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之钥》 第一章 【第一章】 加拿大 温哥华 今年的暴风雪来得忽然,又走得无比眷恋。 诡异的动向一如某人的生命章节。 约莫半个月前,掌握全球半数以上金矿矿脉的古氏集团董事长以八十高龄与世长辞,这个消息立即撼动了黄金市场,却又理所当然的快速平息。 众所皆知,以金矿崛起又跨足生物科技产业还有电子消费市场的古氏集团,也许是因为几百年前来自神秘中国的祖先所立下的规矩,向来非常保守又坚持传统,即使后代子孙都有不少人都和欧美一带的居民通婚联姻,不过他们的行事作风依然中规中矩,效仿中国古代帝王传子不传贤的继承体制,以至于这次古氏集团的龙头骤逝,外界理所当然的以为这偌大的产业铁定是交由三个儿子合力接手管理。 要是媒体知道在这栋上百年的古家大宅里正酝醸上演一出怎样精采万分的好戏,包准会像迅猛龙一样露出嗜血的尖牙利嘴。 他们毫无疑问的会先拿赫亚书暧昧不明的身世来当开胃菜,顺便暖暖身。 一双阴郁的墨黑瞳眸凝望着落地窗外那片刺眼的银白,合身的工作裤强调出那双强健的长腿,深色的克什米尔羊毛上衣突显出宽阔结实的胸膛,坚毅有力的下巴线条有大部分让修长的手指给遮挡住,无意中让人将视觉焦点放在那抿紧的性感唇瓣。 赫亚书终于自落地窗前转过身来,外型黝黑高大,俊美得有如异教徒神只。 在一群西装笔挺的男士中,他的潇洒不羁几乎是一种罪恶。 他沉默的一一注视着会议室里的每个成员,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让某些人非常坐立难安。 或者说咬牙切齿会更贴切一点。 「所以说,其实根本就没有遗嘱。」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开口质问。 这是一向以没耐心出名的古家二少爷——古亚伦,他原本翠绿的眼眸因为长年酗酒而今显得混浊,像一滩长满青苔的死水。 「有,只是不在这里。」长年效力于古家的忠实老律师不疾不徐的回答。 每个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眼前这位白发绅士是最佳的遗嘱发表人,没人想过他今天的任务其实只是掀开一场游戏的开端。 「我以为你今天把大家找来是要公开遗嘱。」那一道尖锐的嗓音愤恨不平的扯动室内的空气,身为在场唯一的女性,同时也是古家唯一的媳妇,来自英国贵族后裔的安娜有着不可一世同时令人费解的病态优越感。 根据她对古家庞大产业如数家珍了如指掌的程度,老律师合理的猜测当她下嫁给古家长子时,绝对不只是因为真爱。 「不,我只是来传达古老先生生前最后留下来的讯息。」老律师依旧是不卑不亢。 「他的讯息就是没有遗嘱?」赫亚书低沉浑厚的嗓音夹杂着明显的讥诮,那睥睨世人的模样让垂垂老矣的老律师忽然怀念起不久前才溘然辞世的老朋友。 「不是,是找到的人就可以知道遗嘱是什么。」老律师布满皱纹的嘴角有一瞬间可疑的扬起,在引人疑窦之前又恢复了原先严肃的弧度。 「找到的人?那没去找的呢?有认真找却找不到的呢?况且,谁知道遗嘱是不是只有四个字——你被耍了?」 赫亚书毫不留情的猜测,说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老律师依然面不改色。 「亚书少爷,事实上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寻找这份遗嘱,古先生似乎有特别中意的人选……」老律师慢吞吞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不过我不能保证遗嘱内容是否跟金钱有关系。」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除了依旧伫立在落地窗前的赫亚书仍然是一脸的莫测高深,再加上一些些藏不住的厌烦。 真是个好孩子啊!老律师暗自在心中称赞着,半点也瞧不出他其实对于眼前的闹剧同样感到厌烦。 「什么?!」古家老三古亚德像只惊慌的野兔般自沙发一跃而起,神色复杂难解,他嘲蔑的往赫亚书的方向瞄一眼,在看到那双黑眸闪过轻视的笑意,还向他举杯致敬时,瞬间气白了原就没啥血色的脸。 「是谁?名单上有谁?」古家老二古亚伦又猛灌了一口白兰地,一脸充血,涨红成猪肝色。 「难道说只有一个人选?」古家老大古亚历跟弟弟们比起来就沉稳多了,而他的言下之意,大家都心照不宣。 尽管赫亚书并不是「正式」的古家人,却偏偏只有他得到古家祖先代代遗传的天分,也就是古家能从一个卑微小矿工摇身一变成为矿产大亨的关键——赫亚书是天生的淘金高手! 在资源日渐短缺又屡遭金融风暴残虐的当今世局,谁能拥有矿产产地,谁就能在全球经济中屹立不摇。 就因为这样,他们虽然始终将他排除在家族之外,却又不得不依赖他过人的天赋——那经过历代优秀基因,去芜存菁过的可怕直觉。 曾经质疑过他能力的古亚伦和古亚德,也因为几个月前在蒙古确认过的丰富矿产而从此闭嘴不谈。 他们兄弟一直认为这也是父亲生前如此纵容赫亚书的原因! 不过,他不认为情况会有这么荒谬,况且谁会大费周章立下一份跟财产安排毫无关联的遗嘱?更别提他父亲是一个多么老奸巨猾的杰出商人。 他身旁的金发贵妇一脸嫌恶的瞄了赫亚书一眼,「天哪!难道兜了一圈,还是全都给了那个杂种……」 她马上遭到丈夫的喝斥。 「安娜,闭嘴!」 赫亚书是父亲的私生子一事,一直是古家心照不宣却又不能说的秘密。 赫亚书仅仅无聊的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幸亏他从十多岁起,就不再对类似的言语攻击产生反应,更别提如今已经三十二岁的他,有足够的修养将这类言词归纳为低等生物的发声练习。 以前年纪小,刚踏进这间冷冰冰的豪宅时,总认为古家这群人都是豺狼虎豹,但是现在对于他而言,这些人只能归类于温驯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庭宠物。 可惜,老家伙走了,不然会更有趣一点。 老律师按兵不动,等到每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确定他们的注意力都摆在他手中这张文件时,才缓缓的开口,「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让各位眼见为凭,我请各位一个一个的过来亲自确认有谁列在名单上。」 停顿了约莫十秒钟之后,老律师和颜悦色的又开口,「大少爷,我们从你开始好吗?」 古亚历明显踌躇了一下,才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老律师。 他?! 竟然指名要他去! 搞了老半天,大费周章的把这些人从世界各地给叫来,居然只留了一个名字,没有其它选择。 赫亚书愤怒的甩上了车门,让引擎代替他发出震天怒吼,然后像只狂野的猛兽暴冲离去。 去他的古家传统! 既然知道有歧视私生子女的无聊传统,就不该明知故犯,让孩子无法在正常的家庭中成长。 去他的古家遗产! 反正他没有继承权,根本不必蹚这淌浑水,他真不该顺从自己的好奇心前来参与这场荒谬聚会。 第二章 「亚书少爷,你不能拒绝,因为你在这里,就表示你同意接受任何安排。」 当其它人都各自离去以后,老律师平静的向他解释,而他只想骂一声:狗屁! 去他的古家钥匙! 谁知道那把天杀的钥匙长什么鬼样子?世界这么大,又该从何找起?找到了又如何?他也只是为人作嫁而已! 赫亚书这辈子永远忘不了片刻前那些所谓的家人,包括那个势利眼的假贵族安娜,看到自己就列在名单中时,那既放心又惊喜莫名的笑容,还有下一秒钟发现他们必须、一定要委托他,赫亚书,去寻找钥匙时惊愕不解的神情。 他妈的,没想到竟然连死亡都阻止不了老家伙操纵这个病入膏肓的家庭! 老家伙以为一把小小的钥匙可以达到什么神奇的效果? 就算那把钥匙是用纯金打造的,他也不见得就能找得出来啊! 老家伙如果真的这么想,就的确是高估他的能耐了…… 想到这里,赫亚书强健有力的双手不禁握成拳头,心底的疑惑简直就跟眼前这片无垠雪地一样深厚,亲人死亡所带来的悲伤感受,让一连串发生的事情给缜压在最底处动弹不得。 他从来就不喜欢拖泥带水,更不是婆婆妈妈的软个性,当他决定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就表示他不会半途而废。 偏偏这也是自从他十六岁想尽办法离开古家自力更生以后,老家伙唯一了解他的一件事情。 当赫亚书意会到这一点的同时,雪地里也留下深深的煞车凿痕,开始凝眉沉思。 老律师几乎奉献了三分之二的人生给古家人,信任指数几近破百,那张不是遗嘱的遗嘱公开在这些生性多疑的人眼前,也是为了杜绝未来不必要的质疑。 而老家伙生前精心设计了这个局,将他扯进了漩涡中心,究竟是为了什么? 赫亚书连忙拿出老律师亲手交给他的纸条,那些荒谬的对话在脑海中浮现——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只有那个小子才能出发去寻找那把该死的钥匙?」这可怕的消息似乎吓跑了所有的酒精,古亚伦此刻看起来超乎寻常的清醒。 「找到钥匙以后呢?是不是所有的财产都被他拿光了?」古亚德倒是吓白了原就苍白的脸,简直有些青森森的病态。 「我们今天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律师,你确定我公公写下这张……遗嘱……的时候,神智清醒吗?」安娜冰蓝色的双眼盈满了焦躁不安,活像断头台前的悲剧贵族。 「咳……请问,那亚书去帮我们找钥匙的时候,我们要做什么呢?」还算冷静的古家长子此话一出,成功控制住了快要失控的场面。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老律师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神隐隐透着智慧。 「做你们原本就在做的事情,帮忙管理所有古家的产业。」 「什么?」 「真的假的?」 那些原本紧张兮兮,几乎快要原地绕圈圈的体面男女,在老律师点头给予肯定答复的那瞬间,忽然都松了一口气,甚至还能够露出笑容来。 赫亚书掏出所谓的线索,想要试着找出任何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而那张关键性的纸条上只有短短五个中文字,笔迹清秀却显着潦草。 老家伙还真的是太看得起他了,竟然以为凭着这五个字就能找到那把钥匙! 台湾喝咖啡 还真是言简意赅…… 等等。 那双黑眸凌厉检视着那力道轻浅的短短五个字,经过令人屏息的几秒钟后,他非常确定这不是那个老家伙的笔迹。 是一个女性。 一个跟老家伙有暧昧的女性?一个跟老家伙约在台湾,把喝咖啡当成风花雪月代名词的女性?什么样的女人会跟一个快要一百岁的男人眉来眼去?而老家伙居然还有这种兴致? 这就对了! 关键就在于老家伙真的还企图证明自己宝刀未老之类的愚蠢男性尊严吗? 就算老家伙富可敌国,又长得像史恩康纳莱一样帅,而且还真的有很多拜金女不死心的追着他跑,自愿献身向他证明他的摄护腺功能十分健全。 但是他有必要千里迢迢的跑到那个小岛去搞这一套吗?而且还把钥匙留在那里。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印象中,他好像在几年前去过一趟台湾,就是在他下放大部分的事业给长子古亚历全权处理的那一年…… 诸多疑问有如眼前又纷纷落下的晶莹雪花,轻飘飘的在赫亚书心头堆栈出难以忽视的厚度。 赫亚书当机立断认为有必要去一趟台湾,况且,还有一位美丽的女士早已在那里等待多年! 绿色环保风潮随着地球暖化、温室效应和能源开发等议题在全球发烧蔓延,台湾这撮尔小岛自然也无条件跟进这几年的单车热扩散到花东纵谷线,带动了沿线经济效益,有人气就有商机,于是hercafe不再是咖啡因上瘾症患者以及艺文人士的唯一选择。 不过,这无损这家位于某个山坳处的小店的生意,因为某种特殊的磁场吧!这里反而不知不觉的化身为不成文的文艺达人温床,红碍瓦墙里时常涌入前来挖角艺文界明日之星的经纪人。 当然,还有更多期待能被伯乐一眼识中的千里马。 利用漂流木作为主要结构体,并把月桃叶煮软抽丝绑绕,再加上颜色鲜艳的原住民风格刺绣,结合成这间店里独一无二的吧台区。 正在吧台里忙碌着的圆润身影穿着一袭偏浅灰色系的宽松棉麻上衣,搭配一年四季都不曾缺席的刷白牛仔裤。 今天穿的是膝盖破两个洞的那件,也是她当年来应征工作人员时所穿的那一件,算一算,也已经快要超过三年了耶! 就如同当初合力打造这个吧台时还默默无名,现在却都颇具知名度的那三个工艺家,辛岚如今也不再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工读生,她不仅成了某间人气小店的店主人,还因为这几年经营这间「hercafe喝咖啡」的独特手法,而有了一个「文化推手」的封号。 她都忘记这些搞艺术的有多感性,感性到因为她常常不收咖啡钱,便特地在领奖的时候,把她也列入了感谢名单。 当同一年的金曲奖最佳原创音乐制作人,和国家工艺奖最佳创作奖得主,以及远赴德国参加环保绿建筑设计大赏而声名大噪的建筑新星,都不约而同的提起hercafe的女主人,谁还能保有低调的生活呢? 许多媒体闻风而至,却都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这也让她有了危机意识,在店门口挂上「谢绝拍摄、婉拒录像」的斗大字体。 她如果这么想出名,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把生命搁浅在这个山坳里?这些所谓的记者先进们真的是太不聪明了! 或者说,太不体贴了。 终于送走今晚最后一桌的客人,挂上了休息中的告示牌后,吧台边分别坐着两个女子,正吃着辛岚特地制作的私房点心。 「所以我们明天又要玩真假老板的游戏了?」将最后一口地瓜煎饼送进涂着艳红唇蜜的樱桃小嘴,马芬挑眉询问对面一脸无奈的素颜佳人。 第三章 不同于辛岚的直发娃娃脸外加娇小丰满的身材,她是留着一头浪漫鬈发的高身兆女郎,一年前才让辛岚亲自应征进来的工作人员,年纪大概是三十岁左右,在她之前都是辛岚一个人独立作业。 这半年来,辛岚一直都很感谢自己当初凭着一股冲动,录取了这个看起来就很艺术家的单亲妈妈。 「反正你儿子看到你上电视也很开心啊!你就再帮我一次嘛!」 自从几个月前某个缺乏道德观念的平面媒体前来偷拍,又阴错阳差把当天一人值班的马芬误认为就是传说中的「文化推手」,辛岚就这样将错就错的让马芬代替她接受任何采访。 「这次又是哪家报社?还是电视台的专访?」 其实马芬有些迟疑,因为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虽然说这并不是什么滔天大罪,但是看在有心人眼里,就是一个很好的把柄。 而随着hercafe的知名度越来越高,谁知道暗地里是不是会有敌人悄悄的逼近呢?她绝对相信「人怕出名猪怕肥」这句谚语自有其智慧。 「都不是啦!只是市区一群高中生自己组成的小型报社,她们这个月的主题是在地风云人物志。」辛岚一头滑不溜丢的长直发如丝绸般的左右甩动,粗框眼镜下的眼神像极了单纯的孩童,难怪那些外地来的,统统误以为她只是个工读生。 「马芬,外面在飘雨了,你赶快回家吧!免得待会儿雨下大了。」 不是辛岚小题大作,实在是这里的天气简直比神经病还要难以预料,哪天忽然下了冰雹,她也不会太惊讶了。 马芬点点头表示听见了,绕进吧台里把剩下的杯盘清洗干净,「那好,我只要多讲一点当初如何辛苦,如何咬牙苦撑,应该就够这些年轻人发挥想象力了。」 辛岚不好意思地露出浅浅的笑容,白皙的脸庞在晕黄的灯光下更显纯净。 「不要太夸张啦……而且……我真的没有咬牙苦撑啊!」说着说着,她又无奈了起来,因为马芬又送给她一记「我不相信」的眼神。 怎么就没人相信她啊?她真的有把大把大把的现金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有聚宝盆帮你生钱,所以不怕那些懒惰赚钱的艺术家赊帐。我走了,明天见。」辛岚那一套说法,她听了一年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她也不知道哪来的狗屎运,竟然让她找到这么好的老板兼知己。 「明天见。」 跟马芬道别后的辛岚埋首整理货单,一点也不担心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 其实从窗口往西南方望出去,远远的可以看见零星的灯火摇曳,那是一个散居的布农族聚落,靠近中央山脉附近的瀑布和古道,近几年因为部落里的猎人发现黑熊而慢慢有了名气,偶尔会有单车背包客前来寻求刺激。 而东北方则有一条小径直通联外道路,这也是很多客人建议她增加民宿项目的原因,因为这间咖啡馆正门除了可以饱览海岸山脉的蜿蜒山棱,以及中央山脉的巍峨美景,后门更紧贴着一个完整原始的山壁凹处,也就是说此路不通,来者一律要原路遣返。 就她个人而言,打开后门直接面对九芎和金刚栎原生林是一件还算愉快的事情,更别提那些淘气灵活的松鼠们以及娇小活泼的羽类动物。 而住在二楼的小阁楼里,忙完店务上楼享受只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更是她的人生一大乐事之一。 这两天正好是月底结帐的忙碌期,等她处理完这迭厚厚的帐目,一定要好好的犒赏自己一番。 今天,就泡个樱花浴吧! 那是她特地上网请人从日本代购,送给自己的二十八岁生日礼。 半个钟头后,辛岚终于起身伸展一下僵硬的身躯,正想关掉吧台那盏树皮灯时,忽然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娇小的身躯蓦地一僵,原先昏昏欲睡的神情转为警惕。 她随手抓起角落边充当摆饰的漂流木,干枯的木头受到自然力量扭拧弯曲的弧度正适合她的手掌大小。 这方圆数十里内的居民几乎都认识她,早先会有几个无赖借酒装疯来骚扰她,后来让店里那些熟客知道以后,自动自发的帮她清除这些障碍,算是对她无限期赊帐的另类报答。 最近她的眼皮一直跳,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让她对于眼前的生活忽然充满了不安,又格外珍惜了起来。 又一声手指关节敲打在厚实木门上的结实声响,辛岚停在木栓前做个深呼吸,却被门外忽然出声的男人吓得差点跳起来。 「你好,请问这里有提供住宿吗?」 低沉又带着一点奇特腔调的嗓音像是异国热情的沙漠,让辛岚的心头莫名的炽热。 她稍稍放松了戒备。看来又是一个没做功课的外国观光客,不过中文说得还真不错。这几年外国观光客的数量与日俱增,年龄还普遍下降。幸好她的英文底子还不错,沟通上通常没什么大问题。 「没有耶!抱歉。你可能要走回头路到火车站附近,或者从前面那条大马路继续往前,去部落里问问看教堂可不可以借你住一晚。」那老牧师是个德国人,奉献了三十年的岁月在台湾传递福音,热心助人一向是传教的基本配备。 为了怕对方听不懂,辛岚又用英文说了一次。 红砖墙外只听得见淅沥沥的雨声,要不是依稀看得见影子晃动,辛岚差点以为那人已经走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 等了半晌,那好听的声音礼貌性的道谢,却没掩饰其中的淡淡失落。 宽阔的背影在雨幕中彷佛有放大的效果,那双长腿踩在地上水洼溅起的泥泞,似乎都在无声指控着辛岚缺乏同情心。 当理智还在天人交战的时候,那颗柔软的心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 「等等。」辛岚将手中的木棒随地一扔,手指灵巧的拨动木栓,将那扇厚重的桧木门打开够让她探出头的空间,「你没说你在淋雨……进来进来,至少先躲躲雨吧!」 辛岚暗暗估计他至少已经淋了半个钟头左右的雨,这么磅礴的雨势就算是铁打的也要生锈了。 这个邀请让已经跨上重型机车的高大人影有瞬间停住不动,一直到他那双长腿往她这边大步迈近时,辛岚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都屏住呼吸。 不理会心底莫名的骚动,辛岚将门开得更大,「你把车子停在那些木头旁边就好了,那里不会淋到雨。」 她接手经营这家咖啡馆之后,不但稍稍在店名做个小变动,还在红砖房的左后方架起了一个类似凉亭的空间,专门用来摆放从海边捡拾来的漂流木。 现在,正好可以用来停放那台显然不便宜的交通工具。 「谢谢。」浑身湿透的男人点头道谢,安顿好价值不菲的重型机车后,几个大步就走到了辛岚面前。 当那双深邃如同神秘黑夜的双眼跃入眼帘,辛岚的胸口忽然微微抽痛,不但说不出话来,就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你……请进。」她从不知道说话有这么难,更从不知道自己会因为一个陌生男子而想要落荒而逃。 第四章 男人停在门外,伸手拨弄让雨水淋湿的短发,再蹭了蹭那双长腿,才慢条斯理的踏入屋里。 藏在木门阴影里的辛岚,在他主动关上木门前,听到他喃喃说了一句—— 「台湾……喝咖啡……就是这里吧?」 接着男子低头俯视着她,给了她一个恶魔式的致命笑容。 【第二章】 深夜里,厚重乌云笼罩着群山万壑,所有的生命都等待着这阵倾盆大雨的结束,期待黑夜离去后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炽热。 不需要明日耀眼的光芒,辛岚已经让眼前剪了一头利落黑色短发,下巴蓄着性格的胡碴,黑眸恍如子夜般神秘的高大男子给眩晕了神智,若不是傻傻的忘了眨眼,她说不定会错过那一闪而逝的疑惑。 疑惑? 这不确定的感受让她瞬间清醒,打破了方才两人之间难以定义的沉默。 「你要不要喝杯热茶?还是咖啡?」辛岚脚步稍嫌轻快的走进吧台,除了善尽待客之道,也顺便掩饰自己的失态。 天知道为什么,这当下她非常需要有个坚固的屏障隔开眼前男子的可怕魅力。 这里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但是经常可见各具魅力的男男女女,辛岚还以为自己已经对外貌的美丑彻底免疫——直到刚才。 那是撒旦才有的笑容,勾魂用的。 男子状似好奇的浏览店里陈设,「咖啡可以吗?」 毕竟,线索上写的就是要喝咖啡,不是吗?他自嘲的想着。 辛岚迅速的瞄他一眼,便径自忙碌了起来,「没问题。」 她没忘记他刚刚说的短短几个字,这不禁让她的小脑袋天马行空的胡乱猜测了起来。 这个人是专程跑来台湾喝咖啡的?什么样的人会把生命浪费在这种事?在台湾喝咖啡可以让他得到什么?什么样的人可以到处喝咖啡,却又负担得起外面停放的那台昂贵机车? 有钱没地方花的人! 或者是靠喝咖啡赚钱的人……例如记者,例如部落客。 这个结论差点让辛岚抖掉了手中的搅拌杓,她忍住回头评估的冲动,继续在虹吸式咖啡壶中轻轻撹动,若无其事的把滚烫的咖啡倒进装饰着琉璃珠的咖啡杯里。 如果这个男的是另一个媒体小人,那她一定要小心应付,不能露出马脚。 「先生,你的咖啡好了。」她一面说着,一面研究起这陌生男子的侧面。 高挺笔直的鼻梁,深邃迷人的双眼,性感坚毅的下巴,还有一副厚薄适中的完美唇瓣……辛岚忽然感到困惑不解,她是不是曾经见过这张出色的脸庞?就连恶劣的天气都彷佛似曾相识……到底是…… 男人宽阔的胸膛无预警的呈现在眼前,强壮的肌肉跟着每个音节完美的抽动,「谢谢你。」 修长有力的指节握住咖啡杯的把手,古铜色的肌肤在晕黄的灯光下有如黄金般耀眼。 辛岚心虚的回他一个腼眺的笑容,垂下了原先探究的双眼,继续在脑海里一一搜寻过往曾经见过的面孔。 世界忽然静默了下来,只剩下窗外毫无收敛的狂风暴雨在频频嘶吼,还有吧台里两个人的呼息声。 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一直打量着他,丑到爆的镜框下其实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面有着明显的不信任,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率直单纯。 他没料到这么晚了这里还会有人,自然也没想到自己今晚会有机会踏进来喝杯热咖啡,毕竟他的原意只是想要确认地点,顺便观察一下地理环境,这样明日过来就可以专心的搜集其它信息。 多亏他在宜兰下榻的民宿里发现那本过期的杂志,让他在历经好几个星期徒劳无功的搜寻之后,在一听到咖啡就本能的想反胃的时候,终于有个明确的方向可以继续进行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原来这家店就叫做「hercafe喝咖啡」! 看来那把传家钥匙应该不是金属做的,因为这次他的探测雷达彻底失效了! 不过,她似乎不是那本杂志上报导的那个女主人,除非她刚换了发型,还把自己的脚给锯短十公分,顺便去做了丰颊手术。 想不到那老家伙原来还保有一点点人性哪!多年前的台湾之行,竟然特地来到这个依山傍海的美丽土地,是来悼念?或是单纯的回忆? 这里不但孕育了赫亚书的父亲,也让一场严重的车祸意外促成赫亚书让古家收养的命运。 从此,他成了古家人绝口不提的私生子,那些自视甚高的继承人们自作聪明的以为他是老家伙在外头逢场作戏不小心有的孽种。 更绝的是,现在老家伙已经挂了,而他们依然被蒙在鼓里! 赫亚书举杯就口掩饰嘴角轻蔑的笑意。等他找到那把该死的钥匙以后,他要先设法和永远保持忙碌的母亲联络上,再来决定剩下的人生要怎么过。 没记错的话,母亲多年前跟他开口拿了一笔巨款,似乎在台湾忙得不亦乐乎,不过,他们应该可以挪出时间小聚一下,反正他在蒙古矿区正式开采之后,就已经决定那是最后一次的探勘工作了。 短期之内,他就随心所欲的流浪吧——等他找到钥匙之后。 反正老家伙走了,他再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或故意炫耀什么。 他这几年这么认真的在各种矿坑里钻来钻去,也不过就是为了气死那些瞧不起他的古家子弟,也为了让老家伙知道他虽然不姓古,却有最宝贵的古氏基因! 但,仅只于此,既然他失去了目标,也就失去了动力。 喝下了最后一口甘醇的咖啡,收回飘移的思绪,赫亚书决定放弃原先拟定的迂回战术,改采速战速决的开门见山法。 也许,这样反而出奇制胜。 「谢谢你的咖啡,还有谢谢你让我进来躲雨。」赫亚书诚恳的道谢。 