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某柯学的咸鱼至上主义侦探》 第1页 [无cp向] 《(综漫同人)某柯学的咸鱼至上主义侦探》作者:白沙塘【完结】 文案: 【文案一】 我,榎本弘一,立志要成为一个咸鱼。 为了实现我的梦想,我进了满是熟人的警校,打算躺平不解释。 只是…… #越智班教官失踪案# #消失的行李箱# #全班都是嫌疑犯# #珍珠项鍊丢失案# …… 为什么感觉比以前还要累了【疲惫的微笑】 而且,我都说了我想当咸鱼,为什么还有不长眼的人来挑衅?我看起来很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圣父吗? 我踩在挑衅的人肿胀的猪头脸上,苦恼地思索着。 【文案二】 警校组织了一次银行抢劫模拟情景演练,题目是银行抢劫犯抢劫时与赶来的警察发生了冲突,抢劫犯随手劫掠了一名人质,警察该如何应对。 于是,警校五人组与榎本弘一分配到了一组进行模拟演练。其中,榎本与某萩扮演劫匪,某零为人质,其余三人则是警察角色。演练开始,警察组准备充足,逐渐逼近劫匪组,胜利女神似乎已经在对他们微笑。 作为劫匪的榎本弘一看着逼近的警察组,感受到教官们投来的殷殷期盼目光,开口道:「我建议你们三个最好都放下手中的武器,走到墙角去,否则……」 榎本弘一把手放在了五花大绑的人质某零的下腹位置,平静地说着。 「——我会让人质当众露鸟。」 【文案三】 卧底酒厂时期,知道某酒厂劳模其实很喜欢自己买的黑色平沿礼帽—— 于是榎本弘一站在高处,颀长的身子半弯,把帽子盖在酒厂劳模头上,声情并茂:将来一定要还给我,等你成为出色的酒厂干部。我们约定好了,gin (故a《海o王》) 被绳子五花大绑,并强迫接受帽子的酒厂劳模(青筋直跳):…… >>>> ps:主角性格很屑,喜欢迫害他人。 内容标籤: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榎本弘一(enomotohirokazu)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如题 立意:如明月对待人间,永无背向。 作品简评: 立志成为咸鱼的警官榎本弘一凭着本身过硬的实力和乖张不驯的脾气,从日本警校边缘人士被众推成人气警校生;又在不经意协助自己同期生卧底时,被其组织挑中,从此背负起为别人的梦想而努力的「重担」,步步高升。随着案件的不断推进,青年与警校组也产生了种种难以割断的羁绊和感情,开始慢慢地对外展露自己真实的内心。 本文通过以少年丧父,并深受其影响的榎本弘一的视角,讲述不近人情的主角如何清醒地看待人心难测的红与黑的世界,又如何从温暖的人心中获得源源不断的帮助,最后实现自身与过去、自己和世界的和解。故事人物形象丰富深刻,有血有肉,为故事的生动有趣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1章 「警校报到时间是早上八点,你不要迟到了。」 通话过程中,我瞥了一眼时间,是早上六点三十七分。夜猫子的我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我觉得我要死了。我整个头直接埋进了被窝里面。 鬼冢似乎通灵了一样,从手机里面看到我要一睡不起,在手机里面对我狂催,「你不要睡了!你继续睡下去,就要迟到一整天了。打起精神来。」 我的手指刚移到挂断电话的红键,大叔的声音冒出来:「不准现在挂电话。」 鬼冢大叔一定是有通灵的能力。 在他的催促声中,我终于爬起来,换衣、洗漱、吃面包。 鬼冢大叔,大名鬼冢八藏,现任东京警视厅警察学校的教官,以前是我父亲的同事。 我父亲在我还是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就因为出任务出了事。父亲委託他照顾我,还让他当我的监护人。他生前赚的钱都必须要通过鬼冢大叔的同意,才能够领取和使用。既然是法律规定的,我自然也不能多置喙什么,毕竟连律师也没办法帮我。我上大学的唯一目标就是,我自己要拥有话语权,然后和鬼冢大叔永远说再见。 结果,我悲惨地发现,我父亲原来就没有多少储蓄。我从国中开始读书的费用和生活费都是鬼冢大叔贴给我的。这就让我意识到一件另一件悲惨的事——在我这条只想坐吃山空的懒虫赚到钱之前,鬼冢大叔是我唯一的生活来源了。 在鬼冢大叔说,我父亲希望我以后也可以当一名警察的时候,我就把「不」重新吞进肚子里面。 古罗马大诗人贺拉斯说,财产可能为你服务,但也可能把你奴役。 屈服于人形atm的力量,我只能顺着鬼冢大叔的话答应了。事后,思来想去,反正我连工作也懒得找,就交给国家包办工作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电子手錶显示「07:12a..」。 我自言自语地进行报时,「现在是周一,东京时间七点十二分,榎本弘一出发前往东京警视厅警察学校。」 我就住在供给警察家属的公寓里面,上下左右都是警察,离警校骑自行车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行李只有一个背包,里面只有基本的换洗衣物,连一部手机都没有。因为我知道行动装置都会被没收。 第2页 戴上单侧耳机,我一边听着音乐,一边骑着自行车往熟悉的警校方向前进。国中开始几乎每周都会去给鬼冢大叔送过东西。这条路就跟我上学读书一样,熟得不得了。 在红绿灯面前停下后,旁边的大巴士也吐了一口尾气,抖了抖车身跟着停了下来。 我原本还在神游,结果注意到旁边有视线,于是迎头望了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只看到巴士车门附近的窗口上站着两个身材挺拔颀长的青年。他们不仅身上背着一个旅行背包,而且旁边还立着一个行李箱。这辆巴士也不是去机场,而我想到的能去的地方也只有一个——警校。 我收回视线之后,才想起我记得我之前面试的时候,见过那个金髮黑皮的青年。虽说是日本动画就有个刻板印象——金髮黑肤设定一般都是外国人的设定,现实生活里面不能这么套用,但我那时候还是多看了几眼。听到喊号,发现他叫降谷零的时候,我笑了一整天。 没想到这人也过了面试。 想到这里,我又回头继续瞧他长什么样。上次没看清楚,这次正好是打了个照面,踩着柏油路往后退了一小步,正面对上降谷零的脸。 虽说是黑皮混血,但长相偏亚裔,没有出挑的高眉弓,也没有深邃的欧式眸,颧骨也没有高得吓人,反而眼神清澈,眼角下垂,像只很乖的小狗。见他视线一直朝着一个点往外瞟,我也跟着扭过头,发现他注意的地方是一座交通桥。桥上围着一群人,他们的中心是一个坐在桥上的中年人。他正激烈地反抗周围靠近的人。 我脑袋飘过最近厚生省公布的一条数据,除去节假日和年底年初,周一一直都是自杀率最高的日子。而越接近周六,自杀人数就会越少。我原本并不想理会的,结果面前两个青年拍着车门准备下车。 司机还给他们两个开了车门,我看着他们从车上下来之后,降谷零和另一个青年就飞速地往交通桥的方向赶去。桥下是车流繁忙的马路,警察还没有到,到有些车子注意到动静,已经换了车道。 我都不知道他们两个过去凑什么热闹,无所谓地摆摆头,正准备换首歌,安静的空隙里面突然传进了一个非常清晰的词「hiro」。我愣了一下,往他们跑走的背影看了一眼。我的名字刚好是「hirokazu」。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在讨论我,但是如果被发现是未来警校生,还见死不救,被鬼冢大叔知道,一定会有很多麻烦的。 蹬了一下踏板,我从他们的方向擦肩而过。 事实上,就在我读国中的时候,有一个嫌疑犯因为拒捕一路逃窜,鬼使神差下竟然直接跑到了公寓天台,还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负责这个案子的是我父亲。当时嫌疑犯爬过栏杆,声泪俱下地向我父亲哭诉自己的冤情。据当时和我父亲合作的目暮警官所说,我父亲同意帮忙重新调查,嫌疑犯这才同意从栏杆处回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公寓栏杆老旧,在嫌疑犯激动地拉扯下螺丝松动,刚要攀爬回去,栏杆一松,嫌疑犯往后一栽,我父亲为了去救他,也跟着扑了过去,结果一案多了两条无辜的尸体。 如果我父亲不要多管闲事的话,今天的我或许就会有另一种摆烂人生吧? 值得庆幸的是,我和我父亲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我上去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绝对不会多做无谓的事情。上天桥的时候,中年大叔似乎已经被周围的人劝了下来,转过头和慢慢靠近的人进行对话,身子也开始正对着人群。 只是还坐在桥上,周围人看得也是提心弔胆,小心翼翼地应对着中年男人的各种情绪。 不过,中年男人的对话也非常莫名其妙,「我家的味增快用完了。」但声音里面裹着其他的情绪——低落。如果这种情绪发生在小孩子身上,很容易想到是有人抢走了他喜欢的玩具,独自懊丧着。 「本来想去超市买的,发现我买不到我家用的那种。」 成功与他协调沟通的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女性,看起来温善可亲,「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买。」 「买不到的,是我妻子自己做的。」 中年男人说完长嘆一声,刚要继续说下去,协调的那名女性立刻开口打断他的消极情绪,「你太太一定很会做饭,很少人自己做味增的。」 「是的,她的中华料理做得一直很好吃。我特别喜欢她做的味增茄子。我非常喜欢吃。」 女人继续说道:「那你可以过来试试我做的。我家也是开餐馆的。你还有喜欢什么吗?」她说话间,还十分自然地给中年人递了一张名片。我不确定这人是不是专业的心理师,但她确实是在做自杀干预,通过转移注意力来缓解自杀者的情绪。而面前的中年人双手接了过去,仔细地看了一下,这像是明显的好的预兆了。周围的人也为之一松,原本靠近自杀者的人脚步也慢了下来,开始在等他自己落地。 我反倒在这种情况里面,紧绷起神经。 大部分人会认为自杀是一种冲动行为,但其实并不是的。当人的情绪达到临界点的时候,他们只会觉得,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只有自己的生命。因此,很多人只会集中所有的精力来策划自己的自杀。时间、地点、方式无不是经过精心的安排。要扭转一场精心安排的自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再来,他的眼神一直没有变过,并没有在对话里面开始重燃任何希望,相对的,他反而像是在安抚周围要来拦着自己的情绪,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态度也温和起来。 第3页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问了一个问题:「现在几点了?」 我记得我听过一句话,就是说,当自杀者询问时间的时候,这是一种某种放出预示信号的举动。就像是要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在询问「现在几点了」,潜意识是在确认「时间到了没有」。 人群中有人开始对他的日常对话有些不耐烦,也急着了结这件事,嘴快地说了一句「七点半了。」 这句话一落,中年人笑了一下,突然直挺挺地往后倒,周围人被这突变惊得愣住了。我的脚步在他倒下的时候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但那一步就像是吸干了我全身的气力。在我有下一步之前,两个身影已经如同燕子抄水般迅速从我身边穿过。 他们半个身子几乎露出桥头,衣服也被扯得绷直,一人拉着自杀者一只手,「大家来帮忙一下!」 见人潮涌上去,我也假装我在努力帮忙。 中年人最后还是被扯了上来,并且交给了后来的警察。我见警察们都围着两个见义勇为的青年说话,我重新蹬上自己的自行车。才刚走两步,车后座就被人拉了一下。 黑皮金髮的男生朝着我笑了起来,「这件事得多亏你。」 「……」 旁边白皮的青年默契地接上他的话:「原本以为没事了,结果看你神情紧张,我们才一直警惕地盯着对方,最后能够千钧一髮间救到人,还是多亏你。」 他说完后,笑了一下,「我叫诸伏景光,未来的警校生。」 听到他自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名字里面也有「hiro」。敢情之前降谷零说到的是他朋友,早知道我就直接走了,耽误时间。而且,这怎么就变成自我介绍的模式了? 降谷零也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我想了一下以后大家估计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装高冷,更没有必要立刻暴露本性。 我随即应付地开口:「我是榎本……」 「榎本弘一,我知道你的名字。」 降谷零朝着我的方向继续笑了起来。 我侧了侧头。 我也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我肯定,他记住我的名字的原因绝对和我的不一样。 我看了一下手錶,报时。 「现在是周一,东京时间七点四十一分,交通桥男子自杀案close。」 第2章 case #2 越智班教官失踪案件(一) [黑数/犯罪黑数] 负责犯罪心理学的浦田老师在白板上用马克笔写下术语之后,面无表情地开始问鬼冢班的学生,有多少人了解这个词的意思。 这个词在课本的序言以及第二课上就有出现。 抢着举手的人基本是提前做过预习的乖学生,这里面的乖学生就有降谷零。 开学第一天,降谷零作为年级第一名发表过开学宣言,热情,自信,慷慨,乐观,然后无聊、沉闷、精力过剩、意欲过强。 「榎本。」 这个点名猝不及防。 「刚才降谷同学解释了,所谓黑数是未记录在案的犯罪记录。你觉得什么样的案子容易出现犯罪黑数?」 周围的视线同时落在我的身上。 什么样的案子容易出现犯罪黑数? 被害者打碎牙齿和血吞。 目击者不管他人瓦上霜。 犯罪者瞒天昧地。 执法者尸位素餐。 我站起身,说:「我不知道。」 浦田老师点了一下头,「很好」,然后才刚说完就抬起头,「你刚才说什么?」 周围的声音为之一寂。 「我不知道,我可以坐下了吗?」我注意到浦田老师的脸皮抽动了一下,似乎要发怒,于是我亡羊补牢地翻了一下课本,「那我可以跟着课本念吗?」 我按着书开始念,「诶,犯罪黑数一般由三部分构成:未被察觉的犯罪数(ued cri)、未报案的犯罪数(ued cri),和未被记录的犯罪数(un-rerded cri)。未被察觉的犯罪里面很多情况可能是职务犯罪、保险诈骗……」 「你坐下来吧。」 我在脑袋里面过了一遍课堂的座位分布,但是又觉得只要我的名字在,似乎无论坐在哪里,我都躲不开被老师们点名的风险。这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好像不该进警校才对的。 在老师的视线下,我靠着椅背开始计算,找个乡下警校就读的成功率。 我正在畅想,后面的人点了点我的肩膀。我侧着脸,表示自己注意到了,对方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你刚才是故意的吗?故意假装不知道。」 这句话让我下意识地回过头看清,到底是谁又在管那么宽了。 他的声音紧跟着追上我的反应,「你应该就是以前上过报纸的少年侦探榎本弘一本人吧?」 话音还没落,我被他的话噁心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那种报纸早就烂了有七八年,居然还有人看过? 「你今年二十一岁,对吧?」 我瞥了他一眼,「要我给你签个名吗?同学。」 对方低声笑了起来,「我叫萩原研二,旁边是我的髮小松田阵平,没想到会和名人同班,荣幸之至。」 「我可没有这么想。」 扔下这句话之后,我就决心不再理会他了。 好不容易撑到了下课,我正打算重新翻开教学大纲计算怎么保底让我从警校毕业,下放到岗亭,陪老大爷警察一起在街道上放风。鬼冢大叔就出现在门口,朝着我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第4页 鑑于浦田老师从教室消失的时间不足够让他遇上鬼冢大叔打小报告,他应该不会是来说我上课不认真的事情。 鬼冢大叔问道:「你上课怎么样?」 我回想起一整天的课,摊手,「很多熟人。」射击课、体能课等等,都是熟人。 鬼冢大叔永远不理解我说一句话的心情是什么,他似乎觉得我很开心,畅笑一声,「你记得你犯罪心理学的老师浦田仓义吗?你以前可没有少给他难堪。」 「我什么时候认识他了?」 我一脸震惊。 这次轮到鬼冢大叔一脸震惊,「以前他破案的时候,你每次都推翻他的结论,你忘记了?」 「你觉得,我像是故意说「我什么时候认识他了」吗?他是从哪个乡下来的吗?我真的没印象。」 鬼冢:「…就在千叶市,东京都市圈内。」 「那不就是乡下吗?」 我刚说完,听到转角处楼梯口出现了一声趔趄。 「所以,大叔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越智班教官越智友光没有来警校三天了,家里人都联繫不到他,还到了我们办公室。你有什么办法吗?」 日本成年人失踪案并不是警察的职务范围内。在日本,甚至有帮助人自行人间蒸发,协助其逃离工作和家人的公司。由于日本法律对隐私极强的保护,失踪者完全不用害怕被人追踪标识,这当然也造成犯罪黑数的影响因素——谁也不知道人只是失踪了,还是被谋杀了。 「呃,就说越智教官有自杀倾向,让教官家属制造一些相关的证据就好了。」 关于失踪案件,日本警察在对方有轻生念头的时候,才能介入。 鬼冢大叔听到这话,道:「这会很影响越智的声誉,我们并不想报警立案。更何况,我们就是警察。我们展开搜查了,目前能够跟踪越智位置的是他的手机。但是,他手机设置了反追踪的代码,我们没有破解代码的密码。」 鬼冢大叔顺便解释了一下越智教官是个高科技人才,之前在科学搜查队工作,负责的就是电脑计算机技术。 他说了那么多,我读出他的意思了——他要我帮忙破解密码。 「大叔,我已经不会查案了。我的不会,不是意愿上的不会,是我能力上的不会。我以前就跟你说过这件事,你没有放在心上吗?你这些话难道不是在戳伤已经泯然众矣的我的自尊心吗?」 鬼冢大叔愣了一下。 「大叔,我对你太失望了。」 甩下这句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话,我就趁机跑路。 我看了一下时间,正好是就餐时间。 今天食堂的氛围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平和。 在我经过的时候,他们的声音会自动变小。 我总觉得这个警校不是我该待的地,太多人总是拿着过去的眼光看我。就算我不想理会,也没有办法改变别人的想法和闲话。但是在食堂阿姨多给我打了一勺肉,另外免费送了食堂做的红豆年糕汤之后,我又觉得这里比外面好太多了。 「越智教官很少开学之后还没有到啊,小弘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觉得大家拿我当搜寻引擎来使用了,「不太清楚。」 「希望他没有生病吧。」 人连续失踪72小时,连信息都不给的话,这恐怕就很难回来了。 我找了一个角落开始吃饭。 桌子是两人桌,我特意把对面的椅子放上了我的背包,结果,我坐下来不久,有人抬着桌子来和我并桌,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降谷零和他的小伙伴诸伏景光之后,我把话给咽回去。 「不介意我们和你一起坐同一张桌子吧?」 我没答应,也没有拒绝。严格意义上,他们和我并不是在同一张桌子。 降谷零道:「你上课的时候是故意说不知道的吗?」 「……」 我现在应该把这两个人搞走吗? 降谷零说道:「如果你没有事先了解「犯罪黑数」的话,你没办法第一时间就翻到页数。你是故意挑衅老师的吗?」 「……」 这是第二个提到这件事的人。 我谨慎地问:「你觉得你比那个浦田老师聪明吗?」 降谷零自信地回答:「当然是浦田老师比我们更聪明。」 那完了。 两个人都这么想的话,那浦田老师也一定会认为我是故意挑衅他的。难道不能是我有点运气,不小心翻到刚刚好的页数来配合他的吗?我的努力一点都没有放在他眼里。 现在置身在别人都知道我在哪的公共场合让我觉得危机。可是我又不能怨恨美味的食物被给的太多。 在我还在大口吃饭的时候,穿着西装的浦田老师走到我面前。 「榎本,我要对你发起挑战。谁先找出失踪的越智教官……」 我摇着手,先把年糕团咽了下去,「不用,我认输。」 浦田老师完全不在乎我的话,继续说道:「…如果你赢了的话,你就算不写任何作业,通过考试,我都会给你满分。」 「不用这样。」 我对这种高调的优惠没有兴趣。 「所以,你现在是要逼我了……」 我想到我在jup漫画里面看到的无数桥段——入学第一天的主角遇到刁难他的老师,遭遇退学危机。我盯着浦田老师,等他讲下一句。 第5页 浦田老师紧紧锁住我的视线,继续说道:「……你就是想要逼我从警校辞职作为条件吗?」 「……」 我不知道以前的我对他施加了什么样的心理阴影,才让他说出这种话。 「抱歉,我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根本就是瞧不起我……榎本,你怎么敢!」 浦田老师扭头,十分悲愤地跑走了。 「……」 我应该拍下来的,谁能想到四十多岁的大叔扭个头都可以扭出少女的灵动娇俏来。 我嘆为观止。 降谷零连忙拍着我的胳膊说道:「你快点追上去啊…浦田老师因为你那么难过,不要失去挽回他的唯一机会。」 天啊撸…… 他又不是我女朋友,追什么追? 「可是我还没有吃完。」 我随口找了个藉口,就算浦田老师哭晕在厕所,跟我也没有关系。 「你喜欢的话,我回头再请你吃两份,走吧!」 降谷零拉着我的手臂,站起身。 「我要校外的。」 校内可以免费拿,不划算。 「好。」 降谷零格外得痛快。 旁边的诸伏景光也似乎十分开心。 这个正义感爆棚,善意泛滥的人真的太麻烦了。因为他们会把自己的想法投射到别人身上,进而把对方也带进麻烦里面。要想摆脱他,我得找到另一个「同伴」才行。 看来在警校当独行侠的计划是不能成功了。 第3章 办公室就像是小孩打翻牛奶的现场,乱七八糟。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哭,她的孩子也跟着一起哭。周围比他们身材大一圈的教官老师们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这对母女,一边催促侦查学的老师赶快破解越智老师的密码。我看向教官们的办公桌,摆着各种颜色的资料袋。唯独越智教官的桌子空空如也。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直接走了?」 「家里还有我和小海啊……」 「没有他,我该怎么活下去?」 有人称社会失踪等于人生重启。很多人是受不了社会的压力而选择人间蒸发,如人际关系,如债务情况;也有部分人会因为离婚很麻烦,所以直接玩消失。得说,日本复杂的离婚程序让日本的离婚率保持在低水平。 不过有人若是觉得与我的关系过于窒息,想要玩消失的话,我选择放手,榨干对方的价值,且老死不相往来。这个时候应该选择找律师,看看能够从失踪者身上捞回多少钱。 我环视周围一圈,想要找个人和我进行冰冷的吐槽,结果我失败了。 浦田老师对我们三人的到来非常冷漠,「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指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方向说这两个人逼你快点从这个学校消失。然而,作为一个善良的未来警校生,我说道:「浦田老师,刚才你说,如果我赢了的话,我不参加你的任何课堂活动,你也会给我满分通过。」 我打算随便应付他就是了。 「当然,如果我赢了的话,在警校期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浦田老师眼瞳里面闪着炽热的光火。 我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 你何德何能。 你又不给我钱。 我在办公室里面用视线找到鬼冢大叔,让他来处理这个无所谓的老师。不过一说明情况,鬼冢大叔就和浦田老师站在统一战线,让我加入这个寻人挑战上面。事实上,对他来说,没有损失。我找错合作对象。 我发现,他一点都不关心我。 出办公室的时候,我提醒降谷零说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两份甜品。」 不管其他人得失如何,我至少是赚的。 我往宿舍方向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跟在我后面亦步亦趋。降谷零犹豫了几步,开口说道:「榎本同学,你怎么看越智教官失踪的案子?如果找不到越智教官的话,他们的生活就会陷入困难。更何况,越智教官可能是遇到了危险。」 「你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直接说。」我回头看向降谷零,「你不要因为自己还是学生的身份,就觉得自己没有发言权。你回去加入他们。」 我看向诸伏景光,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道:「你也是一样。你好奇的话,就去吧。」 诸伏景光好奇地问道:「你不关心这件事吗?」 「我们要相信警察的力量。你们现在过分关心反而显得你们对教官的不信任。」我侧了侧脑袋,说,「如果说你们相信他们,那么你们现在的心态是在八卦别人的苦事,想要看故事的结局吗?你们的动机很可疑。」 「我还以为你们是好人呢。」我朝着降谷零说道,「把甜点钱打到我卡上。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无益,拜拜!」 「……」 和他们分开之后,我原本打算在宿舍一直待到下周一。 因为今天是周五,其实是第一个月的回家日。 下周开始,训练会变得开始紧密,看教学大纲上讲从下周开始每周都会有两次实际情境演练。我记得,我之前在翻fbi的书籍时,他们提过为了克服恐惧,随时保持冷静,他们会要求特工们对着离队友极近的假人开枪。我希望,我们有这样的课程,这样我可以假装失手,朝着我不喜欢的人开上几枪。 第6页 不过想到警校老师的烦人程度,我决定从警校进行战略性撤退。 越智教官失踪案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谎言。 第一,调查时间不对。调查失踪案一直都是以越快越好为准则,拖到现在已经过了调查的黄金期。 第二,调查动机不对。按照大叔说的话,他们是因为人上门大哭才紧急地调动警校教官来调查,但事实上最先发现教官不见的,应该是警校。他们要是生怕他遭遇不测的话,也应该在失踪的时候就开始调查。最不该的是,等人哭上门才知道要做调查的事。 第三,调查情绪氛围不对。周三教官失踪,越智班由助教来指导。不仅教官老得,连助教的心情都很平稳,只有少数的人在讨论他不在的事情。 第四,浦田老师的挑战来得莫名其妙。作为一个工资平稳,没有副业的中年人,家中有妻儿老小,敢用自己的事业开玩笑,不是戏精附体,就是别有企图。 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因素。 他们就是打算用失踪案引我回去重新参与调查工作。自从我父亲去世后,我就不再参与刑侦。他们以为我是因为有心理阴影,所以才拒绝推理,要对我进行性脱敏治疗了。 我一听他们要找我帮忙,就知道有问题。 我才不吃他们那一套。 现在,我开始觉得,因为钱的关系暂时服从大叔的事情会成为未来的枷锁,而我最好还是能够自己赚钱,实现财务自由。 我回家砸碎了我所有的陶瓷储蓄罐,发现里面只存了两百五十三日元,连炒股的本钱都没有。 我就知道我存不下钱。 每次钱到手,我就想立刻花完。我觉得我以后赚了钱,也是当月就用完了。一旦发生一些大的费用,每个月都会迎来生存危机。 我应该要开源节流。 抓起两百五十三日元,我在商业街m记买了一支圣代,把剩下的三日元当作捐款塞进了收银台的助学捐款箱里面。 坐在m记的吧檯上,我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对着对面的房屋中介开始思考起来。结束完冰淇淋后,我走到对面街道,推开了店门。 中介是个大妈,吧啦吧啦可以说很多话。 我跟她说,我想把我的屋子租出去。 那是警察公寓,是配给在职警员的政府福利房,理论上属于不可售的单位房。而且,原本我也不能继续住下去了,但大叔帮我申请了权限,直到我找到工作之前,我都可以一直住下去。 我选择当警察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如果我当警察的话,这间屋子可以优先会留给我。 中介大妈听到我要出租的是警察公寓,很快就拒绝帮忙。当然,她说了一堆地理位置、房子质量等等劣势,只是为了回绝我。 我在她的店里用视线绕了一圈,遗憾地站起身,走到门口,我又恋恋不捨地对中介大妈说:「真的没有可能吗?」 中介大妈十分无情地跟我说拜拜。 我嘆了一口气,指着出现裂痕、且本来应该装有消防栓的墙壁,说道:「话说,你的店里安全设备并没有做到中介应该有的业务合格标准,营业经营许可证好像过期了一年。这算是无证无照营业。」 我拿出手机,笑得很单纯:「我去问问有没有相关部门想要来看一下?谢谢您的耐心接待。拜拜。」 「等等!」 大妈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安静了一段时间,才对我说实话—— 她只是不想和一堆警察打交道。毕竟租房的话,她要每天带着人来去看房子。不过,警察公寓其实真的不好租,但如果实在想要租出去赚钱的话,可以找认识的人租房,跟对方说免中介手续费和一些杂费的话,很多人愿意租。即使自己不住在那个屋子里面,也不要对外说整租。 我没什么认识的人需要租房子。 我好愁苦,我还以为可以每个月赚一笔外快,现在只能变卖家里没用的东西吗? 不管怎样,我跟她问了周围的租金情况,也问了有没有比较好的二手市场。 回家的时候,已渐入黄昏。 迎光而上,我看到残阳如血,霞色万道,百千灯火,一切好得让我想朝天骂一句脏话。 我应该拿二百日元去玩柏青哥的,起码可以让我玩整个晚上。 这个时候,手机进了一条简讯。 【请你吃一次饭,抵两份甜点钱可以吗?——降谷零】 我想了想,本来想看看从他自发打甜点钱试探他的经济实力的,但一顿晚饭也可以。 【可以(今晚限定)】 降谷零发了一条信息,写了时间和地点,其实离警校和我家刚好是差不多中间的位置。餐馆是一家拉面店,名字很简单粗暴,叫做「好吃得要死的拉面」。 我站在门口看着招牌,如果我说我信了,不知道多少人会相信? 我进拉面店后,看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已经坐在吧檯中间靠后的位置,在门拉开的时候,两人就齐齐看向我。 虽说先和我搭话的永远是降谷零,但我觉得我要是真的融进他们两人小组里面,我可能会和诸伏景光更亲近一点。 单是看降谷零那精神气和正能量满满的样子,除了肤色发色之外,非常正统的气场就能让我提早两个小时去睡觉。 「有结果吗?」 第7页 我直接开了话题。 降谷零见我没拐弯抹角,失笑片刻,坦诚说道:「鬼冢教官委託我们一定要说动你。」 降谷零把手机推给我,解释他已经把越智教官设置的密码线索拍给我看——那是完全对称的围棋官子。如果能够解读出来,就可以得到四位数密码,进而追踪越智教官的所在。 我看了一眼棋谱。 如果翻白眼有声音的话,我翻白眼产生的音爆能让以拉面店为中心的一百米内的所有人瞬间引发肥厚型心肌病,不仅会胸口闷痛,还心悸气短。 这是典型的模仿棋,偏偏就少了作为起步,占据天元中心位置的黑棋。围棋横纵19条线,天元坐标(10,10),当然围棋上不是这么表述位置的。 所以,四位数密码为1010。 考虑测试四位数密码,共10000种可能,需要八个小时。而教官们一开始测试密码的时候,试过穷举法,那么只要不到50分钟就可以测试出密码了。 教官他们是在搞我吧。 我推开降谷零的手机,「这个太难了。」 「……」 我瞥了他讪讪的神情,告诉他们,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如果不能用智力解决问题,可以用技术手段。手机定位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基础技术。 我的意思不是手机定位就变成非常简单的事情了,而是从军事级别降到了民间层面,这就会让身处在国家社会信息高层的人员更具有防止信息泄露的优势。 「我们可以侵入社交软体里面,调取所有人的交流时间、信息和地址。越智教官的信息就会跳出来。」 只要侵入软体系统,获得管理员权限,输入越智教官的称谓,再设置时间范围—— 「看置顶的消息,有人在说越智教官的头髮是假的……」 手机被移到了降谷零两人中间,上面还有教官们私下里面的交流。鑑于越智教官玩消失,用软体聊天跟踪进度,是优先选择。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看完之后的表情相当一致。 「这是一场骗局?」 「为什么呢?」 他们刚说完,看到我的时候眼瞳都闪过一瞬的光,却又不说话。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可以看看多少人说教官坏话,然后再看教官能消失多久?或者,我们干脆报警说越智教官有自杀倾向吧?」 我说完,突然在想测试以一人之力逼走多少警校老师,这绝对会是很有趣的事情。然而,这个想法很快消失了。 太累了。 我刚说完,就看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同时对我侧目。 「你们果然觉得我的主意太好了。那我把他们的讨论转发给教官了?」 「没有没有没有!」 「不是的,榎本同学!」 「那我们就假装不知道怎么找越智教官吧,世界是爱与和平。」 我说完后,向老闆举手要了一碗阎王拉面。 简单评价—— 真好吃得要命!!! 越智教官「消失」一个星期后,他顺利回来了。听说所有的教官和老师们都不是很开心,贴心的我带着每个老师都来吃一次「好吃得要命的拉面」,恢復心情。 当然我还只是个学生,自然都是他们请。 这是后话。 第4章 银行抢劫模拟情境演练 [东京时间八点二十七分,警校模拟情境培训预热。] 鬼冢班的学生在沙地上站成方块,如同上级临检般身姿挺拔,连眼神都透着坚韧的光。 学生面前的鬼冢八藏神情像阎罗王阅小鬼一样的冰冷沉重。当他准备开口,学那些为显示自己不可侵犯的威严的训练官故意爆粗时,站在最前面用发绳将鬓髮和刘海都理到脑后的黑髮青年,正用死鱼眼盯着他,一副你如果表现不好,就直接给你不能下台的表情。 鬼冢教官掂量了一下其中的分量,直接放弃自己昨天晚上起草的雄赳赳的宣言,原本他想要在一群像花一样的女警面前表现自己的。现在包括教官和这群血气方刚的警校生,都在努力忽略站在一旁参加观摩的女警们。 警校分男女警校区,共用训练场,每个月都固定来往,进行友好的观摩、学习、以及共同训练。这次观摩活动比往常要早,也无计划,因此只有鬼冢班。出现这种意外的原因是,女警校边刚好碰上有毕业的前辈们回访。这群飒爽个有性的警花们顺便来看看今年女警校的「对手」。于是上午的训练计划改成去男警校的观摩。 警花们在早上的时候就和鬼冢班打过照面了。 此刻,背着手的萩原千速正隔着人群看自家弟弟和他发小两人假装她不存在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想想真是有趣。不过更让她在意的是站在最前排的青年榎本弘一。 她一眼就看到最前排的青年,脸型瘦长,五官比起硬朗笔挺来说,更称得上是漂亮。他的气质在这群学生中尤其懒散。此外,其他人可以说是尽量忽视女生们的存在的,但那人根本就没有把女警们放在眼里,反倒引起了大部分女警预备生的好奇心。 萩原千速在路上听到好几个女生在打听那学生的名字,不过听到了也不知道对方有过什么样辉煌的履歷。其实萩原千速也是从当年她教官那里听过,才知道曾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第8页 榎本弘一因推理才能而年少成名,和他的刑警父亲破过很多悬案,上过报纸,接受过电视採访。而彼时萩原千速的弟弟还在和邻居家上山抓独角虫,下河抓鱼和虾,最大的功绩是把萩原父亲顾客的车门改装后被骂了。然而这位小警探的故事也发生了转折。 起因于榎本弘一的错误推理,这次推理发生了不可迴转的意外。那位无辜者蒙冤,企图自杀,榎本刑警为了救他,不幸跟着从高楼坠下后。 从此,榎本弘一拒绝参与任何刑事推理。 一年就足够让人开始淡忘这位少年天才。 更别说时间过去了七八年。 萩原千速的教官对榎本弘一不在活跃感到非常惋惜。 榎本弘一因为父亲的关系,自小就和警察们一起生活。他住的那栋警察公寓曾走出过十一名警视监,后来分别就任东京首席审议官、地方机关局长,警察大学副校长,警察本部长等;警视长三十七名,而警视不胜枚举,基本算是住在公寓里面的及格线。 很多警察邻居在他榎本小的时候,也照顾过他,手把手教过他格斗术和武道,还专门给他举办过生日会。现在他们都成了警察界响噹噹的大人物和前辈,一直等着榎本弘一活跃起来,他们为他助一臂之力。 听当年教官还说过,那时候榎本父亲没出事之前,她的前辈们都在打赌榎本弘一几岁能当上警视,会不会成为最年轻的警视总监。 萩原千速在警校期,曾经和这位传说中的少年打过照面。少年骑着老旧的自行车停在马路上的自行车专用道上,目不转睛地等着红绿灯。会注意到的原因是,他旁边站在人行道的是萩原千速的弟弟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当时,萩原研二越过少年,朝着千速的方向挥着手。 少年没有转头,但清冽的眼瞳往她的方向不经意地望了一眼。那一瞥让萩原千速印象深刻,但一直说不上来为什么。 这次萩原千速接受警校的邀请回访时,其实没有想过要专门来观摩。不过,听说自家弟弟班上有名叫榎本弘一的学生,兴起时和自己同行的警花们说这件事,她们立刻组团和教官提出要去隔壁学校正大光明地看小帅哥…不,看传说中可能会当上警视总监的青年有什么样的实力。 这次模拟演练是抢劫银行,算是传统节目了。六人为一组,分两名劫匪,一名人质,三名警察。题目内容为:银行抢劫犯在银行抢钱时和赶到的警察发生冲突,抢劫犯随手劫掠了一名人质,此刻,警察们应该怎么应对。 这里面没有标准答案。只有一条规定,那就是面对威胁的时候,警察允许开枪,但不能伤害到人质。如果劫匪投降,警察开枪的话,就算「输」。 这种情景演练也有局限性。 在银行里面行得通的协商感化基本走不通。当然,也没有人想看警校生跟「劫匪」说,你母亲就在外面看着你呢,然后「劫匪」哭着缴械投降的戏码;或者,想看警校生对「劫匪」背诵法律条款条规,「劫匪」害怕牢狱之灾,选择认输的戏码。 因此,大部分警校生上交的答案基本上都是「武力肉搏」和「枪战」。 鑑于学生想法都太过单一,警校每年都会改变一点规定。今年开始,警察组和劫匪组两边都可以自由选择道具,但如果同组成员选择到同一个道具,该道具会被取消。也就是说,如果劫匪组两人都选择了枪,那演练过程中,他们不会有枪。为了避免他们商量,在进行分组前,每个警校生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拿到自己的号码,并开始选择属于自己的道具。 这个新规定冒出来的时候,第一组警察组就慌了手脚。警察组的学生都选择了枪,一上来就是赤手空拳,对着又有刀又有枪的劫匪组。对峙时间只有五分钟。从监控摄像头那边见警察组一动不动,鬼冢教官觑了一眼一边正襟危坐的女警们,用麦克风骂道:「如果你们下班过程中看到银行被劫,没有枪没有警棍。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你们身为警察,和劫匪干瞪眼吗?」 这话总算让警察组动了起来,他们堵住了出口处,试图用肉墙来阻碍劫匪组。 这次同组对抗赛中,除了人质没有惩罚项目,输的一组要在一天训练结束后负重二十公斤绕着八百米的操场跑十圈。 第一组下来之后便回到监控室,看其他小组表现。 鬼冢教官看了两三组对抗之后,突然后悔答应让女警们来观摩了,因为这群男生只想在女生面前耍帅,就算有枪,不少警察组会借着保护人质选择肉搏,并且摆上没有必要的花架子打架。再来,只选一个道具的限定也让临时知道道具会被取消的学生们慌了手脚。 总得来说,这次演练并没有得到鬼冢教官想要的效果。 也许周五可以再来一次。 新生容易出现很多问题,做事束手束脚,又或者过于莽撞胡乱。萩原千速并没有觉得这是大问题。相反的,要是第一次就做得优秀,才觉得这已经被彩排过了好几次。 萩原千速主动和面色沉重的鬼冢教官攀谈起来,「鬼冢教官,你目前有比较看好的一组吗?」 其实萩原千速从摄像头里面已经看到自家弟弟和榎本弘一为一组,与萩原研二的朋友松田阵平对抗,而且他们很快就要上场了。她想听听教官对他们的评价。 第9页 据她所知,榎本弘一虽然有被警察前辈们教过格斗术,但还没有出名到别人提出来。萩原研二打不过松田阵平。且警察组里面有一个看起来又高又壮的警校生,从他们体格上来说,劫匪组相较警察组,是处在劣势的。 为了得到自己比较想要的消息,萩原千速主动给了一个提示,「也包括还没有上场的,我听说榎本挺优秀的。」 「千速,」鬼冢教官认清搭话的人后,才开口,「榎本那组有全校第一和第二名,但不一定表现就会最好。」 「研二确实可能会拖后腿。」萩原千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自家弟弟并不是武斗派人才。 「你们两个都姓萩原,是亲戚?还是姐弟?」 萩原千速点头,「我们是亲姐弟。」 「萩原同学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差……」 鬼冢教官才刚开始话头,见劫匪组进场之后,他就不说话了。萩原千速注意到他没有对话的想法,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屏幕另一头,劫匪组和人质会提前准备。 萩原研二看榎本弘一把人质降谷零绕成电感线圈,一条缝隙都不留,想了想,「你为什么选择绳子?」 就算一开始猜到可能有道具取消的设定,但他怎么猜到自己的身份。比如刀在警察组效用很低,所以萩原研二没有选刀,选了电击枪。这种近距离才能起作用的东西可能对体能比较弱的劫匪来说,有风险,但比起绳子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了。 「如果你是警察组的话,要怎么用绳子呢?」 榎本弘一面不改色地在绳子尾端多了一个死结,「任务里面至少要保人质,我们可以用警察跟他们换,骗他们说这样至少可以让我们警察组留点面子。」 「他们会换吗?」 「当然。」榎本弘一反而困惑道,「你以为他们这次演练结束后,还能跑到天涯海角,不怕我们报復他们的不配合吗?」 榎本弘一继续说道:「人又不能只活一天。」 「但是你不怕反杀他们,会惹怒对手吗?」 话音刚落,榎本弘一轻笑起来:「一群手下败将吗?我努力害怕。」 「……」 这人不仅双标,还很嚣张。 萩原研二又问:「那你绳子来绑人质?」 人质在这个演练里面是没有活动能力的设置,他不会反抗,根本不用绳子。倒不如夹持人质,用绳子绑住警察组。 这么一想,萩原研二觉得绳子还挺好用的,只是榎本用在自己完全不理解的地方上。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榎本顺势拍了拍降谷零的肩。 降谷零莫名有些不安:「……」 对峙开始,警校组这边准备充足。诸伏景光持警棍,松田阵平持枪,伊达航有棒球棒。三人堵住演练场的两处入口,还有人在慢慢往后移,试图包围他们。 胜利女神似乎已经在对他们微笑。 萩原研二用道具电击枪对着降谷零,正要开口,正门的松田阵平开口道:「放弃吧,你们就算电晕人质,也逃不出去。何必挣扎?」 就在这时,榎本弘一的手放在降谷零肩膀上,说:「所以人质只要不会死,你们就无所谓吗?」 松田阵平蹙着眉等他说下去。 「现在你们三人最好都放下手上的武器,走到墙角去,否则……」榎本弘一另一只手移到降谷零下腹位置,「我会让人质当众露鸟。」 这话一落,演练场和监控室瞬间一片寂静。 这绳子原来是来控制人质暴走的吗?! 屏幕中的松田阵平不为所动道:「你以为我会怕吗?」 榎本弘一嘴角上扬,「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话音刚落,屏幕中一声来自金属卡扣清脆的声音响起,就像一股猝不及防的熊熊热浪扑面而来。明明坐在监控室里面的警校生跟着不知所措起来! 屏幕的声音还不让他们喘口气,紧跟着叫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的拉链声也跟着冒了出来。 「艹!」 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萩原千速在大家看清之前先关了屏幕。屏幕一黑,全场一片寂静。 萩原千速:「………」 这个榎本是疯子吗? 第5章 case #3 消失的行李箱(一) 傍晚时分。 我挂在操场边上的围墙上看这次小组成员萩原研二和他姐姐说话。 说是挂,理论上我不算是被挂着。只是因为我的脚现在离地至少有一米,全靠我上半身在支撑,让我想到一个原本在桌面好好站着的木偶被主人无聊地挂在桌面,双脚跟着悬空的画面。 他姐姐是已经毕业有些时日的女警,这次找了些由头来观摩自家弟弟上课情况。 我自然没有偷窥别人姐弟团聚的习惯,单纯在看萩原研二什么时候回来。我还不能在他没回来的时候就先开始跑圈。因为我计划把二十公斤的负重扔给他来做,现在开始跑就等着自己吃亏。 我看了一会,手机在口袋里面响了一下。课后时间允许使用行动装置。我下课后就把手机放在身上了。 上周末我想着自己没钱,所以就把自己家里的东西安排个二手市场卖出去了。店主在我的劝说下,愿意帮我把这些老得跟我快一个年纪的家具卖一个非常好的价格,且想要和我交朋友,就不收买卖的手续费,但需要时间。 第10页 我对他这点没意见,就是跟他说每天的收益直接打到我的卡上,没有就不用打。不过就算只有50日元也要打给我。 这次打开手机,说是卖了复式收音机和我的自行车,他贴了点小钱做整,卖了800日元。有人问了电视、电视柜、茶几和真皮沙发一整套的价格,说愿意出五万日元全部买下,但他把钱提到了八万后,对方就走了。 我见到他的信息旁已经出现了[已读]的标识,就不再理了。让他自己去猜我的想法,对我没有坏处。 这800日元到手,我打算去警校旁边的便利店买五盒御手洗糰子。 我正在计划着自己的点心时间,就听到后面出现一道声音。是早上演练时的对手组——黑色捲毛松田阵平。 我看了他一眼,再看向诸伏景光和伊达航,继续挂在墙边。 松田阵平口吻冷硬,不容拒绝,「你把计步器给我们。我们不接受早上的赢法……」 他似乎好像还要把话解释清楚,我直接把计步器扔给他,从墙头跳下。早知道他是这么光明磊落的人,就不用浪费脑细胞思考要怎么转移负重给萩原研二。 早上演练被大叔说我违反警德。还没开始一分钟,警察组直接判赢。而和我同组的萩原研二跟着连坐,下午要跑圈。 我觉得,我只是开个玩笑,大家都好认真。 降谷零还拼着手臂被紧绑着,连重心和平衡都不稳的情况也要追打我。我最后为了和平,夸他那里很大,以后对象一定很幸福。结果他不仅不高兴,还更凶了。整个下午和我冷战,连眼神都不愿意给。 「这件事我们和鬼冢教官说过了。」诸伏景光担心我会考虑代跑会被加重惩罚,追加回答,「他同意的。」 伊达航见开了话头,又继续说:「我们说,当时你把持枪的松田同学摔过肩,还抢了他的枪后,教官很快就同意了。」 我摆摆手。 要跑是他们的事。跟我解释那么多,是想说他们多正义凛然,不占他人便宜吗? 「好的好的,那同学们,我先去吃晚饭了。」 见我要走,诸伏景光说道:「那麻烦榎本同学也通知萩原同学,让他不用专门过来了。」 「我吃晚饭的方向和校门不一致,你们自己说吧。拜拜。」 我说完之后,就赶去食堂,也不知道食堂阿姨有没有给我留点好东西。 结果事情也没有一帆风顺的。 降谷零这只拦路虎在我到食堂前,把我给挡了下来,严肃地问我:「榎本同学,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我感觉你在针对我。」 我望了一下窗台方向,那里排满学生,弄得我也想去看看。 我看着表情凝重的降谷零,「你想太多了。我其实可喜欢你了。」 降谷零蹙起眉头,「我并不这么想。」 「因为我们是小学鸡的模式——我因为喜欢你所以欺负你,你因为我欺负你所以不知道我喜欢你。」我认真地解释。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信吧?」 这话一落,我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警校第一名要是信了,我就要担心我们警校的质量了。」 降谷零嘴角抽了抽。 第6章 case #3 消失的行李箱(二) 此刻,降谷零正坐在我面前和我一起吃晚饭,套餐旁边还放着一份食堂今日限定的清汤白菜卷。然而,事实上,我并没有邀请他和我一起吃饭。我只是在他准备继续滔滔不绝地和我搭话之前,用大拇指指了指食堂的方向。 然后,他就跟着我走了。 再然后,他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吃同一套套餐。 我现在发现,降谷零有个优点——他真的还一点都不记仇。要是有人敢这么对我做早上那件事,那人最好就立刻退学,否则他就别想笑着从警校毕业了。关于这个优点,我就不想当面和降谷零说了,以免他对我产生误会,以为我对他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好感。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降谷零注意到我坐下来之后,抓住机会开口,表情严肃认真。是那种明天要交小组作业了,他发现和他同组的我一个字都没有动的严肃。 既然他这么问了,我也直接了当地说:「不能。」 「……」降谷零卡了两秒,坚持说道,「我想知道你早上到底怎么想的?你明明有其他办法,但为什么一定要特意让教官说你违规,取消你的成绩。」 好的,现在我又发现他一个缺点——固执执拗。 「我也想知道你现在坐在我面前是怎么想的。」 降谷零认真地回看我:「你可以不要每次都这么不认真吗?」 「好吧,因为你烦到我了。」 「你是指早上那件事的起因,还是现在你敷衍我的原因。如果我做错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解释,解开我们的误会。」 据我知,人脑内百分之八十的心声,真的会说出口的只有百分之二十。 我先吃了一半白菜卷,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没想到,在别人说你坏话的时候,你会首先反省自己的错误。」 降谷零一愣,反问道:「这不是基本的吗?」 我摆摆手,「如果有人当面说我烦,我会说他是垃圾,顺便翻一个白眼。不要害怕得罪人,同学。知道尼采吗?这位在普鲁士出生的哲学家说,「生命的根本道德准则是快乐」。要是什么让你不愉快,你要懂得反击。」 第11页 降谷零对我的话有些费解,蹙着眉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反击你吗?」 「如果你想死的话,尽管试一下。」我说完之后,歪着头笑了起来,「真正的自由都是有限度的自由。超过尺度,你就会觉得世界处处不如意。现在闭上嘴巴,快点吃饭,你弄得我的饭菜都要冷了。」 「……」 我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降谷君,你要吃点心吗?」 「是那种字面上的点心,还是某种暗语?」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现在很警惕。 「我有800日元,打算买四盒御手洗糰子吃,但估计吃不完那么多,你要一盒吗?」 「你不需要今天吃完,明天也可以再吃。」 我耸肩,不置可否。 吃完饭,我不等降谷零就先走了。 警校外面就有一家罗森便利店。不过很可惜的是,只剩下两盒,我还剩下400日元。我在付钱的时候问收银员,他收小费吗? 他没回答,我就把剩下的钱送给他了。在我挑个座位坐下之前,他连忙问我要不要喝茶。 「好。」 我无所谓。 收银员给我倒了一杯装在白色塑料杯的绿茶。 「谢谢。」 「…不客气。」 刚说完,他连忙跑去收拾货架。我追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几眼,不过才400日元,最多就是吃顿不加料的荞麦面,根本不需要对我这么热情。 只是,感觉也不差。 我才准备回头挑座位。透过橱窗,我看到萩原研二、松田阵平、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四人站在窗口看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了多久。其中最让人难以忽略的就是萩原研二,正用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我。 跟他们对峙三秒,我在原地动了动,径直做自己的事情。果不其然,这四人不仅看了我和收银员的全过程,还想要把这件无聊的事情告诉我。 「收银员脸上都写着你是大好人的表情。又看到了榎本同学出乎意料的一面。」 萩原研二笑容非常大。若不是我是当事人,我都怀疑我和他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他和其他三人一样,额颈胸背都是汗,估计还是乖乖去跑圈了。运动后的热气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还扑到我身上来,就像是能源不断的热炉肆无忌惮地向周围发射热辐射能。 「来买水?」 接话才是蠢蛋。 「对。」萩原研二拉了拉衣领,增加散热,「晚上我们几个要去吃东西,榎本同学也一起来吧?我请客。」 「我刚吃完晚饭。」 萩原研二视线下移,看着我的糰子,笑道:「那来吃点点心?」 这人真是会察言观色。 我猜他这次跑圈就赚了两个新朋友——伊达航和诸伏景光。 我刚想回应,收银员在货架那边传来「哎」的低叫。我和萩原研二交换眼神,谁也没有动,谁都在希望对方先做反应。 结果是松田阵平的声音先冒出来了。 「萩,你过来看一下。」 伊达航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清洁剂洒了一地,地上有两道平行的泡沫。看着好奇怪……」 一般来说清洁剂倾倒,确实会出现泡沫,但大部分的泡沫都是沿着液体的周边结束。 「诶,什么情况?」 萩原研二刚说完,毫不犹豫拉着我的手腕一起去看。 赶得还很及时,毕竟店小。在泡沫消失之前,我看到了两道像是推车碾过一样的痕迹。 收银员不太明白,紧张地看着周围的人,「我不是故意打翻的。」 松田阵平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检查清洁剂的问题,念着标籤上的文字,「美国出口的过氧化氢清洁剂,可在食物存在的环境下安全使用,甚至可用于食物和烹饪表面……」 能和过氧化氢发生化学反应,产生泡沫的东西,首先让人想到的一种就是——血。血是双氧水的催化物。我经常用双氧水清理伤口,伤口总是容易出现白沫,所以比较有印象。 地板上出现两条道,很像是沾血的轮子导致的。店里没有供顾客使用的推车,那要么是店员搬运货品用的手推车,要么就是来到店里的顾客用的行李箱。 「感觉好像是一件案子。」 萩原研二期待地看着我。 「你怎么看呢,榎本同学?」 「哦。」 关我p事。 第7章 case #3 消失的行李箱(三) 和那群正(hao)义(qi)战(bao)士(bao)分开的隔天是下雨天。 我不喜欢下雨天。 上完国中之后,每到气候开始变化剧烈,又或者是下雨下雪天,我的脑袋突突突地发疼。不是疼那种得要死要活的程度,就是很碍事的疼。就像是正在听音乐,时不时有人找自己聊闲话的碍事。 不过仗着年轻,我既没有找医生,也不吃药。反正,放晴后就会恢復了。就算连绵好几天天气不好,也只有第一天的时候,才会觉得不舒服。 之前自己查了一下,这是气象病,或者叫天气痛,跟身体与自律神经失调有关系。人本身不是会随着气候变化调节自己的身体体温吗?调节能力跟不上,就是会带给自律神经压力,进而带来头部晕眩或疼痛。 这不是什么基因病,也不是什么致命病,单纯只是从前生活得太好,突然被抛到正常的环境里面,身体自律神经适应力一直没跟上而已。简单讲,好听点叫现代文明病,难听点就是富贵病。在这个时代,贫穷阶层的人也很容易得这种病——比如说长期(一年以上)待在恆温的空调房里面,之后很有可能会有气象病。 第12页 事实上,早上下雨前,我们还在出操。 雨滴开始飘落,我就觉得有点不舒服,脑袋像是在裂小烟花一样,一边突突突响,一边又有神经在不断地自我拉扯崩断。到真的开始下雨,我的耳朵也跟着痛。听鬼冢大叔指挥学生们把淋雨跑步当做速度和耐力的训练,整个班重新整队,去取防水雨衣。 我就顺便请了假,去医务室休息。 鬼冢大叔正因为银行抢劫演练「误会」我,而感到愧疚。他以为我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在逼迫警察组退让,结果从松田阵平他们三人证实——[我只是混淆视听,打乱他们的节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一开始判定我违规的时候有多无语,又有多恨铁不成钢,在被学生们一解释,他就知道自己做得有多「错」。 其实,我没那么正直,还跑到教官面前说,我真没觉得脱裤子是我干不出来的。 占便宜又不犯法。 这次一开口说我头疼,鬼冢大叔立刻就相信我的话,放我去医务室休息。我睡了有四十多分钟,离早餐时间开始只剩下十几分钟,我才爬起来。 我没有吃医师给的药片,假装吃进嘴巴,其实是塞进袖口,在出了医务室后,再丢进垃圾桶。吃西药容易产生依赖性。忘记谁在我小时候说的了。哪怕其实有些药物不具备依赖性,我都排斥,除非必要,否则一般不吃药。 窗外的雨也没有变大。雨水声没有淅淅沥沥的,而是安静得像是给世界多罩着一层薄薄的白纱。 我走到食堂的时候,电视上正在放新闻。事实上为了培养学生对时事的敏感度。食堂永远只会放枯燥的政事以及法治案件。 这次新闻上播报一件计程车司机遗体被护林员发现的新闻。我是中途才开始看。有些前因得自己推测。 大意是,护林员在山脚处发现空无一人的计程车。因为他所在的林地是禁止出入的,所以他径直去找车主,结果发现了车主入土的遗体——大半截身子被埋在土里,只剩下颈以上的位置露再外面。 新闻帮忙打上了马赛克,但那团深色的球形……种菜、落后的宗教治癒术、杀人酷刑、沙巴泰·泽维、报復、摩艾石像一一从我脑袋里面闪过。 车主面部肿胀,面色青紫,是显而易见的机械性窒息。 鑑定科在后车箱找到了其他的血液,血痕主要呈半月型,也有出现拉拽后的拖痕。从我的角度上看,很像是这血液来自于其他人,疑似有另一名受害者。 从一团血肉模煳中收回视线,我继续吃我手上的包子——中华叉烧包。不得不说,里面的肉丁不仅熬得软烂,而且鲜艷得跟一氧化碳中毒似的。 我看了好几眼,把包子放在餐盘上。 我不是那种珍惜食物来之不易的人,像是昨天的糰子还没有吃完,我就直接扔了。不过,我偶尔也会觉得,我不该扔掉食物。比如说现在。我得说,我的道德标准跟天气一样变化万千。现在,我就在严肃地处理这个包子的问题。 「这不是包子你的错。」 我要给它最后的审判,但是就像是处理道德难题一样那么纠结,迟迟不能给决判。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与此同时,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托着餐盘走了过来,并且坐在我的面前。 恕我直言,我真没有觉得我和降谷零熟起来了。 「吃不下吗?」降谷零侧了侧头,轻描淡写地带过我吃不下的理由,直接给我一个方案,道,「叉烧包是今日限定,你要是扔掉的话,食堂的田本阿姨应该会很失望。」 这要你说! 我还跟她要了三个! 虽然被降谷零遮住了视线,但是第六感告诉我,食堂阿姨正在看我的反应。 「我帮你吃?」 降谷零先把我吃剩三分之二的包子拿了过去。这态度自然得就像是帮么弟解决挑食后剩饭的老母亲。他这一举多自然,对我来说就有多震惊。我从来不吃男生的口水,也不知道敢同喝一瓶饮料的男生有多勇。我看他吃的场景,就像是自己被逼着共享一份包子,脑袋里面全是「卧槽卧槽」。 只是叫出声的话显得我太大惊小怪了。 我在他入口前,刻意不经意地说道:「你不知道吃别人吃剩的东西会倒大霉吗?」 「什么?」 趁他愣神,我拿走他手上的包子,「吃别人吃剩的东西,剩下的下半辈子都要听对方的话,这没有听过吗?」 「完全没有。」 「新知识,自己做笔记。」我三两口就把包子塞在嘴巴里面,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把剩下两个包子扔在两人的餐盘上,「好吧,看你们餐盘里面抢不到今日限定,这两个就给你们。」 降谷零低头看了一眼道:「…谢谢。」 两人交换了视线之后,依旧还是由降谷零发言。毕竟我和诸伏景光也不熟,他也是个慢热的人。 降谷零问道:「你早上怎么了?」 「当然是去医务室休息了。下雨天出操多累。」 这句话把降谷零给搞沉默了。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才说:「你不能这样。」 嘿。 「我不能哪样?」我左腿搭着右腿,鞋尖顺便踢了踢空气。 降谷零认真地跟我分析:「当然是你不能这么好逸恶劳,自由散漫。身为警校生,你做事认真点,态度认真点,不然你这样很容易让很多人看不惯,还会给教官带来压力。」 第13页 他继续说,我就朝着诸伏景光打了一个响指,「你看到后车厢的血痕没?像不像昨天的旅行箱的轮痕?」 这话一落,诸伏景光眼瞳闪过一道明亮的光,「你是指,兇手或者被害者可能昨天下午曾经拿着行李箱出现在便利店?可是,你不是说那可能是普通的催化剂现象吗?」 我昨天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跟他们说过氧化氢溶液的催化物有很多种。事实上,它本来就有很多种催化物。催化方法也不止是化学方法而已,电化学、光催化还有酶也都能分解过氧化氢。只说血的过氧化氢酶让清洁剂出现分解反应,那是不是太犯罪小说限定了? 「现在我的推测也是一种猜测,但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诸伏景光回过头看屏幕的位置,但刚才的后车厢血痕的画面已经没有了,他只是追着记忆的画面去看,「很有可能,护林区离警校的便利店不远,开车只要不到三十分钟的路程。也许,便利店的录像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无论是犯人也好,受害者也罢,总要找出那个消失的行李箱在哪里。」 昨天他们没有要求看录像,不过,他们原本也没有调查的权利。所有人只是讨论一下而已。我认为,那个行李箱是关键。或者说,里面装什么东西是关键。 在说话间,我用余光发现,被我无视的降谷零还一直盯着我。 「那榎本同学跟我们一起去和教官说明情况吧?」诸伏景光认真地说道,「如果是榎本同学说的话,我相信教官一定会立刻展开行动。」 我可不这么想。 「你这话有问题。就算是普通市民提供线索,警方都会重视。更何况你是警校生,教官不会以为你在开玩笑的。为什么一定得我去?」 诸伏景光顿时说不出话来。 犹豫良久,诸伏景光定定地望着我,诚恳地表达自己的想法,道:「我觉得,教官他们很希望你能活跃起来。如果你能参与这件案子的话,说不定能更快抓住犯人。」 我也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诸伏同学,你再仔细想想你这话错在哪里。等你想清楚了,再和我说话。」说完之后,我就不打算继续吃了。 把食盘丢在回收区,我就往食堂外面走。走没有两步,降谷零的脚步也追了上来。我没有管他,不打算猜测他留下自己的朋友,追上来的原因,自顾自往前走。直到走到楼梯拐角处,我的脚步停了下来。因为我听到有人在楼梯口讨论我。 「那个榎本早上没有跟着出操跑步,去医务室躺了一个小时,你们看到没?这样也可以当警察?」 「人往反方向走了,谁不知道?昨天下午我还看到他让演练的警察组帮他跑步,连教官都不知道。有没有谁跟我一起去举报一下啊?明明他才是输了,要受罚的一组。萩原同学都还依照规定去跑了。」 「举报什么?你不知道人家死去的老爸是警察界响噹噹的名刑警?上次问了一下才知道警校好多教官都和那个刑警关系很不错。谁不罩着他?」 「走后门真是卑鄙!」 「谁说不是呢?我猜他那个什么天才少年名侦探的名号还是他爸带着吹出来的。你看这不,人没了,他就不天才了。」 「我本来就不觉得他聪明,长得还娘娘腔。只有小女生才吃他那一套。」 …… 降谷零就站在我旁边,听得面容严肃,脚步跟着动了动。 我瞥了他一眼,拍着他的肩膀,催促道:「快!全校第一,跟这群垃圾大喝一声,『不能说榎本君的闲话』。然后,和他们扭打在一起。而我就会在旁边又感动又崇拜地看着你,结束时还嘴硬地跟你说,『谁要你开口帮忙了』。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降谷零顿时无语地望着我。 等那些人都走远了,降谷零才开口,「…你刚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吗?真的很让人无语。」 降谷零还拗不过自己正直认真的人设,一定要和我掰扯清楚,「你不能这样总是吊儿郎当的。」 「话说,你很适合当管理层或者在人事部就职。你只要在警视厅多干个两三年,你一定能升到高层。」 降谷零听着蹙起眉,似乎在理解我话语背后的动机和意义。 我怕他想不到,所以解释道:「爱多管闲事的人总是比较容易升职。」 「…你是不是在说我很烦?」 我刻意做出松了一口气的姿态,「太好了,你要是以为我在夸你。那我都不能随便和你开玩笑了。果然聪明人就是这一点比较优秀。」 「……」 第8章 case #3 消失的行李箱(四) 上午沙地训练的课因为下雨关系进行了调整,改成体术课。班长伊达航在教室里面做这个通知的同时,还给学生们预告下午的课讲案例分析,需要学生自行组成小组。每个小组3个人。 来了,独行侠的天敌——该死的小组作业,就跟过不去的仇一样。 通知结束之后,所有人去换衣间换道场服。我见降谷零旁边有缝隙,便站在他旁边,大言不惭地开口,「降谷,你跟我组一小组。估计这次案例分析搞的是早上计程车司机在林间被害的案件,可能会布置成作业。我来蹭你答案。」 怎么看都是直接抄年级第一的比较好。 就算我提出什么想法,别人也会认为是降谷零的产出。 第14页 降谷零原本要答应的头刚要点下来,在我最后一句话间又卡住了,「你明明自己会的……」 我双臂交叉,说道:「我只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降谷,你什么时候对我要求那么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的。你怎么变得那么快?」 降谷零无语地盯着我片刻,摆出冷漠无情的嘴脸,道:「你还是自己找其他人帮忙吧。就算答应,你也不会感谢我带你,不是吗?」 工具人自我意识觉醒了。 我确实只是蹭个组,应付课堂而已。 「那你想我感谢,我也可以感谢的。」 一句话又不要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降谷零纠正道,「你是态度问题。但凡你愿意努力,就算没有成果,我也愿意帮你。但是,你现在的态度就不端正。你这样很不尊重人。」 「我可比你更清楚什么叫做不尊重人。」我瞥了一下他旁边没有说话的诸伏景光,「我三番两次都不表明不要插手我和教官之间的事情,却还给教官提建议在课堂上做案例分析,赶我上架。这就很尊重我了,是吧?」 我对警校课堂安排非常熟悉。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拿这么新的案例作为课堂内容。就像没有准备任何答案的考试,而老师也不知道解答一样,更别说题干信息都没有能够给全,学生只会跟着一团糟。 这不就是单纯的空手套白狼吗? 降谷零见我针对诸伏景光,用身体把我的视线隔开,冷着脸说道:「你不要一厢情愿把你自己想得太厉害。」 「你可能没有想像中这么了解你的朋友。」 诸伏景光在我第一印象里,他确实是坦坦荡荡的好人,做事稳健,不会如此冒进,不顾他人想法,是完全懂分寸,知进退,会点到即止的人。可,这些天相处下来,诸伏景光屡次帮教官大叔们说话。我猜想,他不是突然得知什么,圣父体质被点亮了,而是有自己的目的在。 多说无益。 我直接和降谷零他们分开了。 等我坐在道场上的榻榻米之后,才发现对面就是正襟危坐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我原本也没有多想,反正我又和降谷零不熟。可现在又看到他的脸,我突然越想越气,这该死的降谷零有事没事来招惹我。我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就趁机上纲上线,蹬鼻子上脸,还说得我跟自恋狂没有什么两样,简直没心没肺,无情无义。 我一定要给他好看! 体术课开始。 鬼冢大叔先讲明下午有案例分析的课堂活动,所有人可以在午休的时候进行组队,不得缺席。他说话过程中,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敢给我。我趁机举手,问道:「鬼冢教官,案例分析拿的是什么案例?教学目的和学生们要达到的标准是什么样的?」 如果他的案例是教科书上同类案件,那我给诸伏景光当众土下座又何妨。 如果他的案例是今早的案例,且无所谓学生怎么发挥,那也当我误会诸伏景光,我给他做牛做马。 但如果他的案例是今早的案例,还有明确要求学生给出破案方向的,我就要降谷零好看! 鬼冢教官听到我的声音,肩膀很明显地一跳,只是看了我一眼,立刻转移视线,坚定地看着虚空,说道:「相信今早学生们都在食堂里面看到了离警校不远的护林区发生了一起司机惨死案。我们入学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想要看看学生们如何在这个案件上应用自己所学到的知识,并且给出破案的想法。」 这话一落,学生们便纷纷议论起来。 「这会不会太难了,现在的案件线索连警察都还没有查清楚?」 「不会要写报告,今晚就交的那种吧?」 「我早上没看案子啊!」 「其他班也有吗?」 鬼冢教官大喝一声,把杂音打断,「警校活动一结束,你们就得成为独当一面的警察,难道还想要问教官这些案子怎么破吗?现在不早点习惯起来,得以后手忙脚乱吗?」 这话一落,把声音都压没了。 鬼冢教官怒视着除了我之外的所有学生,然后开始宣布今天在道场上继续学习逮捕术。 来警校的人基本都有一点体术或者体力优势,对于大部分警校生来说,不需要一个月都会学会如何拆解敌手的攻击并佐以反击。剩下的课程基本上就是熟能生巧,短时间内达到自己所能够掌握的最高水平,为警察生活做好准备。 「有没有学生要当第一组?」鬼冢大叔发话。 一般情况下都是班长伊达航首发演练,鬼冢大叔只是走个流程。一般情况下我这种课都是划水,随便比划,混过去就结束了。这次,我不仅举手,还挑对面的降谷零为对手。 「我做兇犯匪徒,降谷同学做警察,应该没问题吧?」 降谷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情绪上也没有起伏。他就是这种乖学生,只要是公众场合或者有上级监护人看着的情况下,就不会做出任何负面情绪。自己若是有坏的情绪,都像是自己在犯不可原谅的错误似的。 我和他做了开场互相致敬。 鬼冢教官虽有疑虑,但也不多想。我就等他口哨声一响。