此笑着应了。 静容进了正殿,又急忙进了里间,结果一进去,就看见白芷正坐在榻边给榻上的永瑄扇风。 见着静容进来,急忙起身给静容请安。 静容手一抬,拦下了白芷请安的话,只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到榻边,看向榻上的永瑄。 比和她分别时黑了一点,却也看着结实了一点,睡得很香,小嘴还时不时吧嗒两下。 静容眼眶一下子就酸了,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白芷被静容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来想要说些什么。 静容却依旧摆手不让她说,只摸了摸永瑄有些温热的脸蛋,然后小声道:「出去说话,不要打搅他睡觉。」 白芷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跟着静容去了外间。 几人到了外间,外面的人也被静容面上的泪痕唬了一跳,白苏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白芷,白芷却只是摇了摇头,她自己也不清楚娘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太想阿哥了? 第165页 白芷心里有些煳涂,白苏也疑问很多,但是白朮就老实多了,也不多问,也不多看,见着静容出来了,就给静容斟了茶,然后又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一边。 静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平復了一下情绪,这才道:「阿哥这几日都好吗?」 白芷看了一眼静容,见她已经擦了眼泪,神色也看起来平静了许多,这才谨慎道:「阿哥这几日兴致都很不错,第一日皇上带阿哥去骑了马,不过没敢让阿哥单独骑,是皇上抱着他骑了一会儿,第二日皇上又带着阿哥去看了这次打猎的收益,还给阿哥赏赐了许多皮子,阿哥开心极了,说等回来了,要把最好看的皮子送给娘娘。」 「后面几天,皇上每次出去见人,也都会带着阿哥,对阿哥十分看重,但是皇上今年到底没在木兰多留,急忙就回来了,阿哥一听能见着娘娘,别提多开心了,也是因为这个,阿哥昨晚才没睡好。」 白芷觉得自己这是挑着娘娘喜欢的话讲了,娘娘应该能开心些,但是没想到,她这话才说完,静容又忍不住流泪了。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要放在旁人身上,早就玩的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没成想他还能记着自己,而自己却…… 静容也不想哭,但是只要想着永瑄这一次面对的危险,眼眶就忍不住酸楚。 白芷被吓坏了,急忙跪倒在地上:「奴才有罪,请娘娘恕罪。」 静容拿出帕子一边擦泪一边摆摆手:「你又有什么罪呢,快起来吧,我是想着这孩子的孝心,高兴的。」 自己心中的纠结,没必要让旁人知道,静容只能用这些话来遮掩。 白芷小心看了静容一眼,见她果真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默默站了起来。 白朮在一边看着,突然道:「娘娘,不如奴才去弄个冰袋过来,给娘娘敷敷眼睛?」 静容一愣,点了点头:「也好,省的眼睛肿了,倒是吓着人了。」 白朮默默领命而去。 静容此时的心情也稍微平静了一些,她垂着眸,许久才道:「纯贵妃在哪儿?」 白芷心下一动,她隐隐约约知道赵嬷嬷和娘娘在谋划什么,但是具体什么事,娘娘却没有让她们参与,白芷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她是个聪明人,娘娘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就装作不知道,这也是她在宫里的保命法则。 而这次去木兰,第一天纯贵妃就和忻贵人一起病了,白芷隐约觉得,或许和娘娘与赵嬷嬷商量的事情有关。 「纯贵妃自第一日起,就病了,一直没出现在人前,奴才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静容淡淡的点头。 之前那件事,她只交代给了赵嬷嬷和郑怀恩,自己贴身的几个宫女却没有参与。 这也不是她不信白芷几个,只是没有必要让她们掺和进来,赵嬷嬷掺和进来,是因为赵嬷嬷在宫里有人脉,郑怀恩掺和进来,是因为有些事要郑怀恩跑腿,而白芷几个,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了,没必要也跟着掺和进来。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宫里人人都知道白芷几人是自己的心腹,要是真让她们掺和进来,只怕太过引人注目,因此静容才会选择赵嬷嬷和郑怀恩。 「忻嫔呢?她也病了?」静容问道。 白芷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不过还是小心回话:「听说忻嫔是怀孕了,这几日汪院使都在照顾她。」 说起这个,白芷心中也有些不忿,汪院使自来是给皇帝和太后诊脉的,便是娘娘,用的也是张院判,没成想忻嫔倒是后来居上,用上了皇上的御用太医。 但是静容心里却对这事儿一点都不羡慕,嘉嫔之前也用了汪毅呢,是什么下场不言自明,想要用皇上的太医,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静容不再多言:「日后,让咱们宫里的人都谨慎些,少和纯贵妃还有忻嫔宫里的人来往。」 白芷一听,便觉得这里面还真有事,立刻应了下来。 没一会儿,赵嬷嬷回来了,身后跟这个小宫女,提着一盒子吃食,见着静容,赵嬷嬷急忙行礼。 静容对赵嬷嬷十分客气,亲手将赵嬷嬷扶了起来。 「嬷嬷不必客气,这次出去,让嬷嬷操心了。」 听着静容依旧温和的语气,赵嬷嬷才算是终于松了口气。 她这次帮助静容做事,其实心里也是提着一根弦的,这世上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儿多了,自己帮着静容做了这事儿,若是日后静容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想要对付她,那她也是完全无法反抗的。 而不帮着静容做这事儿,也是不成,到时只怕她也等不到静容事后算帐,事前就把她给了结了。 虽然赵嬷嬷感觉静容并非如此无情之人,但是心中还是难免有此担忧,如今看着静容对她态度一如既往,赵嬷嬷也算是放心了。 「娘娘太客气了,这本就是奴才当做的,再说了,阿哥十分听话,哪里用得着奴才操心。」 静容听了忍不住笑:「嬷嬷如今也会说好听的话了,就永瑄这个皮猴子,若是听话才是奇事呢。」 赵嬷嬷也跟着笑:「阿哥虽然活泼些,也是讲道理的,奴才真没有骗娘娘。」 静容听了,神色顿时温柔了许多,赵嬷嬷这话也不错,永瑄往日里的确是个好孩子。 第166页 ** 静容这儿主僕几人说说笑笑,太后那边,母子二人却是无言以对。 干隆沉默的坐在太后身侧,也不说话。 太后看着他如此,也是嘆了口气,让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只留林嬷嬷在身边。 「行了,好好说说吧,永璋那孩子着急忙慌的也没说清楚,如今你给我仔细说说。」太后看着干隆。 干隆脸色阴沉,想要张口,却觉得十分丢脸,张不开口,只拿眼睛看了林嬷嬷一眼,淡淡道:「还是让林嬷嬷说吧,她也是知情人。」 太后看向林嬷嬷,林嬷嬷此时见了太后,心里也踏实多了,太后作为主子,可比皇上靠谱多了。 因此她也不纠结,一五一十的就把自己所见所闻说了。 说到最后,太后都有些心有余悸:「真是大胆!若非林嬷嬷对水仙过敏,只怕真叫永瑄吃下去了。」 干隆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林嬷嬷,他之前还想,林嬷嬷怎么嗅觉这么敏锐,原来是对水仙过敏,也是巧了。 太后没察觉到干隆的表情,只继续道:「你准备怎么处置纯贵妃和忻贵人?」 干隆抿了抿唇:「纯贵妃身边那个叫鹤儿的宫女死了,我让汪毅去查她的死因,是中毒而亡的,还在她身上发现了一封遗书,我觉得这遗书有些古怪,按理来说,这丫头是不识字的,留下遗书,那就必定不是自杀。」 「纯贵妃那边,也审不出来什么,她只是一味的喊冤,却说不出来证据,毕竟主动接近忻贵人宫女的人是她,在忻贵人耳边乱说话的也是她,这些那个叫兰草的宫女也都招了。」 说到这儿,干隆有些迟疑:「但是那个叫兰草的宫女也说了,忻贵人似乎对纯贵妃的接近没有那么排斥,甚至一开始,还比较欢迎,她说是忻贵人和纯贵妃合谋,自己只是做了替死鬼。」 「不过或许也是这个宫女乱说的,眼看自己要没命了,就攀扯主子。」干隆有些心虚道。 太后听了冷笑一声:「我看攀扯主子是没有,主子想要一石二鸟却是真的,一边嫁祸给纯贵妃,一边害死了皇后的嫡子,岂非两全其美,你也别把你那爱妃想的太好,这宫里的女人,就没有简单的。」 干隆有些惊讶的看向太后:「皇额娘,您一开始不是也挺喜欢忻贵人的吗?」 太后神色淡淡:「我也是看你在孝贤死后,十分自苦,想着能有个逗你开心的也不错,这才答应给她高位,喜欢她倒是不至于,我还是觉得皇后比较好,识大体,对你也温顺。」 干隆听到后面忍不住点头:「额娘说的不错,如今看起来,倒是只有皇后宽厚仁慈,至于旁的人……我实在是有些头痛。」 太后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行了,你也别头痛了,之前你不是让人回去调查纯贵妃的家人了吗?如今结果如何?」 说起这个干隆就黑了脸:「纯贵妃那个哥哥实在是不知所谓,你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两支木芙蓉?竟然是从内务府一个花匠手里抢夺来的,那个花匠本想将花献到上面,被他知道了,就打上门去抢了过来,更可恶的是,他还真顺带抢了一盆水仙花,如此朕便是想说纯贵妃是冤枉的都不能了!」 干隆越说越恼火,要是纯贵妃的哥哥在这儿,只怕干隆恨不得踹他一脚。 太后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纯贵妃家里的德行,并不惊讶:「纯贵妃的哥哥你准备怎么处置?」 干隆有些烦躁:「已经让人收监了,先让人私底下审一遍,若是真是他做的,那定然不能饶他,若是不是……」 太后锐利的目光看了过来:「若是不是又当如何?」 干隆语气一滞,许久才道:「不管他承不承认,这样的祸头子都不能留了,看在老三和老六的份上,发配去关外种地吧。」 太后满意的点头:「这还像点样,皇后那边是委屈了,总得让她出出气才好。」 干隆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意思。 「还有纯贵妃,行事轻佻,也担不起贵妃之名,变为嫔位,这次之后,就让她在闭门在景仁宫好好吃斋念佛吧,她年纪也大了,身上又有病,跑来跑去的也不像样子。」干隆说的越发顺口了。 「至于忻贵人,她如今身怀有孕,倒是不好轻动,等生下孩子之后,之前封嫔的事儿也罢了,她的孩子给令妃或者愉妃抚养,这样也算合适。」 太后听了连连点头:「你处置的极妥当。」 干隆神色这才好看了些:「若是可以,儿臣真不想在这件事上费神。」 太后嘆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身在皇家,操心顾虑的也就多了。」 干隆也嘆了口气,母子二人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 静容当然不知道皇帝和太后之间的这番对话,她等到永瑄醒后,就好好的把这个儿子搓揉了一遍,又是亲又是搂着哄,直把永瑄弄得小脸通红。 「额,额娘,永瑄都是大孩子了!」永瑄被静容搂在怀里,结结巴巴道。 静容笑着摸着他的大脑门:「你在额娘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永瑄瘪了瘪嘴,觉得自己这样特别没有男子汉的风度,但是额娘的怀抱好香又好软,他也不想离开,就只好忍住了没说话。 最后直到赵嬷嬷将永瑄的午膳端了上来,永瑄这才从静容的怀抱里解脱。 第167页 但是静容还是没放过他,一眼不错的盯着他用饭,还亲自给他布菜餵饭。 自打永瑄学会了拿筷子,就再没有这待遇,如今被额娘这样温柔的对待,永瑄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忍不住想,要是以后每次和额娘分开,额娘都会这样对他该多好。 但是这样的幻想,很快在弟弟妹妹们来的时候被打破了。 当看到永璂的那一刻,永瑄立刻从静容手里抢过筷子,正色道:「额娘,永瑄能自己吃!」 静容看了一眼眨巴着眼睛看着哥哥的永璂,没揭穿永瑄这个小哥哥的一点点自尊心,笑着将筷子递了回去:「是额娘不好,忘了我们永瑄都是男子汉了。」 永瑄被夸得有些脸红,但是心里却是得意洋洋,额娘也觉得我是男子汉呢。 看着哥哥吃饭,永璂也闹着要吃,静容没办法,只能让人给永璂也上了筷子,永璂这才安安静静的坐在永瑄身边吃起了饭。 而宁楚格则是乖乖的趴在静容怀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两个哥哥。 母子四人正温馨呢,外面有人传话,颖嫔过来给静容请安。 静容一愣,终于想起来,这次颖嫔也跟着去了木兰,如今回来,自然要给她请安。 静容点了点头,抱着宁楚格去了外间,出去前还不忘吩咐:「你们好好吃饭,额娘马上回来。」 两个小孩自然应了。 ** 静容出来的时候,颖嫔正在喝茶,看见静容来了,急忙起身行礼:「奴才来的不巧,打扰娘娘了。」 静容笑了笑,摆手让她起身:「也不算不巧,只是刚刚永瑄睡了一会儿,现在才起,我怕他饿着了,便给他传了饭,这不前不后的时间,任谁也想不到。」 颖嫔听着静容温和的语调,小心看了一眼静容的神色,见她除了眼眶有些微微泛红之外,竟没有一丝不妥。 心中不由暗自赞嘆皇后的风度,她在木兰的时候,虽然消息迟缓些,但是到底也不是个死人,自然知道纯贵妃和忻贵人怕是出了点事,而且还和十阿哥有关。 至于怎么有关,那肯定不是啥好事,猜也能多少猜出来一点,因此她感觉,这次回来,皇后肯定十分恼火,这也是她为什么,换了衣裳吃了饭,就火急火燎的来给皇后请安的缘故。 她可不想在这个关头,被皇后捉住什么把柄,皇后治不了纯贵妃,难道还治不了她吗? 但是现在看着皇后依旧是一副温柔和顺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皇后,皇后这心机城府,可比她想像的深多了。 「皇后娘娘体谅奴才,是皇后娘娘仁慈,奴才却不敢仗着娘娘仁慈,就行事狂悖。」颖嫔十分小心的回答。 静容笑了笑,难怪能在干隆后宫苟那么多年呢,除了不怎么受宠之外,颖嫔也并非表现的这么大大咧咧,还是有点脑子在身上的。 「你太客气了。」静容笑着回答。 两人也不太熟,坐着说了会话,颖嫔就告辞了,静容抱着宁楚格没说话,倒是白青小声道:「颖嫔都来给娘娘请安了,令妃却没来,真是没规矩。」 静容淡淡一笑:「令妃耳目灵光,只怕已经知道了咱们宫里正在用饭,你看着吧,等到晚膳后,她自然会来的。」 令妃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给人抓住把柄的,静容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白青听了微微一顿,只觉得静容这话里有话,但是却又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也不开口了,只懵懂的点了点头。 ** 果然如同静容所料,等到这天晚膳刚过,令妃就来请安了。 静容自然不会拒之门外,郑重其事的接待了她。 只见令妃一脸的歉疚:「原本该早早来给娘娘的请安的,但是听说十阿哥昨晚没歇好,回来就睡了,奴才怕来的早了,打搅了阿哥歇息,这才拖到现在才来,还请娘娘治罪。」 这把话都说成这样了,静容又如何能治她的罪,只笑着道:「到底是你心细,我哪能因为这个怪你,快起来吧,你服侍皇上有功,便是不来也没什么,等闲明日也就见着了,倒是不急着这一时半会的。」 静容治不了她的罪,阴阳怪气几句还是可以的。 令妃被说得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心说皇后这是在拿她出气吗?还是皇后在提醒自己,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有她掺和? 令妃不敢确信,只能满脸陪笑的和静容说着好听的话。 静容如今对这些话已经免疫了,令妃热热闹闹的说,她面上却无动于衷,等到最后令妃都觉得有些尴尬了,只能起身告辞。 静容也十分客气的让她离开了,只是看着令妃离开的背影,静容再一次清楚的确信,令妃才是她在这后宫的唯一对手,她必须要对令妃更加关注和警惕。 第64章 心思 这天晚上, 干隆来了静容住处,这人也是应有之意,毕竟静容还是皇后呢, 皇帝从木兰回来第一天, 不来皇后宫里, 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干隆过来, 也不只是为了给静容面子,经了木兰围场的事情之后,他是真的对皇后产生了几分怀念之心。 毕竟他的那些潜邸老人,如今看着,也就只有皇后还像点样。 这一晚干隆过来, 就拉着静容开始回忆往事。 静容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多半是因为纯贵妃这事儿,对自己的后宫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因此难免也会想起以前的温情脉脉。 第168页 其实叫静容来说,那种掩盖着波涛汹涌的温情脉脉,还不如像如今这般彻底的撕掳开,是黑是白都放在太阳底下照照,这样大家都心理轻松。 要让她像孝贤皇后似得, 儿子都死的不明不白, 她才不愿意。 但是当然了, 这话她自然不敢说,只能陪着干隆一同感慨,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不过干隆倒也没光顾着感慨, 顺道还关心了一下宁楚格, 并且将自己处置纯贵妃和忻贵人的手段稍微透露了一下。 静容听了, 只觉得并未超过自己的预料, 便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干隆看她这样,心中倒是多了几分惭愧,这件事到底是皇后和永瑄受了委屈,如今自己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处置纯贵妃和忻贵人,难免对她们有所亏欠。 但是干隆这种人,你想让他认错也很难,因此他想了想,便借着这次永瑄在木兰表现出众的藉口,赏赐了翊坤宫一大堆东西。 静容听着干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些无语,但是想着有总比没有好,便也起身谢过了干隆的赏赐。 干隆十分满意静容的识趣,倒是对她越发温和了。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干隆就拍屁股走人了,静容小心服侍着他离开,看着人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赵嬷嬷在边上小声道:「娘娘,奴才打探到,刚刚纯贵妃那边又唤了三阿哥过去了,还有四公主,听说要去纯贵妃跟前侍奉呢。」 静容一挑眉,纯贵妃叫三阿哥也就罢了,怎么还把四公主叫过去了? 以纯贵妃的智商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蠢事,四公主留在太后身边,才对她有利,叫回去了只怕什么也捞不着了,四公主过去侍奉这件事,多半是四公主自己搞出来的事儿。 「四公主去纯贵妃跟前侍奉,太后也答应了吗?」静容挑了挑眉。 赵嬷嬷轻笑一声:「太后若是不答应,公主怎么敢自作主张。」 「那皇上也同意了?」静容更惊讶了,太后之前多宝贝四公主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竟然也捨得。 「听说是太后亲自和皇上说的,皇上默许了。」赵嬷嬷淡淡道:「如今宫里都说四公主孝顺呢。」 静容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我听了也觉得孝顺,四公主果真是个好孩子。」 除了孝顺还能夸什么呢,也就是个表面光罢了,指不定心里都暗暗说四公主傻呢。 毕竟待在太后身边,和待在一个被禁足的妃子身边,这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行了,这话咱们宫里也别乱传了,你待会儿给四公主那边送一些用的吃的,她去侍奉她额娘,我这个做嫡母的总不能没有表示。」静容淡淡道。 赵嬷嬷顿时明白了静容的意思,笑着点头:「娘娘想的周全,如此正能让人看出娘娘的胸怀呢。」 静容只是淡淡一笑,她倒也不是想在人面前显出自己的名声,只是做自己该做的罢了。 ** 纯贵妃自从让人去请了永璋,就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上次她叫了永璋过来,本以为要和外面那些守卫纠缠一番才能如愿,但是没想到,竟然很容易的就让永璋进来了。 这么简单,让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是再心中不安,她当时已经到了那个地步,就算是陷阱,也只能咬着牙往里沖,所以她还是交代了永璋去太后那儿给她求情。 只是很可惜,太后显然也不想管这摊子烂事儿,不然她也不会如今还被人看管着,纯贵妃很焦虑,她不知道太后到底和永璋说了什么,所以她一发现自己还是没有自由,就忍不住想要叫永璋过来问问。 但是昨天太晚了,没有人给她传话,道今天早上,终有有人愿意传话了,但是纯贵妃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踏实,反而越来越慌乱。 一直等到快中午了,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主子,三阿哥和四公主来给您请安了。」 听到雀儿的通传声,纯贵妃心里突的跳了一下,永璋来也就罢了,怎么四公主也来了。 她来不及多想,急忙就高声道:「快让他们进来。」 下一刻,帘子一掀,永璋和四公主的脸便出现在门口,永璋看着神色有些惨白,四公主面色也不好看,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刚哭过。 纯贵妃心里的预感更不好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来了?」前一句是问永璋的,后一句是问四公主的。 永璋有些惭愧的低头:「额娘都怪我,皇祖母说此事自有皇阿玛做主,她也没法子。至于妹妹……」永璋实在有些说不下去。 但是四公主此时却显得镇定多了,她接口道:「女儿向皇祖母禀明,想要来侍奉额娘,皇祖母和皇阿玛都已经答应了。」 纯贵妃听着这话,只觉得像是有个惊雷噼在了自己头顶,整个人都蒙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她声音颤抖,要不是雀儿在身边扶着,几乎有些站不稳。 四公主被纯贵妃这模样给吓住了,但是想着自己沦落到这个处境的原因,还是咬着牙道:「儿臣来侍奉额娘。」 纯贵妃被气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煳涂!」她勐地拉住了四公主的手:「你在外面好好的,也跟着进来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只有你在外面,才能帮得到额娘,才能帮得到你哥哥!」 第169页 四公主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这是纯贵妃自小就在她耳边灌输的理论,她是女孩子,日后还是要靠兄弟,一开始要靠三哥,三哥废了之后就要靠六哥,仿佛离了两个哥哥,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一开始她或许还会同意这个理论,并且给自己找理由,安慰自己额娘也是爱她的,额娘也是为了她好,但是这次……这次她和三哥一样,都成为了额娘的工具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不甘心。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进退失据,走了这样一步臭棋。 「额娘,现在无论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我已经从皇祖母那儿搬出来了。」四公主垂着头,掩住了眼底失望的神色。 纯贵妃几乎被气的吐血,整个人都失了力气,靠在雀儿身上穿着粗气。 「你,你们,这都是要气死我啊,果然生儿生女都是债啊!」纯贵妃哭着道。 三阿哥在边上看着有些不忍,小声道:「额娘,您别难过了,皇阿玛英明神武,会明白您都是被冤枉的。」 纯贵妃看了一眼三阿哥,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这样的聪明人,会生出这样的蠢物,也怪不得他会在孝贤皇后的葬礼上没有悲戚之意了,自己当年在他身上耗费了多少心血,最后结果还不如他弟弟明事理。 「你明白什么!」纯贵妃气的脸都白了:「不管我是不是冤枉,既然人家都给我设了局了,难道还会容许我逃脱吗?」 永璋心中苦涩,他其实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他此时说这话,也不过是想安慰安慰额娘罢了,但是如今看着额娘眼中的厌恶,永璋有些说不出话来。 纯贵妃却没有看到自己一双儿女此时的表情,她开始心中思索,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自己就得重新再想法子,她可不想落到嘉贵妃那个境地。 思虑再三,纯贵妃觉得自己还是得从忻贵人身上入手,虽然她也想明白了,这件事背后必然是令妃的手段,但是此时的她对上令妃根本没有胜算,还是忻贵人比较好算计,毕竟她在这件事里,只怕也是惹了皇上的不喜,比较好算计。 「这件事先不说了。」纯贵妃此时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开始变得异常冷静:「伊哈娜,额娘知道,你向太后请求来侍奉我,也是为了让太后和皇上看在你的份上饶恕我,但是你这主意打错了,皇上和太后,都不是会被人威胁的人,你越这样,他们心中对你越失望。」 四公主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纯贵妃,额娘竟然猜出了她的心思,而且还算准了太后和皇阿玛的心思。 纯贵妃看着四公主的眼神,心中到底一软,柔声道:「你也别难过,额娘迟早会让你离开这儿的,额娘被禁足不要紧,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一直待在这种地方。」 明知道额娘这温柔的话背后定然有旁的算计,但是四公主的心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眼眶一红,投入了纯贵妃的怀抱:「额娘!」她哭着道。 纯贵妃嘆了口气,又看向永璋:「这件事不怪你,怪只怪我,算错了太后的心思,此事到此为止,你日后不要再去找太后求情,从今日起,你盯紧了忻贵人那边,她行事顾头不顾尾,定然会有把柄落下。」 说起忻贵人,永璋神色有些尴尬,小声道:「额娘,忻贵人怀孕了。」 怀孕了? 纯贵妃有些懵,然后下一瞬,她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天不亡我啊,这个蠢货,总算是有些价值了。」 永璋被纯贵妃的态度吓了一跳,在他看来,忻贵人现在相当于有了尚方宝剑,更难撼动了,但是没想到纯贵妃竟然是这个反应。 「额,额娘……」永璋都有些结巴了。 纯贵妃却一扫之前的颓废,志得意满道:「她怀孕更好,皇上心里只怕更怀疑她,你仔细盯着那边,忻贵人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迟早会有动静。」 永璋虽然心里半信半疑,但是他已经习惯听自己额娘的话了,因此也不敢违背,只能乖乖的点头。 看着永璋如此,纯贵妃之前心中的怨怼倒是又少了许多,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她也只是恨他不争气,难道还真的想他不好吗? 「还有你自己,好好和博尔济吉特氏过日子,不要总和那些侧福晋格格胡混,你阿玛他心里是看重嫡子的,你看你两个侄子,是不是绵德就比绵恩受宠些。」 说起这话,永璋的脸色有些不好,沉默了片刻才道:「儿臣和博尔济吉特氏无话可说,怎么好好过日子?」 纯贵妃的火气又冒上来了,恼怒道:「无话可说,总能生个嫡子吧!你们两个成婚多久了,还这么不咸不淡的,你四弟眼看也要成亲了,你难道还不如你弟弟?」 永璋黑着脸,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额娘的话,儿臣记下了。」 纯贵妃这才松了口气,博尔济吉特氏是皇上看好了指给永璋的,他就怕皇上觉得永璋冷落博尔济吉特氏是因为不满这桩婚事,他们母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万不能再得罪皇帝了。 纯贵妃母子几人说完话之后,纯贵妃便去给四公主收拾住处了,而永璋则是离开了纯贵妃的住处,出了热河行宫,上马朝着自己在热河的住处去了。 他一进自己院子的门,本想着去前面自己的书房歇息,但是想了想额娘的话,到底还是转过弯去了后院。 第170页 他来的时候,博尔济吉特氏正在屋里和几个奴才说话,听到外面传话说三爷回来了,博尔济吉特氏还愣了愣,毕竟自打她嫁进门,三阿哥就很少来她这儿。 但是等楞完了,就是满腔的喜色,博尔济吉特氏也来不及收拾,急忙迎了出去。 「三爷,您回来了!」博尔济吉特氏一看见永璋,脸上便挂起了笑。 永璋却是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喜,这副作态,难道是觉得自己冷落了她不成? 博尔济吉特氏没看见永璋的神色,她此时满心都是永璋终于来她院子了,恨不得好将永璋长长久久的留下。 她一边招唿底下人准备洗漱的东西,一边亲自服侍永璋换衣裳。 永璋有些不耐烦,但是到底压下了心情情绪,任由博尔济吉特氏侍奉自己。 等换了衣裳,两人吃了顿不咸不淡的晚膳,又十分尴尬的说了几句话,就直接直奔主题。 永璋匆匆了结了差事,心中只觉得十分屈辱,娶不到自己心仪的福晋,还得和她生孩子,自己堂堂阿哥,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博尔济吉特氏感受不到永璋的情绪,她此时只觉得漫步在云端,满心满意都是,三爷终于回心转意了,终于看见她的好了,他们日后也能好好过日子吧。 夫妻俩同床异梦,倒也不知道谁更可怜一点。 ** 静容当然不知道纯贵妃宫里的这些事,只是她大致也能猜出来,纯贵妃必定是生了场气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纯贵妃那边就病的厉害了,还请了太医。 干隆对此的态度就是,要请太医就给你太医,但是也只限于看病,还是依旧不能出来。 结果纯贵妃这边刚刚病情稳定住,忻贵人那边又说动了胎气,闹了个满宫不宁。 这下子可惹怒干隆了,纯贵妃这是真病了,而且行事十分克制低调,干隆倒也觉得没什么,但是忻贵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纯贵妃这儿得了灵感,竟然装病,最后虚惊一场,却闹得上下不宁。 干隆本就对她存着疑心,如此就更恼火了,直接让人去忻贵人那儿申饬她,还将她原本已经到手的嫔给免掉了。 忻贵人听了这个消息,简直如遭雷击。 她其实一开始也不想闹得,只是她身边的宫女撺掇她,说纯贵妃都装病了,自己要是再不出声,只怕皇上忘了她,她一来二去的,竟也觉得宫女说的不错,便闹了出来,没想到纯贵妃什么事没有,自己却被皇上申饬了,嫔位也没了。 忻贵人气的摔了一整套茶具,还罚那个给自己出主意的宫女去外面跪了一天。 如今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是太阳依旧毒辣,跪在明晃晃的太阳下,还是一天,那个宫女等跪完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 这消息传到干隆这儿的时候,干隆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本想着她不过是年轻不经事儿,没想到竟还如此恶毒,果真是德行不堪。」 干隆说这话的时候,令妃正在他身边伴驾,她抿着唇笑笑,柔声道:「忻贵人年纪小,难免性子激烈,做事情也不周全,想来经过了此事,也就知错了。」 干隆冷哼一声:「年纪再小,比起你来又能小几岁,便是你当时和她一样年纪,也不见如此轻狂。」 说起当时,令妃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她当时如何敢情况,上有孝贤皇后,孝贤皇后之后还有两位贵妃,她自己的家世也低微,就算是得了些宠爱,在这些人面前又值当什么。 而且她还是孝贤皇后的宫中出身,宫里人看她的眼神都是鄙夷,仿佛她就该天生卑微,那样的处境中,她又如何能张狂的起来。 令妃的习俗不过是一闪而过,她很快就压制了自己的想法,面上依旧是柔柔的笑意:「奴才也是受了孝贤皇后的教导,这才懂了几分礼数,忻贵人到底没遇上孝贤皇后,否则只怕也不是如今这样。」 干隆听了这话微微皱眉:「即便是没遇上孝贤皇后,皇后也是个好的,也不见她学上几分,如此看来,也只能是她资质驽钝,无德无才。」 令妃心下一沉,她刚刚那话原本也是给继后上眼药,没成想,皇上竟然如此相信继后,话里话外都是继后的好话,这样可不太妙啊,继后有了地位有了儿子,难道还要和她抢皇上的宠爱吗? 干隆这话说了也就说了,并没当一回事,转而道:「这样的人,没资格抚养皇嗣,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就交给你来抚养。」他看着令妃道。 令妃听了这话,刚刚的不安和疑虑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激动的不能自已:「皇上这是说真的吗?奴才,奴才……」令妃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跪倒在地上,几乎说不出话来。 看着令妃这样激动的模样,干隆心中也有些怜惜,令妃也是个可怜的,伴驾这么多年,竟然也没有一儿半女,原本他还想着这孩子给愉妃或许也行,但是想着令妃的处境,他到底还是决定给令妃。 干隆温柔的将令妃扶起来,笑着道:「这话哪里有假,让你抚养,也是朕信任你,希望你能不辜负朕的这番信任。」 令妃脸上,笑中带泪:「皇上放心,奴才一定不辜负圣恩。」 干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令妃这一日,是使劲了浑身手段,将干隆服侍的妥妥帖帖,第二日早上送走干隆,干隆面上红润,看起来精气十足。 第171页 令妃却面色有些发白,被秋棠扶着回了内间,歇了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 秋棠一边给令妃捶腿,一边道:「娘娘何必亲自动手给皇上按摩,不如下次让奴才来做,娘娘身子虚,每次一通忙乱,都耗费不少。」 令妃本一直闭着眼,听见这话,才睁开眼:「我亲自动手,是我对皇上的心意,怎么能假手于旁人。」 秋棠听了这话,只好闭口不言。 令妃却看着十分有倾诉欲,继续道:「更何况,皇上还愿意给我一个孩子,这样的隆恩,我便是万死也难报了。」 秋棠说起这事儿,也很高兴:「娘娘说的是呢,若是忻贵人这次生下的是皇子,那娘娘日后也有依靠了。」 令妃却摇了摇头:「我倒希望是个公主呢,一个皇子,也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记在我名下,若是只是抚养,我又何苦来哉。」 秋棠听了这话,也有些心酸:「不记在娘娘名下也好,娘娘还年轻,总有生养的时候,到时候岂不是委屈了咱们小阿哥。」 令妃之前听了这种话或许还会心酸,但是如今听了,却只是笑笑:「你想的倒是长远,我如今这个年纪,这个侍寝频率,却依旧生不出来,或许我真是个没福的。」 「娘娘乱说什么。」秋棠急忙反驳:「娘娘是奴才见过最有福气的人,娘娘迟早会有孩子的。」 令妃听了也不说话,只又闭上了眼。 皇帝把忻贵人的孩子给她抚养,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但是,既然给了她,那忻贵人这一胎就不能掉了,她得好好琢磨琢磨,看看怎么保下忻贵人这一胎,最好胎儿保住了,忻贵人没了,才是最好。 令妃那头又重新开始计划,纯贵妃这边,却也收到了令妃那边的消息。 「你说皇上想把忻贵人的孩子给令妃抚养?」纯贵妃十分惊讶的看着雀儿。 之前她被令妃算计了一把,虽然后来没有和令妃翻脸,却也利用了自己当时掌管宫务的空档,在令妃宫里塞进去了两个眼线。 后来那两个眼线都不怎么得令妃的重用,她也就把这事儿忘在了脑后,没想到最后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眼线传回来了这样一个重要消息。 决不能让令妃得逞,这是纯贵妃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唯一的想法。 雀儿跪在地上,低声道:「娘娘,绝不会错的,咱们那个眼线,那天在令妃寝殿外扫地,刚扫到窗户根,就听到里面令妃和万岁爷说话,然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纯贵妃握着拳,满心都是怒火,真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都是皇上的妃子,皇上为了令妃殚精竭虑到这个地步,却对她一点情分也不讲,明明自己是冤枉的,皇上也不信她。 想到这儿,纯贵妃的心里几乎恨出血来。 「不能让令妃得逞。」纯贵妃牙根里挤出这几个字。 雀儿对纯贵妃的反应也早有预料,一下子跪倒在地:「奴才但凭娘娘吩咐。」 第65章 不宁 因为一个孩子, 宫里又开始不安宁起来,但是表面上看起来却依旧风平浪静。 静容这几日也过了几天好日子,只窝在自己宫里看孩子, 管理宫务。 一直待到十月底, 干隆终于要带着后宫一干人, 回紫禁城了。 静容从回宫的前一天就开始装备, 她这次出来带了三个孩子,难免比以往的事情多些。 但是幸好她的几个宫女都是能干人,一时半会的,虽然忙却不乱。 当天下午,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舒妃还跑过来看了她一回, 见着里里外外都这般有条不紊,心中羡慕。 「也不知娘娘这儿是怎么调教奴才的,竟比奴才那边的人都要灵秀些,奴才宫里也就奴才和十一阿哥两个主子,却还不如娘娘这儿干脆利落。」 静容听了笑笑:「你若是想,也让她们过去帮帮你好了。」 舒妃急忙拒绝:「哎呦,这奴才可不敢想, 哪里敢偏了娘娘的奴才。」 静容见她拒绝也不多言, 只温柔的摸了摸十一阿哥的大脑门, 轻声道:「咱们十一阿哥今儿玩的开心吗?我听你十哥说,十一阿哥今儿也背了一首诗呢。」 十一阿哥郑重的点头:「开心!十哥教儿臣背诗。」 静容忍不住笑了, 舒妃也笑了。 「也是咱们十阿哥耐心, 一句一句的教, 也不嫌烦, 奴才在边上都听烦了, 最后好歹让这孩子背下了。」 静容看了一眼永瑄,永瑄此时倒是显得十分矜持,昂着下巴道:「十一弟年纪小,背的慢些也是常事,等他大了,就和永瑄一样了。」 舒妃听着这小大人似得话,用帕子捂着嘴笑了:「哟,咱们十阿哥也是个大人了,只是十阿哥想得好,你十一弟却没有十阿哥这般好的记性,只怕还是远远不如的。」 听了这话,永瑄还没说什么,静容先嗔怪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看咱们十一阿哥就很好,日后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还小,怎么能这么打击他。」 舒妃听了急忙打嘴:「好好好,是奴才的不是,如今咱们十一阿哥可是有娘娘和十阿哥撑腰了,竟一句不是也说不得了。」一边说着,一边笑了。 静容也跟着笑了。 而十一阿哥看着大人们笑,自己也笑了,有些害羞的将脸埋进静容怀里。 静容抱着软软的十一阿哥,心中满是柔软,轻声道:「给阿哥记名的事儿,我已经和皇上说了,皇上说等回到宫里,就叫敬事房选了字呈上来,你且等着就是了。」 第172页 舒妃一听这话大喜,急忙起身给静容行礼:「奴才多谢娘娘记挂。」 静容拉着舒妃的手让她坐下:「行了,不必多礼,咱们坐着说会话才是正经,行礼来行礼去的没得厌烦。」 舒妃笑着应了。 两人说了会儿家常话,舒妃又神神秘秘的说起了如今宫里的新鲜事。 「娘娘可不知道,西面那位,又出新闻了。」舒妃特意压低了嗓音,仿佛是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 静容知道她嘴里的西边那位,说的就是忻贵人,自从忻贵人的嫔位打了水漂,就成为了宫里诸人嘴里的笑话。 还怀着身孕了,就没了位份,这才干隆的后宫里,也算是头一桩了。 「她又怎么了?」静容其实对忻贵人的事儿也挺好奇的。 舒妃暗笑了一声,低声道:「昨个,皇上不是通知各处明日回宫吗?结果太后想着忻贵人怀有身孕,这个时候动身怕不利子嗣,便想着让忻贵人在行宫里养够了三个月,再回宫。」 「本是好意,没想到忻贵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非得跟着大家一起回去,还为了这事儿在宫里寻死觅活的,皇上听了之后就恼了,下令她要真想跟着就随她,只是不许再给她超过位份的东西。」 说到这儿舒妃忍不住笑了:「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她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要是真的这么一路颠簸着回去,这肚里的孩子,也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静容听了这话皱了皱眉,之前还觉得忻贵人或许没那么蠢,如今看着,也是足够蠢得,她如今什么地位,皇帝那边失了宠爱,后宫又得罪了纯贵妃,唯一能凭仗的,也就只有肚子里的孩子。 她要是忻贵人,必然是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再这么折腾一回,除了能让干隆更厌恶她,再没有别的好处。 静容感觉,这里面必然有旁人插了手,以忻贵人耳根子软的程度,也定然是听了旁人的撺掇。 只是这话倒是不好和舒妃说,静容只淡淡道:「她心思煳涂,你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别处露出这样的神情。」 舒妃笑着点头:「娘娘放心,奴才也就是在您这儿说说闲话,旁人便是请奴才奴才还不去呢。」 静容笑了:「也是,你如今也是妃位了,这宫里能压你的只怕也没什么人了。」 这话一说出来,舒妃神色微动,小声道:「娘娘这话的意思是……」 静容抬眼看了一眼舒妃:「纯贵妃这位子,只怕也做不久了。」 舒妃心中突然有些激动,嘉贵妃没了,若是纯贵妃也下去了,那贵妃位可就没人了! 舒妃有些紧张的看着静容,似乎还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消息。 但是静容却闭口不言了,按着如今宫里的位份上下,舒妃和愉妃在贵妃位上都是很有竞争力的,但是偏偏还有个深得圣心的令妃,若是皇上咬死了要让令妃上位,那舒妃和愉妃就得捨弃一个。 舒妃比愉妃受宠,但是愉妃的儿子又比舒妃的儿子强许多,因此这么算下来,舒妃的机会也就在五五之间。 按着静容的意思,当然是舒妃和愉妃上位最好了,愉妃活得久,舒妃在歷史上也是活到干隆后期了,让这两个人拦着令妃的上位路,岂不是正好。 不过这都是静容一厢情愿的想法,干隆怎么想,没人知道。 见着静容不多说了,舒妃也就明白了皇后估计是也不敢下定论,因此只能沉下心,柔声道:「奴才深受娘娘照顾,日后定也会好生侍奉娘娘,报答娘娘恩惠。」 静容笑了笑:「你的心思我明白了。」 依旧没把话说死了,因为静容也知道,干隆不是那种能被人左右的人,她也只能说是旁敲侧击几句,至于灵不灵,就看天意。 舒妃听了这话虽然心中有些遗憾,却也明白,这已经是极限了,皇后也要考虑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可能为了她和皇上作对。 舒妃很快就收起了情绪,笑着又和静容说起了旁的。 ** 等到了晚膳时间,舒妃也很有眼色的告辞了,十一阿哥还有些依依不捨,走之前拉着永瑄的手道:「十哥,等回宫了,咱们再一起玩。」 永瑄却很有哥哥样,一脸郑重的拍了拍十一阿哥的肩膀:「十一弟,你也是大孩子了,可不能一直想着玩了,等回了宫,十哥带着你认字。」 十一阿哥乖巧的点头:「我都听十哥的。」 俩孩子说着童言童语,倒是把舒妃和静容逗得直笑。 舒妃甚至笑道:「往日里也不见这么上进,倒是跟着你十哥就上进了,可见十哥黏哥哥的。」 静容知道舒妃这话多少也是为了显示亲厚,因此也不反驳,只柔声道:「孩子们在一起互相督促也好呢,倒是省的我们操心了。」 静容带着永瑄,将舒妃和十一阿哥送走。 母子俩回了屋子后,永瑄忍不住道:「额娘,十一弟很听话,比弟弟还听话。」 听到弟弟两个字,永璂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自己哥哥。 静容笑着点了点永瑄额头:「就你这个霸王脾气,也就你十一弟能忍你,你弟弟年纪小,自然没你弟弟好使唤。」 永瑄有些不满的嘟着嘴:「儿臣哪里使唤弟弟了,儿臣明明就是想教弟弟认字,结果弟弟差点撕了认字的书,撕完了还冲着儿臣笑。」 第173页 永瑄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永璂,似乎十分不满他的行为。 静容听了失笑:「你弟弟周岁生辰才过了几日,你倒是拔苗助长想让他认字了,平日里教教他念诗也就罢了,可别瞎折腾了,要让他撕了你的书,额娘可不给你做主。」 永瑄嘟了嘟嘴,嘴里嘟囔了几句,到底没再抱怨了。 而永璂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吐槽了自己,还憨笑着流着口水往哥哥跟前凑。 攀扯这永瑄的小身子,想要亲他。 给永瑄煳了一脸的口水,直把永瑄羞得满脸通红。 「额娘,额娘你看他。」永瑄一边挣扎一边求救。 静容笑的却软到在榻上,压根不理永瑄的求救,只笑着道:「你们兄弟俩好亲香亲香,省的你以后再说你弟弟不听话。」 永瑄气的直跺脚,最后却依然摆脱不了弟弟的爱的攻击,只能躺在榻上,任由弟弟趴在他身上亲亲他又戳戳他。 ** 第二日一早,静容一行人,便整装好行李,换好朝服,上了凤舆,一路朝着紫禁城去了。 静容坐在子弟凤舆上,几个孩子也都跟在她身边。 只是宁楚格还小,被乳母抱在怀里,睡得正香。 而永瑄永璂两个臭小子,一个比一个起得早,一个比一个精神头旺,扒着凤舆的窗户,想看外面。 赵嬷嬷拦都拦不住,最后只能掀开一个小小的角,让他们过过眼瘾。 静容有些疲惫的靠在引枕上,勉强打着精神和赵嬷嬷几人说话。 「娘娘也是白操心,奴才刚刚看着,忻贵人不知道多开心呢,还以为自己赢了似得。」白青有些不满道。 她说这话也不是没由来,昨晚干隆来静容宫里安置,静容想着自己作为皇后的本职工作,就劝了干隆几句,好歹顾念着忻贵人肚里的孩子。 干隆贊了两句静容宽厚,却并没有改自己下的旨意,对忻贵人的死活十分冷漠。 静容看他这样,也只能嘆了口气,住嘴了,她也就是提醒一下,至于行不行的,还要看干隆的意思。 「她自个儿傻乎乎的是她的事儿,但是若是我当看不见,等出了事,谁知会不会怪到我身上。」静容淡淡道。 赵嬷嬷听了笑了:「娘娘说的正是呢,娘娘如今地位稳固,正是该显示宽厚大度的时候,倒也不必在这种事上计较。」 白青听了有些羞愧:「倒是奴才眼皮子浅了。」 赵嬷嬷拍了拍她的手:「你也是为了娘娘好,娘娘哪里能不知。」 静容点了点头:「嬷嬷说的很是。」 ** 一行人颠簸了一路,等到了紫禁城的时候,静容这样身子还不错的,都觉得疲惫难捱,更不必说忻贵人这样怀有身孕的,和纯贵妃这个真病号了。 静容下了凤舆,刚进翊坤宫不久,就听说钟粹宫和景仁宫都叫了太医。 静容摆了摆手只说知道了,叫太医这种事,干隆都允了,她自然也不能不允。 没多久,太医院那边传信,忻贵人动了胎气,见了红,已经用上艾了,纯贵妃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开了服药,睡下了。 静容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都用了艾了,这胎只怕危险了。 果不其然,这话传来不就,寿康宫那边就传话过来,太后担忧忻贵人腹中皇嗣,让静容赶紧过去看看。 静容这会儿也不能休息了,只能收拾了一下,就急忙去了钟粹宫。 来钟粹宫的时候,里外还是被人守着,见着静容来了,倒是很轻松的就放她进去了。 静容皱着眉进了钟粹宫,闻着院子里浓郁的艾草味,心下有些不舒服。 一边用帕子掩着口鼻,一边进了正殿。 进去的时候,忻贵人身边的樱草和芳草正在外间服侍,见着静容来了,急忙行礼。 静容摆了摆手,轻声道:「你们主子如何了?」 樱草不敢说话,芳草大着胆子回话:「主子刚刚熏了艾,已经歇下了。」 静容点了点头:「我听说见了红,可严重?」 芳草见皇后不怪罪,心里也就稳当多了:「听太医的话,日后得安生养着,不能再动胎气了,否则只怕……」 静容心中嘆了口气,这折腾的,也不知道忻贵人觉得值不值当。 「我知道了。」静容点了点头:「我进去看看你们主子,如此也能放心。」 芳草听闻,自然不敢拒绝,就在前面引路,倒是樱草十分低调,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静容进了忻贵人屋子,屋里的艾草味道更浓,都有些沖鼻子了,静容闻着十分上头。 但是静容也只能忍着,走到了床边看了忻贵人一眼。 看着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头髮凌乱,贴在脸颊上,额头上满是冷汗。 静容皱了皱眉:「出了这么多冷汗,还不快给你们主子好好擦擦,如今龙胎不稳,你们更要好生服侍才是,若是出了什么事,自第一个拿你们是问。」 芳草被吓得不轻,急忙跪下请罪。 静容嘆了口气:「行了,也别请罪了,记住我的话就成。」 芳草急忙应是。 静容看完了忻贵人的状态,又问了几句忻贵人动胎气的原因,听着芳草的解释,静容只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也不敢多待,转身离开了。 第174页 不过她也没回自己的翊坤宫,而是直接去了太后那儿。 去的时候太后也正等着,看见她来了,急忙叫进来问话。 「忻贵人如何?孩子可还好?」太后即便是着急,问话也很有策略,并不显得冷血。 静容自然老实回答。 太后听了之后,皱起了眉,深深嘆了口气:「这许就是她没福吧,竟弄成了这样。」 静容没吭气。 太后转瞬回过神来,又道:「可知道路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之前还特意嘱咐走得慢些,不要颠着了她。」 静容眼神微动,小声道:「听说是下轿子的时候绊了一跤,索性她的奴才在下面垫了一下,这才没摔得严重了,只是到底还是惊了胎气。」 太后在伤感完之后,瞬间宫斗之心也立刻竖了起来,皱眉道:「怎么就这般巧,可着人查了?」 静容垂眸:「还没来得及着人查,只听她身边伺候的奴才说,之所以忻贵人会摔跤,是因为她自己鞋子上的珍珠,勾到了轿帘上的流苏,倒好像是意外一样。」 太后冷笑一声:「这意外倒是来的挺巧,本宫却是不信的,你立刻让人查,我倒要看看,哪个这么大胆!」 静容知道太后这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言,急忙领命退下。 不过等出了寿康宫门,静容却嘆了口气,这样的苦差事,到底落在了她身上。 但是也没办法,谁让她是皇后呢,静容只能打起精神,朝着翊坤宫去了。 回了翊坤宫,还是不能消息,找了内务府的人过来,让他们好好调查今日勾到忻贵人鞋子的轿帘。 又让底下的奴才去查问,忻贵人下轿子的具体场景,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儿发生。 两三下吩咐完,静容这才松了口气。 白芷心疼的给静容捏肩,小声道:「娘娘也太辛苦了些,这才刚回来,就闹出这种事。」 静容苦笑,在其位谋其政,我既是皇后,这样的事儿就跑不脱,孝贤皇后在时,不也是如此? 白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倒是,当年哲悯皇贵妃死的时候,也是好大一场风波。 ** 这一晚,干隆并没有来翊坤宫,而是歇在了养心殿。 不过即使人没过来,东西还是过来了,给静容赏赐了不少补身的东西,说是皇后辛苦了,让皇后好生保养身体。 静容知道干隆多半是知道了忻贵人的事儿,用这东西来安抚自己呢,毕竟自己可提醒他了,要好生关心忻贵人的身孕,他拒绝了,最后闹出这事儿,却是静容背锅。 静容接了赏赐,虽然心里吐槽,但是面上却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来满足干隆施恩的心情。 但是等接了赏赐之后,该忙还得忙。 中午的时候,内务府那边来人禀报,忻贵人的那个轿子,轿帘上的流苏的确被扯坏了,但是流苏的质量绝对没问题,而且这流苏轿帘还是忻贵人宫里自己要的,内务府这才进献。 反正总归一句话,与我无关。 静容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倒也不生气,又问起了忻贵人宫里查出来的事儿。 这回就比之前好说话多了,前去调查的奴才是郑怀恩,他仔仔细细的说明了忻贵人几个宫女的口供。 当时在忻贵人身边伺候的,就只有樱草和芳草,在外面伺候的是几个小宫女,才刚刚留头,十一二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的,一个叫荷花一个叫荷香。 当时贵人下轿子,是樱草和荷香搀扶的贵人,结果就在两人交接的时候,贵人突然脚下一绊,把身前的荷香扑倒在地上。 等大家把忻贵人扶起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忻贵人鞋子上的珍珠,勾住了轿帘上的流苏。 然后就是动了胎气,见了红。 几个奴才的口供基本上都一致,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静容听了却皱了皱眉:「忻贵人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两个刚留头的小宫女在身边伺候吧?」 若非那个叫荷香的宫女太瘦弱,忻贵人也不一定会被绊倒。 说起这个,郑怀恩有些尴尬:「这也怪不得旁人,之前贵人也不知怎么的,非得说她宫里几个宫女是旁人派来害她的,赶走了好几个,最后大宫女只剩下樱草和芳草,想要再补,就只能等回了宫再说,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让几个小宫女顶上。」 静容眉头皱的更深了,这话来回听都好像没什么问题,有问题也是忻贵人自己造的孽,和旁人无关。 但是若是拿着这个去和太后回话,太后肯定不会满意。 静容只觉得有些头疼,到底是谁啊,忻贵人都这样了,还要对她动手。 静容脑子里倒是有人选,但是总觉得纯贵妃不是这样蠢得人,现在再怎么报復忻贵人,她又能有什么好处呢?而令妃,她倒是可能做得出这事儿,斩草除根嘛,还是很合逻辑的,但是以她的性子,却也不会在这风口浪尖上做这事儿。 静容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什么道理,最后只能先压下。 「你再去找那个叫荷香的宫女问问,问她今日跟着轿子,到底是谁吩咐的,还有樱草,她离忻贵人最近,看看可有什么异常。」静容想不通是谁,就只能继续吩咐郑怀恩细查。 郑怀恩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第175页 ** 令妃此时的脸色很差,几乎是有些发黑了,她咬着牙道:「此事定然是纯贵妃做的!」 秋棠也有些愤恨,自家主子眼看就能有个孩子了,没成想竟然出了这种事,放谁心里也不好受。 「那主子决定怎么做?」秋棠有些跃跃欲试。 令妃冷笑一声:「她既然不想我好,那我也不必给她留什么脸面了!」 这话说的十分阴戾,哪怕是秋棠都打了个哆嗦。 「主子请吩咐就是,奴才一定给主子报仇!」秋棠强压着心中的担忧,坚定道。 令妃看着秋棠,却笑了笑:「好丫头,你放心,我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你。」 秋棠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重重点了点头:「奴才也不会忘主子的恩德。」 令妃主僕俩不知道商议了什么,这一晚干隆却去了翊坤宫。 静容把自己调查出来的事儿给干隆说了一下,又说了一下自己之后要调查的方向。 干隆听了皱了皱眉:「你这方向倒是不错,只是这帮内务府的奴才也太拿大了,竟将他们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朕明个就让李玉过去问问,看看这事儿他们到底有没有参与。」 静容不觉得干隆这是给自己打抱不平,多半是藉口她,然后教训内务府。 静容也没有反驳,只笑着道:「有皇上出马,自比臣妾要强些。」 干隆点了点头没说话,面上神色淡淡:「朕觉得,这事儿多半也是忻贵人自己作的,倒是没想到皇额娘这般重视,也是为难你了。」 静容笑笑没说话,干隆会有这个心思,想来也是想把自己摘出去,不让人给忻贵人特殊待遇是他下的命令,要是真是因为下人慢待才出了事儿,岂不是干隆也给装里头了,他自然想把过错退给忻贵人。 静容知道了干隆对这件事的态度,虽然有些可怜忻贵人的处境,却也松了口气,有太后在边上逼着也就罢了,若是干隆还逼着,那她真的没活路了。 只希望这件事今早查明,她也能早点从这摊烂泥里脱身。 第66章 线索 静容想着尽早调查清楚这件事, 但是却也没想到,竟然会调查清楚的这么快。 第二天郑怀恩去了钟粹宫一趟,回来就禀报, 问出消息了。 静容本在用午膳, 都给郑怀恩这话给惊住了。 「这么快?」她诧异的看着郑怀恩。 郑怀恩也是有些尴尬的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也是巧了, 奴才本是主要审问樱草和荷香, 但是没想到顺带审问芳草的时候,却问出了一些首尾。」 这么巧,静容有些不信。 不过既然都问出来了,自然还是要说一下的。 静容一挥手,让人将午膳都撤了下去, 和她一起用午膳的永瑄和永璂也让人抱了下去。 永瑄还想折腾着留下, 但是在这种正事上,静容却不会由着他,只瞪了永瑄一眼,永瑄就立刻嘟嘟囔囔的不敢再多说了。 等到屋里的闲杂人等都出去,只留了几个大丫鬟和赵嬷嬷,静容这才道:「你说吧。」 郑怀恩看静容这般郑重,自己也加了几分小心, 他小声道:「奴才听芳草说, 当时樱草扶着贵人下轿, 她看着樱草好似帮贵人整理了一下鞋子,然后才扶着贵人下轿。」 静容听了皱起了眉:「什么叫好似?这话你和贵人核实了吗?」 郑怀恩也是有些为难:「因为芳草被贵人挡在后面, 因此看的不清晰, 至于和贵人核实的事儿, 贵人至今还未清醒, 奴才也没法……」 看着郑怀恩这般模样, 静容就知道这件事有些为难了,樱草这样一个大宫女,几乎与忻贵人命运相连,她为什么会害忻贵人,这必然不会这么简单,里头肯定牵扯了许多事儿。 静容想到这儿,也不敢这么轻易的下定论,只道:「先把樱草和芳草都看管起来,让她自己先解释一下,若是可以,也可让她和芳草对峙,至于忻贵人,找人守着她,等她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郑怀恩听着这话,知道皇后娘娘无意为难自己,心中也松了口气,急忙低头领命离开。 只是好消息不出门,坏消息传千里。 静容虽然竭力将芳草招供的这件事控制住,但是太后还是知道了。 她刚刚给郑怀恩说完吩咐,又安排几个孩子歇午觉,太后宫里便传话,让她过去说话。 静容心下一沉,知道这件事只怕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否则再传的快,也不会这么快。 不过此时也来不及多想什么,静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急忙坐着翟舆朝着寿康宫去了。 这一路,静容都在想,要怎么和太后回禀这件事,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最后都觉得不妥当,直到眼看寿康宫都在眼前了,静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这事儿不管是谁在背后捣鬼,她都没有必要为了忻贵人把自己也装里头。 反正也不是她在陷害人,她调查出来什么就说什么,至于如何判断,也就只能看太后和干隆的意思了。 当下了翟舆的时候,静容神情已经恢復了平静。 她神色淡然的进了寿康宫正殿,正好看见太后坐在上座,边上还坐着干隆,似乎也是刚刚过来。 静容心下一惊,急忙上前给太后和干隆行礼。 太后点了点头,干隆倒是对她十分和蔼:「皇后快坐吧。」 第176页 静容不敢表现的太过显眼,规规矩矩的起了身,坐到了一侧。 太后看了一眼干隆,面上神情也缓和了许多,柔声道:「我听说你调查出来了一些事情,怎么不来给我说一声?」 静容心下咯噔一下,太后这是对自己不满吗? 不过她也不敢迟疑,急忙道:「回皇额娘的话,臣妾的确是问出了一些话,只是这口供说的含含煳煳,又没有铁证,臣妾想着,先彻底调查清楚了,再给您回禀。」 太后沉吟着点了点头。 干隆倒是笑着道:「皇后想的很周全,皇额娘就不要责怪她了。」 静容心里暗骂一句干隆猪队友,就他这么光明正大的给自己说话,太后心里肯定会觉得不爽。 果不其然,太后的脸黑了一瞬,语气也有些冷淡:「难道本宫就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吗?本宫叫皇后过来,也是为了问清楚此事罢了,说到底也是你后宫里的事儿,要不是牵扯到了我的孙儿,你难道当我愿意管不成?」 干隆被这话说的有些讪讪,急忙道:「是儿臣说错了话,皇额娘别生气,儿臣给您赔罪了。」 太后瞪了干隆一眼,有些没好气。 静容看着这母子俩这副姿态,急忙也跟着道:「说到底也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顾及到皇额娘对皇嗣的关怀,让皇额娘独自忧心,是臣妾考虑的不周全了,还请皇额娘责罚。」 静容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这母子俩斗法,她可不想成炮灰。 太后一看静容战战兢兢的模样,有多大的气也消了几分,她狠狠瞪了干隆一眼:「你看看,就连皇后也知道我的心思,你却偏偏说的轻飘飘的。」 干隆有些尴尬的笑笑,不过这次他却不敢再抢先开口让皇后起来了。 太后看着静容嘆了口气:「你起来吧,这件事并非你的错,你做事自来谨慎,这次是我太紧张了。」 静容对太后的自我检讨有些惊讶,不过也不敢真的接着,急忙推辞一二,完全一副小媳妇模样。 或许是这样的态度让太后心里舒服了不少,太后和静容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行了,也别说这些虚话了,且说说你这调查出来的东西吧。」太后温声道。 静容这才小心的将自己调查出来的事儿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太后皱起了眉:「的确是巧合了些,你心有疑虑也是寻常。」 干隆却看起来很无所谓:「这种背主之人,直接交到慎刑司处置就是了,皇后就是太过心软了。」 静容心中翻了白眼,面上却苦笑:「也并非臣妾不忍处置这些奴才,只是此人到底是忻贵人的贴身宫女,而如今忻贵人又没有醒,越过忻贵人处置,臣妾总觉得有些不妥。」 干隆听了,心中越发觉得皇后宽厚仁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为忻贵人着想。 太后也觉得皇后行事恪守规矩,的确担得上一句贤后。 「此事还需你仔细调查,如今既然忻贵人的两个宫女都被看管住了,那就调新的人过去照顾忻贵人,以她肚中的皇嗣为重。」太后认真叮嘱。 静容笑着点头:「太后放心,臣妾早就让人去内务府调人过去了。」 太后满意的点头:「你行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静容心中暗道,你若是真的放心,就不会着急忙慌的招我过来了,现在却说这个。 只是这话她却不敢真的说出口,只能笑着谦虚了几句。 看着皇后被弄得这般小心翼翼,太后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干脆道:「此事我日后也不会管了,尽数交给你处置,那个叫樱草的,你要仔细调查,我这儿只有一句话,尽量保住皇嗣。」 静容也不知太后这话是真是假,但是面上依旧感激涕零的应下了。 等回完话,静容就和干隆一起告辞离开了,静容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干隆会留下来和太后说话呢。 没想到干隆倒是和她一起离开,还说要和她一起走走。 虽然静容只想早点回去歇着,但是面对皇帝的请求,还是只能认怂,亦步亦趋的跟在干隆身后半步。 干隆赶走了两人身边侍候的奴才,让他们远远伺候着,领着静容在长长的宫道中慢慢散步。 「皇后可知道,太后这次叫你过来的原因?」干隆沉默了许久,突然道。 静容有些诧异的看向干隆:「难道不是为了垂问忻贵人的事吗?」 干隆看了静容一眼,神色复杂:「是也不是。」 说完又沉默了下来。 静容心里有些抓狂,她最恨和这些故作高深的人说话了,一句话也不知道好好说,搞得像是特务接头一样。 「那到底是何故呢?」静容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满足干隆的恶趣味。 干隆嘆了口气:「太后听人说,你查出了忻贵人之事的幕后指使,但是你却没有将此事及时禀报,却将此事隐瞒下来,太后心中便起了疑惑,让人给朕传话,将此事告知了朕。」 静容心下一惊,竟然有人在太后面前给她上眼药。 不过想想上次也是太后这边的人,在永瑄面前说那些兄弟不兄弟的煳涂话,静容突然也意识到,其实太后跟前,也没有想像的那样铜墙铁壁。 「怎会如此,臣妾实在是……」静容心中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面上却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第177页 干隆温声打断了她的辩白:「你是何等人,朕自然是清楚的,因此当太后给朕说了这事儿的时候,朕就觉得不妥,便让太后传你过来,也是给你一个辩白的机会,如今看来,太后十分满意你的回答。」 静容心下一惊,原来叫她过来的,竟然是干隆,还有更惊讶的是,干隆竟然对她如此信任。 她相信,以太后的多疑,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多半想将这件事压下来,然后再看自己的表现。 而那背后之人,想来也会趁着这个机会,继续给自己下套,让太后对自己越发不满,毕竟一旦一个人心中有了成见,那么想要消除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静容想到这儿,冷汗直冒,这个背后之人,竟然将人心琢磨的如此透彻,也将自己的反应算计的如此清楚明白。 她行事谨慎,因此那背后之人就接着这份谨慎,来给自己下套,这等心机,这宫里又有几人。 静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给干隆行礼谢恩:「臣妾多谢皇上信任,臣妾实在是,实在是感激涕零。」 静容的声音有些哽咽。 干隆听了心下一惊,拉着静容的手站起身来,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圈,心中忍不住嘆息:「朕知道你在这宫中的为难之处,却也相信你的性子并非那种以公谋私的人,太后年纪大了,想的事情难免也就多了,有时候也会耳根子软,你日后行事,也要多和太后交流才是,否则若是再惹出什么误会,朕就不一定能这么恰好的救你脱身了。」 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静容虽然心中对他有很多成见,难免也有些触动,语气激动道:「臣妾明白皇上的好意,臣妾日后定会更加谨慎行事。」 干隆满意的点点头,皇后是个聪明的,自己都说的这么清楚了,想来皇后也能拿捏这里面的度。 说完了正事,干隆拍屁股走人了,静容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深深的,长久的看着干隆离开的方向,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芷几人在不远处候了许久,也不见静容有所动作,不免有些不安,白芷看了一眼赵嬷嬷,轻声道:「嬷嬷,要不要提醒一下娘娘?」 赵嬷嬷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气道:「让娘娘安静一会儿,我总觉得,娘娘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白芷欲言又止,但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赵嬷嬷虽然是后来的,但是她总觉得,赵嬷嬷比她们更了解娘娘。 ** 静容一直站到周围有些起风的时候,这才回过神,她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凉,头也因为想的太多,有些晕乎乎的。 静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身对身后不愿的宫女们招了招手。 白芷她们看见静容终于有动静了,面上都浮出喜色,急忙招唿着抬着翟舆的太监们迎了上去。 「娘娘,可要回翊坤宫?」白芷一上来就问道。 静容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回去吧。」 静容上了翟舆,靠在椅背上,又陷入了沉思,看起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宫廷里的人,他们或许不敢和她正面对抗,但是在背后噁心一下自己还是做得很顺熘的。 这次的事情也给她敲响了一个警钟,自己日后行事的时候,不仅要考虑到自己,还得考虑到旁人的想法。 忻贵人的事情,太后本来就过问了,那自己就得事事都禀告太后,否则以太后的性子,还不知道怎么想她。 而太后别的没有,但是在干隆跟前的影响力却是很足的,自己要是和太后交恶,真的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 等回了翊坤宫,永瑄午睡已经醒了,永璂也被永瑄强行叫醒了,只有宁楚格,依旧睡得和小猪一样,没人敢叫她。 静容回去的时候,永瑄正拉着永璂背诗,还似模似样的让永璂手背后,坐端正,自己倒是和夫子一样,拿着一根风车棍,摇头晃脑的在永璂跟前走来走去。 看到这一幕,静容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顿时明朗了起来,笑着走上前去,将两个大宝贝抱进了怀里。 永璂有些羞涩的钻进静容怀里,永瑄却有些不耐烦的挣扎了两下:「额娘,儿臣正在教弟弟背诗呢。」 静容笑着捏了捏永璂的小脸:「行了,额娘知道了,我们永瑄是个小夫子呢,不过都这会儿了,你们俩也歇一会儿吧。」说完让白芷给他们俩倒一碗杏仁茶。 回过头来又对永瑄道:「喝碗杏仁茶,润润嗓子再背。」 永瑄这才点了点头:「也好,弟弟年纪小,歇会就歇会吧。」说完还有些傲娇的看了永璂一眼。 永璂睁着一双乌熘熘的大眼睛,显得十分无辜。 静容忍不住笑出声。 真是两个小活宝,看着他们,自己心情都好了许多。 正说着呢,宁楚格也醒了,正哇哇大叫呢,乳母着急忙慌的将人抱了进来,静容急忙接了过来,一闻到额娘的味道,宁楚格立刻不哭了,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定定看着静容。 静容的心都软了,永瑄和永璂这时也凑了过来,扒着襁褓看向宁楚格。 「妹妹真可爱。」永瑄轻声道:「比弟弟小时候可爱。」他看了一眼永璂。 永璂不知道哥哥说话的意思,也跟着道:「妹妹,妹妹。」 静容忍不住笑了:「你们三兄妹都长得好,永瑄,不许欺负弟弟。」她点了点永瑄的额头。 第178页 永瑄有些别扭瘪了瘪嘴,又看了一眼满眼单纯的弟弟,到底点了点头:「行吧,弟弟也可爱。」 静容都给他气笑了,这小子,明明平日里也是十分维护永璂的,就是这张嘴上,永远不想输。 哄了一会儿宁楚格,看着她安静了下来,静容就把宁楚格放到了榻上,又让人拿了小铃铛和眼色鲜亮的小木偶逗着她玩。 自己这边确实吩咐起了底下人做事。 「今儿太后叫我过去,能这么快就知道咱们这边的事儿,不是咱们这边出了内奸,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事儿,我觉得多半是后者,你们这几日也醒着神,多观察后宫的动向,我看着背后也就是那一两个人,再没有旁的。」 静容轻飘飘的说着,底下几人心里却是心知肚明,娘娘这只怕是怀疑上了令妃,毕竟如今宫里这局面,纯贵妃已经废了大半,可不就只剩下令妃了吗? 「娘娘说的很是。」赵嬷嬷站了出来:「奴才会仔细盯着些的。」 看起来令妃宫里也得仔细盯着些了,赵嬷嬷心中暗想。 静容点了点头,她知道,赵嬷嬷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 只是静容不知道的是,令妃此时也有些惊疑不定:「你说皇后今儿去了寿康宫,还和皇上散了会儿步?」 回话的宫女瑟缩了一下,点了点头:「奴才看的真真的,等皇上走了,皇后娘娘还在原处站了许久呢,看着脸色并不是很好。」 令妃皱起了眉,虽然皇后吃瘪她心里也有快意,但是无缘无故的,太后找她麻烦做什么? 钟粹宫那边,皇后定然是已经审出来了,这算是好事,太后只会开心才是啊。 令妃心中惊疑不定,但是到底也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能仔细叮嘱宫女:「你好生盯着翊坤宫一些,还有钟粹宫那边,也要看紧了,皇后虽然看着是个宽厚的,但是这种后宫阴私,她定然不想沾染,若是能尽快脱手,她只怕也不会纠缠,只是你们做事要小心谨慎些,不要让人看出来了。」 秋棠站在一边应了一句:「娘娘放心,奴才绝不会留下一丝把柄的。」 令妃听了这话,心中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 一天之后,忻贵人终于醒了,只是还是太过虚弱,不能问话,静容只能让人好生伺候着。 又等了一天,忻贵人的身体情况稳住了,樱草和芳草那边也有了结果,静容捉摸着差不多了,就给太后回了话,太后只回了一句,让她自行处置。 静容有些头疼的琢磨了一会儿太后的意思,觉得太后多半不想掺和进去,但是之后的结果还是要禀报给太后的。 因此也不再客气,领着几个宫女,亲自去了钟粹宫。 这次来钟粹宫,宫里的气味没有上次那么沖鼻,但是钟粹宫里的氛围,却比上次更加压抑了。 里里外外的奴才,各个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看着十分害怕。 静容微微蹙眉,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屋里尖锐的女声:「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给本宫滚出去!」 静容挑眉,嫔位都没了,还敢自称本宫,忻贵人这是煳涂了,还是心有不甘? 静容制止住了宫人行礼,抬脚进了里间。 一进去,就看见忻贵人半靠在床头,脸色依旧难看,但是地上却是摔了一地的碎瓷片,几个奴才就这么跪在碎瓷片上,瑟瑟发抖。 看见静容进来了,忻贵人也是一惊,想要起身行礼,却被静容拦下了。 「忻贵人不必多礼,你身上不适,且歇着吧。」 忻贵人也不是真心想行礼,听见静容这么说,也就坐下了。 静容却只是笑笑,柔声道:「我今日过来,一是看看你的身子,二是有话要问你。」 说完看了一眼屋里的奴才,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这么气贵人,若是有下次,我可是不饶的。」 宫人们这才如蒙大赦,急忙应声退下,而忻贵人脸上却没有一丝尴尬,反而泪眼婆娑道:「娘娘可要给奴才做主啊,奴才一醒来,屋里便是这些不认识的人,他们伺候的也不好,奴才实在是难受啊。」 静容淡淡一笑:「这些奴才,也是太后发话了才拨给贵人的,至于贵人之前的奴才,贵人如今只怕是见不着了。」 忻贵人心中惊疑不定:「难道她们是犯了什么错?且请娘娘看在奴才和奴才腹中皇子的份上,饶过她们吧。」 这倒也不是说忻贵人对之前的樱草和芳草有多看重,只是这两个人,到底是她用惯了的,也算得上是她的心腹,要是被人这么轻易处置了,那她的颜面无存且不说,要是再□□一批奴才出来,就得废许多功夫。 如今皇后说自己见不着她们了,难道是想对自己下手? 因此忻贵人也顾不得旁的,只能先拿自己的肚子威胁皇后。 没成想静容却不恼,只道:「她们这次犯错,也与贵人有关,或者说……」静容看了一眼忻贵人毫无起伏的小腹:「与贵人肚里的孩子有关。」 忻贵人心下一紧,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娘娘这是何意!」她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带着隐隐的防备。 静容笑了笑,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我也不瞒你,你这次并非普通的动胎气,而是见了红,想来你也该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皇上让我调查你摔出轿子的原因,我查到是你鞋子上的珍珠勾住了轿帘,这才摔倒,想来这一点,你自己也是知道的。」 第179页 静容定定看着忻贵人,忻贵人也下意识的点点头:「是,我当时的确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勾住了我的脚。」 说到这儿她恍然大悟,眼中生出几分怨毒:「难道是那两个狗奴才害我!」 静容稍微顿了顿,这才把自己之前审出的口供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又看向气的不轻的忻贵人,道:「贵人可记得,那个樱草是否为贵人整理过鞋子?」 忻贵人此时简直是咬牙切齿:「她的确帮我整理过鞋子,但是我当时身上不舒服,急着下轿子,并没有看清她是否在我鞋上动了手脚,还有那个流苏轿帘,也不是我要的,只是我当时的轿帘旧了,我就让樱草去内务府要个新的,至于什么样式,我一点没插手!」 说到这儿忻贵人简直气疯了:「一定是樱草这个狗奴才,我这般看重她,她竟然这么对我!」说着说着,忻贵人竟然哭了。 静容都没料到,忻贵人竟然会被直接给气哭了。 她嘆了口气,到底还是安慰了一句:「你也别伤心,也不一定就是樱草做的,本宫会仔细调查,还你一个公道的。」 忻贵人此时才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看向静容,哭的梨花带雨:「皇后娘娘,奴才知道,奴才之前对您不敬,都是奴才瞎了眼,请皇后娘娘一定要保住奴才肚里的孩子啊,这孩子也是皇嗣,日后也是要叫您一声皇额娘的。」 静容嘆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只是她现在看着明显很不妙,倒是不必再刺激她了。 「你放心,你肚子里的是皇嗣,不光是我,皇上和太后都十分重视,我们也会想方设法保下这孩子的,只是你作为母亲,最近也好好生修养,不要大喜大悲,这才是正理。」 静容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句,忻贵人流着泪点头。 「皇后娘娘,奴才真是如今才看清楚,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只恨当初……」她哭的说不出话来。 静容没有多言,只是嘆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第67章 临死 静容出了钟粹宫, 神色也不怎么好看。 白青看着有些不满,低声嘟囔:「到了如今总算知道怕了,却来求咱们娘娘, 真仗着娘娘您是好性呢。」 静容嘆了口气:「她便是不求我, 难道我还能放着不管不成, 这宫里大事小情, 我又能放下哪个呢?」 白青一时间没了话,赵嬷嬷看着静容似是有些自伤,便急忙转移话题:「娘娘,既然忻贵人已经确认了当时樱草的行为,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静容皱了皱眉, 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 可是既然已经如此了,就算觉得古怪又能如何呢,静容淡淡道:「去寿康宫,给太后回话,看看太后娘娘的意思再说。」 赵嬷嬷松了口气,她就怕娘娘因为刚刚忻贵人的恳求而心软,反而摆不正自己的位子, 这样却是害了娘娘自己了。 静容一行人朝着寿康宫走去, 刚到寿康宫门口, 静容便下了翟舆。 一进门,便看见有人在正殿外候着, 见静容来了, 笑着迎了上来, 却正是林嬷嬷。 静容对林嬷嬷还是十分感激的, 因此不等她行礼, 就拉着她站起身来,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怎么嬷嬷竟候在外面吗,可是皇额娘休息了?」 林嬷嬷笑着摇头:「太后娘娘好着呢,是四公主来了,过来看太后娘娘,娘娘有些私房话和四公主说,便让奴才在外面候着了。」 静容神色一动,四公主竟然来了,看起来是想明白了,来给太后示弱了? 嗯,到底是纯贵妃的女儿,好歹也算明白了,这宫里的生存法则。 「既如此,那我就在外面等一等,也别打搅了太后和公主说话。」 静容还是很有眼色的,既然林嬷嬷这样的心腹都被太后赶了出来了,她也就不进去现眼了。 谁知林嬷嬷却笑着摇摇头:「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后娘娘早就吩咐了,若是娘娘过来,就立刻禀报,哪能让您久候。」 静容听了挑眉,正在此时,刚刚进去通报的人也正好出来了,那宫女笑着道:「太后娘娘让皇后娘娘进去说话呢。」 静容心中诧异,但是面上却做出一副淡然的模样,笑着道:「那我就打扰了。」说完跟着林嬷嬷进了正殿。 进去的时候,四公主正坐在太后身边,眼圈有些泛红,太后拉着她的手,两人看着倒是挺亲密的。 静容心中琢磨,面上却一丝不显,只上前对太后请安。 四公主看着静容进来,也急忙起身给静容请安。 太后免了静容的礼数:「行了,快坐吧。」 静容站起身来,对太后身侧的四公主也笑笑:「公主不必多礼,几日不见公主看着倒是瘦了些许。」 说起这个,太后面上也是有些心疼:「谁说不是呢,在我这儿的时候还是白白胖胖的,结果刚去了她额娘那儿几日,竟瘦成了这样,也就她是个心实的,竟事事不佳手于人,我看着都心疼呢。」 静容听了这话只是笑笑,这才多大点功夫啊,就把太后的心往回掰了一半,不愧是在太后跟前养着的,这情分就是不一样。 四公主听了这话也是羞得满脸通红,急忙道:「这都是孙儿该做的,玛嬷这样说,孙儿倒是有些无地自容了。」 太后看她这模样,心中又难免有些心疼,笑着将人抱在怀里:「好好好,我们四公主如今也是大了,和之前可不一样了。」 第180页 四公主有些羞涩的笑笑,静容看着这祖孙俩耍花腔无动于衷,四公主就算神通广大能把太后的心意掰回去,纯贵妃却不是她这三言两语就能救下的。 静容正想着呢,没想到四公主却突然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怯懦。 太后看着四公主这眼神,嘆了口气,看向静容道:「皇后,之前木兰那件事,皇帝已经调查清楚了,纯贵妃宫中宫女犯上不敬,纯贵妃有失察之嫌,打明儿起,就将她的位份贬为嫔位,让她禁足在景仁宫,无诏不得出,如此也算给你一个交代。」 静容听了心中毫无波澜,这个处理结果干隆早就和她说过的,但是没想到竟然到了现在才下下来。 估计干隆从这里面也查出不少事,这才拖延到了现在。 至于这个贬位的名头,静容倒是不在意,毕竟干隆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说自己的妃子要害自己的儿子,这也太让他没脸了。 「既是皇上的意思,臣妾遵旨。」静容淡淡道。 看着皇后这样,太后倒是觉得之后的话有些不好说,但是看着四公主恳求的眼神,她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还有件事,要和你分说清楚,如今纯贵妃病的厉害,若是按着嫔位,只怕不能请太医院御医以上的大夫看诊,你看这……」 原来四公主来太后宫里是为了这个,静容恍然大悟,倒是所求不多,怪不得太后愿意帮她说话呢,看起来四公主这次是真的学乖了。 「纯嫔到底也生养了两位阿哥,一位公主,如今病成这样,自然不能真放着不管,她往日里用什么御医如今也继续用什么御医就是了,臣妾自然是没有意见的。」静容笑着道。 太后看着静容如此通情达理,也松了口气,笑着道:「皇后果然宽厚,日后四公主也会念着你的恩情的。」 太后说完看了一眼四公主,四公主立刻明白,站起身来对静容行事:「儿臣多谢皇额娘隆恩。」 静容笑着点点头:「好孩子,快起身吧,你这般孝顺,你母妃听了只怕也会欣慰的。」 四公主总觉得皇后这话里有话,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讷讷站起身来。 看着这件事解决了,太后也总算是想起了忻贵人的事儿,便对四公主道:「你出来时间也不短了,若是无事且先回去吧,你额娘想来也是挂念着你的。」 太后这一句话,堵住了四公主满腔的心思,她这次出来,除了给额娘请太医,还有就是想回到太后身边侍奉,这也是额娘的意思,但是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以四公主对太后的了解,自己的那些想头也就没可能了。 想到这儿,四公主倒也乖觉,立刻起身朝着太后和静容告辞:「那儿臣告退了。」 两宫点了点头,四公主恭恭敬敬的离开了寿康宫。 等到四公主离开,太后这才道:「忻贵人如何?」 静容这回学老实了,将自己在钟粹宫听到的一言一行都学给了太后听。 太后听到这些话,眉头皱的更深了,有些恼怒道:「忻贵人真是个不知所谓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还耍她的主子脾气。」 静容没吭气。 太后这气也没生多久,没一会儿自己也消了气,淡淡道:「那你决定怎么办?」 静容看了一眼太后,试探道:「臣妾如今还没有想法,不知道太后娘娘可有什么章程?」 太后看了一眼静容,心中满意了几分,点了点头道:「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忻贵人不够谨慎,往日里对身边宫女非打即骂,留下的却偏偏是个不忠心的,让人把樱草送到慎刑司吧,我就不信她不开口。」 静容听到这平淡的语气,眸子一紧,然后又立刻恢復了平静,温声道:「臣妾谨遵娘娘懿旨。」 自打樱草的事儿一暴露出来,静容就知道不能善了了,因此对这个结果,她虽然觉得冷酷却也不会觉得惊讶。 静容回到翊坤宫之后,就将这件事的处置方法告诉了郑怀恩,郑怀恩却是一点诧异也没有,立刻领命行事。 静容有些疲惫的坐在主位上,只希望这件事早点过去。 ** 干隆此时正在养心殿听李玉回禀事情,等听完之后,面色有些不好看。 「你说纯贵妃的哥哥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干隆看着李玉道。 李玉点了点头:「奴才让人来来回回审了他好机会,他一开始受不住刑倒是承认了,但是话说的颠三倒四的,奴才就觉得有些不对,后来再问,他才承认,他是真的不知情,去抢木芙蓉和水仙花,都是被人撺掇的。」 干隆脸色更难看了,这不就是说明,纯贵妃还真是被冤枉的吗? 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难道能把自己下的旨意收回去吗?这明显不能够。 而且纯贵妃除了没有亲自下毒,在这件事里,只怕也不干净,她肯定是想要撺掇忻贵人干,却没想到忻贵人最后却背刺了她。 想到这儿,干隆心中越发厌恶这两人,争宠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拿永瑄做筏子,这样的人贬斥还是轻的。 「朕知道了。」干隆有些烦躁的点点头:「此事到此为止,苏氏一家子都发配关外,这样胆大包天的人,留在京里也是个祸害。」 李玉躬身领命。 「还有忻贵人,你查查她家里人可有掺和此事。」干隆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 第181页 李玉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干隆,见他再没有旁的吩咐了,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干隆站在窗边,看着院里的情形,心中只觉得感嘆。 这宫里人心诡谲,他竟然到如今才明白。 ** 第二天一早,一道口谕从养心殿颁布,纯贵妃因为对宫女管教不严,被贬位嫔位。 这消息一出,原本暗潮汹涌的后宫,顿时变得沸腾起来。 多大的错处啊,就能因为管教不严被贬位,这明显是煳弄人的,看起来之前传闻纯贵妃想要害死永瑄阿哥不成,竟是真的? 宫里的眼睛都盯紧了翊坤宫和景仁宫。 但是这两宫却显得十分平静,静容对纯嫔和忻贵人的恨,早就在她们失势的时候就发的差不多了,现在她也只是静静看着这两人继续挣扎罢了。 而纯嫔,因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因此此时也显得格外平静,她依靠在榻上,喝着四公主端来的药,对浓浓的苦味,视而不见,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晚药。 四公主看着都有些苦的慌,急忙拿了蜜饯过来给纯嫔甜甜嘴。 纯嫔却推拒了,苦笑道:「我如今也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如今这位份,这些点心蜜饯只怕也不多,没得委屈了你。」 四公主听着这话,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额娘这说的什么话,额娘如今病的这样重,正是该儿臣孝敬额娘才是,哪能吃用额娘的份例。」 纯嫔却依旧维持着温柔的笑意:「好孩子,额娘知道你孝顺,只是如今额娘到底失了势,难免也会连累你不好做,额娘心里也是难受。」 四公主听着这话,原本心中对纯嫔的怨恨,顿时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浓浓的依恋,她坐在榻边,依偎在纯嫔怀里,柔声道:「额娘,只要您好好的,让儿臣做什么都成。」 纯嫔神色温柔的搂着四公主,语气平淡:「真的做什么都成吗?」 四公主神色一动,抬起头来,看向纯嫔:「额娘想要儿臣做什么?」 纯嫔看着四公主闪动着光芒的眼睛,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蛋,柔声道:「额娘能要你做什么,你留在额娘这儿,只是受苦,额娘只想要你好,你回太后身边去,好不好?」 说起这个,四公主有些丧气:「儿臣知道额娘的心思,只是皇祖母如今虽然对我比之前好了些,但是只怕还在生我的气,并不接茬。」 纯嫔却笑了:「好孩子,额娘有办法,你只要说你愿意不愿意就行了。」 四公主有些犹豫,其实她也想待在额娘身边,虽然如今额娘失了势,景仁宫并没有寿康宫待得那么舒服,但是这是她的额娘啊,她小的时候,做梦都想待在额娘身边,如今终于实现了,她也有些不想离开了,而且额娘还病着…… 可是看着纯嫔炽热的眼神,四公主就知道自己不该让额娘再操心了,只能点了点头:「儿臣愿意。」 「好。」纯嫔眼中迸发出喜色:「伊哈娜真是额娘的好女儿,额娘就知道你不会辜负额娘的看重,你放心,额娘一定会让你回去的。」 四公主有些迷茫的被纯嫔抱在怀里,心中隐隐约约有些疑惑,额娘真是为了她好吗? ** 樱草被送进慎刑司第三天就招供了,她说她是被纯贵妃身边的人收买了,然后指使她害的忻贵人。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惊,立刻就去寿康宫禀报了太后。 太后也惊住了,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但是就在此时,景仁宫那边却突然传来消息,纯嫔病重,四公主也病了。 太后现在连生气也来不及气了,急忙带着静容朝着景仁宫去了。 静容这一路上也是忐忑不安,竟然是纯嫔做的,她知道纯嫔心里肯定是恨忻贵人的,但是害死忻贵人的孩子,再搭上自己,这也未免太不划算了吧,纯嫔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一路紧赶慢赶,等静容和太后到的时候,却发现皇帝也来了。 而且看着比他们来的早多了。 静容压下心中不安,搀扶着太后走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干隆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色铁青,看着仿佛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而纯贵妃此时看着更是命悬一线,好像就差一口气了。 静容急忙对干隆请安,干隆看见太后和皇后进来,也站起身来。 「皇后不必多礼。」干隆摆了摆手,然后看向太后:「此等小事,怎么还惊动了皇额娘。」 太后有些恼火:「还是小事呢,你且问问,纯嫔到底做了什么恶毒事儿!」说完看向站在一边满面惨白的雀儿:「四公主在哪儿?带我过去看看。」 雀儿看向干隆,干隆似乎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道:「带太后过去吧。」说完又对着太后笑笑:「皇额娘放心,伊哈娜无事,就是昨晚着了风,有些受寒。」 即便如此,太后也是一脸的心疼:「在我那儿什么都好好了,来了这儿就三天两头的病,我看这儿也不用待了,免得教坏了孩子!」 说完有些恼火的转身离开。 看着太后走,原本躺在床上,满脸绝望的纯嫔,竟然在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 不过等到干隆再转身的时候,折磨笑意也就消失了。 「纯嫔,如今皇后也在这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朕也去看看四公主。」干隆的语气十分冷淡,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第182页 听着干隆远去的脚步声,静容微微挑眉,看向纯嫔,她和自己有话说?也不知是什么话? 纯嫔没有理会干隆,只是定定看着皇后,恍惚间竟有些看花了眼,眼前这个满脸温厚,气质淡然的女子,真的是原来后宫里那个不起眼的娴妃吗? 她记得自己那时还笑话过娴妃,无宠无子无才无貌,除了那个姓氏值钱,也就是个老死后宫的下场。 那时候她多得意啊,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即便自己不不受宠,这宫里也没人敢小看她。 而娴妃这位一进府就是侧福晋的人,到头来却和自己一个位份,多么的可笑。 可是她那那时也没料到,那个菩萨一样的富察皇后会早早没了,娴妃却后来居上成了继后。 传闻娴妃是继后的那会儿,她日日恨得咬牙切齿,凭什么啊,自己有孩子又和娴妃都是贵妃,凭什么要平白矮她一头。 同时也心中暗自诅咒,就娴妃那个样,就算给了她皇后的位份她也做不好。 可是如今……如今…… 纯嫔惨然一笑:「皇后娘娘,看着奴才如今这副样子,娘娘心中可舒坦了?」 静容微微皱眉:「你这是病煳涂了不成,你这个样子,我只会忧心,有什么好舒坦的。」 纯嫔苦笑:「娘娘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不肯和奴才交心。」 静容只是淡淡一笑:「纯嫔,你如今病成这样,还是不要多思多虑,就算是你错了什么事儿,但是只要人好好的,总能有机会改正。」 纯嫔一听这话,神色一凛,然后又泄了气:「娘娘查出来樱草背后的人了吗?」 静容挑眉:「樱草刚刚的确招供了,说是你身边的人指使的,我还有些不信,如今听你这语气,难道还真是你做的?」 纯嫔嗤笑一声:「我说不是我做的,娘娘难道还会信我吗?」 静容嘆了口气:「我信又有什么用,还得太后和皇上相信才是。」 纯嫔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咳嗽起来,几乎把肺都要咳出来,静容看着皱了皱眉:「你没事吧?要不要传太医?」 纯嫔用帕子捂着嘴,摇了摇头:「不用娘娘费心了,奴才这个样子,只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静容没说话。 但是纯嫔却好似有了谈兴:「娘娘,奴才不久前曾收到过一个消息,您知道皇上想把忻贵人这一胎给谁养吗?」 静容皱了皱眉,没说话,她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 看着静容的面色,纯嫔脸上的笑隐隐含着恶意:「皇上想把那个孽种给令妃养,娘娘,您看看,我和您侍奉了皇上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不如一个奴才出身的令妃,皇上在真的是处处都为令妃想到了,奴才听着都觉得嫉妒呢,不知娘娘怎么想。」 静容能怎么想,她不仅没什么想法,甚至还想笑。 旁人或许不知道令妃能不能生,但是静容却是知道她的确是能生的,而且还能生好几个呢,现在给她养一个孩子,又有何妨,人家日后亲生儿子也会有的。 静容想到这儿,看向纯嫔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怜悯,她就说,纯贵妃也看着不是什么蠢人,怎么会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儿,原来是因为被令妃的受宠给刺激到了。 这也难怪,都同样是妃子,令妃如此受宠,自己却被禁足,任谁心中都会意难平。 静容嘆了口气:「皇上如此安排,也很妥当,令妃是高位妃嫔,抚养一个皇嗣,还是足够的,纯嫔你又何必如此不甘心,你自己也有两个孩子,何必在此事上斤斤计较。」 纯嫔被皇后这番话说的脸都绿了,她几乎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后:「娘娘何必在我跟前装相,我不信娘娘不生气。」 静容淡淡一笑:「纯嫔,你如今连后妃之德也忘了吗,如此嫉妒,可不像平日的你。」 纯嫔被这话噁心的够呛,她都有点拿捏不准了,皇后这到底是真的大度,还是演技太好了。 可是还不等她再开口刺激皇后,干隆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黑着脸呵斥纯嫔:「煳涂东西!竟还敢用你的狭隘心思才忖度皇后!」 静容听着这话,淡淡一笑,她就知道,纯嫔无缘无故的和她敞开心扉,肯定没好事儿,原来干隆就在外面听着啊。 纯嫔阴沉着脸看着皇后,心中十分不满,这个人着实滑不留手。 现在既然拿捏不住她,那也只能拿捏住令妃了,自己就算死,也不能让她好过。 「皇上!」纯嫔冲着干隆叩头:「奴才知道,奴才死不足惜,但是请皇上相信,奴才真的没有害过十阿哥,那些诬陷奴才的事儿,奴才也不信忻贵人一个人能做得出来,皇上只要想想当时谁和忻贵人最要好,就知道是谁帮助忻贵人陷害奴才,还请皇上明察啊!」 纯嫔咚咚咚的叩头,把额头都磕肿了。 干隆皱着眉看她,他当然知道,纯嫔是冤枉的,而之前他让人调查忻贵人的家人,也发现他们并无接触苏家的事迹,那么,到底是谁撺掇苏氏的哥哥,干隆简直不敢深想。 「此事,朕会细查。」干隆最终还是给了纯嫔一个答案。 纯嫔终于满足的笑了:「臣妾谢皇上隆恩。」 她惨白的脸上,多了一抹不寻常的红,看着十分不详。 第68章 死亡 第183页 四公主此时整个人都烧的有些煳涂了。 太后坐在四公主榻边, 一脸的焦急,她看向跪在底下的太医,忍不住道:「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怎么现在烧成了这样!」 太医有些哆嗦:「回, 回太后娘娘的话, 公主这是劳累成疾, 又伤了风, 本是无碍的,但是公主思虑良多,又喝不下药,病情这才看起来严峻了许多,若是能灌下药, 想来能很快就好的。」 太后气的不轻, 狠狠瞪了一眼四公主身边伺候的人:「真是废物!这都伺候不好公主,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你们这些奴才也去给本宫赔命!」 宫女们吓的跪倒在地上,太后却看得更生气了,摆了摆手:「别跪了,快给公主灌药!」 宫女们这才端了药,走上前去, 一个摁住公主, 一个用勺子盛了药往进灌。 四公主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摁住了一样, 整个人都动不了了,她想要挣扎, 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耳边却又响起那日额娘说的话。 「伊哈娜, 额娘没用, 只怕日后帮不了你了, 如此, 这次就让额娘再帮你一次吧。」 「你皇祖母虽然嘴硬,但是心却是软的,你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便是对你失望,但是若是看到你病的不轻,她定然也会心疼你的。」 「伊哈娜,你别怪额娘心狠,如今你们兄妹三人,你三哥是彻底废了,你六哥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到底是个男孩,你皇阿玛是不会亏待他的,只有你,额娘的小伊哈娜,你还这样小,又是个孩子,若是额娘不在了,还有谁会关心你照顾你。」 「伊哈娜,以后你就好生跟着你皇祖母,处处孝敬她,如此,你在这后宫也算有个依靠。」 「伊哈娜,额娘走了之后,你们兄妹三人就要互相照顾,互相支持,你六哥虽然专心学问,却也是个有才华的,你三哥靠不住,你看在额娘的份上,多关心关心你六哥。」 「伊哈娜,额娘也不想丢下你们,可是,额娘做错了事,如今真的来不及了。」 四公主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没入了头髮,浸湿了枕巾。 「额娘!额娘!不要,不要!伊哈娜什么都不要,只要额娘好好的!」 太后坐在榻边,听着四公主无意识的喊话,眼眶忍不住有些酸楚,她拿起帕子摁了摁眼角,嘆了口气:「可怜的孩子啊。」 她刚刚已经私下问过太医了,纯嫔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正在这时,静容和干隆一起走了进来,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不过太后此时心情复杂,并没有发现,只道:「纯嫔如何了?」 干隆没说话,静容自然是躲不过,老实回答:「说了会儿话,现在已经歇下了。」 「好,好,那就好。」太后无意识的呢喃了两句,然后又回过神,对静容道:「你回去歇着吧,你那边也一大堆事儿呢,还有孩子们也需要你照顾。」 静容有些迟疑,看了一眼四公主,轻声道:「公主无事吧?」 太后苦笑一声:「病的都煳涂了。」 说完看向干隆:「这孩子病成这样,留在这儿也不合适,送到我那儿去养病吧。」 干隆看了一眼静容,静容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道:「之前纯嫔也向皇上求了这个恩典呢,没成想倒是和太后娘娘想到一块去了。」 太后嘆了口气:「她也算是聪明一世煳涂一时了,如今临了临了,倒是脑子清楚了几分。」 静容笑笑没说话。 太后摆了摆手:「行了,皇后不必操心了,回去歇着吧。」 静容点了点头,告辞离开。 等到静容离开,太后也让屋里的其他人下去了,只留下他们母子俩在屋里。 太后神色凝重的看着干隆,沉声道:「是她做的吗?」 干隆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多半是了,只是她如今嘴硬也不认。」 太后嗤笑:「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自然是不能认得,否则她死了之后,她几个孩子如何自处。」 说完顿了顿:「你准备怎么处置她的身后事?」 干隆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床上已经烧煳涂的四公主,最后嘆了口气:「以妃位下葬吧,也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子上。」 太后没吭气,之前嘉嫔可没有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子上,说到底皇帝对四公主,还是有几分父女情分的。 「也好。」太后也嘆了口气:「她没了,几个孩子到底还要过日子,总不能因为她低人一头。」 干隆没说话。 太后努了努嘴,小声道:「皇后怎么说的?」 干隆苦笑:「皇后是什么人您难道不清楚,不该她说的话,她是一句都不会多说的。」 太后见他似乎对皇后颇有怜惜,嗤笑一声道:「这世上的皇后哪个不是这么熬过来的。」 干隆被这句话堵得没话讲,只能沉默。 太后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尖刻了,急忙找补:「行了,我也知道她这次辛苦了。我记得我宫里有座白玉观音,还是在五台山开过光的,等回去了就送给皇后吧。」 干隆笑着道:「想来皇后一定会十分感激皇额娘的隆恩。」 太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 这天晚些时候,静容收到了太后宫里送来的观音像,她果然一副十分感激模样。 第184页 等送走了前来送赏的林嬷嬷,静容这才卸下了面上笑容,她仔细抚摸了一遍这白玉观音像,才对白芷道:「把后殿的东耳房腾出来,布置成佛堂,用以供奉观音。」 白芷也对这座观音十分敬畏,听到静容吩咐,急忙珍重应了。 静容看着几个宫女开始麻利的干活,心中嘆了口气,一座白玉观音像,也不知道能庇佑几个人。 ** 纯嫔到底没有熬过年去,干隆十八年十二月底,纯嫔死在了景仁宫,她死的这天,四公主还没好全,太后不敢给她只说,只能先瞒着。 一直瞒过了第二年正月,眼看要发丧了,这才不得不告诉了四公主。 结果四公主前脚刚从病榻上下来,后脚又晕过去了,一时间宫里又乱了起来。 只是旁人乱,静容却不能乱,如今纯嫔的金棺被送去了静安庄,宫里还得安排三阿哥和六阿哥送丧。 等忙忙碌碌一天过去了,静容也累得够呛,回翊坤宫好生歇息了一会儿,这才缓过气来。 正好舒妃也来给她回禀后事了。 「娘娘,纯嫔,哦,不,纯妃的金棺已经送到了静安庄,两位阿哥也已经回来了,四公主那边也醒了,若是要去景仁宫的牌位前给纯妃磕头。」 静容一边喝茶,一边皱了皱眉:「太后答应了吗?」 舒妃笑了笑:「这样的事儿,太后怎么会拦着,之前因为病中,没有守灵也就罢了,如今都好了,再不去磕头,只怕就要传闲话了。」 静容没说话,但是心中还是觉的有些不妥,这个时代的人,孝道大如天,但是她看着四公主的模样着实不算好。 之前纯妃就病歪歪的,后来犯了事儿,许是心虚许是生气,许是没有照料周到,病的就更严重了。 后来听太医的脉案说,是脾肺两虚,以至于咳嗽吐血,这才病死了。 静容听到这话的时候,脸都绿了,按着她的理解,这不就是肺结核吗? 她当晚回来,就好生洗了个大澡,还把自己当日穿得衣服烧了,又喝了一大碗金银花茶,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她都如此了,那之前日日陪伴着纯嫔的四公主,岂不是更危险,但是这话她也不好多说,只能祝福太医好生照料四公主。 没想到这样倒是让太后对她的态度好转了一些,最近还给了她几个笑脸,搞得静容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但是即便如此,自打正月以来,四公主还是大病没有小病不断,这在静容看来就是免疫力低下的症状,应该好生修养才是,但是为了孝道,她也只能强撑着起来,给纯妃磕头守灵。 静容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这事儿自己不能拦着,否则好像是她拦着人家尽孝似得,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要不然日后再有个大事小情的,岂不是让人觉得自己不慈。 因此静容便对舒妃道:「让人给纯妃灵堂多点几个火炉,不要冻着公主了,还有,给公主的衣服要穿的厚厚的,公主若要守灵,也得关紧了门窗,不要让公主着凉。」 舒妃听了,面上满是笑:「娘娘真是个活菩萨了,这对四公主的一片慈心,奴才听了都动容。」 静容嘆了口气;「如今纯妃没了,四公主也是怪可怜的,能照顾就照顾一些吧。」 舒妃笑着点头。 「娘娘的心意奴才明白,请娘娘放心,奴才日后会好生关注公主那边的。」 自打年后,静容觉得自己一个人管理这么大的后宫,也有些精力不济,因此便拉上了舒妃,分给了她一些事物管着,也算是给她一点甜头,让她在这后宫里也有点立身之本。 舒妃自然十分高兴,对静容也是越发亲厚了。 正说着呢,永瑄带着两个弟弟进来了,舒妃一见,就笑了:「娘娘快看看,咱们十阿哥这才几日不见,又长高了,我们永瑆才比十阿哥小两个月,如今却整整矮了一头。」 没错,舒妃的这个十一阿哥,依旧和歷史上嘉贵妃的十一阿哥一个名字,也叫永瑆。 静容都不想吐槽干隆这个起名能力了,只笑着对几个孩子招招手。 「背完诗了吗?」 永瑄得意的点头,永瑆有些害羞,但是也点了点头,小声道:「背完了。」 永璂也跟着学:「背,背了!」 永瑄有些嫌弃的看看弟弟:「你只背下了两句,怎么就说自己背了。」 永璂有些委屈的看着哥哥,咬着自己的手指。 永瑄看弟弟这样,忍不住嘆了口气,上前把永璂嘴里的手指拿出来,小心用自己的帕子擦弟弟的手指和嘴巴,老生常谈道:「都告诉过你了,不许吃手指,怎么还吃。」 永璂也是个好脾气,任由永瑄数落自己,还笑眯眯的喊哥哥,好像是在和永瑄玩游戏似得。 舒妃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真是越来越有大哥哥样了。」 静容脸上也是一脸温柔的笑,她看得出来,永璂完全没有永瑄的资质好,只是普通孩子罢了,也怪不得歷史上身为嫡子,却不受干隆的宠爱。 只是永瑄这样聪明的几乎有些眼高于顶的孩子,却能温柔的照顾弟弟,关心弟弟,静容还是十分满意的,生于皇家,她最怕兄弟阋墙的惨剧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所以她从小就让两个孩子亲近,哪怕永瑄更大一些,和永璂之间没多少共同话题,但是静容坚信,情分是处出来的。 第185页 静容满怀慈母之心,招唿几个孩子去侧间吃点心,自己则是和舒妃坐在榻边说闲话。 舒妃像是防着谁似得四下看了一眼,小声道:「娘娘,钟粹宫那位,肚里的孩子只怕是不成了。」 静容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之前就说不太好,但是到底也养到了现在了,怎么就不成了。」 忻贵人这一胎也是命运多舛,之前见了红,十亭就去了八亭,后来又是纯妃逝世,又是过年的,宫里根本不敢让她出面,只想着养着身子,后来年出来了,忻贵人肚子还是没养好。 根本不敢有大动作,不然就是流产之兆。 如今这个消息传来,静容倒是不惊讶,只是流程还是要走一下。 舒妃嗤笑一声:「昨个忻贵人闹着要出去走走,结果刚一出门走了两步,就又动了胎气,结果一回去就动了胎气,今儿一早报到奴才这儿,奴才想着也不能因为这事儿打搅了娘娘,就让她们自去请太医诊脉,结果刚刚奴才出来的时候,听奴才跟前的人说,钟粹宫又点了艾,说是有些见红。」 又见了红,静容有些无语,看起来这孩子到底是保不住了。 「若真是如此,只怕这次太后和皇上又要伤心了。」静容感嘆道。 舒妃却笑了:「奴才看着,不止是两宫要伤心,只怕令妃也不好受呢。」 静容摇了摇头:「你也总别想着在这事儿上和她别苗头,令妃虽然奉驾时日长,但是她年纪也不大,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了身孕,如今不过一个养子罢了,她能有多伤心。」 舒妃有些尴尬的笑笑,她知道自己最近对令妃的敌意有些大,但是这不是也因为贵妃位子空下来了吗?她还是有点想头的,愉妃人家有个好儿子,自己比不过,但是令妃凭什么和她比啊,不管是家世还是孩子,自己都比她强。 只是这话她却不好意思和静容说。 虽然舒妃不好意思说,但是静容却明白她的心思,便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这事儿你如今且先止了念头吧,皇上如今只怕没有册封贵妃的意思。」 舒妃一下子愣住,皇上竟然没有这个意思吗?她呆呆看着静容,倒也不是怀疑皇后这话的真假,只是一直存着这个念头却突然落了空,她心里难免失落。 静容当然也明白她的心思,便温声道:「你也别难过,皇上如今刚经歷了这么多事,自然得需要一段时间来平復,等事情过去了,我会慢慢和皇上提的。」 舒妃听了这话,只能忍了失落,勉强笑着道:「奴才如今这个位份,已经是侥倖了,那还能想更多,只要皇后娘娘记着奴才,那奴才就已经很开心了。」 静容知道她这话说的勉强,也不多言,只温声道:「好好抚育永瑆,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舒妃点了点头,她也知道,皇后这话是为了她好。 ** 没两日,钟粹宫那边果然传过话来,忻贵人的孩子没了。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嘆了两口气。 她突然发现,越在这后宫呆的时间久,人的心就越硬,她除了嘆息两声之外,竟也没有了旁的想法。 赵嬷嬷在边上看着,小声提醒:「娘娘,可要过去看看?」 静容想了想,摇了摇头:「先看看两宫的意思。」 没一会儿,又传来话,干隆那边听说这件事之后,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太后那边赏赐了一根人参和一串佛珠,两宫都没有过去探望的意思。 静容听了,自然也和他们保持高度一致,赏赐了一些补身子的药,又叮嘱了几句让忻贵人好生将养,便过去了。 此时忻贵人坐在窗边的榻上,眼神木木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一时间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她身边伺候的宫女是新来的,叫霜草,看着主子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害怕,小声道:「主子,喝药吧,您这样坐着,对身子不好。」 忻贵人没有反应。 其实她并不是失了神,而是一直看着院子里那棵看着有些萧索的桂花树。 那一日她搬进钟粹宫,其实是对自己这个宫殿很不满意的,钟粹宫在东六宫,离皇上的养心殿很远。 但是皇上却告诉她,这个宫里的风景最好,还有这棵桂花树,皇后宫里也有一棵,两棵树还是同根同源。 那时她听着这些话,总觉得皇上是在暗示她什么,所以便欢欢喜喜的住了进来,又让人每日都照料着这棵桂花树,对她来说,这棵树是她和皇上的秘密。 是他们甜蜜的记忆。 可是现在呢?她的孩子死了,这棵树也枯萎的差不多了,而皇上,却连看她都不看。 正在这时,外面传话,太后和皇后送来了赏赐。 霜草看着忻贵人,有些焦急:「贵人,咱们该去接赏了。」 忻贵人却好似没听见,只木木的问;「霜草,你说我院里这棵桂花树开得好,还是皇后院里的桂花树开得好?」 霜草一下子愣住了,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忻贵人,却见她神色淡淡,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霜草虽然是新来的宫女,但是对这事儿还是知道一点的,毕竟她们家在内务府也有点人脉,她的堂叔还是专管内务府花草树木的。 「奴才听说,皇后娘娘宫里的那棵桂花树,是当时皇上登基时,皇上亲手为皇后娘娘选的,您院里这棵,奴才倒是不清楚,想必也是名品。」 第186页 霜草倒也有几分眼光,毕竟她打小就是看着这些花木长大的。 谁知道忻贵人听了这话,却突然笑了起来,这笑中带着几多凄凉。 原来如此,皇后院里的桂花树,是皇上亲手挑的,自己院里的,和皇后同根同源,不就是皇上挑剩下的吗? 原来自己珍视已久的东西,不过是旁人不要的残次品。 看着忻贵人这诡异的笑,霜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急忙道:「贵人,您这是怎么了?」 忻贵人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原来所谓的恩宠,所谓的浓情蜜意,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 令妃站在窗边,看着廊下摆着的花木,嘆了口气:「到底是个没福的。」 秋棠此时也有些难过,小声道:「娘娘也别伤心,这个不成,咱们再找旁的,皇上这样看重您,日后总有机会。」 谁知令妃却摇了摇头:「只怕是不成了,这宫里除了皇上,又有谁希望我有个孩子呢,再找旁人,不过是徒增伤害罢了。」 秋棠一惊,看向令妃。 令妃却苦笑一声:「把补药继续熬起来吧,这事儿总归也靠不了旁人。」 秋棠心中一苦,她是知道娘娘为了怀孕受了多大的罪的,但是如今却也不能劝娘娘,毕竟一个孩子,对后宫女人来说,何等重要,没人不清楚。 ** 忻贵人失子的事儿,就这样不疼不痒的过去了,除了忻贵人自己折腾了几日,把自己折腾病了之外,这满宫上下,似乎没人在意。 一直等到了三月,四阿哥永珹成婚的日子也到了。 四阿哥这婚事也是命途多舛,先头那个钮祜禄氏本来好好的,却突然没了,后来这个伊尔根觉罗氏,虽然也是和硕格格的女儿,但是到底不如钮祜禄氏荣耀兴盛。 但是四阿哥对这个妻子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自己如今这个处境,能挑拣的也不多了。 静容和内务府忙前忙后好几日,终于到了成婚当日,这一日静容也换上了朝服,领着后宫妃嫔,在太后跟前奉承。 因为这次的喜事,后宫原本的沉郁也消散了许多,太后看着面色也红润了一些,笑着和几个宫妃说话。 静容还看到了四公主,她看着瘦了很多,比以前也沉默了,但是却比之前更懂眼色了,几乎太后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该做什么。 静容见了嘆了口气,没妈的孩子,也是可怜。 不过旁人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大家只是夸赞四公主孝顺。 和敬公主坐在底下,看着这一幕抬了抬眼,嗤笑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静容看了和敬公主一眼,心说她只怕也由此想到了自己,只是孝贤皇后没的时候,和敬公主已经出嫁了,而且和敬公主的性子比四公主要更强势一些。 大家正说着话,新人终于来了,静容也打起精神,看向了门口。 第69章 过渡 永珹带着伊尔根觉罗氏走了进来。 永珹看着面色还好, 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喜色,伊尔根觉罗氏脸色就没这么好看了,看着有些苍白, 面上只是强撑的笑脸。 静容见了皱了皱眉, 之前选秀的时候,她也是见过伊尔根觉罗氏的, 那时的她,并非什么纤瘦的人, 虽然看着娇小些,却也纤秾合度。 如今才几个月不见,竟瘦了这么多。 太后自然也看出了不妥,不过她人老成精, 只当看不见,等到永珹和伊尔根觉罗氏行完礼,就对伊尔根觉罗氏招了招手。 伊尔根觉罗氏小心的看了一眼永珹,见永珹点了头,这才走到太后跟前。 太后笑着拉着伊尔根觉罗氏的手, 柔声道:「好孩子, 看着倒是瘦了些, 日后可要好生与永珹过日子才是。」 伊尔根觉罗氏抿着唇腼腆的笑笑:「孙媳谨记老祖宗教诲。」 太后听着这话笑的更盛了,对着静容道:「你看看这个新媳妇,可得你的眼?」 静容陪笑道:「皇额娘眼光卓绝, 自是不差的。」 太后被奉承的很开心,拉着伊尔根觉罗氏的手也不松开,还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陪自己说话。 舒妃在边上看着, 笑着道:「瞧瞧, 这孙媳妇才进门, 咱们这些人就成了昨日黄花了,老祖宗看也不看了。」 太后笑着嗔了她一眼:「你跟着皇后,也不学学皇后的沉稳,倒是这张嘴越来越厉害了,我往日里对你们哪个不好,今儿新媳妇进门我才多说几句,倒是我的不对了。」 舒妃急忙笑着赔罪:「是奴才说错了话,咱们太后娘娘最是慈和不过的人了。」 太后忍不住又笑了:「行了行了,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小心吓坏了新妇。」 一时间,屋里其乐融融。 不过说了没一会儿话,永珹也起身告辞:「老祖宗,孙儿还得带着新妇去给皇阿玛请安,这会儿皇阿玛应该已经下朝了。」 太后点了点头:「这才是正事,你们且去吧,等请完安就回去歇着,可怜见的起得这么早,我看着人都累坏了。」 永珹笑着应承,然后就带着伊尔根觉罗氏走了。 等到新人走了,静容她们这些旧人也不便多留,又奉承着太后说了会话,便都告辞离开了。 等出了寿康宫门,舒妃便偷笑着道:「娘娘且看看那位新妇的面色,奴才总觉着好似不大好。」 第187页 静容点了点头:「比选秀那年瘦太多了,这在家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没成想听了这话舒妃又笑了,小声道:「奴才倒是听说了一些闲话,只是奴才说了娘娘可别生气。」 静容看着舒妃挑了挑眉:「还有你不敢说的话?」 舒妃听了嗔笑出声:「娘娘又笑话奴才。」 「行了行了,且说吧。」静容无奈道。 舒妃这才道:「奴才听说,三阿哥和三福晋相处的冷若冰霜,有些吓到了四福晋家里的那些人,无奈之下,只能打听四阿哥喜好,生怕赴了三福晋后尘,后来打听到四阿哥喜欢纤细白净的女子,四福晋便天天在家里节食养肤,这才成了今日这副模样。」 静容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她对这事儿还真有点相信了。 毕竟三福晋如今过得这个日子,宫里人人都有耳闻,家里侧福晋格格上蹿下跳,正经的福晋却被摆在了一边,要不是身份规矩压着,只怕三福晋连家都当不稳了。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必如此折腾自己啊。 「我看四福晋却有些因小失大了,要是不将养好身子,便是再得阿哥的心,只怕用处也不大。」静容倒是十分真心的感慨了一句。 她在这儿养生想着活的长久些,人家却在那边使劲糟践身子,人类的悲喜真的是一点不相通啊。 舒妃也很同意这一点:「谁说不是呢,您且看看今日她这副模样,日后想要养回来可难了。」 静容点了点头,仗着年轻胡乱折腾自己的身子,迟早有她后悔的时候。 ** 且不说静容和舒妃说的这些八卦,四阿哥和伊尔根觉罗氏去给干隆请安的时候,干隆正好刚刚下了朝。 他虽然心里对这个四子不怎么喜欢,但是到底还是自己儿子,干隆依然十分高兴的接见了一下儿子儿媳,说了几句好好过日子的话,又给了新人一些赏赐,便打发他们离开了。 等出了养心殿,伊尔根觉罗氏有些忐忑的看向四阿哥,四阿哥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柔声道:「怎么了吗?」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四阿哥清隽的侧脸,微微红了脸,小声道:「皇阿玛和皇额娘给的玉佩似乎正好是一对。」 四阿哥脸色微微变了变,但是又立刻换上笑脸:「皇阿玛和皇额娘帝后同心,想来是早就商量好的,你收着就是了,不必多心。」 伊尔根觉罗氏垂眸笑了笑,柔声道:「妾身明白了。」 心里却在想,若是自己日后和四阿哥也和皇帝皇后这般,也算是甘愿了。 干隆并不知道自己小小一个赏赐,就惹出了这些心事,他见完人,正想回屋批摺子,就看到胡世杰走了进来。 「皇上,您让奴才调查的那件事,如今有了眉目。」 干隆一皱眉,挥手让屋里的其他人都下去了,只留了胡世杰和贴身侍奉的李玉。 「说吧。」干隆语气有些严肃。 他让胡世杰调查的事儿,就是纯妃死前说的那番话。 那时候他虽然觉得纯妃说的是无稽之谈,但是到底多少给他心中留了些印象,他总是觉得不安,最后思来想去,还是让胡世杰调查一番。 如今不过月余,终于有了眉目。 「是。」胡世杰知道这件事牵扯甚大,因此言谈十分小心。 「奴才顺着上次调查纯妃娘娘兄长的线索调查,发现在苏大人抢夺内务府花木之前,和他走得近的,都是他往日相处的比较紧密的两个帮闲,奴才又仔细调查了那两个帮闲,找人逼问了一下,终于有个帮闲说,是另一个帮闲撺掇的人,而另一个帮闲嘴很硬,如今已经打得半死了,还是不招,只是他家里最近却发了财,盖了大宅子,还雇了下人。」 「奴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仔细调查一番,却发现是这个帮闲去赌场里赢来的钱,而那个输给这个帮闲的人,是个行商,很早就离开了京城,奴才想要调查那个行商,却发现毫无头绪,这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说到这儿胡世杰也有些忐忑,小声道:「如今这件事所有的线索已经全断了,奴才无能,还请皇上惩处。」 干隆闭了闭眼睛,真真是一场好局啊:「那个帮闲还能再审吗?」 胡世杰有些惭愧:「只怕是不能了,奴才看他只怕也知道的不多。」 也是,干隆冷着脸看着桌上的摺子,一个小小的帮闲,最多只能认出那个行商,但是大清朝这么大,人既然已经消失了,又能怎么去找呢? 「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干隆摆了摆手。 不管到底是谁在背后掺了一手,既然能做的天衣无缝,他又何必多费心神。 干隆看了一眼后宫的方向,只觉得心头烦闷,真的是她吗? 干隆不甘信,可是他至今还能想起忻贵人在自己耳边提起那个人时的欣喜。 「令妃姐姐十分厚到,还亲自替臣妾选了宫女。」 结果忻贵人的宫女各个不忠心。 「令妃娘娘看臣妾和宫里各位姐姐相处的不好,就特意来找臣妾说话聊天。」 结果忻贵人和宫里的人各个关系浅薄。 「令妃姐姐真是个好人,总是帮臣妾排忧解难,臣妾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会帮臣妾出主意。」 结果忻贵人每每做出蠢事。 他当时或许会觉得令妃果真善良宽厚,但是如今想着,却只觉得后背发凉,他看到的,真的就是真的吗? 第188页 干隆不敢多想,却又忍不住多想。 他日后,又该如何面对令妃呢? ** 静容并不知道干隆的这些纠结,她只觉得自打四阿哥成亲之后,后宫就变得安宁了许多。 三月初八,给永瑄过完三岁生日,到了四月,干隆便带着满宫的后妃,奉了皇太后,去了圆明园避暑。 期间在圆明园给永璂过了两岁生日,结果生日刚过完,干隆就趁着准格尔内乱,命人趁乱取了伊犁,然后自己自觉做了件大好事,要去盛京谒祖。 这次谒祖,干隆自然也要带着静容,虽然静容心里觉得干隆事多,但是谒祖是大事儿,她自然也得跟着,而且还得处处都准备妥帖。 结果这一谒祖,就足足等到十一月才回到避暑山庄。 其中五公主宁楚格的周岁生辰,都是在谒祖路上度过的。 不过干隆也没有亏待宁楚格,周岁当日,还特意赏了许多东西,虽然不适宜小孩子用,却也都是珍品,静容仔细帮宁楚格收了起来。 及至到了年底,这才返回紫禁城。 干隆十九年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去了,这一年,宫中比往年更加波澜不兴,毕竟没了两个高位妃嫔,底下那些人再有多少花花肠子,也得多想想自己的脑袋。 等进入了干隆二十年。 一出正月,干隆就又发兵进征准格尔,因此脸来后宫的次数都少了许多,一时间后宫诸人倒也安定了下来。 结果到了三月,干隆又要去阅示永定河堤,这次静容当然不会跟着去了,但是干隆却想要带着永瑄。 他的藉口也很现成:「永瑄如今都六岁了,也该出去走走了,一直养在深宫之中,有何用。」 静容心理吐槽,是虚岁六岁,周岁才四岁,但是她也知道,在教育皇子的问题上,自己基本没啥发言权,而且干隆这话也说的对,自己的孩子,总不能一直活在羽翼之下,作为皇室子孙,也该出去看看这天下众生,这黎民百姓。 因此静容只是笑笑:「皇上说的很是,只是他毕竟年纪小,出门在外的,臣妾也担心,不如让赵嬷嬷跟着,嬷嬷年长,总能照顾好他。」 干隆满意的点点头:「跟着伺候的人你做主就是,只是不必跟太多人,否则倒是失了本意了。」 静容笑着点头。 等送走了干隆,静容这才换上了愁容,赵嬷嬷在边上看着,小心道:「娘娘不想阿哥去吗?」 静容摇了摇头:「怎会,皇上隆恩,让永瑄随驾,对永瑄来说是好事,只是他小小年纪,还不定性,我怕他出去了闹出事来。」 赵嬷嬷一听这话便笑了:「娘娘这是杞人忧天,阿哥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十分聪慧,便是奴才看着也是行止有度,不会出事的。」 静容嘆了口气:「只希望真的如此。」 感嘆完之后,静容便让人将永瑄叫了进来,给他说了一下皇帝的意思。 谁知道永瑄一听,一脸的跃跃欲试,看起来十分兴奋。 「额娘放心,儿臣定不会辜负皇阿玛的期望。」 看着小小一个人挺胸抬头的骄傲样子,静容又是好笑又是感嘆,这么大点的人,放在旁人家也就是吃喝玩闹的年纪,但是到了皇家,却已经是半大小子了,该知道些深浅进退了。 静容想了想,到底还是仔细叮嘱了一番,告诫他出门在外,要听阿玛嬷嬷的话,不要乱说话,不要乱跑,对发生的事儿多思多虑,不要胡乱开口,对底下的奉承要警惕小心,还有对一些来歷不明的食物和水也不要入口,行事要大方得体,为人要宽和大度。 反正能想到的,静容都叮嘱了一番。 索性永瑄也不觉得麻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等到静容说完了,永瑄这才笑着道:「额娘,儿臣也要叮嘱额娘几句,等儿臣走了,弟弟的功课也不要放下,额娘要日日盯着弟弟读书,弟弟比我笨,要更加用功才是。」 静容都被这话给气笑了,点了点永瑄的额头:「你小小一个人,倒是教训起额娘来了。」 永瑄眯着眼睛笑:「儿臣也是怕弟弟玩忘了,又要儿臣重新教。」 看着这孩子这样,静容倒不好说他什么了,只又低下头,拢了拢他的衣襟,小声道:「好孩子,额娘忖度着,等你这次回来,指不定你皇阿玛就会让你入学,你虽是中宫所出,但是你前头还有几个哥哥,都比你大好多,等你入了学,也就要和你几个哥哥打交道。而这次出去,你几个哥哥只怕也会跟着一两个,你也正好提前相处了,你一定记着,对哥哥要大方守礼,你皇阿玛喜欢懂孝悌之道的孩子,这你应该心里清楚。」 永瑄不愧是皇家子弟,听了这话竟是若有所思,许久笑了笑:「额娘放心,儿臣都明白的,额娘早就和儿臣说过,对待兄弟们都要亲近守礼,儿臣一直记在心里。」 静容嘆了口气,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孩子,额娘一直都知道的。」 第二日,静容给永瑄收拾了衣服吃的,还有随行带的药材物品,整整整理了两个大包裹。 更不提一些别的东西,不过这些,就用不着静容准备了。 「人都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阿哥是第一次出门,你们也需得上点心,一路上好生照顾阿哥,等回来了,我自有重赏,但是若是照顾不好,只怕也用不着我处置,自有皇上做主。」 第189页 等到走的这一天,静容按例敲打了一番这次跟着永瑄出去的奴才们。 除了赵嬷嬷,静容还把郑怀恩给了永瑄,又提了几个精干的小太监在一旁伺候,这几个人静容都是信任的,但是该走的程序还得走一下。 果不其然,静容这话说完,这些人都急忙道不敢,纷纷表忠心会好好照顾十阿哥。 静容满意的点点头,又拉着永瑄的手叮嘱了一番,这才把满脸兴奋的永瑄交到了前来领永瑄的李玉手上。 静容还让人给李玉包了个大红封,一脸诚恳道:「永瑄这次出去,也劳公公多多照顾了。」 李玉笑着接下了红封:「娘娘这话说的,奴才自当尽心竭力。」 静容笑着点点头,然后目送永瑄一行人离开。 看着一行人就这么走了,竟连回头看自己一眼也没看,静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结果刚说完,就落了泪。 说到底,原来不是永瑄离不开她,而是她离不开这些孩子们。 白芷见了,被唬了一跳,急忙上前给静容擦泪:「娘娘这是怎么了?不都说了吗?阿哥只去十来天就回来了,娘娘快别担心了。」 静容依旧没能止了泪:「这孩子大小就没有离开我这么久过。」 白芷嘆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静容主僕回了翊坤宫,静容的眼泪依旧没止住,静容也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点矫情,但是这眼泪就是止不住,心里也酸酸涩涩的。 最后一直哭了半个时辰,这才止住了泪。 结果等止住了泪,静容又觉得饿了,要知道,她才刚刚用了早膳。 结果又闹得翊坤宫忙乱一通,最后还是白芷亲自去御膳房要了吃的。 要知道清宫的早午晚膳都是有时间规定的,静容在不是用膳的时间来要东西,若不是因着她是皇后,只怕也是不能够的。 而且偏偏静容要的东西也刁钻,什么酸枣糕,辣子鸡,水煮肉片,一点也不宫廷,一点也不养生。 最后还是一个西北来的厨子,解决了这个难题,这才没让白芷空手而归。 而白芷自己也是煳里煳涂的,娘娘往日里也不吃这些重口的东西啊,今儿难道是难过煳涂了,改了胃口不成。 虽然心中腹诽,但是白芷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东西送了回去。 静容一见着这些东西,就觉得胃口大开,就着吃了两碗饭,身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几个宫女看的目瞪口呆,娘娘往日里哪有这么好的胃口啊。 最后收拾桌子的时候,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而静容吃完东西,刚刚沉郁的心情也是一扫而空,让人把永璂和宁楚格都抱了过来,逗着两个孩子玩。 宁楚格如今也一岁多快两岁了,正是好玩的时候。 而且现在的她,早就没了小时候那样爱哭,反倒是文静了许多,听着静容教永璂背书,也会睁着一双小眼睛在边上看着,仿佛也听懂了似得。 后面等到永璂背的时候,宁楚格也随着哥哥的语调结结巴巴的学。 这下子永璂可开心了,兴奋的对静容道:「额娘,儿臣教妹妹背好不好?」 往日里都是哥哥教他,现在他可算是逮着机会给妹妹教了。 静容觉得有趣,便笑着点点头:「也成,不过你要想给妹妹教,你自己得先背下才是。」 永璂郑重的点点头:「额娘您就瞧好吧!」 静容忍不住笑了,永璂这孩子,天资可能不比他的兄长,但是性子却很老实倔强,说要做到什么,就不会和大人打哈哈,一定会老老实实做到,因此静容也很放心。 她此时就靠在引枕上,看着两个孩子高高低低的背着书,只觉得岁月静好。 ** 静容这儿岁月静好,令妃那儿却只觉得苦涩难当。 她凑在烛火边,手上做着针线,看颜色,是男子常用的石青色,应该是给干隆的腰带。 秋棠此时也正掀了帘子进来,手里还捧着一碗汤药。 秋棠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娘娘,汤药来了。」 令妃一闻这个味道,就有些反胃,但是依旧接了过来,一口气喝完。 秋棠在边上看着,只觉得心疼:「娘娘,皇上已经离了宫,其实您不必再喝药喝得这么勤。」 令妃看了一眼秋棠,苦笑道:「这药就是要持之以恆才能有效,若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还不如不喝,而且……」 令妃放下了手里针线:「你看不出来吗?皇上待我,已经不同以往了。」 秋棠一听这话,心里忍不住一酸。 她知道,令妃这话是真话,自打去年开始,皇上来储秀宫的次数就慢慢变少了,直到今年,甚至一个月才来一两回,而且每次来也不和之前一样,会和娘娘说说话,聊聊天,而是过来就睡,睡完就走。 冷漠的仿佛和之前那个皇上不是同一个人。 秋棠有时候想着,若非娘娘姿容不错,皇上是不是就彻底把娘娘忘在脑后了。 只是心里虽然这么想,面上秋棠还是得强打着精神劝慰:「娘娘多心了,这段时间,皇上一直忙于前朝之事,后宫也来的少了,就算是皇后娘娘那儿,皇上也不见得多去几回。」 令妃知道这是秋棠安慰她的话。 在这宫中,若说了解皇上,令妃觉得即便是皇后娘娘,也比不得自己。 第190页 她心里清楚,皇上如今这般,只怕是对她已经离了心了,她猜测多半是纯贵妃和忻贵人那件事上,自己露出了一丝马脚。 她如今也是有些后悔,当时就不该如此冲动,就纯贵妃那个身子,便是多给她几年活头,又能如何。 说到底,自己那时还是急了,被忻贵人的圣宠,被皇后在皇帝心中越来越大的分量逼得进退失据。 明明已经空出了一个贵妃位,皇上却丝毫没有将她立为贵妃的意思,她怕皇上是在她们三个妃子上犹豫,因此想着要是将纯贵妃拉下来,再让忻贵人失宠,她不仅能重新获宠,或许皇上还会看在多年宠爱的份上,给她一个贵妃位,也让她也多几分底气。 可惜,纯贵妃死了,忻贵人失宠,她的贵妃位还是遥遥无期,还失了圣心。 真的是鸡飞蛋打两不落。 令妃自嘲一笑。 正是因为如此,她如今才更要坐低伏小,争取将干隆的心再笼络回来,若是能在明年新人进宫前剩下一男半女,她这辈子,才算是安稳了。 只剩一年时间了,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令妃不再多言,又继续绣起了手中的腰带。 第70章 兄弟 自打干隆离了宫, 宫里的妃嫔们也都松快了下来。 尤其是静容,她这几日总是觉得疲惫,没什么精神, 因此连宫务也很少处理了, 多半都丢给了几个宫女和舒妃。 这一日舒妃过来和静容说话,看着静容这样懒懒的样子, 忍不住道:「娘娘这几日精神头都不健旺,怎么不说找个太医看一看?」 静容皱了皱眉, 淡淡道:「只是有些疲惫,倒也算不得大事,不必劳烦太医。」 话虽然这样说,其实则不然, 这几日她胃口大改又疲惫嗜睡,静容心里隐隐猜测,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只是算着例假的日子,月份可能还是很浅,静容便想着先不着急, 等到再过些日子稳当些了, 再请太医。 舒妃自然不知道静容心中想法, 只以为真的不严重,便笑着点头:「娘娘总是这般为他人着想,却也不想, 这本就是他们这些人当做的事儿。」 静容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两人正聊着天,外面却传话, 令妃求见。 静容一听, 便愣住了, 令妃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有失宠的嫌疑,宫里许多人都在背后暗暗笑话她,但是令妃却一直很掌的住,平日里也不出来招人眼,除了早晚请安,也不往人堆里凑,好似真的无欲无求似得,搞得那些笑话她的人都有些尴尬了。 却是不知道,怎么今儿倒来了她这儿。 「让她进来吧。」静容心中杂念翻涌,面上却一丝不差,淡淡道。 白苏领命出去了,舒妃却凑在静容耳边道:「娘娘,这令妃今儿怎么想起来到您这儿来了,是不是知道自己失宠了,倒想着巴结娘娘了。」 静容看了舒妃一眼,她这是怕令妃抢了她在自己跟前的地位吗? 静容淡淡一笑:「想来应该不会。」 令妃也不是什么蠢货,自从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冷淡下来之后,令妃就应该明白,他们俩是不可能做好姐妹的,自然也不会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正说着,令妃也进来了,她看着比之前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大好,有些蜡黄。 一进来就冲着静容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静容笑着虚扶一把:「不必多礼,快起身坐吧。」 等到令妃起身坐下,静容又对白芷道:「给你令主子上茶。」 白芷亲自奉了茶过去,令妃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娘娘太客气了。」 静容笑笑没说话。 令妃喝了口茶,这才小心道:「娘娘,奴才这次过来,是有件东西,想要孝敬皇后娘娘。」 她说着,便对着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秋棠立刻捧着一个匣子站了出来。 令妃笑着道:「前几日看着娘娘用的荷包旧了,奴才想着奴才这两笔针线还能见人,便绣了一对荷包,几条帕子,娘娘拿着赏人吧。」 静容笑着让人接过匣子,自己打开匣子看了一眼,果真是十分鲜亮的活计。 「你这也太见谦虚了,就这样好的针线,便是宫中也难得。」静容夸赞了一句,然后又道:「只是我这儿针线色色都齐备,你倒也不必费这个心思,要是有功夫,给皇上绣几样东西才是正经。」 听了静容这话,令妃一时间有些迟疑。 静容挑眉:「难道还有给皇上的?且拿出来也让我开开眼。」 令妃一下子羞得脸红,小声道;「只绣了一条腰带,如今还放在宫里,只怕活计粗陋,伤了娘娘的眼。」 静容却只是笑:「你这话却说的不对,你这针线我不是刚刚才看过,哪里有一点粗陋了,不过既然留在了储秀宫,今儿也就先不看了,赶明我给皇上送信,也好把你绣的这东西也捎过去。」 令妃有些感激的起身给静容行礼:「奴才多谢娘娘隆恩。」 静容笑笑,没再多言。 之后令妃又陪着静容多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 看着令妃离开,舒妃有些咬牙切齿,小声道:「娘娘,原来她今儿过来是打的这个主意,皇上这才出去几天,她就耐不住了,还想给皇上送东西。」 静容淡淡一笑:「她本就是皇上宫嫔,送些东西又如何。」 第191页 「奴才就是看不惯她拿娘娘当踏脚石,说什么给娘娘送东西,分明就是提醒娘娘,明儿送信不要忘了她。」舒妃气得不轻。 静容却并不当一回事,令妃现在也是学乖了,知道她在后宫的立足之地也就是皇帝的宠爱了,因此她省了和他们这些人姐姐妹妹的腻歪,索性只维护一个面子情,一心只笼络干隆的心。 试想,干隆这才出去几日,就收到了爱妃亲手绣的腰带,这样的深情,便是个石头人也有所触动了。 更不必说,令妃到时只怕还会附信一封,再诉说一番真情,干隆那颗心只怕也就飘飘荡荡的往回拐了。 想到这儿静容轻笑一声,令妃这也算是好算计了,完全出的就是阳谋。 不过也正好,她这儿也有件喜事,看起来也该提前一些了。 ** 舒妃满心不忿的离开了,静容则是坐在梳妆檯前,任由白芷给她通头。 白芷透过镜子,偷偷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静容,小声道:「娘娘,令妃娘娘如此利用您,难道您都不生气吗?」 静容听到这话,睁开了眼,也在镜子里看了一眼白芷,这才淡淡道:「她也是后宫妃嫔,想要争宠,只要不使什么诡谲伎俩,我为何要生气?」 白芷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娘娘大度,还是说娘娘没心没肺? 静容约莫也明白白芷这心思,忍不住笑出声:「傻丫头,她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赶明儿你找张太医过来,我有些不舒服,想请他诊脉。」 白芷眼睛一亮,其实她这几日也有些怀疑静容是不是怀孕了,但是看着娘娘不说,她也就不敢开口,但是如今既然静容想要找张太医过来,那就说明娘娘想要将这件事公开。 「奴才遵旨!」白芷说话的语气都活泼了许多。 静容淡淡一笑,她身边这些宫女们,其实都是为了她好,她也知道,而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连累她们落得个悲惨现场。 令妃,她还必须得拦着她了。 ** 第二日一早,皇后娘娘又怀了孕的消息,一下子满宫皆知。 令妃本是坐在床边绣帕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针一下子刺破了指尖,鲜血殷到了布料上。 一边的秋棠见了惊唿一声,急忙就要给令妃包扎。 没想到令妃却皱着眉摆了摆手:「一点小伤,不必大惊小怪。」 秋棠面色讪讪。 而令妃此时也看向来回消息的秋霜:「这是你从哪儿听来的?」 秋霜对令妃的严肃有些不知所措,急忙道:「这是翊坤宫传出来的消息,满宫上下都知道了,听说是张院判亲自诊的脉。」 令妃紧咬牙根,她是故意的! 这是令妃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念头,然后就是强烈的不甘,自己不过是给皇上送个腰带,她至于这般拦着她的好吗? 想到这儿,令妃又忍不住有些悲凉,皇后都这么大年纪了,竟然又怀孕了,而自己,自己…… 令妃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一时间又是自伤又是悲愤。 秋棠算是了解令妃的人,见着主子如此,急忙道:「娘娘不必难过,人都说怀孕生子是过鬼门关,皇后娘娘这般年纪……」 「住嘴!」令妃打断了秋棠大逆不道的话语:「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令妃目光狠戾的看着秋棠。 秋棠也被自己大胆的话语被吓住了,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说出这话,她脸色苍白的跪倒在地:「娘娘恕罪,奴才疯魔了胡言乱语,求娘娘恕罪。」 令妃气的喘着粗气:「这宫里宫外的不知多少眼睛,你今儿说了这话,信不信赶明儿就有人到皇后娘娘跟前报信!到时候是你死还是我死!」 秋棠吓的直叩头,而一边的秋霜打了个哆嗦,只觉得令妃这话也隐隐带着她,急忙也跪下表忠心:「娘娘放心,今日秋棠姐姐也是一时失言,并非成心,而且今日屋中就我们几人,绝不会传出去的!」 秋霜的冷汗几乎打湿了她的后背,她只觉得倒霉,秋棠往日里可是最得用的,言辞也谨慎,今日怎么煳涂了。 令妃伸出手抚了抚额,她其实隐隐也明白为何秋棠会说出这话,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皇后竟有了隐隐的敌意,秋棠一直在她身边伺候,想来也察觉到了一些,因此才会对皇后也同仇敌忾。 令妃明白自己这心态实在是要不得,皇后到底是皇后,而且还是得皇上看重的皇后,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与皇后争锋呢?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总觉得,如今这皇后不该是这样的,前有孝贤皇后,后有自己,皇后凭什么得皇上的心呢?她就该默默无闻的当她的傀儡皇后,当着后宫的活靶子,当这母仪天下的泥塑木偶。 而自己,才应该是皇上最看重的人,最喜欢的人,哪怕自己没有生育,皇上也会把她捧在掌心。 这样无端的念头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在她的脑海中闪现,也是因此,她对皇后越发不喜,甚至看到皇上看重皇后,也会心中酸涩。 想到这儿,令妃嘆了口气:「今日便罢了,日后再不许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秋棠松了口气,秋霜眼中闪了闪,两人都站起身来。 而令妃则是思索了片刻道:「去我库里取几样东西,送到翊坤宫,只说是我贺娘娘之喜。」 第192页 秋棠看了一眼令妃:「那您看什么合适呢?」 令妃皱眉:「之前皇上赏赐的那把玉锁我看着不错,再配几样不打眼的东西,给送去吧。」 秋棠一惊:「那玉锁可是皇上亲自让人给您打的啊,不早说了要给咱们未来的阿哥吗?怎么能送出去?」 令妃有些恼火:「我如今连身孕也无,哪有阿哥给带玉锁,让你拿去就拿去,多什么话!」 秋棠被吓得一瑟缩,到底不敢多言,讷讷应下了。 ** 而静容这边,自打诊出了喜脉,整个翊坤宫上下都是喜滋滋的,恨不得把静容供起来。 静容自己却淡定多了,毕竟已经生过三个了,再来一个也没那么惊喜了。 白青站在一边,笑着对静容回禀:「娘娘,刚刚寿康宫赏下的东西已经过来了,您可要看看?」 静容有些乏味的摆了摆手:「看看礼单就成了。」 白青笑着捧上来,静容仔细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太后娘娘破费了。」 白芷在边上笑:「这是太后娘娘看重娘娘呢,怎么能说破费。」 静容笑笑没说话,心里却只觉得太后真的是太有钱了,这么贵重的赏赐说给就给,几乎和生永瑄的时候一样了。 正说着呢,其他各处的贺礼也都来了,而舒妃,甚至还亲自过来了。 她刚一进门,笑声便传了进来,等到了里间,屋里就只听见她一个人说话。 「娘娘这福缘深厚,满宫上下再没有旁人了,好歹也让奴才沾一沾,能有娘娘万分之一的福气,便足够奴才受用一辈子了。」 静容笑道:「你这张嘴啊,满宫上下再找不出第二个。」 舒妃笑嘻嘻的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娘娘这一胎来的时间也巧妙,娘娘今儿给皇上送信,可要报给皇上知道啊,也让皇上跟着高兴高兴。」 静容面上含笑,看不出一丝不妥:「本想着坐稳了再说,倒是太后娘娘着急,想着早点报给皇上呢。」 舒妃笑的更盛了:「正是这个理,皇上出门在外,听到这好消息,心情也能愉快些,指不定早点就能回来呢。」 静容笑着摇摇头,也不多言。 等这一天热闹完了,静容也越发疲惫了,去给干隆送信的人早早就离开了,满宫上下又陷入了平静。 静容每日养养胎,写写字,带带孩子,也觉得充实,只是心中对永瑄的思念,却也没停,只想着他现在到哪儿了,吃的可好睡得可好,身子可好。 因着这个,静容是日日算着日子,只等永瑄回来。 ** 静容在宫里思念永瑄,如今永瑄在路上,倒是玩的忘乎所以。 干隆对他十分看重,这次出来,处处都带着他。 便是面见朝臣,也会让永瑄在边上听着。 永瑄初时觉得有趣新奇,后来慢慢的,竟也听进去了。 不过这次也不光他一个皇子出来,一起来的,还有五阿哥和六阿哥。 五阿哥永琪也很得干隆的看重,每次也会和永瑄一起听政,而六阿哥看着十分冷淡,每日只读书习字画画,对旁的没一点兴趣。 而永瑄对这个五哥也很敬重,每日里兄弟俩见了面,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看着干隆十分高兴。 这一日,他们刚刚见外朝臣,宫里的信送到了,干隆没让永瑄和永琪走,也是想让他们哥俩听一听宫里的消息。 至于永瑢,干隆早就失望透顶了,不过想着这个儿子到底书画上有些天分,也就置之不理了。 等到信送进来,永琪还好些,永瑄先有些激动起来。 看着永瑄那副笑模样,干隆忍不住笑:「出来这么久,想你额娘了吧?」 永瑄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儿子还是第一次离开额娘这么久呢。」 干隆也不觉得他小儿情态,只觉得他孝顺,柔声道:「你如今年纪还小,等日后长大了四处帮皇阿玛办差,也就习惯了。」 说起这个,永瑄眼睛亮晶晶的:「等儿臣长大了,一定好好办差,不让皇阿玛失望!」 「好儿子!」干隆笑着拍了拍永瑄的小肩膀。 永琪在一边看着,面上依旧含笑,只是紧握的双拳,却也稍微透露了一丝他的心情。 干隆先拆开了太后给他的信,结果刚看几眼,就满脸兴奋的笑了起来:「好!」 永瑄有些好奇的看着皇阿玛:「阿玛,怎么了啊?」 干隆看了一眼永瑄,竟高兴地将他抱到了腿上,笑着道:「你快看看,你额娘怀了身孕了,你又要有弟弟妹妹了。」 「真的吗?」永瑄果然十分高兴:「快让儿臣看看。」 干隆笑着把太后的信给了永瑄,然后自己又从信堆里翻出了皇后的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笑着点点头:「这是好事,李玉!」 李玉急忙站出来听命。 「快马加鞭命人回京,按着永璂的份例给皇后赏赐。」 李玉立刻应了。 永瑄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儿臣替额娘谢皇阿玛隆恩。」说完就要从干隆膝上跳下去行礼。 干隆却一把拉住了他,小心的将他放下地。 「行了,你小小年纪,词儿倒是学得不少,听了这个好消息,且回去歇着吧,明儿还有别处要去呢,小心走不动路,又要父皇抱你。」干隆笑着摸了摸他的大脑门。 第193页 永瑄红着脸有些羞涩,小声道:「儿臣都大了,才不要父皇抱,儿臣走得动路。」 干隆笑笑到底没有拆穿儿子,只笑着将静容给永瑄的信递给他,柔声道:「这是你额娘给你的信,好生拿回去看看,看完就休息,明儿还得早起。」 永瑄也有些累了,接过信,也就顺势告辞离开。 