虽然他的发梢还在滴水,身上的衣物全都湿答答的黏贴在皮肤上,但是刚刚那杯热咖啡的确驱走了大部分的寒气,也稍稍扭转了他甫出门不久,就一路淋雨时气急败坏的恶劣心情。 刚刚在情急之下,他随口问了是否可以住宿来当作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时,绝对没想到在一抹温暖的灯光下,会有一个不曾谋面的女人因为善良,而帮一个淋雨的陌生人开门。 但,这个女人在晕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怎么这么不真实?让他好想伸手摸摸那丝绸般的黑发,还有那白瓷似的肌肤,确认她是真的。 「不客气。等一下雨小一点的时候,你赶快去找个地方过夜。」辛岚在水槽里东刷刷西刷刷,假装自己很忙碌。 为了她说不上来的原因,她不敢抬起头来跟他的视线相对。一个浑身湿答答,凡走过之处必定会有水渍的男人,照理来说应该是邋遢又狼狈的,怎么会还这么的英气逼人? 他的墨黑瞳眸几不可察的眯了一下,「你觉得雨会一直下是吗?」 即使明白自己刚刚被下了逐客令,但他就是还不愿意现在离开。 他告诉自己,他是为了尽快找到钥匙。 辛岚不想把马芬离开前才洗过的器皿重洗一遍,她认命的抬起头来,让视线短暂的扫过眼前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第五章 「嗯!这里的天气就是这样,非常非常的情绪化,像今天这样的情形,有可能会一直下到清晨喔!」她赶紧补上一句,「我可没办法留你这么久。」 她怕自己到了半夜就会心赃病病发,这个男人让她紧张得全身发抖。 赫亚书昂藏的身躯往前倾了些。 「留我?那你自己呢?不用回家吗?还是说你就住在这里?」他像只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紧追着猎物不放,深邃的双眼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刚刚停放机车的时候没有看见其它的交通工具,看来她住在这里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大。 辛岚一脸犹豫,半倚在吧台椅上的身子不安的动了动。 「嗯……也可以这么说啦!」这个话题让她很没有安全感,他毕竟是一个陌生人,而且体型还将近是她的两倍大。 但是她知道自己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她怕他来这里其实是别有用心。 似乎看出眼前娇小女子的退却,赫亚书又恢复原先放松的坐姿。 「老板明天会来吗?」他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他就是知道她正试图隐藏着什么秘密,而他目前对于这间店里的所有秘密都充满浓厚的兴趣,一直到他找到他要的东西。 「老板?」洁白的贝齿轻轻咬嚿着红嫩的下唇,透露出她的不安。 赫亚书假装没看见那可以是多么诱惑的小动作,他强迫自己把心思摆放在正在进行中的话题。 「嗯!我在杂志上有看到你们这间店的报导,里面还有几张照片。老板是不是长得高高瘦瘦的,还留着一头很长的卷发?」他其实可以形容得更精准,却刻意说得很模糊。 圆润的小脸瞬间恍然大悟。 「喔!你说马芬啊?她明天会来,而且明天有个访问,所以她应该会很忙。你有事找她吗?」辛岚努力压下心头的失落。 看来这个不速之客十有八九是为了工作来的——她最不喜欢的那种工作,不然一般游客哪里会专程来这里找老板? 他身上不会藏有针孔摄影机吧? 这个可能性让她紧张的往赫亚书的身上四处瞄了瞄,好像以为这样就能看出哪里不对劲。 没有,只有因为淋湿了而紧贴在强壮肌肉上的单薄衣料。 辛岚暗自松了一口气。 「对,很重要的事。」赫亚书不会看错那张姣好脸庞上忽然架起的防卫,和淡淡的失望,这两个反应都值得他好好玩味一番。 「那你只好明天再来啰!早一点来。」 辛岚决定她受够了,下定决心朝门口走去,早死早超生。不过这男人眼神坚定,看样子不是好打发的角色。 赫亚书等她把白皙的手指搁在厚实的门板上才起身。 「我想我该走了。」她忽然这么急着赶他走,让他更加确定这间店里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辛岚严肃的点点头,柔顺的发丝如水波般荡漾。 「对不起,我累了,而且雨现在变小了,你快点去找过夜的地方。」她讨厌跟媒体打交道,更讨厌自己此刻心中难以言喻的失望。 「好吧!明天见。」他刻意凝望着她片刻,让最后那三个字加强了点誓言的意味。他其实早就找好下榻的旅社,刚刚还是从那里一路淋雨过来的。 「嗯!明天见。」我会交代马芬好好招待你的。辛岚在内心说着。 就在辛岚即将消失在那扇巨大的木门里时,已经跨上重型机车的赫亚书忽然转过身,朝着她自我介绍。 「对了,我叫赫亚书。」他依然用那带有特殊魅力的腔调说着中文。 门扉后的白皙脸庞愣了片刻,才怯怯的开口,「喔……我……我是辛岚。」 门关了,灯熄。 「晚安,辛岚。」赫亚书低沉独特的嗓音在暗夜中飘送,充满黑暗魔法般的神秘蛊惑。 直到引擎声渐渐隐没在远处,背靠在门扉上的辛岚才把双手从自己绯红的脸颊上放下来。 「晚安,赫亚书。」 山谷里经过雨水一夜的洗礼,天空澄净清明,远方山棱线此起彼落的深浅交错,宛如画中美景。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那几个青少年准时在十点半报到,实在非常值得嘉许。他们此刻正和马芬围坐在店里唯一的石板雕刻圆桌旁,看来相谈甚欢。 中午以前的时段通常是辛岚最有空整理店务的时候,因为这里的老主顾们都没有这么早起床,而观光客们又远道而来,却又没有可以过夜的地方,所以通常会选择下午茶的时段。 今天的辛岚显得有些精神不济,而且还紧张兮兮的。 都是昨夜那个叫做赫亚书的不速之客害的! 经过一夜的辗转难眠,她起床照镜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糟,为了让气色好一点,她还难得的上了淡妆,并将人人称羡的直发束成马尾,企图营造出朝气蓬勃的错觉,不过这样一来,她看起来就更年轻了些。 也好,她今天更要扮演好服务生的角色,这样正好有说服力。 她相信他一定会来。 他看起来就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 轻轻的在巧克力蛋糕表面均匀撒上可可粉,辛岚小心翼翼的将店里的招牌甜点移到冰箱去冷藏,等到下午茶的时候,就有美味可口的提拉米苏可以品尝了。 「辛岚宝贝,你刚刚冰起来的那个,是我的最爱吗?」 一个熟悉的身影甫进门就直奔吧台,一头雷鬼烫再加上色彩斑斓的宽松棉裤,让南大山壮硕结实的上半身格外醒目。 辛岚一转身,看见那会让无数女性脸红尖叫的赤裸胸膛时,立刻就拉下脸,「大山,你不冷吗?怎么又没穿衣服?」 这个大山自从跟她混熟了以后,常常只穿着一件裤子就跑来串门子,她一开始还不知道要把眼睛放哪里,后来习惯了以后,就能够视而不见了。 所以大山老是嚷嚷着她是女版的柳下惠,半点染指他的兴趣都没有。 「很热啊!辛岚宝贝,我可是走路来的。」说完,他还不忘搧搧风,朝她俏皮的挤眉弄眼。 辛岚好气又好笑的睨了他一眼,不忘帮他倒一杯冰镇柠檬水,「你哪天不是啊?」 光是单程就有好几公里的距离,她实在是佩服大山过人的脚力。 「宝贝,谢谢。」大山感激万分的接过玻璃杯喝了几口,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玻璃杯的倒影中多看了几眼。 「等一下,这里有可可粉。」他忽然凑向前,伸出手指头在她丰润的脸颊轻轻抹了一下,直接送进自己的嘴里。 「嗯!够纯。」他还不忘做出美味无比的表情。 辛岚简直啼笑皆非,「大山,我今天有上妆,你吃到的是粉底液。」 孰料大山居然挤眉弄眼,整个人又朝她更靠近了些,两人的额头都快要撞到了,「我当然知道啦!可是,我是故意的。」 这个回答让辛岚傻了眼。 「你什么?故意的?」软嫩的小手自动覆上大山宽阔的额头,「你的脑袋终于坏啦?」 这句话换来大山一个白眼。 「当然不是啦!」只见大山深情款款的伸出黝黑大手,将辛岚的白皙小手牢牢包覆着,让辛岚杏眼圆瞠。 第六章 「我是做给倚在门口的那个男人看的。」大山轻声细语的说着,仍是一脸的温柔多情。 「谁?」辛岚皱着眉想要越过大山寃阔的肩线看看他说的人是谁,却在大山的无声暗示下作罢。 「辛岚宝贝,你不会背着我谈起恋爱来了吧?」大山黑白分明的黑眸里是满满的暧昧,口气倒是十足的哀怨。 「我哪有!」辛岚毫不迟疑的否决。 「那为什么那个男人用一种被人戴绿帽的狠戾眼神盯着我的后脑勺?我的背都快着火啦!」 「你一定是搞错了,我没谈恋爱,没男朋友,也没老公。」她就算动过这方面的念头,也没时间好吗?这间咖啡店几乎可说是她这几年人生的全部,说不定也是未来的全部。 「难道那是你前夫?」大山不死心的逼问。 「大山,你在讲什么?再胡说,冰箱里的那盘提拉米苏就不留给你了。」辛岚气呼呼的抽回自己的手,压根儿也不晓得此刻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在外人眼里,就像是一对情人在打情骂俏。 「不!」大山哀号。 一个身高超过六尺,全身都是壮硕肌肉的男人,公然做出西施捧心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忍卒睹。 「那就坐旁边一点,让我瞧瞧那个用眼神放火烧你的人是谁。」辛岚露出得意的笑容,知道这一招铁定会让嗜甜点如命的大山妥协。 「遵命,辛岚宝贝。」大山一脸哀怨的退回原位,还乖乖的往旁边挪了挪,免得挡住了辛岚的视线。 辛岚那双盈满笑意的眼眸却在看见大山身后的男人之后,突然手足无措的愣住了。 「我就知道那是你前夫。」大山像个怨妇般窝到一旁,小小声的嘟囔着。 辛岚朝他做了个闭嘴的表情,撑起笑脸跟已经坐在吧台前的男人打招呼。 妈呀!他的身形竟然比大山更巨大,更有压迫感,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严峻冷厉的气势,让辛岚必须很辛苦的维持笑容,而不是懦弱的往后退一步。 她昨晚怎么没发现他其实是很具威胁性的?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他的出现仍是在她的胸口引起一阵骚动。 「你好。」她认命的先开口,却刻意不说出他的名字,想要假装自己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完全没有影响她的睡眠。 接着她便眼观鼻,鼻观心的把视线专注在吧台上的木头纹路。 臭大山,你再继续挤眉弄眼,就让你一个月吃不到甜点。辛岚在心里恨恨道。 「你好,辛岚。」 啊!他记得。 一圈圈喜悦的涟漪悄悄在心底荡漾,辛岚的笑容里多了几分不情愿的柔软。 赫亚书不着痕迹的从大山光裸的上身收回视线,看似随意的将手臂曲起搁在吧台上,状似无意的展示着合身棉质上衣下的强壮臂肌。 这个陌生男人半裸的壮硕身材,以及俊俏的浓眉大眼,让他莫名觉得非常碍眼。 在这同时,辛岚则缓缓的深呼吸了几次,试图掩饰自己听见他的声音时,不自觉的颤抖。 「辛岚,马芬来了吗?」 他昨晚回到他在市区下榻的旅社房间,拿出那本杂志重新读过一遍,确定里面没有提及老板的姓名,只在照片下方以店长来称呼。 这似乎没有什么好起疑的,但是他忘不了眼前小女人昨夜奇特的反应。 还有现在。 听到马芬的名字,就像泼了一桶冷水在辛岚脸上,让她瞬间清醒。 「嗯……马芬还在忙。」她朝左手边最里面那张圆桌的方向指了指,顺便跟马芬极有默契的打个暗号。 「你要不要先喝点什么?算是本店招待。」她这个大白痴,差点忘了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工作。 赫亚书仅仅转个身,朝那个似乎跟几个青少年相谈甚欢的长发女子点点头,便又回过身来,正好瞥见辛岚正噘着粉嫩的唇瓣,一脸娇嗔的朝另一个男人摇摇头。 「那就来杯咖啡好了,跟昨晚一样。」最后那句话,不经大脑的冲动说出口,挑衅的意味浓厚到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等他有机会独处的时候,他会好好研究研究。 现在他要当作不知道角落里那个半裸男子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明显敌意。 「咖啡……好,稍等。」 辛岚有些不解的瞥了忽然一脸严肃疏离的赫亚书一眼,又看见大山不时朝她抛媚眼送飞吻的蠢样,当下决定眼不见为净。 臭大山在搞什么鬼? 她决绝的转过身去,打算要慢慢的煮出一杯好咖啡。 在那娇小的身影后方,两个体格不相上下,外貌各具魅力,轮廓同样深刻有型的男子则在静默中互别苗头。 这有趣的一幕让片刻前结束访谈的马芬忍不住促狭的朝辛岚挑了挑眉。 「最近桃花很旺喔!」她风情万种的走进吧台里,经过辛岚身旁时,悄声说着。 「最好是啦!他是来找你的!」辛岚头也不抬的回答,压根儿就不认为背后那两个男人是在争风吃醋,觉得只是单纯的男性荷尔蒙过剩罢了。 男人就是喜欢做这些无聊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斗殴新闻啦! 「就是这个男的?」马芬弯腰凑近她耳边,假装要拿木杓。 辛岚眨了眨眼代替回答,巧妙控制着烧瓶的温度。 「哇!他是外国人吧?轮廓这么深又这么帅。你确定他是记者?我们的知名度真的打到欧美去啦?」马芬拿起木杓搅拌慢慢冒泡的咖啡壶,凤眼里满是质疑。 「我也不晓得,他中文说得可好了,可是他一开口,就说要找老板,我还能怎么想?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辛岚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都是无奈。 马芬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在那双触感极佳的白嫩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可怜的宝贝,那就让我来应付他吧!」 辛岚从没解释过她不想曝光的原因,也没人请她说清楚,保持现状一直是hercafe的最高行为准则。 不论是老板、贝工,还是老顾客,统统都受用。 身负重任的马芬端起了咖啡,刻意挂上精明干练的笑容,直接迎视那个帅到让辛岚六神无主的男人。 神秘,坚定,焊烈。 马芬对于眼前男子是记者的可能性感到无限惋惜。 「赫先生……对吗?你好,我是马芬。听说你有事情想找我谈,是吗?」她刻意在走出吧台后停下脚步,直到那男人挺起高大的身躯,才摇曳生姿的带领他朝圆桌走去。 离开前,她还不忘送给一旁做鬼脸的大山一记卫生眼。 摆放圆桌的这个角落,几乎可说是不成文的采访拍摄区了,那里同时也是离吧台最远的位置,是辛岚刻意隔开的安全距离。 看见那两个高身兆俊美的男女纷纷落坐,辛岚稍微松了一口气,却又难掩失落。在赫亚书背对她的时候,她举起手中擦拭的玻璃杯,默默向马芬致意。 然后,她沉默的料理午餐用的食材,悄然无声的向难得心动的感觉道别。 再见,赫亚书。 【第三章】 下午三点,辛岚和马芬终于有空坐下来好好喝杯水,顺便喘一口气。 第七章 两人不约而同的默默感谢大山的友情帮忙,不但主动分担店里的工作,还提议带客人到附近的部落做导览让他们早早离去,马芬跟辛岚不禁感激涕零。 中午临时来了一辆游览车,一群日本阿公阿嬷神情兴奋的走了进来,屋里屋外到处寻宝似的东摸摸西摸摸,最后统统伫足在一大面照片墙上,交头接耳的讨论着那些历史悠久的黑白照片,还有各式各样的签名。 那片偌大的墙面是辛岚接手这间咖啡馆之后,唯一没更动过的室内布景。 从她踏进这间店的第一天开始,那面墙上的所有照片、画作和其它裱框作品,她几乎没有移动过,了不起就拿着抹布在上头擦擦抹抹。 如果早几天前来的话,会有更多元的素材可以让这些观光客慢慢欣赏,因为有一小部分作品似乎刺激了某人的创作灵感,老早就被借走了。 不过,那无损这面墙的观赏价值。 她可以理解那些来自日本的老人家,对于台湾曾有过的殖民历史有着某种程度的好奇,但她却很想知道赫亚书究竟从那些老照片中看到了什么?还是他真的无聊到研究起那些年代久远的笔迹? 他起码站在那里有一个小时左右了吧? 好吧!她承认自己一直偷偷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像个偷窥狂…… 「也许他某个祖先是日本人啊!」而恰巧墙面上大多数的照片都是从日据时代就遗留下来的黑白照。 马芬一口气喝光了半杯柠檬水,跟辛岚肩并肩的坐着。 「可是他的表情好严肃……你不觉得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犀利吗?很像那些犯罪现场的鉴识人员。」辛岚又偷偷的探头望了一下,作贼心虚似的跟马芬小声讨论着。 结果她的举例惹来马芬的唠叨—— 「我就跟你说你中毒了,你还不相信。真搞不懂你,老是爱看那个又血腥又暴力,常常要切开死人尸体的影集。」 还偏偏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看,光用想的就让她毛骨悚然。 辛岚委屈万分,「真的很好看啊……重点是,他到底是在找什么啊?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是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她又焦急又好奇,觉得自己好像喝了太多刺激性的饮料,亢奋得不太正常。 马芬似乎看出些端倪,故意揶揄身旁甜美单纯的小女人。 「你很急着赶他走吗?反正他又不是记者,也不是部落客,更不是什么咖啡店间谍,他只是受人之托来这里找一样东西,你就让他在那边看到眼睛脱窗也无所谓啦!」幸好在那群日本观光客攻占这里之前,她就先把这些事情问清楚了,也算完成任务啦丨 辛岚忽然脸色一整,正经八百的向马芬确认。 「他……他真的没有问你什么喔?」 这表示警报解除了吗?她不用把他当某种传染疾病似的严加隔离吗?她和他可以像跟马芬和大山一样的正常互动来往吗? 辛岚忽然对马芬的回答充满了期待。 「真的,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三年前我就在这里了吗?然后请我写了五个中文字——台湾,喝咖啡,接着就跟我说了『谢谢你』三个字,没了。」马芬手一摊,肩一耸,表情逗趣得紧。 辛岚让她给逗得咯咯娇笑,昨夜就悬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没多久,辛岚又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可是这样不是更奇怪吗?他到底是要找什么东西?」辛岚捧着圆润的双颊,百思不解。 「嗯!更奇怪的是,当我问他是不是记者或者是替某种媒体工作时,他却反问我,这是不是你不太理他的原因。 由此判断,这男人的敏锐度很高,不好骗。 「啊?」辛岚惊讶得小嘴微张,粉嫩的双颊浮起浅浅的红晕,就连马芬看了都想咬她一口了。 「哈哈……我告诉他……」有人刻意卖关子。 「什么?你跟他说什么?」有人急得像讨糖吃的孩子。 「我告诉他……何不亲自问问你?」马芬伸出纤纤长指,比着眼前那张娃娃脸,笑得邪恶万分。 辛岚当下跳脚,「马芬!你……你明知道我……他让我……很紧张。」 顿时,辛岚又像泄气似的皮球萎靡坐下。 长腿马芬不以为然的跷脚轻晃,又开始摆起大姊的姿态数落她。 「我当然知道啊!而且我还觉得他很了不起耶!这里这么多怪咖都没把你吓跑过,就连大山那个超级爱耍白痴又有严重暴露狂的无赖,你都能老神在在的应付了,而他这么一个聪明又正常,而且还性感到没天良的男人竟然会让你六神无主?我开始怀疑你不是被他电到,就是被这些怪咖同化了。」 这些话可让辛岚又气红了双颊。 「我才没有呢!而且他们不是怪咖,他们跟你一样都是我的朋友。」也是她目前的人生里唯一肯信任的少数几个人。 眼前义正辞严的女斗士再一次让马芬慑服,马上举起双手向她投降。 「好好好,我们统统都是好朋友。喂!不跟你说了,我先去接我儿子下课,他们学校今天去远足,所以会提早放学。」马芬边走边交代,兀自在心中感谢自己找到这么一个好老板,让她可以弹性调配工作与家庭之间的时间。 「对了,我六点以前会到,你别忘记晚上要去圣心园的事喔!拜。」已经走出门口的高身兆女郎又回头殷殷交代,然后就坐上了一台吉普车。 「好,我没忘,拜拜!记得帮我亲亲小马喔!」辛岚趴在木窗台上朝着发动的车子微笑挥手,头一转,却正好跟吧台前一双莫测高深的墨黑瞳眸对上视线。 她又不自觉的开始轻轻咬着下唇,像被魔法定住似的移不开视线。 赫亚书就这样隔空凝视着她半晌,让春末夏初的午后微风肆意撩拨此刻的静谧沉默,还有她脸颊两侧微微凌乱的轻柔发丝。 「她不是我要找的人。」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打破了沉默,说出口的话却让辛岚更加迷惑。 「谁?马芬吗?」好半晌,她才恍然大悟。 「对!她不是我要找的人。」他十分肯定。 「所以你要找的,不是这家店的老板?」她没问他怎么这么确定,但是他显然十分有保握。 「我以为我是。」他虚心检讨自己心存侥幸的态度,那个刁钻精明的老家伙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让他找到钥匙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以为?所以你也不确定你要找谁?」她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睛,表情生动的像孩子似的。 他发出轻笑声。 「对,你说的对,幸好我还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赫亚书一脸自嘲的向她承认,「不过,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找谁帮忙……」 他顿了一下,无奈的表情柔化了原先锐利的眼神,「或到底该怎么找。」 目前为止,他的任务进度勉强称得上有进展,但是实际上却是在原地踏步。 hercafe,喝咖啡。 他是这么的确定那张神秘纸条所指的就是这里没错,却无法挖掘出更多有助于找到钥匙的线索。 第八章 他一览无遗的苦恼打动了辛岚,但是她还是要亲自确认一件事情以后,才能放下戒心。 「你真的不是……记者之类的?」 她的神情是如此的小心翼翼,让他打消了捉弄人的念头。 「不是,我不是,我跟你一样,讨厌被这些人盯上。」她如释重负的表情教他忍不住莞尔,修长有力的手指原本揉着双眼之间,也因为这个问题,而暂时停留在饱满的唇在线。 穿着围裙的娇小身躯在那瞬间柔软了下来,赫亚书觉得自己好像听见栅栏开启的声音,他刚刚通过了某种试验。 「好,这样的话,我愿意试着帮你找你要找的人或东西。」说话的同时,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无比热忱,耀眼得让赫亚书忍不住又揉了揉眼睛。 「真的?你要帮我?」 辛岚毫不迟疑的点点头,还不自觉的更往他靠近一点,教他几乎以为那随风轻扬的发丝就快要飘过他敏感的耳畔。 直到那白嫩的手指将那绺不听话的细发绕过小巧的耳际,才终结他非常不适当的期待。 「为什么?」他将视线从她似乎在发光的柔软身形移开,声音里找不出任何波动的情绪。 他一向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娃娃脸充满问号,像是觉得他的问题是个大问题。 黑眸穿越过她背后的窗棂直视着远方雄伟的群山峦豁,彷佛陷入了遥远的记忆,「对,为什么要帮我?」 他甚至可以算是陌生人,而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伸出援手?这对从小就深刻感受人情冷暖的他来说,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因为你需要帮助啊!」 她说得理所当然,而他清楚的看见镜框下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真诚无比的幽光,坦率无畏到让他莫名的愤怒。 这小女人天真得过头,显然对于如何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根本一知半解。 他忽然毫无预警的将双手往前一撑,「你真的……真的有这么单纯吗?难道你从小到大都没遇过坏人吗?你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你有没有想过当一个男人单独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都会想要做些什么事?」 赫亚书像个张牙舞爪的恶魔似的撕声逼问,在看到眼前的小女人眼中蒙上一层惧意时,感到病态的痛快,接着是浓重到几乎划不开的罪恶感。 天啊!他在做什么? 魁梧的身躯僵在吧台上方,俊美的五官因为厌恶自己而显得狰狞扭曲。 「我……我不是……我知道……没想过……」她又开始做深呼吸了,优美的胸脯大幅度的起伏着,神情沮丧的后退几步,直到抵住墙壁,「我只是想帮你。」 她显然真的让他刚刚的那些问题给吓坏了。 或是他的态度。 幸好他们之间还隔着吧台,那多少带给辛岚某种程度的安全感。 赫亚书这辈子从没这么唾弃过自己,他挫败的粗重呼吸,缓缓的坐回原位,用厚实的大手遮挡住宽阔前额,并低声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他没有勇气看着那双眼睛道歉,刚刚那番话并不全是基于恫吓,大部分是基于可能发生的现实。 可是这个小女人的生活圈里显然并不需要考虑这些丑陋的层面。 她所面临最可怕的遭遇就是跟一个半裸的男子打情骂俏,或是被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男人狠狠的教训…… 「没关系……你要不要——」她怯怯的声音被他决绝的打断。 「要,不……我不用你帮忙,但是我要先走了。」他霍然起身,高大健壮的体格相对的让辛岚显得更娇小脆弱,这明显的差异让他更愧疚了。 