声音还没有落,我已经直接双臂扣紧降谷零的腰身,卡着他右脚后侧,先来一个标准的投摔。这过程不到两秒,降谷零还没有反应,就被我翻过身子,整个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全班顿时发出一片不可置信的譁然。 第15页 「抱歉,抱歉,我太紧张了。降谷同学不介意陪我再来演练一次吧?」我把手伸向降谷零的方向,口吻亲切体贴,「这次、我轻点。」 最后一句话瞬间点燃了降谷零的眼里的光火。 接连三次降谷零都和地面来了亲密接触,肌肉在地上又撞又摩擦,光是听也可以听得出疼痛感来。我单手压着降谷零的后颈,膝盖压着他的背嵴,用全身体重压制他的动作,说道:「降谷警察,你觉得我厉不厉害啊?服不服输?」 话音刚落,我脑袋里面突然刚好闪过一个我父亲在我小时候,老爱用在我身上的巴西柔术技巧。一时间嘴角都忍不住上勾,搞得我还有点怕降谷零认输跑了。 不过,降谷零越挫越勇,觉得吃了几记摔,不算什么似的。见我一松手,他就立刻觑了空隙,抓住我的后领,借用腿脚,把我从旁边翻了过去。这过程很快,我一眨眼就看到雪白的天花板。而旁边的降谷零正想从我旁边站起来。 巴西柔道非常讲究在不同情境下需要掌握的距离。 降谷零现在正好在de riva guard的攻击范围内。我虽然背部触底,但是我手长腿长,一只手直接勾住降谷零的右腿,一手拉住他的腰带,屈膝让他直接坐在我小腿上,接着精彩的一幕来了。只需双腿往上一抬,瞬间失去重心的降谷零直接倒在我怀里面,我趁势用双腿分开并压制他的下盘,手臂成环形控住他的右肩右臂,让他完全不能动弹。 此招伤害性不大,但人本身就会对完全暴露身体中线会感到恐惧。 我直接看到降谷零越挣扎越挣扎不开,连耳朵都开始泛红了,忍不住笑起来。我一个翻身,又把他压在身下,用我和他才听得到的声音,笑道:「有失远迎啊,降谷先生。」 降谷零抽出一只手把我贴近的脸给推开,冷着声音。 「松手。」 这句话说完之后,降谷零整个人便如死一般的寂静,面朝榻榻米,连动也不动,似乎是投降了。但他的表情黑如锅底,整个道场就像是被他的情绪影响一样,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音,空气也跟着凝固一般。 鬼冢大叔赶紧解围,「时间不够了,下一组。」 我听到催促后,跟着松开降谷零。而他起身后,全程面无表情地跟鬼冢教官提出自己要去休息一下。直到他离开两三秒后,整个道场仍旧安静如鸡。 「……」 不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有必要这么凶吗? 第9章 case #3 消失的行李箱(五) 下午案例分析的课持续三个小时,警视厅居然为了让警校生们更好地了解案件发展情况,把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的目暮警官请了过来,同行的还把一些鑑定科和法医的报告拿了过来,放映在投影上让学生们看。 因为这阵仗弄得很大,警校干脆把这次当做是全校活动,反正学生都不多。 我全程坐在椅子上。我的队友早在看证据线索的自由环节时,连忙从我身边跑了。我今天运气真的不好,碰到下雨天,被莫名其妙地凶了一脸,还不得不和之前说我闲话的两个垃圾同组。成绩好的早就被挑走了。 下次干脆就躺在宿舍不出门。 我讨厌心情差。 我扭着脖子,准备在场地上找块地睡觉。目暮警官就朝着我的方向含笑走了过来,「小弘(hiro)。」 我刚抬起眼,就注意到诸伏景光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下意识追着目暮警官跑去了,旁边的降谷零全程背着我。从道场课他离场之后,他就开始和我打冷战,连个眼神都不给我。 啧,搞得我不会生气似的。 目暮警官越靠越近,「你不去问问线索吗?」 我自然不是那种一听完案件就可以得到答案的人。我相信所有的警官和教官大叔们也自然而然地认为我并没有这种天赋异禀,只是一心想要把我拉回去那个原来的舞台上。就像是有个喜欢爬树的孩子从树枝上摔下来之后再也不愿意爬树了,于是大人们一手一手地托着那孩子,想让他去看原来的风景,或者给他看更高的景色。 他们就是这群多管闲事的好人。 就连斥责他们,都会成为我的错一样。 我揉着脑袋,可有可无地用喉咙发出「嗯」的一声,有时候总觉得跟着就范,会不会一点。我今天估计有点累了。 「这看起来是黑道作案,结果被护林员打断了。」目暮警官习惯我这种态度,继续说道,「刚好早上下雨,还把犯罪痕迹洗了一遍。」 黑道作案会让事情弄得复杂起来。日本对于暴力团体的法律法规并没有像某些国家那么严苛,但也不会完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歪着头看着投影上的血痕和指纹,旁边还有两个摄影小窗口,一个反覆投放着便利店带着行李箱的人在店里面挑东西之后,付帐离开的画面,另一个则放的是计程车的车头影像,只看到固定在车内空调上方的木塞芳香剂,却看不清车里面的情况。 两个影像是同步的,车头先出现。之后,便利店的人离开后不到十秒,计程车也开走了。 那个提着行李箱的人压着很低的廉价棒球帽,刚好把人的脸给挡住了。行李箱是旧款的行李箱,但也算是名牌。收到提供线索的报告后,他们立刻去查了这个牌子,这个款式是十几年前的款。虽然有28寸那么大,但整个箱子很轻也很耐装。因为多重颜色可选,在当时是旅行箱里面属于最热门的一款。销量粗算有几百万个,想要查出所有者会比想像中的难很多。 第16页 「不考虑黑道作案,只看这个案子。死者是窒息而死,死者的左侧后脑勺有被钝器砸伤的痕迹,脸上还有一些细长的血痕。根据这些信息,至少可以推断犯案者惯用手为右手,且不低于一米八的男性。可是录像中的人看起来又瘦又小,感觉和这个案子无关, 只是按照车后箱以及便利店的血液检测结果一致来看,这可能是另一起案子……」 我打断目暮警官的话,因为我看到鬼冢大叔也过来了,估计是来问进度的。我看鬼冢大叔要比目暮警官高的多,所以,在他开口之前,我让鬼冢大叔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鬼冢大叔脸上有些惊疑不定,但还是乖乖地坐好了,脸上露出有些难为情的笑容:「其实我站着听你们讲就好了,我不用坐……」 他话音还没落,我就拿手「啪」地拍了一下大叔的脑袋。 大叔的脑袋无意识地跟着偏了一下,「……」 目暮警官顿时紧张地帮忙解释道:「……小弘,那个,鬼冢教官并不是刻意针对你才开了这个案例分析的…」 鬼冢大叔也紧跟着露出悲痛难忍的目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小弘,你居然这么恨我吗?!」 拜託,我又没有用力。 这时,神出鬼没的浦田老师冒出头来进行讲解,「我知道榎本君的意思了。我们原定假设人要袭击对方后脑勺的话,身高至少是一致的,因此犯罪者身高应该不低于一米八。受伤的痕迹位置可以指示惯用手,右侧有伤,那么惯用手是左手,反之亦然。」 「榎本君推测,若是当时场景就是坐在计程车内呢?那么驾驶位在右侧,人坐着就可以,也只能打到左侧的后脑勺。那身高和惯用手的推论就被推翻了。」 都不用我解释。 「浦田老师反应得很不错。」 我给他竖起大拇指,省了我费口舌的功夫。 浦田老师笑得龇出牙齿,「多年转型成犯罪侧写师的努力,现在终于看到回报了。」 我当年到底是怎么骂他的,让他产生这么大的阴影!我的随便夸夸都可以给他这么大的影响力。我真的想知道过去的事情。老实说,他这反应搞得我这人好像很垃圾似的。 虽然我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那么屑吧? 目暮警官一听,眼里就闪出光芒,激动道:「果然,小弘已经知道兇手是谁了吗?」 因为目暮警官和鬼冢大叔两人总是反覆叫我小弘(hiro),我的余光都看着降谷零拉着诸伏景光从这块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这算什么?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知道兇手是谁?你们可以去问问其他学生了,现在妨碍我找小组成员做报告了。」 我站起身,去找那两个组员,看他们进度怎么样了。我也不说要压过降谷零,但是至少要持平吧。我才刚过去找,就看到降谷零、诸伏景光以及占了我位置的学生三人正和我的组员们擦肩而过。 我的组员们觑了降谷零一眼,嘴角就露出讥笑的弧度。 诸伏景光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反应,下意识地回过头想要和他们对峙。结果,降谷零摇了摇头,想直接就走。两人似乎意识到降谷零想离开,也料定这里面有那么多前辈,降谷零不敢惹事,声音跟着响了起来。 「降谷,你真的不知道,你在道场可好笑了。之前还觉得你好厉害的,结果被人一摔就倒了,想想之前的课说不定都是你朋友诸伏帮忙给面子吧?」 「就是啊,那个榎本随便翻一下,就倒了。我都没有见到榎本用力气。」 「不过也有年级第一啊,脑袋聪明真是好啊!」 「就是啊,超级羡慕聪明的弱鸡的~哈哈哈哈!我们毕竟是同班同学,我们课上也可以随时互相帮助啊!」 降谷零扫了一眼周围,刚好和我对视了一眼,但视线并没有停留,朝着他们骂了一句,声音干脆有力。 「垃圾。」 我突然想起他之前跟我讨论如果有人说自己的坏话,我会怎么应对。我当时说我会骂回去。现在看降谷零骂回去的时侯,我莫名想笑。但是降谷零下一句就让我笑不出来了。 「果然什么样的人就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扫了我一眼。 「你们真想挑衅的话,走到台上用麦克风当着全校的面再来挑衅,何必故意只让我一个人知道你在讲什么。真不需要这么隐蔽,我愿意随时奉陪。」 …现在正直宝宝也会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了,是吧? 降谷零说完之后,带着他的组员们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两个组员还在那里气降谷零装模作样,在原地跳脚。 我双手插着口袋,朝着两名组员提声喊:「柳本,南川,过来小组讨论。」 这一波原本嘈杂的交流现场顿时安静起来,都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还在给学生解答问题的警官们和教官们不约而同地一一放下手上的事情,坐在椅子上的站起身,操作电脑的停下滑鼠,被学生围住的也拨开人群想看看怎么回事。 柳本和南川似乎被这紧绷的气氛吓到,定在原地,面面相觑。 「我在前面等你们。」 我无视周围好奇的眼神。 捡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再搬了一张没有人用的桌子,我坐下来看他们自由环节做了些什么鬼,让他们能够这么闲得讨论别人。结果,柳本和南川两个人什么都没做,连死者的名字都搞错了。我一直都相信烂学校一定也有好学生,好学校也有烂学生。所以,他们喜欢说闲话的情况在今天之前,一直在我的容忍范围里面。 第17页 但是,我要做事情的时候,一点都不会看眼色,就会很惹人讨厌。 「可是,榎本君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做吗?」柳本反问道。 南川用头枕着手臂,说道:「就是啊,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好奇怪啊!」 两人交换视线后,无所谓地笑了笑,「听说榎本同学以前还是什么天才,既然这么厉害,你就全部做了吧!你要是真的抓住犯人了,还可以给你正名,多好啊!现在好多人都怀疑你是徒有虚名的。加油!看好你哦!」 「唉。」我看他们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有做事的念头,嘆了一口气,「你们要去厕所吗?」 「为什么要去厕所?」 我说,因为我挺想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小学生……」 生字还没有完全落下来,柳本的声音就变了调。南川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就直接在桌子底下狠踢了他的小腿。我慢悠悠地把根本没有的鬓髮弄到耳后,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去了。我们在这里做完作业吧?」 「你怎么能打人?!」 柳本原本红润的脸现在冷汗涔涔。 「我的手在这里啊,」我说完之后,举起手的同时,朝着他的膝盖再踢了一记,柳本全身跟着一震,缓解疼痛的身体也忍不住低了下来,好像要倒在一边一样,「柳本同学好幽默啊,除了和南川同学说漫才之外,还会身体!多来几下啊!」 我朝着柳本的痛处踢了好几下。每踢一下,他就跟着抖动一下。 南川同学听得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声音也跟着无意识变尖起来,道:「这里那么多教官和警察们,你疯了吗?」 「我做什么了?」我乖巧,无辜又单纯地望着南川同学,「话说,南川同学有匿名在网上发布一些不良言论吗?」 南川一愣:「什么……」 我笑道:「就是天天听你们在吐槽别人,就想知道你们私下里都是什么样的人。反正你们觉得又是在开玩笑,对不对!我们也让大家跟着笑一笑嘛!发给教官和你们父母看怎么样!」我把他们在网上群嘲他人的评论打开给他们看。 柳本也跟着忍痛爬起来,「榎本同学,我们错了,不该说你们坏话的!你不要发,我们还是想当警察的,真的!我们愿意改正,求你了!」 我对错误发言非常敏感,「什么你们?」 柳本反问道:「就是你和降谷,你们不是朋友吗?」 南川小心翼翼地措辞道:「我们以前也当着你的面笑……讨论您,您都没有反应,但今天才说降谷同学,您就……」 不等他说完,我抬起头想到一件事,说道:「我去找把戒尺,你们等我一下。等我回来之后,你们说错一句话,我就打一下你们手心。」 我去教学区的老师办公室那里要了一把长尺,先在他们两人手上试了一下,「啪」「啪」红得特别显眼,「勉强够用了。来吧,刚才谁说我和降谷是朋友的?」 五分钟后,我们终于进入了和平的小组讨环节。 我其实真的不太在乎人有多烂多懒,造成多大的社会负面压力。毕竟我又不是他们爸妈,我也懒得为他们起一点多余的情绪。而且,我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最起码要有业绩和实力吧。像我这么烂的人,能被忍,你以为我真的是善良的人吗!我当然是能做点事情的。 「你们爸妈不在,你们是不是连作业都不会写了?」 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看着他们现场给我赶出一篇犯罪过程来。 他们去查了一下死者的人际关系。 柳本和南川发现死者人际关系简单,和前妻离异多年,最喜欢的就是赌马,不惜借债去赌博,借了一笔高利贷,天天被追债。他们觉得这起案子死者被黑道盯上,所以才会被埋在土里。这是黑道他们惯用折磨人的手法。所以,兇手应该就是那个便利店把自己的脸藏得严严实实的人。 我问,那怎么解释行李箱上有血迹? 「行李箱其实装的是黑道杀人工具,还有挖坑的工具。榎本大人您看,挖坑是需要工具的,但是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工具,所以一定是工具都装在行李箱里面的。不过,因为这次有些意外,他们刚处理完一个人,行李箱上沾着一些血。杀手坐着死者的车,拿着行李箱进便利店时,并没有发现,才让我们得到相关的录像。」 「虽然便利店的嫌疑犯人比较矮小,但是如果是在死者坐在驾驶位上行兇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身高超过一米八,就能砸晕死者。」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还没有停的雨,还是因为他无厘头的话,我的头好痛。 「你想看全校都把你们当做傻子,也不要连累我,给我改答案。」 南川小声说道:「我们都是从很多小组那里打听来的,大家的意见还挺统一的……」 「我说你们错了,你们还委屈得想顶嘴,是吧?」 就这种抄作业的水平,还想要在降谷零面前秀? 你们想献丑,也别拉着我出丑。 「录像时间是昨天上午十点十八分,死者是在距离便利店不到三十分钟的护林区被发现。死者死亡时间推断出来是在今天凌晨三、四点。如果便利店那个人真的是兇手,他和死者相处那么长的时间做什么?又或者,他们中途分开过,为什么又半夜相见?」 第18页 「黑道的想法,我们怎么能清楚呢?」柳本耸肩说道。 我甩了两把锋利的眼刀过去,「趁着能喘气,你为什么不多说几句呢?蠢货。」 柳本和南川立刻抿紧嘴巴。 第10章 case #3 消失的行李箱(六) 距离上交报告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柳本和南川给我看的报告让我想要直接回炉重造。 我懂!任何人都有特长,能进警校的至少还是文化成绩在平均水准上的,而且我在的警校会上职业组的也只有top,大部分之后都是基层人员。但是,也不能这么对我啊。 「你妈不在,是不是连袜子都不会配对了!你看看死者干净的车子和脏乱的房间,你就没有一点感触吗?」 「……」 南川改了三次报告,还是这种垃圾玩意。 现在一听,知道我要让他再写,他抿着嘴开始瞪我。 我的脑袋突突直跳,「会瞪人,怎么不会哭呢!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可以气?我要是你妈,现在就脑溢血了。要不要我通知令堂,问她你儿子作业做得跟在臭水沟里面捡起来一样,我能不能骂?动动脑子,智商但凡有个位数,都不至于报告被我打回去三次。算了,要不,你在这里被我打死吧,我真的想打人!」 南川连忙吸了吸鼻子,用力敲着键盘,把刚才写的报告全删了,小声抱怨道:「……其他小组明明也写得差不多。」 「你还敢顶嘴了,是吧?他们考零分,你也想考零分吗?你都重写三次了,能不能有点志气,就拿个一分?你能不能给?」 「……」南川同一句话打了三四次又删了,最后委屈地抬头看着我,「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写了…」 我原先是见南川很会写书面报告,所以我让他来负责书写部分,让柳本到处搜集情报,我可以控制分数。现在这南川意志力太薄弱了。我看到他眼里开始冒着泪光,气不打一处来,「不像话,去找柳本过来。」 「好的好的,我马上找他过来。」南川逃命似的跑了。 柳本过来的时候,我坐在空白的文稿前面,他表情讪讪,有点不愿意,但还是迫于压力,装出自己非常快乐积极的模样站在我旁边。我把刚才车内情况和房间情况指给他,「你自己看出有问题吗?」 柳本犹豫了好久,「一个很干净,一个很脏乱?」 「然后呢?」 「要找里面有没有出现一样的东西吗?」柳本估计已经被南川通了气,说的话都能跟我之前跟南川说的话对上。他看了好久之后,不断地揉着眼睛。 我看时间已经只剩下八分钟了。我敲了敲桌子,对着图像,说道:「这里面多出一个人,你没看到吗?」 柳本当即打了一个寒颤,「榎本大人,你还能通灵啊?这图像里面没有人啊!不要吓我……」 我想解释,但我好累。 有没有嘴替? 「……」 柳本见我面色越来越难看,缩着脖子问:「其实榎本大人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你不写呢?」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为他人努力的人吗?你现在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我都拎你到家门了,你还要我餵你饭是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本问我,「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 我原本不想理他,但是我又不想敲键盘,「正常来说,人在外的表现和在内表现不一致很平常的。有些人外表光鲜亮丽,但是家里乱七八糟,这很平常。」 柳本点点头。 「但是如果死者是在外会收拾打扮的话,那确实也符合他车子整洁的情况。」 柳本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看法医报告,「他用来当司机制服都穿了有两三天,脸上还有没剃干净的鬍鬚。所以他原本就这么不修边幅,可车子又那么干净。这里面有问题!」 我再给他一个提示,「便利店录像里的车头上有芳香剂。一般来说使用芳香剂多为女性。还有……」行李箱…… 我还没有说完,柳本两眼发光道:「你的意思是说,死者的前妻会来帮忙打扫车子?她其实还暗地里跟死者有来往。这是巨大的发现,我还没有看过有人提出前妻的……」 「……」 我就这么冷冷地盯着他脑洞大开。 「对不起,我不该长舌头。」柳本捂着嘴巴看着我。 我看了一下手錶时间,在这不知不觉的废话里面,只剩下三分钟了。我懒得跟他讲,「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只能靠同学衬託了。你收集到什么情报,给我讲讲。我们把他们没有发现的点加上去。」 这案子里面人物很杂:死者,拿带着血迹的行李箱的人(乘客),便利店店员、护林员、死者前妻、提供死者基本人际关系的死者邻居、黑道成员。 有些人已经给出了名字,有些人还在调查中,只能用名称代替。 目前主流的思路是—— 死者是被黑道成员残杀。 杀人动机为追债。 杀人手法是黑道埋人。当人进行唿吸时,胸腹收缩之际,泥沙下陷,会一点点压迫胸腔的,致使人无法扩张胸部进行唿吸,导致窒息而死。 杀人工具已被携带走。 至于行李箱是其他事件,这种想法可以解释最多的矛盾点,逻辑简单又完善。但缺点就是兇手会很难追踪。 第19页 还有一种假说,就是带着血迹的行李箱的人,也就是在录像里面出现的「乘客」,是兇手。 杀人动机根据乘客的身份而定,要么是追债,要么是死者无意中发现行李箱的秘密,兇手决定杀人灭口。 杀人手法同上。 杀人工具同上。 这种假说把杀人动机复杂化,而且还更好地解释了主流思路里面没有补上的疑点——为什么黑道明明有时间折磨死者,却没有第一时间把车子给烧了,不符合黑道的作风。哪怕是有担心火烧起来会引起护林员发现,但是短时间也没有那么容易发现,只要人死了,火大概随便烧一层座椅皮即可。 再加上有消息说,护林区原本就有种树的坑,所以场地就完全有可能被外人利用了。 缺点是,这种假说没办法说明乘客和死者之间的相处时间。从车内和便利店都留有的血迹上看,无论是车子停在便利店是为了接人,还是中途停靠,或者是送人,乘客在录像期间一定有和死者接触过。因为一般情况下血量不多的话,三四分钟就会干,要是等轮子的血迹干了,再想要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迹,恐怕会比较难。 两种假说之余,还有一些得分点。 根据自己拿定的假说,再进行分析。 我听柳本说,降谷零那组几乎将所有疑点都整理出来了,并且推断兇手可能生活或者工作区域就在警校到护林区之间的区域里面。降谷零推断死者把车停在便利店摄像头盲区并不是巧合,与此同时,想到要把人埋在树坑里面也不会是巧合。兇手一定是了解这两个地方的人。 而我之前说,[在照片里面的另一个人的猜测]有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推出来了。他们认为带着行李箱的乘客一定和死者熟识,而且是女性。萩原研二从行李箱的款式推出来的。28寸是可以免费託运的最高尺寸的家庭款,这一般是女性会负责购买。且内里干湿分离明确,说明行李箱的主人心思细腻,喜欢分类,刚好对应上死者车子整洁,还摆有芳香剂。 我这一听,才知道还是有人观察到的啊! 我还以为我真说的那么难,怎么两个人半天都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不可置信地问道,「其他组能办到,你们居然都做不到,还有什么底气在旁边说闲话,笑别人之前,能不能先笑一下你们没有任何皱褶的全新的脑袋?」 这个时候,明显在厕所洗了一把脸的南川已经来了,刚好可以一口气骂完,「南川,快说,你是不是蠢的!」 南川:「……呜。」 我不耐烦:「你知道你哭这几秒,世界有多少人死了,你还能不能干点有意义的事情?遇到你们真是倒了血霉。快过来写报告!」 我早就看见柳本在和我说话之间,连一句话都没有打完整,一手把他推开,「柳本打字慢得连帕金森病人都急得想要跳起来抽他一巴掌。」 柳本:「……」 结果,我们都只剩下一分钟了,还在打没头没尾的要点,就像是不知道答案,总之先把看起来是得分点的东西全部甩上去。 我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推开南川,在电脑上打了一句话,然后点系统上交。 我以为这么就结束了。没想到所有警官和教官要现场点评,每组给两分钟讲他们的内容,现场评分。我们鬼冢班是第一个先上,然后其他教官和警官们以鬼冢班的情况为基础分班评分,计入学生的平常成绩。 这个突然的消息把所有学生都给吓坏了,周围全是议论声。 我坐在椅子上踢着空气。见一组组成员上去,还有三组就轮到我们的时候,我站起身,柳本和南川吓得连忙抬起头。 「榎本大人,你要去哪里?」 我说,上厕所。 「可是快轮到我们了……」 我凉凉地说道:「照着念就好了。」 我还没有走两步,柳本和南川一人一只手抱着我的手臂,「要是教官问我们问题怎么办,你要不带我们一块走吧?」 「你们是变态吗?之前小组讨论还巴不得快点从我旁边跑了,现在上厕所却要粘着我?总之……」我掰着他们执着的手,说道,「我会快点回来的。」 我一说完,就走了。 其实我没有想去上厕所。 我只是想先看两个人在台上焦虑得头晕目眩,手忙脚乱的样子。 柳本和南川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我,在老师催促下不得不上台念了一下我写的那句话,「兇手是死者的女邻居。」说完之后,两个人对着一大帮乌泱泱,面色不佳的警官和教官们两眼发晕。 坐在中间的鬼冢大叔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答案?」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目暮警官也跟着严厉起来,「你们开玩笑也要有限度。」 我在墙角看戏笑得不亦乐乎,还没停,旁边飘了一道声音,「你明明可以跟教官们说,他们说你闲话,不需要自己亲自绕这么一个大弯子欺负他们……不管怎么样,我想,今天之后,他们看到你都会怕,看到你就想绕着走。」 「我喜欢自己处理事情。」我转头看到是降谷零,挑了挑眉,「所以,你看到我就绕着走,是因为你怕我?」 「我不怕你。」 看他不苟言笑,不惧一切的那劲,我就觉得好笑。 第20页 「好。」 降谷零以为我在取笑他,蹙眉道:「好什么?」 「万事顺心,所以我说好。」 我真心觉得道场上那些不叫什么事。降谷零没有必要抱着不放。但他真要说明白,甚至要和我据理力争什么的,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是不同的个体,互不理解是常事。他想放下就放下,他想拿起就拿起,我随时奉陪。 我看两人快支撑不住,终于决定去当救世主了。 离开前,我又看向降谷零。 「来警校之前,我就认识你了。」 降谷零的脸上因为我这句话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像是诧异,像是疑惑,又像是好奇,眼瞳动着光,好像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看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样子时,连那遮盖在眼前的昏昧也像是遮挡阳光的帘布,跟着被风吹拂开来。 光影颤动下,旧世界悄无声息地用焕然一新的面貌呈现在眼前。 「你也该好好认识我才对。」 我一说完,就大步走上台前。 第11章 case #3 消失的行李箱(完) [东京时间下午3点24 分] 此刻东京警视厅警察学校正在为今早发现的计程车司机死亡事件,安排警校生们为他们所做的案件分析做一份两分钟的现场报告。在招收这批学生之前,警校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活动,像这种直接悬而未决的案件是不应该留给学生们做任务。除此之外,这还牵扯到兇杀案的保密性,很难保证学生不会出去乱说,不小心把案子的关键信息暴露给真正的兇手知道。 然而,这群警校生里面有那个人在,这些顾虑反倒像是无足轻重的小问题。这是他们多年来对榎本弘一的信心。一旦放心起来,警官们和教官们更多的是在想这些活动带来的好处。 如果成功的话,这种活动还可以多来几遍。以学校作业形式,让榎本弘一参与到案子中来,且由他带动整个警校生侦查的活跃思维。这是属于双赢的模式。 教官们早发现榎本弘一的懒散。然而,在小组活动里面,榎本弘一让自己的组员到处收集学生做的推理,自己做整合工作时,榎本弘一会帮忙剔除错误的推理。组员们不得不重新去多做搜集活动,在这个过程中,组员和其他学生们是有互相做交流的,并慢慢引导出更加清晰明确的推理来。 目暮警官和鬼冢教官,还有其他教官们对这种正面积极的交流非常满意。 在报告大会开始前二十分钟,警官们和教官们都在讨论整个活动的进展,而话题中心自然是榎本弘一。 「要是被小弘知道,他的组员把他那些话无意间都传给其他人修改答案,不知道他怎么想?」目暮警官有些哭笑不得起来,「我看他好像还挺想要拿比较好的表现的,虽然小弘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们怕被榎本弘一发现他们在讨论他,所有人都背过身子,避免与他发生视线接触。 鬼冢警官说道:「没想到小弘也有被摆一道的时候……」 浦田老师接着说道:「我看未必,从头到尾,榎本君都没有说兇手是谁。他应该料到要是说出去的话,所有人都会抄自己的答案吧?」 越智教官已经从他们班那边过来,笑道:「就算不说,大家的想法也开始慢慢推出兇手是谁了。说与不说没有什么所谓。」越智教官接着说道:「我们干脆这次作为计分活动吧?这群学生也不容易,为了让小弘参与查案,还被我们拉过来一起查案子。」 鬼冢教官忍不住担心道:「我都看小弘那组改了好几遍,每次都是全删。现在就算把兇手名字扔上去,他还能拿到书面报告的全分吗?小弘会吃亏吧?」 越智教官拍着鬼冢教官的肩膀,说道:「鬼冢,我们也得让小弘熟悉整个警校的流程,遵守警校警规,树立师威。他要是总想混日子,是不可以的。你们都是太宠他了,才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你看看,早上他一说头疼,你就放他去休息,其他学生知道多不满啊?」 「……」鬼冢教官觉得越智教官还是说的有道理的,可还是忍不住担心道,「他要是拿到全校最低分,怎么办?」对比其他小组都已经跟着榎本弘一指出来的矛盾点进行修改,兇手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榎本弘一那组还没有完整的书面报告,一定会吃亏的。「如果他查出兇手,我们就给他满分,怎么样?」 「可是,小弘是专业的。对其他刚入门的学生来说,这样也就不公平了。」越智教官顿了顿,道,「我们这个案例分析报告不要占太多平时成绩分,就好了?给分数的话,还能激励学生多参与这种活动,何乐不为?」 鬼冢教官思来想去,被说动了,刚点头,就听到越智教官握拳说道:「苦尽甘来这么多年,终于有欺负小弘的机会了!让他看看什么叫做教官的力量!」 目暮警官在旁边抽了抽嘴角:「……」 这样听起来,好像只能用分数拿捏榎本弘一的越智教官更可怜一点,是怎么回事? …… 教官们和警官们的密谋只特意避讳了榎本弘一和他的组员们,却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学生被迫听了墙角。现阶段学生们都用电脑开始写报告了。而报告的书写形式之前在课堂上就教过了,这次活动真的是把学生们这几个星期学习的内容投入了应用。 第21页 站在旁边旁听的便是降谷零。他原本是要去看法医报告确定自己的推理,结果听到这群长辈们都在讨论榎本弘一。在此之前,他都没有觉得教官们多看重榎本弘一。这听下来才发现是自己并不把他放得那么重。而其他学生都已经注意到风向,早就榎本弘一的言论当做参考答案进行修改。 鬼冢教官说他会吃亏的话,又一次从降谷零的脑海里面闪过。 早上降谷零才拒绝过蹭答案的榎本弘一。如果当时自己答应的话,起码榎本弘一的脑力成果不会被他的组员被作为交换条件,被到处传。听教官说他们组现在连报告都没有写出来,降谷零虽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有点担心他吃亏了。 不过因为早上道场事件闹过不和,他现在也没有原谅榎本弘一把他当傻瓜一样在道场上戏耍的恶劣行为。降谷零又不可能这个时候主动跟榎本弘一搭话。抱着复杂的想法回自己小组时,降谷零看到诸伏景光正在赶探听情报的柳本离开。 之前柳本支着耳朵偷听他们的讨论就被赶走过一次,现在他又来偷看情况。然而明明该是做贼心虚的柳本,连离开都是气势汹汹的。 「走就走,你以为我们还少了你的线索吗?你们可能不知道,各小组传的「犯罪者不是一米八以上的右撇子」是榎本大人先说出来的。不信你们可以问教官们。你们没了我们互相交流情报,吃亏的是你们!」 诸伏景光自然不会把这种话放在心上。 降谷零却在旁边开口了,「好啊,我们交流情报。」他刚说完,就注意到诸伏景光用惊讶的目光觑着自己。可他总不能跟诸伏景光说,自己怕榎本弘一的进度跟不上,最后什么分都没有,而其他抄他答案的人个个高分吧。 柳本见降谷零让步,连忙看完他们小组列出来的要点,看到他们推测『乘客』是兇手的时候,就復刻榎本弘一之前的话否定道:「出现在便利店的那人应该就是计程车的乘客,从血迹情况可以得知,他在那段时间坐上车离开了。可是,如果这个乘客是兇手的话,他和死者相处那么久做什么?就算中途分开过,他重新去找有什么意义?不能因为他带着有血迹的行李箱,可能是另一起兇杀案,就说他有问题吧?你们太关注这个乘客了吧?」 降谷零不为所动,继续指着照片里面的乘客,说道:「说到底,这个拿着行李箱的乘客的行动太不自然了。遮挡相貌是一回事。这家便利店前不着居民区,后不着交通站,谁会把这里当做出发点或者终点站?中途下车来买点补给还比较常见,可是,乘客是中途下车的话,要拿着行李箱转悠做什么?28寸的行李箱不嫌拿着麻烦吗?行李箱不是到目的地才会搬下来吗?」 「……」 柳本被问倒。 这个榎本弘一一点都没有跟他讲过。他只能不断地回忆榎本弘一说的话。 「谁知道呢?反正那时候死者还活着就对了。」 降谷零还是执着那个行李箱的问题。 就算行李箱装的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乘客也没有多此一举把行李箱拿下来。除非,那个行李箱不是乘客的。如果推行李箱进店的是一名小偷呢?偷行李箱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盗窃。有小偷借着司机停在便利店之余,转移了行李箱。 为了躲避行李箱主人的视线,小偷不得不在便利店转悠一圈…… 这解释了为什么有人会明明是中途靠站,还要带着行李箱转一圈。可是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真的是小偷的话,他怎么知道那里刚好是有行李箱。而司机为什么要中途靠站?除非用巧合、意外或者偶然事件来解释,否则说到底线索太少了。 降谷零问:「榎本有说过兇手是谁吗?」 「这没办法推兇手,线索太少了,大概猜一下范围就好了。」柳本耸耸肩,「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有个指向性的范围。教官也没有要求说找出兇手具体是谁。」 「那榎本没说范围吗?」 「他说,反正和乘客没关系。」 「……」 降谷零不管逻辑,只是自己的直觉还是让他无法放弃行李箱的矛盾点。 现在要是榎本弘一在,降谷零一定要问个为什么。然而,旁边就只有疯狂记他们报告的柳本。见柳本勉勉强强记完离开后,诸伏景光说道:「你知道这人是来打听情报的吧?」 降谷零面无表情道:「我听教官们说这次会计分,但那傢伙一个字都没有动。」 这话一落,降谷零就听到诸伏景光笑了,还明知故问,「那傢伙是谁?」 「……」 时间再次来到现场报告的时间上。 降谷零见榎本弘一只在最后一分钟内随便打点东西就上交了,也不知道他写了什么东西,莫名有些焦躁。给了现成答案,他难道没有抄一点吗?注意到榎本弘一离席,降谷零想了想也跟上去。可是追上去之后,降谷零又不确定要说什么。 跟他说,他的组员把他们的脑力成果到处说呢?现在很多人也许会拿高分,而他因为吹毛求疵,连报告都没有写完,可能拿很低的分数? 事实上,降谷零觉得这对榎本弘一来说不公平。这点不公平让他没办法一句话都不说,也没办法一件事都不做。可他又可以说什么呢?保不齐榎本弘一还会嘲讽他多管闲事。 第22页 在他犹豫的时候,他听到榎本弘一因为自己同组成员在台上手足无措,笑得很开心。降谷零忍不住嘆了一口气,这人怎么随时都可以这么没心没肺呢?降谷零和他搭话了,结果他全程总是在笑,估计完全忘记他和自己闹不和了。 见他要上台,降谷零原本想提点他一些话,却被他一句「来警校之前,我就认识你了」给弄得愣怔,反应不过来。回过神的时候,榎本弘一已经站在台前。 「兇手是死者的女邻居,也是出现在监控底下的那名提着行李箱的人。犯人想借用黑道手法杀人,反而恰恰证明兇手担心死者一死,警察可能会把嫌疑人框定在死者的熟人范围。而死者人际关系简单,除了前妻之外,熟人除了认识的邻居们,便没有其他人。」 「熟人邻居中,要像录像里面身形瘦小的屈指可数。」 榎本弘一无视台下的杂音,慢条斯理地说着。 「事实上,我相信,警官们觉得这个案子最难的地方是,无目击证人,无明确的犯罪嫌疑人。在上访调查了那么多人里面,所有人都拥有不在场证明。而在监控里面出现的「带着行李箱的人」举动异常,却也无法断定这人是否就是犯罪嫌疑人。这个乘客更多地在做侧面证明,死者那个时间段还在做生意,还活着。」 「但是——问题来了,谁说拿着行李箱的人就是乘客了。是因为那人没有穿制服,还是因为那辆计程车的司机是挂着死者的名字?要知道,录像里面并没有拍到死者活动的痕迹。」 榎本弘一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死者死亡预测时间是凌晨两点到三点间,但是不代表他遇害的时间就是那段时间。也许我们可以调前一天也不为过。因为死者人际关系简单,没有朋友,没有人在意他什么时候消失的。而兇手则利用了这一点,开着他的车,拿着大型的行李箱故意在便利店转一圈,让人记住在那个时间段有计程车来过。便利店的停车区刚好是在收银区和主街道的视角盲区,如果了解这块地方人迹不多的话,就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混淆失踪时间,进而混淆死亡时间,制造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台下的降谷零突然豁然开朗。 他一直不理解的那个行李箱问题得到了解答。 「从林区的树坑和录像的情况来看,兇手非常了解这块地方。但护林区和警校便利店的距离至少有15公里远,想要熟悉这块地方的各种情报,除非是住在警校附近,工作在护林区,又或者住在护林区附近,工作在警校区附近,还有一种可能——兇手本身就是会到处跑的人。」 目暮警官反应过来,「计程车司机?可是死者的女邻居并不是计程车司机,她只是一名打零工补贴家里的家庭主妇。」 「如果这位女邻居在死者休息时间段借用他的计程车打零工呢?事实上,如果比照车子整洁的情况和死者屋子脏乱的情况,可以推断出这至少是两种不一致的表现。你们还可以看到车子上放着芳香剂,一般车子上放着芳香剂的都是女性…」 「这不能推断车子是由女性在负责清洁的。」 这个时候,有个声音响了起来,是松田阵平。他也不等「请说」,就继续开口。 「我们组的hagi发现,死者房间照片里面就有芳香剂。那个芳香剂就是死者自己摆上去的,根本不能作为推断兇手是女性的证据。」 这话一落,不仅是学生群,连警官和教官们也发出惊疑不定的声音。 这得是眼睛多尖才能注意到这个东西!? 榎本弘一也不急,似乎就等着这句话。 「可我们发现死者尸体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至少穿了两三天,脸上还有鬍鬚。这说明什么?」 这话一落,众人突然觉得脑袋里抓住了某些东西。 萩原研二紧跟着开口说道:「如果他是一个在外保持整洁,愿意花心思打理车子的人,他外表应该也会相应的得体。但他被发现的时候,他外表有些邋遢,说明他其实被困住的时间要比想像中的长。再次说明,昨天上午出现在便利店的计程车司机不是他本人。」 「很好。」榎本弘一说道,「这以上都是我的推断,无法完全准确地还原整个案子的过程。但是我相信现在兇手应该手上还戴着证明她是兇手的证据,可以比照死者脸上出现的细痕。我记得,女邻居的证言说,她和死者虽然是邻居,但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来往,彼此不熟。那么——」 「我希望警官们可以问她既然昨天半夜到今早凌晨的时候,她一直都待在家里,有她的孩子做人证,那么昨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她是否有不在场证明。以上是我们小组的报告。剩下的教官们可以点评其他小组的报告了。」 降谷零在看着榎本弘一下台前,不少学生们都带着已在风中凌乱的表情。事实上,每次榎本弘一开口说一段话,就有学生们时不时地惊叫「怎么是这种发展」。而这些惊唿都来自于听信榎本弘一在小组讨论传出去的推断的学生。事到如今,他们才知道那些推断全都是一半是对的,另一半是错的。 「……」 这人是怎么回事? 降谷零顿时意识到一件事,榎本弘一该不会就是知道柳本会把他们组的事情说给别人听,所以干脆借他们的口,把所有人的调查方向都给转了个遍吧?老实说,降谷零听到柳本坚定地说「兇手和乘客无关」的时候,他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错了。 第23页 虽然确实与乘客无关,但榎本弘一也太爱混淆视听了吧? 等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降谷零看到榎本弘一的视线朝着底下躁动的学生们扫了一眼。降谷零并没有错过榎本弘一眼里的狡黠,就像是一只狐狸正堂而皇之地摇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 此刻,这只狐狸注意到自己在看他。 在被几个迫不及待要追问证据的警官们围上他之前,那个清隽的青年朝着自己颔了颔首,似乎在得意地问,怎么样。 降谷零失笑起来。 白担心了。 >>>>> 案件后续在晚自习之前,就公布给所有学生。 兇手确实是死者隔壁女邻居。身为单亲母亲的她为了补贴家里,提出在死者休息的时候,借用他的计程车继续工作。他们达成协议之后,就一直维持这种关系。直到有一天女邻居半夜出车被陌生的乘客缠上,女邻居失手打死对方,被死者发现。死者协助她分尸抛尸,甚至借他的行李箱和计程车来帮忙。 原本女邻居觉得可以相信对方,却发现死者一直留存着她杀人工具,还听到他暗地里说需要很多钱之类的话。这都让女邻居产生危机感,所以女邻居先下手为强。 因为死者一直有借贷赌马的习惯,女邻居仿造黑道杀人的手段,试图混淆杀人动机和杀人时间。行李箱上的血是她最后一次抛尸块时,不小心留下来的。她当时离开便利店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会被查上。因为在外人眼里,她和死者没有交集。 若不是戒指上留有死者的dna,女邻居原本想一路矢口否认他们的关系。 「……」 降谷零觉得女邻居能够做出这么些心思去杀人,最后因为戒指留有死者的dna,也没有挣扎多少,就承认了,似乎心理防线要比自己想像中的弱一些。他还在想,从现场回警校的榎本弘一似乎看透他的疑惑,随即开了口。 「因为我对兇手说,死者喜欢她,原本打算顶替她的罪名去自首,结果却因她的误会被杀了。」 降谷零心中顿时一震。 「这样说,更容易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可以省了我们审问她的环节。」 「……所以死者真的喜欢她,还是你故意造假的?」 降谷零说完之际,想到了死者脏乱的房间里面,好好地放着一排用了好几瓶的芳香剂,车子干净得一尘不染,似乎追到了答案,又不确定那个答案是不是正确的。 榎本弘一微微笑了笑,食指抵在唇边,「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后续的后续—— 榎本弘一靠着报告的一句话,拿到全校第一。 第12章 幕间(一) 日子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多了两条尾巴——柳本和南川。 我到现在都没记他们的名字,他们也不计较。他们跟着我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之前做案件分析报告,他们两个在打探消息,连累一大批学生都拿了低分,基本把百分之六十的警校生都给得罪了。跟我撇清关系会被那百分之六十的人欺负,不跟我撇清关系会被我欺负。横竖都是死,他们就干脆跑过来当我专属小弟。 他们日常工作就是夸我,被我骂,给我跑腿,帮我写作业。我对他们唯一的不满就是,他们经常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逼我从拐弯抹角的伪善者变成了一个直球的暴躁boy。 这次周末遇到公共假日,警校临时给我们放了假。柳本和南川都是东京本地人。他们也不知道在哪里打听到我老家是关西三重县,以为我对东京市不熟,说要带我到处玩,逛游戏厅,去酒吧泡东京的漂亮妹纸,他们负责给我撑场面。 难怪他们两个人都是笨蛋,脑袋里面都是这些玩意,不知道会影响自己的脑力吗? 周末,我跟鬼冢教官要了训练场的钥匙,我打算自己一个人待在学校。 我家里面的家具基本上全部清出去了,一些卖不动的东西则扔到垃圾回收场里面当废品贱价处理。我回去连张床都没得睡。二手回收家具店的老闆给我凑了个整,汇了80万日元,大概就是6000多美金。确定我没有其他反应后,我发现他把我的电话号码设置成黑名单了,打也打不通。 真是无情。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之后,就开始做枪击练习。我十八岁的时候考过持枪证,不过因为持枪证的年检费有点贵,第二年就没有续下去。我那张证就相当于作废了。这次回警校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命中率还是没有提高多少。 话说,有毛利大叔这个神枪手在前,我命中率就算到了99%也没有用。 手机铃声响了四、五遍之后,我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电话上面显示了一长串电话号码。我向来不录别人的名字进我的手机,只记电话号码。这是小时候没有移动通讯养成的习惯。就算自己有手机了,还是觉得记电话号码容易一点。 「小弘,听说你进警校了,你今天有时间吗?我带你吃一顿。」说这话的便是我之前说的毛利大叔。 毛利大叔全名,毛利小五郎,三年前还是东京警视厅的刑事,听说是与逃跑的歹徒发生冲突,击伤人质,被上级批评后就辞职当侦探了。一离开警视厅之后,大叔的消息也少了不少,弄得跟没有此人似的。我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我去哪里找你?」 第24页 毛利大叔转头问他女儿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小兰要吃什么?刚赌马赚了一笔大的,什么都可以吃。」 我这边听不清他家女儿的声音,但我们最后决定去浅草吃河豚火锅。约好时间之后,我就开始收拾好枪枝装备,准备离开学校。放假时间,学校教学楼内部是不允许留任何学生的,但学生宿舍还是供学生自由出入。 我回到宿舍换衣服的时候,刚好碰上诸伏景光。 我自从身边有两条小尾巴之后,就很少有其他人来找我说话。不过,警校生活也差不多有大半个月,大部分学生都有固定的朋友圈,学生关系也定型定性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现在对我来说,就是说过几句话的同学而已。 我和他视线对上之后,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唿。结果他开口说道:「榎本同学,这次假日也是待在学校不回家吗?」 我动了动眼瞳,开门见山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诸伏景光顿时有些讪讪,「没事。」 我看他在原地一动不动,明显还是有话说,但又不主动。我也不愿意等,直接开我的房门,诸伏景光的声音这才响了起来,「榎本同学,我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我跟别人约了吃饭,找时间再跟我说吧。」 这一说完,我就把房门合上了。 我大概知道诸伏景光说的是什么事,应该是他年幼时在长野经歷的惨案。之前我就有疑心过他似乎挺支持教官那边的,后来才知道诸伏景光想从警察内部系统去查十五年前长野惨案的全部线索,找出还在逃逸中的罪犯。 这全部细节还是从鬼冢大叔那边听说的。 他最近无聊就会找我聊天。 主要是因为我养小弟的消息从学生群传到了教官群那边。大叔怕我误入歧途,又不敢批评我,就只能客观地从时间上减少我和柳本南川相处的时间。不过,他也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说。慢慢地,我了解了全班的家庭基本情况。 不过,我不想帮忙。 诸伏景光的事情吃力不讨好。 一方面,这是十五年前在长野县的陈年旧案。身为唯一的目击证人诸伏景光本人还失忆了。无论从时间上,或者地域上,都查起来很费劲。另一方面,我不确定诸伏景光自己知不知道,还是有意去迴避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日本刑事诉讼法规定,杀人等最高刑为死刑的罪行公诉时效为15年。时间上已经过了罪行公诉时效,诸伏景光现在就算真的能找回杀人犯,还能做什么? 我记得他哥哥诸伏高明似乎也是警察,他本人都没有查了,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 现在查出兇手,对受害者来说,光是道德难题就会给自己沉重的心理负担。哪怕报復是情有可原,但法不容情。到头来,只会把自己推入地狱。 老实说,我不信诸伏景光像这样为了查兇手,费尽心思来当警察,在他知道兇手在哪里后,会什么都不做。就算短时间不做,长时间呢?而且,万一兇手本人发生什么事情,外界若有新闻媒体找事,第一反应也是会联想到这人和诸伏景光有仇,推断是诸伏景光下手的。这真拿着一些空穴来风的消息随意给人戴帽子的话,查起来不仅本人会有问题,连警视厅也会被不嫌事大的媒体记者弄得乌烟瘴气。 这虽然是过分联想了,但毕竟防患于未然。我的担心跟教官们的担心,或者跟他素未蒙面的那位大哥的顾虑都是大同小异的。 讲真,还不如不查。或者,谁都不帮忙,看诸伏景光瞎折腾。 …… 我身上那种开枪后的硝烟味实在太重了,光是换身衣服还不够,不得不洗个澡,捡了一件运动装就出门。刚出门,我就看到诸伏景光还像是石头一样地站在我的房间门口。一看到我,他就立刻说道:「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可以现在听吗?」 「……」 我之前应该要很严厉地让他直接滚才对。 然而,诸伏景光还装傻一样地朝着我笑了笑。老实说,大概是看久了柳本和南川那两张蠢脸。我现在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人还看得挺顺眼的。 在对比中,我连耐心都多了一两分。 我也不接话,只是边锁门边问道:「那个降谷呢?」 诸伏景光见我和他说话,也扔掉他的那些废话,很快地说道:「他去图书馆学习了,你找他有事情吗?」 「我想要他的电话号码。」 诸伏景光一愣,而后笑道:「可以,你先等一下。」 我就在旁边看着他翻着通讯录,很快我的手机里面就录了一长串电话号码。我想也没有想就打通了,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让他过来这里接你走。」 我用5日元打赌——这个诸伏景光根本就没有让降谷零知道他正在查他父母的那桩案子。 见我立刻拨打电话,诸伏景光笑得有些勉强,「倒也不用这么快就验证。」 他这话心虚着呢…… 我还在想他是不是给个假的来应付我,结果诸伏景光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 「我觉得,你应该会把我来找你的这件事告诉zero,所以,我给的是我的电话。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摁灭电话声,平静地说道:「不,我还挺高兴的。」 「什么?」 「我喜欢聪明人,说话简单得多。」我看了看手錶上的时间,报时道,「现在是周六,东京时间上午十一点二十二分,榎本弘一出发去东京浅草genp asaka。」 第25页 旁边的诸伏景光听得茫然,但他很聪明地不问。 我望着诸伏景光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介绍一个以前是刑警,现在做侦探的大叔给你认识,如何?」 我走在前面,很快就听到诸伏景光跟上我的脚步,于是又想到一个问题,「话说,要是毛利大叔问你和我什么关系,你就说——」 诸伏景光反应很快,「同班同学?」 「我从不带同学去见我的长辈的。这一听就很假。」 诸伏景光犹豫了一下,我趁着他还没有把叫我头皮发麻的「朋友」说出口,我就给他提示——「小弟」。 「我今年22,你好像比我小一岁……」 我打断他的话,跟他煞有介事地说道:「诸伏同学,我跟你说,你可是占大便宜了。」 诸伏景光这一听,嘴角跟着无意识失笑起来。我还以为他要为称谓挣扎一下,结果他十分顺从地说道:「都行,我听你的。」 我就喜欢这种能屈能伸的。 第13章 幕间(二) 好久没有社交活动了,我连电车都不知道怎么坐。 我原本还记得浅草这个大站怎么去,但诸伏景光跟我说去年就改电车线路了,原来的电车线路会比较慢。他一边叭叭叭,我一边盯着线路图,脑袋里面开始冒泡,思考我到底是多久没有出门了。 诸伏景光似乎发现我没在听,便停了下来。我觑了他一眼,说,我跟着你走。所谓结果论践行主义者,那就是只要结果如期所愿,过程如何并不是重点。 我又追加了一句嫌弃他废话太多的话,「有什么好解释那么久的?」 诸伏景光笑了笑,带着些无奈又迁就的味道,但就是不郁闷气结,也不愤怒狂躁。我看了他好几眼,突然想批评他,「你一定是认为全世界都是好人的类型。」 诸伏景光被我这么说,转头问我:「什么?」 「就是别人恶意挖苦你,还以为他在对你好。」 诸伏景光哭笑不得起来,摆着手说道:「不至于不至于。」接着,他又继续解释自己的话,「有时候,我知道对方的意思,却不争执,只是觉得没必要做这种意气用事的事情。毕竟会认为占据口头上风就相当于自己胜利的人偶尔也挺可悲的……」 话说到这里,诸伏景光的眼瞳一闪,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立刻朝我的方向紧张地表示道:「我不是在说你。」 「你要是真在说我,我才觉得好玩呢。结果,你果然还是这么没意思。」 诸伏景光错愕地看着我。 我这反倒就惊讶了,「你不会以为我是个好人吧?」我在案例分析上基本把全校都坑了一遍,教官他们现在都不敢继续搞案例分析。据我所知,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说我坏话。不过他们就是不敢拿我怎么样。「你是真不知道,我等一下就要把你卖去做苦工,要去地下矿场挖矿了吧?」 诸伏景光原本想要说的话都被我最后一句堵了回去。一看到他无语,我就忍不住笑起来。 这才有意思。 诸伏景光也不接这个茬,反倒问我:「话说,你怎么就知道会有人在用你的推论?这次案例分析的线索给的并不够全面,无论从哪个角度进行解释都可以继续说得通。假设兇手就是一米八以上的壮汉,这也说得过去,我并不认为能推翻大众想法,另闢蹊径的答案就一定是标准答案。当然,我也知道,这个案子里面也透露了很多其他暗示兇手非壮汉的信息……」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认为反套路的答案在没有证据佐证下就并非是标准答案。 他想要问我,为什么我能肯定自己的答案就会被别人当做标准答案,而不是案件的可能性之一。 我不说答案,我就想知道他怎么想,道:「那你怎么想?」 「因为你年少推理成名,别人会认为「你的答案的准确性比其他人高」。」 「就是权威暗示效应了?」 「可以这么说?但还是有一些违和感。」 诸伏景光纠结于那些还没有说出口的违和感。 诚然,我入校之前确实有些人听过我以前的名号,但真实情况是大部分人还是跟柳本和南川一样,对我抱着质疑的态度。 而这个质疑在没有我展现任何才能之前,即案件完美落幕之前,是不可能有结论的。为什么他们还是在不知道我的真本事之前,毅然决然地选择相信我说的可能性? 「因为关键不在于我,在于教官们。」 我一开始确实是想到处拼拼凑凑答案,但是第一次回收消息之后,我发现我最先说给教官们嫌疑犯的判断,从学生们的报告里面听到了。 「教官们有和学生们进行沟通,或者说过这么一句类似的话「如果你们想要取得不错的成绩,也许可以去看看榎本弘一怎么做」。当然,教官们不可能对全部学生都这么说。有内向不与外界沟通的,有固执己见的,有自己清晰思路的,所以我不保证所有人都会和我的说法统一。反正,他们信的不是我,是教官。」 诸伏景光惊讶地看着我,在他开口之前,我就继续说道:「于是,我的坏心思就起了。」 「你好像很喜欢欺负别人。」 「大部分人都喜欢欺负别人。只是我比较明显而已。」我振振有词地跟他说,「事实上从生理上,通过打压别人,或者观看这样类似的举动,这本身对人的大脑神经系统,就有刺激多巴胺的效果……」 第26页 诸伏景光认真地思考我的话,我再给他一个浅显易懂的例子,「你喜欢看奥特曼打小怪兽吗?」 我刚说完,诸伏景光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而且这一笑就笑了好久,半天停不下来。因为笑太久还止不住,诸伏景光还要时不时道歉,看得我不明不白。 「?」 这有什么好笑的? 在浅草下站的时候,我就看到不远处的毛利大叔了。他那一身西装套装太好认了。而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我还以为像是毛利大叔独自一个人养女儿的话,会把孩子养成假小子,结果看起来性格相当软。 「毛利大叔。」 我率先跑了上去。 我刚喊完,毛利大叔插着口袋转过头,等看清我之后,原本严肃的脸上也浮着笑意,「小弘,刚刚好,我们一起走去店里。」 我视线跟着往毛利兰的方向望了一眼,我以前只在照片上看过她,真人看起来更可爱一些,「嗨,小兰,你知道我是谁吗?」 毛利兰盯着我的脸,小声地说道:「弘一哥哥好。」说话间,她躲在了毛利大叔的背后。 老实说,我也不擅长和小孩相处,于是把关注点放在毛利大叔身上,说道:「话说,大叔和小兰怎么了吗?」 我看他们两个人走路的时候,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当然,毛利大叔不高兴的表情太明显了。 「小兰说要买魔方,我不给她买,她就在闹脾气。」 我觉得,这话更像是毛利大叔在闹脾气。我笑了笑,说道:「我都不知道大叔原来讨厌魔方的?魔方很便宜吧?」比一顿河豚大餐可要便宜太多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毛利大生气的时候就有插着口袋的习惯,这说明他不想说内心真正的想法。 我见诸伏景光都到了,先和毛利大叔做了介绍,「这是我在电话上介绍的诸伏景光。」我再和诸伏景光介绍毛利大叔,「诸伏,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毛利大叔讲。」 毛利大叔热情地握住了诸伏景光的手,「请尽管把事情交给我吧,你是要调查十五年前的长野惨案,对吧?」 诸伏景光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对着毛利小五郎的方向,不确定地问道:「我真的可以麻烦你吗?」 「没事,我会匀出时间给你的。小弘都特地跟我讲了,我一定会帮忙的。」 「真的谢谢!」 诸伏景光喜出望外,顺势抓了抓我的手。 「……」 其实他也没有必要这么高兴。 要不是我今天突然收到八十万日元,我也不会想要帮他。我觉得,我就是生了一种钱拿到手就想要花完的病。与其说是要帮诸伏景光,倒不如说是在帮单亲爸爸毛利大叔。 嗯,我把八十万日元当做委託费给他了。 这么做其实有三大好处: 第一,帮助毛利大叔赚钱。 第二,诸伏景光要麻烦我的事情就这么转移出去了,我可以继续当咸鱼。 第三,以毛利大叔的破案能力,长野一案还可以永无止境地被查下去。以诸伏景光的性格,还不会太赶催着毛利大叔,要是久了,说不定诸伏景光还认命了。 简直太完美了。 我们这边氛围太好,反而显得毛利兰那边凄悽惨惨,冷冷清清。毛利大叔估计也是看不下毛利兰这么可怜,在去吃河豚之前,还是给她买了一个魔方。 毛利大叔看着毛利兰这么高兴,一拿到手就开始掰着玩,表情十分恨铁不成钢。 「所以说,魔方怎么了吗?」 我才刚开始问毛利大叔,毛利兰就举着魔方问我会不会转。 「我不会。」我把魔方交给诸伏景光,「你跟这个大哥哥学吧?」 诸伏景光无奈地接过来,一边走路一边教毛利兰转魔方的诀窍。 毛利大叔很快就跟我说原因了,「小兰要和班上的臭小子玩游戏,但是因为她不会玩魔方,被拒绝了,所以她现在也吵着要学。」 「……」 哪来的臭小子居然敢欺负我大叔的女儿? 这根本就是在挑衅我。 我走到诸伏景光和毛利兰之间,直接抢下魔方,并对着小小的毛利兰露出和善的微笑。因为这突然的动作,小兰抬起小脸,忍不住跟着惊唿起来:「弘一哥哥?」 「小兰,比起复杂的转魔方,我教你更简单的和班级朋友相处的方法吧。」 我这话刚落下来,诸伏景光在旁边一直盯着我。 第14章 幕间(完) 关于连续三天的公共假日,10岁的工藤新一已经做好了假日计划。 早慧以及优秀的家庭教育让他很快就学会独立自主,不会到现在还想着缠着父母陪他一起出门玩乐。昨天,他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家庭作业,并且在家读了三个小时的书。今天上午,他打算照例去上小提琴课,下午去公园的足球场练球。至于明天—— 工藤新一的小脑袋里面闪过发小毛利兰被自己拒绝之后,闷闷不乐的表情,心里也有一些不舒服。事实上,他和毛利兰的关系很要好,但两个人的兴趣爱好不一致,参加的社团不一样,玩的东西也不相同。偏偏这种情况下,他和毛利兰天天一起上下学。别说是同班同学,其他班同学都在打趣他们是男女朋友。 第27页 就在一个星期前,有个好事的同班同学在教室黑板上画相合伞,伞下赫然写着「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的名字。一进教室,同学们就跟着起闹,让工藤新一喊毛利兰老婆。小工藤哪里受得了这种恋爱暴击,脸都涨红了。 旁边的毛利兰看到工藤新一这样,顿时在全班同学面前说:「我和新一才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你们不要这么欺负新一了。」 工藤新一还没有从这句话琢磨出完全的意思,毛利兰的朋友铃木园子声音跟着她的头一样从人群里面冒出来:「小兰不喜欢新一吗?」 「我当然喜欢新一啊!新一是我最好的朋友。」毛利兰握着拳头,铿锵有力地说道。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这句好人卡把工藤新一纯纯的少男心徒手生撕成各种看不清形状的小碎片。从那天开始,工藤新一就以各种藉口拒绝和毛利兰一起上下学,也不和她一块玩。工藤新一都下决心以后不要和毛利兰一起了,结果想到毛利兰愁眉苦脸,他又纠结万分。 平常工藤新一苦闷的时候,自家父母看在眼里也不会立刻去询问。可隔个两三天没见好转,他们一定会问。然而,这一次工藤新一就是等不到自家父母的主动询问。还有,现在都到了放假日。按照以往的惯例,自家妈妈也会问要不要哪天带上毛利兰去看电影、爬山游泳之类的,可现在也什么都不问。 在吃早餐的时候,工藤新一盯着笑眯眯的工藤有希子,试探道:「妈妈,我明天没有其他事情要忙。」你可以随时带我和毛利兰去任何地方玩。 工藤有希子单手扶着侧脸,微笑道:「新一要买新书了吗?图书馆的书都看完了?」 「……」 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最近怎么没有和毛利兰来往。 工藤优作视线从报纸上抬了起来,不着痕迹地扫了自家小孩一眼,说道:「新一,你有事找妈妈帮忙吗?」 工藤新一被噎住了,硬着头皮说:「没事。」 他刚说完,就看到工藤有希子在旁边笑意更甚,顿时浑身不舒服,顾左右而言他,「话说昨天下午来了什么客人?」工藤新一原本想要占用自家老爸的图书室,结果被通知说有客人要用书房,他不得不回自己房间里面。 通常工藤夫妇很少让工藤新一迴避客人。当然,让工藤新一见,他也不一定愿意跟着陪爸妈和客人聊天。不过,这次工藤新一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那个客人,只在窗口看到他的背影——是一名清瘦挺拔的黑髮青年,发尾稍长,所以绑着一条小马尾。他穿着浅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显得宽肩蜂腰,腿长高挑。步伐稳健从容,能够想像他这个年轻人如何不卑不亢地和他父母聊天的画面。 工藤新一的问话刚落下,就看到工藤夫妇两人交换视线,同时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没什么,你不用在意。」 「…不说就算了。」 都说给孩子最好的礼物是父母亲彼此相亲相爱,但是时不时撒狗粮,表现出两人之间的默契真的是不用再多了。 不过好奇的种子却被他们这一举弄得开始想要迫不及待地钻土而出了。 等新一吃完早餐之后,就去小提琴班。 他每周固定都会去练拉小提琴。因为他最喜欢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也会拉小提琴。另外,小提琴班的隔壁就是钢琴班。毛利兰学的就是钢琴,但是她来的时间要看她爸爸毛利小五郎怎么安排。 这次新一上课前在钢琴班望了一眼,没看到人,下课后再偷偷望上一眼,还是没有那人。 「……」 工藤新一忍不住嘆了一口气,正打算回去。 就在这时,旁边的教室门开了一条缝。流畅优美的小提琴音乐如光影般倾斜而下。工藤新一自开始学小提琴开始,就学了很多相关的理论知识,也听过不少名曲。他只听那一段音乐,就知道这是巴赫的无伴奏小提琴组曲奏鸣曲的片段。 巴赫的六首「小无」堪称众多考究技巧难度的小提琴曲中的珠穆兰玛,曲子囊括了小提琴所能够演奏的所有和弦,也被称为「小提琴家试金石」。还有这么个不成文的约定俗成,小提琴大师们会在自己事业顶峰时出版一张「小无」的唱片,以此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实力。 过去,工藤新一心高气傲,自己试着拉过其中一个小片段,不仅没有拉成功,还发现自己的手快练得要断掉了。后来听说,他的老师也不能够完美演绎的时候,工藤才放下自己的执着。可是现在却有人拉出了专业级别,工藤新一一时间产生了好奇,挤着门缝看过去—— 有个人站在光影中,素白纤长的手指熟练地揉弦,另一只手则缓缓地做出了推弓的动作。曼妙的音乐也跟着落幕。这一幕光影剪切恰到好处,如同伦勃朗手中的油画,连明暗与浓淡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他还没有看清对方是谁,教室的门就被门内旁边出现的另一个黑髮蓝眼的青年合上了。工藤新一只看到那个拿着琴弓的青年脑后的小马尾跟着回头晃了一下,发尾处的阳光也跟着跃动起来。 是昨天下午的客人! 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 工藤新一越发想不通。 抱着这样的疑惑,他在公园里面练颠球。 这种重复枯燥的动作不仅可以锻鍊自己的运动神经,而且也能帮助他很快地进入思考。 第28页 昨天的客人到底是什么人?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应该不是父母的旧识。平常人在节假日也不会穿着衬衣四处走动,也不会在音乐教室里面练小提琴,说明是平常有习惯穿西装作为自己的便服,对自我要求高,性格随性又偏好严谨的人。 与他同行的人的身份会比较好猜,行动间身姿板正稳健,身材肌肉匀称,并不是某领域的运动员,也不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的健身教练。安静时,目光也都在观察周围,要么是保镖,要么是便衣警察。 …… 工藤新一在神游间不知不觉地已经颠了百来个球。就在自己准备收心,突破自己的记录时,视线里面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眼前走过,离自己只有几十米,只要跑过去就可以和那个人打个照面。 工藤新一不仅好奇心旺盛,而且行动力十足,当下就抱着球跑到那个坐在长椅下的人。 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衣,衣服第一个扣子并没有繫上,虽然不足以看清对方锁骨的形状,却可以看见对方骨窝里的一抹阴影,莫名让人想到瑞士牛奶口味的三角巧克力。再往上看,对方正用一双清透的碧瞳望着他,嘴角弧度自然上扬。他并没有在笑,却有种对方在朝着自己微笑的错觉。 「工藤新一,等你好久了。」 他的声音一响起来,工藤新一仿佛自己是那个遇到抓着怀表,会说话的兔子的孩子。在声音一响起来,没能自己反应,就「噗通」一声掉进对方的坑里面,要开始无止境的冒险一般。 工藤新一的眼瞳动了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感觉自己开口问「对方是谁」,像是在犯傻一样。他抱着足球下视,发现对方看的书正是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当下惊喜,「你也喜欢福尔摩斯吗?果然福尔摩斯最棒了!」 面前的青年唇角微微上扬,手指按在封面上,让工藤新一看清封面上头戴软布帽,一手拿着菸斗,一手拿着放大镜,身材瘦削颀长的大侦探画像,「你是说这个充满幻想,没有高中生常识,还犯毒瘾,喜欢胡思乱想,尽情吹牛,若是解释不够,就硬编来凑的英国人吗?」 这话一落下来,工藤新一都可以听到自己捏着足球时手指与皮质发出的「嚓擦」声,双眼充斥着排斥、反感和震惊,「你说什么?」 这位青年良善的皮囊下在少年眼里已经慢慢褪去,化成恶魔正在做张牙舞爪的形态。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的脑袋正在突突突直响。 「我说错了吗?」青年的恶意毫不保留,「我记得,柯南·道尔最喜欢的案子之一是《斑点带子案》。讲的是兇手如何巧妙地利用蛇来杀人的故事。据说这个故事也被很多读者喜爱。可是,且不说兇手是否把蛇养在保险柜里面,否则为什么没人发现他还豢养了蛇这一点。「但是用牛奶餵蛇的点子,可真是太天才了!」小学生都该知道,蛇是不会喝牛奶的。这难道不能说明福尔摩斯一点常识都没有吗?」 