等到永瑄走了,永琪在一边也要跟着告辞,干隆却张口留下了他:「你先不着急,我考较一下你的学问。」 永琪眼中闪动着喜意,笑着应了。 永瑄看着这一幕没说话,默默走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赵嬷嬷正在门外等着,见着他出来了,便要过来抱他,永瑄却摆手拒绝了:「嬷嬷,我都大了,不必抱我。」 赵嬷嬷有些心疼:「阿哥,您今儿都走了一天了,这实在是……」 永瑄却只是笑笑:「也没有走多远,嬷嬷说的夸张了,我还没这么娇弱。」 赵嬷嬷知道十阿哥是个主意正的,因此也不敢违抗,只能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着住处走,赵嬷嬷却忍不住道:「阿哥,怎么不见五阿哥出来?」 永瑄背着手,听着这话淡淡道:「父皇在考较五哥功课呢,只怕还得一会儿。」 赵嬷嬷咬了咬唇,她跟着出来这几日算是看明白了,皇上对于五阿哥的看重,不下于十阿哥,有时候,甚至因为五阿哥年长,会更看重些。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赵嬷嬷心里有些发慌。 永瑄也没回头,但好像就是发现了赵嬷嬷的心思似得,突然道:「嬷嬷不必操心,此事我心里有数。」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道:「对了,还有件好事儿要告诉嬷嬷,额娘有喜了。」 赵嬷嬷一听,果然很高兴:「当真?那可是大好事啊,如此,皇上肯定有信送回去,阿哥出来这么久了,也该给娘娘道喜了。」 永瑄点了点头:「嬷嬷说的很是,我这次出来也得了不少好东西,嬷嬷待会儿帮我收拾一下,也给额娘和弟弟妹妹们送些回去吧。」 赵嬷嬷立刻应了,原本担忧五阿哥的心也收了回来,只想着该挑些什么东西给娘娘送回去。 ** 干隆考较了五阿哥一番之后,便满意的点点头:「你是个聪慧的,比你几个哥哥要强。」 五阿哥急忙谦虚道:「儿臣不过是一点小聪明,不敢与诸位兄长相比。」 干隆却是有些伤神的摇摇头:「你不必如此谦虚,你的几个兄长虽然也肯学,只是资质到底不如你,如今你的你个兄弟,也就你十弟聪慧些,不过他是嫡子,自然不同。」 五阿哥握了握拳,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干隆却好似刚刚回了神,察觉出了自己言语间的不妥,急忙转了话题:「好了,这次宫中来信,你额娘也有信送过来,你拿回去看吧。」 干隆从信堆里翻了一下,找出一封朴实无华的信封,递给了五阿哥。 「你额娘自来安静,往日里话也不多,但是即便如此,也是操心着你的,你也要好好读书,不要让她担忧。」干隆对愉妃几乎没什么印象,但是到底还是叮嘱了一番。 五阿哥接过信,点了点头:「儿臣明白。」 说完又顿了顿道:「对了,还未恭贺皇额娘有喜。」他恭敬行了一礼。 干隆满意的笑笑:「你皇额娘来信也问了你呢,如今看你这般孝顺,想来她心中也宽慰。」 五阿哥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信封,但是说出口的语气倒也平稳:「儿臣多谢皇额娘关心。」 干隆点点头,行了,你去吧,你如今也大了,明年选秀,也该定下人家了。 永琪一听这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 干隆见了大笑:「果真是大人了,也知道害臊了。」 永琪讷讷。 干隆见了更觉有趣,柔声道:「等这次回了宫,就让你额娘给你指两个妥帖的,先在跟前侍候,你也该知道些人事了。」 这次永琪再也站不住了,急忙满脸通红的告辞离开了。 看着永璂出去,干隆满意的点头,永琪也是个好苗子,日后倒是可当贤王。 至于继承大统的人选……干隆抚了抚须,还是得再考较一段时间,还是太小了啊! 等这次回了宫,还是得先给永瑄找几个年纪相当的哈哈珠子,然后再给他找个蒙师让他进学,如今上书房那几个师傅,都不太适合他。 这小子如今不过跟着皇后开始启蒙,就已经学得相当不错了,若是入了学,指不定能把他几个哥哥都比下去。 想到这儿干隆忍不住笑了。 至于桌上的其他信,干隆此时却是彻底失去了兴趣。 第71章 琐事 静容在宫里等的望眼欲穿, 终于在四月初的时候盼回来了永瑄的消息。 「皇上和阿哥再有三五天就回来了,娘娘就放心吧。」回来报信的是郑怀恩的徒弟,往日里一直跟在永瑄身边, 叫高平安。 静容听了笑着点点头:「阿哥这次出去一切可还顺利?」 高平安是个嘴巴利索了, 立刻就将永瑄这次出去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玩了什么都禀报了一遍,最后还笑着道:「阿哥还让奴才回禀娘娘, 他这次出去一切都好,还请娘娘要保重身体。」 第194页 静容听了忍不住笑了:「他小小年纪,倒是操心的多。」 高平安听了也跟着奉承:「阿哥这是孝顺主子娘娘呢,娘娘可不知道, 这次咱们阿哥出去,便是吃了一碗外头的饭,觉得滋味不错,也想着主子娘娘可吃过没,后来还令奴才在当地买了一包当地的米, 说要回来请主子娘娘尝尝。」 静容听着, 心中越发熨帖, 这样懂事的孩子,也才四五岁,放在现代, 也不过是个人事不懂的小孩子罢了,但是在这古代,这么大年纪的孩子, 就该懂事了。 「唉, 我在宫里能缺什么, 他小小年纪,照顾好自己便不错了,还想着这些。」 静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让人赏了高平安。 高平安拿着赏银,心里也高兴地很,主子娘娘这儿给赏钱,就从来没有抠搜过。 至于永瑄让人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静容也悉数让人拿了进来,她一一看过,这才放下。 「都是些寻常东西,倒是让他巴巴的送回来。」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静容脸上的笑却不作假。 白芷在边上看着笑着道:「虽然东西寻常,也是宫里见不到的呢,想来十二阿哥和五公主都会喜欢的。」 静容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道:「快去把他们俩带过来,也让她们看看他们兄长给他们带的东西。」 白芷立刻领命去了。 没一会儿,永璂和宁楚格就进来了。 永璂是自己个走进来的,宁楚格却是被乳母抱进来了。 不过刚一进来,宁楚格就朝着静容伸手。 静容嘆了口气接过宁楚格,嘴上却忍不住道:「宁楚格也是大孩子了,怎么还叫乳母抱来抱去?」 宁楚格有些娇气的嘟了嘟嘴:「宁楚格,累!」 话虽少,却表达的很清晰。 静容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倒是和她两个哥哥一点不一样,自己忽悠了她半天,也忽悠不动她,自打生下来,就是个娇滴滴的性子,还十分有主意。 不过想着她是女孩,娇一些就娇一些吧,反正作为一个公主,她的好日子也就在宫里这几年了。 想到这个,静容心中忍不住心酸,她想着,等到宁楚格长大了,自己一定得想方设法让她留在京中。 静容脑子里乱嗡嗡的瞎想,两个孩子却已经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东西,永璂惊唿一声:「额娘,这就是十哥带回来的礼物吗?」 他拿起一个竹编的蚂蚱,惊喜的看着静容。 静容笑着点点头:「你十哥这次出去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却也依旧记着你们,这些东西虽然不多珍贵,却也有几分野趣,你们拿着玩吧。」 永璂高兴的应了,笑着将蚂蚱收了起来,又仔细去翻找别的。 宁楚格却远远的指了指放在面上一个描着蝴蝶和花卉的盒子,道:「要!」 还不等静容身边的宫女反应,宁楚格的乳母急忙将那盒子捧了过来。 静容看了一眼宁楚格,到底接了过来,然后打开了那匣子。 里面放着一对累银丝蝴蝶,翅膀上还嵌着几颗珍珠,看着颤颤巍巍的,而蝴蝶的眼睛是两颗小小的蓝宝石,触角上镶着两颗小小的红玛瑙。 不十分珍贵,却也有几分意趣,宁楚格一看就喜欢上了,高声道:「戴!」 宁楚格的乳母小心看了一眼静容,静容点了点头:「公主如今还未留头,就给公主戴到衣襟上吧。」 乳母小心取了那对蝴蝶,蝴蝶后面带着小小的夹子,她小心将蝴蝶扣到了宁楚格的衣襟上。 宁楚格小小年纪倒也知道爱俏了,扯着衣襟看了半天,冲着静容笑的露出了两个小米牙:「额娘,好看!」 静容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脸蛋:「的确好看,我们宁楚格倒也知道爱美了,赶明儿你留了头,额娘给你多打几个首饰让你带个够。」 宁楚格也不知能不能听懂,也跟着一起笑。 静容看着只觉得心都软了,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而永璂那头也挑完了,跟着他的小太监抱了个满怀。 静容看了一眼,都是小男孩喜欢的那些东西,他倒是也没多拿,静容放下宁楚格,自己亲自过去,将一个荷叶样式的笔洗挑了出来,递给了永璂:「你如今也认字了,这个且拿着,好好读书,也别辜负了你十哥教导你一场。」 永璂有些害羞的红了红脸,小声道:「儿臣看这个笔洗造型别致,不如给十哥用吧,儿臣如今那个笔洗还能用呢。」 听着这孩子的话,静容只觉得怜爱,亲亲热热的搂着他摸了摸他的大脑门,柔声道:「这些都是你十哥捎给你们的,是他的一片心意,怎么能还回去,再说了,你身为皇子,难道用不得两个笔洗,好孩子,你且拿着就是了,不必顾虑旁的。」 有时候孩子太过懂事,倒是让家长觉得更加心疼。 ** 等到母子三人挑完了礼物,又一起亲亲热热的吃了顿饭,静容这才打发几个孩子去午歇,而自己则是去了一边的书房,开始抄经。 她最近几日因着怀孕心神不宁的缘故,倒是喜欢上了抄经,一笔一划的写着字,能让她觉得心安,至于为什么选佛经来抄,也不是因为她信佛教,而是在这后宫中能让她选择的余地实在不大。 索性之前太后也送了她一座白玉观音像,如今倒也算用上了。 第195页 太后听说她抄起了佛经,竟也十分欢喜,有时候还会拉着她讲讲经。 不过静容自来半懂不懂,因而从不多言,只是听着,如此倒也趁了太后的意,往日在这宫里,可没多少人愿意听她说经。 静容抄完了一卷,揉了揉手腕,搁了笔。 白芷在边上有些心疼道:「娘娘如今还怀着身孕,何必如此辛苦,不如等生产之后再抄。」 静容只是笑了笑:「抄一卷经文有什么辛苦的,难道我怀了孕,就得一直坐在屋里不活动不成?」 白芷到底说不过静容,只好嘆了口气不说话。 静容也不当一回事,她现在又不和前世一样,熬夜读书学习,只是抄一卷经文,也当是修身养性了。 而且她还想着,这卷经文她得认真抄了,然后再供在佛前九九八十一日,等到年底太后的寿辰,她便又有了寿辰礼了,说不得比那些花里胡哨的更得太后的心。 ** 就这样一直到了干隆和永瑄回来的日子,当天静容依旧去了太后宫里,陪着太后等待干隆一行人回来。 一早就有人报信已经到了,结果到了中午才回来。 而且干隆也没有第一时间来寿康宫,而是先去了养心殿,和朝臣见了面,这才来了寿康宫。 但是让静容欢喜的是,永瑄先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永琪和永瑢。 太后原本还因为皇帝不能第一时间过来而失望,结果一看到三个大孙子,什么失望也没了,笑着见牙不见眼,搂着几个孙子,问问这个问问那个。 索性几个孙子里,除了永瑢不爱说话,其他两个都一个比一个会说话,把老太太逗得笑声就没断过。 静容这个亲娘,都倒退了半步,只能在边上跟着奉承。 一直等到干隆终于来了,太后这才让几个孩子退下,自己起身迎接。 干隆大步走了进来,面上看着比之前稍多了几分风霜之色,太后看了直心疼:「怎么出去了一趟就成了这样,可是底下人没照顾好?」 干隆笑着摆手:「额娘,儿臣没事,只是黑了些,结实了些,身体倒是比之前健壮了。」 太后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每次你出去,我这心啊,都不安定,总念叨着你。」 听着这话,干隆的眼神也不由一软:「皇额娘担心儿臣,儿臣明白,请额娘放心,日后儿臣若是出门在外,定会时时给额娘报平安的。」 太后笑着拍了拍干隆的手,母子俩之间流淌着温情的气息。 静容在边上看着,只当自己是个背景板。 一直到母子两人终于看到旁人了,静容这才说了第一句话。 「臣妾给皇上请安。」 干隆虚扶了一把静容:「皇后起身吧,快坐,听闻你又有了喜,朕在外面也很高兴,你近来身子可好?」 静容笑了笑,说了句一切都好,又和他汇报了一下宫里这几日的情形,反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说的干隆十分满意。 之后便是几个儿子上前来给干隆请安,干隆让他们一一起身,又和太后说了一下自己这次出去遇到的事情,都是挑比较轻松的话题,太后倒也听得认真,几个孩子在也在一边补充。 等欢欢喜喜的说完了话,太后便让静容和几个孩子退下了。 「你如今有了身子,就要好生养着,日后也不必来我这儿请安,等到孩子生下之后再说。」太后说的十分诚恳。 静容倒也相信她说的是真话,不过想来太后关心的应该也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肚里的孩子。 但是即便如此,静容还是得笑着应承:「臣妾身子再沉重,也不能借着皇额娘慈心,乱了礼数。」 太后却道:「礼数不礼数的,只看心,便是日日来请安,没有孝心,也是无用,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如今你只要好好生下这个孩子,便是最大的孝道了。」 静容自己也不想来回奔波,见着太后都这么说了,便小心抬头看了眼干隆。 干隆也跟着点头:「太后说的很是,皇后就照办吧。」 静容这才应了。 静容领着两个孩子退下了,等出了正殿,永瑢说要去看看四公主,静容自然应了,便只带了永琪和永瑄出了寿康宫。 等一出来,静容就笑着对永琪道:「你额娘这几日也想你的很,如今你回来了,也该去看看她,且不必跟着我了,去永和宫看你额娘吧。」 永琪对静容倒是十分恭敬,端正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静容看着永琪走了,这才搂住了永瑄,好生搓揉了一番,只把孩子搓揉的脸都红了,这才放开。 「好孩子,你这次出去受苦了。」静容摸着永瑄瘦了许多的脸颊,眼圈都红了。 永瑄被额娘搂在怀里,却是有些脸红,小声道:「额娘,儿臣好着呢,一点苦也没受。」 静容嘆了口气,忍住了心中的思念,和永瑄一起上了翟舆,朝着翊坤宫去了。 ** 而如今寿康宫中的干隆,却和太后说起了永琪的亲事。 「眼看永琪也一日大过一日了,该给他定下亲事了,明年就是选秀年,今年就还得劳烦皇额娘帮着相看相看了。」干隆说起这个,倒是十分高兴的模样。 太后却皱了皱眉:「你说起这个,我倒是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看永琪这孩子的,你对他这般重视,可是对他另有安排?」 第196页 干隆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太后,似乎对太后这话有些不理解:「皇额娘这是什么意思,儿臣看重永琪,也是因着这孩子在几个庶子里还算长进,日后倒好做个贤王,当年皇阿玛和十三叔的往事,儿臣也十分嚮往呢。」 太后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她虽然也喜欢永琪这孩子,但是私心想着,还是觉得永瑄作为嫡子更合适。 不过看干隆如今这语气,心中也是更满意永瑄,如此也算十分妥帖了。 「既如此,那你对永琪的婚事大致是什么章程,先说一说吧,也好让我有个底。」太后淡淡道。 干隆却有些不好意思:「如今还没什么章程,只是告诉额娘一声,等儿臣找内务府看过明年选秀的名册,再和皇额娘细说。」 太后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小觑,便点了点头:「如此也好,不过如今永琪也一日大过一日了,还是得先指一个房里人伺候才是。」 「这种事儿,就交给他额娘来做吧,倒也不必劳烦皇额娘。」干隆说的十分轻松。 没成想太后却皱了皱眉:「皇后还在,这种事怎么能交给愉妃,你这不是打皇后的脸吗?」 干隆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尴尬,知道自己没想周全,但是还是替自己辩驳了一句:「皇后宽和,自来不爱在这种事上插手。」 「她宽和是她的事儿,你却也不能在这事儿上越过她,否则让人怎么看皇后,旁人还以为你不喜皇后呢。」太后神情十分严肃。 干隆见她如此,也立刻认了错:「是儿臣想岔了,这件事还是交给皇后为好,皇额娘不要生气。」 看着儿子对自己认了错,太后这才缓了语气,柔声道:「额娘也是为了你好,这后宫之中,还是得有些规矩才是,若是你在这上面乱了分寸,那底下人就更不知进退了。」 听着太后苦口婆心的话,干隆心中越发觉的皇额娘对他一片慈心,原本心中的那点不舒服,也尽数消散了,又亲亲热热的和太后说起了话。 ** 再说去了永和宫看愉妃的五阿哥永琪,他几乎是刚一进门,就被人拥簇着迎了进去,愉妃听到响动,更是亲自迎了出来。 她似乎早就等着了,身上的衣服和髮饰都一丝不乱,但是待到一看到五阿哥,眼圈就立刻红了:「永琪,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额娘这样,永琪也是心中一酸,急忙上前给愉妃请安,愉妃一把拉住了他,柔声道:「我们母子,不讲这些虚礼,额娘早就等着你了,你饿不饿?可用了膳?额娘备了些吃的,可要尝尝?」 永琪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中柔软,笑着道:「儿臣的确是有些饿了,还没来得及吃呢,正好尝尝额娘这儿的东西。」 说到这个,愉妃又忍不住红了眼:「好孩子,苦了你了,这个时辰了,竟还没吃上饭。」 永琪一听这话,只觉得有些不对,急忙道:「额娘不要担心,皇阿玛还有几位弟弟也没有用午膳呢,我们在外头早膳用的迟,如今也不大饿。」 愉妃也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急忙道:「那就好,额娘也是担心的煳涂了。」 永琪看着额娘惊慌失措的模样,嘆了口气,额娘在这后宫里步步维艰,如今也不过是担心自己,自己又何必对额娘如此苛刻呢。 想到这儿他便让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母子两个亲亲热热的说起了家常话。 和儿子单独相处,对愉妃来说是最幸福不过的时刻,她在这宫里,无宠无势,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只有这个儿子,更不必说这个儿子还如此的聪慧,她心中不知道多骄傲自豪。 有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自己连累了永琪,因为自己的不受宠,没有地位,才让永琪小小年纪,就要努力读书,去争取在干隆身边的地位。 因此她面对儿子,不仅有为人母的慈爱,更有愧疚。 如今看着儿子长得高高大大,愉妃心中的情绪简直复杂到了极点,又是骄傲,又是不安。 骄傲的是儿子的优秀,不安的是,皇后有了嫡子,那自己的永琪,日后又该如何呢? 永琪不知道自己母亲心中的想法,为了让愉妃开心,他甚至忍了羞,和她说起了皇阿玛给自己订婚的事儿。 「皇阿玛说,等下次选秀,就要给我定下婚事了,到时候也多了一个人孝顺额娘。」永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愉妃听了满心激动,皇上到底没忘了永琪:「孝顺不孝顺的,额娘不指望,额娘只盼着你皇阿玛能给你找个帮得上你的福晋,如此额娘也算是安心了。」 永琪听着这话皱了皱眉:「额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皇子,何必依仗旁人,我娶福晋,第一个定然是要孝顺才好,否则岂不是辜负了额娘的养育之恩。」 愉妃听了这话又是高兴又是不安,小声道:「额娘明白你孝顺,只是有些事,还是要早做准备才是。」 永琪看了一眼额娘,目光沉沉,原来像是额娘这么胆小的人,也有了这个念头。 不过也是,既然已经到了宫廷这个名利场,谁又能走得脱呢? 别看六弟如今一副志不在此的高洁模样,他如今这般,也不过是因为他的额娘坏了事,他不得不低调,若是如今死去的纯妃还是那个纯贵妃,他就不信六弟会真的醉心书画。 「额娘放心。」永璂的嗓子有些干涩:「儿臣心里有数。」 第197页 愉妃还是十分信任自己儿子的,见永琪这么说,也就松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额娘没用,也帮不上你什么。」愉妃说着这话,心里有些苦涩。 永琪却听不得额娘这般贬损自己,直接道:「额娘这是什么话,额娘能帮得上儿臣的地方多了,而且若不是额娘将儿臣生养长大,如今又哪里有儿臣的今天呢?」 听着这话,愉妃笑中带泪,儿子这般孝顺,她还有什么所求呢。 永琪看着愉妃如此模样,只觉得额娘还是太过看低自己,忍不住道:「额娘也别以为儿臣是在骗你,之前皇阿玛还说了,要让额娘为儿臣指几个房里人,可见皇阿玛也是信任额娘的。」 愉妃一听这话,倒是一惊,急忙道:「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永琪点了点头。 愉妃面上神色数变,皇上越过皇后让她给永琪指人,难道是不信任皇后? 不能够啊,皇上对皇后一直很不错,怎么会在这事上越过皇后? 难道是皇上太过看重永琪的缘故? 愉妃想到这儿,忍不住有些得意,看来即便是皇后生了嫡子,也不过如此,皇上看重的,还是她的儿子。 愉妃心中念头万千,永琪却不知愉妃心中所想,见她不再自伤,只当她想明白了,便也不再多言,继续和愉妃吃起了饭。 静容可不知道才这么一会儿,自己就给人脑补了这么多事,她今儿见着儿子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让翊坤宫的小厨房做了许多永瑄爱吃的东西,自己就坐在一旁看着永瑄吃。 剩下两个孩子知道哥哥回来了,也都高兴地不成,都挤过来和哥哥一起吃东西。 永瑄也十分有大哥的样子,把两个弟妹都照顾的十分妥帖。 原本一家人亲亲热热的,没成想干隆却突然过来了。 静容有些惊讶,如今天也不晚,她还以为干隆会去养心殿看摺子呢,没成想却来了她这儿。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得恭恭敬敬的把人迎进来。 干隆一进来看见几个儿女凑在一起吃饭说笑,也觉得十分高兴,大手一挥,也要在这儿吃饭。 皇帝都发话了,总不能让皇帝吃剩饭,御膳房那边又急忙做了几道菜送了过来。 一家四口加上肚子里这个未出生的,如今倒是整整齐齐的坐到了一张桌子上,但是到底没了之前的轻松和温馨,干隆和静容说起了正事。 先是说了给永瑄选哈哈珠子的事儿,又说了会亲自给永瑄挑师父,永瑄虽然早就被静容提醒过,但是听说了这话,还是十分激动,急忙站起身来谢恩:「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好好读书!」 干隆笑着拍了拍永瑄的肩膀:「可别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 「是!」永瑄激动的小脸通红。 说完了这事儿,干隆便把几个孩子打发了,其实也是不得不打发,宁楚格都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了,永璂也看着没什么精神,只是想着皇阿玛在,这才强打着精神,坐在一边。 如今干隆让他们下去休息,除了永瑄有些不舍之外,旁的人倒是都松了口气。 看着孩子们下去,静容觉得干隆这次来应该没这么简单,不过她倒也不先开口,只伺候着干隆喝了一盏消食茶,坐在干隆对面,一副静听吩咐的模样。 干隆斟酌了一会儿,这才道:「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静容心道果然如此,抬起头看向干隆。 干隆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虚,干咳一声道:「永琪年纪也不小了,该选福晋了,此事就交给你和皇额娘把关,如此我也能放心。」 把关什么的不存在的,皇子福晋这种事,只怕自己也插不上嘴,多半是走个过场。 不过静容还是笑着应了:「倒是臣妾疏忽了,永琪的确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吐槽,都还是个未成年呢,成什么家。 干隆笑着点点头:「确实啊,他们如今大了,我们也老了。」 我可没老,静容撇了撇嘴。 「这福晋一事,若要定下,只怕也得等到明后年,在这之前,朕想着,还是得先给永琪指个房里人,这个也得皇后操心了。」干隆斟酌再三,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静容有些惊讶,抬起头看了干隆一眼:「这种事,还是交给愉妃比较妥帖,臣妾倒是怕有照顾不周到的地方。」 「这种事,自然要你这个当嫡母的来,哪有交给庶母的规矩,皇后不必多言。」如今干隆倒是言之凿凿,仿佛之前说交给愉妃的不是他一样。 静容仔细一想,明白干隆这多半是怕坏了规矩,因此也不反驳,只笑着试探道:「即便如此,也该让愉妃过过目,赶明儿臣妾就叫愉妃过来,一起商量着来,也不至于委屈了五阿哥。」 干隆见静容考虑的十分周到,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按照皇后说的办吧。」 静容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笑意吟吟。 第72章 父子 既然定下了要给永璂指人的事儿, 第二天一早,妃嫔们过来请安,静容就把愉妃留了下来。 「愉妃且不急着走, 我有件事要和你商议。」静容语气平淡。 但是其他人听着这话却都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 尤其是愉妃自己,有些诧异的看向静容, 心中忐忑,静容留下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自己之前和皇后也并不如何亲密啊。 第198页 但是无论心中多少想法, 既然皇后都开了口了,她自然也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讷讷应了一句,留了下来。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 静容这才看向愉妃道:「把你留下来,其实也是要和你商议一件大事,昨个皇上来我这儿,说要我给永琪指一个房里人,好伺候他, 但是我想着, 你到底是永琪的亲额娘, 这件事还得让你来才妥帖,所以今儿留你,就是和你商议商议, 在这事上你可有主意?」 愉妃一听这话,昨天隐约的那点侥倖尽数消散了。 她脸色一白,垂下头去, 小声道:「奴才也没什么主意, 还是要主子娘娘做主。」 皇上到底还是信任皇后, 如此倒显得他们母子仿佛跳樑小丑似得,得亏自己没有提前张罗,若是露出一丝半点来,皇后也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 愉妃的心中有些苦涩。 静容完全不知道愉妃如今的心思,只以为她是真的这么想的,毕竟平日里愉妃就是这样不声不响不出头的人,说出这话来也寻常。 「你也别怕羞,你到底是永琪的亲娘,往日里他喜欢什么,你总比我清楚,这件事也算是人伦大事,还是得听听你的意思。」 说着,静容让人拿了一个册子过来,递给了愉妃:「这是今年小选中比较出色的几个,你且看看,可有你中意的。」 愉妃这会儿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心里纠结的很。 她抬头偷看了一眼静容,见静容一副平淡的模样,好似并不放在心上似得,到底还是把册子接下了。 静容喝着茶,任由愉妃坐在那儿翻册子。 说起来,这册子还是今儿一早内务府呈过来的,说是奉皇命,给皇后娘娘的。 静容拿到册子的时候,便知道什么意思了,自己也翻了一遍,不过这里面的这些人,她都不大认识,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静容正胡思乱想呢,愉妃那边终于看完册子了,她小心将册子放到桌上,低声道:「奴才看完了。」 静容这才回过神来:「哦,看完了啊,可有中意的?」 愉妃咬了咬唇,这里面的这些人,都是包衣出身,而且也不是什么大族包衣,说起来她其实也是不满意的,但是既然皇后都只让她在这些人里选了,她又能如何呢?怪只怪他们母子命薄。 「奴才看着胡氏还不错,她是今年新进来的侍女,也是伺候永琪的,总比旁人贴心些。」既然选不到什么有身份地位的,那就只能选个贴心的了。 静容对这些人其实都挺无所谓的,既然愉妃觉得胡氏不错,那就不错吧。 「好,我会和皇上说明的,你放心吧。」静容笑着点点头。 看着静容这般好说话,愉妃又有些气闷,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哪里还用得着皇上出马,皇后说这话,分明是在戳她的心。 只是愉妃再气闷,这话也不好说出口,只能闷闷应了句。 静容倒是没察觉到她情绪上的不对,又和她说了几句明年给永琪选福晋的事儿。 「皇上的意思是,让我与太后帮着相看,不过我想着到底是你亲儿媳,到时候你也跟着看看,也算是提前见见人了。」 对皇后的这个提议愉妃倒是十分满意,急忙起身诚惶诚恐的应了。 静容淡淡一笑,又与愉妃闲话了几句,便让她退下了。 等到愉妃离开,白青却有些不满:「娘娘,奴才怎么觉得愉妃有些不满意啊,娘娘分明已经对她这般宽和了。」 静容却十分无所谓:「她作为亲娘却不能在儿子的婚事上做主,心中自然不满,不过也就是如此,愉妃这样性子,便是再不满,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来。」 白青撇了撇嘴,到底没多言。 ** 静容这天晚上就把给永琪的侍妾报给了干隆,干隆看了之后,皱了皱眉:「这上面写胡氏身材纤瘦,只怕不是个好生养的。」 静容一愣,她压根没见过胡氏,也不知道她到底好不好生养,但是胡氏可是愉妃选的,她总不能给自己儿子选个不好生养的人吧。 「许是瘦小些,但是也不至于不好生养,听愉妃说胡氏倒是个妥帖的,伺候五阿哥很是尽心。」静容笑着道。 干隆听了这话,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也是,大不了再给他指一个就是了。」 说完干隆在册子上又画了一个名字。 静容有些无语,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一次性直接给儿子送两个女人。 只是心里吐槽,这话却也不好说出口,静容只能笑而不语。 ** 四月底,静容又跟着干隆去了圆明园。 到了院子里到底松快多了,各处的规矩也散漫了不少。 结果这宫里的八卦消息也传得飞快。 静容听白青说,五阿哥的那两个侍妾,胡格格最受宠,另一位如格格就大有不如,五阿哥几乎就不进她的门,后院的事儿也交给胡格格打理,如格格几乎在五阿哥后院站不住脚,吃的用的也紧紧巴巴的,最后只能在胡格格面前坐低伏小。 静容听着也就图一乐,五阿哥后院这才两个人,就这么精彩,看来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 只是这胡格格现在这么风光,等到日后福晋进了门,又不知该如何自处。 除了这事儿,就还有件事比较耸人听闻了,三福晋这次也跟着三阿哥来了他们府上在园子这边的住处,结果两人也不知是吵架了还是起了口角,三福晋竟然被三阿哥给推到了。 第199页 推到也就算了,没成想三福晋竟怀了孕,这一推,孩子也跟着没了。 这一下子事情就闹大了,当天,淑慎公主就哭着来圆明园找太后诉苦,说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太后也搞得很难堪,当天就把三阿哥叫过去骂了一顿。 干隆更是气得不轻,不仅把三阿哥臭骂一顿,还把三阿哥的俸禄都给削了一半。 三阿哥一时间在宫里宫外都是灰头土脸的。 至于三福晋,据前去请脉的太医说,日后只怕子嗣上要有些艰难了。 静容听着这些事,简直无语凝噎。 之前听说三阿哥夫妇不和,她以为最多就是相敬如宾,没成想竟还动了手,这性质就有些恶劣了。 往日里看着三阿哥,也不像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啊。 这人还真是不能光看表面,静容嘆了口气。 主僕几人原本正高高兴兴的说着八卦呢,永瑄突然下学过来请安了。 之前不久,永瑄就开始跟着几个哥哥在上书房读书了,干隆亲自给他选了八名哈哈珠子,不是内务府大姓包衣,就是有名有姓的旗人或汉人世家出身,静容身为皇后,也就是最后被通知了一声,根本没有挑选的权利。 不过她也是很相信干隆的眼光的,在这种事上,干隆总不至于坑自己儿子。 至于教永瑄读书的师傅,也是干隆仔细斟酌之后,请了翰林院有名的儒生朱珪和刘墉给永瑄当蒙师。 静容倒是听说过刘墉,宰相刘罗锅不就是他,但是这个朱珪还真没听过,不过也无所谓了,能进翰林院,总不会是个庸才。 如今永瑄每天上午读书,下午骑射,生活十分充实,按着干隆的意思,等翻过年,就得让永瑄去阿哥所了。 静容十分捨不得,却也知道,这规矩肯定是不能破的,因此这几日倒是对永瑄越发宽容慈爱。 看着永瑄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静容心疼的不行,急忙接过帕子,亲自给永瑄细细的擦拭。 永瑄昂着脸,任由静容给自己擦汗,面上却笑着道:「额娘,师傅今儿考察儿子背书,说儿臣背得好呢!」 一说起这个,静容就更心疼,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读书一百二十遍大法,永瑄小小一个孩子,刚开始的时候,每天光是读书,就读得嗓子都哑了。 静容听他今儿背书了,急忙让人给他端润嗓子的冰糖雪梨水。 「日后背书,也要背一背歇一歇,要是坏了嗓子,我看你怎么难受。」静容一边看着他喝,一边嗔怪道。 永瑄一口气喝完了冰糖雪梨水,冲着静容笑笑:「额娘就放心吧,儿臣读一遍就背下了,才不用和旁人一样一遍一遍读呢。」 看他这副机灵样,静容心中十分骄傲,却又忍不住担心,小心叮嘱:「便是你记性好,也不能忘乎所以,做学问还是要踏实勤恳才是正道。」 永瑄听着静容的话,撇了撇嘴,额娘又是怕他读书坏了嗓子,又是怕他不好好读书,这心思,真是复杂啊。 看着永瑄撇嘴,静容立刻道:「难道额娘说的不对?」 永瑄立刻换上一个大大的笑脸:「额娘当然说得对,额娘别生气,儿臣读书想来都很用功的,皇阿玛都夸赞儿臣呢!」 静容看他这样,到底不忍心苛责,轻笑出声,捏了捏他的脸蛋:「行了行了,知道你最厉害了。」 永瑄吐了吐舌头,也跟着笑了。 母子俩进了里间,今儿天气好,永璂和宁楚格去园子里转了,因此天地一家春只有静容一个人在。 如今多了永瑄,母子俩正好也说说话。 永瑄一进来,就端起了放在桌上的冰乳酪吃了两口,吃完还道:「额娘,我刚刚在外面听你们在说三哥的事儿啊!」 静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背后说人长短,总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就说两句闲话,你耳朵倒是尖。」 永瑄听了嘿嘿一笑,小声道:「儿臣不仅耳朵尖,眼睛还尖,刚刚进园子的时候,儿臣看见三哥带着三嫂也来了,看着亲亲热热的,朝着长春仙馆的方向去了。」 静容眉尖一挑,这流产的事儿才闹出来多久,两口子竟然和好了吗? 不能够吧,之前博尔济吉特氏可是哭的心如死灰,静容去看的时候,都觉得心酸,如今竟然又和三阿哥和好了? 静容不敢相信,不过看着永瑄得意洋洋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门:「行了,好好读你的书,这种事儿少掺和。」 永瑄本是想要显摆的,没成想倒是挨了顿骂,一时间有些蔫蔫的。 「儿臣不是小孩子了,这事儿满宫上下哪个不知道,还能瞒得过去谁吗?」永瑄嘟囔道。 静容听了嘆了口气:「额娘也不是想让你掩耳盗铃,但是这种事难道是什么好事不成?你三嫂说起来也是三个明媒正娶的大福晋,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额娘看着也伤心,你年纪还小,我也不想你被这种腌臜事污了耳朵。」 听着额娘的语气,永瑄总觉得额娘有些物伤其类的意味,可是为何会如此呢?永瑄有些疑惑,明明皇阿玛对额娘很好啊。 但是这话他知道不能说出来,因此他只得拉住了静容的手道:「额娘放心,我才不会和三哥一样,我日后定会和皇阿玛一样,孝顺额娘,敬重福晋。」永瑄说的十分响亮,好似是在下保证似得。 第200页 静容被这话逗笑了,忍不住拍了拍永瑄的额头:「你才多大,就说这话。」 正说着呢,屋外也传来干隆的笑声:「好小子,你这话朕可记住了,日后若是做不到,就找你算帐。」 静容听了这声音心中一惊,急忙站起身来,永瑄也跟着站了起来。 下一瞬,干隆就掀了帘子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宁楚格,身边跟着永璂。 「给皇上请安。」静容压下心中的忐忑,急忙给干隆行礼。 永瑄也跟着行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干隆抱着人,没办法扶他们,只抬了抬下巴:「不必多礼,都起来坐吧。」说完自己大刀金马的坐到了通炕另一侧。 静容站起身来,坐到了干隆对面。 永瑄则是和永璂站在了静容身侧。 干隆把宁楚格放到了通炕上,宁楚格依偎在干隆身边坐着,眼睛却盯着桌上的冰乳酪,高声道:「要!」 静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干隆就笑道:「这个咱们宁楚格可不能吃,太凉了,对身体不好。」 宁楚格嘟了嘟嘴,倒是不敢和干隆耍横,只能委屈的点了点头。 这笑模样,又是惹得干隆笑了笑:「行了,去给公主端一碗温温的酸梅汤,公主出去这一趟,到底出汗了。」 白芷急忙领命离开。 等安顿好了宁楚格,干隆这才看向永瑄,笑着招手让他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倒是口气挺大,今儿这话,可不能光说说,要做得到才是。」 永瑄用力的点头:「儿臣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说到做到!」 干隆忍不住又笑:「小小年纪,倒成了男子汉大丈夫了。」 说完看向静容,眼中带着一丝柔和:「你把孩子教的很好。」 静容这会儿正忐忑呢,也不知干隆是什么时候来的,幸好他们没说什么不妥当的话,这屋外守着的奴才也太不中用了。 但是心里想法再多,听着干隆这话,还是谦虚的笑笑:「臣妾也就是管管吃吃喝喝,旁的倒还是皇上教导的多。」 干隆听着这话十分满意:「管管吃吃喝喝也不容易,永瑄能长这么大,还这般健壮,也是你的功劳。」 静容笑而不语。 之后干隆又十分有兴致的考较了一下几个孩子的学问。 永瑄自然不用说,干隆十分满意,但是永璂就差一点了,他皱着眉看了一眼永璂,道:「你不如你兄长聪慧,就该多下些苦功,不过一本千字文,也背的颠三倒四的,你兄长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背论语了。」 永璂被吓得一个哆嗦,静容在边上看着有些不忍,急忙打圆场:「永璂这几日读书也很用功,只是到底年纪小,一时间忘了,皇上息怒。」一边说,一边给干隆奉了茶。 干隆端过茶碗,看了一眼静容,嘆气道:「行了行了,我不说了,真是慈母多败儿,刚刚还夸你呢,如今就漏了怯。」 静容听着这话想翻白眼,虽然她不反对批评,但是你且听听干隆刚刚都说的是什么话,处处拿永瑄和永璂比,且不说永瑄本就是天赋异禀,而永璂只是个普通孩子,总是这么打击孩子的自信,不仅会让孩子的性格发生变化,也会影响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 不过这话倒也不能这么说,静容只笑着道:「臣妾只是个内宫妇人,那些大道理,臣妾也不懂,臣妾只知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哪有个顶个都聪明的呢?就像是永璂,这孩子背书虽然慢,性情却纯粹踏实,做事更是细心专注,之前臣妾抄经,也想着让这俩小子跟着练练字,最后永瑄写了十五张大字,完成了师父的交代的功课就跑了,倒是永璂一直陪着臣妾,写完了也不走,还帮着臣妾磨墨。」 「可见,这孩子耐得住性子,这方面,永瑄就不如永璂,可见这世上人人都有长处,也人人都有短处,总不能盯着一个人的短处,却视而不见他的长处。」 干隆听着这话,原本还有些恼火的心却安定了下来,皇后这话说的也是。 反正已经有了个永瑄,永璂如何倒是不重要了,不过如何这孩子真和皇后说的这般,倒也算是永瑄的福气了。 干隆嘆了口气,对着永璂招了招手:「永璂过来。」 永璂有些怯生生的,但是看着额娘鼓励的眼神,还是走了过去。 干隆摸了摸永璂的脑门,温声道:「既然你额娘都这么说了,也把你的字拿过来让皇阿玛看看。」 永璂一时间面上也露出喜色,急忙点了点头,也不等底下人去拿,自己先高兴的跑出去拿了。 静容看着这一幕有些心酸,说到底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呢,但是得到的父亲的重视却完全不同,永瑄是被干隆捧在掌心的,永璂就被扔在了墙角,多久也不看一眼。 往日里静容总觉得,就算干隆不重视,永璂有自己也足够了,但是今日她才明白,父爱是母爱取代不了的,永璂这孩子,也盼望着干隆多看他一眼呢。 看着永璂出去,干隆也嗔了一眼永瑄:「你怎么回事,陪着你额娘写会儿字也不成?」 永瑄脸上带笑,一点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儿臣怎么没陪,只是儿臣除了写大字,还有旁的功课呢,额娘也是知道的。」 静容急忙道:「正是呢,永瑄到底功课多,臣妾说这话也不是责怪他,只是说……」 第201页 「行了行了。」干隆有些无奈的摆摆手:「你们母子倒是给朕喝起迷魂汤了,等过了明年,也让永璂跟着永瑄一起读书,至于永瑄坐不住的事儿,朕自会让师傅治你。」 干隆瞪了一眼永瑄,永瑄假装做出瑟缩的模样:「儿臣再不敢了,皇阿玛就饶了儿臣吧。」 干隆忍不住笑出声:「就你爱做这怪样。」 正说着呢,永璂也来了,他充满期盼的将自己写的字捧给干隆。 干隆看着小儿子这眼神,心里也忍不住一软,接过来之后,顺手捏了捏他的脸。 永璂的小脸霎时间通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干隆仔细看了一下这几张大字,到底是孩子的手笔,说多好当然也没有,不过也能看得出,是用了心的,至少横平竖直。 不过干隆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很不错,有些章法,不过你如今年纪还小,骨头也软,倒是不必这么早的就开始习字,还是先背书,等到你和你哥哥一样入学了再说。」 永璂重重的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儿臣一定好好用功读书!」 干隆笑着点点头,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永璂是个乖孩子,日后要多听你兄长的话。」 这话干隆说出来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永璂到底是个孩子,立刻欢欢喜喜的应了。 永瑄在一边冲着永璂扮鬼脸,永璂红着一张脸,有些不好意思。 干隆今儿依旧在翊坤宫用的饭,不过吃完之后,他便离开了。 静容看他也没问三阿哥的事儿,就打量他约莫是没听到她和永瑄之前的话,只是听到永瑄后面那句,静容也算是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被抓住在背后说庶子闲话的把柄。 因着静容有孕在身,就没有亲自送干隆离开,是赵嬷嬷等几个工人,一路吧干隆送了出去。 不过等送完之后,赵嬷嬷就回来给静容禀报:「娘娘,皇上好似去了令妃那儿。」 静容没吭气,令妃也是个厉害的,自己之前破了她邀宠的局,转头等干隆回来,她到底又把干隆笼络过去了。 虽然没有了一开始的独宠,但是也比之前好了很多,至少,现在干隆也会招令妃伴驾了。 静容眸色深沉,这个令妃,还真是个不好对付的。 看起来自己日后还是要多加提防才是,十五阿哥,也不知令妃还生不生得出来,不过静容如今倒也不是很惧怕这个十五阿哥了,有永瑄珠玉在前,她不信,这个歷史上的无奈之选,会比永瑄更出色。 静容心中心思急转,如今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经过上次的事儿,令妃更加谨慎小心了,几乎不出什么错,自己也抓不到什么把柄,说到底,还是只能静观其变。 静容嘆了口气,打铁还需自身硬,她还是得加强她们自己的实力才是。 第73章 家庭 这一日晚些的时候, 静容便听到消息,三阿哥和三福晋和好了,还去了太后跟前请罪, 太后十分开心,赏赐了三阿哥和三福晋不少东西。 静容听了, 虽然觉得有些怪异, 但是到底也没当一回事,说到底这事儿也与她无关, 她也就当个八卦听听。 谁知道第二天早上,舒妃来她这儿串门子,竟也说起了这个。 「娘娘可不知道, 昨个都说三阿哥和三福晋和好了,结果今儿早上,三阿哥那园子里又闹起来了, 说是三阿哥那位完颜格格怀了身孕了, 哎呦, 一大早的去给三福晋请安,结果安没请完, 差点就吐了,请了太医过去一看,才说是有了, 听说三福晋当场脸就青了, 您说着乐子好不好看?」 舒妃说着这话, 脸上明显的带着幸灾乐祸,之前纯妃在的时候, 想要利用她, 因此她对纯妃也没啥好感。 静容嘆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竟闹成了这样。 「那那位完颜格格如今如何了?可还好?」到底是怀了皇孙,静容总得问上一句。 舒妃笑了笑:「能不好吗?听说三阿哥还要给完颜格格请封侧福晋呢,如今三阿哥府上就一个侧福晋,还是去年皇上给指的,如今病歪歪的看着也不像样,还有个瓜尔佳格格,如今也大着肚子呢,不过看这样,三阿哥还是更中意这个完颜氏,这才刚怀,就要给请封了。」 静容简直听得一脑门官司,揉了揉太阳穴道:「三阿哥爱请封哪个就请封哪个,咱们也管不着,只是他和三福晋的事儿刚刚平息,如今不宜再闹出事端来,否则倒叫旁人看了笑话。」 舒妃听着这话似有深意,急忙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静容皱了皱眉:「我准备见见三福晋。」 「哎呦!」舒妃急忙摆手:「这不明显是个泥坑吗?娘娘怎么能主动往里走啊?」 静容苦笑:「我是永璋嫡母,这事儿就算的确是个泥坑,难道我就能躲得过去不成?」 舒妃听了这话也嘆了口气,知道静容说的不错,沉默了片刻道:「那娘娘准备今儿就见人吗?」 静容抿了抿唇:「先不急,先看看三福晋的行事,若是她行事妥帖,那我不见也成,若是不妥帖,我也得看看她的心思。」 舒妃听了点了点头:「娘娘自来聪慧,臣妾也就不多嘴了。」 静容笑着摇摇头,心中却开始琢磨起这次的事儿来。 ** 第202页 这天下午的时候,淑慎公主又进园子了,不过并没有来静容这儿,而是直接去了太后跟前说话。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正忙着呢,因此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多言。 今儿郎佳氏带着钮祜禄氏,还有才刚刚两岁多的小讷敏进园子来看静容了,静容心情还是十分高兴的,而郎佳氏抱着宁楚格,也笑的十分满足。 「之前听说娘娘又有了身孕了,奴才本想递了帖子进宫去看娘娘,后来想想,又怕扰了娘娘在宫里的清净,这才没递帖子,生等着娘娘来了园子,这才过来,如今看着娘娘面色红润,奴才也就放心了。」 静容正拿着永璂的一个顽器逗着小讷敏,听着郎佳氏的话,忍不住笑笑:「我都生养了这几个了,早就有经验了,额娘又何必一趟一趟过来看我,额娘如今年纪也大了,也该好好在家里养着身体才是。」 静容这会儿看着郎佳氏,虽然比之前看着面色好了许多,人也胖了些,但是到底也是四五十的人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老年人了。 郎佳氏听着这话只觉得熨帖:「娘娘不必操心奴才,奴才身子骨好着呢,如今在家里任事都不必管,擎等着享福呢。」 静容忍不住笑了:「额娘是个有福气的。」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道:「不过额娘到底也年纪大了,这次好不容易进宫一回,就让太医给额娘请个平安脉吧,我在宫里也担忧着额娘,额娘也让我宽宽心。」 郎佳氏本想说不必如此,但是看着静容神色,到底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请个平安脉吧。」 静容立刻让人去请太医,自己却把小讷敏抱到了膝上,笑着道:「我看这孩子倒是有些像我。」 这话也不是假的,小讷敏如今才两岁出头的样子,大大的眼睛,秀气的鼻子,脸蛋也长得白白嫩嫩的,若不是衣服,看着倒不像是个小子,光是眉眼就把静容像了五分,如今听见静容说话,就用他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定定望着静容。 而这话一说出来,郎佳氏也笑了:「人都说侄子像姑,那是真真的,奴才也看着讷敏有些像娘娘,倒是你哥哥非得说这孩子像他,也不想想,你们是兄妹,本就长得像,我看着倒是像你更多些。」 静容也笑了:「哥哥如今身体如何?」 说起这个郎佳氏倒是开怀了些:「比之前好多了,如今他行动不便,也不出去瞎逛了,只在家里折腾,不过你哥哥到底惜命,也不敢折腾的太过,反而每日还绕着花园走走,说是强身健体,我看着倒是真有效果。」 静容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完她看向钮祜禄氏,钮祜禄氏这次又怀了身孕了,说起来也是巧,竟和她一前一后,如今看着比之前胖了一些,但是神情却显得温柔恬淡了许多,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母性。 「你这一胎可还安稳?」静容问了一句。 钮祜禄氏笑笑:「劳娘娘垂问,一切都好。」 静容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了她嫂子的事儿,忍不住道:「你嫂子如何?身子可有起色?」 钮祜禄氏笑了笑:「比之前强些,说是能下地走路了。」 「那就好。」静容今儿听到的都是好消息,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正说着呢,永瑄下学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听见他的大嗓门:「额娘,儿臣听人说外祖母来看您了。」 屋里人听见这话,俱都站起身来,不过静容抱着讷敏,倒是依旧坐得稳稳的。 话音刚落,永瑄就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还跟着永璂,这几日永璂非得缠着永瑄也去上书房,永瑄没办法,只好也带着他,幸好永璂是个安静坐得住的,倒也不打搅永瑄读书。 永瑄一进来,郎佳氏就和钮祜禄氏给永瑄请安,永瑄一看,急忙上前将郎佳氏扶了起来,同时也对着两位长辈道:「外祖母,表嫂,不必多礼,快请坐。」 郎佳氏听着这一声外祖母,眼圈都红了,一手拉着永瑄,一手拉着永璂感嘆:「许久未见,阿哥们都大了。」 永瑄跟着笑笑:「外祖母身子也健壮了许多。」 听着永瑄还记着自己,郎佳氏心中有些激动,反倒是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静容看着笑笑:「额娘,且坐吧,时辰还早,有多少话,也足够您叮嘱。」 郎佳氏笑着点点头,拉着永瑄和永璂坐下。 永璂有些害羞,只依偎着永瑄坐下,并不说话,倒是永瑄侃侃而谈,仿佛和郎佳氏多么熟悉似得。 郎佳氏看着阿哥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话,心中也是感慨,他们这一家子闷葫芦,倒是生出个这样的异数来。 静容看着永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对永璂招招手:「永璂过来,这是你表侄讷敏,你和讷敏一起玩。」 永璂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比自己小的男孩子,一听静容招唿,就急忙走了过去。 小讷敏瞪着一双大眼睛定定看着永璂,把永璂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学着额娘的模样,摸了摸讷敏的脸蛋,小声道:「我是你表叔叔。」 讷敏看了一眼静容,又看了一眼自己额娘,见钮祜禄氏对自己一脸鼓励的样子,这才清脆道:「哥哥!」 永璂听了急忙摆手:「不是哥哥,是叔叔!」 讷敏睁着一双大眼睛,依旧道:「哥哥!」 第203页 永璂急的不行,仔细给讷敏纠正:「我额娘是你姑祖母,我是你姑表叔,你要叫我叔叔才是。」 讷敏哪听得懂这个,歪了歪脑袋继续叫哥哥。 永璂急的直跺脚。 看着这对小宝贝这般模样,屋里的其他人都笑坏了,最后还是静容看着永璂实在有些急眼了,这才摸了摸小讷敏的肉下巴,柔声道:「好乖乖,就叫一声表叔吧,你看看你叔叔都着急了。」 讷敏抬头看了一眼静容,这才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叔叔。 永璂一下子就笑了,坐到了讷敏跟前,把自己那些宝贝都拿了出来,和讷敏一起玩。 静容看着这一幕,也笑了。 一家子亲亲热热的说了许久的话,又吃了顿午膳,午膳之后来给静容请脉的太医也到了。 静容的胎像一切都好,静容便也让太医给郎佳氏和钮祜禄氏请了个平安脉。 钮祜禄氏的脉请的很快,她身子一切都好,太医连方子都没开,只让她好生将养就一切无碍。 至于郎佳氏的脉象,太医却请了很久。 这时间久的静容都有些慌了。 「张太医,我额娘这是有什么不好吗?」 郎佳氏也是一脸的惊疑不定。 张淳抚了抚须,终于道:「承恩公夫人这脉象乍一看好像强健,但是实则是内里发虚,好似是平日里补得有些过了,反倒是阴阳失调,平日里看着倒是无事,但是若是一旦生病,只怕就……」 这未尽之意,在场人也都听明白了。 静容的脸色有些铁青。 钮祜禄氏听着这话,急忙道:「可是我们往日里也请了大夫来给祖母诊脉,一直没什么问题啊!」 张淳看了一眼钮祜禄氏,垂眸回话:「侯夫人不要急,承恩公夫人这脉象本就十分不易诊出来,外面那些大夫有误诊也是寻常,不过如今也幸好发现的早,只要好生调理,慢慢也就好了。」 钮祜禄一听这话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看了一眼静容,生怕静容觉得自己和讷苏肯慢待了郎佳氏。 索性静容的心眼也没这么小,听了这话脸色好转了许多,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太医就开方子吧。」 张淳恭声应了,这才跟着白芷下去开方子了。 等人出去了,静容这才一脸严肃的看着郎佳氏:「额娘,你说说这样的事儿吓不吓人,您往日里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郎佳氏这会儿也有些心虚,小声道:「在家里的时候,人参补药也是天天吃的,谁成想竟还会体虚,我往日里只是走几步路有些喘,我也只当是我胖了些,没成想竟是病了。」 静容听着这话也是无语,苦口婆心道:「额娘,虚不受补的道理我便不是大夫也是知道的,您日日都吃着人参补药,这是药三分毒,您心里也不害怕吗?」 郎佳氏的确是有些怕了,急忙道:「娘娘放心,日后那些药奴才不吃了就是。」 静容摇了摇头:「额娘,药不能乱吃,日后您也该小心这些,您如今这个年纪,可经不住这一次次的乱来了。」 郎佳氏急忙点头:「我知道了,日后再不会了。」 静容嘆了口气,看起来那拉氏到底还是底蕴差了些,穷人乍富,有时候就会闹出这些笑话来,得亏发现的早啊。 「行了,日后还是要让讷苏肯请个靠谱的府医,哪怕是多花点钱呢,家人的健康一定不能小觑。」这句话是静容叮嘱钮祜禄氏的。 钮祜禄氏也被吓着了,急忙点头:「娘娘放心,奴才回去就给讷苏肯说。」 经歷了这件事,大家多少都有些胆战心惊,等到拿到了药方,郎佳氏也不敢在园子里多留,急忙就带着钮祜禄氏和讷敏走了。 静容让永瑄领着白芷和赵嬷嬷送了他们出去,走的时候,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尤其是比较温补的西洋参,多给了几支,张淳说郎佳氏如今这个样子,想要补气,这个最合适。 等到郎佳氏一行人走了,永瑄也回来了。 他面上挂着笑进来的,结果一进来就耷拉下了脸。 静容本在边上一边插花一边听永璂说他的小侄子多聪明,结果一错眼,就看到永瑄这副形容,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吗?」 永瑄冷哼了一声,语气有些冰冷:「倒也不是谁得罪我,只是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淑慎姑母,见着我们了,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静容挑眉,淑慎公主可是个聪明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永瑄找不痛快。 「你姑母这几日也是为了你三哥和三嫂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的,有所疏忽也是常事,你不要放在心上。」静容到底还是劝了一句。 没成想永瑄却是更气了:「若只是单纯的没注意,儿臣怎么会这么生气,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外祖母这么大年纪了,竟也让外祖母行了全礼,这才慢慢悠悠的叫了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儿臣想着都觉得生气!」 静容一愣,放下了手中的花。 她沉默了一会儿,心中虽然难受,但是淑慎公主这般行事,你却挑不出一丝错来,郎佳氏即便是自己的母亲,那也只是个承恩公夫人,而淑慎公主可是和硕公主啊,这不比承恩公夫人高。 最终,静容还是嘆了口气:「她这只怕是在朝我撒气呢,倒是连累了你外祖母。」 第204页 永瑄一愣,看向静容:「额娘是皇后,有谁敢朝着额娘撒气!」 静容看着儿子有些稚嫩的脸颊,苦笑一声:「正是因为是皇后,这才要处处周全。」 说完又有些意兴阑珊:「行了,这事儿你也别操心了,我会看着办的,你好好读书才是正经。」 永瑄咬了咬唇,只觉得心中一阵无力,自己的母亲是皇后,是这世上最高贵的女人,他一直以为额娘在这事上再不必受旁人的气,没成想,就算是皇后,也会有如此无奈的时候。 「额娘,儿臣一定好好读书,日后再不让额娘受一点气!」永瑄拉住了静容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 静容先是一愣,然后看向永瑄,他眼中满是坚定,那神情,仿佛并非一个孩子。 静容愣神片刻又笑了,她点了点永瑄的额头,柔声道:「好,额娘就等着这一天。」 ** 第二天一早,静容命人宣了三福晋进宫说话。 她这道懿旨虽然轻飘飘的,但是满园子的人,却不到一个时辰都知道了。 尤其是太后那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她坐在通炕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描着经文,眼睛上还带着新上供的玳瑁水晶眼镜。 听到林嬷嬷回禀,这才卸下眼镜,若有所思的看了过来。 「总算是有动静了,我还真以为她想要把这事儿扔给我这个老婆子呢。」太后淡淡说了一句。 林嬷嬷笑着回话:「皇后娘娘这应该也是担心,因着纯妃的缘故,旁人说闲话。」 太后轻嗤一声:「她是皇后,这本就是她该做的事儿,就算是说闲话,也不该自己躲了。出了事竟一点也不闻不问,我看着也闹心。」 林嬷嬷再不敢多言,只站着听着。 太后自己说完这话,也嘆了口气:「算了,她怀着身孕,不想管这事儿也正常,我听说昨个淑慎给了承恩公夫人一个没脸,可是真的?」 林嬷嬷点了点头:「是真的,就在院子门口,许多人看着呢,十阿哥气的脸都白了。」 「可怜见的。」太后感嘆了一句,也不知这句可怜,可怜的到底是谁。 「行了,你去把上次大喇嘛给我送的那尊金佛拿出来,赏了承恩公夫人,也算是替淑慎给夫人赔罪了。」 听着太后淡淡的语气,林嬷嬷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却见太后神色依旧平淡,便低下头,恭声应了一句,这才退了下去。 看着林嬷嬷出去,太后嘆了口气,这宫里面的事儿啊,就没有简单的。 ** 静容上午辰正宣的的三福晋,结果不到半个时辰,三福晋就进来了。 静容在天地一家春前殿接见的人,结果三福晋人一进来,静容都愣住了。 当年选秀的时候,博尔济吉特氏是个珠圆玉润的小姑娘,让人看着就觉得心中欢喜,结果这才短短几年,竟然就瘦成这般模样,看着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似得。 静容掐指算了算,距离她流产也有一个来月了,按理来说小月子也该坐出来了,怎么还是这般模样。 静容忍着心中的疑惑,柔声道:「怎么瘦成了这样,可怜见的,也该好生保养才是。」 一听到皇后这话,博尔济吉特氏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是儿臣没福,留不住小阿哥,如今这般模样也是报应。」 静容听了这话,简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答,许久才道:「你若是总这么想,那你这身子就只怕一直好不了,你和永璋都还年轻,孩子日后会有的。」 博尔济吉特氏听了也不回话,只是哭。 静容看着头都大了,她朝着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立刻招唿着屋里的下人出去。 等到人都走干净了,静容这才道:「我知道你不是个煳涂人,如今这个关头,也不能做什么煳涂事,如今宫里各个眼睛都盯着你府上呢,你可明白?」 博尔济吉特氏听到这话身子抖了抖,抬起头,看向静容。 静容看着她大的有些过分的眼睛,这看着都有些瘦脱相了。 「你也听我一句劝,你如今好歹也是永璋的嫡福晋,日后哪怕没有孩子,永璋后院里那些孩子也得叫你一声额娘,你若是有心,养一个在跟前只怕也没人会说什么不好,只是有一句,你自己得行的正坐得端,如此才有底气和人说话,你说是不是?」 静容这也算是善意提醒了,如今永璋院里,嫡福晋的孩子没了,两个格格却接连有孕,她是真的怕博尔济吉特氏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听到这话,博尔济吉特氏却是有些激动:「皇额娘这话可是真话?若是儿臣想要养育别的侧室的儿女,真的能成?」 静容皱了皱眉:「此事你也要和永璋好好商议,不好抢夺。」 博尔济吉特氏一听这话,立刻偃旗息鼓,许久,干巴巴道:「三阿哥厌恶儿臣,哪还会和儿臣好好说话。」 静容简直头大:「你是他的嫡福晋,是皇上亲自指婚,你还是和硕公主的女儿,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便是三阿哥再厌恶你,他难道还能休了你不成?如今你们夫妻闹成这样,三阿哥还不是得和你一起亲亲热热的进宫和太后赔罪?难道你就不能借着这个机会,笼络住三阿哥,至少不要再和之前一样争锋相对才是。」 第205页 静容这也算是苦口婆心了,倒也不是她烂好人,只是若是这夫妻俩再怎么闹下去,只怕还得牵连到她,因此她也盼望着这两人和好。 三福晋到底也不是个蠢货,静容都这么说了,她也明白了静容的意思。 说到底和她额娘是一个意思,不能再闹下去了,该下的台阶就得下。 博尔济吉特氏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要是当年没出嫁就好了,在科尔沁,在娘家的时候,她是多么的自由自在,人人都捧着她,那日子仿佛飘在云端,是如今在梦里才会回忆起的时光。 可是后来,她被栓了婚,许给了皇子,本以为依旧是富贵延绵,没想到却泡进了苦水里,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来。 静容在边上看着博尔济吉特氏的模样,心中也嘆了口气,若是在现代,她一定会建议她离婚,冷暴力外加家暴,这样的渣男丢进垃圾桶都不过分,但是这里是古代,是皇权的时代,又赶巧博尔济吉特氏的丈夫是皇子。 哪怕干隆再怎么不喜欢这个三儿子,也不会任由三福晋这么踩自己的儿子的脸面,趁如今三阿哥和皇家还有愧疚之心,趁早下台阶,才是她唯一的出路,也是静容唯一能给她的建议。 没有爱,起码要保住地位和身份,这样才不会被人践踏进泥里。 第74章 回敬 安抚完三福晋, 静容有些疲惫的摁了摁太阳穴,白芷见了,急忙上去接手, 帮着静容摁头。 一边摁一边小声道:「娘娘就是好性,淑慎公主给了老夫人没脸, 娘娘也能苦口婆心的劝三福晋。」 静容嗤笑一声:「淑慎公主喜欢作死, 我何必拦着她,你且看这, 她嘚瑟不了多久。」 白芷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静容,到底没有开口问。 静容也没多言,她还是很了解干隆这个人的, 他是最看重脸面的,三阿哥和三福晋闹出这事儿来,他虽然口上骂三阿哥不成体统, 但是心里还是埋怨三福晋为何非要把这事儿闹出来, 搞得大家都没脸。 偏偏淑慎公主又在这个关头四下诉苦, 只怕干隆心中更不喜,只是这种事却不能放在明面上斥责什么, 如今淑慎公主正好把把柄送了上来,干隆不用才怪。 而静容,她早就打定主意, 越在这个时候, 她越不能出声诉委屈。 ** 这天下午, 干隆来了静容宫里用膳。 静容虽然早有猜测,但是依旧做出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 只穿了件家常衣服, 便急急忙忙出来迎接。 干隆看着静容峨眉不扫的样子, 倒是觉得不上妆的皇后,比往常多了几分恬淡。 「你有身子,何必出来迎接。」干隆淡淡道。 静容宛然一笑:「有了身子,又不是走不动路了,再说了,臣妾也想迎迎皇上。」 这话说的又轻又软,干隆听在耳中,只觉得心尖都颤了颤,急忙上前扶住了静容,两人相互扶持着进了里屋。 因着皇上来了,因此晚膳也换了样式,静容招唿着底下人重新去御膳房提菜,没一会儿,桌上就多了一大半干隆爱吃的菜色,干隆进来也不上桌,只在屋里走来走去的看,许久回过神来道:「怎么今儿就你一个,孩子们呢?」 静容笑了笑:「永瑄领着永璂去太后跟前请安了,宁楚格睡下了。」 「哦。」干隆点了点头:「这几日永瑄读书读的不错,永璂也很好。」 静容觉着他好似没话找话似得,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 屋里顿时一阵沉默。 干隆站在原处顿了许久,终于道:「你没话和朕说吗?」 静容一愣,抬起头看向干隆:「皇上想听什么话?」 干隆也一愣,皱眉看着静容:「我听说淑慎公主今日对承恩公夫人十分不客气。」 静容抿唇笑了笑:「公主想来也是受了委屈,这才语气不佳,臣妾如何会因为此事与公主计较,只是额娘她……」静容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不过转瞬又恢復了正常:「太后娘娘已经赐下了佛像安抚,想来额娘也能明白。」 干隆看着她这副强打着笑脸也要替淑慎公主圆话的模样,心中有些难受,一国之母,自己的皇后,她的母亲竟然被人这样慢待,她身为人子心里怎么会好受。 如今这般模样,不过是考虑自己的情绪罢了。 干隆嘆了口气:「淑慎这也是太过跋扈了,朕会处置她的,至于承恩公夫人,朕也会赏赐安抚,你不要往心里去。」 皇后哪怕是受了委屈,还能好声好气提点三福晋,相对而言,淑慎公主这般就是心胸太过狭窄了,竟然因为此事迁怒皇后。 静容听了这话有些惊诧:「皇上,这……」 「你不必多言。」干隆打断了静容的话:「淑慎这几日上蹿下跳的的确是有些过分了,朕这次也只是小惩大诫而已,与你无关。」 既然干隆都这么说了,那静容只好闭嘴,只是当她垂下头的时候,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 ** 第二天一早,干隆就以淑慎公主骄横的罪名,禁止了她往园子里来,削减了她的俸禄,还让她回去面壁思过三个月。 然后又重赏了静容娘家,不止是郎佳氏和讷苏肯夫妇,连两岁多的小讷敏都赏赐到了。 一时间,皇后家族得皇上看重的名声,满朝内外无人不知。 就连富察家的叶赫那拉氏也忍不住在傅恆跟前嘀咕:「皇上这是真的看重皇后啊,连公主也受了责罚。」 第206页 傅恆听了皱了皱眉:「皇家的事少打听,你最近也少去园子里。」 叶赫那拉氏嘆了口气:「我又哪里是常去呢,自我那妹妹生产之后,也就是三节两寿的才有机会进去。」 傅恆看了眼叶赫那拉氏:「你那妹妹倒是个聪明的。」 叶赫那拉氏笑了笑:「不聪明也不能在宫里站稳脚跟。」 说完又顿了顿:「爷,你说如今皇上这般看重皇后和十阿哥,那咱们家……」 「住嘴!」傅恆语气有些重:「皇上重用谁,自有皇上圣心独断,做臣子的安敢多嘴!」 叶赫那拉氏住了嘴,心底却忍不住想,就算皇上想用皇后家族的人,只怕也是无人可用。 皇后家,也就她那个侄子提的上趟,旁的人又有谁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呢? 至于傅恆,他皱着眉看着圆明园的方向,心中暗想,富察家一门虽然在本朝显贵至极,如同烈火烹油之势,但是如何让这门富贵延绵下去,就得仔细斟酌了。 且不说富察氏一家的心思,便是接到旨意的淑慎公主,倒是比想像中更冷静一些。 其实那天,淑慎公主和郎佳氏说完话之后,她自己就后悔了。 她不是蠢人,知道那个像菩萨一样的皇后不是个好惹的,自己这般慢待郎佳氏,等着自己的,绝不是什么好结果。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她想着自己的小妞妞,她的宝音,原本那样天真可爱的孩子,不过才嫁入皇家几年,就成了那副模样。 她恨,她怨。 可是她又该恨谁,又该怨谁? 皇上太后她不敢,三阿哥她还得忍着气安抚,所以当她看到十阿哥笑意吟吟的领着郎佳氏从园子里出来的时候,她的恨和怨就忍不住了。 凭什么啊,一个汉军旗出身的女人,嫁了一个小小的佐领,竟也有今日的富贵,女儿竟也成为了皇后。 而自己呢? 自己的宝音呢? 却依旧在这深宫中受苦,三阿哥那个废物,至今也没有一个爵位。 淑慎公主说不上来自己那时候是怎么了,好似是被鬼神魇住了吧,她不自觉的就走到她们面前,好好的羞辱了那女人一番。 看着郎佳氏的脸色变得苍白,看着十阿哥满脸怒气却只能生忍着,她心中不自觉的生出一股畅快来。 也让你们这些人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 只是这股畅快很快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惧怕。 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弟弟是什么样的人,淑慎公主就算没有后宫的女人了解得多,也多少看出来了一点。 她这样打他的脸,他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淑慎公主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了,因此对于目前这个结果,她倒是比旁人接受的更好。 她面色惨白的站在正堂,看着传圣旨的太监离开,惨笑一声,或许她就不该生在帝王之家吧。 ** 静容站在廊下侍弄花草,自从她穿越而来之后,她就明白,想要熬过这深宫寂寞,就得做些事情来排遣。 因此她开始养花,写字,读书,下棋,刺绣。 修身养性是一方面,消遣时间是另外一方面的原因。 而今儿日头不错,静容就让人把她的花搬到了廊下,好晒晒太阳。 白青也是在这个时候进来了,她面上带着笑,仿佛听了什么好消息似得。 「娘娘,刚刚外面传信,淑慎公主病了,回京去了。」白青几乎是有些雀跃的说出这句话。 静容神色不动,有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 「三福晋去送了吗?」静容淡淡道。 白青听着这话,脸上的笑这才收敛了一点:「自然去了,哭的不行呢,倒是公主,听说十分淡然,还安慰了三福晋几句。」 静容嗤笑一声,没说话。 淑慎公主现在是想明白了吗?只是可惜,又何必当初呢?她之前在太后面前也算是有脸面,可是看看现在,皇上处罚公主,太后连面都没露,可见也是对她生气了。 「行了。」静容剪掉了一个枝丫:「不过是件小事儿,到叫你当成正儿八经的事儿来说了,去屋里给我端盏杏仁露来,有些口渴了。」 白青笑意吟吟的应了,转身进了屋里。 静容站在廊下,感受着微风习习,心中原本的那股郁气稍微舒展了些。 ** 三福晋哭着送走了淑慎公主,等回三阿哥园子的时候,眼睛都肿了。 三福晋的教引嬷嬷在边上劝导:「福晋且收收泪吧,不都答应公主和三阿哥好生过日子了吗?阿哥不喜欢看人流泪,福晋也该振作起来。」 三福晋依旧哭的不能自已:「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啊?做个皇额娘还和我好声好气的说话,怎么今儿皇阿玛就把我额娘赶走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不该……」 三福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教引嬷嬷看着也难受,笑声安抚:「福晋怎么能怪自己,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完颜氏那个小贱蹄子的错,若不是她在阿哥面前进谗言,阿哥也不会和福晋起了冲突,今日这些事也就不会发生了,所以福晋如今更该振作起来,决不能让完颜氏抖起来,阿哥想要请封侧福晋,福晋可得拿出主意来啊!」 说起这个,三福晋牙齿咬的咯咯响:「就她那样,还相当侧福晋,我死了都不能!」 第207页 教引嬷嬷看着三福晋的仇恨都到了完颜氏身上,心里松了口气,她也算是完成公主的嘱託了,要知道之前公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让福晋和皇后作对,不要想着给她报仇什么的。 不过教引嬷嬷觉得公主也是白担心,就福晋这个比针鼻大不了多少的胆子,借她两胆也不敢和皇后作对。 只是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奶到大的孩子,脸上露出这样阴鸷的表情,教引嬷嬷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心酸。 人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如今入了这皇子府,比这侯门又不知深到哪里去呢。 ** 没几日,静容又听到传言。 三福晋和三阿哥是彻底和好了,两人初上如对不说,三福晋对两位怀了身孕的格格也十分关心,端的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静容心中疑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但是她的身边人都是一副孩子终于想开了的欢喜模样,静容倒也不好多说。 尤其是干隆,甚至对静容道:「可见还是皇后会劝人,三福晋才来了你这儿一趟,两个孩子就和好了。」 静容听了这话心里哆嗦,可不敢接,急忙笑着道:「也是两个孩子自己想开了,倒是与我关系不大。」 干隆听着只以为是静容谦虚,也只是笑笑并不反驳。 后来静容在太后那儿又见了三福晋一次,的确比之前面色红润了许多,看身量也胖了些,不像之前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模样。 她不仅是自己来,还抱着瓜尔佳氏刚刚生下来的女儿也一起来了,笑着捧给太后看。 静容在边上忍不住皱眉,瓜尔佳氏六月二十一才生产,如今这孩子才落地不到一个月,三福晋竟然就直接把人抱进了园子里,这到底是重视呢还是忽视? 不过静容也不会在这会儿说什么败兴的话,只是笑着在边上应和,并不插嘴。 倒是太后满脸的高兴,抱着孩子不松手,宁楚格在边上看着小嘴就撅了起来:「玛嬷喜欢侄女不喜欢宁楚格了吗?」 「哎呦。」一听这话太后心都软了,宁楚格前几日才过了两岁生辰,正是招人疼的时候,太后尤其是喜欢她,每次宁楚格来请安,太后都抱着她不撒手:「我们宁楚格竟然醋了吗?」太后放下三阿哥家的小格格,抱起了一边的宁楚格:「玛嬷怎么会不喜欢宁楚格,宁楚格可是玛嬷的小宝贝,不过如今你都是长辈了,怎么能和侄女一般计较呢?」 宁楚格嘟着嘴想了半天,最后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那好吧,那玛嬷就抱侄女一会儿吧,不过玛嬷还是要最喜欢宁楚格才行。」 太后笑得不行,抱着宁楚格恨不得塞进怀里:「好好好,就按着宁楚格说的办。」 宁楚格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太后倒是没有放下宁楚格,而是看着三福晋道:「宝音,这孩子看着生的瘦弱,日后可要好生养着才是,若是你膝下空虚,养在你跟前也行。」 太后和宁楚格说话的时候,三福晋也在一边赔笑,如今听着这话音,急忙笑着道:「瓜尔佳氏到底也是生育了皇嗣的功臣,此时孙媳还得和三阿哥商议一下再说。」 听着这话,太后满意的点头:「正是这个理,你们小俩口的,有商有量才是正理。」 三福晋又是笑笑:「其实,按着孙媳的想法来说,瓜尔佳氏这次功劳不小,该给个侧福晋才是。」 这话是试探的话,太后听了似笑非笑看了三福晋一眼:「这事儿你和我说了没用,说到底还是得说通永璋那头。」 三福晋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强撑着道:「孙媳也就是随口一说,封谁不封谁的,的确得看三爷的心思。」 太后笑笑没说话。 静容坐在一侧,倒是隐约明白了三福晋的心思,这是想拿捏住完颜氏的位份吗? 只是可惜,这事儿她即便是嫡妻也做不得主。 不过看三福晋如今的淡然模样,到底也学到了几分,只是不知道,这份淡然能撑多久。 ** 在太后跟前应付完,静容就带着宁楚格回了天地一家春,结果回来的时候,永瑄和永璂也回来了。 永瑄看着面有喜色,永璂也是满脸的笑。 静容见了笑着道:「这是怎么了啊?今儿读书得夸奖了?」 永璂笑着重重的点头,永瑄却做出一副淡然模样,假装不经意的道:「是皇阿玛看儿臣读书用功,赏了儿臣一套文房四宝,额娘你看看有你喜欢的吗?」 静容看着永瑄明明很肉疼却做出来一副大方样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上前摸了摸他的耳朵:「行了行了,既然是你皇阿玛赏你的,那你就拿着用,别在我这儿装模作样了。」 永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有些尴尬。 静容倒也知道他为何这般,也是上次干隆说他没城府,喜怒太形于色,这才让这小子有些不服气,这几日都装着大人养气呢。 静容笑着搂着俩儿子,一起进了屋子。 一边让两个儿子陪着女儿玩,一边招唿底下人去提饭。 想着今儿永瑄得了夸奖,静容便让御膳房多做了几道永瑄爱吃的菜,因此今儿桌上倒是一大半都是肉菜。 永瑄永璂两个小子吃的满头大汗,宁楚格却蹙着两弯细细的眉有些不满:「要吃菜!」 第208页 宁楚格指着桌上唯二两道素菜,语气十分不满。 静容笑了笑,心说倒是把这大宝贝给忘了,转头吩咐底下人:「去给公主做两道爱吃的。」 等到白芷下去,永瑄才道:「妹妹一共也吃不了几口,再做几道不是浪费了。」 静容嘆了口气,看了一眼宁楚格:「她吃不了,可以赏给旁人吃,不过你妹妹这眼大嘴小的毛病也不知是遗传谁的,算了,如今她还小,且由着她几日吧,等她日后出了嫁,你想由着她都不成了。」 谁知永瑄听了这话一皱眉:「谁说的,等妹妹出了嫁,谁敢欺负妹妹我就教训他!」 静容听了笑得不行:「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了,赶紧吃饭吧,吃完了早点歇息。」 永瑄听了这话,又继续埋头吃饭。 静容看着三个孩子,嘆了口气,如今他们还小,看着各个都可爱让人心疼,也不知道等以后长大了,又是什么情形。 ** 等吃完了晚膳,静容也不急着让他们回屋,而是领着几个孩子出去绕着院子散步。 因为不想人打扰,便让伺候的人远远跟在身后。 宁楚格原本还不依,想要留下乳母抱她,但是这次静容没有依她,坚持让她下地走路。 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吃完了饭,正是要消消食的时候,再抱着,这齣来散步也就没意义了。 母子四人就这么走着,静容牵着宁楚格,永璂和永瑄在一起打打闹闹。 闹了一会儿,永瑄有些神秘兮兮的凑到静容跟前道:「额娘,这几日三哥府上不是闹事儿吗?他都没来上书房读书,结果也不知怎么的,五哥这几日脸色也不好,今儿早早就走了。」 静容听了这话挑了挑眉,三阿哥不在很正常,但是五阿哥面色也不好,难道是府上也闹出事了? 想着那几日白青听回来的八卦,静容深以为然,不过她倒是不认为五阿哥会和三阿哥一样后宅不宁,毕竟五阿哥可比三阿哥聪明多了,估计他是被永璋这次后宅不宁的事儿给吓着了,虑及自身了吧。 「行了,以后这样的事儿少打听,好好读书才是正经。」静容笑着点了点永瑄的头。 永瑄有些不满的嘟囔:「这也不是儿臣想打听,是他们表现的太明显了,一看就看出来了。」 静容忍不住失笑,这小子! ** 第二天,静容就让人去打听五阿哥的消息。 结果很快就打听到了,好像是有人特意给放消息似得。 之前五阿哥一直不进那位如格格的门,如今消息出来了,五阿哥最近又宠幸起了如格格,如格格如今在五阿哥后院和胡格格开始分庭抗礼,甚至还有压过一头的倾向。 静容听了嘆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呢,未免太过谨慎了,不过再一想如今三阿哥后院的事儿,静容又觉得五阿哥这样做未尝不是在保护胡格格,毕竟枪打出头鸟,如今三福晋的眼睛可不就紧盯着完颜格格吗? 想到这儿静容轻笑出声,这不就是前世看的那些小说里的,爱谁就冷落谁的思路吗? 自己也是煳涂了,这个时代的男人哪会有这些弯弯绕,大概也就是想要平衡后宅吧,不想自己后院起火。 想通了这一点,静容未免觉得有些乏味,再不多言了。 到了八月,木兰围猎,静容打着肚子,只去了热河行宫修养,永瑄和永璂跟着去了。 结果刚围猎了一半,九月份的时候,突发状况,原本已经内附的阿睦尔撒纳在觐见途中叛乱,如今转过头进攻伊犁。 干隆为之震怒,立刻办事回京。 到了十月,准格尔的叛逆达瓦齐押解至京,干隆举行了献俘礼,在御门楼受俘,又将达瓦齐开释。 干隆的心情稍微好转,不过献俘礼之后,转头又让人继续剿灭阿睦尔撒纳。 干隆虽然恼火,但是心中未尝不觉得阿睦尔撒纳不过是手到擒来,自己就要立下不世之功。 结果没想到,十月还没过完,噩耗传来,将军班第,尚书鄂容安兵败自杀,副将萨喇勒被俘。 这下子,事情闹大了。 消息传出来的当天下午,和敬公主就急忙入宫。 静容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和敬公主的驸马,色布腾巴勒珠尔与阿睦尔撒纳关系慎笃。 第75章 福气 静容来寿康宫的时候, 和敬公主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皇祖母,您说这都是什么事呢,色布腾巴勒珠尔就是个直肠子, 人家对他客气些,和他喝酒谈天, 他就真的把人当成了好人, 谁成想这起子小人竟然是个内心藏奸的,转头就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儿, 我如今每次想起来,都想锤他,可是他到底也是孙儿两个孩子的父亲, 孙儿实在是……」 和敬公主话还没说话,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静容还未曾见过这样的和敬公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而和敬公主此时也看到了静容进来了, 急忙起身给静容行礼。 「皇后娘娘万安。」 这次行礼可不像之前似得不情不愿的, 反倒是流畅的很, 静容心理也忍不住感嘆,真是个识时务的人啊。 但是面上静容还是做出一副慈爱模样, 笑着道:「公主快起身吧。」 说完又对太后请了安,如今她肚子大了,这礼还没行踏实, 太后就急忙道:「且别这么多礼了, 起来坐吧。」转头对身边的林嬷嬷道:「你去扶着皇后坐下。」 第209页 林嬷嬷应了一声, 亲自搀扶着静容坐下。 太后这般照顾,静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不过她倒也清楚, 太后这般, 多半也是为了她肚里的孩子。 等到静容坐定,屋里却陷入了沉默,和敬公主只是用帕子捂着眼角抽泣,太后沉默着不说话,许久才道:「和敬,你如今也大了,该知道这些朝政大事,我是做不得主的,此时还得你皇阿玛决断。」 和敬公主听了这话急忙道:「孙儿也不想用这事儿为难皇祖母,只是如今孙儿也是实在没主意了,您是不知道 ,如今色布腾巴勒珠尔在家急的都病了,孙儿进宫前一直叮嘱孙儿,他情愿以死谢罪,只只愿皇阿玛能洗清他的罪过,他并非谋逆,只是受人蒙蔽。」说着,又哭了起来。 静容知道,因为之前干隆派色布腾巴勒珠尔去监督阿睦尔撒纳,结果色布腾巴勒珠尔却一点没发现阿睦尔撒纳的不对之处,反而处处说他的好话,结果导致朝廷对这次阿睦尔撒纳的反叛竟是一点准备也没有,及至如今,局势糜烂,自然有人对驸马不满。 如今物议沸腾,都说色布腾巴勒珠尔包庇阿睦尔撒纳,更有诛心之言,说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有谋逆之心,甚至有人提议处死色布腾巴勒珠尔。 这样的言论只怕是真的吓坏了和敬公主和驸马,因此才有今日和敬公主进宫之事。 太后虽然心中恼怒色布腾巴勒珠尔不会办事,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婿,总不能让公主当寡妇,因此只能忍着气道:「如今我这把老骨头或许还能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但是朝政之事,你们还是得找要紧的人进言。」 太后这也算是提点和敬公主了,和敬公主愣了愣,便意识到了太后的意思,急忙点头:「孙儿明白了,多谢皇祖母提点。」 太后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你如今也先别去打搅你皇阿玛,他如今也是一根蜡烛两头烧,心里烦躁着呢,你若是再去哭一场,只怕他心里更烦。」 和敬公主蹙了蹙眉,不知该不该应。 太后却一皱眉:「煳涂东西,难道你皇阿玛愿意让你当寡妇不成!如今这个情势,你去就是火上浇油,该想着给你皇阿玛一个台阶下才是!」 和敬公主恍然大悟,立刻火急火燎的就要走。 太后也不留她,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赶紧办完了这事儿,日后也就安生了。」 和敬公主面上有些惭愧,但是如今她也真是心急如焚顾不得什么了,急忙冲着太后和静容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看着和敬公主出去,太后嘆了口气:「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忙断肠,和敬这丫头虽然风风火火的,但是却是个有福的,若是放到旁人,这么大的罪过,只怕如今已经下了狱了。如今放到她身上,只是哭两声,便有人帮她想方设法的平事儿了。」 静容在边上听着,笑了笑:「也是皇上体恤公主的缘故。」 「唉。」太后嘆了口气,却并没有多言。 静容看着太后这般模样,倒是觉得太后好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也不好开口,只能沉默着坐在一边当背景板。 许久,太后终于从回忆中抽身,看向静容:「不是让人传话,不用你过来吗?怎么还是过来了?」 静容淡淡一笑:「公主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臣妾自然得来看看。」 太后嘆了口气:「看看我说的话,和敬这丫头,果真是个有福的,你一个皇后,哀家一个太后,都得帮着她跑前跑后。」 静容听着也笑了:「公主是皇上嫡女,自然福气无双。」 太后听着这话也笑了,摇了摇头:「行了,你去吧,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皇上自有论断。」 静容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 之后几日,干隆一直没有来后宫。 直到某天,朝中传来消息,内务府大臣来保为固伦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求情,上允之。最后只是削了色布腾巴勒珠尔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让他的兄长承袭,并许色布腾巴勒珠尔戴罪立功,一起前去剿灭叛军,这件事才终于算过去了。 静容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忍不住嘆了口气,果真如同太后所言,有福之人不用忙,你看看和敬公主,只因有个好身份,他的驸马犯了这样的大错也能原谅。 不过静容也觉得,色布腾巴勒珠尔的身份应该也起了一定的作用,毕竟他也算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嫡枝,身份尊贵,在这样满蒙一家亲的背景下,干隆也不会真拿他怎么样。 但是即便是这样,和敬公主依旧不满,第二次进宫来看太后的时候,脸上还有些忿忿。 「那个色旺诺尔布不过是个婢生子,之前行事也多猖狂,如今承袭了亲王爵位,真真是小人得志。」 太后听了皱眉:「这是你皇阿玛的旨意,你难道还有不满,你那额驸犯了那样的大错,如此处置,还不够宽大?」 听了这话和敬公主心下一跳,急忙起身谢罪:「皇祖母,孙儿并非这个意思,只是……」 「够了!」太后打断了和敬公主的话:「不管色旺诺尔布是什么样的人,如今他既然承袭了爵位,那你就不许再多言,你若是心中不忿,让色布腾巴勒珠尔而再挣一个爵位就是了,你皇阿玛多有看重他,不会让你落个两不靠的下场。」 第210页 和敬公主听了这话,神色才有所好转,急忙乖巧的点点头:「孙儿知道了,皇祖母为了孙儿的事情费心了。」 太后点了点头,要说这些孙女里面,她对谁的感情最深,除了四公主,便是和敬了,当年和敬刚生出来的时候,她还想把孩子抱到身边养着呢,结果后来看着皇后捨不得,也就没再开口。 但是即便如此,和敬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成了婚,还是忍不住的替她操心。 静容坐在一边忍不住感嘆,这真是投了个好胎啊,太后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皇上还没有对色布腾巴勒珠尔失望,还想给他个爵位吗? 这简直不像是给女婿的待遇,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过这话静容可不敢说,毕竟色布腾巴勒珠尔当年还真是和皇子一起长大的,也算是干隆的半个儿子了。 不过和敬公主今日进宫来也不是特意为了抱怨而来的,而是带了许多蒙古的特产来孝敬太后和皇帝的,不仅如此,连静容这个往日里不受待见的继后也有一份。 静容倒是有些诧异,看了和敬公主一眼,没想到和敬公主倒是笑的十分自然:「这也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一点心意,不值什么,就是看个新鲜,皇额娘不要介意才是。」 这还是和敬公主第一次叫静容皇额娘,之前都是叫皇后娘娘的。 静容有些惊讶,这是转了性了?不过这转的也太厉害了吧。 好似是察觉到了静容的眼神,和敬公主一脸诚恳道:「之前是我不懂事,冒犯了皇额娘,还请皇额娘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静容真是没料到还有这一句,急忙笑着摆手:「公主这说的什么话,何曾有什么冒犯,我是一点不知道的。」 看着静容如此,和敬公主也笑了:「皇额娘心底宽厚。」 太后在边上看着也点了点头:「这样和和气气的多好啊,就该如此才是。」 和敬公主看向太后,笑着行了一礼:「都是皇祖母教导的好。」 太后也跟着笑了:「你这孩子,竟是个促狭的。」 ** 接见完了二次入宫的和敬公主,静容身上也有些疲惫,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底了,紫禁城里十分寒冷,静容的身子也越发沉重了,太医说产期就在一个月前后。 因此静容越发谨慎,除非不得已,一般不出翊坤宫,今日去寿康宫,也是因着和敬公主入宫,她不得不去看看。 如今她坐在翟舆上,只让抬着翟舆的人走的慢一些,省的颠簸。 等回了翊坤宫,便看见永瑄已经下学回来了,永璂正围着他问东问西。 之前在园子里的时候,永璂还能跟着永瑄一起去上学,如今回了宫里,规矩越发大了,就有些不成了。 不过干隆也早就说好了,等过了年,也让永璂入学,如今已经开始给永璂选哈哈珠子了。 「行了,行了别问了,额娘回来了!」永瑄一把拨开永璂,上前来搀扶着静容坐到了主位上。 静容顺手摸了摸他的脸蛋,有些微凉。 「怎么这么凉,可是又在外面跑了?」 永瑄嘻嘻一笑:「儿臣才刚刚回来,脸上自然凉了。」 静容不信:「按着时间,你也该散学半个时辰了,怎么会才刚回来。」 永瑄撇了撇嘴:「原本是要下学的,没成想还没出上书房,就被皇阿玛叫去了,说是三姐夫入宫了,让我过去瞧瞧,我就去了。」 静容一愣,然后回过神来,原来这次和敬入宫是和驸马一起来的。 「你见着你三姐夫了?」静容有些好奇:「他什么模样?」 永瑄张口就来:「还能什么模样啊,两只眼睛一张嘴,就是个寻常人模样,就是身量高些,看着壮些,脸长些,没皇阿玛长得好看。」 静容忍不住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有你这么比的吗?胆子也忒大了,敢那你皇阿玛比。」 永瑄见着静容笑了,也笑嘻嘻凑了过来:「额娘,您就别问他了,就是个二傻子,被阿睦尔撒纳骗的晕头转向的,若是让我遇上了,我才不用他,也就是皇阿玛心软,总想着往日的情分,才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静容没成想永瑄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想起了这些,神色顿时有些复杂,不过再想想,身为皇家子弟,或许这种思维本就是天生就会携带的,倒也不怎么惊讶了。 「你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静容将永瑄了永璂揽入怀中,小声凑到永瑄耳边道:「你这话可不敢到旁人跟前说,你皇阿玛是说的真没错啊,你就是个傻大胆,一点城府也没有。」 谁知道永瑄依旧笑眯眯的:「这话儿臣也就是和皇额娘说说,和旁人我说得着吗?再说了,我在三姐夫面前可是乖乖的,他还说等办完了差事要带我去打猎呢。」 说到最后,永瑄有些自得。 静容看着忍不住嘆了口气,这孩子,也就在自己面前还有点孩子样了,出去倒也的确看着有模有样。 「日后在额娘面前也得稳着点,人都说君子慎独,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了,这话不会不懂吧?」静容低声道。 永瑄一愣,他再怎么聪明,也到底是个孩子,在他看来,额娘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在额娘面前,他也不用带什么面具,但是如今静容一句君子慎独,却让他勐然入神。 第211页 是啊,要成大事,便是独自一人的时候也得小心慎重,更何况是面对额娘呢,自己果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想到这儿,永瑄心中不禁再□□思了一边自己的行为,然后一脸慎重的抬起头看向静容。 「额娘的话儿臣记住了,以后定不会再犯!」 静容看着他小小一张脸上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酸,但是却也明白,这是他必须经歷的一个阶段,自己决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纵容他。 「好,你记着就好。」静容笑着点点头,到底还是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大脑门。 至于另一个窝在静容怀里的小宝贝永璂,却依旧是一脸懵懂的模样,似乎还有些不懂额娘和哥哥在说什么。 静容看着他,也忍不住亲了一口,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孩子,都是自己的小宝贝啊。 正想着呢,宁楚格也被乳母抱了进来,结果正好看见额娘亲二哥,一下子就急了,冲着静容伸手:「额娘!抱!亲亲!」 永璂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静容笑的仰倒。 ** 不同于翊坤宫里温馨甜蜜,储秀宫如今却是另一番模样。 侧殿的帘子拉的紧紧的,秋霜端着一盆温水,面色紧张的往里间去,一进里间,屋里的酸臭味便让秋霜皱起了眉,但是下一刻,她又极力舒缓了神色,端着水走到令妃跟前,小声道:「娘娘,净面吧。」 令妃半靠在通炕上,闭着眼镜假寐,听到话音,这才睁开眼,看向眼前的人,她点了点头,任由秋棠将自己扶了起来,两个宫合密切的给令妃净了面,又拿了漱口水给令妃漱口。 结果刚漱了一半,令妃又开始干呕起来,秋霜的脸色一白,倒是秋棠十分老练的轻拍着令妃的后背,等到令妃干呕完了,又端了一碗温水给令妃。 「娘娘,喝点水吧,也压一压噁心。」秋棠小声道。 令妃半靠在秋棠身上,喝了半盏水。 「娘娘,您噁心的这么厉害,不如请太医吧。」秋霜小声道。 令妃睁开眼,看向秋霜,眼中没什么情绪,却让秋霜打了个哆嗦。 「还不是时候。」她淡淡道。 秋霜再不敢多言。 秋棠却在一边道:「皇后的产期快要到了,等到皇后生产完腾开了手,岂不是更不好?」 令妃听了这话却嗤笑一声:「你把皇后当成什么啊?她有子有女,难道还会忌惮我肚子里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 秋棠欲言又止。 令妃却闭上了眼:「我说不是时候,不是因为顾忌皇后,而是如今朝事不稳,就算我传出有孕的消息,皇上也不会太在意,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在这样一个不吉利的时间传出消息,等到大军开拔,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秋棠这才松了口气。 令妃有孕,却瞒着后宫诸人,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心里的压力也很大,生怕万一出了什么事,倒霉的可就是她们了。 如今既然令妃已经定下了放出消息的时间,他们也就能松口气了。 令妃自然也明白这些奴才们的想法,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奴才的命运和她捆绑在一起,就算是有些小心思,也不足为据,她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养好这一胎。 想到这儿,令妃的眼神变得柔软,她轻抚着自己并不显的小腹,心情思绪万千。 她在这宫里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是有了身孕了,在知道这件事那一剎那,她满心的苦楚终于尽数倾泻出来,那天她几乎把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她能生,这个消息让她原本已经绝望的心,顿时看到了希望,她的人生,也终于有了盼头了。 令妃嘴角微微带笑,半靠在引枕上,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 十二月二十一日,进宫在翊坤宫剩下皇十三子。 依旧是顺产出生,这个孩子几乎没让静容受什么罪。 生下来当天,两宫都过来看了一回,也赏赐了不少东西。 在洗三那天,干隆赐下名字,永璟。 和歷史上一样,静容听了也十分淡定,就算名字一样又如何,自己来到这儿,本身已经改变了这段歷史,那这个孩子的结局,想来也不会和歷史上一样悲惨。 静容听着外面欢喜的洗三宴,温柔的将永璟抱在怀中,这可能是她最后一个孩子了,以后,她会将他们几个都护的好好的,让他们安全长大。 等到生产完之后,又有了其他事让静容心烦。 因为过年的时候,静容还在月子里,因此今年的年,就得交代给底下几个妃嫔去做了。 静容想了想,三个高位妃嫔,如今到底撇不开令妃,而且若是自己坚持撇开令妃,反倒是有些显眼了,因此她提议让令妃舒妃和愉妃一起筹备过年的事宜。 但是没成想令妃却自己拒绝了,她亲自来翊坤宫向静容道歉:「娘娘,不是奴才不识抬举,只是奴才这几日身体有些不舒服,而且奴才才疏德浅,实在不能承受这份重任,还请娘娘宽恕。」 静容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总觉得有些古怪。 但是令妃表现的实在无懈可击,苍白的面色,纤瘦的身姿,怎么看都好像是病了。 「既然病了,可请了太医?」静容皱眉道。 令妃攥了攥手里的帕子,挤出一个笑:「如今年下,奴才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扰了兴头。」 第212页 静容嘆了口气:「这话是怎么说的,就算是过年,总不能放着病情不管吧,不如这样,我替你传太医过来看看,也好安心。」 「不必了!」令妃突然开口。 静容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令妃。 令妃也似乎察觉出了自己露出了马脚,急忙遮掩道:「不许劳烦娘娘,奴才回去自己传太医就是。」 虽然她心里明白静容很可能不会拿她和她的孩子怎么样,但是到底还是有些不想在静容眼皮子底下诊出有孕。 静容见她如此,倒也不好坚持,便笑着点头:「也好,不过等诊完脉之后,一定要回禀我一声,也好让我安心。」 令妃勉强笑了笑:「一定,一定,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静容散漫的点了点头,这才让令妃退下。 看着令妃出去,静容终于皱起了眉。 赵嬷嬷在她身边低声道:「奴才看着有些不对劲。」 静容转过头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立刻回禀:「奴才看着,令妃娘娘倒是好像有了身孕的模样。」 说这话的时候,赵嬷嬷也有些心神不定,令妃这都受宠多少年了,怎么就突然有了身孕了呢,这,这怎么能够呢! 静容一听这话,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了身孕了,怪不得自己觉得有些不大对。 现在想想,往日里令妃爱穿那些掐了腰的旗袍,但是今儿却穿着一件宽松样式的,往日里令妃虽然不浓妆艷抹吧,也是爱涂脂抹粉的,但是今儿却峨眉不扫,面上都有些蜡黄,这可不像平日里的她。 原来是因为怀孕了。 静容心中并不惊讶,也不担忧,因为她知道,令妃这一胎,多半是各女孩。 但是别的几个宫女就不一样了,一听说这个消息,各个如临大敌,令妃本就是宠妃,如今还怀孕了,那日后可不就是娘娘的头号大敌。 看着身边人紧张的模样,静容淡淡一笑:「该是你的,你抢不来,不该是你的,你就算急死也无用,且等着看吧。」 她有三个儿子,她就不信斗不过令妃! ** 过不出赵嬷嬷所言,当天下午,令妃就诊出了身孕。 干隆帝大喜,当天就去了储秀宫探望。 一时间,后宫譁然。 第76章 宫务 「娘娘, 怎就让她有了身孕,老天爷真是不公。」舒妃咬牙切齿的坐在通炕边和静容说话。 静容此时正抱着永璟逗他,听着这话, 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舒妃:「怎么就不公了,她到底也是皇上妃嫔呢。」 舒妃看着静容一副不当一回事的模样,心中火急火燎的:「娘娘您想, 令妃如今, 已经是这满宫受宠的第一人,一个小小的包衣人家出身, 如今竟也翻身成了主子,这样大的福气尽数给了她还不成, 竟还有了身孕,如此岂不是这后宫里的好事都让她给占尽了。」 静容听了这话先是一愣, 然后笑出声:「你啊, 难道这世上的福气还是有数的不成, 给了她这个, 就不能给她那个?」 没成想舒妃却坚定的点点头:「这是自然, 就像是奴才,也算是大姓出身, 如今又有了皇子, 但是在这后宫中却算不得受宠, 这就是有得必有失了。」 静容失笑, 这个时候的人想法还真是淳朴啊。 「行了,别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了, 令妃既然能怀孕, 那就证明她的确福缘深厚, 如今别说旁的, 便是皇上太后听了都高兴,你我就更要高高兴兴的才是,做出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才是扫兴呢。」 听着静容的话,舒妃有些丧气:「娘娘心胸宽广,奴才不能及,只是娘娘也该想着以后,若是令妃这次生下皇子,那……」 静容听了这话,终于神色淡了下来,她放下手中的永璟,交给了身边伺候的白芷,并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她这才道:「这话我只说一遍,你也最好记清楚,宫中谁生孩子,生出来是男是女,都只看个人运道,我身为皇后,也只会欣喜你们替皇上诞育皇嗣,其他的,绝不会有半分想法。」 说完她定定看着舒妃:「你可明白?」 舒妃其实在静容将人都散出去的那一刻心中就有些忐忑了,如今听得这番话,便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放肆了,急忙起身跪下行礼:「奴才记住了,刚刚都是奴才口不择言,请娘娘恕罪。」 见她一副不安模样,静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行了,起来吧,我自来知道你是个妥帖的,不是那等轻狂的人,这次令妃有孕,你也是乱了方寸了,这才有此言,不过你也该记着,这后宫里百花齐放才是正经,若是只盯着一个人,未免眼界有些狭窄了。」 舒妃听了这话,只觉得静容好似意有所指,迟疑道:「娘娘的意思是?」 静容看了她一眼,轻笑道:「眼看着到了选秀的时节了,这次也该选出几个合皇上心意的人出来,好伺候皇上了。」 舒妃听了瞬间明白,笑着道:「娘娘说的很是。」 ** 说起选秀,如今过完了年,宫里的确已经操持起来了,不过其中最重要的却不是给干隆选妃子,而是给永琪选福晋。 这不,这头和敬公主的事儿刚解决,那头太后就招了几家的女孩进宫相看了,静容作为嫡母,自然也得跟着。 人还没进宫,太后就先拉着静容的手给她掰扯起来。 第213页 「如今我看好的,是鄂弼之女西林觉罗氏,这西林觉罗氏是大家出身,人也稳重,配永琪是刚刚好的。」 静容听着这人选,就觉得要命,这西林觉罗氏,她的父亲鄂弼如今虽然只是二等侍卫,但是却也是干隆心腹,日后外放,定然是封疆大吏。 更不必说西林觉罗氏的祖父鄂尔泰,那更是满清名臣,配享太庙的,虽然之前因为胡中藻案,被移出了贤良祠,却也不掩他的功绩。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之前那个前去剿灭阿睦尔撒纳却兵败自杀的鄂容安,正是西林觉罗氏的亲大伯。 鄂容安死后干隆给他上了刚烈的谥号,如今看来还觉得不足,竟把他的亲侄女配给皇子,看起来干隆对西林觉罗氏一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静容心中虽然想了很多,但是面上依旧做出一副笑脸:「皇额娘选的人极好,臣妾再挑不出一丝错来。」 太后也满意的笑笑:「你觉得好就成,不过除了这个,这次小选也有个好的,到时候也拨给永琪当个格格也成。」 静容一愣,之前两个哥哥难道还不够吗? 不过她倒也没傻得问出口,只笑着道:「竟还有个好的?皇额娘且快跟我说说,也好让我见识见识。」 太后笑着道:「是观保家的索绰罗氏,虽然出身不及西林觉罗氏风光,但是观保也是个有能耐的,皇上很是看重,他的女儿索绰罗氏也是个资质好的,颜色规矩色色都齐全,我想着等到小选结束,就把她给到永琪院里。」 静容心中震撼,观保可是干隆二年正经的庶吉士出身,如今在翰林院当差,十分得干隆看重,眼看是要受到重用的人,这样人的女儿,受身份限制只能是个格格,但是日后安知不是慧贤皇贵妃这样的人才。 看起来干隆对自己的五儿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吝啬啊,什么样出身的好女儿都给他扒拉去。 「皇额娘果真考虑的极为周到,如此,倒也真真合适。」静容笑着应和,心中却忍不住想,五阿哥承受了如此隆恩,也不知旁人看着会怎么想。 太后看着皇后听了这话面上并无殊色,心中忍不住感嘆一句,真是个能忍的,不过也是寻常,这宫里最后能成事,还真只有这样能忍的人。 那些忍不住的,或是忍不了的,都早就风流云散。 婆媳俩正说着呢,今日召见的几位姑娘就都来了。 旁的人都算是陪衬,也只有西林觉罗氏才算是正主。 静容也是第一次见西林觉罗氏,乍一看,长得并不如何出众,倒是气质十分娴静,圆脸圆眼,有几分秀美之意,不过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看着静容觉得十分造孽。 太后却十分满意的模样,笑着将西林觉罗氏交到了身边,柔声道:「这几日在家做什么?可吃得好睡得好?」 西林觉罗氏笑着一一回答,无一处不妥帖,太后看着正满意。 后来两人说的好了,还说起了佛经,没成想西林觉罗氏小小年纪,倒也能说出了四五六来,太后看着更满意了,等走的时候,都拉着西林觉罗氏的手不想让她离开。 「这样好的闺女,舍给我们家行不行?」太后笑着和西林觉罗氏的额娘瓜尔佳氏说道。 瓜尔佳氏倒是个爽利的,笑着道:「太后娘娘能看重她,是她的福分,奴才有什么好捨不得的。」 太后笑着点了瓜尔佳氏一下:「好好好,你这话我可记住了,日后可别后悔。」 瓜尔佳氏也跟着赔笑。 等到人都走了,太后这才看向静容:「你觉着怎么样?」 静容笑着点头:「看着温柔娴静,处事大方妥帖,的确是个好的。」 其实乍一看也看不出多少好坏,人的性子都得是一日日相处才能看得出来的,比如说三福晋,当年选的时候,也觉得她温厚老实,但是如今看着她被永璋折磨成这样,谁又能说当年太后选错人了呢? 不过静容倒是真的挺看好西林觉罗氏的,不是说她出身如何,或者说是长得如何,只说她的心思,知道太后喜欢佛经,也能沉下心来研究讨太后喜欢,就说明她不是一个喜欢在原地等候的人,而是一个随时出击为自己争取的人。 这样的人进了宫,就算不得夫君喜欢,也能站稳脚跟。 当然这话静容也不能和太后说,只能从性格上夸赞了两句。 太后自然也十分满意:「正是如此呢,我之前一直觉着永琪这孩子,好是好,但是未免太闷了,西林觉罗氏倒是个会说话的,而且行事也处处妥帖,他们凑成一对,日后永琪也能有个知心知意的人。」 静容笑着点点头,但是心里却想着,在歷史上,永琪最喜欢的可不是这位嫡福晋,端看后来继承爵位的,可是侧福晋所出的儿子啊! ** 见了一次西林觉罗氏之后,选秀的时间也到了,一时间京城中又是人才济济。 不过宫中选秀的事物都由内务府处理,静容只是叮嘱了几句,要好生关照哪几家,便也不再多言了。 而太后,也和她之前所说的一样,小选过后,见了索绰罗氏一面,就将人指给了永琪。 静容听了也没什么想法,毕竟只是个格格,她见与不见的都无所谓。 倒是愉妃这两天看着有些志得意满,每日说话都是带着笑,和她之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 第214页 静容见她如此,也就是看着,愉妃这辈子,高兴的日子也就这几天了,自己又何必多言。 及至到了选秀的当天,静容也入自己所言,带上了愉妃,太后有些不满,认为这样不合规矩,但是却让静容三两句劝回去了。 愉妃坐在一边,有些坐立不安,原本在她看来,自己也是该来的,毕竟之前三阿哥四阿哥选妃,纯贵妃和嘉贵妃都曾去亲见,如何到了自己就不成了,但是没想到太后竟然会这么生气。 愉妃当然不知道太后的心思了,之前太后也是想着给纯贵妃嘉贵妃一点脸面也无妨,但是没成想后来竟也养大了这些人的心思,闹出那样不成体统的事儿来,因此到了愉妃这儿,她就越发警惕了。 只是看着皇后那副软绵绵的样子,太后就气不打一处来,倒是好人都让她做了。 不过如今到底是选秀的时候,太后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闹出事来,只能压下这口气。 经过了一系列相看和垂问之后,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三十人,这十八人中,又有十人指给了宗室阿哥,还有三个,给了上记名,剩下的都撂了牌子。 静容看了看那三个上记名的人,其他两个都是寻常,倒是只有一个,值得注意。 那个人便是钮祜禄氏。 不过这位钮祜禄氏和太后的钮祜禄氏并非一支,乃是额亦都一脉的钮祜禄氏,雍正年间,她的祖父阿尔松阿因为是胤禩党人,革职发配到盛京,后被处斩,而剩下的妻儿子女,则被发遣至宁古塔,后又被发配到烟瘴之地,还让她们出钮祜禄氏,入辛者库为奴。 一直到了干隆元年,这才被特赦,回到国公府居住,不过让出去的爵位,就没有再给回来。 这次选秀,干隆选了钮祜禄氏入宫,虽然也是大姓大族之女,但是家族却已经衰微, 只是静容看着,这个钮祜禄氏容色真真是十分出色,想来这也是她能入干隆眼的主要原因了。 与此同时,舒妃也知道了这次选秀的结果,当天下午就笑着来静容处说话。 「这位钮祜禄氏什么时候入宫?这样姿色的女子,想来也能给后宫添一份亮色。」舒妃笑着道。 静容却摇了摇头:「钮祜禄氏虽然长得不错,只是性子沉闷怯懦,只怕不是皇上所喜,能稍微分点宠爱,已经是极致了。」 不过想来干隆这样掌控欲极强的人,或许也会喜欢这样没什么主意的女人,这也都是说不准的。 舒妃却有些泄气:「本想着这次能有些资质好的入宫,没成想却依旧没几个看的过眼的,这个令妃,真真运气这样好不成?」 静容笑了笑:「行了行了,别总是念着她了,你也该想着自己才是,这宫里啊,做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总惦记着别人,才是本末倒置呢。」 舒妃也嘆了口气,她也并非是个执拗的人,既然这次不成,那也就算了。 「是了,多谢娘娘提醒,倒是奴才失了本心了。」说完又顿了顿:「娘娘,不如等钮祜禄氏进宫,住到我宫里吧?」 静容有些惊讶的看向舒妃:「为何会突然有这个想法?你一个人住着不好吗?」 舒妃笑笑:「奴才一个人住着永寿宫有什么好的,空荡荡也没个人说话,既然这个钮祜禄氏是个怯懦的,不如让奴才来照顾她,也免得她还没承宠,就被人算计了去。」 静容听着她这话,倒也不像勉强的样子,便点了点头:「既然你愿意,那便随你吧。」 舒妃这才笑了:「那就多谢娘娘成全了。」 ** 晚上的时候,干隆来了翊坤宫,来的时候静容正在哄永璟。 永璟和他几个哥哥姐姐都不同,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十分好养活,若是醒了,也不吭声,只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瞧,静容看着他的笑模样,别提多心疼了。 只是除了这些,永璟也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因为静容高龄产子,生的瘦弱些,让静容难免有些心疼。 听到干隆来了,静容急忙放下永璟出去迎接。 结果刚走到门口,干隆已经自己掀了帘子进来了。 「行了,你且坐着吧,不必迎了。」干隆随口道。 静容面上带笑,依旧将干隆迎了进来。 干隆一进来,一眼也看到了被乳母抱在怀里的永璟,突然慈父之情发作,接过来抱了一会儿,又还给了乳母。 他转过头对静容道:「这孩子是真老实啊,不过一双眼睛倒是灵透,定定看着人,倒像是认识我似得。」 静容笑着沖乳母摆了摆手,让人下去,这才道:「他小孩子家家,眼睛还没长好,只怕如今还认不得人,盯着皇上看,只怕也是因着皇上这衣服鲜亮罢了。」 今日干隆过来,穿了件明黄色的常服,的确比以往石青灰绿的衣服鲜亮些。 干隆听了忍不住笑:「旁人听了这话都会说些好听的奉承,你倒是老实。」 静容见他语气轻松,也跟着开玩笑:「臣妾也是实话实说,皇上要是愿意,那臣妾也说几句好听的让皇上高兴高兴。」 「行了行了。」干隆摆了摆手:「听了一天言不由衷的话,在你这儿听几句老实话,朕心里也踏实。」 这听着有些沉郁的语气,静容听了心下一顿,也不接话,只笑着说起了家常。 干隆果然神色转好,也跟着说了几句。 第215页 等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永瑄和永璂也回来了。 干隆见着两个儿子,更开心了,考较了一下两个儿子的功课,这才用了晚膳,一边吃还一边说:「永瑄现在越来越成样子了,性子也比年前稳重了许多,等到下个月,就迁到阿哥所去吧,到底也是大人了。」 静容夹菜的筷子一顿,看了一眼永瑄,却见永瑄眼中亮晶晶的,似乎十分嚮往。 静容也就止住了嘴边的话,笑着道:「既是皇上的意思,那便如此吧,倒是臣妾有些捨不得。」 干隆笑看了她一眼:「可不许如此,慈母多败儿,永瑄堂堂嫡皇子,怎能长于妇人之手。」 这话静容听着心里不舒服,什么叫做长于妇人之手,难道你不是妇人生的? 但是这话到底还是不能说出口,静容也只能生生咽回去,勉强笑道:「到底是臣妾见识短浅了。」 见着静容如此,干隆倒是多了几分温和:「也不怪你,你放心,朕会安排好永瑄的,他小小年纪,就能如此聪慧,这是上天的恩德,朕怎能让这份恩德浪费?」 这含含煳煳的话,让静容心下一沉,看了一眼干隆,却从他那张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只能垂下头,小声道:「臣妾自是信任皇上的。」 干隆笑着点点头,再没有多言。 等到打发了几个孩子,干隆这才和静容说起了这次选秀的事儿。 「这次总算是解决了永璂的婚事,等到下次选秀,就轮到老六和老八了,眼看着,孩子们都长大了啊。」干隆有些感慨。 静容也跟着笑笑:「谁说不是呢,日后可有的皇上操心呢。」 干隆听着这话也十分得意,自己的子孙虽然不及皇玛法繁盛,却比皇阿玛可强多了,而且自己如今身体强健,想来日后还会有更多子孙,到时候爱新觉罗氏一家,也能长长久久的延绵下去。 静容不知道干隆心中所想,只见他高兴了,也就松了口气。 刚刚用膳时那句话,总让静容心中有些不安,干隆这是什么意思?暗示自己永瑄是储君人选吗? 也不大可能啊,哪怕是永琏,也是六岁才被秘密立为太子的,永瑄满打满算这才五周岁,干隆再满意,也不能这么快吧。 或许是心有所求,静容一时间心倒是有些乱了。 不过干隆自然不知道静容所想,只是顺势说起了自己这次对后宫的安排:「这次新进来的三个人,钮祜禄氏就封为兰贵人,剩下两个就封为常在吧。」 静容听了这话才恍惚回过神,应了一句,然后又反应过来,钮祜禄氏竟然封了贵人,还给了封号,看起来干隆十分满意这个钮祜禄氏啊。 这么想着,静容试探着道:「臣妾这次看着钮祜禄氏也十分喜欢呢,今儿舒妃来,还与臣妾说,想与钮祜禄氏住在一处,好有个说话的人。」 干隆听了皱了皱眉,然后点头:「也好,舒妃是个性子开朗的,住在一处想来也能照顾钮祜禄氏,那就让钮祜禄氏住在永寿宫吧。」 静容松了口气,答应了就好。 说完了正经事,两人便歇下了。 第二天一道早,干隆便早早走了,静容送走了干隆,这才和两个儿子一起用饭。 静容想着干隆昨日的状态,忍不住问永瑄:「这几日朝中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你皇阿玛看着有些沉郁。」 永瑄听了想了半天,这才道:「的确是出了件事,那个阿睦尔撒纳,逃到哈萨克去了,皇阿玛让人进征哈萨克,没想到这个阿睦尔撒纳,竟然和鄂罗斯人联合了起来,在哈萨克抗击朝廷大军。」 不过永瑄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虽则如何,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朱师傅说,朝廷迟早能把阿睦尔撒纳枭首。」 静容皱了皱眉,片刻道:「那你刘师傅怎么说?」 刘师傅便是刘墉,静容想着刘墉能成为一届名臣,应该也是有点本事的。 永瑄听了愣了一会,这才道:「刘师傅说,虽然阿睦尔撒纳不足为虑,但是朝廷军队再这么打下去,也要多耗民力物力。」 静容松了口气,温声道:「正是如此呢,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你日后行事,也不能光听一种说法,多听旁人的见解,才能更加理解一件事情的发展状况。」 永瑄有些疑惑:「那难道如此,就不应该打这场仗了吗?」 静容嘆了口气:「额娘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求全武功是一方面,这天下百姓的疾苦也不能忘。追根究底,阿睦尔撒纳当年之所以会反,就是因为你皇阿玛太信任你姐夫了。」 永瑄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日后儿臣定会多听多问。」 静容再没有多言,她如今这个地位,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不过她幸好还有另一样比较拿得出手的。 「对了,之前见你对西洋的那些事物感兴趣,如今可学了?」静容从永瑄启蒙开始,就给他耳濡目染一些西方的科学。 也幸好之前康熙对这些很感兴趣,因此宫里这些东西也不少。 而永瑄作为一个聪明人,果然也慢慢对这些有了兴趣。 永瑄听了笑着点头:「自是学了,之前儿臣与皇阿玛提了之后,皇阿玛就找了个西洋的神父过来教导儿臣这些西洋学问,儿臣觉得很有意思,尤其是地理学,几何学和物理学,儿臣都觉得有趣。」 第216页 静容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点了点头:「你觉得有趣就好。」 第77章 突发 干隆二十一年四月, 干隆下旨给五阿哥永琪指了婚,鄂弼之女西林觉罗氏为皇五子嫡福晋,定下了七月初二行初定礼。 指完婚之后, 干隆便带着后宫妃嫔和太后去了圆明园。 静容今年也不知怎么的,竟有些苦夏,等到了园子, 身上还是有些不舒坦, 胃口也不好,赵嬷嬷看着急在心里, 等到了园子,变着花样的给静容做清淡消暑的吃食。 静容虽然还是有些没胃口, 但是看着赵嬷嬷这样热心,到底也是忍着难受吃了些。 但是面上还是看着没精神。 整日不是坐在屋里发呆, 就是抱着永璟哄一哄。 赵嬷嬷观察了几天, 感觉好像看出来了原因。 这天静容刚刚收拾好, 准备用午膳, 结果刚从里间出来, 外面就有人传话,十阿哥回来了。 静容一听这话, 眼睛立刻一亮, 急声道:「快让阿哥进来。」 赵嬷嬷在一边满脸都是笑:「总是觉着娘娘没什么精神, 如今看着, 却是想阿哥了。」 静容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脸上一红。 还没来得及回嘴, 永瑄已经进来了。 「嬷嬷说额娘想谁了?」他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手里还捏着一本书。 静容见他进来了, 也来不及再多说, 急忙迎上去招唿。 「怎么满头满脸的汗,也不知躲着日头走,可热坏了吧?」静容一脸心疼的给儿子擦汗。 来了园子之后,干隆就按着之前的计划,将永瑄挪了出去,现在永瑄已经不在天地一家春住了,而是住在了镂月开云的纪恩堂。 虽说纪恩堂与天地一家春也算相近,倒是如今永瑄到底已经算是大人了,每日读书习字十分忙碌,静容几乎每日只能在晚上请安的时候见他一回,还说不了几句话。 如今骤然见着他,静容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几日心里空落落的打不起精神,原是因为想念他。 永瑄还在天地一家春的时候,院子里总是热热闹闹的,他一走,剩下的这个几个孩子都不是爱热闹的人,原本大大的院子竟也骤然冷清了许多。 静容怀着这样的心思,只觉得酸楚,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是个开明的家长,没想到当自己遇到孩子离开的时候,竟也会生出不舍。 永瑄并不知他额娘的心思,笑眯眯的任由额娘帮他净面换衣,然后又老老实实的被额娘拉着坐下。 「你这几日读书可还好?」静容一眼不错的看着永瑄,心里情绪复杂。 永瑄笑眯眯的结果额娘递过来的乌梅汤,喝了一口,发了发汗,这才道:「好着呢,师傅们都讲得明白,上书房的几位兄长也很照顾我。」 静容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如今你五哥眼看着也要成婚了,到时只怕在上书房读书的时间也就少了,到时上书房只剩下你六哥和八哥,你也需得好好和人相处。」 永琪别的不说,和兄弟之间还是十分和善的,做人做事都很圆滑,但是六阿哥永瑢冷清,八阿哥阴鸷,偏偏这两人的额娘都和静容有点仇怨,因此永瑄在上书房,倒是多和五阿哥相处的多些。 永瑄听了静容这话到也不怕,笑着道:「两位哥哥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儿臣和他们处的还可以,再说了,就算他们再看不惯儿臣,还能打儿臣不成?」 静容看着他这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但是本着相信他的准则,还是没有多言,只是想着日后找他身边的太监高平安问一问。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永璂和宁楚格也来了屋里吃饭,母子几人愉快的吃了顿午膳,一时间屋里又和之前一样热热闹闹了。 只是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永瑄也得回去了,静容心中有些不舍,永瑄却笑着劝了静容几句,也不让她送,自己领着两个小太监远远的就走了。 静容站在廊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气,孩子大了,果真也和之前不一样了,自己得早些习惯才是。 ** 永瑄出了天地一家春,也没急着回纪恩堂,而是朝着碧桐书院走去,永瑢就住在碧桐书院。 高平安在后面跟着,看着阿哥这路走的有些不大对,小声道:「阿哥要去找六阿哥吗?要不要奴才让人提前去通报一声?」 永瑄站住了脚,看了一眼高平安,突然道:「改日若是额娘来找你问我在上书房的情形,你知道该怎么回答吗?」 高平安也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子,听到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心看了阿哥一眼,这才小心翼翼道:「奴才自然是实话实说,阿哥再上书房处处都好,和几位爷相处的也十分融洽,主子娘娘不必忧心。」 永瑄满意的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高平安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时又忍不住忧心,小声道:「只是阿哥,八阿哥这样欺负人,难道您不告诉娘娘吗?」 八阿哥永璇,性情乖戾,而且在上书房颇多针对永瑄,每次永瑄过来,他总是阴阳怪气的说些难听的话,索性永瑄虽然年幼,却十分能忍,每每也不与他争锋,只是当他说的实在不好听的时候,这才不卑不亢的回上几句。 其实一开始也就是这些言语上的争锋,但是等到了这次来圆明园,永瑄也开始跟着学骑射,永璇就开始在骑射上挑衅永瑄了。 第217页 但是他到底比永瑄大五岁,自然骑射要比永瑄好许多,每次八阿哥来挑衅,高平安心里都悬着心,生怕十阿哥出什么事,但是幸好十阿哥人小,性情却也算沉稳,并不受他的激怒。 可是高平安想着,阿哥到底是嫡出的皇子,凭什么这般忍气吞声,该好好向主子娘娘和主子爷告一状才是,但是没成想阿哥却一直不愿意说,即便是如今娘娘来问,还嘱咐自己不要张口,高平安心中实在是想不明白。 而永瑄,自然也没有向高平安解释自己心思的意思,只淡淡道:「八哥的事儿,我自己会处置,没必要让皇额娘忧心。」 永瑄一直记得当日外祖母在院子门外受的侮辱,也记得额娘在知道这事儿之后的脸色。 他之前在额娘身边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出身高贵,额娘又是六宫之主,因此总是自视甚高,觉得旁人都应该尊重自己,敬畏自己,但是如今等他接触到自己这些兄弟,还有那些朝臣们的时候,永瑄才明白了自己的幼稚。 身份和地位决定不了什么,你想要旁人的尊重和重视,那你就只能自己去争去抢,而不是等着人给你送到手上。 八哥不过是个跳樑小丑罢了,皇阿玛每每说其他都十分头疼,也多有训斥之意,他一直明白,在这些兄弟里,他最大的对手是五哥。 这次五哥成婚,更是加重了他这个念头。 皇阿玛对五哥,真的是过于看重了。 永瑄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再多言,继续朝着碧桐书院的方向走去。 ** 经歷了那天的事儿,静容察觉到了自己情绪上的不对,也开始慢慢的板正自己的心态。 然后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多关心永璂永璟和宁楚格。 等到日子忙起来之后,这些胡思乱想倒也少了很多。 只是舒妃还是每天都来静容这儿说话,说的也都是后宫这些事。 「你看看她那院子里,日日都要请太医,好像谁没怀过似得,就她最金贵。」舒妃有些泛酸的说道。 静容听了只是笑笑:「每个人怀像不同,或许她这一胎就格外艰难些呢,倒是不必如此刻薄。」 舒妃听了这话有些讪讪:「奴才也就是随口一说,您说说,这个钮祜禄氏也是个没福的,好不容易封了兰贵人,眼看着就能进宫当主子了,却生了场病,直接把进宫的时间拖到了明年,真真是……」 听着舒妃的感嘆,静容也没多言。 说起来也是古怪,钮祜禄氏原本在三月底就要进宫的,但是没成想却突然病了,静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原以为这个人的前途算是黄了,但是没想到干隆这次却很给钮祜禄家脸面,不仅派了太医过去看诊,还格外通情达理的把进宫的时间往后推了推,推到了明年三月。 静容觉着这事儿有些古怪,不过想着钮祜禄氏家也算是高门大户,想要算计他们家的女孩,外人只怕是不成的,多半还是他们家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这种事,静容就不操心了,到底也是旁人的事儿。 两人正说着话呢,白芷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匣子,面上带笑。 「哟,这是哪儿来的好东西啊,您看看白芷姑娘都笑成这样了。」舒妃笑着调侃。 白芷也笑着对舒妃行了个礼,然后转过头对静容道:「这是刚刚十阿哥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皇上赏了他一匣子点心,他想着娘娘爱吃,就给娘娘带来了。」 一说这话,舒妃立刻笑了:「咱们十阿哥真真是个孝顺的,一匣子点心也记挂着娘娘,奴才看着都眼红,我们十一阿哥日后但凡有一星半点十阿哥的品行,奴才也就知足了。」 听着舒妃的吹捧,静容笑着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匣子苏式点心,这在宫里也算难得了。 「哎呦,瞧这精緻的模样,奴才也就是在皇上的桌上见着过几次,阿哥真是有心了。」 静容听着舒妃夸大其词的话,只笑了笑,对白芷道:「看你舒主子这模样,赶紧给包半匣去,省的出去了,说在我这儿一个点心都吃不着。」 白芷笑着应了。 舒妃急忙起身笑着拦:「快别,娘娘这是臊我呢,十阿哥孝敬娘娘的好东西,我若是拿了,赶明就没脸进娘娘的屋子了。」 静容笑着喝了口茶:「一匣子点心,不值什么,你便是拿了又如何,你也是永瑄庶母,就当是他孝敬你的。」说完对白芷摆了摆手,白芷笑着下去了。 舒妃也没再拦,只笑着道:「那奴才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娘娘可别嫌弃奴才眼皮子浅。」 静容笑着指了指她:「你啊你,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舒妃这性子,在这后宫里也算难得了。 ** 晚上永瑄下了学,便来了天地一家春请安,一进门就道:「额娘,今儿这点心味道怎么样?这可是专供皇阿玛使用的那位御厨现做的,儿子刚好去的巧了,皇阿玛就赏了儿子一匣。」 静容一边给他擦汗,一边笑着道:「味道不错,你有心了,只是下次再有这东西,你自己留着吃就是了,难道这宫里还能少了我的吃食。」 永瑄只是笑嘻嘻:「旁人再有,这也是儿臣的一片孝心。」 静容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就你会说话。」 正说着呢,原本在屋里读书的永璂也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宁楚格,今儿永璂读书,宁楚格听了非得也跟着,静容怕她打扰永璂,就不让她去,没成想这小东西倒是犯了左性,一点也劝不动。 第218页 最后还是永璂十分好脾气的劝静容:「儿臣小时候也是跟着十哥读书,如今也让妹妹跟着儿臣,正好了。」 静容没办法,只好应了。 如今听见永瑄回来,兄妹俩也急忙出来见人。 「十哥!花!」宁楚格一见永瑄就张口要东西。 永瑄笑着道:「十哥说了,是你背下一首诗,十哥才给你带花,你可背下了?」 静容听了这话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东西今儿这么积极要跟着永璂读书呢,原来根源在这儿。 宁楚格当然十分得意的点了点头,当场就背了一首静夜思。 永瑄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点了点头:「嗯,背的不错,等十哥回去了,就让奴才把给你的花带过来。」 宁楚格这才高兴的笑了。 永璂在边上也跟着傻乐:「妹妹聪明的很,只教了几遍,就能背下好几首呢。」 没成想刚说完这话,宁楚格却瞪了永璂一眼,一副十分不满的样子。 永璂有些莫名其妙。 倒是静容看明白了,在边上笑着道:「你这就把宁楚格的底露了,下次宁楚格再怎么从她十哥手上骗花啊?」 永璂这才明白,急忙低头对宁楚格道:「十哥不给你,十二哥给你带。」 宁楚格这才满意,走过来抱住了永璂,软软道:「十二哥,好!」 这下子,屋里的人都笑了。 母子几人吃了顿饭,然后就一起出去散步。 绕着院子走了半圈,静容有些腿困,便也打道回府了。 结果刚回来,才把永瑄送走,外面就有人传话,令妃那儿,又有些不好了。 静容听了这话就皱起了眉,同样的话,她这几日不知听了多少遍,只是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是即便如此,静容也不能怠慢,急忙让人去传太医。 等安顿好几个孩子之后,自己也跟着去了令妃院子里看。 刚一进去,便看见满院的人无头苍蝇似得乱窜,静容皱眉,看了白芷一眼,白芷立刻反应过来,高声道:「皇后娘娘驾到,还不行礼!」 一嗓门下去,这才把院里的人都镇住,这些人急忙朝着静容行礼。 静容抬了抬手:「都起吧,一院子的奴才,该做什么都去做什么,慌成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这些人都打了个哆嗦。 话音刚落,令妃的大宫女秋棠正好迎了出来,见着静容,急忙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静容看着秋棠,只见她脸色有些惨白,心下忍不住嘀咕,这不会真是出了什么变故了吧。 不过静容也没多想,只淡淡道:「一院子的人也没个规矩,赶紧找人约束一下,令妃病了,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吗?」 秋棠脸色越发不好,只是面上依旧恭敬应了:「是奴才失职,请皇后娘娘责罚。」 静容摆了摆手:「责罚倒是不必了,进去看看令妃吧。」 秋棠应了一声,两人这才进了屋。 一进来,静容就被屋里的气味沖的闭气,这屋里也不知道是捂了多久了,闻着一股怪味。 但是静容倒也没多说,抬脚就朝着令妃的寝殿走去,等走进去,看见躺在床上的令妃,静容这才有些惊讶。 只见令妃满脸惨白,双眼紧闭,躺在榻上,伺候的人端着水盆,屋里瀰漫着一股血腥气。 「这是怎么回事!」静容又惊又怒。 秋棠此时也撑不住了,语气里带出一丝委屈:「娘娘,您可要给我们主子做主啊,今儿主子看着天气好,就想出去走走,没成想刚走到武陵春色福晋,突然八阿哥跟前的一个奴才就没头没脑的沖了出来,冲撞了我们娘娘,我们娘娘这一胎怀像本就不好,当场就见了红,晕了过去。」 秋棠越说越伤心,眼泪吧嗒吧嗒的也跟着流了下来。 静容简直又惊又怒,这算什么事,八阿哥的奴才竟然冲撞了宫妃。 「那奴才人呢!」静容冷声道。 秋棠垂了头,低声道:「事情刚闹出来,八阿哥院里就来了人,将那奴才带走了。」 真的是煳涂! 静容心下有些不安,立刻道:「白芷,去找人到皇上跟前传话,把这事儿禀报上去,一切都看皇上处置。」 这已经涉及到了皇子了,静容如今也不好处置了。 白芷也有些心惊,急忙领命离开。 而正在这时,太医院的太医也到了,来的自然是令妃看惯了的郑太医。 其实郑太医刚开始被传唤的时候,也和静容想的一样,只以为又是一场大惊小怪,但是没成想一进门就看到这副景象,一下子就明白这是摊上大事儿了。 如今才不过六月,令妃的产期在七月,人都说七活八不活,如今令妃见了红,若是早产,只怕…… 郑太医不敢多想,急忙上前给令妃诊脉。 静容沉着脸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许久郑太医收了手,面上满是汗。 「有什么话直接说。」静容冷声道。 郑太医沉默片刻,终于道:「令妃娘娘脉象不稳,是早产之兆啊。」 静容看向秋棠:「接生的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秋棠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就在外面候着。」 静容点了点头:「那就好。」 第219页 正说着呢,白芷进来了。 「娘娘,皇上那边传了话过来,令妃娘娘这边一切让您做主,至于八阿哥,他会看着处置的。」 对于这个结果,静容倒也不是很惊讶,只点了点头。 「既如此,就先顾着令妃生产。」 正说着呢,令妃突然一阵呻/吟,人终于醒来了。 她一眼就看到坐在边上的静容,眼泪唰就流了下来:「皇后娘娘……」 静容看她这样也是怪可怜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你别操心,如今你见了红,胎像不稳,可能会早产,此时你更要守住心神,积攒力气,旁的都别想,等孩子生完了再说。」 令妃重重的点头:「奴才知道,多谢娘娘宽慰。」 正说着呢,令妃又是一阵呻/吟,郑太医在边上看着,惊唿:「不好,羊水破了!」 静容也是一惊,立刻道:「将令妃抬去产房,让接生嬷嬷进去。」 底下人也就等着这句话,纷纷行动了起来。 令妃在进产房的时候,还看着静容,高声道:「娘娘,若是不成,一定要保下孩子!」 静容皱眉:「胡说什么!自然是母子平安!你且安心生产就是!」 令妃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她刚刚那话也是试探皇后,若是皇后但凡要些脸面,也不会真的应下。 如此,待会儿皇后也就不得不救自己了。 看着令妃进了产房,静容这才去了前殿,将殿中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问白芷:「打听清楚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静容让白芷出去给干隆传话,也不止是传话,更有是从别人口中打听一下这件事,省的光听令妃主僕一家之言。 白芷面上有些为难:「奴才只是稍稍打听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细打听,听武陵春色那边伺候的人说,令妃娘娘的确是过去散步了,只是走到桃花溪边,说是想要独自走走,只带了秋棠一个人伺候,旁的人都在原处等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秋棠高唿一声,这才急忙跑了过去,结果一过去,就看见令妃娘娘倒在地上,那个奴才一熘烟的在前面跑,他们追了许久,这才追到,等追到之后,才发现是八阿哥的奴才。」 静容皱起了眉,这下子还真有些说不清了,只是这令妃也怪,如今这个时间,眼看天都要黑了,倒是有兴致跑到武陵春色那么远的地方散步,还只带一个奴才跟着,这怎么看怎么诡异。 只是这话现在也不好说,静容只能道:「你再找人细细调查,八阿哥那边,先不要动,既然皇上说他来办,那我们也索性别多管。」 说完顿了顿,又道:「找人去给永瑄传话,让他好生读书,其他一切,都不要操心。」 白芷点了点头,又退了出去。 等白芷出去了,静容和赵嬷嬷对看了一眼,双方眼中都有隐忧,但是却都没有张口说话,只是默默坐着。 没一会儿,太后那边也有人过来了,问了问令妃的情况,又赏赐了一根参,便又走了。 静容坐在前殿,隐隐还能听见后殿里令妃的痛唿之声,心中只觉得有些烦躁。 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产道才开了两指。 赵嬷嬷忍不住劝静容:「娘娘,您不如回去歇着吧,生孩子这事儿,没一会儿功夫是生不下的。」 静容却摇了摇头:「这事儿出的诡异,若是我此时撒手不管,皇上太后怎么看我,不成,若是今晚生不下,你就拿了我的铺盖过来,我今晚住这儿也成。」 看着静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赵嬷嬷也不敢再劝,只能满心焦虑在一边伺候。 结果没成想再有一个时辰,终于有消息传过来了。 「娘娘,令妃娘娘怀相不好,接生嬷嬷问您该怎么办?」 静容脸都绿了。 第78章 各方 这种事, 她能说怎么办? 静容沉吟了片刻,立刻对白芷道:「你找人去皇上跟前传话,把接生嬷嬷的话给皇上说一遍, 看皇上的意思。」 说完又看向传话的人:「你告诉接生嬷嬷,无论如何,皇上的意思没到之前, 都得我保证母子平安!」 这话说的十分严厉, 传话的人一个哆嗦,急忙回话:「奴才知道了。」 静容语气这才缓了缓:「你们也别害怕, 这事儿过后,本宫自有重赏。」 传话的人神色不变, 又谢了一回,这才退下。 而白芷也跟着退了出去, 给皇上回话这事儿, 也算得上是重中之重了, 静容把这事儿交给她, 也是信任她的缘故。 不过等人都出去之后, 静容面上却是有些焦躁。 「嬷嬷,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静容嘆了口气道。 赵嬷嬷在边上笑着道:「娘娘也别操心, 出了这种事, 到底也是令妃娘娘不谨慎的缘故, 皇上会理解的。」 静容没说话, 依旧皱着眉,令妃今儿这事儿出的古怪, 她真是有些怀疑, 是不是令妃自己搞出来的, 毕竟这孩子从一开始就怀的艰难, 隔三差五的,药就没断过。 若是令妃真拿这个孩子来陷害人,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静容又觉得这念头有些荒唐,令妃好不容易才怀了身孕,怎么可能那自己的孩子当赌注,这不符合常理。 想来想去,静容也想不明白,最后决定还是索性不多想了,反正这事儿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她又何必多言。 第220页 ** 永瑄此时正坐在养素书屋里读书,这个书屋乃是镂云开月里特意辟出来的读书处所,永瑄很喜欢书屋后的湖面风光,因此每每读书都来这儿。 但是如今,他手里拿着书却没有翻动几页,面上情绪微妙,仿佛在想什么。 正在此时,高平安从外面走了进来。 「奴才给阿哥爷请安。」高平安进来就行礼,倒是把永瑄从思绪中扯了回来。 他恍然看向高平安,轻咳了一声,淡淡道:「起来吧,不是让你在外面伺候吗?怎么进来了?」 高平安总觉得阿哥爷这声音有些不大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头。 「刚刚主子娘娘院里的白芷姑娘遣人过来回话,说是后宫生了些事端,不过并无大碍,请阿哥爷安生读书,不必多言。」 永瑄心下一沉,立刻道:「生了什么事端?」 高平安被永瑄这语调吓了一跳,抬头又看向永瑄。 但是永瑄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调整了面色:「额娘无事吧?」他满面担忧的问道。 原来是担忧主子娘娘,高平安瞭然。 「主子娘娘无事,奴才让人打听了,说是八阿哥的奴才冲撞了令妃娘娘,令妃娘娘早产了。」说这话的时候,高平安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 永瑄却沉了脸,眼神忍不住看向碧桐书院的方向。 六哥啊六哥,你都做了什么事啊? ** 永瑄操心六阿哥,六阿哥此时却十分淡定。 他的奴才这会儿也在向他汇报园子里的事儿。 「八阿哥刚刚被皇上跟前的人给叫走了,那个冲撞了令妃娘娘的奴才也一起叫走了,令妃娘娘那边好似是难产了,如今命在旦夕。」 这太监回完话,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六阿哥,心里泛起了嘀咕,自打娘娘过世之后,阿哥爷就真真成了不食烟火的神仙,每日里只读书,旁的一概不管,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竟然突然问起了这事儿。 也得亏他在这宫里还有点眼线,否则今儿还真回答不了阿哥爷的问题。 永瑢听了却只是淡淡点头:「既如此,那就守好门户,让底下的奴才不要四处乱跑。」 太监点了点头,恭声应了。 等到贴身太监离开,永瑢也站起身。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浓浓夜色,狭长的眸子里透出一抹冷色。 额娘想让他去争那个位子,他身为皇子,自然也是想去争的,只是如今额娘事败,他便是想争也失了先机。 四哥也罢,八弟也罢,他也罢,其实都没什么机会,五哥和十弟,只怕才是皇阿玛心中最满意的人选。 只是他就算不争那个位子,也不想坐着等死,五哥和十弟,他必须选一个。 他看得出来,十弟虽然年纪小,但是却也不是能随意煳弄的人,人也聪慧,而且十弟还有个最关键的优势,他是中宫嫡出,而皇阿玛也是十分看重这一点。 只是之前他因为额娘的缘故,和十弟关系一般,他这几日一直想着怎么向十弟示好。 没成想啊,这机会竟然就送到了他手上。 八弟啊八弟,哥哥这次就借你一用了。 ** 永璇此时正跪在九州清晏殿外。 夏日的晚风习习吹来,他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着眼前的方寸地面,脑子里有些煳涂,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他只是想问令妃几句话,没想到令妃这个贱人竟然先发制人,用她的肚子来害自己。 永璇刚刚已经审问过那个小太监了,小太监说,自己当时刚和令妃打了个照面,令妃就突然脚下一软,倒在地上,小太监吓坏了,急忙跑开。 这分明就是阴谋!令妃这个贱人的阴谋!她怕她害了永琮的事情曝光,所以就来害自己! 永璇的冷汗又忍不住往下流。 额娘当年,竟然敢联合令妃害先皇后,这样大的事儿,别说他,便是四哥,也一点都不知道,他也是偶然间听到有人说,这才冒险去见令妃,想要用这件事拿捏她。 令妃好歹也是宠妃,自己不得皇阿玛宠爱,若是令妃能从旁转圜,指不定自己的处境也能好些。 但是谁能知道,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永璇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迷迷瞪瞪的,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如坠雾里,看不真切。 就当永璇的脑子里越来越煳涂的时候,九州清晏里终于有了动静,大总管李玉弓着身子走了出来,轻声在永璇边上道:「八阿哥,皇上传您进去说话。」 永璇只觉得有些眩晕,但是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结结巴巴道:「有,有劳公公了。」 李玉眯了眯眼,没说话。 往日里八阿哥多趾高气昂啊,见着他们这些人,正脸都不瞧一下,今儿倒是会说软话了,只是可惜啊…… 李玉看了一眼八阿哥苍白的脸。 来不及了!他心中嘆息道。 永璇进到九州清晏的时候,看见皇后跟前的侍女也在,干隆沉着脸对那侍女道:「告诉皇后,尽量保住皇嗣。」 这话虽然轻飘飘的,但是永璇和那侍女一同打了个哆嗦。 永璇心中有些绝望,他早就该知道的,皇阿玛压根就不是什么好煳弄的人,他心肠之冷硬,自己想都想不到。 第221页 而来传话的白芷,虽然心中寒凉,面上还是做出恭敬模样,沉声道:「奴才遵旨。」 干隆点了点头,一抬下巴颏:「去吧。」 白芷躬身退了出去。 而等到白芷离开,永璇也彻底显露在干隆眼前。 永璇不敢耽搁,急忙上前行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干隆冷着脸看着永瑄,长久也不说话。 永璇弓着身子,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受,屋里冰冷的气息,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许久,干隆终于开了口:「你倒是长本事了,庶母也敢冲撞!」 这话就有些重了,永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阿玛明鑑,儿臣不敢,是儿臣那个奴才,他傍晚乍见令妃娘娘,没有看清,这才不小心让令妃娘娘受惊倒地,并非有意冲撞啊!」 永瑄刚跪在门外那会儿,已经想明白了,冲撞令妃的这口锅,他还真得背上,不然若是扯起皮来,令妃若是急了来个鱼死网破,那事情就麻烦了。 而干隆听着这话,倒是觉得自己之前仿佛小看了这个儿子,弃车保帅,也算有些脑子。 「你之前不是说,是令妃自己倒地,与你的奴才无关吗?」干隆闲闲道。 这话是干隆着人去拿永璇的时候,永璇激动之下说出来的,如今前后才不过一个时辰,这就改了话头。 永璇听着这话,脑门上的汗更多了。 「儿臣当时是煳涂了,听信了那个奴才的话,如今想来,这大傍晚的,许是那个奴才看错了也不一定,令妃娘娘跟前的人总不会胡说。」 永璇这会儿脑瓜子也转起来了,皇阿玛多疑,自己让奴才背了国,总不能让令妃那个贱人也好过。 干隆听了这话果真没有藉口,只是沉吟了片刻,这才道:「那个奴才我已经弄到慎刑司去了,迟早会有口供出来,若是此事与你无关,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审出来点什么……」干隆冷厉的眼神扫向永璇。 永璇哆嗦了一下,急忙表忠心:「此时真与儿臣无关啊,那奴才会去武陵春色,只是因为儿臣随口一说想吃武陵春色的桃子,那奴才便想讨好儿臣,这才去了武陵春色,没成想会遇到这事儿,说到底也是儿臣御下不严,还请皇阿玛责罚!」 这个藉口是提前就找好的,之后永璇把那个奴才提回来,也好生威胁叮嘱了一番,反正那奴才的一家子都在自己手上,若想家人活,他就不敢供出自己。 干隆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之前他总觉得永瑄性格乖戾,心胸狭窄,在上书房欺负永瑄的事儿,其实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本想找个时间敲打一下他,没成想就出了这事儿。 不过也真是没想到,这个儿子在大事儿上,倒是让他另眼相看,除了一开始有些慌张,如今倒也算心思深沉了,他确信,那个奴才那儿是问不到什么了。 干隆有些没意思的摆了摆手:「滚吧,从今日起,禁足三个月,俸禄和月例减半,日后若是再有欺负兄弟,御下不严的事情发生,就没有今日这般简单了。」 永璇听了这话,真真是大大松了口气。 但是那句欺负兄弟,却又让他提起了心,他抬头看向干隆,眼中满是忐忑。 干隆却冷笑一声:「你不会以为,你在上书房欺负永瑄的事情朕不知道吧?」 永璇心下一沉,急忙道:「儿臣行事不端,儿臣心胸狭窄,请皇阿玛责罚!」 干隆都被气笑了,随手一挥,桌上的笔墨纸砚便尽数扫到了地上。 「你还知道你自己行事不端,心胸狭窄!你比你十弟大多少?你十弟今年几岁?你可知道!他不过一个孩子!你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吗?」 永璇吓的瑟瑟发抖:「儿臣罪该万死!」他死死伏在地上,压根不敢抬头。 干隆深吸一口气,他再失望,眼前这个人也是他的亲儿子,永璜的事情就在眼前,他再不能让旧事重演。 想到这儿,干隆生生压下了嗓子眼这口气,怒声道:「滚吧!快滚!」 