赫亚书仓皇的离开,「对不起。再见。」 木窗外,没多久传来机车引擎轰隆隆的声响,辛岚微微侧过身去看着那个迅速消失的身影,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微微扭紧的心房。 没关系。 再见。 经过下午那个有点尴尬又令人不知所措的小插曲,为了转移自己的心情,辛岚发愤图强的做起巧克力蛋糕,数量多到让人目瞪口呆。 「你带这么多巧克力蛋糕去给那些老人家,他们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不是为难他们吗?」这是马芬看到这些迭起来都快比辛岚高的蛋糕时,一边摇头叹气说的。 辛岚耸耸肩,甜甜的笑着。 「辛岚宝贝,真的不能留几个给我吗?不然一个就好了!」这是固定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前来代班的大山,在辛岚出门前还不放弃的苦苦哀求。 辛岚犹豫着,还是甜甜的笑着。 「不行,一个也不行。」铁腕马芬毫不留情的抽走他拥在怀里的蛋糕,狠心的关上车门,「好好看着,我马上回来。」 马芬潇洒的带着所有的巧克力蛋糕扬长而去,留下欲哭无泪的大山看店。载辛岚到圣心园后,便立即赶回咖啡馆。 「哇!是蛋糕!」 「是小辛辛做的吗?」 「这是送给我们吃的吗?」 「小辛辛做的保证好吃啊!」 「还好我前天才去医院检查过血糖了,今天真是赚到了。」 「还好我今天早上去洗肾过了,嘿嘿!今天先吃,后天再去洗。」 「可惜院长出差去了……」 「那我帮她吃。」 「哪轮得到你!」 以上这些对话是圣心园的长期住户们说的,辛岚依旧默默的做着平常做的事——脸上甜甜的笑着。 她每周固定来这里当一天义工,圣心园是一间位于花莲市郊的私人产业,里面住的全是一些孤苦无依的老人,大都有相当坎坷的际遇,因缘际会之下来到这里度过余生。 创办人是一位风韵犹存的超熟龄美人,有着十分东洋味的长相,不过这里的住户们一律称呼她为园长。 这个园长在多年前大手笔的斥资买地,在这个以油菜花田美景出名的小村庄盖了一栋占地幅广的欧式建筑,她总是对外宣称自己的儿子又挖到金矿了,另外还很幸运的找到一个出手大方的捐款人,才能维持圣心园的良好生活质量。 而这个园长似乎不喜欢清闲养老的生活,她最近为了筹办一个合法的养护中心四处忙碌奔波,幸好大家都相处融洽,也还有不少像辛岚一样的义工会主动前来关心协助。 每个星期四晚上是辛岚固定来服务的时间,其实也就是陪这些老人家说说话聊聊天,偶尔分享交流几个食谱或店里的趣事给他们听,通常这样就能愉快的度过一个夜晚。 但是今天的辛岚无法平静的坐下来当一个好听众,也没办法强迫自己说出任何有趣的事情逗弄老人家开心,所以她趁大家都聚在餐厅里享用她带来的蛋糕时,一个人跑到专门收放回收物品的仓库里去,打算做一些会消耗大量体力的事情—— 例如压扁宝特瓶和铝铁罐。 匀称的双腿包裹在刷白破旧的牛仔裤里,每用力踩踏一次,破掉的虚线似乎就又更长了一些,金属脆弱的折裂声似乎达到不错的发泄效果,原本寃松的米色棉质上衣也因为汗水而诚实的显露出身体曲线。 那张童叟无欺的娃娃脸下面,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第九章 这个最新出炉的事实无助于减轻赫亚书的烦恼。 而他今天的运气看来的确不是很好,默默在一旁观察了几分钟后,他叹了口气,接着朝前方几公尺远的小女人轻轻点头致意,有些惊讶那个下午看到他还紧张到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小女人,如今脸上闪过的是……怒气?! 是因为她还在为他下午鲁莽的行为生气吗? 难道她不接受他口头上的致歉吗? 赫亚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难题,事实上他连自己来这里宄竟是为了什么都不清楚,他只知道当他傍晚又去了一趟hercafh却只见到马芬之后,便只想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她! 所以他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但显然不是很受欢迎。 他跨步朝她走去时仍旧苦苦思索,同时惊骇的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任何有关「如何让女人不生气」的招数。 他从来就不曾安抚过女人!在这一刻之前,他不曾需要这么做过! 而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研究这个问题了。 辛岚今天晚上穿着一双陈旧破损的程度和牛仔裤不相上下的球鞋,小巧的脚型和他的摆放在一起,简直就像是育婴用品。 「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辛岚到现在还不相信眼前的男人是真的,如果她再勇敢一点的话,也许会拿手中的宝特瓶去敲敲看。 她不想要这么快就看到他。我踩! 他不应该在自己的心仍然揪成一团的时候又出现。我再踩!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正在生自己的气。最后一个,踩! 更讨厌的是,这个男人明明就拒绝了她,还很有礼貌的跟她道别,而她却仍然阻止不了想要帮他的那种冲动。 这个可怕的事实吓坏她了,一整个下午都在谆谆告诫自己千万别把生活弄得更复杂。 稍早之前,马芬的揶揄还如雷贯耳,爱情,这玩意儿在她的生命中缺席了足足二十八年,怎么可能现在来敲门? 赫亚书无语的看着她踩扁宝特瓶的狠劲,意会到那双美腿真的想踩扁的,可能是他…… 「马芬告诉我你来这里当义工,然后刚刚在餐厅里,有一个满嘴都是巧克力蛋糕的可爱老婆婆跟我说,要找六十岁以下的请往这里。」 他的供词惹来辛岚一个大白眼。餐厅里光是老婆婆就有十来个,更别说大家都一样在吃蛋糕,这样她要怎么知道是谁不小心泄密的? 还有马芬……她明天一定要念念她。 「嗯……她还问我说是不是要找小辛辛……」赫亚书抿紧了唇瓣,就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来,「我想了一下,才想到她是在说你。」 辛岚还是瞪着他,没说半句话,心里却因为他若隐若现的笑容而微微抽紧。这个男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自己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力?一定是因为他太帅了! 她的双眼在镜片下因为忧虑而显得更加疲惫。 「这个昵称……真的很适合你。」他俯视着她,发现自己只要伸出手臂就能将她拥入怀里,稳稳贴贴的依靠在胸膛安歇。 她看起来的确有点累。 辛岚忽然移开了视线,不愿意跟他四目相对,同时纤弱的肩膀也微微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变得意兴阑珊。 他不是不需要她的帮忙吗?还因为她太过热心而发了一顿脾气!既然如此,又何必费事跑来这里找她? 「赫先生,我相信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来到这里,绝对不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没意义的话。」她故意后退到他伸手无法触及的地方,随便挑了一个纸箱坐了上去,惬意得就像坐在高级订制沙发里。 赫亚书又发现自己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认识过把纸箱当成沙发坐的女人,还有坚持叫他赫先生的女人。 女人总是前仆后继的接近他,不管他在哪个国家或者哪座城市,只要他脱下沾满灰尘土石甚至是斑斑血迹的工作服,就会有某些女人因为他这张脸、这副身材,甚至他的穿着打扮、消费水平,像血蛭一样巴着他不放。 那些女人总是急着跨过客套有礼的界线,她们喜欢叫他甜心,或宝贝之类的,没人会这么正经八百的叫他赫先生—— 除了银行行员。 可是如果他跟银行行员在二十四小时内见了三次面,那他有把握会听到类似亲爱的之类的昵称。 而这个娇小甜美一如娃娃似的小女人,好像从初次见面开始,就不停在颠覆他的一切。 「叫我亚书,赫先生太正式了。」他也入境随俗的挑个纸箱坐下,却是铺在地上,这样才能正视她的眼睛。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总觉得她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原先自然红润的双颊现在好像苍白许多,是生病了吗? 这样专注的凝视让她如坐针毡,「不,我坚持叫你赫先生。」 辛岚忽然又从纸箱上一跃而下,大步往仓库门口走去,没发现原先坐在地上的男人也跟着一跃而起。 她边走边自嘲的苦笑,「还有,不久之前才有人提醒过我安全的重要性,我想我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在这里不太适合,我们到前面会议室去……」一只强壮的手臂半途攫住她的腰身,迅速移动的身躯忽然被一股力量向后拉住,她冷不防的撞进了他宽阔的胸怀。 「你做什么?」辛岚一时之间头昏脑胀,完全失去了平衡感,双手本能的揪紧了他胸前的衣料,暂时依偎着他挺拔的身子。 赫亚书不理会她的质问,俊美的脸厩正经严肃,语气虽轻,却带着不容小觑的魄力,「你为什么生气?」 他下午离开前,她并没有这么生气,只是显得有些茫然无助,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他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惹火了怀里的小女人。 辛岚不回答他,一个劲的只想要离开他温热的怀抱。 「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强劲的双手圈得更紧,他压低了声音,神情姿态都足以蛊惑人心。 辛岚抬起头怒视他,双手为了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使尽了力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按照你说的话去做。」而且我气的是我自己! 同时她的心也在怒吼:什么坏人,什么人心险恶,什么男人女人巴啦巴啦一大串的……你凭什么以为我没遇过你凭什么因为我选择单纯看人而驳斥我? 赫亚书或许听不见她心中激昂澎湃的心声,却彷佛能看透她的灵魂,他软化了手劲,放柔了嗓音,望着她的眼神是一种了然的宠溺。 「你骗人,小辛辛。」他喜欢这三个字的发音,喜欢说出来时唇齿之间难以言喻的亲密。 镜片后的圆眸继续怒瞪着他,略显苍白的唇瓣抿紧了赌气的线条,但是她突然的轻颤却骗不过他的敏锐感官。 「不要这样叫我。」她嘶声抗拒,却仍懦弱的别过头去避开那令人焦躁不安的深邃双眸。 原就魅力无边的男人得寸进尺的微偏着头,完美展现出成熟男人身上不该有的淘气与俏皮。 「怎样叫你?小辛辛?」微扬的嘴角似乎让每个字都像撒了糖粉的蛋糕,盈满了勾人心魂的诱惑。 第十章 辛岚头晕目眩的咬紧牙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奋力抵抗他的魅力而头昏脑胀,还是自己真的不太对劲? 「我说不要这样叫我!而且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在气我自己!」 她多想象个任性的孩子一样,狠狠的打他几下来发泄心中的怒气,却因为自己的双手被牢牢困在他和她的身体之间而放弃这个念头。 她泄气的低垂着头,刻意忽视自己冰凉的额头正抵着他温热结实的胸膛。 聪明的男人就会懂得把握这宝贵的一刻。 「我也说不要叫我赫先生,你还是继续叫啊!」赫亚书轻轻的抚摸着那头长发,虽然只是发梢而已,却仍让他爱不释手。 「而且,你没事干嘛气你自己?」他趁着怀里的可人儿还没反击,赶紧给彼此找个台阶下,「不然我们打个商量,你不叫我赫先生,我就不叫你小辛辛,如何?」 辛岚恨恨的点点头,觉得自己好像头更晕了。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好久了吧……从那年知道原来她有个爸爸,而他却已经过世以后…… 「辛岚、辛岚……」 是谁在叫她? 辛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微微张开沉重的双眼,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是一双充满焦急的墨黑瞳眸。 她试着微笑好安抚他,却只能吃力的发出几个单音,「亚书……」 辛岚轻轻的阖上眼睫,瘫在那副暖烘烘的胸怀里,坠入黑暗的尽头。 【第四章】 「要多喝水,睡眠要充足,不可以太劳累,三餐要定时定量……」 这好像是牛爸的声音,也很像是他会说的话。 「刚刚我家牛老头说的都听清楚了吗?还要适当的运动,这样可以帮助血液循环,对心赃有帮助……」 那这就是牛妈的声音没错了,只有她会这样叫牛爸。他们夫妻俩可是当了几十年的医生和护士,要不是儿子不孝,把他们财产都骗光了以后避不见面,他们也不会沦落到要在这里度过余生。 「好,我知道了。谢谢。」 赫亚书的声音忽然从正上方传出,让辛岚的心脏突然抽紧,整个人也跟着抽搐了一下。 赫亚书眼尖的发现她不自觉的反应,直觉的伸出手将她的小手紧紧的包覆着。 「没事,别怕。」他以为她作着恶梦,本能的出声安抚她,另一只大手则轻轻的梳理她散落在枕头上的秀发。 牛爸牛妈早就悄悄的离开了。 辛岚还是没有张开眼睛。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其实正动摇着辛岚的态度,当赫亚书下午离开时,她还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以对他太友善,免得到时候又自取其辱。 他是不是认为她太鸡婆?觉得她热心过了头,所以才这样凶她? 她的自尊心在这个下午受了重伤,让她难过到决定要跟他划清界线,一切以保护自己为上策。 还有谁比她更了解保护自己的重要性! 有多少年纪跟她相仿的人,会自愿选择过着这种几乎隐居的生活,把大好的青春扔掷在会有鸟拉屎,鸡生蛋,乌龟来靠岸的偏僻海岸线? 更扯的是,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来自何处?究竟是在寻找什么? 但她却可以从他保护意味浓厚的举止中窥见他的个性强势,主观意识很重,而且对自己相当有自信。 这样的男人不会轻易放弃,也不会容易改变原来的想法。 结论就是,他没找到他要的东西,绝对不会走人。 那她就别再装晕了,赶快帮他达成任务才能让他尽快离开,否则他的存在,将严重影响她好不容易拥有的平静生活。 她当初开门请他进来躲雨的时候,可没想过必须付出这种代价。 辛岚深深的叹了口气,慢慢的试着睁开酸涩畏光的双眼。 「你醒了?」大掌覆上她微凉的额头,如释重负的表情一闪而过,消失在性感的胡须里。 辛岚眨了眨眼睛,没多久就适应了室内不算太亮的光线。 她还在圣心园里,正躺在会客室的沙发上。 「我怎么了?」她曲起手肘想要坐起来,没想到头才稍微抬起来,又觉得一阵晕眩。 「你昏倒了,因为血压过低。别急,等一下再起来。」赫亚书丢给她一记别轻举妄动的警告眼神。 少了镜片遮掩的美丽双眸惊讶得眨了又眨,不经意的朝他望去,「晕倒?我的天哪!没吓到你吧?」 该死,她已经很久没有晕倒过了!今天是怎么了? 赫亚书发现她的视力根本就没有问题。那副眼镜果然只具有装饰效果,而且是反效果。 「没有,我没那么容易受到惊吓。」他戏谑的将大掌搁在心窝处,似乎想强调自己的心脏够强,「刚刚那个自称牛爸的老医生说你本身就是低血压的体质,又因为睡眠不足再加上操劳过度才会突然昏倒。」 他没说那个牛妈还告诉了他一堆注意事项,让他知道该怎么照顾她脆弱的身体……他认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想到牛爸牛妈,让辛岚噙着微微的笑意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的确,自从他出现以后,她的生活作息包括情绪似乎都有了剧烈变动。 「所以是你救了我?」辛岚又阖上了眼,心中暗想,报恩好像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他就不能再暗示她太鸡婆了突然的沉默让辛岚不解的睁开双眼,纳闷的看着若有所思的赫亚书。 坐在茶几上不动如山的男人忽然摇头否认,「不是,我只是帮你找人救你。」 他不打算告诉她当他抱起她拔足狂奔到一群老先生老太太面前时,所有人突然鸦雀无声,然后下一秒便一致让路给牛爸牛妈出场的经典画面。 不过,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两个明明拄着拐杖却健步如飞的老人家,像个战地指挥官朝着他的鼻尖颐指气使的模样。 这个回答让辛岚莞尔一笑,「嗯……我不知道外国人怎么看这件事,但是就我个人而言,你所做的,就是救命恩人会做的事。」 她不情愿的在他的协助下坐起了身子,能够在至少一百公分左右的高度跟他对话的感觉,比躺在沙发上来得好多了。 「真的?不过我不是外国人,我是台湾人。」他小心翼翼的扶她坐起来,确认她没有任何不舒服的症状以后, 才坐进跟她相邻的单人沙发。 赫亚书故意朝着她惊愕的表情抛个媚眼,「还有,当你的救命恩人可以要求你以身相许吗?」 他跷起了二郎腿,单手撑住下巴,一副情场浪子才有的风流倜傥。 明明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辛岚却无法阻止忽然乱无章法的心跳。 她故意慢慢的整理身上略显凌乱的衣服好让自己有时间恢复正常,然后换上甜美无辜的神情,无比惋惜的宣布提议无效。 「可惜以身相许在民主国家以及提倡女权的社会并不适用,但是我愿意无条件的提供你任何资源,直到你达成来这里的目的。」然后我就可以继续保有原先的平静生活。辛岚在心中暗道。 赫亚书修长的手指不再摩挲着那些性感的胡髭,如今十指交握搁在那双长腿之间,而他的脸庞再一次凑近她的,目光炯炯燃烧着隐形的火焰。 第十一章 「你真的很想帮我对吧?还是你……其实很想把我赶走?」 他慢慢看出那张童叟无欺的娃娃脸底下有着另一番复杂难解的面貌,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小女人今晚无意中让他窥见了她的另一面。 这对他来说就好比外表看来明明是一座平凡无奇的山头,谁知道走进迂回崎岖的洞穴之后,竟然可以发现藏量惊人的矿产一样,简直妙不可言。 而且,他喜欢这个伶牙俐齿的辛岚。 还有原先那个羞怯单纯的辛岚。 可惜……她已经心有所属。 赫亚书记得她和那个粗犷豪迈的男子有着如何亲密的互动,还有那个男人光明正大的喊她辛岚宝贝……这就明显表示他们俩关系匪浅了。 就算他对眼前的小女人有着强烈的好感,也不足以让他破坏自己的原则。 他谈感情,向来只能一对一,其余免谈。 「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你真的是台湾人?」她再笨再天真,也不会承认这个,只好赶快转移话题。 「不算土生土长,不过我的父亲的确是这里的人,一辈子都在这里。」他轻描淡写的带过自己的身世,言词之间摆明了不想多聊。 辛岚也无意多问。当秘密就像月亮的阴影一样试图融入天空中时,她往往能够视而不见,因为她认同秘密存在的必要性。 「我还以为你是中文说得很好的外国观光客。」好吧!人家说是就是,虽然他全身上下完全没有任何东方人的感觉。 「怎么样?愿意接受我的协助吗?」她话锋一转,忽然正经八百的问他。 他也一副认真看待的模样。 「无条件?任何资源?直到我找到我要找的东西?」这一刻,他也精明了起来。 就坐在一臂之遥的辛岚点头如捣蒜,「对,我的信用很好,一向说到做到,给你三分钟去打听打听。」 她不合理的热切勾起他的好奇,让他更加拒绝不了合作的建议。 「那就不用了,我要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合作伙伴?」他眸中精光迸锐,忽然觉得这个任务不再那么枯燥乏味。 他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赫亚书,请多多指教。」 反而是辛岚迟疑了一下,彷佛正在跟撒旦签订一个出卖灵魂的契约,不过,她最后还是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辛岚,请多多指教。」 两人的手掌短暂的交握后,赫亚书丝毫没有浪费时间,直接提出协议合作后的第一个要求,「那么,接下来有件事,你可以马上帮我安排一下。」 「是什么?你尽管说。」辛岚一脸的兴致勃勃,其实她也对他的任务感到十分好奇。 赫亚书故作神秘的将身躯往前倾,压低了嗓音在她的耳际轻声说着,「我也要住在二楼。」 「什么?!」 hercafe的二楼是一间两侧低斜的阁楼,一扇小小的窗户位于月亮升起的那一方,狭窄的空间并不适合赫亚书这种身材高大的人居住,那感觉有点像魔戒电影里面的甘道夫走进哈比人的洞穴居里。 而扣除摆放大量备品的储藏空间和卫浴设备,大约只剩不到五坪大小是辛岚的私人空间,里面只有简单的单人床和二手单人沙发,还有几个木箱迭起来的柜子充当置物柜,最值钱的家具应该就是壁挂式的液晶电视,而唯一的光源来自一个小小的壁灯,和偶尔没让云层挡住的月光,隐隐约约的从唯一的小窗户透射进来,整体看起来真的乏善可陈,像是随时可以打包离开。 辛岚苦口婆心的试图说服赫亚书打消主意,甚至愿意自掏腰包帮他支付住宿费用,都遭到无情的驳回。 辛岚再一次觉得自己的耐性遭到严重的考验。 「你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里?」她站在靠近单人床床头的地方,和坐在单人沙发里一脸惬意的赫亚书怒目相对。 「你为什么怕我住在这里?怕男朋友会生气?」他吊儿郎当的反问她,欣赏她双颊泛红的娇俏模样。 至于他为什么想住在这里……他扪心自问,除了方便他进行寻找钥匙的任务之外,也是因为她。 至少他明白一件事,如果今天住在这小阁楼的,是今早和他对谈的马芬,他是绝对不会提出这么鲁莽的建议的。 因为是她! 辛岚古怪的睨了他一眼,「我没有男朋友。」 接着,她神情不耐烦的伸手往旁边随意画个半圆,「你看不出来这里没地方再摆一张床了吗?」 更别提她也不打算跟别人分享她的隐私。 她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那就不要摆。」赫亚书露出满意的笑容拍拍沙发扶手,好像那是他的私人物品,让辛岚更是气愤难当。 她可不可以反悔?她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呢? 「什么?那你要睡哪里?」她惊慌的看着他,像是引狼入室的小白兔一样。 赫亚书朝着单人床瞄去,兴味盎然的看着辛岚花容失色。 「那我要睡哪里?」 赫亚书又朝着单人床比了比,「这里?」 他故意逗弄着眼前快要喷火的小女人,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刚刚说她没有男朋友?那她跟那个半裸的猛男是怎么回事?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放了太多注意力在这种事情上面,自我厌恶的瘪瘪嘴。 「你别闹了!」她咬牙切齿的坐在床侧,苦恼得无以复加。 赫亚书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表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我没有,而且我也累了。」 他对自己有些不耐烦,微弯着身躯伸手去拿自己的行李。 「你要用洗手间吗?不要?那我要先去洗澡。」他利落的拿出换洗衣物,在她开口说话之前,大刺刺的走进浴室。 反正从现在开始,他多的是机会去证实她说的是真是假。 他希望是真的。 赫亚书走去浴室盥洗后,辛岚一脸苦恼的往后躺在床上,拿掉眼镜,用指腹按摩着双眼,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时,浴室的门忽然打开。 「你这里没有热水吗?」赫亚书的声音里满是困惑。 辛岚露出浅浅的笑意,想到他光着屁股瑟瑟发抖的窘样让她心情稍微平衡了一些。 「今天没有,我今天还没空烧热水。锅炉在楼下。」她边说边阖上双眼,虽然不认为他会勤劳的特地跑去烧热水,却还是特地跟他说一声。 也许她真的是有点鸡婆! 「等一下洗好叫我好吗?」说不定洗个冷水澡有助于她恢复精神。 「喔!好。」赫亚书关上了门,接着就是莲蓬头洒出水花的声音。 从她还只是员工借住在二楼开始,就一直都使用锅炉来烧热水洗澡,这也是她在外面堆放漂流木的原因,虽然马芬常常建议她改用热水器比较方便,而她也觉得这样自给自足的方式有点麻烦,但是相对的也比较安全。 她很幸运的平安躲过这几年,希望幸运之神能继续眷顾着她。 辛岚在那些人丑恶的嘴脸浮上心头前,把他们踢回最灰涩的角落里继续结蜘蛛网,她拒绝再让他们影响她的生活! 第十二章 微弱而规律的水声让辛岚不知不觉的向睡意降服,也许是真的累了倦了,也许这两天真的透支太多体力,她甚至不再因为赫亚书的存在而倍感威胁,反而因为知道有他的陪伴而心生安顿。 有人一起作伴的感觉真好。 当她沉入了梦里,终于愿意向自己承认多年来刻意忽略的孤寂。 一道好听而且越来越熟悉的声音唤着她,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辛岚、辛岚,我替你烧好热水了,赶快去洗。」赫亚书裸着上身,仅穿着一件海滩裤,轻轻拍打着那软嫩的白皙脸颊。 「你什么?」辛岚张开了双眼,伸展着优美的身躯,困倦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沙发上的男人飞快的收回视线,假装对她举手投足之间所无意散发的娇美慵懒视而不见。 