「……」 「让我再想想福尔摩斯的一些好笑的细节吧,不是说福尔摩斯为变装高手吗?还曾经装扮成女人的姿态在路上走动,可福尔摩斯身高一米八,这么变装难道不会被人认出来吗?无论是面容,还是手脚……」 青年还没有说完,工藤新一已经把手上的足球扔到了对方身上,然而这对于青年来说,只是不痛不痒。他单手就把足球接了下来,眼尾的笑意挑衅意味十足。 工藤新一气得脸都涨红了,「福尔摩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他才没有那么不堪,你太过分了!你根本不配看柯南·道尔的书!」他一说完之后,手脚并用开始要为福尔摩斯声讨一般,开始打面前的青年。 然而,青年依旧轻轻松松就拦住了小少年的攻击,单手就抓住了工藤新一的领子,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还没有说完呢。」 工藤新一余怒未消,瞪着青年,眼里竟因为愤怒和激动逼出了泪光,「我才不想听!」 「完全没有缺点的机器人,会让人喜欢吗?福尔摩斯于我而言,让我感动的——恰恰正是他为人的部分,因为不完美而完美。」青年认真地继续说道,「「我喜欢他,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他。」」 工藤新一握紧的双拳在他的话里面慢慢地舒展开,心口莫名地回暖。 「哪怕有再多的缺点,因为我喜欢,这也会成为他的可爱之处。而你——」青年看着工藤新一,说道,「太容易被人的话摆布了,工藤君。别人的话语,别人的看法,又与你何干?你会因为我的话改变对福尔摩斯的想法吗?不会的。当你因为别人的话,去伤害别人的时候,你就当真愚蠢至极了。」 「…我…抱歉……」 「你现在还不懂我是谁吗?」 工藤新一有点懵,半张着口望着榎本弘一,「啊?」 「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榎本弘一,是毛利兰的朋友。我为她而来。」 「啊?!」 另一方面,正在开车接毛利兰和另一个小孩的诸伏景光全程都在想榎本弘一的计划。榎本弘一昨天去拜访了一趟工藤夫妇家之后,就和自己开始讲述第二天的计划。 「首先要想办法吸引对方的注意,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地展示自己的厉害之处。这样,自己的发言就越有权威性,那气人的内容就越能有增幅的效用。」 第29页 榎本弘一顿了顿,继续说道:「对待小朋友,只用暴力解决问题实在低级了,可让他和平度过一定是不可以的。要用言语让他有大起大落的心情。」 诸伏景光陷入了沉默。 据他所知,工藤新一其实本身很喜欢毛利兰,才和她一起上下学,应该是最近出现了闲言闲语彼此之间产生了小矛盾而已。只要告诉工藤新一毛利兰的心情的话,相信两个人就会很快和好的。 然而——榎本弘一不想要事情这么容易就结束。 他不仅想要把工藤新一气哭,还要让工藤新一着急,竟然从白马警视总监那里借到了他10岁的独白马探,配合演一出让工藤新一着急的戏码。 诸伏景光感慨榎本弘一强大的人脉,更感慨他爱折腾。最关键的是,这位安静稳重,讲涵养的少年居然还同意了。只等人到了,白马探会在毛利兰面前大献殷勤。 他门三人一到约定的公园,就看到工藤新一和榎本弘一热烈地聊天。诸伏景光突然有一种奇特的想法——只要他愿意,任何人都可以很喜欢他。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诸伏景光就注意到不远处有一群少年在玩棒球,一颗被棒球棍击中的棒球「嘭」地一声,直直地往工藤新一的方向飞了过去。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棒球打碎玻璃窗,可不是在说玻璃窗有多脆。一般住宅区的玻璃窗都是安全玻璃,可以经受剧烈震动或撞击,不轻易破碎。所以,这是在讲全力打出的棒球的破坏力有多强! 不仅是诸伏景光看到了,毛利兰和白马探也注意到。三人下意识地喊道:「小心——」这声音还没有落,他们就看到榎本弘一面色不改地抓住了棒球,随手又扔了回去,刚好落在了投手的手套上。对方抓了两次才抓稳。 「谢谢先生!」 榎本弘一随意地摆了摆手。 诸伏景光:「……」 毛利兰抢先跑到了榎本弘一面前,睁大眼睛说道:「弘一哥哥,你好厉害啊!」说完之后,她直接拉着榎本弘一的手,「我也可以学吗?」 榎本弘一还没有表态,诸伏景光就看到原本安静的小少爷白马探已经不知不觉地把工藤新一的位置给挤掉了,也学着毛利兰抓着榎本弘一的手,把他拉到自己的方向。毛利兰不明所以,又把榎本弘一拉到自己的方向。莫名成了局外人的工藤新一在原地站了站。 诸伏景光也不知道他们四个要怎么相处。直到看到工藤新一开始扯榎本弘一的衬衣下摆后,诸伏景光就决定不要动了。 「诸伏,你过来一下。你们三个的手给我松开,我只有一件衬衣!」 诸伏景光不想动。只是这么一瞬间,他真的能感觉到原来看到别人被欺负,是那么快乐。 回警校的时候,榎本弘一的衬衣都跟他的表情一样皱巴巴的,「刺激工藤新一吃醋的计划b失败了……」 诸伏景光强忍着想笑的心情,说道:「小兰和工藤君能够和好,真是太好了。」 榎本弘一瞥了诸伏景光一眼,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风凉话」。 诸伏景光自然不会接茬。不过冷静下来,他又担心榎本弘一的一些行动会有纰漏,于是说道:「要是工藤君知道你那个小提琴表演,是用录音机外放的,怎么办呢?」 「没事,我们重点在讨论福尔摩斯。只要给他一种原来我很厉害的印象,对我产生好奇就够了,之后的事情才好办。现在,我已经给他洗脑「喜欢福尔摩斯的人都是好人」了。小提琴不过是来装样子的。」 这还就提醒了诸伏景光另一件事。 昨晚回去之后,榎本弘一就开始背岛田庄司的《占星术杀人事件》中,贬低福尔摩斯的大段大段描写,以及角色表达自己对福尔摩斯喜爱的台词。 「我还有一个担心。虽然你问过了,工藤君还没看过那本推理小说,可他以后要是看到了呢?」 这话一落,原本被一群小孩折腾得没精神的榎本弘一当即「啪」的一个鲤鱼打挺,露出又欣慰又期待的表情。 「一定要看到啊!一想到他看到那些让他又恨又爱的台词都是从书上原封不动抄下来的,他一定会既有既视感,又气得爆炸。想想就觉得开心!你都不知道,工藤生气的时候,脖子都是红的,还会哭,真是好玩。」 「……」 诸伏景光希望工藤新一永远都不要去看那本会叫他破防的推理小说。 第15章 case #4 全班都是嫌疑犯(一) 由于公共假日的情况,放假时间只有三天。我第一、二天原本是打算在训练场里面磨枪法的,结果都把时间用在了毛利兰身上。等早上回过神来,我发现第二天就是周一,又要上课了。 这完全没有放假的感觉! 因为学校食堂得等到晚上五点才会开放,我干脆躺到中午12点,才开始洗漱,然后吃顿简单的早午饭。沖完泡面之后,我才注意到我的手机里面有十几条简讯通知。 我一边吃,一边看。 置顶的是我那两个小弟,问我要不要吃什么东西,回校给我带。 南川把我和柳本拉进了一个聊天群里面。因为他是群主,每次发言生怕我看不到一样,群通知无数次。我也没有回,他还是坚持不懈地发。我滑到聊天框底部的时候,看到他上传了一张劳力士手錶的照片。 第30页 我想起,这个南川是东京南川电子集团的小公子,家里很有钱,跟花道世家的柳本家算是世交。两个人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南川晃:我姐知道我在案例分析报告上得了第一名,赏我的!哎嘿!】 【柳本将彦:国民好姐姐!爽翻了!】 【南川晃:我带到学校给你戴戴看,绝对可以把隔壁女警迷死的】 【柳本将彦:好兄弟!】 看着这两个人笨蛋一样的发言,我单手打着回復【不要把这种东西带到警校,蠢货】 我才刚打完,想要退出看其他信息,南川就立刻回復了【榎本大人,你终于出现了。】 我本来不想理他,但是他那种想要狂炫自己劳力士手錶的心情已经从连发十五张不同背景的照片里面传给我了。其中有一张近距离大特写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突然间觉得有些好笑。 【你姐姐最近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南川打了一个疑惑的问号,然后又接着问【是啊,榎本大人怎么知道的?所以,我报告拿到全校第一名,她就送我一只手錶了。】 简单的人就是容易快乐。 我想起我空空的银行帐户,又发了一句开玩笑的话,【要是你姐姐缺情人的话,可以把我介绍给她】。 【南川晃:!!!榎本大人,我姐没那么漂亮的,这不太好吧?】 【柳本将彦:我觉得,晃他姐驾驭不了榎本大人。】 【南川晃:不过,我认识有个叫铃木绫子的高中生,人美钱多。家里还不管丈夫门第,榎本大人要不要考虑看看?】 这人还真认真给我推荐了…… 无语。 【柳本将彦:你说那个铃木财团的大千金吗?我之前见过她,现在十七岁还没有订婚吗?】 【南川晃:铃木家一家都是女儿,怎么看都是要男方入赘的吧?门当户对的怎么捨得自己宝贝儿子去入赘,差一点的次子又不可能被铃木家看上,所以还没有订婚。】 【柳本将彦:第一个女儿肯定要男方入赘了。第二个女儿还是有希望的,她家妹妹今年几岁?】 【南川晃:10岁=皿=】 【柳本将彦:榎本大人,我们给你介绍别的女朋友吧?】 「……」 我只想要能养我的富婆。 我放两个人继续聊八卦,自己一边嗦面,一边看其他人发过来的信息。 在他们之下的是毛利兰。小傢伙在用某个陌生人的手机,给我发了一张她和工藤新一在露营的照片,底下配一句话,【弘一哥哥,你吃午饭了吗?我给你烤鸡翅和好多好多的蔬菜吃~(笑)】 我想了想,打开电脑,标记了那个手机的地理位置后,回復道【我不吃蔬菜】,顺便发一张苦瓜脸的表情包。 我才刚发完,小兰就给我回了一句——【那我给新一吃蔬菜,给弘一哥哥吃很多很多的肉】。 跟小孩过家家真的没完没了了。 聊了有二十多分钟,把带她出门的人和所在的地方,几点回家等等信息摸清楚后,我催着她吃饭,她才还手机给带他们露营的阿笠博士。 接下来的是,鬼冢大叔的简讯——【小弘,今天晚上警校生寝室会在学生集会间突击大检查。你注意要做好卫生,不该有的杂志啊cd啊都得扔掉。寝室不合格的学生要体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要检查寝室卫生! 当警察之后,哪个领导会去对方家里检查他家里面干不干净! 我脑袋里面有个人替我抱头大喊了十秒。 接着,我咬着叉子,把他的简讯删了。 很好,我没看到就不存在。 在那之下的出现了两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一个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发给我了,另一个是早上发的。 我先开了昨晚的简讯——【我是诸伏景光,感谢你为我介绍毛利先生。我今天过得很开心,希望你也如此。晚安。】 早上的简讯只有一句话——【我是降谷零。】 该说这两人不愧是朋友吗? 两人发的简讯没有一句话能让人接下去的。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不要和他们拉进任何关系比较好。毕竟像诸伏景光这种看起来温和好说话,遇到感情的事情就变得刚毅执着,敢爱敢恨,绝对会是很可怕的人。现在我在他最看重的事情上坑了他一把——那个案子交给毛利大叔,绝对会查一辈子的。他要是明白过来,一定会恨死我。 我还是不理他们两个会比较好。 吃完泡面之后,我扫了一眼我的房间。 其实我的房间一点都不脏乱,只是无序而已。在这种无序中,若是仔细看,其实能看出一种追求自然本真的禅意——放下世俗约束,追求最自然的状态,才能够找回清静的本心,为自己的生命重新注入能量。 …… 「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该有打扫卫生这种「限定苛求别人去达到他人想要的标准」的毫无道理的规定。要知道,无常才是生命的常态。当我们用各种世俗规定的条例去约束束缚他人时,其中自然而然就会滋生出遮蔽心灵的毫无意义的烦恼、妄想与执着。而我们就无法真正感受到什么是生命。」 我打电话跟鬼冢大叔说完这么一段发人深省的话之后,鬼冢大叔跟我说,他是神道教的,他不懂佛教禅语。 第31页 「可是我一句禅语都还没有说。」 「哦哦哦,因为我只听到你第一句不想干活,后面的话就没听了。」鬼冢大叔说道,「总而言之,加油。就算愿意接受体罚,体罚之后还是要收拾的,没必要……」 「嘟——」 没等他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 总而言之,先把杂物塞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就好了吧? 我正在努力干活,宿舍门就被敲响了。 这个时间段谁会那么烦人? 我边抱着没有折的衣服塞进衣柜,边随口敷衍道:「榎本弘一正在忙,要是打扰我的话,要来帮我收拾房间!」 门那边静了一会儿,下一秒一句温顺的「好」就响了起来。 「……」 是诸伏景光。 因为我的动作停了一瞬,挤不进衣柜缝隙的衣服猝不及防地堆回我的脸上。 我的眼睛朝着左右动了动。 自己上门的羊不宰,有违我的本性。 于是,我开了门,靠在门框边上,平静地扫了诸伏景光一眼,「找我有事?」 诸伏景光笑容带点难为情,说道:「因为你一直都有另外两个朋友在,所以我怕他们返校之后,我不好跟你说。」 「什么?」 「不是说下次演习要自由组队,规定是四人一组,我可以邀请你吗?我和zero也讲了,他也说希望你能和我们同组。」 骗子,降谷零才不会说这种话。 「就这个?」 「因为这样你就不能和另外两个朋友同队了,所以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 「他们两个只是我的小弟。」 「嗯?」 「兄弟如手足,但小弟如衣服,你懂吗?」 他们敢拦着我躺赢,他们就完蛋了。 我点点头,直接说明白了,「可以。」 诸伏景光当即露出笑容。 我见他现在心情还不错,抱着手臂说道:「相逢即是有缘。我卖你一个消息,怎么样?但条件是,你要帮我收拾房间。」 诸伏景光很好说话,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你想现在知道,还是之后知道?」 「都可以。」 「我们晚上宿舍会突击检查寝室卫生。」 诸伏景光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 「在放假前,班级群已经通知过了。」 「?????」 「你没看吗?」 我知道了。 我回头就去骂柳本和南川,居然没有立刻提醒我。 不过果然鬼冢大叔深谙我本性,还知道单独私信我。 诸伏景光见我没有说话,忍不住笑了笑,「榎本同学似乎很需要被人照顾的样子。」 也就是说,诸伏景光是猜到我还没有收拾,所以会找个理由,自动送上门帮忙的烂好人吗? 我想着挖苦吐槽他,但是我又怕他跑了,「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躺平,才更符合我需要被人照顾的姿势。」 诸伏景光笑意更胜。 「感觉榎本同学真的很有趣。」 「???」 第16章 case #4 全班都是嫌疑犯(二) 诸伏景光在清扫地板的时候,把我赶到床上折衣服了。 我含着胸,驼着背,一腿曲着,一腿抻长,瞄着诸伏景光帮忙折好的范本,一步接着一步把衣服折成原宿大商场卖的成衣批发品的形状。 话说,折衣服这种机制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到头来还不是要打开来穿,要是真不想要有皱褶,就用衣架挂着就好了。还要花时间折衣服,真的不知道是哪个人想出来的主意。 等我折完第四件上衣的时候,我旁边的衣服堆里面被人抽出去一件。 「我帮你吧。」 诸伏景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直接开始帮我折衣服。 我也没有说话。 折了大概也有一分钟之久,我见他还没有说话,眼睛动了动,说道:「你刚才看到我电脑屏幕上的红点,在想什么?」我之前开门的时候,听到是诸伏景光,所以没有把电脑合上。屏幕上的红点闪的是那位叫阿笠博士的行动装置的所在位置。不过与其说诸伏景光在想什么,还不如说我只是看见他瞄了一眼,没话题说给他找话题。 诸伏景光想了想,道:「你很擅长黑客技术?」 我纠正道:「社会工程学(social engeerg)。」 诸伏景光微微偏着头,问道:「两个是一样的东西,不同的说法吗?」 「黑客会用到社会工程学,但是用到社会工程学的不一定都是黑客技术。从概念上讲,所谓的社会工程学更强调不依靠任何黑客软体,仅仅针对人性弱点就可以获取自己所需要的信息情报的特性。」我慢条斯理地说道,「比如说是开机密码,很多人不是会把自己的生日设为开机密码吗?所以有时候只需要知道对方的生日,就可以打开对方的电脑。这个时候,我们不需要用到任何黑客软体,用的是……」 「社会工程学。」诸伏景光接上我的话。 「人称『世界头号黑客』的凯文·米特尼克在《反欺骗的艺术》中说,人为因素才是安全的软肋。抓住人的弱点去调查要比攻克一堆防火墙和陷阱容易得多。」我看向诸伏景光说道,「你想学吗?」 「你要教我?」诸伏景光十分意外。 第32页 「上次看到你在教小兰玩魔方的时候,我瞄了一眼。」我随口说道,「你擅长动手,也擅长动脑,有求知慾和实践精神,比所谓的学习计算机技术要有严谨的逻辑思维要重要的多。」说到这里,我才抬起头看他。 「你英语好吗?就书面英语而言。」 「成绩还可以。」 我点点头,把衣服放在折好的衣服堆里面,道:「那你不是挺适合学代码的吗?你学了,也许还可以自己去查更多的案件资料,不是挺好的吗?」 「没有人说我适合去学这个。」 「逻辑严谨,心思谨慎,有耐心恆心,文化基础知识比一般学生还强,不当警察也可以当社会精英。你没有认真想以后当警察的方向吗?」 诸伏景光一副完全被我问倒的样子,才慢慢说实话。他来当警察的目的其实仅仅只是从警察的途径会更容易查当年的长野惨案,并没有思考更远的职业规划。他没有说下去,不过我猜他应该会被选去公安调查厅任职。诸伏景光的综合成绩不错。 「我知道以后警视厅会非常看重科学方法调查案件的手段,三到五年内应该会成立有刑警搜查权的特别科学搜查班。如果你想要晋升快一点的话,其实可以往这个方向努力,成为某部的主要课长的话,你就是警视正。27岁的警视正,不是很厉害吗?」 日本警察等级共分九级,从上到下分别是:警视总监,警视监,警视长,警视正,警视,警部,警部补,巡查部长和巡查。鬼冢大叔和目暮警官就是警部级别,但他们是非职业组,以后估计会一直卡在这个级别升不上去了。 诸伏景光连忙摆着手说道:「我怎么可能一下子当任这么重要的职位?」 「我不知道啊。」我耸耸肩,说道,「我只是听说警视正的话,等级相当于地方警察本部首席检察官,想要调取地方卷宗会很容易而已。」 我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所以秒懂的诸伏景光只是失笑,觉得我在给他画大饼,骗他上当。老实说,我介绍毛利大叔让他帮忙查长野惨案,那才是真的画大饼。 诸伏景光顿时苦笑了起来:「你平时也和柳本、南川这么说话吗?」 「他们两个懒得思考,行动全靠直觉。他们两个真想要进步的话,只能跟一个有经验且严格要求的警部,然后自己不断地积累经验。他们根本记不住我说的话。」我说完之后,就忍不住摇了一下头,「你和降谷比他们聪明得多。」 诸伏景光不知道怎么回应似的,只是干笑着。 「你可以仔细想想我刚才给你的问题。你要是回答得不错,我有个警察帐号可以借你,让你查警视厅内部资料,如何?只是看新闻评论或者只能等毛利大叔给你回復,你应该会觉得坐不住吧?」 诸伏景光顿时眼前一亮,「真的吗?」 「为什么不呢?对我又没有损失。」 最关键的是,他是知恩图报的好人,那我绝对是占便宜的一方。 诸伏景光在我房间待到了晚餐时间。于是自然而然地,或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我和他一块吃晚餐了。 诸伏景光说,跟我做朋友的人一定很幸运。 他这句话全错,但我懒得纠正他。 晚饭之后便是集会。集会地点根据不同班的设置前往不同的地点,大概是考虑到不能全程紧绷着警校生的神经,所以活动项目主要以休闲娱乐为主。据我所知,有一些班级晚上活动是看电影,或者玩游戏。鬼冢班借用了电脑室,学生在室内用电脑自由活动。 只要不去宿舍都可以。 我在座位上玩了一下电脑自带的俄罗斯方块,很快就跟鬼冢大叔说我要上厕所,就从教室里面名正言顺地偷熘出去了。我打算在警校的训练场上待一整个晚上。训练场有两米高的单槓,我伸手够到单槓之后,一脚蹬着直杆,很快就翻坐在单槓上。 从我这个角度上看,视线和一片树尖基本持平,树尖再远的地方就是看到临警校最近的矮山尖。那座山平常也是警校的训练地,不让外人出入。不过离得真的很近,要是遇到冬天清晨有起雾的时候,警校的操场也会跟着白茫茫一片。然后,一群警校生会在雾里面边跑边喊口号,声音和身形震得白雾时而疏散时而拢聚。我见到过,我爸指着那群人说,我以后也会跟着他们一样,在风里雨里雾里跑着。 我那会似乎就没有想过,我也有择业自由的,只知道我爸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今想想,我比起有当警察的愿望,更不如说我在讨好他,哄他开心,就像那大部分没有主见的孩子,只要父母满意,父母开心,就会顺从他们的安排,努力去满足他们的期待。 他应该是老了都会束缚孩子的那一种人吧。以我的性格,越长大,一定越受不了他,会和他天天吵架,每天都想着怎么摆脱他。我一定会烦死他,恨死他。严重的地步也许是老死不相往来。 …… …………他真是聪明人。 我坐在单槓上,终于受不了夜晚又冷又无聊,从单槓上跳了下来。正准备回教室,我听到有两个人在打架的声音。我原本不想理会的,但是听到有个人在说「混蛋金髮」之后,我又把脚步倒退回去,兴致勃勃地准备凑热闹。 打架的两个人在月光下看得分明,一个就是降谷零,另一个是松田阵平。后者跟萩原研二关系比较熟,所以我对他也很眼熟。印象中这人相当容易一头热,对谁都不假辞色,但不是那种会故意挑衅别人的人。可降谷零也不是那种喜欢挑衅别人的。 第33页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就打在一起了。 双方误会? 有人挑拨离间? 抱着看戏的心情,我在原地看了十多秒之后,我对他们两个打架方式有说不尽的吐槽。 哪有人在学校打架专门打脸的?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两个打架吗?要打就打身上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啊? 两个人打得是半斤八两,难解难分。 我纯粹是看谁先倒下才站在原地的。 见他们两个打得没完,我干脆喊出声了,「降谷零,打架是要手脚并用的,用上腿啊!腿是前后左右移动的摆件而已吗?你的腿是键盘的方向键吗?踢上去啊!」 我刚喊出声,降谷零的动作瞬间一滞,被松田阵平找到了空隙,一拳打在了左脸颊上。这一拳也是看得我想以身示范,喊道:「松田阵平,你到底会不会挥臂的?挥臂的时候也要用上腿力。大腿肌肉是全身最大的肌肉,把大腿的力量往上传,髋,腰,肩,臂!扳手都比你的腰会扭。」 这话一落,松田阵平无意识地分神觑了我一眼,被降谷零餵了一拳头。 两人吃了亏,竟然没有对彼此有报復心理,反而同时收起架势,双眼冒火一样地勐盯着我的脸看。 「哟!风干物燥,容易上火,怕你们打得不尽兴,给你们助兴而已。」 这风声一静,两人脚底的泥沙发出的「沙沙」转动声就更明显了。我微笑着看着两人退了一步,紧跟着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两个人看我像杀父仇人一样,追着我狂跑,足足跑了有一大圈操场。直到我一个滑铲冲进了教室里面,松田阵平和降谷零才装乖地收敛起来。 我正想挑眉嘲讽他们两个,结果教室里面的氛围让我感觉不太对劲。我还没有开口,南川就冲到我面前,哭丧着脸说道:「榎本大人,我带过来的劳力士手錶丢了。」 额…… 「所以,我都说不要把这种东西带到学校了,蠢货。」 南川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抱着我的手臂,可怜巴巴地说道:「我都那么难过了,不能温柔一点吗?」 好吧。 我嘆了一口气,把他的手掰开,温柔地说:「你真是蠢得把脑子送人,都会把人吓跑。」 简而言之,蠢得惊人,惊人的蠢。 「呜呜呜。」 第17章 case #4 全班都是嫌疑犯(完) 诸伏景光在这次公共假期之前,从没有想过和榎本弘一能相处那么长的时间。 榎本弘一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待着,漫不经心,又生人勿近。不过,诸伏景光见过他和降谷零相处过,也见过他和其他人相处过。他发现,榎本弘一併没有任何沟通障碍或者认知理解障碍。若不是有近距离接触过,他有想过榎本弘一是不是那种天然黑情商低,才会在课堂上无意识地挑衅教课的老师。连把对方惹怒了,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他的行动处事全看他本人乐不乐意,愿不愿意,在不在意。 本质上,榎本弘一是喜欢开玩笑,同他人恶作剧的性格。他丝毫不在意会惹怒别人。若这个对象是全校师生,他会更以此为乐。再加上他还有深不见底的底线,诸伏景光就没有见过有人敢当面和榎本弘一树敌的。 按照人情世故原则,像榎本弘一这样的人不能成为敌人,那么最好就是成为朋友。诸伏景光有一阵子也会想降谷零和榎本弘一可能成为朋友。但随着入校时间拉长,学生关系越加成型稳固,榎本弘一和在案例分析时同组的两个学生柳本将彦和南川晃,就成了一个小团体。 榎本弘一也没有表现出对降谷零交友的倾向。 降谷零自然而然地就没有跟上去掺和。 诸伏景光看到这些变化时,才有了这样的领悟——能成为一个人的朋友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时机、运气和缘分等等玄之又玄的因素也是实现交友的重要条件。 不过,诸伏景光经常看到榎本他们仨人的小团体在一起吃饭聊天时,榎本弘一在神游。 「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有一次经过他们的时候,降谷零无意识地说起来。 诸伏景光突然被吓了一跳,因为降谷零说的话和他的心声是一样的,「什么?」 「就是榎本,他明明可以成为很好的警察的。」 诸伏景光看到降谷零眼里认真的光彩,忍不住苦笑起来——他也没有告诉过降谷零自己想要当警察的目的也不单纯。不过他能理解降谷零的想法,以及很多教官的想法。有才能的人却不在自己的领域上发挥所长,这真的会叫人很可惜。 降谷零喃喃自语,「……更别说,他这样也没有多高兴。只有欺负人的时候才会开心地笑吗?那傢伙性格真的很糟糕。」 别说降谷零,诸伏景光也没有见过性格这么恶劣的同学,但诸伏景光并没有觉得自己很讨厌这个人,反而觉得像是榎本弘一这样性格的人,一定会有着别人都憧憬羡慕不来的热烈而灿烂的精彩人生。只是,诸伏景光也觉得这里面有着不协调的色彩。 诸伏景光以为剩下的整个警校期间都不会和榎本弘一有任何更多的来往。结果在公共假期的时候,诸伏景光意外发现榎本弘一併没有和他的两个朋友一起出去玩,而是单独待在学校里面。见他一个人去训练场,一去就是待了两个多小时,诸伏景光鬼使神差地有个想去单独找他的想法。 第34页 去找的时候,诸伏景光不断地给自己找榎本弘一的理由,同时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榎本弘一虽说不愿意做推理,但是在情势之下,他最后还是会去做。那么,如果自己去拜託他帮忙的话,榎本弘一也不一定会完全拒绝。就算真的拒绝了,其实诸伏景光也没有亏。 诸伏景光才刚向他开口,就被他拒绝了。 这一拒绝就像是没有回头的箭,诸伏景光心知没有结果了,却还在门口踟蹰了两步,脑海里面不断闪过柳本将彦和南川晃一直追着榎本弘一跑的画面。如果榎本弘一真的想要拒绝的话,他就不会给对方留机会。也许,也不能说他不想拒绝,按他懒洋洋的性格,他可能会觉得拒绝很麻烦的时候,他反而就会选择接受。 诸伏景光还是决定站在门口等他。 这一等果然来了转机。 榎本弘一答应了。 这两天相处,诸伏景光发现榎本弘一的一个特点。他虽然看起来喜怒无常,似乎对所有事情都有严重的意见,但本人非常好相处。倒不是说夸他,就可以哄顺他,而是他基本不是真的生气。他真的发脾气的话,应该属于那种不会说话的性格。除此之外,他还很喜欢看别人拿他没办法。有时候只是故意嘆一口气的话,他就会没心机地在笑,像一只明明很聪明,却又过分单纯的小狐狸。 诸伏景光这一趟相处下来,其实很想要和榎本弘一搞好关系。不单单只是因为他能够帮忙解决自己父母的那个案子,还有很多很多的复杂的想法。可榎本弘一对于过近的关系总是很排斥,会把距离和界限划得很清楚。 「诸伏景光总是说交朋友什么的,但我不想交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晚上找到机会和榎本弘一单独吃饭的时候,榎本弘一直接就说了,「就拿诸伏同学你为例子,你就连我的交友最低标准都达不到。」 「……」 诸伏景光这次被他搞得真的有些郁结。 于是时间来到了周日,东京时间晚上8:25p..。 早在一个多小时之前,警校为了突击检查学生宿舍,召集学生以班级为单位活动。鬼冢班的教官选择电脑室,学生可以用电脑自由活动。但此刻,警校鬼冢班37名师生集中在电脑室里面面面相觑。因为就在刚才,鬼冢班出现了一起价值90万日元的劳力士手錶丢失案。 鑑于全班身份为预备警察,没有人主动提前定性为盗窃案。 报案人为南川晃,鬼冢班吊车尾。 案件过程是这样的。东京时间晚上7点半,南川晃明确自己上厕所之前,手錶还在自己的口袋里面。因为他本意是想要拿来炫耀的,但又怕被鬼冢教官骂,所以一直放在外衣口袋里面。回教室的时候,他也肯定手錶是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面的。之后,南川晃趴在自己原来的桌子上睡觉。中间他感觉有人碰了他的腿一下,但他因为睡得正好,心大的他没有在意。结果,晚上八点十分,南川晃发现在口袋里面的劳力士手錶失踪不见了。 南川晃所在位置是整个电脑室最角落且靠窗的位置。 电脑室供给学生使用的电脑分布是呈正方形,共6横6纵,靠着教室长线两边的电脑都是单独桌,中间两个两桌并靠,即一横行电脑桌分布为1-2-2-1。如果从左到右第一个学生桌为原点的话,南川晃所在的位置坐标应该为(5,1)。 学生座位分布如下: (窗)(伊达)(走道)(1,2)(1,3)(走道)(1,4)(降谷)(走道)(诸伏) (窗)(2,1) (走道)(2,2)(2,3)(走道)(2,4)(2,5)(走道)(2,6) (窗)(3,1) (走道)(3,2)(3,3)(走道)(3,4)(3,5)(走道)(3,6) (窗)(4,1) (走道)(4,2)(4,3)(走道)(4,4)(4,5)(走道)(4,6) (窗)(南川)(走道)(5,2)(5,3)(走道)(5,4)(5,5)(走道)(5,6) (窗)(榎本)(走道)(柳本)(6,3)(走道)(6,4)(萩原)(走道)(松田) 柳本说道:「虽然我一直在玩游戏,但是我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从我背后经过。」 伊达航说道:「我坐在最前面,一直和鬼冢教官在一起,并没有留心坐在后面的学生的情况。不过我确定没有其他班级学生进过教室前门。」 鬼冢教官也跟着附和说道:「中间有过来检查纪律,看学生是否带零食到教室的教官,伊达也跟我一起在前门待了也有三四分钟。之后,伊达有专门去卫生间一趟,但很快就回来了。」 诸伏说道:「虽然我没有一直往外看,但我也能确定并没有任何外人来我们班上。到中途确实有几名学生离开电脑室。七点半后离开电脑室的学生除了刚才鬼冢教官说的伊达班长,有宫城、大田、樱野。宫城和大田是在前门进教室的,樱野——」 萩原说:「樱野同学是从后门经过的,他刚好是坐在南川同学对面。」 宫城和樱野是坐在同一排,一听周围的人都把视线聚在樱野身上,说道:「他从我旁边的过道过来,当然没有必要绕过柳本同学位置的必要了。而且,谁知道是不是其他出去的人偷了,为什么只说我们三个?我记得降谷零、松田阵平和榎本弘一也出去了,诸伏同学是降谷零的朋友,难保他有没有故意模煳时间。」 第35页 这些话说明白了就是——「全班都是嫌疑人」。 南川晃两手抓着一脸兴致缺缺的榎本弘一,巴巴地望着榎本弘一,说道:「榎本大人,现在就是你破案的高光时刻了!」 「这有什么好找的,手錶要么就是在电脑室里面,要么就是在电脑室外面。」榎本弘一慢条斯理地说道,「没找到,还可以给你一个教训,何乐不为?」 南川晃顿时想要大哭。 报案人都这样的态度了。鬼冢教官也不可能真的不找,于是说道:「这件事不可能没有任何交代。但我也希望给学生一个可以改过的机会。等一下我会把电脑室的灯关了,我们全班学生排成一条队伍,每个学生都从我身边经过,并且和我握一下手。我希望有学生能够主动把东西交给我。」 在全班都是嫌疑人的前提下,这就是给偷窃的学生一个体面。 樱野这个时候提起声说道:「教官,但是榎本同学也说了,也许手錶早就被离开的人带到了教室外。既然我、大田和宫城只是出去就被怀疑了,那我觉得离开教室的人都应该接受更多的审问,尤其是榎本。」 榎本弘一被单独点出名字之后,连惊讶的表情都懒得给,只是一脸好笑地看着樱野,「我在南川丢手錶之前就离开了教室,就案发后才回来,我怎么偷手錶?」 「我现在不能解释你的犯案手段,也许你中途回来过,萩原同学没有注意到呢?原本就是非常难注意到身后的人有没有经过,中间回来过谁能注意到呢?再来,你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你一个人离开电脑室那么久做什么呢?」 樱野振振有词,盯着榎本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你有明确的犯罪动机。榎本同学,你很缺钱,对不对?」 这话一落,榎本原本随意的神情也收了起来,目光冷厉地望着樱野。平时见惯他闲散的姿态,此刻见他神色凝重,别说是周围的学生感到有压力,面对面和他对峙的樱野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可偏偏就是榎本的表情变了,樱野反而觉得抓住了要点,抢在榎本想要堵住自己发言之前,立刻开口。 「榎本同学,把自己家的家具都变卖换成了钱了吧?如果不是着急用钱,你为什么需要卖家里的全部家具?」 鬼冢班的学生因为樱野的爆料,嘴上虽没有说任何话,但脸色也发生了各种变化。 鬼冢教官也是一惊,疑惑道:「榎本同学,你缺钱吗?」 在学生面前,他很少直接喊榎本弘一为「小弘」。 空气里面瀰漫着诡异的沉默,紧接着一声冷笑就响了起来。 「樱野同学原来对那片商业街那么熟悉的,看来樱野同学应该是在那里长大的,也许父母也在那里的商店街经营。」榎本弘一嘴角噙着森然的笑意,道,「话说,那边不合规的商家还挺多的,希望你的街坊邻居知道是你正义之心及时举报了他们。太好了,我们有这么优秀,愿意大义灭亲的同学,只希望你的邻居们不会记恨你家就好了。」 樱野的脸色瞬间一白,说道:「榎本同学,你发什么疯?我说错了吗?」 榎本学着樱野的口吻说道:「我说错了吗?」 整个班级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榎本干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仰着头说道:「继续啊,樱野大侦探,继续说我偷了那破手錶啊?你最好能有证有据地说出来,还找到赃物,否则我不会跟你就这么算了的。」 樱野的表情越发难堪起来,朝着鬼冢教官投去求救的目光。鬼冢教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南川和柳本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南川直接推了樱野一把,樱野错愕地退后一步。 「你真的是有毛病。榎本大人真的想要的话,直接抢我的就好了,我会不给?哪用偷!」 柳本也大开嘲讽模式:「樱野同学,不是我想说你,你真的是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开口就是偷,格局那么小,简直就是个low逼。」 南川冷哼一句:「丢人现眼。」 柳本也紧跟说道:「都说丢人现眼丢人现眼,你是不是发现你丢人了才能在我榎本大人面前显眼啊?」 樱野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脸又红又白,刚想说话,就被两人异口同声地骂回去。 「滚开啦,谁要和这个low逼讲话!」 南川还很狗腿地跑到榎本身后开始给他捶背捏肩,「榎本大人,你不要跟那个low逼过不去,气到自己就不好了。」 柳本将彦甚至用自己的身子挡着榎本的视线,不让他去看樱野。 榎本弘一无语地看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耍宝,打圆场,缓解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无聊」。 这个小闹剧让整体的氛围松弛了很多。 可谁也没有轻易地开口。 榎本弘一环视周围一圈,见所有人都在互相看眼色一般,朝着南川说道:「你的手錶是被检查纪律的教官收走了。估计晚自习结束之后,他会一一通报,你等着被骂就好了。」 南川一愣。 不仅是南川一愣,其他师生也跟着面面相觑。 榎本抬头说道:「这本来一开始就应该听明白了吧。鬼冢班从头到尾都没有外人来过,出去的学生要么及时回来,要么错过作案时间。那么最不自然的就是出现了第三方人物——检查纪律的教官。」 第36页 「但是风纪教官并没有进教室啊?」 别说是靠近门口的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没有看到,教室里面的学生们也没有见到这么个大活人在教室里面走动。 「风纪教官除了要检查纪律之外,他还要检查零食,他还有异能力能透视所有学生的口袋吗?」 诸伏景光立刻反应过来,「风纪教官带了狗。」 榎本没有看诸伏景光,只是继续说道:「伊达班长应该还和狗一起玩过吧,就在和鬼冢教官一起出教室跟风纪教官聊天的时候就和小狗一起玩过。否则,鬼冢教官不用单独点出来说,伊达班长『专门』去卫生间一趟。当时班长是去洗手了,对吧?」 南川这下也明白了,「所以…我睡觉过程中碰了我的腿一下的是……风纪教官的狗狗?」 「因为是小狗,低于自己的视线区域,处在自己的盲区,所以后排的学生们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南川对面的樱野同学应该刚好是去卫生间,所以没有撞见小狗吧?」榎本慢悠悠地说道,「另外南川身上也有证据,裤腿上粘着灰色的狗毛,到底眼睛是有多瞎,才会闹出这么个大阵仗出来?」说完这一句话后,他朝着南川的裤腿上揪了一下,翻手就可以看到一线灰色细毛。 这一句话直接把全班都骂了,但没有人反驳。 离回宿舍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整个鬼冢班还不能直接解散,缓解现在致命般的尴尬,整个电脑室如死一般的寂静。榎本也没有去看其他人的脸色,只看着鬼冢教官说道:「我可以出去外面透透气吗?」 没等鬼冢教官同意,榎本便走出电脑室。 绝对不能让榎本就这么一个人离开…… 诸伏景光看着他的背影,想也没有想,跟鬼冢也请了假,追上榎本弘一的脚步。榎本弘一走得很快,平常走楼梯的时候,他都是靠在扶手那边懒洋洋地一步步慢慢踱,现下他一个脚步跨两个台阶,脚底生风似的。 「榎本同学,你要去哪?」 榎本弘一停下脚步,半面沐浴着月光,神色叫人捉摸不透。 他皱着眉头看着诸伏景光,「你追着我做什么?」 诸伏景光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榎本弘一。两人就这么不带任何情绪地对望着,结果榎本弘一突然在对视中「噗嗤」一声笑了。 「嗯?」 「我演得像吗?」 「什么?」 「就是那种被人挖了家底,还被冤枉的苦大仇深啊!」榎本弘一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从明天开始,每天都可以收到长辈的生活贊助,还没有人再敢质问我。这个时机真的是来得太过绝妙了。要抓住别人的错误和愧疚是很难的。你懂吗?」 诸伏景光心口却闷得慌,见他这样反而更不理解,可他又无法说出更多,「…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榎本弘一的笑容收了起来,视线下意识地朝着天际线望过去。 「诸伏,有时候我真希望,我能是你就好了。」 「光是让日子变得有趣,我就已经竭尽心力了。」 诸伏景光莫名觉得酸涩,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尽管他不知道榎本弘一的过去,但莫名地,在这些话语里面他的心也跟着产生不能自抑的震鸣与颤动。而就在这时候,榎本弘一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对着他摊开手。 诸伏景光不明所以,也跟着模仿他的动作,摊开手。 很快地,诸伏景光的手上一沉。 「……」 「其实,南川回教室的时候,我中途遇到过他,但他没发现。为了给他一个教训,我顺下来的。」 「…………」 「你是第一次来警校不知道。一般这种晚上,风纪教官都会带着他那条名为「胖胖」的警犬来巡逻。为了方便栽赃给胖胖,我去狗屋捡过它的毛。刚才大家情绪都很低沉紧绷,基本是我说什么,他们也没有办法思考,所以,我当着他们的面把毛根变戏法一样弄出来,他们也没有发现。趁现在他们不知道,我们丢进狗屋就好了。我知道胖胖的巡逻路线,它时不时会回自己的狗屋,风纪教官也不是每次都会带着它回去的。最关键的是,它只是狗狗,也不会解释自己有没有拿过鬼冢班的东西。」 诸伏景光看着手上的劳力士手錶,不可置信地望着榎本弘一,「可是,南川同学说他回教室的时候,手錶还在,睡觉的时候还有人碰他。」 「就他七秒的金鱼记忆,他上庭作证都可能害死被害者。」见诸伏景光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榎本弘一才承认道,「好吧,其实他来求助的时候,我有这么顺势引导过他的话,跟他说「如果上厕所之后没遇到人,应该就是手錶还在口袋里面」;还说过「睡觉的时候是不是有人碰过他」之类的话……」 榎本弘一微笑道:「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穿帮的。」 他刚才真的不该同情他的。 最关键的是—— 「什么叫做我们?」 榎本弘一抓回诸伏景光手上的劳力士,得意洋洋地说道:「这表上可是有你的指纹啊,诸伏同学。」说的同时,他一手揽着诸伏景光的肩膀,亲切地笑着。 「我们现在可是共犯哦。谁叫你要自己送上门的, 但谢谢诸伏同学的关心!我真的超级感动的。你真是好人。」 「……」 第18章 第37页 我又被教官大叔们抓了。 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第二天早上还要人早起,他们一定是想要我英年早秃。 说的事情有两件。 一件是卖家具的事。 一件是关于爆料的樱野。那狂吠又爱乱咬人的傢伙怕我报復,在结束集会之前寻求大叔们的保护。 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樱野提供的是合理的推理以及揣测。但他本人就是傻子。他完全没有掂量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就信口直说。 电视里面那些敢互相揭短爆料的人哪个实力不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而且大部分就是死对头。而樱野和我平日井水不犯河水。 此外,明明我一句话都没有提到他,只不过是他被其他人多关注一下,就急着我拖下水的,不是真的蠢,就是对我原本就有意见,抓住机会就要针对我。 「我看他成绩起码是比南川和柳本好,蠢得也有下限。」 「大叔也知道,他自己说他不知道以我为作案者的前提下,我用的是什么犯罪手法。可他明显就是想找机会大肆宣扬我的私事,揭我的短。」 「怎么看,他都是在故意在针对我。」 我说,我又不是基督徒,被人打了左脸,还要自己送上右脸给他打。那我需要给他什么好脸色。 鬼冢大叔面露难色。其他教官也在互相交换神色。其实我知道,以我这种性格,本来就很容易招人厌烦憎恶。想要针对我的人不只一个樱野,只是他跳出来了。 「最关键的是——」我朝着大叔们看过去,「我错了吗?举报是错了吗?是因为我态度戾气重了一点,就掩盖了宪法和公义吗?那我向六法全书和全国人民道歉。」 「我现在就愿意到广播室做检讨,我也希望樱野同学能够放下狭隘偏激的成见以及各种背地里打小报告的小人行径,请求我的原谅,以及贯彻执行身为未来警校生的义务,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民众,对得起法律,对得起自己。」 我吧啦吧啦吧讲了一堆,大叔们听得头昏脑胀,想让我先回去了。 在我回宿舍之前,樱野就在靠近宿舍的花坛附近等着我。我上下左右看了一圈,这人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着看我怎么被教官收拾。没想到我轻松自在地出了办公室的门。 樱野拧着眉看着我,「像你这种耍嘴皮子的人真的噁心。」 「说不过我就说噁心,想用精神攻击法刺激我,这个手段也太弱了吧?」 我抱着手臂,也没有急着先走,悠哉地继续说。 「你还是等着看教官怎么收拾你,怎么把你的街坊邻居们整顿个遍就好了。」 樱野气上心头,上手就要推我。我往旁边躲了一侧,轻松绕开后,嘲笑道:「又蠢又坏又怂又弱,你到底还有什么缺点是我想不到的呢?」 「你以为全天下就你最厉害吗?」 樱野眸色里面凶光一闪。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他的手,结果也没有见到他手上有任何兇器。再抬起视线,樱野的讽刺就朝着我的面上泼了过来。 「别忘了,你父亲是被你的推理害死的。你的推理也不过如此!到底在嚣张什么?」 见我没立刻反应,他自得地笑了起来,想见好就收,先离开一步。这花坛往宿舍方向还有三阶台阶,我看着他下台阶的背影,想也没有想,直接朝着他的背狠踹了一脚。 樱野眼疾手快,抓住了旁边的灌木,没有完全滚下去,但脚步一崴,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这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惊险,让他惊恐万分地朝着我看过来。 「你是想在这里杀了我吗?你是不是疯了?!」 「就因为我说了那句话,你就恼羞成怒了吗?」 「榎本,你也不过如此了!」 我不慌不忙地走下台阶,用脚继续踩着他颤抖的肩,半身重量压在他的肩上,冷笑起来。 这种怂又想着放狠话,以为别人会觉得他了不起的人,到底是脑袋里面搭错了什么筋? 「你那种废话,我从国中听到现在,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我之所以踹你,就是我早就想打你了,你没看到我刚才在检查这里的摄像头吗?废物!」 我说完,抬脚直接踹下去。 话说,我住的公寓上下左右都是警察。我转卖家具的事情或早或晚都是会被发现。但我并没有想过,我会先从一个学生嘴巴里面听到这件事。 我很讨厌别人知道我的私事,尤其是大庭广众下拿出来公开讨论。其实我完全可以假装毫不在意,这样自然而然地也没有人会把樱野的话放在心上。但什么时候需要忍,什么时候不要忍,我又怎么需要看人脸色。 我讨厌的时候,就要对方永远都记住别做我讨厌的事情。 也不知道踹了他多少下,往他的暗处使了多少劲,疼得樱野哇哇大叫,哭着喊饶命,我才觉得没意思。不过因为他还是挡着我回去的道,我又补了一脚,顺便送了一句话。 「樱野同学,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你生活在地狱里面,你不要想太多了,那就是被我踹下去的。」 我整了整衣服,回我房间睡大觉的时候,撞见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紫瞳。这人甚至在对上我的视线时,露出了友善的笑意,就像他完全没有看到我暴打樱野一样。 「你真是不怕被教官们知道呢。」 第38页 是萩原研二。 我眯起眼睛,「小孩子间打打闹闹,很快就好。大人管了也没用,也管不了。还是,你也想管吗?」 萩原研二笑道:「我是和平主义者,就不参与了。」 「哦,那我回去睡觉了,晚安吶,萩原君。」我盯着萩原研二,指着我寝室的方向说道。 萩原研二站在原地,朝着我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再见。 「榎本同学,晚安。」 回房间后,我借着窗户,看到萩原研二正扶着樱野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休息。 「……」 我现在才发现,那人可真是一只狐狸呢。 第19章 半夜两点,有人来敲我的房门。 我本来不想理会的,但对方锲而不捨的精神成功地让我从床上爬起来,开门,然后杀了对方。 迎面是诸伏景光。 见到我杀气腾腾,他连忙十分歉意地用气音说道:「抱歉,我房间里面的医疗急救箱的绷带和清理伤口的药水都用完了。想起帮你收拾房间的时候,你还有很多…」 我眉头皱得要是一只苍蝇从我额头飞过,它一边的翅膀都能被我的眉头生撕下来。 「自己进屋找。」 我重新躺倒在地上,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抓到我身上盖好。 睡眠对于咸鱼来说,如阳光是植物的必须,鲜血对吸血鬼来说关乎生命的致命诱惑。 这个诸伏景光到底懂不懂? 我都快迷迷煳煳睡着了,诸伏景光还专门小心翼翼地跟我说:「我找到了,谢谢榎本同学。」 好的好的,你滚吧。 我懒得说,继续睡。 接着,诸伏景光就在我耳边,就像下咒一样絮絮叨叨地解释。因为降谷零和别人打架,凌晨两点没有ok绷,特意来找了他。可诸伏景光觉得这样处理伤口太草率了,所以左思右想还是要好好清理,以免发炎。可是去医务室的话,虽然有值夜班的老师,但要是被发现是打架的话,免不了要被处罚。 所以他就过来找我,原本还以为我会轰他走…… 我已经听得想当场跳起,捂着他的口鼻,扔进我的被子里面直接闷死。 就在我要睁开双眼,目露凶光,诸伏景光又轻轻地说道:「我帮忙收拾屋子的时候,刚好看到你证件上的生日。就在明天,对吧?我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诸伏景光已经不见了。我一度怀疑诸伏景光根本性就没有出现过,但我注意到我的被子都掖得好好的。 整个人包成一只茧。 我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我没有救过任何白鹤、白犬,没有扶过倒在地上的地藏菩萨。我更不是鞋匠,没有午夜小精灵。 答案只有一个——诸伏景光真的出现了。 他还说要给我生日礼物。 天啊,这种封闭环境下能给我什么生日礼物?我不要手工贺卡这种廉价的东西。 我突然焦虑到睡不着觉。 早上跑操的时候,鬼冢大叔都肉眼可见地看到我眼下发青,面容憔悴。他知道我睡眠不足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情况。 我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正原本想要对着两个脸上带伤的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发起质问。可他注意到我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没说了。 我原本在想,可能是因为他怕我低气压波及到他身上,让他在全校师生面前下不了台。 我落在队伍最后面摇头晃脑地想,我也不至于对他那么过分的。这么做对我没有什么好处。 结果,我刚跑了一圈的时候,我的头被摸了一下。一回头,身后「唿啦啦」一圈鬼冢班学生又跑过去。 我虽然没有注意到是谁干的,但我再次注意到降谷零和松田阵平的伤口时,突然和鬼冢大叔的脑电波对应上了——他该不会以为我半夜爬起来把这两个人给揍了吧? 我是这种暴躁任性的人吗? 早操结束,我在窗口打饭。我一向吃得多——亲子丼、马铃薯沙拉、清汤乌龙面、小份天妇罗炸虾。要的东西比较多,等的时间就会长,站在人群里面听到的杂音也比较多。 「听说榎本昨天被冤枉了,整个人发飙,把降谷和松田两个人能揍了。你们看到他们脸上的惨样了吗?」 「降谷零不是很能打吗?」 「我记得松田他爸爸还是职业级别的拳击手?」 「哇靠,上次说榎本在道场上把降谷零打压了,我以为是做戏?他真的那么牛逼吗?」 「警校校霸吧他?说也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还没他聪明!艹,作死都不能跟他槓上吧?」 「冤枉他的那个学生叫樱野的是不是今天请假没过来?」 「一定是怕和榎本对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了」 …… 我端着饭,才要找个位置坐,就撞上了这些说闲话的人的视线。我还没说话,他们立刻站直身姿,朝着我的方向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榎本saa」。 有猫病。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被爽到。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边上,正准备吃饭,南川和柳本兴沖沖地朝着我的方向跑过来,一脸就是要宣扬我又在学校立威风的表情。 我吃饭的时候,最讨厌被人打扰。 第39页 我两指并起,对他们做了一个「滚」的手势。柳本和南川见到我眼下乌青,知趣地离开了。他们人才走,我旁边的桌子又被拉到我的桌子边上,和我并在一起。 「……」 ky说的就是你们! 诸伏景光坐在我旁边,无视我的表情,说道:「我早上见到zero和松田同学脸上都带那么明显的伤,还以为一定会被追问。结果教官什么都没说。刚才去打饭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和教官说是你打了他们两个的,帮我们掩过了真相…你又帮了我们……」 我满嘴都是香滑四溢的嫩鸡肉和鸡蛋,一边嚼嚼嚼,一边想,看来病的不止是那些说闲话的人。 好不容易吞下去的时候,桌子上已经相继坐下降谷零、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我开口,「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诸伏景光笑了一下。 「?」 这是什么「我都懂,你不用说「的表情。 我没有傲娇属性!你不要给我添加人设。 「话说,榎本同学有想要什么礼物吗?」诸伏景光没接话,直接问道。 哦!是想说这个,那我有精神了。 我左腿压着右腿,不屑地说道:「我想要一个能够养我的富婆,你能给吗?」 这果然难倒了诸伏景光,他忍不住错愕起来。 一旁的萩原研二见缝插针,用熟稔的口吻说道:「感谢的礼物吗?那我是不是也得为惹事的小阵平准备一下?」 他这一落,我朝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松田阵平也对着他白了一眼。 注意到我和他做了一个动作,松田阵平盯了我一眼,却没有说话。 「我能说吗?」诸伏景光朝着我的方向徵求意见。 我即将拥有四个富婆吗? 可以有。 我点头。 诸伏景光便跟他们说明了我今天生日。萩原研二最先有反应,「难怪教官一直在看你,应该是在想要送你什么礼物。」 一群大叔能送我什么? 他们只会给我煮长寿面,叫我吃蛋糕。可我已经长大了! 降谷零跟我之间有些龃龉。案例分析报告之后,他应该是发现我和他性格合不来,所以我也没有看到他继续像之前那样找我。 我也不是很在意。 只要我想要,拥趸们就会像海潮一样把我包围。 这次,降谷零望着我的方向,也开口问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只要包养我的富婆。」 这礼物涵盖了我成长过程中所有身心需要的物质基础和精神需求。 「没有就不要问。」 这果然是顶级礼物,把他们全部给难倒了。我也不巴望他们几个一穷二白的人能给。 午间休息的时候,教官大叔们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叫我去他们办公室开小灶,我收到了一堆生日贺卡。 「……」 可恶,上面都写名字了,我还不能转卖。 昨天晚上的事都跟菸灰一样全被清干净了。不过我也觉得无所谓,我不是追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人,关键时刻对事不对人,才是为人处事的正确方式。 现在最牵引我的是——礼物。 讲真,好歹里面塞一点钱嘛。 都是成年人了,最想要什么不是很清楚嘛。 浦田居然给我一张犯罪心理课成绩a的打分记录,摔!我猜他连我报告写什么都没看! 越智教官说道:「生日先这么过着,等月末放假,就这周末,叫上大家再给你好好庆祝。」 鬼冢大叔抱着手臂说道:「我听白马警监要给你办生日会,上次你见过白马家的小公子了吧?他知道你生日快到了,给你准备了礼物,所以警监想给你准备生日会。」 「所以说,警视厅的迷信是真的吗?」浦田老师听到白马警视总监要给我办生日会,震惊道。 鬼冢大叔点头:「弹无虚发。」 我午休时间没他们那么多,我赶紧吃蛋糕。 他们说的警视厅迷信是好久之前的了。在我还是所谓的少年名侦探时期,恕我直言,我是头脑聪明,外貌帅气,一看就是前途无量。我还福泽周围,我爸和我爸同事们自我加入他们后,他们的工作职位晋升速度势如破竹。于是,很多警视厅长辈就开玩笑想要和我预定娃娃亲。 然而,凡是想要和我订娃娃亲的家里必出男孩。 因此,警视厅有个迷信,如果想要家里生男孩子,就说要让孩子嫁给榎本弘一即可。 这个迷信本来就是开玩笑,闹着玩。可,两大警视厅高层白马警视总监和服部大坂府警察本部长怀孕的妻子们都说了类似的玩笑话,并且一举得男后,这个迷信就成了都市传闻般的存在了。 「这么说,小弘年纪轻轻就有一堆小老婆了吗?」越智教官踢了我一脚,「难怪那么多大佬这么罩着你,毕竟是未来的女婿。」 这话我差点喷出口中的蛋糕。 有病。 我白了他们一眼。趁他们不吃,自己赶紧多吃一点。 我对生日的理解很简单。这一天,所有人都会放下之前的事情,集体绕着我转,而我可以大吃特吃的日子,所以我向来只追求享受。 我还在吃,鬼冢大叔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哦,是毛利啊……」 听这声音,我好奇地跟着看鬼冢大叔的手机,结果是毛利大叔来找我的。警校有对行动装置有严格规定,在上课期间是严禁使用手机。而且,我并没有随身携带手机的习惯。于是,毛利大叔就来找鬼冢大叔了。 第40页 「哦,毛利大叔找我什么事?」 我不确定他能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自己都记不住每个人的生日。 毛利大叔振奋的声音瞬间从手机另一端穿了过来。 「你朋友诸伏的案子有线索了!你这周末要和你朋友一起来听吗?我可能查到犯罪嫌疑人的所在地了!」 因为我要知道两人进度情况,所以第一次约见的时候,我刻意没有让两人交换联繫方式。毛利大叔大大咧咧,没放心上。诸伏景光心思过多,以为我怕他占用我的资源,所以默认一切由我这里经手。 我现在无比庆幸我的决定。 老实说,毛利大叔这话刚落,我是心神俱震。 不可能吧! 毛利大叔你变了! 你不可能这么优秀! 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大脑疯狂地运作,理智告诉我绝对不能让诸伏景光查当年的案子,找出当年的兇手。现在因为诸伏在警校,毛利大叔不好传递消息,但两人若是碰面的话,就难办了。 恍惚间,我又遇到了诸伏景光。 他举着一封小信封递到我面前。 「生日礼物,你快打开来看看。」 如果是贺卡,我就暴打他的脑袋。结果我发现里面是一张联谊的邀请函,联谊对象是隔壁女警。 恕我直言,隔壁女警就没有一个富婆。 他把命题完全搞错了吧? 再来,联谊这种机制,是针对想要交友结婚生子的人群,我家又没有皇位和亿万财产要继承,为什么要交女友? 我刚想要大肆嘲讽他,结果我发现联谊是周末,刚好可以避开毛利大叔的线索发表大会。 我瞥了他一眼,冷淡地说:「你来联谊吗?」 诸伏景光还没有说话,我就拍着邀请函,警告恐吓他,「你要是不来,你就完蛋了!」 诸伏景光忍不住失笑起来,「我一定会陪你的。」 「这还差不多。」 让我好好规划周末计划才行。 第20章 case #5 珍珠项鍊丢失案(完) 拜查到线索的毛利大叔所赐, 我昨晚梦到一个怪梦。 诸伏景光在查当年杀害他父母的杀人兇手,结果还真的找到了。诸伏景光和他血拼,两人在高楼的阳台上互相扭打着, 结果「啪」地一下,两人掉在刚好路过的我的面前, 诸伏景光朝着我看了过来, 突然脸上有些愧疚。 「抱歉…让你看到这些了……」 然后, 诸伏景光的脸变成了我爸的脸。他身上的血慢慢地,慢慢地就像是一条有着生命的血蛇一般,不断地朝着我的方向爬了过来, 让我避无可避, 退不可退。 …… 我站在学校门口发呆的时候,突然闪过梦里面的一幕, 开始对诸伏景光发脾气,并且忿忿地踢空气。 「榎本同学?」 我对这声音不太熟,发怔一秒后才想起是萩原研二。这人太能自来熟了。而我现在在等着人员到齐,然后去参加联谊。 大概是在第一次演练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和诸伏景光他们混熟了。而那段时间,我还跟谁都不熟。当然, 我现在还是和他们不熟。可是, 萩原研二就一副跟我特别熟的表情了。 我瞥了一眼他的身后,没见到其他人。我选择不说话。 萩原研二不理会我这种姿态, 仔细观察我的打扮,哭笑不得地看我,「榎本同学, 你穿这套出门吗?你确定要这样去联谊吗?」 不是我想说, 其实我真的长得还不错, 还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我又不需要像他那样还要穿什么休闲西装来表现自己。最重要的是,我穿着我觉得舒服且我喜欢的衣服就好。 「我又不是去当雄孔雀。」我冷淡地说道。 我本来就不想去联谊。周围又是不认识的人,还得陪她们说话陪她们笑。大叔们都没有这层福利。所以,我才不会给任何性别优势。 萩原研二纠正我,「不是,这远远不到当雄孔雀的程度。」 我们还没有说多久,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两个人也到了。两人一见到我穿一身黑白相间条纹衫,脸上就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诸伏景光措辞道:「榎本同学穿这身衣服不太适合吧?」 我看他们个个西装革履就很不屑——一群雄孔雀。 「你就当我给你们让道吧。」 「啊,额……」 降谷零也开口,一脸要劝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沉重。我刚要挥手让他们闭嘴,最后赶到的松田阵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哪来的皱巴巴的囚犯?哦…是榎本啊。」 松田阵平说完之后,视线上下扫了一眼,表情都缩了起来。 「走在他旁边,都会觉得自己丢人……」 他话音还落,我一记扫堂腿噼到他腰间,松田阵平这时候反应很快,单手把我的腿格挡住后,空出一拳朝我脸上砸了过去。 就这速度? 我冷笑一声,二话不说用踢技赏了他一击命中要害,效果拔群,他当场倒地。旁边三人同时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太卑鄙了……」 我松了松筋骨,「女子防身术,女生用就不卑鄙,我用就卑鄙,性别歧视也适可而止吧。而且,我又不喜欢打架。速战速决,不服来战,我还能继续。」 第41页 松田阵平没想到我会如此厚颜无耻,但因为拼不过我的下限,他没有继续保持挑战精神。 我看向另外三人,「有要报仇的吗?当场来,我不会客气的。」 诸伏景光瞄了一眼扶着松田阵平起来的萩原研二,还是扯回衣服话题,「仪容仪表也是基本的礼貌问题,毕竟女孩子们为了来一次联谊都花了很多时间买衣服、化妆、整髮型,我觉得我们至少也要做出一点努力,表达对她们的尊重。」 …… 我想了一下女生的情况,一想到她们在这么没有结果的联谊上肯定花了不止三千日元,「算了,那我不去了。」 阻止诸伏景光见毛利大叔有的是办法,不用捡现成的。 我刚要走,萩原研二首先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手臂,「这次联谊费用全是我们出,是单人一万起步的自助餐料理,说不定有你喜欢吃的东西。」 「有铜锣烧吗?」 「你喜欢铜锣烧?」 「不是,我突然想吃。」 「如果你去联谊,我可以买。」 反正我也没钱,能蹭顿吃的也可以,「但是我也没有你们那种衣服穿。」 我八百年没买过衣服了,现在穿的都是以前各家有穿不了的衣服送我。大学毕业的时候,鬼冢大叔送了我两套去工作面试用的板正的西装,但我不喜欢穿,就一直没继续用。 这种场合也不适合穿面试服。 萩原研二听我退让,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带你去买。」继而转头对诸伏景光他们说,让他们先去联谊现场。 就这么被他三言两语带着节奏,我们就分成两拨,一批先去等女生们,一批则临时买联谊用的衣服。 「我不会给你钱的。」 「没事,就当你的生日礼物,我送你。」 「随你。」 我们肩并肩走了大概有三、四分钟的路,这过程他没说话,我也没有说话。但他没有觉得不自在,我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他问,他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当警察的? 我猜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知道我来警校做什么。咸鱼、摆烂、欺负师生,作业靠小弟帮忙写,训练要队友带,明显就是靠关系在警校耀武扬威,现在还开始发展成校霸,就不像是要来当警察,更像是来搞破坏的。 「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来警校?还是,我想当警察的理由?」 「两个不一样吗?」 「一样啊,我在看你容不容易被我带跑思路。」 萩原研二被噎了一下。 「因为在这件事上,我压根不用努力。」 现在去哪里可以找到到处看我脸色的培训所?哪里有任我欺负的导师?此外,我不需要努力,就能做得比任何人好,那我为什么还要出去外面吃苦。 萩原研二听我这么说,又说道:「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很努力。」 我挑着眉看他,示意他说下去。 萩原研二继续说道:「老实说,我从你入学开始就一直在观察你。平常的时候做训练,你总是能不做就不做,拖泥带水,但你自己会额外的补自己觉得短板的体能训练。与其说你不喜欢表现自己多努力,倒不如说你觉得不适合自己的就不愿意花时间。」 「那这不叫做努力。」我纠正道,「这叫聪明。」 萩原研二顿时失笑,「你确实很聪明。」 我翻了翻白眼。 他这话说得真无聊。 「所以呢,你觉得我和你是同类人,要和我交好吗?想要和我一块摆烂?我也不觉得你有多喜欢当警察。」 真正想当警察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萩原研二不是,但他可以做到而已。 我也不是多爱做警察,但我也可以做到而已。 萩原研二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家以前做经营的,还有些成绩,中途遇到过经济困难,倒闭了。所以——」他语气一顿,接着说道:「我觉得各行各业都不容易,可警视厅却不会倒闭。」 他这么一说,我就笑了。 「笑什么?」 「明明是假话,却因为自己给自己找理由,结果假话就变成了所向披靡的标准答案。」我顿了顿,说道,「看到你自己也信以为然的时候,我就觉得好笑。」 我这话才落,萩原研二讶异地看着我,「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假话?」 「因为你姐姐也是警察,因为你朋友也是警察。又因为世界不会倒闭的事业单位不仅是警视厅而已,名牌大学、公立的各种教育机构、以及其他的各种公务单位。实话说了吧,当警察可是苦活。只有那些别无选择,或者想要享受不一样的生活,又或者真心想当警察的人才会留下来。」 我继续说道:「你呢,一看就知道你不是特别有钱的人,那么你就不是那种来体验生活的。你也不是笨蛋。不当警察,你也有很多选择。你口才不错,会察言观色,当一名销售也可以搞得风生水起。但你还是当了一名穷警察,要么是离不开自己亲友,无法离开自己舒适圈的懒人,要么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有想当英雄的梦想。」 萩原研二怔了怔,随后笑道:「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差点就要信了。」 「只是因为要混日子的人,是不会愿意为这份职业豁出命的。是与不是,反正你以后自己就会知道的。」 第42页 我又不是做社会实验,还要长年累月的跟踪。 我才不管他。 萩原研二这时就像打网球一样,把我的思路当球一样拍给我了,「那这么说,你也有很多选择,你还是当警察,也是热爱警察这个行业了?」 「我跟你可大不同。我只是咸鱼。」 咸鱼不会做最优选择,只会做最简单的选择。 萩原研二说道:「那我和你一样。」 「……」 我瞥了他一眼,懒得继续说,浪费口水。 自己意识不到的事情,就算别人说千遍万遍,他也意识不到。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我们到了萩原研二介绍的大商场的西装定制店。 我才进去,就正好看到一个戴着珍珠项鍊的红色紧身裙的人背对着我们,正在和店员说,自己来买衣服,顺便也给老公买一件西装,手上还拿着一张炫富的黑卡。在我走过去的时候,那人突然分心,朝着我的方向望了一眼,眉头紧皱,嘴里琢磨着不吐不快的话。 我在对方开口,先抢了一句。 「看什么看!」 小心我怼你。 我一句话把对方吓得静音。 萩原研二瞧我这么凶,连忙说了一声「抱歉,女士」,把我拖到角落处,给我比成衣。我不太喜欢穿西装,他在那比着,而我的视线四处放,突然注意到一件让我眼前一亮的西装。 「诶,那边的条纹西装还不错。」 萩原研二停下手中的动作,问我:「你是不是超喜欢穿有条纹的衣服?」 「……」我脑袋里面搜索了我衣柜里面的单品,突然意识到我的大部分衣服都是有条纹的,横竖都有。但这只是概率问题,不代表我的喜好。「不是。」 「那好,那件有条纹的西装会让你看起来像斑马。」 「……」 我瞪了萩原研二一眼。 他在怀疑我的审美。 我刚想要说几句话,萩原研二就假装看不到一样和旁边的店员开始攀谈起来。我在旁边站了几秒,都见不到可以插话的余地,就从萩原研二旁边走开了。 早知道,我就让诸伏景光带我过来了。 跟这个人在一起,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家西装定制店店面还挺大的,上下分两层。我在的一层是男装的,上层是女装的。定制服务自然是少不了的,还有兼卖一些西装配饰。像是帽子、鞋子、背包等等一应具有,就没有一件让我觉得喜欢的。 见到刚才那个戴珍珠项鍊的人在店里绕来绕去,却一直不去某个角落,我就顺势走过去。