永璇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看着儿子狼狈的身影,干隆心中的气更盛,脑子里嗡嗡响,头也有些发晕,他脚下一软,后退半步,这才稳住身形。 李玉在边上看着,惊唿一声:「皇上!」 干隆一摆手,压下了李玉的话。 「朕没事!」他咬着压根,许久才又道:「你找人去后面盯着令妃那边,有了消息就给朕回报。还有,今日令妃摔倒的地方,也找人去查,我总觉着有些不大对劲。」 永璇是什么性子,他最了解不过,今儿这一番言辞,已经是发挥超常了,之前咋咋唿唿说令妃是自己摔倒的话,却让他心下有些犹疑。 若是之前,他只当这是永璇为了脱罪胡言乱语,但是自从经歷了上次忻贵人的事儿,干隆就对令妃的信任少了许多。 他下意识里觉得,令妃并非表现出来的这样无害单纯。 ** 静容等了不到一刻钟,就等到了干隆的回话。 尽量保住孩子。 这话说的好听,但是你要是仔细深想,却是一句都没有提令妃。 静容嘆了口气:「你去和接生嬷嬷说吧,也附上我一句话,最好能母子均安。」 白芷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静容一眼。 第222页 静容因为心思烦乱,却并没有注意到白芷的眼神,她虽然堤防令妃,不喜令妃,想要把令妃拉下马,但是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她还是有些做不到的,只是如今她这个身份,能做到的也就这一句话了。 而白芷见静容深思烦乱,也行了一礼,轻声道:「奴才明白。」 娘娘到底还是太心善,这满宫上下,也真是没几个这样的人了。 ** 令妃躺在床上,意识几乎有些模煳了,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窗外接生嬷嬷和白芷的话。 皇上说尽量保住皇嗣…… 娘娘说最好母子均安…… 令妃脸上似哭似笑,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是皇后还记着她的安危。 而皇上,皇上…… 令妃觉着自己的肚子又开始痛了。 她隐约又想起了当年在孝贤皇后跟前的时光。 孝贤皇后是个温柔的人,哪怕她是皇后,哪怕她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但是她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包括自己这个包衣出身的奴才,她对着自己的时候,说话也从不高声。 刚进宫那会儿,看着孝贤皇后,她只觉得敬慕,崇拜,一心一意想要在娘娘跟前出头。 但是她忘了,她品貌,本身就不是选来伺候娘娘的。 干隆九年入宫,干隆十年,她就被孝贤皇后举荐给了皇上。 刚被封为贵人的时候,她高兴的不成,她没想到,自己竟也能有今日,从一个小小的奴才,成为了贵人,成为了主子。 而对于举荐自己的孝贤皇后,她更是满心感激,忠心耿耿。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应该是干隆十一年夏天,孝贤皇后查出来有孕在身之后吧。 自己本以为,孝贤皇后举荐自己,是因为端慧太子没了,想要抬举她,但是她没想到,自己一点消息没有的时候,孝贤皇后却怀孕了。 她看着皇上那样温柔的和孝贤皇后说话,看着帝后情深,自己却只能守着一间小小的屋子,等着皇上的宠幸。 后来七阿哥生出来,她就越发看出了自己和孝贤皇后的不同,皇上对自己是宠,对孝贤皇后是爱。 这本是没什么分别的,可是怪只怪她太聪明,到底察觉出了不同。 不甘的种子开始在她心中种下,而嘉妃的出现,就是让这颗种子开始发芽。 嘉妃是个十分有心计的女人,她看出了自己的不甘,便开始在自己耳边挑唆。 她告诉她,皇上对皇后有多么不同,告诉她,只要皇后在,七皇子在,这满宫上下就没有人有机会出头,而孝贤皇后举荐她,只是因为想要借腹生子,如今用不着她了,那她就会被一脚踢开。 凭什么啊?大家都是皇上的宫妃,又谁比谁高贵呢? 她的不甘和自卑彻底被激发,她看着孝贤皇后时的眼神,再不是感激和忠诚,而是虚伪和算计。 可是孝贤皇后却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她笑着接过自己绣给永琮的衣服,亲手给永琮穿上。 当时的自己笑的温柔妥帖,这布料是从内务府拿的,上面的针线也是自己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能怪她。 怪只怪,这个孩子命薄吧。 那时的她,冷血的如今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后怕。 后来永琮死了,孝贤皇后也死了,嘉妃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结果不过是一场空。 谁又能料到,这后宫的至高位,最后竟然落到了默默无闻的娴妃身上,又能料到,十几年没有生养的娴妃,竟然会生下三子一女。 她们都算的太精明,结果到头来,都算错了。 身下又是一阵又一阵的阵痛,令妃觉得自己整个人好似快要被撕开。 接生嬷嬷的惊唿声传到她耳中。 「产道打开了,娘娘且忍一忍。」 令妃嘴角勾出一抹惨笑,她这样的人,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或许也就是报应吧。 ** 令妃这次生产,整整生了一晚上,静容也几乎一晚上都没睡。 天刚亮的时候,孩子终于生下来了,是个女孩。 静容本都迷瞪过去了,听到消息,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去了里间看。 看这瘦巴巴的,哭声也不大,猫叫似得,哼唧几声,若是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静容皱起了眉,看向接生嬷嬷:「令妃如何?」 接生嬷嬷笑的有些勉强:「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大出血了,幸好郑太医妙手回春,到底止住了血,只是到底伤了元气,日后怕是……」 接生嬷嬷欲言又止,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静容也说不来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轻松?愉快?都不是。 有些茫然,有些怅惘。 歷史上的十五阿哥,嘉庆帝,不会来了,但是即便如此又如何呢? 她该走的路,到底和旁人无关。 静容嘆了口气:「好生照顾着吧,六公主也好生照顾,看这怪可怜的。」 接生嬷嬷松了口气,笑着应了。 静容转身看向秋棠,此时她有些木呆呆的站在一边,整个人看着好像是失了魂一般。 静容皱了皱眉,到底也没有斥责她,毕竟出了这事儿,她身为令妃跟前的宫女,只怕心里也难受。 第223页 「去给皇上和太后报信吧,令妃生了六公主,又母女平安,想来皇上和太后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秋棠回过神来,急忙垂眸应了:「奴才遵命。」 静容点了点头,看着也没什么该自己操心了,便想要离开:「时辰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你们今个也算尽心,院里伺候的人本月都发双俸,只是有一句,日后也得好生伺候才是,令妃娘娘和六公主都不得轻忽。」 「奴才谨遵懿旨,谢皇后娘娘隆恩。」 屋里的人都跪下来谢恩,静容抬了抬手叫了起,便转身离开了。 ** 干隆接到消息之后,楞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似是松了口气:「无事就好,按例赏吧,再有,也包些药给令妃送过去,此次她辛苦了。」 李玉领命而去。 至于太后那边,因为令妃难产的事儿,太后几乎一晚上都没睡踏实,第二天天还没亮又醒了,独自去了小佛堂念经,只盼望这一胎能安安稳稳的。 如今听到生了个公主,太后皱了皱眉,放下了手里的佛珠:「公主身子如何?」 这话问的来人有些忐忑,有些不安的看了太后一眼,这才小声道:「有些瘦弱,不过太医说好生将养会慢慢好起来的。」 太后嘆了口气:「唉,可怜见的,也是没福,算了,林嬷嬷。」 林嬷嬷立刻站了出来:「奴才在。」 「去把我库里那几根老参包了给令妃和公主补身,公主年幼,吃不得参,就让乳母熬了参汤喝了,再给公主哺乳,也是一样的。」 林嬷嬷立刻应了,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林嬷嬷和传话的奴才离开,太后又是一番长吁短嘆。 令妃啊,这也是她的命数,有了这帝王的宠爱和如今的地位,在儿女缘分上,或许就真的短一些。 想着这个,太后又想到了如今被禁足在家的八阿哥,等到林嬷嬷进来,太后又道:「你找个机会,也去看看永璇,皇帝这才动了怒,我不好明面上照顾他,只是也莫要叫那些奴才磋磨了他,到底是奴才的错,和永璇又有什么相干呢?」 林嬷嬷听了,看了太后一眼,恭声应了:「奴才明白,娘娘放心吧,绝不会让八阿哥受罪的。」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唉,只希望过了这关,宫里能安安稳稳的。」说完,又拿起了佛珠。 第79章 亲事 令妃难产之事, 发生的时候石破天惊,但是等到事后,却又变得寂静无声。 令妃到第三天才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就想要找六公主。 底下人不敢耽搁,急忙抱了六公主过来。 令妃人还有些虚弱,身子却已经探出去将孩子抱住了,她脸上满是柔和的抱着自己的孩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自己这辈子, 对半就只会有这一个孩子了。 这孩子也生的瘦弱,不知能不能养的大, 说到底, 也是自己造的孽。 秋棠在边上看着, 有些心酸, 笑声劝道:「娘娘别难受,太医也说了, 公主虽然瘦弱些, 但是若是好生养着, 也能养好。」 听着这话, 令妃的眼泪又下来了:「太医哪里感受实话,只是往好听里说罢了。」 秋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也明白,娘娘这话是正理。 最后想了想, 还是能劝娘娘想开些, 好好照顾公主, 或许神佛看了娘娘的用心, 也会多多庇佑公主的。 ** 令妃这儿凄悽惨惨, 静容这儿倒是比较安宁。 她此时正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舒妃在边上叽叽喳喳的说这话。 说的还是令妃的事儿,但是舒妃此时脸上却满是笑:「娘娘,真真是老天有眼啊,谁能想到呢,竟出了这种事,皇上还为了这事儿,把八阿哥给罚了,说起来也是那个奴才的错,与八阿哥有什么相干。」 她倒是给八阿哥打起了抱不平。 静容有些不晓不得,睁开眼看向舒妃:「皇上都定下来的事儿,你倒是挺有意见的。」 舒妃有些尴尬的笑笑,小声道:「奴才就是随口一说,有口无心。」 静容无奈的摇了摇头:「以后可注意着点,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舒妃笑着应了。 两人默契的越过了这个话题,令妃难产之事,虽然表面上看着是偶然,但是这宫里的人,谁心里没有几道弯,难免都会多想,因此各个都躲着这个话题,也就是舒妃在静容这儿,才会多说两句,但是也不会深谈。 转头又说起了八月秋狝木兰的事儿,今年朝廷多战事,干隆这边更要笼络蒙古王公,指不定这次去木兰场面会更加盛大。 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几个皇子,干隆帝那边的意思是,永瑄今年也算学了一段时间骑射了,今年也得亮亮相。 舒妃听了,倒是想起了永瑆,永瑆就比永瑄小两个月,但是如今还没能进学,因此她便试探着问静容永瑆进学的事儿。 静容听了点点头:「这你别操心,皇上早就说了,永瑆和永璂一起进学,本是说今年初春就进学的,但是一时半会的因为朝廷上的事儿倒是没顾得上,我想着等回了宫,皇上就会有话传出来的。」 这话也不是静容骗舒妃的,干隆原本就打着今年永璂过了生日就让他和永瑆一起开蒙,但是没成想因为阿睦尔撒纳的事儿,把这事儿给耽搁了,弄得现在永璂还没能进学,倒是几个哈哈珠子早就选好了,静容还见了一面。 第224页 家世出身都不如永瑄身边的好,但是在兄弟里也算不错了。 而舒妃一听这个信,立马就高兴起来了。 她之前看着十阿哥入学,自己也眼热的很,但是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和皇后的是万万比不得的,因此就算心中有念头,也只能押着不说,一直等到了如今,眼看着永瑆一日日大了,她心里也有些发慌,这才敢试探着问一句,没成想竟然就有结果了。 「如此就好,永瑆这孩子,见他十哥读书去了,自己也盼着去上书房呢。」 舒妃说起永瑆,三句话不离他黏着永瑄的事儿。 静容笑着点点头:「他们兄弟在一处了,也好说说话。」 静容之前找了高平安过来问永瑄在上书房的处境,虽然高平安说的处处都好,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因此此时想着永瑆和永璂能跟着一起过去读书,永瑄也算有个伴儿。 舒妃见着静容爱听这话,也跟着多说了两句。 ** 日子一天天过去,展眼便入了七月,六公主的满月宴也到了。 静容想着问一问干隆的意思,没想到干隆这会儿正憋着火。 原来是这头阿睦尔撒纳才刚刚击溃,没想到他却借道哈萨克投奔了沙俄,收到了俄罗斯西伯利亚总督的庇护,压根不把清军要求交出叛逆的意思放在眼里。 结果这边吃了个哑巴亏,转眼蒙古又闹出了事儿,喀尔喀蒙古的郡王青衮杂卜叛乱了。 这位青衮杂卜说起来也是与阿睦尔撒纳有些渊源,当年他和阿睦尔撒纳关系十分亲近,阿睦尔撒纳反叛之后,也是他把清军的剿灭计划暗暗告知阿睦尔撒纳,被论罪之后,因为之前出征准格尔的功劳被宽宥。 结果没想到啊,人家转头就拉起一票人马反清了。 干隆气的吹鬍子瞪眼,那还有时间管什么小女儿的满月宴,静容来问,只是十分不耐烦的摆摆手:「看着办吧,小小年纪,太过盛大没得折了福分。」 这话说的十分冷硬,静容都楞了一下这才回过神,不过到底也没敢多言,只默默应了。 因此这一场满月宴就有些冷冷清清,静容怕令妃多想,还劝了她几句。 「如今朝中事忙,皇上心情也不大好,若是大办反而招眼,等日后公主周岁,一定好好办一场。」 令妃坐在榻上,听着这话,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有些虚弱的笑笑:「奴才明白娘娘的苦心,公主能平平安安的生出来,已经是天大的福分,旁的奴才也不敢多求。」 静容也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不过她既然如此冠冕堂皇,自己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淡淡笑笑:「你能这么想就很好,你且好好养身子,等到八月秋狝,想来皇上也不会落下你。」 令妃笑着应了。 等到六公主的满月宴过去,八月木兰秋狝,干隆果然记起了自己之前的态度不好的事儿,出于补偿,也带上了令妃母女。 静容早有预料,倒也不惊讶。 不过干隆过来,倒也不止是为了说这话。 他清了清嗓子,将屋里其他人都遣了出去。 静容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这是有正事儿和自己说,急忙坐直了身子。 「有件事,倒要和你商议一下。」干隆似乎是有些迟疑。 静容心下咯噔一声,只觉得这事儿只怕小不了,不过她面上依旧带笑:「皇上说就是了,这般迟疑,可是有什么难处?」 干隆沉默了片刻,终于道:「也没什么难处,就是想先告诉你一声。」 静容握了握拳,越发觉得不对劲。 但是干隆此时却彻底歇下了心防,开始滔滔不绝:「这次喀尔喀蒙古辉特部叛乱的事儿,你在后宫只怕也应该听说了,这等乱臣贼子,自然当剿灭殆尽,朕命赛音诺颜部的扎萨克亲王成衮扎卜讨逆,你应当知道的,成衮扎卜是固伦额驸策楞的儿子,策楞在圣祖朝和世宗朝都世受皇恩,如今虽然他们一部的汗号由善巴一系承袭,但是真正统率赛音诺颜部二十四旗的,依旧是策楞一系,如今的成衮扎卜并非固伦纯悫公主所出,朕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宁,不过听说他几个儿子倒是十分出色,朕心中倒是有让宫中公主抚蒙的想法。」 静容听着这话,越听心越凉。 且不说康熙帝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策楞当继室这事儿,单说雍正帝对策楞一系的关照,就不能仅仅用世受皇恩来形容,简直是呕心沥血的关照啊。 纯悫公主不知道都死了多少年了,还给策楞晋了固伦额驸的名头,其他加官进爵,分王列部,简直数不胜数。 当然这也是因为策楞十分有能力的缘故,不过如今,策楞已经死了,赛音诺颜部和清廷之间的联繫也断了,他袭了爵位的儿子成衮扎卜并非纯悫公主所出,干隆有这个心思,也是正常。 可是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个? 想着如今谁在偏殿里,还只有三岁的宁楚格,静容觉得唿吸都有些困难。 但是干隆明显没有看到静容的脸色,依旧在滔滔不绝:「他那几个儿子,长子出身不好,年纪也大了,已经有子有女,次子倒是嫡子,但是年龄上也不合适,剩下几个儿子,四子虽然受宠,但是被惯得不成样子,就七子拉旺多尔济不论从年纪上,还是身份上都十分合适,朕之前也见过一次,是个聪慧的孩子。」 第225页 说到这儿他面上有些激动,一脸温柔的看着静容:「这样好的孩子,朕看着给咱们宁楚格最好,而且朕已经想好了,等回头就和成衮扎卜说,让他给孩子种过痘之后,就把孩子直接送进京,朕亲自教养,等日后大了,也让她们从和敬之例,住在京中,如此也能让你时常能见着孩子。」 静容心中的这口郁气突然就消散了些许,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干隆:「皇上说真的吗?真的让宁楚格日后留在京中?」 干隆没成想她一不问爵位传承,二不问额驸性情,端端问起了这个,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自然是真的,宁楚格是我嫡女,日后的固伦公主,赛音诺颜部又是朕看重的蒙古部族,留在京中,也好更加亲密。」 静容一点不信这话,怎么想,怎么像是留个人质在京中牵制赛音诺颜部,然后又拿出一个固伦公主来拉拢。不过这话她也不敢说,毕竟在给儿女选人家的时候,她是一点力也使不上的,只能听天由命,如今听到干隆日后想把宁楚格留在京中,她到底算是松了口气。 留在京中就好,留在京中,就算这个额驸再怎么混帐,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也不敢磋磨公主,宁楚格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皇上的眼光,臣妾自然是相信的。」 干隆既然都开了口了,那自己又有什么反对的余地呢?如今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了。 她也是心中庆幸,幸好干隆还稍微看重一点宁楚格,能和和敬公主一样,已经是宁楚格最好的下场了。 干隆见着皇后应了,心中也觉得皇后十分识大体,笑着道:「其实那小子还比宁楚格小几个月呢,朕之前还想着,要不要把六公主给她,但是如今想着,六公主还是太瘦弱了些,若是长不成,岂非不美,还是宁楚格好些,身体强健,身份地位足够,想来他日后也会敬重公主的。」 静容心下一跳,有些诧异的看向干隆,难道宁楚格抢了歷史上令妃女儿的驸马? 静容皱了皱眉,她对这段歷史的确没啥印象,不过现在已经这样了,难道她还能还回去吗? 唉,或许这就是天命吧,歷史上五公主和没有活到干隆二十一年,若是真的活到了,以干隆的心态,还指不定嫁谁过去呢。 ** 说完了给女儿说娃娃亲这事儿,干隆也就放下了一桩心事,整个人也愉快了许多,没过几日,便领着后宫妃嫔,奉着太后,朝着木兰去了。 静容因为知道了这事儿,心里一直记挂着,这几日看着宁楚格的眼神都不大对了,时时将她抱在怀里,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连襁褓里的永璟都顾不上了。 一开始宁楚格十分开心额娘这般亲近自己,总是窝在静容怀里撒娇,并且提一些很不合理的要求。 但是时间长了,宁楚格虽然是小孩子也有些受不住了,再不往静容跟前凑,反而极力想要出去转转。 静容看她这样,忍不住嘆气:「往日里在宫里和园子里,也不见你这么喜欢外面,如今怎么出来了,倒想着出去了。」 永瑄站在边上抿着嘴唇笑:「额娘,您这几日把妹妹拢在手边,妹妹早就被憋得不成了。」 静容看着几个孩子的模样,宁楚格有些不满的噘着嘴,永瑄一脸幸灾乐祸,永璂满脸担忧,看看额娘,又看看妹妹。 静容忍不住嘆了口气:「你啊,真是个小讨债鬼,额娘想和你亲近亲近都不成,日后等你嫁出去了,额娘便是想亲近你都不行。」 谁知道宁楚格十分不满,哼了一声:「怎么见不着?等我以后长大了,我也和三姐姐一样,赶着一马车的好东西回来孝敬额娘!」 以往宁楚格话少,就算是说话,也是一两个字一两个字的往出蹦,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但是也就是这一次,却让屋里的人都震惊了。 尤其是静容,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宁楚格,许久才回过神来:「这话是谁教你说的?」她诧异的问道。 宁楚格撇了撇嘴:「没人教我,我自己想的!」 静容有些不信:「那你怎么知道你三姐的事儿。」 之前和敬公主回宫给各处送礼物,给静容这儿也送了东西,但是静容也就是收了礼物,旁的一句话都没和孩子们说过,也就是永瑄可能隐约知道点,因为和敬公主和驸马当时单独给永瑄也备了一份,但是别的孩子不应该知道这事儿啊。 宁楚格却有些不耐烦了:「我听乳母和宫女说的啊,都说三姐姐嫁了个好人家,给宫里送东西,也用大马车拉了好几车,等我日后出嫁了,我一定要比三姐姐还好!」 静容无语了,她倒是忘了,这宫里的消息传得最快,哪怕是这三四岁的毛孩子,也不能以寻常人家的看待。 只是这孩子才三岁,就这么有上进心,真的是自己生出来的吗? 反正她不是多有野心的人,怎么生出来这些孩子,永璟先不说,也就只有永璂看着仁弱些,旁的都这么有气势。 静容不说话,永瑄却在一边击掌称赞:「妹妹这话说的在理,日后妹妹出嫁,也要找个比三姐姐还好的人家。」 虽然永瑄看不上三姐夫无能,但是不得不说,色布腾巴勒珠尔作为额驸还是挺合格的,与和敬公主相处的十分和睦,两人也生了几个孩子,在清廷的公主里,和敬公主算是幸福的。 第226页 静容简直话都说不出来,这一个两个的,都还是毛孩子呢,就说什么出嫁不出嫁的。 「行了,她小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捣乱!」静容哭笑不得的对着永瑄道。 谁知道永瑄却笑眯眯的看着静容:「儿臣这也是心里话,和敬姐姐日子过得挺好,儿臣也想妹妹过得好。」 话音刚落,静容还来不及批评,外面就传来干隆的声音:「说的不错!」他语调带笑,从外面走了进来。 静容心下一惊,急忙领着孩子给干隆行礼。 干隆笑着上前来扶起了静容,柔声道:「你把孩子们都教的很好,朕看着永瑄这番话十分有当哥哥的样子。」 静容有些无奈:「他们都还小呢,说这些话……」 干隆却一摆手,俯身将宁楚格抱在了怀里,颠了颠,笑着道:「谁说还小呢,朕觉着比之前倒是重了些。」 静容听见他偷换概念,有些无语,不过宁楚格倒是很得意,笑着攀着干隆的脖子,小声道:「皇阿玛,这几日皇额娘都不让儿臣出去,儿臣想出去玩。」 软软的小声调,只把干隆听得心都软了,转过身对静容假装生气到:「怎么能圈着我们宁楚格呢,皇后做的不妥当。」 一看皇阿玛说起了额娘,宁楚格却有些慌了,急忙道:「皇阿玛不要教训额娘,是宁楚格淘气,不关额娘的事儿。」 干隆听着这话,面上的笑简直止都止不住,多孝顺的孩子啊,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妻贤子孝吗? 之前孝贤和两个儿子没的时候,他只觉得上天都已经厌弃了他,夺走了他看最出色的儿子,夺走了他的贤妻,那一年他的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 但是如今想想,兜兜转转,上天到底还是给了他一丝慰藉,让他在不惑之年,还能收穫一丝家庭的温暖。 干隆抱着宁楚格,带着妻子儿女,一起进了里间,他温柔的对宁楚格道:「既然知道自己淘气,日后可不许闹你额娘了,你额娘还得照顾你弟弟,如今若是再加上你,不知多辛苦。」 宁楚格这个小人精,自然知道谁不能得罪,乖乖的点了点头,小声道:「宁楚格乖乖的,皇阿玛也多来看宁楚格。」 干隆心头髮软,轻轻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好,皇阿玛答应你。」 宁楚格这才甜甜的笑了。 看完了女儿,干隆又考较了一下两个儿子,或许是因为有软萌的女儿在边上,今儿干隆考较都多了几分耐心,没有和之前一般出声训斥。 永瑄还好,永璂到底是松了口气。 等说完了孩子们的话,又打髮乳母将孩子抱出去,干隆这才对静容道:「明日成衮扎卜的福晋会来见你,到时候你带着宁楚格也见见她。」 静容抿了抿唇,这就要见亲家了,她还真有些小忐忑。 干隆没看出静容的不安,只随口道:「成衮扎卜的大福晋是继室,也是拉旺多尔济的生母,年纪虽轻,倒也是个稳重人,你们应该能说到一处去,你也正好渐渐拉旺多尔济,到时你就明白朕的用心了。」 静容听了笑着点头:「便是不见,臣妾也相信皇上的眼光。」 这个小小的马屁让干隆十分舒坦,笑着点点头:「行了,也别给朕灌迷魂汤了,明儿朕会带着永瑄去狩猎,你给他准备准备。」 静容听了这话有些不安:「他小小年纪,不会闹笑话吧?」 干隆嗤笑一声:「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学了这么多日,底子还算扎实,如今八旗糜烂,他虽然年纪小,却比那些纨绔子弟不知道强到哪儿去。」 静容知道,干隆这是想到了闹心的事儿,因此也不敢多言,只沉默着给干隆斟茶。 干隆气了一会儿也就不气了,喝了一盏茶,又用了午膳,这才离开。 静容领着几个孩子送走干隆,看着干隆背影,忍不住呢喃:「皇上今儿心情倒是不错。」 永瑄在边上站着,笑眯眯的回答:「自然是不错,那个逃往俄罗斯的阿睦尔撒纳生天花死了,皇阿玛听了如何不欢喜?」 静容挑眉,这事儿也让他知道了,看起来他的消息还怪灵通的,便是在木兰,也能知道朝中之事。 「如此,倒是件大好事了,赶明儿你和去围猎,只要不出错,想来你皇阿玛也不会责罚你。」 永瑄一听这话,立刻满脸激动:「儿臣果真能去围猎了?」 静容轻笑:「你皇阿玛说的,那还有假。」 永瑄高兴的几乎要在原地蹦一蹦,但是最后想着弟妹都在,好歹维持住了兄长的颜面。 永璂一脸羡慕的看着哥哥:「十哥,我也想跟着你围猎。」 永瑄撑着面皮,假装平淡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轻声道:「你年纪还小,等明年了想来也能一起去,今年你就先待在额娘身边,好好保护妹妹和额娘。」 永璂到底单纯些,想着保护妹妹额娘也很重要,一时间也有些意气风发,挺了挺小胸脯,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永瑄又忍不住笑了笑。 倒是一边的宁楚格忍不住道:「十哥,给我捉只白兔子!」 永瑄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十哥给你捉只白狐狸!」 宁楚格听了十分开心,狗腿的抱住了永瑄的腿:「十哥最好了!」她的小嗓音清脆而柔软。 第227页 ** 干隆从皇后帐中出来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大帐,结果刚进去,就看见胡世杰在门边伺候,他皱了皱眉,一摆手,让帐中人都下去了,只留下李玉。 「查出来了?」干隆淡淡道。 之前令妃在武陵春色摔倒这件事,干隆交给了胡世杰去查,这几日胡世杰都忙得不见人影,今儿突然出来,干隆自然想着是事情查出来了。 胡世杰有些迟疑,小声道:「奴才查出来,当时令妃娘娘之所以摔倒,是因为踩到了一颗长了青苔的石子,那条石子小路,武陵春色的奴才日日打扫,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才是,后来奴才又找人问了一遍,那几日都没人去过武陵春色,只有八阿哥的奴才去摘了两次桃子,奴才又让人审了那几个奴才,也没审出什么……」 说到这儿,胡世杰跪倒在地:「奴才无能,还请皇上责罚。」 干隆此时面上却不辩悲喜,冷漠的有些让人心惊。 许久才道:「这么说起来,倒是一件意外了?」 胡世杰心下一跳,急忙道:「皇上再给奴才几日时间,奴才一定查出来!」 谁知干隆却摆了摆手:「算了,不必再查了。」 他的语气冷淡至极:「既然看着是意外,那就当时意外吧。」 没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在场的两人,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第80章 相亲 说要见成衮扎卜的大福晋, 当天下午,帖子就递进来了。 静容拿了帖子看了半天,上面的字是满蒙两种文字写的, 静容原身虽然认识这两种文字,但是静容还是稍微在脑子里转化了一下,这才看明白。 静容放下了帖子,对着送帖子的人微笑着道:「大福晋既然要来,我明儿上午倒是有时间, 正好和大福晋说说话。」 来传话的, 是成衮扎卜福晋跟前的贴身侍女,听着这话也是满脸堆笑:「能来给娘娘请安, 也是我们福晋的福分。」 静容笑笑没说话。 那贴身侍女却迟疑了一下, 然后又轻声道:「我们大福晋说, 还想带着几位台吉来一同给主子娘娘请安。」 静容笑着点点头:「正好, 我也想见见几位台吉。」 侍女顿时笑了,躬身行了一礼, 这才退下。 静容看着她离开了, 微微皱了皱眉, 几位台吉?难道来的不仅是拉旺多尔济。 静容把这念头压在了心底, 想着多来几个倒也好了,也能掩盖住相亲这个目的, 让大家以为只是寻常拜访。 倒是永瑄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刚刚没来得及走, 正好听见成衮扎卜福晋过来递帖子的事儿。 「额娘, 成衮扎卜的福晋怎么想起来给您请安了?」永瑄有些惊讶:「如今皇阿玛正重用成衮扎卜平叛, 成衮扎卜的福晋竟独自来了木兰吗?」 静容心下一跳, 然后又眯着眼睛笑笑:「这谁又知道呢, 想来是你皇阿玛想要示以恩宠吧。」 永瑄好像也被这个理由给煳弄过去了,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说完又顿了顿道:「额娘,妹妹已经睡下了,弟弟也去读书了,儿臣该告退了。」 如今来了木兰,永瑄这个小孩子也是独自一个帐篷,再不在静容这儿住了。 静容心中有些酸涩,面上还是笑笑:「时辰也不早了,那你就去吧。」 永瑄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不过等他出了静容大帐,面上神色却沉了下来。 额娘那句解释虽然听着合理,但是永瑄还是决的有些不大对头。 父皇要恩赏成衮扎卜,那有无数种理由来表达,但是却偏偏在这次木兰之行,让成衮扎卜的大福晋过来。 要知道木兰秋狝的主要作用可是围猎,一个妇人独自来这儿,就算有儿子陪同,也有些古怪,更古怪的事儿,那边是如今这个时辰,眼看着天都快黑了,成衮扎卜的福晋在这个时候递帖子,也不大对劲。 不合礼数是一方面,带着自己的儿子过来请安又是一方面。 永瑄小小的心中有些犹豫,额娘之前是从不会在大事上骗自己的,偏偏这次,对自己说了谎,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高平安抬头瞄了一眼永瑄,看着阿哥爷又是皱眉又疑惑的,忍不住低声道:「阿哥怎么了吗?」 永瑄皱了皱眉:「没什么。」 说完又顿了顿:「你这几天可听说宫里有什么事发生?」 高平安想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这几日宫里宫外都风平浪静的。」 是啊,高平安说的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这几天宫里宫外的确安宁啊。 不过永瑄还是有些不安心,想着明日一早他虽然要去围猎,但是等到围猎结束,他还是要去看看额娘,他倒想知道,这次成衮扎卜的福晋过来所为何事。 ** 因为知道第二天就要见自己的亲家了,静容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这天晚上特意让人把宁楚格抱了过来,母女俩一起睡。 宁楚格打了个小哈欠,小小的身子躺在静容身边,眨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静容。 「额娘,我以后天天想和额娘一起睡。」她甜甜的说道。 静容笑着将她拥进怀里,小孩子身上甜甜的奶味,静容怎么闻都闻不够。 「今儿下午你皇阿玛还说你是大人了,怎么现在又说小孩子话了?」静容笑着颳了刮宁楚格的小鼻子,一脸纵容的说道。 第228页 谁知道宁楚格却皱了皱鼻子道:「宁楚格才不想当大人,我想一直当小孩子,这样就可以一直待在额娘和皇阿玛身边了。」 静容心下一跳,有些诧异的看向宁楚格:「你怎么会这么想?可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也不怪静容敏感,如今孩子还小,但是身边伺候的人却多,静容也生怕这些人教坏了宁楚格。 宁楚格有些嫌弃的嘟了嘟嘴:「没人说,是我自己想的,和敬姐姐嫁了人,不就去外面住了吗?我不想去外面住,额娘,你让皇阿玛给我找个宫里的额驸好不好啊?」 静容简直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低声道:「你才多大啊,就操心起额驸来了,赶明儿再说吧,你要等出嫁,只怕还得几年。」 宁楚格却一点不害臊,昂了昂小下巴:「哼,我才不操心,我又阿玛和额娘!」 静容听着这话,只觉得眼眶子酸楚,许久才凑过去亲了亲小宁楚格:「是啊,我的小宁楚格什么都不用怕,有额娘呢。」 ** 母女俩亲亲热热的睡了一晚,等到第二天一早,刚刚用完早膳,那头就传,成衮扎卜福晋来给静容请安。 静容端着茶的手顿了顿,这才道:「传福晋进来吧。」 小宁楚格今儿穿了一身粉色的小旗袍,脑袋上扎了两个小啾啾,上面坠着一对蝴蝶,那对蝴蝶翅膀随着她摇头晃脑,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她睁着小眼睛看着静容:「额娘,这个福晋是谁啊?」 静容收回凝视着女儿的目光,笑了笑:「是喀尔喀蒙古赛音诺颜部的扎萨克亲王成衮扎卜的福晋,如今成衮扎卜给你皇阿玛办差呢,额娘就见见他的福晋。」 静容说的郑重,小宁楚格却有些听不懂,她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喀尔喀蒙古,也不知什么叫赛音诺颜部,更不知谁是成衮扎卜,只能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假装自己听懂了。 倒是永璂年纪大些,多少知道些事儿,忍不住道:「是那个被皇阿玛点了去平辉特部叛乱的成衮扎卜的福晋吗?」 他到底是小孩子,一听说是平叛大将军的福晋,难免有些跃跃欲试。 静容笑着点点头:「正是她。」 说完又顿了顿道:「今儿这位福晋过来,只怕还带了他们府上的小台吉,你要好好和他们相处。」 静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宁楚格。 永璂没注意到这一点,只郑重的点了点头:「额娘放心,儿臣一定会好好待客的。」 往日里有客人来,都是哥哥待客,这次好不容易轮到了他,永璂怎么能不开心。 而宁楚格听了这话也有些新奇:「额娘,我也能一起玩吗?」 静容温柔的摸了摸宁楚格的小脑袋,柔声道:「你陪着额娘说会儿话好不好?」 宁楚格抬起头看了一眼额娘,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我陪着额娘。」说话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牺牲自我的意思。 静容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再多说,成衮扎卜福晋已经过来了。 门外的侍女们打了帘子,成衮扎卜的福晋,领着两个高低不一的孩子,垂着头恭敬的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跪下给静容请安:「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身后的两个小孩,也恭敬的跪下。 静容打量了一下这位大福晋,看着三十来岁的人,面白圆润,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蒙古服饰,身量不高,不胖也不瘦,而她身后的两个孩子。 高的那个看着十一二岁,长得比较瘦,穿着一件青色的袍子,。 而矮的那个,看着和宁楚格年纪相当,只是个圆圆的小糰子,团着身子跪在地上,穿着一件大红的袍子,看着十分喜庆。 静容微微一笑:「都起来吧,赐坐。」 成衮扎卜福晋几人这才敢起身,也不敢看静容,只恭敬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还不敢坐实,而两个孩子,这是默默的站在她身后。 静容此时终于看清了这位福晋的长相,单眼皮,高鼻樑,圆脸蛋,削薄的唇紧抿着,看着有些严肃。 两个孩子,高的那个脸色有些苍白,容长脸,丹凤眼,长得挺俊俏,但是和这位福晋却不大像。 而那个小的,就活脱脱是福晋的翻版,只是一双眼睛倒是双眼皮大眼睛,看着十分可爱。 「福晋一路过来辛苦了,如今住的可还安稳?」静容第一时间用温和的语气和成衮扎卜福晋交流,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没成想这位福晋却只是一板一眼的回答:「奴才一路过来都好,住的也好,承蒙皇上和皇后娘娘隆恩。」 静容一时间有些说不上话,这位福晋未免规矩也太大了,而且也太严肃了。 她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然后又将目光投到了那个站在一边的小糰子身上,忍不住勾了勾唇。 「两位台吉这么站着多累,白芷,去给两位台吉搬个凳子过来,也让两位台吉坐着。」 白芷一听,立刻领命去搬。 成衮扎卜福晋迟疑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高个男孩,到底还是没张口。 静容也顺势问起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啊?看着倒是个聪慧的。」 成衮扎卜福晋听到这话,嘴角才有一丝笑,温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大的叫占楚布多尔济,是奴才的四子,小的叫拉旺多尔济,是奴才的七子。」 第229页 静容心下一跳,这个高个的就是干隆口中那个被惯得不像样的孩子吗?听说他也是嫡子,还是先头福晋生的孩子,最受成衮扎卜看重,比自己的两个哥哥都受宠。 「原来如此,都是好孩子。」静容心中情绪复杂,面上却笑着点点头。 然后对着身后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道:「既然两位台吉也来了,我也不好让他们空手而归,这点东西,也不值什么,你们拿着玩吧。」 一边说,一边赵嬷嬷就捧着两个匣子出来了。 成衮扎卜福晋急忙领着两个孩子又跪下谢恩,谢完了,这才恭恭敬敬的接了赏。 静容看着她这一板一眼的样子,总觉得有些别扭,转而去看那个拉旺多尔济,他年纪小,倒也是个坐得住的,这么一会儿,不说静容怀里的宁楚格,便是大些的永璂都有些坐不住了,他还是端端正正的坐在小板凳上,小脸板的正正的,倒是他那个哥哥,才这么一会儿,脸色又不大好看了。 静容心中嘆了口气,转而对永璂道:「你们这些孩子,坐在我这儿听我们讲古,只怕也坐不住,永璂,你带着两位台吉去外面转转吧,不要跑远。」 永璂本就有些坐不住了,听到额娘这话,急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笑着道:「儿臣知道了。」 说完对两位成衮扎卜家的台吉招了招手:「走,咱们出去玩!」 面对皇阿哥,两个孩子也有些慌张,抬头看向福晋。 成衮扎卜福晋点了点头,柔声道:「既然主子娘娘开口了,那你们便去吧,小心伺候十二阿哥。」 两个孩子恭声应了,又朝着静容行了一礼,这才跟着永璂离开。 宁楚格看着永璂走,自己也坐不住了,在静容怀里跟扭股糖似得:「额娘,我也想出去。」 静容低头看了一眼她,嗔笑一声:「你哥哥他们出去玩,你人小能跟得上吗?」 谁知宁楚格却不服输:「那个小弟弟也跟着去了,儿臣怎么会跟不上。」 静容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多久,这孩子就注意到拉旺多尔济了? 不过她倒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只笑着将宁楚格递给了身边的乳母:「抱着公主出去走走吧,不要走远。」 乳母恭声应了,抱着宁楚格离开了。 宁楚格离开的时候,成衮扎卜的福晋也恭敬起身相送,一直等到宁楚格出去,这才坐下。 静容看她这般姿态,心中倒是满意了几分,虽然严肃些,但是对皇家却很有敬畏之心,若是如此,日后宁楚格婚后的生活也会好过些。 不过想着日后宁楚格会和拉旺多尔济常驻京城,而成衮扎卜福晋则会待在漠北,如此,她什么性格倒也不重要了。 想着这个,静容的情绪倒是松快了许多,看着孩子们离开了,也就和这位福晋聊起了家常。 一开始,成衮扎卜福晋还有些拘谨,但是慢慢地,也就放开了,开始说起了家里的一些琐事。 静容听着她的话音,这才知道,拉旺多尔济的两个哥哥已经成家了,而且都搬出了扎萨克亲王府,长子和次子都封了辅国公,如今也都跟着成衮扎卜去打仗了。 家里只剩四子和七子,四子是先头福晋所生,一生下来就身子不好,她嫁过来之后,为了照料这个孩子,废了不少心神,如今总算是好些了。 说着说着,静容倒是发现一个点,这位福晋嘴里说的最多的,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拉旺多尔济,反而是那个病怏怏的占楚布多尔济。 说他性子温和,说他喜爱读书,说他身体强健了许多,仿佛处处都在向静容推销这个儿子。 静容有些疑惑的看了成衮扎卜福晋一眼。 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身为札萨克亲王福晋,不可能不知道一个固伦额驸意味着什么,这起码能保住三代的富贵,而且一旦称为皇帝的女婿,日后的前程也是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 具体可参考色布腾巴勒珠尔,哪怕是这么平庸的人,干隆用军功堆也能把他堆成亲王。 而成衮扎卜福晋的儿子,日后想要承袭札萨克亲王爵只怕是希望不大,因为前面还有受宠的嫡兄,他唯一的指望就是成为固伦额驸,因为若是如此,他这辈子就算是有了保障了。 可是如今这位母亲,却一个劲的给静容推销自己的继子,实在让静容难以理解。 「占楚布多尔济的确不错,不过本宫倒是更喜欢拉旺多尔济,看着是个稳重的孩子。」静容笑着道。 成衮扎卜的福晋脸色僵了僵,许久才道:「拉旺多尔济到底还小,长幼有序,说起来还是他兄长更懂事些。」 静容皱眉,这真是亲儿子吗?有这么坑儿子的吗?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家事,她也没必要掺和,反正人以后宁楚格就算是嫁了人,也不和这位福晋住一起。 「福晋真是谦虚。」她似笑非笑:「不过不管是本宫,还是皇上,还是更看重拉旺多尔济一点,想来皇上的意思,成衮扎卜亲王也给福晋透露了,福晋还是早作打算吧,莫要自误。」 静容如今也不客气了,这位福晋拎不清,她就帮她拎清。 成衮扎卜的福晋顿时脸色惨白,许久才颤抖着嘴唇道:「奴才明白了,是奴才孟浪,冒犯了主子娘娘。」 她跪下给静容请罪。 第230页 静容此时却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福晋不必多礼,你和亲王能明白本宫和皇上的意思最好,旁的,且不说如今亲王正在为国效力,便是寻常人家,也不会对人家家事指手画脚。」 这话虽然说的好听,但是敲打的意思极为明显。 成衮扎卜福晋到底也不是煳涂人,立刻点头应下。 之后两人倒是没什么话好说了,静容半阖着眼,假做休息,一直等着孩子们回来,这才半真半假的说要留他们用膳,成衮扎卜福晋急忙拒绝,说不敢打扰娘娘用膳。 静容也就顺势应了,然后笑着让永璂和宁楚格帮自己送客。 永璂有些惊讶,他之前可还没送过客呢,或者说没有遇到过值得他这个身份送客的人。 不过他此时倒是不懂这些,只以为自己是长大了,额娘看重他的缘故,因此高高兴兴的拉着妹妹,将战战兢兢的成衮扎卜福晋和两位台吉送了出去。 结果一行人刚出大帐,迎面就看着永瑄走了过来。 永瑄看着弟弟妹妹送着一行人出来,也是一愣,然后神色一闪,面上挂上了浅淡的笑,缓缓走了过去。 「给十阿哥请安。」成衮扎卜福晋一看来人就认了出来。 之前成衮扎卜曾带她参加过木兰秋狝,也曾给她指过这位十分受宠的阿哥。 成衮扎卜福晋如今还记得成衮扎卜说的话:「这位十阿哥,指不定就是未来的太子,皇上对他十分看重。」 那言语间的赞嘆之意,让她至今还记载心里,因为在她心中,丈夫就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能让丈夫看重的人,自然也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永瑄并不知这位福晋心中所想,只是温和的抬了抬手:「福晋不必多礼,两位台吉也快请起。」 成衮扎卜福晋这才起身,但是依旧垂着眼,不敢看眼前这位阿哥。 永瑄眼睛一转,看了看这位福晋身后的两个台吉,尤其在那个和宁楚格年岁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永璂,是皇额娘让你来送福晋和几位台吉的吗?」永瑄的声音十分温和。 永璂也不知为什么,心下有些忐忑,但是听到哥哥问,自然老实的回答:「正是。」 永瑄笑了笑:「那正好,我也有空,我和你一起送吧。」 永璂总觉得十哥这笑有些渗人,但是想着这也没什么,就点了点头:「好。」 永瑄就这么加入了送人的对付,成衮扎卜的福晋顿时有些诚惶诚恐。 但是没成想这位被自己丈夫誉为未来太子的贵人却十分好说话,语气温和,待人亲切。 尤其是对小儿子拉旺多尔济,更是一副兄长姿态,完全看不出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成衮扎卜福晋的笑容顿时有些苦涩,难道十阿哥也更看好拉旺多尔济吗?这真是…… 成衮扎卜福晋遮掩住了眼底的失落,只在一旁默默听着十阿哥和小儿子的对话。 永瑄对拉旺多尔济简直是嘘寒问暖,从他在家里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到他读什么书。 问起读什么书的时候,小拉旺多尔济的脸涨的通红,小声道:「奴才年纪还小,还没,没读书。」 看着小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永瑄的笑容更深了,柔声道:「没事,这有什么好害臊的,等日后有时间,我教你读书。」 成衮扎卜福晋听了这话勐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永瑄。 十阿哥这话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成衮扎卜福晋的反应没人看到,但是拉旺多尔济却脸涨得通红,眼睛发亮,有些激动:「多谢阿哥,奴才,奴才……」 看着小孩子结结巴巴的样子,永瑄笑了笑:「好了,不必多言,你年纪还小,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长大了也要成为你阿玛那样的英雄才是。」 拉旺多尔济的眼睛亮的像星星一样,从前还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阿玛眼中只有四哥,额娘只会让他听哥哥的话,而十阿哥,明明是天潢贵胄,却待他这样亲切,还和他说这样的话,这让他小小的心灵,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奴才遵命!」他的声音清脆又干净。 等送走了成衮扎卜一家,永瑄站在远处目送了一会儿。 永璂站在他身边,有些忐忑道:「十哥,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开心?」 永瑄转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我怎么会不开心,我挺开心的。」 永璂依旧觉得不对,小动物一样的只觉,让他觉得不能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下去了,他急忙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早些回去吧,额娘也让我们早点回去呢。」 永瑄看着自己这个傻弟弟,轻轻笑了笑:「好啊,那就回去吧。」 他在看到成衮扎卜一家子的时候,这几日额娘的反常,还有说过的那些话,突然就出现在他脑海中,他也顿时明白了,成衮扎卜一家人来的原因。 原来如此啊,只是为何,额娘不把这事儿和他说一声呢? 永瑄小小的心灵中,第一次生出不满。 第81章 子女 静容此时送走了成衮扎卜福晋, 人也松了口气,半靠在靠背上,喝了口茶。 一边的赵嬷嬷小声道:「奴才怎么看着这位福晋不大对头呢?哪有光说旁人儿子好话的,倒是一点看不着自己的儿子。」 第231页 静容听了淡淡一笑:「这或许就是一个人一个活法吧, 成衮扎卜福晋什么处境, 咱们这些外人也想不来, 不过她说的再多也没用,皇上只会中意拉旺多尔济。」 赵嬷嬷有些诧异:「娘娘何出此言?那位小台吉还不如公主大, 如何能看得出贤愚?为何皇上会如此看好?」 静容轻笑一声:「就是因为小才看重啊, 若是已经像占楚布多尔济那么大了,都懂事了, 再教导又能教导出什么呢?」 静容也是今儿看着这母子三人才想通的。 清廷如今最重视的应该还是漠北蒙古, 漠南蒙古几乎被清廷完全掌控, 只有漠北蒙古, 因为靠近俄罗斯,因此难免会受到沙俄的影响。 所以圣祖和世宗两朝才会玩命的加恩策楞一系,但是汗号却依旧让善巴一系承袭。 一个有实权无名分,一个有名分无实权。 帝王的平衡之术真的让他们玩出花来了。 而如今到了干隆朝,赛音诺颜部作为喀尔喀蒙古四大部族之一, 当然也是重中之重, 只是策楞在干隆十五年的时候就过世了, 所以现在又得开始拉拢下一代。 最保险的方法, 当然是效仿康熙帝,思想上影响你,实际中加恩你, 这样两厢下去, 迟早赛音诺颜部也会变成清廷的形状。 而这样做最好的人选, 当然是年纪小又容易引导的拉旺多尔济,因此无论成衮扎卜亲王和福晋怎么想,这个人选都是不会变的。 不过赵嬷嬷可想不到这些,只是有些似懂非懂的思索了片刻,便放弃了,只笑着道:「娘娘心有成算,奴才就放心了。」 静容也不多言,只笑了笑,这话倒也不好和赵嬷嬷说明白。 ** 没一会儿,去送人的几个孩子也回来了,静容听到通传急忙坐起身,但是一掀帘子,却看见永瑄打头走了过来。 静容又惊又喜:「你今儿不是去围猎了吗?我还以为你会在前面用膳,怎么回来了啊?」 永瑄笑着行了一礼,这才道:「儿臣有些想额娘了,便和皇阿玛禀明,早些回来了。」 静容听了满心欢喜,急忙迎过来,拉着几个孩子坐下,看着永瑄额头满是汗,亲自拿着帕子给他擦汗。 「你瞧瞧你,满头满脑的都是汗,也不知道注意这些。」 永瑄任由额娘给他擦汗,原本有些不满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他很明白,额娘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这次不告诉他,或许也是因为他年纪太小了,不好知道这些事儿,并非要刻意瞒着他。 想到这儿,永瑄的心情也明快了许多,笑着道:「额娘,儿臣给您打了好几条毛色鲜亮的皮子,到时候做成衣裳给您穿。」 静容听了嗔笑:「你人小力弱,竟也能打到猎物了?」 永瑄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虽然那些猎物都是侍卫赶过来让我打的,但是儿臣也是射中了的。」 射中的确是射中了,射死就不一定了,多半是擦伤了些许,被那些侍卫用网兜捞了起来,然后又往进囊了囊。 不过这事儿也是寻常,并算不得什么稀罕的。 「行了行了。」静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额娘当然信你了,往日里你的骑射功夫也是不错的。」 这话倒也不是假的,永瑄才六岁,拉弓也只能拉得动软弓,不过他的准头还不错,师傅也是夸过得。 永瑄这才高兴的笑了。 而一边的宁楚格听着这话也不甘示弱,急忙道:「十哥十哥!你说好了要给我打的白狐狸呢?」 永瑄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尴尬:「妹妹,真是对不住,今儿没见着白狐狸,只见着了一只白兔子,我让人给你捉住了,待会儿给你送来。」 宁楚格听到前面的话,先是有些不满的撅了噘嘴,等听到了后面,这才满意的笑了:「白兔子也行,十哥,你真好!」 永瑄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妹妹这样好说话,等日后出嫁了,也不知道驸马能不能对妹妹好。 想着刚刚那个眼睛亮的像星星的小孩,永瑄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静容也喜欢看着他们兄弟姐妹和睦,因此坐在一边只是笑着,也不多言。 永璂有些羡慕的看着妹妹,心中虽然也想问问哥哥有没有给自己的礼物,但是又想着自己也是男子汉了,怎么好意思问这个。 但是永瑄自然没有忘记弟弟,笑着也对永璂道:「我也给永璂捉了一只黑兔子,到时候和妹妹的白兔子一起养。」 永璂一听也乐了,脆生道:「多谢十哥!」 说完又顿了顿道:「等我以后长大了,我给十哥捉只狼来养!」 静容听了哭笑不得:「你倒是有志气,不过那野狼野性未驯怎么好让你们养,伤着了就不好了。」 永瑄也点点头:「十二弟,兔子虽然没有狼威风,但是温顺听话,养着逗逗趣也是成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永璂自小到大都是听着哥哥的教训,今天好不容易说了句孟浪的话,却吃了顿教训,但是索性他性子温厚,如今听了这话,也只蔫头耷脑的听着,最后点了点头:「是我考虑的不周到。」 永瑄笑了笑,看着他兴致不高,也知道他许是心中失落,因此又安抚了永璂几句,保证下次围猎也带着他一起去,一下子,永璂又高高兴兴的和哥哥说起了话。 第232页 静容看着永瑄在弟妹之间行事如此妥帖,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兄弟姐妹之间,起了冲突不怕,只要懂得如何在冲突之后,继续和睦如初,懂得如何维繫这段情分,如何那么就算是打打闹闹,那也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他们母子几人,又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中途永璟又醒来了一次,静容去侧殿哄永璟了。 但是没成想刚把孩子放下,一转头,就看见永瑄站在身后。 静容被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道:「你这孩子,神出鬼没的,吓死额娘了。」 永瑄脸上依旧眯眯笑,温声道:「额娘,今日成衮扎卜福晋过来,是因为什么?」 静容一愣,然后回过神:「你今儿见着他们了?」 永瑄点了点头:「我陪着十二弟和五妹一起去的。」 说完又顿了顿:「我看那位拉旺多尔济小台吉挺有趣的。」 静容心一沉,立刻意识到永瑄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她仔细看了一下儿子的脸。 之前干隆曾说他喜怒形于色,这孩子还为了这事儿赌气,要凝神养气。 但是如今呢? 他不过才去上书房一年多,整个人看着都比之前沉稳了许多。 面上依旧是讨喜的笑,但是除了笑,却让人看不出其他情绪。 「你怕也是看出来了吧?」静容嘆了口气。 永瑄大方点头:「儿臣猜出了一些。」 「您自从来了木兰,之前还从未单独接见过任何蒙古贵妇,如今第一个单独接见的,就是成衮扎卜福晋,而且她还带着自己两个孩子过来,不知道的,或许真的以为是皇阿玛重视成衮扎卜一家,但是儿臣总觉得不大对劲。」 永瑄定定看着静容:「皇阿玛想要让成衮扎卜家尚主吗?」 静容看着眼前孩子,才六七岁的样子,脸上还有婴儿肥,但是说话已经很成体统的,这和上一世那些六七岁的孩子比起来,简直就和个小大人一样,这难道就是皇家子女的政治素养吗? 静容想到这儿笑了笑:「算你猜对了,你皇阿玛的确想要拉旺多尔济尚主,而尚主的人选,就是宁楚格,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想着你还是个孩子,这样婚丧嫁娶的事儿,免了让你掺和,不过如今你既然看出来了,额娘也不瞒你。」 永瑄听着这话,原本还绷着的脸,瞬间委顿了下来,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儿臣就知道!」 这句就知道,也不知说的是谁。 静容脸上依旧带笑:「其实说起来,也算一门不差的婚事了,你皇阿玛说了,到时要把拉旺多尔济接到京中抚养教导,等到日后他们成亲了,也会在京中居住,如此你们兄妹倒也不会离我太远。」 永瑄一听这话眼睛一亮,抬起头看向静容:「皇额娘说的可是真的?」 静容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这样的大事我怎么会瞎说。」 永瑄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笑着道:「这样也好,日后妹妹也不必去漠北受苦,额娘也能常常见着妹妹。」 静容听了失笑:「你倒是想的好。」 永瑄却一本正经的上前来拉住静容的手,温声道:「额娘别觉得不可能,额娘操心我们兄妹儿臣心里是明白的,日后儿臣一定会让额娘事事顺心。」 静容眼圈有些发酸,抬起手摸了摸永瑄的头,这孩子是真的会说话,每次说话,都能说进她的心坎里。 ** 成衮扎卜之事,静容永瑄母子是彻底说开了,两人对干隆的这次行为也都统一十分满意。 也是正好,这一晚干隆来静容这儿用膳,静容也就叫了几个孩子过来,一家子一起吃饭。 干隆一看永瑄,就高兴的合不拢嘴。 「你今儿表现的很好,不过要是走的慢些就更好了,朕想赏你都找不到你的人。」 永瑄笑嘻嘻的凑过来:「皇阿玛想要赏儿臣怎么会找不着呢,皇阿玛只要一句话,儿臣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领赏。」 干隆笑着点了点永瑄的额头:「你啊你啊,说起这些怪话来倒是挺多的。」 永瑄依旧笑嘻嘻,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静容看着都觉得牙疼,这小子心思不知道多多,但是在干隆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小孩样。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饭,几个孩子就下去歇着了,静容陪着干隆在屋里说话。 说起今儿成衮扎卜福晋来的事儿,静容也把他们的对话给干隆汇报了一下,汇报完之后,忍不住和干隆八卦:「臣妾也是奇怪了,这位大福晋,这么对占楚布多尔济比对拉旺多尔济还好,倒像是占楚布多尔济是她儿子似得。」 干隆听着这事儿却笑得高深莫测:「这事儿说起来也寻常,成衮扎卜先头的那位福晋,是他们部落一位大旗主的女儿,成衮扎卜能上位继承爵位,也是多亏了他这位老丈人的支持,因此成衮扎卜对嫡福晋十分敬重,但是没成想那位福晋嫁过来十几年没有生产,却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怀了身孕,结果孩子生出来了,人却没了。」 「成衮扎卜作为扎萨克亲王当然得续娶,朕当时还想着下嫁一个宗室女给他,没成想,还没开口呢,他就续弦了,如今这个福晋,是先头福晋家的养女,嫁过去,就是为了照顾那位福晋的孩子。也是因着这个,这位福晋都嫁过来十一年了,才生出了拉旺多尔济这一个孩子。」 第233页 说到这儿干隆看向静容:「这位福晋是被那位老旗主给养坏了,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先头福晋活着,再加上她对成衮扎卜也是言听计从,今儿这事儿,我想着多半也是成衮扎卜的意思。」 静容皱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干隆听了却冷笑一声:「他们想的好,朕却也不是好拿捏的人,占楚布多尔济在赛音诺颜部根基雄厚,让他尚了主,岂不是给他做嫁衣裳。」 静容心下一动,看向干隆。 是了,占楚布多尔济又有父亲的宠爱,又有外祖父的帮衬,世子之位简直板上钉钉,若是再尚主,那地位更是高贵,再没有人能够撼动。 可是若是如此,那就是臣强主弱的局势,干隆如何会满意,之前恩赏策楞,那是因为策楞当时在赛音诺颜部立足不稳,因此得依靠朝廷。 但是如今成衮扎卜一家早就在赛音诺颜部打下坚实基础,那此时就得在他们一家子内部进行分化。 静容在此时几乎可以确定,干隆日后一定会想方设法,给拉旺多尔济更高的地位和名分,让他和自己的哥哥打对台。 想到这儿静容嘆了口气,其实干隆这么搞,对宁楚格也好,拉旺多尔济对皇家有所求,那就会对宁楚格越好,拉旺多尔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那就会对干隆对清廷更忠诚。 干隆就是看穿了这一点,因此才会竭力促成和拉旺多尔济的婚事。 而自己能看穿,成衮扎卜当然也能看穿,而今日成衮扎卜福晋的这番话,说不定真是成衮扎卜的一番试探。 静容抬头看了一眼干隆,沉声道:「那皇上准备什么时候指婚?」 干隆沉吟了片刻,觉得这件事告诉皇后也无妨。 「今年闰九月,朕就会下旨,到时候你也做好准备。」 静容听了笑着点点头:「臣妾明白。」 闰九月啊,看起来干隆对这桩婚事,还真是不容反驳。 ** 之后几日,成衮扎卜福晋又带着孩子陆陆续续来了静容帐中几次,而这几次,成衮扎卜福晋再没有提过占楚布多尔济,甚至也再没有带他来过,而是一直老老实实的带着拉旺多尔济。 静容有意让两个孩子相处一下,便任由永璂带着宁楚格和拉旺多尔济一起玩耍。 俩孩子倒也真的玩得到一起去,宁楚格性格有些任性,拉旺多尔济就十分老实宽厚,处处让着宁楚格。 因此宁楚格十分喜欢这个小弟弟,每次拉旺多尔济来,宁楚格都十分开心,还把自己的小玩意分享给他。 又一次静容看着拉旺多尔济辫子上夹着一个熟悉的小蝴蝶,都忍不住笑了,点着宁楚格的小鼻子道:「你怎么把你自己的蝴蝶夹子,给拉旺多尔济带上了?」 宁楚格只是咯咯笑:「儿臣觉得好看,皇额娘,你看弟弟可不可爱?」 拉旺多尔济臊的满脸通红,但是却并不把蝴蝶夹子取下来,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宁楚格,希望她能饶了自己。 宁楚格虽然有些任性,但是也是知道分寸的,看着弟弟这么可怜,就走上前去,把小夹子卸了下来,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糖豆,塞进了拉旺多尔济的嘴里,笑着道:「弟弟真听话,给你吃这个。」 拉旺多尔济抿着嘴里甜滋滋的糖,看着眼前笑的可爱的小姐姐,也忍不住笑了,这几天,是他最开心的几天。 静容笑着在一边看着,眼神不小心扫到了坐在一边的成衮扎卜福晋,她看着两个孩子,却是一脸的担忧。 似乎就要忍不住站起来,拉着拉旺多尔济请罪。 静容嘆了口气,这位福晋真真是和干隆说的一样,被教坏了,太过刻板,而且满脑子都是三从四德,规矩体统,对着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一点温情。 这样的人,静容不能说她有多不好,因为她成今日这般性格,多半也是这个时代和这个时代的人造成的,但是却也忍不住感嘆,就算小时候被人教坏了,长大了,面对自己的孩子,还是这样一个孝顺听话的孩子,竟也没有半分慈母之心吗? 反正她看着她的孩子,心都是柔软的,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他们面前。 静容嘆息着收回了思绪,看着两个孩子又笑嘻嘻的玩到了一起,静容笑着对宁楚格的乳母道:「领着他们出去走走吧,今儿天气好,也让她们晒晒太阳。」 乳母恭声应了,虽然她心中觉得这样十分不妥当,可是自从来到皇后娘娘这儿,她就明白了,以往的那些规矩体统最好统统忘了,皇后娘娘这儿只需听皇后娘娘吩咐就是。 看着乳母带走了两个孩子,成衮扎卜福晋的眼神还没收回来,静容轻咳了一声,这才让她收回视线。 静容笑着道:「人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他们不过才两三岁,都还是孩子呢,玩一玩也是无妨的。」 成衮扎卜福晋勉强一笑,小声道:「奴才也是怕拉旺多尔济冒犯了公主殿下。」 静容淡淡一笑:「宁楚格虽然看着娇些,却也不是什么碰不得打不得的人,反倒是拉旺多尔济这孩子宽厚老实,你该担心拉旺多尔济被宁楚格欺负才是。」 成衮扎卜福晋连称不敢。 静容也不多言,只一边和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闲聊。 没一会儿,宁楚格和拉旺多尔济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永瑄,自打那天永瑄给宁楚格带了兔子,最后听说这桩婚事,也给拉旺多尔济匀了一只,永瑄就成为了两个孩子的英雄。 第234页 拉旺多尔济简直对永瑄言听计从,彻底成为了他的小尾巴,看着他时两只眼睛都冒星星,而宁楚格则是知道了哥哥的厉害,成日里有什么喜欢的,都要找永瑄要。 如今永瑄领着两个小尾巴,笑眯眯的走了回来,上前给静容行了一礼,才道:「额娘,刚刚回来,看着他们在外面追兔子,便顺手将他们带回来了。」 静容看着宁楚格跑的满头是汗的模样,急忙招手把她抱过来,一边擦汗一边嗔怪:「让你们出去走走,倒是跑了满头的汗。」 说完她看了一眼拉旺多尔济,却发现他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和宁楚格。 静容一愣,又对拉旺多尔济招了招手。 拉旺多尔济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额娘,成衮扎卜福晋皱着眉,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勉强点点头。 拉旺多尔济这才走了过来。 静容笑着将他揽在怀里,也细细替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柔声道:「以后公主要是胡闹,可不能由着她,你要劝劝她才好。」 拉旺多尔济抿着嘴唇有些腼腆的笑笑:「公主没有胡闹,我们,开心!」 静容听着他奶奶的音调,只觉得萌化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大脑门,笑着道:「既然开心,那就以后多来玩。」 拉旺多尔济重重的点了点头。 宁楚格在边上直笑:「下次你来我们再比,你要是还跑不过我,你就是小狗。」 拉旺多尔济的脸又红了。 ** 静容这儿连续几天见了成衮扎卜福晋还有拉旺多尔济,后宫里的猜测也多了起来,这天舒妃过来说话,忍不住道:「娘娘,那位喀尔喀的福晋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啊?皇上真要让他们家孩子尚主啊?」 静容看着舒妃担忧的眼神,笑着点点头:「是有这个意思,明旨马上就要下来了。」 舒妃倒吸一口凉气:「那,那五公主岂不是要嫁到漠北去!」 静容见她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知道她是真心担忧宁楚格的前途,心下忍不住一软,笑着道:「你别担心,皇上说了,从和敬公主之例。」 舒妃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又忍不住笑笑:「咱们公主真是个有福的,赛音诺颜部也是世袭罔替的和硕亲王爵位呢。」 静容笑笑没接话,这亲王爵位还指不定落谁身上呢,就看成衮扎卜对四儿子的看重,静容觉得拉旺多尔济多半没戏。 不过这话也不能和舒妃说,只能转移话题:「我听说这几日令妃病了?」 舒妃一听这话嗤笑一声:「说什么病了呢,就是那日皇上去她那儿,结果不知为何拂袖而去,这几日也没召见她伴驾,眼看是失了宠了,这是躲羞呢。」 这事儿静容倒也知道,她虽然这几日一直忙着应酬成衮扎卜福晋,但是后宫的事儿还是操心的。 按着传来的消息说,干隆去了令妃那儿喝茶,突然说起了六公主的身体状况,令妃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干隆立刻就恼了,训斥她不知进退,不成体统,然后转身就走。 静容沉默了片刻,觉得还是得细细调查这件事,干隆都气成这样了,应该不是小事。 第82章 厌弃 静容既然心里存了这个事儿, 面上依旧一丝不露。 笑着应付了舒妃几句,等到舒妃离开之后,这才找了白芷过来。 「前几日令妃惹皇上生气的事儿,你给我找人细细查问一番, 这都几天了, 皇上依旧没给她好脸, 看来这事儿倒是挺大。」 白芷听了应了一声:「奴才这就找人去打听。」 不过她面上还是有些迟疑:「只是这事儿是在令妃娘娘内屋发生的,只怕也不好打听。」 静容点了点头:「你尽力就好, 打听不出来也无妨。」 若是不能从令妃这儿查出什么, 那么她也可以试探着从干隆这儿打听打听。 白芷领命下去了,一连几天, 果真没有打听出来, 而干隆那边, 和令妃越发疏远了, 往后宫里赐东西,都绕过了令妃。 静容心里越发好奇,这一晚干隆来她这儿用膳,顺带手说起了那位准格尔出身的多贵人的事儿。 多贵人的父亲根敦,原本是准格尔杂特部的一个小首领, 因为受了喀尔喀蒙古乌梁海的劫掠, 这才投向了清廷。 说起来也是戴罪之臣, 但是干隆认为他们其情可悯, 就宽恕了他们部族的罪过,还加恩根敦为佐领。 甚至还把根敦的女儿,厄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召入宫廷, 封为贵人。 这是六月份的事儿了, 但是多贵人也是刚刚,才被她的父兄送了过来。 静容想着这位多贵人在干隆心中的政治地位,便试探着笑道:「臣妾看着令妃性情温厚,人也细心,倒是可以照顾多贵人,不如让多贵人住在储秀宫如何?」 多贵人虽然说是初入宫廷,但是其实已经二十七岁了,之前或许还成过婚,不过这种小事,在皇家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皇上看重她,即便她从未参加过选秀,那她也是正儿八经的贵人主子。 干隆听了这话脸色一沉,许久才道:「令妃那边就算了吧,我看她这几日也是有些轻狂了,多贵人就住承干宫吧,我记得之前舒妃也住承干宫,是个好地方,也不算辱没了她。」 静容听着这口音,就知道干隆这是真的恼了令妃了,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笑着道:「令妃往日里都是个机灵的,这次也不知做了什么,竟让皇上生这么大气,不如臣妾替令妃给皇上赔个不是,且请皇上看在六公主的份上,饶了她吧。」 第235页 静容这番话存了试探之意,干隆听完之后却冷哼一声:「你倒是想着替她求情,却也不想她存了什么心思?」 说完似是觉得有些难言,许久才道:「六公主年幼,而且身子也不好,我看跟着令妃也不成样子,之前圣祖朝就有例,妃嫔不得养育亲子,这也是为了让孩子能立得住,如今我看不如把六公主交给其他人养,也省的被她带累。」 静容心下一惊,干隆这话,分明是厌恶了令妃,竟然连孩子也不让她养了,令妃这到底是做了什么事? 静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干隆,小声道:「皇上这话是怎么说的,六公主如今还小,令妃这,这到底是……」 看着皇后有些不安,干隆嘆了口气,轻声道:「这件事等回宫之后,朕会自己安排,你就不要操心了,至于令妃的事儿,你以后也不必多管,让她自生自灭吧。」干隆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冷漠让人心寒。 静容眼皮跳了跳,到底也没再开口了。 这事儿干隆都不想说,那自己还是别多问了,反正能看出来,不是小事。 ** 眼看时间不早了,静容出去招唿底下人摆膳,干隆则是依旧坐在榻前,看着炕桌上那一盏烛火。 其实和其他人猜的不一样,他之所以会这么生令妃的气,其实和那天在令妃宫里的冲突关系不大。 或者说,那次的冲突,也不过是他的藉口罢了。 令妃看出来了自己想给五公主赐婚的事儿,明里暗里的点对他,想要把七公主留在身边,留在京里。 他其实可以理解她的心情,若是平时,他指不定也就顺势而为答应她了。 可是那天,他前脚刚知道令妃并非像她奴才所言,是被八阿哥的奴才冲撞了,这才摔倒,而是踩到了有青苔的石子,这才滑倒了,虽然只是一件小小的事,但是他的心情却并不明朗。 八阿哥的奴才为什么会出现在哪儿?令妃为什么散步不让人跟着? 八阿哥明明知道自己的奴才是被冤枉的,但是最后还是改了口,这又是为什么?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迴旋,最后只得出一个答案,内外勾结,互通消息。 在想到这个原因的时候,干隆整个人心中都是愤怒的,一个是他的爱妃,一个是他的儿子,竟然敢这么藐视皇恩,实在是其心可诛! 可是这件事最后又变成了这样,干隆觉得这里面一定还有旁的人也在算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此这个计谋才算完整。 干隆想到这儿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他的这些儿子,看着都唯唯诺诺,玩弄起阴谋来,倒是各个都是行家里手,也不知心中将君父置于何地! 即便是如此,干隆当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给令妃一个机会,因此那天在令妃殿中的时候,他曾问过令妃,这次八阿哥的奴才冲撞了她,他已经严惩了八阿哥了,让令妃放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看和漫不经心,但是眼神却死死关注着令妃的神情,令妃果然神色有些僵硬,然后温声对他说:「不怪八阿哥,也是那奴才有些鲁莽了,八阿哥一个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她明知道自己滑到的原因,还是顺势推给了八阿哥,她到底想要隐瞒什么? 干隆当时的脑海里只剩这一句话,也是这一句话,彻底摧毁了他对令妃的信任,因此无论她接下来说什么,干隆留给她的也就只有一个大怒,拂袖而去。 想着这些事儿,干隆只觉得脑袋里有些嗡嗡响。 正在这时,外面的静容走了进来,柔声道:「皇上,该用晚膳了。」 干隆抬起头,透过荧荧烛光,看向眼前之人,并非什么貌美绝色的女子,只是一个眉目温柔神色平和的女人,她说话从不大声,做事情也算不得周全,可是她处处为他着想,还给他生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这就够了,干隆在心底告诉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儿相伴一生,这就足够了。 他起身,笑着走到静容身前,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 静容不知道干隆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这一点静容倒是可以确定。 第二天早起送走了干隆,静容也松了口气,看起来这几日还是得远着令妃,省的她的事儿也牵连了自己。 索性令妃这几日也一直躲着不出门,每日早晚的请安都告了病假,静容听了也不为难,立刻就应了,还关心了几句。 将贤后的姿态做的足足的。 一直等到闰九月,宁楚格和拉旺多尔济的婚事终于定下了。 皇上亲下圣旨,成衮扎卜亲自从前线回来领旨谢恩。 他表现的十分积极,好似对这份婚事一百分的满意,甚至还亲自上书,请皇上允许,住在京城的策楞小妾,能经常进宫给公主请安,好把公主的身体健康状况回復给他们。 干隆听了十分满意,大手一挥允准了。 静容听了都忍不住感嘆,真是个会做人的,好像之前试探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一样。 不过这都是小事了,成衮扎卜接旨之后,成衮扎卜的福晋就进宫给静容磕头了。 静容受了她的礼,等她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她眼圈有些泛红,好似是刚刚哭过一样。 进宫磕头谢恩这样的大事儿怎么会红着眼眶来,静容心里隐约有了想法。 第236页 之后发生的事儿自然也没脱离静容的想法,成衮扎卜福晋在磕完头之后,就向静容认错,说她之前煳涂了,昏了头了,说了不合礼数的话,成衮扎卜听说时候十分生气,一定要让她给皇后娘娘谢罪。 静容听了能说什么,当然是原谅她啊,还笑着安抚了她几句。 「福晋这话说的不对,你何曾说过不合礼数的话,福晋是我见过最懂礼数的人了,福晋且回去告诉成衮扎卜,你们只要照顾好拉旺多尔济,让他安稳的种完痘,再送进京来,便是最大的功劳了。」 成衮扎卜福晋听了这话眼睛一酸,但是到底止住了眼底的泪,点了点头:「奴才遵旨。」 等送走了成衮扎卜福晋,静容嘆了口气:「这话说的,倒是把所有错都推到成衮扎卜福晋身上了,我不信若是成衮扎卜没有默许,福晋会说出那样的话。」 赵嬷嬷在边上笑着道:「这样的理,谁看不明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煳涂罢了,索性咱们公主也不和他们一家子住一起。」 静容听了,点点头笑了:「是了,本宫且先应付着他们,对付他们,自有皇上出马。」 ** 等到宁楚格的婚事定下,也到了十月了,静容一行人也回了京。 一回到紫禁城,看着这千篇一律的宫室,静容觉得自己又想圆明园了。 也怪不得清朝皇帝把圆明园当家一样住,就这个居住条件,也是吊打紫禁城。 但是不管好歹,紫禁城也是皇城,喜欢不喜欢的,都得住上几个月才行。 眼看入了秋,翊坤宫又有永璟这个新生儿,因此得格外注重保暖,静容可记得,歷史上的永璟就活的不长,她现在可不能走老路。 也幸好这段时间宫里再没有出什么么蛾子,令妃失宠,如今也安静了下来,只有其他人,也没这个本事蹦跶。 一直到了十二月底,青衮杂卜叛乱彻底平息,成衮扎卜身为这次平叛的大功臣,当然受赏无数,干隆直接赏了他杏黄带子。 要知道,黄带子可是只有宗室才能佩戴的,干隆这一手,无异于向人们表达,他对成衮扎卜的看重。 还有一件封赏,却与静容有关,成衮扎卜这次也上书,请封自己第四子,占楚布多尔济为世子,干隆允了。 这件事传到后宫的时候,赵嬷嬷一脸的纠结。 「娘娘,你说这是怎么话说的,那个成衮扎卜也忒不识相了,请封世子正该请封咱们额驸才是,怎么就请封哪个占楚布多尔济了。」 静容却并不当一回事:「占楚布多尔济是嫡出之子,有大义名分在,而且也并无错处,请封他也是应当应分,而且,若是成为世子,那日后就要处理赛音诺颜部的旗务,拉旺多尔济日后可是要定居京城的,如此岂不是麻烦。」 赵嬷嬷知道娘娘这话在理,但是心中还是有些愤懑,小声道:「奴才看着,三额驸之前也是住在京里,他们部落的旗务不也由三额驸的兄弟们代为掌管?」 静容轻笑,赵嬷嬷这种事上倒是敏锐的很。 的确,就算继承了爵位,也可以让人代为掌管旗务,但是如今看来,成衮扎卜并不准备放弃自己这个儿子,那么她们这些其他人,自然也就不能多说什么了,这个话也不过是个藉口。 「行啦,嬷嬷,做人有得必有失,我听皇上说,成衮扎卜来受赏的时候,也会把拉旺多尔济一起带来,到时候拉旺多尔济就会被交到内廷抚养,如此,不也是一件大好事吗?咱们宁楚格已经是公主了,日后荣华富贵不会少了他,多一个少一个亲王爵位有什么差别吗?」 而且静容也不觉得干隆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婿受委屈的,承袭不了家族的爵位,到底也会给个旁的,就比如色布腾巴拉珠尔,自己家世袭罔替的爵位都丢了,干隆不还是给了他立功的机会。 反正啊,静容是不操心拉旺多尔济日后的荣华富贵的,她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几个孩子吧。 ** 没过几日,干隆通知静容,他明年正月,准备二次南巡。 静容听到这话的时候愣了愣,然后立刻回过神来:「那皇上准备带何人过去呢?」 干隆想了想:「舒妃,庆嫔,颖嫔都带上吧,其他人你看着办。」 静容观察了一下干隆的脸色,小声道:「令妃不带吗?」 干隆冷哼了一声:「她主意大得很,带着她作甚,让她好生在宫里静思己过吧。」 看来是真的恼了,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气的意思。 「臣妾明白了。」静容急忙应了。 第二天请安的时候,静容说了正月南巡的事儿,又把定下来的人通知了一下。 接到消息的人人欢喜,没有接到消息的,各个面色苦涩。 静容看了眼令妃,自从回了宫之后,令妃又恢復了请安,虽然看面色是瘦了许多,也虚弱了许多,但是她自打恢復请安,就从没有缺席过,哪怕是听到些言语锋利,她也好似不放在心上,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腕上还多了串佛珠。 静容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多作为难,每次有人为难她,还会维护一二。 她不敢保证令妃这次是彻底翻了车,但是她也不屑于在这种事上为难她,这后宫原本糟心事儿就更多了,这种小动作还是少点为好。 令妃此时,面上也是一丝情绪也无,甚至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是木呆呆的坐着。 第237页 静容知道她为何如此,当时干隆刚从木兰回宫的时候,想要把令妃的孩子交给颖妃来带,结果话还没放出去,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让令妃知道了,令妃直接去太后宫里求了太后。 太后虽然不喜欢令妃,但是看着她这副悽惨相也有些可怜,就答应了将孩子放到自己跟前养,让令妃每日都过去看。 皇上听了这事儿,总不能把孩子从自己老娘跟前抢过来吧,只好认下了这个闷亏。 这也是干隆说令妃主意大的由来。 可是即便如此,作为孩子的亲娘,令妃依旧承受了母女分离的苦处,自打那以后,面上也就没了笑影。 「行了。」静容止住了底下妃嫔的议论:「此次南巡,随驾的都要好好准备,不跟着去的,也好生在宫中过日子,不要惹是生非,若是有事,可报给愉妃处理。」静容看了一眼愉妃。 愉妃立刻起身应下,其他宫嫔也都起身应下。 愉妃此时看着倒不多难过,她早就习惯这样了,往常皇上出去,也不见得带她几回,她都习惯了。 等吩咐完这些事儿,静容就让人离开了。 看着人出去,静容这才嘆了口气道:「令妃看着,倒像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赵嬷嬷在边上道:「娘娘看她是这样,她心里怎么想,咱们也不清楚,还是得小心为上。」 静容笑着点点头:「嬷嬷说的在理。」 ** 干隆要南巡,妃子带不老少,儿子也得带着,除了四皇子和三皇子留在了京中,剩下几个,都一起带上了。 而静容的几个孩子,永瑄看着还沉稳些,永璂已经高兴的不成了。 他自打降生,最远不过是去过木兰,这次下江南,那可就太开心了。 一边嘱咐他的乳母给他准备出门的东西,一边跑去找十哥,和他商量这次该带什么出去。 静容看着孩子们这么开心,自己心里也高兴,也就任由他们玩闹了,只嘱咐白青几个,若是他们准备的不妥当,也要提点几句。 ** 一直等到过年的时候,孩子们的热情这才消退了些许。 静容也趁着今年,招了郎佳氏入宫说话。 郎佳氏这次进来没带钮祜禄氏,只她一个人来了,听说是钮祜禄氏的兄嫂回来了,钮祜禄氏多年未见兄嫂,郎佳氏特意让她回了娘家。 「哎呦,娘娘您可不知道啊,钮祜禄氏兄弟家的两个孩子,倒是各个都是聪明的,尤其是那个大一点的,叫善保的,真真是个聪明的,他那个弟弟,虽然年幼,但是看着也聪明,他年纪倒是和咱们讷敏差不多大呢,钮祜禄氏倒想把那个小的,给咱们家大妞妞定下呢。」 郎佳氏口中的大妞妞,就是钮祜禄氏这次生下来的女儿,年纪也就比永璟小几个月。 静容听了笑笑:「我倒觉得姑表亲有些近了,骨血回流不是好事。」 郎佳氏嗔怪:「哪里就近了啊,钮祜禄氏是庶出,和她兄长就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了,再说了,旁人家哪个不想着亲上加亲,这也是天大的好事呢。」 静容不反驳郎佳氏,只道:「就算如此,孩子如今还小,是贤是愚也得再长长才能看明白,这会儿也太着急了吧,我听说那孩子生产的时候是难产,难免身体上会瘦弱些,还是多看看吧。」 说到这个,郎佳氏虽然嘴上还是在说:「那孩子奴才看了,身体结实着呢。」心下也有些狐疑,想着回去还是制止一下钮祜禄氏,娘娘说的也对,也用不着这么着急。 母女俩说了几句家里的事儿,便又说起了这次南巡的事儿。 「如今满宫,再没有娘娘这般受皇上信重的了,只是南边那边和咱们这边的气候不一样,娘娘也该小心才是。」郎佳氏是心里又是骄傲又是担心。 毕竟江南这种地方,她也只是听说过,没去过。 静容笑笑:「我在外面,太医宫女样样都有,能出什么事儿,还是您,上次那事儿您忘了?吓了我好大一跳。」 郎佳氏听着这个也转移了注意力:「哎哟,可别提上次的事儿了,我当时回去了,钮祜禄氏把太医的话一说,您可不知道,那拉家的屋顶都差点翻过来,自打那以后,讷苏肯再不许我胡乱吃补药,还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个老太医来咱们府上当府医,我是日日吃喝都在人家的管制之下,如今想吃几口大荤的,都得琢磨半天呢。」 看着郎佳氏脸上的笑,静容知道她这抱怨也多半是假装的,于是也跟着笑笑:「您看您,这是多大的福分呢,还觉着不足,我听着都羡慕。」 这话果然满足了郎佳氏的自尊心,急忙笑着摆手:「哎哟,这全天下哪个有娘娘福分大啊,娘娘可别折煞奴才。」 静容看着郎佳氏这满面红光的样子,心中多少松了口气,她记得歷史上的郎佳氏是死在那拉氏前面的,现在她虽然说不能起死回生吧,但是好歹也得让她好好多活几年才成。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私房话,眼看时间也不早了,郎佳氏急忙起身告辞,静容让赵嬷嬷送了她出去。 看着郎佳氏离开,静容心下突然有些空空的,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儿,但是再一回想她们聊天的内容,好像也没什么忽略的,便也按下心思,不再多想了。 第83章 坚定 眼看到了南巡的日子, 静容一行人也都准备好了东西。 第238页 等出紫禁城的时候,永瑄和永璂已经算是大孩子了,有了单独的车马, 而静容则是带着两个小的, 在自己凤舆内。 永璟还好说话些, 他展眼也周岁了, 嘴里能蹦跶出几个字, 也能叫人了,性子还是安安静静的,就算被乳母抱在怀里, 也不哭不闹, 可比宁楚格好伺候多了。 宁楚格待在凤舆里也是无聊, 只好逗着乳母怀里的小弟弟。 但是永璟格外不给她面子,一点也不好逗,生气了还会撇开小脑袋不理她。 宁楚格有些恼火的依偎到静容身边, 小声抱怨:「弟弟也太不可爱了,儿臣想和拉旺多尔济玩, 他好玩。」 静容伸手捂住了宁楚格的嘴, 嗔笑道:「又胡言乱语,你如今和拉旺多尔济订了亲, 该注意些言辞才是。」 静容其实自己并不在意这些, 可惜这个年代对女子的礼教太多,哪怕是公主,也不遑多让。 宁楚格却有些不满意,噘着嘴道:「在木兰的时候就可以, 怎么回来了倒不成了?」 静容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柔声道:「好孩子, 咱们还在路上呢,你一出去,岂不是耽误了行程,等到了行宫,拉旺多尔济过来请安的时候,你再和他玩,好不好?」 静容并不想过多的约束宁楚格,即便是女子,静容也想让她过得轻松自在一些。 宁楚格也算讲道理,听了额娘这话,到底点了点头:「那好吧。」 看着女儿娇嫩的脸蛋,静容忍不住亲了一口:「宁楚格真是个乖孩子。」 宁楚格撇了撇嘴,又拿起了刚刚玩厌了的九连环,慢慢拆解了起来。 静容看了一眼永璟,发现他又像小猪似得睡了过去,也不再多管,只盼望着能早点到行宫歇下。 等终于到了一处行宫的时候,永瑄和永璂还有拉旺多尔济果然也来给静容请安了。 再次见到拉旺多尔济,倒是比之前瘦了许多,原本的婴儿肥消减了许多。 静容看着有些心疼,拉着他到跟前来问:「怎么瘦了啊,可是来京之后没吃好?」 拉旺多尔济红着脸摇摇头:「没有,是奴才之前种痘,这才瘦了。」 他似乎还不明白种痘的意思,但是眼中却闪过惊惧不安。 静容听了越发心疼了,想着等这次回去,只怕永瑄和永璂也得种痘了,一时间心中有些焦虑,不过面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道:「那就好好补一补,你还是小孩子,这么瘦可不成,得白白胖胖的才健康。」说完又捏了捏拉旺多尔济的脸蛋。 拉旺多尔济的脸又红了。 几人正说着话,太医刚好过来给静容请平安脉,静容便让太医进来,让几个孩子坐在一边喝杏仁茶。 太医诊了片刻,笑着点头:「娘娘身子康健,一切都好。」 静容点了点头,又问:「皇上和太后可还好?几位皇子可还好?」 太医立刻禀报:「皇上一切都好,太后有些疲惫,请了平安脉之后便歇下了,几位皇子,除了八皇子有些晕车之外,一切都好。」 静容一听这话,倒是有些诧异,看向永瑄:「你八哥晕车了?你可知道?」 永瑄笑着点头:「自然知道,儿臣已经去探望过了。」 静容点了点头:「那就好。」说完又看向太医:「要好好给八阿哥诊治。」 太医恭声应了。 之后又是给几个阿哥公主请安,永瑄和永璂当然一切都好,宁楚格也挺好,永璟有些小不是,但是太医只开了安神汤。 静容看了那汤药,皱起了眉,心中有些不忍,但是想着今日一天永璟都有些没精神,只能再不多言。 等请完了脉,太医就要离开,静容却叫住了他,让他给阿旺多尔济也看看。 阿旺多尔济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太医拿住了手腕,开始诊脉。 结果这次太医诊的时间就有些长了,许久还皱着眉。 静容心下一惊,急忙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太医面上有些迟疑。 静容神色一动,立刻让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几个孩子也让抱了下去,只留了永瑄和太医在屋里。 「太医有话不妨直说。」静容沉着脸道。 张太医心里也苦啊,他怎么这么倒霉,又牵扯了进了后宫的阴私之中,若是放在平时,他是不可能说的,但是偏偏他又上了皇后的贼船,这不说也得说。 张太医只能硬着头皮道:「娘娘,微臣发现,台吉似乎服用过不利子嗣的药物,这药物十分霸道,若是不及时诊治,只怕……」 张太医说这话的时候,死死低着头一点不敢看皇后的神色。 静容的脸都黑了! 这用脚跟想都知道是谁搞的鬼! 她没想到成衮扎卜竟然给她来这一套! 干隆前脚要了他儿子洗脑,后脚他就给儿子绝育,这是一点不想让爱新觉罗家的血脉进他们门啊! 这人也太狠毒了,给自己儿子都下得去这个手,这下子,就算日后拉旺多尔济再受重用,他的爵位也只能由嗣子继承,和皇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静容神色晦暗不明,坐在一边的永瑄脸色就更别提了,他现在到底还是个孩子,就算有了些城府,遇到这种事儿也是忍不了的。 「大胆!」永瑄气的把手里的茶碗都摔了。 第239页 静容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有气别往这儿使。」 永瑄紧抿着唇,起身给静容告罪:「是儿臣失礼了。」 静容嘆了口气:「行了,也不怪你。」说完看向张太医:「那如今这还有得治吗?」 静容也是怕拉旺多尔济无法生育,到后来连累了宁楚格。 张太医战战兢兢的回答:「能,能治,就是得慢慢调养,幸好发现的早,三五年的,也就调养好了,只是臣看着,台吉似乎如今还在一直服用这不利子嗣的药物,这药物也得断了。」 静容眸色一沉,这次拉旺多尔济来京,成衮扎卜那边,只有一个乳母跟着,难道下毒的是这个乳母? 静容也不多言,只淡淡点了点头:「本宫明白了,张太医请先下去开方子吧。」 张太医巴不得立刻就走,急忙行了一礼,疾步退了出去。 看着张太医离开,永瑄这才忍不住了,咬着牙道:「这一定是成衮扎卜这个狗奴才搞出来的事儿,儿臣日后一定不放过他!」 静容看他这样子,笑了笑:「你还知道日后啊,成衮扎卜是朝中重臣,即便他做了这事儿,你皇阿玛也不会把他如何,更何况我们母子,而且如今这事儿也只是怀疑,我想着,你要想拿住把柄,只怕也是一点都拿不出来的。」 永瑄到底不是个天真的孩子了,听了这话当然也明白静容的意思,但是正因为如此,他心中越发恼火。 原本漠北蒙古就十分受清廷的防备和重视,但是成衮扎卜这一支,却是世受皇恩,圣祖世宗两朝,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他们了,没想到最后却养出个白眼狼,面上对皇帝诚惶诚恐,心底到底还是防备着他们。 「那额娘准备怎么办?」永瑄小声道。 静容闭了闭眼,要说恼火,她心中的恼怒不比永瑄小,但是在什么地方唱什么戏,现在到了这个环境之下,她也只能顺着这个地方的规则做事。 「先找人查一查拉旺多尔济身边的吃的用的,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还有那个乳母,也要把她和拉旺多尔济隔开,若是能查出什么东西,就禀告给你皇阿玛,想来他也会有决断的。」 干隆一双眼盯着喀尔喀蒙古,若是能得到这样一个大把柄,想来也不吝于利用一下这个把柄,给自己捞一些好处。 永瑄皱着眉,这个结果他并不满意,但是他也知道好歹,只能忍了。 「那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拉旺多尔济?」永瑄看着静容问道。 静容皱了皱眉,按理来说,应该告诉他的,只有让他知道自己父母的无情,他才更会忠于清廷,但是静容心中却依旧有一丝不忍,拉旺多尔济到底还小,让他知道这些残酷的事实,真的好吗? 永瑄或许是看出来了额娘的纠结,咬牙道:「额娘,打虎不死反受其害,我们如今既然打不死成衮扎卜这只老虎,那么就得断绝他害人的路子,他每年都会往京里送东西,若是拉旺多尔济一无所知,谁知道他会怎么害他。」 静容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点了点头:「也好,他虽然是小孩子,却也是和硕亲王之子,有权利知道真相。」 永瑄松了口气:「额娘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 这一晚,拉旺多尔济没能回他住的地方休息,静容笑着将他留了下来,说要让他尝尝自己这儿的饭菜。 拉旺多尔济虽然也很想留下,但是想着嬷嬷叮嘱自己的话,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奴才怕打扰娘娘用饭。」 静容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你小小一点人,怎么会打搅我,安心住下吧,赶明就让你回去了,又不是不让你走,怕什么?」 拉旺多尔济脸上又是一红,鼓足了勇气抬头看了静容一眼,看着她面上温柔的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娘娘这么温柔,对他又这么好,他心里想着,要是娘娘是他的额娘就好了。 想着这话,拉旺多尔济又觉得自己有些大胆,急忙低下了头,小声道:「奴才不怕,奴才也想陪娘娘用饭呢。」 看着这孩子的模样,静容只觉得打从心底里心疼他,好歹也是亲子呢,活的竟然这样战战兢兢,一点温情也能让他感动。 「那就好,今晚就安心住下吧。」说完对永瑄使了个眼色,永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吩咐下去了。 静容松了口气,只希望今晚的查处能有结果。 结果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干隆竟然来了,要知道他今儿可是翻了颖嫔的牌子,如今却来了静容这儿。 静容不敢耽搁,急忙出去将人迎了进来。 「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只怕没有准备皇上爱吃的饭菜。」等到干隆坐下了,静容这才笑着道。 干隆看了一眼在坐的人,看到拉旺多尔济的时候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有多言,只是笑着道:「我看着这些饭菜也挺不错的,能吃就成,颖嫔今儿许是坐车坐的久了,有些病了,朕就到你这儿来了。」 原来是颖嫔病了,静容心中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查拉旺多尔济院里的事儿惊动了皇上。 「原来如此,臣妾竟没有听说,早知该派太医去看看的。」静容笑着道。 干隆摆了摆手:「不至于,已经有太医去看了。」 静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第240页 几人安安静静的用完了膳,干隆又顺势考较了一下几个孩子,永瑄当然最好,永璂也还可以,而拉旺多尔济,虽然只是读了几天的书,却也不算差,三字经总算是背过了一大半。 干隆十分满意:「不错,你这孩子虽然年纪小,记性却不错,是个可造之才。」 拉旺多尔济腼腆的笑笑,他对于干隆有一种畏惧之感,站在那儿也不敢多说话。 静容看着孩子们怪拘谨的,就笑着道:「行了,也考较完了,就让孩子们出去散散心吧,省的积了食。」 干隆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们便去吧。」 几个孩子这才退下。 等人都走了,干隆这才道:「怎么今儿倒是留拉旺多尔济用饭?」 静容笑了笑道:「原想着查清楚了再说,不过既然皇上问了,那臣妾也就知无不言了。」 说完,将今日张太医过来诊脉的事儿,和皇上说了一遍,干隆听说之后,皱起了眉,脸色也不大好看。 手里的茶碗匡一声扔到了桌上:「真是大胆!」 静容听着这话,只觉得干隆永瑄和两父子真不愧是亲爷俩,说的话都大差不差。 静容急忙起身谢罪:「请皇上息怒。」 干隆一把拉起了静容:「这事与你无关!」他面上一脸的烦躁。 「索性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早些发现,只怕这等奴才也不知瞒朕瞒到何时!」 静容抿着唇不说话。 干隆起得直喘粗气,眼中神情也变幻不断。 许久终于道:「这事儿你不必管了,我自会处置,至于拉旺多尔济那孩子,日后他的吃穿用度都由你来管理,不要慢待了,」 静容急忙应了。 干隆这会儿气也气过了,倒是冷静了许多,轻声道:「朕原本还不太像掺和他们家的事儿,如今看着,倒是不得不掺和了,此事我会给你和宁楚格一个交代的。」 静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干隆这晚并没有在静容这儿留宿,而是吃完饭之后就回了自己住处。 静容送了他出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松了口气,看干隆这个样子,应该是不会轻易放成衮扎卜好过了。 ** 之后一路上,永瑄都挺照顾拉旺多尔济的,或许是同情吧,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一些。 拉旺多尔济也越发亲近永瑄了,现在几乎成为了永瑄的小跟屁虫,跟进跟出的。 静容看着也不当一回事,他们能处好关系,静容也很支持。 而干隆一路南巡,免了多地赋税,又处置了许多不法事。 一直到了三月,辉特部的巴雅尔又叛乱,干隆没有办法,只能继续任用成衮扎卜平叛,并授他定边将军职位。 静容听到消息的时候,并不惊讶,成衮扎卜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他的能力一定是卓绝的。 而拉旺多尔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五味杂陈,他知道了阿玛对自己做的事儿,但是却无法一时半会斩断这些亲情缘分,听到阿玛去平叛了,心中还是会担忧和不安。 永瑄见他这样,倒是好生安慰了他一番,没几日,拉旺多尔济又活蹦乱跳起来了。 静容看着不免感嘆孩子的坚强,大人总觉得孩子脆弱,但是有时候孩子接受事物的能力比大人要强。 不过等到一路往南边去,永瑄的面色却一日比一日凝重。 静容见他这样,也不多问,只让他自己思索。 最后终于有一天,永瑄到底压抑不住内心的疑惑了,来找静容说话。 「额娘,人都说如今天下太平,有盛世之象,但是这一路南来,水灾如此严重,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如此也算盛世吗?」 静容沉默了,许久才道:「是否是盛世,不能听底下人的歌功颂德,你自己更要亲眼去看,去感受,你是皇子,你的衣食都受这天下百姓供养,看着百姓流离失所,你能有所触动这样很好,额娘希望你成为一个能体察民心,关心百姓生计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当一个皇子,说到底,这江山社稷,不仅仅只是一个位置,更是一份责任。」 永瑄言语滞涩,许久才道:「孩儿想要庇佑天下苍生,想要为万万人言。」 静容笑着抚了抚他的头:「好,我就知道,我的永瑄是个聪明仁德的好孩子。」 经歷了这些事儿,永瑄也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似得,开始变得稳重起来,哪怕是干隆带他去见江南的那些士绅,那些士绅们对他多有吹捧,他也不见得飘飘欲然。 回来还和静容吐槽:「这些士绅们躺在百姓的血肉上敲骨吸髓,各个比皇家还富足,前明就是因他们不交税款而财政败坏,如今倒是他们继续诗书传家,前朝却早就消失在史册之中。」 静容听了这话有些惊讶:「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永瑄挑了挑眉:「是儿臣读明史的时候自己感悟到的,那些个士绅清流,各个说的比谁都好听,结果各个名下几千顷几万顷的良田,怪不得前朝崇祯帝说大臣皆可杀。」 静容无语,这孩子这么聪明吗? 「这话你和我说说就对了,可不敢与你皇阿玛说。」静容沉吟了一下道。 永瑄有些讥讽的笑笑:「这话儿臣自然知道,皇玛法当年定下士绅一体纳粮,皇阿玛心中就是不同意的。」 第241页 静容有些诧异,永瑄竟然已经开始接触这些了,她自己心里都是煳涂的。 「你现在真是大了,什么话也敢说了。」静容嘆了口气。 静容看着这孩子的模样,几乎都有些想不起他小时候萌萌的样子了,这才一次南巡,竟让这孩子,对这天下感受如此之多。 永瑄却只是笑笑:「额娘别担心,儿臣知道轻重。」 静容如今又能如何,只能相信他罢了,她抚了抚永瑄的头,没再说话。 ** 之后一路还算平安,结果在从江南回京的途中,经过河南夏邑县时,有人举报夏邑生员段昌绪私藏吴三桂伪檄,干隆命直隶总督方观承查办此事。 一直等回了京,方观承终于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了,干隆立刻召方观承回京禀报。 静容最后是从永瑄那儿知道这件事最后的处置结果的。 据说这次干隆在得知段昌绪私藏吴三桂伪檄的时候,还把原江苏布政使彭家屏招来问话,因为彭家屏也是夏邑人,干隆就问他家中是否有吴三桂伪檄及其他禁书,彭家屏说自家没有,只有前明野史,没有来得及检阅。 结果干隆大怒,将彭家屏下了狱,还把彭家屏的儿子彭传笏一同连坐下狱。 之后河南巡抚图尔炳阿,又说彭家的家谱,大彭统记,御名都是直笔不缺笔,更是让干隆怒上加怒。 责备彭家屏狂悖无君,赐他狱中自尽。 这是静容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接触文字狱,这个在歷史上几乎只有三个字来总结的事件,却让她不寒而慄。 因为家谱没有缺笔,因为私藏前朝野史就能被赐死,这样的人命多么的卑贱。 永瑄说这事儿的时候也是唏嘘不已:「皇阿玛这次行事是真的太过残酷了,且不说私藏明史的事儿,那个图尔炳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皇阿玛在夏邑召彭家屏说话的时候,彭家屏就如实说明了夏邑的灾情,如此只怕就得罪了图尔炳阿,后来又有人状告图尔炳阿赈灾不实,皇阿玛这才夺了图尔炳阿的职,没想到他却如此报復彭家屏。」 静容见着永瑄感慨良多,也不多言,他如今这地位,想说实话,也就只能和自己说说。 而且静容也感受到,永瑄对干隆的行事已经开始有所不满,静容想着他们母子如今的处境只能道:「如今,此事既然已成定局,想来也不可迴转,你如今也少触怒你皇阿玛,等日后有了机会,才能救更多人。」 静容记得,干隆晚年的时候,那才残暴,永瑄现在看到的,这才哪儿到哪儿。 永瑄点了点头:「额娘放心,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如今这处境,也只能先独善其身,至于日后……」 永瑄没有多言,但是眼中却满是坚定。 第84章 娘家 静容和永瑄的对话都是私下说的, 过去了之后,静容也只把这事儿压在心底。 因此即便知道自己的孩子长大了,懂得道理了, 甚至知道他内心不贊同干隆的做法, 静容面上依旧看着十分平静, 一丝一毫都不露出来。 至于永瑄, 似乎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已经成了习惯, 他依旧和干隆父慈子孝,好像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不过静容这会儿来来不及操心别的,拉旺多尔济那边查出来的东西, 她如今也必须要处置了。 静容回来第二天, 就招了拉旺多尔济的乳母过来问话。 这一路过来, 这位乳母都是被人看管着过来的,因此此时看着,倒是没有了一开始的意气风发, 反而显得十分的颓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面上俱是惊惶不安的神色。 见着静容了, 急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主子娘娘,奴才冤枉啊。」 静容看着她似笑非笑:「还没给你定罪呢, 就说自己冤枉, 那你倒说说,哪里冤枉你了?」 乳母神色一滞,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看着她这幅样子,静容心生厌恶, 怒声道:「说不出来了吗?那好, 那我就问问你, 你这段时间是怎么照顾拉旺多尔济的?」 乳母一听这话,原本就脆弱的心态,一下就绷不住了,哭出了声:「娘娘,奴才都是奉命行事啊,台吉是奴才一手奶大的,奴才怎么忍心害他啊!」 静容听着这话有些厌烦,看了一眼白芷,白芷立刻把搜出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静容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乳母的哭嚎,冷声道:「抬头看看这些东西。」 乳母语气一滞,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桌上摆着的东西,她整个人更加畏惧,嘴唇都开始颤抖。 那是几大块奶豆腐,一包牛肉干,还有一罐子苏台茄。 这三样东西,都是离开赛音诺颜部的时候,王爷亲手交给她的。 她那时候就觉着这东西不太对头,因为她当晚回去给台吉煮了一碗苏台茄,台吉喝完就发烧了。 请了大夫过来看,那大夫一脸意味深长,只开了几贴退烧药。 她心下不安稳,想着再去问问,就跟了出去,没想到竟然听到了王爷和那大夫的对话。 那话她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惊肉跳,她怕的不行,急忙跑了回去,想把那些东西都扔掉。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自己扔掉的东西就好端端的又回到了台吉的住处,王爷找她过去说话,话里话外都是,她的男人和孩子都在部落里,让她自己掂量着办。 第242页 她能有什么办法? 王爷和王妃都不大管台吉,是她把台吉一点一点奶大的,是她看着台吉从巴掌大的小人,一点点长成今日这样,她捨不得啊! 可是她也对不起自己的孩子,那孩子刚一出生,自己就离了家,如今这么多年,几乎也没见他几面,如今却要因为自己,连累那孩子没了命,她如何能捨得。 所以她只能咽下心里的苦水,忍着心疼,每日给台吉喝一碗苏台茄。 台吉最喜欢她煮的苏台茄,他总说,自己沖的味道和旁人不一样。 其实哪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台吉看重她,所以总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好的。 想到这儿,乳母忍不住流下泪,事已至此,她也辩驳不了什么了,是她对不住台吉。 「娘娘,这几样东西都是王爷交给奴才的啊,奴才一家子都在王爷手里,奴才也是,也是没办法啊……」 乳母哭的悽厉,静容看着她那副惨样,皱了皱眉,这事儿倒是有些不好处理了。 正当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拉旺多尔济从侧室走了出来。 之前她就和拉旺多尔济说过,今日要审他的乳母,原本不想让他接触这件事的,但是没成想拉旺多尔济却坚持要再一旁听。 而现在他走了出来,还是个小孩模样,但是眉目间却好似有了几分大人的郑重。 「娘娘,此事不如交给奴才处理吧。」他向着静容行礼,语气平静。 静容看着他,嘆了口气:「拉旺多尔济,你年纪还小,这种事,本就不该让你知道的,只是永瑄看重你,说你虽然年纪小,却很有自己的主意,这才告诉你这件事,如今你的乳母已经犯了错,虽然其情可悯,但是到底也是做错了,你说要自己处置,那要怎么处置呢?」 拉旺多尔济有些倔强的看着静容,也不躲闪,直直道:「娘娘都是为了奴才好,奴才明白,只是乳母她到底照顾了奴才这么多年,虽然做错了事情,奴才还是想饶过她。」 静容笑了笑:「你心思敦厚,宽容大度,这很好,但是若是有人害你,你不处置,那么日后岂不是人人都来害你?」 拉旺多尔济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听这话,也是有些懵了,求救似得看向侧室的方向。 而这时,永瑄这才掀了帘子,缓缓走了出来,他面上还带着笑,语气也很平淡:「额娘,您就别吓唬拉旺多尔济了,您的心肠有多软,难道儿臣不知道吗?这个乳母到底也是受人指使,而且根据张太医所言,她每次还减少了药的用量,拉旺多尔济这才能撑到今天,而且她到底也是拉旺多尔济的乳母,若是大张旗鼓的处置,对拉旺多尔济的名声也不好,不如您开开恩,将她赶出宫廷,自此以后,不得回京,可好啊?」 静容看着这个鬼灵精,就知道刚刚拉旺多尔济的那番话指不定是他教的,但是再怎么她也不好在人面前拆自己儿子的台,只能笑骂道:「你倒是把我的心思拿的稳稳的。」 说完看向跪在地上的乳母:「十阿哥的话你可听清了?」 乳母自打拉旺多尔济一出来,就羞愧的缩成一团,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如今听了这样一番话,悔恨的泪水早就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一边磕头一边哭:「奴才都听清了,是奴才对不住台吉,是奴才该死,台吉杀了奴才吧,奴才罪该万死啊。」 拉旺多尔济却只是嘆了口气,走到乳母跟前,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乳母,你待我很好,我一直记得,害我的人,是阿玛,你也是被逼无奈,我心里也清楚,你放心,我会和阿玛说,让他放了你的男人和孩子,日后你们就离开部落,在关内讨生活吧。」 乳母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孩子,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她其实何必这么听王爷的话呢,她大可在来了京城之后,就把这事儿禀告给皇后或者皇上,以台吉的仁心,也定会帮她救回男人和孩子。 怪只怪她太胆小了,王爷的威名在整个喀尔喀蒙古都传扬千里,她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 乳母红着眼睛,又勐地给他磕了几个头:「台吉仁心,长生天一定会保佑台吉日后平平安安,鹏程万里。」 拉旺多尔济看着乳母的模样,心中也有些酸楚,他转过头,忍下了眼中的泪,许久才小声道:「乳母这就去吧。」 乳母身子一僵,看了眼静容,静容淡淡道:「来人,把人压下去吧。」 立刻有太监进来,压着那乳母离开。 看着乳母出去,小拉旺多尔济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有些迷茫的看着乳母离开的方向,呢喃道:「为何会这样呢?」 永瑄走到拉旺多尔济身边,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轻声道:「这世上的人心最为难测,你日后在禁中行走,也要多长个心眼。」 拉旺多尔济抬头看向永瑄,是觉得十阿哥温柔的眼神,让他心安,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重重点了点头:「奴才日后都听十阿哥的。」 永瑄满意的笑笑:「好小子,这话你可记住了。」 拉旺多尔济也露出一个笑脸,用力点了点头。 看着孩子们的情绪转好,静容也松了口气。 其实她心里和永瑄想的一样,并不想严惩那个乳母,光是从那个乳母的一言一行就能看出来,这个乳母没啥心眼,说出来的话,多半是真的。 第243页 而若是真的如此,其实这个乳母也就是个傀儡而已,处置了她,又有什么用呢?不过让这世上对一个没妈的孩子而已。 或许是生育了几个孩子,静容如今最见不得这种事,因此当时就有些心软,而拉旺多尔济和永瑄的出现,也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这件事总算是解决了。 ** 当晚干隆过来,静容把这事儿和干隆说了一下,干隆却有些不以为然,觉得静容太过心慈手软。 「背主的奴才,就该打死了帐,你这般处置,我倒是怕拉旺多尔济被底下的奴才拿捏。」干隆不满道。 静容急忙解释:「臣妾这般处置,也是因为看着拉旺多尔济对那个乳母还有关心,处置了乳母事小,若是失了拉旺多尔济的心事大,他虽然是个孩子,但是人都说孩子最记仇,臣妾也是怕他多想。」 干隆果然被这话说服了,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点了点头:「还是你心细,这话在理,不过你日后得派一些细心老实的奴才过去照顾他,他年纪毕竟小,不要让那些奴才奴大欺主。」 静容笑着点头:「您就放心吧,他整日里跟永瑄混在一起,永瑄难道能看着他受委屈?」 说起永瑄,干隆忍不住一笑:「这倒也是,永瑄这小子自来聪明,定会看顾好他的。」 说完了这个,干隆又说起了静容的生日,二月初十是静容的四十岁生日,不过是在南巡路上过得,如今干隆说起来倒是有些遗憾。 「本是你整岁的生辰,该大办的,结果这一路南巡,事多繁杂,倒是委屈你了。」干隆感嘆道。 静容却笑了笑:「皇上言重了,生辰年年都有,但是皇上南巡,却是大事,怎么能因小失大呢,再说了,臣妾也不觉得委屈,皇上太后给的赏赐,几个孩子给的贺礼,臣妾见了都十分开心。」 见着静容如此懂事,干隆也心中宽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自来识大体,朕没看错你,不过到底也是委屈你了,不如过几日让你额娘入宫,也陪你说说话。」 静容听了笑着点点头:「皇上体贴,臣妾就先谢过皇上隆恩了。」 干隆听了十分满意,皇后不仅识大体,还大方不造作,和她说话相处,自己也觉得十分舒坦。 ** 既然干隆都开口了,那自然没有什么不妥的,第二天让郎佳氏进宫的旨意就到了那拉家。 结构那拉家上下,却全傻眼了。 讷苏肯接了旨意,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把传旨的太监打发走,然后就抬脚去了郎佳氏住的东院。 进去的时候,满院都是一股浓重的药味,钮祜禄氏打了帘子出来,看见讷苏肯在院里,嘆了口气:「传旨的公公送走了吗?」 讷苏肯皱着眉点了点头:「送走了,玛嬷怎么样?」 钮祜禄氏回头看了眼房间,急忙走到讷苏肯跟前,小声道:「睡了,睡前还问娘娘从南边回来了没,我说回来了,回来了,她这才安心睡下。」说这话的时候,钮祜禄氏眼圈也红了。 讷苏肯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这几日辛苦你了。」 钮祜禄氏勉强一笑:「说什么怪话,我也盼着玛嬷早日好了,便是再辛苦也是值了。」 讷苏肯嘆了口气,两口子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说来也是巧了,就在静容生辰的前一天,早上郎佳氏还说要把家里今年新做好的奶饽饽给娘娘捎去,娘娘就好这一口,结果当晚郎佳氏突然就病了,这病来势汹汹,若不是他们新招进府的府医有两把刷子,只怕郎佳氏熬不过第二天。 后来经过府医解释才知道,郎佳氏这症状,像是出痘了。 这话可把那拉家的人吓得不轻,也得亏钮祜禄氏和讷苏肯都生过痘,而讷礼和讷礼媳妇都因为身子不好,没往跟前凑,这才没有出大事儿。 但是即便如此,郎佳氏这个年纪,出痘也是很吓人的。 讷苏肯当机立断,就让那个府医开药,并且诊治,然后让钮祜禄氏伺候郎佳氏,并想着把这事儿报给静容。 但是没想到这会儿郎佳氏倒是清醒过来了,拉着讷苏肯的手,不让他往静容跟前报。 「我没几日好活了,但是这几日可是娘娘的好日子,还是整寿呢,她这辈子,也就这会儿得了几分看重,何必拿我这事儿让她心里不安生呢?等我病好了,再告诉她,现在,不许,不许……」 郎佳氏喘着粗气,说话跟扯风箱似得,讷苏肯听着都心酸,为了让她安心,只能点头:「玛嬷,你放心,孙儿不告诉娘娘。」 郎佳氏听了这话,这才笑着又晕了过去。 这一晕,那拉氏一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也就顾不得再报信了。 之后十几日,真是地狱一样的煎熬,讷苏肯如今都不敢想,若是玛嬷真的没了,自己又没有给娘娘禀报,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 但是幸好,玛嬷熬过来了,如今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是到底也是熬过来了,听府医的意思,再休养几天,就能下床了。 可是偏偏这会儿,宫里传玛嬷进去说话。 讷苏肯愁的眉头紧皱。 最后还是钮祜禄氏小声道:「爷,把实情禀告给娘娘吧,我见过娘娘,娘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您这也是一片孝心啊,娘娘会理解的。」 讷苏肯嘆了口气:「如今也就这个法子了,我只希望娘娘真和你说的一样,能理解我的难处。」 第244页 ** 静容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屋里修剪盆景,她这几日好不容易太平了,之前的爱好也捡起来了。 没想到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一惊,手里的剪子就这么掉到了桌上。 咣铛一声,周围伺候的奴才都被吓的够呛,急忙围了过来:「娘娘,您没事吧?您没受伤吧?」 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问询,静容的脸色发白,急忙对进来回话的白青道:「老夫人到底如何了?快说清楚!」 白青这会儿也是后悔的紧,早知道就该让娘娘放下手里的东西再开口,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禀:「老夫人如今已经好了,痘已经发完了,等再养几日,就能恢復如初。」 静容眉头紧皱:「这么大的事儿,竟然都不和我说一声,家里到底是怎么照顾的!」 白青不敢开口,但是想着侯夫人的嘱託,只能小声道:「奴才听说,是老夫人的吩咐,不让人告诉您,怕惹了您伤心。」 静容听着这话,只觉得心跳都有些不稳当,她捂着胸口,低声道:「她病了,还操心这些事儿。」 静容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把郎佳氏当成了亲人,当知道她生病的时候,自己竟然会如此担心。 或许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因为郎佳氏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是她关心自己,挂念自己,这些心思却是真心的。 她独自一人来到这个世界,原本就空荡荡的没有牵念,永瑄这些孩子们成为了她活在这个世界的羁绊,但是或许郎佳氏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她的羁绊。 「你回禀侯夫人,让她明日就进宫,我要好好问问她!」静容忍着心中的担忧,对着白青道。 白青点了点头,急忙出去回话了。 等人走了,赵嬷嬷走上前来,低声道:「娘娘,您别担心,想来老夫人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静容捂着心口,她知道郎佳氏比那拉氏死的还早,但是到底什么时候死的却不清楚,这次的生病,是不是就是她的死因,她更不敢确信,所以此时赵嬷嬷这些话,对她的安慰作用也不大。 「我现在心里乱的很,你找人去一趟太医院,让张太医去一趟承恩侯府。」静容低声道。 赵嬷嬷点了点头,静容有这个打算她也能猜到:「娘娘您放心,奴才这就去吩咐郑怀恩。」 ** 第二日一早,钮祜禄氏有些忐忑不安的进了宫,她心下猜测着静容会问的问题,然后提前打好了腹稿,只盼望能应付过静容的问话。 等到了翊坤宫,却见翊坤宫上上下下都在收拾东西,钮祜禄氏一算时间,也是,这会儿也到了皇上去圆明园的日子了。 「奴才给娘娘请安。」一进翊坤宫正殿,钮祜禄氏就跪下给静容请安。 「起来吧。」静容的声音有些冷淡。 钮祜禄氏心下一紧,站起身来,却不敢看静容的脸色。 「坐吧。」静容淡淡道。 钮祜禄氏不敢放肆,小心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也不敢坐实,只坐了三分之一。 静容看着钮祜禄氏忐忑不安的样子,知道她心里是有些怕的,不过静容也没像往常似得,给她几个好脸色,让她宽心,依旧淡淡看着她道:「我额娘如何?」 钮祜禄氏就知道要问这话,也提前和府医沟通好了,急忙道:「昨个张太医来家里看了,他说,玛嬷如今病已经好了,只是身子还虚,需要静养。」 这话张太医当然也给静容回禀过,因此静容心中也不惊讶,继续道:「当时为何不及时告诉我?」 这话才是她心中有些介意的,钮祜禄氏知道逃不过这一遭,急忙眼圈一红道:「当时讷苏肯也想给您回禀,但是没成想玛嬷突然醒了,她拉着讷苏肯的手,让讷苏肯发誓不给您说,说您这几年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舒坦日子,不能拿这事儿让您堵心,而且玛嬷病的那天,就是您生日的前一天,玛嬷她于心不忍啊。」 静容一听这话,眼眶一酸,没成想竟是因为这个,前几日她还和干隆说起自己的寿辰,没想到郎佳氏在自己寿辰那天,竟然受了这么大的罪。 自己当时还高高兴兴的收着各处的礼,而郎佳氏却命悬一线,在病床上挣扎。 「即便是因为这个,之后为何不早些禀报?」静容心中情绪复杂,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带出了一丝怒意。 若是能早点禀告给她,她就能早些把张太医派回来,指不定也能让郎佳氏少受点罪。 钮祜禄氏听着这话音也觉得有些不妙,急忙道:「玛嬷病后,家里只有奴才和讷苏肯出过痘,因此一直由奴才二人轮流伺候玛嬷,没成想这时候阿玛也因为玛嬷的事儿病了,一时间家里人仰马翻,就,就没顾得上……」 听着这话,静容心里的气倒也消散了些许。 「既如此,也算情有可原。」她语气缓和了一些。 钮祜禄氏也松了口气。 「你说哥哥病了,如今如何了?」静容又问。 「阿玛还是旧年陈疾,如今已经好多了。」钮祜禄氏小心回答。 静容点了点头:「家里的事情,如今我也使不上力,只能靠你们夫妻俩,以后这种事不许再发生,一旦额娘有什么事,不论是什么时间,都要第一时间报给我我知道,额娘年龄大了,本就身子不好,若是耽搁了,谁又能担得起?」 第245页 这话说的重了,钮祜禄氏急忙跪下应了:「奴才遵命。」 看她吓成这样,静容倒是放缓了语气:「好了,起来吧,我今儿也是因为关心则乱,额娘病成这样,我做人子女的,却一无所知,还在放声欢歌,这放在谁身上,心里都觉得难受。」 「娘娘说的是,都是奴才做错了事,让娘娘忧心。」钮祜禄氏听着话音,心里松了口气,也在一边应和。 静容嘆了口气:「唉,额娘这一辈子,操心的也就是我们兄妹,如今哥哥身子不好,我又在宫里,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和讷苏肯了,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讷苏肯做了这么多,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日后绝对不会亏了你们夫妻。」 钮祜禄氏被吓了一跳,急忙道:「娘娘这是什么话,孝顺玛嬷,本就是奴才夫妻该做的事儿,这次玛嬷病重,讷苏肯和奴才也是心急如焚,恨不能以身代之,娘娘这话,真的是折煞奴才二人了。」 静容看着钮祜禄氏这样子,挑了挑眉,倒是忘了,这个年代的人和现代人的想法不同,孝就是天大的事儿,哪能用孝来换好处。 这也就怪不得钮祜禄氏惊惧不安了。 「好了,知道你们是孝顺的,快起来吧。」静容起身,亲自将钮祜禄氏扶了起来,温声道:「过几日我就去园子了,你这几日和讷苏肯好好照顾额娘,讷敏倒是在家里无人照料,到时我会让人将讷敏带过来,他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跟着永璂他们读读书。」 钮祜禄氏一听这话大喜:「多谢娘娘看重,奴才代讷敏谢娘娘隆恩。」 静容笑着点点头。 ** 等送走了钮祜禄氏,赵嬷嬷低声道:「娘娘这次是真的恼了侯爷和侯夫人了吗?」 静容看了一眼赵嬷嬷,没说话。 赵嬷嬷有些尴尬的笑笑:「奴才是看着娘娘说出如此诛心之言,这才有此一问。」 静容笑了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倒想得多,行了,准备东西去吧,赶明儿就得去园子了。」 赵嬷嬷一听这话,心里倒是安稳了,现在她就怕娘娘和娘家起了龃龉,如此可不大好啊。 不过既然无事,那她也就放心了,因此赵嬷嬷便笑着退下了。 只是赵嬷嬷离开后,静容心里却依旧不安稳。 之前干隆才刚刚通知她,这次去了园子,几个孩子就要种痘了。 她心里原本就担忧这事儿,如今出了郎佳氏的事儿,她心中对天花更加畏惧。 看起来,得尽快把牛痘的事儿搞出来,不然永瑄他们要是继续种人痘,那危险性可不低啊。 第85章 牛痘 既然操心种痘的事儿, 当天下午静容就把张太医叫过来问。 张太医其实也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一时半会的,也拿不准皇后叫他过来是想问些什么。 不过静容也没让张太医多想, 直接就开口询问:「如今宫中种痘是什么章程?」 张太医一愣, 然后再一想两位阿哥的年岁, 心中瞭然,急忙道:「自是先按照阿哥的八字算好种痘的时辰,然后再……」 「停。」静容打断了张太医的话:「本宫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想问你,如今宫中还是种人痘吗?」 张太医一听这话, 有些惊诧:「娘娘, 种痘之法自从圣祖朝开始,便是种人痘,请娘娘放心, 太医院会为几位阿哥选轻症痘种, 臣也会在一旁监看, 不会出问题的。」 静容皱着眉:「你这样说, 难道种痘之法从未出过错吗?」 张太医言辞讷讷:「此臣也不敢断言。」 静容看着张太医神态, 嘆了口气道:「我听人说,这痘疹不仅人会出, 牛也会出痘, 但是牛的痘疹却比人的痘疹要轻得多, 我小时候听人说, 许多有牛的庄户人家, 哪怕是被牛传染了痘疹, 也能很快痊癒, 如此说来牛痘岂不是比人痘更加安全可靠?」 张太医听了这话有些惊疑不定, 毕竟他身为太医,出入宫廷,看诊的不是皇家贵胄,就是权贵人家,这牛出不出痘他还真不太清楚。 不过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他即便心中不以为然,也不能说不,总得验证一下。 「这,这臣倒是没有研究,不过若是娘娘果真听说过此事,臣倒是可以去研究一下。」张太医知道自己现在是上了皇后的船了,自然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静容满意的点点头:「如此就拜託你了,此事为重中之重,你一定要上心。」 张太医点了点头:「臣遵旨。」 等到张太医离开了,赵嬷嬷有些疑惑道:「娘娘果真听说过牛也会生痘吗?这事儿倒是稀奇。」 静容摁了摁脑袋,胡乱找了个藉口:「小时候和哥哥去京郊的庄子上玩,听附近的农人说的,本来也忘了,结果这次几个小的要种痘,我这才想起来。」 赵嬷嬷听完笑笑:「若是真的牛痘比人痘更好,倒也是一幢大好事。」 静容笑笑,没多言,她只盼望着,张太医真的能研究出个结果。 ** 没几天,干隆就带着一家子人往圆明园去了。 静容心里还操心牛痘的事儿,整个人看着倒是有些懒懒的。 倒是干隆以为她在担心郎佳氏的病情,之前钮祜禄氏进宫,干隆已经知道了郎佳氏病重的消息。 因此他晚上过来静容这儿,倒是有意安抚了她几句:「你母亲的病情,朕已经派了御医过去看了,已无大碍,如今也就是安心静养,日后会好的。」 第246页 静容听了这话勉强笑笑:「多谢皇上关怀,臣妾替额娘谢皇上隆恩。」 干隆笑着拍了拍静容的手:「你也不必多礼,前儿个,朕已经找人给永瑄算过了,他种痘的日子,就定在了五月初八,至于永璂,定在了五月十三,剩下两个孩子,朕也准备让他们一起种了痘。」 静容心下一惊,干隆这准备把她的孩子一锅端啊。 不过静容面上到底掌住了,只笑道:「宁楚格和永璟是不是太过年幼。」 干隆却并不当一回事:「宁楚格已经四岁了,永璟也两岁了,这种事宜早不宜晚,今年进上来的痘种质量颇为不错,错过这个关口,下次也不知要等多久。」 原来是这个原因,静容心中松了口气:「既如此,那容臣妾准备一番。」 静容这次,只准备了永瑄永璂两个人种痘的东西,要是剩下两个孩子也要一起种痘,那就有些不够了。 干隆点了点头:「不着急,他们可以等到九月以后再种。」 静容这才松了口气,九月份,张太医乌龟爬也能把牛痘研究出来了吧。 ** 其实张太医接了这个任务之后,还真有些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他在家窝着看了几天书,都没什么头绪,最后决定纡尊降贵,去他京郊的庄子山转转。 没道理娘娘听说过这件事,他堂堂太医,却一点没听说过啊。 张太医叫了个马车,就往京郊去了。 因为这几日皇上去了园子,京里有钱的大臣们也跟着过去了,他们在园子附近都有自己的园子,而像张太医这样家里没那么多钱,只能留在京里,然后有事儿两头跑。 因而今儿京中倒是看着比以往清静些,马车也很好叫,他们都是这几日跑惯了京中到园子这条线的,就指着这几日发财呢。 张太医一路顺顺利利的到了自己的庄子。 他家里到他这一代才算翻身做了官,因此这庄子也不算大。 张太医绕着庄子走了几圈,这才把庄头叫到跟前问话。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就按着娘娘的说法问他,附近可有庄户人家生过痘? 问起这个,庄头的脸就绿了,急忙给他指天发誓,庄子上不会留病人,庄子上的东西绝对干干净净。 看着庄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张太医急忙解释,他是想要研究痘疹,所以才想问问有没有生过痘的,却很快就好了的。 庄头这才松了口气,他仔细回想了一番,这才不确定的道:「咱们庄子上倒是没有,但是隔了一个山头的那个庄子上,前几日一个放牛的小孩,身上就出了许多痘,庄户人家,也没钱看大夫,只能让他自生自灭,谁知道,没几日这小子竟然好了,大家都说他命硬,阎王老爷都不收呢。」 张太医听着庄头的话,觉得有门,那小子是个放牛的,指不定真和娘娘说的一样,是牛传染给他的。 「你带我去见见那个小子。」张太医一时有些兴奋,自己若是能找出一个更安全的种痘方法,岂不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指不定也能和那些前辈一样,名垂史册! 张太医想到这儿都有些激动了。 那庄头看着主家这副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索性他也不多想,带着张太医就往隔壁庄子去了。 ** 静容不知道张太医那边已经有了进展,但是她还是比较信任张太医的,既然交给了他,也就不再多问。 毕竟她也就是知道个理论,也不是什么医疗人才,专业的事儿,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研究。 她赶着干隆心情好的时候,到底把讷敏接到了园子里。 讷敏今年也有四岁多了,就比永璂小了不到一岁,不过两人倒是挺能玩得到一起去,讷敏这才来了两天,就被永璂带着跟着永璂住了。 永璂住在四宜书屋的安澜园,四宜书屋是仿着江南的园子建造的,景色十分不错,静容之前还去看过一次,倒是比永瑄的镂月开云景致更好些,只是镂月开云有很强的政治寓意,毕竟康雍干祖孙三代都曾经在此处赏过牡丹,被视为太平盛世的象徵,若非是永瑄,只怕干隆还捨不得让人住呢。 不过虽然静容乐于看着孩子们相处得好,却也怕他们几个小孩子照顾不好自己,因此便把白青派过去,替他们打点日常,毕竟永璂不比永瑄,永瑄打小就有主意,而永璂却自小就在她的羽翼下长大,这还是第一次住在外头,静容心里自然操心。 这一晚,孩子们都下了学,静容这儿几个宫女,在园子里的池子里,摘了许多新鲜的菱角,静容想着让孩子们尝尝,便派人去把几个孩子叫了过来。 等孩子们热热闹闹的过来了,静容正和几个宫女在那儿剥菱角呢。 宁楚格在边上拿着菱角叶子闹,永璟则是安安静静的,任由乳母给他餵蒸过的菱角肉吃。 「额娘,怎么我们还没来,你们倒吃上了呢。」永瑄笑着道。 静容嗔了他一眼:「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今儿下学这么晚,总不能让你弟弟饿着肚子等你吧。」 永瑄笑着摸了摸永璟的脸蛋,永璟有些嫌弃的转过头不让他摸。 「哪能呢,弟弟年纪小,可不能饿着。」永瑄不以为意,笑着道。 宁楚格在边上看见了,急忙邀功:「十哥,我没吃,我等着你呢。」 第247页 永瑄又笑着摸了摸宁楚格的头:「好好好,我们宁楚格好样的。」 宁楚格这才笑了。 说完宁楚格又发现了走在最后面的拉旺多尔济,急忙上去拉他:「你可来了,上次九连环还没解开呢,我们去解!」 拉旺多尔济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些道理的,主要是有人总在他耳边念叨,日后他就是额驸了,五公主就是他的小媳妇,因此此时被宁楚格一拉,脸都红了,急忙往永瑄身后躲。 「奴,奴才……」 静容看了急忙把宁楚格往跟前招唿:「快别欺负他了,吃完了再说。」 宁楚格这才有些不大情愿的松了手,走回了静容身边。 静容笑着捏了捏她小发包上的珍珠流苏,笑着道:「就你爱闹。」 虽然是嗔怪的语气,但是言辞间的疼爱之情也溢于言表。 宁楚格嘟了嘟嘴:「儿臣哪里爱闹了,不是额娘说,多玩九连环能锻鍊脑力吗?儿臣也想更聪明。」说完看了一眼永瑄:「和十哥一样聪明!」 静容失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志向还挺远大,不过额娘看着,你本就很聪明了。」 宁楚格挺了挺小胸脯:「儿臣要更聪明!」 看着宁楚格得意的小模样,屋里的人都笑了。 ** 等吃完了菱角几个孩子也安生了,静容遣他们都去午歇,只留了永瑄和永璂在跟前说话。 「你皇阿玛已经给你们种痘的时间算好日子了,如今眼看也没几天了,这几日你就好生调养身子,不必去上书房了。」 永瑄皱了皱眉,片刻又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了。」 永璂面上有些畏惧,小声道:「额娘……儿臣,儿臣……」他看着哥哥镇定的模样,到底说不出话来。 静容看他这样,心里一酸,将永璂抱在了怀里:「孩子,别怕,神佛会保佑你的,额娘也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永瑄看着弟弟这样,皱眉道:「做什么小儿情态,种痘本就是寻常事,没得让额娘也跟着忧心。」 永璂有些害怕的瑟缩了一下,不敢还口。 静容看着长子淡定的样子,心中发酸,他这样,何尝又不是被逼出来的呢? 静容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忧,但是种痘这样的大事儿,额娘又怎么能心安呢,若是不成,额娘豁出命去求你皇阿玛,让他迟一些给你们种痘。」最好能拖到张太医把牛痘的事儿研究出来。 永瑄看着额娘如此心神不宁的样子,淡淡笑了笑:「额娘,您就放心吧,种痘自来这么多年,大多都是成功的,儿臣有皇阿玛和皇额娘庇佑,定也能成。再说了,种痘自来都是小儿最容易成功,年纪大些,倒是更加兇险了,反正都要来这一遭,宜早不宜迟。」 静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道理明白,心中还是忍不住坛友,最后她只能嘆了口气,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心里期盼着张太医能在两个孩子种痘前,把牛痘研究出来。 ** 静容这边念叨着张太医,张太医那头也是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那一日见了那个放牛娃,张太医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发现皇后娘娘说的果然是真的,牛痘不仅症候轻,而且更安全,若是染了,几乎不会死人,这个也是张太医这几日让底下人调查周边情形时发现的定律。 但凡养牛人家的孩子,有些还会表现出痘疹的趋势,有些几乎就不会表现出来,还得切脉之后,才能发现。 这样安全的种痘方法,简直就是一座宝藏,张太医此时心里,真的是无比感激皇后娘娘,给了自己这样一个研究方向。 只是可惜,他研究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经过的病例也太少,不能完全肯定这个结论,只是算着时间,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最后在五月初三,张太医终于应召去了园子里给皇后诊脉。 他知道皇后召他的原因,他早就听人说,十阿哥要在五月初八种痘,如今已经开始准备种痘的暗室了。 静容看着张太医有些发青的面色,微微皱了皱眉:「张太医脸色如此难看,难道这几日都没有什么收穫吗?」静容心中有些失望。 张太医急忙辩解:「娘娘,并非如此,臣这几日一直在研究牛痘的妙处,这才仪容不整,还请娘娘恕罪。」 静容听了心中一喜:「你找到了牛痘?」 张太医急忙点头:「臣的确找出了几样范例,并且也罗列成册,只是这例子还太少,臣也不敢……」 张太医欲言又止,静容却在此时下定了决心:「你备好痘种,将你此次研究的记录给我,此事本宫和皇上说。」 张太医有些诧异的看向静容,之前他一直觉的,皇后娘娘是谋定而后动的人,从不会轻易冒险出手,如今却这般果决,看起来,娘娘果真十分重视两位阿哥。 张太医也不多想,既然皇后都决定了,拿自己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恭声应下,然后将自己的记录双手奉上。 ** 看着张太医离开,静容眼中神色发沉,她捏了捏手里的册子,然后立刻吩咐白芷:「今儿小厨房的点心做的不错,你去送一匣子给皇上。」 白芷一愣,刚刚的话她也听了,只是她没大听懂,只听了个迷迷煳煳,如今见娘娘竟然要给皇上送吃食,她也有些吓住了,娘娘之前可从来不主动往前面送东西啊。 第248页 但是再多的疑虑,白芷也不敢多说,只能点头应了,然后转身出去。 ** 干隆本在屋里看摺子呢,就见李玉走了进来,面上还带着笑。 干隆挑了挑眉,放下了摺子:「有什么好事儿啊,你竟高兴成这样?」 李玉笑着将手上的食盒捧了上来:「是皇后娘娘,给您送点心过来了,说是刚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干隆一挑眉,有些兴趣:「打开来看看。」 李玉这才把食盒打开,看着里面精緻的点心,干隆点了点头:「皇后有心了,今儿就用这个吧。」 李玉领了命,将点心拿出来,又试过毒,这才给干隆奉了上来,干隆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嗯,滋味不错。」他贊了一句,然后道:「今晚就去皇后那儿吧。」 李玉一愣:「皇上您不是刚翻了兰贵人的牌子吗?」 这位兰贵人,就是去年选秀被上记名的那位钮祜禄氏,说起来也是倒霉,刚定了位分,就突然病了,本来这样,只怕前程就已经坏了,但是没想到皇上倒是怜悯她,准她推迟入宫的时间,如此直到今年五月,她这才入宫。 结果这一入宫,倒是得了皇上的宠爱,最近一段时间,皇上不是歇在兰贵人这儿,便是歇在多贵人那儿。 「给兰贵人那边传话,就说今晚我有些事要和皇后商议,就不过去了,给她赏赐些东西,作为补偿。」干隆淡淡道。 李玉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干隆一眼,心说,之前还没什么事儿呢,怎么皇后娘娘一送过来东西,倒是有事儿和皇后娘娘商议了。 但是这话他肯定不敢问,只能讷讷应了。 只有干隆,定定看着桌上的点心,心中十分清楚。 皇后自来不会做这邀宠之事,今儿突然送东西过来,看起来是有事要和他说,他自然得给皇后这个面子。 至于别的妃嫔,那自然和皇后不在一个档次上。 ** 干隆这一晚,果然来了静容这儿,静容早有这个预料,因此也不惊讶,只是高高兴兴的把人给迎了进来。 两人一起用了膳,又说了会儿话,静容这才说起了正事。 她把自己之前和张太医说的那些话都一一说明,又把张太医调查出来的结果给干隆看了,这才道:「一开始臣妾也只是想着试试,没想到张太医倒是真的试出了个子丑寅卯,臣妾也不大懂这个,还要请皇上做主。」 干隆看着手里的记录,没有紧皱,脸色十分严肃。 他很清楚自己手里这份东西的重要性,也很明白这东西会引发的后果。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皇后,这真是自己的贤妻啊,这样有利于民生的东西,竟也让她找出来了。 他忍不住握住了静容的手:「若是此事为真,皇后功在社稷!」 静容被吓了一跳,急忙摆手:「皇上言重了,臣妾也只是想让永瑄他们几个种痘的时候少受些罪,这才想起了这事儿,具体的,还要靠皇上把控,臣妾不敢居功。」 看着静容谦虚的模样,干隆满意的点头,皇后果然懂进退,不过也是,女人家家的,心里也就是儿子丈夫这点事,为了孩子能想到这个,也算难得了。 「皇后不必谦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静容这才松了口气,她可不敢揽下这功劳,以干隆的小气劲儿,自己要真靠这个扬名了,还指不定他怎么想呢。 「那皇上。」静容有些小心的看向干隆:「这次永瑄种痘,可要用这新式种痘的方法?」 干隆皱了皱眉:「此法还需完善,让永瑄用新法,还是有些冒险。」 静容心下一惴,她就怕干隆这么想,忍不住道:「可是此法并无危险,更加安全,即便是有事,也无伤大雅,但是人痘实在是……」 看着皇后急的不成,干隆嘆了口气,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别急,我何尝不想永瑄平平安安的,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是你心中实在不安,不如延后永瑄种痘的日期,等到此法完善之后再行种痘?」 静容见着干隆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看起来他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皇上的安排十分妥当,臣妾惭愧。」静容急忙给干隆行礼。 干隆却只是笑了笑:「好了,不必多礼,此事朕会安排的,你就别操心了。」 见干隆这么说,静容也就放心了,心中也算松了口气。 而干隆捏着这册子,又道:「不过这个张淳倒也算有些本事,朕看他写的这个册子,细緻入微又十分有条理,是个人才,这件事就让他牵头吧。」 静容抿了抿唇,笑道:「想来张淳一定能不负圣意。」 干隆点了点头,把这事儿记在了心上。 之后几日,干隆果然下旨,延迟了永瑄种痘的日期,说是永瑄这几日身体微恙,不宜种痘,需要重新挑选日期,永璂自然也跟着一起重新挑选。 这事儿来的莫名,自然也有人嘀咕,只是既然干隆都下了令,那也没人敢多言,钦天监那边立刻就奉上了新的日期,永瑄和永璂种痘的日子,都被推迟到了九月。 静容知道之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倒是永瑄,有些疑惑的来问静容:「额娘,为何突然间改了种痘的日期,可是您和皇阿玛说了什么?」 静容自然不会瞒着他,把自己之前做的事儿,告诉了他。 第249页 「之前不给你说,是怕这事儿不成,倒是扰乱了你的心,如今既然已经差不多成了,告诉你也是让你宽心。」 永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额娘果真心思入微,如此才能想起那么久远的事儿。」 静容淡淡一笑,哪里是心思入微啊,只是照抄答案而已。 ** 因为种痘引发的纷扰很快就过去了,毕竟种痘的是皇子,种与不种,啥时候种,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后宫诸人和朝臣都没有插话的余地。 只是大家听闻此事之后,倒是对皇上看重十阿哥有了新的认识,看起来皇上对有关十阿哥的事儿,真的是不容一点差错啊。 后来舒妃来静容这儿说话,也提起了此事。 「皇上看重十阿哥,连带着我们永瑆也能再缓几日种痘了,奴才倒也借着娘娘的东风,能松口气了。」舒妃笑着道。 静容听了倒没透露牛痘的事儿,这事儿此时还是机密,知道的人并不多,干隆也不想在事情定下之前,就传的纷纷扬扬,因此静容只笑着道:「也是皇上仁心。」 舒妃见着静容不想多提,也就不再多言,转而说起她宫里的兰贵人了。 「真真是个美人灯一样的人物了,吹不得打不得,就连她屋里的奴才也能和她大声说话,奴才看不过去了,训斥了那奴才几句,那奴才还没如何呢,她倒先哭了,奴才看着不像样,再不敢开口了。」 静容听着这话,也觉得这位兰贵人有些太软弱了,只道:「既如此,你照顾着别让她受欺负就是了,至于旁的,你也少管些,免得到头来反倒受了埋怨。」 舒妃笑着点头:「奴才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这话她倒是有些迟疑。 静容见了皱了皱眉:「有什么话还不能说吗?」 舒妃有些讪讪一笑:「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奴才怕说了,娘娘心里膈应。」 听她这么说,静容倒是有些好奇了:「你说就是了。」 舒妃这才道:「前几日,皇上不是翻了兰贵人的牌子吗?然后最后又因着和娘娘有事相商,就来了娘娘这儿,没成想兰贵人接了消息,当场就流了泪,奴才看着不像样,就帮着去劝了劝,说许是皇上有要事找娘娘商议呢,而且皇上也给了不少赏赐,也是看重她的意思。」 「结果,奴才在这头说,她在那头哭,眼泪止也止不住,奴才实在是没法了,就转身走了,如今想着,她怕不是心里有些怨怼的意思。」 静容没成想,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竟也会引发这样的事儿。 那天她的确有些着急,没来得及问干隆是招谁侍寝,事后也因为解决了一件心腹大患,就把这事儿忘得死死的。 没成想,竟是兰贵人,而且她还是这个态度,这让她心中难免有些疑虑。 「许是觉得丢了脸,所以才流泪吧,这件事也是委屈了她,赶明儿我赏赐她些东西,也算给她赔罪了。」静容犹豫道。 舒妃一听这话,一下子就惊住了:「哎呦,她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啊,值得娘娘给她赔罪,娘娘可别说这话,没得折煞了她的福分,我看啊,赏赐也就不必了,这事儿到底也是皇上决定的,与娘娘有什么相干,我看她就是矫情!」舒妃有些不屑道。 静容心中哭笑不得,这还真不是干隆的错,自己在这事儿里也有份儿,不过舒妃之前还想着和兰贵人好好相处,平时也能聊聊天,如今就这个态度,看起来她对兰贵人也很不满啊。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这次的确是让兰贵人丢了脸,静容也不是那种拉不下脸认错的人,便笑着道:「到底是委屈了她,赏赐还是要有的,你也代我和她说说,当时我与皇上的确是有事相商,让她不要多想。」 舒妃听着这话直感嘆:「再没有比娘娘还宽厚的主子了,遇着娘娘,也是她的福分。」 静容没言语,只心里想着,这位兰贵人应该是心思比较细腻的人,自己应该和她说不到一起去,日后倒是可以客气着些,亲近就没必要了。 ** 舒妃在皇后这儿说完话,就回了自己院子里,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兰贵人院里的奴才,躲躲闪闪的迎面走了过来。 舒妃一皱眉,她身边的宫女就立刻站了出来:「大胆奴才!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奴才一惊,看见舒妃当面,腿一软立刻跪倒在地:「奴才见过舒妃娘娘。」 话音刚落,怀里叮里啷噹的就掉下来一堆东西。 舒妃一见,差点背过气去,这不都是兰贵人平日里戴的首饰吗?竟然被这奴才揣在怀里。 「大胆!」舒妃气的脸都红了:「你竟敢偷盗贵人东西!」 那奴才被吓得脸色发白,急忙磕头道:「舒妃娘娘容禀,这并非奴才偷盗,只是我们贵人主子这几日不凑手,才让奴才拿出去当点银子。」 「胡言乱语!」舒妃压根不信啊,不说兰贵人娘家家世不差,就说这几日皇上的赏赐,兰贵人就不可能缺钱花:「死到临头还敢攀扯贵人,给我拖下去打!」 舒妃的奴才正要上去拉他,没成想这个奴才却高唿:「贵人主子!救救奴才啊,奴才可是您的人啊,您则能看着奴才这样被人打骂!」 这言辞间,竟然有挑拨的意味。 舒妃被气的三尸神暴跳,差点背过气去。 第250页 院里闹得这么厉害,兰贵人就算再怎么耳背也坐不住了,只见她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身子纤弱,眉目秀丽,的确有几分姿色。 而此时她泪盈于睫,一出来,就对着舒妃就跪了下来:「舒妃娘娘,您就饶了他吧,他说的不错,这东西的确是奴才让他拿去当得。」 舒妃气的要死,抖着手指着兰贵人:「他说瞎话,你是个主子,竟也跟着应和!」 兰贵人泪流满面:「舒妃娘娘,这样的丑事,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奴才如何在这宫中立足,求您可怜可怜我,把他交给奴才处置吧!」 舒妃简直怒其不争,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教导的,为了脸面,竟连这个都能忍得下去。 但是说到底,这也是兰贵人的事儿,她又何必枉做小人。 想到这儿舒妃甩了甩袖子:「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舒妃转身就走, 兰贵人看着舒妃背影,流着泪给舒妃磕头:「多谢舒妃娘娘体谅。」 舒妃又差点被这话气的吐血,这个扶不上墙的,自己日后一定要离她远远的。 直到舒妃走了,那个之前还被吓的不轻的奴才又抖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兰贵人,小声道:「兰贵人,你瞧瞧,奴才还是您屋里的人呢,舒妃娘娘就这么跋扈,想要越过您处置奴才,这明晃晃的就是瞧不起您啊。」 兰贵人咬着牙,瞪了一眼那个奴才:「还不快住口!你犯了这样大的错,还敢多言!」 那奴才却一点都不怕,反而笑嘻嘻道:「奴才哪里犯错了,不是您说的,这东西是您让奴才拿去当得吗?」 