但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很难忘记刚刚所瞧见的丰盈姣好。 赫亚书压下本能的生理反应,重复一遍刚刚说过的话,「我替你烧好热水了,趁热快去洗一洗。」 幸好他小时候跟着父母亲一起住时,就用过这种老锅炉,不过要不是她刻意的交代过他,他不会把她从睡梦中唤醒。 拿下那副丑眼镜之后,她的黑眼圈就再也遮不住了。 辛岚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你……替我烧热水?」她有些困窘的整理好凌乱的头发和上衣后,惊讶的看着沙发上正在擦干头发的半裸男子。 她默默的从床底下拿出吹风机,直接放在他腿上,希望昏暗的光线足以遮住她双颊泛起的红晕。 这男人的身材还真不是盖的!虽然大山也常常光着上半身在她面前跑来跑去,她却从来没有这种脸红心跳的遐思感觉。 赫亚书拿起这个象征休战的小电器,故意用抱怨的语气打散忽然有些暧昧的气氛,「对!我可不想冲进浴室去救你。」 这里的冷水连他这种身强体壮的男人洗起来都会起鸡皮疙瘩了,何况是她这种弱不禁风的身体,更别说她不久前才刚昏倒过而已。 辛岚愣愣的呆了一会,一方面因为他的贴心举止而感动,另一方面却也因为他嫌弃的语气而感到难过。 那一刻好像回到过去被当成拖油瓶的阴郁时光,她又变成那个不管怎么做都惹人厌的小女孩…… 半晌后。 「谢谢。」她有些沙哑的微笑道谢,是那个羞涩客套的辛岚。 匡当!那道栅栏又升起来了。 吹风机的嗡嗡声让赫亚书选择点头致意就好,他故意低下头吹干颈后的头发,让辛岚可以放心的拿取自己的换洗衣物。 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语气伤了她,虽然有些内疚,却又认为这样也好,她是应该防着他一点。 这样的沉默一直延续到辛岚洗好澡,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进房间时,差点被躺在地上的赫亚书绊倒为止。 「唤!」 辛岚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正暗自庆幸自己没摔在他身上时,他却忽然转身要坐起来,那双曲起的长腿碰撞到还没完全站稳的辛岚,那力道让她像被推倒的骨牌一样直直往坚硬的磁碍上倒下去。 「你还好吧?」赫亚书眼捷手快的伸手一捞,及时将她旋身拥入怀里。 那一瞬间,两人似乎都有些僵硬。 刚洗完澡的辛岚只穿着大号t恤,t恤底下只有一件贴身小裤裤,她在赫亚书那双大手不小心滑过丰满胸脯时倒抽了一口气,连忙手脚并用的从他光裸的身上移坐到单人床上。 赫亚书则像被火烫到似的收回了双手,若无其事的拉起睡袋躺了回去。 刚刚碰触到的柔嫩肌肤有着最销魂的触感,他紧紧闭上双眼,努力抗拒自己不情愿被勾惹出的强烈反应。 「小心一点。」他粗嗄的提醒。 该死!他今晚睡得着才有鬼。 他不太友善的口气让辛岚本能的畏怯了下,心知自己笨手笨脚在先。 「嗯……谢谢。」她就着昏暗的光线打量着他侧身躺卧的临时睡铺,心里天人交战。 「你……这样舒服吗?」终于,她怯怯的问着,毫不知情自己甜美而略微沙哑的声音让躺在地上的男人呼吸一窒。 他趁她在洗澡的时候拿出自己的睡袋,铺在单人床旁边的地板上,就算是这样,那双长腿也无法完全伸直,让辛岚看了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而赫亚书直到这一刻才认真检讨自己何必这样折磨自己?这女人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气氛下说这句话有多挑逗多暧昧吗? 不!她不知道。 赫亚书挫败的绷紧身体,嘲笑自己真是咎由自取。 「你改变主意要我上床吗?」赫亚书背对着她粗声粗气的反问,努力压抑自己想跳起来狠狠摇晃她,或是狠狠的吻上她的冲动。 他全身上下都因为刚刚搂住她的美好感受,而失去控制的亢奋着。 「好。」辛岚点头答应。 「你说什么?」辛岚的回答则让他浑身一僵,翻身坐起来瞪视着她。 那灼烈的视线让辛岚在黑暗中微微发抖,但是她仍坚定的重复回答一次。 「我说好。」她顿了一下,「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她犠牲奉献的精神足以跟圣洁的修女相比拟。 孰料赫亚书忽然当着她的面狠狠的咒骂了起来,好几种不同语言的精采国骂在他性感的薄唇之间倾声而出,凶恶的语气让辛岚又瑟缩了下,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发飙。 终于,他控制住了激烈的情绪,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躺回原来的位置,冷冷的下达命令,「闭嘴!把头发吹干,睡觉。」 然后,他把睡袋拉起来盖住自己的头,摆明了不想理人。 「好。」她当真听话的拿起吹风机来。 几分钟后,她带着不明所以的空洞感躺了下来,为自己明知应该保持距离又极度渴望亲近的矛盾心态感到悲哀赫亚书,晚安。 【第五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比预期中还来得平静。 或者说……两人都刻意维持着冷淡,对待彼此都十分彬彬有礼。 辛岚依旧在店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忙碌个不停,大山和马芬还是互相看彼此不顺眼,三不五时就大呼小叫的互呛,唯一不同的是其它的艺术家朋友统统受邀北上参加一个为期三个月的集体创作体验营,所以这个星期显得比以往还要冷清。 至于赫亚书,他就像是店里的幽魂,不是翻箱倒柜的彻底清查物品,就是坐在角落里兀自抽烟瞪着那面照片墙发呆。 当店里客人爆满的时候,他就默默的当起服务生,对那些主动邀请他入镜或是偷拍他的客人一律回以足以冷冻地狱的冰寒眼神。 而辛岚则心甘情愿的插手处理这类的客诉事件。 在她的店里,一律拒绝拍摄和录像。 必要的时候,她会要求客人交出手机或相机,或者干脆拒绝服务不配合的客人。 当营业时间一过,两人回到阁楼上的房间时,赫亚书和辛岚唯一的交集就是洗澡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他会主动跟她说话,叫她快点去洗澡,免得他还要再重烧一次热水。 辛岚好几次冲动的想回嘴说她可以自己烧,却又及时把话吞回去。 何必再多说什么来破坏这仅有的互动呢? 第十三章 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甚至就睡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但是两个人却像互不相识的背包客,唯一可以分享的,只有这偌大的空间。 她也不懂自己到底还期待着什么,甚至也没忘记自己当初提议协助他时,是想要他快点离开,但是她就是常常若有所失的看着他和马芬有说有笑,而自己就连多看他一眼都要遮遮掩掩…… 有时候晚上睡觉前一回想起来,她还会觉得自己实在很可笑! 大山则常常坐在吧台,对着她摆出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然后故意辛岚宝贝长、辛岚宝贝短的喊她,让她只好不停的进贡甜点,只求他可以闭嘴。 因为每次他这么做之后,她发现赫亚书看她的眼神都特别的冰冷。 不过其它时间,他都神龙不见神尾,辛岚常常要睡觉了,都还没看见他的人影,却又在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他睡在地板上。 有一天,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他,谁知道他竟然冷冷的说:「我不知道住在这里还有门禁?」 言下之意,就是叫她少管闲事。 所以,她也不再过问,甚至连话都不敢跟他说了。 她最讨厌被嫌弃! 至于他们的合作关系…… 辛岚托着腮对着窗外的翠绿山景苦笑着。 目前为止她完全帮不上忙,算是效率挺差的伙伴。 原来,他要找的东西,是钥匙。 他常常一个人待在二楼这里,灰尘越厚的箱子他越有兴趣,往往一坐下就是到夕阳西下,表情时常是若有所思。 说真的,她也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形。 时间就这么诡异的悄悄流逝,今天又到了必须请大山代班的日子。辛岚朝着远处慢慢走来的高大身影挥挥手,高举的右手却忽然僵在半空中,愣了片刻才想到要收回来。 走在大山身旁的……是赫亚书! 一个星期前两个男人还莫名其妙的互别苗头,这几天就算碰了面,也只是点点头就当作打过招呼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就勾肩搭背的成了好哥儿们? 男人的友情还真是变幻莫测。 辛岚眼尖的注意到两双同样是古铜色的大脚统统没有穿鞋,还沾满了河边才有的细沙,一长一短的头发也同样湿漉漉的,看样子这两个阳光猛男的友谊是在瀑布那里建立起来的。 「嗨!辛岚宝贝。」大山一如往常的热情招呼,熟门熟路的带着赫亚书走到后门去洗手洗脚。 赫亚书在经过她视线时,几不可察的轻轻颔首。 这友善的小动作就够辛岚高兴一个晚上了。 她心情愉悦的准备交接的工作,等一下马芬就会来载她去圣心园。通常她会先把晚上的食材做好事前料理,这样大山就可以在马芬离开的这段时间整理外场。 不过,今天马芬是不是晚了点?辛岚瞥了一眼窗外染红半边天的夕阳,忍不住担心起来。 大山正好从后门走了进来,却没看见赫亚书的身影。 就算此刻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辛岚仍是注意到这种小事情。 发现大山已经走到吧台坐了下来,她迅速拉回飘远的心神。 「大山,今晚就拜托你啰!」辛岚笑咪咪的弯腰做了九十度鞠躬礼。 「没问题!」大山豪迈的拍胸脯挂保证。 「奇怪,马芬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来?」辛岚不停的望着远处马路的尽头,好像这样马芬就会出现了似的。 大山听了,不好意思的抓抓那头乱发,「喔!对,我忘记跟你说马芬的车坏了,手机又刚好没有电,现在还停在路边等人来修理,你可能要请别人载你去了。」 他本来要留下来陪她一起等,不过她提醒他这样店里就会开天窗,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跟他一起回来的赫亚书,这个帅到让他都有些嫉妒的假老外因为有更重要的任务,所以也不能陪马芬。 辛岚一听,就知道大山八成是在过来的路上遇见车子坏掉的马芬,才被当成传令兵来用。 「什么?那我要怎么去?」 这下辛岚也慌了,临时出这个状况,她要去哪里找交通工具?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赫亚书神不知鬼不觉的冒了出来。 「我带你去。」 辛岚惊讶的看着他,同时才赫然发现门口停了一台闪闪发亮的重型机车。 她没有迟疑很久,再一次的弯腰道谢,「那就拜托你了!」 「戴上。」 赫亚书不由分说的把唯一一顶安全帽递给辛岚,然后径自跨上车发动了引擎。 辛岚乖乖的接过安全帽戴上,却迟迟没有跨上机车后座。 她如果现在坦白她从未坐过机车,好像也没办法改变事实喔? 「上车。」 所以,当赫亚书冷冷的命令,再加上察觉天色越来越暗了,辛岚终于硬着头皮坐了上去,双手却尴尬得不知道该摆在哪里,最后只好先搁在自己的大腿上了,正好遮住牛仔裤破掉的地方。 「抱紧。」赫亚书有点不耐烦的从后照镜瞪了她一眼,捕捉到她拒绝服从的倔强表情时轻哼了一声,大脚忽然用力踩下油门,两人顿时像火箭般的冲了出去。 辛岚尖叫一声,本能的伸手环紧了他的腰身,整个人还因为暴冲出去的后作用力,使得她胸前的柔软丰盈往前挤贴在他宽阔健朗的背部,带着安全帽的头颅同时狠狠的撞上了他的肩胛骨。 怒吼的引擎声中隐隐约约的还听得见大山洪亮的笑声。 「对不起,有没有撞痛你?」她愧疚不已的连忙道歉,慌张的将身子略微后退些,双手却因为过于紧张,始终用力的扯紧他腰际的衣料不放。 赫亚书连哼一声都没有,似乎沉浸在驾驭驰骋的乐趣中。 辛岚识相的保持沉默,也没指责他故意踩油门的霸道行径。随着山路蜿蜒起伏,她也慢慢的习惯了这样的交通工具,忽然觉得用这样的视野看着这片风光明媚的山谷别有一番韵味。 能够这样贴坐在他的背后,理所当然的亲近着他,让她涌起一股不切实际的幸福感。 这一段路上,就让她作作梦吧! 虽然不知道赫亚书听不听得见,或者是想不想听见,当他们两人像是乘风破浪的冒险家一样逆风前进时,辛岚似乎也变得勇敢了一些。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坐机车耶!所以我刚刚真的有点怕怕的。我从小就在台北长大,连脚踏车也不会骑,不管是上学还是上课,只要懂得坐公交车或捷运就可以了。我没想过原来坐机车的感觉会这么自由!难怪那些叛逆心特别重的青少年会这么喜欢飚车。」 说着说着,她对着眼前一望无垠的稻田微笑了起来,「小时候生活过得很苦,很不快乐,一天到晚都在想说长大以后,一定要努力让自己很有钱,然后帮助很多需要帮助的小朋友……现在我不缺钱了,却怀念以前辛苦工作的日子……至少,不用担心受怕。」 她一脸遗憾的深深叹了口气,「可惜,再有钱也不能让时光倒流。」 辛岚似乎陷在回忆里,不知不觉的将发丝凌乱的脑袋轻靠着那挺拔魁梧的背脊上。 第十四章 赫亚书依旧沉默的看着前方,偶尔转弯时,才不经意的往后照镜看了几眼。辛岚也没再说话,放任自己的双手环绕着他,静静品尝这难得的美好时光。 有一天,思念会将这一段路程做出最动人的注解。 机车终于抵达了圣心园,赫亚书将辛岚载到门口让她下车,颇有耐心的等她像个老态龙钟的小老太婆一样慢慢的跨过机车,然后再脱下了安全帽。 「我的脚麻了……」辛岚咬唇压下呻吟,不想在他面前太过窝囊。 「你先进去。」赫亚书伸手接过了安全帽,「我去停车。」 等她终于可以站稳以后他才骑走,正好从后视镜里瞥见她惊喜的笑脸,她脸上绽放的光彩让他也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 可惜,辛岚已经转过身雀跃的走进了大门,错过了他脸上俊朗的笑容。 这小女人显然以为他只愿意送她过来,没打算要送她回家。 她这样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一个星期以来,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低迷得可以,但是从今天晚上开始,就会有不一样的局面了! 根据他今天下午正式结交的朋友南大山先生所做的自白,辛岚跟他之间的暧昧情节,完全是由他一手主导,辛岚根本就是被动的配合演出,而他这么做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赫亚书跟马芬走得太近让他心情烦闷。 就算一样是身为男性同胞,赫亚书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高头大马、外型阳光俊俏的大山,实在是非常非常的孩子气。 当赫亚书一路从铸铁大门走进宽敞的交谊厅时,悠扬的钢琴声在充满英式古典风情的室内空间悠悠回荡,耳熟 能详的卡农旋律让赫亚书边走边在心里打节拍,忍不住也徜徉在琴音缭绕的氛围中。 他一跨进交谊厅里,就看见辛岚正搀扶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婆婆起身离开,她回眸看见了他,漾出动人的喜悦神情。 那样的甜蜜,只有爱情才能酝醸出品。 「她很怕你,是因为她喜欢你。」下午在瀑布那里时,大山一副胸有成竹的解释,然后就纵身往底下的深潭一跳。 赫亚书等到大山从清澈潭水里冒了出来,才跟着纵身一跳。 「为什么喜欢我会让她害怕?」他过足了瘾的从水里钻了出来,还是不懂大山的思考逻辑。 那个孩子心性的大山斜睨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她喜欢的又不是我!」 然后,大山又兴匆匆的爬上了那个大岩石,继续挑战跳水的危险乐趣。 赫亚书这次没有跟着爬上去,直到离开那个天然的戏水乐园之前,他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像他现在一样。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后,今晚的钢琴演奏者唐奶奶在掌声中优雅的下台一鞠躬,正要去倒杯茶解解渴的时后,忽然朝着赫亚书走了过来。 「嘿!小帅哥,你是上次来的那个对吧?抱着小辛辛冲进来差贴把我们统统吓死的那一个对吧?」唐奶奶高声一呼,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门口。 赫亚书在听到小帅哥三个字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又想到对方已经是鸡皮鹤发的年纪,便决定客随主便。 「是吗?就是他吗?我眼睛不太好,过来这里让我瞧瞧。」说话的是艾先生,不但有一头爱因斯坦式的花白乱发,还有非常严重的白内障。 「今天是他陪着小辛辛来的啊?难道真的是小辛辛的男朋友?要不然她待在喝咖啡的这三年来,怎么都没看过其它男人陪着她一起来呢?」生性浪漫的白奶奶说起话来,仍然充满对爱情的憧憬,她也是圣心园最资深的房客之一。 赫亚书忽然像是拍卖场上的商品,任由一群年龄总合超过一千岁的老人家品头论足,脸上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早己波涛汹涌。 原来,这小女人的秘密就是这个! 当辛岚终于又搀扶着那个行动不便的老婆婆回到闹烘烘的交谊厅时,赫亚书状似深情的凝望着她,主动给了她一个令人脸红心跳的笑容,还伸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大大娱乐了围绕在身旁的老先生老太太,以为他们两个正在公然的打情骂俏。 辛岚却在下一瞬间苍白了脸,恍如见到了恶魔本尊,本能的后退了一小步。 赫亚书彷佛能够洞悉人心,他几个大步就来到脸色发白的辛岚身边,一把将行动不便的老婆婆小心的横抱了起来,并温柔的将她轻放在原先离开的位置上,此举博得了在场所有银发女士的认同,接着他更公然搂住了正想溜到厨房去的辛岚,又逗乐了那群高龄的银发观众。 唐奶奶和白奶奶甚至拍手叫好了起来,让辛岚的脸红得简直快要烧起来了。 「不好意思,各位的小辛辛似乎不太舒服,身为今晚的护花使者,我认为还是尽快送她回去休息比较适当……」 他戏剧化的停顿了一下,低头深情俯视着紧搂在身侧的娇小女子,「毕竟,她上星期才当着我的面昏倒过一次,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赫亚书一开口说话,众人就神奇的安静了下来,接着纷纷点头称是,就连平日很少搭腔的牛爸都喃喃的赞同。 「没错、没错,还这么年轻,身体要好好的保养,快点回家休息,我们这群老公公老婆婆自有消遣的一套。」 既然为健康把关的牛爸都这么说了,其它人自然也纷纷跟进。 「你要帮我们照顾好小辛辛知道吗?」 「快点回去,快点回去。」 就这样,辛岚连一句话都没机会说,就被赶鸭子上架的赶出了圣心园,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跳个不停,脚步急促凌乱的试图跟上赫亚书。 「走慢一点……」圈住她肩膀的大手就像螃蟹的大螯一样紧紧钳着,让她动弹不得,也让她不得不跟上他的步伐。 赫亚书没理她,一直到两人终于走到那台机车旁边,才冷冷的递安全帽给她。 「戴上。」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令她的心里更加难受。 「我可以解释……」她嗫嚅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在他转过身看见他阴郁的眼神时咬住了下唇,然后黯然的戴上了安全帽。 现在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了! 那双勾人心魂的墨黑瞳眸里盈满了不信任,比威力强大的武器都还要伤人。 微微发抖的小手扣紧安全帽的时候,滚烫的泪珠无声的滑落白皙的脸颊,她费了一点时间才坐稳了身子,双手安安分分的搁在自己的破牛仔裤上面,不敢主动亲近他。 赫亚书也没多做表示,回去hercafe的路上只有夏夜的晚风在耳际呼啸而过。 辛岚僵硬的坐在后座上,努力让自己的身子不要碰触到他的。 以后,她再也不坐机车了! 【第六章】 沉默一直延续到两人回到了hercafe赫亚书一停车熄火,粗鲁的拿掉那顶安全帽随手挂在把手上,便揣着辛岚的手肘往小阁楼前进。 「你放开我!」明知徒劳无功,一路上辛岚仍是勇敢的尝试。 没想到一到小房间后,赫亚书竟然真的放了手。 「坐下。」他阴沉的指着那张单人床,自己则把单人沙发搬出来挡在门口,然后大剌剌的坐了下来,看起来像是纳粹营里狠毒逼供的邪恶军官。 第十五章 辛岚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还尽量挑离他最远的位置。 这怯弱的小小心机只得到他一声嘲讽的冷哼。 接着是一阵教人不安的沉默。 他无声的凝视着她,眼神犀利狠厉,好像在指控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这就是让辛岚觉得莫名其妙的地方,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也是让她按捺不住主动打破沉默的原因。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那你在心虚什么?」他语气不善的迅速反问。 「我……」辛岚一阵气虚,「我……你不是发现我……在这里三年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在这样的场合里露了馅! 只是,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她不安的偷偷瞄了他不苟言笑的脸庞,心中暗忖。 他冷笑一声。 「你也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忽然拉下了脸,沉声逼问。 她本能的又往床头靠近了一些,整个人都快贴在墙上了。 「这……很重要吗?」 「重不重要我自己会判断。我猜……你才是这间店真正的老板吧?」而马芬只是个幌子。 不过,她就算承认自己是老板,可能也没人会相信吧?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初出校园的大学生!三年前的她不就更稚嫩青春?什么原因会让一个青春正好的女孩子留在这片山谷里? 三年,跟老家伙来台湾的时间点非常接近,也许,这个小女人真的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等他拷问完之后。 「嗯!」辛岚认了。 「我懒得猜了,你干脆把前因后果统统说给我听吧!」 「说什么?」圆瞠的美眸盛满了问号,辛岚不知所措的扭绞着十指,透露出她的紧张。 「就从你当初是怎么当上老板开始好了。」赫亚书又跷起了二郎腿,一副等着听故事的闲适。 这让辛岚不服气的噘起软嫩的唇瓣,「我还是不懂这跟你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她就知道眼前的男人不好应付!真讨厌! 赫亚书眼神更冷硬了些,「叫你说就说。」 这小女人似乎让他给激怒了,很好!愤怒的人通常会口无遮拦的说出一些原本不想说的事情。 辛岚更坚定的拒绝,「我不要。你也没说清楚你那个什么鬼任务找什么王八蛋钥匙的前因后果,我干嘛要讲清楚?」 他就可以什么都不说,为什么她不行? 没想到赫亚书反而露出了笑容。 「嗯……所以,你当初说你愿意无条件提供任何资源,帮助我达成任务的时候,是骗我的?」他刻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好让眼前戒慎恐惧的小女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瞬间,辛岚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提那什么鬼协议,结果现在作茧自缚! 「当然不是。」辛岚咬牙切齿的说着,也没费事隐藏自己究竟有多后悔。 「那就快说,我等着听。」赫亚书暗自欣赏她坦率生动的表情,还有遵守承诺的美德,却仍摆出一张扑克脸。 她必须自愿告诉他,这样他们之间才能往前更跨一步。 辛岚沮丧的用双手遮住疲倦的脸庞,再抬起头来时,那双眼眸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我三年多前来到这里,正好看到在应征工作人员,所以我就来应征。当初的老板就是现在圣心园的园长,她在我工作了三个月后问我要不要顶下这间店,并且跟我说明她想成立圣心园的计划。我答应了。」辛岚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地上的睡袋,措词十分谨慎。 「当初为什么来这里?你不是台北人吗?」 辛岚再一次悔恨的闭上眼睛。这男人把她今晚坐在后座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而且现在还拿来套她的话! 「这跟你没关系。跟你的钥匙也没关系。」她低哑着声音划清界线,不停揉捏双眼之间穴位的小动作显示她的疲惫。 赫亚书没有因此心软。 「但是跟你找马芬当替身有关系。」她想彻底断了过去,为什么? 「我只是将错就错,不是刻意安排的。」辛岚不情愿的把曾经有人偷拍的来龙去脉讲给赫亚书知道。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怕曝光?难道你是通缉犯?还是偷渡客?」赫亚书继续旁敲侧击,很清楚自己还没挖到秘密的核心。 她是怎么同时保持单纯与神秘? 