结果,绕过换衣间的时候,不经意间,我就和站在衣帽架处,一名全身黑的银髮男人对上了视线。 他站在镜子前,我们是从镜子里面对视的。只是这么对上视线,我便觉得有一些细碎光亮的玻璃溅进了自己的眼睛,我下意识地想要和他错开目光。 那是敌意。 没有人会喜欢和有敌意的眼睛对视。 我环视周围一圈,才发现他周边一个人都没有,连店员都假装他不存在一样,不轻易和他攀谈。反正我闲着无聊,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抬头搭话。 「先生,找帽子的话,上面的黑色巴拿马平沿礼帽。」 银髮男人碧色的眼瞳朝着我说话的方向望了一眼,在圆沿帽上面还置放着一顶黑色礼帽。那帽带是灰色的,刻意做出色彩差,不会显得帽子色调过分沉闷厚重。一看就是经典款。他整个人看了几眼,却不动手去拿,反倒是半个身子转到我的方向,看我到底是有什么企图。 「付完钱就快滚,别在这里碍事。」我随口说着,顺势支着上臂调整更舒服的姿势,「占用公共空间。」 我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往下瞥了一眼,突然间面前就起了虚影。等视线稳定之后,我的领口已经被对方单手缩紧拎了起来。不远处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客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他的手扣得过紧,拳头抵着我的喉间软骨位置。我很快就觉得唿吸不顺畅。 「你想挑事?」 我掰着他的手指,不为所惧地说道:「现在挑事的是你吧?店里的监控摄像头也可以看到是你先动的手。」 这人也不看我说的监控摄像头,眼里的冷光湛湛,冷笑一声后,直接把我扔回沙发上,头也不回地从店里离开了。我盯着他的背影两秒,余光瞥到桌子上还有镜子。就着镜子一打量,我脖子居然红了一大块。 这下,我直接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追着那个黑衣男跑。 「你敢不敢停下来别走!」 我大喊一声。 我才抓住他的手臂,他反手拽着我的衣领,面无表情地把我拖行到露台围栏处。眼看着半个身子已经倾出了露台,他冷漠地说道:「你现在可以求我别让你死得太难看。」 他刚才在店里冷笑一下,我就知道他要找机会报復我。只是现在众目睽睽下,他不想要招惹是非。但,我确定他现在也只是吓唬我而已。 于是,我抬起一脚,直接踹下他的下腹。那人反应神经就跟野生动物一样,快得惊人。他不仅挡开了,而且听到风衣「哗啦啦」响的同时,我砸到他脸上的拳头也被他拦住了。 他整个拳头的握力重如千钧,不用看也知道我被他捏在掌心的拳头开始变形了。 输人不输阵。 第43页 我强笑道:「在这里大动干戈的话,被盯上对你可一点也不好呢,职业杀手先生。」 如果对方是毒蛇的话,我可以更明显地看到他瞳孔里面危险的变化。 「从身体的肌肉分布情况来看,你擅长散打、自由搏击和枪械。习惯性紧闭成一字型的嘴型,说明你自制自律,且自尊心极强,不会放过任何挑衅自己的人。但,你若是自由职业者的话,你随时都可以起杀意。现在还愿意忍着,你应该是长期在高压高强度的集团下工作,你不会轻易惹是生非,所以,在公众场合你不会随意引人注意。」 「先生,」我眨了眨眼睛,一套说辞就涌在嘴边,道,「不管道上规矩,在这里打下去的话,你可能得和我去警视厅做笔录了。留下指纹dna,对你我都不利。」 我整个手臂都被他捏麻了,手筋、手骨、以及血肉都能明显得感觉到极强的拉扯感。一句句话下来,越是猜透他内心的心思,他越是用劲,但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松了劲。我正要抽手,他一拳头直接顶上我的腹部。 幸好发现得及时,否则我起码得吐出一些唾沫才能结束。 「明知道我的身份,还故意三番两次挑衅我。」对方往西装店的方向望了一眼,「你是故意引我出来的。」 「哦,不算太蠢。见我救了你,」我摊开双手,对着他说道,「要不要一个和好的抱抱?」我余光瞥向周围观察情况的路人,有人已经手上拿着手机似乎准备看情况不妙,就帮忙报警,「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喝杯巧克力,缓解气氛?」 面前的银髮男人眸色越来越冷,死死地盯着我的笑容,森冷地说道:「越看越觉得不该让你活着。」 「话也不能说得这么满。」 我们两个对话之际,两个商场的保安已经赶了过来,询问我们的情况。我瞧着旁边不断地释放低气压的银髮男人,开口笑道:「我们是闹着玩的。」 保安叔叔严肃地说道:「这里可是三楼,要是真不小心摔下露台,不死也会半残。这不是在闹着玩的。互相道个歉,和平解决这件事。」 我看着旁边的杀手先生,露出笑容,坐等他低头道歉。但他才不管我们这一套,扭头直接走。 「这人怎么这样!?」另一个保安比较年轻,虽然不满,但一直慑于对方的冷意,始终站在老保安后面。就算这个时候有不满,也没有动任何脚步。 「你没事吧?被这么对待,还那么和气地原谅你的朋友。」保安大叔抓着我的手臂似乎要检查我的伤势。 我笑道:「我从小到大,就是被认识的叔叔阿姨们公认的太容易心软的人。没办法,我就没办法对他生气啊!最近天气开始变热,所以他才有点暴躁,我懂。」 「你太善解人意了。」 我明确这句话是被对方听进耳朵里面的,因为我刚说完,对方的脚步就停了下来,脚步极重。但也许知道会没完没了,所以他没有回头找我算帐。 保安们倒没有急着回自己的岗位。 因为在那个人离开后不久,西装店里面发出了一声惨叫,有个客人的珍珠项鍊丢了。客人要求店家立刻封锁上下两层店,别让小偷跑出去了。两个保安连忙过去检查情况。 我舒舒服服地坐在西装店外面的休息沙发上。望着被困在店里面的萩原研二四处在找我,直到他发现店外的我,我才隔着玻璃窗,笑着挥挥手。 「努力解决珍珠项鍊丢失案吧,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无语地望着我。 我自己笑够了,从口袋里面翻出一颗青苹果口味的糖,边吃边等结果。 这糖是鬼冢大叔送我的。 因为我生日当天,他不好在上课期间给我,让我当众拎回宿舍,所以他是趁我们上课的时候,藏进我的被子里面的。那天晚上其实没那么顺利。因为回宿舍一看我叠的豆腐块歪了,我整个人就爆炸了。我生日当天难得叠得方正的豆腐块。我折了有二十分钟,居然就这么被破坏了。 我喋喋不休地骂了好久。 正要找出犯人,发誓要给他好看的时候,我发现,里面有一包水果味的硬糖。 是那种上面印着卡通图案,一看就小孩子气的糖果。 颜色还贼多,有八种颜色,每种有四颗,糖纸后面还有智力题。 这怎么看,都是小孩子的糖果。 …… 总而言之,这几天我每天都会抓一小把放在口袋里面,无聊就可以吃一吃。虽然都是工业糖精的味道,但是聊胜于无。 萩原研二在店里面待了有二十多分钟,丢失珍珠项鍊的人为了防止有小偷跑走,以及要求所有人配合,还用店内电话打给保安处,要求多派一些人过来协助,还把商场的经理给惊动了。不少路人都凑热闹,把出入口都堵得满满的。 我看得都有点困了。要不是没钱,我现在就找一家店吃东西了。 这个时候,萩原研二打电话给我。我其实不知道那是萩原研二的电话号码,但是直觉告诉我是,接起来之后,萩原研二的声音就冒出来了。 「失主胡搅蛮缠,现在和店里不愿意配合的客人正在吵架。我看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说不定联谊会迟到。榎本,你要不进店里来一趟?」 一听他需要我帮忙,我就来精神了,故意逗他道:「我进去能帮什么?我在外面还不用被搜身,不是挺好的嘛。」 第44页 萩原研二像是怨主一样念着我的名字,「榎本同学…」 「我是有原则的,不能进店就是不能进店。但是我可以支个招给你。」 「你说。」 「报警。」 萩原研二沉默了非常长的时间,以至于他开口说话前,我都能觉得他已经嘆了一个太平洋的气。 「榎本同学,这个基础的建议已经出现过了几次。但是,失主不想把事情闹大,商场经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客人们觉得等警察过来也很麻烦,所以报警的事情已经搁浅了。现在就是所有人都检查了,但还是没找到珍珠项鍊,暂时都被困在店里面。」 「啧啧啧,浦田老师说的犯罪黑数出现了。那,也许也有一条小狗把珍珠项鍊叼走了呢?」 我说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闹。」 好吧。 我一手半抱着沙发背,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见过那条珍珠项鍊吗?」 「进门的时候遇到失主,所以对她的珍珠项鍊有一些印象。」 「这里开始就错了,萩原同学。当案件发生的时候,你就是警察角色,你就是侦探角色,你不能等着别人给答案了。你没有看清珍珠项鍊的话,你可以要求失主把相关的照片给你看。立场要坚定,话语要坚定,这样别人不会质疑你,也不敢轻易否定你。」 萩原研二明白我的意思了,「你要我自己去破这个案子?」 「我就不说1+1=2了,这其实就是1+2的难度而已。」 「1+2,这可是刚好堪称哥德巴赫猜想的难度。」 他这话刚好戳中我的笑点,「我要录下来,你再说一次。」 「……」 不管如何,我成功录音了。 萩原研二也跟着把整个案子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给我听。 失主曾经在上层女装店换过两三次衣服,能明确的是失主自己没有摘下过自己的珍珠项鍊。但她不确定是哪一次换衣服的过程中,自己弄丢了,也不知道。店内的监控摄像头并没有朝向试衣间的方向,所以没有录下谁进出过换衣间。 目前只有负责收拾回收衣物的店员提供了证词。 店员站在试衣间的出口处,在回收客人认为不合适的衣服时,并没有留意失主脖子间的项鍊,但是店员记得在失主换衣服的过程中,只有三位客人先后用了失主曾经使用过的换衣间,并且第一时间已经检查了她们的手提包,都没有发现珍珠项鍊。 其实现在很多客人的想法是,如果有人真的发现珍珠项鍊,没有归还的话,就应该是早就拿着项鍊离开店里了。然而,那段时间离开店里的客人也少,都是男装店的客人离开,女装店的客人还在。因此,失主认为有人合谋。只是离开的客人也检查过了,他们都是单独来的,全程都在摄像头里面,并没有可疑的目标离开了。 说到这里,萩原研二吐槽了一下,我被那个银髮男起争执的画面也录在里面了。虽然没有录音,但是一看我那欠扁的姿势,就知道是我在挑衅对方,「你要是哪天被人放倒,卖到东南亚,或者扔进东京湾都不叫人惊讶的。那个人一看就不好惹。」 「有和平解决的,你不要怕。」 「……」 我继续拉回案件上,「所以,你有什么推论?」 「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觉得失主是在自导自演,因为她的情绪总让我觉得有违和感,明明应该是急着找项鍊,但她总是在找茬。但如果是自导自演,珍珠项鍊去哪里了?她穿的是紧身裙,带的包也是那种硬质钱夹子,根本藏不了珍珠项鍊。」萩原研二说道,「如果藏在店里面的话,其实刚才保安们和店员们也查过一轮了。除非里面有店员在配合。还有一点……」 「嗯?」 「如果真的是自导自演的话,动机就变得很奇怪了。」萩原研二说道,「一般这种贵重物品丢失案若是为自导自演的话,都是为了骗保。骗保就需要立案,然而失主并不想报警。」 「你看不看福尔摩斯?听过《红髮会》吗?」 「你是因为想让我独立破案,所以才不直接告诉我,还是因为你不急?」 我被他这一针见血的话逗笑了,「哎呀,我被识破了,我确实不急。你其实也不要急,我们要像钓鱼一样,耐心以及等。」 「等什么?」 「等信号。」 就在这时,就像是响应萩原研二疑惑一样,整个商场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刺耳尖锐的声音跟要刺穿人耳膜和心脏一样,乍一出现,心口都跟着发麻。我挂掉萩原研二的电话之前,扔了一句话,「控制住失主,交给你了。」 远在西装定制店之外的珠宝店里面的保险锁一一紧扣。门店里面好几个女店员翻过玻璃柜,直接制服拿出枪枝的强盗。摘除便衣打扮的刑警们则压着穿着保安服装的几名同伙,在商场出口处等待汇合。 我和目暮警官打了一声招唿,「捡到大案子呢!」 目暮警官笑道:「不是你举报的吗?」 「举报有奖吗?」 目暮警官笑道:「你又不要奖状。话说,小绿给你准备礼物了,你晚上去参加生日会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期待。」 目暮绿是目暮警官的妻子。 「对了,你到时候会带朋友过来,对吧?」目暮警官高兴地说道,「我听鬼冢和毛利老弟都说,你在警校有好几个玩得挺好的朋友。大家都很期待,你就带他们过来参加生日会吧?你都不知道,因为你以前都不交朋友,大家都很担心。现在听说你交朋友了,都很高兴!在大坂的服部本部长都带着一家子,坐飞机过来参加生日会了。他们有些话想要嘱託你朋友。」 第45页 「哈?」 我整个都傻眼了。 我哪来的朋友,本人怎么不知道! 而且这个「朋友」还是复数!? 「区区一个生日而已。」 「其实大家也想借个机会凑一凑,见个面,结果不小心弄得太热闹了。」 我头有点晕,是真的头晕。 我扶着额头的时候,最后一个抢劫珠宝的同伙也跟着回收完毕。这个同伙应该是和萩原研二经歷过一场扭打,半身红衣掉了下来,只挂在粗粗的腰间,假髮也掉了,妆容也花了。装乖的萩原研二顺势和各位刑警前辈们打了声招唿。 话说,萩原研二到就到,还非要当众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我手臂,看得在场的刑警大叔们各个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这就是小弘的朋友吧,年轻有为!不错不错!」目暮警官伸手握住了萩原研二的手,顺势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手臂,「身体也很结实,不错不错!」 萩原研二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很聪明地没问,一直陪着长辈们笑。 大叔他们也很忙,先收拾走了,说晚上再细聊。我一看到他们的身影从视线里面消失,就立刻左右开弓,把萩原研二的手臂当沙包打。萩原研二哪里肯真的当沙包,没打两下,就跑了。 和我保持安全距离之后,萩原研二才问:「你现在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不对劲的?你一开始就预知这里会有珠宝盗窃案吗?」 「怎么可能?这商场是你带我过来的。」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要怎么应付晚上的生日会,不耐烦地说道,「我一开始只是注意到戴着珍珠项鍊的人是个男的……」 「你怎么看出来是个男的?」 「男人脸部脂肪少,一笑就容易有很多细小的皱褶。而女人面部脂肪多,就算上年纪了,就算有皱纹,也不会那么细。然后,我听到他说要为老公买西装,我就觉得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老公』这个词也可能是对恋人的爱称,是因为他的戒指没有项鍊显眼名贵吗?」 「不是,像他那么丑,脾气又那么差,怎么会有人愿意当他老公,花钱养他?我都没有。」 「……好吧,你继续。」 「但我很好奇,他一个人在店里面闲逛那么久是做什么。然后注意到店里有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人,直觉那个犯人是忌惮他,所以不动手。我就想办法先把那个人搞出去。」 萩原研二听明白了,「也对,在录像里面看到那人真的还挺凶的。要是当时封店搜身,对方不愿意配合,犯人胡搅蛮缠,一定会被他揍。」 其实揍倒不一定,但我怕萩原研二猜到他可能是职业杀手,跟他纠缠不休,给自己找麻烦。像我,就不愿意找麻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我继续说道:「果然人一出去,犯人就开始闹事,他说珍珠项鍊丢了,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他可以丢戒指,丢钱,但不可能丢珍珠项鍊。我当时让你去看珍珠项鍊长什么样子,你后来看了吗?」 萩原说:「珍珠项鍊没有挂钩。如果真的有人偷她的项鍊,一定会扯得到处都是珍珠。犯人又说自己根本没有摘下珍珠项鍊过。所以很明显,这是犯人自导自演。事实上,最后他发现不对劲要逃跑的时候,上衣被拽下来,藏在胸口位置的珍珠项鍊也掉出来了。」 「对,但找到珍珠项鍊不是重点。你提到了动机不对。他自导自演不是为了骗保,那他吸引商场经理和大量保安们过来处理事情是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声东击西,好方便他的同伙对保安们交换身份。」 「所以,你听说他的珍珠项鍊不见之后,就怀疑保安处会出大问题,于是报警了。然后又从在保安室的犯人同伙里面问出了犯人的目的,安排警察假装成店员,一举逮捕了所有人。」 「其实也不用逼问,也可以知道目的是珠宝店。你看现在是大白天,他们完全可以晚上行动的,更安全更有效率。可是他们必须白天行动,那么是为什么呢?」 「因为晚上的宝石会被收进非常牢固的保险箱里面,不如白天直接砸玻璃快,就和大部分匪徒选择白天抢银行,比晚上抢银行容易一个道理。只要控制好保安的话,紧急关闭监控,到时候假装成保安的匪徒佯装追捕匪徒们,一起把东西收颳走,其他人也不知道还没有报警。等人都逃之夭夭了,警察才到就为时已晚了。」 「对,就这么简单,有哥德巴赫猜想那么难吗?只要听到珍珠项鍊被盗,这不就是很容易推了嘛。我叫你去看珍珠项鍊,你就不看。怪得了谁?」 萩原研二盯了我的额头看一眼,表情复杂地说道:「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的脑子长什么样子。」 我也想知道大部分人到底脑袋想什么。 「联谊时间还赶得上吗?」 我话音刚落,萩原研二才想起要带着我去买衣服。我现在对衣服执念没那么深。他去买衣服的时候,我去看了那顶黑色平沿礼帽的价格。我帐户上面有几个大叔给我的生日用零花钱,凑起来刚好可以买。 萩原研二见我付钱买帽子,还有些惊奇,「你喜欢这个帽子?」 「不是。」我想起那个兇巴巴的银髮男。当时因为我怕真的打起来,反而激起对方不管不顾的血性,就让了几步,结果吃了不少亏。 第46页 我继续说道:「我刚才问过店家说是不是只剩这一顶帽子了。他说这是限量款,只剩这一顶,我就立刻花钱买了。我知道有个人好像还挺喜欢的。我故意买走,他就没有机会买了。」 「想到他会心情不愉快,」我边说,边转着那顶黑帽,「就觉得这可能是今天唯一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情了。」 萩原研二见我依旧郁闷,问道:「那买铜锣烧给你吃,也不会让你开心吗?」 「哦,那现在有两件了。」 我认真纠正。 第21章 老实说, 我的人生又不是什么轻喜剧。 为什么我要为晚上的「无中生友」烦恼? 我为这件事沉默不说话的时候,萩原研二给我塞了一个红豆奶油铜锣烧。虽然我并不觉得一个吃的能够解决我的烦恼,但是我把它吃完了。因为今天是想吃铜锣烧的心情。我吃完之后, 萩原研二又说,到时候去自助餐餐厅的话会有更多吃的, 最好还是留着肚子。 我是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 才反应过来这傢伙该不会一开始想要给我多买几个吧? 我不问, 他当然也不会说。 联谊的地方是在新宿一家知名酒店的自助餐餐厅。 进门便是夸张的巴洛克风格装修,大量的铜鎏金装饰品,桃花心木桌, 有罗马和阿拉伯苏子双刻度的白色珐瑯錶盘, 墙上色彩斑斓的绘画与华丽风格的餐厅融为一体,更不用说桌子上都摆着当季最鲜丽的花。 我觉得, 付一万日元的钱里面也有部分是为了这中世纪的沉浸体验。 萩原研二有做预约,和服务员说几句后,服务员便带着我们去订好的长桌。在转移位置前,萩原研二朝着我的方向,用手指抚着自己的颈部,问道:「我看了很久了, 你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我甩了甩被那个银髮男当时捏得变形的手, 随口说道:「喉咙绝对吃得下东西,但手暂时拿不了多少。」 我是右利手。 「那男的是职业的吧?」萩原研二见惯我在警校欺负其他学生, 第一次看到我碰钉子,不可思议道,「还有, 你刚才怎么不说?我们路过药店的时候, 至少可以用冰敷一下手。」 我嫌弃他大惊小怪, 「韧带和关节又没有受损,不舒服的时候我自然会开口了,还用等你来说。」 萩原研二听完后有些无奈了,「你总是这样的语气,久而久之,大家都会怕你,还不敢主动关心你。」 我一听便笑,「其实你不用那么委婉的。我知道很多人讨厌我。但他们有那么了不起,让我还要担心他们讨厌我吗?而且,既然他们讨厌我了,我连他们的死活都不管,你以为我会在意他们的心情吗?」 「……你的性格真了不起。」 我颔首没有说话。 这还用多说吗? 长桌主位是五个大眼睛的女生,估计是女校查髮型之类的比较严苛,她们都是半长的头髮,也没有染,最多是用捲髮器稍微卷一下发尾,或用发绳扎一个时兴髮型,更多的就是穿衣化妆了。我们到场的时候,她们正和其他三人积极地聊天,可萩原研二一出现,她们的目光就立刻移到了他身上。 「萩原君,怎么迟到了?我们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话听着有点小抱怨这么说,但她们明显状态要比之前兴奋得多。 萩原研二开口前,朝我看了一眼,发现我不打算开口,就说道:「我们过来的时候,遇到了抢劫案。」这话一落,诸伏景光、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也跟着竖起耳朵听。 松田阵平抬头问道:「怎么回事?」 女生们也纷纷问道:「一定很惊险吧!对方有枪吗?」 「枪还是有的。」 萩原研二越是轻描淡写,越是吸引周围的人的注意。 话说,萩原研二讲故事还是一套一套的,一起普通的案件被他讲成了辛巴达歷险记一样夸张,什么巧破珍珠项鍊案、武斗职业自由搏击手,还有智谋珠宝店强盗团,一套一套跟连续剧一样。我本人听了都觉得神奇。 整个联谊开场都被炒热了,而我还被安插在案件的中心,于是更是顺理成章地成了话题人物,比如问,有什么期待的恋爱对象,又或者是喜欢什么性格的人。当然,这都是由萩原研二代答,我在听故事的中途就走了。 我坐不住。 自助餐提供的大多是西式和日式的料理,牛排、烤羊肩、螃蟹、鱼子酱等明显比较贵的食物已经有一些人在排队领取了。我一开始进餐厅的时候,就很关注甜点类了。见光是草莓就出了八种款式,我就想试一下。结果我还在拿草莓棒棒糖,就是那种插着竹籤的草莓,自己在旁边的巧克力喷泉里面沾巧克力酱的时候,一个小炮弹冲到我的面前,直接抱着我的腰。 我低头一看,是毛利兰。 小兰一看到我被吓到,松开手之后,还像小兔子一样一跳一跳的,边跳边笑,「弘一哥哥!果然是你!我好高兴啊!!」 拜託,如果不是我的话,你现在就被人贩子夹起来拐走了。 我真受不了孩子的热情,都不知道她脑袋里面怎么想的。 只要不认生,就可以那么热情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随手把沾好的巧克力酱草莓递到她手上,免得她又扑上来。话说这孩子力气是有点大的,刚扑上来我还有点站不稳。 第47页 我刚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蹲下身,谨慎地问小兰:「你爸也在这里?」 我用联谊的藉口推掉和毛利大叔的见面。如果这都能遇上的话,那在这个餐厅里面,诸伏景光和毛利大叔两个人中间必须有一个人昏过去了。我默默地掰着手指做热身动作。 话说,毛利大叔不愧是前刑警,把长野惨案的细节查得很细,还亲自去走访了一趟,还和诸伏景光的哥哥诸伏高明见了面。 我其实自己也有看过15年前的长野惨案资料。 真的就一张报告,连反面都没有,连线索给得很少。 这起发生在15年前的案件概要很简单,15年前一户民户长子归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出现异常。现场调查过其住户门锁都关得好好的,家中留有一名孩童。然而这个孩子因受惊过度,对案件过程没有半点记忆,且长达三个月之久,也没有能够说出半句话。 兇器是兇手自带的厨刀,上面已经检查出兇手的指纹,但没有和长野县警视厅当时录有的指纹相匹配。 从死者身上的刀伤来判断,对方并不是存有任何折磨的心态。因为每道伤口都尽可能得深,都想一刀致死,显在尸体外观上的刀伤十分凌乱,似乎是因为找不到要害处,只要发现对方还有在喘息在挣扎,便不断地捅刀,直到伤到要害处。于是,男方腹部,胸部,颈部都可以发现刀伤,共计11道,腹部是被连捅四刀,胸口的刀伤是致命伤。而女方左肩和左臂都有明显的淤痕,背部也有两道凌乱的刀伤,而前胸一刀毙命。从伤痕分布情况来说,女方应该是发现自己丈夫遇害要转身逃跑,被对方握住肩膀借力,中间女方用力挣扎,兇手不不转而抓住对方的手臂,连捅两刀,最后翻过对方,往前胸重力一捅,形成现场飞溅的血迹。 仅仅是尸体刀伤就可以想像出犯人如何杀红了眼,行兇过程中如何得勐烈兇残。更别说还有人坐在同一片空间里。刀肉碰撞的声音,地板震动的声音,痛唿惊叫的声音,从同一片空间里面化成密密麻麻的蚁群侵蚀着倖存者敏感又脆弱的神经。 对于受害者来说,亲眼目睹父母死亡绝对是一辈子的阴影。 然而这个案子的进展也不会因为受害者受到了怎样的痛苦而有所转变。案发时间根据食物消化程度来说,应该是夜间7点到9点间。行兇者出逃的方向并不明确,且当时并没有任何目击者,导致破案极其困难。警方出动了人海战术进行挨家挨户地调查,结果毫无收穫。 诸伏景光这起案子还有一个难度就是关注度低。我指的并不是警方对这个案子关注度低,而是社会对这个案子关注度没有那么高。警方自然会调查这个案子,并且依照程序在规定时间里面尽可能地破案。但没有社会舆论压力以及社会关注,调查力度和深度一定会有所影响。像是那些列在日本知名悬案的案子,都是因为受害方一直都用高悬赏额吊着社会群众提供信息,且长年到处发告示,不断地提醒社会曾经有这么一件事发生。而诸伏家兄弟年纪小又没钱,虽然也有警视厅列悬赏额,但肯定没有那些知名的高,这也限制了调查。 毛利大叔说,除了怀疑激情杀人之外,当年警方着重调查了诸伏父母的工作场所,是否有与其结仇结怨的,但诸伏夫妇与人和善。调查过程中不仅没有听到一点关于他们的恶言,反倒都是一堆美谈。 毛利大叔说,于是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是否犯罪嫌疑人不是和诸伏父母有关系的,而是和诸伏家孩子有关系的。兇手因为一些学生间的矛盾而想要报復诸伏家的孩子。顺着这条线,他调查了诸伏高明当年的同学及学生家长,还调查了诸伏景光当年同学及学生家长。他发现,就在诸伏景光家出现惨案之前,诸伏景光曾有个同学在郊游的时候出事了。这个孩子的家长在诸伏景光父母死后不久,就搬出了长野县,目前打听到对方好像是在东京亲戚家帮忙。 虽然毛利大叔某些推论不太准确,但是他的调查确实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口。我当时听完,就有种强烈的预感——毛利大叔找准了方向。现在就只剩下找到人而已。 …… 小兰见我那么紧张,双眼亮晶晶地说道:「我妈妈带我过来的。你找爸爸有事情吗?」 我松了一口气,立刻开始批评小兰道:「在路上见到熟人也不能这么亲近,你知不知道百分之九十的案子都是由熟人做的?我给你的巧克力草莓说不定还下了毒。」 小兰愣了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咬了一口草莓,随即笑了起来:「好甜。」 没救了,这孩子出去就会被卖了。 「我带你回桌子。」 「弘一哥哥,帮我拿草莓杯和草莓蛋糕。」 草莓杯? 我看见草莓蛋糕旁边有一排用高教玻璃杯装着的草莓奶油慕斯 「来这种自助餐餐厅,一开始就吃甜点是最赔本的。」我一边批评,一边拿了两个草莓杯和两块草莓蛋糕,她一个,我一个,「你要学会精打细算。」 小兰抬头看着我,疑惑地说道:「可是弘一哥哥也在吃甜点啊,你已经吃完饭了吗?」 哼哼。 我点点手指,说道:「别人请我的,所以我不需要花钱。那我吃到就是赚了。」 「哇!哥哥好受欢迎,别人请你吃东西。」 第48页 「不要羡慕我。」 「我羡慕一小会也不可以吗?」 「好吧,只给十秒。」 我带着小兰回她的卡座时,发现她同桌上还有一个同龄的茶色头髮的小女孩正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小兰要的草莓杯就是给她的。我左右暂时看不到毛利阿姨,便坐在她们的卡座里面看着两个人。 小兰见我盯着她朋友,便介绍道:「弘一哥哥,这是我的朋友铃木园子。她今天心情很不好。我本来想拿草莓杯哄她开心的。」 肉眼可见。 我又不会安慰小朋友,「我等毛利阿姨过来,我就走。」 「你不问园子怎么了吗?」小兰把手放在那个小女孩背上,顺势安慰一样地拍了拍说道,「大家看到别人不开心的时候,都会问为什么的。弘一哥哥,你也问问看吧。」 「……」 「?」 「…………」 「???」 我嘆了一口气,支着侧脸,对着趴在桌子的小孩子「啪」地打了一个响指。 小女孩应声抬起头,小脸皱巴巴的。等看清我之后,她的表情收了起来,双眼一闪一闪的。 很好,她没在哭。 那就容易了。 我笑了一下。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说出来给大家笑一下呗。」 茶发小女孩一呆,小兰也跟着愣住了,四只眼睛齐齐地看着我。 啊,坏习惯。 我清了清喉咙,重新问道:「你有什么好沮丧的?」 小孩子心思单纯,很快就被我的话给带跑了,捏着小裙子说道:「班上长得最帅气的屋良同学笑我头髮箍上去后,长得跟草莓一样,很好笑。」 「……」 我看了看小兰推给她的草莓杯,这种时候给对方吃草莓,确定不会勾起阴影吗? 那孩子现在头髮是散下来的。于是,我把手直接扶起她的刘海,扣在脑后。小孩子无意识地跟着我的动作,顺势抬起头。我仔细打量她的脸,「你这么看起来不是挺精神的吗?」 小孩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接着红着脸说道:「所以,帅气的大哥哥是说我很好看的意思吗?」 「你又不丑,而且有精神有元气不是挺好的吗?我就喜欢精神一点的。」 小兰也跟着起闹说道:「园子,你看,弘一哥哥都说你好看!还说喜欢你。」 被叫做园子的小女孩也跟着兴奋不已。 小孩子就是单纯。 「好了,听着。」我敲了敲桌面,跟两个小姑娘讲,「你们以后要记得,那些会说女孩子坏话的男生都是垃圾,根本没有喜欢的必要。就算他们说的是其他女孩子的坏话,还会说你非常好,你们也不能信。等闹翻了,他第一时间也会说你们的坏话,噁心得不行。所以,面对那种垃圾要早点远离,保护自己的身心健康。」 小兰和那个园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接着,小兰朝着空气捶了两拳,做得有模有样的。她说道:「那下次他再这么说,我就揍他。」她说完之后,立刻说道:「上次我看到弘一哥哥帅气地接住棒球,救了新一之后,我觉得我也要变得很厉害,这样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还可以保护重要的朋友。我最近去学了空手道哦。」 「……揍倒没必要,你还不会怎么正确地用暗劲打人。」我越说越觉得我容易误导两个孩子,正色道,「小兰,武道不是谋私报復他人的手段。」 我刚说完,小兰和园子两个人就用崇拜的眼神望着我。 我正乐呵两个小天真的时候,萩原研二刚好出现了,抓了一下我的肩膀,「榎本,你在干嘛呢?」 我忍不住跟着后仰,仰着头看萩原研二,忍不住一笑。 「正在收穫两名小粉丝。」 小兰非常捧场,「弘一哥哥真的又帅气又温柔又正直!」 圆子也不甘落后,「弘一哥哥超级棒!我好喜欢他!」 我朝着萩原研二挑眉。 萩原研二表情跟有种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忍了忍,克制地道:「你有这种魅力,不要用在未成年身上好吗?要不是你是警察,我都怀疑你在拐带小孩了。不要随便在路上搭讪小孩子。」 没等我说我认识她们的时候,毛利阿姨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弘一?」 「毛利阿姨。」我绕过萩原研二,朝着毛利阿姨挥了挥手,「好巧。」毛利阿姨虽然三十多岁了,但看起来又年轻又漂亮,十分有气质。 她听到称唿后,立刻冷脸道:「叫我妃律师,我已经和那个毛利没有任何关系了。」 ……好吧,妃律师让我纠正,我就纠正。 萩原研二全程来回看我和她们,没有轻易插话。 「弘一,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指了指萩原研二,「来联谊。」 在妃律师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萩原研二的时候,我继续说道:「我看到你们桌就只有两个小孩,就过来看着她们,免得被怪大叔盯上就不太好。」我就不说小兰到处跑的事情,不然平白被念叨就没意思了。 「谢谢弘一。」妃律师朝着我点头后,又望着萩原研二的方向,微笑道,「如果不打扰你们两个联谊的话,你们要不就一起坐这里?」 我刚想答应,萩原研二用手指戳着我的后背,示意我回去。 第49页 好吧,他人都跑出来找我了,那肯定是因为我离席太久。 我刚拒绝之后,毛利……妃律师在我离席时对我说,不要对这个人太认真。她的视线朝着萩原研二飞快地看一眼,「相处期间可以多留点证据,日后受到精神损失的话,我会帮你十倍讨回来的。」 我离开她们桌子后两三步,萩原研二确定妃律师听不到,便好奇地追问道:「刚才那位律师跟你说什么?」 「她说你要是欺负我,她会追着跟你要十倍的精神损失费。」 萩原研二顿时觉得又煳涂又无辜又荒唐,「那我被你欺负怎么算?」 我也觉得超级好笑。 还没有人欺负到我头上呢? 「忍着?」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遇上我,是不是觉得自己非常倒霉?」 萩原研二摆摆手,「算了,我摆烂。」 我不急着回席位,还是去拿好吃的先。萩原研二也跟着我的脚步亦步亦趋,试探地说道:「你不太想回去吗?」 「没有啊。」 「我以为你会觉得不舒服之类的,」萩原研二见我看过来,便说道,「比如说联谊的时候,女孩的目光没全放在你身上……」 我又不是那种喜欢众星捧月的,也懒得譁众取宠。 「萩原君,我知道那些女孩子更喜欢你,要是我是她们,也会比较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捡着蒙布朗、焦糖布丁和司康饼放在小盘子,说到,「因为在整场联谊里面,你是最尊重异性的那个人,你知道随时去关注她们的情绪,体贴她们的感受,认真地对待她们。其他三人也不能说是坏吧,但缺乏互动精神,我们到之前,我就看到是女生们还在积极地给他们找话题炒热气氛。我要是女的,三个人直接out!还要我哄着他们开心,不可能!」 萩原研二听得直笑,估计是莫名刷了他好感还是怎么了,他笑着帮我拿了托盘。 那我还能再说两句。 「所以,像你这种男性公敌,只有看不透的同性才会跟你当兄弟。而我就绝对不会和你当朋友。」 否则,我的富婆们都会被他抢走。 萩原研二沉默了一会,把托盘还我了。 「……」 拜託,我在夸他。 第22章 萩原研二长这么大,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且理直气壮的人。 前一秒说他绝对不和自己交朋友,后一秒就问萩原能不能以朋友的身份跟他去一个地方。萩原研二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明显这人是想要把自己当做工具人。 可他转念一想, 需要「朋友」身份出席的场合一般和对方的私生活相关了。萩原研二确实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养出榎本弘一这样的人。 于是,萩原研二微笑着答应了。 联谊情况从过程上看是挺顺利的。毕竟又不是目的性极强的相亲会,大家并没有抱特别大的期待。只要吃得开心, 玩得尽兴,这次联谊就算是成功了。可从结果上看, 这无疑是失败的。因为榎本弘一是当真要找一个富婆,而不是抱着谈恋爱的目的来联谊的。当时萩原研二知道他要来参加的时候, 以为他他说的找富婆只是嘴上开玩笑,实际上真的想交女朋友。 毕竟, 综合多次警校生活的经歷来看, 萩原研二深深觉得榎本弘一是一个很爱说反话的人。 不过没想到榎本弘一还挺认真的。 他真的很想吃别人软饭的。 萩原研二知道他的想法后, 就更想打开榎本弘一的脑袋来研究,到底是什么样的脑迴路让他有这种想法。倒不是说他不能接受榎本弘一摆烂, 只是他觉得榎本弘一只要稍微认真一点,他完全可以赚到很多钱。 没错,萩原研二认为榎本弘一其实很会赚钱才对,不仅有能力, 也有天赋。 好吧,这次联谊就只是团建活动。榎本弘一也没有抱怨什么,顺利地配合完吃饭流程。 吃完自助餐之后,便去附近的电影院看电影。 事实上, 萩原研二其实也计划去ktv唱歌。 可他很难想像榎本弘一唱歌的场景。他怕到时候榎本弘一不仅不唱歌, 还会搞破坏。榎本弘一就是这种看到周围人焦头烂额就哈哈大笑的大魔王性格。作为策划人, 萩原研二必须要控制结果, 所以选了一个不偏不倚的活动项目——去电影院看电影。 座位分布是一男一女,总要做点联谊的形式的。 萩原一开始还担心榎本弘一不愿意和女生一起坐,结果当他左右两边都是女孩的时候,榎本弘一一点排斥的反应都没有,萩原研二反而很在意起来了。 因为他太安分了。 这不是平时的榎本弘一。 联谊活动是在下午四点结束的。 萩原研二作为策划人,自然有和女方的领队讨论今天的联谊感受。问下来之后,他发现,女生对明明没有怎么说话的榎本弘一印象比其他三人还好,这让萩原研二十分惊讶。按理说,排除掉根本不看氛围的松田阵平,优秀谦和的降谷零和温柔体贴的诸伏景光是明显要更容易讨女生欢迎一些的。 然而,结果真的意外。 女生对榎本弘一讨论度很高。主要是因为榎本弘一虽然不说话,但是时不时会做一些很体贴的动作,比如默不吭声地帮忙递面巾纸;拿食物的时候,会对排在后面的小孩子很耐心;怕小孩子撞到桌角,也用手虚挡着;还会给女生先开门让道。这种不刻意恭维女生们,而是照顾陌生人的举动更看得出榎本弘一的素质和涵养。 第50页 当然,她们也看得出榎本弘一对她们一点兴趣也没有,不仅不主动聊天,更经常把她们的示好当空气。 「……」 这不是平时的榎本弘一。 坐在电车跟着一起去参加活动的萩原研二一边看群里面女生们激烈地讨论,一边比照着旁边坐得跟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大爷一样的榎本弘一,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他现在抱着手臂,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用早上买的礼帽盖在头上闭目养神,或者说睡觉。 萩原研二原本还想问到底是去哪里,结果榎本弘一把神秘主义贯彻到底,一句话不说,只是让萩原研二跟着走。 两人并肩离开的时候,他还注意到诸伏景光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偏偏萩原研二对上他视线之后,诸伏景光只是当没事一样地笑了笑,还朝着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当时,降谷零似乎也有露出探寻的视线,只是萩原研二错过了那一幕。 仔细想想,按理说,以榎本弘一不想交朋友的前提来看,明显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会和他更亲近一些吧。 「果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萩原研二松了劲,背也跟着靠在椅背后,肩膀刚好挤压到榎本弘一。榎本弘一喉间发出低沉的「嗯」的声音。 萩原研二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结果看到礼帽 他的眼睛很大,所以有时候会注意不到他的眼型比起杏眼来说,更像狐狸眼一样有着狭长的轮廓。在光线描摹下,长长的眼睫在他眼瞳上盖着扇形般优美又幽淡的阴影。 都说,外貌好的人总是有强烈的欺骗性。 榎本弘一全身都在说这句话。 「你不是在对我说话吗?」 萩原研二反应很快,「我以为你在睡觉。」 榎本弘一继续抱着手臂,眼珠子转了回去。萩原研二只看到他深黑的刘海,视线就像是一只飞鸟落进苍茫的森林之中,抓不到点,抓不到自己所在地,却知道自己被森林包围一般。 「女生们对你讨论度很高,也对你很欣赏,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无所谓。」 「我觉得不是因为你表现得真的有多礼貌,单纯是你长得好看。她们喜欢在你身上找优点,」 榎本弘一在帽子底下笑,「哦。」 「你也会因为女生关注而高兴嘛。」 「不是,我笑你在思考这么无聊又没有效用的事情。」 又被刺了一下。 萩原研二懒懒地说道:「这本来聊天就是由百分之八十的废话组成的。我和你又没有那么多话题可以聊。」 「哈哈我也深感同意。」 这句话都不知道是同意第一句,还是同意第二句,但问了一定没有好的回覆。 萩原研二见他不是真的休息,便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是我?」 「就近原则。」 「什么?」 「当时你靠得近,我就找你。如果你拒绝了,我就去找其他人。」 萩原研二干笑了一下,榎本弘一真的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理由吧?」 「好,那你说出你的推论。」 萩原研二半个身子朝向榎本弘一,说道:「以我的观察,是因为早上宝石盗窃案我遇上了目暮警官。他以为我是你朋友,所以你就顺着阶梯下了。」 「另外。」萩原研二竖起第二根手指,说道,「你有不能带诸伏景光或者降谷零的原因。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这可能和你今天会来参加联谊活动有关,你在迴避一件事,或者迴避什么人。」 「对,晚上会出现一个人。我担心诸伏会碰上他。所以……」榎本弘一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拿下帽子,掰着萩原研二第三根手指说道:「你现在可以再加第三点——」 萩原研二学着榎本弘一的语气说道:「我很聪明。」 这声音意外地和榎本弘一没说完的话重叠在一起,「你很聪明。」 萩原研二正要笑,榎本弘一继续说:「但你还是没我聪明。」 「……」 「为了保护他人隐私,我不方便跟你讲情况。不过,我若是带降谷零的话,他作为诸伏最要好的朋友,他知道,也就代表诸伏会知道,所以我不能让两人知道。」 萩原研二的头侧了侧,又说道:「我还其实还在想其他的理由。我以为你跟他们关系比较亲近,又不愿意直接表现出来,所以拐弯抹角找个跟你没有说过几句话的人来充当朋友。所以,你刚才说就近原则的时候,我就完全不懂。」 榎本弘一摊着手说道:「我是不会把感情浪费在任何人身上,交朋友对我来说是最搞笑的事情了。」 听到他那么排斥,萩原研二更感兴趣了,「可是,人总有孤单的时候,朋友不是很重要吗?朋友给的支持、鼓励、陪伴、安慰等等,你都不需要吗?」 「我当然不需要。我从来不缺这些东西。」 这几乎是秒答,是猖狂至极的秒答。 萩原研二才不信。 两个人目光对峙了两秒,一个不信,一个由不得你不信。两秒过后,萩原研二觉得这会没完没了了,直接说:「不管怎么样,你好歹跟我说我们要去哪里?我要做什么?」 「我们要去参加我的生日会。警视厅的前辈大叔们帮我准备的,你就是去露个面,说我一些好话就好了。你也不需要多做什么,都是长辈间找机会交际而已。」 第51页 榎本弘一还在想,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膝盖。 「我还少一个人。」 「你要找柳本他们?」 「他们过去的话,估计就会被长辈们知道我在学校怎么摆烂了。我们在路上抓一个人走就好了。」 「哈?可以吗?」 「免费送一顿晚餐,这是对方占便宜了,好吗?」 榎本弘一刚说完,旁边有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刚好砸在他肩膀上。 对方戴着圆形眼镜,估计太累了,居然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这一砸,看得萩原研二心惊肉跳,以为榎本弘一要暴打对方了。结果榎本弘一看到他的背包袋之后露出笑意了。 「哦,就这个了。」 榎本弘一递了一个眼色给萩原研二。萩原研二完全不理解,接着榎本弘一突然开始拍对方的脸。 「臭小子,你在做什么呢?」 萩原研二在心中为他点蜡。 羽田秀吉被突然提高的声音吓醒,抱着自己的背包,努力睁大自己迷濛的睡眼,无辜地问道:「什么什么?」 「你睡到我身上,把我手臂压麻了,还敢流口水?」 萩原研二:「……」 羽田秀吉下意识抹着脸,见面前的青年凶如罗剎夜叉,当真气急了,不疑有他,连忙道歉。 「道歉能解决问题,还要警察做什么?对不对,萩原!」 萩原研二觉得榎本可以自己演完全程,还非得拉着他,无奈附和一句,「你是不是要假装这件事什么都没发生过,才说对不起?」 「哈?不是,我只是……」羽田秀吉觉得好冤枉,两人还强词夺理,「那我赔衣服?」 「赔衣服?」榎本挑高声量时,真有种街头恶霸的味道,「你以为我是在故意碰瓷,好让你赔我这件好几十万日元的衣服吗?」 萩原研二:「……」 你就是在碰瓷啊。 那件衣服才没有几十万日元。 「那你想怎么样?」羽田秀吉哀丧地问道。 「晚上跟我走一趟,羽田九段。」榎本弘一把手按在对方肩膀上,「我有一些很有名气的大叔们很喜欢将棋,你过去陪他们下一盘。」 「羽田九段?下将棋的那位将棋天才吗?」萩原研二惊讶地打量对方的脸。电视上有转播过这位21岁的将棋天才下棋的画面,但对方下棋时不戴眼镜,所以萩原研二一时间没认出来。 榎本弘一正等着对方回答,被抓着肩膀的羽田秀吉就像是被老鹰抓住的小鸡,「好…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放过我的话…呜……」说完之后,他全身整个人都开始沮丧起来。 萩原研二觉得这么榎本同学对将棋九段能手太无礼,小声说道:「你发现他的身份就不能诚恳地邀请吗?」 「那不就等着被拒绝吗?九段哪是那么好请的。」榎本弘一不贊同地觑了萩原研二一眼,「我才不要那种被拒绝还得不要脸地苦苦哀求呢,浪费口水和表情,成功率还低。」 萩原研二看着屈服于粗暴无理而立刻同意的羽田九段,真不想承认榎本说的是对的。 榎本一边亲切地揽着他的肩膀,顺势帮他理一下翘起来的头髮,一边皮笑肉不笑道:「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今天晚上你还有一口饭吃,多好~」 「……只要你放过我就好,不用给饭也可以…呜呜……」 笃定自己一定是被无赖缠上的羽田秀吉打定主意,一定要找机会报警自保! 绝对不要激怒兇徒! 第23章 21岁的羽田秀吉才从棋院里面回来。高强度的下棋训练使他大脑负担过重, 一坐在电车里面就忍不住犯困。在左右摇摆中,羽田秀吉无意识地靠在旁边的乘客肩膀上。 在今天之前,或者说在坐在电车之前,羽田秀吉抱着「世界大部分都是好人」的心态过着生活。虽然羽田秀吉也遇到过一些比较粗暴无礼的人,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面前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尤其是对方衣着打扮周正, 旁边的朋友也潇洒自如。两人看起来便是斯文有礼的社会精英,结果没想到是金玉其外, 败絮其中的社会败类。 羽田秀吉被人不依不饶地碰瓷了! 救命! 下车之前, 那个被称唿为「榎本」的黑髮碧瞳的青年怕羽田秀吉跑了,居然当着所有乘客的面, 先把羽田秀吉所有的行动装置和钱包给搜颳了。羽田秀吉还想着周围的人有没有抱不平的,结果没有人敢吱声。其实, 中间还是有一个觉得情况不对劲。可,榎本走过去才和他说了一句话—— 羽田秀吉听力不错,模模煳煳地听到一句「警察在办案」, 估计还掏出了什么假证。因此,那人当着羽田秀吉的面, 居然对着榎本竖了大拇指之后, 就笑着回去了。 天啊,这世界已经没有判断力了吗? 羽田秀吉看着两个道貌岸然的人扒自己的钱包, 扒自己的手机, 还把自己亲爱的女友由美糖送给他的钥匙扣直接扣留了。老实说,羽田秀吉都怀疑榎本是不是有读心术。因为他其实也不在乎自己的钱包和手机被抢, 想着只要一有机会,自己就跑。可是他珍贵的女友送的礼物是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却被榎本收进了自己裤子前面的口袋里面。 这是他绝对不能丢下不管的。 也就是说, 除非羽田秀吉有神偷一样的本事, 否则就只能乖乖地服从榎本弘一的命令,然后才能够要回钥匙扣。 第52页 电车路途漫漫。 左右都有人夹持着他。 在现在脑袋因为疲惫转不动的情况下,羽田秀吉恍恍惚惚地想起之前在棋院下棋听到的一些八卦传闻。 棋院的人总有一些故事可以聊,尤其是交流赚钱的门路时,听众尤其多。像他们这种职业将棋手,平常的收入除了棋院按时发给他们的工资之外,就是参加各种比赛来获取奖金。一些名气大一点的棋手会应邀到各种活动去领取一些活动参与费。前辈们还说还有一条门路,那就是接受上流人物的邀请。那这钱是来得又快又容易,但是金权圈子里面,不管是哪个领域的,总会有一些脾气古怪的,甚至背景非常特殊的。 他们的邀请手段很特别。 那个前辈说,之前有个拿了三个王战胜利头衔的大前辈有一天回家的时候,被两个穿着黑衣的陌生人一路跟着。在他要回家的时候,对方突然拿枪对准他,让大前辈跟他们走一趟,这操作差点把前辈吓哭。没想到,对方只是带着他去给一黑道大佬庆生。到第二天凌晨,他们那些人才把大前辈放了。大前辈回去的时候,衣服全都被汗浸透了,跟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回家之后,因为惊吓过度,他病了一个星期,还不敢报警。 当时,大家都说,大前辈好惨。 羽田秀吉现在想,自己也好惨啊。刚想完,他又心存侥倖,该不会是自己太累了,现在其实是在做梦吗?他才刚想完,旁边的榎本看他无精打采,魂游天外,便直接用手捏着他的脸,让他清醒一点,「状态好一点,看起来就跟我在绑架你一样。」 吃痛的羽田秀吉现在真的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他现在精神不济,所以更希望世界和平。 他根本没有心力和兇徒们斗智斗勇。 坏人的手段还挺多的。 下电车之后不久,羽田秀吉还被榎本用布条蒙住了眼睛。他纯粹是在靠体感记住路的方向。等他一旦重获自由,一定要带着警察们走到这里,把这些欺负良民的恶霸一锅端。羽田秀吉心想,榎本那个青年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记忆力那么强。因为他默不吭声太久了,榎本冷淡又锐利的声音突然窜了出来,「你突然这么安静,是在记路吗?」 「……」 这人真的没有读心术吗? 羽田秀吉才刚在想,就被对方噼昏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在一间欧式大别墅里面。旁边停着一只老鹰幼崽。羽田秀吉当场被吓了一大跳,从躺着的沙发上弹跳起来。摸着自己的眼镜重新戴上之后,羽田秀吉才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面看清情况。室内装修古典大气,转头就可以看到落地窗外的花园。花园铺设的人造草地极大,一路到了尽头处的喷泉池塘。池灯透过灯座的圆孔,在池塘上映出两三朵莲花的形状,恬淡安静。 羽田秀吉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这休息间里面还有木质调的薰香,屋子温暖又干爽又舒适。 什么情况? 现在唯一刺激他神经的是,旁边用黑眼珠咕噜噜盯着他的老鹰。 到底是什么人家会养一只老鹰当宠物? 羽田秀吉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尽量和老鹰拉开距离。只是他们距离一旦超过一米,老鹰就会张开翅膀,主动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完全不怕生。就在羽田秀吉都急得想喊救命的时候,房门开了。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正是在电车里面绑架他的榎本。比起下午的休闲西装服,他现在穿着一身熨帖修身的黑色西装服,绑着整洁挺直的领带。这原本应该是更加偏像有为青年的打扮,可搭配对方对西装不耐的表情,衬得榎本看起来更不好惹了。 羽田秀吉愣愣地盯着榎本良久几秒,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棕褐色小西装的少年,年纪大概十岁,茶色的头髮,红棕色的眼瞳,不苟言笑的表情。 榎本低头对少年说道:「他好像怕你的宠物。」 羽田秀吉:「……」 不,我怕的是你。 少年听言,吹了声口哨,跟着抬起手臂后,老鹰幼崽便扇动翅膀,朝着少年的方向飞过去。 流风带起少年的刘海,落在俊秀的脸上的光影也跟着翕动不止。 虽然现在不应该吐槽,但羽田秀吉有点吃惊于现在的黑道子弟从大到小怎么长相一个个都跟杂志明星一样,迷惑性极强。 榎本靠在门框边上,招着羽田秀吉说道:「醒了,你就过来吧,大家等候多时了。」 等着大脑主机散热的羽田秀吉还在思索情况,榎本就开始无情地倒计时,「五、四、三……」羽田秀吉连忙向他的方向跑过去,抢在他说「一」的时候,就站定在榎本面前。榎本也没多说,动起脚步,羽田秀吉很快跟上他的脚步,走过铺着红毯的走廊好久,小心翼翼地求证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然而他也没有得到回覆,只是到了一处房间门口。 榎本打开门,迎面都是膀阔腰圆,一身黑色西装的大汉们。在听到门转动声音后,那一张张带着凶神恶煞表情的脸也跟着向羽田秀吉转过来。 羽田秀吉当场发憷,不敢用眼睛多做打量。但总体上能感觉这屋内设置跟棋院的茶室很像,最中央的位置是摆着一盘将棋。 为首的是一名黑皮冷肃的中年男人。 他看起来还挺有礼貌的,还伸手对羽田秀吉握手示好,口吻也十分谦和,「羽田九段专门为小弘过来庆生,却还要陪我们下棋,不会太麻烦你吧?」 第53页 这话一落,榎本的笑声就冒出来了:「他是我朋友的,为了我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做啊!你们不用大意地尽情和他下棋吧!」说着,他把手亲切地搭在羽田秀吉的肩膀上。 羽田秀吉也不知道榎本在说什么,只知道他的手就像一条长蛇一样穿过自己的后脑勺,最后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时,自己就是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敢说不。最糟糕的是,羽田秀吉学着那名中年人,握住他的手的时候,感觉到对方手上那些存在感十足的厚茧,满脑子就窜过对方持枪持刀的画面。 脑内播放的场面当真兇残无比,没办法听进眼前两人和乐融融的对谈。 从大坂赶到东京庆祝榎本弘一生日的服部平藏望着似乎没了魂一样的羽田秀吉,对着嬉皮笑脸的榎本弘一说道:「你也不能经常欺负你朋友。」 「我对他超好的。」榎本笑眯眯地拍了拍羽田秀吉的肩膀,「一路上还怕累着,帮他背背包,这总不能是假的吧?」 羽田秀吉哭了。 榎本弘一也不管羽田秀吉现在怎么样,拉着他往将棋位置上一放,「谁先来?」 服部平藏默默地在心里摇了摇头。 羽田秀吉以为今天会非常难捱。可好在的是,一开始下将棋,羽田秀吉的精气神又慢慢恢復了。尤其是榎本弘一不爱看将棋,只看了五、六分钟之后就走,羽田秀吉整个人就在这群大叔眼里面很快找回了自己的主场。 这群大叔看起来凶,却不需要他刻意放水,输得起,还放得下。最后才轮到那名黑皮中年人。羽田秀吉刚开始下棋的时候,对面的先生突然问了一句:「羽田九段,你认识羽田浩司吗?」 羽田秀吉的心尖顿时闪过一丝寒意。 他何止是认识。 羽田浩司是羽田秀吉的义兄。10年前,作为将棋四冠王的羽田浩司参加美国西洋棋大赛遇害。羽田秀吉生父赤井务武为了调查这起案件下落不明,而他的家庭也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面前这个黑道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跟自己说这番话的? 羽田秀吉定了定神。他在外都没有直接说明自己和羽田家的关系,对方不一定是因为调查过自己的背景,才刻意说这些话的。 「是因为我姓羽田吗?」 黑皮中年人也不知道是皮肤过黑才看起来阴沉,还是只是现在阴沉才看起来更黑了。不过他说的话却不再围绕着羽田浩司的名字展开,继续说道:「你应该是被小弘直接带过来的吧?」 「……」 「难为你了。」 「…………」 被理解难处的羽田秀吉突然有点感动,但是对方是黑道,所以羽田秀吉还是不敢动。 「小弘不是坏孩子。」 「……」 羽田秀吉对此暂时保留意见。 在羽田秀吉将棋九段的实力下,基本没有能打的。不过,羽田秀吉也不敢得罪他们,所以下意识地控制路数,不会让他们输得太惨。等杀了好几盘棋,连服部平藏都眼看着要死局了,将棋爱好者也跟着越发来了劲。 服部平藏发话道:「我认输。」 羽田秀吉早已经算好路数,服部平藏必输无疑。见他先认输了,羽田秀吉也舒了一口气,「您下得很好,我被追得挺紧的。」这自然偏客套话。不过在业余选手里面,服部平藏的水平算是比较高的了。 服部平藏下场,其他人就忍不住手痒要跟羽田秀吉下一场。但是服部平藏开口道:「羽田九段已经下了好几盘棋了,总该休息一下吧。」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这下周围的人都不得不先让羽田秀吉休息一下,顺道吃点东西。 对于羽田秀吉来说,他觉得可有可无。对手很简单,所以他很快就下完棋局,并不觉得累。 可是,等他人走出房间后,他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可以偷偷打电话报警啊。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羽田秀吉原本在去取餐食的路上又拐了个弯,避开人群开始寻找座机。 他所在的这个别墅比想像中的更深更宽阔。 他的记忆力很不错。 他还记得之前自己昏迷的那个房间里面是有座机的。因为他还注意到那里有座机。唯一的缺点是,那边离大厅太近。羽田秀吉在楼上可以看到,那里摆着宴席,来来往往全都是人。 和榎本同行的那个姓萩原的人也在那里,正被一群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们包围着。 虽然对方不怎么说话,但是羽田秀吉已经把人和榎本等同了。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那里绝对不能去。 羽田秀吉只好朝着看似书房的方向前进。这一路过来都没有见到任何人。因为地上铺着可以吸音的地毯,羽田秀吉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脚步声会吸引到别人的注意。相继开了好几个房间,要么是洗浴间,要么是杂物房后,这一次他刚悄悄地打开一条门缝,里面说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光是榎本的声音就让羽田秀吉心惊肉跳。 他只想着重新把门给合上,立刻逃跑。可对方刚好提到了「羽田浩司」这个名字。 这下,羽田秀吉的脚步完全走不动。 难道他们真和义兄10年前那起案子有关系?虽然羽田秀吉并不像自己的大哥那样全身心地想要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找出父亲赤井务武的所在,但是现在有线索送上门,羽田秀吉也不是那种畏畏缩缩的男人。 第54页 「羽田浩司死了10年,小弘的父亲也跟着离世10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中年人的声音也跟着回应起来。 羽田秀吉明确自己确实不是偷听的料,现在只觉得自己心脏声音「嘭嘭嘭」直响,连着自己的唿吸声都觉得烦人。他只能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透过一线门缝,去观察跟榎本说话的人——那人眉目慈善,十分好说话,但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场合,越是和蔼可亲,越不是什么好人。 那人坐在书房中央的椅子上,对着和背对着门的榎本弘一继续说道:「我听说你把东西都清理干净了,你怎么想的?」 「还是按照计划走,现下我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榎本低语道,「是该死个人了。」 死人? 死谁? 这群恶人要杀谁? 书房的胖中年人嘆息道:「真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死得利落一些了。」 中年人继续说道:「你知道羽田秀吉是那个羽田家的人吗?」 榎本弘一的笑声响了起来,「我只是看到他的背包知道他是下将棋的,上面有羽田的名字,猜出是这些天有名气的羽田九段而已,没想到他的身份。」 榎本弘一继续说道:「既然是那个羽田家的,我是不是该动身砍他个七零八落比较适合?我可是被他们家害得不浅呢。」 羽田秀吉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分尸,趁着当下自己有活动能力,只想要快点跑。他刚要合上门,结果后面突然冒出一个黑皮小孩,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大哥哥,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刚响起来,羽田秀吉半条魂都要飞出去了,连忙要捂住对方的嘴巴。可惜现在已经弄得太迟了,羽田秀吉还没有回过头,就看到自己的影子被另一道影子覆盖了。 榎本居高临下地盯着半蹲在地上的羽田秀吉,森冷地微笑道:「没想到羽田九段还有这么高的兴致做这种事情。」 羽田秀吉浑身打了个冷颤。 榎本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也不知道你听了多少,总之这件事不能善了。你说,对不对?羽田九段。」 一见到他魂都没了,榎本弘一忍不住就觉得好笑。 很快地,羽田秀吉整个后领就被提了起来,一路上可以看到不少人,还有跟自己对弈的人。哪怕对方是黑道,羽田秀吉还是对着他们伸出手求救。他宁愿死在他们手上,也不要被榎本分尸啊。 「救命啊,救命!他要把我分尸了。」 羽田秀吉挣扎着唿救,却看到那些人朝着自己开心地摇着手,全然不管自己的死活。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他越是可怜地要哭,周围的大叔们越是无情地笑,「羽田九段和小弘关系真的好啊!」 我一定要反抗! 羽田秀吉反手抓住榎本弘一的手,使劲全身力气正要咬。 一只小老鹰就从他的面前飞过,抓着他的眼镜就飞了。 养父,养母,妈妈,哥哥,妹妹,还有亲爱的由美糖,我没有想到我的人生会那么短,短到连一声最后的再见也没有机会和你们讲。我也没有想过我的人生会那么荒唐,居然就这么死于非命,我连兇手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羽田秀吉抬头执意地望着榎本弘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榎本弘一似笑非笑。 「我要记住你的名字,这样我做鬼都要纠缠你,永远不会放过你。」 青年笑得不能自已,「你连活人都斗不过我。怎么?你以为你变成一缕空气,我就会被你吓死吗?」 羽田秀吉想想也是这样,更觉得自己报仇无门了。 就在这时,有一位穿着和服的温婉美人还提着刀朝着榎本弘一的方向走来,「小弘,给你切。」 「谢谢,白马阿姨。」 羽田秀吉看到榎本弘一松开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举起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光,他下意识地缩起来闭着眼睛。结果周围的人开始唱生日歌。等在回过神来,榎本弘一端着一片生日蛋糕给他,「九段,吃蛋糕了。」 「断头饭吗?那我想吃由美糖做的草莓蛋糕。」 「你这么挑,是想现在就死吗?」 羽田秀吉哭丧着抱着碟子吃蛋糕,旁边的榎本弘一还挤着位置跟他一块坐,「好吃吗?九段。」 羽田秀吉不愿意承认,但那个蛋糕是真的好吃。 他们吃完蛋糕后,将棋爱好者又怂恿着羽田秀吉再去下几盘棋。羽田秀吉在想,要让他死能不能好好地让他死得痛快呢?这次,榎本弘一还跟着去了。羽田秀吉觉得他真的好讨厌。再次回到棋室,羽田秀吉才刚坐回原来的位置,榎本弘一就坐在他的面前,看着服部平藏认输的棋盘,支着下巴说道:「诶,你们还没有下完就散场了吗?」 服部平藏开口说道:「我已经认输了,就不下了,也没必要下完。」 榎本弘一扫了一眼棋局,看向羽田秀吉说道:「所以就是这里是轮到服部大叔吗?」 羽田秀吉奇怪地看着榎本,点头说道:「对啊。」 他才刚应完,榎本弘一嘴角抬起一抹弧度,碧色眼瞳碎着光,「哈,我没想到我还有将死九段的一天呢。」 什么意思? 羽田秀吉还在疑惑,棋盘上他的领域里面有飞车、玉将和香车,服部平藏只有一枚金将和自己分庭抗礼。对方要怎么做?就在这时,榎本弘一将一枚步兵搁在玉将和金将之间,挑眉看着羽田秀吉,「九段大失误呢,没算到打步诘吗?」 第55页 这样在下一步,不管羽田秀吉的玉将往任何一个方向走,都没办法躲开被金将将死的局面。 羽田秀吉一愣。 而榎本弘一已经抬手跟着周围的大叔们开始欢唿了。 「你也是职业将棋手?」 「我只看别人玩将棋,知道规则而已。今天是第一次下。」 「哈?」羽田秀吉完全不敢置信,虽然榎本弘一是捡了漏,但对方确实赢了。见他要走,羽田秀吉连忙拉住他:「不行,你再和我下一盘。我一定要赢过你。」 「不行,我不跟你玩了。」榎本弘一坏笑着摇着手,「这样你就永远赢不过我。」 「你怎么可以这样!」羽田秀吉急起来了。 眼见着对方跑走,羽田秀吉觉得今天是他一辈子最糟糕的一天了。 简直暗无天日! 时间到了晚上十点,所有人开始散伙,羽田秀吉迟迟等不到自己的分尸。等榎本弘一再来找他的时候,羽田秀吉被对方送去坐电车了。 羽田秀吉不可思议地看着榎本弘一:「嗯?你们不怕我报警吗?你们这群黑道。」 榎本弘一愣了半拍,「哦,那大胆去吧!」说完,他还笑了起来,拿着手机想要录音。 羽田秀吉真不想看他猖狂,硬气道:「你当真不怕我把偷听到的对话往外讲吗?」 榎本弘一确定羽田秀吉根本就没听到什么关键话,而且他还理解偏了,估计更不用想他能说什么出去。但既然对方抛了个话梗,他就接住了。榎本弘一笑道:「那这样我永远不会和你下棋,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羽田秀吉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太无耻了! 羽田秀吉和他们分别之后,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不报警了。虽然他已经偷偷记下所有人的外貌了,要是报警了,一个都别想跑,但是要是榎本弘一被抓了,他就再也不能雪那个输棋的耻辱了。羽田秀吉忍了忍,反正晚上他也没有任何损失,就不要报警了。 不就是一群喜欢将棋的黑道吗? 羽田秀吉打算忘了晚上的一切,除了榎本弘一之外的一切。他其实偷偷跟服部平藏要了榎本弘一的联繫方式。羽田秀吉完全不怕对方人跑了。 第二天,羽田秀吉照例去棋院。 棋院院长告诉羽田秀吉说,东京警视厅白马警视总监,大坂府警视厅本部长和刑事部长很欣赏羽田九段的棋力,特意过来看望他。院长让他好好准备一下。 羽田秀吉被赶着连忙换了一身和服。 等换完衣服,再在贵宾室里面看清对方的脸,羽田秀吉顿时傻眼了。 「啊啊啊原来你们是警察吗?!」 他昨天晚上的表现绝对是一辈子的黑歷史。 白马警视总监、服部平藏、远山银司郎与棋院院长同时疑惑:「?」 不是警察,还能是什么? 第24章 生日会总体算是叙旧了。 多认识了两个小朋友——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 也不知道是谁骗服部平次说他跟我有婚约关系, 那个十岁的小黑皮还专门跑到我面前说,他已经有初恋对象,以后的结婚对象也只能是她。 我当时正在喝橙汁, 随口说道:「哦。」 「所以, 你死心吧,然后和我爸妈说要解除婚约。」 …… 这叫什么我还没有开口就被小朋友甩了的现场。 于是我耐心地问:「你认识你初恋多久了?」 「我……」 「对方叫什么名字, 几岁, 家住何方, 吃纳豆喜欢加葱, 还是加鸡蛋?」 「……」 「你确定你初恋也喜欢黑皮吗?如果对方不喜欢你,你也要和对方结婚吗?你说那种一厢情愿的话, 考虑过人权和法律吗?懂得尊重与理性吗?你还记得你爸是大坂府本部长吗?你这么不负责任地说话, 你妈妈知道吗?你朋友知道吗?你问过你的良心吗?你年纪小小就有这种妄想倾向, 你真的确定你没问题吗?」 小黑皮完全呆住了。 「整理好逻辑和语言再来和我说话。」我摆着手把他赶走, 道, 「大人时间很珍贵的, 在外面这种相谈都是按小时付费的。下次跟我说话,一个问题一百日元, 别来占大人便宜, 走开走开。」 我对男孩子,可没有对女孩子那么有耐心。我还以为小黑皮怕了我, 就不再过来烦人,结果他还真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枚五百日圆, 跟我说他要问一个问题。 我甩着硬币,信口说道:「我不找零。」 小黑皮坚持道:「那我就再问四个。」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婚约者?」 「你猜。」 「……我猜不是?」 「你猜不是也不等于我说不是。」 「所以到底是不是?」 「你猜。」 「我不猜!」 「那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这件事问你妈妈不是更容易吗?五个问题说完了, 拜拜! 我赶走小黑皮之后, 服部阿姨笑着跟我说, 他家那只小黑皮气死了,现在处在谁和他说话就要爆炸的阶段,他真好笑。 当然原话不是那么说的。服部阿姨不会管自家孩子叫小黑皮。 但,是亲妈无误了。 第56页 可能是转了一圈之后,小黑皮在遇到一堆大叔在讲我的事情之后,他又开始缠着我问我以前那些案子是怎么破的。 我藉机骗走了他一个月的零花钱。 除了这点小乐子之外,我没有想到我会遇到了羽田秀吉。原本是电车上抓一个好用的工具人的,结果没想到白马大叔说,被抓来当壮丁的羽田秀吉是羽田康晴的养子,也是当年在美国遇害的羽田浩司的义弟。听说原来姓赤井,因为有将棋天赋才被收为羽田家的义子,当初那件案子发生的时候,他也才11、12岁,跟我一个年纪。 当年羽田浩司案是个大案子,我爸那会在警视厅相当活跃,自然而然也被派过去跟着调查了。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捲入其他案子,跟着殒命。事实上,当初参与调查羽田浩司案的各大主力刑警或多或少都出现过一些事故,像我爸早期身亡的,也有失踪下落不明的,还有遇到严重事故昏迷了长达十年。这都很难不让人想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警告着当年的调查组。 