兰贵人被这话噎的说不出话来。 幸好此时兰贵人的贴身宫女站了出来,怒声道:「贵人心慈,给你一条活路,你还敢多言!还不快去外面跪着!」 那奴才到底也是做错了事儿,不敢违背兰贵人的话,只能嘟嘟囔囔起身去了外面跪着。 而兰贵人的宫女,则是上前将地上的东西都捡了起来,然后走到兰贵人跟前道:「贵人就不该一时心软放过那厮,我看他是一点都没有知错的样子。」 兰贵人却只谈了口气道:「我如今初入宫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那个奴才,也是这宫里做惯了的,若是我重罚了他,不知他又生出多少事端来,就这么着吧。」 说完兰贵人又有些自伤,忍不住流下泪来。 宫女看着贵人如此,忍不住嘆气,这位贵人什么都好,模样好,脾性也温和,就是没有一点主子的气度,倒是被个奴才骑到了头上。 想到这儿,宫女心中忍不住有些恼怒,也怪内务府那帮人,给贵人宫里分到这样一个奴才,没得让贵人受委屈。 主僕俩一个搀扶着一个回了屋。 舒妃却被气的在自己屋里打转。 听到外面动静,忍不住问:「兰贵人怎么处置那个奴才的?」 宫女急忙回话:「让他在大天里跪着呢。」 舒妃被气笑了:「这样的奴才,就该被打进慎刑司去,好让他长长记性!」 宫女不敢说话。 舒妃又冷笑一声:「我这又是着什么急呢,气死了我,倒是枉做了小人,人家却只当我多事。」 舒妃有心想撂开手不管这事儿,但是想着之前皇后娘娘的嘱咐,又只能忍下,转而对贴身宫女绿漪道:「我不想见她,你去她屋里和她说,今日皇后娘娘的嘱託,记得耐心些,不要教她会错了意。」 绿漪听见这话,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小声道:「娘娘和皇后娘娘倒是待她这般周全,只是奴才觉得只怕她还不能领情呢。」 舒妃瞪了一眼绿漪:「她是贵人是主子,也轮得到你这么说话。」 绿漪有些不甘愿的行礼认错。 舒妃也知道她是为自己打抱不平,语气缓和了些许:「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说话,只是如今这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嘱託,我总不能让让皇后娘娘失望,你若是不情愿,我就拍绿竹去。」 绿漪急忙告罪:「是奴才想岔了,娘娘恕罪,奴才这就去。」 舒妃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就去吧,只是记着,语气要温和,不要教她会错了意,否则倒是浪费了娘娘一片好心。」 绿漪点了点头,这才退下。 看着绿漪出去,舒妃嘆了口气。 绿竹见着了,忍不住道:「娘娘是不放心绿漪吗?」 舒妃摇了摇头:「倒不是这个,只是我怕,就兰贵人那个性子,到底浪费了娘娘的一片好心。」 绿竹一时无言,她也觉得舒妃的话没错,就兰贵人这个性子,懦弱又心思细腻爱多想,再多的好意,只怕也会被她想岔了。 但是如今这话却也不好明说,绿竹只能道:「娘娘别担心,若是兰贵人不能体察皇后娘娘的用心,也是她自己没这个福分。」 舒妃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她自己若是没这个福分,我也无可奈何。」 ** 主僕俩的心思静容一点不知道,她如今倒也没心思去关系一个贵人的事儿,她满心都想着那个牛痘的研究状况,毕竟这可关系着自己孩子的生死。 一直到了八月底,眼看已经到了永瑄种痘的时间,干隆那儿终于有了好消息传来。 「那个牛痘,已经找人试验过了。」干隆看着有些意气风发,毕竟自己这一朝能发现如此利国利民的东西,那日后史书上必定也有他的功劳。 第251页 「那东西果真十分安全,也很有效果,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验证过了。」干隆高兴的说道。 静容听了这个消息也很开心:「果真?那真是恭喜皇上,有此良方,也是皇上福泽万民之故。」 这马屁干隆听了十分舒坦,忍不住笑出声:「也有皇后细心之故,不然也不能发现此等良方。」 静容急忙推辞。 不过心里还是盼着干隆之后的话。 而干隆也没让静容失望,之后就立刻道:「此等良方,几位皇子正好可用,按着他们的生辰八字推算,永瑆在九月初三种痘,永璂在九月初五,永瑄在九月初十,他们兄弟依次种痘,也正好让世人看看此良方的好处。」 静容听了这话,心下一动,这干隆还真把偏心写在脸上,一点都不当回事啊。 第86章 出痘 只是这事儿她到底不好开口, 只能轻声道:「永瑆年纪小,怎么倒是到前头去了。」 干隆看了一眼静容,淡淡道:「这也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 若是今年不能, 那就得等到明年去了。」 静容不敢再多话, 只能点点头:「一切由皇上做主。」 心里却想着,这话要是让舒妃知道了,心里不知道该怎么想。 静容嘆了口气,干隆这还真是会给自己拉仇恨啊。 ** 既然定下了时间,那么宫里也就敲敲打打的准备起来了。 天地一家春里迎了痘疹娘娘进来, 永瑄永璂和永瑆的住处也都备好了暗室。 他们兄弟三人, 各自提前三天,沐浴更衣进了暗室,在种痘的过程中, 他们是见不得日月星三光的。 而太医院那边也准备好了痘种, 这也是这段时间研究痘种时, 其中症候最轻的几样痘种。 干隆看过痘种之后, 太医们这才依次给几位阿哥种痘。 永瑆是最先开始的, 永瑆种痘的几天,舒妃差不多把这世上能求的神佛都求了个遍。 而且她也一点没像静容想像中那样, 对这次种痘的顺序有什么不满, 反而十分感激静容。 「这次多亏了娘娘, 咱们永瑆这才能用上这样安全的痘种, 若是永瑆种痘成功, 奴才一定带着他来给娘娘磕头。」 静容对舒妃的这个态度有些哭笑不得, 实在说不着是她心宽, 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其实要说起来舒妃有埋怨吗?她当然是有的, 她又不是圣人,皇上这明摆着就是让他们永瑆先试药啊。 但是同时舒妃也是理智的,那天静容给她解释了那个痘种的好处之后,她就知道,既然静容能为了自己的孩子,提出这个东西,那就证明这个东西多半是无害的,甚至是很有好处的,不然皇后也没必要搞这些东西。 所以她即便是心里对皇帝有埋怨,但是对皇后却是感激的,舒妃将这两个人分的很清楚,她很明白,若是让皇后来做这事儿,她一定不会耍这些小手段。 只是这件事说到底,也不由皇后操持。 静容不知道舒妃的心思,却也看得出来,舒妃的确对她没有隔阂,因此倒是被舒妃也带的开始求神拜佛起来。 在永璂种痘的那天,永瑆那边已经发完痘了,舒妃高兴的不成,想要进去探望永瑆,结果被静容拦下了。 「按着太医说的日子,得再观察两日才行。」 舒妃这才止住了冲动。 但是静容这头,却是心里忐忑的紧,永璂要开始种痘了。 静容当天下午,就去了四宜书屋看永璂,永璂种痘的暗室是在安澜园的一个小偏房里,连门带窗户都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静容就只能站在窗户外和永璂说话。 「永璂。」静容一开口,就忍不住要流泪。 但是屋里永璂的状态倒也还好,轻声道:「额娘,你别担心,我好好的呢,等我种完了痘,就出来陪你。」 静容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这孩子,明明自己也怕得很,却还说这些话来安慰他。 「你别操心这些,额娘在外面一切都好,倒是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多思多虑。」 静容能叮嘱的话都叮嘱了,永璂也乖乖的应了。 之后静容又吩咐了几句在里面伺候的奴才,这都是挑好了的,八字合适的,出过痘的奴才。 这些奴才自然也都知道该做什么,因此也应得利索。 等终于吩咐完,时辰也到了,太医捧着痘种进了里屋。 静容就捏着帕子站在门外看着,一直等到里面喊话,十二阿哥种痘。 静容手上这才松了帕子,脚下不自觉的就想往屋里走。 但是到底被奴才们拦住了:「娘娘,不可啊,莫要惊了痘疹娘娘。」 静容无言,只能忍着心中担忧,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只是静容虽然回去了,在天地一家春也是焦虑难安,每天吃不好睡不好,谁哄都不成。 只有每天来安澜园探望一次,听到永璂的说话声,这才能稍微缓解一下情绪。 两天之后,永璂开始出痘,当天静容过来的时候,永璂已经烧煳涂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静容急的在门口团团转,谁请都不走。 一直等到一个时辰后,永璂退了烧,这才被几个奴才死活请了回去。 当晚干隆听到消息,还过来安慰了她一回:「你也别操心,最险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次的痘种果然症候轻,只是稍微发热,太医都说了,再有几日,痘全部发出来,永璂这儿也就结束了。」 第252页 静容听着这话,虽然心中安心了许多,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忧。 一直到第五天,永瑄种痘的当天,永瑆那边已经从暗室里出来了,是静容和舒妃亲自去接的他,小孩子瘦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都消失了,舒妃心疼的直掉眼泪。 而永璂也发完痘了,如今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静容过去看他,他还能和静容说会话,听着精神头也很足。 倒是永瑄,又要经歷这样一次,静容比上次有了把握,但是心里还是捨不得。 在屋外说了好大一会儿话,这才住了口。 而永瑄也是比永璂沉稳得多,言辞间一点犹豫和滞涩也无,好像这只是一次简单的生病。 永瑄这次种痘,干隆也是在场的,听到儿子这样稳重,干隆十分满意:「好孩子,皇阿玛就在外面等着你,等你出完了痘,阿玛带你去吃好的。」 永瑄听了还笑了:「那皇阿玛可要说话算数。」 「朕说话自然一言九鼎。」干隆笑着道。 眼看到了时辰了,太医请示之后,也给永瑄种了痘。 静容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忍不住想要亲眼看看,她的永瑄到底怕没怕,是不是这般稳重都是为了不让她们担忧。 可是干隆在场,没人敢违背规矩。 静容扯着手里的帕子,都快把帕子扯烂了,屋里终于传来永瑄有些飘忽的声音:「皇阿玛,皇额娘,儿臣已经种了痘了,请您也回去歇着吧,不要为了儿臣忧心。」 静容听了这懂事的话,眼泪哗哗的流,干隆也一时间有些红了眼,许久才道:「皇阿玛在这儿陪你一会儿。」 永瑄却笑了:「儿臣现在一切都好,只是若是劳动了皇阿玛,心中才会不安,请皇阿玛回去歇着吧,儿臣有皇阿玛找到的良方,又有皇阿玛龙威庇佑,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干隆眼底满是欣慰,点了点头道:「好孩子,你要好好的听太医的话,朕就在外面等着你。」 永瑄笑了笑:「儿臣明白,儿臣一定不会让皇阿玛失望。」 干隆听了这话心中有些酸楚,但是又有些自得,自己有这样的好儿子,真的是后继有人啊。 静容看着这对父子对话,心理的酸劲儿就别提了,正想着再嘱咐几句呢,就听见永瑄突然叫起了她。 「额娘,前几日您为了十二弟的事儿,已经好几日没睡好了,如今儿臣身子骨比十二弟更健壮,一定也会无事的,额娘不必每日都过来看儿臣。」 静容没想到这孩子竟会说出这话,她如今倒是想起了那几日自己日夜难安是,永瑄眼中的担忧,那会儿她不是担忧永璂,就是抱着几个孩子流泪,想来这个孩子也是吓坏了。 「你放心,额娘知道,你小小年纪,操心的事儿倒是多。」静容流着泪,故意放松语气让她安心。 永瑄有些自嘲的笑笑:「或许儿臣就是操心的命吧。」 静容简直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流的更汹涌了。 干隆看着她如此,忍不住揽住她,拍了怕她的后背以作安慰。 然后朗声对里头说:「那好,你好好的,我们这就走了。」 里面沉默了片刻,终于传出一个淡淡的:「嗯。」 静容又忍不住流泪了,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待在这儿的。 所以她只能被干隆揽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纪恩堂。 等出了镂月开云,干隆感嘆道:「这孩子,自己还在种痘,倒是操心起我们来了。」 静容此时已经擦干了泪,但是神思还是有些不属。 「他自来爱操心,小时候还会抱怨弟弟不听话,长大了,倒是很少听他抱怨了,只是一味的做事不吭声。」 干隆听了越发觉得永瑄心性仁厚:「永瑄是个好孩子,想来神佛也会庇佑他此次种痘一帆风顺。」 静容听了这话又能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勉强一笑。 ** 等回了天地一家春,原本不信神佛的静容,下意识的就给供奉的痘疹娘娘上了柱香。 要说这是舒妃带动的她,却也只是自欺欺人,她如今只怕也是求个心理安慰吧。 看着娘娘跪在痘疹娘娘神像前,久久不起身,赵嬷嬷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小声道:「娘娘,该用晚膳了。」 静容这才回过神来,接着赵嬷嬷的搀扶站起身。 刚站起来,似是起得勐了,头有些发晕,脚下也一时不稳,往后散了两步,幸好赵嬷嬷扶的稳当,静容这才没倒。 「娘娘,你没事吧?」赵嬷嬷被吓了一跳。 静容抚了抚额,摆摆手:「我无视,只是有些乏了,去屋里说话吧。」 赵嬷嬷这才扶着静容出了供奉痘疹娘娘的偏殿,去了后殿寝宫。 搀扶着静容在罗汉床上坐下,赵嬷嬷又端了碗参茶过来。 静容端着茶碗喝了一口,抬头,就看见了赵嬷嬷一脸担忧的神情,她忍不住笑笑:「我真的无事,嬷嬷不必担忧。」 赵嬷嬷却并不信:「娘娘这几日操劳的厉害,若说无事,不说奴才了,只怕随便一个人来都不信,娘娘且看您的脸色,真的是下人。」赵嬷嬷拿了一个小靶镜过来。 静容接过来一看,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怪不得这些人都操心自己的身体,她这面色,果然看着十分不好。 第253页 静容苦笑:「几个孩子都开始种痘了,即便是如今这痘种安全了许多,我为人父母的,又怎会不担心。」 赵嬷嬷听了嘆了口气:「奴才知道娘娘忧心两位阿哥的身体,但是若是娘娘先熬坏了身子,那两位阿哥又情何以堪,娘娘,听奴才一句劝吧,今日且先多休息一会儿,十二阿哥那边已经快好了,十阿哥这边今晚才刚刚种痘,也不会突然发痘,娘娘就是在操心,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静容听着赵嬷嬷苦口婆心的话,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她也不是什么听不进去好话的人,赵嬷嬷为她好,她也清楚。 「让嬷嬷操心了,那就按嬷嬷说得来,我今晚多休息一会儿,赶明儿永璂要是好全了,我这心也就放下去一半了。」 赵嬷嬷听了这话,这才笑开了口:「娘娘能这么想就很好,奴才这就给娘娘准备晚膳,娘娘吃完了早些休息。」 静容点了点头,任由赵嬷嬷离开准备了。 只是她自己,等到赵嬷嬷出去,也忍不住嘆了口气,只期望这次永瑄能一切平安吧。 ** 这一晚,静容睡了个好觉,等到第二天早上,又得到一个好消息,永璂身上的痘已经尽数消了,等再观察两日,就可以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静容高兴的几乎有些坐不住,让人准备了好吃好用的,急忙给永璂捎过去。 「他这几日也是辛苦了,上次永瑆从暗室里出来,瘦成那样,我看着都觉得可怜,如今永璂,也得好好补补才成。」 赵嬷嬷看着静容好不容易开怀,也跟着开心,虽然知道阿哥如今,只怕许多东西都不能用,但是为了娘娘开心,她还是去准备了,不过准备的时候,还是严格按照太医说的吃用禁忌来做。 静容等高兴过去,也想起了这一茬,急忙吩咐了一声,不过赵嬷嬷早就备好了,静容看了一眼,觉得满意,就让人送过去了。 只是永璂这边有了好消息,永瑄那边,却让静容有些坐立难安,因为答应了永瑄不过去看他,静容只能每天派底下的奴才过去探望。 虽然借太监的口,也能知道永瑄这几日都吃得好睡得好,但是到底没有亲自过去探望,静容还是觉得不放心。 恰好又在这个时候,干隆秋狝的日子也不能拖了,几位蒙古王爷都已经到了,干隆再不过去就有些不合适了,干隆自然想着是带上皇后,但是静容思索再三,还是和干隆请辞,决定留在院子里守着永瑄。 干隆有些迟疑。 不过没想到的是,静容这儿刚说完,太后那边竟然也想留下来。 干隆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可是太后那边也很有自己的道理。 「我这几日感觉身上也不舒坦,再加上园子里这几个孩子又让我心中牵念,还是不过去了吧。」 太后这话也不是说假的,这几日几个皇子种痘,太后的长春仙馆里也是烟燻火燎的,日日也在痘疹娘娘跟前烧香拜佛。 如今眼看着永瑄已经开始发痘了,太后心里自然也牵挂。 干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是自己老婆,一个是自己老娘,都不跟着自己走,却偏偏都有自己的理由,他能怎么办? 干隆最后想着自己可怜兮兮的儿子,也是捨不得,可是他不能不走,因此只能嘆了口气:「既然额娘和皇后都想留下,那就留下吧。」 干隆到底还是妥协了。 太后听了这话,也笑开了:「这才好,我之前也去过好几次木兰了,一次不去也没什么,你自个儿这次去,也要带好伺候的人手,我和皇后都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 干隆有些无奈的笑笑:「儿臣也不是小孩子了,额娘不必操心。」 太后却嗔了他一眼:「你再大也是额娘的儿子。」 干隆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软,温声道:「额娘才是要照顾好自己,儿臣不在您跟前伺候,心中着实担忧。」 说完顿了顿:「不如儿臣让底下人,每隔十日来探望一次额娘,也好把额娘的情况报给儿子知晓。」 太后嘆了口气:「何必这么麻烦,我也没什么大事儿,就不要废这个神了。」 谁知干隆在这一点上却十分坚持,最后太后推辞不过,只能应下。 静容在边上看着这母子俩耍花枪,心里却只想着永瑄,昨儿个永瑄开始发痘,太医都说,发的极好,若是不出意外,再有两三天就能好了。 可是关键就在这个不出意外上,谁又能知道,这事儿有没有意外呢。 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有人在外面求见,说是舒妃宫里的奴才,来给皇上太后报喜的。 太后一愣,让人将奴才传了进来。 静容也回过神来,舒妃宫里的,报什么喜啊?她倒是不知道。 几人正疑惑着,就看见舒妃跟前的大宫女绿漪笑意吟吟的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给坐上的几位主子请安:「奴才给几位主子道喜了,兰贵人有喜了!」 这话一说出来,静容呆住了,干隆也有些发愣,倒是太后满脸喜色:「好好好!真真是大喜事!」 干隆这会儿也回过神来,有些疑惑道:「怎么突然就有喜了,昨个不是还好好的吗?」 绿漪依旧满脸喜色的回话:「回皇上的话,今儿早上贵人主子,突然说身上不舒坦,我们娘娘听了,就让人去请了太医过来看,没成想一诊脉,就说贵人主子这是有喜了,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了。」 第254页 干隆这才相信,笑着点点头:「很好,你去给兰贵人回话,说朕重重有赏。」 绿漪笑着应了,只是静容总觉得,她这笑不大真心,而且,奇怪的是,为什么是绿漪过来报喜,静容皱了皱眉,觉得事情不大对头。 太后这会儿欢喜过了,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急忙道:「怎么是你来报信,兰贵人跟前的奴才呢?」 绿漪眸光一闪,有些迟疑。 这下子干隆也发觉不对了,立刻换上了一副疾言厉色:「还不快说!」 绿漪急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奴才不敢隐瞒几位主子,兰贵人身边本有贴身宫女两名,大太监一名,还有几个伺候的粗使宫女太监,那两个贴身宫女要照顾贵人,那个大太监却一大早的就了影子剩下几个粗使宫女太监,奴才主子怕他们回不好话,污了主子的眼,这才派了奴才过来。」 干隆这才明白过来,眉头皱的紧紧的。 太后已经有些恼火了:「那太监竟如此大胆!伺候主子的奴才,竟然没了踪影!是谁给他的胆子!」 干隆听了这话却有些尴尬,小声道:「兰贵人性情自来懦弱,许是那奴才奴大欺主。」 太后看了一眼干隆,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让他难堪,只能忍下这口气,淡淡道:「兰贵人懦弱,那也是主子,遇到这样心高的奴才,也该处置一下了。」 干隆急忙应了:「皇额娘说的是。」 太后这才点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看向皇后道:「皇后不知道这事儿吗?」 静容看出来太后的不满,心说这关自己什么事啊,但是还是不得不回答:「之前从未听兰贵人说起过。」 这话也是说的巧妙,兰贵人的确没告诉过她,但是舒妃却提起过,只是这种事,当事人不说,她总不好越俎代庖,否则岂不是白落了埋怨。 太后见皇后这么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道:「皇后也该整治一下后宫,若是再出这种事,岂不难看?」 静容无语,但是到底人在屋檐下,只能低低头,她点头应了。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也累了。」太后开始赶人。 静容急忙起身告辞,干隆也站起身:「朕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也该走了,此事就交给皇后处理。」 静容点头应下,又将干隆送了出去,看他离开,这才对绿漪道:「先去你们宫里吧。」 绿漪点了点头,她这会儿也是加了小心,原本想着把这话说出来,会让兰贵人丢脸,没想到倒是连累了皇后,她现在生怕皇后找她算帐。 静容倒是没这想法,只是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处置兰贵人的那个奴才,她是真怕兰贵人多想,以为自己想要针对她。 不过这话想再多也无用,今儿这事儿爆了出来,那就不能等闲处之了,必须得给皇上和太后一个交代。 静容一边思索,一边朝着舒妃的住处去。 等到了院子门外,就听到里面动静,似乎是舒妃在训斥谁,其间还伴随着兰贵人的哭求声。 静容忍不住嘆了口气,只觉得头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但是再头大,也得硬着头皮上,静容直接让人通传。 而里面听到外面的通传声,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等到静容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里面跪了一院子的人。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听着这请安声,静容抬了抬手:「行了,都起来吧。」 舒妃和兰贵人站了起来,那些奴才们也都站起身来,只有一个人依旧跪在地上。 静容看了那人一眼,是个太监,一双眼睛十分不老实,咕噜噜的乱转,只是面上有些发白,似是十分惧怕。 静容知道,这个只怕就是那个奴大欺主的奴才了。 她收回眼神,看向舒妃和兰贵人。 舒妃此时气势十足,一副很有底气的模样,而兰贵人则是脸色惨白,手抚着肚子,满脸难堪。 静容嘆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及兰贵人开口,舒妃抢先开口:「娘娘,这奴才竟然偷盗兰贵人的衣服出去卖,正好被奴才抓了个正着!」 这话一说出来,兰贵人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静容皱了皱眉:「即使如此,那便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一堆人喧喧嚷嚷的围在院子里做什么?兰贵人有孕在身,你们都不知道吗?」 舒妃听着静容这话,就知道是给自己台阶下,急忙也应承了这个台阶:「娘娘说的是呢,奴才也想着直接把这个奴才送到慎刑司,但是没成想兰贵人倒是拦着不让。」 一下子,就把责难扔到了兰贵人身上。 静容的目光转到了兰贵人身上,她的神色并不多严厉,却让兰贵人浑身颤抖,她下意识的就要跪倒在地,静容却淡淡道:「兰贵人站着说话。」 兰贵人半跪不跪的,一时间倒是有些尴尬。 但是幸好跟前的宫女机灵,将她扶了起来。 兰贵人下意识压了压有些乱的心神,这才道:「奴,奴才想着这人毕竟是奴才院里伺候的,奴才此时又怀着身孕,若是处置的太严厉了,不免有伤天和,折了奴才肚里孩子的福分。」 哟,虽然懦弱胆小,却也懂得拿自己肚里的孩子做文章了。 静容安抚般笑了笑:「你有这个想法,是你心中仁善,只是你身为主子,却不能被一个奴才爬到头顶作乱,宫中自有宫中的法度,既然犯了宫中的忌讳,那就得按照宫规处置,你新进宫,这些可能不大清楚,不过舒妃是宫中老人了,她的话你还是多听几分。」 第255页 这话虽然话里话外都是替兰贵人开脱,但是兰贵人总觉得娘娘言辞之间,似乎又对自己的责备,她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青白,嘴唇颤抖。 「奴才有罪。」她直挺挺的就要往下跪,身边的宫女拦都拦不住。 静容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幸好赵嬷嬷眼疾手快,在她落地之前,一把拉住了兰贵人的手。 「兰贵人这是作甚?本宫不都说了,让你站着说话吗?这如此不顾皇嗣安危,难道是想用皇嗣来要挟本宫?」 静容这还是第一次在宫嫔面前把话说得这么重,兰贵人一听脸就冷汗直流,急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下意识……」 「好了,够了!」静容此时火也上来了:「本宫这次过来,也是奉皇上和太后之名来帮你处置你宫中不服管教的奴才,兰贵人要是不承情,本宫也无话可说,只是皇上和太后的吩咐,本宫不敢不从。」 「来人啊!把这个奴才给本宫拖下去!」静容言辞犀利,一点都不容情。 而她话音一落,周围那些候着的奴才也不等兰贵人反应,立刻扑了上来,将那个奴才拖了下去。 而那个太监眼看着没了指望,只能大着嗓子嚎叫:「皇后娘娘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兰贵人救命啊!」 「给我把他的嘴堵住!」静容这会儿也火了。 立刻有个太监,用汗巾子将那奴才的嘴堵住,一下子,那个太监的哭嚎声都憋回了嗓子里。 静容眉毛都没皱一下,转身看向兰贵人:「今日之事,本宫会如实向皇上和太后禀报,希望贵人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就走。 而赵嬷嬷此时也松了手,将兰贵人推给她身后的宫女,然后急忙跟了上去。 舒妃看着这一幕简直大快人心,笑着在静容背后行礼:「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 静容出了舒妃院子,又疾走了几步,这才觉得自己胸口憋得那口气疏散了不少。 她有些懊恼道:「本就操心着永瑄的身子,倒是整日里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来扰我。」 赵嬷嬷在边上只是笑:「想必经过了今日,日后她们也再不敢招惹娘娘。」 静容嘆了口气,她其实也想和每个人都和和气气的,但是有时候,这真不是以你的意志力为转移,想着刚刚兰贵人惨白的脸色,静容只盼着她能得到些教训就好了。 ** 这晚干隆过来,静容将白天的事儿都给他禀告了一番,不过他好像早就知道似得,因此并不惊讶。 「兰贵人也是有些不识好歹,倒是让你费心了。」他看着不是很在意。 静容看着他的模样,试探道:「兰贵人到底有孕在身,许是孕期之中,性子也有些变了,日后想来会慢慢好的。」 谁知道干隆只是嗤笑一声:「她就是那个性子,想要变,只怕很难。」 言辞间似乎对兰贵人十分看不上,不过静容也了解干隆这个人,再看不上兰贵人,也不耽误他睡人家。 因此静容也没有再多说了,她算明白了,兰贵人在干隆这儿,应该是没什么分量的。 ** 第二天一早,干隆离开圆明园,朝着木兰去了。 而也是在这天下午,永瑄这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他的身上的痘疹,已经全部发出来了,等熬过了今晚,明儿应该就他一切稳妥了,而永璂,明天也就能从暗室里出来了。 静容这一晚压根睡不着觉,跪在神像前,求神拜佛,念了一晚上的经。 她本是不信神佛的,但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倒是宁愿这世上有神佛。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纪恩堂那边传来消息,永瑄已经退了热了。 静容简直喜极而泣,恨不得立刻去纪恩堂与永瑄说几句话,安安他的心。 后来好歹被人拦下,今儿中午,永璂就该从暗室出来了,她还要准备送痘神。 静容忙碌了一上午,把送痘神的仪式都安排妥当了,这才急忙去了安澜园看永璂。 这次,暗室周围堵门堵窗的东西的都被拆卸干净了,静容有些激动的走了进去,就看见永璂正坐在榻边喝药。 他身上穿的,是自己之前让人送进来的衣裳,许是刚刚洗过澡,头髮还披散着,脸上的婴儿肥没有了,整个人也瘦了一圈,原本合身的衣服,此时穿在他身上,倒是显得有些空。 静容止不住就流下了泪,急忙两三步走到跟前,一把搂住了永璂:「好孩子。」 永璂眼圈也有些泛红,小小的手,抱住了静容:「额娘,我想你。」他小声道。 静容哭的更厉害了,最后好歹是被赵嬷嬷和白芷给劝住了,这才止住眼泪。 静容坐在永璂身边,不错眼的看着他,一会儿摸摸他的脑袋,一会儿摸摸他的脸。 不时说一句瘦了,让永璂忍不住脸红。 「额娘,我都好了的。」他小声道:「我一点都不害怕,我记着哥哥说的话呢。」 静容眼眶又是一酸,她想起了永璂进暗室之前永瑄给他说的话。 「你是男子汉,这种小事,一定不能怕,不然你以后怎么保护额娘和妹妹。」 这话其实就是永瑄煳弄他才说出来的,没想到他却一直记着。 静容忍不住又将他抱进了怀里,心里心疼的不行。 永璂依偎在静容怀里,闻着额娘身上甜甜的香味,觉得十分满足。 第256页 许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小声道:「哥哥呢?哥哥好了吗?」 静容听了,忍不住亲亲他的脸蛋,小声道:「你哥哥还没好呢,不过也快了。」 永璂这才松了口气,又道:「哥哥比我厉害,他肯定也会好好的。」 小小的孩子,还不知道死亡的意义,却已经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回,或许也是因为这次的经歷,让他明白了什么,同时也更加珍惜和亲人在一起的时光。 静容没说话,亲自抱着永璂从屋里走出来。 旁人看了,急忙要接手:「娘娘,奴才来吧,别累着您。」赵嬷嬷道。 静容却不许:「我就抱一会儿他,累不着。」 永璂也有些害羞,自打他会走路,就很少让人抱了。 「额娘,我会走。」他小声道。 静容却只不理会,只道:「额娘就是想抱抱你。」 永璂嗫喏了两下,到底没有拒绝,他也想和额娘多亲近亲近呢。 静容把永璂从屋里抱到自己翟舆上,就放了手,这一小段路,的确有些沉,不过她甘之如饴,她笑着道:「今晚你就住在额娘院里,等明儿再回来。」 永璂点了点头,笑了。 ** 自打经歷了永璂出来,静容也顾不得之前答应永瑄的话了,她当晚就去了纪恩堂看永瑄。 这孩子虽然嘴上逞强,但是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啊,静容怕他觉得孤单,怕他难受,也怕他以为自己不要他。 她心理想了很多,但是等到和永瑄说话的时候,她却发觉,这孩子比她想像的更成熟。 「额娘,我真的没事。」他说话十分平静,几乎一点情绪也没露出来:「您不是早答应我不过来吗?」 静容听着儿子的语气,有些心酸,不过还是打起精神道:「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你十二弟已经好了,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安心。」 永瑄听了这话,甚至还笑了笑:「昨个儿十二弟那边送痘神,儿臣已经听见了,十二弟能好,儿臣也是十分开心。」 静容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身上的孩子气也开始一点一点消失了。 「那你要好好的,额娘和你弟弟都等着你。」静容压下心中苦涩,轻声道。 永瑄语气郑重:「额娘,你就放心吧。」 ** 之后几日,静容也时常来看永瑄,有时候还会把永璂带上,不过永瑄明显身体就比永璂好很多,不过两三天,他就彻底好了,然后又挑了一个黄道吉日,永瑄出了暗室。 永瑄这次出来,静容恍惚了一下,只觉得这孩子似乎长大了许多。 但是再一晃神,又发现他好像还是原来那样,只是瘦了些,眼神明亮了些。 静容没多想,一把抱住了永瑄。 「好孩子,你不知道额娘多担心。」静容呢喃。 永瑄抱着静容,笑了笑:「额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几日,在暗室之中,永瑄想过很多。 他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淡定,无所畏惧,他也是怕的,他怕他种痘失败然后身死。 是的,虽然他年纪小,但是他也明白死亡的意义。 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他小的时候陪皇阿玛去巡视河务,是见过死人的。 他的家人哭的肝肠寸断,可是那个人却不会再睁眼了。 他那时候懵懵懂懂还不大理解,但是如今待在暗室里,他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年的事。 他总会想,若是自己死了,那额娘和弟妹该怎么办? 十二弟不得皇阿玛喜爱,十三弟又太小,若是自己没了,额娘该依靠谁? 若是五哥当上下一任皇帝,那自己的弟妹,自己的额娘,就成为了砧板上肉,只能任人宰割。 他现在开始读史了,他很清楚,登不上皇位的嫡子,下场会如何。 远的不说,他的那位伯祖父就是明证。 他不想自己也落得那个下场。 永瑄虽然年纪小,但是却也明白了储位之争的兇险,这或许就是皇家子弟与生俱来的天赋。 因此,当那晚他发烧开始出痘的时候,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自己的亲人,他必须活着,他不能让额娘伤心。 而现在,他果然重获新生,看着窗外湛蓝的天,永瑄的目光沉稳。 自此以后,他不会让额娘再流眼泪。 第87章 看重 静容一路带着永瑄回了天地一家春。 这一路过来, 她都小心牵着永瑄的手,一点不敢撒手。 一直等回了她住的院子,又笑着招唿底下人上吃的, 好给永瑄补补。 永瑄看着额娘忙前忙后, 也不拒绝,都笑眯眯的应承着。 永璂在边上看着有些佩服, 小声道:「哥哥,你真厉害。」 永瑄也不知这孩子到底什么意思,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永璂也厉害,这次种痘,没哭鼻子吧?」 永璂有些害羞的低了低头, 其实也是哭了的,那晚他烧的迷迷煳煳的,就特别想额娘,想哥哥, 忍不住就钻在被窝里哭了。 可是当伺候的太监问他可是有什么吩咐的时候,他却急忙擦了擦眼泪,只说自己要喝水。 「我, 我没哭……」他这话说的十分心虚。 永瑄自然一眼看出来弟弟在撒谎, 不过他倒也不拆穿,只温声道:「既然种了痘了, 那你就是大孩子了,以后可要保护额娘和妹妹。」 第257页 永璂一听, 立刻骄傲的昂起头:「嗯!」他重重点头。 静容没听见这兄弟俩的交流,只笑着招唿他们:「快来, 午膳都备好了, 赶紧用。」 永瑄笑着拉着永璂的手, 朝着静容走去。 ** 两位阿哥种了痘,而且都平平安安的,院子上下也都是一片欢喜,太后那边召见了永瑄和永璂,拉着两人的手,直流眼泪。 「瘦了,瘦了,真是可怜见的,皇后,可要给他们好好补一补。」太后对着静容道。 静容笑了笑:「您吩咐的是,臣妾都记下了。」 太后嘆着气摸了摸永瑄的脑袋:「刚刚给你皇阿玛那边送了信,也好让你皇阿玛安安心,他走的时候,都是操心你的。」 永瑄听了红了红眼眶,小声道:「是孙儿让祖母和阿玛担心了。」 抬头摇头,将他搂在怀里:「好孩子,你这么多兄弟里,就你最贴心,你这话说的祖母心都碎了。」 静容在边上假笑都维持不住了,太后偏心起来真是一点不遮掩,真不愧和干隆是亲母子。 不过也幸好永璂懵懵懂懂的不大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只是傻呵呵的对着永瑄笑。 永瑄也淡淡一笑,继而又垂下了眸。 等太后安抚完两个孙儿,这才有功夫和静容说话:「我听说永璟和宁楚格也要种痘,时辰挑好了吗?」 静容想到这个也是心烦,不过面上还是带着笑:「挑好了,定下的下个月月底,是皇上让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一个十月二十五,一个十月二十八。」 太后掐指一算:「哎呦,那这不就只剩一个月多了吗?这下子可辛苦你了。」 何止是辛苦啊,静容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两个孩子囫囵出来,如今又得进去两个。 不过幸好他们俩年纪小,种痘的暗室就放在了天地一家春,静容还想着,到时候实在不成,她进去照顾两个孩子,毕竟如今干隆不在,太后也不咋管事,她在后宫就是一家独大,想来旁人也不能拦她。 但是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倒是不能在太后面上说,不然省的太后啰嗦。 「种痘是大事,何谈辛苦,只要两个孩子好好的,臣妾做什么都行。」静容笑着道。 太后倒是对皇后疼爱子女这一点没有任何怀疑,点了点头:「你自来是个心细的,对你,我自没有什么不放心。」 静容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谁当真谁是傻子。 等说完了孩子们的事儿,太后又和静容说起了家常:「前段时间听你额娘病了,如今可好了?」 这都病了快半年了,这才听说,静容也说不上来太后这是迟钝了,还是故意的。 「如今好多了,前几日还送信进来,说是都能在花园里走几圈了。」虽然心中吐槽,但是静容面上依旧带笑。 「那就好。」太后仿佛是松了口气:「这么大年纪,生了痘还能痊癒,可见你额娘是个有福的。」 静容只是笑,没有多言。 「对了,兰贵人那边,你也多盯着些,她头一次怀孕,性子又别扭,别伤着了皇嗣。」 「您放心,臣妾让舒妃看顾着她呢,舒妃这人自来就是个热心肠,一定妥妥帖帖的。」静容笑着道。 太后这才点头:「嗯,舒妃把永瑆也养的很好,的确是个妥帖的人。」 几人正说着呢,外面突然通传,令妃求见。 静容心下一愣,突然意识到,六公主好像就养在太后跟前。 太后也是一脸的习以为然:「带她去看看六公主吧,我这儿就不用过来了。」 谁知那传话的人有些迟疑,嗫喏道:「令妃娘娘说,她是来给您请安的。」 太后一皱眉,她本来也不怎么喜欢令妃,能接手六公主,也是因为这是自己的孙女,因而往日里令妃过来,她十次倒是有五次不见她,令妃也很有眼色,不往自己跟前凑,怎么今儿倒是改了性儿了。 「那就让她进来吧。」到底是给自己请安呢,太后也不好真把人拒之门外。 传话的太监松了口气,急忙出去了。 静容坐在边上心下也有些好奇,令妃这个当口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正想着,令妃进来了,她看着比往常瘦了很多,一进来就就给太后和静容行礼。 静容当然是十分温和的让她起身,太后也点了点头:「坐吧,你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太后是真不喜欢令妃,因此这话也说的十分生硬。 令妃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许久才道:「奴才是想着许久没给您请安了,又听说皇后娘娘也在,就想过来给您和皇后娘娘问安。」 静容挑眉,自打来了园子,她不耐烦和这些妃嫔们打交道,就免了她们每日早晚的请安,只让她们初一十五过来两趟即可。 所以估算着,她也很久没见过令妃了,只是她一直以为,她们两人算是两看相厌,永远见不着才好呢,怎么今儿令妃倒像是上赶着来见她了。 太后虽然不知道静容和令妃之间的龃龉,但是也能摸来,这两人并不像表面这么和睦,听到令妃这话,忍不住蹙了蹙眉:「你有话直说便是,皇后和我都是实心人,若你所得有道理,也不会为难你的。」 太后这话说的,直接把令妃的话给堵死了,她脸上的笑都差点维持不住。 第258页 静容在边上看着,只觉太后这话也太直接了。 「奴,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着,过几日天气不错,想接六公主去奴才那儿住几日。」令妃这话说的遮遮掩掩的,眼睛还时不时朝静容这儿瞄一眼,好像很惧怕她似得。 静容看着这一幕都气笑了,这哪里是想见她啊,这分明是怕自己从中作梗啊,令妃这事儿哪儿来的勇气,觉得自己会管她的破事! 而太后听了这话,并没有像令妃想像的那样多想,反而是眉头一皱,有些恼怒,不过想着她到底也是高位嫔妃,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没脸,只能压着火气道:「不过这么大点事儿,你至于如此支吾,难道本宫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令妃吓了一跳,急忙跪下来请罪:「太后娘娘,奴才并非此意,您心怀宽广,仁善慈和,满宫皆知,奴才只是怕奴才所求冒犯了娘娘……」 太后冷哼了一声:「行了,你嘴皮子倒是利索,起来吧,你要把六丫头接回去就接回去吧,只是有一点,不许再饿着她,她如今还小,又是早产,我还不容易把她养的白胖点,若是你再敢饿她,小心我不留情分!」 太后这话说的已经很重了,令妃听了冷汗直流,急忙告罪:「太后娘娘,奴才不敢,上次只是奴才身边的宫女,忘了六公主用膳的时辰,这才饿着了她,奴才并非有意。」 太后有些恼火的摆了摆手:「行了,你也不必给我说这些,赶紧走吧,赶着天黑把孩子抱回来就成。」 令妃这才松了口气,起身退下了。 看着令妃离开,静容神色有些冷淡,她这趟来,是单单想见六公主,还是听着自己也在,想要给自己上眼药,可是就算是上眼药,这手段也未免粗糙了些,这可不像平日里的她。 静容不及多想,太后此时却清了清嗓子,淡淡道:「令妃是有些煳涂了,你莫要和煳涂人计较。」 静容听了淡淡一笑:「令妃未曾得罪过臣妾,何谈与她计较呢?」 太后看了一眼静容,挑了挑眉:「你这性子,就该当你是皇后。」 静容笑而不语。 ** 等静容领着两个孩子从长春仙馆出来,永璂还看着懵懵懂懂的,永瑄却早就明白了刚刚的交锋,他皱着眉,低声道:「额娘,令妃如今都这样了,怎么还敢在皇祖母面前冒犯您。」 静容淡淡一笑:「我倒觉得,她今日所为,倒像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永瑄有些不懂:「这是为何?」 静容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只是她既然出了手,那就不可能半途而废,且看她下面的招数吧。」 永瑄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豫,他到底还是不喜欢这些妃嫔们冒犯额娘。 母子三人顺着长春仙馆往天地一家春去,刚走了一半,就看见令妃和几个宫女,抱着李六公主,站在池子边看荷花。 见着他们来了,急忙上来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静容看着她似笑非笑:「令妃今儿,话倒是比往常多。」 令妃脸色一白,许久才道:「奴才口拙,娘娘恕罪。」 静容淡淡的摆手:「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有话和令妃说。」 说完看了永瑄一眼:「你带着你弟弟跟着赵嬷嬷回去。」 永瑄有些不想走,但是看着额娘坚定的眼神,到底还是走了。 等人都走开了,静容这才看向令妃,依旧没让她起身,只淡淡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令妃心下一松,皇后果真意识到了她的反常。 「娘娘,奴才想求娘娘一件事。」令妃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静容也不躲闪,就这么受了她的礼,只是面上还是淡淡:「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见着静容不吐口,令妃咬了咬牙,低声道:「娘娘,奴才有件事要告诉娘娘,只是奴才说了这事儿,还要请娘娘多多照拂六公主。」 静容皱眉:「你什么意思?六公主养在太后膝下,难道还能缺了她什么?」 令妃说起这个就泪流满面:「娘娘,奴才无能,不讨太后喜欢,也连带着六公主不甚得宠,平日里,太后也就照料照料六公主的衣食,旁的基本不会多问,如今六公主在太后跟前,只怕连四公主也不如,再这样下去,日后六公主的出路,只怕,只怕也……」 令妃说不出话来。 静容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怕六公主出嫁塞外啊。 不过这也正常,令妃这辈子只怕就这么一个孩子,想把孩子拢在身边,也是正常。 「既如此,你为何来求我?你该知道,我和你之间,无话可说。」静容虽然心里盘算开了,但是面上还是淡淡。 令妃咬了咬牙:「娘娘,奴才知道您也不喜欢我,但是奴才却明白一点,娘娘是个仁善的,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女分离,还有就是,奴才想要禀告娘娘的这件事,想来娘娘也会很有兴趣。」 静容挑眉,定定看着令妃,许久莞尔一笑:「你这话说的有趣,若是往常,我定转身就走,但是今日本宫心情好,倒是想听你掰扯掰扯,行了,你说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静容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 令妃看了一眼静容,见他神色平淡,一点也不焦虑,心下有些难安,皇后根本不应,自己应该把这事儿先说出来吗? 第259页 但是无论如何,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也没有退路了,令妃只能咬牙开口:「娘娘,有件事儿,奴才一直心中不安,就是当年纯妃都处于那种境地了,怎么还有人会把奴才和皇上的话禀报给她知道,又惹的她怒火中烧,结果做出害了忻贵人孩子的错事。」 「还有一点,奴才记得当年您处置忻贵人的事儿,审问出了结果之后,还没来得及禀报,却被太后提前知道,让太后误会您想要包庇人,结果让您得了太后的训斥。奴才明白,您一定认为是奴才做的,可是奴才如今可是以六公主的性命发誓,这事儿绝不是奴才所为!」 静容皱起了眉,这两件事儿,在当时她的确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干隆想把忻贵人的孩子给令妃养的事儿,她提前都不知道,纯妃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是在禁足的时候知道的。 这不符合常理,哪怕是纯妃在令妃宫里下了眼线,但是这宫里的人拜高踩低,又怎么会在那个时候给纯妃通信。 还有就是,自己得到斥责的事儿。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今想起来都不大对头,只是当时既然纯妃这个罪魁祸首已经伏法,她也就把这想头给岔过去了,可是如今令妃旧事重提…… 静容皱眉看着令妃,许久道:「你有话直说。」 令妃一勾唇,淡淡道:「娘娘,您是不是还忽略了,这宫里的高位妃嫔,还有一个人呢。」 静容心中勐地一震,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 愉妃! 是啊。 除了她还有谁,她虽然不起眼,可是她的儿子是干隆最喜欢的儿子,所以即便她不受宠,不起眼,但是在这宫里,也自有那些明眼人往她身边投奔。 静容总是下意识的忽略这个人,但是如今想起来,真是煳涂,愉妃要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这么低调,那么她就不会因为给五阿哥选秀的事儿,和自己起隔阂。 她能重视这事儿,正是说明她有野心。 静容心中大震,面上却勉强保持镇定,她看着令妃,沉声道:「你认为是愉妃做的?」 令妃嗤笑一声:「娘娘想到了?」 「其实我和娘娘一样,一开始也是小瞧了她,只以为她懦弱愚蠢,却也不知道,懦弱愚蠢的人,也有野心,当时纯妃害了忻贵人的孩子,奴才就觉着我宫里出了二心人,当即就让人探查,结果没两天就查到了一个人身上,只是那个人也乖觉,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偷听完当天就犯了个错,给赶到了内务府。」 「奴才让人去内务府问,却得知那奴才已经出宫了。她以为她出宫就可以逃得过,哼!」令妃冷笑一声:「奴才自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松的就逃过一劫,奴才找了奴才阿玛去查这事儿,去年年底,终于有了消息,那奴才全家搬去了盛京,还发了财,如今也当上了财主,一家子都过上了唿奴使婢的日子。」 静容听了心下一动:「她既能进宫,那边是包衣出身,怎么能随意离开京城?」 「正是如此呢。」令妃冷笑:「奴才也觉得怪异,之前以为这个奴才是京城人士,差点把京城翻个地掉也没找着,如今有了这个线索,奴才自然要查下去,这查下去的结果,奴才自然不敢瞒着娘娘,就是愉妃娘家门下的一个门客出手办的,将那一家子都挪去了盛京的包衣门下。」 静容心下一沉,还真是愉妃做的? 「那你说给太后报信的事儿呢?」静容追问。 令妃看着皇后这模样,知道她多半是信了,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继续道:「因着六公主在太后这儿养着,奴才这几日便也常来太后这儿,偶然间也和太后这儿几个宫女能说上几句话,当年您被太后训斥,奴才知道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奴才告密。」 「但是奴才的确没做过这事儿,便想着洗刷冤屈,于是就套那宫女的话,索性那个宫女也是个单纯的,一来二去的,奴才就知道了,当天太后在见您和皇上之前,还曾见过愉妃宫里的奴才来送东西,那奴才还和太后宫里的林嬷嬷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得不让静容明白,原来愉妃这么早就开始动手了。 她也压根不像表现出来的懦弱和愚蠢,她也是有心计的,只是这份心计,压在她懦弱和愚蠢的内里之下。 静容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了。」她语气淡淡:「日后六公主出嫁,如有本宫能说得上话的,我自不会食言。」 令妃一听这话,心中一喜,急忙给静容谢恩:「奴才些皇后娘娘恩典。」 静容苦笑两声:「只是你也该明白,若是皇上执意让六公主抚蒙,只怕我也无可奈何。」 令妃神色一凛,又磕了个头:「若是如此,奴才也不会抱怨。」 静容点了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说完抬了抬手:「你起来吧,我也该走了。」 谁知令妃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淡淡道:「奴才如今这个处境,又与皇后娘娘无甚交情,若是此时起身,难免让人心中猜疑,娘娘还是让奴才跪着吧,只当奴才今日冲撞了娘娘,跪在此地给娘娘赔罪。」 静容挑眉,倒是明白了令妃的意思,怪不得她想要和自己搭话,也得使用激怒自己的办法,看起来她也不想惹人注意啊。 静容淡淡一笑:「既然你这么想,本宫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在此处跪半个时辰,然后再回去吧。」 第260页 「奴才遵旨。」令妃白着脸领命。 而静容则转身就走。 她在令妃这儿得到这个消息,让她自己对愉妃有了起码的防备。 其实在这后宫,有对手不算什么,但是有了对手,你自己却无知无觉才最可怕。 这次去木兰,愉妃也跟着去了,静容心中不安,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 等回了天地一家春,永瑄还在屋里等着,看着她回来,这才松了口气:「额娘,令妃没有冲撞您吧?」 静容听了心中熨帖,捏了捏他的脸道:「你额娘难道是什么玻璃人不成,动不动就会被人冲撞,我无事,你也别多管后宫的这些事了,且去读书吧,等你皇阿玛回来,小心他考较你。」 永瑄笑了笑:「儿臣读书上的事儿,额娘难道还不放心?」 静容笑着点头:「那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好孩子,你到底是皇子,眼光应该放到外头,宫里的这些事儿,你少掺和,额娘自有处置的法子,没得让你一个孩子操心。」 见着额娘这么说,永瑄也明白这是问不出什么了,只能点点头:「那好,儿臣就不多问了,只是额娘,您要一切小心。」 静容点头,然后又顿了顿:「我听闻你最近几日,和你六哥走得近?」 永瑄一愣:「是的,难道额娘不喜欢六哥吗?」 「你这是哪儿的话。」静容失笑:「我就是问问,只是我看永瑢一心读书,好像对旁的都没兴趣似得,怎么到和你走的挺近。」 永瑄只是笑笑:「兴许我们俩投缘吧。」话虽这么说,他眼底的神色却不分明。 静容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只嘆了口气道:「我当年和他额娘处的不好,你们俩倒挺好,或许真是缘分,好了,你去吧,好好读书,好好休息,不要累着了。」 永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看着永瑄出去,静容嘆了口气。 赵嬷嬷凑过来道:「娘娘,令妃找您可是有事?」 静容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把令妃说的话,简要的和赵嬷嬷说了一番。 赵嬷嬷皱起眉:「没成想这个愉妃倒是个藏得住的。」 静容嘆息:「是谁不是呢,我当初是真一点都没怀疑她。」 赵嬷嬷一笑:「就算她藏再深,如今娘娘也算是把她给看透了,如此,日后也能防备着些了。」 静容点点头:「愉妃那边,你要关注着些,不要她做了什么事儿,到头来咱们却一无所知。」 赵嬷嬷点头:「您放心,奴才这就安排。」 ** 永瑄出了天地一家春,便朝着自己纪恩堂去了,几个兄弟,这会儿都跟着干隆去了木兰,只剩他和永璂,如今在园子里读书。 高平安在后面跟着永瑄,见他面色不豫,急忙道:「阿哥要是心情不好,不如去后面花圃转转,奴才听说,那边新进的天竺葵开花了,红灿灿的一片,别提多好看了。」 永瑄却没什么兴趣,只淡淡道:「不必了。」 说完又顿了顿道:「你打听打听,今儿园子里发生了什么,尤其是额娘和令妃之间的事儿。」 高平安一愣,没想到阿哥问这个,不过他自来知道阿哥的性子,因此也不多话,急忙应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高平安这儿终于得了信。 「奴才听说,令妃在园子里冒犯了皇后娘娘,在池子边跪了半个时辰呢,等起来的时候,路都走不了了。」高平安一边说,一边乐,主子能这么得势,他这个奴才也有面儿。 永瑄却皱起了眉,额娘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等闲不会轻易责罚人,尤其还是妃嫔,为了维护皇阿玛的脸面,她甚至对妃嫔们更加宽和大度。 但是今天却让令妃在那么多人面前罚跪,这不像是额娘的行事手段,倒像是在遮掩什么? 不过到底在遮掩什么,他也猜不透,不过他明白,一定是令妃和额娘说了什么。 「这事儿外面怎么传啊?」永瑄清了清嗓子问。 高平安笑着道:「都说令妃的不是呢,咱们主子娘娘这样仁善的人,也会这么处置她,可见是惹了主子娘娘生气了。」 永瑄松了口气,也是,旁人哪里知道额娘的好,只当是令妃煳涂了犯了事儿。 「行了,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也别让院子里的人乱说,额娘定不想这事儿传出什么风波。」 高平安点了点头,十分认可永瑄这番话。 永瑄虽然操心静容和令妃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他也没操心太久了,第二天,木兰的信就来了,干隆听说他痊癒了,十分开心,然后召见他立刻去木兰。 ** 静容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刚接到信的时候,还有些手忙脚乱,闹哄哄的帮着收拾了大半天,这才把东西收拾齐整,眼看着到中午了,也不敢留他太久,只匆忙吃了顿饭,就送永瑄出去。 「路上要是不好走,就慢些走,别着急,你皇阿玛也没说非得今天到,一定要注意安全。」静容殷殷叮嘱。 永瑄也笑着应着,只当安额娘的心。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永瑄就要起身了,静容想了想,还是把永瑄拉到了一旁,小声道:「你去了木兰,少和后宫的娘娘们接触,也不要吃她们送的东西,和你五哥也客客气气的,不要起冲突。」 第261页 永瑄心下一动,额娘这话,之前从未和他说过,今日说起,难道和做个与令妃的谈话有关。 永瑄不动声色,只笑着道:「儿臣明白了,五哥到底是兄长,儿臣哪里会和五哥起冲突,只是额娘,若是去给娘娘们请安的时候,他们给儿臣赐下吃食,儿臣该怎么办啊?总不能拒绝吧」 静容皱了皱眉:「便是为了避嫌,她们也不会这么做的,你小心这些就是了,若是不成,就找个藉口,反正以你的安危为重。」 永瑄听着这话,只觉得这里面还真有事,不过为了让静容安心,他也没多言,只笑着应了。 静容送了他出去,看着他离开,脸上依旧皱着眉。 赵嬷嬷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低声道:「娘娘放心,她安分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出手,也只敢小打小闹,这回也定不敢害咱们阿哥的。」 静容嘆了口气:「往常不管在哪儿,都有人压在她头上,如今这次,跟着皇上去了这么多妃嫔,她的位份最高,我怎能不担心。」 赵嬷嬷一听这话,也不敢说话了,只喏喏道:「阿哥是个机灵的,而且还有皇上在呢。」 静容能说什么,只能祈求真如赵嬷嬷所言吧。 ** 永瑄出了园子,坐在马车里,就开始琢磨刚刚额娘的话,小心后宫的娘娘,要对五哥客气点。 这两句话若是单独听那当然没什么,但是要是连在一起…… 永瑄心下有数,难道是愉妃有什么问题? 永瑄不敢确信,但是既然额娘有这个怀疑,那他就要更加小心,要知道,在木兰,皇子们骑马打猎,后妃们也不像在后宫这么压抑谨慎,那是真的,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 永瑄走了,静容就算心里再担忧,也得先做好眼前的事儿。 眼看就入了十月,永璟和宁楚格种痘的事儿也提上了日程。 不过经歷了前年两次,静容如今对这个种痘也有了一些概念,心情也沉稳了许多。 一边给两个孩子准备种痘事宜,一边琢磨着到时候是不是可以进去照顾他们。 但是这个打算到底还是被太后给否了,俩孩子种痘当天,太后就坐镇天地一家春,一点也不给静容机会。 静容坐在外面心急如焚,听到里面已经种痘的传话,只盼望着时间能快点过去。 不过或许是孩子们身体都比较健康,或许是这次的痘种比上次的更轻,他们第二天就发了痘,然后没两天就全发出来了,后面又养了三五天,两个小的也种痘成功了。 两个小的从暗室出来的时候,静容高兴的不行,亲自把两个孩子抱出来。 孩子们的都瘦了些,永璟看着有些疲惫,宁楚格却噘着嘴有些不满:「额娘,这几日我都看不到你。」 静容看着她又想哭又想笑,最后把她抱在了怀里,柔声道:「额娘也想你,如今你好了,日后就都能见着额娘了。」 宁楚格点了点头:「那屋里真黑,我一点也不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永璟也醒了,他也点点头:「不喜欢!」 永璟是出了名的少言寡语,如今突然冒出这一句来,可见是真的不喜欢。 静容也心疼,急忙把永璟也保住,柔声道:「不喜欢,以后就不去了。」 永璟这才笑了笑,又凑上来亲静容的脸,给她煳了一脸口水。 静容有些哭笑不得,她平日里也喜欢亲永璟,倒是让他给学去了。 宁楚格在边上捂着嘴笑:「额娘羞羞,弟弟羞羞。」 静容笑着拧了拧她的脸蛋,没敢使劲儿,只是轻轻的拧。 「你啊,倒是笑话起额娘来了。」 母子三人倒是难得的温馨。 只是静容又忍不住担心起永瑄来,也不知他这会儿在木兰怎么样了。 ** 永瑄此时在木兰十分好,他性格好,嘴又甜,因此人缘一直不错,就算是在兄弟里,也有十一弟和六哥与他关系不错。 今儿天气好,永瑄便和永瑢永瑆,骑了马去草原上散心。 看着远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风景,永瑄觉得心境也开阔了许多。 永瑢在边上骑着马,手里那捏这本书。 永瑆跑了一圈回来,看见六哥还在看书,忍不住道:「六哥,咱们这是来骑马的,你怎么看书啊!」 永瑢白了一眼他:「我这一段马上就看完了,要不是你非得拉着我出来,我就在帐篷里看书了。」 永瑆扮了个鬼脸:「六哥你一直不出来,皇阿玛都说让你多跑跑呢!」 永瑢摇了摇头:「孺子不可教也,皇阿玛还说让你多读读书呢,你读了吗?」 永瑆一听书就头疼,急忙对永瑄道:「十哥,我再去跑一圈,你们慢慢玩。」说完又跑的没影了,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也急忙追了上去。 永瑄笑着摇头:「这个老十一,还是这么没长性。」 永瑢却若有所思:「他读书不成,骑射却不错,这次出来,皇阿玛倒也夸赞过他几句。」 永瑄看了永瑢一眼,不知他这话里什么意思,只笑着道:「六哥要是羡慕,也可以好好学学骑射,其实很简单的。」 永瑢却摇了摇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长处,我的长处不在此处,就不多费工夫了。」 永瑄听了失笑,却也没多言。 第262页 永瑢却突然道:「不过五哥倒是个异数,读书骑射样样在行,十弟,你也要努力啊。」 永瑄一愣,然后笑着点头:「六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永瑢看向永瑄,神色有些复杂,或许有时候这孩子就是心里太有数了,这才让人觉得心惊,难道这世上,聪明人和普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想到这儿,永瑢忍不住问:「十弟,你这几日,每次去后宫请安,都要拉着我和十一弟,可是心中有什么顾虑?」 永瑄没料到他竟然看出来了,也没反驳,只是笑着道:「只是觉得咱们兄弟一起去更好,怎么?六哥你不愿意吗?」 永瑢摇了摇头:「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没想到十弟你会这么小心。」 永瑄只当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笑着道:「人活于世,该当小心些才是,六哥不觉得吗?」 永瑢嘆了口气:「的确如此。」 永瑄听了,忍不住笑了:「好了六哥,不要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我们也去跑一圈吧!或许还能捉到些猎物,也可回去献给皇阿玛。」 永瑢还没回过神,永瑄已经拍马跑了。 看着永瑄离开的背影,永瑢嘆了口气,这储位之争,果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掺和的,五哥胜在年长,所以做什么都先他们一步,可是十弟也有自己的优势,他虽然年幼,却聪明,还是中宫所出,更重要的是,皇阿玛身体康健,十弟他,等得起啊! 想到这儿,永瑢倒是有些意兴阑珊,他早就在这场争夺中出了局,以后倒也可以少废些心,读读书,写写字,其实也挺好的,人生在世,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必在这权利的泥沼中挣扎呢? 想到这儿,永瑢也不多言,轻轻一拍马鞭,跟了上去。 ** 下午的时候,永瑄他们果然打了许多猎物回来,其中还有一只鹿,干隆看了十分高兴,哪怕他知道这猎物很有水分,但是这也是自己儿子打来献给他的,他依旧心中欢喜。 「好,你们这次来看来收穫不少,尤其是老六,如今看着,倒是只有你十弟才能叫得动你。」干隆笑着道。 永瑢急忙起身谢罪:「儿臣前几日读书入迷,实在是惭愧。」 干隆笑着摆摆手:「行了,今日能有这些收穫,也很不错了。」 说完又看向永琪:「你今儿怎么没和弟弟们一起啊?」 永琪面上挂着笑:「儿臣惭愧,今儿因着额娘身子不适,儿臣去探望额娘了。」 干隆听了抚了抚须:「唉,也是辛苦你了,本想着今年就能给你娶亲,没成想西林觉罗氏那孩子竟然病了,等到了明年,你成了婚,自有她来孝顺你额娘,你也就能帮着朕办差了。」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一阵寂静。 皇子办差,这是皇子成年的象徵,也是皇帝重用儿子的象徵。 他们都没想到,干隆竟然会如此看重永琪,要知道,如今三阿哥和四阿哥可还都闲置着呢。 第88章 出手 而永琪, 也像是没感觉到旁人的视线似得,笑着站出来对干隆回话:「儿臣孝敬额娘本就是应当应分,不过若是日后皇阿玛但有吩咐, 儿臣也当为皇阿玛分忧解难。」 干隆听了这话, 只觉得这个儿子十分妥帖孝顺,笑着点点头:「行了, 你坐吧,今儿算是私宴,不必这么多礼。」 虽说是私宴,但是朝中重臣却都在场,大家顿时有些面面相觑, 皇上这到底是更看好十阿哥呢,还是五阿哥呢。 一时间许多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两位阿哥身上,可是五阿哥笑而不语,看起来云淡风轻, 而十阿哥就看着更淡定了,甚至还笑着与五阿哥搭话,两人之间看着似乎一点隔阂也无。 这下子, 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五阿哥也就罢了吗, 十阿哥一个小孩,竟然也能这么沉得住气。 一时间,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犯起了嘀咕。 ** 不过这些纷纷扰扰, 远在圆明园的静容当然不会知道,她这会儿正忙着照顾兰贵人呢, 如今兰贵人也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每日害喜十分严重。 园子里的太医都找遍了, 但是就是没法子,后来静容看她实在瘦得不行,只能去找太后想办法,最后还是太后跟前的林嬷嬷想了个土方子,这才给兰贵人止住了孕吐。 不过就算这样,兰贵人这几日也被折腾的瘦了一圈,脸上都没肉了,整个人看着随时都能成仙似得。 太后听了这个消息,一直长吁短嘆,因此今儿静容去请了安,太后就打发静容过来看看兰贵人的情况。 静容和舒妃进了屋,看着兰贵人的模样,心下也觉得有些恻然,的确是瘦了太多了,而且面色蜡黄,十分不好看,她嘆了口气,安抚了兰贵人几句,又叮嘱了兰贵人身边的奴才,让她们好好照顾。 只是这边还没叮嘱完,那边兰贵人就流泪了:「娘娘,许是奴才没福吧,让这孩子也跟着奴才受罪。」 静容最听不得这样自暴自弃的话,她皱了皱眉。 一边的舒妃见了,急忙道:「不过是害喜,这是人人都有的,就算你严重些,这也不少见,如今太医院那边也在研究药方,迟早都能治好,你何必说这些丧气话。」 兰贵人继续默默流泪,也不说话。 她边上的宫女看不下去了,小声回禀:「皇后娘娘,舒妃娘娘,我们主子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就算不孕吐了,胃口依然差,奴才几人实在是没法了……」 第263页 舒妃有些不耐烦:「前几日还好好的,倒是今儿皇后娘娘一来,就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这宫里谁没怀过,倒是她最金贵!」 这话有些不好听,静容皱了皱眉,急忙拦下了舒妃的话头,只看向兰贵人:「既如此,那你的意思是?」 兰贵人咬着唇,脸色有些不好,偷偷看了皇后一眼,这才小声道:「娘娘,奴才小时候家里曾有过江南来的厨子,奴才打小吃惯了他做的菜,如今宫里的这些,倒是有些不习惯。」 静容简直无语,这是想换个厨子? 「宫里的御厨各有各的擅长,你若想换菜,报菜名就是了,自有擅长江南菜的厨子给你做。」只是想吃几口江南菜,静容觉得还是能够满足的。 兰贵人咬了咬唇,看着还有些不满。 那个宫女倒是机灵,急忙道:「娘娘,我们贵人的份例,只怕点不了几个菜。」 静容真的是没话讲了,这主僕俩还挺得寸进尺的,她淡淡一笑:「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倒是我疏忽了,只是有句话,本宫也得和你们主僕说清楚,这后宫里啊,什么位份该得什么东西,都是有定例的,即便本宫是皇后,只怕也违背不得。」 看着这主僕俩脸色瞬间惨白,静容收了笑,淡淡道:「不过嘛,法理不外乎人情,兰贵人到底有孕在身,还是要照顾照顾的,兰贵人只怕不知道,在你怀孕之后,你的份例就按着嫔的份例在准备了,这是皇上开的口,想来贵人也不会驳皇上的意思吧?」 兰贵人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而那个一开始就插话的宫女,更是跪倒在地。 静容没理会她,只定定看着兰贵人。 兰贵人勉强一笑,对着静容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教导,是奴才不识抬举了。」 静容却只是淡淡一笑:「说什么识不识抬举的就见外了,你好歹也是后宫妃嫔,怀的也是皇嗣,照顾你是应该的,只是既然你觉得吃的不好,那我就吩咐一声御膳房,日后给你份例里再加一道菜,这已经是极限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兰贵人听着这又是胡萝蔔又是大棒的话,心中满是苦涩,但是皇后都开口了,她也只能跪下谢恩:「奴才谢皇后娘娘隆恩。」 静容这次没让她免礼,而是结结实实受了这一礼,这才笑着道:「兰贵人快别跪着了,起来吧,这几日好好养身子,有什么需要的,就和舒妃说,想来舒妃也不会慢待你的。」 今儿原本就是静容代替太后过来看兰贵人的,没成想,她倒是提出了这个要求,往日里可没听舒妃提起过。 而此时,早就气的咬牙切齿的舒妃也站了出来,似笑非笑道:「贵人是金贵身子,奴才自然会好生照料。」 兰贵人脸色越发难看,但是此时她到底也不敢多言了,只能讷讷点了点头。 看完了兰贵人,静容就去了舒妃屋里坐坐。 一进屋,上了茶,舒妃就忍不住抱怨:「整日里拿腔作势的无病呻吟,奴才就跟个老妈子的还得前后伺候着,就因为揣了这么个金疙瘩,这几日没少折腾宫里的奴才,得亏奴才还有个妃位镇着,不然真骑到我头上去了。」 静容看出来舒妃是真的厌了兰贵人了,也急忙安慰她:「你也别难受,眼看着皇上他们也回来了,到时候回了宫,皇上再赐下收生姥姥,那你这儿就不必管这么多了。」 舒妃听了嘆了口气:「奴才这啊,也就是自作自受,早知道,就不该让她住进我宫里,奴才如今可算是吃到苦果了。」 静容忍不住笑了:「你当时不是说,想让宫里热闹热闹吗?如今可不就热闹了?」 舒妃也忍不住笑了:「娘娘还说呢,早知道,奴才就该听娘娘的。」 两人说起话来倒也和谐,吐槽完兰贵人,就又想起了远在木兰的儿子,舒妃心里担忧:「永瑆那小子,这才刚刚种完痘,就去了木兰,如今他学了骑射,这性子也学野了,整日里都想着高头大马,满世界跑,但是他那个身子,奴才也是担心啊。」 静容嘆了口气:「有皇上在,还有永瑄看着,想来不会出问题的。」 说起这个,舒妃倒是开心了:「说的也是,那小子旁人的话是一点听不进去,但是在他十哥跟前,倒是听话的很,有十阿哥在,奴才也能放心些。」 静容淡淡一笑,没说话,她放心永瑆,自己却不放心永瑄啊。 ** 头一天永琪在宴会上出了风头,第二天愉妃在后面就收到了消息,她欢喜的不行,当天下午就招了永琪进来。 永琪来的时候,愉妃正坐在榻上绣花,见他来了,急忙放下了绣花绷子。 「可算是来了,可用过饭了?」愉妃满脸都是笑,这段时间,来了木兰,上面再没有皇后压着,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那些个妃嫔们都得来她跟前请安奉承,尤其是永琪得了皇上夸奖之后,那些奉承的人就越发多了。 永琪看着额娘这么开心,也觉得高兴,在宫里的时候,额娘实在是太憋屈了,他每每看着都觉得难受,如今出来了,额娘也能松快松快。 「用过了,陪着皇阿玛一起用的,额娘您就别操心我了。」永琪笑着道。 一听是陪皇上用的,愉妃脸上的笑更盛了:「好好好,你能得你皇阿玛看重,额娘这心啊就安定了。」 永琪有些无奈的笑笑:「不止有我,也有六弟和十弟。」 第264页 愉妃脸色一滞,许久才尴尬的笑笑:「永瑢和永瑄也是好孩子,你们相处的好吗?」她试探着问道。 永琪倒是没在意愉妃的神色,一边和茶一边道:「他们两人待儿臣礼数都十分周全。」 并没有说好的意思,愉妃松了口气,然后一边张罗饭菜,一边笑着道:「你六弟且不说,纯妃如今没了,他在你皇阿玛那儿,也就是个面子情,至于你十弟,他还小呢,日后长成什么样也是说不准的,哪能和你比呢?」 愉妃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这个儿子,她长相普通,性格木讷不讨喜,只有这个儿子,是她这段普通的人生中,最精彩的篇章,她可以忍受后宫之人对她的无视,可是她决不能忍受自己儿子的光彩被人掩盖住。 愉妃端了碗杏仁茶给永琪,看着他把杏仁茶喝完,眼底的神色,慈爱而又疼惜。 「你若是喜欢和两个弟弟相处,倒是可以把他们带过来,也让额娘和他们说说话。」愉妃柔声道。 但是永琪却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本也算不多多亲密,若是带过来,指不定旁人又会怎么想呢,而且十弟虽然看着嘴甜好说话,却也并非好亲近的人。」 永琪心里还琢磨着,等到自己有了差事,要好好的给皇阿玛办差,长长脸呢,哪有这个闲工夫带孩子。 愉妃眼中的神色一黯,许久才勉强笑笑:「既然这样那就算了,额娘也就是一问。」 看着额娘好似有些不高兴,永琪一时间有些慌乱,想着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伤着皇额娘了,急忙道:「若是额娘想见他们,那儿臣下次来的时候,就叫他们一声,想来他们也不会不给儿臣这个面子。」 愉妃听了这话,这才开心了一些,笑着道:「若是永瑢没工夫过来,让永瑄过来一趟也行,他到底是皇后娘娘所出,我往年也少见他,这次出来,正好看看他。」 永琪只以为额娘是真的好奇,便笑着点点头:「那成,六弟每日里只是读书,倒是不好叫,十弟他应该还是有时间的。」 愉妃听了这话,也满意的笑了。 ** 第二天下午,干隆又招了永琪和永瑄去自己大帐中用膳。 高平安一边给永瑄整理衣服,一边笑着道:「皇上还是看重阿哥,来了这么久了,就阿哥陪着用膳的时候最多。」 永瑄动了动嘴角,淡淡道:「五哥也不遑多让。」 高平安心下一跳,小心看了一眼永瑄,然后小声道:「五阿哥如何能与阿哥您比,您可是……」 「住嘴!」永瑄皱眉止住了高平安嘴里的话。 高平安也心下一惊,趴着跪倒在地:「阿哥息怒。」 永瑄冷冷看了一眼高平安:「我和五哥,都是嫡亲的兄弟,日后这种话,不要在让我听见!」 高平安急忙头如捣蒜,结结巴巴的应了下来:「奴才知道了,奴才有罪。」他后背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永瑄见着他真的吓着了,这才点了点头:「起来吧,过一会儿自己去领十下板子。」 高平安松了口气:「奴才谢阿哥爷宽恕。」 永瑄抬了抬下巴:「行了,继续伺候吧。」 高平安这才起身继续给永瑄整理衣服。 等到永瑄去了干隆帐里,便看见永琪早就已经来了,正在和干隆说话。 看着永瑄进来,干隆笑着招手:「快过来,你看看你五哥今儿带过来的这个扇子如何?」 永瑄知道干隆喜爱文玩,便笑着迎了上去:「既然是五哥带来的,想必是其中精品。」 干隆笑着点头:「说的不错,这是正经的苏工扇面,湘妃竹做的扇骨,扇面上的画技古朴,书法飘逸,就连这扇头上的雕花也做的雅致,可见做出这扇子之人,也是个雅人啊!」 永琪笑着拱了拱手:「皇阿玛,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不过是儿臣闲暇时的拙作罢了,能哄皇阿玛一笑,便是这扇子的福分了。」 干隆有些惊讶:「这是你亲手所作?」 永琪笑着点头:「小小拙作,登不得大雅之堂。」 干隆却十分惊喜:「可见你的画技和书法也有了长进了,我一时间竟没认出来,好,好!」他开心的拍了拍永琪的肩膀。 永瑄在边上看着,也含着笑道:「五哥真是天资卓绝,弟弟佩服。」 永琪看了一眼永瑄,也笑了笑:「你这话可说的不老实,咱们兄弟里,要说谁天资最好,十弟你当仁不让啊!」 永瑄急忙推辞,说不敢。 看着他们兄友弟恭的模样,干隆心中越发开心。 「好了,你们兄弟就别互相恭维了,且坐吧,再不用膳,饭菜就要凉了。」 这下子,三人这才坐下,开始用膳。 用膳的时候食不言,因此屋里倒是陷入了一阵寂静,不过等吃完饭,干隆又和永琪说起了文玩的话题。 永瑄对这方面不感兴趣,而且他年纪也小,接触的不多,因此只能在一边听着。 但是他毕竟聪明,听了一会儿,倒也听出些门道来,有时候也会插两句嘴。 一时间父子三人,倒是其乐融融。 等看着说的差不多了,永琪突然道:「这次出来,只给皇阿玛带了一把扇子,倒是忘了几位弟弟,不如十弟待会儿跟我去一趟我那儿,正好我也有几样东西送给十弟。」 第265页 永瑄有些惊讶,急忙推辞:「这扇子是五哥的爱物,我也不大懂这些,五哥就不必给我了,没得糟践了东西。」 「十弟谦虚了。」永琪笑着道:「不过一柄扇子,拿着也就是图个乐,便是给十弟十个八个的,又如何,十弟接着便是了。」 干隆也在一边附和:「你五哥说的不错,不过一柄扇子,你怎么就拿不得了,而且这也是你们兄弟之间的情分,可不许拒绝。」 这话还能让永瑄怎么说,只能笑着应下了。 之后等几人说完话,永瑄就跟着永琪往他住处去了,但是走着走着,永瑄却觉得不对,这分明是往后宫的方向走。 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轻声道:「五哥,是不是走错了?」 永琪回头看了永瑄一眼,笑着道:「没走错,我之前把我那几把扇子,都放在了额娘那儿,正好我额娘也想见见你,不如正好过去一趟。」 永瑄心下一沉,这是鸿门宴吗?这母子俩把他骗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他认真的看了永琪一眼,却发现他面上坦坦荡荡,好像说的都是真话,永瑄心下还是有些不安。 他看了眼身后,高平安这个时候已经去领罚了,跟着他出来的,是两个小太监。 他神色微动,抬头对永琪道:「既如此,只怕要耽误一会儿工夫,我原本和六哥约好了一起去散心,那就先让人给六哥传个话,让他等一会儿。」 永琪自然没有不应的,点了点头。 永瑄心下一松,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太监:「你回去告诉高平安,就说我和五哥一起去了愉妃娘娘那儿鑑赏文玩了,一时半会的只怕回不来,倒是耽误了和六哥的约定,让他去六哥那儿好好解释一下。」 这小太监,今儿也是第一次近身伺候十阿哥,并不知道阿哥爷到底有没有和六阿哥相约,听到这话,便点了点头,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看着小太监离开,永瑄心中安定了一些,若是六哥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自己的意思。 想到这儿,永瑄也不再多想,转身跟着永琪朝着愉妃住处走去。 ** 再说那个小太监,一路小跑回了永瑄住处,回去的时候,高平安正趴在榻上龇牙咧嘴呢,见着他回来了,急忙道:「你怎么独个回来了啊!阿哥爷呢?」 那小太监打了个千,急忙把永瑄的话给高平安学了一遍。 高平安初一听还有些疑惑,没听说阿哥爷和六阿哥有约啊? 但是他到底是聪明人,再一想就觉出了这里面的不对,阿哥这分明是求救啊! 高平安想到这个,惊得都从榻上滚下来了,屁股上的伤口都跟着裂了,但是他也来不及管,急忙就挣扎着起身:「快,快扶我去见六阿哥!」 底下人也被高平安这一出吓坏了,急忙就架着高平安往六阿哥住处去。 而六阿哥永瑢,此时正在屋里看书呢,结果刚看一半,就听外面喧喧嚷嚷的,永瑢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他语气有些不好。 「阿哥爷,十阿哥那边的奴才高平安求见。」立刻有人进来回禀。 永瑢听了这话眼皮一跳,老十不是陪皇阿玛用膳去了吗?他跟前的总管太监怎么会求见他? 永瑢心下觉得有些不好,但是嘴上急忙道:「快请他进来!」 话音刚落,高平安就被人架着进来了。 看着高平安这般惨样,永瑢心下越发觉得不好了,他皱着眉道:「你怎么成这样了啊?你们爷呢?」 高平安哭丧着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六爷,你救救我们爷把!」 心中的不安果然应验了,但是永瑢反而冷静下来了,一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了下去,这才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高平安这会儿人也不敢隐瞒,一字一句的把永瑄的话给永瑢学了一遍。 不过永瑢听了,却没有着急,而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高平安急的心里发慌,结果看着六爷却这么淡定,也有些拿不稳了,急忙道:「六爷,奴才求您了,请您快去救救我们爷把!」 永瑢却只是笑笑:「这光天化日的,难道愉妃娘娘还敢给老十下毒不成?」 高平安听着这话,原本慌乱的心思这才稳了稳,是啊,他们爷光明正大的去了愉妃那儿,结果要是出点事,愉妃和五阿哥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高平安还是不安,这宫里的女人想要害人,也不是只有下毒这一条路。 「就算如此,奴才也觉得这事儿不大妥当,六爷,您……」 「行了。」永瑢止住了高平安接下来的话,淡淡道:「我自来也是个喜好文玩的,既然愉妃娘娘那儿有好东西鑑赏,我自然也是要去见识见识的。」 说完看了一眼高平安:「你也赶紧回去吧,好好养生,这血唿啦的,没得腌臜,到时候老十回来了,你还怎么伺候?」 高平安听着这话,终于松了口气,满眼含泪的给永瑢磕了个头。 等到高平安被人又架了出去,永瑢这才施施然的换了身衣裳,又拿了一把门人刚进上来的摺扇,这才朝着愉妃住处去了。 ** 永瑢到愉妃大帐外求见的时候,永瑄正笑着坐在帐中和愉妃说话。 愉妃看着就像是个标准的细心庶母一般,关心了一下永瑄的身体,和他最近的状况,然后又叮嘱了他几句主意身体。 第266页 但是看着永瑄手里的茶一点没动的时候,愉妃眼中的神色到底闪了闪,正想开口说什么,门口就传来了六阿哥求见的消息。 愉妃神色一沉,转瞬又恢復了平淡,笑着道:「今儿倒是好日子,人人竟都过来了。」 永瑄听了笑笑:「许是六哥听见我们在这边鑑赏文玩,也心痒难耐吧。」 永琪听了笑笑:「这倒是他那个痴人能做得出来的。」 愉妃面上的笑有些勉强,但是还是温柔的让人将六阿哥请了进来。 永瑢一进来,先看了眼永瑄,见他不动声色的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见过愉妃娘娘,请娘娘恕永瑢不请自来,只是听说十弟和五哥来娘娘这儿鑑赏文玩,永瑢心痒难耐,便厚着脸皮过来了。」 愉妃笑着摇头:「你们兄弟,正该亲近亲近。」 永琪也笑笑:「是我不好,该请你过来才是。」 永瑢笑笑,只觉得五哥母子,真的是妙到了极处。 ** 既然永瑢都来了,他年纪颇长,几个兄弟也不好在愉妃这儿久待,说了几句话,就纷纷告辞了。 愉妃面上有些僵硬,但是还是满面柔和的将三人送了出去,看着他们远走,她咬牙扯了扯帕子。 真真是个精明的小鬼,竟然处处都防着她,看起来下暗手只怕是不成了。 愉妃有些恼怒的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回了大帐。 至于永琪三兄弟,聚在一起说了几句文玩上的闲话,永琪又给他们各自分了把自己做的摺扇,永瑄和永瑢便告辞了。 等出了永琪帐篷,永瑄苦笑着看向永瑢:「今日多谢六哥救场了。」 永瑢却笑了笑:「十弟真的是太谨慎了,我看着都有些谨慎过头了,愉妃娘娘自来胆小,我看她倒不像是胆大妄为之人。」 永瑄淡淡一笑:「这世上之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似乎只是一句简单的感慨,但是永瑢却若有所思,难道愉妃真的有问题? 若是如此,这女人未免也藏得太深了,他竟然也没察觉到。 永瑢有些诧异的看向永瑄,自己这个弟弟,似乎比自己想像的要更厉害。 ** 等送走了,永瑄和永瑢,永琪脸上的笑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是傻子,看得出来今日永瑢过来并非如此简单,再一联想之前永瑄传的那句话,永琪就什么也明白了。 永瑄这小子,分明是防着自己的。 不对,他是防着额娘的! 一开始说到自己这儿来,他压根就没这么多事,后来是听说见额娘,这才提出来要给永瑢传信。 永琪恼怒之后,不由若有所思,难道,额娘那儿出了什么问题吗? 永琪想不明白,额娘在后宫从来与世无争,为什么永瑄会防备着额娘? 只是这话他到底也不好当面去问额娘,只能压在心底。 以后还是要多观察额娘那边的情况,永琪暗下决心。 ** 经过了这次的事儿,愉妃再没敢闹什么么蛾子,永瑄这儿也轻松了很多,每日除了读书,就是和几个兄弟出去骑射。 干隆很乐意看到他们兄弟和睦的样子,因此也很支持他们出去玩。 这下子,倒是让永瑆更加快活了,每日都跑的不见踪影,不过一个来月,他的骑射功夫就越髮长进了,甚至还得了几句干隆的夸奖。 这对常年被忽视的永瑆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他激动的脸都红了。 等到木兰围猎终于结束的时候,永瑄到底是松了口气,他到底年纪小,这几日的防备,也让他身心俱疲。 不过想着马上就要见到额娘和弟弟妹妹们了,永瑄心中还是十分高兴的。 等到干隆一行人回到园子的时候,静容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东西了,等着明儿就起驾回宫。 不过回宫之前,还是得母子相聚。 永瑄去给太后请完安,就着急忙慌的回了天地一家春。 走到门外头的时候,就听见门里面欢欢喜喜的笑闹声。 他心下一软,急忙掀了帘子进去。 一进门,果然看见额娘和弟弟妹妹们都坐在一起等他,见他进来了,都看了过来。 静容是先站起来的,她笑着走上前来,一把搂住了永瑄,柔声道:「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永瑄眼圈一酸,差点落泪,他这几天小心谨慎,处处防备,难免想起来往日被额娘护在羽翼之下时的情形,之前都没什么感觉,如今才知道有额娘在的好处。 「额娘,我想你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是永瑄难得的孩子气的时候,静容听了也差点落泪,她温柔的抚了抚永瑄的后背,柔声道:「好孩子,额娘也想你了,你回来就好。」 永瑄有些恍惚的笑笑,心中难得的生出了一丝安稳。 ** 母子叙过离别之后,就开始用膳,因为是永瑄回来的日子,因此饭菜都是永瑄爱吃的,永瑄也很给面子,足足进了两碗饭。 看的静容高兴的合不拢嘴:「去了一趟木兰,倒是胃口越发好了。」 永瑄搁下筷子:「儿臣长大了,自然胃口好了。」 看着儿子有些稚嫩的脸庞,静容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蛋:「好好好,我的永瑄也长大了。」 第267页 等到吃完饭,永瑄简单给静容说了下愉妃的事儿,静容听了皱了皱眉:「我知道了,虽然没有实证,只是愉妃的确是让我有些不安,你日后也要理她远些。」 永瑄点了点头:「额娘你放心,我都明白。」 静容听了嘆了口气,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明白这些腌臜事啊! 说完话之后,静容就打发永瑄就歇息了,他今儿累了一天了,这会儿也没什么精力了,有其他什么事儿,还是明天再说。 永瑄自然老老实实回去了,其他几个孩子因为闹了一天了,也都累了,因此也跟着走了。 等到人都走了,静容这才松了口气,她靠在榻上,皱着眉想着之前永瑄说的话。 看起来愉妃果真对永瑄起了心思,只是这次没机会出手,日后也不知会怎么样? 静容想要快刀斩乱麻,断了这个祸根,但是没什么证据,她也不能鲁莽行动,看起来日后还是得再后宫,断绝愉妃接触权利的根子,这样她就是想动手,也是不能了。 想到这儿,静容倒是觉得自己之前不愿意让愉妃插手宫务的事儿,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正想着事儿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静容皱了皱眉,赵嬷嬷见了急忙出去问:「怎么回事?」 外面立刻有人传话:「娘娘,皇上那边送过来一个宫女,说是放到您这儿学规矩。」 静容心下一动,这送过来学规矩,不就是找小老婆说的好听一点吗?干隆这是在木兰又收人了? 赵嬷嬷听了这话,脸上有些难看,转过来看向静容:「娘娘,这该怎么办?」 静容皱了皱眉:「我先见见她,让她进来吧。」 赵嬷嬷欲言又止,但是到底没开口反驳,出去传话。 没一会儿,一个端庄温婉的女子便走了进来,她穿这件蒙古袍子,乌压压的头髮梳的极整齐,一进来就给静容行礼:「奴才拜尔噶斯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看着规矩倒是不差,不过也能从细节上看出来,没受过什么良好的贵女教育。 「你是哪儿人啊?」静容问道。 拜尔噶斯氏头也不敢抬,轻声道:「奴才本是厄鲁特蒙古人,后来蒙皇上圣恩,与族人迁到热河居住。」 厄鲁特蒙古人,哦,又是和准格尔有关。 静容也没多想,这个拜尔噶斯氏,看起来是在热河被干隆临幸的,只是既然临幸了,竟然也没个名分,反而弄到自己这儿来,难道是想走个过场? 不过这事儿静容也不太在意,只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就在我这儿好好学规矩吧。」 拜尔噶斯氏似是松了口气,急忙谢恩。 等她谢完恩,静容这才想起来别的,又问:「这次除了你,还有旁人进宫吗?」 拜尔噶斯氏摸不准静容的意思,但是还是老实回答:「还有一位霍硕特氏,听闻她是一位蒙古台吉的女儿。」 静容点了点头,这个应该是在木兰收的。 「那她去了哪儿?」静容问道。 拜尔噶斯氏抿了抿唇,小声道:「奴才听说,是去了舒妃娘娘处。」 静容心中忍不住都要笑出声了,刚来了个兰贵人,又来了个霍硕特氏,也不知这位霍硕特氏又是个什么章程,希望不像兰贵人那么拎不清吧。 静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日后你就跟着白朮学规矩。」说完她看了眼白朮:「白朮,拜尔噶斯氏就交给你了,好生照顾着。」 白朮是个老实的,听了这话,也只是点了点头:「奴才遵命。」 ** 等人都走了,赵嬷嬷才有些不忿道:「不过是蒙古人的下人出身,倒是放到娘娘这儿来。」 静容淡淡一笑:「不管她什么出身,皇上喜欢最重要,日后拜尔噶斯氏那边,分两个宫女过去伺候,一切份例先按照答应供应,等我摸准了皇上的心意之后再说旁的。」 赵嬷嬷看着静容如此不在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静容是真的不在乎,就干隆这个渣样,见一个爱一个,她要生气,根本就气不过来,指不定她气死了,干隆还照样花天酒地呢,她又何必呢。 再说了,她也不喜欢干隆,所以这种事,对她来说就压根不是事儿,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别给自己找麻烦就成。 不过这次,他还真给自己找了个麻烦,静容嘆了口气,今晚若是干隆过来,她还真得好好试探试探。 第89章 喜事 晚上干隆果真来了静容这儿, 这也算是他给静容这个皇后的脸面。 静容早有所料,因此也早就准备好了迎驾。 拜尔噶斯氏也跟着一起出来迎驾,赵嬷嬷面色看着有些不好, 不过静容道没觉得有什么,还在干隆进门前, 和她搭了几句话。 拜尔噶斯氏看着有些拘谨, 和静容说话, 也不敢抬头。 一直等到太监传话, 皇上驾到,拜尔噶斯氏这才满脸羞涩的低下头去, 跪倒在地给干隆请安。 静容看她面色变得这么快, 也觉得神奇, 不过面上却一丝不露, 笑着与一进进门的干隆行礼。 干隆疾走两步, 扶住了静容,笑着道:「何必如此多礼,进去说话吧。」眼风都没有扫拜尔噶斯氏一下。 拜尔噶斯氏的脸色顿时一白,不过这次变脸, 静容却没看到了, 她此时已经和干隆进了正殿。 第268页 拜尔噶斯氏在原地跪着恭送皇上和皇后离开,等人都走了,她还没起来,后来是她跟前的宫女,大着胆子过去扶她:「格格起来吧,皇上和娘娘都走了。」 拜尔噶斯氏顺着宫女的搀扶起身, 面色依旧不大好。 她看着干隆离开的放行, 低声呢喃:「皇上和皇后一向这么亲近吗?」 宫女被她这话吓了一跳, 急忙扫了一眼周围,见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格格日后可千万别说这话,皇上和主子娘娘好着呢。」 拜尔噶斯氏脸色又是一白,许久才笑笑:「那就好,娘娘这样的好人,皇上喜欢也是应当的。」 这宫女没听出这话里的勉强,也跟着道:「是呢,主子娘娘可是奴才见过最仁善的主子了,这后宫里,哪个又能比得上主子娘娘。」 拜尔噶斯氏脸上的笑越发勉强。 ** 静容并不知道外面的这番对话,她把干隆迎了进来,又给干隆换下了大衣裳,两人便坐着说起了话。 干隆说了下在木兰的收穫,把这次猎得的皮子,一大半都给了静容,剩下一小半给了太后。 静容面上谢了恩,心里却琢磨着,等回去了,怎么给宫里的其他人分。 虽然面上给了她,但是若是她真把这些东西占为己有,只怕干隆就要第一个对她有想法了。 等说完了木兰的事儿,静容这才小心试探这次进宫的两个女人。 「昨个拜尔噶斯氏来我这儿,我倒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生怕怠慢了她,今儿也向您讨个主意,该怎么给她份例才好?」 干隆没料到静容会问这个,他对于这些女人,宠完了就扔到脑后,该怎么处置从来不多问。 不过既然皇后问了,他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只思索了片刻道:「也不必太劳烦,拜尔噶斯氏以大答应的份例,霍硕特氏以小答应的份例。」 静容称量出了,这两人在干隆心里的位置,笑着点了点头:「臣妾明白了。」 干隆此时心中也少有的,出现了几分心虚,他笑着拉住了静容的手,温声道:「以后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不必为了她们忧心。」 静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说他渣,还是说他至少在意自己的感受。 但是无论怎么想,静容这话都不敢放到面上,她面上只敢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样,然后说些好听的话。 等把干隆哄高兴了,静容也有些疲惫了,两人这一晚早早睡了,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又得跟着干隆回宫。 ** 静容坐在凤舆里,用手摁着太阳穴,还是觉得有些头疼。 她今儿起了个大早,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呢。 赵嬷嬷坐在边上,心疼的给她斟了碗热茶,轻声道:「要不要奴才给您按按?」 静容摇了摇头:「不必了,明年三月就是五阿哥的婚期,你且记着,回了宫就得准备起来了,还有那个拜尔噶斯氏和霍硕特氏,一个按着大答应的份例,一个按着小答应的份例,都给准备上,不要让底下人错了念头。」 赵嬷嬷点了点头:「您放心吧,奴才都记着呢。」 说完又顿了顿:「本来五福晋应该今年十月就进门的,怎么拖到了明年。」 说起这个,静容放下了手,倒是有了些兴趣:「说来也是阴差阳错,本是有三个婚期,一个十月二十一,一个明年三月初九,还有一个是明年六月,本来皇上是意嘱今年的日子的,但是因着给孩子们种牛痘的事儿,倒把这事儿给耽搁了,索性就说西林觉罗氏病了,十月的婚期有冲撞,就定了明年的日子。」 「就说呢。」赵嬷嬷听完就笑了:「看起来皇上还是看重娘娘,不想让娘娘在这个时间多操心。」 静容笑着摇了摇头,只怕是干隆不想让儿子的婚事,打搅了自己找到牛痘这种良方的丰功伟绩。 ** 等回了宫,已经是下午了,静容洗漱了一下,就直接歇下了,这段时间她是真的累坏了,现在能歇一歇,她心情都放松了很多。 之后两个月,便是筹备宫里过年的事儿,等这一系列都过去之后,也就到了年后。 永琪成婚的日子,也眼看到了。 因为这事儿,愉妃这几日在宫里都高兴的什么似得,出入走路都带风。 静容看她这么高兴,竟也不打压她的风头,甚至还给愉妃和五阿哥宫里赏了不少东西。 只是,宫里的宫务,她是彻底一点边都不让愉妃沾了。 愉妃也不知感没感受到,只是面上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对着静容也算恭敬。 等终于到了永琪成婚那日,干隆还亲笔给永琪赐了一幅字,可见五阿哥圣宠优渥。 而且静容还得到消息,五阿哥的府邸已经开始修了,是按着郡王的规格修的。 这在所有儿子里,可算是头一份,别说静容了,便是太后听了,都有些诧异,在和静容说话的时候,还话里话外的安抚她:「皇帝这么多儿子,也就永琪得用些,他自然多有看重,不过本宫看得出来,他最看重的,还是永瑄。」 静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尴尬的笑笑:「皇上心思,臣妾不敢忖度,只是永琪的确是个好孩子,臣妾看着也喜欢呢。」 太后仔细打量了静容几眼,说不出她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既然能说出这话,说明这人也是个能稳得住,太后也就不再多言了,只笑着点点头:「你能这么想那就好。」 第269页 静容也不多说,只心想着,永琪就算现在再得宠又有什么用呢,他也活不到多久了。而且他的早逝,也并非人力所及,而是天意,他可是病死的,还是史书上写明了的疾病。 可见他的死因是清清楚楚的,绝非旁人所为。 脑子里过着这些念头,等到愉妃领着永琪和西林觉罗氏进来,静容面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无可挑剔的笑脸。 看着永琪和西林觉罗氏给自己请安,静容也十分和气的让他们起身,又给两人赐下了东西。 永琪平淡的谢了恩,倒是西林觉罗氏,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静容。 静容面上依旧带笑,一点看不出心中的念头。 西林觉罗氏心中咋舌,看起来这位皇后娘娘,也不简单啊。 等行完礼,太后照旧把西林觉罗氏交到跟前来问话。 话里话外的都是十分亲近的语气,西林觉罗氏也很会讨人喜欢,三言两语的,就把太后哄的高兴的不成。 「你瞧瞧,又来一个会说话的,这日后啊,宫里可就又热闹起来了。」太后笑着对静容道。 静容也跟着符合的笑:「也是皇额娘眼光好,给永琪选了一个这么好的媳妇。」 太后听了这话越发开心,不过嘴上却道:「说着新妇呢,你倒是夸起了我,可见皇后也是个会说话的。」 静容跟着笑笑,也不应声。 倒是坐在底下的愉妃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舒坦。 分明是自己的儿媳妇,如今却去讨好太后和皇后,之前在她宫里,也没见这么会说话啊。 不过她的这点心思,没人意识到,几人说了会话,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太后便让永琪和西林觉罗氏退下了。 等人出去了,太后这才对愉妃道:「我看西林觉罗氏是个好孩子,应当能照顾好永琪。」 虽然有些不满西林觉罗氏的行为,但是在外人面前,愉妃还是知道要维护自己人的,因此也跟着笑道:「奴才也看着他们处的极好,日后想来也能夫妻和睦。」 这话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今儿永琪和西林觉罗氏进来,永琪的眼睛就没多往西林觉罗氏身上瞅,虽然说西林觉罗氏长得并非多出众吧,但是好歹也是他的嫡福晋,永琪这个一点不看重的劲儿,静容是个外人也感觉到了。 太后听了这话却很稳得住,只淡淡一笑:「新婚的小两口,再多的情分也是人处出来的,只要能和和气气的,迟早也会夫妻和顺。」 愉妃听着这话好像是在点对什么,但是她此时心里也有些迷煳,因此也不好多说,只能讷讷应了。 静容倒是明白太后的意思,如今永琪宫里,最受宠的,已经不是那位之前拔得头筹的胡格格,而是换成了新进府的索绰罗氏,听说这位索绰罗格格,不仅出身好,长得漂亮,待人更是和气,这才进府几天,上上下下的就没有说不好的。 不过这些话静容只当成八卦听,但是想来西林觉罗氏这个正儿八经的嫡福晋,就要踏踏实实的经歷一遭了。 ** 这一年,宫里一直挺太平的,宫中的妃嫔们,除了庆嫔比较得宠,新进来的两个蒙古的学规矩女子也还算说得上话。 至于静容和舒妃,每月也能轮着三五天,聊胜于无,静容不大在意这个,舒妃心里却有些不舒坦。 「这段时间,皇上越来越少去奴才宫里了,去了也多半往霍硕特氏和兰贵人那儿去,前几日兰贵人生了个公主,奴才本想着给她道喜呢,结果一进门,倒是被她的眼泪给冲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奴才把她怎么了呢。」 静容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七公主自打生出来就身子弱,兰贵人心中担忧也是有的。」 舒妃却冷笑一声:「担忧公主身子是假,恨自己没生出个阿哥是真吧,而且奴才听人说,兰贵人在怀公主的时候,节食太过,不仅把自己身子弄坏了,公主也被带累了,您且看看这段时间,皇上也少去她那儿了,指不定就是气她不顾身子呢。」 静容倒是没听到这个消息,如今听了忍不住皱皱眉:「她行事倒是越发左性了,我估摸着皇上应该会把七公主交给别人养,你这几日也少往她跟前凑,省得也让她恨上了你。」 舒妃一听这话眼睛一凉:「皇上真的想把七公主交给旁人抚养?」 静容点了点头:「我看着不是颖嫔就是庆嫔。」 舒妃琢磨了一会儿,一口道:「多半是庆嫔了,她受宠也有一段时间了,之前皇上还给他们家赐了官房,她阿玛叔父做错了事儿,皇上也轻轻放过,可见心中是喜欢她的。」 静容却不以为然:「我看皇上倒是有把七公主给颖嫔的意思,七公主日后八成是要抚蒙的,和颖嫔这样蒙古来的妃嫔多接触接触,许是有好处的。」 舒妃听了深以为然:「还是娘娘想的仔细,是这个道理。」 ** 此事儿也果不出静容所料,很快的,在七公主满月过后,干隆就把七公主给了颖嫔抚养,兰贵人哭的眼泪都没了,也没能改变干隆的想法。 相反干隆还在静容这儿抱怨兰贵人:「让颖嫔抚养她的孩子,是抬举她,没成想她倒是个不识抬举的。」 静容简直对这话无话可说,只能勉强笑着安抚了干隆几句。 ** 一直到干隆二十三年过去,干隆二十四年,又到了选秀的年份。 第270页 这一年可算是选秀大年了,六阿哥永瑢,八阿哥永璇,定亲王家的大阿哥绵德,二阿哥绵恩,都到了指婚的年纪。 干隆掰着指头算日子,越算越开心,他如今也算是儿孙满堂了,就连孙子也该成婚了。 「绵德毕竟是朕的皇长孙,一定不能怠慢了,朕记得和敬的长女今年也到了选秀的年纪,她和绵德倒是十分相配。」 静容一听头都大了,这近亲成婚,不得出点什么毛病啊! 但这话她不敢说,想着侧面暗示一下,但是干隆已经开始说下一个话题了。 「还有绵恩,他虽然是庶子,却聪明恭谨,骑射也十分出众,这次选秀,也得好好给他选一个好的,朕看着这个富察氏就不错。」 静容顺着干隆的指尖看去,他说的富察氏,正是副都统福敬之女,要知道,副都统可是正二品的高官啊,看起来干隆是真的对自己这两个孙子有很重的补偿心里。 恨不得把出身最好的人都给他们扒拉去,要知道给六阿哥永瑢定下的嫡福晋富察氏,她的父亲傅谦也就是个参将,这还不如庶出的侄媳妇呢。 而永璇的福晋,却有些出乎静容的意料,干隆竟给他定下了两江总督尹继善的女儿章佳氏,要知道,虽然近几年干隆对尹继善多有训斥,但是依旧重用尹继善,他如今也算是封疆大吏,将他的女儿指给永璇,这的确让人有些诧异,毕竟干隆对永璇的不喜,那是放在明面上的。 静容倒是没多想,不管干隆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永璇和皇位压根沾不上边,就算是给了他一个好妻子,只怕也是安抚居多。 但是接下来一件事,就让静容有些震惊了,干隆竟然想把六阿哥永瑢出继! 出继的人选,就是慎靖郡王允禧,允禧是康熙的二十一子,去年五月份刚刚去世,身后也没有儿子,在宗室中找一个过继也是应有之事,但是静容万万没想到,干隆竟然会选择自己的儿子。 但是这事儿她的确没啥发言权,听到之后也只能隐晦道:「此事事关重大,臣妾实在是……」 干隆似乎也知道静容的为难之处,只淡淡道:「此事你不必多想,我自有分寸,等永瑢成了婚,就办理过继事宜。」 好嘛,压根用不着她发言,静容也就闭嘴了,如今永瑢这个处境,或许被过继也是条出路。 「哦,对了,还有四公主的亲事。」干隆继续补充:「朕想着,一次性给孩子们都办了,朕准备将她嫁给傅恆的次子福隆安,福隆安今年不过十五岁,却已经有些峥嵘气象了,是个好孩子。」 静容无语,这一次性,富察家出了一个福晋一个额驸,干隆对富察家这是真爱啊! 「皇上的眼光极好,想来必定不差的。」静容只能笑着附和。 干隆也看着十分自得,笑着点点头。 「这孩子年幼丧母,如今身子也不大好,若是抚蒙,朕心里也是捨不得,不如放在京中,也算圆了我们这一份父女情分了。」 看着干隆满脸的慈父之情,静容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干隆突然又转移了话题,看着静容道:「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成衮扎卜之前请封的那个世子,占楚布多尔济他病死了,想来之后成衮扎卜又会重新请封世子,这次,多半就是拉旺多尔济,日后咱们宁楚格的孩子,也是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 静容一惊,占楚布多尔济死了!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满脸苍白的孩子,的确看着身体有些不好,但是怎么这么快就死了,要知道,干隆二十一年他才刚当上世子啊! 静容有些怀疑的看了干隆一眼,但是干隆却表现的很淡定,只是笑着道:「成衮扎卜的其他几个孩子,不管是从出身还是能力,都不及拉旺多尔济,即便日后让他们打理旗务,但是他们这一支的爵位,却只能拉旺多尔济来继承,此事也算是见好事了。」 静容心中情绪复杂,但是到底还是勉强笑了笑:「的确是件好事。」 好不好的,静容还真说不上来,她甚至怀疑占楚布多尔济会死,是干隆出的手,毕竟他之前就说过,这件事他会解决。 虽然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重用成衮扎卜,但是成衮扎卜得罪了干隆这样的人,他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静容并不觉得。 一瞬间,这个亲王爵位,倒是有些烫手了。 静容低着头,没敢让干隆看到自己面上的神色。 ** 不管静容这儿有多少想法,但是干隆既然定下了,那么事情就自然按着干隆的想法来了,干隆二十四年的选秀如期举行。 几位皇子皇孙的嫡福晋人选,也一一定下,至于上记名,干隆却一个都没看上。 不过等定下儿孙们的福晋人选之后,干隆倒是对静容说,等到年底,他想要大封后宫。 静容习惯了他想一出是一出的心态,倒也没惊讶,便问他具体要封哪个,自己好早做准备。 干隆想了想,就道:「舒妃晋为贵妃,庆嫔和颖嫔晋为妃,多贵人晋为嫔,拜尔噶斯氏和霍硕特氏也该给个位份了,至于旁的,你看着办吧。」 这晋封的人选,多半没出静容的预料,不过这两个蒙古妃子,静容还是得问一问:「那您看拜尔噶斯氏额霍硕特氏给什么位份合适呢?」 第271页 「拜尔噶斯氏晋贵人,她毕竟是你宫里出来的,霍硕特氏就晋常在吧。」干隆语气轻飘飘的。 静容点头应了,心说你倒是不必给我这个面子,但是这话也就是想想罢了。 「好,既如此,那臣妾就让内务府准备着。」静容笑着道。 干隆点了点头。 ** 这晋位的消息一出,倒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后宫的妃嫔们都有些骚动起来。 毕竟皇子们指婚的事儿,热闹是热闹,但是与自己无关,可是晋位这种事,却关乎妃嫔们的生存待遇。 一时间内务府倒是热闹了起来,毕竟要晋位,那么内务府就要提前置办朝服,大家一打听朝服都有什么,就知道要进什么位了,这个也好打听,不过半天时间,大家都知道了,这次要进一个贵妃,两个妃,还有一个嫔。 妃位要进谁,大家不用想也知道,庆嫔是肯定的,剩下那个,婉嫔实在没存在感,那就只可能是颖嫔,而进嫔位的,也多半能猜出来是多贵人,但是贵妃位,这里面的乐子就大了。 令妃失宠了且不说,舒妃和愉妃就很有竞争力。 舒妃年轻,比愉妃受宠,但是愉妃却有个好儿子,大家多半都更看好愉妃。 愉妃自己也觉得自己机会很大,第二天来静容这儿请安,话里话外的都想打探点什么。 静容自然不会透露消息,只绕着圈子把这一茬岔了过去。 但是之后舒妃再来打听,静容就不好不说了,自然先给她透露了这个好消息。 舒妃高兴的不行,对静容那是千恩万谢。 「若是没有娘娘的脸面,那臣妾想进贵妃,真是不能够的。」舒妃这会儿说话也带着喜意。 静容失笑:「这本就是皇上的恩德,与我何干,你可别谢错了人。」 舒妃笑着对静容挤挤眼:「奴才明白,您放心,这话奴才也就和您说说。」 说完这事儿,舒妃又提起过几日去园子的事儿:「这次皇上一次性给两位阿哥指了婚,八阿哥这才十二岁,就指了婚,奴才看着想要完婚,只怕还要等一段时间,倒是六阿哥,这次只怕是他最后一次住在园子里了,日后就得搬出去住了。」 静容点了点头:「皇上的意思是,今年十月正式下旨,六阿哥明年二月成婚,至于八阿哥,就要等到后年去了,内务府置办皇子的婚礼,也得有一段时间呢。」 舒妃点了点头:「正是这个理。」说完又顿了顿:「奴才听说四公主指给了富察家,倒是个好运的。」 舒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也有些羡慕。 静容笑了笑:「皇上自来就喜爱四公主,如今多给些恩典也是常事,听皇上的意思,四公主也是明年成婚,倒是和六阿哥一前一后。」 舒妃看着皇后竟然如此淡定,心中也忍不住有些佩服。 皇后的女儿都得抚蒙,四公主却能舒舒服服的嫁在京城,还是嫁进富察家,这样世受皇恩的人家,皇后这都能忍,可见这心胸气度。 不过这话舒妃也不敢说,只能笑着道:「明年可真是个喜气年,好事儿啊,都凑在一起了。」 静容能猜到舒妃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她也不不说破,跟着笑笑:「的确是个好年份。」 ** 等过了四月,静容又跟着干隆朝着圆明园去了。 今年这一通选秀和晋位的事儿,宫里热闹了大半年,这次去圆明园,妃嫔们也都是各个面上带笑,只有愉妃看着有些不大自在,她已经从皇后和舒妃的行动上,多少猜出了自己这次应该没有晋位。 她心中也是憋屈,明明自己的儿子这样受重视,为什么自己在这后宫,就这么多年一直窝在妃位上,不得寸进。 甚至皇上也不多看她一眼,仿佛那个儿子就像是不是她生的一样。 愉妃心里有多憋屈,看着皇后和舒妃开开心心的样子,就有多恼火。 可是她也不敢有什么动静,之前纯贵妃和嘉贵妃的事儿,还歷歷在目,她知道,皇后不是个好惹的,再加上之前木兰的事儿,如今她更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因此只能窝在自己宫里,时不时折腾一下过来请安的西林觉罗氏,以纾解自己的心情。 西林觉罗氏这会儿的日子也过得不好,愉妃不喜欢她,五阿哥又宠幸索绰罗氏,而且还让索绰罗氏拔了头筹,如今索绰罗已经有了六个月身孕了,而且根据太医的诊脉,这一胎很有可能是个男孩。 哪怕西林觉罗氏有再深沉的心机,遇到这种情况,她也是满肚子的苦水,可是在这宫中,又再多的苦水又能如何呢? 她只能忍着。 看着索绰罗氏在府上耀武扬威,看着五阿哥进进出出,就是不来她房里。 她面上带笑,心中藏恨,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孩子了。 ** 听到五阿哥府上的索绰罗氏早产的消息的时候,静容正在和舒妃说话。 这几日天气特别热,静容也不爱出去走动,每日里只和舒妃,或者她宫里的宫女们聊聊天,说说话,结果今儿才刚聊了几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愉妃可去了?」静容惊得站起身。 传话的奴才也吓的不轻,小声道:「愉妃娘娘已经过去了,只是,那情形好似有些不好,愉妃娘娘说,请皇后娘娘拍个得力的太医过去。」 第272页 这后宫里,什么位份请什么太医也是有定数的,愉妃说这话,就是想让静容请更高等级的太医过去。 静容皱了皱眉,这事儿不好接手啊,一不小心就是惹一身骚。 但是愉妃都拜託到这儿了,自己也不能真撒手不管。 静容只能嘆了口气:「你去太医院,看看有哪个擅长千金科的太医在,直接请过去就是了。」 静容也不指定,省的到时候连累上她。 那宫女也不敢多言,得了信,就急忙往太医院去了。 舒妃在边上皱眉道:「娘娘,您说这是什么情形。」 静容摇了摇头,对身边的白芷道:「你过去看看,若有不妥的,及时回报。」 白芷点了点头,急忙就去了。 静容心中还是没放下担忧,她只觉得这次出事,有些不同寻常,她可记得,之前愉妃一直在她面前说,这次索绰罗氏怀像十分好,太医都说这次一定是个儿子呢。 可千万别是自己想的那样啊,静容心中暗暗道。 第90章 婚嫁 静容再得到消息的时候, 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白芷亲自回来给她回话。 「娘娘,您可不知道,索绰罗格格这一胎, 兇险着呢,太医过去的时候已经见了红, 这才刚刚七个月, 愉妃娘娘眼泪都下来了, 不过那太医到底也是有本事的, 几根针下去,就止了红。」 静容听到这儿一挑眉:「照你这意思是说, 这一胎保住了?」 白芷嘆了口气:「要是能保住就好了, 听太医的意思, 早产是板上钉钉了, 能不能保住孩子, 还是两说。」 静容听了也有些不好受:「即使如此,你从库里取些药草,包了送过去,让太医看看能不能用。」 白芷点了点头:「奴才这就去。」 **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 索绰罗氏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 是个男孩,只是状况约莫有些不好,白芷回来给静容禀报。 「瘦得小猫似得,比九阿哥当时还瘦,浑身乌青,一看就不大对头。」 静容心下一跳, 不会真让她猜着了吧。 不过静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太医可说了, 这孩子能不能保下?」 白芷摇了摇头:「太医说, 小阿哥先天不足,只怕……」 只怕后面的话不必说,静容自然也懂了。 「五阿哥可说什么了?」静容又问。 「五阿哥刚刚才从前面回来,看了小阿哥一眼,奴才看着他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转身就往福晋屋里去了。」 这怕不是去算帐了吧,静容心里嘀咕。 「愉妃没闹腾吧?」静容又问。 「没,愉妃娘娘就一开始哭了一会儿,后面倒是稳住了,还在那边安慰索绰罗格格,索绰罗格格倒是哭得不行,本就伤了身子,这一哭差点就晕过去了。」 静容点了点头,愉妃到底是在宫里过惯了的人,这种事也是见多了,能稳得住也不出奇。 只是想着白芷说的五阿哥脸色,这小两口可别闹起来才是。 ** 还真没闹起来,五阿哥来西林觉罗氏屋里的时候,西林觉罗氏正坐在窗边发呆。 听见五阿哥回来了,急忙迎了出来,同时也很好的遮掩住了面上的恐慌。 五阿哥一进门,那双眼睛就上下打量西林觉罗氏,那眼神,看的西林觉罗氏后背有些发凉。 「索绰罗氏孩子的事儿,你都听说了吧?」五阿哥语气淡淡。 西林觉罗氏勉强一笑:「听说了,可怜见的,我看着她那样,也觉得难受。」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眼圈也红了。 五阿哥面上依旧淡淡:「可知道是怎么早产的吗?前几日不是还说胎像很好吗?」 西林觉罗氏听着五阿哥这话音,好似不大在意,心里倒是稳当了一些,把自己想了无数遍的话,又说了一遍:「听说是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跤,跟前的奴才没能拉住,惊了胎气,这才早产了。」 五阿哥冷哼了一声。 西林觉罗氏被吓了一跳,脸色也白了几分。 「爷,您这是……」她有些犹豫的看向永琪。 永琪此时面上倒带上了笑,轻声道:「既是奴才不经心,那就处置了奴才,不过若是有下次,处置了一个奴才,只怕就不成了。」 西林觉罗氏打了个哆嗦,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五爷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她勉强压下心中惶恐,一脸疑惑的看着永琪:「爷这话的意思,妾身倒是有些听不懂了。」 永琪淡淡一笑:「听不懂就算了,只盼望你永远也听不懂。」 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而西林觉罗氏,也终于撑不住,噗通一声坐倒在通炕上。 他知道了! 这是西林觉罗氏心中唯一的念头。 不对,自己这件事做的隐秘,他怎么会知道? 西林觉罗氏尽力安慰自己。 他这话多半是在诈自己,而且她是他的嫡福晋,就算他猜出了什么,难道还敢自曝家丑,让大家都看看五阿哥后宅的丑事? 西林觉罗氏冷笑一声,但是眼圈却有些泛红。 她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难打愿意做这些龌龊事,若不是他们都这么逼她,她又何必…… 西林觉罗氏咬了咬牙,无论如何,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只要五阿哥不追究,那就没人敢多言。 第273页 **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除了索绰罗氏哭了两腔,干隆垂问了两句,整个后宫,似乎都没人关心这个小小阿哥的命运。 静容倒是有些牵心,但是她这儿事情也多,而且那也不是她的亲孙子,她能伸手也有限。 直到这位小小阿哥出生三天后,他终于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声。 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夭折的,皇家陵寝都不能入,最后五阿哥给他在皇家寺庙里寄了个牌位,等念过三年的经,才能迁入皇家陵园。 静容听了这话,也就感慨了几句,然后领人送了些东西过去,也算给这个孩子尽点心意。 不过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动作,倒是让干隆心中宽慰。 「这满宫上下,除了愉妃,只怕也只有你惦记着那孩子,也是索绰罗氏福薄,竟也没能留住。」 看着干隆感慨的样子,静容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己惦记,也是因为觉得他可怜,还在娘胎里,就陷入了这后宫争斗之中,而且自己也有这个名分能够惦记。 愉妃惦记,因为那是她的亲孙子。 至于旁的人,在这深宫中存活本就不易了,又怎会多管旁人的闲事。 不过这老实话,却不能老实说,静容只能笑笑:「其他人心中只怕也是难受的,只是他们到底是后宫妃嫔,倒是不好插手皇子府中的事儿。」 干隆听到这话,倒是点了点头:「这倒说的也是,不过永琪这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只怕他心中也难受,朕想着,让喇嘛去他宫里念几天经,也算是安抚他丧子之痛了。」 静容听着心中咋舌,这还真是关心永琪啊,不过这也就是个心理安慰了,没什么不可以的。 「皇上想的妥当,正该如此。」静容笑着道。 ** 喇嘛进园子的第二天,永瑄从上书房回来,脸上有些发青。 静容见了,有些心疼,急忙问他怎么了。 永瑄有些不好意思:「五哥住的地方离我近,这几日喇嘛念经,儿臣有些没睡好。」 静容听了更心疼了,急忙道:「睡不好你怎么不早说,这都念了两天经了,怪不得你昨个吃饭的时候直打哈欠。」 永瑄更加不好意思了:「不过是小事,没得劳烦额娘担心。」 静容嘆了口气,这孩子,也就是太听话了,她摸了摸永瑄的额头,轻声道:「你这点小事都不和额娘说,额娘又怎么能放心呢,好孩子,如今你五哥失了一个孩子,心里正是不痛快的时候,喇嘛念经,也是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些,你得多担待着些,不过既然你睡不好,也不能就这么生熬,今晚若是不成,你就在我这儿住下吧。」 永瑄听了急忙摆手:「额娘,儿臣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怪五哥,但是住在您这儿真的不成,儿臣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能住在额娘处,而且您这儿还有宁楚格和永璟呢。」 静容听了忍不住发笑,今年永瑄也有八岁了,看着的确高了些,但是在静容眼里,他却也的的确确是个孩子。 不过小孩子的自尊心强,也不能真强扭着让他住下,静容便道:「既不想住我这儿,那就住到永璂那儿去吧,他那儿清净些。」 永璂一听这话也急忙点头:「是啊,十哥,住我那儿去吧,咱们到时候还能一起上下学呢。」 永瑄知道这是皇额娘最后的底线了,只能点了点头:「那行,待会儿我就让高平安把我的铺盖送过去。」 永璂开心的笑了,自打他们搬出去,他可好久没和十哥一起住了。 等说好了住处,他们这才开始用膳。 永瑄有些神秘兮兮的和静容道:「这几日五哥的面色都不大好,父皇这几日也对他多有体贴。」 静容笑了笑:「出了这种事,你五哥心里自然不好受。」 永瑄嘆了口气:「唉,不说五哥,这几日三哥那头又病了,皇阿玛遣太医去看过好几日了,都不大好。」 静容说起这个也皱起了眉,永璋这几日的确不怎好,而且更不妙的是,永璋至今还没有子嗣。 其实之前完颜氏也的确生下了一个儿子,永璋也硬押着博尔济吉特氏给完颜氏请封了侧福晋。 博尔济吉特氏还因为这事儿,又到静容这儿哭了一回。 但是到底请封侧福晋这事儿,只能永璋和干隆做主,静容也没法,后来完颜氏就当上了侧福晋,可是嚣张了一段时间。 只是这嚣张也没长久,很快那孩子就没了。 才两岁,就夭折了。 而且自打那以后,永璋府上就再没添过丁,如今也只有一个瓜尔佳氏所出的格格养在博尔济吉特氏跟前。 哦,还有个小格格也怀了身孕,只是听太医的意思,也是个女孩。 因着这事儿,干隆没少生气,整日里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博尔济吉特氏不贤惠,把这他儿子的后院,不让他儿子生孩子。 静容听了这话也就囫囵过去了,压根不插嘴,没想到今年永璋竟然病了,而且听这个意思,好像还不轻。 静容把念头压在了心底,只笑着对永瑄道:「这事儿你也别操心,你三哥的事儿,自有你皇阿玛处置,过几日就要去木兰了,你也好好准备准备,你十二弟只怕这次也得下场,你多少看顾着他。」 第274页 永瑄一听这话,也把永璋的事儿抛到脑后了,立刻和静容说起了,永璂的骑射问题。 永璂这孩子,读书上还能下些死力气,但是骑射上,是真一点天赋也没有,学了这么久,和几个兄弟这个年纪比起来,都差的远。 静容有时候想,雍正爷好像也是骑射不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代遗传? 不过这话也就想想了,她可不敢说。 只能叮嘱永璂,跟好侍卫,不要逞强。 永瑄倒是比静容多了一句:「要是八哥沖你说怪话,你也别搭理他,你越理他,他越来劲。」 一听这话,永璂的脸就耷拉下来了,在几个兄弟里,他最怕八哥永璇,他总觉得八哥看人有些阴险,好像是在谋划什么似得,让人头皮瘆得慌。 如今又听到永瑄的嘱咐,他心里更不得劲了。 不过好歹也撑住了男子汉的脸面,没露怯。 七月木兰秋狝,今年比往年早了一个月,也是因为今年正月兆惠和雅尔哈善等人,平定了大小和卓之乱,干隆出了大大的风头,因此特意早早的邀请了蒙古王公们,来到木兰。 不过他们还是先去了热河修整几日,等到蒙古王公们到齐了再去木兰。 结果没成想,到底没修整成。 这天静容刚命人拾掇好住处,外面就有人传话,有个女子奉皇命,来静容跟前伺候。 静容简直大无语,怎么还来一个。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摆摆手让把人迎进来。 没一会儿,一个女子就走了进来,当静容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只见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回人服侍,细眉凤眼,肤色白皙,清丽中带着一丝妩媚,一进这门,就让屋里都亮堂了几分。 静容在宫里也算是见惯了美女,但是还是第一次见美成这样的! 「这,这是……」静容说话都打磕巴了。 女子身姿婉转,向着静容行礼:「奴才和卓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静容愣住了,和卓氏,好熟悉的名字,这,这不会是香妃吧! 当然了,经过了一些歷史的薰陶,静容知道,干隆没有一个叫香妃的妃子,香妃的原型应该是容妃,据说这个容妃也是一个维吾尔族的女子,家族因为平定大小和卓之乱有功,二十七岁被父兄献入宫廷,一入宫就封贵人,然后累迁至容妃。 静容有些激动,这也是后世的文化名人啊!没想到真长这么漂亮。 「快起来吧。」静容满脸带笑:「皇上命你来我这儿,是为何事?」虽然是场面话,但是还是要说。 和卓氏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神情,淡淡道:「皇上命奴才来皇后娘娘跟前学规矩。」 学规矩,这是往好听里说,往不好听的说,那就是为了日后册封,找个出身。 静容不敢慢待,她多少知道,和卓氏的父兄,在这次大小和卓之乱立了战功,和卓氏又长得这么漂亮,这可不是拜尔噶斯氏这么好打发的人。 因此她只是笑笑,柔声道:「我看你的规矩已经学得很好了,不过既然皇上让你来我这儿学规矩,那我也不能慢待你,白青。」 白青急忙站出来:「奴才在。」 静容看着和卓氏温声道:「我看你入宫时身边没有伺候的,我这个奴才,虽然手脚笨拙些,宫里的规矩还是知道些的,就让她在你跟前给你说一说这宫里的规矩吧。」 和卓氏急忙起身谢恩:「奴才谢皇后娘娘隆恩。」 静容依旧满面微笑:「好了,那你这几日就先住在东配殿里,西配殿里住着伊贵人,她之前也是和你一样学规矩的女子,你们若是有空,可以说说话。」 和卓氏没什么反应,沉默着点了点头。 看着时间不早了,静容便也让和卓氏下去了,白青很有眼色,上前搀扶着和卓氏离开。 等到人走了,赵嬷嬷才失了魂似得呢喃:「娘娘,这世上还有这么美的女子,她要是入了宫,只怕皇上的魂儿都被她勾走了。」 静容沉了沉脸:「赵嬷嬷,怎么连你也胡说起来了。」 赵嬷嬷回过神,立刻起身给静容告罪。 静容嘆了口气:「嬷嬷,皇上这么多年,什么绝色女子没见过,不至于因为一个和卓氏失了分寸,而且他入宫,多半是因为政治原因,她的美貌倒是只占一少部分,日后我们客气这些就是了。」 赵嬷嬷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了。 心下却嘀咕,刚来一个拜尔噶斯氏,又来一个和卓氏,倒把正经大选上来的女子挤到一边去了,皇上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算。 ** 干隆的打算其实很简单,这一晚,干隆来了静容院里,他看着很高兴,面色都红润了很多。 静容估摸着,他只怕还是真的看上了这个和卓氏。 「今儿见了和卓氏,臣妾这才知道了什么叫绝色,今儿也要恭喜皇上了。」静容笑着给干隆敬酒。 他们喝的是梨花白,度数并不高,但是干隆却看着好像有些醉了,眼中都满是激动之色。 「皇后客气了,日后她便是入了宫,也是要到你跟前侍奉的,不然,朕可不答应。」说完又忍不住笑。 静容把这股噁心劲儿硬生生压下去,脸上勉强挂着笑。 这个死色胚,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想着这点子事儿。 第275页 等吃完了饭,干隆去了东配殿歇息,赵嬷嬷气的脸都白了,低声在静容跟前嘟囔:「真是个厉害的,这才多大一会儿啊,就……」 静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她既然人都过来了,难道嬷嬷想不到这一茬吗?」 「而且……」 静容沉吟了片刻,这才道:「皇上也说了,年后,皇上就会册封和卓氏,皇上想要封她为贵人。」 这个赵嬷嬷倒是猜到了,拜尔噶斯氏都封了贵人了,没理由和卓氏这个大美女放着不封,不过她还是有些不忿:「一个贵人,倒也妨碍不到娘娘什么,但是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要是放到以往,只怕连入宫的资格也无,如今倒是让她得了好处。」 说完这话,赵嬷嬷又压低了嗓音,小声道:「而且奴才还听说,这个容妃,曾是小和卓木的妻子,后来被小和卓木休弃,您说说,这样品性的人,怎么能让他入宫,皇上也不怕她……」 后面的话,赵嬷嬷没说,但是意思很明显。 静容却摇了摇头:「不管她曾嫁了谁,如今她只是阿里和卓的女儿,为了她父兄,为了她的族人,她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傻事儿,你就放心吧。」 赵嬷嬷听了这话,面上有些讪讪,却也不好再多说了。 而静容也明白,赵嬷嬷说这些话,也是为了自己好,不过想着日后的事儿,她还是劝了赵嬷嬷几句:「嬷嬷,如今我这个处境,一个和卓氏也妨碍不到什么,咱们还是得朝前看,和卓氏再受宠,也就是个宠妃了。」 静容心里清楚,干隆多半是不会让有蒙人或回人血统的妃嫔孩子继承大统的。 就比如说颖嫔,入宫这么多年,也算比较受宠了,但是身下也无一儿半女,让她抚育子嗣,也只让她抚育公主,可见干隆的心思。 但是还没想到,静容这想法第二天就被打了脸。 干隆前脚出了静容住处,后脚就有人来报,多贵人,有身孕了! 静容本是在和和卓氏说话呢,听到这个消息也蒙了。 多贵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博尔济吉特氏,还是出身准格尔的博尔济吉特氏,竟然有了身孕了!这也算是宫里的新闻了。 静容的诧异只是一瞬间,转瞬她又恢復了正常,温声道:「皇上那儿可禀报了?」 传话的人急忙回话:「已经给皇上报信了,皇上还赏赐下了东西。」 静容心思一顿,点了点头:「这是好事,白芷!」 白芷立刻站出来:「奴才在。」 「去我库里,那些东西,赏给多贵人。」 白芷应声而去。 静容也笑着对传话人说:「既然多贵人怀了孕,那这几日就要好生照顾着,想吃什么要用什么,只管跟御膳房说,若是身子不舒服,也及时告诉太医院,不要忍着。」 当然这话都是白说,多贵人自打进宫,既没有忍着这个想法,进进出出都十分高调,虽然对自己还算恭敬,但是舒妃却已经抱怨过好机会,多贵人行事张狂了。 传话的人听了这话,自然点头应了,然后便退了下去。 等人走了,静容这才笑着对和卓氏道:「如今宫中有喜,日后你遇上了也要小心些,不过,想来过几日咱们就该到木兰去了,多贵人坏了身子,只怕就去不成了,你只怕也见不着她几面。」 和卓氏依旧讷讷应了,看着十分木讷,并不怎么爱说话。 静容也不当回事,一个人都有一个人的性子,和卓氏这样,也挺好的。 正说着呢,伊贵人也来给静容请安了。 自打六月拜尔噶斯氏封了伊贵人,她走路都带风,昨个听说皇后宫里来了个和卓氏,还把皇上都从皇后这儿勾走了,她心里就心痒痒,想着一定要见识见识,这不,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没成想,倒是来迟了一步。 「奴才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拜尔噶斯氏几乎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头上的收拾也带的华丽,静容乍一看,差点被晃了眼睛。 「行了,你起来吧,不是早说了,出来了外面,就不必如此多礼,初一十五来一趟就成了。」 拜尔噶斯氏笑意吟吟:「娘娘宽厚,奴才却不能失礼。」 话虽然这样说,眼睛却往和卓氏身上瞄,结果只看了一眼,脸就白了。 静容觉得这一幕挺有趣的,不过也不好说破,便笑着道:「知道你懂礼。」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和卓氏,也是来我跟前学规矩的女子。」静容笑着道。 和卓氏急忙起身,对着伊贵人行礼:「奴才见过伊贵人。」 伊贵人皮笑肉不笑,抬了抬手:「妹妹快起来吧,指不定赶明儿,我还要给妹妹行礼呢。」 和卓氏面色不变,只说不敢。 伊贵人这会儿也没啥心气儿了,自己盛装打扮,还不如人家随便一身衣裳好看,再比下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之后伊贵人也不再多话,只是垂着头吃茶。 而静容这会儿也有些疲惫了,便打发她们离开。 和卓氏和伊贵人出去没多久,白青就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匣子,笑着道:「这是和卓格格给您绣的荷包,你看看可还喜欢。」 静容打开看了一眼,有些粗糙,但是的确能看出来是亲手绣的。 第276页 「倒是个实诚的。」她淡淡道。 白青也笑:「谁说不是呢,奴才看着啊,这位和卓格格,真是个不爱出风头的,回到屋里,不是看书就是绣花,也不爱出去,奴才今早上给她挑衣裳,她也尽捡着素色的穿。」 静容点了点头:「行吧,这东西我收下了,你好生伺候她几天,等过几日,我从内务府拨几个老成的嬷嬷过来,你也就能回来了。」 白青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能在皇后跟前伺候,何必去个不知道前程的妃嫔跟前呢,这帐她算的很清楚。 ** 没几日,终于到了去木兰的时候了,多贵人这次果真没去成,她倒是想去呢,可是干隆直接发了话,让她留在热河养胎。 多贵人自然不敢违背干隆的意思,只能留下。 而静容,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木兰。 不过她心中还是有疑惑,看干隆这样,应该挺重视多贵人这一胎的,只是不知道歷史上,这一胎到底是怎么没了的,毕竟,在静容记忆中,十三阿哥之后的孩子,几乎都是令妃生的。 但是无论如何吧,这和静容关系也不大,等到了木兰,静容也终于松快了很多,伊贵人和和卓氏,也不跟她挤在一起了,各自有了各自的住处。 静容也是实在,不想和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因此她也深切盼望着,干隆能给和卓氏升职。 围猎一直到十月份终于结束,而在结束回到宫中之后,干隆便雷厉风行下了册封后宫众人,以及给儿子赐婚的圣旨。 舒妃晋封舒贵妃,十二月二十七日行册封礼。 颖嫔晋封颖妃,十二月十八日行册封礼。 庆嫔晋封庆妃,十二月十七日行册封礼。 还有,在木兰围猎期间流产的多贵人,晋封豫嫔,十二月十八日,行册封礼。 至于几个儿子的婚事,永瑢年底就被出继为允禧的嗣子,封为贝勒,出宫建府,他的婚事也被定在了来年二月。 永璇被定在了二十六年的四月。 绵德和绵恩一个被定在了来年六月,一个定在了七月。 人手一个恩典,大家看着都乐乐呵呵的。 但是新鲜出炉的豫嫔却不开心。 她没了孩子,那孩子还是一个成了型的男胎。 可她说不上来自己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那天早上,她吃完饭,就出去走了一圈,结果刚走到一半,就肚子痛,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下大出血,她的孩子也没了。 热河就留了她一个妃嫔,吃的用的都是她跟前的奴才盯着看过的,可是孩子还是没了。 只是一句没福,完全说服不了她,可是要说该怪谁,她也怪不着谁。 豫嫔很得咬牙切齿,一个嫔位,完全安抚不了她的丧子之痛。 可是这后宫真的很无情,豫嫔身陷痛苦之中,干隆却不会因为这个体谅她。 很快的,豫嫔就从得宠的妃嫔中掉队,如今最受宠爱的,是新鲜出炉的两位蒙古妃嫔,伊贵人和郭常在,还有那个刚进宫的和卓氏。 没人记得,其实去年豫嫔也是干隆最喜爱的妃子之一。 等到年底办了册封礼,宫里又被喜气所瀰漫,大家都开开心心的等着过年,就更没有人去关注豫嫔的痛苦。 而豫嫔也在这个时候,和同为蒙古出身的三福晋走的近了些。 三福晋也没孩子,三阿哥还时不时病一场,家里几个侧福晋都不省心,两人倒是有些同病相怜。 静容也察觉到这一点了,不过并没在意。 等翻过了年,二月份,宫外富察氏和永瑢成婚,宫里干隆终于下旨,册封皇后下学规矩女子和卓氏为和贵人。 而和贵人也终于和伊贵人一起,搬出了翊坤宫。 静容只觉得顿时轻松了许多。 到了三月份,刚被册封为和硕和嘉公主的四公主,赐婚傅恆之子福隆安。 四月初三初定,五月十三成婚。 又是一番忙乱,静容这一年简直忙得晕头转向。 在给和嘉准备嫁妆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的被太后叫过去,问一问嫁妆的准备情况,太后和干隆这娘俩还时不时的要给和嘉添妆。 还有成婚要有的嬷嬷,宫女,太监,都得静容一一过目。 不过静容也没在这事儿上,卡着和嘉,给她挑嬷嬷的时候,甚至还挑了几个好说话性子绵软的嬷嬷,省的再闹出,公主被嬷嬷拿捏住的笑话。 其实静容是想取消这个,公主和驸马过夫妻生活,还得嬷嬷通传的陋习,但是她现在也没这么大权利,和干隆说,干隆也是不置可否,静容只能压下这个念头,只想着,等到永瑄成为皇帝之后,这个条例,一定要废除。 等到终于忙忙乱乱的把和嘉出嫁的事儿准备齐全,成婚的日子也到了,公主出嫁,自然是十里红妆,吹吹打打的,一路出了紫禁城,静容看着送嫁的队伍,自己心里倒是有些怅然。 她看着牵着自己的手满脸开心的宁楚格,想着日后她也就这么离开自己了,就忍不住难受。 不过大喜的日子,静容也不好表现出什么,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笑着办完了这场婚礼。 和嘉的婚事办完,又是两位皇孙的婚事连在一起。 不过这次有大福晋,静容道不必亲自上手,只是跟着帮衬了一些。 第277页 一直等到七月初,紫禁城今年的婚事这才完全办完。 静容也松了口气,可是之后她才发现,她自己这口气松的早了。 七月初九这天,静容还和往常一样,在天地一家春修建盆景,结果就看见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皇,皇后娘娘!不好了,三阿哥那边,不行了!」 噹啷一声,静容手里的剪刀,掉在了桌子上。 第91章 丧事 「好好说话!三阿哥到底怎么了!」赵嬷嬷第一个站出来训斥那个传话的奴才。 那人此时跪在地上, 浑身颤抖,听到这话,噗通一声趴倒在地:「奴才有罪, 三阿哥今早上吃过饭,就厥过去了, 三福晋名人请了太医过府诊脉, 结果, 结果, 结果太医说,三阿哥只怕是不好了!」 静容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 厉声道:「皇上可传信了?」 「传, 传了, 皇上去了太后娘娘那儿!」这太监说话都在颤抖。 静容深吸一口气, 摆了摆手:「行了, 你下去吧。」 那人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静容回过头看向赵嬷嬷:「嬷嬷,伺候我更衣吧,去凝春堂!」 这次来园子,太后住到了畅春园的凝春堂, 倒是比之前离静容的住处远了些。 不过这一路急匆匆过去, 也只花费了一刻多钟。 静容来的时候,屋里传来哭泣的声音,听声音不像是太后的腔调,等静容进去,才发现是和嘉,她今儿来园子给太后请安, 没成想倒是撞见这事儿了。 见着静容来了, 干隆顿时松了口气。 刚刚和嘉在边上哭, 太后也陪着流泪,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有些扎手扎脚的不自在,如今皇后来了,总算能安抚几声了。 和嘉起身给静容行礼,静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别这么多礼了,快坐吧,可怜见的,我听到消息就觉得心里不踏实,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一听到自己能答的话茬,干隆急忙接口:「朕正和皇额娘说这事儿呢,老三病成这样,我正好想回宫看看他。」 因为永璋这段时间一直断断续续的病着,因此这次来园子,就没带上他,而是让他留在了京里。 和嘉听到这话急忙道:「皇阿玛,也让儿臣一起回去吧,三哥病成这样,儿臣实在是心中不安。」 干隆嘆了口气:「你和福隆安刚刚新婚,却遇上这事儿,也是……」 他又嘆了口气道:「这次你和永瑢都一起回去吧,也算送送你三哥。」 这话都说出来了,看起来是真不成了,静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虽然她和纯妃不对付,但是永璋却和她没什么仇怨,看着一个大活人,这么年轻就没了,放谁心里也不舒坦。 「不如,我也跟着回去吧,我也算是永璋的嫡母,遇见这事儿,我只怕永璋府里,也不能料理。」 听到静容说话,干隆满面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你就别回去了,他府里的事儿,三福晋不能料理,也自有内务府管。卑不动尊,没得因为她的事儿,反倒劳动长辈,再说了,宫里的事儿也得你操持。」 静容听到这话只能闭嘴,手上却轻轻拍了拍低声抽泣的和嘉公主的手背,轻声道:「好孩子,别难受,且先回去看看,或许还没这么糟糕。」 这话说出来,和嘉的抽泣声更厉害了,几乎软倒在静容怀里,静容有些诧异,但是手上还是轻轻的搂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干隆看着这一幕,眼圈也有些泛红,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就算心中不甚满意,这也是自己的血脉啊,就这么没了,他如何能不伤心。 「好了。」坐在上首的太后擦了擦眼泪,低声道:「皇帝就先回去看看永璋吧,好与不好的,一定要给我个准话,也省的让我与皇后在园子里空悬心。」 干隆应了一声。 ** 下午的时候,干隆就带着四公主四额驸还有永瑢和永瑢福晋一起回了紫禁城。 静容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太后宫中,陪太后说话。 今儿一天,太后的眼泪就没断过,想起来就流泪,想起来就流泪,劝都劝不住。 「我如今还记得永璋刚生出来时候的模样,那一年先帝爷还在呢,富察氏抱着永璋来给我请安,正好遇到先帝爷过来,他抱着永璋颠了颠,笑着给我说,这孩子长得白胖,日后定是个有福气,谁能想到呢,他今年才二十六啊,也没有子嗣,竟就这样了。」 静容是个很容易被人情绪感染的人,听到太后这么动情的说话,也忍不住跟着默默流泪。 又过了许久,太后许是哭的累了,面上露出一丝疲态,静容见了,急忙擦了擦眼泪,轻声道:「皇额娘,早些歇着吧,您这般悲切,便是永璋知道了,心里也不好受。」 太后闭着眼睛,又有眼泪从眼角滑落,但是终归还是点了点头:「你也回去歇着吧,今儿一天,也劳累你了。」 静容说了声不敢,又服侍着太后歇下,这才从凝春堂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林嬷嬷迎了上来,她面上有些担忧,低声道:「太后娘娘歇下了?」 静容点了点头。 林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多亏有主子娘娘在这儿,否则奴才等人可劝不住太后娘娘。」 静容知道这是客气话,因此也不当真,只笑着道:「还是要多劳烦林嬷嬷这几日多看顾这些,不要让皇额娘哀毁过度才是。」 第278页 林嬷嬷连道不敢:「本就是奴才分内之事,何敢担得起这话。」 静容也不多言,又叮嘱了几句,让林嬷嬷有什么事就尽快通禀自己,这才转身离开。 ** 等回了天地一家春,才发现永瑄、永璂、永璟和宁楚格都在。 永璟好似是刚刚睡醒,看着还有些睁不开眼,宁楚格皱着眉,倒有几分大姑娘的作态了。 永璂一脸的悲切,而永瑄则是看不出脸上神情,只是背着手在屋里走动。 见着静容回来,几个孩子立刻围了上来。 「额娘,听说三哥不成了,这是真的吗?」宁楚格快人快语,第一个问出了口。 静容嘆了口气,没有正面回应,只道:「你皇阿玛已经回京去探望了,过几日就会消息的。」 永瑄听了这话挑了挑眉:「能劳动皇阿玛,看起来不是小事。」 静容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永璂原本听了静容的话松了口气,再听到永瑄这么说,不由一愣,惊恐道:「难道,三哥真的……」 宁楚格听着这话也咬了咬唇,永璟却依旧打了个哈欠,往静容身上靠了靠。 静容又是一阵嘆息,这几个孩子,一个太聪明,一个又太单纯,一个听风就是雨,一个混不在意。 虽说都是一母同胞的孩子,但是却真真是各有各的性子。 静容抱住了永璟,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这事儿你们就别操心了,过段时间,自有定论。」 说完看向赵嬷嬷:「嬷嬷给几个阿哥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也说一声,这几日让他们几个都穿得素一些,没得打眼。」 赵嬷嬷领命下去了,但是几个孩子,却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尤其是永璂,大大的眼睛里,顿时盈满了泪。 他虽然和这个哥哥没什么交情,但是到底也是兄弟呢,竟然就要……他心里也难受。 永瑄倒是看着神色平淡,只手上攥了攥拳,低声道:「三哥没了,他身后却没有子嗣,皇阿玛只怕要费心了。」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第一个想到这个。 静容诧异的同时也思索了片刻,然后道:「本来你六哥该是最好的人选,但是你六哥如今过继出去了,只怕是不成了,剩下成过婚的就是永珹、永琪,不过这都得看你皇阿玛的意思。」 永瑄却摇了摇头:「四哥成婚至今,依旧无所出,五哥一年以来连丧两子。只怕三哥的嗣子问题上,还是得等。」 这一等就不知道等到何时了,古人最重身后事,也就说你死的时候,得有人摔盆送终,可是如今,以皇室子嗣的稀罕,只怕永璋都没个人给他捧牌位。 永璂却不同意,忍不住道:「那为何不让绵恩入继,大哥有两个儿子。」 永瑄又摇头:「绵恩是长房,怎可随便入继。」 不过永瑄这话还有未尽之言,皇阿玛现在对长房一脉,满心愧疚,也不会让绵恩这样的长房优秀子嗣,随便入继旁人,而绵德又是嫡长子,更不能入继了,如此,只怕日后想要入继,就得从子嗣丰厚的兄弟中挑选了。 永瑄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弟弟,感觉自己这个弟弟,还有八哥和老十一,都是可能性十分大的人选。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永瑄也没有多言,只和静容道:「额娘,如今三哥这样,皇阿玛又回了宫,园子里内外的事儿,就要您多费心了,儿臣如今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能在内外行走,若是您有什么不妥当的,只管与儿臣说。」 静容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好孩子,园子里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你好好读书,旁的都不必管。」 永瑄淡淡一笑,并没把这话应下,却看向自己几个弟妹:「你们这几日也要好生听话,不要惹额娘生气。」 永瑄在几个弟妹面前,还是很有威严的,哪怕是打着哈欠的永璟,也乖乖点了点头。 ** 等到娘几个说完话,永瑄就领着永璂离开了,静容搂着永璟,拉着宁楚格,坐在通炕上说话。 宁楚格看着有些蔫蔫的,她虽然看着天不怕地不怕,但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直面亲人的离世,心里到底有些不得劲。 倒是永璟看着混不在意,拿着个九连环,玩的开心。 气的宁楚格狠狠点了点他的额头:「臭小子,就知道玩!」 永璟瞪了一眼宁楚格,转过身,继续玩。 气的宁楚格直跺脚。 静容笑着将她拢在怀里,柔声道:「你和他叫什么劲呢,他还小,只怕心里也煳涂着呢。」 宁楚格还是不消气,小声道:「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若是让皇阿玛看见了,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呢。」 静容心里咯噔一声,低头看了眼宁楚格,真不知是不是这宫里小孩的自带技能,这么小一点人,就开始明白这些东西了。 她嘆息一声,摸了摸她的耳朵,小声道:「别怕,等你皇阿玛来了,我就让人把他抱下去,再说了,他一整日的,到有一半的时间在睡觉,能看出什么来?」 宁楚格听了,忍不住笑了,又瞪了永璟一眼,小声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母女俩说了会儿悄悄话,宁楚格突然道:「对了额娘,前段时间,我看见三嫂和豫嫔凑在一起说话,神神秘秘的,我一过去,两人就分开了,别是在谋划什么吧?」 第279页 静容皱了皱眉,许久道:「许是两人同病相怜,在说什么私房话吧,你小孩子家家的,别操这心。」 宁楚格嘟了嘟嘴,到底没反驳。 ** 七天之后,京城传来消息,三阿哥永璋薨。 皇上追封三阿哥为多罗循郡王,并在三阿哥灵前祭酒,这才迴转圆明园。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早有准备,依旧楞了一下。 她方下手里的书本,到底也只是一声嘆息。 太后那边就不好弄了,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哭晕过去。 静容一听这消息觉得不妙,立刻就过去探望。 去的时候太后已经醒了,跪了一地的奴才,各个都战战兢兢。 看见静容进来了,太后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永璋,没啦……」 她哭的悽惨,静容听了也忍不住眼圈一红,急忙走上前去,拉住太后的手,轻声安抚:「您别难过,您这样,永璋在下面也不安心。」 太后听到这话,泪落得更多,轻声道:「那孩子就不是个爱拔尖的人,自来都温温和和的,说话都不大声,待兄弟姐妹们也和气,怎么就这么没了呢?人都说好人不长命,可见是真的。」 静容没吭气,只拉着太后的手,任她倾诉。 正说着呢,干隆进来了。 结果太后一见他的面,就转过脸去,不看他。 干隆有些讪讪,他看着眼圈泛红,似是也哭过似得,如今见着自己的亲额娘这样,心里更难受。 他知道,额娘心里约莫是怪他的,怪他当年心太狠,逼死了永璜,如今又没了永璋。 可是谁又能知道他的心思呢? 难道他真的是故意要害死两个孩子的吗? 圣祖爷的时候,骂几位叔叔伯伯骂的更狠,可也没见几位叔伯就这么憋屈死,按理来说,自己对几个儿子也不算差,怎么就能吓成这样。 可见这皇家子嗣也是一茬不如一茬。 只是心里虽然埋怨几个孩子不懂自己的严父之心,可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死了,他的心也痛啊! 尤其是永璜死前,拉着他的手,说对不住皇父,不能尽孝了,真真是剜心之痛啊! 如今永璋又没了,他年过半百,竟然连丧两子,这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静容看着干隆面色越来越难看,也知道不能就这么下去了,急忙转圜。 「皇额娘,皇上来了,许是永璋留下话要与您说呢。」 