她的善良美好就像阳光下的自然美景不言而喻,她太过敏感的警觉防备又像是走在深山里随时会有野兽猛扑而不得不为。 他以为他的生命已经很复杂了,搞不好她的比他还精采呢! 「我有我的理由,但是你不需要知道。」辛岚想也不想的拒绝回答。 赫亚书一副「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欠扁表情。 「暂时,我暂时保留这个问题。」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总有一天。 「那你为什么要提议帮我?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巴不得我快走。」 他带着审视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辛岚费尽了力气,才终于阻止自己在他面前发抖。 而他的问题让那张小脸忽然叛逆了起来。 「因为那时候我以为你是记者之类的,后来会想帮你,则是因为我知道你这个人不会半途而废。」她鼓起勇气跟他四目相对,「而我希望你快走,所以我提议帮你。」 镜片下的双眼充满了挑衅,这男人自大得让她满肚子火气。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真可爱的想法,竟然以为他找到矿匙就会走人?哈哈哈…… 赫亚书忽然朗声大笑了起来,让辛岚一脸错愕。 「小辛辛,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可爱?」他笑容满面的弯身前倾,只为了看清那张傻愣的娇颜辛岚怒瞪他一眼,他喜怒无常的让她晕头转向。 「没有,而且我不叫小辛辛。」她咬牙切齿的郑重声明。 那三个字从他性感的唇瓣吐露而出,简直就像一句威力强大的爱情咒语。 赫亚书才不理她毫无杀伤力的响应,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本来以为你跟大山是男女朋友。」 所以他按兵不动,还一直纳闷那个大男孩怎么没来找他兴师问罪,或者强迫他找其它地方过夜。 他当初以为住在这里会是个好主意,毕竟「线索」就是这栋建筑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待在这里,找到钥匙的机率好像会更高一点,只是没想到这小女人的一颦一笑都莫名的吸引他,即使她跟南大山的互动亲昵暧昧,让他每看一次就暗骂自己自作自受。 这一整个星期,他都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一到了睡觉时间,他就跑去瀑布游泳烤火,天快亮了才回来睡在她的床旁边。 但是从今天下午开始,他不必再辛苦压抑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大山?」辛岚赏他一个白眼,「那你中计了。」 那是大山独创的情绪疗法,为了平衡自己嫉妒的情绪。 「我知道,大山今天下午告诉我了。」赫亚书忽然露齿一笑,俊朗的眉目神情尽是魅惑。 「他还告诉我,你怕我……」说到这里,他还刻意停顿下来注视着她,「因为……你喜欢我。」 第十六章 死大山,臭大山,他最好要有心理准备有一整年吃不到她做的甜点! 辛岚的脸蛋忽然着火似的泛红。 「这跟你的任务无关,我拒绝发表任何言论。」说到最后,她干脆别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那如果我说……就算找到钥匙了,我也不打算离开,你还会帮我吗?」 「什么?你没有要走?」辛岚又惊又喜,却又马上皱起了眉头,「那你留下来做什么?」 难道也想跟大山一样当艺术家吗?还是要上山去打猎? 赫亚书耸耸肩,「我本来就打算任务完成以后,要再去拜访我母亲的,只是目前还没跟她联络,不知道她究竟住在哪里?」 然后他很大方的把自己原先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一通,到最后从杂志报导上面发现hercafe的经过说给辛岚听。 他喜欢礼尚往来,向来认同男女之间应该平等对待。 谁知道辛岚忽然恐惧的摇起头来,「这样不好。」 赫亚书没看错,那双大眼睛里是货真价实的恐惧。 「怎样不好?」他假装不知情,维持着轻松的态度。 门廊的阴影将他精光迸锐的眼神做了最完美的隐藏。 辛岚还是摇着头,双眸慌张的看着他,「我不希望你留下来。」 她以为他会走,而她可以回到从前那样平静的生活,不会动不动就又哭又笑,像个喜怒无常的傻瓜。 不会有渴望向他吐露一切的冲动,让自己终于可以结束多年的巨大孤寂。 赫亚书学起大山的招牌捧心术,「小辛辛,你伤了我的心。」 他整个人自然的向前倾靠,不知不觉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辛岚一无所觉。 「你不能留下来。」她神情哀伤的说着,像是在说服自己。 赫亚书忽然迸出一句,「因为你的秘密?」 辛岚恍如雷击似的震颤了一下,飞快的朝他看了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这让赫亚书忽然有个念头,神情冷凝。 「难道……你的秘密跟我要找的钥匙有关系?」那就另当别论了。 辛岚听了一愣,差点因为这个荒谬的说法而笑了出来——如果她心里不是这么的伤感…… 「不!没有!一点关系也没有。」此时此刻,她比他还想知道那把该死的钥匙究竟藏在哪里!这样,一切就结束了。 赫亚书柔软了脸部表情,甚至微笑了起来。 「那就好。为了今晚的重大突破,我们来庆祝一下吧!」 赫亚书眉飞色舞的径自说着,非常神奇的从行李袋里掏出了一瓶红酒,咚咚咚咚的下楼去,又咚咚咚咚的上楼,大手里多了两个高脚杯,还自作主张的帮傻眼的辛岚倒了一杯。 「喏!这是你的。」他不由分说的硬将酒杯塞进她的手心里。 接着他盘坐在地上,视线正好跟坐在床上的辛岚齐平。 「干杯,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主动拿着杯子碰响了辛岚手上的,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在黑夜中特别响亮,醇厚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血液般色泽的液体在透明美丽的容器中波动荡漾,让辛岚的意志力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嗯!干杯。」 她在他鼓励的眼神下举杯喝下了第一口,感觉有股呛辣的微酸滋味在舌尖上蔓延至喉头,接着是不可思议的甘甜。 「祝我们早日找到钥匙!」这次换辛岚说,并且决定冒险再喝一口。 「祝我们……同居愉快。」赫亚书的祝词似乎意有所指,他满意的看着辛岚忽然满脸通红,却又举杯喝了一口。 「祝我们……」辛岚一手高举几乎见底的酒杯,一手架在腿上撑住半边脸蛋,忽然辞穷。 现实教会她习惯悲观,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给自己任何的祝福了。 「还要祝我们什么呢?」她有些微醺的对着赫亚书微笑求救,浑然不知自己白里透红的脸蛋像引人犯罪的苹果。 「祝我们……一夜好眠。」 赫亚书仰头喝光杯中的液体,温柔的拿走辛岚手中摇摇欲坠的高脚杯,举止温柔的协助她躺好睡觉。 辛岚几乎快张不开眼,醉意朦胧的任由赫亚书摆布。 他没想到她的酒量这么差。 「我要脱裤子……」她忽然像一只毛毛虫般的扭动着丰美嫩白的娇躯,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有多挑逗,更不知身旁的男人因为她的无邪引诱正咒骂连连。 赫亚书动手帮她脱掉那件破牛仔裤,每拉下一寸裸露的肌肤,他就咒骂了一次,当他终于成功脱掉那件长裤的时候,已经浑身是汗,而且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圣人一个! 「下次,当我帮你脱衣服的时候,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想睡觉!」他拉过薄被赶紧遮住那双光洁匀称的美腿,喃喃自语的朝浴室走去。 现在,他最好快去洗个冷水澡! 辛岚在睡梦中心满意足的扬起甜美的嘴角,一只软嫩的手臂放松的环住温热平滑的肌肤,另一只白皙的玉手则搁在古铜色泽的强壮胸膛,陪着她一起细数耳畔规律强健的心跳声。 她舒服的向温暖的热源又挪近了些,意识漂浮在棉花糖般轻盈松软的虚实之间,舍不得睁开双眼。 她昨夜作了一个美梦,梦见了赫亚书像是最温柔体贴的情人,拥抱着她度过漫漫长夜。 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她在呼息之间依稀闻得到他独特的男人气息,暗夜中彷佛听见他低喃着不知名的语言,就像来自神奇国度的秘密咒语,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属。 那是她从来就不曾有过的踏实感受,是她一直努力想要拥有的坚定力量,是她原本以为在hercafe可以得到的安全感。 如果可以,她愿意拿所有的财富来交换,只求未来的每一天都能拥有这样的夜晚。 可是她做不到,放不下……她天性中少数的固执统统用来反抗这件事,她不愿意拱手让出那笔意外之财,不愿意让那对夫妻称心如意。 她宁愿拿来成立基金会帮助更多的孩子,拿来定期捐款帮助需要上学的小朋友,甚至拿来赞助圣心园的老人家和常在hercafe聚会的艺术家们,怎么也好过给那对缺乏爱心,自私自利的夫妻—— 只要能继续不被他们找到! 辛岚忽然让悲伤的浪涛击倒,绝望的绷紧了身子,神情苦涩的喃喃呓语着,吵醒了身旁原本沉睡的高大男子。 「没事的……」赫亚书伸手拨开那丝绸般的乌黑秀发,轻轻的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吻,低沉有力的嗓音穿透迷蒙忧伤的神智,温热的大掌缓缓的在她优美的背脊来回轻柔的安抚,「小辛辛,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恋恋不舍的伸出指节轻拂她软嫩的脸颊,粗糙的指尖缓缓划过她略带轻愁的眉际,他着迷的看着那安睡的脸庞自然晕染的嫣红,当他捕捉到浓密的羽睫微微颤动时,忽然会心一笑,知道怀中的睡美人不知何时早已清醒,而且不敢张开眼睛。 他不安好心的发出沙哑性感的轻笑声,忽然想要试试这个小女人能够无动于衷到什么程度。 第十七章 赫亚书不动声色的将她圈困在自己怀里,修长的手指力道轻柔的缓缓按压着辛岚的太阳穴,然后慢慢的没入了浓密的发丝,另一只手则依然轻抚着她的肩颈,随着每一个呼吸的起伏肆意探索着其它美丽的线条,听到她乍然发出一声轻喘时,扬起一抹男性自满的笑容。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狭小低矮的阁楼里弥漫着暧昧情愫,还有引人想入非非的娇喘低吟。 若不是一声声由弱渐强的电子音乐铃声敲醒了他的理智,及时阻止他将床上几乎身无寸缕的小女人拆吃入腹,她可能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理智。 赫亚书因为浓重的欲望得不到纡解而低声咒骂,他伸长了手从行李袋里捞出了至今没还使用过的手机,心知肚明是哪一号人物拨来的电话。 这支号码只有那些人才会知道,他们终于打来问进度了,是吗? 赫亚书依然残存激情的俊朗五官有一瞬间显得嘲讽讥诮,他按下通话键的同时,紧搂住半裸的辛岚一个翻身,改让她俯身趴卧在自己宽阔结实的胸膛上,看得出来那张娇羞无措的娃娃脸还没有心理准备跟他面对面。 此时此刻终于从情欲风暴中清醒的辛岚,几乎从头到脚呈现出动人的绯红色泽,正手足无措的僵在赫亚书的身上。 赫亚书轻轻捏着她敏感的腰际,暗示她要安分一点别乱动,接着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正在进行的谈话内容。 「我是赫亚书。」赫亚书故意用中文回答,古家人虽然已经在加拿大定居百年以上,但是家族成员一律必须接受华文教育。 「目前还没有新的进展。」而他这么做是要让辛岚放下对他的戒心,要慢慢的软化她只为他架设的高墙,开诚布公会是很好的开始。 自从她在那一场磅礴的大雨中为他开了门,他就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让心思有些飘忽的赫亚书忽然皱起了眉头,语气严厉。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不急着找?」这就怪了!他挑起浓眉,半掩的黑眸盈满不解。 这些人吃错药了?还是又在耍什么花招? 「没错!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找没关系。」电话的另一头是古亚历,围在他的身旁是其它的继承人——两个弟弟和他的金发娇妻,每一个人都聚精会神的等着赫亚书的回应。 赫亚书沉吟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不过那都跟我没关系。」 显然这些人非常害怕遗嘱的内容,害怕到宁可不要找到它,选择继续维持现状。 「我知道你没有非分之想。」古亚历平静的表态,这是他比其它人看得更透彻的地方。 身为主掌古氏矿业的财务舵手,他还知道赫亚书光是这几年负责探勘矿产的高额佣金,就足以买下某座南太平洋的小岛,下半辈子想过着穿金戴银的富裕生活都还游刃有余。 他也知道他其实除了工作所得,不曾拿过古氏一分一毫多余的资产,包括父亲以各种名义馈赠给他的多处不动产也——让他回绝。 这小子真的很懂得耍个性!这也是他很不情愿的欣赏他的原因。 「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干脆叫我不要再找算了?」赫亚书态度恶劣的提议,刚刚还火热性感的嘴角此刻紧抿成冷酷的线条。 他还真会用词,非分之想是吗? 难道那老家伙当初就是算准了他们的鸵鸟心态,所以才大费周章的搞了一个找钥匙的游戏?那他又在这场愚蠢的游戏中扮演什么?一个跑龙套的小角色?一个不会有非分之想的傀儡? 没想到他竟然还是让那个老家伙给耍得团团转啊! 赫亚书神色狰狞的接受这个令他作呕的事实。 管它什么钥匙什么线索什么签名……统统都去死吧!最好都跟着那个老家伙的灵魂一起下地狱好了! 「唉……我们没有权利终止这个任务。」古亚历幽幽的叹了口气,一边打手势叫其它人放心。 他们几个自从知道遗嘱下落不明,还必须委托赫亚书寻找之后,就一直秘密的商谈如何确保自己的权益。 他们一方面在原先掌控的公司职权上更尽心尽力的打拼,另一方面则思考着如何阻止这份尚未曝光的遗嘱可能带来的负面消息。 亚伦甚至戒了酒瘾,亚德也不再流连声色场所,甘愿只当一个盖章机器,至于安娜,她发挥了与生倶来的珠宝鉴赏能力,将英国贵族百年来的优雅华丽,设计成一个又一个璀灿风华的黄金饰品。 他们想证明自己具有接管古氏集团庞大事业的真材实力,他们也许无法找到越来越稀少的矿脉,但是他们可以让矿脉变成源源不绝的商机。 除此之外,他们一致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遗嘱不要曝光! 这份共识来自于他们心知肚明不苟言笑的父亲对于赫亚书有多宠溺,宠溺到极有可能将全部的财产拱手送他。 毕竟,虽然他不姓古,不在古家族谱里列名,但是他的天赋却是无庸置疑,他的古家血统也同样不言而喻。 他沉默静思了一会,接着忽然笑了出来,「那么我呢?如果我拒绝呢?」 【第七章】 赫亚书扯出一个会让人退避三舍的笑容,大掌轻柔的抚过胸前瀑布般的柔顺长发,稍微平衡了心中的愤怒。 从这一刻起,他要忘了那把该死的钥匙! 古亚历愣在会议桌旁,那饱受惊吓的表情吓坏了身旁的其它人,个个忽然都战战兢兢了起来。 终于,古亚历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按下了扩音键让其它人可以知道这段对话的内容。 「亚书,你刚刚说什么?」他不相信,不相信他真的可以这么潇洒的放弃随时可能到手的庞大遗产。 赫亚书一秒钟都没有浪费的重新声明,「我说我从今天起拒绝继续帮你们找那把该死的钥匙!」 至少,这段日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来到了这里,遇见了辛岚。 正在研究手中文件的安娜闻言发出一声惊呼,古家三兄弟则面面相觑。 「亚书,你很可能也是继承人之一,你知道你在爸爸心中有很特别的地位。」古亚历语气保守的分析,其实他很确定父亲在这件事上面绝对不会亏待这个不能姓古的古家人。 「我不姓古。」赫亚书冷静的声明,彷佛这短短四个字就能代表他的立场。当初会同意接受这个可笑的任务,其实也是好奇这个老家伙在玩什么把戏,又因为地点是在父母亲相爱的这座小岛,让他这个在世界各地漂泊不定的浪子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思乡之情,所以他来了。 既然现在知道他只是老家伙教育那几个不长进的儿子媳妇的催化剂,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也没必要玩下去了。 说不定那把所谓祖传的钥匙,根本就不存在呢! 坐在古亚历身旁的安娜突然脸色苍白的尖叫,手中狂乱挥舞着一份文件副本,「不行!他不能拒绝!」 安娜手中的文件是当初从老律师那里拿到的副本,她刚刚才发现文件背面有一小排附注说明是他们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上头写着如果赫亚书没在半年内找到钥匙,那就等同于他同意接管古氏集团。 第十八章 这是什么跟什么? 安娜颤抖着把那段文字念出来后,电话两头的几个人都纷纷愣住了。 想要的他不给,不想要的他却偏偏要给! 难怪当初老律师会语重心长的告诉赫亚书——他不能置身事外。 古亚历头痛欲裂的跌坐在丝绒扶手椅上,茫然的表情跟其它人一样。 赫亚书也闷不作声了半晌,才冷冽疏离的替每个人做出决定,「那就先维持原来的提议,我会继续找那把该死的钥匙!」 他恨恨的关掉手机,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掐住某人的脖子,然后狠狠的摇晃那颗脑袋,就算他早就已经断气了也无所谓。 「死老头!臭老头!人都死了,竟然还不放过我!」赫亚书只手遮住半张脸,愤恨不平的咒骂着,彷佛已经忘记宽阔的胸膛上还躺着一个半裸的小女人。 辛岚神色不安的咬住下唇,安静乖巧的偎着他,静静的聆听结实肌肉里传来剧烈狂乱的心跳声,知道刚刚那通电话让他情绪非常激动,激动到强壮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她听到他开口拒绝,也听到他非常不情愿的承诺会继续找钥匙的任务。 他大刺刺的在她面前讲这通电话让她好惊讶,尤其他还选择用中文。过了一会儿,辛岚才意会到他这么做是在博取她的信任。 一段短暂的情缘不需要彼此的信任,只需要干柴烈火! 比如说被这通电话打断的火热缠绵……这让辛岚犹豫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让这样的暧昧顺其发展。 她不安的欠动了下身子,搁在腰际的大手马上警觉性的微微施力按压。 「怎么了?吓到你了?」赫亚书关切的问着,神色之间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隐约还闪烁着狠厉星芒。 「我该起来了。」她垂眸说出最安全的理由,当然也是一部分的事实。 都日正当中了,她再不下去开店门,到时马芬可能会以为她出事! 赫亚书露出坏坏的笑容,低头俯视着她衣衫凌乱不整的半裸模样,也没错过长发披散在光裸背部所形成的性感。 「所以?」他明知故问的装笨,还很故意的举高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禁锢她的自由。 辛岚略微抬起身子瞪了他一眼,正好让他饱览胸前的美丽风光。 「我的天哪!」赫亚书忽然闭上眼睛发出呻吟,大手灵巧的使力一推,让辛岚安全的回到床铺上。 「快把衣服穿上。」他沉声命令,声音里有苦苦压抑的浓厚欲望。 辛岚忙不迭的照做,「谢谢。」 快手快脚的穿妥衣服,辛岚利落的翻身下床打算去洗个战斗澡,一转身,就发现赫亚书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怎么了?」辛岚鼓起勇气迎视他灼人的视线,身子却慢慢的往门口移动,怕自己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他美妙热情的怀里。 她也只是个凡夫俗女,怎么拒绝得了刚刚初次体会到的感官欢愉。 「辛岚,你说你是三年前顶下这间店的?」刚刚灵光一闪,让他想起昨夜辛岚所说的话,忍不住要碰碰运气问问看。 辛岚明显松了口气,脚步停在门口,「嗯!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怎么了?」 赫亚书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那张小纸片,「那……你认得这个笔迹吗?」 他只有伸长了手递出纸片而没有移动身躯,辛岚只好又往前走几步,缩短原先拉开的距离。 那是一张泛黄的薄薄纸张,有一道不规则的锯齿形状,还有一个切割整齐的直角,看起来像是随手从某张完整的纸上面撕下来的。 辛岚张口结舌的瞪着那不到她手心大小的纸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你认得这个笔迹?」 辛岚忽然深深的吸一口气,看起来一头雾水。 「亚书……这是我的笔迹!」她不会连自己写的字都看不出来! 「什么?!」赫亚书忽然凑到她面前,双眼在纸片和她之间来回审视。 辛岚张大了眼睛看着他说:「这几个字……是我写的。」 她又抢在他开口之前声明,「但是我没有钥匙!」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指眼前的情形吧? 赫亚书难以置信的坐在老位子上,脑筋因为辛岚在半个小时前所说的话而呈现停滞的状态。 原因可能是遭受太大的刺激。 那张纸条竟然是她写的!这个答案根本超出他的预期,也不曾出现在他假设的情况里。 三年前,那老家伙就已经见过她了?还把钥匙留在她这里? 虽然辛岚坚持否认有钥匙这回事,但是他却开始相信祖传钥匙的这个可能性。 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可是我不记得了!你让我想想好吗?」 辛岚一脸愧疚的模样让他强压下急迫的心情,他相信她是真的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跟这张纸片有关的记忆。 毕竟,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而她昨夜还坦诚说她帮助他是希望他能快点离开这里。 几个火热的吻和销魂的抚摸显然还没办法改变这个小女人的心意。 赫亚书发现她善良温和的性情里其实偷偷藏了几根固执的尖刺,他必须要小心处理才不会弄巧成拙。 这是一朵经过伪装的玫瑰。 今天是周末的开始,也就是说傍晚开始会慢慢的涌入人潮。 辛岚清点了一下冰箱的存货,列了一张清单,准备待会儿午餐时间过了以后请马芬到市区的大卖场去补货,免得晚上开天窗。 她真的真的想不起来跟那张纸片有关的任何事情……她苦恼的咬着铅笔,心里烦躁不安的想跑到没有人的地方放声尖叫。 也许她该出去走一走,今天换她去补货好了,如果有人愿意载她的话…… 「开我的车去。」马芬连问都没问,就将车子钥匙递给赫亚书,时间一到就把两人赶出门。 一路上,辛岚除了充当卫星导航提供方向之外,没有开口说话,赫亚书也保持着沉默,两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气氛有些僵硬。 到了大卖场,辛岚有些懊悔自己选在今天这个时候出门。 除了人多拥挤空气质量不良的因素之外,更因为身边这个男人实在太出色耀眼,明明只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却依然散发着迷人丰采。 辛岚假装对那些艳羡倾慕的眼光视而不见,专心的推着购物车穿梭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区和一波又一波涌进的采购人潮中。 她垂头丧气的在乳制品区来回走动,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惯用的那种奶酪,再一次后悔应该让马芬来就好了。 马芬在这里熟门熟路的,两三下就把该买的都买齐了,还可以顺便帮她的儿子买些生活必需品呢! 赫亚书察觉到身旁小女人有些不对劲,光是这一条走道,她就来回走了三次,每走一次,脸色就更难看了一些。 「辛岚,怎么了?」他双手忽然摆放在她纤巧的肩膀上,不着痕迹的阻止她继续茫然的走动。 「没什么,我只是找不到我要买的东西。」那双大眼睛里滚动着挫折,她泄气的向他承认自己有多么不中用。 没想到赫亚书竟然一把拿走她捏在手中的购物清单,问出她找不到的是哪一样东西之后,便轻声交代她留在原地,「在这里等我。」 第十九章 之后,他便大步往走道尽头,正停下推车补货的工作人员走去。 辛岚看着那个女性员工一脸受宠若惊的听他说几句话,接着就主动殷勤的带他消失在转弯处,过几分钟之后才出现。 赫亚书的大手捧着的正是她要买的奶酪。 辛岚一方面高兴东西都买齐了,另一方面却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小姐,谢谢你的帮忙,这样我就吃得到我女朋友要帮我做的生日蛋糕了。」赫亚书彬彬有礼的向那个热心助人的卖场员工致谢,还不忘附上一个足以迷倒众生的笑容,只不过他说的话让辛岚瞬间红了双颊,尴尬的发现他那一席话让自己成了更多人注目的焦点。 纤细的脊梁忽然发冷,辛岚不动声色的假装还在选购商品,谨慎的观察周围的男男女女,最后她不安的快步朝赫亚书走去,总觉得有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我们快走好吗?」