实话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如今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大部分锐利的情绪都已经磨平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光是维持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去了大半的心力。我觉得,羽田秀吉的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答案,就像是给了我某个回忆结束的标点符号。 生日会结束后,萩原研二问我说可以把今天的经歷告诉其他人吗?我以为他不是那种爱到处乱说的人才带他过去的,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早知道我就带诸伏景光了。因为我发现,毛利大叔根本没有过来! 拒绝之前,我还是走个流程问问他到底要告诉谁。 「我就告诉我发小,你应该知道的——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说道,「他绝对没有想到我跟着你遇到谁。」 「白马警视总监?」 因为是私下活动,大家没有刻意强调各自是什么身份,都是以叔侄朋友相称。但当时萩原研二一到的时候,我见到他看白马大叔时的眼神就知道他认出来了。 我直言不讳道:「你们功利心那么强的吗?」 平常我看他们这群优等生都不把我跟警校教官交好的情况放在心上,果然是因为级别还不到吗? 萩原研二见我说话语气都变了,突然才发现自己失言了,「抱歉,我并不是那种意思。你当我没有说吧。我绝对不会往外说的。」 「我自己有判断力,你先跟我说吧。」 我自认我还是很擅长看人的。 萩原研二不是那种趋炎附势,譁众取宠的人。 难道白马大叔做了什么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追星成功的现场? 我见他一时间不愿意说,起了点气性,「该说的时候就不要拖泥带水,拿出点男子气概来!」 萩原研二总算开始解释了。这一解释,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太实诚。要是换我就不会这么直白地讲出来。果然人要是从第一步做错了,之后就容易步步错。萩原研二跟我讲他发小松田阵平父亲当年被刑警误会成杀人犯,因为拘留而错失了职业拳击手冠军的头衔,此后事业更是大滑坡。这些年都经歷着非常辛苦的日子。 剩下的话也不用多说了。 他已经暗示那个刑警就是白马大叔了。 「所以你们是想要胖揍我白马大叔了?」我双手插着口袋,说道,「首先要理清楚一个概念,刑警和法庭不一样。刑警的行动指标是疑罪从有,对方有犯罪嫌疑,刑警依照法律流程对他提出调查,他本身就得要遵守法律规范来配合调查。如果你们是当时的刑警,在没有拿出足够证据,只有目击证人的证词,那你们会做的还不是一样的事……」 萩原研二直接生硬地打断我的话,「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 我倒是第一次见萩原研二生气。但我反而一点都不生气,「你和松田关系很好吧?」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时候回答我的萩原研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他维护他的朋友,我维护我的亲友。这不过是正常操作。再来,我也不怕被人讨厌,所以我什么话都敢说,也什么话都能说。不过,有些话还是应该说明白的。毕竟,走回警校宿舍还有十来分钟,两个人莫名其妙吵架闹翻。隔天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可能无所谓,我是很讨厌这种情况的。 对于一批没礼貌的傻子,直接踹进垃圾桶就是了。 可对方不全是缺点的人和我闹不和,我觉得我自己是有义务传达自己的想法的,至少要做出和解的努力。对方不接受是他的事情了。我至少要有行动。这是我的想法。 于是,我看着地上的影子,想了想,再抬头看向天空。现在正值月末,天上的月亮只有一弯。深色的天空里面的星星也只有一点两点,倒是因为薄云的关系,泛着金色的月光就像是沉睡在名为夜空的深海里面。我继续踩着自己的影子,在沉默间开口说道:「话说,你知道天上的月亮从来都不会背对人间的吗?」 这句话打破了两个人的沉寂的氛围。 我知道萩原研二有转过头看我,想看我到底在说什么。但,我没有回头和他对视,只是继续说道:「月亮不会背向,不会背弃,更不可能背刺喜欢它的人。正是因为这样,我爸生前就非常喜欢月亮,认为有像月亮这样忠诚高尚品质的人是非常值得敬重欣赏的。」 第57页 我顿了顿,插着口袋,望进萩原研二。 「你为你朋友说话,不会因为顾虑大人物,或者惹上不好惹的人儿改变态度,改变立场。更何况你朋友也不在场,我也不是那种会在外乱说话的人。你稍微附和我一下,他也不会知道。但你还是坚持朋友原则。你的行为是对的,我的态度也不会改变你做事的性质。我觉得,我是没有后悔今天带你过来的。所以——我只是想说,你觉得你想要和你朋友说你今天遇到什么样的人,你就去说吧。」 我最后一句,「你不是挺好的人嘛。」 萩原研二的紫瞳闪了闪,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一会儿想笑,一会儿又忍住了,定定地对我笑道:「所以,这是在和我讲和吗?」 我耸肩,纠正道:「我在讲理。」 萩原研二笑意更盛,「你怎么这么会说话?既知道怎么一秒把人气炸,也知道怎么让人高兴。我以前总是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会维护你,现在才知道理由。你真的挺不错的。」 我撇撇嘴,不屑道:「我本来就是人帅嘴甜,还需要你夸?」 萩原研二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失笑起来,表情也开始明朗起来了,「弘一同学,其实我真的挺想跟你做朋友的,你要不给个机会吧?」 「你怎么不把月亮当荷包蛋翻个面呢?醒醒吧。」 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第25章 警校毕竟不是纪律苛刻严格的军校。 经过第一个月的封闭式训练, 警校给学生在时间上的自由变多了很多。第一个月的周末若不是遇到休整日和公共节假日,其实整个月没有到月末期间,学生都应该留在学校里面。 接下来的每个周末, 学生们都可以开始自由活动,不需要周末也要接受训练。晚上也没有硬性要求的晚自习, 学生只要遵守门禁时间, 也可以在晚上自由出入学校。 除此之外, 警校内自由活动室也往外开放了。原本警校生的学习背景各不相同,兴趣社团可以更好地凝聚警校生,增加警校生活的丰富性。 收到新的时间表的时候, 我觉得今年来警校时机真是巧妙, 还可以享受那么多假期。 唯一麻烦的是—— 「你可不可以往前面跑?」我面无表情地对望着跑道前方,「你在我旁边很碍事啊?」 旁边跟着一起跑的是萩原研二。 我素来都是在学校跑得最慢,经常掉到其他班里面。早上规定跑五圈的时候, 有时候因为我太慢了, 我可以偷偷地偷工减料少跑半圈。现在旁边有人看着, 我还有自由吗? 之前南川和柳本也为了和我套近乎, 早上跑圈的时候要和我一起跑, 都被我赶跑了。现在还有人上赶着破坏我的偷懒人生? 知不知道随意打扰别人人生是有罪的啊! 萩原研二其实已经跑完一圈了,看到我又落在倒数几个班里面, 完全不问一声同意就跑过来了。 我跟他说话,他现在还在装傻。 「弘一同学,你有没有发现,你平常走路都比你现在跑得快?」 我不理他,决定消极对抗。 「像这样动用全身肌肉的慢跑姿势, 其实全身会很累。你是在做耐力训练吗?我又发现了弘一同学出人意料的一面呢?」 他现在是给点盐巴, 就会自己往上漂的死海。下限已经和地球最低点持平, 他还浑然不觉。 拜託,瞎子都知道我在偷懒。 「不过我们这样说话就更方便了,不累人。跑太快,还要说话,有时候我会喘不过气。」 我朝着他的方向白了他一眼,萩原研二还对着我笑。 「你不知道你现在在我的雷点上反覆试探吗?趁我还没有生气的时候,你最好快点走。」 「你会因为我生气吗?」萩原研二笑容更加灿烂起来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快点想怎么哄你呢?」 我感觉到我的脑门青筋正在暴起,末梢血管正在爆烟花,「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扁你。」 这话一落,萩原研二应该是想起联谊早上我的衣服刚被松田阵平取笑,他人就被我揍的画面。他很快缓解气氛一样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然后对我着我挥挥手,说道:「我其实就是来跟你打招唿的,看到你今天也很精神,很棒!」 他跑走之后不到几步,又重新跑回来了:「弘一同学,我忘记一个东西了。」 「这关我……」什么事。 我句子都还没有说完,萩原研二抬手像摸小狗一样摸摸我的头,然后愉快地跑走了。 「……」 呵。 我的脚步瞬间压紧跑道。 早操结束前,我削了萩原四次脑袋。吃饭前重新列队时,鬼冢大叔特意问我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居然是第二个完成跑圈的。第一个是疲于奔命,最后倒在操场上的萩原研二。 我刻意控制了速度,既要让他觉得自己还有一线逃生的生机,却还能感觉到我紧紧地跟在他后面的压力。 「因为这年头不怕死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 鬼冢大叔看萩原研二他一时间爬不起来,嘴角抽了抽。 哦! 见到鬼冢大叔在旁边,我突然脑海里面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鬼冢大叔,枪击训练场的天花板好像有点漏水了,你找工作人员检查一下吧。」 第58页 「什么时候的事?」鬼冢大叔惊讶道。 「公共假期第一天不是有点落雨吗?我注意到的。」 「那不是差不多快两个星期了吗?你怎么现在才说?」 「之前我忘记了。反正这不是最近都没有下雨吗?」 我可是相当坦荡。 「……」鬼冢大叔盯了我好几秒,最后嘆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今天会联繫人来检查,过来修天花板的。」 我正要走,鬼冢大叔又说道:「下午枪击训练要计分,70分以下就不及格,你不要太胡闹了。」 「安啦。」 我挥挥手。 我都练过了,绝对不会让成绩高于71的。 因为早上吃饭怕被萩原研二或者诸伏景光他们打扰,我叫上柳本和南川,把我围住。 我就在吃我的蛋炒饭的时候,柳本偷偷跟我说:「榎本大人,我跟你说一件事,你看看合不合适?」 这边也是烦人精。 我不耐地吃了几口饭,然后才说:「给你三秒陈述。」 柳本连忙说道:「我们收了樱野为小弟。」 「……」 我花了两秒思考樱野是谁。 南川见我没有立刻回復,立刻和柳本两人对演起漫才,说道:「我早就说榎本大人会不高兴的了。你就不该提这些话来惹榎本大人心情不好。这样,榎本大人,我去给你倒一杯热茶,还是你想要喝咖啡,我去买!」 我见南川话这么说,但脚步也没有完全动,就知道他说的话有百分之九十九不能信。他完全在看我的反应。 柳本摸着头,连连道歉,「我就是在看樱野成绩也不错,以后作业什么的可以更好为榎本大人服务。还有,现在我们现在不是得做警校值日嘛,我们让樱野当小弟的话,就让他帮我们干,既可以惩罚他,还可以方便我们。」 还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我无所谓。」 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管樱野会被怎么折腾。 柳本和南川两人同时窃喜地笑了起来。 不过我有些话也得说清楚,「我就懒得问你们两个借我的名头去做了什么事情,但是我发现你们把警校搞得乌烟瘴气,像是霸凌,像是严重违纪等等,教官们都直接来找我问话。」 我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地继续陈述,「我希望你们父母家人能知道你们的忌日是哪一天,尸骨在哪里,兇手是谁。我也希望警察们在臭水沟里面发现碎肉残骨的时候,可以查出真相。」 柳本和南川两人同时脸色苍白,连忙竖着三个手指跟我打包票,说他们绝对不会做过分的事情,最多最多就只是把不爱干的活外包而已,顺便想建立榎本大人粉丝互助会。 粉丝互助会? 什么鬼! 还不如给我捐钱。 南川见我眉头一皱,立刻解释道:「其实就是学习交流会。而且,如果榎本大人有任何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立刻帮忙。」 我可不认为有那么多人喜欢我,还想要成为我的粉丝。 「不要给我惹麻烦。」 我懒得问无聊的细节。 柳本和南川连连点头,见我放过他们了,他们很察言观色地帮我斟茶倒水。 我吃完饭之后,柳本帮我把碗筷都收拾了。南川给我递了一瓶刚买的矿泉水。我平常属于喝水比较多的人,经常会买矿泉水来喝。 我瞥了一眼,没有接。 南川没有理,只是一味兴奋地跟我说,互助会现在待定的成员比较少,等向学校申请之后,会更容易吸纳其他学生。现在粉丝的能量比较少,能为我做的事情比较有限。 他的话又多又废。 我全程左耳进右耳出。 就在靠近教学楼的时候,我看到南川朝教学楼三楼一直等着的学生挥了一下手臂。我忍不住脚步一顿,他们不会给我搞什么横联之类的东西吧。 不过什么都没有。 我心存了一秒侥倖,接着广播提醒学生上课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我这里介绍一下,上课铃声和预备铃是不一样的。预备铃一般发生在早上第一节 课前和午后第一节课。因为学生是在上课时间段并不允许带行动装置,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上课的具体时间。警校便设置了预备铃。预备铃和上课铃有区别是常识。 现在来了。 警校的预备铃一般是一首五分钟的歌。广播站的学生负责播放歌曲,有种带动学生上课积极情绪的意味。然而,这次的音乐开场就是低沉的小号声。 我的脚步顿时一顿,想着这音乐也太没精神了吧。 他们这是在搞什么? 不过,我的耳朵也在告诉我,这音乐绝对有问题。 从走廊到教室大概花了三十秒,充满古典气息的小号在我踏进教室的时候突然转为变奏的弦音乐。这音乐超级熟悉,不就是那首有经典台词「你甚至不愿意叫我爸(教)爸(父)」的《教父》吗? 这乐声太过经典。原本教室里面还在讨论这广播听到这里,各个恍然大悟。而我偏巧还在这个节点,插着口袋进了教室。于是,全班同学的视线竟不约而同地落在我身上。 哪怕无视他们的注目礼,我径直走回教室,原本坐着的学生在我经过的时候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起目送我坐在南川拉好的椅子上。 第59页 这带着沉郁音色的西西里风的经典纯音乐,搭配起全员对我行注目礼的场景,估计震撼到来上课的鬼冢大叔。他呆站在走廊足足有七秒,见证着群聚的学生为我「摩西分海」,而我从门口坐在椅子的全过程。 我还没有坐热椅子,就被叫去办公室面谈了。 鬼冢大叔好言相劝,说大家都是同学,以后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你一个人不要太欺负他们了。 淦! 他们放音乐关我什么事! 第26章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 我当真大无语。 一回教室的时候,我就跟柳本和南川说,事不过三, 如果下次我再被叫去办公室,他们两个提头来见。 南川举起三个手指,不确定地问, 事不过三, 不是还有两次机会吗? 我对南川说,你头都快不保了,还跟我牵扯子集和真子集,你要不要干脆去教国中生代数? 柳本的意见立刻吞回肚子。 我对他们的态度是完全贯彻马基雅维利主义,即冷漠冷淡,不近人情为第一要旨。我只需要他们知道听话以及不反抗即可。 我还想说下去。 这个时候,诸伏景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他坐在我前面。他回头看我, 担忧地问道, 榎本同学在办公室被训得很惨吗? 鬼冢大叔怎么可能把我训得很惨? 我不是说他不愿意,而是没有这个能力。他不被我说得怀疑人生就好了。 「……」 我现在可是在控制未来的各种后果,才对柳本和南川发起会话,否则我才不理他们。偏偏诸伏景光问我问题。 如果我对诸伏景光说没有,就是有借题发挥的嫌疑。 如果我说有,那就会有损我的威严。 我直接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关心我的事了?」我记得我带的是不屑一顾,冷嘲热讽的口吻, 暗示他不要多管闲事。 诸伏景光十分诚恳地说道:「我一直很关心啊。」 「……」 我突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上课过程完全都在发呆。 下课结束之后, 我戳了戳诸伏景光的背。我盯着他的脸, 他粉饰太平一样地弯了弯眉眼。 「你课前是在帮柳本和南川说话, 对吧?」 诸伏景光像是听不清一样地问道:「什么?」 「你在装傻,是吧?」 他当时插进对话的时机刚刚好,而且三言两语就把话题重心偏移了。 人都是机灵的人,现在装什么傻。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还没有说话之前又笑,笑得叫人没有脾气的那种。但是,如果我是一只猫,诸伏景光说的话就是在踩我的尾巴。 「真的没有。」诸伏景光认真地说道,「我很关心你才说的。」 我怎么就是不信呢?也许他每句话都是真的,但是他说话的时机就是让我觉得很不对劲。 侦探雷达跟我说,诸伏景光大有问题。 我转头看向不说话的降谷零,指着诸伏景光说道:「你管一下你的朋友。」 降谷零没想到我开口就是这句话似的,反问道:「管什么?」 「你朋友已经和柳本、南川混在一起了,你不得说他吗?」我很快学着他当初对我说的话,「「什么样的人就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你就这么看他自甘堕落吗?」 降谷零在我学他说的话时,瞳光动了动,说道:「我上次说的是气话。」 「……」 等等,最后一句他听进去了吗? 降谷零似乎找到突破口一样,一字一句,一五一十地说起长篇大论来。 「抱歉,我那时候生你的气,看到你和柳本、南川一起,才忍不住说了那样的话。我知道你不是在刻意针对我后,就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解释。可你似乎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叫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讲比较好。」 「讲了就觉得自己过于计较,明明你那么豁达了。但不讲,我又觉得难受。」 降谷零继续说道:「我其实一直很抱歉,所以这些日子没办法和你用平常心相处。」 「………」 哈? 那种事情没有所谓的好不好? 我被他说得现在全身鸡皮疙瘩都要爬起来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手臂的鸡皮疙瘩,说道:「你好像答非所问,还一直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说你要管管你朋友,你的回答呢?」 降谷零确实如释重负了一般,表情比之前更轻松道:「hiro做的事都有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加入了什么粉丝互助会,你也不管吗?」 对!我猜诸伏景光加入了粉丝互助大会了,所以如果所谓的粉丝受到我的迫害时,有人会帮忙转移重心,互相保护,互相帮助。 仔细看啊,互助会里面成员有柳本、南川和樱野,这个互助会的性质就很有问题了。 我这话一落,降谷零往诸伏景光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觉得,应该不会出很大的问题。」 这话一落实我的想法后,我看向诸伏景光,越看越觉得这人有大病。 「你是收了他们什么好处,才这么想不开要参加互助大会的吗?」为了防止他乱说话,我说道,「你小心发言,我现在手上全是鸡皮疙瘩,觉得噁心死了。」 第60页 我现在都不敢念那个粉丝互助会的名字,玩一下就算了。一想到诸伏景光那么认真的人也加入,感觉这个互助会都跟闹真的似的。 诸伏景光没想到我那么大的反应,笑道:「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也想着如果能够帮你就好了。」 「你不加入那个粉丝互助大会,就帮我大忙了。」 我不想跟他多说了,对诸伏景光再次强调:「不准加入。」 我再对降谷零批评道:「你看看你朋友都在做什么,你怎么能放心他随便加入一些莫名其妙的团?你还是不是他朋友了?」 我说完本来就要撤了,又想起他刚才能把自己的话当错误放在心里好久。我又很生气,想起认识那会,他就说自己会反思自己的错误时,这人真的是能为一件说不开的事而耿耿于怀很久。 「我统一批评,你们两个都不聪明。」 不是关于智商方面的,而是为人处事方面不会为自己多考虑一点的那种不聪明。 我要是跟他们做朋友,我得累死。 每天都会焦虑—— 有没有人占他们便宜了?他们会不会被欺负了还笑着说算了?他们是不是又想一个人担负所有的事情? 想想无间地狱都没有他们这么可怕的。 所幸,一上午都没有发生其他事情,我渐渐就不把今天早上的糟心事放心上了。 下午枪击训练课计分,项目分别为标准定靶、指定定靶和移动靶。 标准定靶,也就是标准固定靶,就是传统的越靠近靶心会得到越高分,共计50分。 指定定靶,就是由教官指定「目标」,越靠近目标圈,会得越高分,共计30分。 移动靶,这个就是人体板,天花板上有牵引线,可以控制前后,以及有限的左右。最难的地方是开枪时间是有规定的,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面打中,共计20分。 一般来说能拿下标准定靶和指定定靶,移动靶就可以随便玩了。 我学号排得比较前,第一排倒数第二个就是我。 比起冷兵器来说,我其实还是很喜欢握枪的感觉,感觉视线之内都是自己的领域,就有种强烈的安全感。 固定靶拿下第一个满分全分后,我基本放弃了第二个指定定靶项目,只拿了一分。最后的是移动靶。 其实我们警校练的移动靶还是比较基础的,我比较想玩军队那种,能拿上狙击枪,百千英尺之外,目力竭尽,却能一枪击中目标。 那可不比现在这种过家家玩具痛快得多? 完成第三个项目之后,鬼冢大叔的嘴角抿成一条线,我在全组里面唯一一个拿到移动靶满分的人,而综合成绩是全组最差。 「你这分数以后要怎么去东京警视厅?」 警视厅会优先看学生警校成绩择优录用。所以保持成绩斐然是非常重要的。 「拜託,我来警校的最终目的是要在小小的町里面岗亭里面,和老大叔一起喝茶吃瓜,骑自行车放风。我不能阻碍有梦想有抱负的人成功。」 说着,我把枪枝交了回去。 「…小弘啊……」 考完之后,我就坐在后排休息。虽然不能离开训练场,但时间是比较自由的。所于是,我拿出在图书室借的将棋杂志开始看。 实话说,上次赢了一次传闻中的职业九段,哪怕就是对方其实并没有把对服部大叔放在心上,所以走得比较简单,但我赢了就是我赢了。 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最近晚上无聊的时候,就用手机下着玩。 入门级基本就是记棋局摆法。初级就开始往里面套各种进攻与防御,设置陷阱的方法,往往下一步的时候就得开始想接下来布局要长什么样子。 我本身有基础,所以很快就到中级水平,之后就是高级和大师级。 我翻到的将棋杂志是最新版的,上面有很多棋局介绍,还有名人专访。最有趣的当然就是杂志上面列的一道将棋问题。 我一遍思考着上面的问题,一边在想有没有其他办法再赢羽田秀吉一次,从开局布局开始。我自然没想过我要成为职业级,但是总有业余可以赢过专业的方法。 正遥想天外,我的肩膀被教官点了点。 我忍不住抬头,见到是犯罪心理课的蒲田老师,他指了一个往外走的动作。我就跟着走了出去。 「什么事?」 蒲田老师也没说废话,面目严肃地说道:「接下来一个月会有个心理课的团队作业——是每周抽一节课去监狱对小组指定的囚犯进行聊天对话,搜集原始数据,做一份对于犯罪心理相关论题的论文。想要问一下你的想法?」 这种事根本就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我刚想要吐槽,脑袋里面刚巧闪过一张脸。于是,我收起表情,「是和那个人有关吗?」 「你想去和10年前连累你父亲摔下天台的那人聊吗?他那边同意协助警校生做论文,但只想要和你进行面对面交流。」 对。当年我爸从天台掉下去的时候,那人却压到路人。 结果,路人死了,他只废了双腿。 我嘴角忍不住泛起嘲讽的笑意。 第27章 「那人在监狱的十年里面, 抱着改过自新的态度,一直努力地配合狱警工作,已经得到了一次减刑的机会。现在他想要见你,他说只有得到你的原谅, 他才能真的感觉到心安。因为——」 第61页 浦田老师看着我的神色, 试探地继续说下去:「他不是你爸的朋友吗?」 「我从小也是被他看着长大的」。 浦田老师没有说这句话, 但他的表情已经说完了一切。 话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 要是放在十年前的话,我觉得这句话能让我当场发飙。可是放在今天这个时候,我只觉得原来时间真的能够磨平很多事情。原本不能接受的声音也变成如今像日常对话一样稀疏平常。 我笑并不是因为我恨死他了, 而是觉得可笑至极。 可笑不在于他事到如今,还想要见我,计划跟我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来劝服我,或者说抚平我曾经有过的憎恨情绪, 做这种无用功。而是,事到如今了,他还能够端着架子说,只有我去见他, 他才愿意配合做犯罪心理调查的工作。 「第一点, 当时收到伤害的并不是我一个人。时至今日,他还只觉得对不起我, 那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第二点, 我没有进过监狱都知道。配合警校工作是可以获得一定的福利的, 表现好的说不定还有减刑的机会。是什么让他还能这么高高在上地挑三拣四?因为他以前也是刑警大前辈, 所以还可以这么端着架子吗?十年监狱还没有让他清醒吗?你确定他真的悔过了? 「第三点, 是狗都知道扮柔弱博同情, 何况是个杀人犯。」 说到这里,我对浦田老师说:「那个人是不是对来人说请让他和我见面的时候,神情追悔痛苦,还掉眼泪?」 我这话刚落,浦田老师原本就被我的陈述弄得完全脑袋宕机,现在更是傻了眼:「……」 我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谁不会掉几滴眼泪?眼泪能博取自由,这么便宜的事情,谁都愿意干的好吗?」 我又望着浦田老师,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仅代表警校的立场,非个人角度阐明。这名罪犯城府极深,思想严重有问题,建议浦田老师还是不要轻易让其他警校生见了吧,否则,连你都会觉得他可怜的话,其他人就更没救了。」 最无聊的是,这人还想要套路我,让我说「我恨他」或者「我不想见他」的话。这样他就可以借题发挥,藉机煽动其他大叔的想法。真是有大病! 浦田老师估计是细思极恐,一路不知道追忆到哪里去了,一直没有说话。 我站着有些没劲,打算回去。我刚想要说话,训练场外跑出一名学生,就是我们班的。我叫不出名字的那种路人学生。他的脚步十分焦急,抬头看到熟人就焦急地说:「出大事了,鬼冢教官被吊绳勾住了脖子,吊在半空上!」 「过去时间多久了?」 「我…我不知道,情况出得突然,大家……」 我看他这反应,估计全场的人都呆住了,只有他还反应稍微快一点知道出来找人。只是连话都说不清楚,真的让人心焦如焚。 见他杵在原地,我都要怒了。 说不清楚就快找人啊!还有心思在慢慢和我解释吗? 我挥臂,他才立刻跑走了。我也赶快冲回训练场。 我离开前,鬼冢大叔还在地上走着。怎么我在外面和老师说几句话,他就在半空吊着了? 上吊会造成很麻烦的事情。虽说人失去唿吸的两三分钟内,人的心肺功能还在工作,还是有挽救的机会,但失去唿吸的这段时间里面,还是可能会造成脑窒息。 要知道,脑细胞损伤是无法修復的。 我可不想救下来的鬼冢大叔变成大白痴! 我手上没有任何工具,但是我记得我和浦田老师聊天的时候,有修天花板的工作人员进出。 只要附近有工具箱,螺丝起子,工具刀,工具锯子,绳子,只要有一样—— 在我冲进训练场之际,刚巧听到一句「嘭」的枪声。 随着声音爆起,我见到一副奇景——几十个学生都围着看一个被安全绳勾住脖子的教官,教官之下还有一名陷入昏迷的工作人员。为了不让安全绳将人勒得过紧,诸伏景光和班长伊达航两人叠梯子一样地托着。枪声之后,全班都见到绳断人落,周围还没有一个人动的,就看着人压在两个警校生身上。 「你们傻了吗?动起来啊!在等四个人肉饼躺在地上什么时候会被煎熟吗!」 我当场暴怒。 所有人如梦初醒,赶紧动起身子搭把手,扶诸伏景光的,扶班长的,扶教官的,扶维修人员的,还有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地到处跑,反正就是不让自己闲着。 事后,柳本和南川跟我报告,他们全班当时还在发懵,说被吓住也没有那么严重。结果勐然间听到我的声音,所有人吓得当场要减寿十年。 这个时候,我深深地觉得——影视剧里面的那些针对日本警察的台词还真的是预言式。 瞧瞧这群人都在温室里面被养得一点敏锐度都没有。 我等鬼冢大叔清醒之后,也要继续骂他! 人家都有安全绳吊着了,你还怕对方自由落体,砸成肉饼吗? 该敏锐的不敏锐,不该敏锐的却冲动得就像过敏反应一样,一被刺激就一发不可收拾。等他稍微好一点,我要给他歷年的小初高试题让他练,免得他自己傻了也不知道! 还有—— 我看向那五个第一时间就做出反应的人,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第62页 花了一个小时,我总算忍住了对他们处理事故的方法的吐槽。 劝自己说他们已经做到他们最好的的程度了。 只要结果没有太坏,就能忍。 ※ 训练场结束之后,虽说我们还有一节大课,但是班级上的人心思完全不在课上。我也觉得脑袋轰隆隆响,心绪不宁。 这节课刚好是犯罪心理课。浦田老师课上课下还是不太一样的。课上的时候他会非常注重表现一个老师的稳重感,减少不确定一般的犹豫。我觉得,他更适合做教学工作——扎实的专业知识,灵活的教学手段,明确的职业理念。可投入现实实践之中,他的感性会骗自己的理性。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任何人都会发生。 我转着手头上的笔,陷入了沉思。 也许,我可以找机会和他提个建议?我真觉得他课教得不错,连我都听进去了。 他这次阐述接下来一个月里面我们犯罪心理课的一个大作业。 在开始介绍作业前,浦田老师放一段影像。那是在美国成立调查支援科的约翰·道格拉斯将犯罪心理引入实践时,与在押的监狱重犯访谈做记录的长视频。由于时间过长,我都怀疑老师是不是在水课程。 就在我看得快要睡着了,教室里面的灯已经亮了。 他的声音也从麦克风里响了起来,「这次是两人小组作业。组队形式以抽籤的方式进行。从这周开始,每周四所有小组成员都会和警校安排的犯人进行二十分钟的交流。四周之后,以研究对象为案例,做一份与课题相关的论文。」 这话一落,班级人就急了,「老师,一定得用抽籤方式才行吗?」 不过就是抽籤组队,有什么好不安的。 我不懂啊我不懂。 浦田老师言辞凿凿,「以后你们做刑警的话,总是会和不同的人搭档,要学会习惯和不同的人相处。」 底下学生哀声一片。 我都不知道,他们才经过一个月就已经和某些学生就有这么深的感情了。 这么快,他们就都不愿意分开的吗? 我略略感觉到我自己的警校生活和他们的警校生活过得不一样。 浦田老师也没有在意学生的反应,沉默着等学生们安静下来后,他才继续说道:「我已经准备好签纸。拿到同一个字母的两人就代表是同一组。那么谁先来取?」 这话落下来,台下学生基本没有动。这都是常规操作。不过一般只要数个两三秒,就有几个好学生举手表示他们活跃的参与度。 比如伊达航。 比如降谷零。 不过浦田老师这次没有等,而是直接让坐在后排的人开始抽籤。我在所有人转过头的目光里面,才注意到是在说我。 但后排有两边,也不一定是我先啊,为什么所有人首先要看我? 我还在纳闷。 浦田老师便说:「榎本君先抽吧。」 我耸耸肩,直接走了上去,随便抽了一张纸,正要走回自己的位置。浦田老师开口提醒道,要当场开签纸,他好当场整理好学生的名单。我觉得这种事,交给班长做不就好了。 虽然心里想一堆,但嘴巴懒得说。 我抽到了字母a。 重新走回位置的时候,我看到隔壁同学在互相加油打气。我认为,全班再差也差不过柳本和南川,至于这么担心会和成绩差的人组队吗? 我关注了一两秒就不放在心上。不过在注意到五六个学生的反应之后,我大致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因为抽籤的事情这么一惊一乍的了。 他们不想要和我一组。 而且,浦田老师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有了接下来这么一幕。 我见萩原研二站在前台上举着自己的签纸,跟周围的学生说道:「如果有拿到a的话,可以跟我换。」这句话的大前提是,他已经问过浦田老师了。虽说是自由抽籤组队,但是如果双方同意交换的,也可以。 我才不要和他同队。 这么积极和我组队的,绝对是来者不善。 他这么说了之后,已经抽完签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声音也冒了出来,说道:「如果想和我换的也可以。」 「……」 这样下去,我就会完蛋了啊! 在我忌惮又无语的情况下,周围的学生们都朝着说出换签纸的几人投去崇拜感激的目光。 「哇,萩原、诸伏和降谷他们三个人也太好了吧?」 「又聪明又温柔又体贴!」 「有他们在,太有安全感了吧,能和他们同班真的是幸运。」 …… 你们怎么不说其他班太幸运了,没有我天天骂自己同班同学? 于是,我朝旁边的学生看了一眼,把我的签纸递给他,就说一句话。 「你的签纸跟我换。」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对他投去「敢拒绝我你就大胆试一试」的阴狠目光。我记得他的签号还没有配对的成员,但只要不是萩原研二、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谁都行。 可惜,我的话说早了。 于是十分钟后,所有学生们都抽完签纸。 在浦田老师说不能再换号的前提下,学生根据抽籤号码坐一起。 现下真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和松田阵平组一组。 第63页 我们之前发现同组的时候,他不愿意过来,我不愿意过去,好像谁先配合,谁就算输一样,就这么四眼对峙着。直到全班都能从我们剑拔弩张的状态里面看出我们是同组后,几个学生帮着把我们安排座位。 先说明一点,我对他并没有任何恶感。我和他对峙,单纯只是为了争个气势。这在争夺之后的小组活动的话语权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总之,松田阵平知道我和同组之后,也跟着我一样摆臭脸,抱着手臂,瞪着现在在讲台上笑着说「那么从今天开始,犯罪心理课的学生就按小组形式坐一块上课」这种风凉话的浦田老师。 一下课,萩原研二就朝我们的方向飞奔过来,冲着我和松田阵平笑。 「我下次上课顺便带一瓶可乐过来,摆在你们桌子旁边,说不定能冻起来。」 我:「……」 松田阵平:「……」 「碳酸饮料被冷冻后会爆炸的好吗?」 「你就不怕碳酸饮料冻完之后会爆炸,是吧?」 我和松田阵平刚说完,就发现两个人说的话差不多,莫名感觉更加不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前的萩原研二就只知道幸灾乐祸。 犯罪心理学下课之后就是晚餐时间。 生物钟十分准时地提醒我该去觅食找饭吃了。 我懒得和他们掰扯,心道反正一周也就这么几节课。 事实上,我和松田阵平相性极差。我属于得过且过,他是争强好胜。写小组作业的时候,我们两个谁也不肯让步,不打起来绝对是不可能的。 我现在想想,就觉得讨厌。 早知道我还是拿a了。 因为不管是谁,都比松田阵平更知道怎么让着我。 我现在都觉得我和模范生降谷零赖皮一下,他都不会像开学前对我那么多要求了。可松田阵平一看就是块不知道变通的石头。 我不懂,为什么这个月才刚开始,我就遇到那么多不顺利的事情。 被各种各样的人给缠上了。 聊了那个人的事情。 鬼冢大叔遇险。 讨厌的小组成员。 有预感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顺利。 看起来得驱邪才是。 ※ 我吃过晚饭之后,在便利店买了零食——小包的水果糖、巧克力棒,小鱼干,还有一包限定的卡乐比芹菜口味薯片。最后那包薯片算是我的意外收穫。我是无意中在货架上扫过发现的。 我从来没吃过这种口味的薯片,因为我也不喜欢芹菜。 不过我突然想起芹菜是セロリ,零是ゼロ。 我就觉得好笑,想知道多难吃,所以买了。 付帐时,我还偷偷把两瓶啤酒放在购物袋底层。 之前给过小费的便利店店员小山竹太跟我,惊讶地问,在警校可以喝啤酒吗? 「不可以,所以别说出去。」 我用手在脸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小山竹太也跟着我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连连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 「不愧是我看好的店员。」 我给他点了一个贊。 可要是真被抓了也没有办法。老实说,我从国中开始就经常被叫去办公室写检讨了。不过,一般警校宿舍晚上也没有怎么查学生有没有带菸酒进宿舍。 更何况他们都是和我老熟人了。 最多就是口头警告。 晚上八点多,宿舍没那么多人走动,我就拎着购物袋跑到天台去了。 天台入口处不是就有个小平顶吗? 大概离地高个2.2米左右。 我蹬着墙面,转眼就上屋顶。此刻,天气开始入夏,晚上的风清爽又不会太大。开了一瓶啤酒放在腿边后,我就着咸香的小鱼干开始玩手机的将棋游戏。 我的手机挺老的了,从高中开始用到现在。有些手机软体都因为手机版本太旧不能下载。不过我不怎么爱玩手机,除了打电话发简讯之外,就没怎么用,所以没有怎么在意。 中级将棋变得很难,我下了四十分钟才结束。 我还输了。 我不喜欢输,一输就非常容易不高兴,而且很容易厌倦。 我随手退出将棋游戏,开始翻手机,看之前的聊天记录。我平常虽然叭叭叭说一堆,但是在手机简讯上面,说的话却太少了,基本也没有什么对话。从底下翻到前面之后,我的新游戏就成了删没有用的聊天记录,清自己的内存。但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聊天记录。 随即,我又开了那包神奇的芹菜薯片。 啊,这闻到味道就没兴趣了。 丢在一边后,我干脆躺在平顶上睡觉。 这睡得本来还不错的,结果被两个人的对话声给吵醒了。我检查时间,才到晚上九点多而已。 我坐起身后发现,在天台说话的是降谷零和松田阵平。 我怀疑我现在其实是在玩什么rpg游戏,否则我怎么每次晚上独处,就会刷到他们两个人的事件——打架和夜会(夜晚相会)。 不过我好像错过一大半了。他们刚结束下午训练场的话题,反正我是听到他们说什么鬼冢教官去交涉的话。 诶——话说,他们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的? 我抓出一颗水果糖,开始正大光明地偷听。 第64页 他们现在一回头就可以看到我坐在平顶,因为我的影子冒出来了,投在地上。等他们一回头,就会被我吓到,想想那个画面就很好笑。 都说男孩子的感情都是从打架里面产生的,所以这两个人是非常幼稚才会打架的意思吗? 两个人就在聊完今天的事之后,就是聊各自为什么要当警察。 不过我还挺意外的。 松田阵平居然想当警视总监。我觉得以他这种死板硬直的性格能当上的话,一定是某个大亲友帮他开了无数后门,走了无数关系,推他上去,他才能成。不然就是突然他走了运。 另外叫我惊讶的是,我以为降谷零可能会因为也要当警视总监,要来场兄弟们的竞争时,降谷零说自己当警察是为了找一个女医生。 看样子降谷零也不怎么正经嘛! 我忍不住吐槽起来。 「话说,你不是和榎本一组吗?」 降谷零一句话就把我拉回完完全全的偷听现场了。 我先前还有点正大光明,等着他们发现我之后,我就要大声地嘲讽两个人说话也不看周围。现下,我确实想听两个人要怎么讨论我的。 「那个坏脾气的傢伙。」松田阵平歪了歪头,「听说他作业全都是让他的小弟帮忙写的。我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他要是不做,我宁愿得零分也不会帮他做,绝对不姑息他。」 啧。 这个臭小子以为这么做,我就会怕吗? 降谷零比较圆融,好言相劝道:「我觉得还是得找准和他相处的办法才好。你们不能持续一整个月都一句话都不说吧。」 「我知道和他同组之后,我就有心理准备了。」松田阵平冷静地分析道,「他这种被人惯大的脾性,越是让他,他越是会得寸进尺。他这人完全不讲道理的。」 诶,松田阵平还是很了解我的嘛。 我听得津津有味。 松田阵平继续说道:「你想想看上次打架的时候,他对我说什么。什么叫扳手比我的腰都会扭?扳手自己会扭吗?」 我:「……」 降谷:「…你对那句吐槽居然在意那么久吗?」 松田阵平的话语里面充斥着坚定和不退缩,「他这人只会对自己的事上心而已。既然时间有30天,我就不信我找不出他的弱点,总会让他乖乖听话的。」 我原本对他未来30天的相处计划挺感兴趣的。结果,他是想要找出我的弱点。我觉得,他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已经失败者了。 我可是穿着战靴的阿克琉斯! 他能找出我一个弱点。别说让我听他话了,让我喊他爸爸,都是嘴巴一张一合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我第一次和他说话,也就是演习那天,我就知道这人有什么弱点了。他早就失败了。 降谷零听他那么说,说话方式都有点劝说的语气了。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硬碰硬,和他正常相处……」 我不知道他怎么断句的,是刚好说完吗? 可是,降谷零你做什么悬崖勒马,放马让他尽管往我这边沖。我倒是想看他要怎么找出我的弱点治我之前,被我弄得团团转。 幸好松田阵平硬气,不退缩。 我欣赏他。 两个人还没有继续说下去,松田阵平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松田阵平便出门接了个电话,他们两个很快又结伴跟着离开了。 我听着天台门关紧后他们离开的脚步声,数了三十秒之后,又抓着还没有喝完的啤酒,一口闷,把现场痕迹收拾好,准备回房间。 我还是很期待松田阵平能不能跟我打一回合。 从平顶上跳下来之后,我脑袋里面闪过降谷零之前劝松田阵平的声音,总觉得他那句话里面有一些不太对。当然,他们之间的对话并没有问题。 我很快放弃了细想。 被夜风吹得有点久了,我都感觉自己手臂都是凉气,现在是钻进被窝里面的最好时机。 我才打开门,就看到楼梯口的人影。他站在阴影里面,身上的颜色,发色、肤色和衣服的颜色都被阴影吸透,只剩下深浅浓淡的区别。 他一站那里,我就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说这句话。 「降谷同学,原来发现我了啊。」我两手放在口袋里面,塑胶袋的挂带就扣在手腕上。因为我的动作,塑胶袋擦过衣服发出簌簌声。 「余光扫见你的影子了。」降谷零解释道。 我笑了,「我就知道。那你怎么不当面抓我出来?」 「是我们先走到你的地方,所以你听到我们说话,也不是故意的。」降谷零正视我,「你怎么一个人在上面?你天天来吗?」 「偶尔给自己放放风。」 我直接踏下楼梯,降谷零也跟上我的脚步。 我笑道:「又是小树林,又是天台,你们两要不要这么踩着经典地点打卡呢?」 降谷零没有回应我的调侃,而是问道:「话说你听到松田的计划之后,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捨命陪同学,到底谁让谁乖乖听话呢?我很期待。」 这话刚落,降谷零又嘆了一口气。 我说。 「我说,你老是嘆气不就像老头子一样了吗?」我随手在购物袋里面抓了抓,「伸出手。」 降谷零的手听话地摊了出来,我在他手心上放了五颗糖。 第65页 「嗯?」 「送你们的。」 「我和hiro?」 老实说,我真听不惯他喊诸伏hiro,就怪怪的。 「下午你和诸伏、萩原、松田、伊达他们不是救了鬼冢教官吗?」 「所以这是表示我们做得好的奖励吗?」 我撇嘴,「你真的要我吐槽你们吗?」 当时要是没枪,他们的想要怎么处理?周围的环境,可利用的工具可不只是枪而已啊。 降谷零就很不解,「那为什么还给我们?」 「这不是奖励。」我瞥了一下墙角,不和他对视,「我和鬼冢教官关系还可以。见他大难不死,还没有变傻,所以我替他给的谢礼。」 降谷零沉默了一小会,忍不出「噗嗤」笑开了,「我一定会好好传达你…鬼冢教官的谢意的。」 我颔首,不置可否。 正打算下楼,又想起一件事,我把另一听啤酒塞给他,「我不喜欢喝,给你。」 不过是一瓶啤酒,降谷零跟拿了烫手山芋似的,「诶——!你怎么可以带这个进警校?」 「又没关系,我都已经喝了一瓶了,你怕什么?」 「这是两回事吧?我觉得不行。」 降谷零就是太走模范学生的范了,畏手畏脚的,完全不敢在宿舍里面喝。所以,我陪他在天台上喝完啤酒,才回宿舍。 这回去之前,我们还把购物袋的零食吃完了。 降谷零很神奇地说,那个芹菜口味的薯片挺好吃的。 我被他骗了。 那个才不好吃! 降谷零笑道:「你不喜欢芹菜吧。」 我支着下巴,嫌弃地说道:「我下次可以把芹菜都给你吃,我一点都不喜欢。」 下楼回去的时候,降谷零走在我后面,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如果警校毕业之后,可以再这么一起喝酒,就好了」。 「……」 第28章 警校入学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多。 这天, 松田阵平从噩梦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掉到了地上。脖子因为落枕而酸疼不止。洗漱过程中,他有试图回忆这个梦里面讲的是什么, 但脑袋里面一片混沌。对着镜子看清自己没精神的脸, 松田阵平认为这个梦绝对和榎本弘一有关。 事情是从这个月初第一堂犯罪心理学课开始的。 按照浦田老师的要求,学生从这个月起都要以小组形式活动。不仅是去监狱与指定的囚犯进行访谈, 而且上课的时候也要同桌, 这样方便课上老师若留有空余时间, 学生也可以做小组作业。 松田阵平知道和榎本弘一在一组之后, 就知道以他那种赖皮,油盐不进,只想坐享其成的性格是不会做任何事情的。如果是其他人碰上榎本弘一, 估计就会直接放弃他,同样也为了不得罪他,默默把所有的事情做完, 忍完一个月之后彻底和他撇清关系, 能跑多远就多远。但松田阵平不是这种软弱的人。 他一定要叫榎本弘一乖乖听话。 第二天跑操前, 他见到榎本弘一后, 主动走到榎本面前, 开门见山地说:「榎本, 跟我决斗吧?」旁边的萩原研二立刻拉住松田阵平的手臂,小声问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榎本抱着手臂,懒洋洋地纠正:「你是想说, 未来长达一个月的相处要是两人都不作出一点配合的话, 小组活动可能会进展不下去。你不想被这些干扰到自己的课业和心情。与其没有意义地互相僵持, 没有沟通地硬碰硬, 干脆一决胜负,胜者可以掌握话语权,败者需要配合对方的要求。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在一旁的萩原研二觉得榎本弘一还能读懂松田阵平是什么意思,这么一长篇大论解读下来,还不带喘气的——弘一同学确实是个能人。 「对,我要的就是这个。」 松田阵平看出对方能知道自己要讲什么,发现还不用自己废话,说话干脆利落,倒也不全是缺点。 榎本的姿势完全没有变化,对着松田阵平说:「那你重复我刚才说的话给我听。」 这一句话就就像电流一样刺激了松田阵平的神经,不痛但很不爽。 「为什么?」 「你连自己想要说的话都弄不清楚。我怎么能把我自己课业上的成功交付给你这样的人?」 这句话说完之后,连在旁边偷偷凑热闹的学生们嘴角都抽了抽。 他们就看不太出来榎本弘一原来还看重自己的成绩的。 榎本弘一无视周围的目光,继续说道:「一个连要求都说不明白,就不足够让人产生信赖。你还想要借一次胜利,就让我完全服从你未来种种不靠谱的要求?这怎么可能?你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你知道你这样其实很不尊重人吗?」 松田阵平吸了一口气,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语言,咬着牙说道:「为了之后更好的小组活动,我要和你一决胜负。输的人在这个月里面无条件地配合赢者的要求。」 他说完之后,榎本弘一往左右看了看。 松田阵平刚要问他到底在找什么?榎本弘一这才对上他的眼睛,声音响起来了,「哦,你在和我说话吗?」 松田阵平的拳头当时就硬了。 「因为我没有听到你在讲我的名字。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很正式,需要很认真对待的。结果我看得出你不是很认真。」榎本弘一轻飘飘地说道,「只会很认真地发脾气,好像一点帮助都没有。」 第66页 松田阵平只好忍下来,瞪着榎本弘一说道:「你这么多话,怎么不直接把你的要求说清楚呢?反正我说什么,你都可以挑刺。」 这句话倒是让榎本弘一有点意外了。 「哦,看来你不是真的笨,我放心了。」 萩原研二觉得光是说话上,榎本弘一就已经完胜松田阵平了。他全程抓着松田阵平,能够感觉到他手臂肌肉在被榎本激怒那一刻时完全绷紧的状态。 「好的,你听着。」 榎本弘一抱着手臂,问道:「首先,既然你是挑战方,那被挑战的我来选择决斗内容是不是比较公平?」 「那你不会专门挑你自己擅长的吗?」 「难道你就不会挑你自己擅长的吗?」 松田阵平冷脸看着榎本弘一,「那你想怎么样?反正你就是想要打败我,让我乖乖听你的话,就是了?那我们也可以不用这种方式解决小组合作问题。」 「原来你是这种性格的人。」 榎本弘一颔首。 松田阵平觉得有点刺耳,但榎本弘一似乎还没有把话说完,「这样子,你无非是觉得不公平,那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轮流挑战彼此。谁当天赢了,谁就决定当天的话语权。从今天开始?」 一周是单数天,轮流的话也不会产生对方每次都固定在某个工作日的问题。 松田阵平正想要应下来。 「等等,」萩原研二先开口说道,「我在旁边再帮忙提一嘴,挑战项目要符合警校规章制度,社会道德标准,宪法法律法规,不得出现侮辱人格,泯灭人性,践踏人权的情况发生。」 松田阵平皱着眉头看萩原研二,不知道他到底在讲什么,无非就是在比运动项目或者学科上的东西罢了。结果萩原研二拍着松田阵平的肩膀,补充道:「我不想之后会看到你们轮流拼下限的挑战。」 松田阵平瞬间想起那天实战演练榎本弘一对降谷零做的事情,他真的是什么都敢做。松田阵平突然间感觉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要不是萩原研二拉了自己一把,他可能自己自己掉下去才发现出问题了。 倒是面前的榎本弘一耸耸肩,说道:「这不是基本的吗?」 周围所有的人都朝着他投去侧目之礼。 松田阵平说道:「那就这么定了。」 「就是一整天都听对方的话,对吧?」榎本弘一的嘴角勾了勾,再次确定道,「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击掌为证。」 松田阵平在想,如果自己赢了,他第一件事就让榎本一整天都不准说话。他这边想的,一边迎着榎本弘一的手拍了上去。掌声清脆响亮,颇有种绝不回头的一往直前。 榎本弘一问道:「今天从谁先开始?」 松田阵平不想弄得好像都是榎本弘一都在让他一样,直接说道:「今天是我先挑战你的。你选项目就好。」 「好。」榎本弘一环视周围一圈,最后笑了笑,「我的项目是…这样吧,今天是第一天,先来点简单的吧?我们剪刀石头布怎么样?」 「这不是纯靠运气吗?」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三局两胜。」 「好。」 这句话结束后五秒内就定出了胜负。当时,看到榎本弘一颔首微笑,笑中带着肉眼都难以忽略的愉悦时,松田阵平耳畔莫名出现了天塌了一样的幻听。这个幻听如同天启一般告诉他,他不应该和榎本弘一做这种挑战的。 可是这一切来得太迟了。 「……」 松田阵平已经做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等着对方怎么折腾自己。结果,榎本弘一赢了之后,自己就走到队伍里面排队,什么话也没有多说。最离谱的是,他这次紧跟着队伍跑,完全没有掉队。 整个鬼冢班全程都凝着异样的沉默,哪怕是跑操过程中要喊口号,他们的声音也死气沉沉的,好像全班已经迎来了末日一般。 松田阵平很快看得很开。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榎本弘一还能怎么折腾自己呢?他才刚准备去食堂吃饭,榎本弘一的声音响了起来:「松田老弟。」 「……」 松田老弟? 松田阵平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榎本弘一站在原地,抬起双手说道:「我刚才跑得太累了,走不动路。你要不背我去食堂吃饭吧?」 松田阵平额上青筋跳了跳。 榎本弘一用左手手指擦了擦自己的右手手掌心,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怎么?现在是要我换命令的语气,才符合挑战比赛的要求吗?会不会太不礼貌了?」 松田阵平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到榎本弘一的面前,咬着牙关转过身。对方身上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松田阵平真想把他摔死。 「对了,因为我走不动路,到食堂的时候,还麻烦松田老弟帮我带饭。我吃的不多,你现在就开始记比较好,否则你到时候要来回跑,会很累的。」 榎本弘一开始数今天的早餐:「生姜猪肉套餐,跟阿姨说给我多一点肉和饭。汤要蛤蜊味噌汤,再要一份醋拌裙带菜和小小的天妇罗,我只要茄子和红薯的,你跟阿姨说一下,她会帮我挑。另外,我还要喝茶。茶得自己沖,七分热水,三分凉水。不过我没带钱,你今天先帮我付吧。」 「……」松田阵平忍了忍,继续说道,「榎本你最好不要太过分,轮到你输给我的时候,你就完了。」 第67页 「我等着。」 于是第二天主场,松田阵平挑战转魔方。他事先做过调查,从诸伏景光那里听说榎本不会转魔方。就算真的会,松田阵平的手速也摆在那。结果那天松田阵平不仅背着他去吃饭,还背着他去上课,还是室外的训练课。 路有那么长…… 第三天比谁记得教官的名字多。当天去监狱的时候,松田阵平做完所有的笔录的时候,还要帮榎本弘一捏肩,对他说他辛苦了。 第四天松田阵平特意前一天把全年级的学生的名字都记了,和榎本弘一比谁记得学生的名字多,结果榎本弘一开始冒出隔壁女校学生的名字时,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 失败就像是诅咒一样,如影随形。或者说,成功就像是非酋在游戏卡池里面抽ssr卡一样,没有一点出现的希望。 松田阵平有一天早上是喊着榎本弘一的名字醒的。萩原研二担心他出问题,问他要不要放弃。 松田阵平怎么可能会放弃? 他就不信他不能赢榎本弘一! 运气、手速、记忆力、武道、推理、俳句、听力辨物、外语等等都失败了一次,也不代表榎本弘一超能,而他在接下来的十几天毫无翻身的余地。 …… 然而,不得不说,他最近确实做了太多关于榎本弘一的梦了。 这天是挑战赛第十天,轮到松田阵平出题,刚好也碰上去监狱做访谈。松田阵平全程都在想题目,榎本弘一说道:「不比的话,那谁背录音器材?」 松田阵平烦躁地说道:「我背就我背,又没有那么重。」 榎本弘一本来就是一问而已,根本没有想要拿,收到回復之后就哼着小调走在前面。不一会儿,人就没影了。 松田阵平正拎着背包,前往会面室时,突然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 「学生,我看你和你朋友相处不好,要不要教你一些方法呢?」 这句话说得并不大声,但却清清楚楚。 松田阵平回头看,如果不看对方身上的服装的话,仅仅从他的外表上看,会让人觉得是从那种名牌大学出来的温文成熟又知性的大学教授先生。 松田阵平警惕地扫了他一眼,「没有狱警同意,你可以随便走动,还和别人搭话吗?」 他轻轻笑道:「如果没有狱警默许,我也不可能走到这里。我和这里每个人都是朋友。」就像证明给松田阵平看一样,他主动招引一旁走过的狱警问话,问他可以和路旁的警校生说几句话吗?证明了确实是被默许之后,他望着松田阵平摊着手:「现在不用怕我了吧?」 「……」 没等松田阵平说话,他便说道:「其实你是未来的警察,而我是罪犯,应该是我怕你才对。你也没有必要怕我吧?」 松田阵平有些不耐,「我为什么要怕你?」他并没有在囚服上看到除了数字之外,任何一个文字。 「原来你是这种性格的人。」 松田阵平听过榎本弘一说了同样的话,这时候从别人的口里面听到,莫名有种强烈的熟悉感。而这种熟悉感里面处处透着不对劲。 对方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应该经常被说自己的性格不讨喜吧?」 松田阵平没想过在这里也会被人刺一下,颇为不爽,正要转身离开,对方就说道:「与其说让我帮你,倒不如说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一个忙。自从我进监狱之后,我的孩子再也不愿意和我见面。我送出去的信都没有一封回復的,请求了很多次见面,也没有得到回应。」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下,正眼看着对方,「连狱警都做不到,那你怎么就知道我可以帮你做到回应呢?」 这位身材高大,举止总是保持分寸感的中年囚犯轻轻扯出纵容的笑意。 「因为我的孩子叫榎本弘一。」 他一顿,继续说道:「我看着他长大,我也知道他所有的弱点。」 第29章 今天这次是第二次去监狱。 警校也不会安排太过穷凶极恶, 不好掌控的重刑犯给警校生。浦田老师的想法主要集中在警校生入警视厅前能够近距离地接触真正的罪犯,而非刻板的脸谱化所有的罪犯形象。当然,主题还是犯罪心理学。 我和松田阵平接的是一个最近被关进监狱的连环杀人犯。这人颇有争议, 虽然确定的案件足够判定为无期徒刑,但还有一个婴儿失踪悬案挂在他身上, 到现在没有结果。 这里就称唿为犯人a。 因为年少时期的营养不良,他长得很矮小。外貌也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走在路上也很难注意到对方的存在。犯人a在东京长大, 一直以快递员身份辗转在东京都不同区域,并且寻找自己的下手目标——独居女性,老人或者单亲母亲。 被抓的原因是下手对象的男友在目标家里睡觉, 犯人a被男方以为是小偷, 被打得措手不及,最后扭送去警视厅的时候, 才发现他与警视厅调查的入室杀人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和犯人a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缩着肩膀,但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 他已经有些放开了。 我拿出uno牌的时候, 犯人a疑惑道:「上次那个看起来很兇的警校生没过来吗?」 「大概去上厕所了吧?」我笑了笑, 「我带了uno,二十分钟可以玩上三四把吧。」 第68页 犯人a看着我发牌, 有点犹豫道:「可是我听说不是来问问题的吗?我看好多人都被问了很多问题。」 「看?」我压着这个字微微转了一下话音,笑道,「监狱里面也不好交朋友啊。我以为你们会私下沟通呢。 犯人a尴尬地看着我,学着我笑了笑。 「我们就是过来做作业而已。时间怎么安排, 没人会说的。」我左腿搭着右腿, 轻轻地踢着空气, 「玩得开心就好。你会玩uno吗?」 「这个很简单。我小时候没有输过。」 我抖了抖肩,「啊,看来遇到能手了,突然有点害怕。」 犯人a被我逗笑了,「也没有那么厉害,我就和我爷爷奶奶一起玩。」 我互相发牌,说道:「你也是住在祖父母的老家吗?我爷爷总是逼着我吃青椒,简直绝了。」 犯人a小声地说道:「青椒本来就不好吃,所以每次要吃青椒的时候,我总是主动说要洗碗,然后可以趁机把剩下的青椒倒掉。」说到这里,他有点得意,「没有人发现。」 「不过,第二天倒垃圾的话不就会被发现吗?」我面带愁苦,说道,「我每次都被抓到,唉。」 犯人a笑道:「你怎么这么笨?当然不能放在垃圾桶里面。这不就是等着被发现吗?我都是装在袋子里面,藏在我房间的墙缝里面的。」 「诶不怕有味道吗?」 「看得见才安全嘛。第二天再带到其他地方,丢了呀。」 「我可能就是脑袋太直了。」 我刚说完,就发现对方的牌差不多要打完了。 「哇哇哇,惊险!你居然这么快?」 我连忙发出一张「+2」,对方要从放置的卡牌堆里面抽两张新牌,「想不到我有这么一张牌吧?」 犯人a看我得意,忍不住笑道:「你手上还有七八张牌,要怎么赢我?我只有四张,你输定了吧。」 我和犯人a玩得正开心,松田阵平才过来。我怕他打断我们的游戏,随口问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路痴属性终于现形了吗?」 松田阵平拉开椅子没有说话。 这个异样让我分神看了他一眼,结果发现他正盯着我,像是在寻思什么,「……」 「你是现在发现我的美貌,不容自拔,深陷其中了吗?要不要我露一下额头,用我的印堂发射荷尔蒙?」 松田阵平表情崩坏,想也没想就报復性地抽打我的手臂。 痛死了! 要不是现在在凹笨蛋柔弱人设,我就和松田阵平打起来了。 松田阵平自顾自地说道:「我刚才被一个神经病搭话了。」 关我什么事。 被精神病骚扰得到的痛苦有必要转嫁或者分享给我听吗? 我们关系又没有那么熟。 见他坚持要我回应,我只好回復道:「你妈妈没告诉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 松田阵平的声音一沉,「我妈早死了。」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是啊!」 有什么好嚣张的? 「……」 他这不说话就把周围的气氛都被破坏了。 想要保持刚才的节奏玩牌就不行了,哎呀! 我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我同学过来,就不玩了,省得被他骂。我看资料上说你是在东京长大的?不过你又说你和你爷爷奶奶住,是暑假回去吗?还是什么?感觉你经常搬家啊。」 「我父母关系不好,没有人在家照顾我,所以我爷爷奶奶负责照顾我。」 「原来如此,很困难吧,这样的日子。」 犯人a苦笑道:「当然比不上你们还有爸爸的。」 我努力压制自己嘴角的嘲讽,为了逼自己不冷笑出来,只能重重地嘆一口气,「不说这些了,你有喜欢做的事情吗?比如说玩游戏啊。我下次可以给你带?」 松田阵平怒喝道:「餵——!你以为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啊?」 「啊,你以为我们这么和a先生聊天,能让我们作业得满分吗?当然是怎么轻松怎么来了啊!你以后一定是笨蛋警察。」 「你才是笨蛋!」 犯人a来回看着我们,不安地安抚我们两个说道:「你们两个冷静一点。不要吵架!」 我才没有和他吵架。 大概是被犯人这么说,松田阵平也觉得丢面子,总算消停了一些,扯过录音器材,让犯人看向他的方向,说道:「这次我负责问,你给我好好答。」 二十分钟其实很快就结束了,尤其是刚才我和松田阵平还瞎折腾,浪费了一下时间。整个问答流程没有时间走完。之后,我和松田阵平出监狱到回警校安排的大巴期间,我们全程都没有说话。 周围的人看得出我们气氛不对,都很注意不要和我们轻易对话。 着实免了一些烦心事。 我抱着手臂,正准备闭目养神。松田阵平就开口说道:「你有必要和一个杀人犯嘻嘻哈哈地笑吗?上次我当你是故意折腾我。这次你是想做什么?」 我懒得理他。 我想做什么也不用他管。 在合眼过程中,我的脑海里面自动回忆和犯人a的对话。 事实上,从他的话里面基本和警视厅的犯罪侧写相符合。 家庭经济状况差,多处辗转,可能很早就有一些犯罪经歷的习惯。入室情况基本以钻门窗的形式,说明他身材矮小,不会过胖。性格内向,没有结婚,对异性保持距离,不擅长社交。 第69页 今天和他交谈,我知道他说有藏东西在壁缝的习惯。当时,警察在他家里面搜了一圈,并没有任何活动的痕迹。他是否真的藏了婴儿也是一个问题。 这里先说明一下婴儿失踪案,犯人a 在残杀一名理应有一个一岁婴儿的单亲妈妈的时候,然而现场只有母亲的尸体,并没有发现任何婴儿的尸体。当时报案的人也没有称说没有发现婴儿。 在警察介入调查中,排除被所有可能性后,他们推断出婴儿很可能是被犯人带走了。 问起这件事后,警察想着犯人a承认了那么多案子,没必要刻意隐瞒一个婴儿的死活,可他偏偏对婴儿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现在,案件发生已经过了有两个月了,如果真的被他藏在某个地方,那个孩子估计也死了。 我其实来之前有被目暮警官授意过帮个忙。我原本不想管的,但听到是对象个婴儿的时候,我觉得也不过是说几句话的罢了。 按理说,他的性格不像是擅长心理战的类型。可是他口风还是挺紧的。我能想的是,他在被敲定案件罪名的时候和某个监狱里面的人接触过。 之后去检查他在警视厅留下的自白和他被松田阵平询问下的自白用词重合率,大概就可以知道一些端倪了。 也许,他今天说的话也是被人教出来的呢? …… 我还在想,我的手臂被隔壁的人捅了一下。这一吃痛立刻让我回忆起他之前在监狱里面拍了我一掌的回忆。我二话不说直接打了回去。 我那力度能让他的胳膊淤青。 可松田阵平吭都不吭一声,反手抓住我的手臂,毅然决然地说道:「榎本,我想好今天的挑战了。」 觉得我反正不会回应他,所以干脆还是用挑战来让我乖乖听话吗? 很好,我洗耳恭听。 松田阵平说道:「晚上,你和我在澡堂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吧。」 「……」 我有想过,松田阵平还是很好懂的。 现在我才发现,这人的思维是我跟不上的。 他这话一落,前排的萩原研二就转过头,开心地凑热闹道:「听起来很有趣啊,那我也去吧。」 去你的脑袋! 不准去! 第30章 澡堂对决… 澡堂对决? 澡堂对决?? 我完全不知道松田阵平是怎么有这个想法的。 我之前能胜过松田阵平, 自然是有做准备,否则像是他突然说要考学生名,我怎么可能会赢。不过, 我做的这些准备都是基于他的行动有迹可循。 简单来说,我是从松田阵平的举动里面猜他的题, 然后做好相应的准备。但这次澡堂对决很明显就是他拍脑袋后决定的。 松田阵平约了在学校外面的澡堂进行对决。 学校开放的澡堂时间段是有限的,从晚上6点到9点就不开放了,这段时间里面总是有很多人, 会影响我们比赛。 这次有我和松田阵平在澡堂对决的消息传出去,势必会有一堆人要去围观。仅从柳本和南川的聊天群被问爆了决斗时间可知。柳本和南川两个人的好奇心也都被抓起来了,很想问是不是比那个的大小, 他们也想看。 「这可是男人尊严的大对决啊!」 这是幼稚的大对决吧? 「我真的很好奇!毕竟榎本大人从来都不用学生澡堂洗澡嘛。像榎本大人这么优秀的人, 就很难想有没有其他缺点?」 我一般不用学生澡堂,每次都是去蹭教官们的个人洗澡间, 就是因为很讨厌一堆人挤在一起泡澡的。这又不是在煮关东煮。更别说他们这群人还爱看。有时候, 柳本和南川还会跟我说他们在澡堂里面看到谁的身材非常好的话题。 男人也是会羡慕男人的身体的。 我从这两个人身上已经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了。 于是,我把他们的头打出个包之后, 就让他们放点假消息误导其他学生。 之后, 我就去电脑室细想澡堂对决的项目。 老实说, 我觉得这次澡堂对决,可能会遇到我的短板。 我虽然对自己很有自信, 但松田阵平被我打击了连续那么多天,终于想出底牌来逆风反转也不可能。这要真是硬性条件比拼,那结果还真的是说不准。我又不会在上厕所的时候,看别人的尺寸怎么样。 我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得到一个头绪, 选择在电脑面搜索了「澡堂对决」这个关键词, 看看大数据会不会推出一些新的条目出来。 /东京澡堂推荐大对决/ /澡堂文化一二三/ /惊!澡堂还可以这么玩/ /对决大乱斗之澡堂场地(网页游戏)/ 我直接选择网页里面的视频选项, 网页跳出来的有关于澡堂的电影节选——在澡堂里面的火拼,还有综艺节目。 「……」 我还正在查,余光注意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从我背后走了过来。他们一人占一边,看我在做什么。不过我连头都懒得抬,先开口转移话题。 「你们今天与犯人聊得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 「还可以,他们也很配合。」 两人随意应付我之后,立刻就步入正题。诸伏景光说道:「听说你和松田打算在澡堂对决了。」 第70页 降谷零接着下一句话说道:「还专门跑到电脑室查询,看起来你很在意这次对决内容?」 我不为所动,目不斜视道:「这不是在意,这叫有备无患。」说完之后,我用空洞的死鱼眼盯着两个人,用我的表情告诉他们,差不多可以不那么八卦,从这个电脑室离开了。 不过,诸伏景光听到我这么说之后,嘴角忍不住翻开笑意。。 我有时候都不知道是因为我有漫才天赋,还是因为诸伏景光的笑点太低了。 我收回视线,撑着下巴,盯着网页说道:「既然人都来了,留点想法再走。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在澡堂里面打水枪吗?还是在湿滑的地板上来一次拳拳到肉的自由搏击?还是憋气?在温度高达40度以上的热水里面憋气。是不是有点毛病? 不过,两人也没有其他想法。或者说,一般的想法都提出来了,就更没有什么创新型建议。 我开始在想,我会不会想太深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没有停止搜索。在「澡堂文化」前面加了一个限定词「男男」。 停留在视频页面的网页自动播放视频10秒。 首先自然冒出来的就是各种沖澡时会出现的流水声。 很快地,我们三个在光线幽暗,雾气缭绕的澡堂间视频里面,看到了我们即使成年了,也不该看的东西。 我:「……」 降谷:「……」 诸伏:「…记得删除浏览记录,否则不好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为什么榎本、降谷和诸伏三人聚众在电脑室看小钙片吗? 