太后转过脸去之后,也觉得有些让儿子下不来台,听到皇后这个台阶,也就顺着下来了,她转过身,看向干隆:「可真的有话留下?」 干隆急忙急走两步,走到太后跟前,点了点头:「是有话留下,他说不孝儿孙,先走一步,不能承欢膝下,还请祖母不要怪他。」 说完这话,太后又和干隆抱头痛哭。 「我何曾怪他了!我怪只怪老天爷,收走了我孝顺懂事的永璋!」 母子俩痛哭流涕,屋里的其他人也跟着抹眼泪。 静容也忍不住擦了擦眼睛,心中想着,干隆这儿子,也是少一个是一个,只是他也是每次等儿子没了,这才知道难受,这难受里,又有多少真心呢? ** 三阿哥的丧事,自然是大办特办,就算没有亲儿子摔盆送终,但是皇家办丧事,指个人顶上还是有的。 永璋和永璜葬到了一起,葬在了定安亲王园寝。 俩难兄难弟,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静容没去参加葬礼,但是永瑄带着几个兄弟姐妹都去灵前祭奠了,回来之后和静容说了一下葬礼的情形。 「三嫂看着怪可怜的,愣愣的跪在那儿,像是失了魂似得,人来也不知招唿,还是她边上的四嫂和六嫂帮她招唿宾客。」 说完永瑄嘆了口气:「唉,如今三哥走了,扔下了这一屋子的寡妇,日后也不知是个什么境况。」 静容摇了摇头:「你看看你大嫂的情形就知道了,如今你三哥没了,你皇阿玛只怕会更加恩遇他的遗孀,你三嫂的未来你是不必操心了。」 永瑄笑了笑:「也是,皇阿玛总不会让人怠慢了他们。」 ** 静容和永瑄说着三阿哥府上的事儿。 只是却不知,如今的三福晋,并非他们想像的那样因为太过悲痛,而失去了神智。 她跪在堂上,内心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是一片平静。 堂上那人是自己的丈夫,按理来说,也应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可是自从自己嫁给他之后,他带给她的,就只有痛苦和不堪。 她不是多聪明的人,能选上皇子福晋,也是多亏了有个好姓,和好母亲。 本以为日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是却不知,再多的荣华富贵,那也是得用一生作为赌注的。 永璋对外人永远是温和而又懂礼的,可是对她这个枕边人,却格外残酷。 他似乎把他这一生的不得志,都怨怪在自己身上,好像这样,他的痛苦就能轻省些。 想到这儿,博尔济吉特氏闭了闭眼,现在好了,他没了,那些冷眼,那些嘲讽,那些羞辱也都没了。 她解脱了,哪怕她没有孩子,哪怕日后府上会有一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嗣子,那也比之前要好。 之前那些骑在自己头上的完颜氏、瓜尔佳氏,如今都在她手底下瑟瑟发抖,多说一句话都不敢,这样的日子,和之前比起来不知好了多少。 第280页 那个人说得对,血债要用血来偿,永璋害了自己的孩子,那如今他也应该用自己的性命来偿还。 ** 豫嫔被吓的不轻。 她哆哆嗦嗦的窝在通炕上,身上裹着被子,在这暑日里,显得格外诡异。 她是真没想到,那人竟然有这么大胆子,三阿哥真的没了。 到底是怎么没的,她想也不敢想。 她不会露馅吧? 那药可是她给博尔济吉特氏的,可是她也只是吓唬吓唬她,照她看着,博尔济吉特氏这样的女人,压根就没这个胆子。 可是谁又能想到,三阿哥真的死了! 要是真的是博尔济吉特氏毒死的,那这事儿要是爆出来了,自己只怕也逃不脱! 豫嫔因为这事儿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人也看着神叨叨的,不让宫女到跟前伺候,却又时不时的打听三阿哥府上的事儿。 但是幸好,这几日三阿哥府上的事儿,说起来的也多,但是大多都是说可怜,嘆息的,豫嫔跟着打听,倒也不算出格。 等到三阿哥的丧事都办完了,却还是没有传出什么消息,豫嫔这才松了口气。 或许三阿哥真的是病死了,是啊,三阿哥原本就病歪歪的,看着命不久矣的样子,就算是病死了也正常。 博尔济吉特氏虽然也是蒙古人,却是被她娘宠着长大的,哪能和她们这些草原上长大的藩部女子相比。 豫嫔压抑着心中的不安,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也不敢和之前那样再窝在宫里不出来了,反而又开始交际起来了,似乎像是忘了之前的丧子之痛。 她这个模样,旁人倒也没有疑心,毕竟丧子虽然痛,可是失了皇上的宠爱,那更痛苦,生活在这宫里的人,迟早都要明白这个道理。 ** 而静容看着豫嫔出来走动,也并未疑心,毕竟谋害皇子这种事太过离奇,谁也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而且谋害的,还是永璋这样无害的皇子。 等到永璋丧事过了,干隆照样去了木兰。 不过今年干隆明显没什么兴致,围猎完,就回了京。 等到翻过年,永璇的婚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初定在四月,婚期在六月,但是在这之前,又得按照清宫的规矩,给永璇指定房里人了。 不过这次没让静容操心,永璇自己把事情解决了,他宠幸了跟前的侍女王氏。 原本也是没人知道的,但是当太后和他提给他指人这事儿的时候,永璇突然自己张了口:「皇祖母,孙儿跟前有个侍女,伺候的极为妥当,孙儿已经收用过她了。」 太后整个人差点裂开了,要知道皇子纳妾,这的确理所应当,但是第一个教导人事的妾室,那得必须是长辈赐下,才算正经,自己直接收用了,还大咧咧说出来,这简直让太后怀疑自己的人生观。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和我说呢?」太后也煳涂了,这话说的怪不妥当的。 永璇还有些不好意思:「孙儿,孙儿这也是情之所至,后来又不好意思与祖母说,这才……」 太后嘆了口气,算了,他也每个亲妈在,弄出这种事儿也寻常,就算违背礼数,也不算大错。 「行了,既然你喜欢那个侍女,那收用便收用了吧。」太后淡淡道。 永璇却有些扭扭捏捏:「祖母,她好歹是孙儿的第一个女人,总得过个明路吧。」 太后都气笑了:「怎么着?你还想给她上玉蝶?我告诉你,想都别想,等她有了生育再说,如今就先做个侍妾,等你福晋进门再说。」 永璇撇了撇嘴,到底没敢多言,只能讷讷应了。 心中却想着,尹继善那个老狐狸的女儿,只怕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不过没事儿,自己可是皇子,难道她还敢和自己对着干? 玉英这样温柔体贴的人,他一定要好好护着。 ** 八阿哥的念头无人知晓,但是他的婚事还是办的十分得体。 四月下定,尹继善亲自来京料理,他本就是个圆滑人,但是也是个有本事的,干隆骂他没刚性,但是该用他还是得用。 六月的时候,永璇婚礼,干隆也特意从圆明园回了趟宫,参加了一下这个并不怎么喜爱的儿子的婚礼。 永瑄也跟着去了,回来之后,和静容说:「八哥那个岳父,真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见谁都讨好,就连儿臣也不例外,怪不得皇阿玛不喜欢他。」 静容听了却笑笑:「人无完人,他虽然有可厌之处,但是你皇玛法和皇阿玛都重用他,能够四督江南,可见他也是有些长处的。」 永瑄点了点头:「是个能人,可惜喜爱奉迎,好名市恩,用心不诚。」 听了永瑄点评,静容也没当回事,永璇成婚的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等再过几日,永璇福晋来给静容请安,静容这才第一次见着这位章佳氏。 长得很普通,但是气质看着十分恬淡,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怪不得是江南长大的女子。 静容倒是挺喜欢她的,不过看着却和永璇是两样人,两口子肉眼可见的生疏。 等到两口子走了,静容忍不住嘆息:「这满宫的皇子福晋,如今看着,倒是只有老六和老六媳妇和睦些。」 赵嬷嬷听了急忙道:「娘娘这话可不敢说,如今六阿哥已经是慎郡王府的贝勒爷了,再不是宫里的阿哥了。」 第281页 静容听了这话,免不了失笑:「总是忘了这一茬,也是,老六离了这宫廷,看着倒是比以往逍遥了。」 赵嬷嬷没说话,心中却有些嘆息,娘娘若是不入宫,或许也能痛快些。 正说话间,外面有人进来报信。 「皇后娘娘,五阿哥府上的索绰罗格格又有身孕了,五福晋命奴才来给您报喜。」 这人虽然口上说着报喜,但是面上那笑却僵硬的很。 五阿哥府上,至今说起来已经生养了两个孩子了,一个索绰罗氏生的,结果只活了三天,一个是胡氏去年正月生的,结果当天生下来,当天就夭折了。 自打这以后,五阿哥再不进福晋的屋子,听说两夫妻闹得挺僵的,但是五福晋到底不是三福晋那样没心机的人,这事儿压死在府里,外面一丝一毫都没有传出来。 没成想今天索绰罗氏又诊出了喜脉,这下子西林觉罗氏哪怕是恨得咬碎了牙,也再不敢有任何动作,还得满脸喜气的四处报信。 静容听到这个喜信先楞了一下,然后就笑着让人赏了东西,等人出去了,这才嘆息:「只盼望这一胎安安分分的,不要出什么意外。」 赵嬷嬷在边上帮腔:「五福晋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做什么。」 静容没吭气,只盼望她真的知道。 ** 下午干隆来静容这儿的时候,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满脸的开心。 「总算是有好消息传来了。」他笑着道:「永琪去年连失两子,只盼望这一胎能安安稳稳的。」 静容也跟着笑:「想来是能安稳的。」 干隆说完,又琢磨了一下道:「不如派一个老成点的嬷嬷过去伺候,也省的又和之前一样,闹出事端来。」 静容摸不透干隆这话是到底猜出了什么,还是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既然他都张口了,自己自然不能不应。 「还是皇上想的周全,臣妾这就让人去内务府吩咐一声。」 干隆点了点头:「永琪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孩子了。」 他说着这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哀伤,不过转瞬又恢復了平静,转而道:「过几日我准备去热河哨鹿,你打点一下。」 静容一惊,这个时候,去热河哨鹿,他也真有这个闲情逸緻,不过既然都张口了,那自然不能不去,静容问了一下还要带谁。 干隆基本上把宫里受宠的妃嫔都点了一遍。 舒贵妃、豫嫔、郭贵人、伊贵人、和贵人。 郭贵人就是霍硕特氏,自从去年开始,她就异军突起,在后宫几乎和和贵人平分秋色,把之前的老同事伊贵人甩到了身后。 静容都有些惊讶,毕竟郭贵人看着容色也就中上,文化程度也一般,能认得几个字已经算不错,人也看着安静少言,竟也能得干隆青眼,看来多少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这次热河哨鹿,在干隆嘴里她能排到几个贵人前面,足见干隆对她的看重。 定下了人选,干隆就施施然离开了。 静容则是立刻办干隆交代下来的事情。 先给索绰罗氏挑了个照顾生养的嬷嬷,静容特意让赵嬷嬷去问了愉妃的意见。 愉妃简直感激涕零啊,还特意来静容宫里谢恩。 她这一年,也因着永琪的子嗣问题,愁的头髮都少了许多,对付永瑄的心思都歇了不少,一双眼睛就盯着永琪的后宅,生怕再出什么问题。 现在皇后要出手了,她当然举双手贊成啊,在她看来,皇后这人虽然心机深沉,但是却不会在孩子这种事上伸手,还是很靠得住的。 等选好了嬷嬷送过去,不用赵嬷嬷回復,静容都能想像得到西林觉罗氏脸上的表情。 这可算是照脸扇了,她还不能拒绝。 可是或许也是这段时间的磨砺,西林觉罗氏也总算是磨鍊出来了,心中恨得要死,面上还是一副不胜惶恐的姿态,感谢了皇后的恩德,毕恭毕敬的把赵嬷嬷送走。 静容听了西林觉罗氏的姿态,就知道她现在只怕也是明白过来了,所以倒也不再担心这一胎再闹么蛾子了。 等到七月十六,干隆带着半个后宫的女人去了热河哨鹿。 几个年幼的皇子也跟着,永瑄看着兴致很高,一路骑着马,跑前跑后,时不时的跑到静容的凤驾前,和她说说前面的景致。 静容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不拘束他,任由他来回。 一直等到了热河,一行人这才安顿下来。 ** 这趟出来,几个妃嫔中,格外显眼的应该就是郭贵人。 干隆头一天哨鹿的时候,竟然还让郭贵人一同侍驾。 要知道这种待遇,以前也就皇后和令妃有,如今又多了个郭贵人。 原本大家都看好的,美貌动人的和贵人,在干隆过了几天兴头之后,好像也就泯然众人矣了。 出了这种事,大家都忍不住看皇后的脸色。 但是皇后…… 嗯,皇后没啥脸色,郭贵人也罢,和贵人也罢,其实对她来说都差不多,爱谁谁。 郭贵人倒是激动的满脸通红,只是她性子老实,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反而在静容跟前越发恭顺。 之后几天,干隆对郭贵人也多有宠幸,甚至还会让郭贵人视膳,视膳就是侍奉皇帝用膳,这非宠信有加之人不得用。 第282页 一时间,郭贵人在宫中炽手可热。 就连豫嫔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也开始亲近她,郭贵人的面色也一日好过一日,主子的范儿也拿捏起来了,再没有往日唯唯诺诺的姿态。 静容听这些事也就是听个热闹,反正这些人也不敢闹到她跟前来,她来热河,还真是认认真真的在避暑,旁的不关她事,一概不管。 今年的夏天格外热,静容在行宫里都有些待不住,每天下午,都得出去走一圈。 永瑄每日跟着干隆出去哨鹿,静容看着都觉得热,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每天给永瑄备好了乌梅汤等消暑的东西,让他也解解暑。 但是他到底年幼,这天有些生了暑热,静容便求了干隆没让他跟着出去。 干隆也心疼儿子,自然应了。 结果静容这头刚安顿好永瑄,那边就传来消息,郭贵人病了。 静容一听这话,也没当回事,那个后宫女子夏天不病几场,捂得那么严实,不中暑也得出痱子。 不过到底是干隆的爱妃,静容也不好怠慢,就让人去请了太医过去。 本也就是见寻常事,结果下午的时候,又有人过来传话,郭贵人,不成了。 第92章 理由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都愣住了, 昨个郭贵人还神采奕奕的跟着干隆出去骑马,怎么今儿就不成了? 不过静容也不敢耽搁,急忙让人拿了牌子, 去太医院请太医院使。 自己则是收拾也来不及收拾,就往郭贵人的住处赶。 也得亏静容没犹豫, 她来的时候, 郭贵人已经看着就剩一口气了, 等汪毅再过来, 郭贵人这一口气眼看着也快吊不住了。 但是幸好汪毅身为太医院使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进来一看情形, 就先以金针封脉, 然后让人煮了绿豆汤过来, 又让底下人给郭贵人催吐。 静容见着这处理手法, 心里先咯噔一声, 这怕不是中毒了吧。 有个这个念头,静容再不敢往跟前凑,只站的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汪毅施展手段。 等郭贵人吐过之后, 面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而汪毅却让人拿了郭贵人的呕吐物研究了一会儿, 然后这才过来给静容回话。 「娘娘,郭贵人只怕是中毒了。」 静容已经有了猜测,倒不惊讶。 「你看着像是什么毒?」她轻声道。 汪毅脸色有些不好:「是乌头毒,幸好下的不重,否则只怕神仙难治。」 果真是毒,静容面上也不好看, 但是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道:「还请太医尽力诊治。」 汪毅点了点头, 然后就下去调配汤药去了。 而静容, 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气也有些不顺,直接道:「找人来,把郭贵人住处的奴才都给我捆了关起来,让人守着不许一个人进出,也不许与外界联繫,一切等郭贵人醒了之后在行处置!」 静容的话既然落下,跟着她过来的人便都行动了起来,而郭贵人屋里的奴才,各个也吓的瑟瑟发抖。 毕竟出了这种事,他们日后的祸福也难料了。 料理了郭贵人屋里的人,静容又让自己宫里的人先照顾着郭贵人,又让人去外头给干隆报信。 自己则是匆匆去了太后处报信。 静容来太后这儿的时候,太后正在和林嬷嬷说话,听见她来了,倒是有些惊讶。 结果看着静容满脸惊惶的走进来,面上就更惊讶了,毕竟自打她当了皇后以来,太后还没见着她这么稳不住呢。 「你这这是怎么了?」太后有些疑惑。 静容急忙跪下给太后请罪:「皇额娘,臣妾有罪,没能管理好后宫。」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快起来!」太后急的都要自己扶静容起来了,后来还是林嬷嬷过来亲手把静容扶了起来。 太后心里也着急啊,急忙就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静容面上满脸的惭愧,低声道:「实在是臣妾无能,竟然发生了这样恶劣的事情,郭贵人,刚刚中毒了。」 这话真把太后给吓着了,后宫的女人中了毒,这怎么看怎么不合常理:「中毒了?她现在如何了?中的是什么毒?」 静容一一将郭贵人的情形禀告,又道:「如今臣妾已经把郭贵人跟前侍奉的人都看管起来了。」 太后听到郭贵人暂时无碍,松了口气,听到静容的处置方式,也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处置的也妥当,这事儿说起来也怪不着你,这几日郭贵人的确有些轻狂了,指不定就得罪了那个心狠手黑的,竟然在宫里也做出这种事。」 说完又顿了顿:「这件事还是由你处置,不过若是查出来是何人做的,记得告诉我一声,本宫也想看看,这后宫里,到底是有些什么魑魅魍魉!」 静容见太后说这话,便知道太后还是信任自己的,心中也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臣妾明白,臣妾一定不会辜负皇额娘的信任。」 太后点了点头:「你去吧,本宫想歇一会儿。」 静容看着太后好似被这消息弄得有些神思不属,也不多言,转身又回了郭贵人住处。 这次她过来,郑怀恩已经领着一群太监,将郭贵人院子围的水泄不通了,见着静容过来,急忙上来请安:「娘娘,人已经拿住了,院子也围了,还请您示下。」 静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冷淡:「交给慎刑司,给我好好审!」 第283页 郑怀恩听着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是他头也不敢抬,只应了一声,便急忙退下了。 静容也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继续待在郭贵人院中,看着汪毅给她治病。 静容回来的时候,汤药已经熬好了,白青正在给郭贵人往嘴里灌。 汪毅站在一边,见着静容进来急忙行礼。 静容摆了摆手,跟过去一看,发现不是正经汤药,而是绿豆汤,不过里面好像加了些药材,闻着有股淡淡的药材味儿。 汪毅急忙解释:「乌头毒就要以绿豆、甘草土茯苓解毒,也可多饮用蜂蜜水,也能将毒物排出。」 静容点了点头,这种医药方面的知识,还得交给正经专业人士来解决。 不过…… 静容往后看了一眼:「之前派过来的那个太医,为何没有发现这是中了毒?」 汪毅一哆嗦,急忙跪下:「娘娘容禀,乌头之毒,若是食用量少,其症状表象极易与旁的急症弄混,而贵人主子身份贵重,望闻问切本就失瞭望和闻,如今贵人昏厥,又失了问,之前那个太医,因为资歷浅薄,也从未见过乌头毒中毒之像,切脉之后,那脉象也看不出中毒迹象,因此只是按照喘症和肺涨诊治,这才耽误了贵人主子的病情,还请娘娘宽恕。」 静容听着这话,眉头一动,像是汪毅这种在太医院混惯了的老油条,最懂明哲保身,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一个同僚求情,看起来他应该和那位太医的关系不一般。 不过静容看破不说破,倒也愿意给汪毅这个面子,毕竟汪毅可是干隆在太医院的心腹,能和他把关系搞好,对静容来说也没坏处。 「既如此,那也怪不得太医,只是既然汪太医替他求情,那就要请汪太医用心诊治,只有郭贵人无碍,那位太医说不定才能保全。」静容淡淡道。 汪毅此时也是松了口气,之前那个太医是他本家侄子,也是他兄长唯一的儿子,原本他一直押着他在太医院学习病理,并不叫他出来给宫里的贵人诊脉。 但是没成想今儿郭贵人院里的人过去求医,当时太医院也没别的人,他侄子也是个楞的,就跟着人过来了,没成想竟遇到这事儿。 真的差一点,他兄长只怕就要绝嗣了。 不过汪毅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的神情,也明白,这次的相助,也并非没有代价。 只是,他到底也舍不下侄子的一条命,代价再大,也只能受着了,汪毅心中苦笑。 ** 有汪毅在,郭贵人的病情立刻稳住了。 等灌了几次汤药,郭贵人又吐了几次之后,汪毅再诊脉,这才松了口气。 「娘娘,贵人的脉象已经稳住了。」汪毅给静容回话。 静容点了点头:「稳住就好,郭贵人这儿就拜託你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汪毅点了点头,恭送静容离开。 静容出了郭贵人院子,郑怀恩就走上前来给静容禀报:「娘娘,到前面给皇上报信的人已经回来了,皇上说,此事就交给娘娘处置。」 静容挑眉,看起来竟没有提前回来的意思吗? 不过这个也早有所料,静容点了点头:「知道了。」 「慎刑司那边也审出来了,今日郭贵人吃过用过的东西都验过了,没有毒,除了这些,郭贵人一早去过的地方,就只有伊贵人的住处,还有豫嫔娘娘的住处,去伊贵人院里,是因为之前伊贵人借了郭贵人一尺布,今儿郭贵人得了新的,就想要去还给伊贵人,去见豫嫔,是因为之前就与豫嫔有约,说今日要去院子里看荷花,不过等过去之后,又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去赏荷,两人只是坐在屋里说了会话。」 听着郑怀恩回的这些话,静容面上也看不出喜怒,许久才道:「我知道了,待会儿回去,你拿了中宫笺表,去伊贵人和豫嫔屋里传话,就说本宫要搜宫,让他们两人也来我宫中回话。」 这话说的淡淡,但是周围人听了,却都一脸惊讶。 说起来静容也是温和的太久了,久的都让人忘了,她是皇后,是这后宫的主人,她手中的六宫笺表,可以统御宫嫔。 不过郑怀恩到底是个机灵的,没有惊讶多久,立刻应了下来。 等回了宫,看着郑怀恩拿着中宫笺表离开,静容面上也没有改颜色。 赵嬷嬷看着这样的静容也觉得有些忐忑,最后忍着心中不安,小声道:「娘娘这次的动作是不是有些大了?」 静容却是一声冷笑:「敢在宫里下毒,还在本宫还在的时候,这都挑衅到脸上来了,我若是不拿出些手段,这些人还当本宫是死的!」 赵嬷嬷再不敢说话了,她是看出来了,娘娘这次是下了狠心了,要杀鸡儆猴。 正说着话,屋外却传来永瑄有些虚弱的声音:「额娘,出什么事了?」 静容一听到孩子的声音,原本面上的冷冽顿时消退,她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果然看见永瑄,在高平安的搀扶下,往来走。 静容一把揽住他,有些心疼:「让你好好歇着,又下床做什么?若是再加重了病情,你要心疼死额娘不成?」 永瑄却淡淡一笑:「额娘,我只是中了暑热,休息了这几日也好得差不多了,总是躺在床上也难受,下来走走却能好受些。」 静容嘆了口气,这孩子越大,口里的道理就越多,如今,她算是真的说不过这孩子了。 第284页 两人进了屋坐下,永瑄又续上了刚刚的话题:「额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我怎么刚刚听着屋里来来去去好多人?」 静容原本不想让这件事打搅永瑄休息的,但是她也了解这孩子的性子,若是不知就里,是不会死心的,因此也只能把这事儿一五一十的给他说了。 说完之后,永瑄的脸也黑了。 「真是胆大包天!」他气的咬牙:「竟敢在宫中下毒!」 静容嘆了口气:「你皇阿玛如今也传回话来,让我看着处置,只是我觉着,他心里只怕也是恼火的紧,还有你皇祖母那边,也气得不轻,不过这事儿想要处置其实也简单,我看着不是伊贵人就是豫嫔,只是不知为何,她们其中之一,竟然做出此等蠢事。」 「所以你也别忧心,回去歇着吧,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永瑄也明白额娘的话是真话,不过不让他担心,这也不太可能,只是看着额娘面上的忧心,永瑄到底还是把疑问压在了心底,乖巧的点了点头,跟着赵嬷嬷下去了。 等永瑄走了,静容也松了口气,正在这时,伊贵人和豫嫔也来了。 伊贵人看着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整个都在抖,而豫嫔也不遑多让,给她跪下请安的时候,差点就没站稳倒在地上了。 静容仿佛没看见他们的不安似得,只淡淡道:「都起来说话吧,坐。」 两人不安的谢恩之后,又不安的坐下,根本不敢坐实,整个人看着都忐忑的很,好像凳子上有针似得。 静容却淡然的笑笑,端起茶碗拨了拨茶叶梗,浅浅饮了一口。 「今儿找你们来什么事儿,想来郑怀恩已经和你们说了吧?」静容放下茶碗道。 豫嫔吓的不敢说话,伊贵人到底忍着恐惧小声道:「听郑公公说了,仿佛是郭贵人那边有些不妥当。」 静容一听这话笑了:「是有些不妥当,我头一次听得时候,还以为是个笑话呢,虽说咱们如今到了行宫,但也算是皇家内院了,郭贵人竟然没由来的让人投了毒,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话音一落,豫嫔脚下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得亏被她跟前的宫女扶住了。 静容冷冷的眼神移到了豫嫔身上,淡淡道:「豫嫔这是怎么了?竟坐也坐不住了。」 豫嫔被吓得够呛,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听到此等大逆不道的恶事,被吓着了。」 静容听了沖她淡淡一笑:「往常看着豫嫔是个胆子大的,没想到竟被这事儿给吓着了,也是奇了。」 这话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对于豫嫔这样心中有鬼的人来说,只觉得更加可怖,她整张脸都青了,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也不知该说什么。 静容却也不想再和她们闲聊,直接道:「今儿郭贵人只去过你们二人宫里,我也不想和你们绕圈子,如今这嫌疑最大的,就是你们二人,这次叫你们过来,也是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有什么冤屈要诉,现在正是时候。」 听着皇后这冷酷的话,伊贵人心下一颤,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娘娘,奴才是您宫里出去的,您是了解奴才的,奴才往日里再无礼,也就是说说闲话,下毒这种事儿,奴才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今儿郭贵人来奴才宫里,也并非奴才邀请她来的,是她自己说要还奴才之前借给她的一尺布,自己过来的。」 「她来了,奴才也就招待了她一些茶水,点心都没上,她就说她和豫嫔娘娘有约,转身就走了,那茶水奴才也喝了,若是有毒,奴才也不能站在这儿和您说啊!娘娘您明察秋毫!一定要还奴才一个清白啊!」 静容听着这话,倒也觉得伊贵人也算是个人才了,虽然吓的嘴唇发抖,这话说的却也有理有据,她微微点了点头:「是与不是的,去搜宫的人待会儿就回来了,若是你宫中没有不干净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冤枉了你。」 说完她也不看伊贵人,只看向豫嫔。 豫嫔的手在颤抖,被静容这么一看,腿一软也跪了下来。 「娘娘,奴才今日的确与郭贵人有约,但是因着奴才身体不适,我们之约也未能成行,之后郭贵人只是在奴才宫里说了会儿话,也自行离开了,奴才与郭贵人无冤无仇,绝没有给她投毒的动机啊!」 豫嫔这话说的好像也有理,自打郭贵人承宠之后,满宫和郭贵人走的最近的就是豫嫔,之前和郭贵人比较要好的伊贵人都不能及。 可是越是这样,静容却越发怀疑豫嫔,豫嫔并非什么心宽大度的人,郭贵人的性子也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有时候会有些张扬爱炫耀。 以豫嫔的心性,能忍受郭贵人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让静容惊讶了。 毕竟郭贵人的老同事伊贵人,最近一段时间都有些忍受不了郭贵人,和她疏远了。 豫嫔忍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 无非是郭贵人能在和皇上相处的时候,多提她几句,让她也能復宠。 可是静容这段时间看着,只觉得豫嫔这个心思只怕要黄,因为郭贵人并非大度之人,她恨不得自己能够独占皇帝,又怎么会把皇帝的宠爱推给豫嫔呢? 她和豫嫔交好,更多的是享受被人捧着的这种感觉,尤其这个捧着她的人,还是位份比她高的人。 长此以往下来,静容觉得多半要出事,但是也没想到,这一出事,就出了个大的。 第285页 「既然你说你没有行兇的动机,也好,等到郭贵人醒来,等到搜完宫,此事自有定论。」 豫嫔此时却看着有些底气在了,立刻点头:「好,那就等到搜完宫,想来一定能还奴才一个清白!」 看着她如此自信,静容倒是有些犹豫了,那毒药处理起来其实也不难,只要路过池子的时候,往里面一丢,那就再无踪迹,豫嫔这样自信,看起来应该已经把毒药处理了。 这样可不好办了。 静容上下打量了一下豫嫔,见她捏着帕子的手,小拇指微微翘着,护甲上的宝石,在日光下显得十分透亮。 静容记得,豫嫔往日里,倒是并没有捏兰花指的喜好,今儿倒是奇了。 她眼神闪了闪,然后对身后的赵嬷嬷道:「去把豫嫔手上的护甲卸下来,好好检查一下,我看豫嫔翘着手指,倒像是护甲不合手似得。」 豫嫔心下一惊,急忙把手往后一缩。 这下子,彻底露了馅了,再蠢的人,也看出了她的护甲有些不对。 赵嬷嬷急忙上前,一把扯住了她的手,那护甲锐利的边缘上,有一道光闪过。 静容轻笑一声:「用银针试一试,若是指甲里试不出来,就撬开护甲上的宝石,在缝隙里试。」 毒物若是接触过护甲,那么就算把护甲洗了,宝石缝隙里也难免清洗不干净。 这个道理,静容一说,赵嬷嬷便明白了,立刻小心歇下护甲,让人拿下去试。 豫嫔被这么一折腾,一下子委顿在地,她知道,自己完了! 那护甲她只是匆忙洗过,本想着灯下黑,戴在自己身上,底下那些人绝对不敢搜她的身,皇后为了脸面,也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下这道旨意,而且谁又能想到,自己竟然把下毒的工具戴在身上呢? 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是让皇后看出了破绽! 其实她一开始也不想下毒的,她本来是真心想要和郭贵人交好,希望她能帮自己一把。 可是没想到,没想到…… 豫嫔恨得咬牙切齿。 霍硕特氏这个贱人,她一文不名的时候,还是个老实的,没成想依照翻身,却轻狂成这样。 不仅不愿意帮她,还可以嘲笑她,说什么这次来热河,还是她求了皇上许久,皇上这才答应带她一起过来。 说什么笑话! 她是蒙古藩部出身,皇上每次去热河和木兰,哪次能落下她。 霍硕特氏不过一个小小的台吉之女,竟然也敢这么羞辱她。 更不必提平时在她跟前炫耀这个,炫耀那个,却一点不提帮助自己復宠的事儿。 她当时也是气的狠了,又想到之前三福晋给三阿哥下毒,也是一点没查出来,她就狠了狠心,也给霍硕特氏下了毒。 本以为也能和三福晋似得,遮掩过去,但是没想到,竟然被人发现了! 豫嫔此时真的心如死灰。 而赵嬷嬷也很快就验出了结果,她很快就出来回禀:「娘娘,奴才刚刚用了银针验毒,那护甲上,的确沾染了毒物。」 静容并不惊讶,点了点头:「将那护甲拿去给汪太医再验一验。」 赵嬷嬷领命退下,而静容此时也看向豫嫔。 「豫嫔,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豫嫔惨笑:「奴才还能有什么话说!娘娘手段高明,奴才自愧不如。」 静容淡淡一笑:「手段高明谈不上,只是你太蠢了,竟然敢在宫里下毒,这样的事儿不查则以,一查就是雷霆之怒,你难道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查出来吗?」 豫嫔能说什么,之前三福晋给三阿哥下毒,也没见查出来了啊,可是为什么自己就被查出来了。 豫嫔不甘心! 也因为皇后的轻视而感到愤怒! 这念头在豫嫔心中翻滚了良久,只是最终,她还是垂下了头,许低声道:「是奴才愚蠢,让娘娘见笑了。」 静容觉得有些不大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忽略了什么,她皱了皱眉,还要再问,外面却传来永瑄的咳嗽声。 静容一惊,急忙站起身。 「你怎么又出来了!」她面上焦急:「不是说了,让你好生养着吗?」 永瑄对着静容笑了笑,又不动声色的看了豫嫔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儿臣无事,只是听闻额娘这儿热闹,过来看看。」 就知道他不会乖乖听自己的话,没想到竟然还学会跑来偷听了,静容有些恼火,却又不忍心沖他生气,只能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骂道:「行了,现在看完了,该回去了吧,要是再养不好,赶明去了木兰,你也下不了场!」 永瑄做出一副被吓坏的姿态,急忙向静容保证,自己绝不乱跑了,静容这才放他离开。 等打发走了永瑄,静容又继续回来处置刚刚的事儿。 现在伊贵人已经看着平静多了,而豫嫔,看着也恢復了平静,就那么跪在地上,垂着眸,一句话也不说。 静容嘆了口气:「戕害宫嫔,这是重罪,你既然犯了,那就要有受到处罚的打算,今日你先回去面壁思过,等本宫禀告过皇上之后,再治你的罪!」 豫嫔磕头谢恩:「奴才遵旨。」 静容嘆了口气,也不想多说什么,摆了摆手,就让她们下去。 但是等到豫嫔走到门口的时候,静容突然叫住了她。 第286页 豫嫔心下一惊,回过头来。 静容皱着眉看着她,许久才道:「你真没什么话要和本宫说吗?」 豫嫔听着这话,突然就想起了之前三福晋那张凄凉悲切的脸,不过是二十来岁的人,看着却像是心如死灰的老妪,眼里一点光亮也无,整个人看着像是行尸走肉。 她唯一能感觉到活着的时候,就是和她说起自己怀孕时候的模样,那时候她眼中的光芒,总让豫嫔想起自己。 算了,反正她也活不成了,何必拉旁人陪葬呢? 「没有什么说的。」豫嫔平静的看着静容。 静容皱眉,心中的异样越发清晰,只是既然豫嫔都这么说了,她总不能撬开她的嘴巴,便摆了摆手:「那就下去吧。」 豫嫔福了福,转身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静容心中的异样还是没消散,她忍不住和赵嬷嬷说起这事儿:「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大对,嬷嬷,我心里不踏实。」 赵嬷嬷笑着安抚:「娘娘安心,这样大的乱子,娘娘不过一下午就查的明明白白,便是皇上来了,也没二话,娘娘就别再多想了,这事儿清清楚楚,豫嫔自己也认了罪,没什么可质疑的。」 赵嬷嬷这话,多少安抚了一下静容的心,她犹豫着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 下午干隆回来了,果不其然,在看了静容调查出来的事情之后,他也很满意:「皇后雷厉风行,调查的很清楚,任谁也没想到,豫嫔竟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之人,可是可惜了霍硕特氏。」 静容没吭气,只看着干隆长吁短嘆。 等他嘆完了,又继续道:「只是此事,到底不能放到明面上说,豫嫔再怎么说,也是蒙古藩部出身,当年入宫,也是因为她父兄有功,如今若是公布了她的恶事,只怕也会让她父兄不安,不如先把她关起来,等回了宫,找机会让她病逝便是。」 静容听着这话,也觉得心凉,如今郭贵人虽然抱住了一条命,但是人还没醒呢,而且据汪太医所言,日后只怕也会缠绵病榻,寿数也不长久。 干隆昨个还对郭贵人一副离不得的模样,今儿就能这么冷静的处置害了郭贵人的仇人,只怕豫嫔死了之后,也不会伤了博尔济吉特的名誉。 但是静容又能如何呢? 遇到薄情的帝王,她也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勉强跟着符合:「皇上考虑的周到。」 至于别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干隆也没意识到静容的不对劲,只觉得这件事算是处置的十分妥当了,消息也压在宫里,一丝没露出去,心中不妨更加满意皇后,这一晚歇在了静容住处。 静容第二天早上打发了干隆,就去了太后宫里报告这件事的最终结果。 太后听了之后,先是愤怒,然后又是感慨,最后让人赏了几样药材给郭贵人,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静容坐在一边一声不吭,这封建社会的残酷,她不是早就领教过了吗?现在又何必多言呢? 等从太后宫里回来,静容只觉得整个人都很疲惫。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永瑄、永璂、宁楚格和永璟几个孩子都在。 永璟今年也六岁了,开始在外面住了,宁楚格更是,来了行宫之后,她就自己挑了个院子住,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静容心理虽然捨不得,但是也不好拦着孩子出去,便也默认了。 没想到她们今儿倒是都回来了。 宁楚格第一个走上前来,一把抱住了静容:「额娘,您终于回来了。」 静容勉强笑笑,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是说这几日忙着写功课吗?怎么又有时间来我这儿了?」 宁楚格身为公主,当然不能动当文盲,不过她并不能和阿哥们一样,去上书房读书,而是干隆请了懂诗书的女先生,进宫给她教课。 宁楚格这几天正上头呢,静容这儿也少来了。 「额娘是怪我没来陪你吗?」宁楚格抬起头,嘟着嘴看着静容。 看她这副卖萌的样子,静容忍不住笑出声,心也跟着软了,捏了捏她的脸蛋,柔声道:「额娘怎么会生你的气,行了,别撒娇了,进去说话吧。」 娘几个这才进了屋子。 等进去了,几人坐下,永瑄先开了口:「额娘,儿臣看您兴致好像不高。」 静容也没惊讶,这孩子聪明,能看出自己心情不好也是常事。 「只是觉着,为了点意气之争,竟然下毒,只觉得人心难测。」 永瑄看了静容一眼,没在这个事情上展开说,只道:「这世上人心隔肚皮,总不是人人都和额娘这般仁善。」 静容没料到这孩子,竟然拍自己的马屁,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张嘴啊,越来越甜了,怪不得人人都说你的好。」 永瑄抿着唇笑笑,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似得。 宁楚格在边上却皱着眉道:「前几日儿臣还和您说豫嫔和三嫂要好呢,结果这俩人,一个没了丈夫,一个害死了旁的妃嫔,儿臣看着,这宫里该找喇嘛来念念经了,指不定被什么魇着了。」 这话一出,静容心中一震! 是了!她终于明白什么地方不对了! 豫嫔虽然不多聪明,但是也不是蠢笨的,为何就敢给郭贵人下毒,难道她不怕查出来吗? 现在看来,只怕有人下了毒,却并没有被查出来,这才给了她下毒的胆量! 第287页 而这个下毒的人是谁,现在简直不言自明! 静容下意识的去看永瑄,却见他那双透凉的眼睛中,意味深沉。 他也知道了! 静容心下一慌,再想到之前永瑄那声咳嗽,不会是那会儿他就猜出来了吧! 静容的手都在抖。 他既然猜出来了,那为何阻止自己问下去? 他不想审出这背后的事儿吗? 是了,他定是不想的,若是永璋真是被人毒死的,只怕在干隆那儿又是一场风波,以干隆的性子,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当初孝贤皇后没了,他不就发过一次疯吗? 现在有人害死了他的儿子,他又会是怎样的情态? 更重要的是,自己审出了这件事,干隆会不会因为此事,对他也有隔阂。 毕竟,毕竟这里面牵扯到的阴私,件件也让人难堪。 干隆自以为父慈子孝,夫妻和美,家庭圆满,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而自己作为揭开这个笑话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静容压制住了内心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摸了摸宁楚格的头,轻声道:「又胡说。」 宁楚格依赖的蹭了蹭静容的掌心,笑着道:「儿臣就是在您这儿说说。」说完便轻声笑了起来。 静容垂眸,没有说话。 却听到永瑄道:「这种话还是要少说。」 他的语气凉凉,似乎只是一句简单的叮嘱。 宁楚格有些不满的抱怨了几句,但是看着哥哥的眼神,还是老老实实应下了。 永璟趁机取笑宁楚格:「姐姐就是太爱说话,人都说言多必失!」 宁楚格气的要打永璟,永璂急忙在其中转圜。 听着几个孩子的玩闹声,静容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永瑄的选择是对的,这种事,她不应该插手,而且若是三福晋真的害死了三阿哥,她也能知道其中原因。 她甚至也能理解三福晋的做法。 可是杀人…… 静容神色变得有些惶恐。 若是自己猜测是真的,那么这件事,就比想像的更加复杂。 可是若如果是真的,自己又该如何? 静容知道,她不该再纠缠下去了,豫嫔都闭了嘴,自己纠结再多又能如何?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静容闭了闭眼,就这样吧,或许自己此生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可是她,必须要保护她的孩子! 第93章 失火 这事儿好像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豫嫔自此在宫里没了声息, 当天就被人送回了紫禁城,听人说跟前伺候的宫女,除了一个贴身伺候的, 剩下的全部都被下了慎刑司。 去了那种地方,死活就说不准了。 静容听了这消息, 也只能默然。 这世界就是这样,主子犯错, 奴才受罚, 连坐之罪比比皆是,一点道理也不跟你讲,人/权公义你想都别想,想要活得好, 只能靠投胎。 至于受害者郭贵人,第二天就醒了, 醒了之后还撑着病躯, 在床上冲着静容的住处给她磕了头。 等到能下地了,又亲自来了静容住处一趟道谢, 那满脸感激的模样, 看的静容怪不自在的。 除了这两人, 这件事似乎对其他人的影响不大,干隆甚至连去木兰的时间都没改,至于郭贵人身体虚弱去不得,他没能对他有什么影响, 只是皱了皱眉, 让人留在行宫好生将养。 等到了木兰, 干隆更是兴致不改, 每日看着都乐乐呵呵的, 甚至后来还收了一个豫嫔同族的女子入后宫,当场封了新常在。 静容不知道这个女的,是不是豫嫔家族听说了豫嫔出了事,拿出来试探干隆的。 但是干隆的确很给豫嫔家族面子,二话不说就收下了,还看着十分宠爱的模样,如此到也让这次的围猎看着更加和乐。 静容彻底无言以对。 等到秋狝结束,静容一行人跟着干隆回了宫。 今年十一月是太后的七十大寿,干隆要大办,因此静容也早早准备了起来。 一回宫,静容就开始着手置办。 因着前面几次的经验,静容现在也对太后和干隆的审美了如指掌,因此置办起来也十分顺当,一直等到大寿当天,干隆对静容的准备十分满意,夸赞了一番之后,自己更是率王公大臣,为太后贺寿。 后宫这边也是其乐融融,各宫妃嫔,孙子孙女,还有曾孙,都齐聚寿康宫,太后高兴的合不拢嘴。 等到大寿过完,又隔了一个多月,静容就听人说,豫嫔没了。 说是得了急症没得,但是具体是什么急症,没人说得清。 但是既然已经死了,就得安葬,可是这次安葬,干隆却显得十分小气,位份也没晋,丧仪银子也只是按着贵人的份例给了。 静容看着这情形,也就没插手。 宫里其他人,更是只当不知道这事儿,豫嫔草草下葬,宫里连个给她穿孝的人也没有,只有几个奴才意思意思守了几天孝。 但是她出殡那天,三福晋却来了。 这个静容都没想到。 她本以为,出了这种事,三福晋应该躲着走才是,之前几天也正如静容所料,三福晋一直窝在府里给三阿哥守孝,一点消息也没传进宫。 但是没想到等到了今日,她却又来了。 第288页 静容听到这个信的时候,都愣住了。 看了一眼传话的奴才,给身边的赵嬷嬷道:「你去跟着看看,她既然来了,就别慢待了她。」 赵嬷嬷低低应了一句,跟着那奴才去了。 静容嘆了口气,她这几天也在分析,豫嫔最终没把三福晋供出来,一方面应该是有些同情三福晋,另一方面,戕害宫嫔或许干隆还能忍,但是涉嫌害死皇子,只怕以豫嫔的家族也兜不住。 豫嫔本身就是一死,自然也不想连累家人。 三福晋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应该能想到这些,她今日过来,或许也有感激的意思,但是少不得又得入了旁人的眼。 希望莫要生出事端才是,静容本身,对三福晋还是十分同情的。 ** 赵嬷嬷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面上看着倒是十分平静,笑着与静容回话:「三福晋就上了柱香,烧了纸便走了,只是看着又瘦了些。」 静容点了点头,如今三福晋在府里天天吃素,能胖才有鬼。 「她们到底之前也说得上话,如今来送她一程也应当。」静容淡淡道。 赵嬷嬷也没多想这事儿,又和静容说起了五阿哥府上的事儿。 「索绰罗格格生产的日子就这几天了,去索绰罗格格跟前伺候的嬷嬷说,格格之前伤了身子,结果还没养好,又怀上了,这一胎看着也不健壮,只怕生产的时候也费劲。」 静容隐约记得永璂后来是有一个孩子的,那个孩子的母亲就是他的侧室,只是到底是侧室的哪个孩子,她就记不清了。 「既如此,那就让太医多看顾着些,也就这几日的功夫了,不要出岔子。」 静容摆了摆手,反正有亲爹亲妈在,自己这个嫡母,面上过得去就成了,做得太多,反而引得人家多想。 赵嬷嬷听着这话也点了点头:「奴才明白。」 十二月十八日晚,索绰罗氏发动了。 静容当时已经睡了,因此就没人把这消息报给她。 第二天早上起来,静容这才听底下人说,索绰罗氏生了个儿子。 静容听了点了点头,也没啥情绪。 不过干隆和太后十分开心,赏了许多东西过去,静容看了,也跟着赏了一些。 ** 这一日可算是索绰罗氏最荣耀的一日。 她半靠在榻上,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孩子,眉梢眼底都带着笑。 这是自己的孩子,也是这府上头一个儿子。 想着昨晚五阿哥和她说的那些话,她面上的笑容就忍不住甜蜜。 有了这个孩子,她成为侧福晋就板上钉钉了。 福晋又能如何?五阿哥不进她的屋子,她也就只能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指不定回头还得被五阿哥更加厌恶,她自打嫁进来的第一天就明白,想要在这后宅中立足,就得抓紧男人的心。 想到这儿,索绰罗氏又甜蜜的笑了。 而此时被索绰罗氏看不上的西林觉罗氏,也是真的满心的苦涩。 她笑着打赏了上下奴僕,一副喜气连连的模样,可是她明白,只怕这宫中上下,没有一个不在看她笑话的。 嫁给五阿哥做了福晋如何? 身份尊贵又如何? 五阿哥待她只是平平,甚至还多有责备,后宅的事儿虽然握在手上,但是碰到五阿哥的爱宠,还是得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五阿哥可不是那种虽然有爱妾,但是还是会给妻子尊重的人,他喜欢谁,那就一切好东西都要捧到她跟前,他不喜欢谁,便是冷言冷语。 有时候西林觉罗氏甚至会羡慕皇后,虽然皇上见一个爱一个,没有长性,但是他到底尊重皇后,在皇上心理,皇后到底与他人不同。 可是自己呢? 西林觉罗氏嘆了口气,把日子过成这样,也怪自己之前太想要压过索绰罗氏,如今五阿哥彻底与她离了心,也不信任她。 这样下去不行,就算没有男人的宠爱,她想要站稳脚跟,也必须有男人的信任。 西林觉罗氏觉得,她倒是可以学一学皇后,虽然看着百忍成金,可是到底地位毫不动摇。 ** 静容可不知道西林觉罗氏还有学习自己的这番志向。 如今五阿哥喜得贵子,她旁的不管,孩子洗三满月,还是得经她的手。 不过静容也懒得操持这些,就把这事儿扔给了愉妃。 愉妃倒是兴致勃勃,高兴的接过了这幢差事,然后便把自己宫里的人使唤的团团转,内务府那边也被她闹得不轻。 没过三天,就有两拨人来静容这儿告状,都是暗示愉妃折腾太过。 静容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到了年底了,自己要处理过年的事儿,这事儿有问题都去找愉妃。 把责任一推二六五,这些人也没办法。 静容可不傻,如今永琪得了长子,不说永琪自己了,干隆也正是高兴的时候呢,自己在这个触霉头,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还是算了吧,任由愉妃折腾吧,反正有以往的旧例在,也折腾不出花来。 ** 这话倒也说的没错,愉妃虽然折腾,但是到底是自己亲孙子的大喜日子,她还是赶着时间安安生生的完成了。 事后来静容这儿请安的时候,倒是还跟静容抱怨:「娘娘可不知道,内务府那帮奴才有多难说话,奴才不过就是多要几个金碗,他们就推三阻四的。」 第289页 静容听着这话,面上含笑,柔声道:「内务府也有内务府的难处,这宫里的大事小情都是有规矩可依的,便是我,也不能失了规矩行事,你身为主子,也要多多体谅他们才是。」 这话说的巧妙,有安抚的意思在,也有敲打的意思,愉妃听了之后脸僵了僵。 皇孙洗三,置办的规矩的确是有定数的,只是这规矩,也并不是一定卡的这么死,之前永璜的长子洗三,皇上高兴,那规格就比肩皇子,如今到了自己的孙子,她想着,再怎么不成,也总比永璜的儿子强,就也想多要些,可是那些内务府的奴才就非是不给她。 如今到了皇后这儿,也是一口一个自己不守规矩,愉妃觉得有些憋屈,可是皇后这话也说的挑不出错,她便只能忍下这口气。 愉妃讪讪一笑:「多谢皇后娘娘教导,倒是奴才轻狂了。」 静容笑而不语,舒贵妃看着这一幕笑着接口:「愉妃姐姐,您如今也是做了祖母的人了,这么深的福气,宫里不知多少姐妹,都羡慕您呢。」 愉妃看着舒贵妃尴尬一笑,这句姐姐她听得心里不舒坦,但是自己年龄也是到底比舒贵妃大,名分却矮了她一头,人家能给脸叫句姐姐,已经是客气了。 「贵妃娘娘客气了,永琪如今能生下长子,也是皇后娘娘的福气庇佑。」 舒贵妃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底下的庆妃接了话茬:「谁说不是呢,这满宫上下,哪个人又比得上皇后娘娘的福气,之前郭贵人眼看着不成了,也是皇后娘娘带了太医救下了郭贵人,至今郭贵人还念着给皇后娘娘供奉长生牌位呢。」 这话虽然说是拍马屁,却也拍得很有水平,并不是空口无凭,反倒是有理有据,又说起了郭贵人之事,郭贵人也战战兢兢起身谢恩。 静容有些不大自在,免了郭贵人的礼节,转移了话题:「你们也别在这儿给我灌迷魂汤了,过几日还有好事呢。」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有些好奇。 静容也不拿腔拿调,直接说了干隆的打算:「皇上说,今年宫中事多,倒是想沖沖喜气,因想着伊贵人、郭贵人、和贵人这段时间以来,伺候的得当,想要升你们的位份呢,你们这几日也要好生准备着了。」 这话一说出来,三位贵人一下子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伊贵人满脸喜色,惊喜的意思掩都掩不住,而郭贵人却好似早有所料,虽然也有喜色,却显得矜持了一些,自打上次豫嫔害他,郭贵人那点刚露出苗头的骄矜也彻底歇了火,如今虽然也有宠爱,却也不敢再冒头了。 而和贵人则是面色淡淡,好似并不为这个消息所动。 不过这神色变化也只是一瞬,几位贵人都急忙起身谢恩。 而其他妃嫔们,也各有各的姿态,庆妃眸光闪烁,颖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愉妃木着脸没啥表情,舒贵妃嘴角含笑,笑容却不真切,至于底下的婉嫔,更没啥存在感,一脸艷羡的看着几位贵人。 静容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轻声笑了笑:「好了,起身吧,日后也好好生服侍皇上。」 贵人们齐齐应是。 等到好消息宣布完了,静容也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等人走了,舒贵妃却留了下来,她看着面色有些不虞:「这才入宫几日,竟然都要晋为嫔了。」 静容轻笑:「你当年入宫,不也才几日就是嫔位了,如今倒是吃这个干醋。」 舒贵妃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奴才也好歹是大选进来的呢,他们几个算什么……」 静容只当没听见这话,转而说起了别的。 「等到年后,皇上还要南巡,到时候你也准备准备,估计是要带着你的。」 舒贵妃有些惊讶:「又去南边?总觉得才刚去过似得,这一次花销得多大,皇上也是真的爱南边的景致。」 静容抿了抿唇没说话,舒贵妃能看出来的事儿,难道干隆看不出来吗? 一次南巡,花费无数,可是干隆还是要去,一是他自打十三年之后,就不大信任这些官员,总想着亲自过去看看,二也是他是真在紫禁城里待不住。 干隆有时候也和他说,他总觉得紫禁城里阴气重,待着不舒服。 静容也同意这一点,紫禁城比起园子和行宫,那是差得远了,不过倒也不必因为这个,就四处乱跑吧,雍正在位的时候,可就没出过京城半步,这两父子,倒是真真不一样。 不过静容有再多想法也没用,这世界是围着干隆转得,因此她只能淡淡斥责了舒贵妃两句:「这样的煳涂话以后少说。」 舒贵妃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言了。 ** 年底干隆一次性封了三个嫔。 伊贵人拜尔噶斯氏封慎嫔。 郭贵人霍硕特氏封恂嫔。 和贵人和卓氏封容嫔。 等批发完位份,干隆大手一挥,南巡。 几个新鲜出炉的嫔们也都带上了,但是舒贵妃这次却没能去,干隆点了庆妃和颖妃,把舒贵妃和愉妃都留下了。 静容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不过她也没法子,只能劝慰舒贵妃。 没想到舒贵妃倒是挺高兴:「奴才本就不爱挪动,这天寒地冷的,奴才实在是畏寒,这回不去倒是随了奴才的心了,只是永瑆还要求皇后娘娘照料了。」 第290页 没错,虽然没带舒贵妃,但是干隆把永瑆带上了,自打永瑆大了些,骑射上也开始崭露头角,干隆对永瑆倒是越来越喜爱了,到哪儿都带着。 对干隆这骚操作,静容不能说想骂人,只能说无语,这都是什么事啊! 不过舒贵妃的请求,静容自然答应了下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永瑆的。」 舒贵妃笑着点头:「这个奴才自然是信娘娘的。」 ………… 等到了时候,一行人就热热闹闹的出了紫禁城。 这一路上,倒也算安稳,三月到海宁的时候,静容还和皇帝皇太后一起去看了当地的纺织厂。 还是老式的纺织机,但是却不是电视上演的那种,小小一个织机,这织机高的都到房顶了,许多女工围着织机做活。 静容也不大懂这个,就知道个珍妮纺织机,还不知道什么原理。 大概看了看就出来了。 后面的事儿就和她无关了,当好吉祥物就是了,跟着干隆在江南熘了一圈,也就看了看江南的园子,旁的景观,都是走马观花。 唯一值得她关注的是,十一岁的永瑄开始交朋友了,他的第一个朋友,是他的大侄子绵恩。 绵恩虽然是永瑄的侄子,但是却比永瑄大四岁。 他是大阿哥庶子,但是却比兄长绵德更得干隆的看重和宠爱,因此也就和永瑄见面的次数多,两人一来二去的,倒是熟悉了。 而绵恩这个人,骑射功夫超群,性子也聪明恭谨,因此叔侄俩虽然年纪相差挺大,但是关系处的很不错。 永瑄如今已经有了些城府,也不禁在静容面前夸赞绵恩。 「虽说已经是皇家子孙了,绵恩却丝毫不懈怠,每日依旧练习骑射不辍,怪不得皇阿玛喜爱他。」 静容听了笑笑:「既然你觉得他好,那就好好相处。」 说完永瑄又顿了顿:「只是绵恩骑射出众,却不耐俗事,日后只怕当不得一方主官,即便要当,也要有出众贰官辅佐。」 静容没料到这才几日,永瑄就把人称量准了,不过再想想绵恩的身世,这样的天潢贵胄,日后哪怕是不通俗务,只怕也有人上赶着给他当幕僚,这种担忧倒是多虑了。 不过再好的幕僚也不及自身有本事,这也是静容之所以不想让永瑄当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子的原因,总得见一见民间疾苦,感受一下生活的不易,才能明白,很多事,不是理想主义就能实现的。 ** 等到巡完了江南,干隆没有回紫禁城,而是直接去了圆明园,静容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今年到没有往年那么热,静容在园子里过得十分舒坦,到了年底回宫,还有些恋恋不捨。 不过刚翻过年去,又有好消息传来,四公主有身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干隆听后大喜,大大赏赐了一番。 太后就更高兴了,还让跟前的林嬷嬷特意出宫去看了一回,静容自然也不敢落下,也让赵嬷嬷去了一趟。 赵嬷嬷回来给静容说四公主的模样:「那是真真掉进福窝窝里了,驸马贴心,与公主看和也和气,两人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公主面色也好,听太医的诊断,这一胎也算安稳。」 静容听了点了点头:「那就好。」 清朝的公主在歷朝歷代的公主里面,算不上什么好待遇,但是四公主在清朝这些公主里面,不管是皇帝宠爱还是下嫁的人家,都算是一等一的了,如果能过得好,那也算不错。 等出了正月,又是选秀年了。 干隆今年也没上记名几个,倒是小选进来的一个汪氏,让干隆给看上了。 静容见过汪氏一次,长得很漂亮,和宫里这些温柔娴静的不一样,她倒是有几分泼辣的模样。 她原本是分到太后跟前的使女,她的父亲四格,是内务府总管大臣。 在包衣里也算是深受皇恩了,而四格能把自己女儿送到太后跟前,说明对女儿的未来还是有些想法的。 而汪氏也很争气,一举就夺得了干隆的青眼,不过至今还没有位份,但是静容看着应该也不远了。 除了自己宠幸了汪氏,干隆也开始操心起永瑄来。 「他如今也大了,下一次大选,只怕就要给他相看人家,你也要关照这些,不要让他被人带坏了性情。」 这话听得静容有些煳涂,不过再一想,她倒是明白了。 之前八阿哥不等长辈赐下,就自己宠幸了侍女,还死去活来要把那个侍女提成侧福晋,最后被干隆摁了下来,心里也对永璇有了看法,认为他色令智昏。 因此如今到了永瑄,他就生怕自己纯洁无暇的儿子,被人勾引的也失了魂。 静容都无语了,不过她也觉得干隆这个担心挺有道理的,虽然在静容看来永瑄还是孩子,但是在宫里那些有大志向的人看来,这就是个粗壮的大金腿啊,想要攀附的不要太多。 从生理和心理的健康角度来看,静容想着以后给永瑄安排身边伺候的人的时候,还得以太监和年长的嬷嬷为主。 但是干隆却想的是,得提前一步,看好性情温和的女子,放到永瑄身边,这才能安心。 夫妻俩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但是却诡异的达成了一致,一定得把握好永瑄身边的人事。 ** 选秀结束后,出了四月,静容一行人就往园子里去了。 第291页 虽然五阿哥今年已经成婚有子了,但是干隆却似乎并没有放他出去建府的意思,今年五阿哥永琪,依旧提家带口的,跟着皇家住在圆明园。 不过今年五阿哥后宅也不安稳。 五阿哥本想着给索绰罗氏请封侧福晋,结果却被干隆给摁下去了。 干隆也不是个傻子,五阿哥后宅那点事他门清,只是他并不知道五福晋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儿,只觉得自己这个五儿子有些宠妾灭妻的嫌疑,因此暗示五阿哥,不要再捧着个不上檯面的格格了,你的福晋才是你的终身伴侣。 也不知五阿哥听懂没听懂干隆的暗示,但是静容听人说,五阿哥和五福晋之间的关系,算是缓和了不少。 最近五福晋逢人就说,想把索绰罗氏的孩子养到自己跟前。 按照这个时代的人的看法,这就是了不起的抬举了,因此倒是人人都说五福晋是个贤惠人。 五阿哥似乎也被五福晋这样的大度姿态迷惑了,这下子索绰罗氏可有了危机感,因此这段时间,五阿哥府上那个独苗苗开始今儿不舒坦,明儿这儿难受的生病史。 闹得五阿哥院里鸡飞狗跳的。 静容这还也是听旁人说的,她也就是听个乐,但是愉妃却着急得头髮都白了,整日里吃斋念佛,只盼着自己的小孙孙能好好的。 ** 眼看着入了五月,这几日静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稳。 今年这天热的有些古怪,即便是在园子里,静容多动一会儿,也觉得心慌气短。 更别提出去走走了,那是走两步就能出一身汗。 便是殿中放着冰块,也只是纾解一时。 静容总觉得有些不安定,这样怪异的天气,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详。 她也不敢忽视心里的这点不安,她记得很清楚,永琪之所以在歷史上被干隆那样看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救过干隆的命,而之所以干隆会出现危险,就是因为九州清晏殿失火。 难不成是今年? 静容不敢确信,但是却也不敢真的放心。 就算永琪活的不长,静容觉得自己还是得做点准备,不能真的让永琪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得了干隆的心。 于是,静容就借着今年天气燥热,以防走水的原因,在九州清晏、长春仙馆,还有她的天地一家春多放了几个盛水的大瓮。 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消防措施了。 同时他也和几个孩子科普了一下着火后的逃生知识。 比如说什么,打湿被子披在身上,打湿手帕捂住口鼻,要低伏着身子往外跑。 反正自己能知道都说了一遍,谁知道意外和未来哪个先来呢,能科普一点是一点。 静容昨晚准备没几天,五月初四,便是愉妃的寿辰,因为是五十岁整寿,因此经过干隆的同意到也在后宫里小小的办了一场。 干隆还赏赐了几个点心下来,愉妃抱着自己的小孙子,身边坐着自己儿媳妇,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不过愉妃的这份圆满也没持续多久。 第二天晚上,静容正在屋里准备休息了,却听见前面传话,九州清晏殿失火了,而干隆就在殿中! 静容吓的整个人都清醒了! 第94章 救火 乍一听这个消息, 静容有些惊慌,又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但是立刻她就反应过来,起身道:「皇上如今怎么样?可有人去救火? 赵嬷嬷此时也吓得脸色发白:「听前面人说和亲王已经领了侍卫过去了, 想来很快就能把皇上救出来。」 和亲王? 静容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极度不靠谱的形象,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永琪呢, 怪不得最后是永琪把干隆救了出来。 「你们快服侍我换衣,我要去前面看看。」静容冷静的说道。 静容没料到这起火是半夜起火, 现在想要准备些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还不如自己去前面看看,说不定还能挽回些什么。 但是赵嬷嬷的脸色却依然难看,她嗫诺了许久之后,终于小声道:「娘娘, 十阿哥如今也在前面呢,高平安来报信说, 阿哥要冲进去救皇上呢。」 静容一听这话, 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娘娘!」 「娘娘!」 幸好身边的人将静容扶住了, 她这才没能倒下。 「他怎么跑到前面去的?」静容拉着赵嬷嬷的手咬牙切齿的问道。 赵嬷嬷也是一脸的哭相:「听说是皇上叫十阿哥过去考较功课, 结果考较完, 十阿哥刚走了一半,殿里就着火了,十阿哥一看,就立刻转回去了, 非要进去, 谁也拦不住啊, 高平安觑了个空子回来报信, 如今正在外面跪着呢。」 静容恨的眼睛都红了, 立刻道:「他跪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去救人!」 赵嬷嬷哭着拉住了静容的手:「娘娘,您现在要冷静啊。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静容现在哪里能冷静,她的永瑄如今安危不明,她还有什么心情冷静,她现在只想去前面拉住永瑄,让他不要进去! 赵嬷嬷这次也拉不住静容了,她衣裳也没来得及换,穿这件家常的半旧衣服,披头散髮的就往外沖。 赵嬷嬷被吓坏了,急忙追了上去,屋里的人也跟着追出去。 静容一边往前面走,一边流泪,心里慌的根本止不住。 第292页 是不是她害了永瑄,若是没有她来到这个世界,或许永瑄就不会出生,也不会遇上这种事。 因为穿着花盆底的鞋,一路上静容还绊倒了一跤,最后被宫女们扶了起来,又坐上了肩舆,这才一路小跑来了九州清晏。 一过来静容一眼就看到了着火的大殿,火势很勐,救火的人挤成一团,乱的不像样,永琪在外面急的直跺脚,正吩咐人打湿了衣服要往里沖,而永瑄根本没有影子。 静容心下一慌,也要往火场里跑,这次却被赵嬷嬷生生拦下了。 看着静容过来,永琪也吓了一跳,急忙过来给静容请安。 静容这会儿正着急呢,哪里有功夫理会他,摆了摆手免了他的礼,就忍不住道:「如今到底怎么样,可有人进去救火了?永瑄呢?」 永琪面色难看:「十弟已经进去了,儿臣正准备也进去。」 静容一听,更绝望了,下意识拉住了永琪的手:「你十弟已经进去了,你不能再去了。」 永琪摇了摇头,眼圈发红:「皇阿玛和十弟都在里面,儿臣必须得去!」 静容听着这话,只觉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你不能去,你还有你额娘和家里的媳妇孩子,你去了我怎么和他们交代,我去,我的永瑄还在里头,让我去。」 静容又想往里面沖,却被赵嬷嬷和白芷拼死拦下。 「娘娘,您要冷静啊,您若是进去了,这外面的人,谁来坐镇啊!如今还是要组织奴才们救火啊!」 静容听着这话,倒是有些犹豫,永琪也跪在地上:「皇额娘,您万万不能进去,否则儿臣就是万死难赎了!」 静容被他们这么又哭又求的,原本糟乱的心倒是清明了一些。 是啊,自己现在是肯定进不去了,就算是她想进去,这也人也会把她拦住,还不如在外面组织救火,也给里面的永瑄和干隆找一点生路。 想到这儿,静容的眼神冷厉了下来,她扫了一眼救火的人,看着他们乱成一团的样子,恨声道:「赵嬷嬷,郑怀恩,你组织他们救火,白芷,你去外面叫人,只要各宫里有的人,都叫过来组织救火,白青立刻去请御医!只要太医院在的,都给我请过来!还有,和亲王人呢?让他去调配侍卫,怎么还不来!」 永琪看着静容冷厉的神色,心里也有些发毛,不过他到底是个靠谱的,急忙回话:「调配侍卫,只怕也得一会儿工夫,儿臣估摸着应该来了。」 话音刚落,和亲王便唿唿喝喝的领着一帮侍卫过来了,这些侍卫都人高马大,手上又是拿着桶拿着盆,还有几个人抬了两个大瓮。 结果一来,看见皇后也在这儿,和亲王心下一抖,急忙过来给静容请安。 静容脸色并不好看,冷声道:「不必多礼,救火吧!」 和亲王神色有些讪讪,知道自己今儿这事儿没办好,但是也不敢拖延了,急忙让人救火。 侍卫们用水浇湿了衣服想王进沖,但是火势太勐了,他们根本沖不进去,静容看着焦急,急忙让他们先把门口的火浇灭,再看看能不能进去。 如今救火的队伍,因为有赵嬷嬷和郑怀恩调配,已经没那么乱了,再加上听了静容的话,侍卫们也过来了,一盆一盆的水下去,前厅的火势稍微小了些。 但是静容还是着急,她想要喊永瑄的名字,又怕她喊了人,永瑄听见了回话时被烟呛着了,她知道,火灾中,很多人都是被烟呛死的。 她焦急的在院里打转,时不时的看向门口,想着白芷怎么还不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火场那边传来惊唿声:「有人出来了!」 静容一惊,急忙小跑了过去,平时的气度礼节全丢了,满心只有永瑄。 结果刚跑过去,就正好看见一个被子盖着几个人从东次间跑了出来。 静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打湿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这是自己刚刚才教过永瑄的话。 「还不快过去救人!」静容的语调都变了。 这些人也不敢迟疑,急忙就往里沖,不过也就只有几个侍卫和五阿哥永琪成功冲进了火场。 静容紧张的帕子都要拧断了。 也是运气好,五阿哥带着那些侍卫一路畅通无阻冲到了人跟前,一看人,就立刻架着人护送着往出沖。 越往出火势越小,但是静容的心依旧提到了嗓子眼,看见火燎了被子,她的心都跟针扎了一样。 幸好之后的路再没闹什么么蛾子,顺利的护送了出来。 等人一出来,静容就再也克制不住,哭着跑了过去。 一掀开被子,里面果然是干隆、永瑄,还有李玉三人。 永瑄看着头髮和衣服燎了一些,面上有黑灰,看着十分狼狈。 干隆脸色发白,此时站都站不住,直接靠在了永琪身上,喘着粗气,嗓子跟漏了风一样,听着有些不详。 李玉更惨,手背和手臂好像被烧伤了,头髮也被燎了一些。 「皇上!永瑄!」静容哭着上前搂住了永瑄,一手拉住了干隆。 她这会儿虽然担心永瑄,但是到底理智还在,知道自己此时要是忽视干隆,指不定永瑄今日的救驾之恩也失去了效果。 看见皇后披头撒发的来了,干隆心里也是一酸,在这种要命的时候,皇后能来,只能说对自己真的是一片真心。 第293页 永瑄倒是看着没怎么被吓住,反而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额娘,让您担心了。」他看着静容道。 静容看他这样子,就有股无名之火腾了上来,抬手就想打他,不过想着干隆还在场,到底克制住了情绪,忍着泪道:「你可担心死额娘了。」 干隆在边上看着,眼神也十分柔软,能有这样一个孝顺的孩子,他的心何尝不安慰呢? 「永瑄这孩子,咳咳咳,很好,朕没看错他,果真至纯至孝。」干隆有些艰难的说道,嗓子听着有些沙哑。 费劲心思,差点把命都搭上,就为了这一句话。 但是看着永瑄眼中瞬间爆发的光芒,静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孩子,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大胆是真的大胆,但是能舍下性命去救干隆,也说明他是真的对干隆的父子情分十分深。 静容忍着泪,急忙宣太医过来。 干隆也不逞强,让人抬着去了前面没遭灾的殿中,让静容留下来处理后续。 静容这会儿心里也不安稳,赏了来救火的宫女太监和侍卫,又让他们退下离开,便急忙去了干隆那儿探望。 去的时候,干陵正躺在榻上和永瑄还有永琪说话,见着静容进来了,对她笑了笑。 「外面都处置妥当了?」 静容勉强一笑,点了点头:「那些救火的人,臣妾都让他们回去了,也让她们闭紧了嘴,不把今日的事情外泄。」 干隆点了点头:「你处置的极妥当,只是今日的事情,想来是瞒不住的。」说完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静容听着心惊胆战,急忙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干隆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烟呛了嗓子。」 静容皱眉,这种事可大可小,可看着干隆不在意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静容放下了心,又听着干隆吩咐了几句,无非就是让她安稳好后宫,目前不要叫太后知道此事等等。 等说完之后,就急忙让人护送静容回去,静容其实不想回去,她还想和永瑄说说话呢,但是干隆却不明白她的心思,不仅打发她回去,还把永瑄给留下了。 静容有些不安的看向永瑄,永瑄却对她笑了笑:「额娘,您先回去吧,我没事儿,明儿就去给您请安。」 静容眼泪止不住的落:「你好好的,我比什么都安心。」 永瑄笑着安抚了静容几句,又把静容送了出去。 静容也收了泪,目光却捨不得离开永瑄,坐在肩舆上,一直转头看着他。 而永瑄也站在原处目送着静容离开,一直等到看不见了,脸上的笑这才卸下,他有些懊恼的握了握拳,只觉得左手手腕还有些痛,但是他并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反而将左手藏在了袖子里,转身进了殿中。 干隆此时在殿中等着,他知道,今儿皇后只怕是吓坏了,若是按着以往,他一定会让永瑄跟着去安抚皇后,但是今儿他却不能,只能藉口有话要和永瑄说,把他留下。 此时在殿里的还有五阿哥,他因着后来也冲进火场,所以头髮和衣裳也被燎了一些,只是不大严重。 干隆夸赞了几句五阿哥,正说着呢,永瑄进来了。 干隆立刻对他招招手:「快坐下,御医正候着呢,你的伤势如何?」 永瑄有些惊讶,急忙把手往身后一藏:「儿臣无事。」 干隆有些嗔怪的看着他,咳嗽了两声:「你还和皇阿玛客气什么,刚刚在里面,朕看着你护着我的时候,手在门框上磕了一下,出来之后,你和你额娘说话,也从不用左手,左手是不是伤着了?这伤可不能耽搁!」 永瑄有些尴尬的笑笑:「原来您都看着了,倒是儿臣自作聪明了。」 干隆摇了摇头:「你当朕留下你是为了什么?就是怕你额娘看见了你的伤势担心。」 永瑄眼圈一红:「不过是小伤,为了救皇阿玛也值了。」 干隆的眼神转柔,抚了抚永瑄的脑袋,轻声道:「小伤也不能忍着藏着,朕这就传太医给你看看。」 永瑄点了点头,看着干隆的眼神也是一脸的孺慕。 干隆看着自己这个好儿子,心中十分满意。 聪明、有决断,还孝顺,这样的好儿子,真的是老天爷的恩赐啊。 永琪跟在边上,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自己也是闯进火场救皇阿玛的,但是在皇阿玛心里,他比起十弟,还是差远了。 ** 着火的详情,第二天也在园子里传遍了。 太后到底还是知道了,吓的急忙去了前殿探望干隆,看着干隆躺在榻上修养,就拉着干隆的手直哭,静容经过这一晚上,倒是冷静了许多,不过为了应景,也红了红眼眶。 「怎么就着火了呢,前几日皇后说,今年夏季燥热,每宫要多添几瓮水,我那时还琢磨着有些太细緻了,如今想着,若不是皇后细緻,昨晚只怕也……」 太后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拉着干隆的手流眼泪。 干隆也应景的温柔看了一眼静容,轻声道:「皇后的确有功,朕后来听说,幸好昨个九州清晏殿里的水足够,这才能扑灭门口的火,让侍卫进来营救。」 太后听了点点头,看着静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和:「皇后有功,永瑄也被你教得很好。」 第294页 静容低着头谦虚了几句。 之后太后又问起了干隆的身体:「你这次遭了大罪,身上可有不适的?」 干隆这回看着没什么伤情,但是静容听着他嗓子似乎有些沙哑,应该是伤着嗓子了。 干隆果然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被熏着了,有些伤了心肺。」 太后被吓了一跳,急忙道:「这还不是大事儿啊!都伤了心肺了,这可得好好修养。」 静容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但是干隆明显不当一回事:「太医已经开了药了,好好养一段时间,不会出问题的。」 静容知道干隆是惜命的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看起来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太后却不一样,哭的跟个泪人一样,拉着干隆的时候,好似他马上就要去了。 干隆哭笑不得,只能安抚太后。 后来找了太医过来,给太后解释了一遍,这才把太后给安抚住了。 不过干隆还是不忍看着太后伤心,就让静容服侍着太后回去歇着了。 静容把太后送回畅春园,自己就回了天地一家春,只是心里还琢磨着干隆的伤情,干隆今年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若是按照歷史发展,他了还有三十几年好活,这次的火灾,也对他是有惊无险。 但是因着自己,永琪没能第一时间冲进去救人,反而是永瑄先冲进去了,永瑄不如永琪年轻力壮,肯定不会和永琪一样快,指不定就是耽搁了一会儿,这才让干隆被烟呛住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可一点也不想让他的永瑄冒这样的险,只能说这都是天命吧。 ** 等回了天地一家春,静容就看见永瑄正在屋里等候,其他几个弟弟妹妹们,都围着永瑄问长问短,尤其是永璂,一脸崇拜的看着永瑄。 「十哥,你真厉害,都敢冲进火里救皇阿玛。」 永瑄笑了笑:「我去的那会儿,火还没那么大,我就想着应该无事,没成想后来风助火势,竟然烧成了那样,我在里头也害怕的,你日后可不能像哥哥这样莽撞。」 静容刚好听到这番话,心情十分复杂,永瑄这样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火势会有越烧越大的可能,他这番话也只能哄哄永璂。 或者说,他说这话,就是给自己听得,希望能消了自己的怒气。 果不其然,说完这话,永瑄就看见了静容,笑着过来给静容请安:「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静容也是这个时候才看见,他手上还裹着白布,一下子吓了一跳,什么火气都忘了,急忙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受伤了?」 永瑄无所谓的笑笑:「只是磕了一下,不算什么大伤,皇额娘别担心。」 静容怎么会不担心,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你这孩子,往日里,看着是个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就这么楞,那么多人在,偏偏你自己往里沖。」 永瑄不好意思的笑笑:「儿臣也是有些惊着了,而且侍卫们都在外面,等进来还得一段时间,太监宫女又不顶事儿,儿臣怕皇阿玛真的有个什么,就冲进去了。」 其实也不止是这个,当时他想了很多,若是皇阿玛今日死在这儿,他如今不过十二,是绝对没有机会坐上皇位的,皇位多半会落在几个兄长手上,五哥的可能性最大。 而若是皇阿玛得了救,自己就是头一号救驾功臣,皇阿玛日后也会高看自己一眼,他的把握也就更大了一些。 再有,皇阿玛对他这么好,他也不忍看着皇阿玛命丧火场。 这些念头说起来多,但是当时其实只是在他脑海中闪过一剎,然后他便吩咐了高平安去报信,自己沖了进去。 如今想起来,他也会后怕,可是若是能重来,他或许还是这个选择。 静容不知道永瑄心里还有这么多念头,她只心疼儿子的伤势。 「太医可说了多久能好?」 永瑄笑着道:「用不了多久,也就七八天吧,您就放心吧。」 静容哪里能放心,但是看着永瑄平淡的神色,她只能咽下心中的不安,又叮嘱了他几句日后不得如此鲁莽,这几日要好好养伤的话。 永瑄也都乖乖的应下。 等说完这些,静容的心才安定了一些,看着几个孩子道:「额娘如今也就盼着你们都好好的,旁的是一点也不多想,你们日后行事,也该多想想我这句话。」 永瑄笑着应下,几个孩子也都乖巧的点头,宁楚格还跑来静容跟前撒娇:「额娘,我最乖了,十哥不怪,您别喜欢他了,喜欢我吧。」 静容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小机灵鬼,还知道给你十哥上眼药了。」 宁楚格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永瑄:「谁让十哥让额娘伤心来着。」 永瑄笑着摇摇头,也不和她计较。 静容也忍不住笑了,经歷过这次的事儿静容总算明白了,她最深切盼望的,还是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别的都是次要。 ** 这次九州清晏失火的事儿,果然也造成了朝臣的震动,没几天请安的摺子就像是雪花片一样飞进了园子里,而干隆却神在在养起了身子,十个请安摺子,也不见得能批覆一个。 他唯一做过的,就是把和亲王弘昼骂了个狗血喷头,搞得弘昼直接在家面壁思过,还罚了他三年的俸禄,不过用的藉口是他仪节僭妄,给自己这个弟弟多少留了点脸。 第295页 静容听了也没当回事,弘昼这些年来做的奇葩事多了,干隆也对自己这个弟弟多有优容,这次关系到自己性命了,这才骂了罚了他,但是也不见得罚的多重,可见干隆对自己弟弟还是十分宽大的。 后来又有几个皇子和公主去探望,干隆到也都见了,但是都没让他们留多久,包括大着肚子的四公主,只接待了四公主一盏茶的功夫,就让她回去歇着了。 但是除了这些人和事,干隆却对永瑄和永琪越发看重了,尤其是永瑄,他才十二岁,干隆竟也开始带着他视事了,而且根据永瑄给静容的暗示,干隆甚至还想让永瑄在年底的时候代他去祭祀皇陵。 静容都惊呆了,不过旁人却都十分开心,尤其是舒贵妃,那是看着比静容都高兴,时不时的就得到静容跟前夸一夸永瑄,搞得静容都觉得,这到底是自己儿子还是她儿子。 七月初,干隆终于差不多养好了伤,继续秋狝木兰。 不过在走前前一天,五阿哥府上的那位小阿哥殁了。 静容接到消息的时候,正收拾东西呢。 听到这消息,忍不住皱了皱眉:「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就没了,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嬷嬷知道静容的意思,急忙回话:「太医过去看了,说是小阿哥身子虚,却又没有及时保养,外加上受寒惊了风,这才一病没了。」 静容松开了眉头,简单来说,就是没照顾好呗,这下子可把西林觉罗氏给撇清了,毕竟之前西林觉罗氏说想要照顾孩子,结果被索绰罗氏给哭回去了,要死要活的非得自己照顾,没成想倒是把孩子给照顾死了。 这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啊!怎么就这么不经心呢? 看着静容眼中闪过厌恶,赵嬷嬷低声道:「听说,五阿哥知道了这件事,气的不轻,狠狠的斥责了索绰罗格格,如今格格哭的跟泪人一样,但是五阿哥却再不理会她了,直接去了前面书房。」 这旁人房里的事儿,赵嬷嬷竟然门儿清,静容也是无语了,不过五阿哥到底是重点关注对象,赵嬷嬷重视点也是正常的。 「这事儿别说五阿哥,只怕皇上心里也难受,行了,别再传了,去我库里取些东西,算是送那孩子一程吧。」 赵嬷嬷点了点头,退下了。 静容嘆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 等到去了木兰,干隆看着面色果然不好,还在静容这儿把索绰罗氏骂了一顿:「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勾着永琪让他们夫妻不和不说,连个孩子也不会带,竟把好好的孩子给……唉!」干隆嘆了口气,看着很不舒服。 其实静容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好几个儿子成婚,如今除了大阿哥有两个儿子,剩下起个,从永珹到永璇,就没一个能给他生个孙子的。 现在永琪好不容易有一个,还没了,而且是连失三子,她要是干隆她也郁闷。 「许是缘分不到呢,日后日子还长着呢,永琪夫妻身体也都健康,总会有的。」静容跟着安慰了一句。 干隆能如何,只能点点头:「也是,若是不成,再给永琪指个好的,总不能让一个妇人拿捏住他的后宅。」 这话说的静容心里有些惊悚,不过想着干隆的身份,她也就释然了,爱折腾折腾吧,反正也没几年了。 ** 虽然干隆很郁闷,但是很快的,又有个好消息传了过来,八月二十三,和嘉公主生产了,顺利的产下一个儿子。 干隆听了大喜,亲赐名字:丰绅济伦,这名字的意思就是福气长存,济世经邦。 丰绅济伦洗三的时候,还给赐下了喜钱和一对乳母夫妇。 一时间和嘉公主府上也是喜笑连连,大家也都真正认识到了干隆对和嘉公主的看重。 不过静容倒是明白,他这一半是因着看重和嘉,一半是想要借着喜事沖沖最近的丧事。 只是不知道他这个想法能不能达成。 十月底,干隆带着后宫妃嫔们,回了紫禁城。 结果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封太后下学规矩女子汪氏为永常在,并且赐下许多珍玩。 这事儿大家倒是都没惊讶,觉得挺正常的,毕竟之前干隆就已经宠幸过汪氏了。 结果干隆转头就办了件让大家大跌眼镜的事儿,他把四阿哥永珹,也给过继出去了。 干隆二十八年十一月,干隆皇帝下旨,将皇四子永珹,过继给和硕履懿亲王允祹,降袭履郡王爵。 这是过继自己儿子过继上瘾了吗? 静容心里忍不住吐槽,永珹这两年也听老实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干隆要闹出这种事儿。 但是好歹也封郡王了,不见永瑢过继出去,至今还是个贝勒吗?总比窝在宫里当光头阿哥强,永珹也不敢吭气,第二年老老实实的带着老婆孩子出宫袭爵去了。 二十九年刚过完年,静容这儿也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策楞那个常住京城的小妾进宫来看宁楚格。 这件事儿是干隆允准了的,这个小妾也是个会做人的,时常节庆的时候进宫来。 今年进宫本也不稀奇,但是她却带来了一个消息。 「自打先头世子没了,王爷就想着再立世子,但是拉旺多尔济到底年幼,王爷倒不敢因为这事儿,折了他的福分,便一直拖到了现在,如今好了,拉旺多尔济也大了,该担起赛音诺颜部的担子了,王爷说了,已经给皇上上了摺子,等皇上批覆下来,拉旺多尔济就是正儿八经的亲王世子了。」 第296页 听着小妾喜笑颜开的回禀,静容面上神色不动,先头世子都死了六七年,这才想起来立拉旺多尔济为世子,真不知道成衮扎卜这是真如这位小妾所说的心态呢,还是看着皇上看重永瑄,这才下定了决心。 不过这话静容倒也不会说出来,只笑着道:「这些事儿我倒是不大懂,一切都看皇上的意思,我看拉旺多尔济,只觉得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品性好,有出息,旁的倒是无足轻重。」 当然是个好孩子了,拉旺多尔济几乎是在静容膝下长大的,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宁楚格的童养夫,他是什么样的人,全看静容的教导,这么多年下来,多多少少的,他都受了静容的影响,因此如今已经能算得上是个符合静容心意的好女婿了。 不过这小妾可不知道这事儿,只以为静容这是讽刺他们呢,急忙伏低做小:「娘娘这话正是呢,拉旺多尔济这孩子,也算是奴才看着长大的,多亏有了皇上和娘娘的教养,如今才能长成这样,王爷和福晋听了奴才的回禀,也是心中感激涕零呢。」 静容似笑非笑:「王爷着实恭谨。」 这恭谨说的玩味,自打二十二年占楚布多尔济没了,干隆这边就暗示成衮扎卜请封世子,结果这都多少年了,这才反应过来,这反应速度也是绝了。 策楞小妾也知道这事儿办的不地道,但是她也只能尴尬的笑笑,不敢多言。 不过再怎么说,这事儿也算是好事,静容还是意思意思赏了小妾一些东西,也给拉旺多尔济准备了一份贺礼送了过去。 等到晚上干隆过来的时候,他果然也提起了这事儿,并十分高兴的说:「成衮扎卜的请封,朕已经准了,拉旺多尔济就是日后赛音诺颜部的札萨克亲王,至于旗务,就让他两个哥哥代掌,如此咱们宁楚格的孩子,日后也有个好出身。」 静容笑了笑,起身谢了恩。 第95章 进展 二十九年二月初十是静容四十五岁千秋。 干隆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了, 非得大办一场,找了一百零八个喇嘛,在雍和宫念了九天的经。 正寿那天, 又找了五百个喇嘛念经。 宫里更是大摆筵席,搞得很盛大。 静容笑的脸都僵了,礼物收的手都软了, 但是心里一点不得劲, 这也太累了吧,她宁愿吃碗长寿面,听几个孩子给他祝祝寿就行了。 但是很明显这个要求是不可能实现的, 现在皇宫里,干隆说了算。 这一日几个皇子的福晋也进宫来了静容说话了, 除了守寡的三福晋。 按着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来说,守寡的人上门不吉利, 因此三福晋基本上已经被排除在社交场合之外了。 打头的是五福晋,八福晋, 四福晋和六福晋次之, 虽然按照现在的礼法来说, 四福晋和六福晋已经不算是皇阿哥福晋了, 但是到底还是干隆的亲儿子,这种场合还是要出席的,只是座位次序, 再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另一边则是坐着几位公主,和敬公主打头, 后面坐着和嘉公主, 宁楚格和六公主也坐在一处说话。 五福晋看着比年前精神多了, 话也说的周全, 只坐在那儿,一屋子贺寿的人都好像以她为首似得。 八福晋看着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不太爱说话,便是在这种场合,也只是微笑坐着,一言不发。 静容知道她在八阿哥府上其实也不好过,宫里人人几乎都知道,八阿哥独宠妾室王氏,这个独宠,不是说干隆这样,多去你屋里,而是真的完全偏爱,其他不管什么福晋,什么格格几乎都成了摆设。 八福晋在八阿哥府上,几乎也没啥地位,就是个占着位子的吉祥物,后院除了福晋院里,也基本上都被那个格格个把持了。 要是静容身处这样环境,指不定都能气吐血,但是八福晋却是真的好涵养,好忍性,一点看不出不满,年纪轻轻的,每日里只是吃斋念佛,一副心如藁木的模样。 静容也不大会和这位福晋交流,说两句家常话,便和旁人聊起了天。 不过四福晋也是个沉默寡言的,静容问了一堆话,也不见她能回答超过十个字,大多都是『皇额娘说的是』,『儿臣惶恐』这样没啥营养的回答。 至于六福晋,光看面色就看着比她其他几位妯娌好多了,嫁进来这几年,竟还像是姑娘家似得,脸色红润,双目有神,一看就是过得极好的人,说话的语调也比旁人轻灵许多。 也就她和五福晋,能和静容多说几句话,不过也是一些浅显的家常,静容可不敢和自己这几个便宜儿媳说什么心里话。 至于几位公主,和敬明显比之前对她恭敬多了,和嘉看着温温柔柔的,也是个会说话的,静容看了嘆息,到底也是纯妃的女儿。 等时辰差不多了,就该入席了,静容被几个儿媳和女儿搀扶着去了交泰殿正座。 又受了儿子儿媳,女儿女婿等人的礼,这才算开席。 开席之后,干隆还特意过来看了静容一回,并赐下了好几道菜品蔬果,一时间倒是看着和乐融融。 等到寿宴结束,公主和福晋们都离开了,静容却把她额娘留下来说话。 自打那场大病之后,郎佳氏就瘦了很多,气色也没以前好了,静容看着难受,赐下了不少补身的药,想要把她额娘给养回来。 养了这几年,倒是好了些,只是到底年纪大了,还是看着老了许多。 第297页 「额娘。」静容看着郎佳氏的模样,不由皱起了眉:「怎么看着比上次进宫瘦了。」 上次进宫,就是一个月前过年那段时间,这才一个月过去,郎佳氏的确瘦了些。 郎佳氏却不在意:「瘦些好,人都说,人生难买老来瘦,我每天都诊平安脉,身子健壮着呢,就是这几日我在家里后面院子里种了几行菜,忙碌了两天。」 静容却没料到郎佳氏还给自己找了个这个活干,不过想着找点事做做也好,省的在家里闲得发慌,没什么排遣。 「种些菜也好,活动活动筋骨,只是您不许忙碌太过,否则反倒不好。」 郎佳氏笑着点头。 两人之后又聊起了家里的事儿,说起家里的事儿,郎佳氏就嘆气:「你那侄媳妇娘家,也是个命不好的,她那个哥哥,前些年没了,只留了孤儿寡母三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照应,本想着接回京来,让他们玛法照顾,没想到你侄媳妇的阿玛也去世了,后来实在没法,就把娘三接到了咱们家照料,真真是个可怜的,那个大的,就比咱们十阿哥大一岁,小的就和讷敏差不多大,你侄媳妇那个嫂子也是个病罐子,听家里府医的意思,也就这几天了,这俩孩子,没了爹又没了妈,以后也不知道怎么过日子哟。」 静容听着这话也心中感慨,也是真的可怜,想了想,让白芷去库里取了两样文房四宝,并两个玉佩,几对金裸子,还有几样药材给了郎佳氏。 「这些东西就给那俩孩子吧,这些药材,给侄媳妇的嫂子用,也算是我一份心意。」 郎佳氏接了东西满脸笑:「能得娘娘的赏赐,那是他们天大的福分,日后想来也能平平安安的。」 静容勉强笑了笑,她要是真有这么大福分就好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求个心安。 等和郎佳氏说完话,静容就让人把郎佳氏送了出去,今儿她的寿宴,几个孩子,也就只有宁楚格一直待在身边,永瑄、永璂、永璟都被干隆给叫到前头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等到郎佳氏一走,宁楚格就依偎在静容身边,小声道:「额娘,郭罗玛嬷怎么头髮是白色的?」 静容看了宁楚格一眼:「因为你郭罗玛嬷年纪大了。」 宁楚格有些不信:「皇玛嬷年纪也大,头髮怎么是黑的?」 静容被这话问的哭笑不得,她能说皇太后人家是保养有方,或者说给皇太后梳头保养头髮的人,有把白头髮藏起来和染黑的技术吗? 这话多傻的人都不能说啊,因此静容只笑着道:「你郭罗玛嬷不及你皇玛嬷福气深厚,前些年又病了一场,头髮这才白了。」 宁楚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怪不得那些外命妇也有许多白头髮的,我以后可不想头髮也白了,我也要喝皇玛嬷一样福气深厚。」 看着她孩子气的话,静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她的鼻子,说了句臭美。 ** 等到下午的时候,三个孩子也回来了,不过这次回来,他们三个却又正儿八经的给静容磕头祝了寿,看的静容有些心疼:「快起来快起来,之前不都磕过头了吗?」 永瑄笑看着静容:「之前那是国礼,如今这是家礼,儿臣祝额娘福寿延绵。」 静容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脑门:「就你花样多,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吧?」 「知我者额娘也,的确是儿臣的主意。」永瑄怪腔怪调的又给静容长拜了一下。 静容失笑:「除了你这个鬼精灵,也没别人了,你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老实,偏你是个滑头的。」 永瑄也不大在意,只笑嘻嘻看着静容。 ** 等静容过完了寿,干隆突然和静容说,永瑄也虚岁十五了,如今已经能通读五经,学问渐长,只是还不识俗物,该长进些了,他准备让永瑄跟着自己学习政务。 静容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这可不比之前在院子里,只是跟着让看看,这是要手把手的教导永瑄处理政务了啊! 这意味着什么,指不定现在正大光明牌匾后面,已经放上了永瑄的名字了! 静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飞快,她不敢看干隆的眼神,生怕自己眼中露出些什么,只急忙起身行礼谢恩。 干隆一把扶住了他,干隆的手有些微凉,声调也听着喑哑,这是自打上次活在落得病根,如今虽然好些了,但是依旧残留了些。 「不必谢朕,永瑄也是朕的孩子,朕也希望他能成才。」 静容嘴里发干,有些说不出话来,此时看着,倒像是激动的有些哽咽了。 干隆神色一软,柔声道:「今年过年的时候,朕命他去祭祀皇陵,永瑄做得很好,朕是信任他的,也信任你。」 静容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看向干隆。 在屋里昏暗的灯光下,他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看着倒是比之前显老了许多。 静容心中感嘆,那个精力卓绝的干隆帝,到底也是老了。 她相信,此时干隆的话或许是出自真心,但是因为与生俱来的防备心,她不敢去赌这个真心能持续多久。 毕竟根据歷史记载,他可是活过八十多岁的人啊! 静容垂眸:「皇上厚恩,臣妾真的万事难报!」 她语气中蕴含着深厚的感动和惶恐,但是她的眼中却依旧平静无波。 第298页 ** 第二天,干隆就向众大臣宣布了自己这个决定。 宣布当天,没有任何人反驳,毕竟中宫嫡出,而且聪慧过人,不管是满臣汉臣都十分满意。 一时间,上下的目光都聚焦在十阿哥身上,同时也对一年后的选秀,有了更多的想法。 而永琪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和索绰罗氏又再一次有孕一起知道的,因此也导致他这一天真的是悲喜交加。 喜的是自己又要有孩子了,悲的是,他离储位看起来是越来越远了。 永琪坐在书房里整整一晚上,等到了第二天,却只余一声嘆息。 皇阿玛如今干纲独断,他便是有再多的不甘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只是他也不会就此消沉下去,日后的路还长着,他还是有机会的! ** 与此同时,静容也收到了索绰罗氏又怀孕的消息,整个人就有些无语,这才刚没了一个孩子吧,竟然又怀孕了,不过幸好这次两次怀孕隔得比较远,或许比上次能好些。 只是可惜了西林觉罗氏,这次又要头疼了吧。 不过这消息也没能掀起多少风波,没几天,定郡王府传来消息,绵德的福晋没了。 这消息刚传出来,和敬公主就哭进宫来了,因为这绵德的妻子不是旁人,正是和敬公主的女儿。 静容去寿康宫的时候,和敬公主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我那孩儿如今也不过十六岁啊,就这么没了,这不是剜我的心吗?她平日里在家也是个孝顺懂事的,身子也健壮,结果这才成婚一年,竟就这么没了,皇祖母,你要给孙儿做主啊!」 太后这会儿的脸也很黑,一个是曾外孙女一个曾孙,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她怎么说。 而且绵德还是永璜唯一的嫡子,和敬这话里话外的都是她女儿被人害了,堂堂皇家福晋被人害死了?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整个皇家都没脸面! 不行! 这事儿绝不能发生! 太后定了心思,便拉住了和敬的手:「你虽不是在我膝下长大的,但是我和皇帝多心疼你,你只怕心里也是清楚的,如今出了这种事,谁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和敬啊,你不能因为这事儿,就左了性子,绵德福晋的死因,太医院那边已经说过了,是风邪入体,再加上她身子本就虚,这才一病没了的。」 「她是未来的堂堂郡王福晋,绵德虽然看着不着调,但也是个老实孩子,对她也是格外尊重的,你不要多想。」 和敬听着这话咬着牙,她知道,太后这话的意思就是,这事儿要不了了之了,可是她不服!她好好的孩子交了出去,如今还没两年,竟还给了她一具尸首,这放谁心里能痛快。 而且她也清楚的很,绵德那个小崽子,对她的女儿并不好,她去看了女儿两次,她虽然一直笑着说自己一切都好,但是只要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子,和敬就知道,这孩子在哄自己。 原本她想着,少年夫妻,都要磨合,许是时间久了,也就好了,但是没成想,没成想…… 和敬泪流满面,她跪在地上,拉着太后的手:「皇祖母,我昨个见了她最后一面,她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啊!她才十六岁啊!」 和敬公主也是才刚刚生产完,如今身子还有些虚,说着这话,就往下倒。 太后被吓了一跳,急忙把人拉住,眼泪也跟着往下落:「你这孩子,说这些话不是剜我的心吗?那孩子是你女儿,何尝又不是我的曾外孙女,我也心疼她小小年纪就去了,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啊。」 太后哭着拍着和敬公主的后背,看着也是很难受。 不过静容看的明白,太后再难受,也不会松口让公主调查这件事的,这可是事关皇室颜面的事儿。 和敬公主似乎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整个人呆呆的坐在太后跟前,也不说话。 太后看着她心理有些害怕,摇了摇她的手,小声道:「和敬,和敬!」 和敬公主回过神,目光幽幽的看向太后,许久,终于道:「皇祖母,您的心思我明白了,我还有件事儿,要请您答应我,这件事之后,我再不追究。」 太后心下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沉。 这个孙女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自小就被皇帝和孝贤皇后给惯坏了,要什么给什么,字典里就没有放弃两个字,如今说这话,不是在琢磨别的事儿吧? 只是太后这会儿也不好太驳和敬的脸面,只能含煳道:「你先说来听听。」 和敬定定看着太后,嘴唇颤抖,许久终于道:「孙儿想求太后许可,让孙儿替我那可怜的孩子装殓。」 太后一皱眉,有些不同意:「胡闹!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来,内务府的奴才那么多,不必让你亲自动手。」 和敬公主却只是流泪:「我那孩儿,自打她三岁之后,我就再也没给她亲手穿过一件衣裳,如今她没了,就让我再给她穿一次吧。」 太后也拿不准她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但是看她哭的这么可怜,只能嘆了口气:「既然你愿意,那我也拦不住你,只是我这儿只有一句话,不许胡闹!」 这话说的有几分严厉的意思,和敬公主忍着眼泪点了点头:「孙儿知道轻重。」 太后听着这话,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但是看着和敬公主垂下的眼眸,她又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嘆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事了,日后只盼望你能顺顺利利的。」 第299页 和敬公主的手抖了抖,转瞬又将手藏进了袖子里,她依旧抽泣着,小声道:「祖母慈心,孙儿记下了。」 太后眼神依旧忧虑,她总觉得,自己这事儿好像不应该答应似得。 ** 静容是和和敬公主一起出的寿康宫。 和敬公主因为才刚生产完,又哭了这么一场,脸色白的吓人,静容看着有些可怜,忍不住道:「公主要不要传太医看一看,我看你脸色着实难看。」 和敬对着静容淡淡一笑,轻声道:「多谢皇额娘关心,我挺好的。」 静容皱着眉,刚刚和敬在太后跟前的拿一番话,她是一句也不信,她知道,和敬多半是存了旁的心思。 但是刚刚她却没有提醒太后,因为她心里也不舒坦,这里面要是真的有事儿,和敬捅出来也好,就绵德往日那个做派,静容就十分不喜。 总觉得大阿哥和伊拉里氏这样和气没什么稜角的人,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孩子,八岁的时候,就知道和比他小的叔叔们抢东西了,大了一些,更是要处处压人一头,只是可惜,皇帝并不待见他,反而喜欢他的庶弟绵恩。 他就开始欺负绵恩,后来绵恩大了,他打不过绵恩了,就纠集了一帮狗腿子,整天醉生梦死,看着着实让人生厌。 现在和敬的女儿嫁过去没一年就亡故,静容心里也不舒服,看着和敬这样,也觉得怪可怜的,可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嘆了口气,小声道:「如今这个情形,你家里还有其他孩子,要顾及着些皇上的脸面。」 这也是静容唯一能提醒她的话了,她是真的怕和敬公主鱼死网破,到时候吃苦的还是她自己。 听着这话,和敬脸上的笑真了几分,她拉住了静容的手,轻声道:「皇额娘,这宫里,也就您是个真心人了,您放心,这事儿我虽然不会让他好过,也不会连累自己个的。」 静容点了点头,看着和敬离开,心里又想起了之前那个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小姑娘。 虽然那时候的和敬挺讨厌的,可是那时的她无所畏惧,眼中满是光芒,看着就觉得鲜活,而此时的她,眼中那道光却仿佛灭了。 许是生活磨没了,许是被自己的亲人伤了心。 只是总归让人看着挺伤心的。 ** 这天下午,定郡王福晋入棺,和敬公主果然亲自过去装殓。 因为是嫡亲的侄媳妇,永瑄几个孩子也奉命过去祭奠。 静容亲自给他们挑了衣裳穿了,又仔细吩咐他们不许往跟前凑,她总觉得和敬公主要闹个大的。 永瑄看出来静容话里话外的意思,点了点头:「额娘您就放心吧,有我看着他们呢。」 自打永瑄开始跟着干隆学习政务,的确比之前稳重多了,静容对他也信任多了,因此见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好,记得不要让弟弟们乱跑。」 永瑄点了点头。 等几个孩子走了,静容也没闲着,去了屋里抄经。 想着那苦命的孩子,静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就想着抄抄经,也算是超度超度她。 等抄完了一卷,静容就亲自拿到观音菩萨像前烧了,烧完之后,又默念了一遍往生经,只盼着这孩子下辈子能和和乐乐的。 刚念完经,外头白芷便禀报,几位阿哥回来了。 静容看了眼桌上的怀表,这才下午三点半,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还以为至少要闹到五点呢。 「让他们去前厅坐着,我这就来。」静容吩咐了一句。 白芷应声之后,就出去照顾几个阿哥了,而静容在赵嬷嬷的伺候下,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出去。 出去的时候,几个孩子,除了永瑄,看着都愣愣的,尤其是永璂,眼圈红红的,好像是哭过一场。 静容知道这孩子感情丰富,没想到竟还哭了。 「这是怎么了?竟回来的这么早?」静容心中猜错多半是和敬公主的缘故,但是却并没有直说。 永瑄起身,嘆了口气,把今儿的事情说了。 「和敬姐姐只怕也是早有准备,我们去的时候,姐姐已经到了,还领了府上的奴才,把大侄子的后院给围了,多少宾客都挡在了前面,只把我们这些人给叫到了后头去,结果一过去,就看见绵德跪在地上,脸上两个乌青眼,身上也乱糟糟的,像是被打过了。」 「我们想劝来着,五哥都开了口了,但是和敬姐姐就是不听,直接带着府医去后面要验尸,这可把人吓着了,绵德吓的浑身哆嗦,跪在地上抱着和敬姐姐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和敬姐姐也哭了,当年她是想着亲上做亲,也算是看着绵德长大的,这才放心把外甥女交给他,没成想是这个结果,如今她孩子没了,她拼着撕破脸也要给女儿讨个公道。」 「后来绵德被吓住了,也终于招了,说是府上一个格格,气不过福晋罚了她,就给福晋投了毒,他生怕这事儿传出去没脸,就把事儿瞒下来了,那个奴才就被关在后院柴房里,他愿意把这奴才交给和敬姐姐。」 「后来和敬公主就罢手了?」静容皱着眉道。 永瑄嘆了口气:「那还能怎么样,都这样了,只能罢手了,难道还要打死绵德不成,他毕竟是大哥的子嗣。」 静容心里不舒坦。 永璂也有些不服,小声道:「儿臣看着,那个奴才压根就不是关在柴房里,她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衣裳比外甥女的衣裳好多了。」 第300页 静容看了永璂一眼,这孩子倒是个细心的,不过这样的事儿,既然这孩子能看得出,在场人都是人精,又有那个看不出呢? 不过是息事宁人罢了,和敬这一闹,也不仅是要这个人出来抵命,更是把绵德的面子扔到地上踩,日后只怕干隆那儿会更讨厌这个孙子,指不定还会削了他的爵位。 这也是和敬唯一能为自己女儿做的事儿了,毕竟她虽是公主,却也身处在枷锁之中。 「这话你可不能和旁人说。」永瑄叮嘱了永璂一句。 永璂有些不服气:「绵德这样坏,我看就是他捣的鬼。」 永瑄摇了摇头:「谁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你有证据吗?」 永璂有些泄气,那个被揪出来的奴才自己也招认了,绵德是彻底摘得干干净净。 「行了行了,别多想了。」永瑄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这种阴私事,是说不明白的。」 永璂却有些不服气:「我日后要是有福晋,我一定敬重她,对她好,绝不会这么欺负她!」 永瑄忍不住笑了:「你才十二岁,倒是想起福晋的事儿了。」 永璂的脸有些红,但是还是强撑着道:「十哥别不信,明年选秀,阿玛就该给咱们挑人了!」 永瑄一听这话,脸顿时一垮,他也为这事儿发愁呢,也不知皇阿玛会给他挑出个什么人来。 静容见了急忙给儿子解围:「行了行了,别多说了,这才哪到哪儿,倒是想得多,且去换了衣裳,洗漱一下,该用晚膳了。」 几个孩子这才回过神来,乖乖跟着赵嬷嬷下去洗漱了。 第96章 福晋 静容看着孩子们下去, 自己也嘆了口气。 这才出了年多久,竟出了这种事,干隆要是知道了, 指不定心里会怎么想呢。 晚上干隆过来的时候,脸上果然不好看,或者说十分难看。 喝了口茶就忍不住开口道:「这个绵德果真是个煳涂的, 后宅里乱成这样, 竟连自己的福晋也被人害死了!」 静容心说,可不一定是绵德煳涂,那个奴才那么心大, 是谁给的胆子,这还要单说呢。 「臣妾也是万万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不知此事皇上要如何处置?」 静容给干隆续了一杯茶,试探着问道。 干隆皱了皱眉, 许久道:「朕已经让内务府过去严审此事了,一定会给和敬一个交代。」 静容没吭气, 她感觉这个交代也是有限, 之前太医院过去诊脉, 就没能诊出什么问题, 还是和敬拼命才从绵德嘴里逼出了实话,如今再处置,也就只是事后找补罢了。 绵德不在意这个福晋, 不把福晋看在眼里,任由底下人骑在福晋头上, 这才是和敬女儿死的主要原因, 否则便是给那些十个胆子, 又有谁敢做出这种事。 只是这话, 静容敢想不敢说,毕竟干隆的态度已经拿出来了,再说这些又有何用?难道还让绵德给福晋赔命?这是决计不可能的。 ** 没过几日,内务府那边传来消息,下毒的奴才被杖杀了,绵德也因着管理后宅不利,被干隆罚禁足半年,且扣除半年的俸禄。 和敬公主自这事儿之后也病了,太后知道之后,长吁短嘆了一番,到底还是给府上派了御医。 后来御医回禀,和敬公主这是有些伤了身子,得仔细调养。 原本或许太后还有些怨怪和敬把事情闹成这样,但是一听这话,满心也换成了心疼,还让林嬷嬷出去看了公主一趟。 静容在边上看着,只觉得和敬公主倒是把两宫的心态拿捏的很准,示之以弱,他们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没过几日,他们一行人又往圆明园去了,不过这次过去,静容这儿轻松了许多,几个孩子都大了,也不住她跟前了,她管的也没之前多了,只每日把几个孩子身边伺候的人叫过来问问就可以了。 但是同时静容也觉着有些寂寞,因此每日倒是和舒贵妃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 舒贵妃如今看着也比以往自在多了,永瑆大了,她虽然不及之前得宠,在这宫里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个心宽之人,这几年下来,倒是气色比之前年轻的时候还好了。 她能和静容说的,也就宫里这些事儿。 不过她尤其爱说五阿哥院里的事儿。 「昨个那个索绰罗氏,又说肚子疼,五阿哥人还没回去呢,连带脚的就去了太医院把太医给请过去了,结果太医过去一看,说是吃多了,日后要少吃些,哎哟,可笑死我了,真想看看当时五阿哥的脸色,那一定难看的紧。」舒贵妃一边笑一边说。 静容摇了摇头:「你啊,就是个促狭的,索绰罗氏前头失了这么多孩子,这一胎小心些也是常事,你倒是那这个当笑话。」 舒贵妃听了这话却一点都不在意,只道:「若真是心疼孩子也就罢了,那个胡氏,如今不也怀着身子,我也没见永琪多上心,说到底啊,还是这心偏了,有些人就越发爱作妖了。」 她这话虽然说的是索绰罗氏,但是静容总隐隐觉得,她好像是在说宫里的事儿。 静容仔细想了想,许久才道:「可是汪氏惹着你了?」 自打今年汪氏封了永常在,这在宫里可就成了头一份。 而这汪氏也和宫里的这些女子性情不大一样,还是个常在呢,就骄纵的厉害,今儿骂狗明儿撵鸡,把骄纵一词真的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第301页 不过静容看她一个小姑娘家,只要不做的出格,也不怎么在意。 倒是舒妃觉得有些气不平,往日里过来请安,也常在静容这儿说汪氏的不对。 听到静容一下子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舒妃就忍不住了:「哪里是得罪了我,她再煳涂也不能在我头上做耗,我只觉得她这人小小年纪,倒是个心狠的,有个宫女给她梳头,可能是没伺候好,倒叫她让人扒了裤子打了三十板子,打完之后,那宫女人也半废了,后来被内务府领了回去。」 静容有些诧异:「怎么下这么狠的手,为何下面不给我禀报?」 舒贵妃也气:「还能因为什么,她是皇上爱宠,底下人也看脸色呢,哪个敢来您这儿告状。」 静容皱了皱眉,这话还真没法说了。 「行了,此事我会看着处置的,你别操心了。」静容也很讨厌这种不把人命当命的行为。 舒贵妃看着静容上心了,也就不说话了,转而说起了旁的。 ** 第二日一早,静容让人去了永常在宫里训话,以她不守宫规,私下行刑的名义,罚了她半年的俸禄,并让她禁足一个月。 这事儿静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结果没过几日,干隆来她这儿的时候,却说起了这事儿。 「永常在年幼,心性不稳,遇着这种事,一时恼了也是有的,皇后就别生她的气了。」 静容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干隆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安抚自己,但是其实是在给永常在求情,静容还真有些纳了闷了,干隆竟然如此看重这个永常在吗? 不过静容有了这个念头,却不会真的说出来,只笑着道:「臣妾哪里生她的气了,只是想着她小小年纪,做出这种事,总是对她名声不好,又怕她不知高低,日后再做出其他出格的事儿,这才想让她长长记性,若是皇上觉得不妥,那臣妾就取消这些处罚如何?」 干隆听了这话,面上有些不自在,急忙摆手道:「她错了,自然要受罚,你做的很对,想的也周全。」全然再不提让静容不要生气的事儿了。 静容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心里对永常在提起了几分心。 ** 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前一天,五阿哥宫里的索绰罗氏发动了。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只楞了一下,就回了神,让人去太医院传话,让几个有名的千金科太医过去盯着。 这也不是静容瞎操心,主要是前几个月,太医刚诊出来,索绰罗氏这一胎,竟然是双胎。 或许在现代双胎算比较值得庆贺的事儿,但是在古代,双胎那就是九死一生,五阿哥宫里上下,也因为这双胎的事儿,这段时间十分紧张,尤其是索绰罗氏,几乎都不出宫门了。 如今终于生产了,静容作为皇后,自然得表个态。 郑怀恩领了命,就去太医院传话了,而静容则是失了看书的兴趣,回屋歇着去了。 这一胎足足生了一夜。 西林觉罗氏跪在自己屋里的小佛堂,跪的膝盖都没知觉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和五阿哥之间的关系好转了一些,五阿哥在她面前也能有一些好脸色了,这几日也会歇在她房里。 一切的事情都朝好的方向转变。 还有那个可恶的索绰罗氏,这次也怀了双胎,双胎好啊! 西林觉罗氏幽深的目光看着供在桌上的佛像,若是能一尸三命,那就更好了。 可惜事情到底让西林觉罗氏失望了,第二天天光大亮之后,索绰罗氏挣命似得生下了一双儿子。 索绰罗氏只来得及微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便晕了过去。 西林觉罗氏听到消息,原本跪的直直的身子晃了一下,底下人急忙过来搀扶。 她白着脸,被人扶了起来,腿上又酸又麻,走一步就跟针扎一样,但是再难受,也不及西林觉罗氏的心里难受。 难道老天爷就这么看不得她好过,非得降下个索绰罗氏来处处和自己作对,一个包衣奴才的女儿,却在这府上,将自己压住一头。 西林觉罗氏只觉得心中无比失落,再这么下去,这府里日后,哪里还有她站的地儿。 这悲愤只是一瞬间的事儿,等到出了小佛堂,西林觉罗氏又成了那个四下周全的五福晋。 她笑着打赏了伺候的奴才和太医,又去看了两个孩子,先出来的那个面色不大好,也瘦,看着像是个不长久的,但是后出来那个孩子却是个白胖的,哪怕西林觉罗氏没有生养,也知道这个孩子只怕日后能养的住。 压下心中苦涩,西林觉罗氏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长命锁给两个阿哥戴上,然后又嘱咐索绰罗氏屋里的人好好伺候着。 一番忙乱结束,五阿哥也终于回来了,他昨晚守了一会儿,但是今儿毕竟还有事情要忙,就去歇了,直到早上醒来,才知道索绰罗氏已经生了,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西林觉罗氏看着五阿哥面上的焦急神色,心中酸楚不已,但是到底还是压着这份酸楚,迎了上去。 ** 五阿哥府上诞下了一对双生子,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宫廷。 静容也觉得挺稀奇的,她在现代的时候,她舅妈生了一对龙凤胎,但是俩孩子就小时候长得像,长大了倒是不像了,也不知这俩孩子,长得像不像。 旁人觉得稀奇,那愉妃就是激动的喜极而泣。 第302页 五阿哥成婚都这么多年了,终于又有一对孩子了,而且她还特意去看了,哥哥且不说,弟弟是长得白胖健壮,和五阿哥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俩孩子,只要能养的住一个,那日后永琪也算是有后了。 不过干隆听了这个消息,却并不觉得开心。 之前太医诊脉,说可能是双生子,干隆就觉得有些不好,如今生下来了,果真是一对双生子,干隆更觉不祥。 不过想着永琪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子嗣,这俩孩子的出生日期也算不错,这份心思也就压下去了,到底是皇室子嗣,有皇室气运庇佑,必定能遇难成祥。 只是到底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因此赏下东西的时候,就没有当年大阿哥的孩子出生时那般丰厚了。 永琪是个聪明的,也从皇阿玛的赏赐中看出了些许端倪,他皱了皱眉,到底把心思压了下去,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孩子,即便如今皇阿玛不喜欢,日后等时日长了,或许也就释怀了。 ** 静容可不知道这些道理,她规规矩矩的按着份例给五阿哥府上的孩子赐了赏,还让赵嬷嬷代她去看了一回,回来给她学两个孩子的模样。 赵嬷嬷也看出来静容好奇,便绘声绘色的学了一遍:「两位小阿哥那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把五阿哥也像了个十成十,就是大些的那个小阿哥,似是有些不足。」 静容皱了皱眉,毕竟双胎,有所不足也正常。 「索绰罗氏如何?」静容问了一句。 「索绰罗格格这次伤了身子,听太医的意思,只怕日后……」赵嬷嬷意有所指。 静容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既如此,让人好生伺候着吧,如今五阿哥宫里还有胡氏怀着身子,也得好好照顾着,不能怠慢。」 赵嬷嬷笑着应了声是。 只是这稀奇到底也没长久,十月份的时候,随着格格胡氏产下一女,永琪府上的那个大阿哥也没了。 听说索绰罗氏哭的很伤心,非得说是胡氏的女儿剋死了自己的孩子,闹腾了一阵。 但是幸好福晋西林觉罗氏这个时候脑子比较清醒,制住了索绰罗氏,还把胡氏的女儿接到自己跟前抚养,因此胡氏对西林觉罗氏十分感激。 静容听了之后,也觉得可惜,让人送了些东西过去。 晚上干隆来静容这儿,也说起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双生不祥,圣祖爷的温恪公主,不就是在生双胎的时候没了吗?如今这孩子,没有剋死自己母亲,已经是孝顺了。」 这话说的静容骨头都在发冷,生孩子死了,倒怪给孩子克母,这时候人的迷信你真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静容说不出符合的话,只能在边上给干隆添茶倒水,听着他说自己的烦心事。 等到此事之后,静容一行人便回了宫。 等过完年,又是一年选秀的年份。 不够今年这选秀,却是万众瞩目,因为皇上最喜欢的十阿哥,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还没出正月,静容就被这事儿闹得头大如斗。 干隆简直拿出了处理政务的姿态,把年纪合适的秀女挑了个遍,这个长得没有福气,那个看着不好生养,这个太沉闷,那个性子太刁钻。 仿佛他儿子是下凡的小仙男,非得找个仙女来匹配。 后来福晋没定下,有想要给永瑄屋里放人,静容急忙拦住。 「如今他周岁才十四,我总觉得有些太早了,身子还没长成,也不利子嗣。」静容这些年也一直在想这事儿,后来总算想出一套话术来。 但是干隆却很不以为意:「年纪也不小了,不过你这话倒是没错,这么早的确不合适,你看看永琪,前头几个孩子都没了,不如这样,先把人选出来,等到明年再给他也成,索性也不着急。」 静容无语了。 行吧,爱咋咋地吧,反正她不参与这事儿。 静容表明了不想参与,干隆还挺开心的,毕竟他觉得皇后这是信任他,才会把儿子身边的事儿交给他处置。 干隆简直把那一页选秀的册子翻烂了,最后终于初步定下了人选。 「阿里衮次女钮祜禄氏,傅恆之长女,皆可为永瑄之福晋,此事你和皇太后要多方相看,再来禀报于朕。」 这也太慎重了些,不管是阿里衮还是傅恆,都是干隆重用之人,今年却偏偏这俩家都有女子送选,静容心里情绪着实复杂。 不过如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恭声应了。 等第二天干隆走了,静容捏着册子,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得找永瑄来问问话,这毕竟是他的福晋。 静容想通了这一点,就让人赶紧去找永瑄。 没一会儿,永瑄就过来了,看着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静容到底了解他,多少从他那张脸上,看出了一丝紧张的意思。 静容心中暗笑,面上却做出一份正经模样,把宫女太监都遣了下去,这才道:「你皇阿玛昨晚来和我商议你嫡福晋的人选。」 这话一说完,永瑄就垂了头,耳根红的厉害。 静容忍不住失笑:「你脸红做什么,我还以为你如今见着什么事,都能面不改色呢。」 永瑄急忙求饶:「额娘饶了我吧,儿臣实在是……」 看着儿子侷促成这样,静容也不逗他了,笑着将册子递了过来:「这里面的人,你父皇翻了个遍,最看好的,一个是傅恆的女儿富察氏,还有一个是阿里衮的女儿钮祜禄氏,你看看哪个得你的心意。」 第303页 永瑄抿了抿唇,到底接过了册子,翻了两页,就搁在了桌上,轻声道:「多半是富察氏了。」 静容笑了笑:「你倒是敢猜测,为何多半就是富察氏啊?」 永瑄想了想,这才道:「钮祜禄氏到底是满洲大姓,自打开国,便是能臣辈出,而富察氏,是自从皇阿玛这一代开始,才崭露头角,比起底蕴来,根本不及钮祜禄氏深厚,阿里衮又备受皇阿玛信任,如此人家,若是给了儿臣,只怕……」 永瑄没有把话说透,但是静容也多半明白他的心思,只笑着道:「你别操心这个,这次选秀,你皇阿玛是真心想给你选个好的,不管是阿里衮也罢,傅恆也罢,他们都是臣,这次选秀能撞上他们家闺女,这也是巧了,并非咱们有意安排,你只管选就是了。」 永瑄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张了口:「既如此,儿臣还是比较看好富察氏。」 静容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她也能猜得出。 干隆对富察一族的信任,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永瑄处于这个位置,若是能有富察氏为援手,那日后也能好过许多。 「好,既如此,额娘就帮你多看看这个富察氏,若是真是个好的,就给你定下。」 永瑄一听这话,脸又红了。 静容看着好笑,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皇阿玛还想给你安排一个格格伺候呢,只是我想着你还年幼,太早了身子没长好,倒也不利子嗣,因此帮你推辞了,等日后你娶了福晋之后再说。」 永瑄听了这话,抬头看向静容,点了点头:「这事儿儿臣都听您的。」 静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心中却免不了嘆息,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寻常,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 等到选秀的时候到了,静容果然对富察氏和钮祜禄氏多有关注。 太后比较喜欢钮祜禄氏,觉得这孩子爽利,静容却觉得富察氏更加温柔,或许能和永瑄相处的好,那孩子心思太重了,想的事情也多,太过爽利的性子,反而会让他不耐烦。 比如在静容宫里,永瑄就喜欢白芷多过白青。 静容定了主意,也不和太后较劲,只是在干隆来问的时候,把自己观察到的和干隆说了一下。 干隆自己什么样的都爱,但是给自己儿子找,当然要找那种不犯口舌的人,听了静容的说法,他心里的天平就偏到了富察氏身上。 「如此说来,这个富察氏倒是个好的,性子温柔,想来日后也能照顾好永瑄。」 静容无语,你这是找保姆呢。 不过面上还得笑着应和:「皇上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干隆却还不满意,想了想道:「不如这次再指个侧福晋给永瑄?」 静容听了急忙摆手:「如今永瑄才多大,一个福晋我看已经足够了,侧福晋日后再说吧。」 干隆听了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还是再等几年吧,或许有更好的也说不定。」 静容真没话了,干隆这人,喜欢你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给你。 等商议完了嫡福晋的事儿,干隆又操心起别的,点了湖广总督吴达善之女瓜尔佳氏为永瑄府上的格格,这才终于满足了些许。 「永瑄大婚就定在明年十一月,我找人算过了,是个好时候,这个瓜尔佳氏就让她大婚之后再进府。」 静容点了点头,干隆这也是任性,瓜尔佳氏好歹也是湖广总督的女儿,竟然让人家进府做格格,真是有些浪费了人才。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只能千恩万谢的把干隆送走。 等人走了,静容也算松了口气。 如今人选都定下了,她也能歇一歇了。 三月选秀结束,干隆虽然没有正式下旨赐婚,但是京中上下差不多也都知道了。 一时间傅恆家里的门槛都快被人踩断了。 傅恆听了这消息,心里也觉得庆幸,得亏他姑娘和十阿哥年纪差不多大,不然他连这个机会都要错过去了。 傅恆的福晋叶赫那拉氏也是高兴的不成,拉着刚从宫里出来的女儿的手,贊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这次可算是出人头地了。」 富察氏有些羞怯,小声道:「额娘,还没下旨意呢。」 叶赫那拉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儿谨慎,是额娘的不是,只是这十亭也定下了八亭,日后你可要好生学规矩,去了阿哥府上,也要好生拢住阿哥的心。」 富察氏羞涩的点点头:「女儿都知道了。」 不过除了这个,宫里的舒贵妃也高兴,今年不止永瑄定亲,永璂和永瑆也要定。 永璂定了蒙古阿巴噶部札萨克郡王索诺木喇布坦之女博尔济吉特氏。 而永瑆定下了之前说的那个阿里衮的二女儿钮祜禄氏。 舒贵妃简直对这个人选满意的紧,再加上她姐姐的女儿又定给了永瑄,自觉和皇后又亲厚了一层。 因此在静容面前,更加亲近了。 而静容知道干隆给永璂选了博尔济吉特氏之后,就明白了干隆的意思,同样都是皇后之子,干隆这是打一从开始,就直接分出了高低,彻底断绝了永璂的念头。 静容嘆息一声,这事儿干隆根本和自己都没商议过,直接就做了决定,只盼望永璂能想得开,不然兄弟之间的情分,也不知会不会受影响。 第304页 第97章 江南 静容操心永璂会多想, 但是其实永璂却并没有静容想的这样难受。 只因他从一出生,就知道了,自己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哥哥是嫡长子, 而他是嫡次子,不仅名分上有差,在皇阿玛的宠爱上,他更是拍马也比不上哥哥。 这次选秀,他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想法的。 但是等结果出来,有多少想法也消散了。 要说有什么不甘心, 那是的确有的,但是永璂并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孩子,憋屈了几天之后, 这点心思也就散了。 算了, 这样也挺好的,日后要是十哥能继承大统, 那他指不定也能混个亲王, 日子不也照样过。 而且他本身才干也不及十哥,便是真有这个机会,他也是争不过十哥的,还不如躺平好好过日子, 这样额娘心里也能好受些。 想通了这些道理, 永璂没几天就恢復了正常,甚至还和永瑄有说有笑的。 静容在一边观察着这一幕,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是了解永璂的, 这孩子心眼实在, 根本就不会做戏, 如今能这样,可见心里是没什么隔阂的。 不过静容想了想,还是把永璂叫到了跟前安抚了几句。 「这次给你选福晋,额娘也没能说得上话,实在是对不住你。」静容满脸担忧的拉着永璂的手,轻声道。 永璂却笑了笑:「这事儿本身就是皇阿玛做主,儿臣都知道的,不怪额娘。」 静容看着他这般模样,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娶了蒙古福晋,那就明摆着被排除在储君人选之外了,之前永璋因着这事儿,在家可劲儿折腾三福晋,后来还早早去了,如今到了自己孩子,静容也怕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毕竟没本事竞争上,和还没动手,就直接被人扫出去,这给人的打击是不一样的。 「好孩子,额娘知道你心宽,只是这事儿说到底也委屈你了。」说完,静容忍不住保住永璂拍了拍他的背。 永璂被额娘这么抱着,眼圈也红了。 都是龙子凤孙的,谁心里没有点心气儿啊,哪怕他看着再温和,再无害,那也不是说他就自甘平庸。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皇阿玛为了十哥,能打从一开始就断了他的念想,这不仅是打击了他的志气,更是让他对父子情分,再没有半分牵念。 他或许也是皇阿玛的儿子,可是皇阿玛的儿子太多了,优秀的也不少,他除了这个出身,根本就不在皇阿玛的眼里。 永璂想到这儿,忍着没有流泪。 幸好皇额娘是心疼他的,十哥和十三弟,还有五妹,也是心疼他的,这几天他们几个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他也看在眼里。 他从小到大,都是在十哥的教导下长大的,这次虽然皇阿玛是为了十哥才这样对他,可是他心里,却对十哥生不出一点恨,他明白,这怪不得十哥,怪只怪他不出众,到底没有走进皇阿玛的眼里。 「额娘,您别难受,我不觉得委屈,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再怎么说也是漠南蒙古的大部落,索诺木喇布坦也深受皇阿玛重视,如今还是锡林郭勒盟的盟长,虽然只是世袭札萨克郡王爵,却是亲王品级,可见皇阿玛之心,我能娶了他的女儿,也算是门当户对。」 永璂这话说的郑重其事,静容都愣住了。 以往只有永瑄才会和她正儿八经的说这些政事,没成想今儿永璂也会有这样一番见解。 静容总觉得自己那个看着温柔沉默的二儿子,到底还是长大了。 她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轻声道:「好孩子,额娘只盼望着你能好好的,能快快活活的过日子,至于旁的,额娘宁愿你不懂。」 永璂听着这话,只觉得原本荒芜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他轻轻拍了拍额娘的后背,温柔道:「额娘你放心,我会好好过日子的,我知道你怕我把日子过成三哥那样,你放心,不会的,我会好好和福晋相处,和她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的。」 静容心里更难受了,有时候孩子越是懂事,做家长的就越心疼他。 可是如今又能怎么样呢? 看着永璂温柔的眼神,静容只能忍着泪,笑着点点头:「好,额娘相信你。」 永璂这才笑了,笑的有些腼腆,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少年,谈起婚事,总是有些羞涩的。 静容看着他这样,心里终于放心了些许。 ** 等到指婚的风波过去,干隆又要下江南了,这是他在位的第四次南巡,也是静容心里感到最纠结的一次。 要是按照歷史发展,在这次南巡过程中,她就会剪髮,然后不废而废,最后不出一年,便是死亡。 虽然现在情况改变了许多,但是静容还是有些拿不准。 今年祭奠皇陵,是永琪永瑄和永璂一起去的。 虽然看着是静容这边占了大多数,但是到底永琪也没有被干隆放弃,底下人心里琢磨什么念头,静容基本上一眼就能看透。 再加上出发之前,永琪病了,五福晋还怀上了身孕,这次南巡,永琪就没有跟着。 干隆似乎十分重视永琪的病情,让太监去看了几次,每次来静容这儿,谈起永琪的病情就长吁短嘆。 静容知道永琪只怕就是这个病没了的,而每次干隆说这件事时的的情绪,也让静容越发肯定。 第305页 对歷史走向的担忧,在干隆想要立永琪为亲王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那天干隆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到了行宫,就窝在御书房里不出来。 晚上的时候也没翻牌子,直接来了静容这儿。 静容这几日也因为南巡的事儿,心里头焦躁,生怕自己又走了老路,结果听说干隆来了,急忙出去把人迎进来。 干隆面色很不好,进来之后,下人奉了茶,他便一言不发的坐在窗边。 许久才终于开了口:「永琪这病,只怕是有些不大好。」 静容并不惊讶,歷史走向,她一清二楚。 「怎会如此?」静容面上做出惊讶神态:「可让太医们都诊治过了?」 干隆嘆了口气:「何止是太医,京城有名有姓的大夫都找过了,无济于事,他生的是附骨疽,当年十三叔和弘暾就是因这个病没得,如今没成想又落到了永琪身上。」 静容心里有些嘆息,当年怡亲王也算是深受世宗皇帝看重,若是真的能治好,也不能就那么病死,如今看着,自怕永琪也很难了。 「当年是当年,如今指不定就有法子呢,皇上放宽心。」静容安慰了一句。 干隆却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永琪这孩子,聪慧孝顺,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朕心中着实担忧,他如今也有了孩子,不如封爵,许能沖一冲。」 静容心理咯噔一下,荣亲王,这么快就要来了吗,清朝这个封号可不是随便封的,荣这个封号,之前也只有顺治帝的皇四子,那个一出生就被顺治帝称为他的第一子,完全不把前头的福全和玄烨放在眼里。 干隆要是昏了头,再来个荣亲王,那她和永瑄真是没站的地了。 但是这话能说出口吗? 静容现在也只能勉强撑起一张笑脸,柔声道;「皇上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如今永琪也大了,是该封爵建府了。」 干隆看了皇后一眼,多少看出了她笑容里的不自在,不够干隆也没介意,他知道,这事儿皇后听了多少也会心理不舒坦。 「也不止是给他封,我想着,这次给永瑄和永璂一起封了,也算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缘分。」 静容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不是把他们母子晾在一边就好。 「那臣妾就代永瑄和永璂,谢过皇上恩典了。」静容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行李谢恩。 干隆看着皇后不扭捏作态的样子也很满意,点了点头:「这话你可以和永瑄透露一些,也让他心中有个底,不出意外,年底之前,旨意就会下来。」 静容点了点头,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第二天干隆离开,静容就急忙把永瑄和永璂叫了过来,把昨晚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 永璂还好,听说自己也能封爵,还挺开心的,永瑄皱了皱眉,许久才道:「也不知会给五哥封什么爵?」 静容看了眼永瑄,淡淡道:「封什么爵也就那样了,你五哥只怕支撑不了几天了。」 永瑄心下一惊,看向静容。 静容嘆了口气:「你五哥这次病的厉害,只怕是不成了。」 永瑄听到这话,心中情绪十分复杂,好像是松了口气,又好像是有些遗憾。 不得不说,有这个五哥在前面,他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五哥处处都好,为人做事,性格品行,可以说是面面俱到。 即便他出身不如自己,在朝中,也有许多人支持他。 这让永瑄一直处于一个十分压抑的状态下,每天想的都是,如何能超越五哥,如何能让自己更加得皇阿玛的心。 可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五哥要死了。 除了第一时间的轻松,下一瞬他又感到深切的悲哀,这样一个才华出众的人,竟然如此短命,如何能不让他心中恻然。 静容也没看懂儿子复杂的情绪,只淡淡道:「这事儿我也就和你们说说,你们出去了不要和旁人说,如今你皇阿玛心情十分不好,你们也要小心些,不要触怒他。」 永璂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 知道五哥病重,他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即便五阿哥和他们立场不同,但是到底也是他哥哥啊。 等和两个孩子说完了宫里的事儿,静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眼看要到杭州了,只怕到时候底下人会给你皇阿玛献人,你们年纪小,若是遇上了,就远远躲开,别往跟前凑。」 静容根据后世的一些人的猜测,说是继后之所以会断髮,一是有可能因为抑郁了,二是有可能因为干隆宠幸娼妓,和干隆起了冲突。 静容也不知道这两个哪个是对的,但是自己现在明显没有抑郁的倾向,那就要防备着两外一个可能,自己虽然绝不会因为娼妓就去断髮,但是自己两个孩子,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事儿跑去搞什么劝谏的风头。 永璂听了这话还有些迷茫,但是永瑄却已经懂了,他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这才道:「儿臣知道了。」这还说的冷冰冰的。 静容嘆了口气,没言语,只转着弯儿劝了一句:「你皇阿玛这些年来干纲独断,是容不得人冒犯他的,你聪明,想来这句话我也是白说。」 永瑄摆了摆手:「额娘,您别操心,你只管好生在江南游玩,儿臣心里都清楚。」 静容看他如此,也只好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 第306页 ** 说完这些,俩孩子就离开了。 但是静容心里依旧不安,继后断髮,除了这两个理由,应该再没别的了吧? 毕竟根据史书记载,在继后断髮的前一天,干隆还给继后赐了菜,两人看起来也和和睦睦的,除了突发状况,应该没别的因素了。 静容觉得自己这几天还是老实在后宫待着,能不出头就不出头,这江南之行在旁人看是游玩,在她看就是生死路啊!希望她能趟过去。 之后几日,静容果然低调了下来,对外的藉口就是,水土不服,病了,后宫那摊子事儿,都扔给了舒贵妃。 舒贵妃还觉着好奇呢,娘娘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后来还特意去静容院里探望她,静容也见了她一面。 看着静容略微有些苍白的面色,舒贵妃就真信了静容病了的话,当即就给静容表忠心,一定好生照管着后宫,不让娘娘操心。 静容心里事儿多,和舒贵妃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说了两三句,就把她打发了。 没成想走了舒贵妃,干隆又来了。 听说皇后不舒服,干隆倒也拿出一副好丈夫的姿态来,在百忙之中抽出空,过来静容屋里看她。 静容能随意打发了舒贵妃,却不能随意打发干隆,只能打起精神,做出一副不适的模样来和干隆演戏。 干隆倒也真被她这模样给唬住了,安抚了静容几句之后就说:「过几日朕本想着要带着你去扬州呢,没成想你倒病了,只怕是不能成行。」 静容现如今哪儿都不想去,只想着赶紧巡完江南回京,因此只勉强笑笑:「臣妾扫了皇上雅兴了,只是妾虽不能去,却盼着皇上能在扬州尽兴而归。」 干隆听了笑笑:「你倒总想着我,行了,你好生歇着,不要吝惜药材,等我从扬州回来,咱们也该回宫了。」 静容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干隆接下来的话,又让静容把气提起来了:「不过既然你不能去,就让永瑄和永璂跟着吧,也让他们好好看看,然后把那边的景色学给你听。」 静容心下其实有些不愿孩子们离开她的,但是干隆既然都说了,难道她还能反驳不成,只能转着圈道:「他们年幼,我怕他们不懂事,扰了您的兴致。」 干隆失笑:「都是该成婚的人了,你倒还觉着他们是小孩子呢,放心,他们都是大人了,也该渐渐世面了,朕会看好他们的。」 静容依旧有些紧张,心说正是因为有你,我才心里不安啊。 但是这话也是真的不好说,静容只能勉强笑笑,不再多言,只想着待会儿和两个孩子好好嘱咐嘱咐,别闹出什么事端来。 等到干隆走了,静容也果然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来嘱咐了一番。 永璂听得认真,永瑄看不出情绪。 静容看他们兄弟俩这样,心里也嘆息,孩子都大了,她也总不能事事都替他们周全着,的确该让他们出去经歷一番风雨了,只盼望着,这次经歷能让他们能有所成长。 后来没有三四天,干隆便带着太后,还有后宫一干人等,朝着扬州去了,皇后则继续待在杭州养病。 太后走前还来看了静容一趟,嘱咐她好好养病,这才离开。 静容心中情绪复杂,也没能去送他们,只一个人窝在宫里,掰着指头数日子。 她之前有多喜欢出来看看,现在就有多想回去,那个原本在她看来,有些逼仄有些阴寒的紫禁城,如今却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静容在杭州等了他们五天,依旧不见皇驾回返。 静容心里觉得有些不安,想让人去打听打听消息,又怕有窥视帝踪之嫌,只能忍着心焦继续等候。 只是在静容不安的等候中,在扬州的一行人,也不见得有多安心。 太后在自己宫里长吁短嘆,跟前还坐着和嘉和和敬。 和嘉看着面色不大好看,她自打生产之后,没坐好月子,就落下了病根,再加上她本身身体就不大健壮,脾肺两虚,这一年来,就越发不好了。 只是这次皇帝南巡,又点了她让她跟随,和嘉也只能忍着病痛跟了过来。 结果没成想就遇到了这事儿。 「谁能想到那没脸面的人竟能做出这事儿呢。」太后语气里十分不满:「若是好人家的女孩也就罢了,那种地方出身的人,竟也敢送到皇帝跟前来。」 和敬瞄了一眼又开始咳嗽的妹妹,淡淡道:「说起来也是士绅之女呢,我让驸马打听了,她的父亲陈廷纶在扬州也是略有薄名。」 太后冷哼一声:「说什么士绅之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当本宫不知道这些士绅之家里的门道呢!不过是养在家里的瘦马,爹爹妈妈的混叫着,骨子里却是改不了的卑贱货色!」 太后这话说的着实辛辣,两个公主即便是成婚了,面上也有些尴尬。 最后太后到底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情绪,淡淡道:「这样的人物,别说是皇帝,便是稍有脸面的人家,也是不该收的,只恨如今皇后不在跟前,否则这样的事儿,哪能如此!」 和敬听了这话心中腹诽,幸好皇后不在跟前,否则那才是倒了大霉了。 不过说来,皇后这病也是真的生的秒,恰好就赶上这件事,也就不用出面得罪人了。 和敬想着这些事,眼神却有些飘远。 第307页 之前她总想着皇阿玛和皇额娘该是伉俪情深,但是如今看着,说什么夫妻情分,这对天子来说,着实是太过凉薄,若是皇额娘如今还活着,看着今日情形,指不定会怎么难受呢。 其实这事儿也不止太后心里不舒坦,舒贵妃也不舒坦。 她自打知道了皇上宠幸了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子,就心里一肚子邪火没处发。 但是她到底在后宫沉浮了这么多年,也是有了些城府,知道这事儿自己掺和不得,因此这几日一直拘着永瑆和永璂在跟前,不让他们出去乱跑,自己也装缩头乌龟,对此事不发一言,即便是太后闻到跟前,她也继续装傻,假装不知道。 虽然把太后气的够呛,但是舒贵妃知道,自己的命运是捏在皇上手里的,要是她闹得皇上不痛快了,皇上会让她千百倍的不痛快,因此她倒是识时务的很。 但是永璂这几天却不开心。 他虽然没在皇阿玛跟前侍奉,但是他可是永瑄的亲弟弟,消息也是便利的很,他知道的比舒贵妃还早,他甚至还知道,这几日皇阿玛一直在招那个陈氏侍寝。 永璂心里噁心的够呛,这种身份的女子,皇阿玛竟然也要宠幸,难道日后还想让她入宫,成为后宫妃嫔吗? 只要想着这女子和皇额娘坐在一个宫室里,他就觉得玷污了皇额娘的品性。 可是子不言父过,皇阿玛想要宠幸谁,他有什么资格过问呢? 因此这几日永璂一直在生闷气。 一直等到永瑄回来看他,他这才把这事儿抱怨了一通。 永瑄却看着沉静的很,似乎并没有被这事情影响,等永璂说完了,这才淡淡道:「那你知道,若是皇额娘知道此事,她会怎么处置吗?」 永璂脸涨得通红,许久才道:「自然又要生一场闲气,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永瑄却嘆了口气:「错了,皇额娘要是知道此事,只会平静的应下,然后一切听从皇阿玛的吩咐。」 永璂有些诧异的看向永瑄,永瑄看着自己这个傻弟弟,轻声笑了笑:「咱们身处这个地位,又和那个陈氏有什么分别呢?富贵荣辱,不过是皇阿玛的一句话,你又何必苛责陈氏,她的出身,也不是她能选的,如今被皇阿玛看上,或许也是她的福分,咱们就别多嘴了。」 永璂一点不理解永瑄这句话,他虽然平时看着平和,心底也自有身为皇子的傲气,如今听皇兄的意思,在皇阿玛面前,他们的身份地位,却是和一个娼妓没什么分别,这如何能让他接受。 不过他到底也不是个能言善辩的,只能有些郁闷的不说话。 永瑄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不过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好了,别难受了,你这几日就好生在舒母妃这儿待着,学学舒母妃为人处世的方式,别总为难自己个了,要看开一点,才能活的长久。」 永璂有些别扭的躲过了永瑄的手,闷闷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十哥,咱们什么时候回杭州啊?」 永瑄见他这样也不生气,抓过他又摸了摸头,这才笑道:「最迟三天就能回去了,这几日京里的摺子越发多了,皇阿玛再怎么沉迷也该回去了。」 永璂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早点回去,我怕皇额娘一个人在杭州孤单的很。」 永瑄的笑变得温暖起来,又拍了拍弟弟的脑袋。 ** 静容活生生在杭州等了十天,干隆这才迴转。 她看着回来这个架势,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太后一回来就回了自己宫里,也不等干隆来送,然后也不让妃嫔和皇子皇孙来给她请安,只说自己身上不舒坦,要休息一会儿。 至于干隆,因着皇太后的不给面子,看着有些尴尬,人也看着比离开时瘦了些,眼睛下一片青黑,也没什么精气神。 静容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但是干隆似乎也有些疲惫了,有些尴尬的问了几句静容的身体,就藉口自己要休息,让静容退下了。 静容出来之后,也让妃嫔们都回宫歇着了,明日再来请安,然后自己领着几个孩子回了自己宫殿。 一回去,静容就把永璟和宁楚格打发了,这几日他们也在行宫里玩疯了,今儿起了个大早来迎接皇驾,如今也看着有些疲惫。 等俩孩子下去,静容就专注问永瑄和永璂关于这次扬州的事儿。 永璂看着有些期期艾艾的,似乎是有些不大好意思说。 永瑄就干脆多了,直接把这次的事儿脱盘说出:「皇阿玛在扬州,看上了一个瘦马,宠幸了好几日,这次也一齐带回来了。」 静容听了这话简直无语。 还真让她给猜着了。 永璂小心翼翼的看着静容,结结巴巴道:「额,额娘,你别难过,想来皇阿玛就是一时煳涂,他……」 「好了。」静容有些哭笑不得:「这事儿我倒是还用不着你安慰。」 永璂有些呆滞的看着静容。 静容心下一软,摸了摸永璂的脑门,轻声道:「好孩子,你皇阿玛的事情,你听了只当没听到,心里知道也不能说出来,这件事额娘自有主意,你不用操心。」 永璂眼圈有些红红的:「额娘,让您委屈了。」 静容却不觉得委屈,因为她压根就不在乎干隆啊,他爱谁谁,瘦马也好,大家闺秀也好,其实到了后宫,也没啥差别。 第308页 「好孩子,额娘不委屈,额娘只盼着你们都好。」 上一世,原主因为一时激愤,剪了头髮,最后害的不仅是自己,还有这个孩子。 如今自己到了这儿,不仅说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也得把孩子们都保全了才是。 永璂看着静容的面色,郑重点了点头:「额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 静容笑了笑,又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却开始估摸,该如何处置这件事了。 第98章 永琪 干隆也没给静容多长时间思考, 第二天就让人通知静容,这位陈氏,他准备封为常在。 只是在这之前, 还得让静容安排个去处,学学规矩才是。 静容听了这个吩咐,就噁心的够呛,他搞完事情,还得自己给他擦嘴,真成了他高级助理了。 不过再多的火也得压着, 毕竟只要不想和干隆翻脸,那就不能触怒了他,以干隆的性格, 是绝不可能接受拒绝的答案的。 后来静容把宫里的几个主位都算遍了, 也不好说把这个陈氏送到哪儿去,后来她想了想, 既然是干隆惹回来的乱子, 那就直接丢给干隆,因此第二天就给干隆回禀,不如与养心殿答应的名分,让她去养心殿侍奉。 干隆十分满意这个安排, 甚至还夸赞了静容一句。 静容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夸赞, 但是还是得和干隆虚与委蛇。 静容安排好陈氏的第二天,陈氏就来静容宫里给静容请安了。 静容听到消息,竟也让她进来了, 面色看着也如常, 倒是宫里几个伺候的嬷嬷宫女们气的够呛。 赵嬷嬷站在静容身后, 看着陈氏的眼神都带着打量。 几个宫女干脆就板着一张脸, 几乎不正眼看陈氏。 倒是静容看起来最平易近人,主要是因为她对陈氏这样在古代从事特殊职业的女性,没有像古代人这样看不起,她甚至还有点好奇,有点怜悯,毕竟要是人有选择,也没人相当瘦马啊。 陈氏看着十分恭顺,进来的时候也垂着头,身上穿着件汉女衣裳,并未着旗袍,头髮也梳的是汉女样式,小脚纤纤,身姿窈窕。 静容能看出来她刻意板正了身子走路,但是行动间,难免也带出些妖媚姿态,静容能听到身后的赵嬷嬷狠狠的冷哼了一声。 静容回头看了赵嬷嬷一眼,让她收敛些。 