她紧张万分的压低声音催促赫亚书,被人盯上的感觉渐渐让她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奶酪今天正好是促销的第一天,所以他们放在促销区那里……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停下脚步,发现辛岚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紧张不安。 辛岚硬挤出一个微笑,伸手推着他强壮的腰部催他继续前进。 「没有,我只是……我觉得……没事!」辛岚试着想要跟他解释自己的感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了解,最后干脆就不说了。 这个男人搞不好会以为她只是脑神经衰弱,或者是生性容易疑神疑鬼。 「没事才怪!」赫亚书有些生气她敷衍他的态度,直接开口驳斥她,脚步却配合着她的节奏往结帐区前进。 「上车以后我们再谈。」 辛岚别无选择的点点头,同时也发现自己因为有他在身边,而慢慢放松了方才紧绷的身心。 一直到坐上了吉普车,辛岚才终于摆脱那种受人监视的恶心感。 赫亚书等她扣好了安全带以后,开门见山的请她把刚刚的情形说清楚。 「你刚刚到底怎么了?」 辛岚还在斟酌可以跟他透露多少,才可以让他不要紧咬着这个话题不放。 「我觉得……有人在看我。」她不自觉的绷紧了神经,等他笑说她想太多,像多年前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和同事,觉得她只是一个神经兮兮有被害妄想症的可怜孤女,一点也不相信那对夫妻到公司指控她不孝弃养,只是为了让她被孤立。 操控方向盘的古铜色大手一紧,好看的浓眉也跟着皱了起来。 「谁?男的?女的?」 「你相信我?」辛岚好惊讶他半点犹豫也没有就相信她。 「不然我要相信谁?」赫亚书一副理所当然的反问。 这让她的心墙迅速崩塌了一半,整个人又更放松了一些。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种感觉很不舒服。」让她想起曾经有过的恶梦,那些被跟踪监视,被威胁恐吓,被孤立无援的可怕经历。 赫亚书静静的看着恐惧和痛苦从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一闪而逝,眼神更锐利了些。这看似单纯无忧的小女人,似乎曾有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也许,这是她另一个秘密! 「你刚刚应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把那个王八蛋揪出来。」他淡淡的提醒,字里行间是没有明说的保护欲。 「谢谢。」她低头道谢,顺便掩饰自己泛红湿润的眼眶。 从来……从来没有人想过要保护她! 「跟人家道谢要有诚意一点。」赫亚书趁着停红绿灯的空档转头揶揄她,顺便把气氛弄轻松一点。 「我很有诚意啊!」辛岚诚惶诚恐的辩白,「不然要怎么——」 他露齿一笑,忽然朝她俯身压近,切断她没说出的话,「要这样……」 惑人的气息朝辛岚直奔而来,她只来得及轻喘一声,便让赫亚书给吻住粉红的唇瓣,孟浪狂野得让她浑身虚软。 明明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却让辛岚觉得世界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转动。 赫亚书愉快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咪,心满意足的踩下油门赶在红灯前通过这个路口,并且准备在下一个叉路转这时,他才从后照镜中注意到一台崭新的休旅车就跟在他后面,双眼忽然机警敏锐的仔细观察那台车,心里不停的冒出警告。 他特意往回去咖啡店的相反路线开,准备在迂回崎岖而且很多秘密小径的山区甩掉后面那台车—— 如果他还继续跟在他们后面的话。 幸好他一向有个好习惯,事实上也是他在过去探勘工作中得到的宝贵经验,每到一个新的环境就会先把附近的地形地质等地理数据摸个透彻,不但可以尽量避免意外发生,也能在意外发生的时候争取到最高的存活机会。 「时间还早,我们去冒险吧!」赫亚书故意轻松的提议,暂时不想让辛岚知道可能被跟踪的事情。 辛岚腼眺的点头答应,虽然眼眸依旧残存朦眬的惧意,却也因为又多了一个跟他单独相处的回忆可以珍藏而心生雀跃。 她欣喜又脆弱的神情让赫亚书不经思索的就伸出右手握住她小巧的柔荑,温热的掌心带来最直接的安慰和支持。 这小女人在大卖场里惊惶失措的样子让他保护欲高张,如果真的有人想对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最好先通过他这一关! 这个叫做辛岚的小女人,从昨天开始就归他管! 经过大卖场的惊魂记之后,连着几天的平静生活让辛岚几乎以为那天真的是自己神经过敏。 大山和马芬则似乎在那一个下午陷入了冷战,这是不曾发生过的事情,让同时身为两人好友的辛岚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赫亚书帮了很大的忙,辛岚时常着迷的看着他巧妙的转化气氛,不然就是不着痕迹的把大山给支开,免得他跟马芬两人都做出无法弥补的伤害。偶尔赫亚书会跟着大山一起消失,然后带着满身的疲惫在清晨回到她身边。 是的,他回到她身边! 辛岚一边整理外头的花草,一边红着脸回想这几个有他相伴的短暂时光。 赫亚书不再睡在地板上,也不让辛岚睡在地板上。 他坚持要两个人一起睡在那张明明就不够大的单人床,坚持要拥着她。 有时候他会在沉睡前轻轻吻着她的唇瓣和脸颊,好像她是他梦寐以求的珍宝;有时候他会喃喃说着一些她不懂的语言,却可以从他温柔的抚触中意会到那些话语多少带着疼惜和喜爱。 她总是静静的蜷缩在他宽大的怀抱,假装自己仍在睡梦里。 等到他的呼吸慢慢规律而稳定,才怯怯的伸出手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在天色明亮之前,眷恋的汲取他身上的体温和独特的男人气息。 这些幸福的吉光片羽,几乎让她遗忘来自过去的阴影,也让她有了勇气检视自己的藏匿行为,是不是消极而且完全无法解决问题? 那些贪婪丑陋的嘴脸并不会因为找不到她而变得清心寡欲,搞不好还因为她这几年成功的躲避,让他们更变本加厉的扭曲心智…… 辛岚停下手中的铲子,因为这个恐怖的可能性而不停的深呼吸。 第二十章 她每次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希望赫亚书人就在身边,像那天在吉普车上一样牢牢的握着她的手不放。 这个男人已经无可避免的占据了她的心! 轮胎压过砾石路面的摩擦声音打断了辛岚的思绪,辛岚挤出一个笑脸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草肩,转过身准备跟马芬打招呼。 这几天,马芬常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罕见得不跟她分享心事,让她只能在精神上给马芬支持。要当一个称职的单亲妈妈不容易,但是马芬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处境,马芬乐观积极的面对问题,这也是当初她决定聘请马芬的原因。 她隐约知道马芬最近的不快乐跟大山脱不了关系,却始终开不了口问个清楚。 在辛岚等着马芬下车的这短短几分钟,不远处有一辆休旅车慢慢的往山区部落的方向开过去。 辛岚正好朝着马芬亲切的挥挥手,阳光灿灿下,她干净白皙的肌肤简直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而且引人注目。 辛岚忽然打了一个寒颤,全身莫名涌起一股冰冷的惧意。 有人在看她! 高身兆窈窕的马芬这时正好回给辛岚一个不太成功的笑容,急急忙忙的挽着娇小丰腴的她脚步仓卒的走进店里,然后关上了应该营业中的厚重木门。 辛岚诧异的抬眼,到了嘴边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就让马芬给抢词了。 「刚刚有人跟踪我!」 辛岚一听,忽然面无血色,整个人像泡在冰桶里一样瞬间冻结。 跟踪……难道真的就是刚刚那台车? 马芬太紧张了,没有立刻发现辛岚的异样。 「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马芬紧张万分的坐了下来。 「那台休旅车这几天一直跟着我,我刚刚还故意绕远路过来……辛岚?」马芬终于注意到她不对劲的神情,惊讶的发现她好像比她受到的惊吓还要多。 事实上,辛岚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吓坏了。 马芬回过神来想给辛岚一个安慰的拥抱时,一个赤裸温暖的胸膛忽然成了娇小人儿的依靠,赫亚书不知何时下了楼,并且毫不迟疑的搂住神色惊惶无措的辛岚,显然也听见了马芬刚刚所说的话。 那双小手像溺水的人终于捉到了浮木似的紧紧用力抱住赫亚书,双眼因为过去的恶萝再度逼近眼前而惶惑不安,若不是耳畔传来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像帮浦一样的为她加油打气,辛岚可能连站都站不稳。 赫亚书精确描述着那台休旅车的外型、车号,还有不透光的车窗贴纸,完全跟马芬看到的一模一样,也让马芬瞬间了解到也许有危险的人并不是她。 是辛岚! 【第八章】 大约一个小时后,大山也加入了「辛岚保护小组」! 一开始看到hercafe的门窗紧紧关着,让大山惊讶得站在外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是马芬偷偷从窗户缝隙看到他的傻样,赶紧开门让他进来。 当他知道这几天马芬都被跟踪时,原本开朗的俊脸瞬间露出致命嗜血的眼神,似乎稍微打动了马芬这几天筑起的冰墙,两人之间的互动慢慢回温到以往的模式。 这是辛岚今天到目前为止唯一感到高兴的事情。 此时此刻,两个同样高大强壮而且热血沸腾的男人,在那个石桌区交头接耳的讨论对策,辛岚和马芬则分别坐在吧台的里外,打算用咖啡因麻醉自己余悸犹存的敏感神经。 让马芬惊讶的是,辛岚现在平静坚强的脸庞像是完全没事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遇到同样的危险处境时,能不能像辛岚一样的泰然自若,但是她很庆幸自己还有可爱的儿子小马可以互相依靠,而眼前个头娇小,总是和善待人的辛岚却单独承担了这样的恐惧至少三年了……这让她为她心疼。 「辛岚,你好勇敢。」马芬由衷的赞美。 「不!我不勇敢!所以才会拖累你,甚至可能拖累大家。我当初……」辛岚摇摇头说不下去,只能勉强眨回盈满眼眶的泪水。 那天在大卖场发现异样时,她就应该要提高警觉才对!现在想来应该是在那天就被跟踪了吧!难怪赫亚书会突然提议要去兜兜风,假浪漫的称之为冒险,其实,他是为了甩开那些跟踪他们的人,却不想让她更担心吧! 而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已经记得马芬这台车,却一直没再发现她的踪影,才会决定以车追人,想试试看能不能从马芬这里得到更多有关于她的消息。 辛岚的心里充满了愧疚,是她害马芬陷入险境的。 「马分,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她就知道事情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就知道她早晚会拖累身边的人,所以她才会选择离群索居,才会把社交范围缩小到只剩这家店和圣心园,结果事情还是发生了…… 「辛岚,你没有害我,我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马芬伸出手握住辛岚冰冷的小手,坚决的否认,「这些跟踪你的人就是你一直躲着媒体的原因,对吗?」 辛岚点点头,素净的小脸上是这几年慢慢让孤独鲸吞蚕食后的巨大空洞。 赫亚书和大山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吧台,一左一右的将辛岚包围在中心,无论神情姿态,显然都是以保护者自居,让站在吧台里的马芬觉得刚刚喝下的咖啡因好像开始发挥效果了。 她主动的帮赫亚书倒了杯咖啡,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给大山。 辛岚选在这个时候开口,仍然苍白的脸庞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 「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也很对不起你们。我希望在你们听完我说的话之后,再来决定是否要留下来或者是离开。 以我的立场,我希望你们可以离开,不要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辛岚低着头,十指纠结扭紧,乌黑的秀发从两侧披散而下,遮挡住泛红的眼眶。 「但是我一个人不够坚强,如果不是因为有你们的存在,我现在不会这么冷静……」说到这里,辛岚坚定的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了看身边这些男女。 「我从没想过其实我可以跟他们斗,只是不断的躲藏逃避。」她忧伤的看着马芬,「马芬,我真的不勇敢。」 赫亚书自从下楼之后到现在,没有说过任何安慰辛岚的话,除了一开始的那个拥抱之外,其它时候的他都冷静得像是旁观者。 他不能让沸腾的情绪左右了思绪,这样才能冷静的想出对策。 「从头说给我们听,如果你真的需要我们的存在。」 赫亚书简短的回应让马芬瞪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个假老外怎么这么冷情。 辛岚飞快的让视线短暂停留在赫亚书冷静的脸庞,然后心神一敛,缓缓的把这个尚未结束的恶梦娓娓道来—— 故事从一个自小就被别人收养的女孩开始,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收养她的那对夫妇也一直这样告诉她,还时常奚落她是个带衰又没人要的孩子,因为她的母亲生下她没多久,就因为忧郁症自杀死亡了,而她的父亲老早就不见踪影。 第二十一章 她在抱怨嫌弃和虐待羞辱中度过童年,一直到青春期,都没听过任何嘘寒问暖。但是她天生就不是愤世嫉俗的那种人,只是因为成长过程中缺乏爱与关怀,而显得没有自信和不善交际,就算长大成人了,有能力可以自力更生,她也只是想要安安分分的工作赚钱养活自己,然后希望有一天可以中乐透,帮助更多像她一样孤苦无依的孤儿,而且要帮他们找到真心喜爱孩子的寄养家庭。 她在十八岁就离开那对夫妻,靠着打工、兼差赚钱付房租、学费和生活费,每天忙得天昏地暗的完成了大学学业。 她是这么平凡又这么的庸庸碌碌,直到有一天接到一通律师打来的电话,她才知道原来过去的二十几年以来,她一直有个家境富裕的亲生父亲,从将她交给收养她的那对夫妻之后,就按月拨款给他们作为抚养她的费用——即使她早在十几岁的年纪就离开了那个地方。 「那个律师叫做白天禹,因为有他的协助,我才有机会改变命运。」辛岚言词之间的感激溢于言表,她继续把自己的故事说下去—— 这个不曾见过面的父亲在她接到律师电话前的一个月,和全家人前往欧洲旅游的途中死于空难,令人诧异的是,他生前购买的所有旅游平安保险,统统都指定她为受益人。 她父亲的其它家人也都在那场空难中罹难,没有人活着跟她争夺这一大笔钱。 有指定受益人的保险理赔金,甚至不必被台湾政府课税,她在那一瞬间成为亿万富翁,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成为某些人眼中的肥羊。 「也许……这是你父亲唯一可以表达歉意的方法。」 马芬自己身为单亲母亲,对于亲情和婚姻之间的纠葛似乎感触特别深,以她的理解,这个男人一定是想说活着的时候亏欠辛岚这个孩子这么多,那么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要给她旗鼓相当的弥补。 辛岚听了若有所思,不过还是继续把故事说下去—— 那对收养她的夫妻发现每个月应该要汇进来的钱没有来的时候,神通广大的打听到她得到大笔理赔金的消息,然后直接跟她开口要钱。 他们狮子大开口的要求她将全部的理赔金交出来给他们保管,因为他们对她有养育之恩,这是她欠他们的。 「你不会答应了吧?」马芬想到辛岚平日大方慷慨的作风,根本就没把钱当钱看,实在很担心她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辛岚摇摇头,「我没答应,所以他们到我当时工作的地方骚扰我,到处跟人家说我弃养他们,说我忘恩负义,等我被公司开除之后就……绑架我。」 现在想到那段日子仍然心有余悸,辛岚双手环紧了自己,难得的展现了脆弱的一面。 「什么?」 马芬惊讶得拔高了尾音,大山的眉毛整个挑了起来,赫亚书的身躯则僵硬了一下,眼神更加莫测高深。 「他们认为我敬酒不吃吃罚酒,想用暴力来逼我就范。」 辛岚神情淡然的把他们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暴力行径说给他们听,但是他们又很小心的不敢让她伤得太重,更不敢随便把她杀了了事。 在确定拿到那笔钱之前,她都还有活命的机会。 那对夫妻男的酗酒女的爱赌,前一天才又把她狠打一顿,奄奄一息的躺在地板上动弹不得,所以他们放心的在客厅和一群人喝酒赌博,简直比窗外的狂风暴雨还要热闹。 「我在那个夜里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设法逃了出来,然后请白律师帮我管理这笔巨款,只留一张随时可以提领现金的金融卡,开始展开逃亡计划。」幸亏有白律师的协助,她才能顺利摆脱跟他们的亲子关系。 「我只买易付卡拨电话给他,利用便利超商接收传真,我在台湾各地流浪了一年多,直到我来到这里。」 「为什么不报案?」赫亚书还是面无表情,但是他问出了其它两个人也想知道的问题。 「然后让更多人知道我身价上亿,而且孤苦无依?」辛岚总算露出了歉疚与疲惫以外的表情,言词之间是她从亲身经历中学到的防备,「警察知道的消息,媒体也会知道,我怎么确定这对夫妻被捉了之后,是不是会有其他人也动起了歪脑筋?而我不但举目无亲,连普通朋友都没有,所以我不报案,我只想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平静的过日子。」 难怪她这么讨厌媒体。 这样耸动的故事题材,简直就像在鲨鱼群里丢下一块尸体。 其它三人都沉默了下来,刚刚听到的故事根本就像惊悚片里的剧情。 「台湾不大,真的想找到人也不难,你怎么有办法躲这么久?」 辛岚平静的接受赫亚书的审视,拿出旧的身分证给他们看自己以前的样子。 「白律师帮我办了终止收养,我去改了名字,然后把自己养胖。辛,是我生父的姓,岚,是因为我希望自己能够飘忽不定,让人无法捉摸。」言下之意就是希望让人找不到。 照片中的女孩有一头清汤挂面的短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完全没有笑意,小巧的鼻梁和美丽的唇形更突显了瘦削的瓜子脸,那是一个我见犹怜的清丽佳人,只不过神情忧郁沉闷,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 「我来到这里之后,就没跟白律师联络过了,他现在看到我,应该也没办法马上认出来了吧?」辛岚自嘲的说着。 不过没有人夸奖她以前纤瘦的模样比较美,赫亚书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只是默默的把证件还给她。 「你应该去整形。」这话是大山说的。 他觉得照片中的辛岚和眼前的辛岚根本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唯一的差别就是现在的辛岚看起来快乐多了—— 今天例外。 而马芬则觉得辛岚现在丰腴的样子虽然不符合纤瘦的潮流,没有那张照片中的骨感美丽,但是就是让人看了很顺眼,自然的想要亲近她。 「你胖了很多。」赫亚书终于发表意见,却让马芬很想叫他闭嘴。 这男人今天是怎么回事?除了一开始的那个拥抱很值得嘉奖之外,其它时候的表现都很欠扁! 还好辛岚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对啊!我开始逃亡以后就很努力的吃,想吃什么,就想办法自己做,当初也是因为对吃有兴趣,才会想在餐饮业工作。」 所以当她流浪到这里的时候,才会把握机会来应征。 「那你现在不担心我们以后会对你做出一样的事吗?不怕我们会见钱眼开?」赫亚书尖锐的提问让气氛冷凝了起来,马芬的母性力量已经准备要发飙了。 大山也瞪着赫亚书,不过仅此而已。 辛岚毫不迟疑的回答,「不会,你们不会。」 她坚定的迎视赫亚书高深莫测的眼神,心里因为马芬跟大山的友谊而好过多了。 赫亚书明显的保留态度其实让辛岚怅然若失,但是他还留在这里听她说了这么多的话,就让她很感动了。 这个跟她一样从外地来的男人虽然最近跟她似乎有点小暧昧,可是遇到这样危险的情形,他其实可以置身事外的,更何况他还有任务在身…… 第二十二章 对!辛岚忽然领悟到她对他的重要性。 她怎么又自作多情了起来?怎么会忘记他为什么来这里? 她是他找到钥匙的重要线索,他暂时还不能丢下她不管。 辛岚忽然整个人趴在吧台上,把脸埋在双臂里,试图隐藏自己不该有的伤心。 马芬以为辛岚累了在小憩,也不吵她,任由她趴着,「辛岚她不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了,太危险了!」 两个男人对看一眼,纷纷点头。 的确是太危险了!尤其她现在行踪已经曝光,那些人一定会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来把她带走! 赫亚书黯下了眸光,掩藏一闪而逝的野蛮阴狠。 「那怎么办?辛岚总不能这样躲一辈子啊?」 「我看……在这件事解决之前,这里可能要先暂停营业了。」 「那辛岚怎么办?这家店可说是她的全部啊!」 「安静!」 大山忽然像机警的猎犬一样专注凝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赫亚书一发现他全神戒备的模样,马上藏身在木窗台旁,就着细长的木条裂缝观察外面有无异样。 马芬跑出吧台环住一脸担忧的辛岚,打定主意要帮助她的朋友脱离险境。 「有人来了!就是那台休旅车!」 赫亚书一边盯着那台休旅车从部落的方向朝着他们急驶而来,一边思索着该怎么让每个人安全的脱身。 这里在非假日的时候鲜少人迹,偶尔联外道路上会有几个部落居民经过,但是他们看到这台休旅车停在这里,只会以为是观光客,不会起疑心。 「这里后面没有路了,他们八成打算回到市区,不然就必须绕回部落的方向前近到山区,但是到了那里就只能用步行,既然他们必须留活口,我不认为他们想要这么做。」大山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有一个计划正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赫亚书这几天跟着他在山上到处乱跑,似乎跟他有了默契。 「他们要的是辛岚,不是我们三个,所以等一下我带辛岚从大门冲出去往山上走,你乘机带着马芬从后山溜走。」 在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是不是有武器的情形之下,尽量能够不要正面冲突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一旦进了山区,有大山当向导,很难被找到。 两个男人互相点头同意,不理会辛岚在一旁猛摇头,而马芬则激动的紧紧捉着大山的手臂。 「不行!我不想拖累你们!」 一阵尖锐的煞车声在不远处响起,屋里的两男两女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 赫亚书飞快的上楼拿自己的随身物品,大山则一把捞起马芬,迅速的从后门溜出去。 只要是在山林里,大山永远有路可以走。 「我们在狩猎营地见。」大山消失在门扉之际,跟冲下楼的赫亚书做出约定。 「辛岚,开门!」厚重的木门轻轻的摇晃,有人正出力的捶着那扇门。 以一个心狠手辣的中年男子来讲,那声音实在是太年轻又太没有杀伤力。 辛岚听到那声音之后愣在原地,像被下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 赫亚书已经从后门溜出去,没发现辛岚的异样。 被大山扛在肩上,正好目睹一切的马芬尖叫个不停。 「你不可以把辛岚一个人丢在那里!你这个王八蛋……」 马芬愤怒的尖叫声很快的就被大山的手掌给捂住了。 赫亚书偷偷绕去发动机车之后,正好瞥见大山高壮的身驱把马芬当成一袋米似的扛在强壮的肩膀上,消失在眼前疏落有致的阔叶树林里。 他骑着这台性能极佳的哈雷机车从后门冲进了店里,把正在开门的辛岚给吓了一跳,还有站在外面的俊男美女。 赫亚书看到那两个穿着体面的男女,一时之间也有些迷惑,不过他知道错过这关键性的几秒钟,他们的优势就会变成劣势。 「上车!」他停在辛岚的旁边命令她上车,却发现在分秒必争的这个时候,她竟然只是傻傻的看着他猛摇头。 赫亚书恶狠狠的瞪她一眼,大吼一声,「辛岚,快上车!」 别再说那些会拖累他之类的废话了。 辛岚忽然回过神,终于手忙脚乱的……把门开得更大?! 赫亚书差点要气到脑中风,正要学大山一样一把扛起马芬的帅气动作时,门外西装笔挺的斯文男子忽然开口—— 「你好,我姓白,是辛岚的律师,这是我太太,花雪碧。」白律师十分有礼貌的伸出手做自我介绍,不过赫亚书没空理他。 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辛岚忽然瘫软下来的身子一把搂住,在花雪碧惊呼的同时,他已经同时熄火,又霸气十足的转头命令这个自称是律师的男人—— 「送我去医院!」 