我删除了记录。 * 很快来到了晚上。 晚上7点40分,我带上泳裤、大毛巾、洗髮露和肥皂就出门了。 澡堂约定的地点是在十分钟路程外的「高玉汤」,对决开始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店是由一对老夫妇经营的。他们家的澡堂就是那种昭和时期的风格,店内设置都主要是木制装修。澡堂功能很简单,就分男女两池。男女汤池中间立有透明的冰柜,里面只卖瓶装的牛奶。 我小时候跟我爸去过那里,对那里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能把我煮熟的地方,多放在澡池里面几秒,我都能被煮得骨肉分离。那里的热水巨烫,所以还有一个「岩浆热汤」的别称。 我站在店门口的时候,突然在想,松田阵平该不会是打算要做耐热挑战吧?问题这么白给吗? 我还在想,熟悉的声音就传到我耳边。 「榎本。」 「榎本同学。」 我转头一看,是一致穿着短袖短裤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我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早知道就不要随口跟他们讲了。我用上谴责的语气,「你们好学生的人设崩塌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面对我的说辞不为所动,笑道:「要是出什么事故,还是要有人帮忙的。」 我看他们转移话题重心,打算赶他们回去,说道:「我八辈子都没有想过你们两个会那么八卦,敢死队都没有你们那么拼!」 话还没有完全说完,萩原研二悠哉的声音响了起来:「那现在只花一辈子就可以知道,不是赚了吗?」 我想也没想直接赏了他一个飞踢。 看着他扶着旁边的诸伏景光尽量不倒下的情况,我冷漠地哼了一声。 话说—— 「松田呢?」 萩原研二指了指店门的位置,道:「他比我早出发,应该先到了。」 「……」 布置场地吗? 见我若有所思,萩原研二便笑了起来:「怎么了?害怕吗?」 我瞟了他一眼,说道:「我是想这松田是个笨蛋吧。现在比赛就算他真的有赢了,可支配的时间也剩下不到四个小时,怎么看都不划算。」 萩原研二弯了弯眉眼,说道:「等你和他熟了之后,你就会发现,他真的是大笨蛋。」 还真是一点反转都不给。 他的脑筋真的就是一条直线吗? 萩原研二还顺便举了一个例子,说道:「我记得有一次我姐姐的朋友自杀,他为了阻止我姐姐朋友,直接徒手握刀,握得满手都是血。」 我提出异议,「不过,他很喜欢你姐姐吧?如果当时你姐姐在,他有没有逞英雄的成分?我这人是很现实的,绝不当环保主义者,美化任何人。」 萩原研二摆摆手,笑道:「他要是有那么聪明的话,就不会一直都是了。」他顿了顿说道:「话说,你怎么知道小阵平喜欢我姐姐的?他跟你说的?」 「看出来的。」 其实,我特意花时间去查「澡堂对决」,是松田阵平在监狱里面跟我说,「他遇到了一个神经病」。监狱里面要真的有精神病患者的话,那些人早就被转移出去了。我能想到的就只有那个人。 松田阵平的行动是否受到他的心理控制,不得而知。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么点小游戏,松田阵平和那个人建立联繫的话,我是不会拒绝使用非常手段的。 我摆上营业假笑,说道:「你姐姐不是非常漂亮吗?」 萩原研二喉间发出「嗯」的声响,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 我确实很少夸女性的外貌。 「我决定了。如果这次输了,我就去追你姐姐,然后气死松田。」 第71页 「我姐是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人的。」 「没关系,我只是想气松田而已。」 萩原研二完全不理解我在想什么,「你真是一点都输不起呢。」 「我没告诉你,我心眼超级小的吗?」 萩原研二被我说服得毫无回嘴之力。 我们就这么两两并肩走进澡堂里面。松田阵平早就在里面等着了,后脑勺背对着我们。要是我跟他有仇,我现在暴击他的脑袋,他连一点没有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几个人进店会有个电子音,声音一响,旁边柜檯的老爷爷头在半空中重重一点,像是刚睡醒似的,朝我们睁着迷迷濛蒙的眼睛,单手撑着下巴说道:「四位,一人500日元,共计2000。饮料自取,统一价格220日元。」 他说得又清楚又顺熘又没有感情,好像一台老爷爷机器人。 松田阵平听到动静,也朝着我们的方向看了过来,和我对上视线之后,他站起身,面不改色地看着我向他走过去。 只不过是场澡堂比赛,怎么弄得跟世界级比赛一样严肃? 「你输定了。」 松田阵平指着我的方向说道。 呵。 「说吧,比什么?」 「我们比的是耐热,看谁能在澡堂里面坚持得更长。」 「……」 老大爷的店里面大部分都是中老阶层,看到有年轻人不怕死地这么立下战书,还给我们鼓掌炒热气氛。 「加油!!」 「救护车都给你们准备好。」 「年轻人真是年轻啊~好热血!」 …… 大家真的很爱看戏啊,我发现。 我皱着眉头说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新意,结果只是这个吗?你也太没有想像力了吧?」 松田阵平不为所动,说道:「你难道还怕了吗?你其实很怕热,对吧?」 我皱起眉,盯着他,脑袋里面回想起他在监狱里面说的话,忍不住嗤笑一下,干脆摊着手说道,「我会怕你吗?要不我们干脆就这么一决胜负,把剩下的时间全部压在这一局。你敢不敢?」 面对我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松田阵平毫不动摇道:「你既然敢说,我怎么不敢接?」 「好!那你就抱着必死的决心输给我吧。」 ※ 换衣间并没有隔开。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旁边脱衣服的时候,就边试探地问:「我们都没有见你到澡堂泡澡过,你行吗?」 虽然日本泡澡文化盛行,但是大部分人也知道有些人真的是不爱泡澡的,不耐热。他们这句话相当于在问我,「我有多少成把握」。 我觉得,他们很可能会担心我会输不起,会耍赖皮。 我说,那你得问松田他有多少把握。 松田阵平其实就在我对面一排,中间也就隔个一人的距离,把我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松田阵平瞥了我一眼,说道:「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 澡堂里面的温度高达40度以上,地上的白砖都被水汽弄得一片湿滑。刚拉开澡堂的大门,一股来自炎热地狱般的苦热便带着无形的武器直朝着脸横冲直撞过来。这不到三四秒,脸颊便浸满湿润的热气。 我们刚打开门不久,里面的人像是获救一样地往外跑,「老爷子这是打算在里面做桑拿间吗?里面也太热了吧!」 降谷零看里面的客人们个个身体都红成一片,忍不住担心一般先抬手说道:「人的抗热性受温度和环境湿度影响,水汽那么多的澡堂里面,人很难实现排汗。体温超过42度的话,对身体器官也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设置个标准吧,不得在澡池里面超过五分钟。硬撑过五分钟的也算输。」 诸伏景光也说道:「我贊同。」 萩原研二也跟着附议:「我也贊同。」 「这是我们的比赛啊!」松田阵平握着拳头,说道,「你们这样太碍事了。」 这群人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你们这三人一点帮助都没有,只会拖后腿。」 萩原研二带着「世界只有爱与和平」的微笑道:「三比二,多数决,就这么美好地决定了。我们三个做裁判。」说着,他摇了摇手上的手錶。 反正一般人都没有办法在那个澡池里面挨过三分钟。这五分钟上限给的是比较高的了。 入水前要做好准备,免得直接被烫伤。 我看松田阵平表情里面全是干劲,抿了抿嘴。不过这水还真是热。腿才伸进热水里面,我就忍不住全身都开始要泛红了。背后很快就开始覆上一层薄汗,但因为空气太过潮热,毛孔也被堵住了,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就像沾了一层胶水一样,又粘又不舒服。 松田阵平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最好不要死撑着。」 输人不输阵! 我大步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和他面对面站着,「都是硬撑着的人了,还跟我玩心理战吗?」 萩原研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就在站在一旁看着时间,说道:「准备——开始!」 声音落下的瞬间,我脑袋里面其实响起了跟起跑一样尖锐的哨音。 身体完全进入水中的第一秒,其实有一瞬间是比想像中的要好,并没有觉得还真的有那么难以忍受。但是随着波动的水纹不断地撞击着身体,我感觉自己有人在水底 第72页 鼻尖很快析出了汗水。 忍了片刻,我朝着旁边的松田阵平看过去,检查对手状态。松田阵平明显也是强撑着,他本来皮肤被晒得发黑,不过还没有到黑皮的程度,但现在也可见地发红,足以可见这澡池炽热的威力。 我平时有做短时间的限时训练,所以能够靠体感预估现在过了多久,大概是在一分钟左右,热气开始要融化脑浆的时候,我对松田阵平用我们两个才听得到的音量,说道:「你今天说有个神经病和你搭讪,是吧?」 松田阵平的头朝着方向转了一个小幅度,也不说话,但神情上颇有种「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种话」的疑惑。 这个时候,吸气都能够感觉到自己肺部对热空气的厌恶,就像是跑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连唿吸都费力得如同自身在努力排斥,心跳怦怦直跳。汗水浸透眼睫,只是轻轻一眨,视线就模煳成一片。 我费劲地说道:「因为他说,他和我有关,对吧?」 「…………」 「上次,鬼冢大叔遇害的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现场吗?」我慢慢地说道,「因为浦田老师说,有个犯人指定想要和我见面。而这个犯人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从萩原那边听说过你的事情。同样是父亲为人所害,如果连累你父亲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想?」 我嗤笑一声:「你会以为他是抱着忏悔的心,想对你说抱歉的吗?」 「也许你的可能是,我这边可不是这种情况。」 我的肩膀垂下,不再抵抗澡池的热度,说道:「还记得课堂上说过犯罪者的动机吗?通过施暴犯罪的方式来谋取利益,获取精神愉悦和满足,或者实现自我价值。你觉得他是哪一种?他一定这么说过吧,『我知道小弘所有的弱点,我可以帮助你』之类的话,所以,你就才能这么精准地攻击我。知道我怕热,所以才提出这耐热比赛。」 「我是不会认输的。」 「你吵死了。」 松田阵平总算发话了! 原本澡池的热度就会让人焦躁,我这么长篇大论下来,松田阵平更不会直接忍着。 他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他的眼睛现在就像是喝醉的人的眼,只会盯着一个点一样执着地看着我,「我根本没有听他说那么多话,他看起来就不是个常人,我怎么可能会信他说的话?我就算再怎么不信你,我也不可能对你做不利的事情。你会怕热,完全是我推理出来的。」 我讶然道:「什么?」 「我这么多天帮你带饭总能发现你一些弱点吧?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到你猫舌,连喝杯热茶都有那么多的要求。」 「……」 这个回应实在叫我出乎意料。 在他的视线里面,我忍不住失笑起来。 松田阵平皱着眉说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没想到你真的是好人。」 我错开眼,说道:「抱歉,是我小人心态了。我还以为你是受到他的摆布,那我无论如何要和你死磕到底。可现在得知真相后,我安心了。老实说,我确实是怕热,现在已经感觉自己快受不了了。」 我在水里要屈膝的动作吸引了松田阵平的注意,他看了我一眼,抓着我的手,说道:「你在做什么?」 「这不明显吗?」我投降道,「之前几天我都那么故意折腾你,你也没有想过要恶意报復我。我也愿意之后继续相信你。」 「现在,是时候轮到你赢了,松田君。」 这话刚说完,我正打算从水里面站起来。结果,松田阵平竟先我一步站起身,面不改色地说道:「像这种胜利,我才不要!hagi,你算他赢吧。」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惊讶道:「松田同学,你不用这样!」 「我已经知道你不是品性恶劣的人了。我又不是输不起。」 他说着,转身向我伸出手,想要拉我起身。然而,他在逐渐拉我起身的过程中,他原本凛然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在我的坏笑中慢慢崩坏。 我向着旁边同样表情崩坏的三人挑眉,用手指点点我的脑袋,「同学们,学到了吗?」 如果我直接说我认输,松田阵平一定不会信。 所以—— 第一步,我要给他一个理由去相信我会认输。 第二步,利用松田阵平不会占人便宜的性格。 我先设计个场景,摆出我是因为愧疚才要认输的话,松田阵平就绝对不会愿意承认这种胜利。他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个胜利,但这个时候他也不会抢着赢。因为输的成本太惨重,理性会克制他,不会让他立刻行动起来。他只会在宣布胜利的时候,要求再来一次比赛。 那么,我们就要有多一步! 第三步,我要示弱,表明我与他和解。这样一来,以他那种单纯的脑袋就会以为我们是朋友了,这个时候谁输谁赢都不会影响这个结果。如果输了也不会有任何后果,那么——这个时候,他的感性就会压过理性判断。人要是有余地就会不管不顾,更何况他是那种真的会冲上去握刀的直性子。 他再怎么聪明小心谨慎,也会抢在我面前认输,实现他心目中的公平。 哎呀,这人真是被我吃得死死的。 …… 泡完澡之后,我正坐在澡堂外的长椅给自己散热。 第73页 萩原研二买了一瓶冰牛奶请我喝,顺便说道:「我从这个店家老闆那里听说,你以前就经常来这里,本来就可以泡很久。你一定要这么闹小阵平吗?他现在已经气疯了。」 「嘿嘿。」 第31章 又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周末。 往年入夏的时候, 总是会伴随骤雨。今年大部分时候, 天气却都挺好的。刚出校门,我就看到松田阵平就侧坐在白色的摩托车上,「哎呀,松田老弟, 在这里见到你, 真是太巧了!」 「巧什么巧!不是你叫我在这里负责接送的……」 我打断松田阵平的话,纠正道:「台词本不是这么写的。」 松田阵平吸了一口气, 晃了一下脖子才说下去,「不巧, 我在这里等你。」说完之后, 他已经很不耐烦地先跨坐在摩托车上, 车子跟着晃动了一下, 给了我一个头盔之后, 自己先动手系好头盔。 「完美,改一下表情就更好了。」我戴好头盔之后,就跟着坐在他身后,两手撑着后座的扶手, 说道,「我今天要到处跑, 你车油加满了吗?」 「这用你多说吗?」 「你应该说,我随时已经做好为你服务的准备了。」 松田阵平不耐烦的声音从头盔里面传了出来, 「你当我是笨蛋吗?」但就是因为有头盔, 所以他的情绪效果直接减了一大半, 但我这里已经算是微乎其微了。 我低头嘆息道:「哎呀, 没想到松田老弟是这种言而无信的人。不过我也理解, 毕竟我本来就在想你一定坚持不了整个月的。你不想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也没有关系……我现在只是有点被欺骗了的失落……」 松田咬紧牙关地说道:「我已经做好随时为你服务的准备了。」 这话刚落, 松田阵平也不等预热发动机,直接启动引擎。随着咆哮一样的风声,我们直接从校门口飞出去了一般。我惊了一跳,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松田,当时你说要澡堂对决,我其实很担心你会提出什么搓澡的比赛。这种我真的干不了。幸好是耐热比赛。我差一点就完了。」 「……」 过了不到十五分钟后,渐渐进入米花町区域时,松田阵平的摩托车就没有那么狂躁了。因为旁边还有一辆警用的摩托车在巡逻,车主是一名有着金色长髮的美女。我们刚好是停在红绿灯的位置。 「萩原的姐姐,今天在这里巡逻吗?」 松田阵平不说话,我就首先打开面罩朝着对方打招唿。 萩原千速好半天才认出头盔里面的脸,说道:「你们周末打算去哪里玩吗?」 「警校犯罪心理课的老师有个小组作业,是要和指定的犯人进行交流。松田同学说,做这份作业的话,如果能到犯罪现场,更深入了解犯人的案件细节,可能会更好。」 我说这话后,松田阵平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我捅了一下他的手臂,说道:「听说你们关系不是很熟吗?你怎么不打声招唿?」 松田阵平这才打开面罩,朝着萩原千速点点头,说话之前还要先吸半口气,「千速姐。」 我随口问道:「你们以前警校也有这种作业吗?顺便支个招,让我们拿个高分也不错啊!」 萩原千速见到老熟人,神情也更自在了很多,笑道:「我们当时警校没有这种作业。不过就算有,也没有阵平那么认真。阵平做什么事都挺全力以赴的。」 她这话刚落下来,松田阵平就把自己的面罩盖上。当然以我坐在后座的角度,我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可我用头髮丝猜,也猜得出来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刚巧,路道通行的绿灯亮了起来。萩原千速率先驾车离开了,我看着松田阵平的目光追了两秒后才开动引擎。 我用拳头捶了一下他的后背,「你不是喜欢对方吗?刚才怎么不说让对方领个路呢?她反正在这片区巡逻,对路线地址也熟悉。我们现在又是市民,帮助市民也是警察的一部分吧?」 难得我想着不能压着这个松田阵平太狠,要给点糖果吃,结果把糖果放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伸手拿。 「我是喜欢千速姐。」 他这么果断地回应,我还觉得这人挺有魄力的,但用在回答我的问题上就完全没必要了。 松田阵平继续说道:「但她当我是弟弟的朋友而已,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 也对,我看他都去参加联谊了。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做了超无聊的事情,浪费时间去查了萩原千速的巡逻值班时间和路线,结果得到这种结果。我抬头望了望天,想了想,说道:「那你看到她还是会高兴吧?」 松田阵平疑惑了一下,还是诚实地回答了,「是挺好的。」 我笑了笑,句子尾音也跟着翘了翘,「那全都是多亏我。」 「这又关你什么事?」 我点点手指,煞有介事地说道:「你遇到的所有好事都关我的事。因为我很厉害。」 松田阵平嗤笑了一声,「这句话完全有问题。我倒是觉得我遇到的所有坏事都和你相关。」 「那不就是说我更厉害了吗?谢谢夸奖。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把我看得那么重。」 「……」 摩托车最后是停在米花市米花町五丁目39番地。 我晾了毛利大叔好久了,这些天总是发了很多信息,再加上我其实也晾了诸伏景光很久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做一下样子。下车之后,我让松田阵平走了,等我需要再来接。 第74页 没错,他只是个司机而已。 松田阵平息了引擎之后,抛着钥匙随口说道:「不是说要去很多地方吗?我懒得来回接你。我会在那边叫波洛的咖啡馆等你。你弄好了,就来找我吧。」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以为我们要走的方向不一样,结果我们的路都是一样,只不过他去一楼,我去二楼。我去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楼梯口时,还特意往松田阵平方向看一眼,结果他说道:「你该不会要点什么饮料让我带吧?」 「一杯冰美式,加冰,双份浓缩,冷水加满。大概二十分钟后要,谢谢服务员。」 「啧。」 松田阵平推着咖啡店的门就进去了。 我倒也不是忌惮他。 我知道他和降谷零,诸伏景光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坐一起吃饭,上课和训练。我这次来毛利侦探事务所的事情,哪怕是从他口中传给诸伏景光,对我来说也没有坏处。毕竟在诸伏景光那里听来,起码我是有在对他的事情上心的。 那可能是,松田阵平和那个人接触过了。 只是这一点就让我耿耿于怀。 我在原地站了一秒,就走上台阶去找毛利大叔。他说有东西给我。他已经查到当初诸伏景光那位朋友的父亲的所在地了。 在诸伏景光读一年级的时候,他那位朋友叫做外守有里,是一个习惯扎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是就读在诸伏景光父亲的班级里面。根据毛利大叔查访得知,那个孩子在春游期间突发急性阑尾炎,不幸离世。 外守有里生活在单亲家庭,与她爸爸外守一同住。在外守有里的葬礼结束后不久,诸伏景光家出现了入室灭门案,而外守一也跟着远离长野县,独自来到东京。我和毛利大叔没联繫的半个多月里面,他到处找关系找人脉,寻街访巷,最后顺利锁定了外守一的所在地。 他在离警校不远的一家名为「外守洗衣店」里面当店长。 我很惊讶又很悲伤。 惊讶的是警校换洗衣物的工作就是由这家店外包的,因为真的近。 悲伤的是毛利大叔你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如此靠谱。 「其实长野惨案的公诉期已经过了,是吗?」毛利大叔沉声反问道,「我要不跟你朋友说,我查不了,把八十万的调查费还给他。」 「啊,额。」 后面那句话我差点接不了。 「毛利大叔你就算说查不了,你那么久的工作怎么可以不收费?」 毛利大叔笑道:「这有啥,我都没有工作,有件事做一下也挺好的。再来又是你朋友,还是警校后辈,我这个当前辈的,也不能太坑人啊!」 你不是我认识的毛利大叔! 不过我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理解毛利大叔的心情。越是深入了解这件案子,越是能够了解到诸伏景光经受过的黑暗与痛苦,然而他一心想找回真相,却又因所谓的法律公诉期,只能看着犯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逍遥法外。 毛利大叔无非是不想让他经受二次痛苦。 「这件事和诸伏家的哥哥说了吗?」 我之前和毛利大叔交流的时候,就听说这位长野县的刑警先生,说话做事非常稳重,有条不紊。我光听毛利大叔的描述,哪怕想不出他的形象,都觉得这个人很靠谱。。 毛利大叔表示他还没有说。 我正要建议他跟诸伏家那个哥哥联繫的时候,毛利大叔把联繫方式递给了我,「诸伏刑警也挺想和你聊聊的,你要不顺便跟他说一下?」 得到警校同期家属电话*1。 「……」 好吧,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耸耸肩。 毛利大叔既给了联繫电话,还把这大半个月的资料全部给我了,说他也不想查了,那个外守一也可能不是兇手,只是刚巧离开长野县而已。 我觉得他真的只差临门一脚,就把真相踹得水落石出。 「案子也没查出来,」他还把八十万装在信封里面递给我,「这个帮我还给你朋友吧。」 「那你起码留个一半的钱啊!你跑了那么久。」 毛利大叔敲我的脑袋,「哪有你这么对待你朋友的,他们家又不是大富大贵,朋友还在警校读书,都是花钱的地方,一口气拿八十万出来也不容易,你还想贪他的钱,你真是坏小子。」 「……知道啦。」 第32章 我录完诸伏高明的电话之后, 打算回警校再和他联繫。 仔细想想, 最后该不该把这个答案交给委託人诸伏景光不是我该忧虑的问题。直接把这个问题抛给他家哥哥,让他哥去处理不是更简单吗?诸伏景光总会听他哥的话吧。 我把手机放在口袋里面后,正想问小兰是不是去上补习班了。毛利大叔奇怪地看着我,说道:「你不现在打电话吗?」 我脑袋里面冒出个疑惑, 也不用那么急。自从知道嫌疑人就在眼皮底下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件事瞒到诸伏景光毕业为止。这样起码来上课的时候不会想着那人在周围转悠而糟心。 毛利大叔顺便泡了茶,拿了一盘仙贝出来, 悠哉地说道:「反正你现在也闲着,把事情早点解决掉不好吗?而且, 诸伏刑警早就在我去长野的时候, 就想认识你了。现在打电话呗。」 那好吧。 我按了电话号码, 电话连线的声音「嘟嘟」响了许久。其实在响了两三秒的时候, 我就希望对方没有空, 那我不用急着和警校同期的哥哥聊天。 第75页 天啊,一个月前,我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局面。 就在我以为对方接不了的时候,电话连通了, 我下意识看向毛利大叔,他正在旁边看赌马, 咬着仙贝可开心了。 「……」 「这里是诸伏高明。」电话另一边传来成年男性沉稳有度的声线。 我单手插着腰,走到安静的角落, 说道:「你好, 诸伏先生, 我是榎本弘一。其实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 刚好听毛利大叔说你也在找我。所以是你先说, 还是我先说。」 对方沉默了一秒, 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地说道:「榎本君,你很急吗?」 我其实也不是没有见过警校同期的家属,也可以自然地说上几句话。不过,我不太擅长应对像诸伏高明这类冷肃不言苟笑的人。这种人会直接无视我的插诨打科,用严肃的态度时刻提醒我得认真地对待事情。 我整理了一下状态,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道:「毛利大叔已经查到了外守一的的所在地,他家的洗衣店就在负责着警校学生们的衣服,对方离诸伏同学很近。我见过他几次,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对诸伏同学的追踪行为。当然,说这种话也不代表说他就无害。我平常没有关注那么多事情。」 「现在我的想法是,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我不能置喙。我就是做个传声筒,诸伏先生可以和诸伏同学好好讨论一下。」 我「叭叭叭」说了那么多,另一边的诸伏高明慢条斯理地说道:「榎本君,你多虑了。」 「?」 「我相信你。」 「???」 「我想和你取得联繫,只是想传达这句话而已。」 「抱歉,我不太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其实脑袋里面已经有一些想像了,但是我的大脑正在大力的排斥着我隐隐出现的预感。 「我指的是,我愿意把我的弟弟託付给你。」 啊,不是。 啥?! 「关于外守一的事情,无论是否要告诉景光,这个决定交给你。」诸伏高明的声音露出一些欣慰,「我很高兴,我弟弟在东京能遇到像你愿意为他这样默默付出,全力以赴的朋友。所以,我相信你。」 「等等,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才刚认识诸伏同学一个月多,我跟他关系没那么熟。你不会误会我是降谷零吧?」 「我知道你是谁,没误会。」 我真的希望你能多说点,解释给多一点。 诸伏高明说道:「榎本君,你品质优秀,性情高洁,我弟弟能遇到你这样的人,是他的荣幸。」 我都能感觉到后背鸡皮疙瘩带起的颗粒感。 你说这话,都还敢说没误会? 「先生,你误会太多了……」 我急了。 我真的急了。 「请听我说。」 诸伏高明打断我的话。 「……」 「在我和毛利先生见面之前,景光曾经和我联繫过,说你介绍了一位优秀的侦探给他。当时我曾经质疑过你,我不认为平常不怎么联繫的同学会愿意真心帮我弟弟解决这么麻烦的案件。抱歉,在这里,容许我先和你道歉。见证过毛利先生过来查案的态度以及专业的能力后,我发现我误会你了,你是认真的。」 大叔优秀,到底关我什么事! 「再来,我才知道,原来他调查这件事是因为他收到了我弟弟的委託费八十万。这虽然不是非常高的委託费,但据我所知,我弟弟才刚大学毕业不久,并没有那么多存款,亲戚也不会帮衬那么多。结果问过之后,我才知道,这钱是通过你的手转给毛利先生的。我推论,这八十万是你的对吧?」 「额……」 我哑口无言。 我当时的想法只是想给毛利大叔赚笔钱。要是被他知道我用这种手段给他钱,一定会被他骂死的。我这种想法不能往外传,尤其是我人现在就在毛利侦探社里面。 「我听毛利先生在案件调查上经常和你交流,确保你知道进度,说明你一直很上心。但我从我弟弟那边听说,你从来没有在他面前不断地表现在这件事上花了多少心血。他不知道你的默默付出,但我不能假装不知道。」 不是这样的,我甚至为了避过和毛利大叔见面,还去参加了联谊。 我好想挂电话。 「所以,我只想说,我相信你,相信你的品格,也愿意把这件事的所有决定权交给你。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现在脑袋都要爆炸了,哪有什么问题?我只会一句「你误会了,你误会太多了!」我才正在整理思绪,突然想起诸伏景光之前参加了什么粉丝互助大会,难道是因为他以为我为他垫付了八十万的事情吗?这误会可太深了!! 「那个,诸伏同学知道那钱的事情吗?」 「你是说,你想让他知道?」 「不不不,不用不用。」 太好了,这个世界少了一个误会的人。 我的声音落下来之后,原本诸伏高明古井无波的声线泛起了轻笑的弧度。我都觉得我脑袋里面都可以想像出声线起伏具象化的画面。 「你果然是个品性高洁的人,连这种事情也不愿意告诉他。我一定会让景光珍惜你这个朋友的。」 「不用,不用,请不要这么做,诸伏先生。我和诸伏同学也不是你想像中的朋友关系,我做的事情真的是随手,也没有花我很多心力。你这样会给我很大的压力。而且,毛利大叔说,那案子不查了,钱也全数退回来了。所以,一切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76页 诸伏高明沉吟一声:「我明白了。」 我松了一口气,在脑袋里面回顾,我们刚才打电话的目的。我已经忘了我为什么要打电话了。 这个时候,诸伏高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作为景光的兄长,却没有做到兄长的责任,长期与景光异地分离,没有能够及时关怀他的情绪和烦恼,但是因为你愿意帮忙,我还是能够感觉到景光这些日子要比过往要开朗很多。我还是想再次感谢你。」 「…不用谢。」 「所以,在此请允许我将我弟弟委託给你,而我会连同我和我弟弟不知道的恩情一起报答你。」 「……」 我、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榎本君时间有限,我就不再叨扰了。祝万事安好,期待我们见面的一天。」 我还想追问,结果他挂了!他把电话挂了! 毛利大叔还在吃仙贝,看我挂了电话后,问道:「诸伏刑警怎么说?」 「他说让我做决定就好,还想感谢我。」 「哦哦哦,挺好的。你过来吃仙贝不?」 毛利大叔,你不懂我的心情! 「吃!」 ※ 我在侦探事务所跟毛利大叔吃了好多仙贝,才恢復心情。我也想开了。 我直接摆烂,我就不告诉诸伏景光案件的情况! 等诸伏景光怀疑我的信用的时候,诸伏高明对我的印象自然就会变了,更不会说什么要感谢我的话。所有的误会都会不攻自破。 我根本不需要焦虑有什么解释不清的误会。 直接沉默是金。 话说,毛利大叔给的东西还真的多。 我拿了一手的袋子出了侦探事务所的门。才刚出侦探门,就看到松田阵平站在楼梯口的位置,一手拿着冰美式,一边单手按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我本来想喊他一声,但看到路边有女生要跟他搭讪,便站在楼梯口观摩他的情况。 话说仔细看松田阵平手长腿长,不说话的话,也算是在男生群里面五官算是漂亮的,但大概是因为性格和高大的身材,他也不会有所谓的阴柔气息。 我本身很讨厌那种长得漂亮又娇弱的男生,但凡这种属性套在女孩子身上,我能忍。可如果男人还总是怯怯的,举止中还透出一些故作坚强的脆弱,我能甩两个白眼给他。 我在楼梯口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们对话的片段。 几个女生还挺可爱的,就跑过去问松田阵平某某地方怎么走。松田阵平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于是她们又殷勤地想要他的联繫方式,松田阵平又说他们又不熟,为什么要给。就他这种态度,我觉得他想要在以后联谊里面牵手成功,绝对是痴心妄想。 「松田,可以走了。」 我见松田阵平的说话方式越来越不耐烦,便抬声说道。 松田阵平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慢死了,不是说二十分钟吗?」 我在楼上喝了一点茶,吃了一点仙贝,顺便和毛利大叔追了一会星。 他最近很喜欢一个叫地球淑女队的偶像团体,有四个美少女组成的,年均十五,最小的才十三岁。毛利大叔很看好一个长相清纯的女孩沖野洋子,说她一定会爆火。 老实说,我觉得毛利阿姨漂亮多了,聪明,有钱,还很能赚钱。 日本偶像工资很低的,而且偶像吃的是年轻饭,到一定年龄还不能转型的话,就跟童星一样会成为时代的淘汰品。而且他们本身在该学习的时候不学习,只靠阅歷和经验积累下来的智慧知识也是有限的,也不会养成学习的习惯。 总觉得要是不能火下去,她们的人生就只像烟花一样的,只有片刻的绚烂。 …… 「就晚了十分钟而已。你又不是第一次等,每次都要抱怨一下吗?」 「你要是有一点进步,我就不会每次都说了。」松田阵平见我两阶当作一阶跨步走了下来后,把手机放在一旁的口袋里面,朝着我伸出另一只手,「给我。」 女生们见我们是认识的,来回看了好几眼后,就自觉地离开了。 「什么?」我可不觉得他那么好心又自觉地想要帮我拎袋子。 「当然是咖啡钱,450日元,含消费税。」 我把他的手拍开,「我连车钱都没有,否则怎么会叫你接送……」 啊,等等。 「我直接给你80万日元怎么样?」 「哈?」 我从袋子里面掏出信封,直接把一沓钱递给他,「以后的车费就从里面抽取吧?」 「你是接了什么零工吗?」松田阵平完全不动,根本不要,「没钱的时候就穷得连电车都坐不起,有钱的时候直接拿出80万。你在为这个什么毛利侦探事务所打工吗?」他说到最后的时候,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 「你对我这么好奇吗?」 「一点都不。」 「所以怎么说?」 「有零钱的时候再给,别把麻烦丢给我。」松田阵平说道,「我们接下去是去那个犯人的住处?还是先把钱存起来,要是弄丢了就麻烦了。」 毛利事务所是临街门面,也有小银行。 我其实很不想要这钱。光是想它的存在,就有种很碍事的感觉。我虽说很想要富婆养我,但主要是富婆管吃管喝,照顾我对她来说没有经济压力。我可以满足她,她也可以满足我——双赢。 第77页 我对赚钱不是很感兴趣,我对钱也不是很感兴趣。 要不这八十万找个地方捐了算了。 感觉经歷了诸伏景光的事情之后,它就像是万恶之源一样,绝对不能拿在手上。 在我把钱存进银行后,松田阵平在银行门外问我说,等警校毕业之后,也不会立刻就上岗工作,有两个星期的休假,有打算去哪里旅游一下吗?像是毕业旅行那样。 我大学毕业连典礼都没参加,哪有精力去做毕业旅行。 不过真要去一个地方的话,我歪头一想,「那我想去南极看企鹅。」 「上野动物园不就有企鹅了吗?」松田阵平想了想,说道,「连北极熊都有,跑那么远,那边又那么冷。真要去动物园的话,北海道不是有个很有名的动物园吗?」 「想想就累,要不是必要的话,我连家门都不愿意迈出去。」 松田阵平完全不理解我的想法。 我这个愿望就像是我要富婆养我一样,想想就够了的事。我连付出努力的想法也没有,只想坐享其成而已。 讲真,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是一只猫。 当人太累了,又要思想,又要有理想,大家都希望别人努力,而自己又是别人口中的别人。 松田阵平说,那你再想想吧。 我耸耸肩,不理他,喝了一口冰美式,「这挺好喝的。」 我回头把毛利大叔楼下的店记住了。 「我们去下个目的地吧。」 ※ 原本应该去看婴儿失踪案的案发地,但是我觉得有点远。所以我选择了犯人a的居住地。 他就住在低层公寓里面,正门面朝东升的太阳,一排排紧闭的门像是钢琴紧排的黑键。 犯人a的房子太好发现了。 他的房门现在都还贴着显眼的封条。 我拆了封条,直接拿出一根准备好的发卡对准锁着的锁孔。 电影电视剧小说漫画里面会经常出现这样的情节——并非为警察的主人公为了单独破案进入了被警察封锁的房屋时,那些门锁都是对外开放的,经常不锁。主人公和他的团队们出入自由。 真实情况是会锁紧的。 拜託,不锁是让人进来破坏现场的吗? 我才刚开始做的时候,旁边的松田阵平眼睛跟着睁大。 「你怎么什么都能做?」 「不不不,你想说的是「你怎么什么都会」吧?」我纠正他的话。我话音刚落,门就应声开了。 「用髮夹开锁有什么难的?我也会。」松田阵平颇为不屑。 「哦哦哦,那还真是失敬失敬!是大前辈。」我把髮夹别回头髮,「抢了您的表现机会。我现在把门重新锁上,您来一次。」 「你很会气人,你发现没有?」 「真的吗?我都没看你生气。」 「……」 直到我看他眼里都要冒出火星了,才笑着开门。 开心! 屋子里面没有其他的异味,只有紧闭着门窗后带出来的灰尘味,阳台前摆着一排小盆栽,但估计是因为这一两个月都没有人浇水照顾,大部分都已经枯死了,看不出是什么植物了,只有小部分还在坚持着的。那是多肉植物,但情况看起来也不太好。 我在房子里面打开好几个橱柜的门了,松田阵平还站在房间中央,因为吊灯线过长,显得他人虚假地增高了。 他现在是故意要和我对着干。 我猜他还在生气,就故意逗他:「你连动都不动,是想成为这个家的顶樑柱吗?」 松田阵平不为所动地回击,「你自己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似乎也想看我不舒服,气得跳脚。 不幸的是,我呢,是不会被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给刺激到的。 话说,有未来想当警察的人进入兇犯住宅,站在屋子中央,什么都不好奇的吗?虽然这里基本空得一目了然了。 这个时候,我脑袋里面闪过一片灵光,说道:「你以后不当查案的刑警吗?」 松田阵平插着口袋说道:「我想去**处理班,对那个比较感兴趣。」 「诶——」 松田阵平侧头看我,说道:「想不到吗?」 「不是,我只是单纯感慨我们还真不是一路子的。」 我干脆自己察看了,橱柜里面基本的私人用品都被清空,剩下的都是不好移动的大件家具。虽然说案子早就结了,但因为还有一个婴儿失踪案薛丁格地挂在他身上,所以警察还继续封着这个屋子。 这犯人a,该怎么说他呢? 没有强迫症般的洁癖,也不是生活能力九级残废。屋子里面能直接看到的地方都还挺干净的,乱也不会乱到叫人烦躁。估计是因为是外卖员过着不稳定的生活,小屋子里面虽然有厨房,但只有基本的料理工具,冰箱看得出是常年空置的,大部分的空间都是用饮料和啤酒填补。 我见松田阵平闷得很,随手拿出一瓶,「要喝吗?免费的。」 松田阵平眼皮一跳,开口直接拒绝:「你开玩笑吗?」 「又没有过期。」 我又不介意这个,便顺势打开了一瓶可乐,还没有来得及喝,松田阵平就抢了过去。他用劲太大,把松开的瓶盖豆挤了出去,一水瓶的泡沫淋得他满手都是。 松田阵平:「……」 第78页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摇了摇头,从他手上拿过可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自己快洗洗手,顺便把地板擦一下吧。」 「不要喝兇犯屋子里面的东西,你稍微讲究点。」 屋子里面已经断水了,松田阵平只能拿旁边抽纸盒的纸巾擦手,擦地板。 松田阵平继续说道:「你可以说你为什么进来找什么了吗?作业也不需要这些东西吧?」 「哦。」我突然想起我确实什么都没和他说,「你求求我,我就跟你说。」 松田阵平瞪了我一眼,「你真的很欠扁。」说着,他开始到处找垃圾袋。 我则坐在旁边的懒人沙包上说道:「那人不是还有一件婴儿失踪案挂在他身上吗?」 我把手放在肚子上,懒洋洋地开始看松田阵平在翻洗碗池洗碗精、洗手液填充液、厨用清洁剂、洗衣粉、打理阳台植物的除虫剂,一些春夏季的花种和多余闲置的内胆盆。 「……」 …似乎少了一个东西。 「携带受害者离开第一现场,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有额外的风险。你认为,他有理由要藏起了婴儿吗?」松田阵平反问道。 我回应道,「这确实不符合连环杀人犯的惯用手法,而且以他挑选的目标来说,小孩也不是他下手的对象,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例子。」 我两手轮流敲敲自己的手背。 单亲母亲死亡的现场却没有婴儿的任何痕迹,理所应当地会想,犯人a哪怕没有杀死那个婴儿,也是最后的目击者。偏巧在这个问题,他反而讳莫如深。 「所以,你是贊同根本没有婴儿存在这种假说吗?」我问道。 「那位单亲母亲不是从来不和别人接触,虽然也有推着孩子出去逛,但是就调查而言,也没有人见过孩子的样子。而且生活垃圾也刚好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屋子里面只是设置了婴儿房而已。这并不能排除「孩子不是真实存在的」。」 松田阵平找不到垃圾袋,干脆丢在桌子上,打算之后一起带走。 「不是也有可能存在妄想症吗?」 我继续敲着手背说道:「那她真的没有那个孩子的话,她定期买的奶粉和纸尿裤要怎么处理?」 「自然是做个样子,然后倒了就可以,也没有人检查她的垃圾袋。」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说奶粉买了之后,她自己冲着喝处理掉呢?」 「也可能自己冲着喝,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不不,婴儿奶粉对成人来说,难喝,又有腥味,她不可能会喝。」 「你这话说起来,好像是喝过一样。」 「我喝过。」 「不对,我指的是婴儿时期之外……」 我打断他的话,再次点头,「我真的喝过,巨难喝。」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年少不懂事。 我不管他这个问题,继续说道:「我还是觉得婴儿失踪案和那个犯人有关。带走婴儿和他杀人目标并没有冲突,甚至对他的犯罪手法有升级的作用。」 「他可并不是无组织力的犯人,不是见到哪家弱小就瞄准了对方而已。一个快递员要在派送物件过程中立刻了解对方家庭结构,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单身的城市女性也有自己的对应方法。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是独居,会在玄关上摆着男性的鞋子,或者晾晒衣物时也注意挂上男式的衣服混淆视听,可这样谨慎的人也被下了毒手,说明犯人下手时可不是随便能碰碰运气的。」 「而且,他啊,他不老实。我跟他玩牌的时候,他为了赢,他偷偷把牌贴着放出去的牌一起扔出去了。」 「综上,我认为他有故意戏耍他人的恶趣味在。所以他故意不回应这件事,就是想要耍查案的警察。而他也很喜欢自作聪明。」 松田阵平听到这句话后,朝着我瞟了一眼,才继续问:「那他把婴儿抛尸在哪了?」 一岁的婴儿体型小,且只有7到12公斤重,任何场地都有可能。 「所以要来他的住处看一下他真实的性格和住宅环境。」 松田阵平两手撑着料理台看我,又扫视了一圈,「你故意问他小时候的事情刺探他的习惯吗?」 我打了一个响指,「说得对。」 「我记得那会他说喜欢把东西放在壁缝里面,但这种公寓墙体薄,想要藏在木制地板和墙间缝隙里面应该不太可能吧?放在橱柜的话早就被人发现了。」 他这话一落,我就抬头看他,「你偷听的内容还不少呢?」 「那个会面室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为什么要偷听?」松田阵平说道,「你要是这么一直挑刺,别怪我不客气。」 「别那么暴躁,请你喝可乐?虽然不冰就是了。」 「啧。」 「好吧,回到原点。他当时重点其实不在壁缝那里。你想到了吗?」 「什么?」 我敲了敲手背,打算从懒人沙发里面站起身,说道:「走吧,反正你也不当刑警,待着也没有意思。」 「你破案了?」 「这种时候谈破不破案没什么意思。」我离开的时候有注意把门重新锁上,「怎么对付已经判刑的人更重要。」 松田阵平盯着我,也没有多说,「那你接下来去哪?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跟我去摩托车店一趟?」 第79页 「嗯?做什么?」 「你不也不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我也不告诉你。你自己猜。」 「那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才不和他玩。 「自己拎着一大袋子吗?」 我望了一眼手上沉甸甸的袋子,「好吧,给你一个带我去摩托车店的机会。」 「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我明白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个福利送给你。」 我从口袋里面掏出从现场拿来的可乐递给他。 第33章 松田阵平要去摩托车店的理由在回去的路上, 三言两语就套出来了。 他要和萩原研二、诸伏景光碰面。早先离校前还有堂体术训练课, 诸伏景光听松田阵平认识有人手臂上有高脚杯的纹身之后,想要亲自去确定一下。 我当时听到的时候,耳朵和脸颊都已经被风吹得发凉。 没推错的话,曾经缺失案件记忆的诸伏景光自己开始回忆起当年兇手的外貌特徵了, 所以才会想要去确定对方的身份。我还以为, 既然诸伏景光已经把事情委託给别人,他不会对这件事暗自在进行调查了。这种信息应该至少要和我沟通, 毕竟这样才能通过我传给毛利大叔。 车开到一半的时候,我想了想, 就跟松田阵平说, 我不想去。 松田阵平一开始还不理我, 就只管往前开。 狼来了的故事就是真的。 他以为我又要折腾他。我跟他说了几次, 他就是假装没听到。当时已经开到街巷的上坡, 不是在马路上,没有那么多人,也没有那么多车。我懒得继续说,直接把袋子扔到路边, 文件资料还有零食全部「匡啦啦」地顺着下坡洒了一地。 松田阵平注意到这动静之后,立刻把车停在了半路上, 回头看到下坡的东西七零八落,有些零食的包装袋都爆出来了, 零食跟着滚到地上。这风一吹, 便是雪上加霜。 我还没有开口, 就发现松田阵平正在看我的脸色。按照平时出这种情况一定会破口大骂, 现在这个时候我轻描淡写地掀过, 一定会被怀疑我是故意的。于是, 我狠狠地瞪松田阵平。 我才刚瞪了一秒,松田阵平便开口道:「你别以为我没看到是你松的手。」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心虚吗!」 「…所以你就是承认你乱丢东西了吗?!」 「你是想打架吗?」我拧着我的拳头。 松田阵平也跟着蓄势待发,「你以为我真的不敢跟你打!」 就在我们两个要动手的时候,从下坡处遥遥地传来响声:「你们两个有时间吵架,还不如快点帮忙收拾,这风越吹越大,垃圾要怎么收拾?」 我们视线往下一看,萩原研二站在下坡处边弯腰收拾纸页,边继续喊道:「热知识,在日本乱丢垃圾,最高罚款是1000万日元。你们两个不收拾,我作为目击证人就直接举报了啊!」 我和松田阵平这才分开,开始捡东西了。毕竟袋子里面的东西算起来不是很多,甩到地上的时候,资料还用书夹夹住。三个长手长脚的人很快就收拾好了。不得不说,毛利大叔给的袋子正扎实。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萩原研二帮忙把最后的文件夹递给我后,原本缓和气氛的笑脸跟着收起来,颇有些兴师问罪的姿态来回看着我和松田阵平,「要是路上有人的话,这东西砸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你们刚才在车上吵架吗?你们是打算要出车祸才觉得这件事不能开玩笑吗?」 「……」 这傢伙可是真的在生气啊。 松田阵平这个时候就开口了,「是榎本先在闹的,开车中途非要下车,也没有讲原因。一不符合他的心意,他就在那里不分场合地发脾气。我先看见他在扔东西的。」他把责任得都说得清清楚楚。 萩原研二侧着头望着松田阵平说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性格的人吗?非要和他较劲,要是出问题,小阵平你自己也有责任。」 我忍不住想笑,嘴角刚动了动。萩原研二的声音就落在我头上,说道:「弘一同学,你明明应该知道如何更和平地解决这件事,非要採用这种有风险的方法吗?就算是看到了路上没有人,你认为你这种行为合适吗?下次没东西可以丢,你是不是想要在摩托车上打架?」 「……」 那倒不至于。 总而言之,我和松田阵平都被萩原研二严重批评了。而且萩原研二也不让我们骑车离开,收了车钥匙,叫我们推着摩托车步行回去。因为这摩托车是萩原研二的,松田阵平跟萩原研二借来开。 「都怪你。」我抱着沉甸甸的资料袋,小声地谴责松田阵平。因为萩原研二不准我把袋子放在摩托车上,让松田阵平推着走。 努力推着摩托车上坡的松田阵平也不甘示弱,说道:「这话是我该说的吧。我本来不用做这种苦活的,搞得我还得被hagi骂。下次借摩托车肯定会被他叨叨。都怪你!」 萩原研二一直在前面走着,听到我们在后面拳打脚踢也不回头,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回头,我们两个都会立刻收敛起来,所以他也懒得说。不过,我觉得他在前面偷偷地笑,只是他不给我们看。 松田阵平走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和诸伏在摩托车店里面吗?」 第80页 萩原研二回过头,摇摇手机,说道:「不是把时间改成晚上了吗?你没有看信息吗?」 松田阵平这才摸了口袋检查,「被某个傢伙带着跑来跑去,折腾得头晕,还以为要迟到了,就没有看手机讯息。」 这话一落,萩原研二就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笑道:「你们去哪里玩了吗?」 我上次和他一块的时候,我们去我的生日会。但是我不是每次都会参加什么大活动。我想了想,把口袋里面的小瓶装可乐递给他,「这是伴手礼,没开封,可以喝的。」说完之后,我觑了一眼松田阵平,暗示他不要开口。 萩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可乐,谨慎地说道:「这可乐应该是被摇过了吧?」 「我不是做这种事的人。」我继续说道,「你要是怕的话,我可以帮你开。」 萩原研二就不上当,笑着拒绝道:「没事,我不渴。」 「好吧,」我把作案工具放在自己口袋里面,诚实地说道,「这是我在我们这次访谈的犯人家里拿的。」 萩原研二嘴角抽了抽,问道:「你拿这种东西做什么?」 「好玩。」 萩原研二也不探究我到底想要玩什么,笑着邀请道:「弘一同学,晚上要和我们一起去摩托车店调查证据吗?感觉有弘一同学在,套话什么的不用太容易了。」 我又不是笨蛋,才不会被人笑着邀请就很好骗地答应了。 「那晚上弘一同学打算要做什么?」 「与官方建立的可控阈值的资料库一起直面合法策略序列生成的所有可能性,并一步步针对机器博弈树生成的根节点解数量和子树解数量,实现复杂且深刻的人际之间以及人与科技之间的现代化高科技互动。」 萩原研二对脑袋没有跟着转的松田阵平说:「他晚上要玩手机上的将棋游戏。」 「懂。」 我朝天翻了翻白眼,说道:「…喂,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 萩原研二刚听到这句话,就忍不住笑出声。 总而言之,我们回警校宿舍之后才分开。分开后不到二十秒,我的门被松田阵平敲了敲。他站在门口,说道:「我刚才捡资料的时候看到你在调查诸伏的事情,你好像又是因为他在,所以不去摩托车店。你跟他怎么了吗?」 「他有跟你说他为什么调查有纹身的人的事吗?」 松田阵平倒是坦率,「没有。」 「那我也不能说。」 现在诸伏景光委託我帮他调查事情,但他有新的情报也不通知我。那我到时候也在场听他调查事件,场面绝对是非常尴尬。 我才不要去。 「所以,你和他没发生什么矛盾?」 我耸肩,「他那软脾气怎么跟我吵?他不被我骂哭就好了。」 「那我没问题了。」 他说完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提步离开。反倒是我站在门口,莫名间起了很多思绪。然而,我不想对任何一种想法追根到底。即便如此,只是隐隐之间,也只是这种简单的对话之中,我也开始意识到我陷入了我最不想出现的复杂的人际关系局面之中。 在门口站了站,我把门重新关上了。 ※ 我在房间里面躺着玩将棋游戏玩了一下午,看着时间到了下午五点,打算爬起来吃个饭。这个时候,手机里面出现了一条未读简讯,联繫号码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我一边在想着是不是哪个诈骗集团来找我玩了,一边打开手机简讯的界面,结果简讯刚出现「已读」的自动文字,手机就跟着响了起来。 …… 我想了想,便接了电话,「这里是榎本。」 我声音刚落下,电话那边便传来哭泣哽咽的声音。我拉开我和手机的距离,再次检查了对方的联繫电话,看了两眼之后,在对方开口说话之前,先把电话给挂了。挂了电话之后,对方又持之以恆地给我拨打电话。于是我又接了电话。 这次对方怕我直接挂了电话,抢先说了:「我是羽田秀吉。我之前跟服部本部长要了你的联繫电话。我现在好难过。」说完之后他又嚎啕了两句。 「我跟你说,我跟你说,由美糖她…她和我分手了呜呜呜呜呜!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和我分手了!我的心都碎了!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只能坚强地接受一切,我好难过啊!我不知道找谁说,我也没有朋友。手机里面能说话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我太伤心了,伤心得忍不下去。可是我觉得由美糖应该是为了追寻更好的人生才离开我的,我不应该阻止她,现在应该祝福她,可是我……可是我……」 「你再吵,我就挂电话了。」 半天说不到重点。 「……哇呜呜呜你不要这么对我嘛!你说,我要不要勇敢地追回她?」 「不要。」 「…为什么?」羽田秀吉抽泣道。 我说,她何罪之有,要摊上你这货? 羽田秀吉顿时哭得好大声。 他真的吵死了。 第34章 晚上, 我和羽田秀吉见面了。 在见面之前, 他在电话里面单方面地说了很多关于他和他女友的之间相识相知的故事。我从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第一次约会去了哪里,穿的什么衣服,吃的什么东西都一清二楚。听完之后, 我觉得羽田秀吉还真的是没有朋友。我跟他都没有认识多久, 他就把那么多事情说给我听。 第81页 这人真的是被拐出去卖了,自己还不知道的那种。 跟第一次见面不一样, 这人还穿着和服,戴着隐形眼镜, 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我们约在小仓拉面店——就是我刚来警校那会遇到的「好吃得要命」拉面店, 店主姓小仓, 所以我管这家店叫小仓拉面。我到的时候, 他已经在了, 不顾其他人的目光站在店门口抹泪,周围的路人都不敢和他对视,也不敢轻易进拉面店。 我这个约他的人都忍不住有点嫌弃了。 之前通电话的时候,我就想过要把他拉进通讯黑名单了。不过想想大叔们都喜欢将棋, 而这个人虽然吵了一点,但是棋还是下得可圈可点, 现在让他欠我一个人情,以后就方便我奴役他了。有需要的话, 我就拎着他去让他陪大叔们玩。我琢磨了一下, 反正刚好吃饭时间到了, 我就顺势让他请我去吃饭。 「羽田九段。」 「榎本…呜先生呜……」 「你哭完再和我说话。」 「我…我止住了…」 「脸自己擦一擦, 别人看到我和一个哭着的人站在一起……」 「我不会……让别人觉得你欺负我的……我懂。」 「不是, 我会觉得这样会让我很丢脸。」 「呜呜呜呜呜。」 在门口都折腾了两三分钟, 最后羽田抓着袖子一左一右地抹脸,才总算看起来好一点。不过他的隐形眼镜又掉了一个,黏在他的和服上,找了大半天,最后掉在地上,踩坏了,也不能往回戴。这个时候,羽田秀吉才说,他有带眼镜盒,不用隐形眼镜也可以。 他这人要是不在街旁,我就把他扁一顿了。 我一进门,小仓店长就和我打招唿,「哎呀,榎本君,你又给我介绍新的客人了。我这次不给你送一盘煎饺,都说不过去。」 初入警校那段时间,我把十几个能拐带当我atm的教官老师都拉进来当这里的常客了。小仓店长见我喜欢,又经常被我拉进新客人。每次我过来,他就会固定免费多给我一颗温泉蛋。 我顺势打招唿,说道:「没办法,你的拉面太好吃了。一说到要吃拉面,就只想到这里。」 「你真会说话。」 「这是事实!」我举起大拇指,「我还是老样子,这个人的拉面也跟我一样。」 我说完之后,对羽田秀吉说道:「你会请的,对吧?」 「嗯嗯。」 羽田秀吉就像是女儿节的木偶一样,拖着和服,笨手笨脚地坐在我旁边后,看我在旁边倒水,把自己的杯子也推给我。 我瞟了他一眼,还是默不吭声地帮他倒了。 「说说看吧,你和由美什么……」 「由美糖。」 「由美糖…」我别扭地学着他的称唿,说道,「具体发生什么事情?」 在电话里面全是回忆录,完全没重点。 按照我的想法,这个羽田秀吉虽然孩子气了一点,但是外形条件也不错,性格也好相处,刚21岁就是拿下龙王战胜利的将棋天才,以后正常发挥,每年基本收入保底应该也有一亿日元,更别说参加一次龙王战比赛胜利的话,就可以获得几千万奖金。以后他还是别人请着他去到处下棋,受人尊重,前途无量。怎么看都是结婚对象的潜力股? 「我也不知道,就今天好好的,她在电话里面跟我说,她想去当警察,可能跟我谈恋爱很不方便,要想和我分手。」 「你这不是知道原因吗?」 破案了! 吃饭。 这话落下来,羽田秀吉又心酸又委屈,说道:「可是我不知道,她想当警察跟我谈恋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我又不是犯罪者。」 小仓店长真的做得又快又好,很快就给我们递了两碗拉面,随即还递上了猪肉煎饺,热气腾腾的,熏得我食指大动。 「警察都是很忙的,有时候忙到不能回家,这种时候还要照顾你,照顾家里,她不会累死吗?」我在旁边抽出筷子,说道。 「我也是愿意做家务的,我也会做料理。」 「做得好吗?」我对此很质疑。 「我愿意努力。」 「其实你可以花钱请清洁工或者家政阿姨之类的。」 要我,我就会一边花对方的钱请家政工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一边跟对方邀功。 我看羽田秀吉对那个女生还挺真心实意的,「是你家里对她施压了吗?」 「我养父家不干涉我的婚姻。我也已经做好跟她结婚,共度一辈子的准备了。」 「那看来是你有致命的缺陷,她早就想和你分了,才用说当警察为藉口。」我慢条斯理地开始吃煎饺。 「怎么这样——」 羽田秀吉转眼间眼眶又开始泛泪,而且还是怼着我的脸。 「我还没有说完,但——」我把他推开,继续慢慢地说道,「但是她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羽田秀吉顿时心神大震,「你是说,由美糖其实是得了绝症吗?不行,我得现在去找她。」 我见他要走,连忙把他的衣角给抓了回来。这人长得人高马大的,但是平常也没有锻鍊,重心高,力气只跟普通人差不多。我一拉,他整个人跌回位子上,他自己眼睛都瞪傻了。 「你醒点神,哪有你这么一惊一乍的。」 我发现跟他说话,我的面都不能吃完了。于是跟他说最近会不会惹女友生气了,他没有注意到,给了他五分钟思考,然后准备一个答案给我,而我开始「哐哧哐哧」地吃拉面。 第82页 等我吃完之后,我再回头看羽田秀吉,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进拉面汤里面,全程没有吭一声,不知道陷入了什么样的想像中去了。我拿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他的丑照。听到「咔擦」声,羽田秀吉顶着一张痛苦面具,问我在做什么。 「这个是杀手锏。你听过美强惨吗?」 羽田秀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美强惨这个词聚集了人性三大可攻克的弱点,」我竖起三根手指,「爱美、慕强以及同情心。首先你既然你能跟对方交往两年,你在电话说两年多,对吧,那么你的外貌形象是在她接受的范围内的。其次,你被称为「将棋天才」,到处都是羡慕嫉妒恨你的人,你想想看你还是挺强的吧?现在你就缺惨这个元素而已了。」 「可是,哭得惨也算吗?」羽田秀吉不确定地看着我的手机。 「这不是重点。」我认真地说道,「我刚才说得你懂了吗?」 羽田秀吉犹豫了一下,想要应付地点头,但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心,坦率地摇头,「我不太明白。」 「我在教你怎么挽回你女朋友的心,让她不跟你分手。」 我这么一说,羽田眼睛就发亮了,说道:「你可以详细地再说说看吗?」 我在桌子上画了一圈,写了一个字「惨」,说道:「我左思右想,按你电话说的她是热心开朗的女孩。那她之所以和你分手,就很可能是你现在的名气给她压力了。她以后是想要当警察的人,之后你们的差距会越来越多。你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你女朋友应该是考虑到了。为了缩短你和她之间的距离,你要做的就是卖惨。」 我这一段话让羽田秀吉茅塞顿开,他双眼崇拜地看着我继续说下去。 「所谓卖惨,也不需要真的惨,但你的姿态要摆足。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你要展现你可怜脆弱的一面,对方就会无法拒绝你,只想陪在你的身边。」 羽田秀吉连连点头,接着又一直看着我,「那我该怎么做?」 「……」 他真的很想拿现成的东西。 「而且,我还有个问题,」羽田秀吉现在声音都哭哑了,只是扯着嗓子问道,「你刚才说的时候,我也想起之前我很惨的经歷,但是我回忆起来全是你们看着我在发笑。这真的对我有效吗?」 「既然你已经是很有想法的人了,你为什么要来问我呢?」我逼视羽田秀吉道。 羽田秀吉连忙摆摆手,怯怯地说道:「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可能对我没什么用。我可能、可能不太懂这些技巧。」他刚说完,我就看到他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我真的是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 「你现在已经足够惨了,可以打电话给你女友了。」 「啊?什么?」 我把他的手机拿到手上,翻找着通讯录里面,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备註名——「我超级亲爱的由美糖」,摁好对话号码。那个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方的声音比想像中的清脆利落得多。「是宫本吗?」 「你好,我是宫本。」对方有点犹疑,说道,「我记得这是中吉…我是说秀吉的电话?」 「对,他现在没办法接电话。我看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麻烦你过来接一下可以吗?」我在说的时候用手指止住旁边坐立不安的羽田秀吉,「他醉得很厉害,还一直在哭,如果你能来的话,他一定很开心的。」 「好,我现在过去。请你把地址告诉我,可以吗?」 我听到对方确实还挺担心的,说话间电话一边已经穿着衣服来了,对着羽田秀吉摆了一个okay的手势。等挂了电话,我给羽田秀吉摆上十瓶啤酒,「喝!」 「哈?」 「你还想不想要你女友回来?」我帮他开了一瓶啤酒,说道,「如果喝不死,就往死里喝。」说完之后,我就给他灌啤酒。 啤酒酒精浓度低,但是喝得快的话,也容易醉。 十分钟后,小哭包羽田秀吉变成了大哭包羽田秀吉,话也说不清,站都站不稳,我都怀疑他的眼睛要被眼泪泡烂了。若不是现在要做一个正直人的人设,我一定会在他脸上涂鸦。我全程扶着他站在店门口等人。听说宫本由美还叫了她朋友来帮忙,因此多花了一点时间。我正等着,店门口出现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副驾驶位上走出一位齐肩长发的女生。 她先看了一眼羽田秀吉,又很快向我致谢。 「麻烦先生了。」 我继续道:「他因为你要和他分手哭得太伤心了。这次是我捡了他,下次就不一定会有这么幸运的事情。如果有什么误解的话,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说服他。不管结果如何,我认为善始善终是很重要的。」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谢谢你,先生。」 我刚想回应,熟悉的女声就响了起来,「啊,这不是弘一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抬眼看过去,发现居然是我的髮小佐藤美和子。 她父亲也是刑警,在十一年前因为调查案件而殉职,我爸也挺喜欢她的,一直很照顾她。再加上,我们年龄都一样,小时候在警视厅的时候,我们经常见面,也会一块玩。不过说是髮小吧,她父亲过世之后,我就没有怎么见到她了。差不多到她读高三的时候,因为我刚好高她一届,所以被她妈妈委託帮忙送点补习资料。那会我们见过不少面。 第83页 我跟她话很少,但比面对一般女生还是会多说几句的。 我把羽田秀吉扔给宫本由美后,才说道:「做好人好事。」 「诶——?」佐藤美和子颇有些打趣,「当了警校生,就脱胎换骨了呢?」 我皮笑肉不笑道:「等你明年到警校,就可以听到不少关于我的美谈了。你可以期待一下。」 佐藤美和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因为同伴的男友醉得太厉害了,她也没有跟我继续聊下去。我们几个很快就告别了。讲真,我还很意外——这个世界这么小。 今天多多少少还是让羽田欠了我人情。 我还拿了他哭戚戚的惨照,以后无聊的话可以逗一下。 我正笑着盘点今天的收穫,结果我收到了萩原研二的电话。 「弘一同学,你现在还在警校吗?」 听着语气有些微妙的急促,我反问道:「怎么了吗?」 「我们回警校的时候,看到有人利用附近便利店的gg牌发摩斯电码来求救,感觉应该是警校生。」 我立刻反应过来他找我的原因了。 警视厅离警校的位置比较远,且这个时间段警力调度比较慢,就算报警,警察不仅来得慢,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你想我怎么做?」 萩原研二说道:「我需要很多警校生帮忙。」 我顿时一笑,「如你所愿。」 第35章 (营养液三更) 该说是粉丝互助会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发挥出来了吗? 也不完全算。 我之前没关注, 只有柳本和南川给我弄了个群主的名号。我平常也没有理会,这次要召集人,自然是从群里面套人容易。这个群还真没有多少人, 除了我之外, 还有其他十几个人,包括固定的第一届受害者南川和柳本,第二届受到迫害的人——樱野和他朋友,以及其他被拐进来的人。 其中,诸伏景光居然还没有退, 并且盘踞了一个管理员的位置。 我要找警校生自然不可能是用学校广播狂吼一声, 「兄弟们抄傢伙。」这样会引起教官和老师们的注意。 我只和老师他们要了训练场的装备间的钥匙。 从萩原研二他们投出来的信息可以知道, 便利店被一群持枪的劫匪们给占据了,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钱。劫匪们中有一人是店员, 由他联繫店内atm所连接的银行,通知他们派技术人员过来维修。等技术人员过来之后,劫匪就控制他们的行动, 要他们把机器里面的钱取出来。 这是他们粗暴又简单的抢钱方式。 之所以要小心谨慎, 完全是因为在这次劫匪行动中,他们根本没有遮挡自己的面目,这就意味着这群人质将会被灭口, 而这家便利店到时候, 应该也会被砸毁, 方便消除证据。 在我借装备的时候,我把召集学生的任务交给了樱野。柳本和南川跟其他学生相处并不好,这和他们出身有关系。警察赚一辈子的钱, 也比不上他们家的一辆进口豪车。他们自然不会轻易对他人低声下气。相反的, 樱野就是普通市民出身, 而且观察力很好,情报四通八达。 我点到他名字的时候,樱野还被吓一跳,但立刻和他朋友们开始行动起来。 我只给他们五分钟发布召集讯息,十分钟要召集知道的人到训练室。当然如果三分钟内没有见到成效,我就自己动手。 他们选择在论坛上发求救信息,但注意不要惊动教官们。因为学校论坛还因为男女分校的关系,集中区域不一样。 所以我看到他们在女校的论坛里面这么发—— 【急!朋友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店被渣男甩qaq,有时间陪我们撕渣男的同学们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在装备室门口集合,十分钟后出发!】 在男校论坛上则是这样一条帖子——【朋友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店被人揍了!急需召集各位同期们来援助,已经搞到学校的装备室的钥匙,五分钟内集合,十分钟后出发。】 阅读量极低,就算自顶也没有多少人动。 我可没有时间陪他们慢慢耗,跟他们纠文字之类的问题,于是在群里对樱野私聊,让他把发到女校的帖子发给男校,把男校的转达给女校。 五分钟后,我站在台上用麦克风和骗进来的四分之一的警校生进行对话。一个案子只要说多两三遍之后,其实再次重述基本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不管怎么样,听到对方是有枪枝的劫匪,不少还没有见过真刀实枪的警校生脸上露出难色。 「这件事难道不是更应该告诉教官老师们吗?」有个学生举起手问了大家都害怕的问题。 他们之所以现在不敢直接跑,就是因为台上是我,他们怕我记住他们,以后刻意挑刺。 「告诉教官他们的话,就不好玩了。」我笑道,「我这里有对付他们的计划。在便利店里面有我们的内应,他们能听到劫匪的动静,并且往外传递消息。」 「自己的警校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体验,决定权在你们的手中。