赵嬷嬷急忙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陈氏小心翼翼走上前来,冲着静容行了一礼:「奴才给娘娘请安。」 如今陈氏也算是后宫中的一员了,自称奴才倒也没错。 静容语气温和:「起来坐吧,难得你今日过来。」 陈氏有些紧张,小心抬头看了静容一眼,见坐上之人,是个面容温和,眼神平静的妇人,听说皇后已经四十多了,她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和她母亲一样年纪的老年妇人,可如今看着,却不过像是三十多岁的人,肤色细腻白皙,面色红润,看着保养的十分好。 陈氏心中有些苦涩,这样的人物,到底是天潢贵胄,如何能和她们家比呢? 静容不知陈氏心中情绪,此时也正好打量了一下她。 能让干隆这么喜爱的,果然不是凡品,陈氏长得十分娇媚动人,一双含情目看谁都好像含情带怯,一双柳叶眉,似蹙非蹙,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品格,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嘴唇,再加上一身白皙如玉的肤色,真真没有一处有瑕疵。 不过静容的目光只顿了顿,便淡淡和她聊了几句宫中的事情:「如今陈答应入宫,宫里的规矩本宫也会派人去和你说明,你要认真遵守,同时也要服侍好皇上,不要让皇上太过劳累。」 陈氏听了这话,脸瞬间一白,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知道皇后指的是什么,无非不是说自己缠着皇上,让皇上伤了身子,但是皇后也不想想,皇上想要,自己又能如何。 她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自己难堪,可是她却没什么法子,只能忍着羞耻,咬唇应下。 静容倒是不知道,自己只是随意一句话,就让陈氏想了这么多,她这话也就是随口一说,到没有别的意思。 不过因为陈氏低着头,静容也没看到她面上表情,因此见她应了,也就顺势结束了这次请安。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本宫也累了。」 陈氏起身,行礼告退。 静容看着陈氏不大熟练的礼数,皱了皱眉,心说看起来还是得给她找个熟悉宫中礼节的嬷嬷才成,免得日后错了礼数,被人挑错。 陈氏没错过静容面上一闪而逝的蹙眉,只觉得心中更加委屈,皇后这是嫌弃自己礼数太差吗?可是她不过是民女出身,如何能与她们这些贵女相比,看来皇后虽然看着温和好说话,其实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她。 怀着满肚子的自怜自伤,陈氏出了静容的住处。 静容也一点没察觉陈氏的情绪,或者说,她也不是很在乎陈氏情绪上的不对,毕竟如今陈氏能给她的威胁,也是实在有限。 只是静容身边的几个人就不一样了,刚把陈氏送走,赵嬷嬷就忍不住道:「这个陈氏,看着就是个不安分的,娘娘叮嘱她几句话,她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得,一双狐狸眼,倒像是想勾着谁似得。」 静容失笑:「她能勾着谁,这儿也没旁人啊,不过是那眼睛长得那样罢了。再说她能有什么委屈,我安置的也算妥帖,她便是有委屈,只怕皇上也不会容她。」 第309页 前半句话倒还罢了,后半句话深得赵嬷嬷的心,她笑着点头:「娘娘这话说的是,再多的旁人,皇上倚重的还是只有娘娘。」 静容笑而不语,被干隆倚重,从某些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 静容这边刚安排好陈氏,太后那边便传她过去说话。 静容心理嘆息,她多少能想来太后叫她过去的意思,但是她还是不得不过去。 静容收拾了一下,就往太后那儿去了,到的时候,和敬和和嘉都在。 两人起身给静容行礼,静容急忙叫了起,看了眼和嘉的脸色,似乎又比之前苍白了许多。 静容心中嘆息了一声,没有多言,给上座的太后行礼。 太后似乎正在吃药,眉头皱的死紧,见着静容行礼就叫了起,又让她坐下。 静容小心坐下,这才道:「皇额娘怎么在吃药?可是病了?」 太后摇了摇头:「昨个回来之后,就有些心里不安生,便让太医院开了副安神药。」 静容瞭然,急忙道:「让您受累了。」 太后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我受累,那个陈氏,你为何要将她安排到养心殿?」 静容就知道太后是为着这件事发难,但是她也不想想,这可是她儿子的爱宠,找自己发火有什么用? 不过这话当然也不能说,静容只能耐着性子道:「皇上让臣妾安置陈氏,原本是想着送到嫔妃跟前学习规矩,只是臣妾顾虑着陈氏的出身,怕她送到旁人哪儿,引发什么事端,就想着干脆送到养心殿伺候,如此也可一边学习规矩,一边也能侍奉好皇上。」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是只要一细想,就能明白其中的猫腻。 皇后这是不想得罪其他嫔妃,所以干脆就给陈答应来了个一步到位,还能讨好皇帝。 太后到底是多年的人精了,听了这话只是冷笑:「你想的倒是周全,可是你想过没有,那陈氏到底是狐媚魇道出身,你不及给她上规矩,就送到皇帝跟前,或是她闹出事来,你可能承担得起!」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静容急忙跪到了地上:「太后娘娘,陈氏进宫之前,就已经搜过身了,她进来时,只穿了一身衣裳,旁的连点盘缠也无,如今到了养心殿伺候,臣妾也会先安排老成嬷嬷教导过她规矩之后,这才敢给她上绿头牌,绝不会不顾皇上龙体而肆意为之啊!」 静容这条理分明的话,倒是把太后给堵住了,她有些恼羞成怒:「你后宅大院出身的人,如何能知道这些下贱出身之人的腌臜手段,你只道她学了规矩就好了,你可知道,这些人本性就不正,再多的规矩礼节,只怕也不能让她们改了性!」 说完这话,太后气息有些粗重,看着真真是恨极了那个陈氏。 这也不能怪太后,寡妇最重独子,干隆自打得了陈氏之后,的确是胡闹了一段时间,精气神也大不如前,这太后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都寄托在儿子身上,若是儿子都没了,那她这辈子也到头了。 因此她是这宫里,最恨伤害干隆身体之人的人,而陈氏,自然是首当其冲。 静容这会儿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道:「臣妾思虑不周,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若有吩咐,臣妾无不应的!」 静容自然明白太后的心里,但是既然太后这么恨陈氏,那她就不能把自己戳到前头去当排雷兵,静容可不想给人等替死鬼,要想让静容出手收拾陈氏,那太后就得发话。 太后目光深沉的看着静容,皇后的意思她也算是明白了。 都说皇后是一等一的慈善人,那些人都该听听皇后如今的话,即使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咬紧牙关不松口,可没一点面软心善的模样。 和敬和和嘉两位公主,此时也大气不敢喘一声,只当自己不存在,她们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皇后娘娘是真的刚,即使面对太后,也能咬紧牙关不松口,这样的人,也是很少见了。 太后沉默良久,终于冷笑一声:「你倒是会给本宫找事儿做,这本就是你皇后的职责,如何还要让本宫吩咐啊?」 静容咬紧牙关,沉声道:「臣妾愚钝,不知哪里做得不对,还得太后娘娘教导。」 「哈!」太后嗤笑:「你愚钝?你要是愚钝,那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太后的确不想让干隆因着一个陈氏伤了身子,却更不想因为这件事,伤了母子情分。 她知道儿子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要是真把陈氏祸国这话说出来,只怕就算自己是亲娘,皇帝也会对她心生不满,所以皇后就是个很好的进谏的人选,可惜啊,皇后却咬死都不愿意出头。 太后闭了闭眼,知道自己这个打算算是彻底落空了。 等再次睁眼,眼里已经是一片冷淡:「你能做错什么,你是一国之后,当然不会错,行了,本宫累了,你下去吧。」 太后这几句话说的讥讽味儿十足,但是静容就像是没听见似得,面色如常的向太后行礼告退。 看着皇后离开,太后面上的神情更加恼火了,这个皇后,现在倒是越发难控制了。 静容不知道太后对自己的评价,她出了太后宫,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 赵嬷嬷在边上搀扶着她,面上有些愁苦:「娘娘,如今这样,咱们……」 第310页 静容摆手止住了赵嬷嬷的话:「好了,这件事本宫心里有数,默默不必多言。」 赵嬷嬷只能住了嘴,在外面,有些话还是不能多说。 主僕几人回了静容住处,结果回来的时候,永瑄竟然也在,而且他正一脸自得的喝着茶。 静容皱了皱眉:「你这会儿怎么回来了?」 永瑄见着她回来了,急忙起身给她行礼,笑着道:「听说皇祖母找了额娘过去,儿臣就想过来看看。」 静容摇了摇头:「这种事,也值得你回来一趟,放心吧,你皇祖母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永瑄笑着点头:「这个儿臣自然明白,只是不见额娘的面,儿臣还是担心。」 看着儿子这样说,静容原本有些发沉的心也舒坦了许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长大了。」 永瑄又笑:「再大也是额娘的孩子。」 静容心下一松,也笑了出来。 ** 晚上的时候,干隆来了静容这儿。 今儿发生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因此对静容,他还是有几分歉疚的。 「让你受委屈了。」干隆嘆息着和静容说话。 至于受什么委屈,干隆当然不会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静容笑着摇头:「有皇上在,就不算委屈。」 干隆眼神一软,心说,皇后这些年也不容易,却还想着自己,真真是贤后。 于是便觉着,给永璂的爵位倒是可以提一提,毕竟也是嫡子,不能太难看。 「等日后皇额娘想明白了就好了。」干隆轻声道。 虽然不知道这个日后,指的是多久以后,但是静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 陈答应进宫这件事就不轻不淡的过去了,之后虽然也有妃嫔在静容面前抱怨,但是静容对这件事却是不闻不问,全当没发生,也不管干隆一个月招幸陈氏几回,她除了用印,一句话都不多说。 一直等回了紫禁城,静容算是彻底松了口气,继后断髮这个剧情,她算是彻底走过去了,希望以后也能顺顺利利的。 而干隆那边,这会儿也有了烦心事。 永琪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愉妃回宫之后,去探望了一次永琪,结果一回来,就哭的泪人一样。 静容听消息,愉妃把自己宫里好几个碗碟都砸了,看来五阿哥那边是真的不妙。 干隆的脸色一日沉过一日,就连备受宠爱的陈答应和永常在都受过申饬。 也就只有静容,还能和他正常说几句话,听他吐露吐露心中的担忧,旁的人,最近一段时间,连个好脸都得不了。 到了六月,五阿哥的病情好转了一点,干隆的情绪这才好了一些,而五福晋西林觉罗氏的肚子,也眼看着一日大过一日了,静容听人说,预产期就在十月份。 如今五阿哥府上,只有一个索绰罗氏所出的大阿哥,还有格格胡氏所出的大格格,西林觉罗氏肚子里这个,可以说万众瞩目也不为过,但是可惜的是,这一胎怀的不是时候,五阿哥正好现在病了,西林觉罗氏即便是有了身孕,每天也得去五阿哥床前照顾。 幸好五阿哥是个知道好歹的,来了几次之后,就坚决不让西林觉罗氏过来照顾了,只让她养着身子。 但是即便如此,西林觉罗氏也因为心中的忧惧不安,这一胎怀的十分艰难。 有次进宫请安,静容看着西林觉罗氏的面色,都吓了一跳,心说要是再这么下去,指不定就是一尸两命了。 到底心中还有些同情她,就立刻让人去了太医院请了位太医,又去内务府找了位老成的嬷嬷,一起去五阿哥府上照料西林觉罗氏。 西林觉罗氏知道此事之后,十分感激静容,还特意来给她道了谢。 静容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好生养着身子。 她知道,这一胎只怕是西林觉罗氏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若是能保住,下半辈子也不会太孤单。 ** 干隆三十年十月初五,西林觉罗氏生下一子。 其实在九月底的时候,西林觉罗氏差点因为一场意外就动了胎气,但是幸好静容派去了嬷嬷和太医,这才稳住了胎像,没让这孩子早产。 只是到底也动了胎气,这孩子还是提前半个月来到了这世间。 比旁的孩子瘦弱了些许,但是西林觉罗氏却很开心,她终于有个孩子了。 五阿哥当时还在病榻上,知道福晋产子,也很高兴,还让人把孩子抱过来看了一次。 只是他没看到,原本在他跟前伺候的索绰罗氏,那脸上一闪而过的阴狠表情。 索绰罗氏看着那孩子恨不得伸手掐死他。 五阿哥眼看着不成了,日后这府上指不定就是自己儿子的了,没成想西林觉罗氏这个贱人竟然又怀了身孕,而且还生下一个男孩。 自己之前本来布置的万无一失的意外,也失了效,让这小子平平安安的产了下来。 索绰罗氏手抖了抖,若是这个孩子能就这么没了,拿自己…… 她急忙低头,掩住了眼中的怨毒,之前西林觉罗氏害她失了第一个孩子,如今也该一报还一报了,她决不能让这孩子好过! 静容还不知道五阿哥府上的波涛汹涌,马上就到了十月,他们该回宫了。 不过刚刚回宫,五阿哥的病情又有了反覆,干隆来了静容宫里,也是长吁短嘆,面色看着十分痛苦,毕竟他这几个孩子,成才的也就永瑄和永琪两个,结果到头来还要失一个,老天爷难道就这么厌憎他吗? 第311页 最后干隆还是决定实行自己之前的计划,给几个儿子封爵,指不定就能沖一冲这丧气。 只是还没来得及搞,突然听人通传,五阿哥府上的二阿哥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干隆听了这话,脑袋都嗡嗡响。 难道是真的天要弃他?儿子还病着,孙子又病了。 干隆急忙派太医过去诊脉。 很快,干隆就得到了消息,是二阿哥晚上睡觉的时候,乳母忘了关窗子,这才惹了风寒,幸好皇后在五阿哥府上备了太医,这才及时诊断,把小阿哥救了回来。 干隆听了这话是彻底送了口气,同时也欣慰,皇后是真的处处都周全,若是没有他,指不定今年永琪府上就得办两场丧事。 静容听了这话也有些庆幸,不过她心里觉得,这个意外着实有些诡异,小阿哥的乳母又不是一个,怎么会都忘了关窗户呢? 这里面肯定有事。 但是因着五阿哥院里现在情况不妙,静容这会儿倒也不好追究,只能当不知道,不过还是给那可怜的小阿哥多赐了些药过去。 西林觉罗氏真的是对皇后千恩万谢,她如今抱着自己的孩子根本不撒手,她知道,若是没有皇后提前布置了太医,那她的孩子,只怕就真的没了。 而至于是谁造成这个后果,西林觉罗氏心里门清,但是同时她也明白,如今五阿哥病重在床,她不能把这事儿闹出去,不然只怕皇上也会对她有意见,反正现在府上由她做主,她日后,有的是机会折腾索绰罗氏。 西林觉罗氏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 干隆三十年十一月,干隆下旨分封诸子。 五阿哥永琪,封为和硕荣亲王 六阿哥永瑢,晋封多罗质郡王 八阿哥永璇,封为多罗贝勒。 十阿哥永瑄,封为和硕瑞亲王 十一阿哥永瑆,封为固山贝子 十二阿哥永璂,封为多罗淳郡王 一下子大搞批发,大家人手一个爵位,除了八阿哥有点不开心之外,其他人都很开心。 尤其是永璂,本以为一个贝勒已经到头了,没想到竟然被封了郡王,永璂简直开心哭了。 不过想想当年圣祖爷的十阿哥,也越过诸位兄长,被封了郡王,永璂就觉得挺合理的,毕竟自己也是嫡子啊,封个郡王还不是简简单单。 静容当然不会告诉这个傻孩子,他上辈子到死都是个光头阿哥,后来封个贝勒,还是因着嘉庆帝同情他这个哥哥追封的。 不过现在看着这傻孩子美滋滋的样子,静容心里也觉得开心。 她的几个孩子,只要他们都开开心心的,自己也就满足了。 只是干隆费尽心思,到底没能留下永琪。 翻过年去,永琪的病症更严重了,等出了正月,听说已经不能视人了。 二月初三,干隆前去兆祥所探望永琪。 众所周知,当皇帝去探望你的时候,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静容听说这个消息,也只嘆息了一声。 宫里的愉妃已经好几个月没出宫门了,听说每天都在宫内吃斋念佛,希望能保佑永琪康復。 她的那些野心,就如同昙花一现,随着永琪的病重,这地消散在这宫廷之中。 三月初八午时初刻,荣亲王永琪,薨逝,谥曰纯。 第99章 成婚 永琪没了, 干隆很伤心。 三月初九,永琪去了的第二天,干隆就亲自去了永琪停灵的吉安所祭奠。 回来之后, 将自己关在养心殿里, 也不见人, 也不视事, 辍朝好几日, 这才回復正常。 至于后宫,愉妃那儿就和天塌了一样,当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晕死过去。 第二天醒来, 更是哭的肝肠寸断, 哪怕是静容再不喜欢愉妃, 看她哭成这样, 心里也是恻然。 三月十四日,永琪的棺木移到了静安庄。 干隆这回倒是没有跟着去,只是自己一个人窝在宫里写了些悼念的诗词。 愉妃挣扎着要去送永琪,被干隆给拦下了。 「永琪是至孝至纯的孩子,必不想因为自己,让你这个做额娘的,忍着病痛这般劳动, 你若是心疼他, 就让他走的安心些吧。」 干隆说这话的时候, 眼圈是红的。 愉妃愣愣的坐在榻上, 眼里的泪不自主的就往下流。 许久才道:「他是奴才唯一的儿子, 奴才就是想送送他。」 看着愉妃这模样, 干隆心中也有些难受, 嘆了口气道:「你若是心中不安,就多给他抄写经书,也能让他来世投个好人家。」 愉妃听着这话,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奴才宁愿死的是自己,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就能这么一病没了啊!」 干隆嘆了口气,也觉得眼底酸涩,他侧过头去,缓了一会儿,终于忍住了心中的酸楚,温声道:「你好生歇着,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永琪要是知道了,只怕也会难受。」 说完,站起身就往外走。 愉妃就和没听见干隆的话似得,依旧趴在床边哭的悽惨。 她这辈子,庸庸碌碌,唯一值得称道的,就只有这个孩子,可是到头来,却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这样痛楚,她怎么能接受。 永琪!永琪!你怎么能就这么狠心,抛下额娘走了啊! 就像是失了幼崽的母兽,她的哭声悽厉而又哀伤。 第312页 ** 静容站在窗边,嘆了口气。 也不知是干隆占的福禄寿太多了,他的儿子们,寿数倒是大多数都挺短的。 永琪今年也不过二十四岁,放在古代也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但是谁又能想到,他就这样一病没了。 静容心里有些感慨,正在这时,永瑄进来了,他穿着一身素服,头因着几天没剃了,也看着长了些岔子出来,面上倒是看着还红润些,并没有什么病态。 静容急忙招唿他过来吃东西,这几日永琪没了,他家里又是孤儿寡母的,因此几个兄弟倒是轮流去他家里帮着家里打点事务。 永瑄因着被指了婚了,因此也被当成了大人用,今儿正好轮着他去。 「可吃过饭了?看你鼻尖冒汗,可是跑着回来的?」静容温柔的和永瑄说话。 永瑄笑了笑:「吃过了,正想过来和您说说话,也没跑,就是穿得厚实了些,一路走过来,倒是觉着有些热,这才冒了点汗。」 静容听着这话只点了点头,就让人给永瑄上了茶和热帕子,永瑄喝了口茶,这才用热帕子擦了擦脸。 「还是您这儿舒坦,五哥府上冷飕飕的,我总觉着哪儿冒风似得。」 静容嘆了口气:「灵堂本就阴气重,你下次去的时候,多穿些。」 永瑄点头应了。 应完之后又顿了顿,这才道:「额娘,有件事儿我得和您说说。」 静容正给他添茶呢,听见这话看了永瑄一眼:「什么事儿啊,还这么犹犹豫豫的,说就是了。」 永瑄嘆了口气:「这事儿其实也是儿臣听人说的,做不得准,但是儿臣总觉得有些不妥,所以还是和您透透底,儿臣之前听人说,皇阿玛给五哥选吉穴,选来选去,倒是看上了之前绵德福晋的吉穴,您也是知道的,绵德先头那个福晋本就去的不清不楚,和敬姐姐如今心里还不舒坦,再闹出这样一桩事来,也不知会怎么样呢。」 静容听了这话一下子愣住了,干隆竟然这么不靠谱,还要抢死人的吉穴? 博尔济吉特氏这都没了多久了啊,棺木都该入了墓室了,竟然又闹这一出。 「谁选的吉穴?」静容皱着眉问。 永瑄面色也看着有些不好:「是钦天监找人算的,好几个地方呢,后来皇阿玛挑了这个。」 静容看了永瑄一眼,也没问他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么清楚,只嘆了口气道:「这事儿你别管了,你皇阿玛既然能做得出,想来就能收拾得了后面的烂摊子。」 永瑄嘆了口气,他也明白,这件事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就算心里觉得再不合适,那也不能说出口。 永瑄想到这儿也没敢再深想,转而打起精神又说起了旁的:「前儿六哥邀我去他家,我正好看了六哥家刚出生的小阿哥,看着白白胖胖的,十分讨喜。」 静容一回忆,回过神来了,是了,今年二月,六阿哥永瑢终于有了孩子了。 他成婚也有几年了,终于有了孩子,要是放在平时,那肯定要大办的,就是干隆这儿,指不定也有赏赐,可是这孩子实在是来的不是时候,那会儿五阿哥正病重呢,谁也没心思关注这个孩子。 即便是静容,也只是在孩子洗三和满月的时候,让人按例准备了赏赐,如今听到永瑄说这话,看起来这孩子倒是过得不错。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毕竟六阿哥夫妇算是皇室夫妻里比较和睦的夫妻,两人的孩子,那肯定是娘疼爹爱。 「永瑢也有了孩子了,想来皇上心里多少也能安慰些。」之前干隆一直纠结的就是,自己几个儿子,子嗣都不健旺,如今永瑢总算是开了个头了,他心里多少也能舒坦些。 永瑄笑着点点头:「是呢,今儿皇阿玛还问了一句六哥府上的事儿,看着也是关心六哥的情形呢。」 静容没吭气,这父子俩,还是正儿八经亲父子的时候,干隆不见得有多喜欢永瑢,如今过继出去了,干隆反而比较重用这个儿子了,干隆的心思你真是猜都猜不透。 ** 永瑄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但是等永瑄走了,他说的那件事,却还是让静容多少留了心。 没几日,干隆那边果然给永琪圈下了墓地,消息传回后宫的时候,大家都挺惊讶的,一时间后宫的氛围倒是有些诡谲。 而静容原本以为会直接炸裂的和敬公主,这次却没有进宫来求情,反而一直很沉默。 静容觉得有些古怪,但是没多久之后,听说干隆把和敬公主的儿子,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封了镇国公,又有意给色布腾巴勒珠尔復爵,静容就觉得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的。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得为生者打算,再说了,干隆又不是让自己外孙女曝尸荒野了,只是重新选定吉穴而已,这个生意,和敬公主怎么算,都不算亏。 只是静容心理还是觉得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心里有些膈应得慌。 永琪之死虽然很让人伤感,但是这件事还是很快就过去了。 除了宫里的愉妃,还有荣亲王府那几个孤儿寡母,也没人再把这事儿长长久久的压在心里。 到了四月,静容一行人又随驾去了圆明园。 今年因为永琪薨逝的打击,再加上干隆在后宫越发没有节制,干隆的身体比起往年看,稍微虚弱了些。 第313页 春日里,杨柳飞花的时候,总是会咳嗽,到了夏日里虽然好些了,但是又犯了暑热,每日都得吃药问医。 太后看着心里别提多上火了,但是她也不敢劝,只能暗示着皇后去劝。 而静容呢? 应是哼哼哈哈的应了,但是做是绝对不会做的。 干隆这会儿,对这个陈氏正热乎着呢,静容何必触这个霉头,而且她觉着,干隆这个喜爱,也就是一阵一阵的事儿,等这阵子过去了,指不定又抛到脑后了。 君不见之前十分得宠的令妃,如今干隆连她门朝那边开只怕都不知道了。 ** 不过干隆到底也不愧是命最长的皇帝,病了几日之后,就慢慢好了,甚至还带着静容一行人又去了热河避暑。 到了热河,静容觉得倒是比园子里更凉快了,同时也开始算起了几个儿女的婚事,永瑄年底就要成婚了,他的几个弟弟妹妹,眼看年纪也到跟前了。 宁楚格早已经定下了亲事,她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在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大姑娘了。 按着干隆的意思,及笄之后只怕就要赐婚的。 静容嘆了口气,她现在只想着,看能不能拖一拖这个时间,太早了,对孩子真的没好处,起码留到十七八。 要说宁楚格的婚事,还得静容想办法拖,那永璂就是办法也不必想了,他的那个便宜岳父,索诺木喇布坦,去年年底的时候没了,干隆特许,他们的婚事可以延迟到三十三年再办。 虽然延迟了婚事,但是静容还是挺高兴的,能晚婚就晚婚吧,毕竟永璂今年才十四,十四岁就成婚,静容这心里也接受不了啊。 至于永瑄,虽然十五岁比永璂大了一点,但是在静容看来也是孩子,只是永瑄的事儿,现在静容是彻底沾不到边,全部都有干隆一手包办,静容也就能管管他的衣食住行。 算完了自己几个孩子,静容心理也有些空落落的,眼看着他们都大了,也要一一成婚了,自己这个额娘,或许也不再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说失落是有的,但是更多的却是高兴,高兴他们能够长大成人,拥有自己的生活,去感受这个世界。 正想着呢,永璟打着哈欠进来了,看着有些不高兴。 静容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小儿子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呢,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惹着你了?」 永璟撇了撇嘴道:「儿臣本想去找十哥说话,结果十哥和外祖家那个叫善保的人出去了,这都好几回了,十哥怎么老和那小子混一起啊。」 静容有些失笑,这是吃醋了? 也是,永璟自来情绪淡薄,除了黏自己一点,也就和永瑄能说到一处去了,他往日里也愿意跟在永瑄身边,如今看着自己十哥被人抢走了,这心里肯定不舒服。 「你十哥是正经和人交际,你着什么急啊,额娘听说,那个善保考上了咸安宫,在满人里也算是个人才了,你十哥亲近些有什么不好?」 永璟撇了撇嘴:「不就考上了官学吗?正经出身还没有一个呢。」 这小子,静容笑着拍了拍永璟的头:「别操心这些了,你如今正是读书的时候,好好读书才是正经,总想着跟着你十哥到处跑算什么事儿。」 永璟却不在意,只道:「十哥答应了我,要带我去看西洋画呢,现在是说话不算话!」 静容真是说不过这孩子了,只能又哄了哄,又拿了一张自己库里的西洋画给他,这才哄得他不再捏着这事儿生气了。 看着永璟专注看画的侧脸,静容嘆了口气,永璟这孩子,聪明是足够聪明,但是有时候就是看着不通俗务,每日里只是画画写字,这方面他倒是比永瑢还有天赋。 只是除了这些,旁的都看的懵懵懂懂的,他也不在意,便是干隆说起这个儿子,都觉得新奇,只觉得永璟这是心性至纯,自家要出一个才子了。 倒是弄得静容有些哭笑不得,她清楚的很,这哪里是至纯啊,这分明就是淡漠,对除了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之外的事情,都很淡漠。 哪怕是兄弟姐妹,他对永璂和宁楚格也就那样,也就对自己和永瑄还有些好脸。 这孩子,日后也不知能成个什么样,静容心里有些好奇。 ** 晚上永瑄回来,又给永璟带了几幅西洋画,这才把永璟质问的嘴给堵上,反而欢欢喜喜的吃完饭就离开了。 宁楚格冲着永璟离开的背影扮鬼脸:「弟弟真是傻乎乎的,两幅画就收买了。」 静容似笑非笑看了宁楚格一眼,目的都达到了,旁的还重要吗?要说傻乎乎,宁楚格可比永璟傻多了。 永璂倒是有一副做哥哥的样子,急忙教训宁楚格不许口出恶言。 宁楚格撇了撇嘴,并不当一回事。 静容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打发他们回去休息。 永璂规规矩矩的离开了,宁楚格赖了会儿也走了,最后只剩下永瑄。 静容看着他的表情就好像有些不痛快,忍不住道:「今儿出去怎么了吗?」 永瑄抿了抿唇这才道:「今儿出去遇上了和敬姐姐家的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我本想着到底是自家亲戚,见着了也该打个招唿,结果还没到跟前呢,就看见他殴打庄子上的庄户,找人打听了,这才知道是为了和人争产。」 第314页 静容无语了,按理说固伦公主府不缺吃不缺喝的,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身为公主独子,怎么能做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那是谁家的产业?」静容问了一句。 「是一个行商的产业,听说庄子上有个活水温泉,不知道怎么的,传到了他耳朵里,结果就闹出这桩事,我本想上去训斥他几句,结果被善保拉住了,他说他先查查此事,若是真有,让我直接和姐姐说,让姐姐处置,我自己倒是不宜教训外甥。」 静容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善保这处置极为妥当,你若是当场教训了他,指不定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若是皇上处置了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你和敬姐姐心里只怕也会有疙瘩,此事还是不宜声张,只是那个行商,也不要让人白白损失了钱财,你得处置周全了才是。」 永瑄:「您就放心吧,儿臣当时让随行的便衣侍卫把人给拉开了,并没有当场给他没脸,只是他应该是也看见了我,脸色不大好看,也不敢打人了,直接就走了。」 静容嘆了口气:「你这处置极为妥当,和敬那边,你也要去一趟,不要叫她多想。」 永瑄点了点头:「儿臣明白,儿臣就怕,这事儿到底处在京城,指不定皇阿玛已经知道了。」 静容却轻笑:「就算知道了,也不能从你嘴里知道,否则你成什么人了?」 永瑄也笑了:「额娘说的很是。」 静容说到这儿,又稍微顿了顿才道:「除了这件事,我看着这个叫善保的,倒是个有成算的人,你和他处的怎么样?」 永瑄迟疑了片刻,这才道:「他的确是个有想法的,也是个有能耐的,除了行事稍微圆滑些,倒也没有别的缺点,只是他这样倒也正常,毕竟他年少丧父,继而丧母,他独自一人带着他的弟弟过活,虽然有表嫂的接济,只怕他心里也不安宁,因而为人做事,倒是比旁的人妥帖些。」 静容听出了永瑄的意思,看起来他倒是对善保很是看重,这也难怪这几日他和善保比较亲近。 「既然你觉得他是个好的,处一处倒也无妨,只是无论如何,都要小心谨慎从事。」 永瑄笑着点头:「这个儿臣自然是明白的,您放心吧。」 静容嘆了口气,她放心?面对自己的孩子,只要自己还没死,只怕都是放心不下的。 ** 干隆最后还是知道了和敬儿子干的好事儿,他气得不轻,把人叫到跟前来申饬了一顿。 而永瑄则是早就和和敬打过招唿了,和敬心里也有了数,因此也提前把儿子教训过一顿了,因此当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过来的时候,就是直接被人抬过来的。 干隆看着这一幕,倒也消了气,只申饬了一顿,就又把人送回去了。 这件事也就这么不轻不重的过去了,只是静容觉着,和敬公主要是再不管好自己的儿子,日后只怕这样的事儿还会很多。 ** 不过别家的事儿,别家管,静容现在该操心永瑄的婚事了。 永瑄的婚事被定在了今年十一月,永瑆被定在了明年二月,永璂更晚,被定在了三十三年的五月。 永瑄的婚事先打头,再加上干隆又十分的重视,因此这次的婚礼,几乎和皇太子的婚礼差别不大了。 静容光是前期准备,就忙了个晕头转向,得亏内务府那边有经验,静容这才能松口气。 一直等到了婚礼的跟前,静容也挺紧张的。 干隆对永瑄的偏爱很明显,直接让永瑄在自己之前的潜邸重华宫举办婚事。 而为了让永瑄日后成婚住的宽敞,干隆又永瑄从干东五所搬了出来,把南三所的头所和二所收拾了出来,让永瑄婚后居住。 这个待遇已经不能说很好了,只能说是相当的好。 静容之前还去南三所看了,因为是十一年才兴建的,再加上又翻修了一遍,院子看着倒是挺新的,处处也拾掇的妥帖,都是按着永瑄的爱好修建。 两所院子,一所算是永瑄处理公务的院子,一所是后宅居住的地方。 中间还修了个小花园,看着倒是有几分意趣。 静容挺满意的。 婚礼前一日,十福晋富察氏的妆奁嫁妆被抬进了宫。 赵嬷嬷去看了,回来给静容学:「真是满满当当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妆,铺在院子里,真的是晃花了满宫奴才的眼,奴才看着,比当年五福晋都要强许多。」 静容听着只是笑笑:「富察氏这么多年积累的也不少,倒是不必比这个。」 赵嬷嬷又说起了别的,只把今日的事情,细细密密都说了一遍,这才住口。 静容听着有些高兴,又有些心酸,自己的儿子就要成为旁人的丈夫了,这心情,谁经歷谁明白。 到了婚礼当天。 永瑄起了个大早,穿好了吉服到皇太后、皇帝、皇后面前行礼。 行完礼之后,就去了富察家迎亲。 不过他倒不用和花轿同去同归,只要意思一下迎亲礼,就又回来了。 真正奉迎的仪仗则是晚上出发,赶着吉时前,花轿接到了富察氏,一行人就又回宫。 到了宫门前,仪仗撤去,众人步行入宫,然后皇子和福晋这才行合卺仪式,两人一个向西一个向东,两拜之后就坐,然后又饮过和合酒,起身再拜,才算是礼成。 第315页 至于宴请宾客,皇子成婚,按照礼数是,摆宴六十桌,款待福晋的父母亲族,但是偏偏干隆不走寻常路,给永瑄加了六桌,因此摆宴六十六桌。 这也算是别样的重视了,大家心里多少都明白干隆的意思。 而静容今日坐在宫里,倒是觉得格外的空闲,她总疑心能听到南三所那边的吹打声,但是再一听,又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及到了晚上,赵嬷嬷过来催促静容歇息了。 「娘娘,时间不早了,十阿哥那边,只怕也歇下了,您也该休息了。」 静容愣了愣,这才起身:「原来都这么晚了?」 赵嬷嬷笑眯眯:「娘娘操心十阿哥的事儿,自然觉不到时间。」 静容失笑,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纠结了。 「倒是我日子都过煳涂了,那就休息吧。」 赵嬷嬷跟着笑:「赶明儿十阿哥就带着十福晋来给您请安了,多了一个人孝顺您,这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静容听着笑了笑:「我只盼着他们能好好过日子。」 第100章 夫妇 这一晚上, 静容也没睡好,第二天更是天没亮就醒了。 整个人看着都兴奋的不成,赵嬷嬷几个伺候的, 倒是看着有些疲惫。 赵嬷嬷一边给静容梳头, 一边道:「娘娘昨晚可歇好了?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 静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只是笑:「是有些睡不着, 但是如今的精神头倒还好。」 赵嬷嬷猜出了静容的心情变化, 也抿着唇笑了:「娘娘这是牵念着十阿哥呢。」 静容没说话,但是眼角眉梢都能看出来,赵嬷嬷这话是说对了。 永瑄那边也不轻松,他起得比静容还早。 永瑄甚至觉着, 自己才刚挨了挨枕头, 就被人叫醒了。 他一醒, 就想要起身, 但是刚一动,就察觉到他身侧还睡着一个人。 永瑄这才回过神,自己成婚了。 他坐在床上定了定神,但是外面敲窗户的声音又响了三下。 一边的富察氏也被这声音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见永瑄都坐起来了,一下子被唬了一跳。 「十爷怎么起来了?」她看着有些惶恐, 青涩的脸上, 带着一丝忐忑。 永瑄看着她这样, 微微笑了笑:「别急, 时间还早。」 富察氏松了口气, 十爷看着倒是挺和气的。 永瑄见着富察氏冷静了些, 就轻声道:「让外面的人进来伺候吧。」 富察氏这才回过神, 急忙喊了人进来。 因为是新婚头一天,小两口还要去皇太后、皇上、皇后处行朝见礼,因此两人必得大品正装前往。 所以在穿衣上倒是比平时多用了一会儿功夫。 永瑄自来不太爱用宫女伺候,因此伺候永瑄穿衣的是高平安和他的几个小徒弟。 男子的朝服到底比女子轻便些,等到永瑄收拾完,富察氏才刚刚梳好头。 看着永瑄站在后面等自己,富察氏有些侷促,又有些羞涩,小声道:「十爷不如先去外面用饭吧,妾身这儿还得有一会儿。」 永瑄对着她和蔼的笑笑:「那我在外面等你。」 富察氏脸有些红,轻轻点了点头。 永瑄转身出去了,富察氏倒是松了口气。 她跟前的伺候的侍女忍不住道:「福晋,咱们爷可真和气。」 富察氏看了一眼侍女,抿着唇笑了笑,没说话。 侍女们见着富察氏这样,都知道她心情不错,急忙都跟着拍了拍永瑄和富察氏的马屁,一时间屋里倒是挺热闹的。 而永瑄在外面,只喝了半碗粥,吃了半个奶饽饽就有些饱了。 他坐在凳子上,倒是觉着有些恍惚。 他如今也成亲了,算得上是大人了。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已经封了爵,可是皇阿玛却并没有让他出宫建府的意思。 这样的态度,有时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若是不出他的意料,八哥十一弟还有十二弟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出宫建府了,而自己留在宫里,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 好处是离皇阿玛更近,地位更加超然,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和朝臣们恐怕是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了。 他这么想,倒也不是说想要拉拢文武百官篡权夺位什么的,他只是觉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他在皇阿玛眼里,是因为他在兄弟里比较出色,而且他年纪小,对皇阿玛来说他还只是个孩子。 可是现在呢,他已经成婚了,算是个大人了,而皇阿玛却在一天天衰老。 一个皇帝日渐衰老,他的儿子却青春正健,这对皇阿玛来说会是什么心情? 当年大哥和三哥落得那个下场,在永瑄看来,也未必是因为他们不敬孝贤皇后,只是当时他们出现的时机太不妙了。 孝贤皇后没了,皇阿玛正感念生死无常,而他的两个年轻的孩子,却看着精神勃发,在这种时候,帝王的猜疑压过了父子亲情,大哥和三哥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永瑄不想落得这个下场。 即便他是皇阿玛最宠爱的孩子,他也不敢在皇阿玛跟前有片刻松懈,他那位伯祖父的下场还歷歷在目,永瑄根本就飘不起来。 正想着呢,屋里的富察氏终于出来了。 永瑄抬头看去,穿上了朝服的富察氏,看着倒是多了几分庄重,压住了之前面上的青涩。 第316页 永瑄下意识摆出一个温和的面孔,轻声道:「收拾完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他自小就习惯了作为一个兄长来照顾弟妹,因此对着富察氏的时候,也下意识的拿出了面对弟妹时的姿态。 富察氏被他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的有些脸红,低着头嗯了一声,坐到了永瑄身侧。 她拿起筷子,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手一顿,给永瑄布了一筷子菜。 是永瑄平日里比较喜欢的菜色,永瑄挑了挑眉,最后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了。 「我刚刚吃的差不多了,你吃吧,吃完我们就去请安。」永瑄温声道。 富察氏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这才低头自己吃饭。 永瑄看着富察氏的侧脸,心中思绪万千,看起来富察氏倒是手眼通天,自己喜欢吃什么都调查清楚了,也是很用心了。 不过永瑄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他觉着,自己日后还是要在这方面克制一下。 ** 静容在翊坤宫等了小半个时辰,前面这才有人传话,十阿哥和十福晋来了。 静容激动的都要坐起来了,幸好她想起了今日的事儿,这才端坐好。 「传他们进来吧。」静容语气里也带着喜气。 不一会儿,夫妻二人就被人引着进来了,永瑄走在前面,富察氏走在后面。 静容先是看了一眼永瑄,看着倒还是往常的样子,只是神色比往常稍微肃穆了一点,再看富察氏,微微垂着眸,眉眼温柔,皮肤细腻白皙,是个温柔娴静的模样。 两人走到正厅,就给静容行了大礼。 永瑄行三跪九叩之例,富察氏行三肃三跪三拜之礼。 静容看着两个孩子给自己行礼,眼圈忍不住一酸,如今她才总算是有了实感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是有了家庭的人了。 明明昨个还是小小一糰子,扯着自己的手指叫自己额额的孩子,如今竟也已经是个大人了。 「起来吧。」她有些激动,又有些哽咽的说道。 永瑄很敏锐的察觉到了静容的情绪,立刻看向静容,见着额娘红着眼圈,满脸欣慰的看着自己和富察氏的模样,永瑄也觉得喉头有些发紧,急忙垂眸,低声道:「额娘这是怎么了啊。」 静容笑着将两人招到跟前,拉住了他们二人的手,将自己备好的一对玉佩,递给了他们。 「额娘这是高兴的,只要你们小俩口日后能和和美美的,额娘更高兴。」 两人接过东西,富察氏脸上有些泛红,看了一眼永瑄,小声道:「儿臣会伺候好王爷的。」 静容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你们是夫妻,该互相扶持才是,他若有什么不好,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可前面别瞒着惯着他才是。」说完嗔了永瑄一眼。 永瑄这会儿也恢復了平静,笑着道:「我是额娘亲儿子,额娘倒是向着福晋,可见福晋一来,我就不招额娘疼了。」 静容笑着拍了他一下:「你这混人,这话倒是说得出口,小心被你福晋笑话你脸皮厚。」 富察氏捂着唇笑了笑:「王爷和皇额娘母慈子孝,臣妾羡慕还来不及呢。」 静容听着这话也笑了,这个富察氏虽然看着温柔沉静,却也是个会说话的,会说话好啊,会说话在这宫里才能长久,那些笨嘴拙舌的,不是失了宠,就是犯了忌讳,留下的,哪个不是人精。 等续完了话,富察氏又伺候着静容用了早膳,一行人就朝着寿康宫去了。 其实按着静容本意来说,是不想让儿媳妇立什么规矩的,但是今儿是第一天,倒也不好这时就打破了规矩,免得倒让旁人觉得富察氏轻狂,因此才叫富察氏意思意思的夹了两筷子。 一行人等到了寿康宫的时候,太后已经起身了,正等着他们呢,看见人来了,急忙叫了进去。 永瑄和富察氏又给太后行了朝拜礼,太后高兴地什么似得,急忙将人叫到了跟前,一手一个,拉着就不松手了。 林嬷嬷见了,急忙拿了两个凳子出来,两人这才在太后跟前坐下。 「好好好。」太后笑的合不拢嘴:「之前总是盼着永瑄长大,如今可算是长成大人了,日后也好十福晋好好过日子。」 永瑄笑着应了,太后又看向富察氏:「你是富察家出来的,我是信你们家的家教的,多余的话我也不说,只希望你们能和和美美。」 富察氏也低头羞涩的应了。 之后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太后就有些疲惫了,静容也就领着他们小两口离开了。 等出了寿康宫,静容就对永瑄道:「行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别跟着我了,回去歇着吧,等你皇阿玛下了朝,再去给他请安。」 永瑄听了点了点头:「我们送送皇额娘。」 静容却笑了笑道:「行了,都是一个宫里的,送来送去做什么,快回去吧,你看看你福晋脸都白了,这一天也是真真累坏了。」 永瑄回头看了一眼,富察氏的面色果然不大好看。 富察氏也没料到静容会注意到自己,急忙道:「臣妾无事,多谢皇额娘关心。」 静容只是慈和的笑了笑:「好了,快回去吧,可别拉着我站在这儿吹风。」 永瑄看着静容好似真的下定了决心,便也不再纠结,行了一礼,便目送静容上了肩舆离开了。 第317页 看着静容走了,富察氏这才轻声道:「额娘真是慈和宽厚之人。」 永瑄听着这话笑了笑:「额娘一直就是这个性子,遇事总是先为他人想,你日后就明白了。」 富察氏看着永瑄神情,便知道这对母子的关系应该是极好的,看起来自己日后还是要多在皇后跟前侍奉才是。 ** 静容回了翊坤宫,看着还是神采奕奕。 赵嬷嬷看着静容这样,也觉得高兴,笑着道:「今儿看着十福晋,那真真是个齐全人,满宫这么多皇子福晋,再没有越过去的。」 静容笑着看了眼赵嬷嬷:「嬷嬷倒是有一双利眼,竟能把满宫的福晋都看明白了。」 赵嬷嬷知道静容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也笑着道:「奴才哪有这个本事,奴才是信任娘娘和皇上的眼光。」 静容忍不住笑出声:「你啊,倒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一时间,主僕之间倒也算是一排温馨之色。 等到了下午,干隆突然过来了。 看着心情倒是不错,进门的时候,面上还带着笑。 「怎么还出来迎了,快进去。」干隆笑着拉着静容走进了屋子。 静容看他这么高兴,心理也奇怪呢,不过倒是没多言,笑着跟着他进了屋。 进了屋,干隆这才说起了开心事儿:「今儿永瑄带着他的福晋过来给朕请安,看着他们小两口的模样,朕心里也觉着高兴,孩子也真是长大了啊。」 静容这才知道干隆高兴是为了什么,也跟着道:「再大臣妾也看着还是孩子呢,我今儿看着他们小两口,倒像是穿着大人衣裳的孩子似得。」 干隆忍不住笑出声,点了点静容:「旁人都盼着孩子长大,到你这儿,倒是想着他们还是孩子。」 静容继续挂着笑:「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 说起这个,干隆也嘆了口气:「谁说不是呢,都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如今看着,倒也是真真的。」 静容不说话了,只沉默着给干隆添茶。 两人说了会话之后,就开始下棋,干隆棋下的不错,静容总是赢不了他,不过干隆倒是看着挺乐在其中的,总是找静容下棋。 两人一直下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干隆也就顺势在静容宫里用了膳,不过用完晚膳之后,他却没有多留,藉口还有事要办,就走了。 静容一直把人送了出去,看着干隆的仪仗消失在夜色中,静容这才转身回了宫。 赵嬷嬷在边上道:「今日皇上翻了明常在的牌子,如今只怕是去明常在那儿了。」 这个明常在,就是之前的陈答应,今年十一月,不仅永瑄成婚,干隆还顺手给陈答应晋了位。 这也算是一个新闻了,毕竟干隆这样的人,晋位是一批一批来的,若是能单独拿出来,那就证明已经是很上心了,之前的令妃是,如今的明常在也是。 只是静容却并不看好明常在,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静容觉着,这个明常在实在是有些多愁善感了,干隆一时或许觉得有趣,天长日久了,就干隆那个性子,迟早都忍不了。 不过这话静容却也不会拿出来说,只淡淡道:「既翻了牌子,那去了也寻常,嬷嬷不必忧心。」 赵嬷嬷点了点头:「奴才倒不是担心,只是觉着,那明常在看着也就寻常,真真是不知皇上是看上她哪一点了。」 静容没说话,但是心里却明白,喜欢谁不喜欢谁,不是看谁优不优秀,若是真拿一个人值不值得去爱来衡量感情之事,那这世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痴男怨女呢? ** 永瑄成婚之后,富察氏每日都回来静容这儿请安,有时候还会遇上宁楚格,他们两个倒是处的挺好的。 富察氏温柔沉静,宁楚格开朗活泼,两人性格挺互补的。 后来富察氏走了,宁楚格还在静容这儿夸赞富察氏:「额娘,十嫂真是个好人,我喜欢她。」 静容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平时小魔星似得,倒是喜欢你十嫂这样温柔不爱说话的。」 宁楚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反正我觉着十嫂好,也就她能和十哥那样的人处的好。」 静容没说话。 宁楚格竟然会这么说,她倒是没想到。 永瑄聪明,待人也和气,可是静容知道,这都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其实他的内心,又何尝没有一个聪明人的自傲和冷漠。 想要和这样的人相处好,要不然你就是他重视的人,要不然你就永远看不破他的表象。 富察氏能不能在永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静容不知道,但是富察氏这样温柔和顺的人,却也的确是最适合永瑄的人。 不过这也是下下之策,静容最想的,还是自己的孩子能够夫妻之间琴瑟和鸣,如此,这一生也不算太过孤单。 ** 没几日,眼看到了快过年的时候了,宫外却传来消息,和嘉公主病重了。 这消息一传进来,太后先着急了,当天就派了林嬷嬷出宫探望。 结果下午林嬷嬷传回来的消息却并不好,太后脸色难看的可怕。 转头又把几个太医派出去了,不过这次,干隆也一起派了人出去探望。 流水一样的赏赐都搬到了公主府,静容也跟着赏赐了一些药材下去。 第318页 或许是真的有神佛庇佑,和嘉虽然看着病的严重,但是到底把这个冬天给撑过去了。 干隆十分高兴:「既熬过了这个冬季,那等到明年也就能好全了。」 静容却并没有这么乐观,和嘉眼看着是病的厉害了,甚至是伤到了根本,就算撑过了今年,明年看着也很悬。 赵嬷嬷代静容出宫看过,回来之后就说,公主这次是真的病的狠了,还把和嘉的模样给静容学了学。 静容觉得和嘉这个病和纯妃的很像,指不定这母女俩就是一种病,当年纯妃也没能熬多久,和嘉看着还没纯妃身子骨强呢,又能有什么不一样的下场呢。 但是这话倒是不能当着干隆的面这么说,静容只能笑着说了几句好话,也就把这事儿翻过去了。 ** 到了三十二年,静容这儿是越发清闲了,等到四月去了圆明园,静容就更清闲了。 但是后宫也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明常在不知怎么的,惹恼了干隆,然后就突然失了宠,连七月去木兰,干隆也没带她。 静容有些好奇,让人出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是那天干隆招明常在侍驾,结果明常在倒是给干隆哭了一场,说是永常在看不上她,对她十分刻薄。 当时干隆正因为和嘉公主的事儿正烧心呢,公主出了春日之后又病了,而且这次看着病情是眼看有些不行了。 干隆最宠爱这个女儿,女儿都这样了,明常在却用这些烦心事来惹他,干隆哪里能忍,当即就斥责了明常在,然后这次去木兰也不带她了。 这事儿一闹出来,永常在最得意,她本是宫里最得宠的妃嫔,结果明常在一来,倒是把她挤得没脚站了,这次明常在失了宠,还是因着告她的黑状而失了宠,永常在心里不知道多快意呢。 静容道是觉得寻常,主要是她也料到了这个下场,明常在,实在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整日里哭哭啼啼的,觉着这宫里的谁都看不起她,要害她,这样的人,哪个敢接近,因此她虽然入宫也一两年了,却一个知心的也没交上,大家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而明常在也很对得起她的情商,这次失宠之后,就回去称病了,连给静容请安都不来了。 静容听了只是嘆了口气,觉得她这个做法着实不聪明,这下子不仅得罪了干隆,若是自己是个小心眼的,岂不是连她也得罪了? 不过静容到底也没这么小心眼,因此只让她好生养着,别的也没有多言。 倒是干隆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又找人申饬了一顿明常在,听说把人都骂哭了,第二天明常在来给静容请安,那看着自己的眼睛里,都带着幽怨。 静容也不能给她解释说不是自己的错,因此也只能忍着了,反正不是啥重要的人,静容并不在意。 ** 和嘉公主到底没有成果这一年,九月初,和嘉公主的病情急转直下,几次都没了唿吸,又硬被人把命给掉了回来。 干隆气的直跺脚,最后把派去的太医骂了个狗血喷头,转身又把京师司的章嘉二世活佛大喇嘛给请了过去,让他给和嘉治病。 静容听了心里只想骂人,这个时候了,倒是搞起了封建迷信。 不过干隆到底也没老煳涂,他知道,和嘉公主多半是不成了,因此不仅派了大喇嘛过去,自己这边陀罗经被都准备好了。 静容无语,这还真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啊,真有你的啊干隆,不愧是能当上皇帝的人。 章嘉活佛到底是没留下和嘉公主的命,九月初七,和嘉公主殁了,年仅二十三岁。 干隆听到这消息之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最后还让舒贵妃过去看一看公主的身后事。 舒贵妃自然没有不应的,公主去世后三日,舒贵妃亲自去了公主府祭奠。 第101章 有孕 舒贵妃去了一上午就回来了, 回来之后便到静容这儿给她回话。 「真是可怜见的,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驸马哭的眼睛都肿了, 还有公主那孩子, 叫丰绅济伦的,才三四岁的模样, 哭着要找额娘, 真是看得我都觉得心酸。」 舒贵妃自来是个感情丰富的,她和和嘉公主也没仇, 就算当年和纯妃相处的不好,如今和嘉没了, 她也觉得唏嘘。 静容听着这话也嘆了口气:「谁能想到呢,这才二十三岁, 之前还听你说,公主出嫁后过得好,没成想,最后经成了这样。』 舒贵妃听着这话, 面上神色一转, 小声道:「娘娘, 奴才听人说, 和嘉公主的病, 和当年纯妃的很像, 指不定, 这就是纯妃传给公主的呢, 您看看, 三阿哥不也有咳疾。」 静容其实早就猜测多半有这方面的因素, 但是这种事儿却不好说, 一不小心,就有诋毁纯妃的嫌疑。 「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公主逝世,谁心里都不痛快,如今只怕皇上心中更加难过,这几日宫里的事儿,还是安生些为妙。」 舒贵妃也嘆了口气:「娘娘说的是呢,奴才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 和嘉公主殁了没多久,八阿哥府上就传来消息,八阿哥的那个侍妾王氏,有了身孕了。 这消息干隆听了还是很开心的,虽然他也不满意老八宠妾灭妻,但是老八成婚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消息,这也是件大好事,至于是谁生的,干隆并不怎么在意。 第319页 「这都成婚多久了,终于有个好消息了。」这天干隆来静容宫里,正好就说起了这事儿。 静容坐在边上赔笑:「是啊,太后听了也高兴呢。」 只是想着八福晋那张日益消瘦的脸,静容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嘆。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生为贵女又有何用呢?一身荣辱不还是寄托在男人身上。 就算是自己,虽然已经坐到了这个时代女人的最高地位,不也就如此,还是需要和干隆虚与委蛇,还是需要在挣扎中求生。 静容心中思绪万千,但是面上一点不敢露出来。 说完了永璇的事儿,干隆话题一转,突然又说起了宁楚格。 「宁楚格今年多大了?」 静容心中立刻拉响了警报,笑着道:「她是干隆十八年六月的,如今也就只有十四周岁,还小呢。」 「哦,虚岁也十五六了啊,不小了。」干隆似是在沉吟什么。 静容心下一紧,急忙道:「唉,她性子还跟个孩子似得,而且我让太医诊脉,她年纪小,身子也没长好,我还想着给她好好调养调养身子呢。」 干隆意识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看了静容一眼,淡淡道:「你别怕,我就是一问,没想着这会儿就把她嫁出去。」 静容松了口气,面上却有些苦涩:「不瞒皇上说,臣妾也是有些怕了,这次和嘉没了,臣妾看着也觉着难受,日夜睡不着,总想着,当年是不是和嘉嫁人的时候年纪小,身子没长好,生产的时候又落下了病根,这才导致如今这结果,想着这事儿,臣妾就想起了宁楚格,她和拉旺多尔济也算是都在臣妾膝下长大,性子身世臣妾都再满意不过了。」 「只是到底还想着让宁楚格再养一养身体,日后也能好过些。」 听着静容诚恳的话,干隆也嘆了口气,说起和嘉,他的心又何尝不痛呢? 这孩子打小就有佛缘,他也喜欢她,没成想长大了倒是让他白髮人送黑髮人。 干隆的心情有些沉郁,同时也有些理解皇后的心思,他沉默许久,终于道:「你别担心,朕也捨不得宁楚格这么早就出嫁,朕之前就打算好了,把他们的婚期定在干隆三十五年,到时候宁楚格也有十七八了,你也就不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了。」 静容这会儿是真松了口气了,干隆总算还能想着她们母女一些,她急忙起身谢恩,却被干隆又拦下了。 「宁楚格是固伦公主,别说旁人,朕心中也是重视她的,绝不会让她没个下场。」 静容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但是只当他是真的,便做出一副满脸感激的模样,点了点头。 ** 日子慢慢过去,和嘉公主逝世带来的伤痛也慢慢减淡。 太后病了几日,如今也能起身了,干隆虽然脸色不好看,却并没有病倒,反倒还日日来太后榻前探望,静容也是不得不佩服干隆这好身板了,她去伺候了太后几日,都觉得累的不轻,但是干隆却和没事人一样。 等到了年底,六阿哥永瑢府上又添喜事,他的福晋富察氏,又产下一女。 这是永瑢的第二个女儿了,他的长女是格格尤氏所出,就和长子绵聪生的前后脚。 但是这个女儿一直病歪歪的,这两年也不大进宫,静容更不太熟悉。 如今这个二女可算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了,永瑢十分高兴,接了宫里的赏钱之后,还亲自进宫给各处请安谢恩。 静容看他神色,倒是没有多言,永瑢虽然比旁的阿哥重视嫡妻,但是他小老婆也不少,听人说,这个尤氏,也是他比较喜欢的侍妾。 不过静容可没这闲工夫去管永瑢房里的事儿,见他来谢恩,便也见了他一面,就打发他离开了。 结果之后没有三天,富察氏生的那个小格格就没了。 静容听到这话的时候还给楞了一下,要知道当时她还派了赵嬷嬷出去给送赏赐,赵嬷嬷回来还给她说,那个小格格如何如何玉雪可爱,听着也不像是有什么胎中带出来的病症啊,怎么就没了? 静容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古怪,但是到底只是夭折了一个孩子,她身为皇后,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多管闲事的,只是静容想了又想,还是让赵嬷嬷过去祭奠一下,反正她菩萨人设早就人尽皆知,怜悯幼子也是寻常。 不过在派赵嬷嬷去之前,她还是叮嘱了赵嬷嬷几句话,若是赵嬷嬷看出了什么,不要闹大,只偷偷告诉富察氏即可。 静容明白,永瑢是永瑄这一头的,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给永瑢做个没脸,若是真有什么,相信富察氏自己也能处置,而且她这样做,也相当于给永瑄走了夫人路线,要知道六福晋和永瑄福晋可是同族堂姐妹,要是永瑄福晋有个差池,对静容也不算是好事儿。 赵嬷嬷到底也是宫廷里的老人了,瞬间就明白了静容的意思,收拾了些东西,就带着白青出去了。 赵嬷嬷到质郡王府的时候,是质郡王府的管家亲自迎进去的,质郡王永瑢也正好在家,还亲自接见了一下赵嬷嬷。 听说是皇后派她来的,又多少做出一副感念的姿态,心中却在琢磨,只怕这也是看在永瑄的面子上,皇后给他做脸呢。 因此他对赵嬷嬷倒也和气,问了几句皇后是否安好的废话,就把她打发去后宅了。 赵嬷嬷跟着引路的人一路去了后宅。 第320页 刚进正院的时候,便听见屋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侍女们也看着六神无主,见着人来,半天了才传话。 富察氏一听皇后跟前的人来了,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哭了,急忙让人把赵嬷嬷一行人迎了进来。 赵嬷嬷一进去,看见富察氏的模样,也被吓了一跳。 前几日她才刚见过富察氏,那会儿她虽然看着有些虚弱,但是面色还好,但是今儿却看着眼窝子变深了,面色更是蜡黄,嘴唇发紫。 赵嬷嬷有些心惊胆战,她是见过大世面的,她现在一看富察氏的面相,她就觉出了不对的地方。 不过富察氏倒是没感觉到赵嬷嬷神情的不对,只是勉强撑着笑脸,让赵嬷嬷坐。 其实一进屋里,赵嬷嬷就觉得闷热,如今还是数九寒天呢,但是这屋子也是真的捂得太严实了,光是火盆就点了三个,窗户都用厚厚的毛毡毯子盖住,屋里点了蜡烛。 虽说是坐月子,但是这也太夸张了。 不过赵嬷嬷一点没露出来,道了谢之后,就坐到了富察氏跟前的凳子上。 「不知嬷嬷过来,怠慢嬷嬷了。」富察氏勉强笑着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心里嘆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 虽然心中怜悯,但是赵嬷嬷面上不显,只将静容交代的赏赐都一一说了,然后又问了几句小格格的身后事。 说起这个,富察氏眼泪就止不住:「我们王爷说,要先让她去庙里,叫大喇嘛给她念几年经,安一安她的神魂,然后再下葬。」 这也算是传统处理方式了,赵嬷嬷也没什么好挑拣的,只安慰了富察氏几句。 两人说着话呢,赵嬷嬷给白青使了个眼色。 白青立刻意会,站出来道:「我们娘娘给小格格抄了卷经呢,嘱咐奴才一定亲手烧给小格格,不知可否找个人给奴才带个路?」 富察氏听了这话,愣了愣,心中只觉得皇后娘娘真是个好人,便对跟前伺候的侍女点了点头:「琉璃,你带这位姑姑去吧。」 这个叫琉璃的明显是富察氏信任的侍女,一听这话有些纠结的皱了皱眉。 赵嬷嬷看的明白,立刻道:「你就去吧,福晋这儿有我照顾着,不会出事的。」 富察氏神色一动,也对琉璃道:「快去吧。」 琉璃这才不敢耽搁,给赵嬷嬷行了一礼:「那就劳烦嬷嬷了。」又想着富察氏行礼告退。 等人都出去了,富察氏这才看向赵嬷嬷:「嬷嬷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富察氏也不是个蠢得,多少也看出来了赵嬷嬷的意思。 赵嬷嬷眯了眯眼睛,小声道:「福晋,奴才看您面色不好,正好奴才也算是略通医理,可要奴才给您诊诊脉?」 富察氏的唿吸顿时一滞,有些惊慌的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却依旧不动如山,仿佛并不明白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富察氏咬了咬唇,只觉得心里乱的很,赵嬷嬷这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若是没什么事儿,她一个皇后宫里的奴才,何必给自己请脉。 富察氏左思右想,到底是把胳膊伸了出来,小声道:「那就劳烦嬷嬷了。」 赵嬷嬷眯着眼睛笑了笑,没说话,只伸手搭上了富察氏的脉。 赵嬷嬷也并非是什么神医,只是她擅长制作药膳,因此也对医理有所研究,后来为了给静容调养身子,更是跟着张太医也学了一手,如今看个感冒发烧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六福晋的脉象,赵嬷嬷就觉着有些古怪了,有些阴虚血热的迹象,但是又十分不明显。 赵嬷嬷看了看六福晋的面相,许久才道:「福晋这几日可有什么不舒服?」 富察氏这会儿本身就被吓得够呛,被这么一问,更是脸色惨白,许久才道:「生产的第二日,我起身之后,就觉着有些咽喉疼痛,口舌也有些麻木,除了这些,就是精神也有些不济,心口总是有些躁动,旁的倒是没了。」 富察氏苦思冥想,也只能说出这几样不同。 可是这些病症,也不严重,往常她好的时候,也会有个头痛脑热的,如今刚刚生产完,有这样的情况那更正常了,因此她也没当真。 但是赵嬷嬷却心下一沉,许久才道:「福晋这几日可用过加了白附子的汤药?」 富察氏便是再不通医理,也知道白附子是有毒的,她脸色惨白,急忙摆手:「怎么可能,我怀着身孕,如何能用这等虎狼之药!」 赵嬷嬷嘆了口气,她这话也是白问,当富察氏说出症状的时候,赵嬷嬷就确定了她并非什么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福晋,奴才觉着,您还是要找正经大夫看一看才是,还有小格格也是,当时奴才来看小格格,明明见着小格格身子十分强健,但是才短短三日就夭折了,实在是令人唏嘘。」 赵嬷嬷也不说自己的结论,只暗示了富察氏几句。 富察氏呆呆坐着,像是被魇着了似得,嘴里干巴巴的道:「她们说,是乳母晚上忘了关窗,让孩子惊了风,这才没了,每个人都是这么和我说的,为什么,为什么……」 赵嬷嬷看着有些心酸,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福晋节哀顺变,时辰不早了,奴才也该走了。」 富察氏回过神来,看着赵嬷嬷,眼泪就流了下来:「嬷嬷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记着。」说完就要起身给赵嬷嬷行礼。 第321页 赵嬷嬷哪里感接受,急忙拉住了:「福晋,奴才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来的,只要您好好的,六阿哥也好好的,皇后娘娘就心里踏实了。」 富察氏泪如雨下:「皇后娘娘仁厚,还请嬷嬷告诉娘娘,儿臣日后便是结草衔环,也一定报答娘娘恩情。」 目的达到了,赵嬷嬷心里也十分满意,她点了点头,轻声道:「福晋是个有福的,小格格没了,福晋也该振作起来,您还有大阿哥。」 富察氏一听这话,心里更是咯噔一下,自己这儿出了问题,那自己儿子呢? 她心理慌得很,一把拉住了赵嬷嬷的手:「多谢嬷嬷提醒,我明白了。」 赵嬷嬷笑了笑,然后起身向富察氏告辞:「福晋一定保重,奴才先告退了。」 富察氏挣扎着想要起身送赵嬷嬷,但是赵嬷嬷却把富察氏摁住了,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白青正拉着那个叫琉璃的在聊天,看来也烧完纸了,而琉璃一脸担忧,想要赶紧进去。 看见赵嬷嬷出来了,急忙走上前来:「嬷嬷要走了吗?」 赵嬷嬷笑着点点头:「琉璃姑娘快进去伺候吧,福晋刚刚说起伤心事,又流了眼泪,琉璃姑娘这几日可要好好安慰福晋才是。」 琉璃脸上闪过一丝情绪,但是到底垂了头,应了一声,又让人把赵嬷嬷和白芷送了出去。 两人出了质郡王府,上了宫里的轿子,赵嬷嬷这才看向白青。 「你和那个琉璃说话,可看出来什么了吗?」 白青笑了笑:「那丫头是个嘴紧的,质郡王府多余的话一句不说,说起来也是含煳其辞,一句实在话都没问出来。」 赵嬷嬷轻笑一声:「要不怎么说是忠僕呢,也得亏福晋信任。」 白青看了赵嬷嬷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却没有再多问。 ** 静容听了赵嬷嬷的禀报之后,嘆了口气,这后宅大院的,果真是是非多,原本是想着能不能探一探情形,没想到啊,竟然钓出了一条大鱼。 「奴才让白青去给小格格烧香,是想着能不能趁机看一下小格格的尸首,但是那个琉璃守的紧,并没有这个机会,只是奴才看着福晋的情形,只怕小格格那边,多半也不大好。」 静容皱了皱眉,这事儿闹出来只怕也难看,只是不知道六福晋会怎么处置了。 想到这儿她点了点头:「也怪不得你,本就是去试探一下,能查出六福晋的情形也不错,只是这事儿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你去南三所给永瑄福晋带个话,就说今儿晚膳让他们小两口过来用。」 赵嬷嬷知道静容这是想要和十阿哥商议此事了,便应了下来。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永瑄果然带着富察氏过来给静容请安了。 一进宫才发现,静容这次只单叫了他们两口过来,心下便觉得有事,等吃完了饭,就找了个藉口让富察氏先回去,自己留下来个静容说话。 「额娘可是有事和我商议?」 静容看着儿子淡定的神情,忍不住嘆了口气,这儿子太聪明也不好,做点什么事儿,都能被他一眼看透。 不过静容也来不及感伤了,就把今儿的事情给永瑄说了一下。 说完之后又道:「赵嬷嬷说,那毒应该是日积月累,一点一点下给福晋的,只是这次福晋生产,伤了身子,身体虚弱,这才让毒物的症状显了出来,否则要是放在往日,定然是诊不出来的。」 永瑄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下毒,还是给福晋下毒,怎么堂堂皇室贵胄尽出这种事儿! 永瑄忍了忍心里的气,道:「那额娘是什么想法?」 静容嘆了口气:「这种事,非心腹不可为,只是六福晋的心腹,按理来说应该是与她荣辱与共,又何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因此我觉着,这里面还有因果。」 静容也没说透,多半是六阿哥后院起火,但是她相信永瑄能够明白。 永瑄自然明白,他知道六哥看重福晋,哪怕是他也有喜欢的小妾,但是对福晋一直很尊重,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让人对福晋生了怨恨,这才闹出这种事来。 「额娘您别操心了,此事我会做决断的。」永瑄的复杂的思绪只是一瞬,下一刻他就恢復了平静。 静容当然是相信永瑄的,就点了点头:「好,你好好处置,六福晋和你的福晋是堂姐妹,到底亲近些,你有什么不好说的,也可让她来。」 永瑄有些诧异的看向静容,额娘竟然如此相信富察氏吗? 静容有些懊恼的敲了敲头:「你这孩子,我让你带着福晋过来,就是也想把这事儿和你福晋说了,你倒好,把她给打发了,我也不好让你当这个恶人,只能任由你来了。你如今也是成了婚的人,难道你的福晋还会害你不成?」 永瑄失笑,自己倒是多此一举了。 「额娘别气,是儿子错了,儿子给您赔罪!」永瑄急忙起身给静容行礼。 静容也被他这副无赖样给气笑了:「行了,赶紧滚吧,日后行事,可别自作聪明了。」 永瑄笑着点点头,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也急忙离开了。 等出了翊坤宫,他还忍不住回望了一眼,他今儿让富察氏离开,也是不想让额娘觉着难做,没成想,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322页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很高兴,高兴额娘为他着想的心,也高兴额娘的心胸。 ** 等翻过年去,静容就听到消息,六阿哥府上的一个格格病逝了,而那个病逝的格格,正是之前颇受宠爱的尤氏。 同时还有一个消息,六福晋院里有个奴才得了病,被送了出去,同时福晋也怕其他人染上了,就把院里的人手都换了一遍。 也不说这个消息旁人信不信,但是京城的人丫子却发了笔横财,王府里放出来的人,自然是不收钱的,再往里送了一波人,这一来一回的,就是两头银子。 静容听了这消息,只是点了点头。 不管六阿哥夫妇怎么处理这件事,只要没放着不管,那她就没白管这趟闲事。 有时候静容也觉得自己真的是闲得慌,什么事儿都想打听一下,可能是这后宫真的无聊吧,来来去去的就那么点事儿了。 ** 但是很快,静容就不无聊了,干隆三十三年二月,富察氏的堂兄明瑞,在徵兵缅甸的时候,败亡战死了,干隆接了消息,就把傅恆派过去收拾烂摊子。 而富察氏听到这个消息,也吓的晕了过去,结果等醒来之后,被诊出来有孕。 静容听到自己要当祖母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是懵逼的。 永瑄三十一年成婚,如今也有一年多了,一直无所出,便是干隆也在静容这儿抱怨。 但是静容一直稳如老狗,因为在她眼里,哪怕是永瑄,那也是个孩子,十六七的年龄,可不是个孩子吗? 哪怕他如今已经有了一妻一妾,静容也没什么真实的感受。 但是现在,富察氏怀孕了。 静容这才勐然清醒,他的永瑄,要当爸爸了。 在赵嬷嬷一连声的恭喜声中,静容回过神来,然后下意识的吩咐底下人赏了东西过去。 这个消息像是旋风一样,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宫廷。 静容这儿赏赐的东西还没到呢,养心殿和寿康宫的赏赐也下来了,富察氏坐在屋里,眼圈泛红,只觉得又是难过又是高兴。 难过的是堂兄没了,高兴的是,她入宫这么久,终于有消息了。 之前她进来,富察家几乎是每隔一个月都要问一次,她心里其实压力也很大。 她很清楚,十阿哥是日后可能登上大宝的人,嫁给这样的人,就得做好当上皇后的准备。 因此她一进宫,先是笼络住十阿哥,再就是笼络住皇后。 她看得出来十阿哥看重皇后,便处处学着皇后,宽容大度,处事公正,和十阿哥之间,更是温柔以对,事事与他有商有量,这也是阿玛在她出嫁前告诉过她的话。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盼着能给十阿哥生下长子。 虽然十阿哥算是比较洁身自好的人,府上也只有一个皇上赐下来的吴格格,那个吴格格更是个老实的,但是她心里也害怕啊,害怕自己真的不能生产,反倒是给旁人做了嫁衣裳。 幸好,老天是垂怜她的,给她送来了这个孩子,如今她只盼望着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如此她在十阿哥府上也算是立住了。 静容当然不知道这些,她自打知道富察氏有孕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就显得特别措手不及,一边吩咐赵嬷嬷给富察氏那边拨一个懂养身的嬷嬷过去,又说要给富察氏专门备一个太医看诊。 左一个念头,右一个念头,倒是把翊坤宫的这些人指挥的团团转。 赵嬷嬷也是看出来静容这是高兴的,因此也不多言,任由她吩咐。 宫里上下都热热闹闹的,但是永瑄作为孩子的父亲,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 那时他才刚离开养心殿,正好和去给干隆报信的人错过。 一直等回到了南三所,这才知道,福晋怀孕了! 他听到之后,先是愣了愣,然后就冲去了后宅,一路跑回去,进了正院,一掀帘子进去,便看见富察氏坐在里面。 她正坐在靠窗的榻上,一手抚着肚子,一脸诧异的看向他,然后就露出一个柔柔的笑。 看着这笑,永瑄只觉得喉中酸涩不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 晚上的时候,永瑄来翊坤宫给静容请安了。 他看着倒是还和往常一样镇静,静容还想调侃他几句呢,就见他竟然要跪下给她请安,被静容急忙拉了起来。 「行这么大礼做什么?乐疯了啊?」静容失笑。 永瑄却定定看着静容,一字一句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如今儿臣也有了子嗣,额娘的养育之恩,儿臣真的是万死难报。」 这话把静容说的都流眼泪了,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好的大喜日子,倒是说这些话惹我的眼泪,你如今成了家,马上也要有了孩子了,日后该稳重些才是。」 永瑄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第102章 后宫 因着十福晋怀了孕, 进来整个翊坤宫上下都人逢喜事精神爽。 静容想着富察氏如今家里的事儿,便在第二天,把富察氏的额娘, 叶赫那拉氏招进了宫。 叶赫那拉氏接到消息后也是喜极而泣啊, 自家闺女嫁给了十阿哥,那日后指不定就是一步登天的命格, 可是偏偏这个子嗣上, 却让她操碎了心。 入宫都一年多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而且是不止她没有消息,阿哥府上的另一个格格也没消息, 叶赫那拉氏总觉着,自己走出门去, 旁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 第323页 虽说别的皇阿哥也是子嗣来得晚,但是十阿哥和旁的阿哥可不一样,这压力真的是一层层的压到富察氏身上,天天求神拜佛, 就盼着女儿能早些怀孕。 如今终于实现了, 而且皇后还诏她入宫, 这是多大的体面啊, 富察氏起了个大早, 按品梳妆, 这才急忙往宫城里去了。 等入了宫, 又被人引进了翊坤宫, 在外面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 皇后这才出来了。 叶赫那拉氏急忙对着静容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静容见着叶赫那拉氏的时间并不多, 因此今儿倒是仔细打量了一下她。 长得挺秀美的, 但也并非什么角色,年纪看着也不小了,四十出头的模样。 这样的人和干隆有一腿,静容是不怎么信的,不过她倒是的确生了个好儿子,她的三儿子福康安,今年才十四岁,但是他去年就已经承袭了云骑尉的爵位,补了三等侍卫。 更不必提其他几个儿子,福灵安是多罗额驸,福隆安更是尚了和硕公主,虽然去年福灵安战死了,但是福隆安却十分受重视,更不必提后来更加受干隆看重的福康安。 一家子干隆都十分重用信任,也怪不得后人会往这方面猜测。 「起来坐吧。」静容思绪飞转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她马上就又回国了神。 叶赫那拉氏到底是大家出身,行事十分得体,恭敬的坐到了一侧,只是静容看着,倒是觉得她有些过于恭谨了。 静容淡淡一笑:「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旁的,只是如今永瑄媳妇怀了身子,你家里又出了点事儿,我怕她多想,反倒对身子不好,你今日就去南三所,和她说说话,也宽一宽她的心。」 明瑞战死,去年福灵安也战死了,再加上傅恆又过去了,富察家这两年的确有点水逆,静容有时候琢磨着时间,感觉傅恆好像也快了,她有时候是真怕富察氏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才先让叶赫那拉氏来安抚一下她。 叶赫那拉氏被招进宫的时候,就猜测到了皇后的目的,因此此时静容这么说,她倒也不惊讶,只满脸感激道:「再没有像娘娘这样宽厚仁慈的了,奴才代十福晋谢过娘娘恩典。」 静容笑了笑:「她是我儿媳妇,我不心疼她心疼谁,富察夫人不必如此。」 说完看向白芷:「你领着富察夫人过去吧,也告诉四福晋,让她安心养着,不要多思多虑。」 白芷笑着领命,然后便和叶赫那拉氏一起告退离开。 等人走了,赵嬷嬷笑着道:「富察夫人倒是和舒贵妃娘娘有些像,怪不得是亲姐妹呢。」 静容一愣,她倒是没看出来,舒贵妃偏明艷,但是叶赫那拉氏偏柔和,静容之前只以为是两姐妹一个像爹一个像娘,但是如今想着,虽然这二人风格不同,但是有些眉眼间的神态还是挺像的。 「姐妹自然像了,嬷嬷怎么倒是想起了说这个。」静容有些疑惑的看着赵嬷嬷。 赵嬷嬷神秘一笑,凑到静容耳边道:「干隆三年选秀的时候,皇上是有意将叶赫那拉氏留下的,但是在复选的时候,太后觉着叶赫那拉氏有些瘦弱,便没有让她进殿选,结果三年后舒贵妃娘娘又来选秀,皇上便把舒贵妃娘娘选上了,而且宠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这事儿静容倒是不知道,因为那时候原主就是后宫里一抹影子,和愉妃的待遇也差不到那儿去,宫里的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她压根就没一点信息渠道。 如今听赵嬷嬷这么说,倒是让她有些好奇了,难道之所以传出干隆和傅恆夫人有私情,是因为这个? 静容摇了摇头,宫里的事儿,她知道的都不多呢,外人能知道什么,还是别想这些八卦了,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再说。 ** 三十三年的选秀没有多少看头,如今后宫的阿哥,没有指婚的就只有永璟,可是永璟今年不过十三周岁,而且因着这一届秀女资质一般,干隆也没有看上的,因此暂时没有给永璟指婚。 至于上记名也没有几个,而且也不大得宠,干隆只去过几次,就再没有搭理了。 不过干隆到底是个爱热闹的,扒拉了一下自己后宫的妃嫔,决定要给她们也升升职。 于是他就又来找静容商量。 「庆妃入宫时间也不短了,而且也是个恭谨的,不如晋为贵妃?」 静容本是在给他添茶,听到这话倒是顿了顿。 「庆妃的确是个好的,说起来也是干隆十二年入宫的呢,如今也有十一年了。」 静容没想到干隆倒是对庆妃挺看重的,她记得歷史上就是庆妃抚养的嘉庆帝。 干隆也笑着点点头:「是啊,也十来年了,皇后觉得她如何?」 静容还能觉得如何?干隆都说好了,难道她还能说不好吗? 因此静容笑了笑道:「自然好,皇上这般看重她,想来她也能感念皇恩,好好服侍皇上。」 干隆笑着抚了抚须。 之后要晋位的几个妃嫔,也没有出静容的预料,容嫔和卓氏晋位容妃,永常在汪氏晋位永贵人。 最让静容出奇的其实是一对钮祜禄家的姐妹花。 兰贵人钮祜禄氏,是干隆二十二年入的宫,当年干隆还因为她生病,延迟了兰贵人入宫的时间。 后来入宫后也得过一段时间的宠爱,只是兰贵人性子软弱,很快被干隆捨弃,生了七公主,也不能自己养。 第324页 而另一个钮祜禄氏,则是三十一年经过外八旗选秀入宫的常贵人。 两位贵人,其实是堂姐妹,兰贵人的曾祖是满清名臣遏必隆的第七子阿灵阿,而常贵人的曾祖,则是遏必隆的第六子音德。 当年继承遏必隆爵位的,本是阿灵阿,但是阿灵阿牵扯进了夺嫡之事,后来被世宗皇帝秋后算帐,一家子都贬斥到了烟瘴地方,还入了辛者库籍。 虽然后来干隆开释了他们,但是爵位却到了音德这一支的手里,干隆也并没有把爵位还给他们。 后来兰贵人入宫后命途多舛,静容总觉得和钮祜禄家的内斗有关。 但是音德这一支也不是吃素的,眼看兰贵人在宫里靠不住,三十一年的时候,就把自己这一支的女儿送进了宫,一进宫就封了常贵人,和兰贵人当年是一样的待遇。 但是这位常贵人就看着比兰贵人聪明多了,这次晋位,她直接越过自己这个堂姐,被晋位为顺嫔。 而兰贵人呢,去年的时候,干隆因为一点小事贬斥了兰贵人,将她降位为常在,今年干隆也不知是看在七公主的面上,还是别的什么,到底把她给復位了。 只是就算復位,也在堂妹面前低了一头。 干隆走后,静容看着这晋位名单,一时间真有些哭笑不得。 赵嬷嬷看着皇后面色不对,忍不住凑上来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静容说了下兰贵人和常贵人两姐妹的事儿。 赵嬷嬷也是一哂:「奴才觉着啊,兰贵人是个软骨头不假,但是那位常贵人,也过于精明了,之前兰贵人在皇上面前仪容不整,就是常贵人算计的,得亏兰贵人还觉着是一家人要相互扶持呢,结果转头就被人捅了一刀。」 静容无语,她在后宫这么多年,这些小事她现在基本上都不怎么管了,倒是真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 但是无论如何,既然干隆这么决定了,拿自己也不必再多言。 「且不说常贵人的脾性,如今这个局面,只怕皇上对她是要宠幸一段时间的,你们心里也要防备着些。」 赵嬷嬷急忙应了。 ** 五月永璂的婚事下了小定,静容又是一番忙乱,博尔济吉特氏已经被她的兄长送到了京城,婚事的日期也定下来了,定在了今年十月。 静容没有见过博尔济吉特氏,她是蒙古藩部,也不参加八旗选秀,是被干隆直接指婚的,所以其实静容心里也挺忐忑的。 不过下小定的时候,还是让赵嬷嬷过去看了一下,赵嬷嬷回来倒是给静容学了学,说人十分娴静,也很懂礼。 静容没好意思问长得怎么样,最后还是白青快人快语,说十二福晋皮肤白,丹凤眼,长得挺清秀的,静容这才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儿媳有了一丝概念。 小定过后,六月份的时候,后宫妃嫔晋升的旨意终于下来了,一时间圆明园上下,又热闹了起来。 其中庆贵妃最为得意,她无子晋封,可见皇上对她的宠爱,但是同时她心里也忧虑,入宫这么多年了,竟然也无一儿半女,如今倒还能得意几天,等日后皇上龙驭归天了,那她又要如何。 这般想着,她倒是更贴着皇后了,现在大家肉眼可见,都知道十阿哥日后前程远大,不管这事儿能不能成,贴着皇后总归是对的。 静容也能察觉到庆贵妃对自己的靠拢,不过她并不当一回事,庆贵妃自来就是墙头草属性的,之前令妃得意的时候,她也没少往令妃宫里跑。 不过让静容头疼的,倒也不是庆贵妃,而是新晋的那位顺嫔和兰贵人。 顺嫔如今得了嫔位,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在园子里恨不得横着走。 而干隆这段时间,也的确很宠幸她,因此倒是把顺嫔的嚣张气焰又给往上鼓譟了□□分。 不过顺嫔也不是个蠢得,并不敢对上其他高位妃嫔,那就可着劲的盯着兰贵人一个人欺负。 兰贵人也是个受气包啊,人家欺负她,她也只是哭,连告状都不敢。 后来连舒贵妃这样看不惯兰贵人的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找静容说话的时候,遮遮掩掩的也说了几句顺嫔的不是。 静容听着这话,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道:「既然顺嫔把兰贵人这一季的料子拿去了,那就吧我这儿的匀一匹给兰贵人,在和顺嫔好好说说,都是一宫的姐妹,这样的事儿可不兴闹。」 舒贵妃听着这话冷笑了一声:「娘娘宽容,也不见她们两个受不受得起,娘娘料子且收着,让奴才去教训教训她。」 静容摇了摇头:「顺嫔皇上正热乎着呢,不宜与她正面冲突,敲打一下也就罢了,我料子多的都穿不过来,放着也是放着,而且出了这种事,本宫也有责任。」 舒贵妃嘆了口气:「娘娘就是太宽和了,才让这起子小人上蹿下跳。」 静容却没再说话,她可不得宽容吗?要是严厉一点,指不定干隆怎么想她呢,什么善妒心胸狭窄,一个个酸词儿都得往她身上蹦。 而且她也懒得和这些人多费口舌,实在是犯不上。 ** 料子是赵嬷嬷亲自去送的,敲打顺嫔也是赵嬷嬷亲自去的。 顺嫔听着赵嬷嬷的话,咬了咬唇,知道自己这次是招了皇后的眼了,虽然心里还有些气不过,但是面上还是诚惶诚恐的认了错,并且自请抄写经书赎罪。 第325页 赵嬷嬷倒没敢应下,只笑着道:「嫔主子想要抄经静静心,娘娘那儿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赎罪一说,奴才万不敢当。」 看着这滑不留手的奴才,顺嫔咬着牙到底没敢再多言,笑着将人送了出去。 等人走了,这才气的摔了个杯子。 不就是拿了她一匹料子吗?以前在家里,自己有个什么好的,外人看着都觉得是她抢了她的,爵位又不是他们家夺来的,怪只能怪她们家先祖不争气,如今入了宫,自己还不是压过她一头。 说到底,也不过是她们家无能罢了! 顺嫔喘着粗气,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愤怒,但是理智却明白,日后她不能再这么折辱兰贵人了。 ** 兰贵人收了皇后赐下来的料子,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娘娘这般慈爱,奴才真的是……」她哭的像是个泪人,赵嬷嬷都看着有些尴尬。 只能将她扶起来,然后细心安抚了几句。 兰贵人却打蛇随棍上,拉住了赵嬷嬷的手:「嬷嬷,您能不能和皇后娘娘说说,让奴才见一见七公主吧,自打七公主生下来,奴才就见过她两次啊。」 赵嬷嬷更为难了,按理来说,就算七公主养在颖妃跟前,那再怎么说,也是兰贵人的孩子,平时见一见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颖妃性子轴,她这辈子也没儿没女的,好不容易有个养女,就当成亲生的养,有生怕七公主更亲近生母,把七公主身边把的紧紧的,一点机会都不给兰贵人。 虽然有些不通人情,但是也没人能说出一句错来,哪怕是皇上过来,只怕也要说一句兰贵人不识抬举。 可是这话赵嬷嬷不能说,因此她只能笑着应付:「这事儿奴才做不得主,贵人还是好生养着,日后总有机会的。」 一点口舌都不给兰贵人留下。 兰贵人也不是真蠢,看出来这事儿没什么机会,拉着赵嬷嬷的手也送了,但是眼泪却留的更厉害了。 她看着赵嬷嬷道:「嬷嬷,说句老实话,我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七公主,我知道让嬷嬷传话是为难嬷嬷,只是我实在是……」 说着,又哭了起来。 赵嬷嬷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同情,又觉得她有些贪婪。 当年她也是得过宠的,甚至娘娘和舒贵妃都有扶持她的意思,可是这一切都被她自己作没了,后来把她的孩子给颖妃养,也是皇上下的旨意。 没成想她如今倒是拉着皇后娘娘讨公道。 唉,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赵嬷嬷不想在这儿再纠结,又说了几句车轱辘话,就急忙走了。 看着赵嬷嬷避之不及的背影,兰贵人又觉得悲从中来,她这辈子,真是从头到尾都煳里煳涂。 ** 静容从赵嬷嬷这儿知道这番纠葛之后,也有些无语。 兰贵人的要求说起来也不高,但是她和她无亲无故的,她没必要因为这事儿去得罪颖妃。 因此静容只能嘆了口气:「可能这就是母女缘分不够吧,如今兰贵人得的果,也是她早日种的因。」 赵嬷嬷在边上点头:「娘娘说的很是。」 赵嬷嬷也怕娘娘一时心软应下来,但是她又不能不把这事儿告诉娘娘,因此心里纠结的很,幸好娘娘心里清楚。 ** 七月的时候,八福晋带着刚出生四个月的八阿哥长子入了宫。 静容也终于看到了这个孩子,不是福晋生的,但是如今却养在福晋膝下。 之前静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八福晋支棱起来了,但是后来才知道,这是八阿哥做主给报过去的。 原来那位生了八阿哥长子的王氏,本来八阿哥琢磨着要给爱宠再次请封侧福晋,但是却被干隆又给压了下来。 八阿哥到底不是个蠢得,现在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干隆是绝不可能让他把王氏提上去的。 哪怕是王氏给他生了儿子,他皇阿玛还是看不上王氏。 看不上王氏也就罢了,他自己宠着就行了,谅福晋也不敢把王氏怎么样。 但是八阿哥怕就怕,皇阿玛看不上王氏,也连带着看不上王氏生的孩子,因此他熬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咬牙决定,把孩子给福晋养。 这是他的长子,他再怎么样,也不能耽搁了他的前程。 这话他纠结了三天才敢给王氏说,王氏也果不其然哭的断了肠,八阿哥看着心疼的不成,想着要不然就这么算了,皇阿玛看不上就看不上,他腆着老脸去巴结十弟也成。 但是八阿哥的念头还没成型,王氏却想通了,答应了八阿哥的请求。 当天晚上,八阿哥就把长子抱到了福晋屋里。 章佳氏也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好大儿给惊呆了,然后就是狂喜。 她在八阿哥府里心如死灰是真的,但是这也是因为八阿哥实在是一点不给她希望,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可是如今,八阿哥把这个孩子给了她,哪怕是那个王氏生的,但是只要放在她跟前,让她养着,她的人生也有了一丝希望,不再和如今这样似得,真是一眼都能望到头。 所以这次静容见着八福晋的时候,觉得她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看着都精神了,面上也有了笑脸,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有了生气,不像之前似得,那么木愣愣的。 第326页 静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这样一点点的甜头,也能让章佳氏这样开心,之前真不知她在八阿哥府上受的是什么磋磨。 静容不敢想,只笑着和她说了几句养儿经。 章佳氏对孩子也很温柔,说起孩子的时候,面上都满是柔色:「小阿哥性子好,晚上也不闹,儿臣抱着他,他就乖乖的看着儿臣,乳母给他餵奶他也乖乖的喝。」 静容看着章佳氏的神色,嘆了口气,虽然算不上什么,但是能让她情绪有点起色,也算是好事吧。 后来章佳氏又抱着孩子去了太后那儿,这回静容就没有跟着了,只是后来听人说,太后也很开心,还说了要把孩子记在章佳氏名下的话,但是章佳氏却拒绝了。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章佳氏倒也不是一味的温柔,还是有些想法的。 记不记名的真的没啥意思,孩子是谁生的,这压根就改不了,记了名,反倒让王氏和八阿哥厌恶她,也会让她在八阿哥府上的日子越发不好过,指不定孩子长大了,也以为是章佳氏抢了他在身边。 现在这样就正好,若是能养的熟,那自然好,若是养不熟,也算是有件事做,不像以前那样枯燥。 后来静容把这话还给富察氏说了,富察氏怀孕之后,还坚持给静容请安。 静容拦了好几次,也没拦下,后来想着,纪恩堂离天地一家春也不远,富察氏怀了孕,多走走也好,也就没再拦她了。 只叮嘱伺候她的人,给她换上软底鞋,鞋底最好也防滑,伺候的人也要精心,不要让她摔跤,这才作罢。 因此这几日富察氏都会来静容这儿和静容说话。 今儿正好说起这事,富察氏便笑着道:「八嫂是个和气的,想来日后也能照顾好小阿哥。」 静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富察氏的肚子:「比起阿哥,我倒是觉得格格也挺好,以后日子还长,倒是不必光顾忌着眼前这点事。」 静容这话也不是乱说的,她这几日察觉,富察氏情绪上有些焦躁,她也猜测过到底是因为什么,后来猜来猜去,这才觉着,许是就因为孩子男女的问题。 毕竟富察氏日子过得也算舒心,永瑄对她十分尊重,院里那个格格,有也和没有差不多,而她如今又怀了孕,对富察氏这样的封建贵女来说,能焦躁的也没剩什么了。 果不其然,听着静容这话,富察氏面上有些尴尬,许久才低声道:「皇额娘真这么想吗?」 永瑄看着富察氏笑了:「你和永瑄都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只要你们俩都健康,想要什么没有?」 富察氏脸上微红,她说不忧心是假的,如今她怀了身子,永瑄就不能和她同房,她就怕被其他人拔了头筹,自己这个福晋倒成了笑话,可是如今听着皇后的安慰,她原本不安的心倒也安稳下来了。 是啊,她再怎么说也是福晋,永瑄看模样也十分重视嫡妻,就算这一胎不是,他们以后总会有的。 富察氏心下一暖,只觉得皇后真真是心细如髮又宽厚大度,怪不得能养出王爷这样的孩子。 她感激的起身对皇后行了一礼:「多谢皇额娘开导。」 静容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起身坐下:「好孩子,你和永瑄好好的,我就满意了,前一阵你身子还不重,来我这儿坐坐倒也没什么,但是如今你肚子也起来了,就好好养着吧,不必日日都过来了,省的我也忧心。」 算算日子,富察氏如今也七个月了,静容还真有些不放心她。 富察氏脸上一红,点了点头:「儿臣都挺皇额娘的。」 静容这才笑了。 ** 三十三年九月,富察氏在圆明园纪恩堂产下一女。 静容这一年因着富察氏的产期,没跟着去木兰,等到听到富察氏产女的消息,高兴的不成,急忙问富察氏的情况。 赵嬷嬷急忙回话:「福晋一切都好,精神着呢,还让奴才给皇后娘娘谢恩。」 静容终于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那小格格呢?」 「小格格也好。」赵嬷嬷高兴的见牙不见眼:「奴才看着,品格有些像娘娘呢,长得俊的很。」 小婴儿能看出什么来,但是静容听了仍然高兴,只是嘴上道:「只是可惜永瑄看不到了,他和他两个兄弟,都跟着去了木兰,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 赵嬷嬷笑道:「十阿哥得皇上看重,这是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呢。」 静容笑笑没说话,只是又嘱咐了一通,让人好好照顾富察氏,自己明儿再去看她。 这也不是静容无情,只是这会儿纪恩堂正乱着,要是静容过去,只怕又要接驾什么的,倒是耽搁了富察氏和孩子。 赵嬷嬷自然高兴的领命而去,而静容则是又进了小佛堂,给神像又上了一炷香,继而又将自己抄好的一卷经供在了佛前。 ** 小格格洗三的时候,静容好好给她办了一场。 永瑄也在这一天从木兰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干隆的赏赐,给的几乎和八阿哥家的小阿哥一样多了,和永瑄一起回来的,还有永璂。 永瑄先来了静容这儿请安,又被静容赶回了纪恩堂看孩子,永瑄也看着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 静容多少还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笑道:「快去吧,等看完了再回来说话。」 第327页 永瑄这才应了,他面上看着依然淡定,但是走路却比往常快了三分。 一个时辰之后,永瑄这才回来,也带来了干隆的旨意,干隆让静容先回紫禁城,为永璂准备婚事。 静容自然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也不敢耽搁,给小格格办完洗三,第二天就领着永瑄和永璂还有宁楚格回了紫禁城。 第103章 祸福 这一路从圆明园回去, 永璂都看着挺不好意思的。 静容觉着有趣,逗了他两句,结果把孩子逗得脸都红了。 静容越发觉得这孩子有意思了。 最后还是永瑄救了永璂, 把他拎到前头去给他讲解一些成婚的事宜去了。 等到回了宫,静容立刻把内务府负责永璂婚事的人叫了过来, 把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婚礼事宜一一过目, 之前没定好的, 都定下, 拿不准的则是圈了出来,准备和永瑄商量商量。 这次永璂的婚事, 也不止是静容一个人负责,永瑄也要负责筹备, 这是干隆的意思。 等成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静容把婚事也筹备的差不多了。 婚礼前三天, 干隆终于从木兰回了宫, 他看着倒是十分精神,就是瘦了些, 黑了些。 静容把这几日自己和永瑄筹备好的东西都给他看了, 干隆也觉着不错, 倒没了之前在永瑄婚事上的挑拣,只后来,也不知是因为良心发作还是怎么了,干隆把永璂的婚宴多添了两桌, 又赐下了一对龙凤玉佩和几样御制的花瓶和珊瑚摆件。 如此也算是给永璂的婚事长了些脸面,至少比之前永瑆的好一些。 永瑆是去年年底成的婚, 静容倒是没怎么操心, 都是舒贵妃一手操持的, 但是具体什么规格,静容心里却是门儿清的,都是严格按照固山贝子的礼数给操办的,如今到了永璂,不仅用上了郡王的礼数,干隆还给多加了些东西。 这样,静容觉得也就足够了,永璂看着也挺开心的,干隆因为婚事的事儿,把他叫过去说过好几次话了,永璂这还是第一次得到皇阿玛这样的重视,他这几天都因为这事儿,看着十分亢奋。 直到成婚的那日,静容除了早上见着来给拜别她去迎亲的永璂之外,又当了回自己儿子婚礼的局外人,不过这回她到底有经验了,比上次倒是沉稳了一些。 一直到婚礼的第二天,永璂这才领着博尔济吉特氏来给静容请安了。 这还是静容第一次见博尔济吉特氏,圆脸,单眼皮,皮肤挺白的,看着应该是好好养过的,中等身量。 面上还带着青涩,跟着永璂给静容行礼。 静容笑着抬了抬手:「快起来吧,都坐。」 两人这才坐下。 静容看向永璂,这孩子耳根有些发红,看着是有些羞涩的意思。 静容也没好在他福晋跟前逗他,只和他们俩说了些家常的琐碎话,等时间差不多了,就领着两人往寿康宫去了。 到的时候,太后刚好用完膳,就叫了他们几人进去。 太后倒是对博尔济吉特氏印象很好,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又叮嘱他们要好好过日子。 直把博尔济吉特氏和永璂说的脸红。 等这边请安结束了,静容也把她们两个打发回去了,永璂如今也搬出了干东三所,住到了南三所和永瑄比邻,不过静容怕他住不开,就禀了干隆,在永璂那一进房子后面又加盖了一熘倒座房,因此如今倒比之前宽敞了些。 静容回了翊坤宫,宁楚格正在屋里等着,见着静容回来了,就笑着迎了出来:「额娘,我还没见着十二嫂呢?她长什么样?」 静容笑着点了点她的头:「谁让你起得晚,你十二嫂这会儿都回去歇着了,等日后再见吧。」 宁楚格不依,扭股糖似得扯着静容的袖子撒娇:「额娘,您就告诉我吧。」 静容被她弄得失笑,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柔声道:「一双眼睛一只嘴,还能什么样啊,长得挺秀气的。」 「那就好,那就好。」宁楚格夸张的拍了拍胸口:「这样十二哥也就放心了。」 静容挑眉:「你十二哥还担心过这个?」 宁楚格轻笑:「那可不,十二哥生怕皇阿玛给他娶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福晋,日后出去,他多害臊啊!」说完又笑了起来。 静容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就算你十二嫂是蒙古藩部的女子,那也是贵女出身,千娇百宠的养大的,能养的多高多壮?再说了,若是害怕福晋比自己高比自己壮,那就好好练习骑射,自己练好身体才是,怕这个只怕是有些晚了。」 宁楚格笑着扶着静容往里走:「额娘说的很是,不过,十二哥正是因为知道您会因为这个教训他,这才不敢和您说,只敢偷偷和我说。」 静容听着这话,嘆息了一声,永璂这孩子虽然看着仁弱,但是还是挺细心的,竟然看出来自己不喜欢这些话。 不过她倒也不至于教训他,少年人娶妻,总怀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尤其是像永璂这样出身高贵的封建社会少年,哪个不想娇妻美妾。自己就算是他们的母亲,就算是皇后,只怕也很难改变这个时代的烙痕,她只能潜移默化的,让他们多尊重一下女性,多尊重一下自己的正妻,只怕已经是极限了。 晚膳的时候,干隆来了静容这儿用膳,人看着有些感慨,吃完饭,只拿着一本书发呆,许久也不说话。 第328页 静容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不打扰他,自己也坐在一边看书。 等了许久,干隆终于有了动静,他把书放到了桌上,嘆息道:「永璂如今也成婚了,现在就剩永璟了,等再过两年永璟再成婚,孩子们也就都长大了。」 静容听了这话笑了笑:「孩子们再大也是孩子,还需要您好好教导他们呢。」 干隆一听这话,之前的沉郁倒是消散了一些,勉强笑了笑:「皇后什么时候也这么会说话了。」 静容淡淡一笑:「臣妾在宫里这么多年,多少也能有点长进。」 干隆又是一笑,心中的阴影彻底消散了。 ** 三十三年年底的时候,永瑆福晋钮祜禄氏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把舒贵妃给高兴坏了,但是她又怕着静容知道这事儿之后别扭,毕竟十福晋生了个闺女,自己家福晋却生了儿子,舒贵妃觉着若是自己,也觉得不舒坦,因此在静容面前倒是极为克制。 可是静容却压根没有这想法,在她看来,富察氏生什么都好,只要是永瑄的孩子她都喜欢,这不,自打出了满月,富察氏就没少把这孩子往她宫里带,她倒是又再体会了一把逗孩子的乐趣。 尤其这孩子,还是自己亲孙女。 永瑄还让静容给这孩子起名字,静容想了半天,取了个殊兰,是冰雪聪明的意思,静容觉着,作为一个女性,聪明是最值得拥有的品质,只要你足够聪明,那你的生活就不会难过。 小殊兰如今才三四个月,正是好玩的时候,白白胖胖的,不哭不闹,静容抱着她的时候,她就用她那双黑葡萄似得眼睛看着她,只把静容的心都看软了。 而当知道永瑆福晋生了个阿哥之后,静容也没觉得有什么,按着规矩,赏赐了东西下去。 舒贵妃观察了静容几天,见着她果真不大在意,心中不免称奇,这皇后娘娘还真是大度的很啊。 因此她也就不装了,天天热热闹闹的和静容说自己的小孙子有多可爱。 静容听着也觉得有趣,有时候还会问几句。 但是这一问就把麻烦问出来了,第二天,舒贵妃就抱着自己孙子,领着自己儿媳妇,一起到静容这儿来了。 静容哭笑不得,她怎么觉得你自己住的地方成了託儿所了呢。 得亏十一阿哥这个儿子也不是个爱闹的,被人抱着就安安静静的,放在榻上也只是和殊兰嘀嘀咕咕的说些大人听不懂的话,两人倒看着挺和谐的。 富察氏满脸笑的坐在一边看着,她生产了一回,脸圆了些,眉眼间的青涩也少了,整个人的气质更是温婉了许多,看着倒是比之前好看了一些。 钮祜禄氏就不成了,脸色有些发黄,十分羡慕的看着富察氏:「十嫂这是怎么保养的,气色竟这样好?」 富察氏笑笑:「也没怎么保养,就是每日吃完饭和我们爷出去走一圈,没成想日日这么下来,身上倒是松快了许多。」 坐在上座的静容一愣,饭后散步,这还是自己之前喜欢带着几个孩子干的事儿,没成想如今永瑄倒是继承下来了,不过这样也挺好,多少能锻鍊锻鍊身体,免得一直坐在屋里,动也不动。 钮祜禄氏和静容的点就不一样了,她一脸羡慕的看着富察氏,小声道:「十嫂你和十哥的感情可真好。」 富察氏笑笑没说话。 她虽然没和钮祜禄氏住在一处,但是也听说过十一爷院里的事儿的,钮祜禄氏没进门前,十一爷就有个格格放在屋里的,是从侍女的位置上提上来的,和十一爷的情分肯定比刚进门的钮祜禄氏强。 钮祜禄氏还没进门,那个使女就怀了孕,但是幸好只生下了个小格格,还没两天就殁了,这才没让钮祜禄氏一进门就当娘,如今钮祜禄氏剩下了小阿哥,也算是在十一爷的后院里站住脚了,但是两人的感情,肯定不能和自己与永瑄想比。 想到这儿,富察氏心中忍不住一阵甜蜜,十爷这样品行的人,只怕这世上也是难找了。 ** 静容过起了天伦之乐的好日子,但是干隆就很惨了,三十四年刚翻过年,他就下令让阿桂和阿里衮协助傅恆剿缅,这一剿剿了一整年,还把阿里衮的命都给搭进去了。 傅恆也因为缅地的烟瘴,病的三灾八难的不成样子,清军更是损失大半。 后来缅甸的酋长乞降,干隆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让傅恆班师回朝,缅甸开始对清朝称臣纳贡。 虽然过程很纠结,但是起码让干隆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因此干隆虽然有些心疼兵力损耗,人还是很开心的。 给死了的阿里衮上了襄壮的谥号,又让他入了贤良祠,长子丰升额袭一等公。 阿桂被任命为礼部尚书,留下善后,傅恆回防虎踞关。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皱了皱眉,傅恆都病成这样了,竟然不让他回京吗? 结果这个念头还没想明白,富察氏先来了。 她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哭的不成样子。 「阿玛跟前的长随偷偷给家里去信,说阿玛已经病的起不了身了,如今在虎踞关,也只是强撑,儿臣的额娘急的不知所措,这才给儿臣传话,想讨个主意,儿臣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敢把这话给王爷说了听,怕王爷心烦,儿臣实在是……」 看着富察氏这样,静容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这毕竟是她亲阿玛,就算她知道来找自己也十分不妥,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第329页 静容想了想,终于道:「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让傅恆这个时候回来,肯定是不成的,但是我想着,虎踞关缺医少药,傅恆病成这样也是为国尽忠,你们府上倒是可以搜罗一些懂得诊治这方面病症的大夫和一些药草,趁早给送过去,说不准还有得救。」 富察氏也有这个打算,只是她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惹得皇帝不满。 毕竟这次的征缅虽然听起来像是胜了,却也是惨胜,而自己的阿玛还是这次的主将,干隆不怪罪他已经很好了,自己家再有所动作,干隆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 但是既然静容这么说了,那就说明静容又把握能劝得动干隆,她这儿也就能放下一点心了,富察氏来不及多言,谢过静容之后,就急忙告辞离开了。 看着富察氏离开,静容嘆了口气,她可真算是给自己招了个苦差事,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件事她若是当不知道,也不行,毕竟富察氏有能人,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了。 静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把这事儿和永瑄牵扯上,今晚她先试探试探干隆。 这一晚,干隆并没有来静容这儿,而是去了顺嫔那儿。 顺嫔这段时间,虽然不是独宠,但是在后宫也算是头一份,静容回到之后,愣了愣,就用了印。 看起来干隆这段时间应该是不愿意见她了,不过没关系,后天就是十五了,干隆不见也得见。 十五那天,干隆到底是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面色看着不怎么好,板的正正的,好似心情十分不好。 静容却知道,这多半是给自己看的,因此也不以为意,依旧春风化雨般的招待他。 等两人用完了膳,干隆的面色就没刚刚那么僵硬了。 静容给他奉了盏茶,这才轻声道:「皇上,前几日富察氏来我这儿哭诉,说是她阿玛如今病得不成,起都起不来了,臣妾想着,傅恆到底也是为了国事才如此,便自作主张,让富察氏准备些大夫和药材给傅恆送去,不知臣妾这番处置可还算妥当?」 静容也不给他来虚的,张口就是直奔主题。 干隆都愣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静容的眼神都有些发飘:「你,你就想说这个?」 静容也愣了,许久忍不住笑道:「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呢?」 干隆倒是有些讪讪了,他还以为皇后会求他把傅恆接回京城,不过想来也是,皇后本就很有分寸,哪里会干涉政事,倒是他想歪了。 他心里对傅恆的确有些恼怒,之前征缅的是傅恆的侄子明瑞,结果明瑞兵败自杀,自己处于信任,又把自请前往的傅恆派了去,结果也弄成一地鸡毛,若不是那个缅酋有些眼力见,这次出兵可就丢了大人了。 因此他明知傅恆病重,也并未第一时间将傅恆召回,反而让他回驻虎踞关,就是想让他反省一下自己的错处。 可是他倒也没想真的弄死傅恆,皇后这个请求还算合理。 「既然你已经应了,总不能让你失信于人,送些医药倒也无妨。」干隆淡淡道。 静容笑着对干隆行了一礼:「多谢皇上恩典,也请皇上恕臣妾莽撞之罪。」 干隆看着皇后如此温顺懂礼,心中也难免一松,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外道话。」 静容面上带笑,心里却翻白眼,那你刚刚那副死人脸是给谁看的? 之后两人倒也算和谐,等第二天干隆走了,静容才松了口气。 ** 这天下午,永瑄来了静容宫里,一进门就皱着眉,似乎有些不高兴。 静容心说你们父子二人倒挺像,都皱着眉进来。 但是永瑄明显不是因为静容而皱眉,他一进门就给静容行礼请罪:「额娘,富察氏行事不稳重,还请您恕罪。」 静容听了这话就笑了:「她有什么不稳重的啊,还要你来请罪。」 永瑄听出这话里有调侃的意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富察氏家里的事儿,儿臣本就有所准备,没成想她一时着急,竟来找额娘讨主意。」 静容看着他的确有些焦急的模样,嘆了口气,把人拉到自己跟前:「富察氏的阿玛病成那样,她心急也正常,若是我,只怕你比她还心急,至于为何不与你说,你心里也该明白,她不愿意因为这事儿让你为难,所以她才来找我,而且这事儿如今也办成了,你就别多想了,也别怪她。」 永瑄听着额娘这善解人意的话,眼睛有些发散,嗡声道:「儿子到了这个年岁,还要额娘操心,是儿臣的不是。」 静容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哪怕是□□十岁了,额娘也操心,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永瑄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那额娘可得活一百岁,才能操心儿臣到□□十岁。」 静容失笑:「那不成老妖精了,额娘可不想活那么久。」人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她还是早点给人腾地儿算了,活个□□十就够本了。 之后母子俩又把这事儿好好说道了一回,永瑄听明白了干隆的意思,并没有要傅恆命的打算,也就释然了。 「其实儿臣担心的倒不是傅恆身体撑不撑得住,儿臣担心的是他东想西想,反倒耽搁了自己,您也知道,傅恆这人自来谨慎,这次出兵没有讨到便宜,他心里也犯嘀咕,这次若是富察家把医药送过去,想来他也就能松口气了。」 第330页 静容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是。」别没病死把自己吓死了那多不值当啊。 之后永瑄又和静容说了下傅恆家里的事儿,静容能看得出,他对福康安倒是十分欣赏,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小舅子。 「福康安如今才十五岁,就擢了二等侍卫在御前行走,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静容当然也知道福康安前途无量,甚至无量到被人怀疑是干隆私生子的程度。 不过这话倒不好和永瑄说,只笑着道:「你既觉得他好,那就多相处。」 永瑄笑着点头。 母子二人说完话,时间也差不多了,永瑄就告辞离开了。 静容看着永瑄离开的背影,嘆了口气,这孩子这么孝顺,她还真不用担心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 三十五年二月的时候,傅恆终于班师回朝了,结果他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请罪,第二件事就是因病乞休。 干隆让人去看了傅恆一回,看得人回来后,干隆就有些长吁短嘆,后来也同意了傅恆的乞休,但是并没有治他的罪。 傅恆算是老老实实躺平了,但是傅恆的几个儿子却继续得到了干隆的重用。 刚擢升二等侍卫不久的福康安又被擢升为一等侍卫,还给他指婚陕甘总督明山之女,伊尔根觉罗氏,算得上是圣宠优渥了。 ** 且不说傅恆家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事,宫里这段时间也没有消停。 去年永瑢开始办差了,领了内务府的事儿,倒也算是个肥缺。 永璂也当了差,负责编纂《御制满蒙文鉴》总纲,算不得什么重要差事,但也有了事做,反正永璂每天兴沖沖的,看着十分卖力。 但是且不说出继的永珹,还是正儿八经皇子的永璇和永瑆却给撂下了。 永瑆年纪小,或许干隆还有其他考量,但是永璇可不小了啊,他知道这事儿之后,就气的够呛,结果又闹出一桩事端来。 这段时间北京城一直没下雨,干隆就想着说,派人去祈雨,为了郑重期间,还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八阿哥永璇和十一阿哥永瑆给派了去。 但是那天,永璇也不知是不是昏了头了,竟然谁也没说,没管祈雨的事儿,就自己回了城,不仅回了城,还没有带侍卫,只带了几个园门护军。 本来这事儿你不说也没人知道,但是那天干隆派的是八阿哥和十一阿哥一起去祈雨,干隆就想说把俩孩子叫过去问一问祈雨的事儿,结果十一阿哥对答如流,八阿哥麻爪了。 干隆直接气的上火,把永璇的几个师傅、谙达全部叫了过去,听说在养心殿训了一盏茶的时间。 最倒霉的其实还是他的师父和谙达,全部叫干隆给革了职,而八阿哥本人,禁足三个月,罚奉半年。 第104章 出嫁 八阿哥的事儿, 给干隆气的够呛,他本就不怎么喜欢八阿哥,如今八阿哥还闹出这种事, 更是让干隆面上无光。 他甚至为了此事,亲自下了一道手谕, 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遍, 也把自己惩罚八阿哥师傅和谙达的原因解释了一下, 来证明自是个公正宽大的人。 静容听说了之后觉着实在是没有必要, 你明摆着是迁怒,还非得论证一下, 这不是当了那啥立那啥吗?没有意义。 但是干隆既然喜欢干这事儿,静容也不能拦着, 索性她如今也忙得很。 如今宁楚格已经十七岁了, 出阁的日子也一日近过一日, 静容得开始准备这个了。 干隆早已经给宁楚格在京城选好了公主府, 还给宁楚格的嫁妆里添了一个当铺,这算是他单独的补贴, 本利加到一起都得好几万两银子, 有这个荣幸的, 如今也只有成了婚的永瑄,还有和嘉公主。 至于宁楚格的封号,干隆也早就定下了,着吉日, 册封皇五女为固伦和敏公主。 册封那一日,静容又是哭又是笑, 只觉得孩子长大了, 但是却也明白, 孩子终究要离开自己了。 倒是宁楚格看着落落大方,甚至还安慰静容:「额娘难过什么,拉旺多尔济和我一同长大,他什么样的人您心里清楚,再说了,儿臣嫁给他,也不会去蒙古,就住在京城,额娘要是想儿臣了,额娘就给儿臣捎个话,儿臣就进来看额娘。」 静容听着这话,只觉得这个咋咋唿唿的孩子总算是长大了,这样的道理也能说出来,可见心里是个清楚的。 她拉着宁楚格的手,柔声道:「你如今也长大了,多余的话,额娘也不多说,只一句,无论身处什么境地,都要保全自身,要好好过日子,不要自苦。」 宁楚格看着静容,淡淡一笑:「额娘,儿臣长在您膝下,知道您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了,更明白您的心思,您放心,儿臣会好好过日子的,哪怕日后和拉旺多尔济过不到一起去,也不会苦了自己。」 静容顿时泪如雨下,这孩子,是真的明白,可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难受,宁楚格虽然也是龙子凤孙,可是在清朝,公主就是个联姻工具,皇帝对她又有几分真心,哪怕是受宠如和嘉,嫁给了福隆安,不也要忍着病痛陪着干隆南巡,最后死了虽然荣耀加身,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宁楚格皇宠比不得和嘉,静容也不敢奢望干隆会为了这个女儿做到什么程度,她只盼望这个孩子是个聪明的,能不辜负她封号中的那个敏。 第331页 母女俩这一晚说了一夜的话,静容几乎想把自己两辈子加在一起的人生经验都传授给她,宁楚格竟也由着她,十分温顺的听她说话。 册封之后,成婚的日子也定下了,就定在三十五年七月。 那是最热的时候,静容觉得有些不好,但是干隆让钦天监算好的日子,哪里容得了静容多言。 静容也只能想着法的给宁楚格做几件降温的小工具。 同时她也开始给宁楚格挑选出嫁的陪嫁。 陪嫁嬷嬷自然是一直跟在宁楚格身边的教引嬷嬷,这个嬷嬷打从宁楚格小的时候静容就是给她选好了的,温柔细心聪明不擅权,这样的人,知道该做什么,也不敢去轻易拿捏宁楚格。 而陪嫁的丫鬟,静容倒是挑选了一番,宁楚格贴身的几个自然得都带上,但是在外面伺候的,静容则是选了几个老实不爱说话的,宁楚格自来喜欢机敏的丫鬟,可是静容知道,机敏有机敏的好处,老实也有老实的好处。 选完了丫鬟,静容又特意让人找了一些专业方面的人才,比方说算帐专业的,厨艺方面的,管理内政方面的等等,这些人在内务府都能找得到,但是最后还是在懂中医和药膳的医女这个问题上碰了壁,后来还是讷苏肯出马,给静容推荐了一个。 自打三十年之后,讷苏肯就去了阿克苏当办事大臣,如今才回了京,结果一回来干隆就给他升了官,他办差得力,当上了礼部侍郎,如今也算是在阿桂手底下办差。 讷苏肯人生得意马蹄疾,给表妹找个医女当然是小意思,他很快就在京中找了个十分负有盛名的医女,调查了一番之后,推荐给了静容。 静容特特见了那医女一面,是个汉人,见着她时也不见多卑躬屈膝,反而有些不卑不亢的意思,静容第一面就有些喜欢她,又和她说了会儿话,觉着这个人心态平和,言辞谨慎端方,心中更觉满意。 但是到底事关重大,静容也没第一时间定下,而是找了永瑄,让他再查一遍。 永瑄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查了三天,就说这人身世背景清白,可用。 静容这才把人定下,而且也按着医女的意思,签了活契,算是僱佣。 宁楚格有些不解:「额娘为何不与她签死契,当公主府的人,不比在外面经受风雨强?而且签了活契的人也不好用,万一知道些主家阴私,岂不是不好打发。」 静容点了点宁楚格的脑袋:「有本事的人,自有她自己的性格,哪里愿意将自己一辈子卖给别人,再说了,你可是固伦公主,她长了几个脑袋了,敢泄露你的阴私,而且我雇她是为了让她给你调养身子,你若是有阴私事,自然有旁人为你代劳。」 宁楚格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是儿臣多想了。」 等备好了这些,宁楚格成婚的日子也一天天近了。 静容倒是每晚每晚的有些睡不着觉。 两个儿子成婚,那还是住在紫禁城里,在自己跟前,可是女儿不一样,她就要出去了,离开自己,成为另一个家庭的当家主母,静容这么多年来,对宁楚格几乎都是娇养过来的,虽然管事算帐这些基本功也没落下,但是难免没有经歷过事,她只怕孩子会有些天真。 此时她又有些怨怪自己,不应该总是想着孩子还小,就把孩子拢到手头,不让她经歷世事,但是这个念头过去,又觉得她本身这辈子的清闲日子也就在宫里这几日了,自己又何必逼她,她到底是公主,就算某些方面不太行,也有人为他代劳,拉旺多尔济又是个好孩子,不会慢待她的。 这样的念头在静容脑子里拉扯来拉扯去,不过几日,静容就憔悴的眼窝都陷下去了一些。 赵嬷嬷在边上着急的不行,最后想着娘娘这样,多半是为了公主,便去找了宁楚格,想让她劝劝静容。 宁楚格想了想,便多少明白了静容的心情,她应下了赵嬷嬷的请求,又把屋里的奴才都遣了下去,这才进了静容所在的里间。 见着宁楚格来了,静容有些惊讶,忙招唿她过来坐。 「你怎么来了,后日就是你的好日子,如今你正该在屋里多歇息才是,我听你嫂子说,大婚的时候可累了。」 宁楚格看着额娘絮絮叨叨的样子,宁楚格神思有些恍惚,在她的心目中,额娘一直都是温柔的含蓄的镇定的,即便有感情上的波动,那也多半是因为激动或者开心,她还从没见过额娘这样焦虑,这样手足无措过。 而她如今这样,都是因为担心自己,想到这儿,宁楚格心中有些酸涩,又有些感动。 她一把拉住了静容的手,轻声道:「额娘,你别怕,我虽然没有十哥聪明,但是我也不煳涂,这宫里的纷纷扰扰我虽然看不透彻,却也都明白,宫里都能这样,等我嫁出去了,外面还能比宫里更厉害不成?」 静容愣住了,呆呆看着宁楚格。 宁楚格看着额娘这样,忍不住笑出声,她轻轻凑到静容耳边,低声道:「额娘,我知道是三嫂联合豫嫔害死三哥的。」 静容整个人像是被电打了一下一样,从头麻到脚,她竟然知道了。 静容突然想起那天宁楚格说起豫嫔的事儿的时候,突然提起博尔济吉特氏时的样子。 她说,豫嫔和三嫂走得近,豫嫔害了郭贵人,三哥也没了,这宫里不会被人冲撞了吧。 第332页 就是这一句话点醒了自己,可是,现在想想,宁楚格怎么会想起这个呢,除非她觉着,豫嫔害了郭贵人,三嫂害了三哥,这两件事才能相提并论! 而且第一个告诉她豫嫔和博尔济吉特氏走的近的人,就是宁楚格! 静容有些震惊的看着她,她不会早就知道这两人在谋划什么吧?可是她却什么都没说! 似乎是看穿了静容的心思,宁楚格笑了笑道:「额娘,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她们竟然在谋划这个,这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静容深吸一口气,脑子里这才清醒一些。 是啊,宁楚格若是早知道,绝不会不告诉自己的,她想到哪儿去了。 可是…… 静容皱眉看着宁楚格,轻声道:「你既然知道这事儿,那你是怎么想的?」 宁楚格皱了皱眉,小声道:「纯妃娘娘老是和额娘作对,还想害死十哥,儿臣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三哥他们,而且三哥对三嫂也不好,还害了三嫂的孩子,这是恶有恶报!」 看着这孩子斩钉截铁的话,静容突然觉着,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孩子。 在她眼中,宁楚格是纯真的,善良的,有些咋咋唿唿和小性子,但是却也是能一眼就望到底的人,可是现在,这完全脱离了自己的认知。 她什么都知道,她甚至知道当年纯妃做的那些事儿,是谁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猜出来的?静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她只能紧紧的拉着宁楚格的手,轻声道:「好孩子,你答应额娘,日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手上沾血!」 宁楚格有些诧异的看着静容:「额娘说到哪儿去了,儿臣怎么会呢,儿臣可是公主,多得是人帮儿臣办事。」 静容一时哑然,她真的是小看了这个时代的孩子,他们长在深宫,基因里似乎就带着阴谋诡计的血统,哪怕看着再纯真,她内里的心思,你猜都猜不到。 静容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即将颠覆的三观,之前的那些担忧,现在已经烟消云散,她现在反倒是怕这孩子过于狠辣,闹出什么事端来,你现在光听她说话,就能听出话语间的冷漠和凉薄。 「好孩子,是额娘想岔了,只是有一点你记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杀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做什么事,立身要正,不要因为一些阴私诡谲就脏了自己的手,但是也不要对人太过信任,这世上拼尽一切想着你的,也就只有额娘和你自己。」 宁楚格觉得额娘捏着她的手有些疼,不过这话倒是正理,她点了点头:「额娘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犯煳涂。」 静容苦笑,她的确不煳涂,甚至比自己想像的更聪明,怎么自己之前从未注意到呢?或许这世上之人都喜欢自欺欺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看到的,而不愿去探究自己不愿意看到的。 之后两晚,宁楚格都在静容屋里度过,静容这几天也再没和她说什么人生经验了,而是又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母女俩做最后的亲近,和最后的告别,静容也顺势给她教导了一下生理卫生课程。 大婚当日,紫禁城十里红妆。 静容看着宁楚格按品大妆的过来拜别,亲自把宁楚格送上出嫁的轿子。 一开始静容是冷静的,她笑着与她作别,看着她坐在轿子上远走,然后瞬间泪如雨下。 她的心肝肉,她的小宁楚格,从一点点小糰子,一点一点养大,如今也终于要离开她了。 静容哭的站不住,富察氏和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两边扶着她。 后来她是被两个儿媳架回去的,她坐在翊坤宫主位上,眼泪依旧止不住,赵嬷嬷红着眼圈劝她,两个儿媳妇也劝她。 可是这样的伤心,旁人如何能体会,静容靠在椅背上,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许久才终于道:「好了,我就是一时有些难受,你们都回去吧。」 她看了眼永璂媳妇,她嫁进来也有一年多了,如今还怀了身子,不过月份不大,才两个月,前几日刚诊出来,今天静容原本就不想她出来劳累的,但是她想着到底是丈夫的亲妹妹成婚,到底还是来了。 「尤其是永璂媳妇,刚刚扶着我的时候,可抻着了?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回去歇着吧。」 博尔济吉特氏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儿臣没事,皇额娘心理难受,不如儿臣和您说说话。」 静容苦笑着摆摆手:「不用了,你们都回去吧。」 富察氏和静容相处的时间久,看出来静容是想一个人待着,也就不再多言了,拉着博尔济吉特氏起身给静容告辞:「既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皇额娘了,您也好好休息才是。」 静容点了点头,两人这才告辞离开。 看着人走了,静容回过神,对赵嬷嬷道:「找个太医去给永璂媳妇请个脉,她今儿也累着了。」 赵嬷嬷急忙应了,转身下去了。 静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殿中,心中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有些寂寞,现在她膝下没有成婚的,就只剩下永璟了,可是永璟如今也有十五岁了,明年选秀,他是必然要选一个福晋出来的,听说人选干隆都看好了。 等到永璟成了婚,她也就彻底成了空巢老人,之前还没觉得,如今却发现,当空巢老人,真不是那么好受的。 静容又忍不住擦了擦眼泪,想着离开前,宁楚格对她行大礼拜别的模样,她就心中难受,孩子啊,总要离开家的,你再不舍,再难受,时间的轮轴不会停歇。 第333页 ** 宁楚格出阁这一晚,干隆来了静容宫里。 看着静容眼睛肿成那样,干隆心中也难免有些怜惜,还安慰了静容几句:「你也别难过了,宁楚格就嫁在京里,日后见的时间还多着呢。」 静容勉强笑了笑,不想提这事儿,转而说起了别的。 如今,令妃的六公主也有十三四了,成婚的年纪也到了,而且之前静容也答应过令妃,会给她说说好话,因此静容就把话题移到了这个上头。 干隆对这个女儿没啥印象,不过到底也是自己为数不多长到成年的女儿之一,他倒也有几分怜惜之情。 而静容也就接着这份怜惜之情说话。 「六公主打从生下来就身体弱,后来让太后养了几年这才好了些,但是长大之后,又是三灾八难的,让人看着揪心,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只怕令妃那边也着急啊。」 静容暗示了这一句,干隆果然皱起了眉,许久才道:「既身子不好,那就晚些成婚。」 静容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好闭了嘴,转而说起了别的:「明年又是选秀年了,皇上对永璟的婚事可有章程?」 干隆说起这个倒是开心多了:「朕早就给永璟看好了福晋的人选,这小子爱静不爱动,又是个痴迷书画的,定得给他找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才是,朕觉着领侍卫内大臣努三之女瓜尔佳氏该当良配。」 静容回忆了一下这位努三,御前侍卫出身,如今混到领侍卫内大臣,说明已经是干隆的心腹了,这样的人物给永璟当岳父,那是绰绰有余。 静容也不敢挑拣,点了点头:「皇上选的自然好。」 干隆哈哈一笑:「你也别记着奉承朕,等到选秀当天,你自己看就是了,若是看不上,咱们再选旁的。」 静容不知干隆这话真假,也就只笑笑不说话,一时间因为宁楚格嫁人的难受倒是消散了许多。 ** 宁楚格出嫁后还没两天,回门都没来得及回门呢,宫外突然传信,和亲王弘昼不行了。 干隆一听说,就招了御医过去看诊,等御医回来给干隆回了话,干隆就决定第二天去看看弘昼。 静容知道这个消息,便明白,弘昼这只怕是真的不行了,皇帝都去看了,行也不行啊! 干隆从弘昼府邸回来之后,情绪很低落。 他们兄弟俩关系算好的,干隆对这个弟弟也多有优容,当年弟弟没去救他,也只是臭骂一顿罚了些俸禄,就可见干隆对这个弟弟的态度。 可是如今,弟弟也要没了,这让干隆对于人的生死无常,又多了几分惧怕。 他比弘昼年纪还大,而且身为皇帝,也比弘昼要累得多,可是弘昼这样一个老纨绔,却要死到他前头。 在这一刻,干隆对于死这个字,真的是畏惧到了极点。 两日之后,和亲王弘昼薨。 薨了没几天,宁楚格正好九日回门,大好的日子,却只能穿得十分素净。 不过宁楚格却看着不大在意,眉眼间依旧是以前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看她这样,静容倒是松了口气,这也证明这孩子过得很好。 但是静容多少还是问了几句,倒是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宁楚格给问的脸红了,小声道:「拉旺多尔济对儿臣很好,额娘您就放心吧。」 看着她羞涩的样子,静容也不好多问,只能笑着点点头:「他对你好就行,只是夫妻之间相处,也要有商有量,你虽然是公主,也得把握住这一点。」 宁楚格笑着点点头:「这个儿臣自然明白,儿臣嫁给他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又不是为了去他们家当山大王。」 静容被这话给惹笑了,这个时候还能说笑,看起来真的过得很好。 说完这话,又不免说起弘昼的死,宁楚格嘆了口气:「叔王平日里多么豁达的人,竟这样早早去了,实在可惜,儿臣听说,皇阿玛要让永璧堂兄袭亲王爵位呢,不降等。」 说起这个静容也觉得愁:「你皇阿玛和你叔王关系要好,他没了,你皇阿玛这几日都没缓过劲来,也没来后宫,施恩永璧也是正常,只是我听闻,永璧的身体也不怎么好,这次你叔王没了,也不知如何呢。」 宁楚格自然也知道这个,她甚至还知道的更多,叔王没了之后,她也去弔唁过,永璧堂兄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好像只要来一阵风,真箇人都能飞起来似得。 只是永璧到底是孝子,宁楚格能劝几句节哀,他作为孝子却也不能真的敢节哀。 没几日,干隆下旨,和亲王上谥号恭,和亲王长子永璧,袭和硕亲王爵位。 这一切都没有出乎静容的预料,只是觉得,这个七月真是过得刺激,又喜又悲的,让人心情震盪。 第105章 变化 和亲王弘昼的死, 给干隆打击很大,但是对于后宫其他人来说,倒是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 不过几日, 大家也就谈兴淡了。 而干隆,在郁郁了几日之后,情绪也慢慢好转, 至少开始在后宫走动了。 这段时间, 最受宠的依然是顺嫔和容妃,永贵人,还有庆贵妃几人。 静容这会儿已经不在意这个了, 但是舒贵妃提起来还有些牙酸。 「说起来也怪了, 旁的人也就罢了,那个永贵人,刁钻刻薄,哪有一点大家出身的气派,皇上却偏偏喜欢她,任她在后宫里作怪。」 第334页 静容没吭气,人看一模一样的花看久了还会审美疲劳呢, 更何况干隆,他年轻的时候喜欢温柔和顺的秀丽女子, 但是却也宠爱嘉嫔这样艷丽大胆的, 到了年老的时候,也就不拘什么品性了,几乎什么样的都宠幸过,静容也就见怪不怪了。 「你也是煳涂了, 皇上喜欢, 岂容你我置喙, 若是让旁人听见了,你还要不要命?」静容看了舒贵妃一眼。 舒贵妃打了个哆嗦,急忙道:「是奴才煳涂了,娘娘恕罪。」 静容没说话,只是嘆了口气,低声道:「如今宫里也算风平浪静,这点小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没有永贵人也有旁的,何必多生事端呢?」 舒贵妃有些不服气的咬了咬唇,但是到底还是应下了。 ** 之后一段时间,宫里也果然十分平静,除了永璂媳妇博尔济吉特氏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之外,也没什么新鲜事出来了。 一直到了十月,却突然生了一桩事端,永贵人不知做了什么,竟和顺嫔起了口角,两人吵架的时候,正好惊动了去御花园赏花的干隆。 或许干隆之前还没见过自己宠爱的那些美人儿如此泼辣蛮横的一面,当即滤镜碎了一地,永贵人降位常在。 这事儿出来,舒贵妃可算是出了口气,笑着道:「真真是好笑,奴才听人说,皇上到的时候,永贵人,哦不,永常在正和泼妇一样气的脸红脖子粗呢,顺嫔倒是个心机深厚的,哭的梨花带雨,让皇上心生怜惜,还给她赐了不少东西安抚。」 静容也就把这事儿当个八卦听,但是听着听着,却觉得不简单,顺嫔不是个简单的人,也不是个能忍住气的,在宫里一朝翻身就开始欺负自己的堂姐就可见这人的品性。 这样的人怎么会任由永常在骂自己呢? 指不定她早就知道了皇上今儿会去御花园,故意在这儿等着呢。 不过这也只是静容的猜测,至于具体什么原因,这也不关静容的事儿,静容也不想多探究。 看客们自然只看热闹,但是永常在身为当事人,却是恨得牙根痒痒,旁人或许只是猜测,但是她却明白,这一切都是顺嫔故意的。 当皇上出现的时候,她虽然满心惶恐,但是却并没有看错顺嫔嘴角的那一抹笑,那是带着奸计得逞的自得之笑,也是对她的嘲讽之笑。 永常在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口疼,顺嫔这个贱人,不过是仗着有个好姓,就不把她放在眼里,自己不过是比她多侍寝几日,她就变着法的来害她。 永常在咬着牙,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但是她虽然骄纵,却也不是个傻子,她明白,如今自己落得这个地步,放在首位的,应该是把皇上的心拢回来,顺嫔这个贱人她日后再报復也不迟。 算了,就先让她再得意几天吧!永常在压下心中的愤怒。 翻过年去,干隆三十六年,又是一年选秀年,同时也是给永璟相看福晋的年份。 静容没想在这种事上隐瞒永璟,就把干隆给他的福晋人选告诉了永璟,永璟还是像往常一样不大在意,只点了点头:「皇阿玛既觉得好,那就好。」 看着这死孩子不在意的样子,静容就觉得憋气,老成聪慧如永瑄,当年还会害羞一下呢,这孩子就完全没有害羞这个神经,看起来对万事万物都不在乎似得。 但是孩子不开窍静容也没法,只能点了点头把他打发了。 结果还没等到选秀开始,博尔济吉特氏的产期到了,静容十分重视,让张淳去南三所盯着,又把赵嬷嬷派了过去,这才心安。 博尔济吉特氏到底是蒙古藩部出身,身子骨比京城的贵女到底要好些,不到两个时辰,孩子就生下来了,静容这边还求神拜佛呢,那边消息就传来了,是个小阿哥。 静容也不拘是什么性别的孩子了,心里只觉得高兴,问了一句博尔济吉特氏也无大碍,便让人将赏赐送了过去。 没一会儿,养心殿和寿康宫的赏赐也过去了,一时间南三所倒是热闹的不行。 富察氏身为亲嫂子,今日也是在场帮忙坐镇指挥的,看着三所里伺候的人各个喜气洋洋,她心里倒是有些苦涩。 生完殊兰之后,她就再没有消息,虽然吴格格那边也没消息,但是富察氏总有一种紧迫感,她心里清楚,自己嫁的皇子不是一般皇子,她不能和其他皇子福晋似得,哪怕不生孩子,也能优哉游哉。 她必须得有一个儿子,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才能为未来打下根基。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富察氏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她笑着招唿了来送赏赐的人,又一一打赏了他们,将南三所的小院,照顾的井井有条。 ** 静容是洗三的时候才看见自己这第一个孙子的,生的倒是白胖,看着十分喜人。 才刚刚两岁多的殊兰看着襁褓里的弟弟,靠在静容跟前牙牙学语:「弟弟,可爱。」 静容笑着揉了揉肉殊兰头上的小发包:「我们殊兰也可爱。」 殊兰有些不好意思的翘了翘嘴角,笑的眉眼弯弯,看着十分可爱。 富察氏看着皇后的态度,心里也松了口气,她是生怕皇后心里对她也有所不满,如今看着,皇后倒是并不怎么着急。 永璂的孩子洗三礼办的很大,也不知是因为之前干隆受了和亲王去世的刺激还是什么,这次还亲自给永璂的孩子起了名,绵佑。 第335页 永璂挺激动的,又当了父亲的激动,也有皇阿玛也终于重视他的激动。 静容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嘆了口气没说话。 ** 三月,选秀正式开始。 静容陪着太后看了许多秀女,最后还是选定了一开始干隆定下的那个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安静聪慧,书画上也颇有天赋,那日她在寿康宫里为太后画了一幅松柏延年图,又给静容写了一副福寿安康的字,静容拿回来给永璟看,永璟点评了几句,好似觉得挺不错的,看着倒是比之前对这个妻子多了几分兴趣。 静容也算松了口气,这个儿子多少有些痴病,能和他稍微有些共同语言的福晋,也算是一桩好事了吧。 后来干隆果然点了瓜尔佳氏为十三福晋,婚期定在今年年底。 静容还是很满意的,她对自己未来的儿媳没啥要求,品行端正,好说话就成,如果能和儿子相处得宜,现在这个年代,别指望什么自由恋爱了,能婚前见一面已经是很好了,更多的是从这个院子抬到那个院子,掀盖头之前,连自己丈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选秀结束之后,没几天,静容就听说,永常在又復位永贵人了。 静容听到这消息也只是愣了愣,便不放在心上了,永常在也罢,永贵人也罢,对静容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但是顺嫔却气的牙根痒痒,汪氏这个贱人,自己好不容易把她的气焰打压下去,没成想又让她翻了身,这样的结果她如何能接受。 可是想着如今皇上对汪氏的兴头,顺嫔却也明白,自己不能再有多余的动作了,否则反而显得刻意。 永贵人和顺嫔这边波涛暗涌,静容那边却是其乐融融。 有了孙女又有了孙子,她如今也算是福寿双全的人了,博尔济吉特氏虽然没有富察氏机灵,却也知道有样学样,把绵佑也带到静容跟前承欢膝下。 静容这会儿刚好成了空巢老人,如今有了这两个孩子,倒也填补了一些寂寞,所以也并不拒绝两个儿媳的示好。 一直到了三十六年九月,富察氏再次被诊出有孕,富察氏高兴的喜极而泣,静容知道了也很开心,当即就赏了些东西下去。 养心殿和寿康宫紧随其后,太后甚至还把富察氏跟前的嬷嬷叫过去问了一回,可见对富察氏这一胎的关注。 晚些的时候,干隆来了静容宫里说话,说起富察氏这一胎,也是满心的期盼:「永瑄年纪也不小了,希望这一胎能是个阿哥。」 静容笑着道:「他们还年轻呢,是阿哥是格格都好。」 干隆看了一眼静容:「你倒是心宽。」 静容抿着唇没说话。 干隆转而又道:「还有件事要和你商议,永贵人入宫也有段时间了,朕想给她晋位。」 静容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又点了点头,干隆的妃子,爱晋位就晋呗。 「一切由皇上做主。」静容做出一副恭顺模样。 干隆点了点头:「朕会命内务府选好封号,一个嫔位,想来她也是担得的。」 静容笑笑没说话,嫔也罢妃也罢,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但不担得的,她也没什么发言权啊。 三十六年十月初十,永贵人晋位惇嫔,十一月二十八日,行册封礼。 一时间惇嫔在宫里真的是炽手可热,大家都知道,这位恐怕就是日后宫内最受宠的娘娘了。 顺嫔气的指甲盖差点就给自己掀翻了,可是她知道,这会儿她必须得忍,忍人所不能忍,才能占得上风。 自己如今这个位份,若是没有什么意外,想要再晋位那是难上加难,她必须得有身孕,如此皇上才会高看她一眼! 只是顺嫔不知道的是,被她恨的咬牙切齿的惇嫔,竟也和她是同样的想法。 她必须得有个孩子! 在这深宫之中,有孩子和没有孩子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如今她算得上是皇上的爱宠,但是一旦皇上变心,那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当年的明常在,难道不受宠吗? 可是如今又在哪儿? 想到自己失宠后的下场,惇嫔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行,皇上靠不住的,还是得有个孩子才成! ** 干隆不知道自己这两个妃嫔都把主意打到了孩子身上,只觉得这几日他的爱妃们却是越发体贴温顺了,他也越发觉得飘飘欲仙,留恋后宫的日子也比之前多了许多。 只是这件事,却只有每日用印的静容发现了,连太后都没察觉到。 不过静容发现之后却只是皱了皱眉,至于这样会不会伤害干隆的身体,说实话她压根不关心。 惇嫔晋位之后,永璟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有了前几次的经验,静容这次越发得心应手,很快的,瓜尔佳氏也被抬进了紫禁城,入住了干东三所。 第二日来给静容请安的时候,看着小两口的模样,静容觉着自己这个傻儿子应该没在新婚夜闹出笑话来,也就放心了。 等请完了安,又被富察氏领着认识了一下妯娌,瓜尔佳氏也算是融入了皇室这个大家庭,不过她自来谨慎少言,因此处处都以富察氏为尊,并不抢风头,如此妯娌三人倒也十分和睦。 到了三十七年,富察氏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但是她却愈发焦虑起来。 不为别的,十阿哥都二十多了,膝下还没有子嗣,她不着急不行啊! 第336页 不过幸好,静容看出了她的焦虑,让张太医给富察氏诊了诊脉,张太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给静容漏了个底,八成是个阿哥。 静容自己虽然不在乎这个,但是为了安富察氏的心,也把这话告诉了富察氏。 富察氏听说了这话,心里这才大大松了口气,精气神也看着好了些。 这边宫里的事情刚处置完,外面有了有事端,不是旁的,就是永瑄那个大侄子绵德。 静容当时就觉得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刚开年的时候,因为结交纨绔,就被干隆给训斥了一番,结果他依然不改,整日里在京城里吆五喝六的仗势欺人。 如今,更是把一个汉人女子掠夺入府,女子父兄过来要人,他却把人给打了一顿。 原本这种事,在他这种人身上是不足为奇的,但是那天实在是太轴了,正好被巡察御史给碰上了,一页摺子递上去,第二天绵德身上的定亲王爵位就变成了定郡王。 伊拉里氏在静容这儿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满口都是,绵德知道错了,他就是一时煳涂。 静容坐在那儿只觉得无语,早如此何必当初呢? 她知道寡妇带儿子,难免会有溺爱的端倪,可是绵恩不就长得好好的,怎么绵德就成了这样。 伊拉里氏是个针扎都不吭气的人,永璜更是脆弱的直接被憋屈死了,这样两个人生的孩子,怎么就是个混不吝。 静容真没法昧着良心给绵德求情,只能对伊拉里氏道:「他也不小了,如今比他小的几个叔叔都开始办差听政了,他整日介胡混算什么事?还有,他在府里要什么样的人没有,非得到外面去抢,去欺男霸女!我还以为这都是话本子上的剧情呢,今儿倒是托绵德的福,让咱们都见着了。」 伊拉里氏被这番连讽带刺的话说的脸涨得通红,许久才结结巴巴道:「是儿臣不好,没有管教好他。」 静容嗤笑一声:「这里面是有你的错,只是绵德也不是小孩子了,心里也该分得清是非了,有些事儿我不好多说,你自己个回去多想想。」 这事儿要让静容来办,只怕绵德还得比现在更惨一点,她才懒得听伊拉里氏这些辩词呢。 而伊拉里氏看静容这么说,便也知道皇后这边是走不通了,只能夹着尾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赵嬷嬷去送人,回来之后就和静容禀报:「娘娘,大福晋看着像是去了寿康宫。」 静容并不惊讶,只是冷笑:「这事儿已有定论,便是去找天王老子,只怕也没法子。」 ** 三十六年十一月,是太后的八十寿辰,这个早得了干隆的旨意,一定要大办特办。 这个静容当然不会有意见啊,反正花的是干隆自己的钱,她就按着平日寿辰的两倍规格来准备。 而干隆自己,甚至还准备亲自下场,彩衣愉亲,给太后跳段舞蹈。 静容憋着笑没敢说什么,认真应了。 等到热热闹闹过完寿,干隆三十六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刚翻过年,和亲王永璧就没了。 他和他爹弘昼去世之间就隔了两年,干隆接到消息,沉默了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年永璧才四十岁啊! 后来还是给上了谥号勤,令他的长子绵伦袭郡王爵位。 静容听到这消息,也就感嘆两声。 她和永璧并不熟悉,但是这么年轻就没了,的确可惜。 但是这件事之后,不知怎么的,干隆突然开始重用永璂永瑆和永璟。 永瑆之前还说没事做呢,如今就开始站班当差了,永璂也给从修书的冷板凳上调出来了,开始跟着干隆学办差,永璟干隆倒是想用一用,但是永璟十分惫懒,并不往跟前凑。 静容下意识的觉出了一丝不对。 干隆不是个多开明的人,他喜欢大权独揽,即便是最喜欢的儿子永瑄,也只能听政,根本就插不上手。 而永瑆永璂几个孩子,之前更是不放在眼里,现在突然一副重用的模样,这很不正常。 静容心下忧虑,找了永瑄过来商量对策。 但是永瑄却看着优哉游哉,并不放在心上。 静容皱眉,低声道:「皇上这是不是不信任你了?」 永瑄淡淡一笑:「不信任倒是不至于,只是帝王的疑心驱使,到底不愿意看我一家独大。」 静容看着永瑄淡定的神色,她心里明白,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 所以她尽量在干隆面前淡化永瑄的能力,话里话外的都把他当成一个孩子,她希望这些,多少能拖延一下,可是现在看来,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当年康熙爷多么的信任和喜爱太子,可他不是还抬出了大阿哥和八阿哥与太子争夺,难道大阿哥和八阿哥比太子能力更强吗? 绝对不是,康熙的太子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在废除之前,言谈间更不免赞赏之词,而且能稳坐太子宝座四十年,也可见太子的能力。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物,也因为帝王的疑心,被废除了太子之位,可见帝王之心,真的是鬼神莫测。 静容心中的不安越发沉重,可是现在她又能如何呢?她静静凝视自己这个孩子。 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可是他的沉稳气度,却并不是一个二十岁的人能够比拟的,这或许就是环境对人的磨鍊吧,身处于这样一步错就万劫不復的境地,没人能继续天真,也没人敢天真。 第337页 「你既然这么说,那么就说明,你心里清楚此事的重要性,额娘不懂这些,也就不多说了,我只盼望你,行事之前,一定要三思再三思,不能踏错一步路!」 永瑄看着静容笑了笑:「额娘放心,儿臣有妻有子,又有额娘要孝顺,是绝不敢轻举妄动的,皇阿玛喜欢培养诸位弟弟,儿臣也乐见于此,不仅可以让诸位兄弟长些见识,也可有人能帮助皇阿玛分担国事,岂不美哉?」 静容现在真是听不懂永瑄嘴里的话是真是假的,只能有些无奈的摆摆手:「你能这么想,那很好,额娘只希望不要走到兄弟阋墙这一步。」 永瑄却笑了:「额娘,十一弟儿臣不清楚,但是十二弟,他虽然看着仁弱,心中却是明白的。」 静容说起这个,心里也是有些沉重,这几日她看着永璂兴沖沖的的模样,有些话她是真的说不出口。 难道要和他说,你是你皇阿玛提出来的靶子,他重用你,是为了想拿你来平衡你十哥? 这话只是想想,静容就觉得残酷,所以她不敢说,也不能说,她怕说了,不仅兄弟情分受了影响,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只怕也…… 静容闭了闭眼,许久终于道:「你十二弟心思纯粹,我也是怕他……」 静容说不出话来,但是永瑄却好像明白静容的心思,他走上前来,拉住了静容的手,轻声道:「额娘别怕,十二弟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了,这步路到底他是要迈出去的,额娘不忍说,就让我来说,十二弟会明白的,想来也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静容眼圈一下子红了,心中对干隆的恨意也达到了顶峰。