大约在花莲和台东的中间位置,有一间颇负盛名的圣心医院,开业不过数年,却已经造福无数的病患,并且有效解决了附近居民缺乏医疗资源的问题。赫亚书就是把辛岚送来这里,并安排让辛岚住在最好的单人房可以安心休养。 上一次她在圣心园昏倒的时候,牛爸就曾经建议过要抽空来这里做个详细检查,没想到真的来了,却是因为辛岚又昏倒了! 现在宽敞明亮的病房里只有赫亚书和白律师夫妇陪着沉睡中的辛岚。 病床旁边的扶手椅坐着赫亚书,他的长手长脚让那张椅子看起来有点脆弱,而他温柔抚摸着辛岚白皙软嫩的小手,自然流露出对她的疼宠与喜爱。 白天禹夫妻坐在床尾的双人沙发,将一切看在眼里。 「我和我太太参加了一个单车超人营,最后一天的行程就是骑玉长公路,住在附近的温泉民宿。那天我们去大卖场采买民生物品,看到辛岚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马上认出她来。」 白天禹露出有趣的表情,「辛岚大概是少数很努力把自己吃胖的女性之一。」 根据目测来推敲,辛岚至少胖了十公斤以上。 这样的犠牲让花雪碧相信她真的很想跟过去切割,让人生重新来过。 「她现在这样很好看。」赫亚书冷冷的赞美,似乎受不了有人批评她。 赫亚书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友善亲切的样子,他冷冽高傲的气势没有让白天禹卑躬屈膝,反而一直若有所思的研究着他特别出色耀眼的长相。 「你懂得欣赏就好,事实上那天看到的你跟现在的你实在天差地远。」 他记得那个殷勤贴心的高大男子如何用行动安抚身边焦躁不安的女友,连婚姻幸福的花雪碧都赞不绝口。 而眼前这个作风强势且眼神锐利的男人除了藏在被单下的那只大手之外,全身上下看不出来有一根温柔的骨头。 赫亚书没费事替自己解释。 「你们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他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心中的愤怒,辛岚从那天起就饱受恐惧的折磨,不但睡不安稳还时常作着恶萝,精神状态严重耗弱,以至于现在才会躺在这里。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昏倒在他怀里,这个事实让他大胆的以未婚夫的身分要求医院帮她做最详细的检查。 关于这一点,白天禹虽然心怀歉意,却也十分无辜。 第二十三章 「因为我们一直找不到辛岚,她从三年前就忽然人间蒸发,只知道她在嘉义到高雄一带的便利商店把提款卡里的现金分次提领清空,之后不但没有信用卡的消费纪录,没有健保卡的使用纪录,也没有薪资扣缴凭单,连交通罚单都没有,就连国民年金的通知单也都寄到我名下一栋房屋里。因为当初帮她办户籍迁移时,她需要一个新的地址,所以才先这么做应应急。」 白天禹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所以那天当我们认出她来,却跟丢你们,只好根据我们记下来的车牌号码来追踪,说什么也不能再断了这个机会。」 拜托!他也是情有可原啊! 「你差点吓坏了辛岚,害死你自己!」赫亚书冷淡的指控他的罪刑,还大言不惭的宣告他可能的结局。 白天禹更有兴趣的注视着眼前气宇非凡的男子,律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只是说说而己。 他一向言出必行,而且不打诳语。 「我很抱歉让辛岚受到这么大的惊吓,我们只是想亲口跟她说一个好消息……」白天禹迟疑了一下,转头望着花雪碧,借以回避赫亚书精光迸锐的眼瞳,不知道该不该在辛岚还没清醒之前先透露这件事情。 听到好消息三个字,终于让赫亚书稍微露出一点感兴趣的神情,「是什么好消息?跟辛岚的过去有关系吗?」 白天禹毫不意外他对于辛岚曾有过的坎坷遭遇有着某种程度的了解,但是他仍是守口如瓶。 「我想等辛岚醒了再说。」白天禹做出等待的决定。 「说什么?」躺在床上的辛岚忽然发出虚弱沙哑的声音,让其它人统统吓了一跳之后,高兴的露出笑容。 赫亚书如释重负的笑容神奇的让气氛融洽许多。 辛岚也虚弱的回他一个笑容。 她其实已经醒了一会儿,只是脑海中一直不停的想知道这男人真的像好久以前的港片英雄一样,骑着机车来救她啊! 「好久不见!辛岚,还记得我吗?我是白天禹,这是我太太,雪碧。」 白天禹和善的打招呼,一旁的花雪碧也跟着自我介绍。 「辛岚,你好,我是花雪碧,很高兴终于见到你。」花雪碧从白天禹口中听到了不少辛岚可怜的遭遇,现在知道她过得很好,打从心底替她高兴。 辛岚虽然还是面色苍白,却依然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当然记得你,白律师。还有很高兴认识你,白太太。」她客气拘谨的跟白律师夫妇寒暄,薄被下的青葱玉手却紧紧的握住赫亚书的大手。 他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她醒了,说吧!」赫亚书单刀直入的请眼前的律师把话说清楚,和辛岚紧紧相握的手心却柔软坚定。 辛岚咬住了下嘴唇挡住自己发出满足的喟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可以承受任何的重击。 他和她在一起。 白天禹一副即将公布得奖名单的神秘表情,当赫亚书的表情越来越冷硬,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花雪碧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踢了他一脚。 花雪碧尴尬的和一脸莞尔的辛岚相视而笑。 「他们死了。」白天禹微微皱着眉,不顾形象的揉着自己的小腿胫骨。 「谁死了?」赫亚书闻言一僵,挺直了昂藏的身躯,和辛岚不约而同的说出这三个字。 白天禹好整以暇的做出最有律师派头的姿势,字正腔圆的对着辛岚说:「那对曾经绑架你的夫妻,他们死了!」 【第九章】 事情急转而下,连赫亚书都不得不承认命运的安排自有其道理。 他也必须夸奖一下勇敢的辛岚,异常冷静的丢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他知道她其实在内心深处根本还不相信她的恶梦结束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她在赫亚书的协助下坐直了身子,这时才诧异的发现自己是在医院里。 辛岚下意识的露出慌张又害怕的神情,潜意识里依然深深恐惧着会留下就医纪录,让那对心怀不轨的夫妻循线找到她。 赫亚书横过身子假装帮她坐得更舒服一点,其实是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我在,别怕。」 简简单单四个字就像无形的魔杖,瞬间把辛岚脸上的惧意给打散。 当他骑着那台哈雷冲进店里打算救她闯出重围时,她再也不能继续逃避徘徊在心里深处的感情。 如果白律师说的是真的,那她已经没有不能爱的借口,再也没有秘密阻止她对他敞开心胸。 赫亚书坐回原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她脸上淡淡的红晕让他的眉目神情软化许多。 「他们这几年找不到你,又没了你父亲原本每个月都按时拨款的养育费来挥霍,却陋习不改继续喝酒赌博,最后只好跟地下钱庄借钱度日,没多久,钱还不出来,就开始到处躲债。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最后还是在一家赌场被找到了。根据警方的调查,他们是被地下钱庄的人活活打死的。」 白天禹淡淡的将事情经过讲一遍,心里没有丝毫同情过那两个人的死亡,只是很遗憾没能早点找到辛岚让她知道这个结局,结束活在恐惧的日子。 他当初看到被打到鼻青脸肿,还因为被软禁多日而奄奄一息的辛岚时,秉着年轻律师的热情和对法律的认同,苦口婆心的劝她去报警,让执法单位来处理。 结果这个年纪轻轻就尝尽人情冷暖的女孩,用一种沧桑又看透世情的空洞眼神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没有下一个?」 他被这简单的问句给困住了,顿时语塞。 是啊!她这么年轻又忽然继承了一笔许多人梦想中的巨款,今天她躲过了贪婪狠毒的养父母,在媒体将她的故事披露之后,当更狠毒,更泯减天良的黑道分子发现她是一块多么容易拆吃入腹的肥肉之后,谁能保证她能躲过几次? 这也是许多中了彩券头奖的得主会消失在原本生活圈的考虑,不是吗? 当年的他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刚刚加入一间颇负盛名的律师事务所,专门处理遗产继承之类的业务。 他没有足够的人脉和其它资源可以提供这名女子足够的保护,所以他退而求其次选择协助她摆脱过去,并无条件的帮她管理那几笔累积起来高达上亿元的理赔金…… 将自己的思绪从过去拉回,白天禹再次展现他值得信赖的一面。 「我亲自去确认过他们的尸体,辛岚,你自由了!」他接到警界朋友的通知之后,还特地跑了趟殡仪馆去确认身分。 辛岚的事情让他感触良多,也让他慢慢体会到律师不只是收入丰厚的一个行业,还可以是打击犯罪的正义化身。 辛岚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用力的闭上眼睛,再用力的张开来,看见白天禹夫妻俩还在原来的地方,才真的相信自己自由了! 「谢谢……」到后来,辛岚也只说得出这简单的两个字。 白天禹夫妇微笑点头,很多事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 「以后再也不用怕来医院看病了。」 几个小时前看到她忽然昏倒,他们夫妻俩还真的是吓了一跳,不过从她的护花使者娴熟的反应来看,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第二十四章 这时,病房突然传来敲门声,接着医生和护士连贯走了进来。 所幸只是例行巡房工作,并简单说明辛岚昏倒的原因是因为平日压力过大,一下子遭遇重大刺激所引起的,当然,这跟她本身低血压的体质还有长期睡眠不足也有关联。 白天禹夫妇在确定辛岚身体没有大碍之后,留下名片给辛岚作为日后联繋之用,就先离开了。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辛岚和赫亚书两个人,顿时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有些刺耳。 她自由了! 这个曾经是不可能的事实让辛岚忽然掩面痛哭了起来,眼泪鼻涕简直就像止不住的水龙头般四溢流淌,她哭到不停的抽噎,让急忙拥住她的赫亚书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没事了,小辛辛,没事了。」虽然他知道辛岚现在是在释放情绪,是健康的宣泄,但是仍然让他十分不舍。 虽然他自己也是从小就没有父母亲在身边,被老家伙带回温哥华抚养后,还莫名其妙的遭到其它古家人的冷落排挤,但是至少那个老家伙很用心的对待他,很认真的教育他,甚至…… 赫亚书终于愿意承认,那老家伙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在爱他。 只是他不愿意卸下心防,在心里深处,他一直是当初被迫离开熟悉环境的小男孩,深深埋怨着这个自称是爷爷的家伙干嘛拆散他和母亲的平静生活。 他用不成熟的叛逆作为爱的处罚,用不屑一顾的态度包装受伤的灵魂。 这一刻他反省着自己是多么的愚昧,竟然为了不值钱的自尊心荒废了亲情,任由它腐烂枯萎。 要是辛岚有个真正的亲人在身边,她会用更多的包容与智慧来化解这些恩恩怨怨吧? 「小辛辛,别哭了,我会心疼。」赫亚书温柔的吻去她脸上的泪痕,故意打趣的问她是不是还有其它的秘密。 这个问题让辛岚破涕为笑,因为自己在他面前丑态毕出而难为情,「没有了,这就是最大的秘密。」 「那你就没有借口把我赶走了。」赫亚书夸张的做出感谢老天爷的动作,让辛岚哭笑不得。 「我本来以为你会想走。你……今天早上有点冷淡。」水汪汪的圆眸闪过一丝落寞,她真的以为那时的赫亚书决定抛下她,自己走。 「我必须保持冷静,才能帮你。」他比了比自己的脑袋,再比了比心脏的位置,「要不然这里发生大地震,我的脑袋也完了。」 他知道当时自己的冷淡让她受了伤,但是那是情非得已。 辛岚朝他绽放出动人的微笑,「我知道,当我听到你对着我大吼,叫我上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声音饱含了着急与忧虑,她没听过这么美妙的声音。 赫亚书如释重负的抱紧她,「我以为你吓傻了,以为你马上就要被捉走了。」 他差点因为来不及救她而几乎停止了呼吸! 「你会来救我吧?至少我也是找到钥匙的重要线索啊!」辛岚不以为意的揶揄,没想到这番话会让赫亚书盛怒。 「你以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找到钥匙?」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瞬间点簇了火苗,顷刻之间燃起了熊熊烈焰。 「不是吗?」辛岚原本想要否认,后来还是别过头去,轻声承认自己其实真的这样怀疑过。 「当然不是。」赫亚书的眼神忽然疯狂了起来,辛岚机警的想要拉开距离,却让他强壮的臂膀搂得更紧。 「那把钥匙不会让我变成爱吃醋的大白痴,不会让我每天晚上像个色情狂一样趁你睡觉的时候偷看你,还天人交战的想着是不是可以占你便宜,更不会需要泡在瀑布一整夜,让自己筋疲力尽了再回来睡觉,免得自己体力旺盛对你做出会让你脸红尖叫的事情……」 赫亚书咬牙切齿的嘶声解释,浑身似乎散发出炽热的火焰,熏红了辛岚白皙的肌肤,让她全身轻轻的颤抖。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这一夜,赫亚书和辛岚在热烈的缠绵缱绻后相拥而眠,他们用最原始的肢体语言,零距离的肌肤相亲,来庆祝没有包袱的全新人生。 灿烂的阳光穿透玻璃变身成无数的耀眼光束,冉冉上升的温度唤醒了赫亚书,他睡意朦眬的搂紧怀里的娇美身躯,眷恋温存的在那张沉睡的脸庞上亲昵摩挲,昨夜那场放肆浪荡的欢爱至今仍然让他下腹部本能的绷紧,但是比起情欲的满足,他更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在不经意的孟浪中伤害了她。 她出乎意料的热情付出让他变成贪婪的野兽,不顾一切的带她纵身跃下激情的悬崖,直到两人在狂喜中迸裂成无数的碎片。 天啊! 赫亚书难受的挪了挪身子,光是脑海中的几个画面,就让他反应这么激烈了,何况是让他着火的主因还赤裸的窝在他怀中。 不过,教他真正欢喜的,是辛岚投入的程度与他不分轩轾,他知道那种蚀骨销魂的欢愉其实来自于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啊…… 赫亚书微笑着吻上她柔软的嘴角,一颗心因为这个小女人终于愿意对他敞开心房而欢欣鼓舞。 他按捺住挑惹她共赴云雨的香艳念头,起身梳洗打理,并拧湿毛巾帮她擦拭沾染欢爱气息的身子,冰凉的抚触让她从一夜好眠的昏沉状态中清醒。 「早安,小辛辛。」 他坐在床畔俯身给她一个略显刺激的早安吻,直到她呼吸急促,睡眼惺忪的脸庞染上可疑的晕红才起身。 「早安……」辛岚红着脸嗫嚅着,看着他神色自若的伸展健美结责的躯体,让代表文明的衣服鞋子将他充满野性力量的肌肉包覆起来,她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不久前才和这个性感的男人经历一场情爱洗礼。 她尴尬的偷偷掀起被单打量着自己乏善可陈的丰满身体,脸上的神情介于失望与焦虑之间,心里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圆」形毕露而失望…… 赫亚书忽然也一脸忧虑的凑过来往被单里瞧,吓得辛岚发出一声尖叫,急忙扯住被单要把自己遮起来。 可惜,她的动作还比赫亚书慢了一拍。 「怎么了?我昨晚伤了你吗?」 赫亚书也让她激烈的反应吓一跳,本能的要掀开那床碍事的布料仔细的帮她瞧一瞧,却因为她坚定的推拒而暂时作罢。 他若有所思的放开被单,把视线放在辛岚揪紧被单的手指头上面,沉默了半晌,才哑声问她,「你后悔了?」 辛岚愣了愣,惊讶的微张着唇,小手也忘了要捉好被单,以至于有些春光外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这个荒谬的问题中清醒,看起来还是一脸不可思议。 「我没有,我是怕你后悔了。」她羞赧的转过头,避开跟他视线相对。 「我……你的身体好美,我刚刚在……自惭形秽。」她一古脑的说出自己的自卑,怎么也没想到赫亚书竟然连话都还没说,就突然伸手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 「那就是我不对了!」 辛岚发出一声惊喘,不知所措的注视着半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当两人都从震撼人心的激情中清醒,赫亚书一把抱起依然满脸红晕的辛岚,笔直的走进浴室里。 第二十五章 他带着意有所指的戏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还需不需要再一次的证明?」 被他赤裸搂在胸前的辛岚杏眼圆瞠的猛摇头,水汪汪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方才激情未褪的阴影。 赫亚书失望又莫可奈何的耸耸肩,眼神俏皮淘气得像个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男孩,「好可惜……我还有好多方法可以向你证明……」 病房外面原本敲门敲到手酸的小护士,在听不到任何精采万分的爱情动作片原音播放之后,才脸红心跳的朝着院长办公室走去。 也许,半个小时之后再来告诉这对热恋情侣,院长有请。 【第十章】 位于圣心医院顶楼的院长室里,从小护士把门关上之后就安静得十分诡异,分别坐在办公桌两边的三个人则面面相觑。 最后是高雅大方的院长率先打破沉默,十足东洋味的五官盈满了好奇。 「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你们会兜在一起!」 田中美子对于命运的安排啧啧称奇,她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办法让这个只知道往矿坑钻的儿子回到台湾跟她见面,没想到真的见面了,还神通广大的把她最喜欢的媳妇人选给吃干抹净! 这不是天意是什么?还是她英年早逝的亡夫在地下有灵? 她会注意到这件事情,是在今天早上进行例行公事的时候,从住院名单上发现辛岚的名字!她惊讶的请护理长报告辛岚住院的原因还有检查的结果,知道没什么大碍之后,便请她派人去通知辛岚,她等一下会去探望她,没想到那个护士竟然红着脸回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费了一番工夫,她才知道原来有人把单人病房当成motel在用,见到那个人的庐山真面目时,才又惊讶的发现,原来今天早上轰动整个护理站的猛男,是她多年不见的儿子! 据说惨遭他蹂躏的,就是坐在他身旁的辛岚。 要是那些春心荡漾的小护士们知道这个猛男还是这家医院的幕后大老板,只怕会成群结队的昏倒吧! 还是一扑而上? 辛岚一听到她的问题,脸上的问号反而更多,表情更加茫然。 这个集hercafe的前老板身分跟圣心园园长头衔于一身的东洋熟女,什么时候成了这间医院的院长?又怎么是对着赫亚书说话,而不是跟她? 「你们认识?」这次换辛岚和赫亚书同时问问题,结果田中美子居然当场笑了出来,让辛岚觉得自己莫名的发窘。 「辛岚,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赫亚书。」田中美子站在赫亚书的身旁,就算踩着高跟鞋,也只能让视线齐平到肩膀再上去一点点的地方。 严格说起来,他们母子俩……一点都不像! 「你儿子?你老是说他在挖金矿的那个儿子?」她一直以为田中美子是在开玩笑,不管是有儿子这件事,还是她儿子专门在挖金矿这件事,都一样不可思议。 什么样的儿子会这么多年都不来探望母亲?如果她还有亲人在,她一定会有空就过来嘘寒问暖一番。 辛岚忍不住瞠了赫亚书一眼,从他心虚的表情就知道他了解了她的眼神为什么会有杀气。 辛岚生动的表情让田中美子忍不住发噱,不过她注意到儿子噙在嘴边的笑意有多么的宠溺。 「没错!而且我只有这个儿子!你们快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田中美子像个没耐心的孩子,等不及要听好听的故事, 「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赫亚书好奇的反问。 「在hercafe认识的。」两个女人默契绝佳的开口,接着田中美子笑意盈盈的把当初跟辛岚认识的过程简单的说给赫亚书听。 「说到这个,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在hercafe认识的。」这次换赫亚书和辛岚异口同声的回答,三人愣了一下,忽然全都笑了出来。 「我的天哪!那栋房子的风水还真不错,不但可以让孤苦无依的人安身立命,还可以让有梦想的人施展抱负,连爱情这种事都可以来个千里一线牵,你爷爷当初买下那整座山,可真是买对了!」 她当初认识辛岚的时候,就大约知道她是孤儿的身世,因为欣赏她独立自主的个性,也认为她恬静淡然的处世态度能够在那个荒凉的山坳生存下来,便决定将咖啡馆的经营权转让给她。 看来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什么?那是爷爷的地?」赫亚书听到爷爷这两个字从自己的嘴巴脱口而出,也不禁一愣,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受到辛岚的影响这么大。 她曾经那么孤单的为自己奋战,让他体会到亲情的难能可贵——即使是不太友善的家人。 田中美子也发现到儿子的态度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直觉的知道这跟辛岚绝对有很大的关系。 这个发现让她决定说出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以前绝口不提,是因为赫亚书一听到古霆生就翻脸,现在这孩子懂事了,愿意用不同的角度看事情,也该是说给他知道的时候了。 「严格说起来是你的地。虽然是你爷爷出钱的,但是当初他要把你带去加拿大时,是用你的名字买的。他说,你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这里。看来,他说的没错。」 辛岚和赫亚书再一次不约而同的摆出同样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不知道那个总是冷嘲热讽的老人在暗地里做了这样的事情,而且是在这么久以前…… 辛岚则瞪大了眼看着赫亚书,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他是那一大片山头的地主。 「你这小子除了知道哪里可以采矿之外,还知道什么事情?」田中美子索性把这几十年来曲折离奇的恩怨情仇一并都说了。 她那个富可敌国的公公在生前是个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顶尖企业家,他唯一的遗憾,应该就是没能让赫亚书这个孙子放下对他的成见,好好的培养祖孙之间的感情。 认真讲起来,古霆生的败笔就是太爱面子,不愿意让世人知道他在很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台湾有过一段恋情,这段恋情看似在他回去加拿大后烟消云散,却早就在无意间孕育了一个新生命,他的第一个儿子,赫圣心! 十几年过去了,这段漫长的时间,他娶了门当户对的欧洲贵族,还生下了三个儿子,他一直不知道他在台湾还有个儿子,而且也已经结婚生子。 赫亚书和他最小的儿子古亚德同年,那年古霆生四十七岁,赫圣心二十七岁。 同一年,古霆生和贵族老婆签字离婚,这也是为什么古亚历三兄弟会刻版的认定他是外面狐狸精生的孩子,问也不问就把他当作父母失和的活证据。 至于赫圣心的母亲则是个乐天知足的原住民姑娘,来自一个遵循母系社会制度的部落,在这个部落里,男子是被招赘跟当家的女人结婚的。这可爱的姑娘告诉家人,她孩子的父亲在大理石矿场意外身亡了,从此独身到终老,享年五十二岁。 至于赫圣心和古霆生这对父子是如何相认的?这么多年后,田中美子想起这段过往,也忍不住要热泪盈眶。 第二十六章 这对没有缘分的父子生平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赫圣心在回家的途中出了场严重的车祸,见义勇为,火速将他送医急救的,就是来台湾勘察投资环境的古霆生。他在快要耳顺之年想起年少轻狂时的那段情缘,再加上多年前早就已经和骄矜傲慢的妻子离婚,便决定趁着工作结束后的余暇旧地重游,没想到会救起一个跟他长相雷同的年轻人,雷同到送进医院都被认为是父子,还被要求捐血救人。 赫圣心没有在那场车祸中活下来,但是古霆生已经起了疑心,他暗中请人调查赫家人,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没能从鬼门关前救回来的,是他的儿子! 这个事实让他深觉愧疚,决定无论如何要好好的照顾他的孙子赫亚书,借以弥补自己对儿子的亏欠。 「他来到我面前拜托我给他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他保证不会阻挠我们母子俩见面,但是他也坦诚告诉我,古家那条食古不化的传统,亚书永远都不能入古家的祖谱,但是他会设法弥补。 