我相信,这次经歷绝对是各位开启警察生活之前最浓墨重彩的一次体验。还是免费参加的,错过了就是永远错过了。」 「想好的学生可以自领一套装备。请不用担心我们会因此惹上麻烦,如果你们相信榎本弘一的话。」 我就站在装备室门旁,进来的学生们就没有离开过,前往在便利店时,我扫了一遍上百名学生露出笑容。 第84页 「恭喜你们获得一次绝无仅有的精彩警匪对抗真实体验,鑑于我众敌寡,大家还是小心点,不要吓跑他们才比较好。」 警校生分四方阵团团围住便利店,手上用的武器是训练时配备的彩弹枪——没有防具被打中的话会超疼。 进攻节奏分三波:由诸伏景光、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三人和劫匪第一次进行接触,以卸下对方枪枝为行动宗旨;第二、逮捕劫匪;第三、抢救人质。 樱野自那天晚上之后就不再敢和我说话,偏偏这次我指定他为指挥者。他第一次主动开始跟我说道:「我们这里人数那么多,会不会有点浪费?」 「因为要人民的财产和安全一点都不能受到任何威胁。」我转头看向樱野,说道,「而且,这么难得机会,来的人都要试一遍真正的逮捕术啊!」 我把手指拧得啪啪直响,「敢对我们警校生下手,看来真是有够瞧不起我们的。」 「这怎么能够轻饶?」 我挑眉看向劫匪的方向,底下的学生们脸上各个对着即将被捕的劫匪们露出「感谢指教」的笑容。 那天,被捕的劫匪们分批次和我们上百名警校生练全套的逮捕术,严重的人手脚酸疼到一个星期之后还爬不起来。我们警校生为了表示感谢,还以警校的名义给警视厅写了一封感谢信给他们。 当然这是后话。 被困在便利店的警校生刚好是降谷零和班长伊达航。我跟伊达航不熟,只有交作业的时候才会有接触。他在班上口碑很不错,平常跟降谷零、诸伏景光、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四人关系很不错。我见过他维护过降谷零几次。 我和他对上视线后,只是点点头就交错开目光。 令我惊讶的是,人质里面还有一个外守一。 年龄大概是五十岁上下,头髮灰白,并非算得上慈眉善目,但也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笑起来的时候,亲和的笑意填满脸上每一条皱褶时,会让人觉得这人也许严肃,还有些暴脾气,但人应该是很不错的人。 我本来想去看他的纹身,但刚好被他的长袖外套给遮住了。 …… 「怎么了吗?」 诸伏景光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回警校,而且目前就我和诸伏景光两人,怎么看都不自然?我刚想问,诸伏景光开口说道:「因为我想和你单独聊一下,所以,我跟其他人说让他们想离开了。」 我的脚步跟着站定在原地,看着诸伏景光的蓝瞳。他正好迎着光的所在,眼里有光的颜色。 「我听说你今天原本答应来摩托车店,结果听到我在查有高脚杯纹身的人后,你拒了两次。我猜你是觉得我不信任你了,所以才拒绝和我见面。」 「……」 「其实不是的,因为我不想给你们错误的信息,增加你们的调查难度。我,不是因为我觉得只要看到纹身就可以确定兇手,而是因为我认为纹身可以更好地帮助我回忆过去。」 诸伏景光说到这里,认真地向我道歉。 「不管发生什么,我应该先与你沟通的。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产生任何信任危机。」 …该怎么说呢? 「你和你哥真的是亲兄弟。」 都容易在误解他人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诸伏景光忍不住发出疑惑的声音:「嗯?」 我正视诸伏景光的眼,说道:「诸伏,我其实关于这个案子有一些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谨慎回答。」 第36章 这句话应该早点问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拖那么久。 很可能是因为我只是表面在意, 但归根到底我是不关心诸伏景光那件事的,打从心底一开始就不认为他可以查出长野惨案的真相,认为他註定永远都会活在童年的阴影下不能自救。还是我觉得他真的查个案子, 就会给其他人带来很多麻烦, 对未来的警视厅形象带来损害?不过,后者怎么想都太过冠冕堂皇,自以为是了。 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是,就算我在故意拖延, 也阻止不了诸伏景光接触到真相。这个真相几乎就是唾手可得。 我看向诸伏景光问道, 如果他真的找到了当年杀害父母的兇手, 他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他难道真的只是要个真相吗? 这个炸弹一样的问话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放在诸伏景光面前,让他避无处可避, 躲无处可躲。 一针见血。 诸伏景光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他是不愿意想,还是没开始想, 还是他有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不能告诉我,或者告诉任何一个人。 我知道,他现在就在无比靠近真相了。 我在看到外守一的那一瞬间, 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人的距离, 这个距离可怕得我光是看上一眼都是触目惊心。只要真相揭露, 他们之间不再是人质与警校生的关系,而是杀人犯与受害者的宿怨仇恨。更别说他们会是日日见面,甚至彼此交谈, 这底下的深渊是只有我知道的可怖。 我希望他不要查下去了。 「无论你愿不愿意, 同不同意, 15年公诉期就已经过了,难道你还想要扭送对方入狱吗?还是想要设计他入狱?还是说自己想要堂堂正正地要和他血拼,拼出个你死我活?把别人推进地狱里面,自己也弄得一身不干净?」 第85页 我知道他现在更在乎父母的事情,但我希望他知道人并不是只活一天的。 「难道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过下平静的生活不好吗?你有关心你的兄长,你有你的朋友,你还有未来可期的生活,为什么一定要知道那个糟心的人存在在自己无法控制的角落里面?你怎么要忍这种生活?不知道难道不好吗?」 我看到诸伏景光的脸有一瞬间失去血色,他在以为我没有注意到的角度下握紧拳头,蓝瞳里面有逐渐明亮的光火。开口期间,我能感觉他真的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话音。 「所以,榎本同学的意思是,我连知道真相是什么都不被允许吗?对方可是杀了我父母的人,我有什么理由不知道真相?」 「有什么理由?这根本不需要理由,这是生活的智慧,不知道的总比知道的好。如果你知道对方杀了你父母之后,没有愧疚地好好生活着,你真的能忍吗?你能拼上一切去寻找真相,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不会拼上一切去报復。人不能只活一天,你要活下之后两万多个日子。」 诸伏景光的眼瞳里面闪过了像刀锋一样凌厉的光亮。 他退了一步,沉默地看着我,似乎要用眼睛看透我,而后才措辞道:「一个月前,你同意帮助我的原因,其实就是这点,你不想要我去调查这个案子,所以你才答应我。你一直在欺骗我,是吗?什么前刑警,名侦探毛利先生?这都是谎话,你只是在想,我一定会做蠢事,所以才在想办法阻挠我。你知道我也在自主进行深入调查之后,你才把真话说出来了。」 诸伏景光说到这里,蓝瞳里面坚定的光亮颤抖了一瞬,接下来的话似乎用了他很大的力气。他质问我,问我是不是从头到尾都不信任他。 这句话落下来之后,我莫名都觉得空气焦灼起来了一样。我依旧没有在他的逼视中逃离视线,说道:「是的,我不相信你。我不可能会相信你。我才认识你多久,我又和你说了多少话,我为什么得相信你?别忘了,一个月前,我们彼此还是陌生人。」 诸伏景光突然在这个地方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带有种天然的温暖气息,所以在他这个时候笑,我反而有种强烈的不合时宜的违和感。诸伏景光直接从我的身边走过,「榎本同学,谢谢你曾经的『援手』,我想我再也不需要你的帮助了。」他的那个「援手」字音强烈,不容忽视,就像是刺在面前尖锐无比的匕首。 「……」 他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回头看他,一直都没有回头。 我没有做错。 就算是被认为自以为是的操作,就算被恨一辈子,我都没有做错。 我就是不相信诸伏景光在得知真相之后,能够放下介怀,迎面朝向新的生活。难道真相就比仇恨更重要吗? 我宁愿他一辈子就这么不知道真相,这样起码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目标可以活下去。宁愿就这样痛苦下去,也不会发现原来自己都这么努力了,自己却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仇恨命运,仇恨别人,都比仇恨自己更好。 当天晚上,诸伏景光从粉丝互助会里面退群了。柳本和南川作为管理员积极地联繫他,也没有得到半点回应,怕我追究一样,不断地跟我解释说了一大通话,还说明天要去见诸伏景光跟他好好聊聊。 【柳本:现在可是榎本大人粉丝互助大会涨粉的好日子啊。】 【南川:待久了都是大元老了,这个时候离群多可惜呀!】 我原本紧绷的心情都被两只蠢货给弄崩了,本来想要不理他们两个,但怕自己今天不说,之后也懒得有情绪去说这件事。于是,我以群主的身份把樱野安了一个管理员的身份,把他们三个拉进私聊群里面。 【榎:三个人都在的报个1。】 【柳本:1】 【樱野:1】 【南川:1】 【榎:跟你们三个说一件事。】 我戳了戳屏幕,想了想,打了一行字【南川的劳力士是我偷出去交给风纪教官的】。 【柳本:什么!!!!!】 【南川:榎本大人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榎:我跟你说过,不要带这种东西进学校,想给你一点教训。谁知道你没个手錶就闹得全班皆知,大动干戈。】 【柳本:可是你怎么偷的?】 【南川:我也没有印象啊榎本大人,你不是一直都不在教室里面吗?我进教室的时候都还戴在手上的,你难道有超能力吗?】 樱野没有立刻回復,但是从他的沉默中就足以见到他的挣扎。 【樱野:为什么要说出来?】 【樱野:就算不说出来,谁也不知道,这样粉饰太平,难道不好吗?】 柳本和南川都知道他被我打,所以看到他发话之后,他们两个就没有再没有开口,像是要留足空间给我们聊天一样。 【榎:你是觉得被我煳弄一辈子,也觉得好的类型吗?】 他打字速度跟之前不一样,很慢,似乎在考虑很多的事情。 【樱野:不是。】 【樱野:我脑袋里面现在乱轰轰的,我以为我很生气,但是我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生气。】 【樱野:…当时确实是我先挑衅你的,我被你针对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第86页 我不信这些漂亮话。 我知道樱野很怕我。他根本不敢用眼睛直视我。 【榎:你说那么多话,其实是在怕我会报復你吧?】 这话一落,整个聊天框就像是静止一样,一句话都没有出现。我当面提出那件事的真相,也并不是要给他们展现我是什么样恶趣味或者有多聪明的人。我只是觉得我想说而已。我不需要一堆虚假的,以为我多了不起的人围聚在我身边。 我想了想,跟三个人说现在退群解散,各自为安。 我一开始留着他们,也不是真的需要有人鞍前马后,让我在学校立威。仅仅只是想给他们传达这么一件事——我做事向来对事不对人,这件事过了,我就不会继续放在心上,但是他们想要继续折腾的话,我还有的是法子。这件事不是靠说就可以说清楚的,更何况这群手下败将还要我耐心地说「我没把事情放在心上了,没必要在我面前畏手畏脚」的,这怎么可能? 这种只要相处,就知道了。 我的字才打了一半,樱野的长篇大论就从我的面前出现。 【樱野:确实,我确实很怕你。但老实说,今天被你信任地委派任务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对你的憧憬超过了我对你的害怕。我很敬佩你,我很敬佩你的聪明才智,也羡慕你的张扬恣意。我知道,很多人都是被骗进来,听到你的任务内容后,就很想跑。不过,就是因为你而不敢跑。毕竟,我们从来都没有真的见识过什么真刀实枪。过来的大部分都是喜欢混论坛,也喜欢打发日子,喜欢凑热闹,尤其是那群男生。就我凭心而论,在这里面,可能很多人当警察的都只是为了日后有一口公粮,就算殉职,政府还管一家老小,无后顾之虑。我们都比那些充满正义,前途更明亮的人更理解什么叫做「害怕」。因为我们都知道他们的牺牲绝对会被人都记住,而我们註定就是默默无闻的杂草。我们害怕真的大场面,害怕自己什么都不是,还被人骂拖后腿,所以我们比任何人都更顾虑我们自身。】 【樱野:可是,有你在就不一样了。】 【柳本:就很有安全感。】 【南川:榎本大人超靠谱!】 【樱野:你让我们都有想成为英雄的底气和勇气。你让我们制造了独属于我们,可以炫耀在外的的资本,说给朋友,说给父母,说给自己的后代的美谈。我其实现在还没有从之前的兴奋余韵里面出来。】 【柳本:樱野你不要把说话艺术提高一个level,我和南川还没有学到这个层面。】 【南川:樱野你太会说话了吧?!】 【樱野:榎本同学,我真心希望你有一天能当上警视总监,我也真心认为你是能够成为这样一个带领所有人,并且给所有人表现机会的人。届时,无论我身处何境,我一定与有荣焉。】 这句话一落,就跟给柳本和南川这两个起闹精递了个梗似的。两个人疯狂地吹了起来,也不怕自己累死。 【柳本:啊!对啊,榎本大人你当警视总监吧,当警视总监的小弟可帅毙了!】 【南川:我全家都会对我刮目相看的!榎本大人加油!!!】 我完全不知道这对话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榎:这种事…你们能不能自己努力?】 【南川:为了大家的梦想,榎本大人努力一把吧!】 他们一定是多巴胺和腺上激素飙升,脑袋都不清醒了。 我不要跟他们讲话。 【榎:我睡了。】 【柳本:那榎本大人要好好休息!】 【南川:晚安啊~】 【樱野:晚安。】 「……」 第二天,管理员樱野把我的头衔改成【未来东京警视厅警视总监】。 我看到的时候,嘴角抽了抽,把他的管理员身份给革了。 第37章 新的一周开始, 谁都知道我和诸伏景光形同陌路。 毕竟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变化过大。月前大家都习惯这个人坐在我的前后左右,还会给我带东西,但是从早上跑操开始, 这个人似乎眼里面就没有出现过我这个人一样。我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 但是周围的人一直在提这件事,弄得我真的很关心似的。 诸伏景光虽然在班上并不是特别出彩出众的一个人,但是他的温和善良却是有目共睹的。鑑于我平常表现恶劣,经常踩别人痛脚,大部分人自然是认为是我错了。当然, 他们也不敢直面说我错了, 就是转了十几个弯地跟我说要和诸伏景光好好聊一下。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认为我会趁机欺负诸伏景光, 还是抱着什么心理或者动机,如此勇敢地跟我进行交流。 不过我看得出, 诸伏景光是人缘真的好,我是人缘真的差。 我应该庆幸一点,我和诸伏景光的值日区域不是同一块地方, 所以不用在上课期间还要彼此打照面。 下课的时候, 班长伊达航来找我,他站在课桌前面,我以为他要收作业, 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我是来找你的。」 我刚才在睡觉, 所以现在才从臂弯里面再抬高一厘米的高度, 吹着落在眼前的刘海,从缝隙中看清楚伊达航的全脸,懒洋洋地说道:「你说, 我听。」 「周末的事情非常感谢你的帮忙。」 当天晚上该谢的都已经谢完了, 我只是负责煽动学生而已, 谢什么。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没话找话说,我不耐地说道:「如果只是说这种没有意义的废话的话,你跟柳本、南川或者樱野聊就好了。」 第87页 伊达航这位硬汉脸上露出息事宁人的笑容。他并没有在意我带刺的话,而是让前面的学生让个位子,他可以坐在我的对面,说道:「我其实在想,我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缓解你和诸伏同学之间矛盾的吗?」 我听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压根就不想要理会他。见他还是一动不动,我才开口说道:「班长的心理学论文做完没有?」 「开题之后还挺顺利的。」 伊达航是年级第二名。 「我和松田连一个字都没有写,班长有没有什么建议?」既然有羊入虎口,我就不要让他跑了。 伊达航想了想,说道:「认真学习,然后加油!」 「……您可以撤了。」我刚要趴下去。 伊达航就说道:「为什么不问问年级第一的降谷零呢?你和他的关系不是还挺不错的吗?」 这个和稀泥的班长真的好会说话啊! 我才不会上他的当。你以为我不知道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是一组的吗?! 见我不说话,他又追着问:「榎本同学,你和诸伏君怎么了?」 「他没有跟你说吗?」我干脆从桌子上爬起来,单手点着自己的手背,背靠着椅背,正视伊达航,道,「如果他没有和你说,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和你讲?」 我正打算要把伊达航赶走,诸伏景光的声音就在几步之外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又冷又轻,「班长,是我单方面的问题,和榎本同学没有关系。请不要继续打扰榎本同学,他很忙。」因为正好被伊达航高大的身躯挡着视线,我根本就没有看到对方的神情,反倒是他离开的背影是看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是我心态关系,还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诸伏景光字字带刺,句句意有所指。 我略不爽。 见他从前门离开后,我才发现降谷零一直在观察我的表情,「……」。 我可不想他过分解读出任何东西,一和他有视线交错,我就站起身,从后门离开了。 我离开后不久,就在走廊上遇到了松田阵平。最近这一个月他都坐在我旁边,刚才都怪他下课出去了,所以才让别人有机可乘,和我能单独聊天。我从他面前走过去,松田阵平也面无表情地从我旁边走过去。我当场眼皮一跳,把他的手臂抓住了,松田阵平被迫停住了脚步。 「做什么?」松田阵平回头看我。 我说道:「见面不用打招唿的吗?」 松田阵平反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有这种规矩了?」 这人除了顶嘴、抬槓、找茬,他的嘴巴还有其他功能作用吗? 我看着他说道:「现在有了。」 松田阵平轻啧一声,插着口袋,跟我说了一句:「早上好。」说完之后,他抬步就要走。 我拉住他说道:「我都拉着你,你不会顺便问一下我到底找你什么事情吗?」 「你的要求可以一口气说清楚吗?」松田阵平顺便掰着我抓着他的手。 我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走廊角落,就是楼梯转角的地方,直视他道:「你这个时候就很安静了,是吧?」 「什么?」松田阵平边说边蹙起眉头。 「周末的时候,你觉得我苗头不对,还会过来问我跟诸伏怎么样了?怎么今天一句话都不说了?」 松田阵平上下打量着我,双手插着口袋问道:「怎么?我问你也有意见,不问你也有意见?你这么麻烦的吗?我不想问就不问了,还有什么为什么。」 「……」 这傢伙真的很讨厌。 我决定了—— 「我决定了——今天下午课堂结束之后,你跟我出校门一趟。」 「我要写作业。」松田阵平完全没有配合的态度。 「回来再写。」 「回来没时间,我晚上要按时睡觉。」 「我要去警视厅一趟,之前周末我和目暮警官取得了联繫,我跟他要了一个鑑定报告。这和犯罪心理课的作业相关。这样,你有没有问题?」 「有,今天不是出校门的心情。」 我觉得他就是要来和我打架的。 ※ 下午我正打算出发,结果被鬼冢大叔安排了一个任务。周末虽然表面上是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好事,但是我做的事情违纪违规,还带头聚众打架。我跟他解释了我们在履行公民逮捕权而已,但是鬼冢大叔完全不听,反正就是要罚我,告诉我一个月每天都要去帮忙遛狗。对象就是风纪教官的爱犬——英国边牧,小名「胖胖」。它真的是精力旺盛,一天至少要遛两个小时,否则它就会到处搞破坏。 今天是周一,所以风纪教官在它额前给它扎了一个小辫子。 我从风纪教官接过胖胖的遛狗绳时,我看到风纪教官手臂上的小鸭子,嘴角一抽,不想要说话,但是太过年轻的松田阵平开口道:「教官,你还养鸭子吗?」 风纪教官笑道:「对,刚满一岁,叫「肉肉」。你要抱一下吗?」 我拽着松田阵平赶快走了,否则就要被迫听他50多只宠物的故事了。 风纪教官姓牧濑,非常喜欢养宠物,但他养那么多宠物大都不是自己主动选择的。比如说,他有养蛇。蛇的食物之一是老鼠。为了节省养蛇的伙食费,他就自己养了一窝小白鼠。后来牧濑教官发现蛇是不吃活的老鼠的,所以他就这么稀里煳涂地开始养了一窝小白鼠。他还在野地训练里面捡到一只受伤的猫头鹰,就带着回去养了。 第88页 他每天下班之后就是照顾所有的动物,会一直忙到凌晨一点,然后才睡觉,第二天五点早起开始照顾动物。如此循环,过了十几年。他的所有小动物都知道自己怎么回自己的窝里面睡觉,还知道怎么清洁自己。可见牧濑教官花了多少心力在自己的宠物身上。 「牧濑教官这么喜欢小动物吗?」 「喜欢到他生日要是收到宠物饲料都会非常高兴的程度。」 松田阵平露出一脸难以想像的的表情,说道:「这么多宠物,他没有想过要送出去吗?」 「会想送出去的话,就不会养了。」 「那他会想吃吗?我看他那只鸭子真的是养得又白又胖,名字听起来就好像可以吃。」 我觉得他可以勇敢问一下。 「所以你让鑑定科查什么东西?跟我们周末去的犯人家里有关吗?」 「差不多。」我说着过程中,偷偷把遛狗绳递到松田阵平的手上,松田阵平一碰到我的手指就直接缩开,「这样吧,我负责带它去警视厅的路,你负责带它回警校的路。」 「明明就是你一个人的活,你非要把事情转嫁给我是吧?」 总是要闹得那么难看。 我嘆了一口气,对着天空的方向抬起头,说道:「我还记得我们还在高玉汤澡堂的那天晚上,你和我击掌为证,几十名见证人都听到你这么和我说……」 我说到这里瞟了松田阵平一眼,松田阵平接收到我的目光之后,「好,我负责回去的路,多的就没有了。你就是想找人帮你的忙照顾而已吧?」 「话不能说,我还是很认真地用作业这个钓饵钓你的。」 松田阵平撇了撇,并不认同,看着名为「胖胖」的灰白相间的大毛狗小跑得十分洒脱,说道:「我发现,你和教官他们都相处得不错,怎么对我们这批同龄人就差别那么大?连那么好脾气的诸伏都被你气得一整天都不说话,你还有什么不会的?hagi还说你能说会道,我就看不出来。你是故意气诸伏的吗?你真的就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这话落下来,我下意识地看着松田阵平,又看向远处,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开口道:「我有自己的私心。」 「你喜欢诸伏?」 「哈?」我一愣,「为什么我会喜欢他?」 「明眼人都觉得你喜欢他,你不是经常骂人吗?但大家发现你从来没有骂过他,而且还处处让着他。知道你和他吵架,怕你追不回他,都在给你想办法让你先低头,这样比较好挽回人。所有人都在帮你追回诸伏,你是不是稍微有点自觉……」 他这话还没有落,我已经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你们有病吧?」 「……」 第38章 冷笑话都没有这么冷过。 我看诸伏景光今天发话的时候, 神态并没有和那天晚上区别太大,说明这个传闻的传播情况只出现在小部分群体里面。如果今天来和我搭话的人里面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话,那大概是可以找出他们的共同群体是什么。我怀疑是有人在乱说话, 又有人在对话入座了。 「只要不骂人就说明我喜欢对方的话, 那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生说过重话,是不是我就都喜欢她们了?」 松田阵平随口便说:「但是你连她们的脸都不看。能不能看出你喜不喜欢她们,这一点基本判断还是有的。」 我不耐地看着松田阵平,「……」 这人真的是随时都能槓,是活体etc吗? 「那你想说什么私心?你对他还有私心, 那私心是什么东西?」松田阵平反问道, 「我见你想说, 跟着问而已。」 我现在有点后悔自己开了这个话题,「就算我真的有什么想法, 需要和你作报告吗?」 「你爱讲不讲。」松田阵平双手插进口袋,毫无所谓地说道,「班长很多次帮降谷解围, 被人说是不是喜欢降谷的时候, 他也很快就否定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地球也不是绕着班长, 也不是绕着你转。你需要因为我的一句话, 这么激动吗?」 说这种话的松田阵平一定是大部分时间生活在自我世界里面的人。 我转过头不再和他继续搭话。我决定了, 就算我知道有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前辈,我也绝对不会把他介绍给他们认识的。看他怎么申请才能进那个课室里面?我要气死他。到警视厅的时候,我把松田阵平留在外面, 自己进警视厅见目暮警官了。 他已经把鑑定报告准备好了, 递给我说道:「和你说得一模一样, 果然找到了。」 目暮警官说完之后,表情十分沉重,看起来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很久的心情。 「那人已经被判定了无期徒刑。现在一桩杀婴案对他来说,无论是多加多少年的刑罚都已经没有差别了。这手法真的丧心病狂,该说是幸好是及时把他抓进监狱了吗?」 我看目暮警官心情那么压抑,忍不住嘆一口气,目暮警官就是心肠太好了。我不想他继续想这件事,随口说了一句,「起码一件事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了,也不用继续浪费人力物力。」警视厅并不会因为案子一桩悬案就束之高阁,每年都会配置足够的警力和关注持续追踪案件的发展。警视厅还会对社会影响高的案子设置高额悬赏金,只要有提供有效信息的人就可以领取这份赏金。 第89页 不过说完之后,我脑袋里里面闪过一个想法,我并没有完全抓住。目暮警官却被我的话说得有些精神了,脸上浮出笑意,说道:「是啊,小弘你说得对。无论结果如何,调查这个案件的警官们还是得到了最后的答案,可以重新出发,全身心地投入新的案件。」他说完之后,我的肩膀被重重地拍了拍。 我下意识地看向目暮警官,他没有多说那些无益的废话,只是最后说了一句「谢谢」。但一句谢谢却让我思绪万千。不过我也是什么都没有多说。 「你一个人来的?」目暮警官送我到警视厅门口,「那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听他这么说,我跟目暮警官直接拒绝道:「不用,我顺带胖胖来散步。我带着它顺势回去就好了。」 「牧濑教官的狗吗?」目暮警官听到名字就忍不住笑起来了。 牧濑教官的胖胖很聪明。早期的时候,大家有想过把它直接训练成警视厅用的警犬。毕竟它学得很快。就狗狗品种来说,英国边牧犬其实也是很聪明的狗,但是它们却不太适合成为警犬。因为第一,它们长相有点可爱了,对犯人们没有威慑力;第二它们太聪明了。一旦遇到危险,它们并不会像头脑简单一点的德国牧羊犬直接往前沖。它们很会审时度势,还可能自己会逃跑。于是,胖胖最后还是成了警校的吉祥物之一,到处跟着牧濑警官走一走,顺便被路上的教官老师或者学生们摸一摸,过着快乐的小日子。 现在,我们往外环视一圈。我们连狗尾巴都没有看到,目暮警官纳闷道:「它该不会是自己回去了吧?」 英国边牧虽然聪明,但也不至于那么聪明,更何况还有松田阵平带着。总不至于松田阵平带着胖胖回去了吧? 看我愣住了,目暮警官连忙建议道:「小弘,你需要我帮忙找吗?」 「啊,不用不用。」我立刻拒绝道,「还有一个人跟我来的。他应该是在外面等得无聊,就带着狗狗到处逛了。我转一圈应该可以看到他们的。」 我这话一落下来,目暮警官忍不住就笑着感慨道:「啊,真不错啊,看到小弘现在有那么多朋友,真让人开心!」 「…只不过是学校里面普通的同学……」 我这话说到一半,看到目暮警官笑得眼睛越发找不到了,干脆放弃解释。不过离开前,我又把我来之前的想法说给他听:「目暮警官,周四我还会和那个犯人接触,我想到应该怎么对付他那种人了,可以不要先说婴儿失踪案已经查清,要对他加重刑罚吗?」 「你想做什么?」目暮警官好奇道。 我觉得这件事迟早会从狱警嘴里面告知目暮警官的,也不妨碍我现在说。因此,我便附在目暮警官耳边说了大概的计划,「警官这边只要负责嘲讽他无视他,就好了。」 目暮警官好奇地说道:「这能成功吗?」 「我和他聊过几次。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刚说完,目暮警官盯着我的脸一愣。 从他的视线里面,我仿佛看到了不属于我的身影,脑袋里面一瞬间全是紊乱的轰鸣,眼睛紧跟着出现一片遮蔽视线的红光。我的五指直接陷入了拳头之中。目暮警官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晃神过来之后,立刻歉然地觑着我,看我有没有发现,他正在从我身上看到了某个不该出现的人。 「那我走了。」 我再不走的话,我可能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 附近有个公园,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松田阵平应该就在那里遛狗了。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怪松田阵平,都怪他,都怪他乱跑! 我就像是要去杀人一样,胸口只有一股火在烧着,脚步又急又大,耳畔都是风声。 残留在天际的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又长又黑,在地上活动得不似人形。 很快地,我就看到松田阵平站在一处角落,胖胖就坐在他旁边摇尾巴。我脑门就像是被人狂敲一样,耳朵里面全都是「咚咚咚」的声音,我提高声音喊道:「松田!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松田阵平回过身,露出一个正在卷棉花糖的老太太,老太太被我的声音惊了一跳,手上正卷着棉花糖,还对着我欠了欠身。 我也被她吓到了,跟着欠了欠身,火气顿时消了大半截,脑子还在想着,我等一下再气! 「吃吗?棉花糖。」松田阵平指着已经快成型的棉花糖说道,「收摊前最后一波。」 老太太也抬头看我,对着我笑。 我站在原地,摇头。我要是在这里发火的话,她人不得被我吓晕过去。我干脆朝着胖胖的方向吹了一声口哨。英国边牧立刻就做了反应,飞快地朝着我的方向扑了过去。不过,就像是剎车器有问题一样,还得蹭一下我的腿才能停下来,我把遛狗绳重新牵回手上。从公园离开之前,松田阵平见我没等他,在我背后喊了两声,我都没有理他。 人气过头就会没劲,我现在就是处在没劲的状态。 我脑袋里面还有一些混乱的整理不清的想法,可是我现在一点都没有在想,转不动。 过了差不多大半分钟,我听到松田阵平从背后跑了过来,声音越来越近,我停下脚步,首先就是准备好一通大骂。结果,一大串蓬松的棉花糖直接怼到我面前。松田阵平说道:「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不吃吗?」 第90页 我恨恨地盯着他,接过他手上的棉花糖,说道:「别以为一个棉花糖就能让我原谅你。」说完之后,我就咬了一大口棉花糖。像云朵一样的糖很快就在口腔里面消失了,我并不讨厌这个只有白砂糖味道的东西。 松田阵平根本不要我原谅。见我还要咬,他抢过我手上的棉花糖说道:「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惹你了。」说完之后,他跟着咬了一大口棉花糖,「我只是让你咬一口而已,你还想全吃完吗?」 看着他这么自然的动作,我眼前顿时一黑,站在原地呆住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你刚才给我吃的时候,你吃过了吗?」 「当然,这是我棉花糖,第一口自然是我的。」 「…你居然把你吃过的东西给我吃?!」 我一定要杀了松田阵平! 我回宿舍之前买了一瓶薄荷味的漱口水,直接用了大半瓶。 就算没有吃到同一个地方,我也不能忍! 我今天莫名有各种气,全都是没办法解决的事情,要么就是不能在意的事,要么就是已经发生的事,要么就是无法挽救的事。我少有地带着怒气睡觉。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到本月的第三个星期四,也就是我第三次到访监狱的时间。 我给犯人a带了好东西。 第39章 「最首佐宗(saishu saso)」。 就像是自己随意间走过一处隐秘的角落, 无意间撞破秘密,又或者偷听到不该知道的事情,一些自己本身不想去了解获悉深入的情报总能在自己不经意间就获得。 松田阵平在第二次离开监狱之前就知道了那个和自己搭话的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并不是他问出来的, 而是有人送给他听的。 在他去找榎本弘一之前, 有个狱警给他指路,跟他说不要和他刚才的囚犯说太多话。对方以前是大刑警最首佐宗,擅长心理术,是自首进的监狱,算是警视厅的污点。没人敢提他。轻易跟他搭话的话, 反而会惹麻烦。 狱警的话本来就像是聊日常的语气。 可他说的话跟之前最首佐宗与狱警的表现有很大地出入。再来, 人本身就更容易贴近自己认知的发言。 松田阵平一开始就觉得这个随意搭话的人不可信。即使他说任何话, 松田阵平都是决定左耳进右耳出。然而出现一个让他小心那个犯人的狱警时,松田阵平是认同对方的话的。 进了会面室, 松田阵平后知后觉自己反而把狱警说的所有事情给记住了。与此同时,他还意识到一件事——狱警不该称唿囚犯全名,而是囚犯的编号。这说明, 这个狱警的出现就是那个最首佐宗安排的。 他想对自己说的自我介绍已经合理合情地直接在松田阵平的脑海里面印下了痕迹, 并引起了十足的好奇心。 松田阵平一直都知道榎本很受教官刑警们的欢迎。 起先他对榎本弘一的认识是来源于萩原研二。萩原研二情报收集能力很足。 开学前就对一部分人很了解,更别说榎本弘一还有少年侦探的名号。 少年期间的榎本弘一第一次跟随着父亲出现在犯罪现场时,逮捕了仍徘徊在现场的兇手, 正式踏入刑侦界。年少成名, 又生得好相貌, 新闻媒体就很爱做这样的噱头,对他投以很多的关注和热情。 与他同世代的少年们当时就算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侦破了怎么样的大案子, 多多少少也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不过十年的时间也足够抹除很多的痕迹。十年后, 众人对他的认识已经最多只剩下一个称号。 之后, 松田阵平是从萩原千速那里听说了关于榎本弘一与教官们相处很好的事情。其实就算没有从她那里听说,在警校里面观察也可以知道,教官们对榎本的纵容。 松田阵平之前并不是特别感兴趣,毕竟谁对谁好,谁对谁偏心,与他完全无关。后来从萩原研二那里才听说,榎本弘一不仅仅是和教官们关系很好,而且与警视厅的高层也有来往。他们甚至会为了给榎本弘一庆生,准备一次生日会,就像是榎本弘一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似的。 松田阵平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忍不住感到疑惑,「这不会很奇怪吗?只是个刑警的孩子,说白了小时候很会查案子,但是有必要这么关心对方吗?再来,榎本看起来就很难收拾,很难想像他小时候会怎么讨人喜欢,故意装乖吗?难道高层他们都是抖m吗?」 萩原研二见松田阵平那么疑惑,偷偷地说:「你不要告诉榎本。」 松田阵平对萩原研二的小心翼翼相当不屑,说道:「我跟他又不熟,有什么好告诉他的?估计警校毕业的时候,我都和他说不了十句话。」 于是萩原研二把在生日会里面从各处刑警妻子群里面给的小视频给松田阵平看,「看这个懂不懂?」 松田阵平紧紧地皱着眉头,和萩原研二重新对上视线,说道:「就那样吧,你为什么要存榎本的小视频?」 「我对他很好奇。」萩原研二看向松田阵平说道,「你对他不好奇吗?为什么不查案子了?那起推理错误的案子到底是什么?受害者和兇手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这十年间他在做什么?为什么想要回来当警察?这些难道不足够引人好奇吗?他很有趣。」 松田阵平侧目看着萩原研二,说道:「感觉你来警校之前都没有现在那么兴奋吧?」 第91页 松田阵平继续说道:「不过按他的性格,如果你随意打探他的生活的话,他应该会很毫不客气地报復吧。」 萩原研二深有领悟,「这么一说,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樱野把他的私事全部捅出去吗?那天晚上我还看到他们起了争执,樱野被他暴打。我本来想借着安抚樱野的时候,顺便问问是什么情况,结果我看到他全程站在窗口盯着。你不知道这有多可怕。我还以为他要打击报復,结果他没有说。」 「那你还对他有什么好奇,想要偷偷查,被榎本知道不就完了吗?」 「看来只能等他跟我说。」 松田阵平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萩原研二在想什么,「你知道我们在警校培训的时间不到一年吧?」 「可是当警察是一辈子的事情。」萩原研二笑得十分开心,「还怕他跑了吗?」 听到这句话,松田阵平自觉地跟萩原研二拉开距离,「你对他的好奇心是不是太过了?」 「我感觉他是一个能处的朋友,强烈推荐给你,小阵平。」 「我跟他绝对处不来。」 松田阵平一脸白送我都不要的表情。 结果没想到还没有过一个月,遇到最首佐宗,松田阵平就对他关注的榎本弘一产生了好奇心。最首佐宗和榎本弘一是什么关系?据说他是在十年前自首入狱,那么十年前推理错误的案子的原貌到底是什么?松田阵平想了大半天,决定要趁着打赌的机会,直接问答案。像萩原研二那样迂迴地问,等到天荒地老也没有结果。 松田阵平很早之前就发现榎本弘一虽然体能推理方面都有擅长的领域,但是他生活技能不行,猫舌,怕烫,怕辣,吃冰会脑壳疼,连遇到雨天都会不舒服,就神经纤细得可怕。松田阵平其实并不想要走这种歪门邪道,要赢就在正经的活动里面赢,这才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可是这一次他觉得比一次耐热比赛,应该也没有问题。 首先它也不犯法,其次它也不会有悖道德,最后这很可能会赢。 决定这场比赛让松田阵平下了超长的决心。榎本同意的时候,松田阵平还觉得自己良心过不去,希望他能稍微质疑一下。到晚上正式开始的时候,松田阵平心情沉重到已经到了无以復加的程度,但是他已经说出去了,没有台阶下就很难收口。开始比赛前,他还在手机查澡堂对决,除了耐热比赛之外还有没有别的选项。 不是松田阵平认怂,而是凡是体力体能体术方面的项目,榎本弘一都很擅长。他不仅力大气足,而且身子灵活跟猫一样——上个两米高的高台,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一碰到台顶就可以翻上去了,关键是他做得无声无息。旁边的人都看傻了,问他什么时候上去的。 排除掉各种澡堂竞技的浮夸选择之后,松田阵平决定还是在这个耐热比赛里面走下去。 在澡堂相遇之前,松田阵平觉得,榎本弘一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曾经挣扎过那么久。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这么卑鄙的事情,居然利用别人的弱点为自己博好处。所以一开始他说「你其实很怕热,对吧」的时候,松田阵平想过,以榎本弘一那么狡猾利己的性格,绝对会想办法跳过的。那松田阵平自己就得到一个台阶下,跟他说,今天不比。 没想到的是,松田阵平错估了榎本弘一的好胜心。 这人嘴皮利得狠,死磕到底也要和自己拼下去,这场比赛变成了决定下半个月生死的比赛。 这下玩大了。 松田阵平良心都在暴击自己的脑袋。但是转念一想,这场比赛一决胜负之后,如果让榎本弘一赢了,那自己就完蛋了。而自己赢了,又不会像榎本弘一那样卑鄙无耻,把自己当做小弟一样随意差使。所以,松田阵平不管如何都不能输。 耐热比赛其实并不长,几分钟而已,但是这水烫得连思路都要融化了。 松田阵平忍耐力向来不输给任何人,只要热不晕,他就能够持续到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然而榎本弘一在过了还不到一分钟之后,就开始叭叭叭地讲话。热的时候还要听别人啰里八嗦,简直更叫人心烦,一看就是榎本弘一比不过自己,打算要攻击自己的精神防线。所以松田阵平根本就不想要理他。 可榎本弘一越说越过分,居然说自己想到耐热比赛是因为那个犯人最首佐宗。 他又不是眼瞎了。 要不是自己有良心,比「折衣服所用时间」,他一根手指都可以赢过榎本弘一。 不过这也算是自己第一次正经地和榎本弘一说话,也第一次知道他的想法,他多多少少能理解到萩原研二说的榎本弘一其实人也没有那么坏,就是太爱折腾人了。如果和他真正交心的话—— 原本就饱受良心折磨的松田阵平最后选择了相信他。 澡堂结束之后,松田阵平决定要立榎本弘一为一生之敌——这人根本没良心的。 他的心绝对跟煤炭一样黑。 …… 松田阵平发现自己还挺容易被榎本弘一更新印象的。 这人玩归玩,该做事情的时候还是愿意认真做事。听说他要去调查犯人住所的时候,他很惊讶,就他个人所知,基本没有人去做现场调查。而且榎本弘一去了那里一趟之后,就和东京警视厅的目暮警官取得了联繫,要调查一件东西,为的是调查婴儿失踪案。 第92页 榎本弘一喜欢装模作样。只有多问几遍,他才会愿意用半问答的形式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分享出来。 「你没发现屋子有很不自然的地方吗?有东西不在了。」 松田阵平回答道:「犯人屋子里面缺的东西不止一件两件了。」 他连垃圾都只能用面巾纸包一包,放在口袋里面带出来扔掉。原本松田阵平还担心自己没有带装备进犯人的住宅会破坏现场,但是榎本弘一完全不担心,说这里面若不是还有个婴儿失踪案挂着,早就被房东清理了。所以他们可以直接进。 「还记得那天犯人说的藏青椒的故事吗?」 「把青椒藏在壁缝的那个吗?」 「你怎么总是想着壁缝呢?」 「那你怎么问题那么多呢?你在演福尔摩斯吗?」 「我在好心地防止你老年痴呆。」 「谢了,我老的话,你也年轻不到哪里去。」松田阵平继续想道,「他喜欢藏东西……毁尸灭迹?东西放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会有安全感?再加上他这次是临时失手,所以你认为婴儿还在犯人的屋子里面。但是屋子要真的藏有尸体的话,不会有味道吗?死亡的三到六小时内尸体就会有尸臭味。」 「都21世纪了,除臭这点小问题怎么可能克服不了?犯人也是读过书的,好吗?」 「用冷冻防止腐败的话,警察应该在冰箱里面也做了检查,过度清洁或者查到鲁米诺反应应该也会有所线索的吧?所以不会是冷冻。如果是煮熟的话,也就是分尸。煮熟的肉确实有一定程度可以防止腐败,但是与空气接触久了之后,也还是会有异味。这熟的肉还要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标本吗?标本也太明显了。」 「……你记得你可是在谈一岁的宝宝吗?宝宝也有人权,宝宝也有生命,你这是谈论没有生命的肉而已。」 松田阵平嘴角一抽,说道:「……你知道摩托车为什么没有安全带吗?这可以方便把你直接甩下去。」 松田阵平这一说完,余光就看到榎本正在仰头笑,这人是不是很爱别人跟他这么玩? 「好吧,回归正题,你有没有发现犯人故事里面的「藏」和「观察」是有矛盾冲突的行为。藏就是要看不到,观察就是要看到。」 松田阵平仔细这么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这个想法刚出现之后,他又觉得榎本弘一在瞎掰。他只是在随意地给两个动作建立联繫而已。 「说人话。」 榎本弘一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后,才正色道:「这个案子里面,犯人把作案手法藏起来了。你回想他的青椒的故事,他怕人发现自己会藏青椒,所以他主动要求洗碗。所以,他犯罪的思维重点不在于「他是不是把东西藏在了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而是「如何掩藏自己的犯罪手法」。现在回到最开始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不见了?这个东西直接联繫到自己的犯罪手法,又能够让尸体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其实松田阵平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阳台的植物。最开始想到每天能够看到的东西,他就觉得是阳台的盆栽,但他很奇怪为什么榎本弘一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一直在房间里面找东西。因此,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既然榎本弘一不是在找婴儿的尸体,是在找作案手法的话,松田阵平开口说道:「我认为尸体很可能藏在盆栽里面。既然只是小型盆栽,那它需要的工具也不多。但犯人家里连除虫药都准备好了,却没有花肥就很奇怪。」 「有可能用完了啊?」 「他多买了花种和内胆盆,怎么不会多备一点花肥呢?」说到这里,松田阵平突然背嵴有点发冷,「多出来的花种和花盆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肥料了,所以才闲置不用的。不对……他是怕别人发现自己用了花肥来掩埋尸体,所以才清理掉的。不对不对…应该是花土吧?为什么要把花土给扔了?用完了吗?」 榎本弘一注意到他已经抓住了方向,笑了起来,说道:「你小心点开车,我可是不想和你的命交代在这里。」 松田阵平反问道:「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你想要警察去调查他在园艺店里面的购物记录吗?」 「刚才你在找垃圾袋的时候,以我躺着的角度,或者就算是站在你旁边,我都不一定可以看到橱柜里面的东西,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为什么?」 「因为我把东西拿出来了。」 「那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东西还挺重的?」 「你要不要一次性把东西说了?我不想猜。」 「那你不要问,等结果不就好了吗?」 松田阵平蹙着眉,问道:「什么时候出结果?」 「反正下个星期吧。」 「啊啊唉——这不是要等很久?」松田阵平觉得自己被耍着玩,但还是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走,说道,「重的东西……东西新的自然是重的,除了园艺工具之外,他的厨房用具也是新的。」 「他平时也很少做饭,为什么要买新的洗碗精和厨用清洁剂。」榎本弘一这一次没有继续藏线索了,直接说道,「是的,他又在藏东西。一般人会想到花肥有问题,所以就去找园艺店。但谁会想到,这跟厨房有关系呢?不过其实,厨房和园艺也挺有关系的,比如说可以用洗米水浇在花上。」 「……所以,到底是什么?」 第93页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超市逛一趟?」 「不要。」松田阵平直接拒绝。 「你听过一种东西吗?」榎本弘一两手撑着摩托车的后扶手,继续说道,「厨房堆肥,厨余发酵用酵素,我可以告诉你它的效用是什么?」 「高效降解厨余。」 「具有减量化的效用。」 「除臭,以及延缓腐熟。」 「简单来说,我现在的推断是犯人用厨余发酵用酵素把婴儿尸体进行降解。发现这一点是因为我发现阳台植物出现了烧根现象。」 「……」 烧根? 「当然我也考虑过,没有主人在的一两个月内缺水也可能引起植物缺水问题,但是多肉植物不浇水一两个月,也不会出现问题。所以我判断为烧根。」榎本弘一继续说道,「我认为犯人现在正在探索阶段,所以才会出现烧根现象。他正在不断进步和探索中,要是这次没抓住的话,这个犯人就不容易抓住了,他开始想要毁尸源了。你知道的,在探案过程中,若是无法判定尸源的话,查案在开始时就容易出现问题。」 「我猜这犯人在监狱里面的这两个月里面,尸体已经降解完毕。只有间接证据来证明我的猜测,那就是他购买厨用道具那一天是否买了我所说的东西。反过来,我应该说,正是因为所有的道具齐全,反而没有花肥,这就很奇怪。毕竟我们可以说因为花土不够,所以就停止种花了,但花肥是不能缺的。不管怎么说,间接证据也没有足够的效用,我们还要套话。」 「对方手段在不断地升级的同时,还要毁坏尸源,这说明他本质上还是会怕被人发现的,他还是很胆小。可是既然胆小,为什么还要想着要大胆地换杀人手法。他现在想要谋求更多的社会反应来实现自身的价值。」 「你注意到他看哪家新闻报纸吗?我还得学排版和专业用语吗?」 「你会演戏吗?」 松田阵平发现榎本弘一不逗着别人玩的时候,他的思维走得飞快,也说得飞快。 如果走神,根本不知道他说到哪里了,完全不是在沟通。 松田阵平还没有来得及多说,就被榎本弘一批评,「你这个拖我后腿的傢伙!」 之后榎本弘一又在身后笑,松田阵平完全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主意。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三次来访监狱的星期四。 榎本弘一跟之前一样还是继续跟那个人打牌,这次还是让对方赢了。鑑于上次松田阵平还有没有问完问题,所以玩了一轮uno之后,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就是松田阵平在问问题。一切如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回大巴的时候,榎本弘一跟松田阵平说不用去第四回 监狱了。 「为什么?」 「卖笑卖了,该别人来求我了。」 榎本弘一斜着笑看向松田阵平。 第四周榎本弘一和松田阵平不去监狱的事情让犯人直接请狱警帮忙联繫。去监狱的时候,只有松田阵平。迎接他的是一个几乎瘦了一圈的犯人。他一见到松田阵平的时候,自己明显有些退缩,毕竟他很害怕松田阵平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可现在他也顾不得多了。 犯人抓着松田阵平的手,哭诉道他才是真的那个杀婴案的兇手,希望他联繫刑警进行调查。 松田阵平听得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上次榎本弘一离开的时候,无意间落下了一份新闻报纸。上面写着之前惊动社会的婴儿失踪案已经找到了兇手,兇手极其残忍的手法处理了婴儿的尸体,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知名犯罪心理学家已经决定要把这名兇手的案子写一本书,虽然谴责对方的罪行,但心理学家的发言却无不惊嘆于他的犯罪手法。 松田阵平突然明白榎本弘一为什么说这个犯人在追求认可了。既然没有办法在罪行上折磨对方的话,那就是在精神中折磨他。就算他最后承认了罪行,警方也承认了,也不会给他安排任何新闻媒体。犯人得不到应有的「待遇」,估计会因为这个不存在的「对手」而受到一辈子的折磨。 「这可是我的成就!我怎么可以被人拿走!!!」犯人目眦尽裂,眼眶泛红。 松田阵平学着榎本弘一靠在椅背上,左腿搭着右腿,不屑地对犯人说道—— 「啊,可是你得拿出证据来啊。」 「我…我……我努力想想细节……」 原来,榎本弘一一直经歷的是这种感觉吗? 这也太爽了吧! 松田阵平正准备一个人离开监狱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在重重铁栅栏之外注意到最首佐宗的视线。对方拿着灰色的报纸,朝着松田阵平挥了挥,并露出温和的笑意。 「……」 晦气。 第40章 回警校大巴的时候, 萩原研二从原来的位置偷偷熘到榎本弘一的座位上,跟松田阵平坐一起。等大巴开始发动的时候, 萩原研二才开口。 「话说, 你跟监狱里面某个犯人那么熟的吗?我见他跟你搭过话,今天结束的时候,他还特意和你告别。」 松田阵平想起最首佐宗摇手的动作, 确实如果说不是在打招唿的话, 确实是在摇手告别。但松田阵平不是很明白,那人为了博取自己的关注,又是主动搭话,又是让狱警配合,希望留下印象。可是第三次也不继续出现, 第四次出现的时候, 他拿着报纸出现在自己面前,什么都不说。 第94页 按常理来讲,如果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应该会尝试再和自己接触。中途最首佐宗发现松田阵平根本就不理会自己,立刻放弃, 也不需要第四次的时候刻意出现在松田阵平面前。 松田阵平感觉最首佐宗时已经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比如说他手上的报纸。 难道那是榎本弘一做的吗? 「那个人看起来就很古怪,我怎么可能跟他熟?」松田阵平用嫌弃的表情说道,「完全出来膈应人的。」 萩原研二便笑,转了话题说道:「不管怎么样, 你们这组情况进展怎么样?我看你们做的事情都跟我们不一样。」 松田阵平对这件事没有什么隐瞒,直接把目暮警官委託榎本弘一去调查婴儿失踪案的事情告诉了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便说道:「难怪我觉得我们接触的犯人不太一样。我问了一圈之后, 才发现大家的犯人都是入狱好几年的, 最少的也是一年。但你们的才入狱几个月。」 松田阵平发现自己的这个发小怎么什么都知道。你说他对同期同学们的了解, 连其他学生的进度都知道得清楚。松田阵平与他拉开距离,打量着萩原研二说道:「你是游戏里面的情报君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萩原研二对自己的社交能力还是十分自信的,「低调低调。」 「那你知道最首佐宗吗?」 虽然这么问,但是松田阵平并没有什么抱任何的期待。 萩原研二说道:「和弘一父亲当搭档的那位刑警吧?以前和弘一同学一起参加过一次採访的吧,在一个报纸小方块里面。他人很擅长推理,不过很少出现人前,弘一同学不在的时候,就跟着消失很久了。」 萩原研二想了想说道:「我本来以为那次弘一同学生日会上,那人会出现的。但我提了那人的名字,发现大家要么假装听不到,要么就是换话题,我就没继续聊他了。」 「我觉得,这人跟弘一同学十年前的案子有关。不过看刑警们的态度,这人是不能在弘一同学面前提的。你怎么知道他的?」萩原研二说到这里,捶了一下松田阵平的胳膊,「难道弘一同学跟你说了?不会吧?你们关系这么好的吗?」 说得我好像在偷刷记录一样。 松田阵平才不跟他闹,怕被别人听了过去,稍微压低声音说道:「跟我搭话的人叫最首佐宗,听说他是自首进去的。」 萩原研二原本想说什么,但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反而把什么话都吞进肚子里面了。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萩原研二说道:「小阵平,你不要查比较好。」 「他又不是美女,我对他没兴趣。」松田阵平瞥了萩原研二一眼,说道,「你也差不多适可而止,别对他做那么多探究。」 萩原研二打了一个okay的手势,为了换心情,他又说道:「这个月结束了,你之后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松田阵平不知道萩原研二说什么。 「你和他的赌约不是快结束了吗?你就不用继续和他做同桌,也不需要听他的话了。」 松田阵平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月有那么短吗?」 一开始被榎本弘一经常折腾差使去做很多事情,但后期开始他即使有些无理取闹的地方,也没有闹得太过度,就是那种没事就要挠一下吸引注意力而已。 「结束了哦。」 「……」松田阵平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还有作业没有写。」 犯罪心理学作业在第四次监狱访谈结束的同周末晚上零点前一秒,即23:59:59前就截止。 松田阵平听说,就他们这组还没有开始,作业内容要求一万字,其他小组的都是在前两周就已经打了初稿。剩下的时间估计在催榎本弘一一起努力的时候就要用掉一半。 「到时候看吧,管他的。」松田阵平越想越觉得麻烦,「这傢伙仔细想想真的很不合群。」 估计一结束作业,人就跑掉了。如果自己坐在他旁边,人还会质问,「你坐这里做什么?」。一想到这个画面,松田阵平就觉得烦躁。 萩原研二听到他这句话就忍不住笑起来,「你好像没资格说别人吧?」 「怎么没有。我朋友可比他多多了,你、降谷算一个吧,诸伏、和班长。他呢?」 萩原研二听完之后,掏出手机,摁了嗯,给松田阵平看了一个粉丝互助群,说道:「人家有固定七十个学生捧着。」 松田阵平一看到群主是榎本弘一,管理员是柳本、南川和樱野后,忍不出嗤笑起来,「你确定这不是榎本弘一迫害群体互助会吗?」 「上面有弘一同学每周的活动动线和喜恶情况。」 这话一落,松田阵平震惊了,「这是有多无聊,才能总结出这种东西。」 「毕竟弘一同学喜怒不定了,其他不想惹到他的学生可以避开他的路线。」 「他也没有那么吓人吧?」松田阵平想不起来榎本弘一哪里比较吓人了,「平常也没有故意找茬。」松田阵平还记得上次去警视厅的时候,他还被一个卷棉花糖的婆婆吓到脾气都没了。 「我觉得加入这个群里面的人应该也有不少真的憧憬他能力的人吧。人数开始激增是那次他带着学生包围劫匪的时候。」 松田阵平回想那天的情景,「…挺好的,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也挺好的。」 第95页 然而松田阵平没有想到,当天榎本弘一出了事。 严格来说,不是他出事了,但他做了一件让他出事的事情。 下午五点的时候,每天过来固定送换洗衣服的外守店长开车回警校送衣服,刚好和闲逛的榎本弘一碰上。两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榎本弘一和那大叔发生了口角。他还把店长打得送去医务室贴药膏了。 粉丝群好久没看到榎本弘一发怒,还敢当众打人。这件事在群里面闹得沸沸扬扬。松田阵平就等着看他们脱粉回踩。结果,当天晚上,粉丝互助群的人数直接破百。 「……」 你们还敢说你们不是榎本弘一迫害群体互助群! 第41章 对我来说, 监狱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我今天就懒得过去,毕竟还要坐车来回, 浪费时间和精力。当然, 我对浦田老师不能这么说,我要说这是给犯人精神上施压的策略。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浦田老师见学生们都走了,就问我怎么看出那个人做了杀婴案的事情。他也去警视厅问过案子的进度——婴儿失踪, 只能确定说犯人a是最有可能知道孩子行踪的目击者, 也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他就是带走婴儿的兇手。 一般来说,入室灭门的连环杀手很少会有携带受害者离开现场,因为这很容易被人联繫起来,也没有必要多做无用功。 从逻辑推理上来说,这人应该就是杀婴案的兇手。但问题是找不到尸体就无法由此盖棺定论。 我记得之前看过一个英国的推理剧, 里面有个罪犯是这样的, 他的案子破解得非常简单,手法简单粗暴,但是他杀的都是一些被他邀请到家里的流浪汉。这些人的身份无法被查清,因此警察们不得不跟着罪犯的节奏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连被害者的数量也不清楚。 因此这件事情上,本身就不能被囚犯带着节奏走。他之所以瞒着婴儿的案子,就是他发现警察很着急,他可以从警察焦灼不安的态度里面获得愉快。 在我第一次进监狱的时候,我就发现囚犯其实很好奇我会问他做过什么案子。当时是由我控场, 只要我不谈,就没有人谈。他渐渐发现我根本没有意向去谈案子时, 他对我的兴趣就下降了。 对我的问话都是要谈不谈的态度。 我理解任何人聊天都希望聊到自己的事情, 但并不是所有犯人都会期待别人和自己聊犯罪的事情, 由此获取成就感的更少。 我当天回去,就让警视厅切断与犯人a的任何固定常规的联繫。 而犯人a若是真的以此为乐的话,反而会着急。因为他一旦失去了有杀婴案作为谈资,他就只是普通的犯人。下一次聊天,他一定会为了吸引警校生的注意,努力积极地配合聊天。 果然,第二次聊天的时候,他的话就比上次积极了很多。我有一度也怀疑过他是那个人派过来接近我的棋子,所以比对过他在松田阵平和在警视厅的自白。 若是被人教出来的对话,基本都是背出来的,关键词一定会重合多次,而且相对来说比较简练。但我发现他的废话还挺多的,说明他并没有和那人接触。 事后我仔细想,发现既然那个人在第二次的时候就接触了松田阵平,那就是那个人其实很早就知道我接触的犯人是谁。这反过来就说明,那个人和犯人a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否则,我第二次和犯人a接触的时候,我起码会被他的眼睛给看穿。 那个人故意给我一个暗示了。 总之我起码在第二次访谈的时候就确定他一定和杀婴案有关,所以才开始去确定是时候动身去现场看一圈。 我对浪费力气的事情并没有特别多的兴趣。 我第一眼其实就注意到阳台。 要我用这种轻层夹层板的公寓里面藏尸体,我首先想法也是阳台的方向。但是我觉得这基本就是送分题,警察如果没有翻里面的东西,我就可以开口骂了。 研究过周围阳台的痕迹,看到确实有沙土被翻过,那我确实能感觉到当时警方线索断掉的想法。我往阳台四处看,外面就是临街,人来人往,根本不好藏东西。旁边确实有一块空地,但上面全是又笑又叫的人形兇器——小学生。空地土质疏松,小朋友又属于喜欢到处挖挖的年纪。藏在那里每天都要想有没有人发现,就太危险了。 因此当时我有个想法,兇手一定藏了自己的作案手段。婴儿尸体早就不见了,否则不至于目暮警官他们查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警力也找不到。 他们肯定捞过下水道。 他们也肯定翻过垃圾袋。 刚巧松田阵平把厨房给弄乱了,我才注意到一件事——他根本不怎么用厨房,为什么要购置那么多厨用物品,且缺失花肥 我便想起了厨余降解。 常理来说,厨余堆肥发酵的时间是在二十天以上,但是如果有发酵素,或者其他其他催化剂,我记得是可以将降解发酵的时间缩短到了一半。 于是我的想法是让目暮警官去调查那土里面的成分,由此推断犯人用的是什么花肥,对应市场上哪些在售的厨余化肥。 结果来周初,目暮警官就做出了鑑定报告——发现犯人a用的是强力活性真菌,处理五公斤的厨余食物,只要5克,而且降解时间不超过36小时。 第96页 破案了! 根据他使用的量,逆推他降解的厨余食物,高达10公斤,他平常在家里也不用厨房,哪来的10公斤厨余? 那只能是被携带过来的婴儿。 …… 因为上次已经被松田阵平问过一次,我在警视厅也讲过一次逻辑了,现在还要再讲给浦田老师,我已经觉得累了。 「感觉他有问题而已。」 「能察觉别人有犯罪行为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袋里面只想起那天在购物中心遇到的那个银色头髮的人。大概是因为我很少直接就对上职业杀手,我想了一下,「有点觉得很碍事,叫人手痒,抬手又觉得麻烦的感觉。」 「……」 浦田老师沉默了一下,觉得我在和他瞎掰了,就让我撤了。 教室里面没有人,我打算在教室一个人睡了一觉。现在开始入夏了,教室的风跟着被太阳晒热,热烘烘的。我躺了一会儿就爬起来了。 我热得汗都流下来了,只能坐在椅子上开始发呆。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和人冷战过那么久。 一般来说,我反感的人被我收拾一顿,就直接扔在脑后了。但我觉得打诸伏景光一顿也没有用。 他人不在,但周围的人总是时不时都在给他增加存在感。 之前因为那个松田阵平猜我是不是喜欢诸伏景光的时候,我一开始是在想有人在瞎说话。可松田阵平又给我举个他们以为班长喜欢降谷零的例子,我就觉得我自己想多了,没继续理会。再加上这件事怎么盘都逻辑不通。我认为,大家在意我和诸伏景光不和的事情,初衷还在于诸伏景光人缘好,其他人怕我欺负他。 这种事又不是我说几句话就可以让人信的。 我懒得理。 「啊嗯……」 我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开始思考我怎么和诸伏景光断干净关系。 我已经把他的电话删掉了,还有他哥的电话号码也删了。 剩下的就是,我还有一手毛利大叔给的资料没有给诸伏景光。虽然说我原本就不太想给,但是主动不想给和被动不能给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烧掉也没有意义,显得毛利大叔的工作更没有意义。 也许应该这样,等诸伏景光查出兇手之后,我就把资料扔到他面前,嘲讽他,我就是故意不让他知道兇手是谁的。 可我总觉得杀伤力不大。 因为他现在就是知道我在阻碍他查兇手。 我抱着手臂在想着要怎么膈应诸伏景光,让他恨死我。要是他有喜欢的女生,我就可以抢。但他没有喜欢的对象。 他有一个非常要好的好朋友——降谷零。 那我去抢降谷零? 先前一开始他有发出过让我当他朋友的信号,但我一直都拒绝。现在我又巴巴地自己送上门,且不说他是不是会觉得这里面有没有问题。我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我第一次觉得很难对付一个人。 我还没有想清楚,就注意到警校大巴回来了。原本去的时间也不久,来回还不会遇到上下班交通高峰期,所以警校生可以在一个小时内来回。 不过今天是调课,心理课放在今天的最后一节,学生可以直接回宿舍。我在教室往下瞅的时候,刚好和降谷零对上了视线。 降谷零:「……」 因为诸伏景光和我冷战的关系,他自然也不会跟我主动搭话。可是现下我又想起他之前对我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记起我之前有过他的电话号码。 那会他就发了一句自我介绍。 我一直没有理。 难道是用在这里吗? 我回宿舍的时候,发了条讯息给降谷零。 「找个地方聊一下吧。」 各种聊天形式里,我是更偏向于面谈形式,容易根据对方的语气和状态调整自己的发言。而且,面谈更有诚信感。 降谷零不失所望地回得非常快「你安排,我听你的」。 「晚上八点警校训练场,你一个人,不能和任何人讲。」 「好。」 看到回復后,我想起那天我们一块喝酒,降谷零似乎还挺开心的,于是在吃饭前,我打算去便利店一趟。没想到我在门口遇到了外守一。 人是长相不算宽厚的类型的,但年岁加成,反而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狠辣。他站在门口搬着衣服放进推车里面。他认真工作着,我便看得更加认真。 最后他先开口了,「学生有什么事情吗?」 「我在想着上次便利店的时候,你应该是被困的人质之一吧?我见过你。世界真小,你还是负责我们学校衣服的人。」 外守一试图回忆我的脸,但当时人太多了,他没有记住,所以他说了一声感谢。 见他开始回话了,我又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说道:「大叔,你这么大年纪没有人帮你干活吗?」 外守一笑道:「人工费高,而且我还没有到干不动活的年纪。」 「你口音带有长野县的口音,是从那里过来的吗?」 「你连口音都听得出来吗?」外守一用聊日常的态度继续说道。 我直接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脚步停在一米多的距离,说道:「我同学有从长野过来的。他在这里长大,所以有时候说起他来自长野县,我们就会让他说几句话试试看。所以我才知道的。」 第97页 「是吗?听起来你们关系还不错。」外守一见我靠近,便说道,「抱歉啊,同学,我还比较忙,我们下次再聊怎么样?」 「我聊天都是看心情的,下次就不一定想聊了。」我见他想直接推车离开,于是抬脚「咚」地一声直接堵住他的去路,「外守店长也不用急着走,反正学生等得起你送过来的衣服。他们都不急,你急什么?」 「……」 外守一左右推车,都发现车子纹丝不动,拧着眉抬头看着我,又看向旁边的警备室里面对我们这边情况一点都不在意的保安,最后选择等我说完。 「我最近有门作业刚好是调查入室灭门案。我听长野县十五年前也有一起悬而未决的长野入室惨案,不知道你听到过没有?死者是一对夫妻,丈夫是小学老师,妻子是家庭主妇,身死当天被兇手扎得全身刀伤,死相恐怖。」 外守一的眼瞳动了动,没有害怕恐慌,也没有惊讶疑惑,像是遇上了推销员一样想着要怎么抽身离开。 「我没听过。」外守一推着车顶着我的鞋底,暗示他现在就想走了,「长野县那么多市,我对这方面也没有关注。」 「哈哈哈,我还以为可以从你这边听说消息呢。我本来想着有案件细节的话,我还可以把这个案子放在我的报告里面进行对比分析。」 我松开了脚,让了一条道给对方。 外守一目光古怪地瞄着我,估计是潜意识里面觉得我不好惹,所以也没有多话。 我又说道:「上次你在被当作人质的时候,我听我同学说,你还有个女儿?」 外守一神色变化起来,只想直接离开,我这次就挡在他的去路,神色有些不满,「我在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外守一也跟着不愉快起来,「你这种态度像是在问人吗?你教官知道你这种德性吗?小心我报告到你老师那边去。」 这话一落,我踹开挡在我们之间的推车,「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外守一看向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们这边动静的保安,他们已经开始往我们的方向走。除此之外,刚好碰到下课,大批的学生开始在校门口走动。 外守一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那你就打啊!