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能轻易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明明是他的亲生骨肉啊!如此行事,不就是挑唆他们兄弟阋墙吗?圣祖朝的往事还不够惨痛吗? 静容知道,自己永远也得不到回答,现在她已经被架到了这儿,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静容反握住永瑄的手,咬着牙道:「不需你来说,我来说!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的孩子挡在自己面前呢?她是母亲啊,本就该是她为这些孩子遮风挡雨才是。 永瑄鼻头也有些酸,没人比他更明白额娘对他们这些孩子的看重,此时额娘这样,也是怕影响了自己和永璂之间的感情吧。 永瑄并没有应下来,但是静容也没意识到这一点,此时的她正心中烦乱,该怎么和永璂用比较温和的方式,说出这件残酷的事实。 第106章 公主 静容既然决定了要亲自提点永璂这件事, 那就不会说话不算话,送走永瑄之后,就让赵嬷嬷第二天把永璂叫过来。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 永瑄一离开翊坤宫,转身就去了永璂的住处。 永瑄来的时候,永璂正在屋里整理这几日皇阿玛交给他如何处理政事的笔记, 这还是他从皇额娘那里学得, 好记星不如烂笔头,打小他读书不好,额娘就教他可以在上课的时候记笔记, 然后回来之后整理一遍, 复习一遍,就可以加深印象。 这是个笨办法,却也是最适合他的办法,这么多年来,他早就形成了这样的学习习惯。 结果今儿还没能整理完呢,就有太监来报,瑞亲王来了。 永璂愣了愣, 这才意识到瑞亲王就是十哥,急忙让人把人请进来, 自己也起身迎了出去。 永璂刚走到门口, 永瑄就已经进来了,面色看着有些严肃,永璂并没当一回事,笑着道:「十哥, 你不是去额娘那边了吗?这么又到我这儿来了?」 永瑄点了点头:「有些事要和你说。」他扫了一眼周围的奴才。 永璂瞭然, 立刻让奴才们都下去了, 永瑄也让高平安出去了。 两人回到屋里,永璂亲自给永瑄斟了茶,这才坐下。 「十哥是有什么事啊?」永璂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笔记还没整理好呢。 永瑄面对弟弟,只觉得这话有些不好说,又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最近皇阿玛很看重你和十一弟,可有说过要给你们什么差事?」 永瑄还是决定先聊一聊,试探一下永璂如今的态度。 永璂笑了笑道:「皇阿玛说我心细,想要我去户部当差,至于十一弟,他喜爱弓马,应当会去兵部。」 永瑄抿了抿唇,他能看得出来,永璂如今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可是他也明白,有些话是不得不说。 永瑄沉默许久,终于道:「那你可知道,皇阿玛为何在现在这个时候,突然重用你和十一弟吗?」 永璂愣住了,他看着永瑄,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有些事,自己心里潜意识早就清楚,可是人这种生物,就是这么奇怪,自己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就下意识的不去想,不去探究。 现在永瑄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永璂便是不想去想,只怕也是不能了。 不知呆了多久,他终于恍惚道:「十哥的意思是,皇阿玛提携我和十一哥,是为了制衡你吗?」 永璂并不是傻子,他只是自小没有受到干隆足够的重视,而当他乍一收到这份重视的时候,他的心态就难免会失衡。 永瑄觉得心里酸楚,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皱着眉,看着面色并不好。 永璂却不需要他开口,光是看着永瑄这个表情,他就明白了十哥的意思。 第338页 永璂有些茫然。 是那种兴奋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不过是跳樑小丑的茫然。 是啊,他怎么会觉得皇阿玛突然发现了他的好呢? 之前他和皇阿玛见面的次数也不少,可是每次皇阿玛见着他,不是皱着眉让他好生读书,就是只当看不见他。 他不如五哥博学,不如十哥聪慧,甚至不如十一哥弓马娴熟,他只是个普通人,可是在皇阿玛这样完美主义的人眼中,是放不下普通人的。 永璂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空,好像是被谁用刀子从血肉里挖去了什么似得,空落落的疼。 永瑄看着他的眼神,眼眶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 永璂是他的亲弟弟,这个弟弟平日里又多努力,有多想让皇阿玛重视他,没谁比他更清楚。 可是也没谁比他更清楚皇阿玛的残酷。 他之前不忍心和他说,是怕他难受,可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却发觉,他让他更难受了。 「永璂,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你细心踏实,皇阿玛也是看重你这一点的,只是我怕有人会利用这件事,来里间我们兄弟之间的情分。」 永瑄此时才觉着,自己好似有些笨嘴拙舌,干巴巴的想要解释些什么,说出来却觉得不如不说。 这时候永璂却突然笑了,这笑看起来有些惨澹:「十哥,你不必多说,其实我心里都明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十哥,你放心,我是不会和你争得,我也争不过你,皇额娘不想看到我们兄弟阋墙,我更不想与你兵戎相见,我们永远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永璂看着张口结舌的十哥,突然有些想笑,许多年了,还从未见过是个这样。 而永瑄看着永璂,看着他面上清淡的笑,只觉得眼眶一酸,上去就把永璂抱住了。 「十二弟,我不是怕你和我争,我只是怕你被人利用,如果你想要争这个位子,我也不会怪你,你我是兄弟,却也都是皇室子孙,没什么储君之位应该是谁的说法!」 永璂的心中巨震,他是真没料到十哥会说出这番话,而且他听得出来,这都是他的真心话。 永璂眼眶一红,几乎流下泪来,他这些年来,这么努力,其实也不过是想让其皇阿玛能够正视自己,让皇阿玛知道他不是什么废物,他也有能力。 可是到头来,他发现,他一直追逐着皇阿玛的目光,却忘了身边之人。 十哥从小就待他好,他读不好书,十哥比他更着急,遇着事儿,也是十哥帮他出头。 长大了,十哥也总是尽力将他护在羽翼之下,对他的能力和缺点,更是比皇阿玛还清楚。 可是他总想冲出去,想要得到那个并不在乎他的人的眼神,何其可笑,又何其悲哀。 想着这几日皇额娘看着他担忧的眼神,永璂知道,自己又让额娘和十哥担心了。 想到这儿,永璂也回抱住永瑄,兄弟俩倒是难得一段温情时刻。 既然把话说开了,两兄弟也就开始研究后面的路怎么走。 永璂看着还是有些失落和低潮,小声道:「不如我也和十三弟一样,消极怠工?」 永瑄看着他这样,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倒不必,十三弟是真的没兴趣,你又不是,皇阿玛既然给了你这个机会,那你就好好做,不要辜负皇阿玛的信任,这也是对你的锻鍊,不过小心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就行了。」 永璂听了这话,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永瑄,他还以为永瑄不想让他去做呢。 永瑄又笑笑:「怎么,真以为我心眼这么小,见不得你好啊?」 永璂小狗似得摇了摇头:「十哥是什么样的人,我哪能不清楚,我只是怕十哥不信我,害怕我被人骗。」 永瑄假装生气敲了敲他的头:「之前你一无所知,我当然怕你被人骗了,现在都和你说清楚了,你要是再被人骗,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没法了。」 永璂听着这话,也笑了,他郑重对永瑄点头:「十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做的,不让你失望。」 永瑄终于憋不住笑了,神色温柔的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 静容第二天让人找永璂过来的时候,却只等到了永璂的一封信,她打开信看了一遍之后,忍不住嘆了口气。 说好了自己告诉永璂,没想到到底还是让永瑄开了这个口。 不过看这封信的模样,兄弟俩好像也没什么隔阂,静容的心先放下了一半。 再想着信里永璂说,自己会继续办差,但是会小心不被人利用,静容心里又多了份担忧,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是怎么商量的,希望不会出事吧。 ** 安生日子一直过到了四月,永瑄媳妇富察氏也该生产了。 这次宫里三个正经主子都很重视,尤其是干隆,生产当日,还派了自己跟前服侍的太监过来盯着,太后也派了林嬷嬷过去。 静容觉得自己这个亲娘也不能落后,派了赵嬷嬷和白芷一起过去盯着。 富察氏这一胎从上午生到了晚上,晚膳之前,终于有了消息。 富察氏生了个阿哥。 富察氏听到这话,简直喜极而泣啊,挣扎着让人把孩子抱过来看了一眼,这才心满意足的昏睡了过去。 而外面听着消息的几个人也各个喜气洋洋,急忙就给各自的主子报信。 第339页 消息来的时候,静容正跪在观音像前求神拜佛,这是她自大几个孩子成家之后的□□惯了,许是真的习惯成自然,无神论者在遇到自己重要的人的事儿的时候,也忍不住去相信神佛的存在。 听到富察氏母子平安,静容高兴的给菩萨磕了几个头,又上了柱香,这才出来。 没一会儿,几宫主子的赏赐也到了,富察氏的院子几乎放的都摆不下,南三所人人都喜气洋洋。 而干隆这次的赏赐,也比之前几个孙子出生的上次要好得多。 他高兴的自己在养心殿转了好几圈,又想着要给孙子起个好名,于是又翻出了书,开始看名字。 晚上干隆来静容这儿吃饭的时候,还给静容透露了一下自己这一下午的成果。 「这是永瑄的长子,得好好起个名,朕觉着恆字不错,有绵延不断,经久不衰之意。」 静容在心里念了两遍,也觉得绵恆还可以,就点了点头:「皇上觉得好就好。」 干隆高兴的勾了勾唇,觉着和皇后说话是真的省心。 ** 永瑄长子满月的时候,干隆就赐下了绵恆的名字,而他的洗三和满月礼,自然是大办特办。 永瑄也看着高兴的很,不过比起第一次殊兰出生时,又稳重了些许。 静容是在洗三的时候第一次见着这个孙子的,看着红彤彤的,看和以后是个皮肤白的,洗三礼上一直睡着,直到后来响盆的时候这才哭了出来。 是个嗓门大的,听着中气十足。 眼睛挺大,双眼皮,脸上肉嘟嘟的,看着十分可爱。 殊兰高兴坏了,一直凑在乳母跟前逗弟弟。 她如今虽然才四岁,却也知道弟弟的意义,之前她就听碎嘴的婆子说过,十阿哥虽然有本事,可是十福晋是个没福的,嫁进来都几年了,只有一个格格在跟前,等到旁的人生了阿哥,只怕不知道往哪儿站了。 虽然说这话的婆子被额娘处置了,但是这话却一直记在殊兰心里,后来额娘怀孕,额娘一直焦虑,生怕这一胎不是个儿子,她懵懵懂懂的,更觉着额娘生个弟弟好,只有生个弟弟,额娘才会开心。 可是她到底年纪小,还是忍不住把这话偷偷和皇玛嬷说,玛嬷却说,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不看她生的孩子是男是女,而是她聪不聪明,能不能抓住自己立足的根本。 她额娘是福晋,日后即便是有旁人进门,只要地位稳当,阿玛看重,即便没有生弟弟,那日子也不会太差。 女子立足的根本,不一定非是生孩子,只要她有能力,有本事,不管处于什么境地,都能好好活下去。 这话殊兰听得煳里煳涂,但是自此对弟弟的执念也消散不少,可是如今弟弟却突然来了,殊兰还是依旧开心。 殊兰歪了歪头,看着弟弟黑亮的眼睛,觉着弟弟真是可爱。 ** 因着绵恆满月,宁楚格也进了宫。 不过她这次进宫,倒是不止来参加侄子的满月礼,还是来给静容报喜的。 宁楚格怀孕了,如今也有一个多月了。 说这话的时候,宁楚格还有些羞涩,静容倒是给惊住了。 这孩子才多大?不过也十□□吧,怎么就怀上了。 但是再一想这个年代人的成婚年龄和生产年龄,静容倒是冷静了一些,急忙拉着她问身体如何。 宁楚格看出了静容的担忧,急忙解释:「儿臣好着呢,那个医女真是个有本事的,才调养了几个月,儿臣的面色就好了许多,她还顺带也给拉旺多尔济调养,如今拉旺多尔济身子也健壮了不少。」 静容听了这话,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只是你到底年纪小,又是第一胎,还是得小心些,这次就派个收生姥姥给你,也好照顾你。」 这事儿宁楚格还是很听话的,笑着点点头。 之后静容又叮嘱了一大堆关于怀孕的禁忌和需要注重的地方,宁楚格也小心都应下。 等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就去南三所看富察氏和绵恆。 富察氏这回算是终于如了愿了,整个人看着很精神,听到静容来,还亲自迎了出来,见着宁楚格也在,姑嫂俩倒也说得来。 宁楚格去看了绵恆,稀罕的不行,抱着就不撒手,最后还是静容怕她抻着了,劝她把孩子放下。 富察氏这才知道,宁楚格也怀孕了,急忙恭喜。 宁楚格满脸柔和,抚了抚肚子,眉眼间也满是喜色。 倒是殊兰有些好奇的看着宁楚格的肚子,脆生生道:「姑姑肚子里也有小弟弟吗?」 富察氏听了,觉着女儿这话说的好,是个好兆头,急忙笑道:「是啊,等姑姑生了小弟弟,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殊兰笑着点头:「等姑姑家的弟弟也生出来了,殊兰带着他玩。」 宁楚格笑着摸了摸殊兰的头,柔声道:「我们殊兰真懂事,不过姑姑倒是希望能生个和殊兰这么懂事的小妹妹。」 殊兰歪了歪头,然后又是一笑:「妹妹也好,殊兰喜欢妹妹。」 一时间,屋里倒是满屋子的温馨。 静容笑着把殊兰抱到腿上,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你啊你,真是个小灵精,倒是把你阿玛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给继承了。」 富察氏听着这话,心里更觉得高兴,自家女儿自家疼,皇后能这么喜欢殊兰,她心里也高兴啊! 第340页 等满月礼结束,宁楚格就回去了,还一起带回去了一个收生姥姥和一些伺候生产的人手。 干隆和太后听说了这件喜事,也赐了东西下去,一时间固伦公主府倒也算喜气连连。 只是这个固伦公主得意了,那个固伦公主却悲剧了,和敬的驸马色布腾巴勒珠尔,原本在三十三年刚刚被封的和硕亲王爵位,又被干隆给削了。 而且削爵的藉口十分勉强,因为色布腾巴勒珠尔辅佐定边将军温福征金川,在一进征战中,因为贻误军机导致战败,结果温福和参贊大臣伍岱互相弹劾甩锅,这原本也没色布腾巴勒珠尔啥事儿,结果干隆觉着将帅不和,有些问题,就让色布腾巴勒珠尔和丰升额查办。 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是虎啊,因为他和伍岱关系比较好,在给干隆的回信中,就把温福,也就是他的主将的黑材料给说了一通。 结果温福不服,又上奏参色布腾巴勒珠尔轻信明德言论,导致贻误军机战败,又和伍岱勾结诬陷他,干隆大怒,夺了色布腾巴勒珠尔的爵位,革了明德的职,发配了伍岱。 色布腾巴勒珠尔被干隆召回了京城,撤了黄带子,禁足。 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和敬第二天就进宫来哭诉。 无非还是,色布腾巴勒珠尔是受人蒙蔽,他就是个实心眼,哪里会和人合谋蒙蔽圣听。 反正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太后都听得有些心烦,但是再心烦这也是自己的孙女婿,太后还是得安慰。 至于干隆那边,他对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感官很复杂,又觉着这是自己的女婿,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有些想给他一个机会。 但是又觉着色布腾巴勒珠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每次都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不够谨慎。 可是再复杂又能怎么样,亲手给女儿挑的女婿,跪着也不能砸自己的摊子,最后还是把和敬叫过去安抚了一番,保证日后还会重用色布腾巴勒珠尔,这才把女儿给打发了。 静容也是有些嘆为观止,这还真是亲女婿啊,来来回回都削了两次爵位了吧,不知还有没有第三次。 ** 搞定了和敬之后,干隆这才好像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个女儿待字闺中。 琢磨了几天之后,觉得这蒙古女婿实在不靠谱,而且目前也没什么适合的抚蒙对象了,再想想六公主七灾八难的模样,干隆还是决定把女儿嫁到京城算了。 掐着手数了数,觉得兆惠的儿子札兰泰还算比较合适,就给静容说了一声。 「朕觉着札兰泰不错,堪配六公主,不日就会下旨赐婚,你和令妃提前说一声,好生准备一下。」 静容一听这人,也觉得可以,就点了点头,应下了。 第二天静容就找了令妃过来,给她说了干隆的意思。 令妃听了简直感激涕零啊,自己女儿什么地位,她心里清楚,那能留在京里已经是老天保佑了,这里面肯定有皇后的功劳。 静容倒也不敢贪这个功,她觉着,多半还是色布腾巴勒珠尔这个不靠谱的功劳,要不是他,干隆也不能觉着这蒙古女婿不靠谱。 但是无论如何,经歷了这件事,令妃对皇后的怨气少了许多。 之前她想要的太多了,可是却偏偏没有这个运气,若是皇后不可,说不定她也能一步登天,可是偏偏皇后稳如泰山,她就算是算尽天机,只怕也不能成事。 后来之所以落的这个下场,也是因为不敢接受这个结局,进退失据,这才有此果报,只希望自己的女儿,日后能平平安安,她也算是安心了。 ** 六公主册封为和硕和静公主,乌雅氏札兰泰为和硕额驸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婚期则是定在了三十八年。 静容掐指一算,那时六公主也十七八了,年纪正合适。 不过这身体,可得养养,静容这几日见了她几次,都觉着有些瘦。 太后听了这消息也高兴,虽然她没有像和嘉那样喜欢和静,但是到底是养在自己跟前的孩子,太后也盼着她好,能嫁到京里,太后心里也踏实。 太后还把静容叫过去夸奖了机会,说她有中宫风范,能慈爱庶女,真把静容说的头皮发麻。 三十七年年底的时候,宁楚格生下了一个女儿。 接到消息,静容先问了一句宁楚格如何,听说女儿母女平安,静容这心才放下了一半,又让赵嬷嬷带了许多赏赐出宫探望。 等到赵嬷嬷回来,给她说了下宁楚格的情况,静容这另一半的心才放了下来。 第二天拉旺多尔济来翊坤宫给静容磕头谢恩,看孩子的模样也是激动坏了,眼睛通红,好像是一晚上没睡。 静容对拉旺多尔济也有几分慈母心肠,拉着关心了几句,又叮嘱了许多,这才让他离开。 下午的时候,永瑄也来了,一进门就笑着道:「额娘还取笑儿臣当时傻,儿臣看着拉旺多尔济也不遑多让,拉着儿臣说了许久的傻话,差点耽误了儿臣用膳。」 静容听了也哭笑不得:「说你傻你还比上了,拉旺多尔济这孩子,打小也没受过父母的疼爱,自然看重子嗣些。」 说起这个,他们倒是又想起了当年的事儿。 永瑄眼神冷了冷道:「如今成衮扎卜没了,拉旺多尔济袭了爵位,虽然旗务两个兄长代管,但是日后名正言顺的,还是宁楚格的孩子。」 第341页 说完又顿了顿道:「额娘可知道,皇阿玛对成衮扎卜的身后事已经下了旨意了,成衮扎卜的财产还是主要分给拉旺多尔济。」 说起这个,静容不由一晃神:「不是之前说要诸子均分吗?」 永瑄轻笑:「皇阿玛改主意了,到底是亲女婿,又是和硕亲王,诸子均分算怎么回事?」 静容有些无语,就干隆这个一会儿一个主意的样,你真不好说他什么。 不过宁楚格他们也不指着成衮扎卜那点遗产过活,爱怎么分怎么分吧。 不过还有件重要的:「成衮扎卜福晋怎么处置?」 永瑄说起这个,也有些不爽,不过还是老实说了:「那位福晋本说要去庙里给成衮扎卜念经,要出家呢,但是这样到底不好看,拉旺多尔济就决定把人给接过来,到底是亲娘,难道不给亲娘养老送终?」 静容听了嘆了口气:「也是这个理,不过如今宁楚格住在公主府,倒是不会和福晋对上了,我也是怕她受委屈。」 永瑄笑了笑:「额娘您就放心吧,谁受委屈,宁楚格也不会受委屈的,她可是堂堂固伦公主,如今又是和硕亲王的福晋,谁能惹着她啊!」 静容一听这话也笑了,希望如此吧。 **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十八年,宁楚格女儿满月的时候,静容又让人给送了礼,而永瑄和永璂永璟的福晋,亲自去固伦公主府道了贺,回来给静容学了一遍,静容听了也很高兴。 三十八年六月的时候,之前弹劾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温福死了,是战死的,色布腾巴勒珠尔因为削爵,倒是逃过了一劫。 和敬公主真的是长出一口气,只觉得温福死了是因果报应,色布腾巴勒珠尔逃过一劫这是长生天保佑。 静容听着这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长生天保佑,不如说你亲爹保佑吧,这也太玄学了,真是福祸相依啊。、 到了九月,原《四库全书》刘统勛,上任不到半年,因为病重不能承担职务,因此六阿哥永瑢为新任总裁。 永瑄倒是挺为永瑢高兴的,因为这个职务也很适合永瑢。 但是旁的人,就不一样了,编书这种事儿,一不小心就是青史留名,干隆却给了永瑢,永璇心里难免不服,而且现在几个兄弟,就他没差事了,永璇心中更生气。 但是他也就是干着急啊,皇帝也不喜欢他,他没办法。 不过这几日,他看着永璂和永瑆在户部和兵部跑的这么勤快,他脑子里却突然有了其他想法。 好啊,你们兄弟齐心,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兄弟之情,到底经不经得住考验! 第107章 计谋 永璇有了这个念头, 那就得找准机会。 正好,三十八年十月十八是和静公主和札兰泰的大婚之日,到时候所有兄弟姐妹,只怕都要去祝贺新婚大喜, 倒也算是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永璇定下了日子, 自己也就开始行动起来。 而永瑄和永璂这边, 好似还是一无所觉。 ** 静容为着和静的婚事忙前忙后, 等到大婚当日, 静容依旧不能参加婚礼,不过几个孩子倒是都去了, 不过这次他们倒是不必让静容来为他们打点礼物了,各人都有各人的福晋,只是在去之前, 来和静容到了个别。 富察氏看着精神奕奕, 自打她有了绵恆,原本心底的一点焦灼就彻底消散,性格也越发宽和大度,隐隐倒是看着有了几分静容的风格。 而博尔济吉特氏比较老实,万事也不出头,只沉默着跟在富察氏身边。 瓜尔佳氏因为刚刚被诊出来有孕,面色看着十分红润, 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三个儿媳妇三种风格,静容倒是觉得都挺好的, 这三个儿媳妇,都不是惹事的人, 自己的儿子, 虽不能说是模范丈夫吧, 但是对嫡妻都比较尊重,她们的日子在几个妯娌中也算是过得好的。 等道完了别,静容让人送她们离开,赵嬷嬷在跟前凑趣道:「六公主也算是託了娘娘的福分,才有今日的好日子,想来日后也会感念娘娘恩情的。」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是静容出了力。 静容有些失笑:「令妃不知道,嬷嬷难道还不知情吗?此事与我实在不相干。」 赵嬷嬷却并不这么觉得:「若不是娘娘在皇上面前提起六公主,皇上哪里能知道六公主体弱多病的境况。也就不会因为联繫六公主,把公主嫁到京城了。」 静容被这个逻辑搞得有些无语,知道赵嬷嬷恐怕已经认定了,自己再多言也无用,只能不再多言。 这边静容主僕俩说起和静公主,如今和静公主府上也不平静。 虽然是来喝喜酒,男客和女客也是分两拨坐的,男客在前面,由新郎的家中亲戚长辈招待,女客都在后面,也是新郎家的人在招唿。 因着这次来了许多阿哥福晋,因此乌雅家也是战战兢兢,生怕照顾的不周到。 不过几个皇子,永瑄平易近人,永璂温柔宽容,永璟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因此在他们面前,乌雅家倒是能松口气,但是八阿哥就有些不好伺候了。 刚一进门,就和六阿哥永瑢阴阳怪气,永瑢给他气得不轻,但是到底想着今日是妹妹的大喜之日,也就没有和永璇计较。 可是没成想永璇却蹬鼻子上脸了,在边上冷笑道:「如今六哥又是管着内务府,又是管着《四库全书》的编纂,可是真够忙的,不像弟弟我,整日介待在家里,不招父皇待见,日后只怕与六哥也会相差更远。」 第342页 永瑢听出来他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却又不能反驳回去,只能冷冷道:「八弟你的才能也不小,想来日后皇阿玛对你也有所安排。」 也不知这话是不是戳到了永璇的痛处,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冷声道:「六哥春风得意,又何必戳我的伤疤,若是六哥看不惯我,我走就是了!」说完竟然站起身来就要走! 这下子可有些闹大了,急忙有人过来劝,按理来说,一半这种时候,许多人就坡下驴也就坐下了,毕竟这可是大喜之日,真转身就走,和静公主的脸面也不好看。 但是今儿永璇也不知被什么魇住了死的,死活就要走。 永瑄在边上看着,皱了皱眉,虽然觉得八哥今日行事有些不对头,但是还真不能让永璇就这么一走了之,否则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所以就算心中不情愿,永瑄还是急忙上去劝架。 「八哥,八哥你这是喝多了吧,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走,弟弟陪你出去转转,和静妹妹这公主府,你还没来过吧,这可是按着南边的园子样式刚翻修过的,景色好得很。」一边说一边拉着永璇往外走。 而刚刚还大战一帮人,拉都拉不住的永璇,这会儿倒是听话了,老老实实跟着永瑄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六哥是越来越看不上我,我也不敢再和六哥坐在一处了。」 永瑢的脸色难看得紧,他也是没料到,老八能这么混!大喜的场合,还能做出这样的事儿,他就不怕传进宫里,让皇阿玛知道吗? 永瑢气的气都喘不匀了。 而永瑄并没有回应永璇的话,只是冲着永瑢点了下头,然后就拉着永璇出去了。 永瑢却被永瑄刚刚的眼神看的愣了一下,眼中若有所思。 八阿哥走了,屋里又恢復了热闹,乌雅家的人暗暗擦了把汗,急忙又开始招唿起来。 永璂坐在一边觉得有些没趣,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 正在这会儿,一个看着眉目端方的男子凑到了永璂跟前,小声道:「郡王爷,奴才有事禀报。」 这个人永璂认识,这个人是户部的一个主事,听说和户部尚书于敏中家里有些关系,于敏中是深受干隆重用的心腹重臣,因此永璂对于敏中也十分客气,而这个主事也因为和于敏中的这点联繫,能和永璂这样的天潢贵胄说上几句话。 「何事啊?」永璂神色一端,能在这个时候来禀报他的事儿,想来不是小事。 主事有些勉强的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郡王爷,不如借一步说话。」 永璂下意识皱了皱眉,但是又想着这话倒也不假,这的确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就点了点头:「你先等等。」 说完就和永瑢说了一声,说自己出去有事儿。 永瑢看了一眼那个看着有些贼头贼脑的主事,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点了点头:「既然是部中有事,那你就先去吧,公事重要。」 永璂点了点头,然后就和那个主事一前一后离开了。 永瑢见他们出去了,这才对身后的人招了招手:「去,给十阿哥传话,他一走,十二阿哥也被人叫走了。」 跟在永瑢身边的,自然是他的心腹,因此听了这个古怪的传话,也没有一丝犹疑,转身就出去传话了。 永瑢嘴角的弧度更深了,这场戏是越来越好看了。 ** 永瑄领着永璇绕着公主府的园子走了一圈,看着永璇面上的怒色好似少了些,就道:「八哥,不如我们先回去吧,免得让人等候太久。」 永璇无所谓的一笑:「如今我在皇阿玛眼中什么样,只怕满朝没有不知道的,就算不回去,他们也不会当一回事,倒是十弟你,自来都是万人瞩目,你若是不愿意陪着我,自回去就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永瑄哪能走,他只能无奈一笑:「八哥快别这么说了,我陪着你还不行吗?今儿我就捨命陪君子!」 永璇这才满意的笑笑:「我就知道十弟你是个痛快的,咱们这么多兄弟,也就你性子宽厚,从不狗眼看人低。小时候我还欺负过你,如今你也从不因为这事儿为难我,说实在话,哥哥如今想起来小时候的不懂事,真的是惭愧的很啊。」 永瑄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是倒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八哥你实在是客气了,小时候大家都不懂事,不过是玩玩闹闹,我如今也是个大人了,要是把这事儿都记在心里,那才是小心眼呢。」 永璇听着这话,似乎是很感动死的,一把拉住了永瑄的手:「十弟啊十弟,咱们兄弟里,也就你是个好人了!」 永瑄挑眉,演的这么夸张?他都有点要起鸡皮疙瘩了。 不过还不等永瑄说什么,永璇就指了指湖心岛上的假山道:「咱们再去那儿看看,我听说那个假山里面有个凉亭,咱们进去歇歇,也好好说些心里话。」 永瑄哪里想听他说什么心里话啊,鸡皮疙瘩都落一地了,但是看着永璇闪烁的眼睛,永瑄倒是觉得去去也行。 两人上了湖边的小舟,小太监们摇着桨,将他们送到了湖心岛上,永璇似乎对这儿很熟悉似得,拉着永瑄的手就往假山里头钻,还让几个太监不要跟着。 八阿哥的太监自然站住了,但是永瑄的太监却都面面相觑看着永瑄。 第343页 永瑄心里猜出来他多半是要搞事了,不过还是假模假式的道:「八哥为何不要太监伺候?」 永璇面上的笑有些僵:「咱们兄弟俩说心里话,这些奴才跟着像什么样,就让他们待在这儿吧。」 永瑄神色一转,到底还是答应了:「也好。」说完又看向自己的替身太监高平安:「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不要乱跑,我们一会儿就出来。」 高平安看着有些担忧,但是主子的吩咐还是得应的,只能讷讷应下。 永瑄跟着永璇一直顺着假山往里走,越往里走,永瑄就越谨慎。 他清楚的意识到永璇带自己出来是有目的的,只是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是需要观察。 等走到凉亭不远处,永璇突然停下了脚步,永瑄皱眉,看向永璇,却见永璇比了个禁声的收视,指了指里面,示意有人。 永瑄这会儿也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声音闷闷的,说的话却很清晰。 「郡王,如今皇上也多有看重您,您不论是从出身还是能力,也不比十阿哥差,何必屈居他之下,郡王您有所不知,之前您送到御前的那封有关于户部帐务改革的摺子,就是被十阿哥给压下来的,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也是看不惯您再皇上跟前出头,若是日后十阿哥继承大统,只怕也不会顾忌兄弟间的情分。」 这声音很陌生,但是永瑄却清楚的明白,他到底是在和谁说话。 永璂! 永瑄心中有些震惊,他看了永璇一眼,没想到这人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永瑄虽然相信永璂的品性,但是此时此刻心中却难免紧张,那个摺子的确是他压下去的,只是他不知道这竟然是永璂的摺子,那封摺子上的字体和落款都不是永璂的,他又如何能猜到呢,所以压下摺子之后,也没和他解释过。 如此看来,这些人已经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永瑄等着永璂的回答,而永璂也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你和我说这些,到底想要做什么?」 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驳斥!永璇的眼中闪动着兴奋之色,他装作一脸同情的看了一眼永瑄,心中却满是得意和嘲讽,这就是你的好弟弟啊,你今日也该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 永瑄果然很配合的脸色白了白。 而那边的对话还没有结束。 「奴才哪里敢做什么,奴才只是心疼郡王如此被人辜负。」这人强压着心中的兴奋,做出一副万般同情的模样。 永璂却听着有些不耐烦了:「你有话直说,若是不说,那我也就不奉陪了!」 「唉,别别别。」那个人急忙拦住了永璂,压低了嗓音,故作深沉道:「郡王别急,奴才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郡王该知道奴才和于尚书的关系,奴才今日来找郡王,自然也是受了于尚书的指点,若是阿哥有什么需要之处,于尚书愿意效犬马之劳。」 于敏中! 永瑄震惊了! 于敏中可是皇阿玛的心腹,他竟然会掺和进这种事情里来吗? 不可能! 永瑄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可能,于敏中位高权重,又深受皇阿玛信任,只要他不是个蠢货,就不可能主动掺和进这种事情里。 而且,自己都能看明白皇阿玛并非真的重视永璂,于敏中这样靠揣测圣意存活的人能不知道吗? 所以总而言之,这个人在骗永璂。 永瑄得出这个结论,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得到答案之后,他心中又有些担忧,怕永璂真的被这番言辞煳弄过去,因为得到一个军机处大臣的支持,对皇子来说,诱惑太大了。 永璂许久还是没有说话,倒是永璇的唿吸有些急促起来。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自己设下的陷阱,但是若是他面对这种局面,他能够拒绝吗? 「于大人?」永璂终于开口了,语气听着有些发凉:「你能代表于大人说话?」 这话虽然听着好似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但是永瑄的心却彻底放下来了,他听得出,永璂这是真的生气了。 而那主事听着这语气,似乎也有些迟疑,许久才结结巴巴道:「不瞒郡王爷,奴才的姐姐是于大人嫡长子的爱妾,因着这一层关系,于大人对奴才也多有倚仗,郡王爷若是不信,奴才可以回去让于大人修书一封。」 这话编的挺圆满,说着说着,还有些委屈的意思了,还让于敏中修书一封,这是生怕于敏中死的不快啊! 永璂冷笑一声:「这倒大可不必了,我明日就去于大人跟前求证一下,看看这些悖逆的言论,可真的是他教给你的!」 永璂说完,转身就走。 那人一下子被吓住了,急忙上去要拉住永璂:「郡王爷,郡王爷,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啊!」 永璂冷冷看了他一眼:「既然是真的,何必怕本王找于大人求证,还不快松开!」 那主事终于知道怕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郡王爷,都是奴才一时煳涂,求您饶了奴才吧,奴才刚刚那些话都是瞎说的,奴才也是受了……」 「咳咳!」永璇突然咳嗽一声,打断了那主事的话。 那主事的脸色顿时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永瑄冷冷的看了一眼永璇,似乎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恼羞成怒,永瑄眼底闪过一丝冷笑,真是个蠢货! 看见永璇和永瑄出来,永璂也有些惊讶,但是下一刻,他又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警惕的看向永璇。 第344页 「八哥怎么在这儿?」永璂的语气有些冷淡。 永璇此时却笑了笑:「我和你十哥在周围走走,没想到竟遇上了你。」说完,又好像才刚刚看见这个主事似得,有些惊讶道:「哟,这不是吴主事吗?怎么跪在这儿啊?可是做了什么蠢事,惹恼了你十二爷?」 永璂冷着脸,没有回覆这虚假的疑问,而那个主事吓的冷汗涔涔,一时间也张不开口。 他的确是和于敏中家里有亲,但是于家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户部的差事,还是她姐姐求爷爷告奶奶,才终于给他谋划到的,他在户部里头仗着于家的势,狐假虎威,于敏中也不大理会他。 时间长了,他胆子竟也越来越大了,再加上后来被人引着去赌,花光了家里的钱,为了弄钱,他就接着于家的势,欺上瞒下,敲诈勒索户部的官员,没成想却被八阿哥抓住了把柄,他不想死,只能听八阿哥的话,最后却没想到,十二阿哥竟然一点不受诱惑,让这一招,彻底的失了效。 现在听到八阿哥这话,他就只觉得是阎王爷在敲门,命不久矣了! 永璇看着眼前这个人,知道他多半是不敢把自己供出来的,但是这人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也不能就折在这儿,否则后患无穷,永璇只能咬着牙转头笑看永璂:「十二弟,你看看这奴才都吓成这样了,不如就给八哥一个面子,放他一马吧,说到底,他也是于大人家的亲戚。」 这前一句算是服了个软,后一句却用于敏中来暗暗施压。 永璂面色不变,只冷冷道:「他是朝廷命官,我能把他如何?不过他既然说他是代于大人来与我说话,那今日之言,我是一定要和于大人掰扯掰扯的。」 永璇咬了咬牙,这个小兔崽子,还真咬住不松口了! 他不敢再和永璂废话,转头看向永瑄:「十弟,你劝劝十二弟,他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这里头的深浅,于大人是国之重臣,哪有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永瑄这会儿也眯着眼睛笑:「八哥此言差矣,我倒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有损于大人清名,还是说清楚的好。」 永璇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兄弟俩算是不准备放过这件事了。 永璇有些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主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点小小的事情也能出岔子,真是废物! 但是现在再恼火也无用了,此事已成定局,永璇只能深吸一口气,勉强对着永瑄笑笑:「十弟说的是,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插手了。」 说完看向吴主事:「你滚吧。」 吴主事哆嗦了一下,知道自己这算是完了,于家绝不会放过他,但是他也不敢得罪八阿哥,只能满心绝望连滚带爬的跑了。 看着人走了,永璇也懒得和他们周旋了,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拦着永璇离开,永璂这才一脸担忧的看着永瑄:「没想到竟然是八哥先出手。」 永瑄神色平淡:「是他也正常,如今几个兄弟,除了过继出去的四哥,就他没有差事,他当然心中不忿。」 永璂嘆了口气,没说话。 而永瑄这会儿也是想起来和永璂解释了,急忙道:「那封改革户部记帐方式的摺子是你上的?」 永璂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十哥你不知道吗?」 永瑄嘆了口气:「估计是那个姓吴的在搞鬼,那封摺子,既不是你的字体,也没有落款,不知道怎么塞进来的,我筛选的时候,觉得有异,就压下来了,后来看了摺子内容,倒是觉得是一道良方。」 永瑄说着这话,看向永璂,眼中满是赞赏。 永璂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其实也不是我的功劳,是我平日里看皇额娘记帐,方法好像更加简单一些,就结合皇额娘的记帐方法,自己总结出来的。」 永瑄笑笑:「我和你一样,都曾看过皇额娘记帐,但是你却能把这事儿看在眼里,并且应用在实际之中,可见你的细心,这也是你的能耐。」 永璂脸更红了。 永瑄走上前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轻声道:「以后这样的事儿只怕也不会少,而且说不定更隐蔽更让人心动,你要小心谨慎才是。」 永璂郑重的点了点头:「十哥你放心,我都知道的。」 两兄弟又说了会儿话,就相携离开了,出来的时候,只看见永瑄和永璂身边服侍的人在,永璇跟前的人已经走了。 高平安抢着上来汇报:「王爷,底下一个小太监刚刚去解手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淳郡王跟前的人,奴才就想着两位主子或许能遇上,便叫了他们过来一起等候,还有八贝勒刚刚已经带着他的人走了。」 永瑄点了点头:「知道了,做得很好,找个船过来,我们回去。」 高平安应了一声,急忙去找船了。 兄弟俩有惊无险的参加完了和静公主的婚宴,便回了宫。 永瑄还把这事儿给静容说了一回,静容也觉得有些惊讶,没想到八阿哥竟然会动手,不过想想八阿哥的性格,倒也不足为怪,静容只能叮嘱两个儿子多加小心。 至于事情的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永璂把这事儿给于敏中说了,于敏中果然给气了个半死,直接革除了那个吴主事,顺带着把吴主事的姐姐也给赶回家了。 静容听到这事儿倒是有些唏嘘,吴主事的姐姐只怕日后的日子要难过了,为了弟弟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却是被弟弟连累,也不知日后要怎么办呢,若是有一技之长,或许还好,若是什么都没有,那就更惨了。 第345页 ** 很快就到了干隆三十九年,这一年静容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五月,静容跟着干隆去了热河行宫避暑,结果刚到行宫没多久,惇嫔汪氏,被诊出有孕,干隆大喜。 第108章 宫斗 干隆三十九年, 干隆人都六十三了,竟然还能让妃嫔怀孕,不得不说,静容都震惊了。 但是既然怀了, 那就得好好照顾, 静容立刻让人给惇嫔的待遇提升了一个档次。 干隆也很满意静容的做法, 觉着皇后真是宽厚大度, 又给静容赐了一堆东西。 静容有些哭笑不得, 说实在话,她有时候是真不理解干隆的脑迴路。 但是不理解不妨碍静容顺着干隆的脑迴路行事, 惇嫔怀了孕,干隆高兴,静容就比他表现的更高兴, 干隆重赏, 静容也跟着重赏,反正就是随时随刻,和老闆一条心。 其实不光是宫里的其他人,惇嫔自己也被这个惊喜给砸懵了。 虽然她之前立下志向,一定要有个皇嗣,但是她也明白,皇上年纪越来越大了, 这个愿望实现的可能是越来越小了。 结果谁能想到呢,她还就真怀上了。 而且怀上这一晚皇上来看她的时候, 就承诺她,日后会给她封妃。 惇嫔简直高兴的有些坐不住了, 见着顺嫔这个老仇人, 也觉得不屑一顾。 顺嫔自然是气的牙根痒痒, 惇嫔这个贱人,老天爷不开眼,这种事儿竟然能落到她头上。 可是顺嫔心里再恨,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惇嫔在宫里一日嚣张过一日。 惇嫔被诊出来怀孕一个月,也就是六月份的时候,永璟的福晋瓜尔佳氏顺利产下一子,与此同时,永瑄的格格吴氏,也怀了孕。 这对静容来说是双喜临门,不过静容多少顾忌着富察氏的心情,因此并未对吴氏赏赐什么,对瓜尔佳氏倒是不必顾忌许多,好好的赏赐了一番。 但是富察氏却好像并没有因为吴氏怀孕,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反而还乐呵呵的来给静容报喜,甚至还想让静容拨个嬷嬷过去照顾吴氏。 静容当然没有答应,她心里是有桿秤的,富察氏这样是为了表示贤惠,但是她却不能因此,对一个妾室表现出多重视,否则底下人见了,又不知会想写什么,这对永瑄的后宅安稳也不好。 因此静容只是做出一副信任富察氏的样子,拉着她的手道:「永瑄的后宅交给你我是放心的,那个吴氏你照顾着就是了,旁的我也不会多问,只绵恆和殊兰,也要照顾好,不得轻忽。」 富察氏十分满意皇后的表态,也读出了皇后这番作态背后的意思,心中十分高兴,笑着点头:「皇额娘如此信任儿臣,儿臣一定不负重託。」 静容笑着拍了拍富察氏的手背。 她当然是信任富察氏,富察氏是这个时代标准的贤妻良母,她会有心思,会试探自己的想法,但是却不会做出什么煳涂事,毕竟她已经有了嫡长子,其他孩子,对她的威胁也就并不很大了。 后来婆媳俩说的高兴,富察氏还把永璟长子的洗三和满月礼给包揽了去,这也是静容的意思,如今瓜尔佳氏坐月子,自己年纪也大了,不想动弹了。富察氏是长嫂,这些事交给富察氏正好,也能让她藉机和几个妯娌交好。 而富察氏自己也是个喜欢揽事儿的,对婆婆交给自己的差事,十分开心,觉着自己受了皇后的看重。 因此拍着胸脯给静容保证,一定给瓜尔佳氏的孩子洗三满月办的热热闹闹的。 富察氏是个有本事的,静容从不怀疑,之后这两场洗三和满月也办的确实热闹,干隆还给永璟的孩子赐名绵诚。 七月一过,很快就到了八月,宫里惇嫔的胎也总算是坐稳了,等到八月十六的时候,她怀孕满了四个月,干隆就让她先行回紫禁城。 这也不是因为干隆不想惇嫔在跟前陪着,只是怕御驾回宫的时候,照顾不到惇嫔,伤到了孩子。 惇嫔这会儿也明白自己如今在干隆心里的地位,全靠这个孩子,因此她比干隆还要重视这个孩子,如今她在行宫里虽然看着横行霸道,但是其实连吃饭都小心翼翼,压根不敢吃大厨房提过来的,只敢让宫女偷偷给她在屋里用小炉子熬些肉粥和参汤补身。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怀着孩子,这么偷偷摸摸的,对孩子的身体也不好,所以如今能提早回宫,惇嫔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惇嫔没想到,她要独自回宫,庆贵妃也突然提出来,要一起回去,帮着照顾惇嫔。 惇嫔心里是千般不愿,但是庆贵妃在干隆跟前的脸面可比她大多了,干隆立刻就允了。 惇嫔当场脸都绿了。 旁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庆贵妃想的是什么吗? 这几日她怀孕,庆贵妃看着她肚子的眼睛都是绿的,这分明就是想要抢她肚里的孩子,毕竟如今这宫里,也就庆贵妃这一个高位妃嫔,既没有养过孩子,也没有生过孩子了。 惇嫔心中很是不甘愿,皇上都承诺了会封她为妃,那她就已经有了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若是自己肚里是个阿哥,又给了庆贵妃,那她可真是为旁人做嫁衣裳了。 不过惇嫔心里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干隆已经答应了,惇嫔也就只能咬着牙应下,心中却在琢磨,要怎么甩脱庆贵妃。 第346页 静容多少看出来了庆贵妃的打算。 不过她也不想管这事儿,庆贵妃在原本歷史上就养过嘉庆,可见干隆对她的信任,而惇嫔这一胎十有八九也是歷史上那个嫁给和珅儿子的和孝公主,因此对她来说,都不是啥大问题,干隆爱咋咋地。 静容只按照规矩,让人收拾行装,送了惇嫔和庆贵妃离开,自己又继续在行宫里宅着了。 结果也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走的,八月十六出发,八月二十七才到,路上整整走了十一天。 不过静容想想也觉得情有可原,毕竟惇嫔怀着孕,走的慢些也正常。 而静容一行人,则是九月初一出发,一直到九月初七到了京城,住到了圆明园,干隆也正式下旨,册封惇嫔为惇妃。 这个晋封,静容是知道的,干隆在回来的路上就和静容说了,静容没啥意见,反正现在对她来说,除了几个孩子的前程,其他都是佛系躺平。 倒是舒贵妃有几分不忿,沉声道:「刚一有孕就晋封,也不看看这一胎是男是女,皇上对她倒是看重。」 静容笑笑没说话,舒贵妃当年晋封舒妃,可是无孕晋封的,要说起来,比惇妃更厉害。 不过这话倒也不好在舒贵妃面前这么说,静容只能笑道:「惇妃怀有皇嗣,以妃位酬之,也是寻常。」 舒贵妃冷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惇妃有孕晋位,自然不能承宠,但是后宫里的争奇斗艳却不会因此消逝,顺嫔这才独宠几日,皇上又把不知道早就丢到那儿去的明常在给想起来了。 明常在陈氏自打失宠之后,受尽了热情冷暖,也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宫中的生存法则。 自怨自艾,永远不会有人同情你,相反还会被人所厌恶,越发磋磨你,只有重新得到皇宠,这才有出头之日。 掌握了这个生存法则,明常在也算是彻底抛下了仅剩的一点廉耻之心,开始变着法的贿赂敬事房的太监,期望他们能把自己的绿头牌,摆到干隆的眼跟前。 就这么节衣缩食许久,明常在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出头之日,惇妃怀孕,摆在第一排的绿头牌被撤下了一个,明常在的就被补到了前头。 也是她运气好,干隆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名字,把明常在三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干隆就想起了那个在江南带回来的女子,咂摸了半天,翻了明常在的牌子。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明常在简直喜极而泣啊,她入宫至今也有□□年了,但是失宠也有三四年,如今终于又能见着皇上的面了。 明常在琢磨着多年前干隆宠幸她时的喜好,好好打扮了自己一番,然后就在当晚被敬事房的太监接走,送到了养心殿。 自打这一日起,明常在復宠。 静容倒也没多惊讶,明常在的手段如何,当年在江南可见一斑,如今虽然皇上有些腻了,但是若是明常在能放下身段伺候,想要復宠还是很容易的。 而且静容多少也明白,明常在之所以失宠,就是因为入了宫,不想被人看轻,因此丢掉了那些之前的手段,再加上性子敏感,干隆有些不耐烦了。 如今终于又復了宠,当年多少的自矜和廉耻,只怕也尽数消散了,毕竟人不能靠一张脸活着。 ** 明常在復宠并未给死气沉沉的宫廷生活注入多少活力,大家还是依旧该吃吃该睡睡,只是明常在自己的生活翻天覆地,自此那些内务府的人再也不敢短了她的份例,底下伺候的人也更加精心了。 明常在感受到这些待遇的变化,只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蠢的可怜,以后她还是得抓紧了干隆的宠爱,否则就会被人践踏进泥里。 转眼翻过年去,干隆四十年正月初三,惇妃产下一女,是为皇八女。 干隆非常高兴,觉得这个女儿有福气,重赏了惇嫔和八公主。 后来洗三的时候静容才知道,为什么干隆觉得这个女儿有福气,关键是八公主实在是太像干隆了。 不仅眉眼像,脸型嘴巴都像,若是再长几年,只怕更像。 惇嫔虽然不满意生了个公主,但是看着皇上这么喜欢这个女儿,也高兴的不成,见着静容来了,还要抱着公主出来给静容请安,后来被静容给拦下了。 笑话,这还坐着月子呢,就出来给自己请安,要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自己苛待宫嫔呢。 不过静容也就是过来打个转,毕竟干隆这么喜欢这个女儿,自己也不能落后,等见着真人了,就藉口有事离开了。 后来永瑄来看静容,静容也和他说起这个妹妹,说是妹妹,却比永瑄的女儿还小几岁。 永瑄并不放在心上,只淡淡道:「既然皇阿玛喜欢,那我们做儿女的,自然也要多关照,到时候八妹妹满月,就让富察氏多添几样礼物吧。」 静容点了点头:「这也好,你皇阿玛如今喜爱幼女,又何尝不是因着你们兄弟都大了,不能承欢膝下的缘故。」 永瑄听了挑眉:「额娘的意思是?」 静容嘆了口气:「绵恆如今也有三岁了,我看着他也是聪明伶俐一孩子,你若是有功夫,把他领到你皇阿玛跟前转转,人都说隔辈儿亲,你皇阿玛会喜欢他的。」 永瑄点了点头:「还是皇额娘想得周到。」 静容笑着摆摆手:「我也就这点想法了,还是得你争气才是。」 第347页 永瑄笑着点头:「额娘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说完了宫里这些,永瑄又说起了别的。 「额娘您还记得善保吗?」 静容回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你是说你表嫂家的那个侄子?他和你差不多大,如今也得娶妻生子了吧?」 永瑄点头:「干隆三十三年的时候,他就娶了直隶总督冯英廉的孙女冯氏为妻,他们成婚七年,今年才产下一子,就比八妹小半个月。」 静容听着这经歷,总觉得有些耳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哪里熟,索性也就不想了,直接道:「既然能娶了直隶总督家的孙女,想来如今前程不错。」 永瑄轻笑:「他如今管着皇阿玛的布库,也是管的有模有样的,十分得皇阿玛的看重。」 静容点了点头:「那就好,指不定日后也是你的臂膀。」 永瑄笑笑:「他是个有能力的人,儿臣也十分看重他。」 母子俩又说了些别的事儿,眼看时辰不早了,永瑄也就回去了。 后来八公主满月,干隆果然又让静容大办,静容当然不会反驳,按着宁楚格的规格给筹备了一番,后来倒是干隆有些不好意思,酌情减了些许,比宁楚格低一筹,却又比和嘉高一筹。 静容这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八公主,果然是干隆的心尖尖。 八公主满月之后,干隆又将待字闺中的七公主嫁了出去,不过这次就没有留京的好事儿了,直接被干隆许给了蒙古王公子弟,封号和硕和恪公主,婚期定在七月。 不过干隆倒也没渣到头,还是按着和敬和和敏的例子,让公主和驸马留了京,也算是表现对各个公主的一视同仁吧。 和恪成婚的时候,作为生母的兰贵人,也被干隆升了位份,被封为诚嫔。 诚嫔在公主出嫁那一日,哭的简直不能自已,静容看了都不得不说一句惨。 和恪公主眼圈也红红的,她和这个生母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到底是生母啊,血脉相连,因此看着她哭成这样,和恪心里也难受。 倒是颖妃面上看着有些难看,她养了一场和恪公主,没成想到了公主婚宴上,诚嫔这么一搅,自己到有些没处站了。 不过幸好和恪公主还想着这位养母,安抚了一番诚嫔之后,就和颖妃磕头道了别,又给皇后行礼拜别,便被送上了花轿。 看着公主的轿子一步步出了紫禁城,颖妃也红了眼,她这么多年养着七公主,情分也日日深厚,如今孩子离了她,嫁了出去,她心里何尝好受。 不过颖嫔到底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但是诚嫔却不比颖嫔,依旧哭的梨花带雨,好像生死离别一样。 顺嫔在边上看着觉得碍眼,忍不住阴阳怪气道:「诚嫔姐姐何必哭成这样,公主又不是一去不回了,您这样,妾身还以为您不满皇上给公主赐的婚呢。」 诚嫔顿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涨红着脸看着顺嫔,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 顺嫔冷哼一声,还想继续刺一刺她,没成想这时候静容开口了:「行了,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做什么,诚嫔这也是一片爱女之心,顺嫔你又何必挑理?」 顺嫔一句话憋在了喉咙口,到底没说出来,只能忍着气对静容行礼:「是臣妾孟浪了。」 静容没吭气,只嗯了一声。 诚嫔也跟着行礼:「臣妾情不能自抑,请皇后娘娘责罚。」 静容这才道:「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本宫也累了。」 这话说出来,他们这才起身行礼告辞。 等到宫嫔们都离开,赵嬷嬷小声道:「顺嫔娘娘也真是不会挑时候,这个时候,倒是和诚嫔对上了。」 静容神色不动:「姐妹俩的恩怨,我本来也是不想管的,只要她们别闹到面上来就成,但是若是闹得过分了,还是得敲打敲打。」 最近顺嫔、惇妃和刚刚晋封的明贵人在皇宠上争得很厉害,惇妃有女,而且还是深受皇宠的女儿,因此略胜一筹,而明贵人又打破了心理防线,手段多花样足,又压了顺嫔一头,因此顺嫔就显得格外焦躁。 结果这些还没什么呢,她原本看不起的堂姐,又因着女儿出嫁的缘故被封了嫔,和她平起平坐,这更是让顺嫔气急败坏。 人一急,很多时候做事情就有些不顾头尾,顺嫔自然也如此,这几日她就和吃了枪药一样,时不时的就要刺一刺人,今儿是诚嫔,明儿指不定就是明贵人。 反正她是不刺一刺人不舒服,静容都习惯了。 「这几日顺嫔娘娘又在敬事房使了力,看着像是要孤注一掷了。」赵嬷嬷小声道。 静容闭着眼点了点头:「由她去。」 顺嫔既然这么上进,自己又何必拦着,反正这宫里,总得有个得宠的,至于是谁,静容并不关心。 三妃各自争奇斗艳,静容稳坐钓鱼台。 但是在四十年八月的时候,惇妃又被诊出来有喜。 这下子阖宫上下都有些侧目了,惇妃这运气也太好了吧,生了个皇上当成心尖尖的女儿,结果又怀孕了,这次要是个阿哥,那这辈子也就安稳了。 惇妃也被这个消息给开心坏了,她入宫这么多年一直无孕,没成想一有孕就是连着来,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降之喜。 第348页 惇妃宫里热热闹闹,各处巴结的人都有,甚至连庆贵妃都连连上门,和惇妃之间眉来眼去的,看起来像是连成了一线。 静容想着之前惇妃还有些不愿意把孩子交给庆贵妃,怎么这会儿倒是变了意思呢? 不过再一细想,倒是明白了,之前惇妃就八公主一个宝贝疙瘩,自然不愿意给庆贵妃,如今又怀了一个,捨出一个女儿,拉拢一个高位嫔妃,自然是划算的买卖。 只是想着日后和孝公主的宠爱,静容也不知道惇妃日后会不会后悔。 没几日,干隆那儿下了旨意,八公主交给容妃和卓氏抚养。 这消息一出来,真的是惊掉了一地的眼睛,不是庆贵妃吗?怎么又变成了容妃? 容妃自己也惊讶,她这几日,就没有走动过惇妃那边,怎么就突然交给她了。 容妃跑来问静容,静容自己也迷煳着呢,哪能给她一个解释,只能叮嘱她要好好照顾公主,不要辜负了皇恩,说些套话而已。 容妃看出来皇后也不知情,便也不多问了,点头应了下来。 等到晚上干隆来了静容这儿,这才给静容解了疑惑。 「惇妃怀了这一胎之后,倒也轻狂起来了,竟和庆贵妃勾连起来,着实大胆,朕看和庆贵妃也并非一个踏实细心的人,还是交给容妃合适些。」 看着干隆气唿唿的样子,静容猜测,干隆多半是不满惇妃拿他的宝贝女儿做交换,这才出手断了惇妃和庆贵妃之间的线,惇妃这次算是抱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第二天一早,各宫妃嫔来静容这儿请安,惇妃和庆贵妃自然也都来了,惇妃看着面色苍白,一手抚着肚子坐在那儿,她的肚子还没显出来呢,姿态倒是做的挺足。 而庆贵妃就看是十分恼火了,脸板的紧紧的,看也不看惇妃,完全没有了前几天姐妹一家亲的模样。 惇妃也并不敢看庆贵妃,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说话。 顺嫔看着这一幕可高兴坏了,时不时就要挑唆几句:「要恭喜惇妃姐姐了,日后姐姐的公主让容妃姐姐养着,容妃姐姐细心,想来定能把公主养的白白胖胖的,不叫惇妃姐姐操心,姐姐就别哭丧着一张脸了,不然妹妹还以为姐姐不满皇上的吩咐似得。」 惇妃咬着牙,心里恨毒了顺嫔,却也不敢在皇后宫里胡乱开口,只能忍着气道:「多谢顺嫔妹妹的好心了,八公主自来乖巧,我本就很少操心,只是到底母女连心,再知道公主乖巧,我心中也难安。不过顺嫔妹妹没生养过,想来也不懂这些,日后等妹妹生下个小公主,也就知道我的心思了。」 一下子就戳到了顺嫔的死穴上,直把顺嫔气的脸发青:「你!」她气的想骂人。 「好了!」静容打断了顺嫔的话:「都是一宫姐妹,都少说几句吧。」 说完又看向惇嫔:「皇上既然定下了公主由容妃抚养,你也早些把公主送过去,容妃细心宽厚,必不会让公主有何闪失,你放心就是。」 惇嫔还能怎么样,只能委委屈屈的起身行礼:「娘娘说的是,奴才遵命。」 静容点了点头,又看向顺嫔,顺嫔被皇后的眼神看的心底发毛,也急忙起身告罪:「奴才多言了,还请皇后娘娘惇妃姐姐恕罪。」 静容点了点头,惇妃虽然心中不满,但也只能笑着道:「顺嫔妹妹快人快语,我是知道的,妹妹不必多礼。」 顺嫔也皮笑肉不笑:「惇妃姐姐果然大度,妹妹佩服。」 两人心里都把对方恨得要死,但是面上还是得做出一副好姐妹的模样,看着倒是一派和睦的景象。 静容倒是不管他们到底真和睦还是假和睦,不给她惹事儿就行,便点了点头道:「这样才对嘛,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本宫也累了。」 众妃嫔这才起身告退离开。 等人都走了,赵嬷嬷却凑到静容跟前低声道:「娘娘,奴才刚刚看着,明贵人偷看了惇妃的肚子好几眼。」 静容皱眉,明贵人?她偷看惇妃做什么? 难道想对惇妃的肚子不利? 她记得歷史上干隆后来的几个儿子,好像都是令妃所出,别的妃嫔的确没有生过,难道惇妃这一胎是被人搞掉了? 静容不敢确定,却也不想闹出孩子流产的事端来,到时候又是自己的不是了,她只能对赵嬷嬷道:「好好盯着明贵人和惇妃,不要闹出事来。」 赵嬷嬷低声应了。 第109章 假孕 要说起这位明贵人, 如今是跟着顺嫔住在一处,自打重新復宠,也并未显得多高调, 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但是又比以前少了几分自艾自怜, 因此倒是恰好得了干隆的心,这段时间的日子一直过得不错。 而顺嫔是个爆碳性子, 轻易忍不得气, 明贵人不得宠时她只当没这个人, 如今得了宠, 越发将她当做眼中钉,往日里也多有为难, 只是也顾忌明贵人如今得宠,不敢做的太过火。 至于明贵人和惇妃, 除了同为宠妃稍微有点联繫之外,两人就再无纠葛, 往日里几乎一句话都少说。 如今明贵人突然关注起了惇妃的肚子, 不论谁来想,都难免想到不好的地方上去。 静容琢磨了两天, 赵嬷嬷那儿也有了消息。 这天静容本在逗几个孙子, 殊兰已经是大姑娘了,七八岁的年纪, 脸上的婴儿肥都消减了一些,看着有几分清丽的姿态,端端正正的坐在静容榻前, 给静容读经。 第349页 绵佑和绵恆年纪相当, 两人正坐在一处玩静容让内务府刚做出来的积木, 永璟的长子绵诚和刚刚出生的永瑄庶女殊宁,则是被放在罗汉床上,静容拿着一串铃铛逗他们。 富察氏坐在一侧,笑着道:「咱们二格格如今也有半岁了,儿臣想着也该来见见皇额娘了,您看看,这孩子的眉眼真真像极了我们王爷。」 静容看了一眼富察氏,轻笑一声:「倒也不是很像,我看着倒是像吴氏多些。」 富察氏听了这话眉眼间的笑,压都压不住了,急忙点头:「还是您看得准,倒是儿臣眼拙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赵嬷嬷进来了。 富察氏很有眼色,看着这主僕俩好像有话要说,急忙起身告辞:「劳烦了皇额娘一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她一起来,博尔济吉特氏和瓜尔佳氏也都站起身来告辞,静容也没有多留他们,便让他们领着孩子都退下了。 殊兰放下手里的佛经,笑着对静容道:「我明儿再给玛嬷读经。」 静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不着急,你人小,别伤了嗓子。」 殊兰依旧笑眯眯:「不会伤了嗓子的,我听玛嬷的话,每天都喝蜂蜜水。」 静容捏了捏她的脸蛋:「怪不得这么白嫩呢,以后可要好好用膳,好好休息,实在不行就多出去走走,可不许再为了瘦就不吃饭,你才多大啊,就开始爱美了。」 殊兰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之前她因着教引嬷嬷的教导,怕吃的太胖了,午膳每顿只吃半碗饭,肉也少吃,晚膳索性就不吃了,饿了好几天,脸都饿黄了,没成想让玛嬷知道了,倒是把她教训了一顿。 富察氏在边上听了,知道这也是敲打自己呢,急忙道:「您放心,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也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太忙了,没料到她跟前还有这样下蛆的奴才,那人儿臣已经料理了。」 静容看了一眼富察氏,点了点头,她当然信富察氏不可能虐待女儿,她就怕富察氏也听信这样的养身方法,认为不吃饭就能包治百病,这样可就不是养身了,而是找死了。 「我自然是信你的,行了,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妯娌三人领着各自的儿女告辞离开,而赵嬷嬷也蹭到了静容跟前,小声禀报:「娘娘,明贵人这几日一直十分安生,除了每天下午去御花园走一走,平日里都不怎么出去,更没有和惇妃娘娘有过任何接触,而且根据老奴的探查,明贵人还好像有点躲着惇妃似得。」 躲着惇妃? 静容皱起了眉,若是真的想要害惇妃的孩子,那躲着惇妃算怎么回事?再怎么也得找个机会接触吧。 而且静容也不觉得明贵人能无声无息的弄死惇妃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没这么大的本事。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静容心里很疑惑。 想了许久,静容也没想出个眉目,只能对赵嬷嬷道:「好好盯着她,也好好盯着惇妃那边,必不能出什么意外。」 赵嬷嬷看着也有些疑虑,但是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 此事就这么煳里煳涂的过去了,不过静容总觉得心里不安宁,第二日张淳过来给静容诊脉的时候,静容就多嘴打探了一句:「惇妃这几日看着面色都十分不好,可是这一胎有什么不好之处?」 张淳一听这话,面色有些纠结,静容一看有门,急忙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不能说吗?」 张淳小声道:「微臣也没看过惇妃娘娘的脉案,只是听太医院的同僚说,惇妃娘娘这一胎有些不稳当,每月都有漏血伤红之症状,如今已经用上艾了。」 静容眉头紧皱,果真不稳当吗? 那明贵人躲着惇妃走,是不是也是因为看出了什么? 静容觉得这个理由可能还比较合理一些,毕竟明贵人终于復宠,也不想惹上麻烦,而她又是瘦马出身,这种事儿可能也见过许多。 静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此事不要外传。」 张淳点了点头。 ** 既然知道惇妃这一胎不稳当,静容也索性躲着惇妃,更是吩咐底下人要小心谨慎,不要和惇妃那边的人起冲突,万一来个流产,把锅扣到自己头上,那冤不冤啊! 如此没几日,富察氏几个儿媳也察觉出了静容的态度,富察氏心思缜密,想了想,觉着这里面可能有事,就随口和永瑄说了。 永瑄本正在喝茶,听到这话,捏了捏被子,神色转冷:「一个妃嫔,也值得让皇额娘如此小心。」 富察氏看出了他的不满,低声劝道:「皇额娘自来谨慎,只怕也是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惇妃如今皇宠加身,八妹妹更是皇阿玛的心尖尖,皇额娘也有顾虑。」 永瑄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心中却难免恼怒,皇额娘是皇后,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受宠的妃嫔退避三舍,他这个做儿子的,如何能够心里舒坦。 可是他也知道,如今他们母子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样的憋屈事儿,还是得先忍着,等到日后…… 永瑄握了握拳,面上的神色也冷静了许多。 ** 干隆四十年年底的时候,惇妃的月份一日日大了起来,只是赵嬷嬷隐隐觉着,这看着还是有些不显怀,她有时候还在静容耳边念叨,惇妃娘娘这一胎只怕是太过瘦小。 第350页 静容也觉得奇怪,这眼看着都五六个月的人了,肚子看着却像是三四个月似得。 等翻过年去就更古怪了,那肚子就没再涨过,穿着旗装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没怀孕似得。 静容心里疑惑越发深了,但是这种事她却也不好多言,只能在一边观察,一言不发。 结果宫里的事儿还没有个结论呢,外面又出事了。 这次出事儿的,依旧是绵德这小子,他这次胆子更大了,竟然和官员往来。 这次的消息是永瑄给静容说的,他自来就不喜欢绵德,更喜欢绵恩,因此知道这事儿之后,看着也十分高兴。 「绵德这蠢货,以往和那些纨绔瞎混也就算了,这次竟然长本事了,和官员往来,而且儿臣看着,还有些卖官鬻爵的事儿在里头。」 静容皱了皱眉:「他虽然是个提不起趟的,却也不能蠢成这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说起这个,永瑄眸色闪了闪,小声道:「儿臣听说,那些官员,都是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暗中给介绍的,他们俩之前关系可很是不错呢。」 静容听了这话心中一惊,这两人都是京中出了名纨绔子弟,但是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的大姐可是折在了绵德手中啊,绵德怎么敢这么心大和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结交。 再说了,去年征金川,色布腾巴勒珠尔一同出征,之后又兵败病逝,死前恢復了亲王爵位,但是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只袭了郡王爵。 这明摆着,和敬公主一脉已经失了干隆的圣心了,绵德又何必与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结交? 静容有些无语了,她的这个便宜孙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蠢啊。 「那皇上决定怎么做?」静容低声道。 永瑄笑了笑:「皇阿玛对绵德的容忍已经到了一定的限度了,不可能再让他这么胡闹下去,再说了,结交官员,也是皇阿玛的大忌,他们这一支的爵位,只怕要换人承袭了。」 至于换什么人,静容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绵恩啊,永璜也就这两个儿子了,而且干隆也很喜欢绵恩。 静容嘆了口气:「真不知道和敬为何要这个时候出手,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很不高兴。」 永瑄却摇了摇头:「额娘您错了,这事儿绝不会是和敬姐姐做的,多半是我那外甥自作主张。」 静容一愣,然后又回过神来,是啊,以和敬的心性和城府,的确做不出这样的事儿,他们家的大格格都没了多少年了,何必在他们府上风雨飘摇的时候如此行事,这不是给自己家找事儿吗? 「既然是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自行其是,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他。」静容皱着眉道。 永瑄却看起来胸有成竹:「皇阿玛不会处置他的,说到底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只是言语引导了几句,后来行事,可是绵德自己做的,而且是迫不及待的做,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在这里面可是一点错处都找不出,最多能训斥他几句言语不谨,不过虽然不会处置他,皇阿玛也会厌恶了他,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日后的前程只怕有限了。」 静容点了点头,干隆又不是个傻子,自己孙子被外孙算计了,他肯定看得出来,这口气肯定也是咽不下去,而且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也不是什么好苗子,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事儿也没少干,不然为什么能和绵德臭味相投。 如今削了绵德爵位,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只怕也跑不脱,只是钝刀子割肉罢了,迟早有他好果子吃。 想着这些事儿,静容也有些无语,和敬公主算是倒了大霉了,嫁的老公靠不住,儿子更靠不住,也不知日后又是个什么光景。 想到这儿,静容又想起自己的女婿,拉旺多尔济不说多有能耐,但是是个稳重的,起码不会像色布腾巴勒珠尔这样给多大舞台丢多大脸,这样也就足够了。 静容心里舒了口气,人啊,真是个奇怪的生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其实有时候也就满意了。 之后永瑄又与静容说了些宫里宫外的家常话,静容前思后想,还是把惇妃的不对之处和永瑄说了说:「也不说是我,便是赵嬷嬷也觉得惇妃这一胎怀的古怪,月月漏红,肚子却一点事儿都没有,怀像也古怪,看着不像是怀了七八个月,还想四五个月的肚子似得。」 永瑄经歷了之前的事儿之后,就有些不喜欢惇妃,如今听静容这话,也觉得古怪,许久才道:「不如找个机会让张太医看一下脉案,指不定能看出虚实。」 其实静容也是这个意思,如今永瑄也觉得可以,她也就放心了:「那好,我和张太医提一提。」 永瑄点了点头,又道:「若是有事,额娘也早些告诉我,我好有所准备。」 静容点点头:「你放心。」 ** 娘儿俩既然定下计策,静容也很快给张太医传了话。 张太医接到消息,心里苦啊,在太医院里,偷看他人脉案是很严重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是心怀不轨的罪名,可是这是皇后布置下来的任务,他不行也得行。 张太医琢磨了老半天,觉着若是调阅太医院里留的脉案,他无论如何都会暴露了行迹,还是得从两个太医身上下手,罗太医行事谨慎,而且从不随身携带脉案,这个不好出手,而陈太医自来有留存脉案的习惯,还是从他出手更为妥当,而出手的计策,就是调虎离山。 第351页 他找了自己和陈太医两人值班的日子,掐好时间,把其他医者和药童打发出去做事,结果没多久,外面就传来消息,陈太医家的马车,把人给撞死了。 陈太医一听这话,立刻吓的魂飞天外,医箱也来不及拿了,急忙往出跑,太医院的其他人忙的忙,跟着看热闹的看热闹,而张太医就趁着这个混乱的机会,打开了陈太医药箱,找到了惇妃这几日的脉案。 他只打眼一扫,就把脉案记到了心里,又急忙把脉案放了回去,合上了药箱,自己装成没事人,也跟着一起出去看热闹。 等发现撞死人是个乌龙,那人是来讹钱的,陈太医偷偷抹了把汗,其他跟着看热闹的也心满意足的回来了。 张太医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镇静,仿佛这真的只是个插曲。 而陈太医也没察觉到这位同僚的异样,收拾了一下,又往惇妃处去请脉了。 张太医等到人走了,这才沉下心,开始琢磨刚刚的脉案,从脉案来看,惇妃的喜脉不甚充盈,每月又有漏红,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要流产的迹象,可是惇妃的孩子至今还都好好的,这不符合常理。 更不必提,一开始诊出喜脉的脉象,在张太医看来,就有些不大对头,喜脉若隐若现,张淳知道这世上有种特殊体质的人的确会如此,但是惇妃并非这样的人啊,之前八公主的时候,惇妃的喜脉是很明显的。 张淳左思右想,最后得出了一个大单的结论,第二天一早,张淳去给静容请脉,就把自己的这个结论告诉了静容。 静容也很惊讶:「你是说惇妃假孕?」 张淳点了点头:「惇妃娘娘至今还不是很显怀,脉象也很不稳当,除了假孕一说,微臣再想不到别的。」 静容皱起了眉,假孕这种事她是知道的,可是从来没见过,没成想到了古代,却是终于见着了。 可是据她所知,一半假孕,都是因为女子极度渴望怀孕,这才会出现的现象,可是惇妃之前已经生下了八公主,这才隔了多久,怎么会突然又想怀孕呢? 静容觉得这件事可能另有隐情。 不过她也不好在张淳面前多说,只能道:「此事本宫知道了,有劳你费心,只是之后此时出你口入我耳,不许再有旁人知道。」 张淳自然领命,静容也就让他下去了。 这天下午,静容就把永瑄叫过来商议,这件事静容也觉得很麻烦,现在惇妃怀孕的事儿,已经是满宫皆知了,要是爆出来假孕,只怕干隆脸上也不好看。 永瑄倒是很淡定:「此事额娘不必操心,既然是假孕,那就等到她暴露的那天再说,如今还不知皇阿玛会如何反应,我们还是以静制动。」 静容觉着永瑄这话十分在理,就现在干隆对惇妃和八公主心热的劲儿,自己何必自讨没趣呢?还是等等再说。 不过,之前明贵人那般行事,莫非是看出了惇妃是假孕? 所以她才会躲着惇妃,生怕这是惇妃的计谋,找个人背锅? 看起来多半是了,静容心中有了定论。 「既如此,那此事先按捺不提,反正惇妃足月就在这几天了,等等也无妨。」静容道。 永瑄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暗茫,不知在想什么。 ** 四月份的时候,惇妃足月了,但是孩子却依旧没有生产的迹象,后宫开始有留言纷起。 也是这个时候,顺嫔也被诊出来有孕,一时间后宫更加留言纷纷,都觉着这时间上未免太巧。 干隆听说之后,也十分不解,命协办大学士英廉调查此事。 英廉带着尚书余文仪查看了两位宫妃的脉案,又问了问给惇妃和顺嫔诊脉的陈太医和罗太医,这两人都说,顺嫔的脉象正常,而惇妃是因为每月漏红伤血,以至于喜脉不甚充盈。 结论虽然出来了,但是却堵不住旁人的嘴。 毕竟之前的喜脉就是陈太医诊出来的,若是现在说没有怀孕,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陈太医这辈子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 可是干隆却不敢在这种事上赌,既然说上了身,所以喜脉不充盈,那就先补血,若是补了之后还是如此,那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因此,两位太医就给惇妃开了四味汤和胎产金丹等补药,毕竟孕妇超过足月生产的,也大有人在嘛! 不过干隆自己可没什么自信,回宫和静容忍不住也提起此事:「惇妃如今这个状态,我实在有些担忧。」 静容安抚了几句,要说干隆不自信,那惇妃更是吓坏了。 这几日来给静容请安都没来,只说身子不适在屋中静养,弄得终于怀孕了的顺嫔想炫耀都找不着人。 不过幸灾乐祸的话还是没少说,话里话外都是惇妃蒙蔽圣听假孕骗人。 静容觉得惇妃实在是没这个必要,如今她毕竟有了八公主,之前那么多年没有孩子,惇妃不也撑过来了吗,何必现在又闹出这一出事端来。 只是这种事儿,现在谁也不好说,大家只能闭嘴等结果。 一直到五月底,惇妃的肚子还是没动静,两位太医也终于放弃,认定了惇妃并未怀孕。 出乎所料的,干隆倒是真没怎么生气,对两位太医也并未重罚,对于惇妃,更是丝毫未伤。 静容听了这个结果之后都震惊了,干隆这次倒是挺通情达理的,静容还以为他会大怒惩处呢,至少两个太医是跑不脱的。 第352页 倒是永瑄像是早有所料,平静道:「父皇子嗣众多,多一个少一个只怕也不在乎。」 静容嘆了口气,这倒是真的,不过干隆这次能这么淡定,看起来是惇妃这一胎也并没有多深的期望,若是真的郑重期待,那这次的人,只怕没一个能跑掉。 干隆那边虽然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是惇妃这边却哭的撕心裂肺。 她之前考虑把八公主送出去,就是因为又有了这一胎,但是她想的是,若是这一胎是阿哥,她就送八公主离开,若是这一胎是公主,那就把这个孩子送出去。 没成想,她的计划成了泡影,这个孩子也没了。 她现在真真是鸡飞蛋打,什么都没落下。 而她的仇人顺嫔,却怀了身孕,这样的事儿,真真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如今又能如何呢? 孩子是假的,八公主也被容妃给抱过去了,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只剩下皇上的宠爱了,可是假孕事件过去,也不知道这份宠爱,还能留存多少,就算皇上没有惩罚她,但是她了解皇上的心思,他心里必定是怀疑自己的,指不定还以为是自己与太医合谋,假孕争宠。 惇妃气的浑身颤抖,若是真的如此,那她就真没有活路了。 惇妃此时身在逆境,脑子也比平时转的更快,她深觉这假孕之事来的蹊跷,说不定就是有人在背后害她! 算尽宫中人选,也就只剩下顺嫔! 一定是顺嫔那个贱人!除了她再没有旁人这么这样恨他,惇妃握紧了拳,她一定不让顺嫔这个贱人好过! ** 与惇妃这边凄悽惨惨想必,顺嫔那边可就欢乐多了干隆四十一年六月二十三,顺嫔因孕被诏封为顺妃。 六月三十日,入住储秀宫。 一时间顺妃在后宫也是风光无限,甚至还超过了之前的惇妃。 而顺妃行事比惇妃更为高调,因此后宫这段时间,倒是处处都在讨论顺妃。 惇妃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只恨得眼睛都发红,这个贱人,踩着自己,攀爬高位,她如何能轻易放过她! 第110章 三鸟 惇妃对顺妃恨之入骨, 但是目前为止,她还是不能对惇妃做些什么的,主要原因就是, 现在顺妃也是防着她的, 对自己跟前的人事把控的十分严密。 惇妃每天只能看着顺妃耀武扬威, 而自己却不能为力。 但是惇妃到底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再这么颓废下去, 只怕不仅没了孩子, 也会失了皇宠, 因此没几日, 又打起了精神开始奋战在争宠第一线了。 但是干隆明显对惇妃有了隔阂,她的宠爱在后宫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一马当先, 而是和顺妃、明贵人、容妃不相上下。 这样微妙的关系,除了惇妃这个当事人之外, 也就静容看出来了,毕竟她是要给承宠过的妃嫔用印的, 因此这种事简直一目了然。 而且静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大家排排坐分果果,你一个我一个, 谁也不吃亏, 谁也别抱怨。 但是惇妃明显不是这么想的,她现在怕的厉害, 现在皇上对她越来越疏远,却对顺妃那个贱人越来越好,是不是真的以为这件事是她故意做出来的? 惇妃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因此这段时间她对干隆越发殷勤, 可是她却发现, 自己越殷勤干隆却对自己越冷淡。 惇妃心中不免生出疑虑,是不是顺妃和干隆说了什么?还是干隆查出来了什么?难道那个害自己的人还留了后手,以至于让皇上与自己生分。 惇妃心中越惊慌,对顺妃的恨意就越深,而当这份恨意到达顶点的时候,惇妃终于绷不住了。 十月初二,干隆特许顺妃和明贵人先行回京城,这件事早有先例,因此大家倒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静容叮嘱了二人几句注意安全的车轱辘话。 但是坐在一边的惇妃,却觉得机会来了。 因为顺妃怀着孕,因此顺妃坐的车也放宽了许多,免得她在车上颠簸,这也算是干隆特意给顺妃的恩典。 顺妃当然高兴啊,而且还有点自得,这样的恩典,便是当年的惇妃也是没有的,可见皇上对她的宠爱。 明贵人作为顺妃宫里的人,虽然很不详掺和进顺妃的事情里面,但是既然皇上下了旨意,那她不愿意也不行,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顺妃回宫。 只是得意的顺妃,和无奈的明贵人,却都没有意识到,乘着他们回宫的马车,都是内务府安排的,而惇妃的娘家叔叔,正担任过内务府的大臣。 十月初五,静容就收到消息,顺妃在回宫路上动了胎气,因为耽误了治疗,流产了。 静容听了十分惊讶,这胎都五个月了,按理来说已经坐稳了,怎么还会流产? 后来仔细一问才知道,行车路上,不知怎么的,一个车轴给断了,然后车子就翻倒在地,车里的人摔了个人仰马翻,明贵人都被摔伤了,更不必提还怀着孕的顺妃了。 负责准备车架的内务府管事已经去干隆跟前请罪了,听说干隆十分震怒。 静容也有些震惊,内务府是什么地方,是给皇家服务的啊,竟然准备个车子都能掉了车轴,这简直不可思议,若是没有人在里面捣鬼,静容是不信的。 而第一个出现在静容脑海里的人,就是惇妃。 只是现在她还只是怀疑,具体怎么回事,还得看调查结果。 第353页 这次调查的很快,第二天就出来了,原来那个车轴今年保养的时候,边角的地方忘了刷桐油,让白蚁给蛀空了,然后检查的时候,外面没看出一点毛病,结果一上路,就闹出了这样的事儿。 这调查结果虽然看着有理有据,但是静容下意识还是不太信。 太巧了,巧的有点过头了。 可是既然结果都摆在眼前,就算再巧又能如何呢? 干隆把内务府负责准备车架的府库上上下下都责罚了一遍,那个参与的事主,甚至给直接发配去了宁古塔做苦役,这才把这件事儿给揭过去。 但是无论怎么惩罚,事情已经发生了,顺妃好不容易求来的孩子没了。 顺妃哭的跟个泪人一样,话里话外都是惇妃害她,但是又拿不出证据来,也没人敢信她。 倒是惇妃,一脸委屈的给静容告状:「顺妃妹妹非说是我害了她,可是自打她怀孕到她回宫,奴才碰都没碰她一下,她自来心中对奴才有所误解,如今失了皇嗣,心神失守,说些不着调的话,奴才也理解,只是……只是奴才真的冤枉啊!」 惇妃哭的梨花带雨,静容若是个男的,看了只怕也会心疼,但是静容到底不是男人,也对同性没啥意思,看她这么哭,心中却很冷静。 这事儿多半就是惇妃干的,只是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也没办法。 静容心中有些恼怒,冷声道:「是与不是的,本宫说了也不算,惇妃不必与本宫诉苦,至于顺妃,你既知道她失了孩子,心神不稳,就不要拿这事儿苛责她了,本宫会名人安抚顺妃的。」 惇妃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后也对她有所不满,不过她并不怎么在乎,她在后宫的依仗还是皇宠和八公主,虽然现在八公主让容妃抚养了,可是自己还是八公主生母,皇上别的不看,总得看在八公主的面子上。 想到这儿,惇妃心中倒是越发稳当了,只是面上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起身对静容行礼:「皇后娘娘教导,奴才都记下了。」 静容也看出来她口不对心,不过她也不是很在乎,虽然自己是皇后他们是宫妃,但是到底说起来,她们又凭什么对自己俯首帖耳呢?大家本质利益冲突,做做塑料姐妹花也就是了,旁的就不要奢求了。 惇妃很快就离开了,赵嬷嬷皱着眉道:「倒是会演戏,娘娘觉着如何?」 静容眉眼有些冷冽,低声道:「旁的争争闹闹也就罢了,如今倒是下起死手来了,着实不像话。」 赵嬷嬷知道静容这是有些生气了,可是她却觉得此事静容不宜插手,妃嫔们互相争斗,皇后岂不是正好能稳坐钓鱼台,若是皇后下场,不免牵扯进这些纠葛里。 因此赵嬷嬷仔细考虑了一下,终于道:「娘娘,此事皇上那边到底有了定论,您不宜再插手,若是不行,先试探一下皇上的意思。」 静容当然也明白赵嬷嬷的意思,她嘆了口气,沉声道:「嬷嬷说的是,我会考虑的。」 这一晚,干隆来了静容住处,面色看着有些凝重,进门的时候还皱着眉。 静容心中一动,面上却未多言,把人迎了进来,又命人上了茶和点心。 干隆喝了口茶,心头的郁结这才消散了一些,他有些恼火道:「真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早知如此,就不让顺妃先行回去了。」 静容抿着唇没说话,许久才淡淡道:「也不能这么说,皇上也是怕顺妃路上颠簸,才让她早一步回去,之所以会出这样的事儿,也是那些奴才不经心。」 干隆听到这话,心里舒坦了些,不过面上郁郁之色依旧不改,只嘆气不说话。 静容见他这样,心中多少有了些想法,小心翼翼道:「只是臣妾觉着,此时着实蹊跷,顺妃回宫,说起来也是大事,怎么检查车架的人,如此不经心。」 这是试探的话,但是一说出来,干隆的脸就黑了。 他何尝不知道此时不对头,但是有些事,你知道是知道,说出来却又不好看了,干隆需要的顾忌很多,毕竟顺妃这个孩子已经失了,但是旁的孩子,可还在呢,而且,也没有证据,只是猜测。 干隆整了整神色,淡淡道:「这些奴才就是欠收拾,朕这次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们。」 得了,这是揣着明白装煳涂啊,那静容也没招了,毕竟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人家身生父亲都不在意的事儿,自己一个便宜嫡母管这么多做什么。 静容心头有些烦闷,却也没敢再多言,笑着说起了别的。 ** 第二天送走干隆,静容就觉着身上有些不舒坦,索性闭门谢客,不见人了。 富察氏三妯娌来请安的时候吃了个闭门羹,心里觉得有异,却也不好多言,只能各自回家。 但是富察氏捉摸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妥,就叫了人过来问话,知道昨天皇后见了惇妃和皇上,心中就多半猜测出皇后为啥心情不好了。 她把事儿压在心底,等永瑄回来的时候,又告诉了永瑄。 永瑄一听就皱眉,这段时间他在皇阿玛手底下也不好过,皇阿玛对他的要求更高了,但是对几个兄弟,却越发溺爱,尤其是老十一,可能是看着十二不好打动,他就把劲儿都使在了永瑆身上,外出见蒙古王公,也曾带着永瑆一起去。 结果现在皇额娘也好像受了气,永瑄心里如何能好受。 第354页 但是对着富察氏,他到底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既然皇额娘身上不舒坦,不想见人,那就让皇额娘清静清静。」 说完又顿了顿道:「我记得皇额娘喜欢殊兰,改天找个时间,你多带殊兰去皇额娘跟前坐坐。」 富察氏听了这后半句话简直心花怒放,殊兰能讨了皇后的好,那就能讨了十爷的好,日后他们母子三人的前程还用说吗? 且不说永瑄和富察氏这边的商议,静容休息了几日,心口那股闷气也消散了些。 有时候想想也没必要,反正不是自己的孩子,她用得着管这些事吗? 静容努力让自己变得心硬,只是有时候想起来,还是觉着恼火。 干隆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这些妃嫔们搞这些七七八八的又有什么意义,害死了一条小生命且不说,为了这点子东西脏了自己的手有必要吗? 不过静容到底不理解这些人心中的怨念和疯狂,因此对此事也是真的无能为力。 ** 很快的,静容一行人也回了宫,这次回宫之后,顺妃也过来给静容请安了。 看着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有些瘦脱像了,其实也就半个多月没见而已。 顺妃脸上再没了之前的张扬跋扈,看着有些木然,给静容行完礼之后,静容叫了起,她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一侧,也不多说话。 其他妃嫔看她都觉得挺可怜的,因此也没人多说话,但是惇妃此时却突然有了动作,她起身对着顺妃行了一礼,笑着道:「顺妃妹妹,姐姐知道你失了孩子心中难安,之前和你多有口角,也请你原谅我,日后咱们还是姐妹和睦才好,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顺妃怨恨的眼神,一下子看了过来。 那眼中的狠毒,看的惇妃都给吓了一跳,她心里有些发毛,但是嘴上还是逞强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姐姐和你赔罪,你也不应吗?」 顺妃冷笑:「惇妃姐姐,人在做天在看,你今日积下的因,焉知他日没有果报?妹妹还是劝你多行善事,少生口舌!」 这话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一股阴狠的气息。 惇妃觉着有些后背发毛,但是再一想,顺妃虽然有个好姓,在宫里的眼线人脉,指不定还没有自己家齐全,她又何必怕她,因此又昂起了头:「顺妃妹妹这话说的好听,只是我也希望顺妃妹妹自己能做到!」 顺妃目光阴狠,冷下了一声,再没多言。 静容看着这二人口角,也端坐再上,一言不发,能说完了,这才轻飘飘道:「好了,都少说些吧,如今时辰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吧,日后再宫里,少生事端,老老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妃嫔们听着皇后这话,心理都有些毛毛的,但是也不敢多言,聚都起身行礼告辞。 之后一段时间,宫里倒是恢復了安宁,但是庆贵妃却突然病了,而且一病就是半个多月,到了十一月了,依旧起不得身。 静容觉着有些古怪,问了一下张淳,张淳却看着有些讳莫如深,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病不简单。 静容觉着不大对头,挑了个日子去看庆贵妃。 来到庆贵妃宫里的时候,庆贵妃人已经起不了身了,看着静容进来,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静容心中震撼,这看着病的也太厉害了。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病成这样?」 庆贵妃看着静容,勉强勾出一个笑,小声道:「奴才没什么大碍,就是身子虚,多谢娘娘挂碍。」 静容并不觉着如此,可是看着庆贵妃也不愿意多说,静容也就不多问了,又安抚了几句,便离开了。 出了庆贵妃的宫,静容就让赵嬷嬷打听打听,看看庆贵妃病重前后,可有什么不一般的事情发生,赵嬷嬷当即应了。 ** 静容原本以为庆贵妃病了,干隆多少也会顾忌几分,毕竟之前庆贵妃也是得宠的妃子。 但是没想到,十一月十四日,干隆就把一个上次选秀记了名但是没收入宫中的伊尔根觉罗氏封为循嫔,直接成为内廷主位。 干隆这一出,别说静容,太后都惊呆了,还把静容叫过去问。 这段时间太后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一直断断续续的在吃药,但是再吃药,听到自己儿子如此行事,也不得不过问。 好在静容对这个伊尔根觉罗氏还有印象,因此勉强还能应付太后的提问。 「是总督桂林之女,干隆二十三年生人,长得模样自然俊秀,容长脸细眉凤眼,性子也温和,是个有教养的姑娘。」 太后听了这些话,这才放心,毕竟之前那个陈氏已经足够让她生气的了,要是再来一个狐媚子,她这病也好不了了。 循嫔十一月十八日进的宫,她的住处,安排在了启祥宫。 循嫔入宫的第二天就来给静容请安,看着模样长得的确不错,到底年轻,才十八岁,看着就水灵灵的。 而循嫔这个人看着也知进退,说话轻声细语不紧不慢,一看家里就教的很好。 静容也没对他多重视,倒是惇妃多看了她两眼,神色看着十分戒备。 说起来也是,一入宫就是一宫主位,这样的荣宠的确少见,惇妃心中在意也是正常。 倒是以往和惇妃争得厉害的顺妃,这次确实正眼都没看循嫔一下,反而是似笑非笑看着惇妃,眼里满是讽刺。 第355页 ** 循嫔入宫的事情没过去多久,赵嬷嬷那边也有了庆贵妃的消息,根据赵嬷嬷调查所言,庆贵妃在宫中交好的人不少,但是大多都是汉妃,如禄贵人和明贵人这样来自江南的妃嫔,还有一些地位妃嫔,她似乎也在频频示好,有拉拢之意。而她生病那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前一日庆贵妃甚至还在侍驾,结果没成想第二天就病倒了。 但是静容却抓住了关键,侍驾,难道是和干隆有关? 静容皱眉,干隆之前还是很喜欢庆贵妃的,他到底说了什么,庆贵妃竟然吓成这样? 没错,静容让张淳仔细调查了庆贵妃病症,张淳也终于查明白了,庆贵妃是惊惧难安,引起了旧疾,简单来说,就是给吓病的。 能把庆贵妃吓病,那干隆肯定在嫌疑人选之中。 现在知道庆贵妃前一日果然侍驾,那干隆就是第一嫌疑人了。 「此事应当十分复杂,你不宜再深入调查,把人撤回来吧。」这是静容左思右想之后,下的结论。 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现在看来,是和自己没关系的,她还是少掺和吧。 赵嬷嬷也觉得这事儿诡异,因此没敢多言,应了下来。 ** 干隆在养心殿写写画画,听到有人进来了,就搁下了笔。 抬头一看,果然是李玉。 「怎么这会儿进来了?」 李玉不敢迟疑,急忙行礼:「回皇上的话,庆贵妃那边有消息的。」 干隆擦了擦手,淡淡道:「说吧。」 「奴才去看了庆贵妃,又问了给贵妃娘娘诊脉的人,庆贵妃娘娘果真是病的厉害,只怕……」李玉欲言又止。 干隆明白了其中意思,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李玉面上又是一阵犹疑,却被干隆给看见了,又道:「还有什么事?」 李玉不满隐瞒,急忙道:「还有就是,奴才觉着还有人在查庆贵妃的事情。」 干隆想了想,心里有了个人选,神色微微一展,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玉听这意思,就知道皇上不想追究此事,便退下了。 看着李玉出去,干隆嘆了口气,还有人追查庆贵妃的事儿,到底是谁,他当然清楚,必然是皇后,也就只有皇后,会察觉出此事有异,也只有皇后,敢在察觉出有异之后,细心调查,而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是这件事,还真不是皇后能掺和的。 之前惇妃假孕,他看起来轻易放过,但是其实还是放在心上的,毕竟这种丑闻出在后宫,他心里也不舒坦。 以开始他只以为是误诊,但是因着心中还有疑虑,就让人私底下查询,后来竟然查到了庆贵妃头上,他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因果。 庆贵妃想要收养八公主,但是惇妃不愿意,庆贵妃便使了计策,让惇妃假孕,以此来和惇妃达成交易。 但是没想到,自己在其中插了一手,倒是让庆贵妃的计策完全被打乱,而惇妃,只是单纯的被人算计罢了。 结果自己这边还没出手惩罚庆贵妃,顺妃就流产了,他多少知道缘故,只怕惇妃以为是顺妃出手害得她。 如此,干隆虽然厌恶惇妃狠毒,却也对庆贵妃深恶痛绝,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私心造成的,因此那日,他对庆贵妃不假辞色,痛斥了一顿,本想着日后再找机会惩处,没想到她自己却病倒了。 干隆看着自己手底下这幅字,花团锦簇,他也本想着他的人生能花团锦簇,但是没想到,这花团锦簇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其实这件事他还有一个点没想通,庆贵妃是怎么拿到可使人假孕的秘药的?她家世简薄,出身不显,在后宫也没有什么底蕴和人脉,这样的秘药,她怎么会有? 可是这件事到底成了谜团了,庆贵妃并没有招认,只是一味喊冤,虽然在干隆看来,此事显而易见,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到底已经过去了,想来日后也不会有人敢在做出此等恶事! ** 庆贵妃的住处,此时有些清清冷冷的,明贵人掩着鼻子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看见庆贵妃斜靠在榻上,面色十分难看。 看见明贵人进来,她面上有了几分光彩,对她招了招手:「你来了,进来坐。」 明贵人小心坐到庆贵妃身侧,低声道:「贵妃姐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病了?」 庆贵妃抿了抿唇,低声道:「皇上误会我算计惇妃假孕,我如今,只怕也活不长久了。」 明贵人面上一惊,急忙道:「怎会如此呢?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心知肚明,皇上怎会不相信姐姐。」 庆贵妃却定定望着明贵人,许久才道:「你真不知为何吗?」 明贵人心里一突,有些说不出话来,庆贵妃却突然惨笑:「我将你当做姐妹,你却当我是什么人?」 明贵人心脏骤跳,面上也有些僵硬:「姐,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妹妹不懂。」 庆贵妃看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辩解,索性也不看她,侧过脸去,许久道:「当时鼓动我给惇妃送补品的是你,那补品过了手的,除了我宫里的人,也就只有你,后来惇妃假孕,你突然低调闭门不出,我当时就觉得有异,后来出了这种种事端,我更觉得不妥,直到皇上找到了我,我这才直到,原来你算计的不是惇妃,而是我!」 第356页 说完这话,她又忍不住一阵咳嗽,但是没想到这次咳嗽却咳出了血。 明贵人神色有些惊慌,但是转瞬又平静了下来,她一边给庆贵妃拍背,一边小声道:「姐姐,你早有病症,反正迟早都是要死的,为何不能在死前为妹妹铺路呢?」 庆贵妃勐地看向明贵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明贵人此时却笑了,低声道:「姐姐说将我当成妹妹,那姐姐可知,我刚入宫时的举步维艰?可知我失宠之后的艰难?姐姐拉拢我为你羽翼,结果我失宠了,你赏给我几个钱,就觉着进了姐妹的本分了,可是我和姐姐本就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姐姐为何身居高位,我就得屈居人下为人践踏呢?」 「你!」庆贵妃一把抓住明贵人的手,想要说些什么。 明贵人却摁住了她的手,继续道:「我知道,姐姐想说自己是好人家出身,我却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可是姐姐别忘了,你能入宫,走的是谁的门路,你当时不也受了妈妈的教导吗?」 庆贵妃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仿佛是不愿想起的回忆,可是明贵人却不愿让她逃避。 「姐姐比我大这么多,我入宫之前虽从未见过姐姐,但是却是以姐姐为目标,可是当我进了宫,我才知道,这宫里是吃人的魔窟!」说到这儿,明贵人的脸色有些狰狞。 但是转身,她又恢復了之前的温柔,小声道:「姐姐莫怕,这次你因为惇妃生病,我日后也会送惇妃来见姐姐,给姐姐赔罪好不好?」 庆贵妃简直目瞪口呆,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几乎小了二十岁的女孩,心中却丝毫一阵阵发寒。 这竟然真的是她做出来的,而且她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 明贵人去而看着庆贵妃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轻声道:「姐姐别怕,如今没了惇妃和顺妃和我争,这不又来了循嫔吗?这宫里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庆贵妃无言以对,她看着已经是有些撑不住了,许久才道:「你当这宫里,想要踏上高位,只要踩着旁人就行吗?」 明贵人皱眉,看向庆贵妃。 庆贵妃轻笑:「好妹妹,你要学的还有很多,这宫里的规矩,你日后就知道了。」 说完就从明贵人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淡道:「你回去吧,此事我不会和皇上说的,祝妹妹日后前程似锦。」 明贵人总觉得庆妃这话里有话,但是看着庆妃此事已经不想交流了,自己也无可奈何,只能小声说了句姐姐安心养病,便出去了。 等出了庆贵妃的宫殿,明贵人却觉得神清气爽,之前他们这些人都看不起她,如今又落得什么下场呢? 惇妃失宠,顺妃失子,庆贵妃失命。 自己这一石三鸟,岂非绝妙! 不过还有个人,她心中厌恶,只是可惜,那人高高在上,地位稳固,自己如今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没关系,这日子还长着呢,她总有拿到她把柄的时候! 明贵人脸上闪过一抹阴郁的笑,转身朝着储秀宫去了。 第111章 葬礼 翻过年去, 庆贵妃这边病情依旧没有起色,太后那边也病的更重了。 原本还说过了年就给循嫔办册封礼,如今干隆也没这个心思了。 正月初八, 干隆奉了皇太后, 带着静容一干人去了圆明园。 初九那晚,干隆还陪着太后用膳, 并观看灯火, 那天静容也在场,还有各路的皇子皇孙, 一副五世同堂的美好场景。 太后那天看着好似精神了些, 能坐得起来了, 和干隆也有说有笑的,静容心里还嘀咕,皇太后这身板是真的好, 都八十多的人了, 病了一场也不显气色难看。 只是灯火昏暗,静容并没有看见,皇太后脸色如常是因为敷了粉上了妆。 直到正月十四行完祈谷大祀之后,终于惊闻太后身体不豫。 静容知道的时候, 干隆已经去了长春仙馆了, 静容也不敢耽搁, 急忙也跟着去了。 等到的时候,不仅干隆在, 永瑄也在,而且就守在太后寝殿的门外, 看见静容过来, 永瑄对静容使了个眼色。 静容一愣, 然后回过神来,立刻用帕子揉了揉眼睛,这才走了进去。 「皇上。」静容小心翼翼的走到干隆跟前,此时他正坐在太后榻前,而太后躺在榻上,紧闭双眼,面色蜡黄。 干隆似是才回过神,转过头来看向静容,眼中还有些恍惚。 「你来了啊。」他的声音有些疲惫,而且静容也观察到,干隆的面色并不好。 「皇上,太后娘娘如何了?」静容小声道。 干隆愣了愣,许久才道:「说是小病,只是偶尔违和,没什么妨碍。」 静容沉默了,虽然干隆这么说,但是静容自己完全不相信。 正在这时,太后也醒了,她看着有些疲惫,见着干隆坐在跟前,愣了愣道:「皇帝这么在这儿。」 干隆面上一喜,急忙道:「皇额娘您感觉如何?」 太后下意识露出一个笑,抓住了儿子的手:「我就是偶感风寒,一切都好,你不必忧心。」 干隆看着太后神色如常,心中也松了口气,可是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他顿了顿道:「今晚我陪额娘用膳。」 太后却嗔怪:「不必劳烦你,你这几日又是祭祀又是忙碌国事,辛苦的紧,不必为了我再劳心劳心。」 第357页 干隆听着这话,只觉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世上心疼的他的,也就只有皇额娘了。 「陪额娘吃顿饭叫什么辛苦。」他勉强一笑:「平日里我总没有时间陪着您,如今过年,国事也少,正是时候呢。」 太后也想和儿子一起清清静静吃顿饭,因此看着干隆坚持,也笑着应了:「你自来孝顺,额娘没有白疼你。」 干隆听着这话心里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他的人生虽然没什么大的波折,可是一开始的时候,也不能说是一帆风顺,而这段时间,他都是在额娘的庇护下成长起来的,他看着额娘战战兢兢坐低伏小,只为好好生存下去,后来虽然他得了汗玛法和皇阿玛的重视有所好转,可是额娘在后宫依旧不起眼。 小时候在雍亲王府的时候,年侧福晋受宠,李侧福晋生育了二哥,又是府中老人,而额娘,虽然有他这个儿子,却依旧是个不起眼的格格。 没人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也没人把额娘当一回事。 后来皇阿玛继承大统,额娘虽然封了妃,但是在后宫,依旧没什么存在感,皇阿玛对年贵妃十分宠爱,皇后有地位,齐妃也仗着与皇阿玛往日的情分,过得有声有色。 只有额娘,他为了自己宁愿忍气吞声,也不愿张扬跋扈,只为自己能在皇阿玛面前多一分好。 其实那时候他也想过,他在皇阿玛面前早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储了,为何皇额娘还要如此低调不出头。 后来他有了孩子,他终于明白,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额娘为了她,前半生忍了太多的气,受了太多的苦,到如今他有了能耐,自然也要好好孝顺额娘。 可是有时候,真的是天命不可违。 ** 之后几日,太后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好了许多似了,每次干隆来看她,她看着都谈笑如常,静容在边上坐着总觉得不大对头,可是看着干隆的高兴劲儿,又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结果,正月二十二的时候,终于瞒不住了。 太后的病情出现反覆,而且迅速加重,现在已经是十分严重了,太后已经没有意识了。 干隆暴跳如雷! 一天探望了太后两次,把之前给太后诊脉的太医全部下了狱。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用,二十三日子时,太后「痰忽上涌,隧于丑刻病逝。」, 太医把这个消息禀报上来的时候,静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像内心什么东西崩塌了。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暴怒,也没有悲伤的痛哭流涕,他只是呆呆的坐在那儿,双眼迷茫。 仿佛此时的他不再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王者,而是一个失了母亲的少年。 他游移的目光看向静容,在周围人的哭丧声中,静容忍不住眼睛有些酸涩,她低下头,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 而下一刻,就只听见周围人一声惊唿,等静容抬起头来的时候,便见干隆仰倒了下去。 「皇上!」 「皇上!」 周围人都急忙上前去搀扶,静容也心下一惊,急忙走上前去。 只见干隆面如金纸,浑身颤抖。 静容吓得不轻,急忙让人传太医。 她一侧头,看见了也在一旁探查的永瑄,此时的他薄唇紧抿,目光森然,见着静容看过来,勉强整了整神色,低声道:「额娘别怕,皇阿玛不会有事的。」 静容胡乱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却是真的没什么底气。 很快的,太医就过来了,一诊脉,就说干隆这是怒极攻心,二话不说就下了针,没一会儿,干隆吐出一口淤血,人也晃晃悠悠的醒了过来。 「皇上,您还好吧?」太医院使汪毅轻声问了一句。 干隆闭了闭眼,汪毅也松了口气。 静容这会儿心里也焦灼,急忙道:「皇上现在该怎么办?可要抬下去休息片刻?」 汪毅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但是干隆却突然抬手拦下了汪毅接下来的话,咳嗽了一声,哑着嗓子道:「不用,朕没事,太后薨逝,朕不能离开。」 静容真的是欲哭无泪,急忙劝道:「您身体不适,该好好休息才是,如此太后才能心安啊。」 但是干隆却依旧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显得十分倔强:「朕无事。」 静容这下子是真的拿干隆没法子了,只能低声道:「那不如让汪太医先开了药,皇上喝了药再行事可好?」 说到这个,干隆这才点了点头,静容和汪太医都松了口气。 不过干隆这会儿又睁开了眼睛,这次确实看向永瑄的,他哑着嗓子道:「太后的丧仪筹备,就交给永瑄来料理,有什么不能决断的,再来与我商议。」 永瑄急忙应是,而旁的兄弟们,互相看了一眼,没有一个敢开口。 之后便是盛大而繁琐的丧葬仪式。 太后薨逝,干隆十分难过,即便身体不适,依旧要坚持一一过目太后的丧葬筹备工作。 永瑄和几个兄弟连番劝了几回,都让干隆给撅回来了。 后来几个兄弟甚至跪在养心殿前就皇阿玛保重龙体,干隆这才让几人进去说话。 后来静容听永瑄说,干隆到底是没有再为难自己和旁人了,只是身子到底是伤着了些,这几日都在吃药。 之后便是盛大而哀恸的葬礼,内外命妇每日进宫哭灵,静容作为儿媳妇,自然也不能免除,日日在太后灵前跪着。 第358页 哪怕静容这几年养生有成,这几日也把她熬得有些精疲力竭。 整个人走路都打幌,要不是有一口气撑着,只怕早就倒下了。 永瑄心疼静容,过来看她的时候,给她偷偷塞了几块肉干,静容已经吃了几天的白粥了,一天三顿,除了白粥再没有别的,看见肉干就跟看见亲人一样,哪怕这肉干干涩难嚼,她也泡着水硬吃了下去。 永瑄在边上看着也难受,小声道:「额娘何必这样实诚,我看着其他宫的娘娘也偷偷吃旁的东西。」 静容摇了摇头:「我是皇后,自与旁人不同,这宫里一食一餐都有人看着,我若是徇私,不出三日,上下就都知道了,哪怕我不顾及自己的名声,还有你们兄妹要顾忌,如何敢如此肆无忌惮。」 永瑄听着这话,只觉得眼眶发酸,额娘就是给他们操的心太多了,这才会瞻前顾后,小心谨慎到了极致。 他轻咳一声,压下了喉间的酸胀,垂眸道:「那日后儿臣从外面带些吃食进来给额娘,额娘千万不能饿着。」 静容笑了笑,拍了拍她好大儿的脑门,自打永瑄长大以后,他们母子这样亲近的时候也少了。 「好,额娘知道你记挂着额娘,额娘也记挂你呢,你看看,这才忙了几天,你看着都瘦了一圈。」 永瑄抬起头,看向静容:「儿臣为父皇分忧,本就是本分,而且也没瘦多少,只是结实了些。」 静容又笑了,永瑄如今已经脱离了之前少年的青涩,整个人看着坚毅了许多,已经是个大人了呢。 「好,如此额娘也就放心了。」 母子温情过后,又议论起了干隆这次的状态,可能是真的悲难自抑,干隆这次真的受了很大的打击,这好几天都没回过神来,每日不是在太后灵前祭酒,就是把自己关在养心殿不见人。 永瑄很担心干隆的身体,真的怕他撑不住,不过静容倒是没有这么担心,干隆可是活了八十八岁的人啊,哪有这么快就倒下。 等终于熬到二十七日之后,太后的灵柩也移到了静安庄,静容以为终于能松口气的时候,干隆又闹了么蛾子。 按理来说天子服丧以日代年,干隆服丧二十七日之后,就可以除服了,但是干隆不,二十七日之后,还是不食荤腥,不着绸缎,每日只埋头处理朝政。 看着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其实在太后葬礼上,干隆已经又哭晕过去一回了,那次汪毅就说了,皇上这次悲痛过度,有些伤了根本,日后要好好养着。 但是干隆现在这么弄,完全就是不好好养的意思。 朝臣们被他吓坏了,日日都到养心殿前跪求皇上保重身体。 跪了几天之后,干隆终于见人了,最后在一帮大臣和皇子的哭求之下,干隆终于除了服,开始食荤腥。 永瑄这次也一同在养心殿前跪了好几日,等干隆终于恢復正常之后,这才有些疲惫的来见静容。 「儿臣看着皇阿玛这次是真的伤了心,言谈间都有些自怜自伤的意思,如此可不太妙啊。」永瑄皱着眉道。 静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当一个皇帝开始惧怕生死,这对正当年的皇子来说,是非常致命的一个问题。 静容不敢说干隆会做出多疯狂的事儿,在真正的歷史上,干隆虽然后来把皇位传给了嘉庆,但是自己也做了三年的太上皇,依旧大权在握。 现在干隆的儿子和歷史上的儿子数量也差不了多少,他能做的选择也极其有限,所以倒也不必怕圣祖朝的旧事重演,可是无论如何,越到关键时刻,那就越不能放松,万一有个什么,那时候真后悔都来不及。 「你皇阿玛的心思我还是了解的,他对你,还算信任,他精心培养你这么多年,也不是为了在最后将你贬落尘埃,所以越是在这种紧要关头,你越要稳得住,拿捏住你皇阿玛的底线,决不能越权越轨,如此才能长久。」 静容细细叮嘱了永瑄一番。 若是可以,静容当然希望永瑄立刻当上皇帝,干隆立刻滚蛋,但是这在现在的境况下,是完全行不通的。 干隆这个人,有极端的掌控欲,他培养永瑄,却也防备着永瑄,关键的位置,永瑄是一个都摸不着,只能在边上看着。 永瑄现在就算是真的下定决心想要反叛,连个基本盘都找不出来,所以只能蛰伏 。 而且,看着永瑄对干隆的感情,静容也知道他不会有反叛的心思。 听着静容这话,永瑄郑重点了点头:「您说的我都懂,您放心吧,儿臣在外面一切都好,倒是您,在宫里也要好好用膳好好养身,莫要担心我们。」 静容笑了笑,怎么能不担心呢,如今这个态势,她睡觉都恨不得睁着一只眼。 可是这话到底不好和永瑄说,她只能点了点头:「额娘明白。」 ** 太后过世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干隆慢慢地也恢復了正常,结果没想到二月的时候,永珹也病重垂危。 这对干隆的打击很大,娘死了没多久,儿子又病了。 干隆亲自去看了永珹,结果也没啥用,二月初二的时候,永珹薨。 干隆命以亲王礼葬之,谥号端。 三月份的时候,追赠亲王爵。 两场丧事,静容都觉得有些麻木了,只是看着履郡王妃哭的那样悽惨,又觉得心中恻然。 第359页 三月十六的时候,干隆给太后上了谥号,简称孝圣宪皇后,四月二十五日,孝圣皇后梓宫葬入泰东陵地宫,五月初一,升祔太庙。 这一系列追封追赠过后,虽然干隆依然时不时的伤感,但是后宫的日子到底步上了正轨。 新进宫的循嫔很受宠,但是因着皇太后新丧,她的册封礼一直被推迟到了四十四年。 循嫔倒也不敢多言,依旧看着老老实实的。 倒是之前低调的明贵人,这几日倒是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意思,进出都有低阶嫔妃拥簇,在静容面前也不见之前的懦弱。 静容见她这样,也只是挑了挑眉,她这么多年,见过的得意的妃嫔多了,明贵人在其中也排不到前头去。 除了这二人,庆贵妃的病情越发重了,之前太后去世,她虽然病了,但是还得拖着病体在太后灵前守灵,这一来二去的,现在几乎已经下不来床了,听太医的意思,就在这一两个月之间了。 还有就是舒贵妃,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静容去看她的时候,都觉得有些难受,她瘦了许多,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一夕之间就突然没了,人蜷缩在被子里,虽然看着静容的时候还会笑,可是那副样子,让人看着就知道,已经命不久矣了。 她之所以病的这样重,这样急,一方面是因为太后病逝之后被折腾的,一方面也有她本身就体质较弱,平时看不出来什么,这一病就是大病。 静容想和她说话,她还拦着不让静容坐到跟前来,只说奴才病弱,不要给娘娘过了病气去。 两人虽然不能说什么亲如姐妹,但是这么多年来,也算是有点感情的,静容听着这话,心里十分不好过。 但是舒贵妃却看着十分豁达,见着静容不好受,还笑着道:「奴才也是五十岁的人了,年纪在这儿摆着,也是活够本了,娘娘别难过。」 静容听不得这话,第二天就让张太医去给舒贵妃号脉,张太医看了之后直摇头,静容的心也沉了下去。 五月三十日,舒贵妃到底还是去了,倒是比病怏怏的庆贵妃还先走一步。 静容整个人有些茫然,怎么前几日还高高兴兴和她说话的人,今儿就没了呢? 永瑆在舒贵妃灵前哭的很惨,静容去给舒贵妃上香,上完香,被请到了里面休息,刚一进去,永瑆就跪下给静容磕头,磕完头就对静容道:「额娘走之前叮嘱我,一定好好辅佐十哥,皇额娘,这话我一直记着。」 看着永瑆哭的红肿的眼睛,静容也忍不住流泪,她抚了抚永瑆的头,柔声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孝顺,只是皇额娘也明白,这世上之事不能勉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因着你额娘的话,勉强你自己。」 这是静容的真心话,她不知道永瑆对永瑄,到底是真心支持还是另有所图,她也没必要因为自己和舒贵妃好,就绑架永瑆的想法,这样只会把人越推越远,永瑄要是有本事让永瑆心服口服那更好,若是不成,难道她的儿子还怕和人竞争吗? 谁知永瑆又是朝着静容砰砰磕了几下头,哭着道:「儿臣前段时间,猪油蒙了心,被眼前的繁华迷了眼,是儿臣对不住十哥和皇额娘,皇额娘放心,儿臣既然能说出这些话来,那就不会食言。」 静容听着永瑆的剖白,没由来的松了口气。 永瑆能这么想那自然更好,她也不想看到永瑄和舒贵妃的儿子当面锣对面鼓的争夺。 「好孩子。」静容摸了摸永瑆的头,再没有多言。 上完香之后,静容就要回翊坤宫,结果刚走到半道儿,却碰见正好出来的庆贵妃。 她如今已经起不得身了,但是还是被人用肩舆抬了,看方向是要去舒贵妃的宫里给她上香。 静容有些惊讶,虽然她和庆贵妃不熟,但是遇上了还是要客气几句的。 「你病成这样,何必过去,舒贵妃知道了,只怕也不安心。」 庆贵妃却笑着摇了摇头:「舒姐姐先走一步,奴才过几日,只怕也要去陪舒姐姐,先给姐姐上柱香,等日后下去了,也好找舒姐姐说话。」 这话说的极为不祥,但是看着庆贵妃这幅样子,静容倒也不好多言,只能嘆了口气:「你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好好养着身子才是要紧。」 庆贵妃只是笑笑,并没有应承。 不过当静容的肩舆经过庆贵妃的时候,她却突然笑声说了一句:「小心明贵人。」 静容眸色一紧,转头去看庆贵妃,却见她已经走了。 静容眉头紧皱,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明贵人有什么不妥? 静容几乎已经能肯定,是庆贵妃出手害了惇妃,否则干隆为何那般恼怒,可是现在庆贵妃又这么说,这着实让静容的心理有些煳涂。 她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命人追上去问,只轻声道:「回宫吧。」 ** 回了天地一家春,静容只觉得整个人都好像十分疲惫。 宫里的人都开始一个一个走了,自己的年纪也在一日日增大,她心中多少有些伤感。 可是再伤感,她也清楚,此时并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总不能前功尽弃。 她沉默许久之后,终于恢復了精神,找来了赵嬷嬷吩咐:「这几日盯紧明贵人。」 第360页 赵嬷嬷有些疑惑,之前的事儿,她也有所猜测,感觉多半是庆贵妃,而且她觉着娘娘也是这么想的,为何现在就突然让又盯着明贵人。 不过赵嬷嬷一不敢多言,,急忙应了。 ** 四十二年年底的时候,熬了一年的庆贵妃终于去了,永璇和永璇长子绵志给庆贵妃服了丧。 静容简直觉得这一年自己过得浑浑噩噩,好像一直都在参加葬礼,身边熟悉的人,也是一个接着一个走向末路。 她坐在翊坤宫中,整个人都觉得有些恍惚。 第112章 冷暖 四十二年这一年, 宫里死了很多人,但是与此同时,也进了新人。 之前因着这一连串的丧事, 循嫔并没有显出什么, 但是如今丧事结束了,皇帝也开始慢慢恢復平和, 因此妃嫔们又开始争奇斗艳。 明贵人、循嫔最近比较的沖, 容妃和惇妃以为八公主,干隆也算能给她们一些体面。 但是明贵人明显不满意目前这个状况, 在她看来, 这个循嫔除了一个好姓, 不过就是青涩的毛丫头,凭什么和她相比。 皇上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她可比宫中的这些娘娘们清楚的多。 循嫔如今能稍露头角, 也不过是因为皇上一时新鲜罢了。 之后干隆的动作好像也证明了这一点, 渐渐地来明贵人宫里的日子更多了。 只是唯一让明贵人不忿的是,她的位份一直提不上去,皇上好像也没有升她位份的打算,她明里暗里不知暗示过多少回, 皇上总是岔过去。 明贵人感到有些焦躁。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身吗? 明贵人不愿相信这个理由, 在她看来干隆就是个荤素不忌的, 若是真的嫌弃自己的身份,当初又何必将自己带回来。 明贵人在自己宫里恨得咬牙, 她又想起了上次去看庆贵妃时,她后来说的那些话。 你当这宫里, 想要踏上高位, 只要踩着旁人就行吗? 她至今还记得当时庆贵妃讽刺的眼神。 为什么不行呢? 当初她能从一众瘦马中脱颖而出, 被父亲收养,不就靠的是踩着旁人吗? 这宫里又能比私娼寮子高贵到哪儿去,即便是皇后这样身份的人,不也得讨好皇帝,战战兢兢吗? 自己踩着旁人有何不对?一开始她倒是想着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可是这些人给她机会了吗? 她失了宠,被贬落尘埃,若非还有口气撑着,只怕如今早就不知道被丢到那儿去了。 现在她好不容易爬上来了,这些人却又说这些话,真是可笑。 明贵人眸色明明暗暗许久,终于决定今晚再试探干隆一回,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一晚,干隆翻得是明贵人的牌子,明贵人也被洗漱一番之后,塞到了锦被里,抬到了养心殿。 明贵人早就熟悉这个流程了,因此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等,而是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看自己刚刚染好的指甲。 在昏黄的帐子里,依旧看着红艷艷的,带着一抹勾人的魅色。 没一会儿,外边传来动静,明贵人知道,干隆来了,但是她也并不把手塞回去,反而继续露着雪一样白的臂膀,身子一侧,勾勒出玲珑的身段来。 干隆走了进来,影影绰绰的看到了帐子里的情形,轻声笑了笑,他抬手掀开帐子,果然看见明贵人那张柔媚动人的脸。 「皇上~」这一声皇上喊得如泣如诉,媚意婉转,隐隐还带着一丝勾人的气息。 干隆望着她的眸色渐深。 明贵人用尽手段服侍之后,便靠在干隆肩上,柔声道:「皇上,奴才有件事要和皇上说。」 干隆看起来心情很好,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爱妃和朕还有什么不好说的,直说便是了。」 明贵人心中一喜,皇上对她,到底还是有几分情谊的,不过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相处,明贵人多少也了解干隆的性格,因此也不敢太大胆,而是一边看着他脸色,一边小心道:「奴才的哥哥前几日病了,奴才这心中,实在是难安……」 后面的话明贵人故意不说,只想看干隆的反应。 干隆摸着明贵人肩膀的手顿了顿,语气转淡:「哦,那爱妃想要如何?」 听着这有些冷淡的语气,明贵人心下一寒,知道这事儿只怕是不成了,可是看着如今干隆面色,明贵人只能强撑着笑脸往下说,但是到底也没敢说自己之前想的话。 「奴才想着,是不是能派个人出去,代奴才看一看哥哥。」 明贵人笑的很勉强,原本她是想着,能让干隆怜惜自己,给家里赏赐些东西呢,结果现在看来是不成的。 干隆搭在明贵人肩上的手放了下来,神色也完全冷淡了下来,但是语气却依旧平静:「你是宫妃,如何能与外臣联繫,而且你哥哥远在扬州,去一趟也多有不便,此事还是算了吧。」 明贵人没想到连这点愿望干隆都拒绝了,整个人十分震惊,要知道,之前其他宫妃给家里捎东西,皇上可从来没说过什么! 明贵人的心坠入了谷底,皇上这是真没把她当成一回事啊!明贵人一下子就懵了,呆呆的看着干隆。 但是干隆的脸上却没有别的表情,依旧平淡而冷漠,他看着明贵人,甚至还笑了一下:「你也别操心,前几日你不是喜欢新进上来的瓷器吗?明儿我让内务府给你一些。」 第361页 明贵人听着这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 小猫小狗似得玩物吗? 哥哥病了,不让自己派人探望,只给自己几个破瓷器做补偿,她在他心中就这么贱吗? 明贵人垂下头,鲜红的指甲紧紧揪着被面,眼中的情绪一丝也不敢漏出来。 许久,她终于压下胸口的怒意,语气干涩道:「奴才多谢皇上赏赐。」 干隆见她谢了赏,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 外面又有太监在敲窗户了,干隆再没有和明贵人多言,喊了人进来,那些人又仔仔细细的将明贵人裹了起来,抬了出去。 明贵人身处温暖的被子里,心里却如同在深冬的寒风中。 那个人,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一回事!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像是野草一样蔓延。 她现在算是终于明白,为何庆贵妃的眼神会那样讽刺。 原来庆贵妃早就看明白了,自己折腾来折腾去,其实不过是跳樑小丑,皇上他,压根就看不上他。 在他眼中,或许那些高高在上的娘娘们,才配他多几分心思,而自己,不过依旧是个解闷的娼妓。 她如今的处境,和当年在扬州时,几乎没什么区别。 这个念头让明贵人几乎要崩溃发疯! 她这么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兜兜转转,原来她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眼泪顺着明贵人的眼角落了下来,可是在颠簸的小轿里,没有人能看见。 ** 静容并不知道还有这一出,不过她倒是感觉到,最近一段时间,明贵人没有之前那么跳了,整个人看起来老实了许多,又恢復了之前安静的状态。 静容觉着挺好的,只要她不闹,那大家都可以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但是惇妃见她如此,却冷笑了一声:「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一朝翻身,倒像是个暴发户似得,如今又老实了下来,只是前倨后恭谁又能信呢?蠢货!」 惇妃跟前伺候的宫女战战兢兢,这位惇主子可是个不好伺候的,脾气大,而且下手也不轻,当年被皇后娘娘教导了一番之后,稍微好了些,但是本性难移,慢慢的又固态萌生了。 可是这次没人敢再去皇后娘娘跟前嚼舌根了,因为惇妃娘娘如今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入宫廷的小丫头了。 惇妃从宫女手上端了茶之后还有些气不顺,明贵人虽然前倨后恭惹人发笑,可是她的圣宠也一日日少了下来,这几日皇上甚至都不来她宫里了! 想到这儿,惇妃的手一抖,茶全部泼到了宫女身上。 宫女吓的跪倒在地上,急忙求饶:「惇妃娘娘恕罪!」 惇妃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宫女,怒意横生:「蠢货!连个茶也端不好!本宫要你们做什么!」 说完就让总管太监拉出去打。 宫女吓的面无人色,求饶的话也来不及说,就被人堵了嘴。 那个总管太监还问了一句打多少,惇妃火冒三丈,直接道:「直接打!我什么时候气消了什么时候停!」 总管太监郭进忠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急忙让人拖着宫女下去了。 行刑的地方就选在惇妃的院子里,惇妃还觉得不解气,让人都去外面看着。 听着外面板子打在肉上的闷响,还有宫女挣扎的闷哼声,惇妃心里就觉得痛快! 这些狗奴才,自己如今门庭冷落了,他们竟也敢看不起自己,也不好好伺候了。 这样的刁奴,就该打死才好! 中间郭进忠还进来问了一回,可是惇妃的怒气未消,依旧让人继续打。 结果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郭进忠又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他此时脸色惨白,看起来怕极了:「娘,娘娘!」郭进忠跪倒在地上。 惇妃皱眉,郭进忠跟了自己很长时间了,她还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怎么了?」惇妃有些恼怒问道。 郭进忠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道:「娘娘,那个宫女,给打死了!」 「什么!」惇妃惊得站起身来。 她的心中也不免生出惶恐,要知道,清朝的宫女,那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女人啊,即便是宫妃也不能无端打死宫女,一般都是要送回内务府发落的。 她动了私刑已经是一错了,现在把人打死,那更是错上加错! 「你们怎么把人给打死了!」惇妃心中又是惶恐又是不安,皇上往日里最不喜宫嫔狠毒,如今她做出这样的事儿,不知皇上会怎么想她! 郭进忠一脸哭相:「娘娘,奴才也不知道啊,奴才都是按着娘娘的吩咐来做的。」 「胡说!」惇妃大怒:「本宫什么时候让你把人给打死了!你这个狗奴才!一定是你和那宫女有私怨,这才公报私仇!」 郭进忠这算是听明白了,惇妃这是要把自己推出去当替死鬼啊!这个锅他可不能背! 想到这儿,郭进忠就趴倒在地上,哭着道:「娘娘,奴才的忠心天地可鑑,那宫女奴才之前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怎么会有私怨呢?」 惇妃现在真的是气得不轻,这个狗奴才,竟然还敢回嘴! 她正要再骂,外面宫女突然传话:「娘娘,与那宫女同寝的一个人跑了!」 惇妃这回是真怕了,急声道:「还不给我把人给追回来!她去哪儿了!」 第362页 「那人朝着翊坤宫的方向去了,奴才已经派人去追了。」 翊坤宫,那不是皇后的地盘吗?惇妃心中的惶恐愈发旺盛。 上次她不过是开导了一个奴才几板子,皇后就找她训话,如今她把人打死了,也不知皇后会怎么做! 惇妃顿时有些难安。 郭进忠稍稍抬头,看向惇妃,小声道:「娘娘,要不要把八公主抱回来啊?」 八公主!惇妃眼睛一亮! 对了,她还有八公主啊,皇上可是把八公主当成心尖尖,自己有八公主在,皇后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快去!去容妃宫里,就说我想公主了,把公主给我抱回来!」 郭进忠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应了声是,然后又有些迟疑道:「娘娘,那院子里那个……」 惇妃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找人装裹了,抬到内务府去。」 郭进忠心下一寒,这位娘娘是真不把底下人当人看啊。 但是这到底是自己的主子,他只能应了声嗻。 ** 静容这天本在屋里和赵嬷嬷说话,突然就听见外面有喧譁声传来,急忙让人出去看,这才知道有个惇妃宫里的宫女求见,而且那宫女满身是血。 静容被唬了一跳,急忙叫人进来。 没一会儿,就看见了人。 这宫女面色看着很不好,脸色惨白,神色恍惚,衣襟袖子上都沾着血,像是刚抱过什么似得。 赵嬷嬷皱眉:「你这满身血唿啦的是怎么回事?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宫女听到这话,眼泪终于溢了出来,哭着跪倒在地:「皇后娘娘容禀,奴才本事惇妃宫中宫人,奴才同寝的小宫女喜妞,因为斟茶的时候,没端稳,被惇妃娘年给打死了!」 「什么!」静容也给吓了一跳。 「怎么就给打死了!」静容心都揪了起来,这惇妃到底什么毛病啊!变态吗? 那宫女现在已经哭得不成了:「奴才在外头伺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郭公公说,喜妞没端稳茶碗,可是娘娘,喜妞自打进了宫就做端茶倒水的活计,哪怕碗里装了热水也能一丝不漏,怎么可能没端稳茶,而且就算没有端稳,也罪不至死啊!」 静容这会儿倒是觉得眼前这个宫女是个有胆有识有情有义的,能在这会儿来她这儿喊冤,又能把事情分析的这么清楚 ,看起来是个聪明的。 静容心里也有火,这个惇妃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一拍扶手,怒声道:「赵嬷嬷,去吧惇妃给本宫叫来!我倒要看看,这宫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嬷嬷心里也有火,皇后娘娘处置下人还是禀照宫规呢,惇妃竟然敢这么大胆! 她急忙应了,转身往惇妃宫里去了。 等赵嬷嬷出去了,静容的火气这才下去了一些,转头看底下跪着的人,又觉得可怜,转头对白青道:「把这小宫女带下去洗漱一番吧。」 白青急忙出来应了,领着小宫女出去了。 等人走了,白芷小声道:「娘娘,如今这情形,要不要禀报皇上啊?惇妃娘娘毕竟有八公主。」 静容挑眉,她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想了想之后道:「你让郑怀恩去前头传话,是要看看皇上的意思,但是惇妃如此藐视宫规,也不能不罚。」 静容现在心中对惇妃满是厌恶,这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就如此草菅人命,可见她有多狠毒。 没一会儿,赵嬷嬷终于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惇妃,以及抱着八公主的乳母。 赵嬷嬷脸色很不好,静容面色也沉了下来。 「惇妃,本宫叫你过来是为了询问你宫中之事,你抱着八公主过来做什么!」 惇妃礼才行了一半,就被皇后这般诘问,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只能憋憋屈屈的蹲着道:「奴才今儿因为想公主了,就把公主接了过来,没想到皇后娘娘传唤,又不好把公主一个人放到宫里,索性就抱了过来,还请皇后娘娘宽恕。」 静容却嗤笑一声,冷声道:「惇妃,本宫当你也是聪明人,所以不想和你绕弯子,但是你要是非得如此,那也别怪本宫不客气——来人!」 「奴才在!」赵嬷嬷出身应是。 「找人将八公主送回容妃宫中,就说本宫今日与惇妃有要事相商,请她照顾好八公主,必不能有半分差池!」 赵嬷嬷心中一喜,皇后娘娘今日倒是果决、 「是!」赵嬷嬷朗声应下。 而惇妃此时的脸色惨白,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道:「娘娘,奴才有错,请娘娘责罚奴才,不要拿公主出气啊!」 这话说的静容都笑了,也不和她回话,只一挥手,让人出去。 八公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张口就要哭,却一下被乳母捂住了嘴,抱了出去。 赵嬷嬷也跟着出去了,她得盯着乳母将八公主抱回去才成,否则又不知道闹什么么蛾子。 等人走了,静容这才目光森然的看着惇妃,冷声道:「你做错了事儿,倒是拿你女儿来堵我的嘴,怎么,你也知道害死人命是错事吗?」 惇妃现在已经被吓得白了脸,之前她总觉得皇后没有皇后的威严,平日里只知道当个菩萨和稀泥,对庶子庶女更是不敢有半分亏待,生怕坏了她贤德的名声。 因此这回她虽然慌张,但是有八公主在,她也觉得皇后不会把她怎么样,至多是再训斥一顿嘛,反正也不疼不痒。 第363页 可是现在听着皇后森然的语气,惇妃终于明白自己是大错特错了,皇后这次,是真生气了! 「奴才不敢!」惇妃哭着道:「奴才也是一时煳涂,那个宫女以下犯上,奴才被她气的心口疼,就让人拉下去打板子,谁知道底下那些奴才办事煳涂,一时手重,竟将人打死了,奴才是真的不知情啊!」 静容看着跪在自己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惇妃,心中一点同情也没有。 众所周知,这宫里的大小主子,就惇妃最难伺候,她宫里的人,还有以下犯上的,静容压根不信!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传你屋里伺候的人,还有给那宫女行刑的人过来问话!我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想要把此事问个明明白白,你这个主子不嫌丢人,那我也不必给你留脸!」 和奴才对质,惇妃的脸都白了,丢脸先不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她自己是心里有数的,而且她也没避着人,即便是有人帮她遮掩,但是难道她还能捂住所有人的嘴吗? 看着惇妃迟迟没有回应,静容冷笑一声,这是心虚了。 她还要继续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静容一愣,听出来是干隆的声音,急忙站起身来。 而惇妃听到这个声音也是面上一喜,只觉得自己有救了。 一掀帘子,果然是干隆进来了 「奴才给皇上请安。」惇妃一见干隆进来,就抢先委委屈屈的给干隆请安。 静容只当没看见,平静的也给干隆请了安。 而干隆自己,也像是没看见惇妃似得,走到静容跟前,将她拉了起来,温声道:「这是怎么了,喧喧嚷嚷一屋子的人。」 静容知道干隆这是给自己台阶,也就一脸平静的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干隆听了点了点头:「的确很是不妥。」他冷淡的眼神看向惇妃,眼中没有半点情绪。 惇妃被这眼神看的一哆嗦,急忙给自己洗白:「皇上,奴才是真的不知情啊,都是底下那些人出手没轻没重,这才闹出此事。」 干隆好像是没听见这话,只淡淡道:「是与不是,你身为主子,殴毙宫女,都是事实,刚刚内务府已经给我回过话了,那个宫女就是你宫里的奴才打死的,奉的也是你的命,此事你罪无可脱。」 惇妃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都凉了,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干隆的判罪也很快就出来了:「此事朕决不能包庇姑息,惇妃殴毙宫女,狠毒重戾,今日起贬为嫔位,那宫女的丧葬也由你出钱补偿,你禁足三月,每日念经消除罪业,你宫里的奴才都革职问罪,你可还有异议?」 惇妃都呆住了,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妃位,这还没捂热,就这么没了? 她哭着看向干隆,却发现干隆脸上神情冷硬似铁。 惇嫔也算是知道干隆性格的人,知道此事已经无可改变,只能低头认罚:「奴才认罪。」 干隆这才看起来满意了许多,点了点头:「既然认罪,那就下去吧,好好面壁思过。」 惇妃心中虽然依旧忿恨,却不敢再多言,只能喏喏退下。 静容看着这一幕,真的是嘆为观止,打死了人命,贬了位份就算是有个交代了,这个时代,人命真的是不值钱。 而干隆此时却一脸温和的看向静容,柔声道:「此事让你费心了。」 静容面上神情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如何,只嘴角抽搐了一下,就垂下了头,语气平静:「臣妾惶恐。」 第113章 愿望 惇嫔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过去了, 不过干隆好像觉得自己处置的挺好的,甚至还下发了处置惇嫔的手谕。 静容听永瑄背了一下那段手谕,听完之后有些无语。 通篇都是, 惇嫔刻毒, 朕在太监犯错的时候,也只是打二十板子,惇嫔竟然把人打死了, 为了表示公正,我绝不会包庇姑息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处置了惇嫔和伺候惇嫔的奴才,诸位王公大臣阿哥皇子,也都要向朕学习, 要宽厚仁爱,不要随意处死家奴。 反正通篇还是吹自己的, 一边表示自己和惇嫔不一样是个厚道人, 一边表示自己公正眼睛,就算是宫妃也不会包庇。 反正惇嫔这回是彻底社死了,不仅后宫知道了皇上对她不满, 连前朝大臣也知道了她做的蠢事。 打那以后,惇嫔还真老老实实躲在屋里念经禁足,不敢再出来晃荡了。 可是静容并不觉得满足, 哪怕那个之前跑来和静容告状的宫女,都一脸感激的说多谢皇后娘娘做主, 可是静容还是觉得气闷。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因为一点小错, 就这么没了, 她心里如何能舒服。 可是事情已经结束了, 干隆自认为做出了极大的公正,惇嫔也自认为受到了极大的惩处,连受害者家书都觉得足够了,静容再觉得不满又有何用呢? ** 四十三年五月,干隆将和敬公主的第四女博尔济吉特氏,赐婚和嘉公主独子丰绅济伦。 静容听到消息的时候,赐婚的之一已经下去了,她有些无语,怎么干隆净喜欢干这些表兄妹之间赐婚的事儿呢,要是再来一个绵德事件重演,不又是一场悲剧? 只是可惜,静容的这些担忧干隆听不到,他还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和嘉死后,丰绅济伦就是被他放到宫里养大的,在干隆眼里,这和自己的亲孙子也没差了,和敬家那个姑娘,不说脾性,但说这身份,就很是足配了,而且两个都是自己外孙,这岂不是天作良缘? 第364页 和敬公主听到这消息之后,一改往日的低调,亲自进宫谢恩。 自打色布腾巴勒珠尔死了之后,和敬公主的人生就好像是停滞了一样,再没有之前的鲜活和生机,每日里只在公主府里吃斋念佛,几乎足不出户。 她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知道干隆因为色布腾巴勒珠尔战败而对他们家有所怨怼,因此她也不敢入宫来碍干隆的眼。 而这次赐婚,和敬公主多少猜出来干隆这是示恩的意思,因此为了孩子们的将来,她也只能做出一副笑脸,进宫谢恩。 皇阿玛给的恩典,你必须诚惶诚恐的接住,否则那边是不识抬举!这个道理,和敬公主早就学会了。 太后已经没了,因此这次和敬公主是来了翊坤宫和静容说话。 静容好声好气的招待了和敬公主,不过说真的,当再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静容也吓了一跳。 看着好像是老了十岁,肤色隐约有些蜡黄,只是用粉遮掩着。 静容看着和敬公主尽量表现的体面,也就只当没看见她的不对之处,只是笑着说这桩「好婚事」。 「丰绅济伦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日后想来也不会亏了四格格。」静容笑着道。 和敬公主也面上带笑:「皇额娘的眼光我再是信任不过了,能得皇阿玛赐婚,这也是我们四格格天大的体面呢。」 静容看了一眼坐在和敬身侧的小姑娘,看着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文静娴雅,和她大姐长得挺像的,若是她没有记错,绵德福晋死的那年,也是这孩子出生的那一年吧。 静容想到这儿嘆了口气,真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孽缘了。 「四格格这般好的孩子,配多好的婚事都足够,皇上也和我说呢,说是这些年来,和敬倒是不来宫里走动了,他心里怪惦记的,如此四格格的婚事也赐下了,你日后也要多入宫走动才是。」 静容这话也是琢磨着干隆的意思说的。 干隆之前在女婿死的时候,的确有些恼火,但是女婿是旁人家的,女儿却是自己家的,这两年不来宫里走动,他心里到底是有些挂念,因此才会借着赐婚,给女儿一个入宫的藉口。 和敬听了这话,顿时感动的眼睛含泪:「儿臣都这个年岁了,还劳皇额娘和皇阿玛惦记,实在是不孝,之前没敢进宫,只是因为色布腾巴勒珠尔不争气,儿臣实在无颜面再见皇额娘和皇阿玛。」 静容见她这般说,急忙劝:「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额驸的事儿是额驸的事儿,你可是你阿玛的亲闺女,你皇阿玛还能不惦记着你?大可不必因为这事儿胡思乱想。」 和敬低着头应了,静容也看不出她面上神色是真应还是假应,只当她是真的应了,便笑着又说起了别的。 一通言谈下来,静容觉着和敬这两年,的确是多了几分谨慎,少了许多浮躁,言谈举止也更加谦卑恭敬,静容说不上来这是好还是坏,只是心里觉得怪没滋味的。 ** 送走了和敬之后,宫里就再没有大事儿了,一直妥妥噹噹到了年底。 转过年去,四十四年正月十八那天,丰绅济伦和和敬公主家的四格格也成了婚。 算是一件喜事,干隆也看着喜滋滋的。 自打那次赐婚之后,和敬公主就恢復了入宫走动的习惯,两父女的关系也一日日变好,干隆自然开心。 但是还没出正月,又有人来禀报,令妃病了。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怎么突然病了?」 赵嬷嬷轻声道:「前段时间就有些不好,年跟前的时候,还卧病在床休养了好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到底熬过来了,本以为没啥事,结果前晚上出门看烟花,又着了凉,没成想这次倒是病的重了,如今已经起不来身了。」 静容听得出赵嬷嬷这话里的意思,令妃多半是不成了。 这个自己一开始就认为是最大对手的女人,现在也要走向自己的末路了,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没有想像的愉悦,也没有太过沉重。 或许是因为自己这几年来,经歷过的死亡太多了吧,再面对这样的事儿的时候,她反而有些坦然了。 人哪有长生不死的呢,是人总有这么一天,不过早与晚罢了。 「我知道了。」静容只淡淡说了这四个字。 赵嬷嬷一愣:「娘娘不去看看吗?」 静容皱眉:「再过几天吧,再说她不一定愿意见我。」 赵嬷嬷有些恼怒:「娘娘去看她是给她脸面,哪有她愿不愿意的!」 静容失笑:「嬷嬷这是向着我说话呢,要是我是令妃,也不愿意见我,毕竟……」静容有些失语。 看着静容又像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赵嬷嬷急忙转移了话题:「那娘娘不见就不见,反正如今那屋里味道腌臜,娘娘去了有伤凤体。」 静容没说话,只笑了笑。 ** 令妃没能撑多久,正月二十八那天,就彻底不行了。 静容和干隆一起去看的她,去的时候,令妃躺在床上,瘦骨嶙峋。 静容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位容貌清丽的令妃娘娘。 和静坐在床边哭的不成,见着静容和干隆进来,急忙沖他们行礼请安,而令妃也挣扎着想起来给他们行礼。 干隆看着也有些不忍,让和静起身,又免了令妃礼数。 第365页 「病成这样,好好歇着吧。」 令妃勉强一笑:「那就恕奴才失礼了。」 干隆摇了摇头:「礼不礼的,这会儿还讲究什么,和静前段时间病成那样,你急的不行,如今她好了,没成想你又病了。」 这说的是和静公主嫁给札兰泰没多久,就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人都要没了,幸好宁楚格把府里的医女带了过去,吊住了和静公主的命,之后又经过太医诊治,这才把和静公主从鬼门关带回来。 那次令妃忧心不已,也生了场病,但是后来和静公主好了之后,令妃也慢慢好了,没想到这才两三年,令妃又病成了这样。 令妃听着干隆这话,不由苦笑:「是奴才没福,不能再伺候皇上。」 干隆嘆了口气,当年多大的隔阂,如今到了生死之际,也尽数消了,倒是之前的那些浓情蜜意,涌上了心头,干隆心里也怪不好受的。 「你病成这样,就别说这些话了,好好养着,指不定有好的那天。」 干隆这话说的实在心虚,但是令妃却只是笑:「承皇上吉言。」 干隆心里更不好受了,几乎有些在屋里待不住,看了一眼静容道:「皇后留在这儿和令妃说说话吧,朕还有政事,就先走了。」 几人又恭送干隆离开,只是和静公主的神情看着有些不好,愣愣望着干隆离开的方向,咬了咬唇。 静容瞄了一眼她的眼神,约莫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看着皇阿玛对自己额娘这么薄情给惊着了。 静容也不好在这件事上多说,也就只当没看见,走到了令妃床前。 令妃也看向了她,神色十分平静。 「和静,你出去走走吧,我和皇后娘娘有话要说。」令妃淡淡道。 和静此时终于回过了神,站在一边看着有些忐忑,她看了眼静容,抿唇没说话。 静容笑了笑:「是啊和静,你出去走走吧,今儿你五姐也来了,正在我哪儿呢,你们姐妹俩也去说说话。」 和静和宁楚格的关系还算不错,今儿听说和静回宫,宁楚格就知道令妃只怕是不大好了,也跟着来了,只是静容没把她带过来。 和静一听说宁楚格也来了,面上神色稍缓,对着静容和令妃行了一礼,就乖巧的退了出去。 等和静出去了,静容这才看着令妃道:「你有话和我说吗?」 令妃笑了笑,此时她的笑才看着有些真切,不像是以往一样,仿佛就是煳在面上的一层假面。 「奴才的确有些话要和娘娘说。」令妃咳嗽了一声,听着有些不祥:「娘娘,奴才命薄,如今只怕也要不成了,只是奴才还是放不下和静这孩子,这孩子太过单纯,又没经歷过风雨,身子又弱,奴才只怕,奴才他日一去,这孩子就失了主心骨,到时……」 说着说着,令妃的眼泪都流了下来,说起来静容以前也看过不少次令妃流泪,但是没有哪次有这一次的真心。 只是静容的面色依旧冷淡:「你说这话,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令妃忍不住一笑,却又咳嗽了起来,她捂着嘴,咳嗽的撕心裂肺,静容听着有些不好,往后稍站了站。 