我当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为了你父亲,离乡背井到台湾生活,当他死了,我也失去了仅有的依靠,考虑了几天,我便答应了你爷爷的提议,让他把你接到加拿大去。」 田中美子对自己当年的决定,也不是完全的有信心,她知道儿子在那里吃了不少苦,却也知道那个不怒而威的古霆生会好好照顾他,只是没想到这两个祖孙会同样固执到不肯把话说清楚的地步。就她的印象中,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赫亚书喊他一声爷爷! 「我……我从不知道这些事情……」赫亚书这辈子还没哑口无言过,今天算是第一次说不出话来。 「连我这几年拿你的钱开了一家店,养了一堆老人,还干脆弄了一间医院你都不晓得了,你怎么会知道以前的事情!」田中美子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不过也很庆幸自己在有生之年可以好好的跟儿子把往事说清楚。 辛岚再一次的无言以对。原来这几年让她多少得到慰藉的地方,统统都是他出资的…… 她隐约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不缺钱用,却没想过他的口袋这么深。 赫亚书闷不吭声的让多年不见的母亲畅快数落,安慰自己至少母亲当年跟他拿了一大笔巨款都是用在该用的地方。 「我来这里,是因为爷爷走了。」他呐呐的解释,心里竟然涌起对老人亡故的不舍之情。 以前的他总是用愤世嫉俗的态度压下这些出自内心的情感,用愤怒来武装自己面对异乡生活的挑战,用不屑一顾来跟那些不欢迎他的古家人抗衡…… 「我知道,我看到新闻了。」田中美子淡淡的说着。这几年她对于生老病死渐渐有了豁达的想法,不再像过去一样死钻牛角尖,「所以你是特地来台湾……看我的?」 赫亚书诚实的摇头,「这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我主要是来寻找爷爷留下来的遗嘱。」 赫亚书把整个钥匙任务做个简单扼要的说明,并且把辛岚亲笔写下台湾喝咖啡五个字让古霆生当成遗嘱的线索说给母亲知道。 「这表示他一定是在三年前去过那里啊!」田中美子让这件有趣的事情挑起了兴趣,她实在很想知道这个不太熟络的公公到底把遗嘱藏在哪里? 不过,她却突然盯着埋头苦思的辛岚直言不讳的断言,「辛岚,你注定是要当我们家的人!」 要不然怎么会先是跟她投缘成了忘年之交,又因缘际会成了古霆生埋下的遗嘱伏笔,然后再跟她一向只有女人缘,不懂女人心的儿子看对了眼…… 辛岚想了想,也张口结舌的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这一切还真是巧合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啊! 这一切,一定都是因为那间hercafe的特殊磁场! 辛岚才刚在心里头做出这个不负责任的结论,就有内线电话响了起来,田中美子接起了电话,表情忽然莞尔,还不时的往辛岚的方向看,让辛岚坐立难安。 「好,我知道了,带他们到会客室去吧!」她笑意盈盈的挂断了电话,转过身后,神态夸张的宣布,「辛岚亲卫队来了!」 赫亚书一踏进会客室,就因为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而停下了脚步,走在他身边的辛岚还不明所以的仰头望着他,只见他不发一言的将她的娃娃脸转向人群,接着是一场人声鼎沸的爆炸性画面。 很难相信,眼前的盛况空前是这里的护士回家闲聊聊出来的。 在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高大俊美的赫亚书抱着娇小脆弱的辛岚大步走进医院的英雄画面,从急诊室传到了各楼层的护理站,又从护理站传出了方圆百里内的护士家人耳里,在这个幅员广大,但是人口相对稀少的乡村,这么偶像剧的话题简直是百听不腻。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今天早上就变成是一堆人不约而同的跑到医院来探病。 「小辛辛,你没事吧?不是告诉你要好好照顾身体吗?」这嗓门大到可以穿透云霄的是牛妈,代表着全部圣心园的住户们发言。 赫亚书注意到那个行动不便的老婆婆也来了,坐在轮椅上的她因为看到辛岚而露出安心的笑容。 这把年纪舟车劳顿的来到这里,就为了看看辛岚是不是安然无恙啊!这让他收敛起不耐烦的神情,耐心十足的担任起辛岚的护花使者。 「辛岚,辛岚,我的灵感,我的女神,我一回到部落就听到你住院的消息,你没怎样吧?」一个长发披肩,削瘦修长的男子一靠过来,就紧抱着辛岚的手肘,亲热异常的诉说自己有多担心她的身体健康。 赫亚书冷眼睨着他,十分挣扎要不要一把挥走那只骨瘦如柴的手臂。 后来赫亚书从侧面得知,这个看来弱不禁风的竹竿男,是去年金曲奖最佳原创音乐制作人,今年还得到了某个小说创作新人王的头衔,不过让赫亚书决定下次看到他的时候不必拿拳头招呼他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同性恋! 忽然,又一个衣着入时,品味高雅的雅痞男穿过人群来到辛岚的身边,风度翩翩的拉起了辛岚软嫩的小手印下一个吻,还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让赫亚书顿时杀气重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的小辛岚,你怎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我一听到消息,马上连夜从台北赶过来。」这个光鲜亮丽的时尚雅痞曾经靠着辛岚慷慨接济,让他在hercafe白吃白喝了两年,才终于在德国绿建筑环保设计大赏绽放光彩。 辛岚对他而言可是有着再造之恩! 这些风闻辛岚住院特地前来关心的男男女女,一个接着一个上前拉拉辛岚的小手,摸摸她软绵绵的脸颊,说说自己看到她平安无事有多么放心…… 赫亚书强迫自己用不一样的眼光看这些人稍嫌热情的举动,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因为那个小女人不求回报的付出而受惠,也许只是一杯咖啡,一份甜点,一个贴心的叮咛,然后一个个在自己有能力相对付出的时候义不容辞,赫亚书豁然了解,这些人就是辛岚在过去不曾有过的亲人,她用自己独特的宽容处世之道所创造出来的家人! 第二十七章 他不也因为她在雨夜里打开了一扇门,从此让她进驻了心房,舍不得让她离开! 这温柔的领悟让赫亚书更加放柔了目光,微笑的看着她享受「家人」的关怀。 一个短发俏丽的年轻女孩千辛万苦的挤过人潮来到辛岚的面前,热情洋溢的一把抱住同样面露惊喜的辛岚。 「岚姊姊,你没事吧?我听到你住院的时候,简直担心死了!」那女孩穿着一件宽松的长版上衣,棉麻质料的宽松长裤,看起来也是艺术家那一个圈子的。 赫亚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他专注而抑郁的眼神反而比暴躁的神情更骇人,不知何时,他竟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就连辛岚也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看,让他一时之间尴尬的收回视线。 不过,他还是在挪开视线前记下了这个陌生女孩的模样。到底……她是哪里吸引了他的目光? 赫亚书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自己的侦测雷达刚刚已经启动,每次在成功确认矿坑位置时,会出现的兴奋感瞬间传遍了全身。 「绣绣,这是赫亚书,」辛岚落落大方的把赫亚书介绍给手艺精湛的绣绣,「亚书,这是绣绣。」 刚刚赫亚书全神贯注的眼神让辛岚也好奇的多看绣绣几眼,这时才眼尖的发现她身上那件衣裳全都绣上花样繁复的图腾,绕了身体一整圈。 「绣绣,你的衣服好漂亮!」 辛岚衷心的赞美,成功转移了众人的视线。 那年轻的女孩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既害羞又得意的告诉辛岚这件衣服是她自己做的,「而且这图案全都是我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喔!」 辛岚还来不及说出另一句赞美,那女孩又接着开口,「不过,这个图案不是我设计的,是你借我的!你一定是忘了,我从那面墙上看到的啊!很多很多老照片的那面墙啊!」 那女孩说着说着,还伸手在自己随身背着的斜背包里掏来掏去的,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今天有带来要还你喔!」 辛岚一头雾水。 赫亚书俊朗的五官却忽然绷紧了起来,那女孩更慌张的在背包里翻来翻去,终于高兴得笑了出来。 那男人虽然帅呆了,可是眼神看起来好像要杀人的样子,让她好害怕啊! 「找到了!找到了!」她开心的将夹在透明档案夹里泛黄脆弱的纸张递给辛岚,还特地解释右下方那个缺角不是她弄的,是本来就有的! 赫亚书和辛岚同时瞪着女孩手中的薄薄纸张,呆若木鸡的瞪着那用原子笔画出来的骨董钥匙素描,还有那个关键性的缺角。 绣绣发现两人的脸色在同时青白交错,紧张到有点语无伦次,「我……我把这张图扫描放大,发现这个画家所有的轮廓都是用排列不规则的英文字母串起来的,甚至还有钥匙本体也都是书写体的字母。我本来以为那些是随手乱画的花纹,其实不是……」 绣绣话说到一半,忽然被辛岚一把抱住,吓得说不出话来。 赫亚书也上前隔着辛岚给她一个轻拥,让她吓得牙齿格格发颤。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开始有人瞎猜,也许那张图是很久以前男孩画给女孩的定情信物。 会客室里的辛岚亲卫队队员根据自己的创意发想,衍生出了许多不同的故事版本,不过他们所有的结局都是千篇一律——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当辛岚和赫亚书终于有机会独处,赫亚书连忙掏出那一小片的截角跟那张已经十分脆弱的纸张拼接,让同样泛黄的不规则锯齿状完美的结合。 「终于找到了!」 辛岚跟赫亚书异口同声的说出同样的话,接着相视而笑。 原来,这就是钥匙! 找到钥匙的那一天,辛岚在盛况空前的欢送下,神情尴尬的离开了圣心医院,很多护士小姐还语气暧昧的祝福她早生贵子,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让她忍不住羞红了脸,而那个下午,阳光灿烂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赫亚书一回到hercafe就马上跟古家人联络,辛岚便自己溜下了楼,设法找人去通知还在某座山里头的大山和马芬。 幸好在傍晚,马芬主动拨了电话来报平安,还揶揄她和赫亚书在医院的桃色新闻,连山里的猴子们都听说了! 原来她和大山昨夜正好遇到上山打猎的猎户,在营火前闲聊时提起他们出门前听到的八卦新闻,男女主角就是辛岚跟赫亚书! 辛岚拿着话筒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跟马芬说再见。 当她煮好了香喷喷的意大利面当晚餐,赫亚书拎着那张纸下楼朝她走来,她正要出声请他过来吃饭,就让高头大马的他一把从后面紧紧的搂住了。 「跟我去温哥华。」他声音里某种脆弱的情感让辛岚的心纠紧了起来,想也不想的就点头答应了。 他们用最短的时间安排出国的琐事,还慎重其事的把hercafe暂时交给大山和马芬一起经营。 辛岚一脸严肃的要求马芬尽量不要在拿菜刀的时候生气,还要大山发誓在营业时间里,他会穿着上衣。 那台哈雷,在这段期间就给大山当作代步工具。 他那双像树根一样强壮的腿,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生平第一次,辛岚坐上了飞机,身边陪伴她的,是不再那么阴沉的赫亚书。 她甚至觉得当初在夜里敲门的那个男人,那个浑身湿透了还散发出神秘气息的赫亚书,跟现在双眸明亮,神色开朗,常常捉弄她的赫亚书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不管怎样,她都爱他! 当他们终于风尘仆仆的抵达位于温哥华精华地段的古家大宅,一踏进那个气氛紧绷诡异的豪华大厅,赫亚书又露出讥诮防备的眼神,只有在看着辛岚的时候,才有一丝温度。 他的转变让辛岚忍不住担忧,旅途中,赫亚书大约跟她解释过自己在这间豪宅里必须面对的冷嘲热讽,他也遗憾的坦承自己刻意跟爷爷保持距离,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让彼此的关系更恶化。 「我只想要恨他!只想要用叛逆的行为来惩罚他把我带到加拿大。」他把所有的偏见和蔑视统统怪罪到古霆生的头上,觉得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辛岚没有说话,没有任何批评,也没有任何安慰,她只是主动抱住这个跟她吐露心事的男人,静静的让彼此的心跳调整为同样的频率,静静的让他的心从饱受歧视的过去恢复平静。 直到这一刻,她看着这些跟赫亚书的长相完全不同的古家男人,按照辈分要称呼为叔叔的古家人,发现他们充满防备又心机深沉的脸庞,让原有的俊美姿色统统都黯淡了下来,她突然明白了赫亚书脸上的漠然其实只是一种保护色。 骨子里,他还是当年被迫离乡背井的小男孩,只是渴望在陌生的地方得到友善的对待与认同,怎么知道会莫名其妙变成其它孩子的眼中钌。他孤独又寂寞,而且深深的感到失望,为了保护自己,他慢慢学会了让自己面无表情…… 第二十八章 她也曾经是一个家庭里不受欢迎的小角色,他们唯一的差别是,她选择忍气吞声,而赫亚书则选择让自己成为浑身是刺的刺猬。 这个领悟让辛岚主动握紧赫亚书的大手,悄悄的张开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赫亚书心头一热,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跟辛岚紧握的手指也微微的出力回握。 这小女人差点让他在这栋宅邸里的招牌表情破功!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老律师姗姗来迟,看到他有些佝偻的身影,让赫亚书僵硬的姿势稍微放松了一下。 他安慰自己,只要把那张手绘图交给老律师就可以离开了。 他可以接受那些自以为是的古家人充满敌意的眼神,却不愿意让辛岚也暴露在这样不友善的目光中。 当初他脱口而出邀请她同行,其实已经做好可能被她拒绝的心理准备,但是这小女人老是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事情,竟然马上点头答应。 那一刻,他终于搞懂时常在四肢百骸翻腾躁动的情感是什么—— 是对她的爱! 不过这小女人此时此刻再次让他大吃一惊,事实上,她现在看着其它人的表情就像是幼儿园老师想要教训一些顽皮不懂事的孩子,顺便为他打抱不平。 赫亚书这辈子从来不曾这么热血沸腾过,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帮他仗义执言。 就算是爷爷,也只是任由他的儿子们误会到底,说起来,他们两个在这件事情上面还真的是沆瀣一气。 老律师完全无视其它人因为没看见一把真正的钥匙而窃窃私语所造成的骚动,径自拿出放大镜仔细检查赫亚书交出来的手绘图。 他很快就看出那些书写体该用哪一种语言逻辑来解读,那是相识超过一甲子而且使用同一种语言的朋友才会懂的简单逻辑。 就在有人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老律师终于抬起头来,给赫亚书一个赞赏的眼光,「做得好,亚书少爷,这就是遗嘱没错!」 老律师睿智的双眼好奇的在辛岚身上逗留,赫亚书只好出声帮他们彼此介绍,当然也顺便提了一下在那间风水奇佳的咖啡馆发生了那些事情。 「怎么这么有趣!你爷爷还真是死性不改,就是喜欢搞这些小把戏!」 那张满是皱纹的慈祥脸庞忽然声若洪钟的呵呵笑了起来,让辛岚也跟着露出微笑。 赫亚书则神色怪异的瞄了其他人一眼,然后又恢复面无表情。 但是有三个男人却忽然变成了蜡像,好半晌,才有人僵硬的发出声音。 「律师刚刚说什么?他刚刚是说爷爷吗?」 「谁是谁的爷爷?」 「那个爷爷指的是父亲吗?」 三个古氏集团的正牌继承人因为爷爷两个字有短暂的几分钟慌成一团,他们长期以来敌视赫亚书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代表着父亲背着母亲出轨的事实,代表着真的有一个女人破坏了他们美满的家庭,而那个狐狸精的孩子还要剥夺父亲对他们的关爱…… 可是爷爷……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的父亲,的确是老得够资格当某人的爷爷…… 老律师当然知道自己刚刚很不小心的造成了什么爆炸性的混乱,不过他决定让那几个愚昧鲁钝的孩子多尝一些悔恨挫败内疚之类的炮灰。他笑呵呵的拿出一个随身碟给赫亚书,告诉他那是他爷爷要给他的遗言。 至于遗产的分配,赫亚书没兴趣留下来旁听,他只收下那个随身碟,就带着辛岚头也不回的离开。 华丽的厅堂里只有老律师慢慢的品尝着顶级的茶叶,慢慢的等那些小兔崽子们主动来跟他要答案。 说起来,他这个性格顽劣的老朋友也真是太死硬脾气了,竟然跟这些小萝卜头从十几年前开始闹别扭,直到人进了棺材,都入土为安了,还想得出花招搞得他们人仰马翻外加人心惶惶…… 就因为那副臭脾气,不爽这些孩子们宁可听信旁人刻意煽动的谣言而不去查证,一口咬定是他背叛了婚姻,是他粉碎了一个完整的家庭!他干脆就将错就错,光明正大的把赫亚书这个孩子留在身边,用自己的方式来弥补无法挽回的过去。 呵呵呵……老律师一脸神秘的笑了起来,想起那把钥匙,就让他已经很皱的脸皮更多出好多纹路。 哎呀!那张破破烂烂的纸张根本只是一个幌子啊!就因为看中人家女孩子有耐心又好脾气,所以故布疑阵,好让自己的孙子有机会跟人家培养感情…… 用心良苦!用心良苦啊! 至于古家的产业……老律师回想最近的营运状况和财报数字,安心的默默点点头。 至少这些孩子还有点骨气,知道要把握机会展现自己的实力,果然没让他们的父亲失望。 这个结局,也是仔细推敲算计过的吧! 那就这样吧!老律师喝光了茶,看着那三个继承人朝他走来,他清了清喉咙,该是宣读遗嘱的时候了…… 辛岚一直没有想起来是什么时候遇上那个很爱搞怪的古爷爷,既然这把不是钥匙的钥匙已经找到了,也原封不动的送回古家大宅去交差,那么她就算把这段微不足道的记忆搞丢了也没关系啊! 赫亚书没提过他拿回来的随身碟内容是什么,只是在看完以后突然轰然大笑,然后抱着她痛哭,哭得她都心碎了,情不自禁的也陪着他一起流眼泪。 那一天,他无比温柔的跟她做爱,深情款款的用各种方式让她了解爱的语言。 在他们从加拿大回来后不久,hercafe换了一个人当家作主,现在马芬是名副其实的店长了。 因为赫亚书发现辛岚其实很喜欢旅行,只是以前有着安全上的顾虑,所以才寄身在这个山谷里。所以他决定带着辛岚去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还笑称蝴蝶也该破茧而出了。 他们决定先在台湾环岛,再来决定环游世界的路线该从哪个国家开始。 现在辛岚每天都很幸福美满的睡在赫亚书的怀抱里,偶尔作作几个荒谬诞的奇怪梦境。 直到那天,她梦见赫亚书和她都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公公和老婆婆,两个人骑上他那台帅气的哈雷机车到处去游山玩水,梦里一头银发的赫亚书忽然笑着跟她讨一张纸,还请她写上地名和店名,让她马上从睡梦中惊醒。 赫亚书以为她又梦见了不忍卒睹的过去,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不料辛岚竟然激动热血的捉紧他的手,「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剩下来的夜晚,他们聊着遇到古霆生的那一夜,还有两人相遇的那一夜,究竟有多少相似的地方。 辛岚还指出这对祖孙俩还有一点非常非常的相像—— 「那就是你们没有达到目的,绝对不会轻易离开!」 没想到赫亚书竟然露齿一笑,还将她的身子一转躺卧在他胸膛,不怀好意的低头告白,「在你帮我开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想离开。」 辛岚甜蜜蜜的吻上他的唇,他立刻把握机会将她抱回床上亲热温存。 他改天要跟心爱的小女人说一个故事,关于一个性情古怪的老人,和一把可以找到幸福的钥匙…… 尾声 【尾声】 孩子们,当你们有机会看到这封信,表示亚书已经去过了台湾,见过了三年前那个不忍心赶走我的好女孩,最好你们两个还能互相看对了眼,爱得死去活来,这也表示我的直觉真的很准,不枉我花了好几个小时画那把钥匙当作你们可以相见的信物,还在苟延残喘的这把年纪想出了这个妙计。 另外,我要在这里承认一件我生前不愿意公开说明的事实—— 赫亚书,不是我的私生子。 他的父亲赫圣心,是我的孩子,却也不是我的私生子。 因为他的母亲来自一个奉行母系社会的部落,在我跟她相恋的时候,曾经遵照当地的婚姻习俗举行过婚礼,赫圣心是我跟我明媒正娶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我唯一的遗憾,是当时年少轻狂,没把这段异国情缘认真看待,潇洒离开台湾后,就全心发展事业,完全没想过自己在离开的那一年,就已经当上了父亲。 二十几年后,当我再一次回到台湾,第一次跟我的大儿子见面,却是天人永隔。 这段过去可以跟我的儿媳妇田中美子求证,我也要谢谢她愿意把亚书交给我抚养,让我多少弥补了心中的亏欠。 虽然我知道亚书在这里其实并不快乐,但是我一直是个自私的老人,亲爱的孙子,请你原谅我。 我的儿子们,你们这三个被母亲宠坏的王八蛋,现在应该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当年你们先入为主的认定我出轨,轻易相信你们那骄纵自私又毫无道德观念的母亲信口说出的谣言,大大的打击了我的尊严,也让我卯起来跟你们呕气。 要比幼稚,我古霆生也是可以角逐世界第一的! 但是你们毕竟是我的孩子,是这庞大产业的继承人,而我古霆生从不养废物,也不会给寄生虫生存的机会。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在你们的侄儿亚书努力帮你们找到遗嘱的这段期间,你们最好是已经振作起来了,要不然,就滚出古家的大门,一毛钱也不准动! 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还有最信任的律师,会严格帮我督促你们。 在我写这封信时,早就已经把遗产分配的文件都交给了律师,我没留任何的财产给亚书,反正他也靠着自己的能力赚了很多钱,而根据我私底下的调查,我看上眼的未来孙媳妇其实也不缺钱。 但是我还是留了一笔信托基金给我未来的曾孙子或曾孙女,不管是姓赫或姓古,都享有一样的继承权。 在我还能呼吸的时候,因为本人的恶劣性格,放任很多错误的事情在眼皮底下发生,希望在我不能呼吸以后,这些小小的计谋能导反为正,让古家的血脉都能过得平安幸福。 古霆生 后记 【后记 喜乐】 大家好,我是喜乐。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我有一幅幸福之钥。 事实上,我绣过两幅。 另一幅送给了一对新婚夫妻,这对夫妻的婚礼上没有达官贵人,只有一群艺术家……和冬日夜色中的热情营火。 他们在一个海拔不算太高,但是景观很赞的地方经营一家咖啡店,喜欢吃辣的人可以在附近采到朝天椒,喜欢做森林浴的人可以在附近的步道走走,喜欢坐下来喝咖啡的来这里就对了,因为咖啡真的挺好喝的…… 这家小店还会不定期的举办艺文展览,甚至也有电影在这里取景过……听起来好不食人间烟火,日子好像过得很闲云野鹤,如果我再偷偷告诉你,这个男主角高大斯文,女主角亮丽高身兆……是不是更有冲动去一探究竟呢? 真的有人可以摆脱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咒怨吗?真的有人可以完全不和金钱打交道吗? 或许有吧!不过绝对不是他们! 抱歉,应该要让这个美梦再延续久一点的喔? 但是……就别再逃避现实了,毕竟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啊! 这对夫妻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他们在跟金钱妥协的同时还可以坚持理想,并且努力帮助其它人完成梦想,所以他们需要访客付费喝杯咖啡吃个点心,然后用这笔消费的利润来支持其它素人艺术家的创作,或者免费提供场地给他们展示创作。 在南王三姊妹还没拿下金曲奖之前,我就曾经在这里席地而坐,沉醉在那些动人嘹亮的歌声里,虽然日后可以透过任何的科技产品重听这些古老的曲调,但是记忆中的感动还是停留在那一夜的巧合…… 这样的他们……幸福吗? 当理想跟现实达成平衡点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幸福呢? 那么正在阅读的你或你,幸福吗?是现实太多?还是梦想太浓?是想太多?还是做太少? 这样反反复复的挣扎……我可是很有经验的! 可是因为自己的文字终于有了发挥的舞台,所以我觉得自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幸福。 那些过去式或者是现在进行式的苦难,就成了创作的素材,就成了奋斗的燃料,就成了往幸福前进的号角号角响起,我勇敢迈进。 而属于你(你)的幸福,正等着你(你)一步又一步的缩短距离。 加油! 可以休息,但是不要轻易放弃。 这是我们与幸福的约定喔!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