令妃拿开帕子,静容看着帕子上好像有一抹红闪过。 静容的面色有些凝重。 「奴才哪敢要求娘娘如何,奴才只盼望娘娘不要让五公主疏远了和静,她如今,也就只有和五公主亲近了。」令妃说完这段话,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静容眉头紧皱:「本宫在你心中,就是如此不讲道理的人吗?宁楚格和谁交好,本宫从来不插手。」 令妃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似得,又对着静容笑笑:「娘娘深明大义,是奴才心窄了。」 静容没吭气,许久才道:「就这一句话吗?」 令妃轻笑:「奴才有自知之明,旁的也不敢多求。」 「既如此,那我就走了,你好好养着。」静容也觉得自己和令妃没什么多说的,转身就走。 看着静容出去,令妃这才像是失了力气似得,靠回了榻上的引枕。 边上的宫女看着,急忙去扶她,令妃却一摆手,制止住了她。 那宫女眼圈红红,小声道:「娘娘何不求皇后娘娘庇佑七公主?」 令妃苦笑:「若是那样,那我就真是贪得无厌了,再说了,皇后那样的人,最是心软,即便我没有託付,只怕日后也会多看顾几眼。」 宫女沉默不语。 令妃却没有指望她能理解,只躺回了榻上,睁着眼看着帐子顶。 她这一生,错事做了无数,死了也活该,可是她的和静是干干净净的好孩子,合该一生无忧。 想着这话,令妃闭上了眼,嘴角也带着笑。 ** 正月二十九当晚,令妃魏氏逝世,干隆帝命以贵妃礼葬之。 和静公主在令妃的丧礼上哭成一个泪人,后来还晕了过去,最后被静容让人把她搀扶了回去,硬灌了一碗参汤。 之后等到丧仪过去,金棺也被移到了静安庄,如此这一桩丧事才算完结。 干隆看着似是有些怅惘,和静容在一起的时候,也时常说起以往令妃的好处,可是静容从来不应和,谁知道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怎么想呢? 而且人已经没了,说的再多有什么用。 不过很快的,令妃的事儿也就从干隆心里过去了,四十四年十月,太后的孝期过去了,干隆给循嫔行了册封礼,循嫔这个名分也从此正正噹噹。 第366页 明常在去给循嫔行礼恭贺的时候,几乎掐断了指甲。 一个毛丫头,什么都没做,却一进宫就能封嫔,而自己呢,费尽了这么多周折,最多却只到贵人,而这个贵人位份,还在之前因为令妃丧礼上稍有失礼,被贬为了常在。 明常在原本已经冰冷的心,在这样的对比下又变得滚烫! 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这样得意,而自己就这样卑微? 就因为出身吗? 可是出身也不是她能选择的啊,她一步一步走到今日,难道就因为出身,被人这样踩在脚底? 她不甘心! 明常在又将手攥的更紧了,皇上如此薄情,那她以后也不必顾忌!明常在的眼底,生出一抹阴郁。 ** 循嫔册封过去没多久,之前隐隐有失宠嫌疑的明常在突然得宠了,而且比以前更加得宠。 没多久就又恢復了贵人位份,而且看着这意思,好像还不止于此。 静容多次从干隆口中,听说明常在甚得他的心意。 静容听得都有些疑惑了,干隆现在年纪越大,其实心思越深沉,虽然还喜欢年轻眼色,但是在感情上却越发念旧,对以往的旧人,他都能多少有些情谊,而这些新人,静容能感觉得出来,他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之前别说明贵人了,哪怕是惇嫔,静容也没在干隆口中听说一句合心意,现在突然这么说明贵人,静容自然觉得奇怪。 可是再疑惑,从表面上看好像也没什么,甚至干隆的精神头还比之前好了,每天都神采奕奕的,最近也不怎么咳嗽了。 静容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好生应着,只想明贵人封嫔之事应该不会远了。 到了四十五年,顺妃又怀孕了,而明贵人,也在这一年封了芳嫔,还有惇嫔,又恢復了惇妃的位份。 惇嫔能復位,也是多亏了有个好女儿,干隆给八公主赐了婚,没错,虽然八公主只有五岁,但是干隆提前给自己女儿赐了婚,赐婚对象自然就是和珅的儿子丰绅殷德。 而八公主自身,则是被册封为和硕和孝公主,又有六世□□奉旨赐公主法名,反正是怎么盛大怎么来,自此满京上下都知道干隆多喜欢这个小女儿。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多惊讶,毕竟这是歷史上就有的事儿嘛,她小时候还看过关于这两个人的电视剧呢,所以能赐婚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有件事就让静容十分惊讶,那天永瑄来给她请安,笑着道:「再没想到善保的儿子能有这样天大的福分,竟然尚了八妹妹。」 静容一愣:「你说什么?不是和珅的儿子尚了和孝?」 永瑄有些惊讶的看着静容,然后又有些好笑:「善保不就是和珅?额娘煳涂了。」 静容这才回过神,是了,和珅的小名好像就叫善保,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啊? 啊啊啊啊,那这么说,自己的侄子娶了和珅的姑姑? 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还有…… 静容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什么永瑄会和歷史上有名的大贪官处的好啊? 永瑄倒是没察觉到静容的眼神,只是笑着和她说和珅的事儿。 「善保也真是个能干的,云南总督李侍尧贪污受贿,旁人去都没有审出来,就他能干,一下子就审问出了首尾,如此也入了皇阿玛的眼,今年就被提拔为了御前大臣,他的儿子也得了皇阿玛的看重,尚了主,可见他的能耐。」 静容无语了,原来和珅是抓贪污腐败起得家,这可真是大水沖了龙王庙啊,老天爷是在搞什么黑色幽默吗? 静容心理虽然膈应,但是想着现在和珅毕竟还没有成那个大贪官,就忍下了心中情绪,小心对永瑄道:「他既然成了御前大臣,那你和他就不宜太近了。」 这话永瑄当然明白,笑着点点头:「儿臣知道,自打善保入仕之后,儿臣和他的关系,在明面上就已经疏远了,他现在甚至和他表嫂都不怎么走动了。」 看来他们这是早有准备啊,静容心中明了。 「如此,那我也放心了,只是永瑄,他如今突担高位,难免会有进退失据之像,你也不能太过信任他。」 永瑄没想到静容竟然会说这个,有些惊讶,不过转瞬就明白了静容的心思,笑了笑:「额娘,儿臣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自然明白,善保此人,有能力可以用,却不可以重用,他少时贫困,因此看重权财,性格也过于圆滑,没有君子之风,儿臣虽然与他相交,却也不敢推心置腹。」 静容听着这还,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这样也好,和珅到底是干隆心腹,若是能与他处好关系,对永瑄也有好处。 「你明白就好,倒是额娘白担心了。」静容失笑。 永瑄却依旧笑眯眯:「额娘关心儿臣,儿臣心中都明白的,哪里是白担心。」 静容看和永瑄如此,心中也不由一暖。 ** 惇妃虽然恢復了位份,但是行事却再也不敢像之前一样了,到底比之前小心了些。 静容虽然对这事儿的结果有些心中发堵,但是干隆的命令难道她敢反抗不行,因此只能忍下。 而顺妃的怀孕,也让顺妃变得精神焕发,再没有了之前的丧气,她现在走到哪儿都十分小心,生怕这个孩子再出事。 第367页 至于新鲜出炉的芳嫔,看着惇妃和顺妃,也是气的牙根痒痒,自己好不容易把这两人的风头压下去,没成想又让她们冒出来了,这两人简直就是在给她添堵! 可是芳嫔有再多的不甘也没法,现在人家一个孩子得了干隆的心,一个怀了孩子,都属于这宫里的保护人物,而她虽然得封嫔位,却依旧是空中阁楼。 芳嫔倒也想怀个孩子,站稳脚跟,可是她的身体,现在想要坏孩子千难万难,以瘦马养出来的人,身子早就被那些药祸害完了,她就算是想也不能了。 可是要一直这样也不成,没有孩子,她在宫里就没跟脚,有了位份也是虚的。 芳嫔一双眼睛盯住了顺妃的肚子,心里思绪转过万千。 第114章 谋划 没过几日, 静容就听说,芳嫔这几日,日日都在顺妃跟前巴结。 传这话的是赵嬷嬷, 她之前一直奉命盯着芳嫔, 因此此时芳嫔一出现动静,她就立刻给静容禀报。 静容自己也很惊讶,以之前对芳嫔的了解, 她这人虽然看着柔弱,内心却十分自傲,进宫这么多年,之前也就是和庆贵妃走的近些,但是说巴结谁, 静容还是真没见过。 现在芳嫔正如日中天,怎么反倒是巴结起人了。 赵嬷嬷看着静容若有所思, 急忙道:「娘娘, 芳嫔入宫受宠这么多年,至今却没有一儿半女,如今巴结顺妃, 是不是因着她肚里的孩子?」 静容一蹙眉,觉得这好像是唯一的解释了,毕竟芳嫔巴结顺妃, 也是在顺妃怀孕之后。 芳嫔没孩子,日后想要再有只怕也难, 如今和顺妃结个善缘, 也是正常, 毕竟干隆年老, 他们日后如何, 还是得靠孩子。 可是,芳嫔果真是这个想法吗? 静容心里有些不安,总觉着好像不大对头,可是又想不起别的,只能嘱咐赵嬷嬷:「继续盯着芳嫔,不要放松。」 庆贵妃死前那番话,到底还是在静容的心中留下了一丝阴霾。 赵嬷嬷自然也老实应了,毕竟她也觉着这个芳嫔有些不对头。 ** 自此以后,芳嫔倒是和顺妃好的像是一个人似得。 顺妃虽然有些看不上芳嫔,但是她也觉着自己在宫里需要些臂膀,像是芳嫔这样,有些皇宠,却又在宫里没什么跟脚,性格懦弱的最是合适。 而且这人也算知情识趣,知道自己怀孕了,就立刻过来投诚,伺候她比她的大宫女还用心,顺妃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再加上两人还都住在一处,那就更妙了,如此平日里也能有个说话的。 眼看着芳嫔和顺妃关系日益好了起来,静容还没怎么样呢,惇妃先不满了。 她其实对皇上给和孝找的这个亲事就有些不满,其他公主嫁的不是蒙古王公就是京中的大户人家。 但是这个钮祜禄·和珅算什么东西,丧父丧母,投机取巧得了皇上的眼缘,这才一朝有了些脸面,腿上的泥点子还没甩干净呢,也就那个姓好听,说到底也就是个暴发户。 可是皇上就偏偏把她的心尖尖许给了这样人家的儿子,惇妃都担心,那个丰绅殷德到底能不能教养好,要是不成,自己女儿的终身岂不都毁了? 怀着这样的心态,哪怕她靠着女儿订婚恢復了位份,心中还是不满有些怨恨,结果现在看着顺妃混的风生水起,她心中就更怨恨了。 顺妃害的自己失了皇上的心,现在却又再一次怀了皇嗣,难道这老天爷没长眼睛吗?竟让这样的恶人得势,还有那个芳嫔,在自己面前装的一副不远不近的样子,其实骨子里还是改不掉的下贱本色,一看见顺妃怀了皇嗣就赶忙上去巴结,真是丢人现眼。 因为这样的心思,所以这几日顺妃和惇妃之间多有摩擦,而芳嫔却在这个时候,给顺妃出谋划策,狠狠的气了惇妃机会,还藉机让皇上训斥了惇妃几顿,至此顺妃倒是越发信任芳嫔了。 ** 这天他们两人本在园子里一个湖心亭里赏花,看着湖面上层层叠叠的荷花,顺妃觉得心情十分舒畅,可是转眼一看,却发现芳嫔皱着眉。 顺妃心里顿时觉得而有些不舒服,觉得芳嫔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张脸有些苦相,没得败坏人兴致。 「你皱眉做什么?大好的风光入不了你的眼吗?」顺妃语气有些冷淡。 芳嫔回过神,立刻做出一副惶恐的姿态,小声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起了旁的事儿这才皱眉。」 「旁的事儿?」顺妃也皱起了眉:「旁的还有什么事?」 芳嫔咬了咬唇,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顺妃却有些不耐烦,她这一胎怀的艰难,心情本就不大痛快,现在见她这样,更是烦躁。 「有什么话你就说!本宫在这儿,还能有谁吃了你不成!」 芳嫔似是被吓了一跳,这才吞吞吐吐道:「不是奴才,不想说,只是前几日奴才看着娘娘害喜害的厉害,奴才就想起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听人说,要是女人怀孕的时候,和八字冲突的人同处一地,就会妨碍子嗣……」 说完她又立刻摆了摆手:「但是娘娘金尊玉贵,肚子里又是皇嗣,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妨碍的,这也都是奴才多想罢了。」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顺妃却把这话听了进去。 不说别的,这几日她害喜的确厉害的紧,每日都要吐一回,吃东西也吃不下,如今都过了三个月了,按理来说胎应该坐稳了,但是还是不成,依旧难受的很,身上也总是乏困。 第368页 她之前总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所以这一胎才艰难,但是如今想着,指不定就是因为被冲撞了,这才弄成这样。 顺妃抿了抿唇,心下有些不安,小声道:「若是真的冲撞了,那该如何化解?」 芳嫔面上看着有些惊讶,然后又笑了笑道:「想要化解还不简单,只要找有道之士,求个符箓,给那冲撞之人戴在身上,或者是烧成灰服下,自然遮掩了血气,也就免了冲撞。」 这倒简单,顺妃心下松了口气,她现在虽然是个妃,但是上头还有皇后和皇上,她想要大张旗鼓的弄一回,这两人首先就不会答应,不过如是只求个符箓,那自己家的人就能做好。 「原来如此,那你可知,这京里哪处道观的香火更盛吗?」顺妃一家子都是信佛的,但是如今为了自己的孩子,佛道也就顾不上了。 芳嫔见着她入彀了,隐秘的勾了勾唇,柔声道:「奴才听说,京外的白云观香火不错,娘娘可是要求平安符?奴才可为你牵线搭桥,不瞒娘娘说,奴才一家子都是信道的。」 顺妃却并不放心把这种事儿交到芳嫔手上,只轻咳了一声:「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本宫就是白问一句。」 芳嫔抿唇笑了笑:「奴才僭越了。」 ** 等到两人分手,顺妃立刻给家里捎信,去京外的白云观,算一算她这一胎和哪个八字有冲突。 钮祜禄家到底是京中大族,很快的就把消息捎了进来,有妨碍的一共是三个八字,顺妃一看到其中一个,就气的咬牙切齿,那竟然就和惇妃的八字就差一个时辰! 这宫里妨碍自己的就是惇妃! 她害了自己一个孩子还不够,还要来害第二个! 顺妃气的咬牙切齿,这绝对不成,这次她决不能再让惇妃害了她的孩子! 这次她一定要给她一点苦头吃! ** 这天半晚上,静容正在屋里休息,刚躺下没一会儿,外面就喧喧嚷嚷的,静容正想让人出去问问怎么了,就看见白青白着脸进来了。 一进来就给静容跪下:「娘娘,惇妃娘娘中毒了!」 「什么?」静容也是惊得不轻啊! 惇妃昨个还好好的和她抱怨和孝的婚事,这么突然就中毒了? 「你仔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青知道的也不多,只白着脸道:「惇妃宫里的人过来报信,只说惇妃今儿中午偶感不适,于是宣了太医过来看诊,结果没成想,竟然是中了毒,惇妃娘娘吓坏了,立刻让人过来报信。」 静容的面色十分难看,竟然中毒了!这宫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给皇上禀报了吗?」虽然心里生气,但是静容语气还是十分冷静。 白青面色有些不好:「听说惇妃娘娘已经派人去了。」 静容并不惊讶,惇妃中毒,自然不信旁人。 「她去是她的事儿,我们这儿也得派人过去一趟才好。」 白青点了点头,静容这样冷静,也让她有些惊慌的心平静了下来。 「好了,服侍我更衣,去惇妃宫里看看。」 ** 等静容到惇妃宫里的时候,胡世杰已经来了,看见静容到了,急忙上来给静容请安:「奴才请皇后娘娘安。」 静容皱眉:「皇上不来吗?」 胡世杰有些尴尬的笑笑:「皇上日理万机,只怕不能过来,因此派奴才过来看看。」 静容瞭然,干隆对惇妃还真是薄情的很啊,不过能派了胡世杰过来,看起来还不算太差。 静容点了点头:「那倒是劳烦你跑一趟了。」 胡世杰急忙说不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惇妃正殿,一进去就听见东次间里传来一阵弱弱的哭声。 是惇妃的声音。 静容让人打了帘子进去,便看见惇妃靠在床边,嘴角还有血迹,面色雪白。 见着静容进来,想要挣扎着起身,静容一把拦下了:「别行礼了,坐着吧。」 说完看向太医:「到底如何?」 太医此时也面色煞白,脑门上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回话道:「惇,惇妃娘娘的脉象还有些虚弱,毒物还没能除干净,不过体徵已经稳定了下来,日后如何,还是得服药之后再看。」 惇妃听了这话,忍不住哭出声。 静容皱眉:「到底是什么毒,竟然如此棘手?」 太医冷汗冒的更厉害了,抖着嘴唇道:「微,微臣不知……」 「不知?」静容皱眉,有些怀疑的看向这太医。 太医急忙解释:「这毒十分古怪,好像是许多种毒物混在一起做成的,银针都验不出来,得亏惇妃娘娘食用的少,否则只怕就……」 太医的话不言自明,惇妃听了哭的更厉害了:「是那个狠毒的人,竟然给奴才下这样重的手,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给奴才做主啊!」 静容点了点头:「此事本宫会仔细调查,你放心养病。」 说完这话静容顿了顿道:「我听说你是感觉有些不舒服,这才请了太医,那你可记得,你今日吃了喝了些什么?还有捧了什么东西?」 惇妃看起来是早有准备,静容一问这话就看向一个宫女,抽噎着道:「四喜,你带着娘娘去看吧。」 说完又看向静容:「奴才也觉得此事蹊跷,因此早早让人将奴才今日接触过的东西都整理了出来。」 第369页 静容点了点头,又看向太医:「太医也跟本宫出去看看吧,看看这些东西可沾染了毒药。」 那太医急忙应了。 说完静容看向惇妃:「你好好养病,我就先出去了。」 惇妃露出一个感激的笑:「麻烦娘娘为奴才操心了。」 静容和太医出去了,惇妃的眼神也立刻变了,再没了之前的委屈和可怜,转而染上了忿恨。 到底是谁给她下了毒?是顺妃?还是芳嫔?或者说是皇后娘娘? 惇妃心中心乱如麻,刚刚太医的话她听在耳中,而且她知道的,其实比皇后更清楚,她体内这毒,很难祛除,指不定还会影响寿数。 一想到这事儿,惇妃就恨得心头滴血,若是让她找出是谁敢给她下毒,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 静容和太医跟着那个叫四喜的宫女出了内殿,去了西配殿。 西配殿里摆着一张大桌子,桌上摆着许多东西,按着吃食和玩器摆的整整齐齐的。 静容打眼看了一下,就对太医道:「太医且看看吧。」 太医也不浪费时间,立刻就上前一样样观察。 胡世杰此时也跟在静容身侧,见着这情形,笑着道:「要辨别出来,只怕还得一会儿,娘娘不如先回宫,等出了结果,奴才叫人给您报信。」 静容也不想在这儿多待,她和惇妃并没有交情,待在这儿自己觉得别扭,只怕惇妃也觉得烦。 因此静容便点了点头,又把赵嬷嬷留了下来:「到底是一桩大事,嬷嬷跟着注意着点,有事及时回禀。」 赵嬷嬷急忙恭敬应下,静容这才转身离开。 这件事一直等到了下午,这才有了结果,那一桌子的东西并没有检查出什么,不过太医过来回禀,惇妃体内的毒物好像是慢慢累积的,虽然今日用过的东西没有毒,但是往日里或许就接触过。 这下子,检查的事情倒是成了持久战,静容怕夜长梦多,便让太医院又选了三个太医,一起去查。 这次虽然查的东西多,但是查的却很快,第二天早上结果就出来了。 问题出在惇妃喝药的一个碗上。 惇妃前几日身体不适,就喝药调理,喝了整整半个月,昨天正好停了药,没成想就被查出来中毒。 而那个碗找到的时候,已经被人摔碎埋进了土里。 能被找出来,也是因着有人发现药碗少了一个,然后一一排查能摸到药碗的宫女,这才找出了那个下毒的人,不过那人说,她只在药碗里放了符箓烧成的灰,并没有下毒,只是有人觉得惇妃严酷,想要让她倒霉而已。 这事儿一闹出来,性质就一下子变了,这可是魇镇之术啊!这放到皇家是最招人忌惮的事儿了,查问的太医和太监们当场冷汗就下来了。 然后二话没说,胡世杰就让人封了惇妃的宫门,不许人进出,他亲自去给干隆报信,而赵嬷嬷也回来给静容报信。 静容一听这话,也急忙往惇妃宫里去,去的时候,干隆已经在了,面色看着十分不好。 「皇上。」静容给干隆行礼。 干隆一摆手:「此事皇后可知道了?」 静容小心的点了点头。 干隆有些烦躁:「胡世杰已经让人去审那个宫女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静容点了点头,又道:「惇妃如何?」 「已经歇着了。」干隆转身坐到了椅子上,看着有些烦。 静容也不敢打搅他,沉默的坐到了另一侧。 ** 胡世杰果然很快的就回来了,神色看起来十分惶恐。 「查出来是谁指使了吗?」干隆语气有些冰冷。 胡世杰战战兢兢回答:「回皇上的话,查出来了,那宫女说,是,是顺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奴才给她的。」 「顺妃?」干隆震惊了,要说之前顺妃还有毒害惇妃的可能,但是现在顺妃都怀孕了,再去毒害惇妃,不是害人害己吗? 胡世杰自己也有些忐忑,小声道:「是顺妃娘娘宫里的人,名字也交代了,可要找人过来对质?」 干隆皱眉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找过来吧。」 胡世杰松了口气,急忙下去吩咐了。 但是屋里却陷入了寂静之中,静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是顺妃下了毒,她恨惇妃可能比谁都厉害,但是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恨也不能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吧? 难道她是真的被恨意沖昏了头脑? 静容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大对,不过现在她也不敢开口,只老实坐着。 没一会儿,顺妃宫里的宫女被带过来了,那宫女此时已经吓得快要打摆子了,脸色煞白,一进来就瘫倒在地上:「奴,奴才……」 胡世杰一招手,另一个下毒的人也被押了过来,那人一看那个宫女,就高唿:「就是她,是她给奴才的符水!」 宫女吓的哆哆嗦嗦,想要反驳也张不开口,胡世杰看向干隆,干隆点了点头:「你来问。」 胡世杰这才开口问话:「青草,半个月前,你可是给了这人一张符箓,让她烧成灰加到惇妃娘娘的药碗里?」 这个叫青草的宫女急忙摇头:「没有,奴才没有!」 另一个宫女此时已经被打怕了,急忙高唿:「她胡说,就是她,奴才还记着,她包着符的帕子上绣的兰草,帕子是月白色的。」 第370页 胡世杰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太监立刻上去搜,果真从那个叫青草的宫女怀里搜出一张帕子,月白色绣着兰草的帕子。 青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胡世杰此时的语气却突然柔和了起来:「青草,你就是个小宫女,这样的符箓你那里能弄到,如今你已经被招出来了,你若是再不招,那这件事就得你背着,你确定你能背得起吗?你的家人能背得起吗?」 青草的面上再无血色,急忙哭着叩头:「奴才有罪,是顺妃娘娘给奴才的符箓,说是让人倒霉的,没旁的作用,奴才小时候在家里也吃过符灰,从没有中过毒啊!皇上明鑑!」 「荒唐!」干隆气的拍桌子:「给我把顺妃找来!」 胡世杰还没来及领命,却见外面传来顺妃的声音:「皇上不必劳烦,奴才已经来了。」 这声音听着平静,但是静容却能听出其中隐约的颤抖。 静容握了握拳,心下有些不安。 干隆面色一黑,看起来被气的不轻,怒声道:「还不快滚进来!」 话音刚落,帘子一掀,顺妃就走了进来,她的身子已经有些臃肿了,穿着一身素净的旗袍,头上也没带什么首饰,一进来就给干隆和静容请安。 但是这一次干隆却没有让人把她扶起来,只冷声道:「那个符箓是你让人下到惇妃药里的?」 顺妃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点了点头:「是奴才。」 「放肆!」干隆气的照面扔了个茶碗过去,静容都没反应过来,那茶碗已经擦着顺妃的额头摔在了地上,瞬间有血从顺妃头上流了下来。 干隆起的直喘气,胸口起伏不定。 顺妃却好似没察觉到似得,她哑着嗓子继续道:「奴才只是算出来,奴才肚子里这一胎不安分,是惇妃的八字妨碍到了他,为了皇嗣安危,奴才这才去了城外道观求了沖煞福,以保皇嗣平安。」 干隆听到这话,都气的不知道怎么说话了,骂了一句煳涂,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静容吓了一跳,急忙帮他顺背:「皇上慢慢说,不要气着了。」 干隆很快收敛住了咳意,一把压住了静容的手,一双眼睛定定看着顺妃:「这样愚蠢的话你也能信,就你这样,也算是大家出身?和普通的愚民愚妇有何分别!」 顺妃听着这话却哭了:「奴才本就愚蠢,否则也不能让人把奴才的孩子害死了,如今奴才好不容易又有了孩子,难道又要栽到同一个人身上!」 干隆气的脸都青了:「你这都是在胡说些什么!那孩子没了,和惇妃有何关系!」 这话一出来,顺妃眼中仇恨的光芒再也掩不住,她狠狠的看着干隆,哭着道:「有没有关系皇上不清楚吗?到了此时此刻,皇上又何必装聋作哑!」 干隆听了这话,差点背过气去,幸好静容发现不妥,掐了一下他的人中,这才喘上气来,只是手却抖得止不住了。 「你个混帐!竟然敢,竟然敢……」他一边说,一边又要把手头的东西丢出去。 静容见了急忙道:「皇上,顺妃还怀着身子呢,她被鬼神魇住了,胡说八道呢,您千万别和她计较!」 顺妃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吓的浑身颤抖,跪伏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而干隆的理智也被静容的这句话唤了回来,他再没有拿东西丢顺妃,但是胸口那口气,却一直下不去,看着顺妃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屋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第115章 人才 不知过了多久, 干隆终于开了口,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语气也很冷。 「把顺妃给我拖下去!禁足!」 底下人再不敢迟疑, 急忙上前将顺妃拖了下去。 而顺妃也在这时高喊:「皇上,我绝没有害死她的意思, 那符箓真的只是为了沖煞, 奴才说的都是真话!」 干隆却不愿再听这些,侧过脸去,只当没听到。 静容抿着唇没说话,只觉得今日之事诡异的紧。 等到顺妃被拖走了, 干隆这才看向静容:「顺妃此时有孕, 不好处置她, 先将她贬为贵人, 等她生下孩子之后,再行惩处。」 静容点了点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顺妃的确是跑不脱了,不说下药的是不是她, 在宫里搞魇镇之术就已经是罪过了。 ** 顺妃就这么被拖了出去, 一直拖回了永寿宫,一进宫门,就看见芳嫔站在自己侧殿门口,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顺妃有些羞耻的咬了咬牙,侧过头去, 不想让芳嫔看到自己此时狼狈的一面。 等到顺妃被关到了屋里, 她这才放声哭了出来。 她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为何每次都在惇妃这个贱人身上栽跟头。 那符纸里面明明只下了些巴豆, 她也只是想让惇妃那贱人病上几日,怎么就成了毒药呢? 她现在有了孩子,何必冒这个风险呢? 而且若是要下毒,也不必这般复杂啊! 难道是惇妃那贱人假装中毒,以此陷害自己? 不可能,若是真的假装中毒,绝对躲不过皇上和皇后的眼睛,惇妃一定是中毒了,而且是毒的很厉害。 可是又是谁借着这事儿害自己呢? 顺妃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刚刚站在门口的芳嫔,她半张着嘴,好似有些惊讶,但是那双眼,却格外平静,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似得。 第371页 顺妃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是了,当时不就是芳嫔在自己跟前说冲撞不冲撞的事儿吗? 自己也是因为听了她的话,这才以为是有人冲撞了她的孩子,最后导致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想到这儿顺妃真的是恨得咬牙切齿,竟然是芳嫔! 这个贱人! 她一开始接近自己,只怕就没有打什么好主意! 顺妃想到这儿,也顾不得肚子了,直接扑到了门上,哭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有要事禀报!」 就在顺妃哭求的这会儿,芳嫔已经到了惇妃宫中,此时静容和干隆还没来得及走,正听太医说惇妃的病情呢。 惇妃昨晚上昏迷过去,现在还没醒,据太医说,只怕这回很是兇险,要是今天还不能醒,那就危险了。 干隆脸色黑的要命,虽然他现在厌恶了惇妃,但是惇妃到底是和孝的亲娘,要是真死了,和孝得多可怜。 干隆正吩咐太医无论如何都要救人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来报,芳嫔求见。 干隆更烦躁了,这会儿求见也不知道做什么,正想要说不见,传话的人却说:「芳嫔娘娘说,有要事禀告皇上和皇后娘娘。」 干隆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让人进来了。 静容此时也是有些好奇,芳嫔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正想着呢,就见到芳嫔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跪下给干隆叩头:「皇上,您饶了顺妃娘娘吧,娘娘,娘娘也是一时煳涂。」 干隆眉头皱的死紧:「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芳嫔哭着道:「都是奴才不好,当初看着顺妃娘娘害喜害的厉害,就多嘴了一句,是不是被什么冲撞了,没成想顺妃娘娘竟然听了进去,做出了此等错事,这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求皇上宽恕顺妃娘娘吧。」 干隆眉头松了松:「你和顺妃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芳嫔嗫嗫嚅嚅,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干隆下意识觉得有问题,立刻追问:「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快说!」 芳嫔这才哭着趴在了地上:「是奴才没用,伺候不好顺飞娘娘,顺妃娘娘怀孕以来,性格大变,总是对奴才多有苛责,最近一段时间,奴才更是动辄得咎,奴才见娘娘如此反常,这才猜测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原以为娘娘会静心念佛,或许能平心静气下来,没成想,娘娘竟然这般煳涂。」 说完她抬起头看向干隆,面上此时已经是梨花带雨的模样:「皇上,都是奴才胡说八道,这才惹得娘娘钻了牛角尖,皇上您就饶了娘娘吧!」 「胡说八道!」干隆这会儿也火了:「她如此行径与你又和相干!」 说完他看向太医:「我问你,芳嫔可说的是真的?顺妃果真在怀孕之后如此行事?」 太医也难啊,但是皇上问却不能不说,只能遮遮掩掩道:「微臣听同僚说过,顺妃娘娘怀孕之后,脾性的确有些变化。」 干隆眼神瞬间就沉了下来,顺妃如此行事,果真是被鬼神附体了,否则怎会如此煳涂! 说起来芳嫔说这话也是掐住了干隆的心思,他宁愿相信鬼神,也不愿意相信顺妃是真的怨恨他当年没能处置了惇妃,所以报復惇妃。 「去把给顺妃诊脉的太医给朕叫过来!」干隆此时的情绪稍稍冷静了下来,眼神也恢復了平静。 可是静容站在一边,心中却越发觉得惶恐。 干隆这样,其实更吓人。 静容忍不住看了一眼芳嫔,真是个人才啊,她现在总算是看明白了,这背后之人,一定就是芳嫔,果真是步步算计,连干隆的性格也拿捏了。 如今过来口口声声说求情,其实不过是把顺妃推向更黑暗的深渊,这个时代的人对待精神类的疾病,手段可不温和,尤其是皇家,只要你精神不对头,一个无才无德鬼神附体是免不了的罪名,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你被老天厌弃,那日后的前程算是完全断绝了。 没一会儿,顺妃的太医来了,同时一起来的,还有看守顺妃的宫人。 那宫人先行回话:「回禀皇上,顺妃娘娘说有要事想要求见皇上。」 「不见!」干隆气的不轻:「你给我好好守着她,不许她踏出永寿宫一步,让她净心念佛,以洗清自己的罪孽!」 那宫人有些迟疑的看了皇上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只能点了点头,小心退下了。 至于顺妃的主治太医,干隆十分精细的询问了一番顺妃如今的状态,等问明白之后,脸都青了。 顺妃果然在怀孕后,性格大变。 干隆的脸都绿了。 其实这在静容看来,不过是有些孕期焦虑,或许是稍微严重一点的孕期焦虑。 这种事儿要是放在平时,可能也没什么,你不见太医看着也十分淡定,好像也没把这事儿当成一回事。 可是关键是这事儿出来的时机,正好是顺妃做了煳涂事,然后又被芳嫔秃噜出来,顺妃不太正常,那小事儿也成了大事儿了。 干隆沉着脸道:「此事事关重大,今日之言,不许外泄半分,顺贵人之后就禁足永寿宫西次殿,芳嫔为永寿宫主位,今日之后由你来照料顺贵人和她腹中胎儿,不得有误!」 干隆看向芳嫔,眼中的冷色几乎化为实质,芳嫔打了个哆嗦,急忙叩头:「奴才遵命!」 第372页 干隆又看向静容:「皇后觉得如何?」 静容收回看向芳嫔的若有所思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皇上处置的极为妥当,臣妾没有异议。」 干隆点了点头:「好了,你们都下去了,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说心里也该清楚。」 芳嫔和太医这才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而静容却在干隆的示意下并未离开。 干隆看着人都出去了,这才和静容道:「这次顺贵人做出此等煳涂事,朕看着着实诡异,只怕她肚里的孩子,也会受她影响,日后,那孩子就由芳嫔看管,你也要好生盯着,万不能出任何错处。」 静容此时终于恍然大悟。 芳嫔,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她心中一言难尽,面上依旧恭顺的应了下来:「臣妾遵旨。」 ** 芳嫔从惇妃宫中出来之后,一直走到看不见宫门了,这才卸下了面上的战战兢兢之色。 她嘴角闪过一丝讽刺,眼底却满是自得。 皇上,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一些虚妄的猜测,就能如此疑神疑鬼。 顺妃,哦不,是顺贵人那个孩子,自己就好好收下了,至于日后,只要有孩子在,那她就有了立足的根本,皇上再不喜欢,还能杀了自己孩子不成? 不过自己这几日得低调一段时间了,刚刚皇后看她的眼神,让她后背发凉,她敢确信,皇后一定是看出来什么了。 可是有什么用呢? 即便是看出来了她也没证据,她也不会说,毕竟自己做的这些事儿,未必不是皇后心中所想,她难道也盼着一个家世显赫的高位妃嫔生下皇子吗? 芳嫔嗤笑,皇后,也不过如此,只是她有身份有地位可以装模作样,而自己就必须真刀真枪的见血拼杀。 如今,谁又比谁高贵呢? ** 顺贵人知道皇上不愿见她,并且贬她为贵人的时候,整个人就崩溃了。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这种事情发生之后,皇上都是捨弃她? 现在连芳嫔那个贱蹄子也爬到她的头上! 顺贵人再不能保持理智,哭着趴在门上喊:「皇上,都是芳嫔蛊惑奴才的,奴才冤枉啊!」 喊得嗓子都沙哑了,这才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姐姐,我来看你了。」这是芳嫔的声音。 顺贵人顿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得,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后下一刻她就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还敢来看我!明明是你引我入彀害了惇妃,你现在还敢来找我!」 芳嫔却好像十分委屈似得道:「姐姐,我知道是我那句话让你左了心思,也亲自去求了皇上皇后,愿意以身代之,替姐姐受罚,可是皇上却说,姐姐这是被鬼神附体,煳涂了这才做出此事,与我无关,如今我也没法了。」 顺贵人被这话气的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皇上,皇上竟然知道了! 可是他知道了,为何还要这样对待自己! 难道她真的信了芳嫔的鬼话! 顺贵人正要质问,芳嫔却放软了语气:「姐姐,如今你都六七个月身子了,可要千万保重才是,要是没了孩子,只怕皇上连这点情分也不顾了,姐姐放心,妹妹会好生照顾你的,一定不辜负皇上的信赖。」 顺贵人咬紧了牙,是了,现在自己已经落到了芳嫔手里,再与她冲突,只是自讨苦吃,还不如保重身子,生下孩子,如此日后才有翻身之日。 可是她也不愿给芳嫔下软话,只冷哼了一声,再没有回应。 芳嫔听到屋里再无唾骂之声,隐秘的笑了笑,现在还是得先稳住顺贵人,等孩子生了就万事大吉。 其实她也没料到这件事会这么快就爆发出来,按着她的估摸,这得等到顺贵人生产前后,毒物才会外显。 可是万事万物都有偶然,既然此时已经闹出来了,那就只能按着计划走下去了。 芳嫔走了,但是屋里的顺贵人却恨得指甲都扎进了肉里。 皇上不信她,甚至不见她,现在又落到了芳嫔手里,她现在就只剩肚里的这个孩子了。 顺贵人抚上自己的肚子,眼角眉梢露出一丝坚毅,这孩子,她一定要保住,只要有了孩子,皇上就不会对她这样狠心! ** 静容坐在轿子上,朝着翊坤宫走去。 赵嬷嬷跟在她身侧,看着有些欲言又止。 一直等到回到了宫里,换了衣裳进了屋子,赵嬷嬷这才小声道:「娘娘,这件事只怕和芳嫔脱不了干系。」 静容摇了摇头:「谁都能这么想,可是,证据呢?」 赵嬷嬷无言以对。 静容嘆了口气:「那符箓是顺贵人自己求得,东西是顺贵人宫里的宫女塞过去的,惇妃吃着中了毒,那就是顺贵人的错。」 赵嬷嬷看着有些迟疑:「会不会那毒药其实是芳嫔下的?」 「有这个可能,只是想要查出来很难,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还是先不要惹他,等他回过神来了,他自己或许就会有动作。」静容淡淡道。 赵嬷嬷点了点头,心中也嘆了口气,芳嫔真是个棘手的人,她找人盯了她好几天,愣是没有发现一点不妥之处,如今事情发生了,她才觉得背后冒冷汗,这个人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心狠手辣,心思深沉,日后只怕要更加重视才行。 第373页 ** 干隆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养心殿,喝了好几碗凉茶,这才消了火气,但是同时,理智也回来了。 他琢磨着今日的事儿,也觉得有些微妙,但是现在惩处也惩处了,总不能自打嘴巴子,他琢磨了半天,找了李玉进来道:「找人去永寿宫搜宫,看看可还藏有毒物。」 李玉有些迟疑:「永寿宫还住着其他娘娘小主……」 「给朕一起搜!」干隆大声道:「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们难道就搜不得了吗?」 李玉连道不敢,出去吩咐了一句。 这事儿之后,干隆又让胡世杰查这几日公众内外可有暗通消息,不管是谁,都要禀报惩处。 胡世杰心里一紧,这样的事儿,往日里也寻常,现在要查,只怕连累甚多。 但是现在看着皇上的脸色,他也不敢多言,急忙领命离开。 干隆这边大张旗鼓的搜查,宫里也顿时鸡飞狗跳,天天都能看到有奴才被送到内务府慎刑司,隔几天就有人被死抬出去,或是被关进了大牢。 一时间宫里人心惶惶,甚至宫外的人也开始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是干隆是出了名的好面子,这样的事儿自然不会露出消息,因此大家只知道顺妃犯了忌讳被贬为贵人,却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忌讳。 如此,倒是起了许多流言,不过宫里的流言都被静容压了下去,宫外的静容鞭长莫及,但是那些人也更谨慎些,不敢传的太厉害。 毕竟,干隆可不是什么好性子! ** 李玉和胡世杰的调查很快就结束了,李玉在永寿宫,只从顺贵人住处搜出了还没用完的毒药,干隆立刻让太医院拿去分析,这几日惇妃情况很不好。 至于别的宫妃,一个比一个干净,只芳嫔屋里搜出一些茶叶,并不是宫中的东西,干隆看了摆摆手:「这是芳嫔的父兄进上来的药茶,太医院已经看过了,有养身的功效,朕常吃,无碍的。」 李玉松了口气:「除了这些,再没有旁的了。」 干隆皱眉:「芳嫔处再没有别的不妥的地方?」 干隆理智回復之后,也是有些怀疑芳嫔的。 李玉摇头:「别的奴才都和太医院的大人们一一看过了,并没有什么不妥。」 干隆松了口气,芳嫔最近还是和他挺亲近的,而且他也吃了不少芳嫔进上来的汤水和药茶,要是芳嫔真的有问题,那自己岂不是也会中招。 如今既然看着没什么,那干隆的心也放了一半。 之后干隆又问胡世杰。 胡世杰这回查出来的东西就多了,这段时间,在宫廷内外传递东西的人不少,但是大多都是宫女太监把自己攒的钱拿出去置办产业或是捎给家里。 有更大胆一点的,也不过是偷宫中的东西出去贩卖,这样的事儿在宫里简直不胜枚举。 而其中值得注意的,就是顺贵人两次递出消息,一次是让钮祜禄家给她算八字,一个是钮祜禄家给宫里传递沖煞符。 干隆给气的啊,这钮祜禄家也是没个明白人了,这样的事儿都能跟着胡闹。 而且这个白云观也不对劲,出的符箓竟会毒死人,看起来也不是个好东西。 干隆大手一挥,第二天就把顺贵人的父兄叫进来大骂了一同,又把身上的差事褫夺了,让他们回家反省。 第二件事就是把白云观那个给算八字的道士秘密收监。 这件事毕竟不好看,干隆也不想闹得太大。 结果去找人的时候,却发现那个道士已经走了,一问白云观的人,才知道那个道士是挂单的道士,并不是他们观里的人。 干隆不好真的把一观的道士都投了大牢,只能让人回来,然后全国通缉这个道士。 内外传递东西的,除了顺贵人,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了。 一个是芳嫔的弟弟病了,芳嫔往外面送了一回银子,一个是皇后的母亲病了,皇后给宫外派了一次太医。 这两件事都是得了自己允准的,而且芳嫔一家子,还是自己亲自下旨召进京城的,一方面是因为最近芳嫔得了他的心,他看着芳嫔思念家人就松松手让人来了,一方面也是因为芳嫔家里的人着实不着调,干隆也怕他们借着宫妃的名义做些不好看的事儿,所以放到自己眼跟前盯着。 所以对于这两件事,干隆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让太医院加紧研究那份毒药。 ** 而太医院这边也是心累,之前没有毒药样本,只能靠着普通的祛毒方法来做,只是这样虽然保住了一条命,惇妃的人却越来越虚弱,这几天已经下不了床了。 而现在有了毒药,虽然太医院上下都欣喜不已,但是这毒药着实古怪,他们研究了好几天,还是有几样毒物没有研究出来。 后来还是一个熟悉西南药材的老药农辨别了出来,只是毒物虽然都分辨出来了,但是解毒的方法还是一筹莫展。 太医们也没法子,只能如实禀报上去,干隆听了却若有所思,直接把毒药的单子给了粘杆处,让他们在京中的药铺私下调查,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人买过这些毒药。 这种事调查起来就很琐碎了,一个多月后,这才有了消息。 这几样毒物,有几样是十分罕见的,最近一段时间,也只有几家买过,而其中一家,却让干隆脸色都变了。 第374页 ** 静容此时正坐在屋里下棋,她的棋下的不好,但是干隆却总找她下棋,可能是横扫臭棋篓子也很有快感吧,但是静容去不想老是输,所以这段时间倒是一直在打棋谱练习。 结果这一局才刚下了几个子,外面就有人传话,皇上来了。 静容有些惊讶,看了眼时间,这眼看到了午膳的时间了,平时这个时候,干隆是不会来后宫的。 不过无论如何,静容还是立刻迎了出去。 一出去,看着干隆难看的脸色,静容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声。 这是怎么了? 但是静容面上情绪不改,迎着干隆就进了正殿。 因为看着干隆面色不好,静容这回也亲自服侍他换衣洗漱,等到两人坐下,又亲手斟了茶给他。 干隆的面色稍转,只是心里的事儿依旧没放下,他也没喝茶,只放在了桌上,淡淡道:「我看到你家里最近採购了一些雪上一枝蒿,如此毒物,不知有何用处?」 静容的心沉了下来。 第116章 放过 静容心中沉重, 面上却只露出一个笑,轻声道:「没想到这点小事,也劳皇上挂碍, 不瞒皇上说,臣妾的额娘前段时间病了, 一直风湿骨痛也不得缓解, 后来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过去诊治,太医开了个方子,可以缓解疼痛,其中就有雪上一枝蒿, 因为这药难买, 讷苏肯还让他的福晋来问我, 可惜我这儿也没有这东西, 幸好后来京中一家药铺突然又有了这味药,这才买到。」 干隆情绪稍缓,这和他查到的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干隆笑了笑, 也不知信了没有:「不过这东西到底有毒,还是要小心慎用。」 静容笑了笑:「这个臣妾也知道, 太医也叮嘱过家里, 只是后来臣妾想着,到底这么厉害的东西,家里人万一用错,只怕后果难料,就把药材送到了太医院, 请太医院的太医们帮忙炮制成了药膏, 每日给母亲涂抹, 如今只怕已经应该炮制好了吧。」 干隆一愣, 有些诧异:「你把药材送到了太医院?」 静容笑着点头:「买完就送过去的,一支都不少呢,想来太医院里也有记录。」 干隆的笑顿时有些尴尬,他算是听出来了,皇后已经猜测出了自己对她的怀疑,因此才会这样隐晦的表明自家的清白。 干隆心中有些别扭,但是到底也算是松了口气。 「皇后处事周全,很好。」他勉强笑着道。 静容也没在多说话了,只和干隆一起用了午膳,又送了干隆离开。 看着干隆的御驾离开,静容面上的神情慢慢变得沉重。 「果真是个厉害了,竟连我也要算计。」她语气淡淡。 赵嬷嬷在跟前也是恨得咬牙:「得亏娘娘早有防备,听着家里买了这剧毒的东西,就让人送到了太医院制药以备不测,没成想她还真敢出手。」 静容没说话。 要说芳嫔在京中有多大势力那是肯定没有的,但是这个人也真的是胆大心细,敢把他们家牵扯进去,那就说明,她已经盯着自己很久了,就等着一个机会,来出手。 那拉家买药,是真的为了给郎佳氏治病,可是买药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值得避讳的,外人想要打听那容易的很。 当时雪上一支嵩很难找,因此那拉家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静容都想着让太医院的人帮着打听了,家里却突然说找着了。 静容原本就谨慎,那会儿又因着庆贵妃的提示悬着心,因此觉着这事儿有些不妥当,便让他们悄悄把药送过来,以备不测。 没成想啊,还真遇上了。 静容现在都觉着,芳嫔那副毒药里,添了雪上一支嵩也是故意的,若是自己家买别的药,或许她也会添上。 这样即便没有铁证皇上不会惩罚她,那也会让干隆对她埋下怀疑的种子。 只要这个种子一埋下,那么长成苍天大树指日可待。 静容想到这儿冷笑了一声,芳嫔还真是敢想啊。 她这么恨自己,也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恨意,她当年进宫,自己也未曾害过她,可是她为什么非得来和自己作对呢? 就算自己这个皇后没了,也轮不到她上位啊,她如此行事,只让人觉得疯狂。 ** 芳嫔听说今天中午皇上陪皇后用了午膳。 她心里有些激动。 之前皇上在午膳的时候,可一般不会来后宫,这次来,是否是因为自己之前埋得隐线被皇上看见了? 可是很快芳嫔就得了消息,皇上离开了,还是被皇后亲自送出去的,两人看着关系依旧和睦。 芳嫔差点掰断自己的指甲。 又让她逃过去了! 芳嫔咬着唇,皇上如此多疑,这次竟然信了皇后吗?还是他们夫妻二人在演戏? 芳嫔嘆了口气,反正只是随手为之,一开始她就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很小,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反正以皇上如今这性子,皇后和她那个小崽子日后的苦日子还多着呢。 芳嫔脸上露出隐秘的笑,她知道等到日后皇上没了,她也就是个老死深宫的下场,现在趁着有机会多看看皇后的笑话,她还是不想放过的。 而且,这世事难料,谁又能说得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 这事儿就这么不轻不淡的过去了,静容最后也不知道,干隆到底有没有去太医院查她送过去的药。 第375页 但是以干隆的性格,静容觉得他应该查了,因为这段时间,干隆明显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这份好里隐约带着一丝补偿的意思。 不过静容并不在乎这份补偿,她现在全身心都投放在芳嫔身上。 她觉着,芳嫔这个人,现在是不能留了,她必须立刻抓紧时间处置了她,否则遗祸不小。 这人现在就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 不过想要处置芳嫔,第一件事,还是要了解一下她这个人。 外面的表象,静容通过赵嬷嬷一惊知道了很多了,但是芳嫔屋里的事儿,她却把控的很紧,赵嬷嬷一直没找到机会插手。 不过现在却是个好时机,这次下毒事件,干隆让人搜了永寿宫,芳嫔宫里自然也不会错过,虽然没搜出毒物来,但是别的她可藏不住,静容觉着还是有挖掘的余地的。 因此静容没过几日,就把张淳叫到了宫里,询问当日之事。 张淳自然不会隐瞒,立刻将芳嫔宫里搜出的东西说了一遍。 别的倒是都没什么,但是当听到药茶的时候,静容若有所思。 「那药茶太医院可有留存?」静容问道。 张淳一愣,然后点了点头:「留存了,不过我们几个太医都检查了一遍,那药茶无毒无害,反而能补气养身,有益精血,服之有益。」 别的静容没听懂,但是有益精血这句话静容听明白了,这不就是壮阳的吗? 干隆这个年纪了,服用这种东西很正常,不过看着张淳的意思,好像这东西副作用不大。 「虽则如此,服用此物,是否会虚不受补?」静容小心道。 张淳有些诧异,不过他也理解皇后的意思,急忙道:「此物温补,不会有碍,而且皇上龙体康泰,所以并无挂碍。」 静容沉默了,行吧,这是持证嗑药,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可是芳嫔身为妾妃,给皇上进贡这种东西,着实是不符合宫规的,只是可惜,这东西已经过了干隆的眼了,而且还被太医院默认,那么能拿出来做文章的机会就小了。 还是先按捺住,切看看芳嫔之后的行为。 ** 静容心中对芳嫔提防到了极点,自然也会将此事与永瑄说明。 永瑄听说之后,眼中就忍不住生出怒意。 「额娘何必心慈手软,这样的人就该早早除去!」 静容却没吭气,她倒不是心慈手软,她只是觉着,这个芳嫔留着或许还有用。 「你别着急,她如今对我也就敢做些小动作,不足为惧,现在重要的是,抓住她的把柄,让她无话可说,如此才能彻底剷除这个祸根,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皇上如今宠信她,我们和她正面冲突,实属不智。」 永瑄也不知有没有被静容这番话说服,反正是冷静了下来,他面色紧绷道:「额娘说得有理,只是儿臣怕她行阴诡之事,又害了额娘。」 静容一笑:「她已经害了惇妃,短期内是再不敢出手了,否则不是自取灭亡吗?而且她给你皇阿玛献药承宠,此事也是一步险棋,若是无事倒还罢了,若是有事,只怕她也承担不住。」 永瑄瞬间瞭然,但是神情中还略有挣扎,许久轻声道:「她献的那药……」 静容明白他的顾虑,急忙道:「太医查探过了,无害的,反而是大补之物。」 永瑄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静容看他冷静了下来,也不再多言,又叮嘱了他几句小心行事。 这几日永瑄在干隆更前更是小心了,干隆对他的要求也更是苛刻。 不好幸好的是,干隆到底把绵恆养到了跟前,还亲自教养绵恆,如此也算是间接看重的意思。 当然了,绵恆聪慧也是干隆看重他的原因。 静容问了几句绵恆的情形,说起绵恆,永瑄的神色倒是柔和了些许。 「那小子,自来是个机灵的,嘴也甜,皇阿玛很喜欢他。」 静容听着直笑:「倒是真真像极了你,你小时候嘴也甜,人人见了你都觉得欢喜,如今长大了,倒是话少了。」 永瑄抿着唇笑笑:「儿臣长大了,不得稳重些吗?若还和小时候似得,岂不是让人笑话。」 静容听着又忍不住笑着点了点他的头:「你啊,不管多大,说什么都有理!」 永瑄也轻声笑了。 ** 四十五年年底的时候,顺贵人产下一子,不过这一胎却生的艰难,顺贵人在生产之后,直接血崩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还闹着要见皇上。 结果话还没传出去呢,她人先晕了。 芳嫔就等在门外,听见产下一子,心中大喜,急忙让人把孩子抱过来。 结果一看孩子的模样,芳嫔的笑脸就凝固住了。 这孩子太瘦弱了。 虽然说这段时间芳嫔对顺贵人照顾的简直周到至极,但是顺贵人到底是被幽禁,心中惶恐不安,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安胎药强行灌下去,没一会儿又吐出来了。 就这么折腾了几个月,反倒是比以前削瘦了,直到生产的时候难产出声,这孩子身体能有多好,就可想而知了。 芳嫔心中十分失望,琢磨着这孩子想要养活只怕千难万难,但是现在她却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只是心中深恨顺贵人不争气,这点难处,就颓丧成了这样,自己当时多惨的境地,不也支撑过来了吗? 第376页 想着这些事儿,芳嫔对这孩子也没了兴趣,直接让人把孩子抱走。 芳嫔跟前的奴才都是有眼色的,也不敢烦她,抱着小阿哥就离开了,还有一个人战战兢兢的请示芳嫔,顺贵人要见皇上,可要禀报。 芳嫔听了冷笑一声:「皇上何等金尊玉贵,也是她想见就能见的,我看她是病煳涂了,不必理会!」 芳嫔都这么说了,这些人自然都应下了。 因此这个小阿哥出生,竟是在宫里一点波澜也没有留下,干隆那边甚至没有赐下东西,只有静容这头按例给赏了东西。 芳嫔看着更是气苦,她知道皇上会不喜这个孩子,但是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不喜,连出生例行的赏赐也无,只怕宫里那些拜高踩低的人,都在背后笑话她和这个孩子呢! 这般想着,再加上孩子的哭声,芳嫔心中更不耐烦,喊了乳母进来,让她把孩子抱到后殿去。 永寿宫的后殿是一直闲置的,如今也就两个老嬷嬷在耳房住着,把阿哥安置在那儿,只怕不妥,乳母有些不安的看向芳嫔,不知如何是好。 芳嫔却冷笑一声:「怎么,我还指使不动你了?」 乳母急忙道:「奴才不敢,只是耳房并没有收拾出来,只怕阿哥过去……」 「没收拾出来,你不会自己收拾!赶快出去!没得听着厌烦!」芳嫔十分嫌弃的看了一眼那个皱皱巴巴小猴子一样的小崽子,心中越发烦躁。 真真是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孩子,顺贵人这样没脑子的蠢货,也就能生出这样只会哭不会讨好的崽子。 若是自己也能怀孕,何必替人养孩子呢…… 想到这个芳嫔心中就发苦。 乳母看着芳嫔脸色,知道主子心里只怕不好受,也不敢迟疑,急忙带着阿哥出去了。 结果出了正殿,便听见西次殿里拍门的声音,乳母打了个哆嗦,她知道,那殿里住的是阿哥的亲娘顺贵人。 只是如今,只怕那位贵人也就只剩一口气了吧。 生产之后大出血,虽然吊住了命,可是再也没有太医过来诊治过来,如今只是拖过一天算一天,等死罢了。 乳母有些心酸的低头看了眼襁褓中的阿哥,真真是苦命的孩子啊! ** 十四阿哥出了月子,没过几天,顺贵人就没了。 顺贵人死的时候还没出正月,干隆听了底下禀报,只觉得晦气,说了句简办,就再没有多言了。 静容听着觉着心寒,却也不好多说,只嘱咐底下到底操些心,不要太简陋。 顺贵人的丧事草草过去,四十六年的年也过完了,宫里只有十四阿哥这个不知事的给带了孝,旁的人连一炷香都没有上,大家也都躲着忌讳呢。 而惇妃,在太医院得到毒药之后,也渐渐把体内的毒都除干净了,只是到底伤了根基,这个冬天都一直缠绵病榻,等到第二年三四月这才下地。 只是面色看着十分难看,人也瘦了许多,衣服穿在身上都觉着晃荡,看着挺可怕的。 她现在简直对顺贵人恨之入骨,有时候乳母抱着十四阿哥来请安,她看着十四阿哥的眼神都带着刀子,静容有时候都觉得渗人。 不过芳嫔到底也明白,她再讨厌这个孩子,这也是她如今在宫里的依靠,因此并不常把十四阿哥抱到人前,免得碍了惇妃的眼。 芳嫔自己,这段时间也十分低调,每日除了在自己宫中,就轻易不出去走动,如此倒是显出了循嫔。 不过循嫔到底不辜负她这个名字,一直循规蹈矩,因此宫中这段时间倒是安宁。 一直到了四十六年的闰五月,永琪的独女,下嫁了蒙古阿拉善亲王之子的那位格格,殁了。 这消息传进宫来,格格的亲娘胡氏先晕了,然后西林觉罗氏就来了静容宫里。 她眼圈红红,看着也挺伤心。 静容倒也能理解,毕竟这位格格好像之前就是养在西林觉罗氏跟前。 「娘娘,如今小格格没了,儿臣也知道不该用这事儿打搅娘娘,可是那到底也是王爷的女儿,金尊玉贵的养到这么大,这才成婚几天,竟就这么殁了,儿臣心里也着实不好受,只想着能不能让胡氏跟着过去看一看送一程,也算她这个做亲娘的,最后一点念想。」 说完西林觉罗氏又流泪了。 静容嘆了口气,这事儿按理来说不是她能管的,但是看着西林觉罗氏这样,静容心里也不好受,便道:「我会和皇上说的,一切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不过我想着,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皇上不会不同意的。」 西林觉罗氏心里松了口气,又跟着擦了擦眼泪,眼圈子越发红了。 送走了西林觉罗氏,静容嘆气:「五阿哥府上的格格没了,也不知道皇上对那位台吉的婚事又是个什么意思?」 「那可是旗主王爷的长子呢,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扎萨克亲王,格格没有生子,皇上只怕还会指婚。」赵嬷嬷小声道。 静容嘆了口气,这话她当然也明白,只是觉着,这满清的皇室贵女还真是不好当啊。 事情的后续果然如同赵嬷嬷预料的一样,干隆很快就将永珹的次女赐婚阿拉善亲王之子旺沁巴班尔。 与永琪的女儿死亡之间,间隔不到一个月,哪怕是知道这里面有政治因素,也不由让人觉得心寒。 第377页 不过干隆到底也不想显得太冷血,便同意了西林觉罗氏的请求,让胡氏去送她的女儿一场。 静容把这话告诉西林觉罗氏的时候,西林觉罗氏哭的不行,也不知道是因为干隆的「大度」而感动,还是因为哭自家孩子的悲凉。 ** 这事儿过了没多久,宁楚格怀孕了。 距离宁楚格长女出生,也已经有九年了,这九年,宁楚格一直没能怀孕,静容有时候也会担心他们夫妻因为子嗣的事情不和,但是这个担心却是多余,他们夫妻一直挺好的。 甚至干隆想着拉旺多尔济没有儿子,想要给他指个侍妾,也被拉旺多尔济拒绝了。 如今宁楚格再次怀孕,静容哪怕不重男轻女也松了口气,她实在是怕了干隆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了,给自己女婿找妾,他也是真能想得出来! 静容当天得了消息就让赵嬷嬷带了东西出宫去看宁楚格。 听赵嬷嬷说,宁楚格也是高兴的热泪盈眶,这么多年没孩子,她也已经放弃了希望了,没想到竟然又怀孕了,她不知多高兴。 拉旺多尔济更是高兴的找不着北,第二天就进宫谢恩。 静容见他那傻样,心里也觉得妥帖,这孩子,不说多有能耐,但是心眼实诚,对宁楚格也真心,只要有这两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干隆听了这事儿也觉着高兴,到静容宫里和静容说话,也忍不住感嘆:「希望宁楚格这一胎能是个儿子,如此,赛音诺颜部的爵位也就能顺利承袭下去了。」 静容无语,半天了他关注的就是这个。 不过她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和干隆计较,爱咋咋地,反正自己偷着开心就是了。 说完了宁楚格,干隆又顺嘴说起了永瑄的孩子。 「永瑄家的大闺女也有十三了,到了指婚的年纪了。」 静容简直毛骨悚然,急忙道:「才十三呢,正小呢,还是多等几年再说。」 干隆听了轻笑:「你啊,倒是总想着把孩子都留到跟前,却不知留来留去留成仇。」 静容无语,但是面上还是笑着道:「旁人家是这样,不过咱们家哪能如此呢,到底是皇上的亲孙女,难道还能嫁不出吗?」 干隆听了大笑:「皇后这话说的不错,朕的亲孙女,哪个能配得上。」 笑完又忍不住咳嗽,听着这咳嗽的声音,静容心理咯噔一下,只觉得有些不好。 但是面上还是稳住了,没多言,只急忙起身替他顺一顺后背,又让人端了蜜水上来润喉。 干隆却摆了摆手,制止住了静容的行为,咳嗽声也慢慢缓了下来。 静容看着干隆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更是觉得不妙。 干隆却笑着道;「是有些呛着风了,朕没事,永瑄闺女的事儿就先放着吧,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儿郎,等过几年再看。」 静容没多话,到底点了点头,心中却愈发沉重,干隆这个样子,她总觉得有些不好。 等干隆离开之后,静容想找人问问,但是窥探帝王身体,可是重罪,静容到底不能留下这个话柄,只能想着多盯着点太医院,看看干隆这段时间召见太医的频率如何。 之后几天,太医院那边的消息也很迷惑,干隆依旧还和之前一样,并没有多召见谁。 去问永瑄,永瑄也说干隆精神头不错,这几日还能批奏摺批到半夜。 但是越这样静容越觉得不对。 还有一点就是,芳嫔又復宠了,之前被循嫔压了一头,如今却又后来居上,成为了后宫最受宠的人,每个月承宠的日期为后宫之首。 静容觉着,可能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117章 晕厥 这一日, 干隆又召芳嫔侍驾。 芳嫔高兴之余,心中也有些担忧,这几日, 皇上喝药茶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这药茶里头加了什么东西,旁人不知道, 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之前在扬州的时候, 每家暗娼寮子不准备一两样这样的东西,有这东西在,寮子里才能客似云来。 如今到了宫里, 她一开始是不愿意把这东西拿出来的, 毕竟宫里的太医也不是吃素的, 若是查出来有什么不对,那她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用的。 可是后来干隆那么对她, 她也就狠下了心, 干脆把用料减了许多,以正经进贡的方式送上来, 若是查出来了,只说是被人懵逼,或许还有救,若是没能查出来,这东西也算是过了明路,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结果, 那些太医果然没能查出来。 一开始芳嫔对于这个结果也是高兴的, 可是现在干隆越喝越多, 而且已经每日都离不了这东西了, 芳嫔这才觉得害怕。 若是真的被人看出来了, 那自己该怎么办? 可是现在也由不得她了,干隆召她去侍驾,难道她还能拒绝不成? 芳嫔克制着心中的不安,被人用被褥抬着,去了养心殿。 进去的时候,干隆正在里头看摺子,见她来了,只让她现在外面候着。 芳嫔就顺势被人抬去了,养心殿侧殿。 躺在床上的时候,芳嫔心里还在嘀咕,也不知道今儿又得等到什么时候。 结果刚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了动静,芳嫔急忙往外看,便见着干隆进来了。 他面色看着十分红润,仿佛很有精气神的样子。 一进门,他并没有先去看床上的芳嫔,而是对着身后的李玉招了招手。 第378页 李玉立刻捧了一个碗上来,芳嫔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是也没在意,皇上这段时间,一直在临幸之前要喝鹿血酒,这她是知道的。 干隆果然一仰头喝完了那碗酒,芳嫔看到了隐隐的红色。 喝完酒,干隆的面色越发红润了,他又用茶水漱了漱口,就朝着床榻走了过来。 芳嫔也开始放松身心,等着待会儿的临幸。 结果干隆刚走了两步,突然变色大变,然后就捂着胸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芳嫔双眼大睁,整个人似乎都呆住了。 李玉急忙上来搀扶干隆:「皇上!」 芳嫔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飞快,挣扎着想从被褥间爬出来,却看见干隆直接顺着往下倒。 「去,去叫……」干隆的话没说完,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李玉吓的肝胆俱裂,急忙高声道:「快,快传太医!」 屋里的人一下子都乱了起来,胡世杰白着脸朝着太医院跑去,李玉招唿着几个人将干隆抬到了一边的榻上。 芳嫔脸色惨白,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 静容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睡下了,结果有人直接在翊坤宫外面拍门叫人。 静容直接被惊醒了:「赵嬷嬷怎么回事?」 赵嬷嬷脸色惨白的走了进来:「娘娘,皇上晕倒了。」 静容听到这话,只觉得心跳的飞快。 干隆晕倒了? 这代表了什么? 静容在这一刻甚至是不敢多想,她恍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急忙道:「快给我更衣,我要去见皇上。」 说完又顿了顿:「立刻去南三所叫永瑄,还有永璂和永璟!」 赵嬷嬷急忙应下,白芷过来给静容更衣。 整个更衣的过程中,静容的心都是纷乱的,甚至是手都在颤抖。 干隆晕过去了,这件事简直像是一道惊雷,砸到了静容头上,她到现在都有些煳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静容晕晕乎乎的被肩舆抬到了养心殿,一进养心殿门,就看见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都在院子里候着。 李玉就守在门口,见着静容来了,哭丧着一张脸迎了上来:「皇后娘娘,您可终于来了。」 看着李玉这样沉稳的人都露出了这样的表情,静容心里也有些不安,但是面上还是强打着精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玉哭着道:「奴才也不知道啊,皇上今儿翻了芳嫔娘娘的牌子,然后等皇上看完了摺子,就去了芳嫔娘娘屋里,奴才伺候着皇上喝了鹿血酒,没成想,刚喝完,皇上就吐血晕了过去。」 说完李玉就跪倒在地上:「皇后娘娘,奴才有罪,没能照顾好皇上。」 静容皱着眉,干隆喝了鹿血酒?难道是那酒有问题? 可是她之前就听说过,干隆一直喜欢和鹿血酒养身,没道理这次喝了就吐血了啊。 难道是这次的酒被人下了毒? 静容不好再和李玉掰扯,直接道:「你现在外面守着,我进去问问太医。」 「嗻。」李玉流着泪应了一句。 静容抬脚进了养心殿侧殿,一进去就看见汪毅跪在榻边给干隆诊脉,静容环视一周,发现芳嫔已经不在屋里了,应该是被带到了别处。 「芳嫔呢?」静容问。 「芳嫔娘娘被带去了耳房等候。」胡世杰回话。 静容皱了皱眉:「看管好芳嫔,不要让她离开。」 「是。」胡世杰应声。 静容这才走到汪毅跟前,询问道:「皇上如何?」 汪毅手有些颤抖,低声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心肺有损,又服用了大补之物,如今身体虚不受补,反而使心肺伤势更加严重。」 看着汪毅惨白的脸,静容就觉得有些不妙,可是无论如何,现在这个情形,干隆都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晕着,否则明□□政一定会大乱。 静容不敢多想,立刻道:「那还不立刻拿出诊治的方子来!」 汪毅苦着脸道:「已经开了方子了,正在熬药,皇上若是今晚能醒来,那还好,若是醒不来,只怕……」 静容心差点跳出腔子去,但是她的行为却比她的意识反应的更快,她一听这话,就立刻差点背过气去晕倒,赵嬷嬷扶着她,大唿小叫:「娘娘!娘娘!」 后来到底是赵嬷嬷和白芷将静容扶到了榻边坐下,静容这才缓过气来,下意识的就拉住了干隆的手,忍不住流泪。 「皇上,怎会如此啊!」 汪太医在边上看着,小声道:「娘娘,微臣觉得有些奇怪,皇上用药一直都是太医院这边盯着的,怎么出现如此情况,不知是否用了什么不该用的……」 汪太医欲言又止,静容却是听明白了,立刻道:「李玉说皇上喝了鹿血酒,可是那酒有问题?」 汪太医立刻摇头:「微臣已经第一时间查看了那酒,绝无问题。」 静容抿了抿唇,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件事,她急忙道:「皇上还一直喝芳嫔进贡的药茶,听闻也是大补之物,可是两厢之下,冲着了。」 汪太医皱眉,低声道:「奴才给皇上说过,那药茶不能多喝,尤其是喝了鹿血酒前后,更不能喝药茶,也不知……」 静容神色一厉,立刻高声道:「李玉!」 李玉立刻连滚带爬的进来了:「奴才在!」 第379页 「皇上今日喝鹿血酒前后可喝了药茶?」 李玉抬头看了静容一眼,满脸哭相:「皇上已经连喝了好几日的药茶了,奴才劝皇上还是要少喝,可是皇上说一日不喝嘴里没味儿,而且这药茶是温补之物,没什么大碍,因而并没有端过,今日在喝鹿血酒前后,也喝了三盏药茶。」 「三盏?」汪太医倒吸一口冷气:「微臣禀告过皇上,每日只可喝一盏就足够,怎么今日竟然连喝三盏。」 李玉听了更是难受了:「就是这三盏,也是奴才央求了许久,皇上才止了的,否则还不止三盏呢?」 汪太医脸都白了,急忙跪下给静容磕头:「微臣有罪,没能及时探清皇上今日饮食。」 静容此时眼神格外严厉,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玉和汪毅,知道这事儿与他们是关系不大的。 就干隆这个性子,他想要什么,又有谁能劝得住。 但是那药茶竟然会让干隆如此失了节制,倒是奇了,她立刻道:「皇上并非无节制之人,而且往日最重养身,必不会不听医嘱,如此乱来,汪太医,那药茶你仔细研究,看看其中可有什么令人成瘾之物,若是有,立刻禀明!」 汪太医听了心跳的飞快,但是还是立刻应下。 屋里刚刚说完话,外面便也传话,几位阿哥到了。 静容急忙让人请进来,结果刚一说完,就看见永瑄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不仅有永璂永璟,还有永瑆和永璇。 静容有些诧异,不过她到底稳得住,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红着眼睛看向永瑄:「你皇阿玛病了,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找你们兄弟过来,看看该怎么处置?」 永瑄一直皱着眉,听到静容说话,就走上前来,拉住了静容的手,轻声道:「额娘,你别着急,皇阿玛自有上天庇佑,必不会有事的,如今这情形,不如请诸位军机大臣入宫商讨,以免延误国事。」 静容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兄弟商议着来吧,我一介妇人,也不通国事。」 永瑄点了点头,又问询了一下汪太医有关于干隆的情形,听了汪太医的话,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过他还算理智,立刻让人去军机处传话了。 ** 静容则是坐在榻上,一边看着干隆,一边擦眼泪。 这眼泪是真是假静容都分辨不了,但是看着干隆面色,静容却觉得,只怕干隆这一关难过。 静容抬头看了眼其他儿子,永璂有些担忧,永璟有些茫然,永瑆和永瑄一样皱着眉,而永璇,看着有些慌张又有些不安,眼睛一会儿看永瑄,一会儿看干隆。 静容多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怕干隆真的一病不醒之后,永瑄秋后算帐。 可是无论如何,现在他们都不敢吭声,各个都盯着干隆。 药终于熬好了,汪太医亲自伺候着干隆喝了下去,干隆的面色却依旧惨白,映着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看着十分怪异。 汪太医满头满脸都是汗,看着十分紧张。 没一会儿,军机大臣来了,今晚值班的大臣正是和珅和阿桂。 静容等着和珅进来的时候都惊呆了,不过和珅自己看着十分惊慌,虽然长得的确挺英俊的,但是此时看着面色都有些发白,一直跟在阿桂身后,一进来就跪下请安,静容让他们起身,然后问他们如今该怎么办? 和珅到底年轻,不敢先说话,还是阿桂先开了口。 「如今皇上晕厥,此时不宜外传,还得先封闭宫门,瞒住消息,再传召其他几位大臣入宫,一同商讨。」 阿桂算起来也是军机大臣里面的第一号人物了,他说的话,自然很有分量,和珅也点头认同。 静容也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说完这话,阿桂和和珅就出去了。 阿桂看着面色凝重,和珅倒是看了永瑄一眼,没有说话。 然后静容又看向其他几个阿哥,轻声道:「你们也出去歇一歇吧,皇上这边就先由我来侍奉。」 谁知这话刚说出,永璇先着急了:「皇额娘,皇阿玛病重,怎么能再劳动您,若是您也病了,岂不是更糟,不如由儿臣来侍疾吧。」 静容抿了抿唇,多少明白这个便宜儿子的意思,不就是不相信自己吗? 不过这会儿可容不得他捣乱,静容便温声道:「你这孩子,倒是孝顺,你皇阿玛知道了,想必也会欣慰,不过如今先罢了,我还有余力,至于你们兄弟,排好班之后,轮流在皇上跟前侍疾吧,如今就先由我和永瑄来。」 永璇这下子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低声应了,然后跟着几个弟弟出去了。 等到人都走了,静容又对赵嬷嬷道:「如今皇上病重,只怕后宫也会不安,还要麻烦赵嬷嬷出手,稳定后宫,不要让他们闹出事端来,若是有必要,可出手震慑。」 赵嬷嬷也知道这事儿极为要紧,急忙应了退下。 汪太医又给干隆诊了一次脉,面色依旧不好:「娘娘,皇上如今脉象依旧不稳,只怕要下重药才行。」 静容听着这话,不敢接话,只流着泪道:「我不懂医理,此事你和军机处的各位大人商议着办吧。」 汪太医也知道现在是要紧的时候,不敢得罪皇后,急忙领着其他太医退了出去。 自此屋里只剩下静容的几个宫女,还有在干隆身边伺候的李玉和胡世杰。 第380页 静容假作有些头晕,让永瑄扶着自己去外间坐坐,永瑄也十分听话,上来搀扶着静容就往外走。 两人到了外间,静容让白芷守住门口,这才低声道:「你皇阿玛这次只怕是不成了,你要早作打算。」 永瑄紧抿着唇,面色看着十分复杂,低声道:「儿臣明白,皇额娘可知,皇阿玛到底是怎么突然晕倒的吗?」 静容把刚刚的话和永瑄说了一遍,永瑄眼中生出愤恨:「这个芳嫔!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好了!」静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这里得稳住,待会儿军机处的大臣都入了宫,他们定会商讨出一个办法来,若是让你监国,你该如何你自己可清楚?」 永瑄低下了头:「儿臣不敢逾越,自然固辞不受。」 静容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你是个稳重的,永瑄,如今我们娘几个的前程,都指望你了。」 永瑄抬起头,刚刚眼中的不忍一扫而空,他语气坚定:「儿臣明白!」 ** 之后,静容便和永瑄老老实实的给干隆侍疾,亲手餵汤药,亲手擦脸擦身,哪怕没人看着,也做的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直熬到了凌晨,这才被永瑆和永璂换下。 静容有些头晕,是被永瑄搀扶着走出来的,几位军机大臣还在商议,至今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商议出个什么结果。 永瑄要送静容回宫,静容却拦下了:「你不要回去,就在这儿听消息,我也不会去,我就在养心殿的东厢房待着,哪怕这会儿累些,也不能在这时候松了这口气!」 永瑄虽然心中不忍,但是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静容去了东厢房,这是她在养心殿的住处,只是来的时日少,里面并没有准备什么东西,不过收拾倒是收拾出来了,静容只合衣在榻上靠了一会儿。 几乎刚刚入睡,静容就被外面的响动吵醒了,她急忙睁眼,却发现已经日上中天。 「白青!」静容喊了一声。 白青急忙走了进来,脸色看着有些不好:「娘娘。」 「外面出了什么事?」静容问道。 白青小声道:「是惇妃娘娘,说要来给皇上侍疾。」 静容皱眉:「赵嬷嬷没有拦住她?」 「她是偷跑出来的,赵嬷嬷已经过来了,劝也劝不住。」静容脸上一黑,这个时候了还捣乱。 「给我更衣,我出去见见她。」 「是。」 ** 静容出来的时候,惇妃正满脸焦灼的训斥赵嬷嬷:「皇上病重,本宫作为宫妃,想要侍疾有何不可,你这奴才,拿着皇后娘娘压我,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静容面色一冷,怒道:「惇妃!你还有没有规矩!」 惇妃一哆嗦,转头就看见了静容,她急忙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奴才只是想给皇上侍疾,如今皇上病重,奴才心中实在难安,不见着皇上,奴才这心里就说不出来的忐忑,皇后娘娘,虽然如今您把持中宫,但也不能不让奴才见皇上啊!」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把持着皇上病重的消息,不让人知道,好像自己另有所图似得。 静容都气笑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上病重,本宫自当稳住后宫,不让流言纷扰,你算个什么,竟敢质问我,赵嬷嬷,给我把惇妃压下去!不许让她出宫门半步!」 惇妃一下子慌了,高声道:「皇后娘娘,奴才只是想要给皇上侍疾,并无他意啊!皇后娘娘!」 静容并不理会,一摆手,只让赵嬷嬷将人压了下去。 等到惇妃被压下去了,静容这才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去看看芳嫔。」 到了押着芳嫔的屋里,静容先是皱了皱眉,只是逼仄的耳房,窗户都被封着,里头黑乎乎的也没点蜡烛。 她一进去,打开房门,这才有几丝光亮。 她一眼就看见,芳嫔靠在墙角,身上只裹着一个被子,衣衫不整。 「芳嫔。」静容唤了一声。 芳嫔这才反应过来:「皇后娘娘!」她急忙爬了过来:「奴才是冤枉的,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啊皇后娘娘!」 静容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看着芳嫔,许久道:「那药茶是你进贡的,里头可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芳嫔心下一惊,急忙道:「那药茶是经过太医院查验的,奴才如何敢加别的东西,娘娘明鑑啊!」 静容没说话,许久才道:「我现在是给你个机会剖白自身,若你不愿,那待会儿等着你的,就是慎刑司的手段了。」 芳嫔心中恐慌,急忙道:「我是皇上宫嫔,娘娘如何敢对我下如此重手!」 静容嗤笑:「你如今把皇上都害成了这样,还指望皇上救你吗?」 芳嫔心中顿时绝望,痛哭流涕道:「娘娘明察啊,奴才真的冤枉!」 静容听着这话,也懒得和她多言,只道:「如果你来来回回只是这话,那我也不想与你多言,等到太医院那边结果出来,自有你的苦头吃。」 说完静容转身就走,芳嫔在后面的哭嚎求饶声,她充耳不闻。 等回了养心殿正殿,里头干隆还是没醒,如今守着的,已经是永璟和永璇了,永璇看着很紧张,一直在喝茶,永璟却看着很淡定,时不时的摸一摸干隆的额头。 第381页 见着静容进来了,两人急忙行礼。 「皇上可曾醒过?」静容问道。 永璟回话:「之前汪太医给皇阿玛下了针,醒了一会儿,但是没说什么话,只说让十哥主持朝政。」 静容一惊:「怎么不来唤我?」 永璟急忙道:「皇阿玛只醒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叫您,就又晕过去了,汪太医说,这是损耗了精神,只怕最近几日,都要小心照顾着。」 静容听着这话算是明白了,看起来到底是给干隆下了重药,让他清醒了一会儿,但是这个清醒却也是有时限的。 可是现在干隆昏厥,永瑄不过是毛头小子,真的能掌控住朝政吗? 静容不敢多想,但是无论如何,现在她们只能等,等干隆醒来,或者,等他死! 「我知道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静容淡淡道。 永璇没说话,永璟急忙道:「额娘,我们也才刚刚过来,哪能休息,还是您下去休息吧,您昨晚熬了一夜,今儿就休息了三四个时辰,只怕有损您凤体。」 静容心中忍不住想笑,都休息了三四个时辰了还不足够,难道要睡七八个时辰才够? 「那也好,你们想留着就留着吧,如今你阿玛,这样,想来你们心中也不好受。」 第118章 驾崩 静容在养心殿守着一直守到下午, 侍疾的阿哥都换了一波了,静容还是坚持着没有走。 一直到眼看快天黑了,汪太医终于来了。 他脸色十分难看, 低声道:「微臣召集太医院全部太医和医士药农验看此物,后来有一位自西南来的药农发觉了异常,这药茶中竟然添加了罂粟, 此物虽然可以解除中毒, 治疗痢疾,但是服食多了会使人虚劳咳嗽,还会致人上瘾, 前朝藩国进贡之阿芙蓉, 便是此物所制。」 静容听着这话心都沉下来了, 阿芙蓉,这不就是鸦片吗? 原来这么早就出现在中国了。 而且干隆还在着了这个道了! 静容咬着牙, 心中翻滚着不知多少念头, 许久终于道:「既然如此,那如今皇上昏迷, 可要重开汤药?」 汪毅低着头,小声道:「已经开好新的药方了。」 说完又跪倒在地:「微臣无能,没能及时察觉,致使皇上用了此等毒物,请娘娘降罪!」 静容气当然是气的,但是想现在也不是处置太医的时候。 「如今皇上病重, 此事先记下, 你等要好生伺候!若是再有差池, 我定不饶了你们!」 汪太医冷汗都把衣服浸透了, 心中也满是悔恨, 当时检查那药茶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再细心一些呢,竟然出了这样的差错。 不过现在能逃得一命,还是好的,汪太医急忙叩头谢恩。 ** 等到汪太医下去了,静容立刻传了李玉进来:「芳嫔进贡的药茶有损龙体,你立刻去审问芳嫔,这其中可是另有幕后黑手,还有芳嫔的家人,也立刻看紧了不许他们出门!」 李玉刚刚也听明白了汪太医的回禀,知道自己呈上来的那碗鹿血酒无害,有害的是芳嫔进贡的药茶,因此心中也松了口气,如今听到这个吩咐,自然是立刻去执行。 「奴才遵命!」李玉领命退了下去。 如今屋里只有静容和永璂,永璂站在静容身侧,面上有些惶然,低声道:「芳嫔如何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儿臣实在是……」 静容嘆了口气:「你这样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世上人心险恶呢?为了一时的荣宠,就作弄出这些东西来,如今只怕是追悔莫及。」 永璂没说话,只抿了抿唇,但是心底,还是对那个芳嫔起了厌恶之心。 ** 这天晚上,依旧是静容熬夜照顾干隆,永瑄也来了。 他早上跟着各处大人们处理朝政稳定人心,晚上还要来照顾干隆,静容虽然心疼他,但是却也不劝他,就差这一哆嗦了,要是没哆嗦好,前面的千辛万苦就白费了。 只是看着儿子黑眼圈这样重,静容心中还是难免难受,让汪太医也给永瑄诊了诊脉,开了些保肝养神的药喝了喝。 喝完药永瑄看着还有些疲惫,但是依旧笑着对静容道:「额娘,我没事,今儿我去了就是多听多看,皇阿玛还病着,底下等闲也不敢用什么大事来打搅。」 静容当然明白,她摸了摸儿子的脑门,笑着道:「无论如何,你也要保重自己才是,否则你皇阿玛病了,你要是再病,额娘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永瑄勉强笑了笑:「儿臣明白,额娘放心吧。」 母子俩正说着,榻上的干隆突然有了反应。 静容一惊,急忙叫了太医进来。 这几日汪毅也是熬鹰似得在外头候着,旁人三班倒,他就坚持007,仿佛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忠心耿耿似得。 如今听到养心殿叫人,哪怕他才刚刚坐下打了个盹,汪毅也以极大的精神毅力坐起身来,一熘烟跟着值班的太医跑了进去。 太医一进来,静容就急忙道:「皇上刚刚好像动了一下,你们快来看看。」 汪毅急忙凑了上去,小心掀开干隆的眼皮看了看,又给干隆把了把脉,这才道:「皇上的确有了清醒的迹象。」 说完又对身边的药童道:「去把药端来。」 然后看向静容:「微臣要给皇上下针,娘娘可要避一避?」 第382页 静容摆了摆手:「不用避,你下针吧。」 汪毅点了点头,就拿出了傢伙事,开始针灸。 汪毅也果然有两把刷子,几针下去,干隆那边就缓缓睁开了眼,还轻轻咳嗽了一声。 静容眼中露出喜色,跪着扑倒在榻前:「皇上,您终于醒了。」 干隆看了眼静容,点了点头:「皇,皇后也在。」 静容流着泪:「臣妾这几日一直都在,皇上,您可算是醒了。」 干隆似乎是想要笑一笑,但是面上神色有些僵,到底没笑出来,只伸出手,示意人扶他。 李玉急忙上来,扶着干隆坐起身。 此时药也端上来了,正温热着,汪毅道:「皇上刚刚情形,身体还虚弱,还请皇上先喝药。」 干隆点了点头,李玉立刻端了药过来,一点一点餵他。 李玉这会儿也哭的眼睛红肿,给干隆餵药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一点错不敢出。 干隆看着闭了闭眼,把药彻底喝完。 喝完药后,静容又急忙端了茶过来让干隆漱口,永瑄亲自捧了痰盂过来。 干隆漱了口,看着眼前哭的眼圈发红的皇后,和脸色青黑的永瑄,心中无端生出几分温暖。 自己病成这样,他们却依旧在榻前侍奉,可见其心之诚。 「辛苦皇后了。」他拍了拍静容的手。 静容眼眶一酸,又流下泪来:「臣妾哪里担得上辛苦,只是皇上病成这样,臣妾心中难安。」 干隆摇了摇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皇后莫要执着。」 说完他看向永瑄,笑了笑道:「永瑄,去把你的兄弟子侄,还有王公大臣们都叫进来吧。」 永瑄听了这话脸色一变:「皇阿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干隆却嘆了口气:「去吧,我的时间只怕不多了。」 静容一惊,看向汪毅,汪毅抖着手给干隆诊了诊脉,终于跪倒在地:「皇上,微臣……」 「好了。」干隆声音大了些:「朕的身体朕知道,永瑄,去吧。」 永瑄抬起头,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他看着干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咬咬牙站起身,匆匆去了外面找人。 看着永瑄出去了,干隆这才看向静容:「皇后,你替朕生了个好儿子。」 静容这会儿不论是装的也好,真情流露也罢,也已经哭的不成了,听见这话,哭着道:「臣妾实在惶恐,皇上,不如再让其他太医进来诊一诊脉吧。」 干隆却摇了摇头:「不必了。」他又咳嗽了几声,脸上浮出不正常的红晕。 汪毅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明白这是最后的迴光返照了。 静容上去帮他顺了顺气,眼中依旧默默流泪,没有说话。 没一会儿,诸位皇子皇孙和王公大臣们终于进来了。 干隆半靠在榻上,眯着眼睛认人。 军机大臣们都到齐了,儿子们也都到了,连永瑢也来了,后面还跪着自己的孙子,重孙,儿孙满堂啊,也不枉此生恆了,干隆嘴角露出一丝笑。 而来的这些人看着屋里的情形,就知道不对头,不过也不敢多言,都跪下给干隆请安磕头。 干隆抬了抬手:「都起来吧,朕时日不多了,有些话想要交代。」 这话一说出口,屋里便一下子炸了! 「皇上!」 「皇阿玛!」 大臣也好,阿哥也罢,都哭出了声。 干隆却只是笑了笑:「生死有命,朕活到这个岁数,也算上天眷顾,如今永瑄也大了,这天下该交给他了。」 顿时大家的眼神都瞄向跪在最前头的永瑄。 而永瑄跪着扑倒在干隆榻前:「皇阿玛此言,儿臣万不敢受!」 干隆却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好孩子,你打你落地,皇阿玛就觉着,你是老天爷赐给皇阿玛的储君,你出身贵重,聪慧好学,机敏谨慎,对你,皇阿玛再放心不过了,皇阿玛老了,这天下总得交到你手上,只盼望你能不辜负皇阿玛对你期望,好好治理天下。」 永瑄哭的浑身颤抖,不能自己。 干隆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皇阿玛还记得你小时候,带你出去巡河,你走不动路,皇阿玛想要抱抱你,你却倔强的不肯让我抱,非得自己走,如今你大了,皇阿玛也抱不动你了。」 永瑄哭出了声:「儿子大了,该儿子孝顺皇阿玛才是。」 干隆拍了拍永瑄的肩膀:「好好好,是朕的好儿子。」 说完又对跪在永瑄后面的绵恆招了招手。 绵恆此时也满脸是泪,见着干隆沖他招手,就急忙走上前去。 干隆拉住了绵恆的手,柔声道:「绵恆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培养。」 永瑄哭着点头。 干隆又环视了一周,轻声道:「善待你的兄弟子侄,孝顺你额娘。」 「儿臣知道。」永瑄带着哭腔应道。 「朕写的密诏就在正大光明牌匾后面,待朕去后,可使阿桂和福隆安取来验看。」 「是。」永瑄继续应。 而干隆却看着渐渐失了之前的精气神,显得有些疲惫,他缓缓靠在引枕上,轻轻摆了摆手:「好了,都下去吧,朕想歇一会儿。」 底下又传来一阵哭声,但是干隆却已经闭上了眼。 第383页 永瑄更是哭的肝肠寸断,跪在榻前不离开。 汪毅哆哆嗦嗦的凑上去试了试鼻息,发现已经没了气息,顿时跪倒在地,哭着道:「皇上驾崩!」 顿时,屋里传来哭嚎声,好像天塌了一般。 而静容,她拉着干隆冰凉的手,坐在干隆榻前,整个人有些茫然。 仿佛周围的哭声都没能入了她的耳,而眼前这个男人,也依旧是那个让她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天下之主。 可是现在看着他,面色青白,双眼紧闭,手上冰凉。 他死了,终于死了。 自己在他的高压下活了这么久,每天都觉得无法唿吸,可是现在他死了,她却觉得有些茫然。 真的解脱了吗? 静容竟然有些没有实感。 身后的赵嬷嬷有些焦急的推了推静容,现在大家都在哭丧,皇后娘娘这样,不是招人话柄吗? 静容却没意识到这个,在这样无感的恍惚中,原本提在心口的那股气,在这个时候终于松了下去,继而涌上来的是疲惫和眩晕,而赵嬷嬷这一推,她便再也支撑不住,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永瑄焦急的唿唤声。 ** 干隆四十六年六月,干隆帝驾崩,终年七十岁。 四十六年七月,永瑄登基,次年元月,改元昭宁。 尊皇后那拉氏为母后皇太后,上徽号懿安皇太后,居寿康宫。 第119章 太后生涯1 静容当上太后之后, 只觉得紫禁城的天都比以前更蓝了。 那一日她在干隆过身之后晕倒,当时就被太医诊脉说是心神损耗,需得静心修养。 她在榻上睡了两天, 这才清醒过来。 后来干隆的丧葬,她虽然也跟着哭灵,可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并没有多耗费精神, 一切的事情,她都交给了富察氏来办。 直到干隆的丧仪结束,整个紫禁城从里到外透出来的死气这才消散了一些。 静容对干隆自然是没什么感情的, 但是到底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多少还是有点面子情, 而且她后来还把皇位传给了自己儿子,所以静容到底还是给他念了几天经,烧了些纸钱。 不过也就如此了, 丧礼那段时间, 她的眼泪几乎都流干了,现在她只想快快乐乐的过自己的老年生活。 这天皇后带着殊兰过来静容这儿说话。 静容是很喜欢殊兰这丫头的, 这孩子也基本上是在静容膝下长大的, 但是如今到底也十四岁了,眼看要出门子了, 皇后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想要找静容探探话。 「皇额娘, 这几日殊兰空着,想着您前几日有些头晕, 便绣了个抹额出来, 你看看这样子可还过得去眼?」 静容看着富察氏奉上来的那个抹额, 上面是个五福捧寿的花样子,针脚细密,颜色搭配的也素雅,的确不错。 她笑着拉着殊兰的手到跟前,笑着道:「我们兰儿绣的自然好看,只是日后可不许了,绣多了伤眼睛。」 富察氏听着这话松了口气。 而殊兰只是笑着道:「孙儿记得玛嬷的教导呢,每天只做一个时辰的针线。」 静容笑着点了点殊兰的鼻子,柔声道:「记得就好,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玛嬷也不好一直唠叨你了。」 殊兰笑着靠进了静容怀里,柔声道:「孙儿就喜欢听玛嬷唠叨孙儿,孙儿知道,这是玛嬷关心孙儿呢。」 静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永瑄这小子,生出来的几个孩子,各个都嘴甜的不成,她光听这话就觉得心里舒坦。 看着婆孙俩亲亲热热的样子,富察氏心里也觉得舒坦,如今皇上后院的女人不算多,但是登基之后,必定会选秀,到时候只怕进来的女人会更多,自己身为皇后,有儿有女,自然站得直稳得住,不过就算有儿女,也得儿女争气,得皇上和太后的喜欢才更好。 绵恆自不必说,皇上一直看重,而殊兰也是投了太后的眼缘,如此他们娘三也算有了保障。 想到这儿,富察氏笑着道:「皇额娘说的是呢,这孩子如今也大了,我想着倒是要贞静一些才好,又想着皇额娘福气深厚,若是能让她沾一沾皇额娘的福气,那也是她的福分了。」 静容看着富察氏的神色,估摸出了她心里的意思,不过她也正好要和富察氏说这个,因此并不介意,只让白芷将殊兰带了下去。 「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些话要和你说,殊兰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日后的前程,我自然也得帮她看好才行,让她抚蒙我是不愿意的,这孩子打小就是娇养长大的,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心中也惦念她,而且就算是抚蒙,那也得从她姑姑的例子,在京城定居,还有一个就是,虽然已经十四岁了,可是我看着到还是个孩子,等再长一长吧,起码十七八了,身子骨长得差不多了,再给指婚才得宜。」 富察氏一听这话,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这几天左思右想,可不就是想求个这个结果,她如今就一儿一女,若是女儿远嫁,她心里如何能安宁,如今太后给了这个准话,她也好受多了。 「皇额娘仁慈宽厚,儿臣给您磕头了。」 富察氏就要起来行大礼,静容急忙让赵嬷嬷把她拉住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殊兰也是我孙女,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就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吧,照顾好孩子,管理好六宫,旁的不要多想。」静容到底安抚了几句。 第384页 富察氏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后来两人又说起了今年选秀的事儿,永瑄的意思是,大行皇帝新丧,选秀还是免了吧,不过大臣们都有些不乐意,纷纷劝皇上以大局为重,选秀还是要选的,宗室还有帮嗷嗷待哺的青年等着成婚呢,皇上不考虑自己还得考虑别人啊。 最后永瑄想了想,那还是选吧,不过这次选秀以指婚为主要,上记名先放放。 静容自然没有不应的,她也不想自己的儿子贪图享乐。 等商议完选秀的事儿,静容突然又想起了芳嫔。 当时静容是想处置她的,但是因着干隆过世,自己又晕过去了,再加上后来一通忙乱,倒是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想起来,就忍不住问富察氏。 「芳嫔是怎么处置的?」 富察氏的笑有些僵硬,许久才嗫嚅道:「芳嫔在先皇过世之后就已经去了,皇上奉先皇遗诏,说芳嫔意图不轨,戕害皇嗣,将她贬为庶人,不许入妃陵,芳嫔一家子,都被赶去了宁古塔,与批甲人为奴。」 静容皱了皱眉,干隆哪有这个遗诏,自然是永瑄瞎编的。 至于处置芳嫔的名义,看起来也是为了给干隆找遮羞布,怕人知道干隆是死在了女人的算计之下。 不过这也正常,永瑄和干隆到底还是有些父子情分的,再加上干隆死后那些煽情的话,永瑄对他皇阿玛那就更掏心掏肺了,芳嫔弄出这些事来,永瑄不弄死她才怪。 要不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只怕芳嫔一家子也难道死罪,但是现在被发去了宁古塔,只怕离死也不远了,而且还得在死前受点罪。 「我知道了。」静容嘆了口气,没想到芳嫔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不过她这么死,倒也很符合这深宫里的规矩。 富察氏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太后,芳嫔做了什么,旁的人不知道,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先皇死了,太后都直接晕厥过去了,可见太后和先皇之间的感情深厚。 如今心里肯定恨不得对芳嫔食其肉寝其皮,结果芳嫔就这么没了,也不知太后心里会不会有疙瘩。 不过现在看着太后淡然的样子,富察氏又觉着,太后果然心胸宽广,只怕如今也是想开了,先皇已经没了,若是大大咧咧的处置芳嫔,那先皇的名声也没了,如今这样也是为了先皇好。 想到这儿,富察氏心里也松了口气。 静容不知道富察氏竟然脑补了这么多,不过她也不在意,如今她儿孙满堂,又当上了太后,旁人怎么想对她的影响已经不大了。 ** 这件事之后,静容把自己对殊兰日后前程的想法和永瑄说了一下,永瑄点了点头,应下了。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康熙年间的时候了,还得靠公主和亲拉拢蒙古王公,通过这许多年的操作,蒙古那边的政治影响力已经大大减少,如今还能让朝廷操心的,也就是山高皇帝远的漠北蒙古了,漠南和漠西,已经尽在朝廷的掌握之中。 因此永瑄这才能毫不犹豫的答应下这件事,毕竟这事儿干隆也没少干。 选秀的时候,永瑄还来问静容,要不要给两位弟弟指个侧室,静容满脸无语,拒绝了这个提议。 只道:「你弟弟如今都大了,也各自有了子嗣,就不必操心这些了,省的后宅不宁。」 永瑄自然也知道自己额娘的性格,不过白问一句,见她拒绝也就不多说了。 等到选秀结束,几个儿子进宫来看静容。 永璂在正月的时候,就被晋封了和硕淳亲王,而永璟,也给封了和硕庆郡王。 还有永瑄几个便宜侄子和便宜哥哥,永璜的承袭子绵恩晋封定亲王,永璋的承继子绵懿封贝勒,永珹追封履亲王,永琪嫡子绵信晋封荣亲王,永瑢晋封质亲王,永琮追封哲亲王,永璇册封仪郡王,永瑆晋封成郡王。 真是热热闹闹,大家都开心,静容也觉得永瑄这一手很漂亮,对兄弟侄子都大大方方的,如此,大家倒是都觉得永瑄的好。 今儿来得时永璂和永璟一家子。 永璂看着比之前脸色好看多了,这孩子也是,干隆一直对他淡淡,但是他对干隆的感情倒是深,干隆这次没了,除了永瑄,就属这孩子哭的厉害。 后来都哭病了还不回去,是静容找了人强把他抬回去的。 现在看着他身子养回来了,静容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永璂今儿来带了他的长子,还有博尔济吉特氏刚生下来的小格格。 永璂长子如今也有十一岁了,几个月没见,倒是长高了许多,面相长得有些像永璂,静容看着高兴,急忙让人端了杏仁茶过来,当时他们兄妹几个就喜欢喝这个。 果然绵佑也很喜欢喝。 而永璟的长子绵诚,如今也有七八岁了,跟在绵佑身边,也吵着要喝,静容笑着给他也倒了一碗。 永璂坐在静容跟前,笑着道:「这小子整日不着家,今儿进宫来,想着额娘也许久没见他了,就带过来让额娘见见。」 静容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你们如今都出宫建府了,额娘心里也念着你们呢,你可去看宁楚格了?她的长子出声,额娘也没能去看看,如今心里倒是牵挂着。」 永璂笑了笑:「去见了,宁楚格如今好着呢,养的面色红润白白胖胖的,那小子儿臣也看着健壮,拉旺多尔济抱着不撒手呢,额娘您就别操心啦!」 第385页 静容也跟着笑了:「那就好,你们兄妹几个,自小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出去了,也要互相照应着,如此额娘心里才放心。」 永璂笑着点头。 静容一转头,又看见了坐在边上的永璟,对他招了招手:「前几日听你咳嗽了两声,如今可好了?」 永璟点了点头:「儿臣晚上习字的时候忘了关窗户了,这才受了些寒,如今已经好了。」 听着这话,静容不免嗔怪:「都是成了婚的大人了,怎么还是这般丢三落四的,以后可得长记性。」 永璟也笑了笑:「儿臣记住了。」 正说着呢,外头传话,皇上也过来了,静容心中一喜,急忙让人出去迎。 等看着永瑄进来,身旁还跟着绵恆,静容的笑也一下子入了心底,真好啊,他们一家子,如今也都和和美美的了。 第120章 太后生涯2 殊兰是十八岁那边才成婚的, 她成婚那边,绵恆也到了选秀的年纪了。 不过静容依旧压着没让选,藉口还是身子没长成,而且那年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永瑄对自家额娘那是了解的透透的, 知道她这也是为了孩子好, 因此也倒没有阻拦。 至于富察氏, 她当然也想绵恆找个得力的岳家, 因此也乐于看着太后挑拣。 不过永璂家的绵佑在这一年到底是指婚了,不过到底把成婚的时间压到了第二年,十六七岁,静容觉着也还可以吧。 一年一个孙女出嫁, 一个孙子娶亲, 静容一边是高兴,一边又觉得难受。 殊兰到底嫁在了京里,嫁的人家是满洲大姓,嫁的人是永瑄和静容挑了又挑的青年俊彦。 静容是笑着送殊兰出宫的,不是没有不舍,只是静容知道, 既然要开始新的生活,笑着面对总比哭着面对要更好,她希望殊兰能过的好。 倒是富察氏哭的站都站不住,后来因为要送嫁,这才强撑着起身,可是看着殊兰出去,眼泪到底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静容安慰她:「殊兰嫁到了京里, 日后还有的是相见的时候, 你别难受。」 富察氏忍着泪点了点头, 只是看着,心中还是伤感。 这两三年,富察氏又生了一胎,还是个儿子,她算是彻底在宫里把脚跟站稳了,不过她对静容却依旧恭敬孝顺,她是个聪明人,到底也是知道静容在永瑄心中的位置的。 静容回了寿康宫,看着榻上摆着的殊兰给她绣的手筒,到底还是红了眼。 到底也是她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孩子啊,就这么出了门,她心里如何能不难受呢。 ** 殊兰出嫁之后没多久,宫里的庄嫔突然被诊出来怀孕了。 这个庄嫔就是之前永瑄府里的那个吴格格,永瑄登基之后封了嫔,今年选秀的时候,宫里又进了一个安贵人和云贵人,扒拉下来,永瑄后宫的妃嫔们,属实不算很多。 而庄嫔在生了殊宁之后,也一直没有怀孕,如今终于被诊出来有孕,整个人都高兴的懵了。 倒是富察氏,十分会做人,亲自来静容这儿给静容道喜。 静容觉得挺古怪的,要说高兴,也没多高兴,但是按着这个年代的传统,到底还是按着份例赏赐了一番。 富察氏估摸着静容的面色,心下一喜,知道太后这儿是没多看重这一胎。 但是越是这样,她倒也越发显得大度了,笑着和静容说了一下对庄嫔的安排。 静容听了点点头:「你看着办就是了,我是信任你的。」 富察氏抿着唇笑了。 ** 原本静容想着还能安生几日,没成想这个庄嫔怀孕没几天,倒是闹出事端来了。 静容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和赵嬷嬷说话呢,结果外面突然传话进来,庄嫔见红了。 静容整个人都呆住了,急忙让人过去看看,虽然她对儿子的妾室不怎么感冒吧,但是到底也是一条人命呢。 去探消息的很快就回来了,消息也跟着回来了。 「庄嫔娘娘是给皇后娘娘请完安之后,回宫的时候,突然滑到了,这才见了红,不过幸好庄嫔娘娘跟前的宫女见机快,扑上去垫了一下,因此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动了胎气,太医说要静养。」 静容皱了皱眉,人没事就好,只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玄妙呢。 她沉吟了片刻道:「怎么会突然滑倒呢?」 郑怀恩看了眼静容,这才小心道:「听说是不知怎么,被鹅卵石垫了一下,这才滑倒的。」 这好好的路面怎么会有鹅卵石呢? 宫里的路面每天都有人清扫,说有鹅卵石,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里面果然有事。 静容眸色沉了沉道:「这事儿皇后怎么说?」 「皇后娘娘说,一定要仔细查,万不能使这样的歪风邪气在宫里蔓延。」 静容这才点了点头:「皇后是个稳重的,此事交给她我是放心的。」 郑怀恩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静容,许久才道:「那娘娘不管此事了吗?」 静容挑眉,郑怀恩在自己跟前伺候,一向是寡言少语,办事却利落,今儿怎么记起来说这样的话了呢。 静容神色微动,只淡淡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如今六宫之主是皇后,我管这么多做什么,没得讨人厌烦。」 郑怀恩心中嘆了口气,没再多言,转身退了出去。 第386页 ** 没几日调查结果就出来了,说是庄嫔宫里的一个学规矩女子,因为不忿庄嫔苛待她,因而在庄嫔每日必经的路上放了鹅卵石,想要害庄嫔。 静容听到这个结果自己都有些无语,不过既然调查出来是这个,她也不多言,只在富察氏禀报的时候提点了几句:「底下人若是心大了,那就该敲打敲打,该压制压制,有时候若是太过放纵,反而不好,宫里嘛,还是要和和乐乐的才好。」 富察氏的神色一僵,片刻后又恢復了正常,笑着点头:「您说的很是,臣妾记下了。」 静容看着富察氏的神色,也不知她是真记下了还是假记下了,不过到底没有多言,让她退了下去。 等到皇后离开,赵嬷嬷这才道:「也不知皇后娘娘懂没懂您的意思。」 静容笑了笑:「她那样聪明的人,定然是懂了。之前她只怕也是看出了庄嫔心中的不甘,便对她多有放纵,想要等到庄嫔闹出大乱子来,再来个一劳永逸,我本也想看看她这次想要怎么处置庄嫔,不过幸好她到底也没下得了狠心,只是处置了庄嫔跟前的人,也算是给庄嫔一个警告吧,希望她能知道些进退。」 说完又冷笑一声:「还有这个庄嫔,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之前在潜邸的时候,我看她倒是老老实实的,如今入了宫,这才刚怀孕,就敢算计皇后,胆子不小。」 赵嬷嬷笑了笑:「那也是因为她兄弟被皇上重用,她心中自然有了别的想法。」 静容没说话,只冷冷道:「这倒也罢了,但是她竟然敢收买我跟前的大太监,也是真的胆大包天。」 说起这个,赵嬷嬷倒是急忙给郑怀恩说情:「郑怀恩也是知道轻重的,在您跟前提那一句,也是他打心眼里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否则他哪里敢多言。」 静容笑了笑:「行了,我也没怪他的意思,你们在我跟前伺候了这么久了,一些不疼不痒的东西,收着也就收着了,只是有一点要记住了,不该收的东西,一定不能拿。」 赵嬷嬷急忙应了。 静容也没多言,只淡淡道:「让郑怀恩领十板子,领完板子就回去歇着,什么时候好全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伺候。」 赵嬷嬷心中松了口气,娘娘到底是饶过他了。 「奴才代郑怀恩谢过娘娘宽恕。」 静容点了点头,闭上眼假寐。 赵嬷嬷看着她这样,也不敢多言,急忙退了下去。 ** 庄嫔宫里。 庄嫔咬着牙喝完了汤药,这才躺下。 见着出去打听消息的宫女进来,又急忙坐起身来:「怎么样?太后那儿可有消息?」 宫女白着一张脸,面上难看,嗫嚅道:「太后娘娘那儿没有动静,只那天过来打探消息的郑怀恩公公领了板子。」 庄嫔心里一沉,她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太后这是察觉到了。 庄嫔心里头忍不住发酸,怎么她这日子就这么难。 明明也是潜邸出来的,还是先皇指给皇上的格格,结果入了宫,就只是个嫔位,如今怀孕了,想着总该封妃了吧,结果还是没消息。 皇后装成个慈善人,却是个面甜心苦的,把自己的殊宁抱到跟前养着,倒是把自己的孩子养的和自己不亲了。 如今她在这宫里,倒是只剩肚里这个孩子了,想着借着这次的机会,让皇上看看皇后的为人,也好怜惜自己,给自己升升位份,结果还是不成。 庄嫔咬着牙,自己熬了这么多年,结果熬到最后,竟然还是没人把她当一回事! ** 不说庄嫔心中多怨愤,富察氏回了宫,心里倒是有些不安。 她将自己宫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了跟前的大宫女说话。 「你说太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恼了我了?」 大宫女也是跟惯了富察氏的,急忙笑着道:「娘娘多心了,皇后娘娘这也是提点您,不要让那起子小人骑到头上来,这段时间庄嫔娘娘多有酸言酸语,您都看在皇嗣的份上忍了,太后娘娘这也是心疼您呢。」 富察氏嘆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大宫女这话是安慰自己呢,自己的心思,只怕太后也看明白了,果然不愧是先皇宫里稳如泰山的皇后娘娘呢,自己这点手段还是太浅薄了。 那个庄嫔,之前还好,等入宫之后,就有些不安分了,自己心中厌烦的同时,也想故意放纵她,好让皇上看清她浅薄的真面目的心思。 但是她是真没想到,庄嫔竟然敢用皇嗣做文章,这个胆子真的是说不上的大。 富察氏一开始也想借着这件事摁死她,但是后来想着殊宁,再想着庄嫔肚里的那个孩子,到底还是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 再给她一次机会,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她要是还敢乱来,她一定再不能放纵她了。 富察氏把这念头藏在了心里,再没有多言。 ** 没过几日,永瑄突然去庄嫔宫里看她,结果伺候的时候,也不知庄嫔做了什么,竟然惹恼了永瑄,庄嫔被贬为贵人,禁足永寿宫。 静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苦笑,永瑄这个孩子,果然和他皇阿玛不一样,哪怕是后宫,他也不会放松警惕,更不会姑息养奸。 这性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有不好的地方。 第387页 不过如今想着,要是后宫能清清爽爽的,没有什么龃龉,那么冷硬些也无妨,到底如今已经是一番新气象了。 第121章 太后生涯3 自打庄嫔受了永瑄责罚之后, 后宫里也安静了下来。 主要是大家也看明白当今皇帝的性子了,这是位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哪怕是潜邸里跟出来的老人, 那也绝不给半点脸面, 说发落就发落。 这样的情形, 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不过静容这儿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大家也都看出来了, 虽然皇上行事刚硬, 但是却极为孝顺, 最看重太后, 因此许多妃嫔们,也都跟风来讨好太后了。 但是静容不耐烦这些, 只想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因此妃嫔们来十次倒是有七八次是见不到人的。 妃嫔们顿时觉得太后也不是如何好相处,果然什么样的母亲养出来什么样的儿子, 母子俩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不过这话也就敢在心里想一想,说出口那是万万不能的。 只是不见这些妃嫔们,还没人敢说什么, 但是有些人静容却是不得不见的。 这天正午,外头日头晒得厉害,静容窝在长春仙馆里, 正乘凉呢, 外头突然传话, 和孝公主来了。 静容一嘆气, 想着上次因为午睡没见她, 她便生生在外头等了一下午, 听说脸都晒红了, 一会去就中暑了,躺了好几天这才好,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再不去见,指不定又有旁人说她苛待庶女,因此便点了点头,让人进来了。 因为是正热的时候,因此静容只穿了件半旧的薄绸夏衫,不甚郑重,不过她这个年岁了,倒也不讲究这个,因此并没有换衣裳。 等到和孝进来的时候,看着她穿着一身规规整整的旗装,倒是有些替她觉得热得慌,怪不得上回来了一次就中暑了。 和孝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进来就给静容行礼。 静容抬了抬手,让她坐下。 和孝长得有些像干隆,眉眼清秀,不过脸型不大像,她的脸型像惇妃,是个圆脸,看着倒是有几分温吞的老实模样,不过静容却知道,这姑娘绝不是个老实孩子,打小就是让干隆用养男孩的法子养出来的,性子爽利,喜爱弓马,人也聪慧。 她今儿来是为了什么,静容也知道,因此也不言语,只等她先开口。 和孝先是关心了一下静容的饮食,又说了一下自己想进一进孝心的想法。 静容当然立刻就拒绝了:「我如今好好的,你倒是不必过来,如今你额娘身子不好,你照顾好她就是了。」 静容这话倒是说的不假,惇妃现在真的很不好。 当时干隆病重的时候,惇妃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前头去和静容对线,结果被静容直接拉回去禁足。 她本还在宫里想着干隆回来救她呢,哪成想干隆就这么没了,登基的还是皇后的儿子。 听到消息之后,惇妃当天就给吓病了,而且看着好像就要命不久矣了,倒是让静容不知道怎么处置她。 后来又因为芳嫔的事儿,不好在这个时候出手再处置惇妃,否则倒是给了旁人,自己清除异己的口舌,因此惇妃就这么放置下来了。 但是永瑄也没让她好过,位份并没有如常例一般提升,只给了太妃,还让她和几个太嫔挤到一个小院里,供奉也只给了太嫔的供奉。 惇妃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哪能忍受这个,因此自打移宫之后,一直三天两头的病,因为还有个和孝,这才一直支撑到如今,只是现在也有些支撑不住了,眼看着这个夏天只怕是熬不过了。 和孝虽然之前一直养在容妃膝下,但是到底也是惇妃的女儿,眼看着亲生母亲如此,她心中也忧虑,因此才三天两头的往静容这儿跑,至于为的是什么,静容约莫也能猜出来,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果不其然,和孝听了这话,面上便流露出悲伤之色,轻声道:「额娘她如今病的已经床榻都下不了了,倒是总是念起往昔的事儿,每次说起来,都觉得后悔不已,说自己当时太煳涂,冲撞了皇额娘,如今这副模样,只怕死了也没脸下去见先帝。」 静容听着这话心中不为所动,说什么没脸见先帝,是怕自己和永瑄在丧仪规格上亏待她吧,这个年代的人,最是看重身后事,和孝身为人女,自然也不想自己的额娘死了也不安心。 「她多虑了,那么久远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哪里值得她惦记,她如今身子不好,还是尽力保养为上,旁的还是不要多想了,多思多虑,总是有碍身体健康。」静容笑着安慰和孝。 和孝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心中对额娘当初的行为也有些无语,实在是太不智了,在那样的关头竟然得罪皇后。 可是如今说起来,却也于事无补,额娘再煳涂,那也是她的亲额娘,如今自己的前程已定,额娘病在榻上还念叨着死后的哀荣,她哪怕觉得此事不妥当,也是能硬着头皮出头。 如今看着皇后这模样,只怕心中对额娘也不是不厌烦,只是不好说在明面上罢了。 和孝想到这个就觉得心酸,皇阿玛在的时候,自己在后宫真真是万众瞩目人人疼宠,哪怕是皇后,见着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可是如今一朝落于人手,便生死不由自己,这样的落差她如何能不难受。 可是和孝也明白一个道理,人在屋檐下,该低头还是要低头,现在已经如此了,自己也得忘了往日的尊荣地位才是。 第388页 想到这儿,和孝起身给静容行了一礼,带着哭腔道:「皇额娘宽和大度,和孝打心眼里知道,只是如今额娘已经重病缠身,命不久矣了,请皇额娘看在她也是伺候过先皇的份上,给她些脸面吧。」说完就跪倒在地,哭出了声。 和孝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不把话说清楚,皇后是和自己绕定圈子了,索性她现在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只能和皇后摊牌了。 静容看着这一幕,原本脸上的笑渐渐消失,那张原本温和的脸,也冷了下来。 和孝心中忐忑,却不敢抬头。 许久,静容终于开了口,语气十分冷漠:「你说我宽和大度,这话倒也没说错,只是你可知道,我宽和大度,是因为我不得不宽和大度?其实我也想随心所欲,我也想不管不顾只活自己,可是这世道不许我如此。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有脸到我跟前恳求,仗着的不过是个死者为大,只是……」 静容起身,走到和孝跟前,微微俯身,在和孝耳边轻声道:「如今我不想给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和孝的瞳孔皱缩,几乎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静容。 她从未想过,从未想过,那个看起来和和气气,温柔宽容的皇后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可是想起来也寻常,那个人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活成一尊菩萨。 她总下意识的觉得太后还是以前那个皇后,可是如今想想也是可笑,她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她是这宫里最尊贵的人,又怎么还会容忍她们这些小心计? 和孝瘫软在地上,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静容此时却已经转过身,回到榻上继续坐下,她甚至还对和孝笑了笑:「行了,回去吧,日后若是还是这样的小事,就不必过来了。」 和孝怔忪了一瞬,然后又立刻站起身,朝着静容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和孝出去,赵嬷嬷轻嗤了一声道:「如今还想着以前的好日子呢,真是做她的春秋大梦。」 静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倒是不会苛待庶子庶女,还有干隆的那些妃嫔,只是让她再像之前一样容忍她们的无理取闹,那是万万不能够了。 她是个想做个好人,却也不会任由旁人在她的底线上大鹏展翅。 当时干隆病重,多关键的时候,惇妃突然冒出来,明里暗里的说她隐匿干隆病情,不让别人见皇上,这样严重的罪名张口就来,若是干隆当时事后真的好了,追究起来,信了她的鬼话,那她们母子几人,只怕也难保平安。 这样的人,还想在事后哀荣加身…… 静容嗤笑一声,惇妃还真把她当成那种没脾气的人啊,如今也该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时移世易了。 ** 和孝失魂落魄的回了惇妃院里,因着一些缘故,如今他们这些太妃太嫔们都住在东面的宁寿宫周围,和孝一进惇妃的院子,就看见隔壁太贵人陆氏身边的宫女出来提水,见着她了,行了一个稀稀松松的礼,也不等叫起,埋头就离开了。 和孝脸都黑了,如今连个奴才都这样慢待她。 若是放在寻常,她还有心思教训她一顿,只是如今想着太后的话,她只能忍着噁心没理会那个奴才,转身进了惇妃的正殿。 进去的时候,屋里有些暗,因为太嫔位份的份例不多,再加上内务府剋扣,如今连蜡烛都点不起。 和孝忍着屋里的怪味,走到了惇妃榻边,惇妃已经病的面无人色了,肤色蜡黄,两颊凹陷,眼神浑浊不清。 看了许久才认出了是和孝来了,咳嗽了两声才道:「皇后可答应了?」她眼中带着一丝期盼,定定看着和孝。 和孝眼眶一酸,但是想着惇妃病情,到底忍住了泪,轻声道:「额娘,我还没来得及去呢,您好好休息,等过些日子,太后心情好了,我在过去问一问。」 惇妃眼中的神采瞬间没了,转而换上了一抹愤恨:「我这会儿病重,正是让太后答应的好时候,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太后好面子,我就不信,你在她殿前跪上几日,她还能不答应!」 听着这话,和孝心都凉了。 前几日她为着额娘的事儿中暑了,额娘问都不问,只催着她去太后那儿求情,她还能骗自己说,额娘病了,有些煳涂了。 可是现在听着这话,和孝连骗自己都骗不过去了。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有悲切也有委屈。 惇妃却有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身为人子,没有做好我交代的事情,还哭什么哭?我知道,你如今前程已定,也不想为了我的事儿奔波,害怕害了你自己的前程,可是你也不想想,若是我只以太嫔之礼下葬,你会被旁人怎么看?便是嫁去了钮祜禄家,只怕人家也不重视你。」 这一字一句,几乎句句都往和孝的心头上戳,她有些呆滞的坐在榻边,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念头。 皇阿玛驾崩了,这世上也再没有真的疼爱自己的人了。 想到这个,她又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掺和这件事,结果现在弄得,里外不是人! 和孝想到这儿,心中越发难过。 而惇妃看着和孝哭成这样,心中却是有些厌烦,这个女儿怎么这般没用,之前还能得干隆的喜欢,如今却连这点事都办不到,若是她当时是个阿哥就好了,起码自己如今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第389页 只是多想无益,她如今也只剩这个女儿了,想着这一点,惇妃到底还是放轻了语气:「好孩子,如今额娘眼看就是半条腿伸进棺材板的人了,日后只怕也不能多陪你,就这一点心愿,你就帮帮额娘吧?好不好?」 和孝看着惇妃眼中的神情,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好可怕。 她似乎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的母女情分,更多的是利用和索求。 即便是如今温声哀求,也掩不住她眼底的嫌弃和不耐烦。 和孝的心顿时冷了,她勐地站起身,打断了惇妃的话,她定定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明明与自己至亲至爱,却在此时显得格外残酷的女人。 轻声道:「额娘,别做梦了,太后她不可能让你如愿。」 说完这话,也不等惇妃高唿急问,转身就走,眼中的泪潸然而下,只是她的心却越发冷硬,自此以后,她也得顾着自己了。 第122章 太后生涯4 惇妃没多久还是死了,死了之后,永瑄以嫔礼葬之,只让她入了妃园寝。 在这个过程中,和孝一直都未发一言。 容妃心中明白她对生母的牵挂,还曾问她可要找太后和皇上求情,和孝想了想到底拒绝了:「额娘之前做错了事,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只怕求情也无用。」 容妃看着这个孩子嘆了口气,她之前觉得这孩子有情有义,虽然看她亲近生母心中也难过,可是并未阻止,可是如今这个样子,可见是被惇妃给伤透了。 容妃到底没在这事儿上插嘴,只在惇妃出殡当天,带着和孝去给惇妃上了香穿了孝哭了灵。 没过两年,和孝也到了出嫁的时候,她的婚事都是富察氏一手打理的。 富察氏现在可谓是稳如泰山,再加上永瑄明理待她也温厚,因此日子过得很不错。 所以对和孝这个便宜妹妹,也就稍微多操了几分心,好好的给她置办了一份嫁妆,又把婚礼也打理的热热闹闹的。 永瑄看着挺满意,毕竟他对惇妃不满,对自己的妹妹却没什么不满的。 出嫁当天,送嫁的是容妃和富察氏,太后并未出场。 和孝哭的眼眶通红,后来到底是容妃把她劝慰住了,这才上了轿子,离了宫廷。 富察氏看着小姑子离开,心中倒是忍不住想起了她的殊兰,眼眶也忍不住红了红,不过下一刻,她又恢復了平常,她毕竟是皇后,代表了整个后宫的体面,在这种时候,万万不能失礼。 ** 富察氏张罗了一天,这才回了宫,她是住在长春宫的,这原本是先皇元后的住处,但是自打元后过世之后就被封存了,直到如今,这才重新收拾了出来,供她居住。 一进门,就看见她跟前伺候的吴嬷嬷站在正殿廊下,面色看着有些焦虑,见着她回来了,急忙迎了上来。 「娘娘,十四阿哥那边,又病了。」 富察氏一听这话,一下子皱了眉,这个所谓的十四阿哥,就是先皇的幼子,如今也有七八岁了,一直养在宁寿宫婉太妃处,自打出了娘胎,就是三灾八难,后来六岁入了学,这才好些了,但是到底还是小病不断,如今听说又病了,富察氏自己都习惯了。 「遣了太医去看看,如今宫里事忙我也走不开,你就代我过去看看。」富察氏轻声道。 吴嬷嬷行了一礼,她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处置,到底是万岁爷的亲兄弟,要是不管不顾,难免让人说苛待兄弟,可是若是管的太多,万一出点什么事,只怕第一个就要怪罪到皇后头上。 因此富察氏对十四阿哥这个弟弟,虽然关心,但是关心的很克制,并不十分亲近。 吴嬷嬷领了命就往十四阿哥的住处去了,而富察氏则是回了自己屋里,换上了件家常衣裳,靠在榻上歇息。 刚喝了碗茶,外面就有人通传,大阿哥回来了。 一听儿子来了,富察氏立刻精神了,让赶紧通传。 等看到儿子进来,富察氏脸上早已满是笑意,又是让人伺候绵恆换衣裳,又是让人上茶。 绵恆倒是看着挺淡定的,任由额娘招唿自己。 等落了座,这才问了句安,富察氏自然一切都安,但是看着儿子却十分心疼:「原本的功课本就繁忙了,你皇阿玛却又非得弄出一个什么科学,我看着那红毛番子就觉着心里突突跳,却非得让你跟着他们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是什么济世安民的道理,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罢了。」 听着这话,绵恆却神色一肃:「额娘这话却说错了,这科学一途,虽没有治世□□之理,却也发人深省,许多东西,更是有益于民生军备,皇阿玛正是看重了这一点,这才使我们诸皇子都学习,外邦如今国内境况,只怕也非我们往日所想。」 富察氏其实自己也不太懂这些,但是听儿子说的振振有词,便也不再多言,只笑着道:「行行行,都是额娘说错了,你觉得有理就好,额娘这也是操心你读书用功太过,伤了身子嘛。」 说起这个,绵恆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儿臣身体一切都好,额娘不必忧心。」 看着儿子如此模样,富察氏心中也踏实了许多,面上笑意更盛了些:「你如今这般好学,你皇阿玛心中只怕是欣慰的,只是如今只你一个独子,哪怕是加上庄嫔所出的二阿哥,和你三弟,你皇阿玛也不过三个孩子,不说比起先帝,就是比起你翁库玛法来也差了一些,如此,其实你也大可不必对自己太严苛,还是要身子骨为重。」 第390页 绵恆却神色一深,郑重道:「正是因为如此,儿臣才更需勤勉笃学,如此才能不辜负皇阿玛的看重,额娘,儿臣知道你挂念我的身子,只是如今儿臣正是当学之年,哪有荒废的道理呢?」 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富察氏到底嘆了口气,起身摸了摸他的脑门,柔声道:「你这孩子,也不知是像了谁的性子,总是这般要强,行了,我也不劝你了,只是日后用膳和用补药的时候,可不能煳弄。」 绵恆听了这话,这才忍不住一笑:「额娘您就放心吧,儿臣都记住了,而且儿臣这段时间,每日弓马也是一直不停的,身子骨健壮的很。」 富察氏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如此,她倒也是放心了许多。 ** 富察氏和绵恆吃饭的时候,吴嬷嬷终于回来了,也带回来了十四阿哥永璐那边的消息。 「十四阿哥是昨晚读书读得晚,有些伤风了,婉太妃已经让人给阿哥熬了药灌了下去,奴才去的时候,阿哥的烧已经退了,不过病了这一场,只怕得两三日不得去上书房读书,婉太妃还拜託奴才给十四阿哥告假。」 富察氏听了点了点头:「十四弟自来体弱,性格却如此要强,日后可不许再如此了,咱们家也不能少了他一碗饭吃,至于告假的事儿,绵恆,你就代你十四叔告假吧,至少得有三天才成。」 绵恆点了点头,不过顿了顿又道:「十四叔只怕不会老老实实修养三天,十四叔虽然年幼,却喜欢数学和番邦语言,那位番邦教授十分喜欢他,他如今正热乎着呢。」 富察氏笑着点了点绵恆的头:「他再倔强,那也是个小孩子,还能制不住他不成,你老老实实给他告假就是了。」 绵恆想想也是,便答应了。 ** 结果没几天富察氏就自打脸,永璐只休养了一天,就偷偷跑去了上书房读书,读着读着都晕倒在上书房了,正好被路过视察的永瑄看见。 这下好了,永瑄亲自下令,让永璐回去养病,永璐满心不情愿,却也不能违背哥哥的命令,只好委屈巴巴的回去了。 富察氏知道这事儿之后,也觉得脸上没光,当天就跑去永璐那边嘘寒问暖了一回,又送了许多东西,这才满心忐忑的回来,生怕永瑄以为自己苛待了他兄弟。 不过永瑄倒是没找她的麻烦,只是找了内务府下令,提升了一下这个便宜弟弟的待遇,以免被人说闲话,毕竟永璐如今是他唯一一个没有成年,也没有封爵的弟弟了,不说血缘摆在那儿,便是为了名声,也得厚待这个弟弟啊。 ** 而富察氏听了这消息,心理越发忐忑,总觉得永瑄这是点对她,心中越发不安,倒是对永璐越发殷勤了,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个慈爱的嫂嫂。 一边的婉太妃看出了端倪,不过她是个老实头,也不多言,只任由皇后折腾。 一段时间过去,就连永璐每次看到这个笑的和蔼的嫂嫂都觉得头皮发麻。 静容听说了这件事,想了想,到底把富察氏叫了过来。 富察氏听到太后传召,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心说这批评到底是来了吗? 她内心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安,但是到底还是满心忐忑的去了寿康宫。 她去的时候,静容正在屋里看书,听见富察氏来了,也不摆架子,放下了书,就让人进来。 富察氏进去的时候,一眼看见坐在罗汉床上的太后,只穿着一家家常衣裳,十分素净,神色也温和,好像并没有十分生气,她心里首先轻松了些许,等上前行完礼坐下,这才又提起了心思。 静容也不吓唬她,直接就开口了:「之前永璐的事儿,只是意外罢了,皇帝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富察氏一愣,抬头看向太后。 她之前听人说太后行事说话都喜欢直来直往,她便一直以为太后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后来见了才发觉她温和宽厚,也没见过这个婆婆发什么威风,便把这话给忘了,如今听到太后这么开门见山的说话,她这才明白,这句话的真实性。 富察氏的脸顿时有些泛红,结结巴巴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静容看了却轻笑了一声,温声道:「我知道你在后宫的处境,做人嘛,谨慎些自然是好的,但是过于谨慎,就有些过犹不及了,你这段时间对永璐那样着紧,知道的觉得你怕旧事重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虚呢。」 富察氏的脸立刻就白了,急忙道:「儿臣绝不会……儿臣……」 「好了。」静容打断了富察氏的话,轻声嘆了口气:「我知道,此事的确与你无关,你往日里对永璐也算照顾,那天的事,不过是永璐那孩子好学,这才引发的意外罢了,日后多注意些就是,你倒不必反应这么过激,倒是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富察氏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却有些尴尬,许久才道:「是儿臣行事不端,让您费心了。」 静容摇了摇头:「非是你行事不端,只是你想得太多了,你和永瑄到底是少年夫妻,一路走来这么多年,也算是互相了解,你心中有这样的疑虑,大可以找他商量,他是个讲道理的人,没理由会因为这事儿责怪你,你是皇后,但是同时你也是他的妻子,若是这点小事都不敢坦诚相告,日后难免越走越远,人这一生啊,若是没有个知心人,那该多难受啊……」 第391页 说着这话,静容却呆呆看着虚空,像是想到了什么。 富察氏心下一动,心中也微微有些酸楚,之前在南三所的时候,她和永瑄的确是夫妻,可是自打入了宫,她却不能再像之前似得,只把永瑄当成丈夫了,如今听到太后这话,她心中也难免心酸。 虽然贵女的教育告诉她决不能这样做,可是看着太后失落的神情,她还是点了点头:「皇额娘,是儿臣想岔了,儿臣日后会和皇上好好商议的。」 静容听到这话,终于回过神来,她看向富察氏,轻声笑了笑:「好孩子,人都说至亲至疏夫妻,这话我是懂的,也不期盼旁人能做到哪一步,我只是想着,你们如果有功夫的时候,能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拉拉家常,这便足够了,永瑄那孩子心思重,我总担心他想得太多,压力太大,如此到底不利寿数,你是他的妻子,我总盼着你们夫妻同心的。」 富察氏听着这话,只觉得眼眶发酸,但是到底忍住了泪意,点了点头。 第123章 孝贤皇后 孝贤皇后富察氏躺在榻上, 看着帐子顶的石榴花样,眯了眯眼睛。 她跟前伺候的白芍哭的眼睛都肿了,嘴里来来回回还是那句话:「娘娘, 咱们马上就回京了, 等回京了就好了,您千万要想开些。」 这话她都听倦了, 孝贤皇后闭了闭眼。 自打她嫁给皇帝,日日小心谨慎,尽心侍奉,若是想不开, 又怎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可是说到底, 人都是有底线的,她以为自己可以做一辈子的菩萨,但是没成想, 她也有过不去的坎。 说起来也可笑, 人人都觉得她贤惠, 觉得她宽厚,可是她到头来, 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永琏没的那天, 她哭的肝肠寸断, 等到永琮没了,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只是心头觉着有些恍惚。 可是她真的做错了什么? 为何老天爷要这么惩罚她? 为何一睁眼就要处在这无间地狱之中? 她不信永琮是出痘没的。 她明明把他保护的很好,身边的宫女嬷嬷, 都是再三检查后才放到跟前的。 为何会如此? 为何又是出痘? 她哭着请求皇上一查到底, 可是最后, 皇上却只是带着她出来南巡, 美其名曰,散心。 她有何心可散? 她的心早就死了。 眼泪顺着她的鬓髮流入了枕头里,富察氏觉着,可能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她在这人世上受苦了吧,所以要早些收了她去。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原是白桃走了进来,她神色看着有些疲惫,一进来便在富察氏榻前行了一礼,轻声道:「娘娘,娴妃娘娘听说您病了,便命人送了些药材过来。」 富察氏睁开眼,愣了一剎,然后点了点头:「她有心了,你放着吧。」许是许久没说话了,富察氏的声音有些沙哑。 白桃听着心里格外难受,眼圈也忍不住一红,小声道:「娘娘,您病了许久了,昨个的药也没喝,喝些药吧。」 富察氏又闭上了眼,不说话。 白桃见状,心中越发难受,噗通一声跪倒在富察氏榻前,带着哭腔道:「娘娘,奴才知道您是因为悼敏皇子没了,所以心中难过,但是如今,您也要为您自己想一想啊,便是七阿哥在天有灵,也是盼着您好好的。」 说起这话,富察氏的眼泪越发多了,若是她的孩子在天有灵,会不会也会想念她,记挂着她,永琏也好,永琮也好,是她对不住这两个孩子,是她没能护住他们。 「别说了。」富察氏带着哭腔:「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白桃看向白芍,却见白芍也捂着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 两人相顾无言,只能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等到屋里的人出去了,富察氏这才呜咽出了声,这哭声中带着的悲切,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下午的时候,富察氏精神好了些,竟比之前都显得精神了许多,白芍和白桃都很高兴,可是富察氏自己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得,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被人扶着坐起身,靠在榻上看娴妃送过来的药材。 一根好参,还有几样一看就是御制的丸药,都是补气血的。 富察氏勾了勾唇,她知道娴妃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便是这些东西,只怕也是平日里一点一滴省出来的。 当年在重华宫的时候,她是福晋,自然万事不缺,高氏有宠,也不缺东西,只有她,家世不显,没有宠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整个重华宫,就像是影子似得,虽说是侧福晋,却连金氏和苏氏这样的格格都不如。 那时候她觉着她可怜,就在她病的厉害的时候,帮着叫了回太医,却不想,打那以后,她便与自己亲近了一些,虽然依旧不爱说话,可是每当她病了,或是需要什么的时候,她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出现。 有时候富察氏也在想,这样一片赤子心肠的人,为何却入了这杀人不见血的宫廷,她性格执拗,又不会说话,心思却偏偏十分细腻,一旦认定了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这样的人,若是在寻常人家,或许也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只可惜,她入了宫,那便自此以后与舒适安宁绝了缘。 金氏和苏氏之前恨她占了侧福晋的位份,入了宫又恨她无宠无子却先封了妃,苏氏这样心机深沉的也罢了,金氏却时不时会给她难堪。 第392页 如今自己在,还能回护一二,等她走了,她又该如何? 想到这儿,富察氏有些恍惚,她突然意识到,若是自己走了,在这后宫,有资格当上皇后的,似乎也只有娴妃。 顿时手底下的东西变得有些烫手,她勐地缩回指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会不会是? 不,不会的! 富察氏心中又闪过娴妃那双透亮的眸子。 她品貌也算端庄,若是想要更高的位份,之前就不该缩在后面,争宠也不敢争,又怎么会胆子大到做出这种事来。 而且,而且她相信她。 富察氏轻笑一声,她知道,在这吃人的深宫之中,说相信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她就是愿意相信,她不想到了死,还是怀着愤恨和对人性的绝望。 更重要的是,她也想告诉自己,你这辈子,其实并没有这么失败,这世上,还是有关心和心疼你的人。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传话,干隆晚上要和她一起用膳。 富察氏脸上的笑凝固住了,有些怔忪,许久才淡淡点了点头:「知道了。」 或许最后再见他一次也好,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白芍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富察氏心中明白她在想什么,却并不多言,只当没看见。 她如今和皇上虽然还看着像是恩爱夫妻,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之间早就多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而且永远也无法修復了。 富察氏咳嗽了几声,连带着胸肺也跟着颤动,白芍和白桃急忙帮她顺气,又端了蜜水过来给她润喉。 她浅浅的抿了几口,便摆手让端下去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又何必让人多劳烦呢? 晚上的时候,富察氏换好了衣裳,在宫女的搀扶下,去了前头的花厅。 一进去,她便听到了一个娇俏的女声:「皇上,奴才昨个就想着给您做道拿手的汤呢,如今炖了一天,滋味正好呢。」 富察氏的脸色瞬间变得冷漠,这声音她认识,是嘉妃。 原来今儿不止她一个人过来啊。 富察氏心中荒芜,她早该想到的,即便是自己病了,皇上面上关心几句,其实心里又怎会因着这个委屈自己个呢? 白芍有些担忧的看向皇后,却见她神色平静,白芍心中越发不安了,不过皇后却已经朝着里头走过去了。 里头的人也听到了皇后来的通传,富察氏过去的时候,干隆已经笑着迎了出来,而嘉妃则是仪态万方的对着她行礼。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今儿个身子可好些了?」 干隆的问候声,和嘉妃的请安声一起响起。 富察氏先是看了眼嘉妃,叫了起,然后才回答了干隆的问题:「臣妾一切都好。」 干隆满意的笑笑:「那就好,你突然病了,我心中总是不安宁,不过你一直待在屋里也不是事儿,还不如出来走走,也能透透气。」 富察氏挂着一张标准的笑,没有言语。 她的心,早就在这日復一日的折磨中麻木了,她其实也想哭,想要发疯,想要撕破眼前这虚假的繁花似锦,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还有家族,还有父母,她死了可以,可是不能让父母兄弟陪葬。 所以她只能笑,哪怕是恨到骨子里,她也只能笑。 「臣妾一切都好。」她这样说,可是天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天晚上,她和自己的夫君,还有夫君的小妾,吃了自己人生最后一顿饭,那道汤,的确和嘉妃说的一样,滋味很好。 等吃完了饭,她甚至还心平气和和干隆聊了几句天,然后才离开。 嘉妃在她身后恭送她,她几乎能感受到,身后那个女人眼中的不甘和愤恨。 她的孩子没了,出手的无非也就是这些人,若是从前,她还有心思与这些人周旋,然后为自己和孩子报仇雪恨。 可是她现在真的太累了。 她这辈子,为了家族而活,为了丈夫而活,为了孩子而活。 但是现在,她想为了自己而活。 等回到了自己屋里,富察氏打发了白芍和白桃,甚至还喝了今日份的药。 看着她们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富察氏也跟着笑了笑。 ,等到她们出去了,富察氏这才换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从箱子里拿出了自己之前特别喜欢的一件衣裳,亲手换上。 这衣裳的料子她特别喜欢,可是因为花样太过轻佻,不稳重,因此做了之后就没上过身,可是如今,她也顾不到什么了。 换好之后,她卸下了头上的钗环,又从首饰匣子里拿出了她嫁给弘历时,额娘送给她的一只凤尾金钗,上面嵌着一颗水滴的红宝石,她当时特别喜欢,可是自打当了皇后,她需节俭朴素,因此也再没戴过了。 戴好钗环之后,她的手顿了顿,最后到底拿出了一盒胭脂,用指尖点了一些,淡淡抹到了唇上。 她的气色太差了,她怕去了天上,永琏和永琮认不出她。 等收拾好了,她这才躺回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仿佛是有预料一般,她缓缓闭上了眼。等下一次睁眼,或许,或许她就能和她的孩子们相见了,或许下辈子,她也能为了自己,好好活一场。 富察氏嘴角勾出一个甜蜜的笑。 第393页 人这辈子是哭着来的,那还是笑着走吧。 第124章 后世论坛 【主题】清宪宗算不算的上是清朝难得的开明君主? 1楼:无语, 难道清宪宗的儿子不开明吗?他曾孙也挺好的啊,后来直接支持内阁立宪了。 2楼:楼上,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万事开头难啊, 宪宗直接都把几个对西方科学有兴趣的儿子和弟弟送到那边去学习了,民间也开始开设综合性质的官学,科举里更是加了科学科, 这种魄力, 对封建君主来说,很少见了吧。 3楼:这倒是,要是没有宪宗, 他清只怕要轮个万古骂名,现在好歹能挽回一点。 4楼:只可惜后代不争气啊,还想復辟,幸好没成功。 5楼:不可能成功的谢谢,封建帝制怎么可能开歷史的倒车, 不过想要復辟的也不是宪宗后裔, 宪宗直系后裔人家现在在歷史文化系统当研究员也美滋滋。 6楼:可能是待遇最好的退位封建君主后裔了吧, 哈哈哈哈。 7楼:对了,不年不节的, 这个时候开宪宗楼干什么?我预告后妃圈马上霸楼, 车轱辘宪宗最爱谁。 8楼:宪宗当然开明了, 不仅是在政策上,男女关系上也很专情, 他对小富察皇后, 真的是很真爱了! 9楼:后妃圈虽迟但到, 宪宗虽然思想很开放, 但是从根子上来说, 还是封建君主啊!你和他说什么真爱啊!他和别的妃子生孩子也不耽搁啊! 10楼:楼上,我感觉之前盛传的昭宁秘史可能要开拍了,我直接瑟瑟发抖! 11楼:不要吧!清朝皇帝我最喜欢宪宗! 12楼:真的要拍了,而且还给宪宗加了个白月光,我看备案了,是一个蒙古格格。 13楼:我靠,不会是永璂他老婆吧? 14:回13楼,好像还真是。 15楼:恐慌,俩兄弟争一女,这些编剧还有没有脑子! 16楼:我众筹给编剧寄刀片,谁来! 17楼:加我一个! 18楼: 1 19楼: 10086 …… 54楼:楼主真不是电视剧水军啊,我就是好奇,问一问。 55楼:呵呵,楼主别挣扎了,这脑残电视剧谁爱看谁看,敢胡乱拍,就等着举报吧! 56楼:九敏,我冤枉啊! …… 108楼:不过我感觉宪宗应该挺喜欢庄妃的,他对庄妃儿子也挺好的,晚年还经常把儿子带在跟前。 109楼:庄妃粉能不能住脑!喜欢庄妃会一开始给她封嫔?到死也就是个妃,死了之后才追封贵妃?他喜欢庄妃儿子,是因为庄妃儿子聪明,西学学得好,对社会有贡献,他大儿子孝宗也挺喜欢这个弟弟的,是不是说明他也喜欢庄妃啊? 110楼:109楼赶紧住嘴!庄妃粉马上出产小妈文学,我看这些人是因为宪宗后妃圈实在是写无可写了,只能挑出个庄妃硬脑补,宪宗最喜欢事业这有疑问吗?东南亚那片藩国,不就是在宪宗手上彻底掌控的吗?为了这个,他把最疼爱的小儿子都给派过去了,差点命都丢了。 111楼:楼上说得对,宪宗真的唯爱事业,他几个兄弟也厉害,儿子们也各有所长,可惜生在一个时代了,要是给后面匀点,说不定能做出更大的事业。 112楼:哈哈哈哈,还要多大的事业啊,清朝晚期的时候,直接打遍天下无敌手,西方那些殖民者,根本惹都不敢惹,最后还是因为国际思潮变动,这才被迫立宪改制,顺应时代潮流,难道真要和岛国一样万世一系啊? 113楼:的确,清朝在宪宗这儿算是彻底拐了个弯,也算是功在千秋了,不过封建统治的弊病还是很多的,比如说宗室,比如说贪污,宪宗在的时候能改制能震慑,孝宗上台也能稳得住,文宗靠着内阁也能制衡,但是后面的宣宗就不行了,只能当个吉祥物,后来还被迫下台。 114楼:唉唉唉,别说了,赶紧去看微博,昭宁秘史真的官宣了,演宪宗那个男演员,我看着像宪宗跟前的太监高平安。 115楼:我原地爆炸!狗剧组敢糟蹋我男神,我和你拼了! 116楼:一起爆炸吧,真的是三角恋,真的,除了三角恋还能拍点别的吗? 117楼:u1s1,之前的昭宁皇帝拍的挺不错的。 118楼:我立刻去复习昭宁皇帝,这个电视剧我不看也罢! …… 337楼:集美们,有人出来骂了,大家快去支援!昭宁帝后援会 338楼:立刻就去! …… 666楼:那个转发都十几万了,官方跟死了一样。 …… 888楼:五十万转发,官方终于出面了,说不会乱改编,我信你个鬼! 889楼:女配蒙古格格都出定妆了,怎么可能不乱改! 890楼:对了,孝景纯皇后谁演啊?我还挺喜欢她的,生了三个好儿子,和干隆关系好像挺好的,干隆死的时候都哭晕过去了。 891楼:孝景皇后的确不错,不过我感觉她也是捡漏厉害,之前要啥啥没有,得亏孝贤死得早,她捞了个皇后,三个儿子也是当了继后之后生的,之前一点存在感也无。 892楼:我感觉干隆还挺喜欢她的吧,她在干隆朝的待遇也挺好的,当然了,在昭宁朝的待遇更好,毕竟是亲儿子。 893楼:噗嗤,真当人家在乎干隆喜不喜欢啊,儿子当了皇帝不是更好,别的都是虚的,干隆倒是真挺喜欢孝贤的呢,孝贤什么下场?我看啊,只要是干隆喜欢的,下场都不好,孝贤是,慧贤皇贵妃也是。 第394页 894楼:楼上说到精髓了,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君王的爱有个屁用啊!当上太后才是硬道理! 895楼: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孝景皇后本人思维也很开放吧!她自己还支持皇子皇女学西学呢,而且还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办了一个女子闺学,我真感觉她挺不错的。 896楼:这就是面子工程吧,谁知道她拿没拿,史书不都是帝王家的家谱。 897楼:楼上思维能不能阳光一点,孝景皇后要是思维不开明,能养出这几个思维开明的好儿子吗? 898楼:行了行了别吵了,孝景皇后歷史上公认的贤后,更是宪宗钦定的引领他向学的慈母,办女子闺学也是书上板上钉钉写的,后面也有许多别的佐证,就别为了槓而槓了! 899楼:真的是服了槓精了,这都能槓,是不是都把功劳归给皇帝才行啊? 900楼:唉楼上怎么说话呢,宪宗皇帝还用得着抢孝景皇后的功劳啊?人家平西北,打罗剎,定东南,访西欧,开放思想,包容併兼,发展科技,提升武力装备,清朝最伟大最开明的君主妥妥的,不至于占你这点便宜。 …… 1056楼:我迷惑了,这楼后面走向怎么回事,怎么孝景皇后的粉和宪宗粉打起来了,人家是母子俩啊! 1057楼: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人家亲母子,歷史书上盖章了的母慈子孝,关系好的很,我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后人倒是挺激动。 …… 1278楼:别打了!别打了!去沖昭宁秘史的导演微博不好吗?听说把孝景皇后改成了心机婊,把宪宗皇帝改成恋爱脑了,有这功夫赶紧去沖! 1279楼:我先沖为敬!集美们别吵架了! 1290楼:我也去了,不和傻子计较! 1291楼:呜呜呜呜,我也一起,歷史圈的姐妹们要团结啊! …… 3333楼:在微博上看到一段话,感觉很适合他们:无论时代怎么变换,无论后人怎么魔改,他们的光辉,永不会变!这句话献给本楼主人公,也献给歷史上所有的英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