这么多人看着……」 话音还没落,一拳打在他的脖颈处,「嘭」地一声他侧身躺倒在地上。我没错过这个时机,反正趁脚直接踢他下腹。 打了大半天,我都在犹豫了。 怎么没有人来阻止我一下? 就在这时,一声冷喝从人群里面冒出来了。 「小弘!快住手!」 是鬼冢大叔。 我正回头,正好撞上鬼冢大叔旁边诸伏景光那双冰冷的眼。 他成功把我逗笑了。 第42章 我明明让诸伏景光不愉快, 但脑袋里面一闪他看着我时那不贊同的眼神,就忍不住心绪起伏,心情更加不愉快了。 但是的但是! 在他面前表现出, 我因为他的反应而生气, 我就输了。 因为想法太多, 反而把鬼冢大叔批评了我一个小时的话都没有听进去,就是听到肚子叫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已经过去很久了。 鬼冢大叔听到我肚子叫了一声,声音也弱了不少:「…总而言之,这次在校门口公然殴打市民, 是非常严重的违规。这件事我也瞒不下来, 校长今天应该会给你处分。不过,按照流程,他一定会给你机会辩驳。你晚上好好想想, 怎么减轻处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觉得他好像都有心理准备——我一定可能会在警校里面闹事, 所以情绪上慌张要多过气愤。 我想了想, 说道:「我入警校的时间,差不多快两个月了。现在重返社会, 也错过了外界的招聘高峰期。我如果现在被退学的话, 不用三十六小时我就会当场饿死。希望校长网开一面。」 鬼冢大叔听得眼皮直跳, 单手拍着桌子说道:「你认真点,这绝对是严重处分。我不准你用这种态度这么敷衍。」 他声音刚落,我也能觉得我的声音冷了好几度。我已经开始烦躁了。「我没开玩笑。你跟校长直接说吧, 他来一次, 我就敢再打一次。这个警校要么对我进行退学处分, 要么就把那人赶出我的视野。我和他只能留一个。」 鬼冢大叔听我这么严肃, 说道:「你就没有想过要解释原因吗?」 「我不解释。谁来我都不解释。」 这种事有什么好解释的。 谁叫他挑衅我,活该! 我们的对话进入了僵局,鬼冢大叔最后只能妥协说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看他跟老了十几岁似的,靠坐在桌子上,也跟着松了劲,挺认真地说道:「大叔,你就别管我了。反正你也知道,我一开始也不是自愿来警校的,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工作,才来读警校,顺便找份工作而已。我其实也不想当警察,或者说,我不想当我爸那种警察。我来只是混口饭吃而已。你们就别管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这话刚落完,就看到鬼冢大叔嘴角和鼻樑同时不可遏制地抽动着,眼眶底下瞬间出现一线水光。 卧槽! 我… 大叔你干嘛突然哭! 总而言之,我折腾到快要八点才吃饭。食堂都快关门了。但是我去打饭的时候,饭菜还是热腾腾的。食堂阿姨说最后一锅菜,就把一堆的东西放在我的饭盒上,就跟小山一样高的肉片,汤底下全是料。我都想开玩笑说,我以后要不也在食堂打工吧,不过我不会做饭,只能帮忙搬重货。给我打饭的食堂阿姨嘀嘀咕咕一样地说道:「小弘,别人说什么,我不管,我相信你。你别怕,要是校长对你干嘛,我们食堂集体罢工,饿他们十天半个月的,看他怎么办?」 第98页 「不用这样,我这次故意的。」 我前半人生跟着我爸做了很多好事,食堂阿姨的女儿出事的案件也是我们破的。我现在其实只是在大量地消耗我年少时积累的运气而已。对我好的,有的是因为我有恩于他们,或者他们想报答我爸,所以才全部转嫁在我身上。 你知道吗?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还是看当年那个孩子的眼神。 我其实不想说,说出来很没有意思。 我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觉得开心快乐,但是我知道,我总是在维持现在和过去的我的微妙又微弱的平衡。既不能打破他们的幻想,又不能逼自己当永远当一个傻瓜一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陪他们玩一辈子的过家家。我知道我一旦抱怨这些,就会有人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拥有太过夸张到不合实际,不合时宜的关注与偏爱。只要我不行差踏错,我就可以这样靠着荫庇顺顺利利,甚至风风火火地活一辈子。我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些。 我总是在想我实在太过年轻了,我要是失去这些,我一定吃不了任何苦。 道理我都懂,可我有时候就很难说服自己去完全接受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想太仔细去想为什么。 …… 食堂阿姨望着我,有点担心地问道:「我可以听理由吗?你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 我怎么说呢。 唉,总而言之,今天是不太顺利不太愉快的一天。 吃完晚饭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十分,我本来想要跟降谷零说今天不见了。我现在的心情是懒得见人,但我手机还在宿舍里面,让我折返回去,发条简讯取消和别人见面的约定。我又觉得麻烦。 思来想去,我还是去约见的地点了。 人在不在,其实在门口就可以看到了。因为学生没有训练场的钥匙。 我看到他不在门口,着实松了一口气。 傍晚前我还想着让降谷零怎么成为我的朋友,然后我就可以气死诸伏景光。但是现在的我没有这个心情。他人来了,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去应付。 我挺想说最好把我退学了,这样我就谁都不用见,当个没有钱的家里蹲,天天混吃等死。跟人建立新的联繫就像是刚从一个泥沼里面爬到了另一个泥沼。生活经验告诉你不要去挣扎,否则会越陷越深,会更难受。可是,当淤泥,沙土和死水在往耳朵,鼻子和嘴巴里面灌的时候,到底该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够一直忍着? 不会喘不过气吗? 不会难受至极吗? 我不太理解。 因为我吃得太饱,就坐在这单槓上面吹风。夏天要到了,风也越来越好了。 虽然我把退学的话就这么对鬼冢大叔直说,但我总感觉也不会很顺利。重大违纪的话,估计要做打扫厕所这样的脏活苦活一个月,还要在档案上记过。不过,至少警校那边不会和那个外守一做业务往来,我就不用见到他了。这么一想下来,我觉得我能赚的地方还不少。 第一,我膈应了可恶的诸伏景光。 第二,我可以试探警校给我的底线。以后警视厅看我的档案,也不敢给我太好的职位。 第三,那群因为便利店激起来的粉丝也应该散得差不多了。老实说,他们也很烦人。 反正,我又回到了我最初的状态,怎么想都是完美的。 老实说,我也不是没有办法诱导外守一犯罪。莫里亚蒂的犯罪思路其实简单得很,就是抓住别人想要钻漏洞的弱点罢了。不过,这种平常玩一下就算了,用在犯罪道路上就很赖皮。因为别人不会去做犯罪这种事,而自己做了,发现没人察觉到自己用了这种手法而感到自己是高智商的人,跟自欺欺人没什么区别。 话说,我有一段日子也因为这一点,并不太喜欢阿加莎的作品。因为在福尔摩斯这么正统的推理情况下,阿加莎的作品想法就很耍诈。在大部分的推理粉丝都遵守侦探小说十诫(1928)的情况下,她(1890-1976)写了「兇手就是侦探」这种思路。众人都说她不按常理出牌,对她盛赞的时候,我就震惊了。这不就是钻十诫的漏洞吗?当然,鑑于我是个无耻的人,我多看了几本之后,我对她真香了。 反正又不是用在坏事上,这本来就是正统推理到了一个瓶颈的阶段,就要有新的突破。 日本推理小说也超爱用阿加莎推理小说的的思路,就非常适合反转,脑洞很新。 总之,犯罪者钻法律漏洞,钻人性漏洞进行犯罪,或者怂恿别人去犯罪,借刀杀人等等,我都不会觉得他们聪明在哪里了。反倒是能够从这些伪装成自然中发现不自然的人才是聪明的。 也就是说! 我才不会为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地来的乡下臭小子干这种无意义的蠢事。 我可是个聪明人。 …… 我从单槓上面翻了下来,把整个人倒吊着,发现松田阵平正站在我的后面,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我居然想得那么入神,没有发现他在。 「从你开始嘀嘀咕咕说撑死了,我就一直站在你后面,但你没有回头。」 「你找我?」 能待在我身后一动不动,不暴打我脑袋的,要么是对我的背影痴迷,要么就是找我有事。 第99页 我选择后者。 「班级群里面晚上八点,就通知全校要紧急开会,大家都跑去礼堂听校长公开处分你,结果你人不在。有人说你出校门了。教官和同学们都出校门去逮你了。」 「诶,那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人在校外啊。」 我顺势推了他一下,赶他走。 「你人那么懒,也没有地方去,怎么想都应该是留在学校里面?如果不是在宿舍,我觉得你应该是待在学校其他地方。之前我和降谷打架的时候,我记得你来的方向,顺着这条路走到底,就可以看到你跟个猫头鹰一样坐在单槓上面,你就差没飞走而已。」 「哦,你推理还可以,简单直接。」 我觉得我挺好找的,我又没有藏起来。 我一动不动,他也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松田阵平往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指着后方说道:「要不要装作我没看到?」 我莫名被他戳中笑点,差点从单槓上掉下来。 「留下来呗。」 我抬眼看松田阵平,继续说道。 「看看那群傻子多久才发现我在这里。」 第43章 周四晚上十点, 因为我在外面等了太久,直接跟松田阵平借了手机,跟鬼冢大叔说我在学校礼堂等着了。 当时, 大家都已经找得精疲力竭, 连校长都累, 因为我的事情被捅到高层那边去了,警视厅高层给校长施压,最后在礼堂上,他人也没有那么严肃地长篇大论,直接给了我一个停学一周的处分,从这周四晚上开始, 到下周末都不准来学校, 回家思过,以儆效尤。 我推测说我去校外的是降谷零,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和他约在校内见面。 而我的事情被高层知道, 则是因为有萩原研二, 他上次去生日会上都成为了妇女之友, 这肯定是他干的。 不过,我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警校处分是非常严厉且警告意味十足的信号。校长公布的时候, 也暗示所有的教官老师们不准帮我。整个礼堂在校长的严声厉色下, 没有人发声, 只是默默地听着。因为停学,我的宿舍也被封了。可是,我家具都卖光了, 家里面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于是在被逐出校门的当晚, 我跟着松田阵平的脚步走。 松田阵平警惕地问道:「你在干嘛?」 他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内, 因此我的台词张嘴就来, 「这个月还没结束,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我们在高玉汤击掌为证……」 「你求人态度能不能好一点?」 我很惊讶,「那你想要我怎么说,你说,我参考一下。」 松田阵平正要给我个范本,结果还没有开口,他就闭嘴了,「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 这傢伙反应越来越快了。 我歪着头说道:「我没地方去,你的房间就借我一下住几天吧。」 「凭什么?」 「那天晚上,我们在高玉汤击掌为证……」 「要是被发现的话,也不关我的事情。」松田阵平没有继续反驳了。 我其实也不慌,被举报之后再说。于是我直接跟着松田阵平的步伐走,走到一半,我突然发现我挑错人了。停学时间是从这周四晚上到下周五结束,那就是说我没有出现在松田阵平的视线里面的话,我不用被拖去写作业。但我暂时也想不到其他备选项。反正看到他没有反应,我就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晚上我们和平处理的分床问题,两人分床头床尾,各裹一条被子。我快要睡觉了,松田阵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反正明天你都不用上课了,记得先把犯罪心理课的作业写起来。」 我的眼睛就睁开了,「我停课了。如果我写作业,参与学习活动就违背了校长停课的规定。」 松田阵平用气音继续道:「谁管你啊?」 「那好,给你一个机会——我们打架定胜负。」 话音刚落,松田阵平干脆利落地复制我的动作。但他速度没我快,我一个翻身直接来个膝十字固,卡着他的胳膊,扭着他的脖子,「嘭」地一声响,我先把松田阵平压制住,把他重新塞回枕头。 「拳击手不擅长地面技吧?我们可以好好切磋交流学习一下。」 「…你这样每次都能赢,难道不觉得无聊吗?」 我说道:「我不赢的话,学那么努力做什么?」 「你不是还要停学一个星期吗?我再跟你比,堵上剩下的时间。但题目是我出——我们比排爆的控刀技术。」 松田阵平所有科目里面,只要牵扯到动手能力的,他总是能做得又快又稳。这方面需要很强的耐心和专注力。我一向在课上划水摸鱼,所以这种作业只要能过,就没放在心上。 看来松田阵平这次很想赢啊! 「可以,我们比一下。」 听到这句话,松田阵平便活动起来。 我跟着翻坐起身,腰上还缠着一团被单的时候,松田阵平扔了一个手电筒给我。 「出门?」 「就在这里进行。」 我玩着手电筒的光,见松田阵平从自己柜子上拿了两个自制的纸盒,纸盒做成「匚」型,里面放着叠放着a4纸,对外开口的地方还有刻度,从0到29里面,对应a4的长度。 「比赛时间是十五秒。每个盒子里面放了10张纸,按照刻度可以切29刀,每刀不深过0.5毫米,不长过0.5厘米,谁完成的多,谁就赢,怎么样?」 第100页 我拿着手电筒照自己的下巴,说道:「这个控刀训练装置是你自己做的?」这不是说这个装置有多精妙,而是它的设计想法就很优秀。 「当然,我不是说过我要去爆炸物处理班吗?只是上课练习怎么够。」 哦! 肃然起敬! 「我看看。」 我伸手跟他要纸盒,0.5毫米深就不能切过五张纸,而且纸上没有刻度线,只能靠目力判定0.5厘米。估计松田阵平练过不少了,所以刻意放水,不超过某个刻度就算完成,最低限度划水也行。不过时间只有15秒。心态要非常稳,才能做到连切。 「你应该练过了,有优势。」 「我可以让你三秒。」 「那倒不用,你让我试着彩排一次。到时候也不用新的纸,直接倒放过来就好。」 松田阵平听我这么配合,明显有些疑虑,但他也看不出什么,便很快说道:「可以,也没什么。」 于是我们借着手电筒的光开始第一次对局练习。 十五秒内想用话语来让对方分心的话必须一击必杀,但现在说任何话都太明显了。尤其是松田阵平上过一次当了,第二次绝对不会听。 十五秒初次练习,松田阵平直接切到了18,而且控制在第四页纸上,手非常稳。相反我的切到了25,但是自己拼手速,但纸页破损程度不一,大部分直接破了七八页,长度更是长短不一,合格率并没有一半。 我拿着美术刀重新比划了一下,要速度就不能保持力度,像刚才松田阵平绷紧十五秒手臂肌肉,和负重训练也有的一拼。 「怎么样?」 松田阵平看我,表情克制着得意。 「随时可以开始。」 我把纸张全部翻过来,见松田阵平重置时间,随口说道:「如果我输了,你是不是要赶我出去?」 「这很难说。」 「很好,沖你这句话。」我拍着桌子说道,「我要输了,我就去追萩原研二的姐姐。反正我闲着。」 松田阵平眼睛睁大,「你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是吧?」 「没有,我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千速姐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 「只要比你多一点可能就行。」我捏着手指,比一个小小的差距。 松田阵平盯着我,最后说道:「你不可能去追的,千速姐家里没钱。你对她不感兴趣。」 「…我愿意花这个时间。」 「没关系,我连这个时间也不会给你的。」松田阵平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重新对上手机预设好的时间,「准备开始。」 15、14、13、12、11。 房间里面连唿吸声变得清晰明了。之前没有梳理好的头髮从耳后散落下来,在手电筒的光里面找出帘布一样的阴影。 10、9、8、7、6。 余光下的松田阵平手又快又稳,比起之前的对局练习更快,切页间的声音毫不拖泥带水。 5、4、3、2、1、叮叮叮叮—— 我们两个同时停下手,借着手电筒的光,松田阵平切了21页,每一刀又准又漂亮,就像用机器切页一样精准细緻。 「你真的很想赢我。」 松田阵平颇为自满,说道:「我早就想跟你比一场比赛,只是没有机会安排上而已。」 「好吧,」我跟着慢慢站起身,说道,「我认输……」 趁松田阵平不注意,我直接跳到床上,大字型霸占着单人床。松田阵平跟着拽我身上的被子,说道:「去地上睡。」 「我说输了就是输了吗?自己去数。」 松田阵平一怔,转身去数页码,虽然每一页深浅不一,但我切到了24页,成功率也是百分之百。 我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是控制手稳,我的枪是白练的吗?」 我和松田阵平最大的区别在于我对这种精确到毫米的控刀训练没有肌肉记忆,我没办法目测深度,所以我要人为地制造出一条标准线。 「我只是不确定深度而已。第一次排练,我刻意拉深纸页,借着手电筒的光,我就可以看到每一刀都有一条清晰的线。把纸页翻转过来后,线也不会消失。这个时候,我需要做的不是去考虑速度和力度两件事,而是盯着标准答案考虑速度,每次都只切到标准答案那条线的水平位置上就好了。虽然你对获胜条件弄得很宽,但我也不想赢得太难看。」 「你知道什么是天才吗?」 我骄傲地说道。 「我就是。」 「…那你还要提什么千速姐?」 「当然是给你施压,影响你的发挥。我要是输了,怎么办?我这人非常输不起。」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下,用被单把我捲成春卷,扔到床的另一边。 第二天根据生物钟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整个人掉到了床边,身上全是被子,手上还抓着松田阵平的枕头。而松田阵平倒立着站在我面前,身上已经换了训练服。 「大早上就在锻鍊了?」 松田阵平把我的头从床边扔回床上,他人就看起来正常多了。而且他的一只眼睛的眼眶有明显的乌青。 「你怎么有办法睡出一只熊猫眼的?」 松田阵平冰冷地看着我,「拜一个睡相极好的人所赐,我半夜就又被打又被踹,根本不能睡觉。」 我完全没有印象,但这不是重点,「我都说你自己睡地板了。」 第101页 「这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要睡地板?」 我在空气里面点点手指说道:「当你把我放进你房间,你就应该预想到这个结局了。」我对此毫无廉耻和羞愧心。 见他要出门,我顺便拉住他的衣服下摆,「松田,早餐给我买呗。」 「想得美。」 我才不管呢,「我会一直等你买饭回来的。」 「……」松田阵平吸了一口气,耐住性子说道,「你要吃什么?」 我还是知道不能闹得太过分,所以抱着枕头说道:「你买的,我都爱吃。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买我喜欢的。毕竟,我还记得我们那晚在高玉汤……」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好烦啊!你能不能换个台词?」 「没问题,谢谢松田君,你真棒!」 不过我没有想到每天都有人伺候,我还不用写作业不用上课的快乐日子结束得那么早。就在上午,我看着学生们去训练场,而我穿着便服,趿着拖鞋,大摇大摆地走出校门,到便利店买零食。小山竹太当时非常震惊,明明是工作日,我怎么穿成这样到处走,不用上课了吗? 我但笑不语。 正是心情大好,刚好又看到有野猫在翻空荡荡的垃圾桶,于是我去买了一包猫食,蹲在路边餵它们。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体质。反正从小到大,我就很容易讨动物喜欢。它们就是不怕我。 通常野猫对陌生人投食的时候,它们都会很警惕。可是我放在地上的时候,它们就不怕生地跑过来吃了,还「吧唧吧唧」地小声吃着。要是我是猫的话,首先就要在空气里面兇勐地扒拉几下,把人给吓跑,我才放心吃。这群猫戒心还是低了。 因为我怕摸出一手虱子,就只是在旁边看几眼而已。 然而就在我打算起身的时候,刚好和身后的人对上了视线。对方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面容清秀俊朗,十分年轻,很像是什么世界五百强的精英人士,但那双丹凤眼就跟标识一样,一下子让我认出对方是谁。 「你好,请问你知道,东京都警视厅警察学校怎么走吗?」 对方说话方式依旧一字一句,有条不紊。 诸伏高明怎么会在这里? 「……」 第44章 诸伏高明是来找诸伏景光的吗? 在我开口前, 我脑袋第一个想法就是我得骗他。 这个时间正是警校生上课的时间段,他又不知道我是谁,一定也想不到我是警校生。先骗他去其他地方绕一圈, 然后我再熘回宿舍躲起来。 这个想法很快就推翻了。 现在是上课期间。诸伏高明这个时候要找诸伏景光, 不合时宜,也不一定见得到,起码要约在下午课程结束之后, 两人才有足够的时间叙旧。诸伏高明这个时间段就开始找警校位置。那有两种可能, 一是先提前踩点,了解自家弟弟的学习和生活环境;二是他现在其实是在出差状态,有什么事情要找警校配合。 我再仔细看他的手,什么东西都没有带, 应该是来查案子了。 他看着我打量他片刻,也不发话,我指着一个错误的方向, 闷着声说:「你去那找找看。」 诸伏高明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表情上不太信,但也没有多说,微微欠了身就离开。而我继续蹲在地上佯装淡定。如果我的眼睛能发出镭射, 现在两只小猫的头顶应该秃掉了。听着他的脚步声果然朝着我指去的方向离开后, 我抓着我的零食袋立刻跑回宿舍。 松田阵平的房间没有锁。因为他觉得就算给我钥匙, 我也能把钥匙弄丢,所以直接让我出入不要锁门。松田阵平还警告我不准用髮夹撬锁,搞得跟小偷似的。 他这话是有道理的。 我要是能用髮夹撬锁, 其他人的房间门锁也相当于摆设。要是我一个人在宿舍里面待着, 有人东西丢了, 我还免不了要被怀疑。 我把零食放在松田阵平桌子上, 连忙打电话问毛利大叔知不知道诸伏高明来警校了。但估计这个时间段,他去赌马,完全没有听到电话响声。 我在脑袋里面开始预想各种画面—— 已知诸伏高明是了解整个案件过程,且对我有误解的人,要是他知道我打了外守一,我被停学处分,外守一也不能继续接警校的工作单子,诸伏高明会有什么样的联想? 答案只有一个,他一定会误解。 我整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 现在最优解就是跟他解释,我本来就是那种暴脾气,别人惹我不爽,我就会动手,完全不知道对方身份。顺便可以把电话那些解释不清的事情解释明白。 我越想越头脑清醒。 我还可以把毛利大叔给的资料转给他。从此,我再也不用烦恼诸伏景光的事情了。 这么想,我马上就行动起来。 早知道我当时知道诸伏景光自己在调查的时候,我就不要开口说话了,查到外守一是兇手,那又怎么样?他纠结、痛苦、烦恼都不关我事。我何必插一手,自找麻烦呢? 我想着反正要出门了,顺便带上胖胖熘一圈。 不过没想到我刚在校门就出现,就和外守一冤家路窄。他看到我的时候,整个眼睛都睁大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觉得我昨天那些力度,起码他会觉得全身酸疼不止。现在还能走过来,说明这人真的是耐打。 第102页 「这话该是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边说边开始在抡手臂。 外守一退了一大步,脚步已经退到了保安室的方向,说道:「你把我工作给弄没了,我要找警校理论?我还要申讨!」 我盯着他的眼,冷笑道:「你要申讨什么?老大叔啊老大叔,你以为你做的恶事是没有人知道的吗?还想在这里当苦主,过去十五年的日子过得太安逸,让你想法也变得天真了,是吧?」 外守一脸上闪过恐慌,飞快地看向旁边的保安,试图确认他有没有听到什么,但也不敢和我继续说话,直接跑。 「呸。」 浪费我时间。 保安好奇地看向我:「十五年前是发生什么事情?」 「我就是吓吓他而已。下次直接赶走他。」我觉得这种事还是得让保安大叔把控一下比较好。 也不知道保安有没有在听,他继续问道:「这人果然有问题吗?」 「暂时让他别在周围蹓跶就好了。」 我觉得他只是为了工作而来学校的话,那我只是把他想得太深了,他也不会再来了。但如果是在谋其他小九九的话,他可能还会再回来。 要不是这人离得太近,我直接弄个社会性死亡就好了。 不过我又想起他离开时的眼神——他很害怕,也很生气,脸都白了。我记得我看过这种眼睛,也不说是像被毒蛇盯上了,更像是被臭蟑螂盯上了一样,烦躁感就从心里探出头来。我本来还想再说一点,但是说了也没有用。因为胖胖直接把我绕城线圈,我得走了,看来它等得不耐烦了。 「弘一君,你要去哪里?」 我拍了拍我的背包,说道:「我去警视厅一趟,给人送个礼物。如果有叫诸伏高明的访客过来的话,你打个电话给我。」说着,我把遛狗绳给绕出来,带着小狗跑了。 我到警视厅之后,和熟人打了一声招唿,又问了警视厅警备部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的方向怎么走。目暮警官带着我走在前面,回头问我道:「你要找谁吗?」 「找有话语权,能主事的。」我得意地拍了拍我的背包,说道。 「那就是梅岛警视了。」目暮警官回头看我说道,「要我帮忙介绍吗?你应该没见过他。」 「没事没事。」 话说到这里了,目暮警官才把最想问的问题扔出来,道:「你不是应该在警校吗?怎么在这里?应该不会是逃课吧?」 「……」 我假装没听到,一脸发现办公室的门牌的惊喜,直接把胖胖的遛狗绳塞进目暮警官的手里面,装作迫不及待地走进办公室。 警备部机动组办公室的门是分前后门,梅岛警视就坐在右手边的正中间,人戴着墨镜,正在看报纸。我觉得他这样眼睛迟早会看坏。办公室里面的人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把我放心上,我径直走到梅岛警视面前。大背包放在他桌子上。 「你在这里管事的吧?」 梅岛警视的墨镜不够黑,我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在墨镜后面动了动,说道:「你找错地方了吧?这里不做刑案侦查业务,不包括走失青年服务。你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他又看向我的背包。如果里面有炸弹的话,我根本不敢这么随意地放置,所以他也没有说话,等着我自己回答。 「我的名字不重要。我给看个东西。」我把松田阵平做的控刀训练盒放在他的桌子上,说道,「15秒连切20刀,深度不超过0.5毫米,你要不要挑战一下这种控刀训练?」 梅岛警视把报纸放在一边,动手拨着纸张,每张纸都齐齐整整,「跟机器切的一样。」梅岛警视抬眼看向我,说道:「你做的?你想来踢馆,还是做什么?」 我还没有开口,他就很快打断我的话,继续说道:「如果是警校生,直接在志向表上面填上目标部门就可以了,需要专门来自荐吗?」 我笑道:「您是不是现在就对我来的目的非常感兴趣了?」 梅岛警视才不理会我的油嘴滑舌,说道:「干脆开门见山,说说你来的目的。」 「我叫榎本弘一。」 我声音刚落,对方瞥了我一眼,没做多余的反应,但手指动了动。 「警视厅警视总监是我认识的大叔,听我在警校上课,就告诉我——要我到处留意学生,把他们举荐到相对应的部门。听白马大叔说,你们排爆班一直都缺的排爆手。而我介绍的这名学生恰恰好擅长器械拆卸修补,体能成绩又稳定在全校前十,尤其擅长排爆,但他的兴趣方向只在刑侦。他在家有个病重的老爹,还有稳定发展关系的女友,未来结婚计划是三年两胎。所以,想要拐他到排爆班这么危险的部门来,真的非常难。我是特意过来跟你商量,要怎么拐他进你们排爆班。」 梅岛警视又拨了拨刚才他说像机器切的纸页,「你怎么想?」 我仿佛已经看到鱼儿上钩了,便说道:「高薪肯定是要的。特招生的晋升福利和奖金总得先安排上。不过不管怎么说,高薪也比不上长命,对吧?我刚才看了周围一圈——我就不说了。」 梅岛警视嘴角抽了抽。 我继续说道:「男生都好面子。如果梅岛警视能专门到警校特邀学生的话,他起码不知道怎么拒绝。」 梅岛警视看向我,狐疑地说道:「这有效吗?」 第103页 「梅岛警视你想想看你当年在警校,若是有名警视过来邀请你入他们的部门,你怎么想?」我笑了一下,说道,「梅岛警视也可以回警校看一下对方的实力是否达标。毕竟我就是这一张嘴,说了你也不一定信,还是您自己亲眼过目会更合适一点。而且就算劝不动,当是回警校怀念一下过去也可以。总之这买卖不亏。」 梅岛警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确实对你说的学生感兴趣。」 我顺便给他强调一个重点,「我之前问过他对排爆感不感兴趣时,他也说实话了,他对排爆部门工作也不了解,感觉刑侦会更适合他。可是,你看看,以他这种控刀技术和这种天赋,你们稍微培养一下。不用三年,直接一年就可以出一名主排爆手。这种话由我说,他是不可能信的。要是换个人呢?比如说大名鼎鼎的梅岛警视亲自邀请的话,效果就不一样了。他是很优秀的人才,去刑侦真的也很不错,但我就是怕梅岛警视以后才发现他这位人才,会非常遗憾。你知道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说完,我就认真地望着梅岛警视,给他不要错过的眼神。 梅岛警视也不拐弯抹角了,「你说的那个人什么时候上排爆课,我去观摩一下他的课堂表现。」 我把准备好的纸片递给他,「我还要去找刑侦科的目暮警官,还请梅岛警视跟对方聊的时候,不要谈到我。我还在秘密地观察其他学生。要是其他人以为我负责警视厅内荐的话,我会很麻烦。」 梅岛警视看着纸片默念着「松田阵平」的名字,再看我,「谢了。」 「为人民排忧解难,为人民服务,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里说一段后话。 当天晚上我被松田阵平追着打,问我到底哪里听说他有病重的老父亲和稳定的女友了。我当场就不服气地质问为什么知道是我。松田阵平说会说这种话的人只有我。我就问他答应没。 松田阵平压制我的脖颈说道:「当然……」 我还怕他死要面子,说什么白给的他不要。我是直接给他竖大拇指,「没给你爷爷我丢脸!我可是把你吹上天了。」 松田阵平继续压着我,「但我也告诉被套路的梅岛警视,我一定会加上他的份教训你的。」然后,我的肩背都被他拍红了。 我从此记住了松田阵平是一只白眼狼。 第45章 我从梅岛警视的办公室离开的时候, 感觉这次稳了。 虽然松田阵平一定能进爆炸物处理班,但是他是非职业组,按规矩得从底层慢慢爬。日本职场文化又是前后辈文化, 到时候松田阵平说话又那么直, 难免会吃亏。我一开始觉得这也无所谓,但昨天晚上见他一通操作之后,我真心觉得他对这份职业是上心且热爱的, 而且还有专业水平, 那未来根本没必要绕那么多弯路。 反正也是闲着,我就来警视厅投石问路。 不过,我看梅岛警视的性格还挺直的,属于那种看重下属实力的有责任心的上司。我预感松田阵平以后工作环境挺顺心的。 我从警视厅出来之后, 才意识到我手机里面进来了两次未接来电,而且号码是两个不熟悉的电话号码。我原本不想理会,但就在删除记录的时候, 其中有一个刚好发了一条简讯给我「榎本君, 这是诸伏高明,注意到你有事找我。但因为打不通你的电话,所以目前处在借用门卫手机代发简讯的情况。希望可以获得回復。」 我这时想起一件事情, 我上次把诸伏兄弟的联繫电话不仅删了还放进了黑名单。他们想要打给我, 也没有办法。不过, 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和真实的诸伏高明见面。我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警校生还没有下课,那他应该还没有和诸伏景光见面。我在时间上是有优势的。于是我打电话给诸伏高明, 约他在附近公园见面。 选一个开阔的免费的地方见面。 我这次要明明白白地跟他说清楚我们之间的误会。我还把毛利大叔的资料带回给他了。 公园里面有一块地是专门给狗玩耍的空地。今天又不是周末, 人来的也少, 我就直接把胖胖放进去, 让它自己玩,否则等一下说话的时候,一定会非常妨碍我。 诸伏高明到的时候,我恰好在余光里面看到他的身影,所以一抬起头就和他对上视线。他看到我的眼神并没有动摇,我突然觉得其实他在便利店门前就已经认出我是谁,只是问个路来再次确认。想法很多,但说出来的话却少。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你?」 「在警校门口需要写访客信息的时候,保安重复看了我的名字两次。我随口问了情况,发现你可能在找我。」诸伏高明说得轻描淡写,把我们之前在便利店的试探直接模煳掉了。 我从背包里面拿出一沓资料递给他,诸伏高明的两手依旧垂着,并没有动作。 我必须从头到尾跟他解释一遍情况。 「这是毛利大叔努力的结果。我还在想着,再不来,我就只能扔垃圾桶里面了。之前我们在手机里面谈了一些话,但那会是因为我在毛利大叔的事务所里面,我不方便说全,所以才就这么囫囵吞枣地认了你说的话。」 「你急吗?」 诸伏高明问道。 我眼睛动了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第104页 诸伏高明指着来路的方向,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来的时候看到一家咖啡馆,我请你喝咖啡,我们可以慢慢说。」 「我不用喝。」 而且,胖胖还在玩。 诸伏高明说道:「我觉得我们会说一段时间,还请允许我去买一些饮料过来。榎本君,你有什么偏好吗?」 他说的时候,还把目光放在公园的流动餐饮车。我原本想着哪里会说很久,我一分钟就可以解决,结果刚好看到餐饮车上面还有卖限定季节的草莓可丽饼。 「那我要吃草莓可丽饼,加一勺草莓冰淇淋。」 我掏着口袋里面的硬币,正要给他递钱,诸伏高明本人就婉拒了。离开前他斯文地说了一句,「请不要在意这点小事。」我维持原来的动作站了一两秒,发现诸伏高明真的有条不紊,不论我说什么,我做什么,他的节奏完全都没有乱,步调稳如泰山。我突然在想,我们该不会真的要说很久吧? 我插着口袋,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短暂地发了一下呆,走神片刻,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入警校前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牵扯那么多事情。 我那会还想过的,案例报告上我把教官们都给整了,暗示他们我随时可以把控节奏,别再叫我去查什么案子了。然后我就遇上了诸伏景光。我现在都有点忘记我当初为什么答应要帮他查案子了。我仔细想想,才想起来,是因为被突然打了八十万日元,我没地方花,刚好碰上毛利大叔请我吃饭,我就给借着诸伏景光的案子给毛利大叔塞钱。 查案子不过是顺带的。 我也没有想过毛利大叔这么靠谱,还真的查了不少内容,不得已我就跟着诸伏景光的节奏去参加了联谊,还认识了萩原研二。为了躲避发出友好信号的萩原研二、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我被迫和松田阵平组队一个月。我又和诸伏景光冷战,又在学校门口打架,今天还去警视厅给松田阵平做推销了? 我疯了吧? 我一定是疯了。 这要是被两个月前的我知道,一定会被强抓着说,我一定是被人附身,迷了心智,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股要拨乱反正的雄心壮志让我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我不能继续这样子下去了。 然而我刚站起来,诸伏高明就从我面前走过,递给我一捧丰盛的草莓可丽饼,慢条斯理地说道:「榎本君,你可以直接坐着,不用站起身。」 我发现他误会我的举动是在迎接他了,但跟他解释也没有什么用。我重新坐回去,看着红润的草莓正在直勾勾地望着我。于是我先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窜上舌尖。我连肩膀也跟着塌了下来。我这个时候又明白过来了,不是我疯了,而是我懒得去积极地反抗每一个生活节点,结果才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每次只要再坚决一点,我就可以回归自己初期设想的生活一点点。可是每次第二次要坚决拒绝的时候,我就开始说服自己去犯懒,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虽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咸鱼,到底是行为艺术,还是思想哲学,还是人生态度,还是生活现状? 这是一个难题。 「榎本君,你可以说了。」 诸伏高明自己只要了一瓶矿泉水。 「让我想想怎么说。」 诸伏高明便说道:「那我可以先开始吗?」 我抬眼看向他,刚巧和他那双与诸伏景光一模一样的眼瞳对上了。老实说,他比起诸伏景光来说,人要长得更秀气一些,很难想像他是怎么大声呵斥罪犯乖乖束手就擒的。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凶。 「嗯。」我顺势咬了一口可丽饼。 「我听门卫说,你昨天因为打人,被警校停学一周。」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被打的对象是外守一。」诸伏高明的眼瞳瞳光没有一丝波动,「据毛利先生的调查,我记得外守一很可能是当年的那名兇手。」因为他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我反而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和他发生了一点口角,之后才知道他是外守一的。」我耸了耸肩,说道,「诸伏先生,你对我产生误解了。我其实不是什么好人。」 诸伏高明听到这句话后,重新调整坐姿,表现得更为专注认真,「我愿洗耳恭听。」 「……」 你正常听就可以了!!!! 我压抑住自己吐槽的冲动,重新整理情绪,说道:「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大的误会。我当时会答应诸伏同学查他当年的案子,完全只是在给我毛利大叔搞点营收而已。那天他打电话邀请我吃饭,我想起他转职当侦探后生活可能不稳定,正好诸伏同学来问,我就觉得可以拿他的事当桥,给毛利大叔八十万。这就是八十万的开头,不是为了什么诸伏同学。」 「其实一开始,我对诸伏同学调查案子的行为就是持完全不贊同的意见。因为公诉期已经过了,再查没什么意义。就以诸伏同学温吞的性格来说,他除了对自己生闷气,自省自责后悔痛苦之外,我觉得他完全拿那个兇手没办法。也许他可能也会怒上心头,仇恨蒙蔽了他的眼睛,但是万一呢?万一兇手已经回归正常生活了,而且还家庭美满,我觉得他杀人,会更放不过自己。左右是个结,怎么都是死结。我就更推荐诸伏同学认识毛利大叔,延迟调查进程。我想着等他入职场,开始忙起来了,很多情绪反而从忙碌中纾解出去。」 第105页 诸伏高明听到这里侧了一下头,「更推荐?」 「虽然是我大叔,我不应该这么说,但是他确实在查案方面有点不尽人意。我也没有想到他这次会那么靠谱,居然直接调查到最后来,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人就在学校附近。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故意在那里出现的,毕竟外守洗衣店也不是可移动的,而且谁会想到诸伏同学当警察,我认为这里面太巧合了。」 我顿了顿,说道:「不知道诸伏同学跟你讲了没?他已经开始回忆起案件的细节了,并且离真相很近。我试图去阻止他继续调查。结果,我也被他发现,原来一开始我就不支持他查案子。因为我们这番摊牌,我觉得这件案子在我这里就结束了。」 我正色道:「我的态度就是不查。那委託人坚持要查,我无能为力,也不去理会。现在反正你过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毛利大叔给的资料,这个就给你。我希望诸伏先生不要继续误会我在为诸伏同学努力什么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诸伏高明听到这里,眉头微微蹙起,说道:「抱歉,我可能听得不太明白。」 「什么?」 「…这和你打外守一,让他不要靠近警校,有什么关系呢?」 「额…就………」 「如果你想澄清的是,你其实一开始就不想管这件事,可以不理会外守一。他和你不是无关的吗?再来,你真的不想管这件事,其实真相查到哪里,也没有关系。如果真到景光必须要自己面对的情况,你也可以放手了。最后,你真的只是想要给毛利先生制造营收的话,为什么还要担心景光的问题?这些都是我不理解的地方。我推断出来的理由是,其实你对景光动了恻隐之心。可你又开局跟我认真地解释你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榎本君,你是想从哪个角度解释你不是好人,可以再和我说清楚一下吗?」 ……你不要以为我说不过你。 「你不理解是你的问题,反正我言尽于此,我还把你们的联繫电话删除了,就说明我要和你们分道扬镳,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有没有问题?」 诸伏高明不假思索地说道:「没问题。」 「……」 「但我希望我弟弟至少为你的停学负责。」 「………」 「你认为他不行的话,你愿意选我也可以。」 「………………」 第46章 我觉得跟诸伏高明说不清了。 他的逻辑和我的逻辑跟油与水一样完全不相容。 「你真要负责的吗?」我朝着他的方向伸开手, 说道,「那给我钱吧,多少都可以, 只要你觉得这个数值得你说的那个『负责』。我没有检验你诚意的意思。你可以完全不给。但我心里有数。」 我把问题完全扔给了诸伏高明。 给多了, 他可能会觉得不值。 给少了,他说的「负责」也不过如此。 诸伏高明看着我的眼神动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话。我忍不住笑起来了, 咬着可丽饼慢慢地吃了起来, 就看他要怎么做。反正给了钱,我们说的事情就两清了。果然,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就在我想着诸伏高明无计可施的时候,他从钱包里面掏出一张信用卡, 说道:「这个给你。因为你不是我的直系亲属,也不是配偶,所以我没办法给你办置附属卡。你可以直接用我的。想用多少都可以, 但我并不是有钱人, 每天都有限额,超过了就刷不出来了。没问题的话,我现在给你密码?」 哈? 哈?? 哈?!! 这就是所谓的用魔法打败魔法吗? 我觉得他在耍我, 但我完全没有证据。 我为什么要一个陌生人的信用卡?我的几十万「巨资」都没有地方花。 「我真是服了你了。」我把信用卡拿还给他。 诸伏高明平稳地说道:「被警校记过的话, 要是学校要追究, 你根本没有办法从警校毕业,以后也当不了警察。这件事到底是我们兄弟两个人引起来的,如果我当时不坚决把事情推给你, 你也不用採取这种手段。」 「我就是个暴脾气, 在学校见谁都打, 和外守一没关系, 我心情不好就打人,只是现在就发现了。当不了警察,我还有其他出路。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真的有点头晕了,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和别人掰碎了细节谈心理过程。我和鬼冢大叔都没解释那么多,「诸伏先生,我态度都那么明显了,你要不要放过我?」 「你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我这个时候已经吃完可丽饼,枕着手臂,口吻冷硬地说道:「我跟你都不熟,你做的都让我觉得很讨厌。我接下来的话会越来越难听了。我敬你是同期的兄长,没必要搞得太难看。但你得寸进尺,就不能怪我说话难听了。」 诸伏高明微微嘆了一声,继续正色道:「抱歉,我并没有想给你任何压力。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们导致的之后,你一而再地拒绝,让我内心难安。」 「……」 我最讨厌和好人打交道,拖泥带水。可我又没有觉得我做了什么,让我开口跟他要做什么,总觉得我占了他便宜似的。要是熟人,我就无所谓了。陌生人就很烦躁。 「要不你再想想,有什么能让我做的?」 第106页 「你真讨厌。」 诸伏高明听到跟没有听到一样,朝着公园里面独自奔跑旋转跳跃的胖胖,说道:「那条英国边牧是你带过来的吧?我看你总是时不时看一下。你喜欢动物?」 我用非常大爷的口吻说道:「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但我知道我不喜欢什么。」 「我看你停学之后,还是自由出入学校,你是还住在学校宿舍吗?」 「对,蹭同学的房间。」 「那你跟他的关系应该不错。」诸伏高明说道,「按我感觉,你不太喜欢和别人贴近。但你却想和他同住。」 「人原本就分远近亲疏,这跟关系好坏是没有关系的。」我煞有介事地说道,「这句话我不解释,你自己理解。」 诸伏高明听到这里的时候,嘴角笑了一下,笑意很浅,但是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我又发现诸伏高明和诸伏景光像的地方了,除了眼睛之外,他们在莫名其妙的点上会笑,简而言之笑点奇怪。 我瘫坐了一会儿,说道:「你来这里应该不是专门来找你弟弟的吧?时间都不对,现在又不是下课时间。」而且,他之前也说是门卫处那里才听说我打人的事情,所以他是抱着未知来到这里的。 「我来找你的。」 「我的意思是,你来东京不是专门来找你弟弟的。」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是来出差办案的,所以顺便过来的吗?别说那些障眼法的话,对我没用。」 诸伏高明面不改色地说道:「长野县有一名罪犯逃逸到东京都,我和我同事现在与东京都警视厅合作调查。今天刚到的。」 「所以你现在在工作?」我肃然起敬,居然公然划水,「你要不要给我点封口费?」 诸伏高明从钱包里面掏出一张刚才的信用卡。 …… 这人玩不起了。 「我教你,要是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你这个时候在做现场调查,询问路人有没有见到可疑人物。因为这个可能提供线索的路人要求很多,你请了路人吃东西,套线索,你说不定还能报销可丽饼的费用。」 「那我总要过一下流程。」 我觉得我好像自己入套了,就像玩毛线圈却把自己缠起来的那种小动物。 诸伏高明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名相貌平平的大叔。 因为犯下杀人罪被捕,但在被捕前左腿部骨折受伤,所以送往监狱前并没有铐脚镣,结果被他觑得机会,抢了一旁的小轿车一路往东。抛车地点就在东京都内的空地,但是地方刑警并没有接收到任何异样或者有报案者。 现在闻讯而来的长野县刑警和东京警视厅打配合,对这片地区进行地毯式搜索。警方怀疑,犯人其实混入了住宅区的普通人户内部,直至腿伤痊癒。现在有无辜的家庭正被控制着。 「这样查,得查多久?」 东京都人就那么多,对方乔装打扮一下,也够警察折腾了。相信警方也应该控制了犯人可能会联繫的亲友。 「首先还是做悬赏通告,榎本君也可以参与。」 「行,到时候看。」 我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放一边了。 诸伏高明离开前委託我一件事——让我继续保管毛利大叔的资料。如果诸伏景光解出来了,再给对方。 我看着资料又被转交到手上,问出了我很久都没有提到的问题。「诸伏先生,你为什么不查这个长野县的案子。你应该早就当上刑警多年了,你要是早点查,早点破案,也许早就在公诉期内送人进监狱了。」我之前说服自己诸伏高明没有去调查清楚当年的案子,是因为已经过了公诉期,他没有意义继续深入了。 可是几次交流下来,诸伏高明并不是那种没有推理能力的肌肉型刑警,逻辑有条理又清晰。我总觉得他不可能没有半点进展,难道他对兇手没有仇恨吗? 「我只是单纯一问,不会评判你的道德立场或者专业能力。当然,我还是觉得以你的能力,这个案子不至于到今天还是悬案。不过,我也得说我发小她老爹出事故的案子过了十一年了,都没有什么进展,她可是刑警关系户,而且周围也有优秀的刑警。如果你一直没有进展,一直陷入瓶颈,也完全能够理解。」 其实,在这个月里面,我相继遇到了很多人,也遇到了很多事情,像是父亲失踪后依旧过着追求理想的羽田秀吉,像是已经正视父亲死亡,并下决心当刑警的佐藤美和子,还有为了替父亲报仇打算进警视厅做个保护他人的正义警察的松田阵平,还有诸伏高明。他们好像都把过去放下了…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办到的…… 「算了。」我摆摆手,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要问什么。」 诸伏高明的声音冒起来了,「在案件发生之后,我看到壁橱里面的景光时,我第一个想法便是「我现在能放在心上的,那只能是我弟弟」。我必须要先为他的生活做好一切打算 ,才能够去做我自己的事情。我不知道景光原来一直都想查这个案子。我也很抱歉,我总是怕刺伤他,所以在他面前迴避当年的案子,以至于现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并不是他最想依靠的人。」 诸伏高明顿了顿,说道:「所以知道有人愿意为景光如此着想的时候,我其实非常感激。」 第107页 面对面谈,果然是要比在电话上由电子信号处理过的话语要更有感染力。我脑袋里面一片混沌,纠结与不清醒。我想起我那会对松田阵平说我对诸伏景光有私心的事情。我其实不应该对诸伏高明说这件事,但是我不希望他对我抱有太多错解。 「诸伏先生,其实我没有跟你说很多实话。」 「我阻挠诸伏景光的目的并不是说怕他以后受到伤害,知道真相也痛苦,不知道真相也痛苦,干脆选个最轻的方式活下去;而是其实我怕诸伏同学也走出了心理阴影,那我算什么?」 「失去父母的不止我一个,而我父亲之仇沉冤昭雪,周围有的是关爱我的人,他们对我的付出多过了我的给予。我可以克服我所有的弱点,我可以什么事情都争做第一,我几乎把能欺负的人都欺负了,谁都不能欺负我。可明明知道我在自己经歷的困境比不上任何人,但我就是走不出来。这个时候,我遇到了诸伏同学。」 我说,其实我阻挠他,只是希望他陪我而已。 我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是好人。 「我不想欺骗你,从你身上谋求任何好处。」 第47章 我也不知道诸伏高明听进去了没有。 他离开前, 约我明天周六在学校门口见面,想请我吃午饭。 难道他嘴上说请我吃饭,其实是要我付钱, 吃完就跑吗?不至于吧不至于。不过, 他真的要这么做的话,我可是会反击的。 我带着胖胖打算从商业街绕一圈再回去。我想看看那个外守一现在老实了一点没?真想把他的店从原地挖起,扔到垃圾场去, 看着就碍眼。 外守洗衣店今天不营业, 就挂着个停业的挂牌。 我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就在店门口对面发呆的时候,胖胖拽住我手上的遛狗绳在嗅停在路边黑色的保时捷。 起初我没有回神,也就没有管。但是旁边传来总是扑腾扑腾的异感让我把注意力重新投在胖胖身上。只见全身毛绒绒的灰色边牧犬嗅完黑色的车门之后,像是要进门似的扒拉几下车门, 然后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头摇成一大圈棉花糖,好几秒才停。我还是第一次见狗狗打喷嚏,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结果, 胖胖又不知道是不是上瘾了,停止之后又一直扒拉车门,不过两三秒, 又打了一个喷嚏, 这次把头都摇出虚影来。 我被它的反应逗死, 在旁边笑个不停。 我们的动静还挺大的。 在车子的副驾驶位置上,有人摇下半截车窗——是一名金髮蓝瞳的外国女郎,看不清年龄。外国人五官向来比较早熟, 看皮肤也保养得极好, 所以年龄变得十分暧昧不清。 她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冷冷地看我。这个时候要是有一只长毛的波斯猫坐在她怀里面, 那就更像是电影里面那些居高临下的美艷女boss。她现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于是, 我把胖胖的遛狗绳缩减了一半的长度,不让它继续刨别人的车门。 我笑着说道:「车门没有刮花,请放心。如果不放心,我有认识的修车工(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保证把美女的车修得跟刚出厂的一样崭新。」 「没关系。」 几乎是秒答。 对方冷淡地说着流利的日语。这才刚说完,她嘴角还带着一点报復意味的笑容,继续说道:「反正不是我的车。」 我记得我在看洗衣店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身后有段时间。我趁机歪着头,说道:「话说,这里不是可以停车的地方吧?」 金髮女郎挑眉看着我,抱着手臂,颇有一种那又如何的姿态。 其实我也就说这么一嘴。这种小事除非是正义感爆棚,否则基本上没有人会多管闲事。我还可以假装卖个人情。 「不过,像你这样光彩照人的美女,就算用车子把整条路堵满,法律都得看在你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金髮女郎微笑着摇下车窗,手臂撑在窗框上,一股馨香也跟着从车子里面传了出来。这个时候,胖胖又打了一个喷嚏,摇得我的手臂都跟抖筛糠一样。 这下,我能判断只是香水引起胖胖的狗鼻子不舒服。 我正想要撤退,车上的女人便说道:「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类型,小朋友。」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我笑了笑。见她开了车窗,我就借着她打开车窗露出的车内情况,再确定一下这里面没有其他问题。毕竟胖胖虽然是可爱,又因为太活跃显得脑袋空空的,但好歹是警校训练出来的狗狗,像是毒品,鲜血尸体之类的也有一定的敏感度。 ……好吧,我倒是没有看出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金髮女郎伸手掰着我的脸,眸色冰冷地问道:「小年轻,在车里面找什么呢?」 这女的眼好尖啊… 我很快跟上她的话说道:「找有没有可以让我乘坐的空位?姐姐喜欢小奶狗,还是喜欢小狼狗?我很喜欢姐姐,给个机会吧。我很乖的。」 她的指甲片抵着我的脸,就像刀片戳着我似的,又尖又凉,感觉血都在慢慢地往外渗似的。 「你这段时间也在这里吗?我多出来逛逛能不能碰到你呢?」 我笑得越发热情。 金髮女郎审视着我的双眼,确定我是否在说谎,答案为「否」后,她松开了我的两颊。 第108页 我正打算重新站好,余光注意到车旁的镜子上倒映着面色阴郁的外守一的身影。因为视角问题,我看不到他手上有没有拿到什么东西,但他的眼神相当不善。 我本意是没有想过激怒他的,但他的眼神相当地不愉快了。要是想要报復我的话,我也不可能会坐以待毙。区区一个老大叔,打不过我,还想要吓我,真是不长眼。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嗓音从我面前响起来,「哪来的脏东西趴在我车子上,还不快滚!」 我眼皮一跳,站直身子看向对方,正好和对方碧色的眼瞳对上。他手上还有一包未开封的烟,像是去买烟才回来的生活气息十足的人。不过标志性的银髮和黑色风衣,全身似乎由内到外渗着冷气一样的气质让我瞬间回忆起某职业杀手。 呵。 居然敢骂我?! 我瞄了一下外守一的位置,快步朝着对方沖了过去,一个熊抱,「我生命中的挚友!你居然来这里看我。好久没见到你,你都不敢想,我失去你后,我的日子简直陷入了绝境般的痛苦与窒息啊!」 银髮男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是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抽我。所以在我扑到他面前之前,我就预判他会拿武器。我直接借力单手抵着他的手腕,把他的口袋里面的手勐地压了回去,另一只手热情地拍着他的背。 「兄弟,右下方有麻烦的人在盯着我,看在我上次帮你逃过一出麻烦的份上,打个配合呗。」 让外守一记住你的脸,来找你麻烦。 银髮男根本不听我讲话,直接抬起另一只手朝我的脖颈上噼了下来。我迅速地把从他另一处腰际顺来的枪抵在他的腰间上。扣动扳机的声音贴着他的皮肉估计传到了他的大脑皮层里面。总之,在五秒内,他停下无意义的动作,开始听我说话。 「猜猜我怎么做?」 「如果我开了枪,我就假装你喝醉了,扔进后车厢里面,把你的女伴给一起处理了,车子扔在东京湾里,等四五天之后车子从海里浮起来。」 「挚友啊挚友,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呢?」 说完一些废话后,我没有感情波澜地催促道:「把武器和通讯器都给我扔到后座,然后再到车上去。」 银髮男就算这种情况都还能骂我神经病,但我充耳不闻,先把他的武器都往我的口袋里面装。 「你想做什么?」金髮女郎也跟着开口。 「随便送我去哪个地方吧?绕个一圈就是了。」我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不要急,和平相处。」 不到半分钟后,我和胖胖都塞进了这辆车的后座位。我再次检查两人的武器,确定没什么危险后,就单手把枪枝的子弹全给卸了下来。 我举着枪对着两个面色凝重,眼里全是寒芒的人说道:「大家都是一道的,本就该互相帮助,不要这么任性地生气嘛,对不对?挚友,还有美女姐姐?」 我还顺便提醒银髮男,「我上次还帮你躲过了定制店的大麻烦,还被你打了好几下,我都忍了。你有没有必要这么严肃?」 我正在说话,胖胖又在打喷嚏,毛都要炸开了。我笑得躺在椅背上,撸了撸它的狗头,顺势勐踹着金髮女郎的椅背几下,她没想到我会这样,跟着吓了一跳。 「美女,安分点,否则我先把枪射穿你的后脑勺,毕竟一辆车里面不需要那么多乘客。」 我继续踩着驾驶位的椅背上,冷漠提醒道:「绕个一圈就好了,我跟你也没那么熟,还不想跟着你去天涯海角,差不多就得了。」 银髮男只绕了街区半圈,我就下车了。差不多演了一齣戏就好了,下次他们再来就有人帮我盯着他们了。 「香车美女,不错不错!」 我下车之后,还不忘夸奖一番。 「下次见面请你们喝咖啡哈!旅途真愉快!」 金髮女郎盯着我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们互留神秘吧?我不探究你是谁,你也别管我是谁,各自相安无事。你管好自己…」我挑眉看向银髮男,说道,「只做好组织的事就好。」 我离车子只离开了两步,身后的车子有异响,余光处看到橱窗上银髮男端出一柄枪对准我的后脑勺。我在车上已经拆了他们两个五柄枪了,他还有一柄。 现在回头只会增加视线盲点,还不如就这么盯着橱窗看他的动作。我站定原地,没有回头,想起我刚才顺走了他的香菸,于是愉快地举起香菸,朝着他的方向摇了摇,继续大步往前走。在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怪胎」后,车子就开走了。 下次见面得先把那个男的大拇指掰断才行。 话说,我倒不是很介意他们查到我是警校生。 他们查到还能怎么样,见面都干不死我,还想查到我身份之后,进入警视厅这龙潭虎穴里面被我生撕活剥吗?不过,我更觉得他们可能真以为我是什么混黑的,能把身份洗得比雪还白。 我拎着胖胖回警校的时候,保安问我,今天胖胖表现怎么样? 这不得不说,它今天超乖,路上都没有拉过一次狗便便。 今天特别难得! 「对不对哦?胖胖。」 胖胖听到我的话之后,骄傲地狂甩着尾巴。 第48章 周五晚上没有夜课。 决定回宿舍赶作业的松田阵平给我带杂蔬炒肉套餐。 第109页 这肉没有问题, 超好吃,但里面全是玉米笋、胡萝蔔、青椒、绿花椰菜和葱。这完全是报復我早上说他有病重的父亲和女友的行为。说说又不会掉一层皮。 我决定恨松田阵平一辈子。 因为从不浪费食物是我仅有的美德,所以我不得不尽可能地把蔬菜全部吃了, 顺便看松田阵平疯狂地写心理课的作业。 我在床上玩了三个小时的将棋游戏,松田阵平都没有理我一下,于是我拿枕头戳他。 「都十点多了,你眼睛要瞎吗?」 「拜某个完全不帮忙的人所赐, 我必须今天至少要能把整个草稿理出来, 我还得看文献。你看吗?」 「反正都已经被特招了,你还写什么作业?悠着点来呗。」 我就不懂这么认真有什么意义。反正之后他也不会用到。就算这门课挂掉,那边都不会理了。而且, 我还帮警察破案了, 怎么着这种实际操作和运用也可以加点分吧? 我说完之后, 松田阵平果然没在听。 我忍了忍十几秒,又继续拿枕头戳他。这次我还没开口,松田阵平的反射弧终于像是绕了世界一圈之后回来, 说道:「话说,今天来的那个警察还邀请了hagi。」 「诶?」我对萩原研二的实操课就没有那么注意了,可能我只记第一名而已。「那他去吗?」 被看中不是很棒吗? 「他还在犹豫。」 「有什么好犹豫的?特招升职快, 以后可以躺平, 吃香喝辣,有什么不好的?」 松田阵平盯着我的眼神就跟看社会米虫一样, 说道:「谁像你一样只会考虑钱?」 「我要是有富婆愿意养我, 我就不工作了。」 「你连女生都不看, 哪来的富婆给你?」 我觉得松田阵平就像那些不会用长弓射箭, 就手拿着箭矢插别人膝盖的卑鄙傢伙, 正面说不过我, 就精神攻击我。 「你只是找人养你的话,根本不需要富婆吧?还是你对富婆有什么要求吗?比如说家里有金矿之类的,保证你每天吃什么米其林大餐吗?」 我这方面没有细想,但我觉得「被富婆养」是一个生活概念,指代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有钱有闲的生活。 「你自己成为有钱人,不是更容易吗?」 「你看不出我一点都不想努力吗?」 「那你也努力给自己弄个特招,之后也可以躺平,吃香喝辣。」松田阵平看我双脚踩着地,头枕着床的咸鱼样,踢着我的小腿说道,「稍微努力一下。」 「……」 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我努力去弄个特招,就显得自己太努力了。 我差不多就得了。 我见松田阵平还在踢我,我反踢回去,脚下交锋如骤雨不停,但口吻却继续慢腾腾地说道:「萩原为什么不去啊?你们说不定一毕业就可以当主排爆手,到时候立什么功可比刑侦查案简单得多。还不怕挨骂,你们可是珍贵的技术人员。」 「他有很多顾虑吧。」松田阵平说道。 「你这话一说,就知道你没有问清楚。」 不过,松田阵平也不是那种爱刨根问底。萩原研二看起来轻浮又热情积极,但其实想法很多。倒不是说他有什么心眼心机,仅仅只是因为擅长察言观色的人总是容易多虑, 松田阵平问:「你要不要跟他聊一下?你不是支持他去答应特招吗?」 我说道:「他要是问我,他真的适合去**处理班吗!怎么办?」 「就拿你刚才说的话回答,不就好了吗?」 「可他要是真问的话,那我肯定不会让他去啊。你们两个关系太好了,不能待在一起,同一单位领导只有一个,你们竞争起来,不就要么互撕,要么互让,多无趣啊?」 「哈?」 「而且我能说,你输定了。」我趁机打击他一下。 「这有什么?」松田阵平撇了撇嘴,「难道你是想要我当上领导才阻止萩原答应特招吗?」 「严格来说,我不希望你们出现竞争关系。」我想起生日会那天萩原研二说的话,「他很维护你,也很重视和你之前的感情。所以。我本人希望你们是能齐头并进,并驾齐驱,旗鼓相当,半斤八两……」 听到后面,松田阵平嘴角抽了抽,「最后那个可以完全不要。」 「我虽然说不建议,但并没有想拆散你们的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懂的。」松田阵平说完之后,「啪」地一声一掌直接甩着我的大腿一下,说道,「我们去散步。」 「十点半了。」 「你难道明天还要早起吗?」 「有人约我去吃饭,我要早点睡觉。」 「早餐?」 「午餐。」 我刚说完,松田阵平就拽着我直接走,「我请你吃冰棍就是了。」 「那我要吃葡萄口味的。」 「走。」 「走!」 松田阵平就想套我到底怎么想的。他本心应该是希望还是和萩原研二一起的,而且这确实是好机会。萩原研二错过就是大损失了。 如果我只是为了这个特招本招,那确实没有必要拒绝。但如果是更远的未来的话,两人必定有人是当副手的,一山不容二虎。 他们也许并不在意这一点警阶差,但我理想蓝图是两人可以同样登顶。当然这是我个人想法。 第110页 「我是觉得萩原在排爆方面很优秀,但他的能力其实很均衡,要说最厉害的技能应该是在犯罪侧写上。我记得你们那次救鬼冢大叔的时候,是他找到谁藏有子弹的。他去做犯罪行为分析官会更好。」 我继续说着。 「最关键的是他不会容易被罪犯影响。浦田老师理解犯罪行为其实是有点带着共情倾向的,所以他虽然专业水准高,但共情本领会让他反而去谅解罪犯的行为。而萩原并不会。他很擅长观察犯罪者的行为,做到理解、分析与洞察。他能把自我和他人分清楚,这可以避免很多犯罪心理分析时的误区,比如说投射心理。我之前和他接触的时候,他就很少被我骗。那基本犯罪者也很难骗到他。」 「……你干嘛骗人?」 「好玩。」 「……」松田阵平咬着冰棍,瞟着我说道,「你要不和hagi聊一聊你的想法?」 「不去。」 我秒答。 「为什么?」 「因为你想让我去,我就偏不去。」 我刚说完就被他盯了一眼,忍不住就笑道:「我的想法太自以为是了。犯罪侧写这个工作不好衡量标准。国内外的犯罪侧写大部分还是辅助,而且真正出名的得是干到大刑警,这很难。他这条路必须要早成名,否则就是在当普通刑警。」 「还是接受特招吧。」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躺平,吃香喝辣。」 松田阵平咬着冰棍琢磨了一会,估计觉得我看似在给意见,但其实只是把各种考虑扔出来给他思考而已。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反问我道:「看你这么了解,你以后有要去什么理想的部门吗?」 我「嘿嘿」笑起来,「我要去岗亭工作,每天骑着小自行车在生活区,遛弯逗狗骗小孩子玩。」 而且,这个基本就是保底,我现在的警校成绩就能上,根本不需要我在警校有什么额外的努力。 「听起来好像很开心。」 「你很懂啊。」我跟他的冰棒简单地干杯了一下,「而且这样更方便我被路边经过的富婆看上,被她带回家,我就不用工作了。」 「…那到时候在你被拐走之前,我一定先把你拎走。」 「你这就有点以仇报德了。」 我指责。 我批评。 我痛斥。 松田阵平在那边很是得意,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明天和谁有约?」 我偏头想着,「一个刑警。」 「不喜欢他?」松田阵平说完之后,用手在我的面前画了一圈,说道,「你的表情很犹豫。」 我回顾了今天我的表现,「有点棘手。」 诸伏高明真的油盐不进,总是没有太多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我现在只知道人还是好人,但城府深,不轻易让人摸透他的想法。 松田阵平不怕死地问道:「我明天可以去看到底是哪个刑警吗?」 我瞥了他一眼,握着拳头在半空说道:「你是想找事啊?」 总之,第二天到了。 约定时间是早上十一点半。 我踩着点到的。穿着红色的短衬,前置一个腰包,走到校门口时,我看到校门口已经站着一个人——浅色的上装,黑色的长裤,看起来就比我清爽。 我在和他有差不多相隔十个人的距离时,就停止了脚步。 因为我知道那个是诸伏景光。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叫上诸伏景光。 话说,我差不多有半个月没和他讲过话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前走了,最后停在和他同一条线上。他下意识看了我这边一眼,但我没回应,只是低头按着手机。 我把联络簿上所有人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无聊得开始背他们的电话号码了。 这个时候,松田阵平的简讯就窜进来了—— 【我看到你和诸伏在一起等人,你们看起来很尴尬】 【要不要我去救你们一下?】 我发了一把刀的表情包给他。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我和诸伏景光面前。车主摇下车窗,诸伏景光第一个反应就是观察我,接着才打了一声招唿。 「哥。」 接着,他就坐在了副驾驶位上,连安全带都系好了,只差车子一熘烟开走。但车子就是不动,诸伏高明见我不动,反问我:「榎本君,很紧张吗?」 「……」 开玩笑,我榎本弘一怕过谁。 我坐在后座位,正坐在诸伏景光后面,这样不会在后视镜里面看到他的眼睛。刚坐稳,我又收到了松田阵平的简讯。 【你和诸伏坐同一辆车?你说的刑警不会是诸伏的家长吧?】 这句话一看就知道,诸伏景光现在还没有告诉松田阵平他们自己调查纹身的理由。我也不知道他诸伏景光在顾虑些什么。 怎么看?都是他们靠谱过我。 见诸伏高明在观察我,我顺势道:「诸伏先生,我们会去哪?我下午还有一门课业要赶,希望你不要太耽误我的时间。」 我这话刚落,就注意到面前的诸伏景光的耳朵侧了侧。我都可以从他的肢体动作里面感觉到他的不可置信。 诸伏高明似乎没有注意到诸伏景光的微动作一样,「一点半前结束可以吗?」 「可以。」 第111页 「我之前听景光说一直得到你的帮助,这次过来东京出差,就很期待亲自和你见一面。」 他这话落下来之后,我满头问号。 我昨天见到他是做梦了吗? 但如果是做梦的话,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因为他是亲口邀请我的。所以——— 他现在是在表演「来一趟东京顺便见见弟弟和协助调查长野惨案的学生」的过场吗? 他也不要求我回答。我也没有兴趣跟他玩「诶,我们昨天不是见过面」拆他的台,否则他可能就会暴露他知道外守一是兇手的事实了。 反正我就是来蹭吃的而已,就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诸伏高明把车子停在学校不远处的一处中华料理餐馆。我先前见过,但没吃过。这次一下车,我就边插着口袋边想着我等一会要吃什么? 果然……现在是想吃盖浇饭的心情。 我还在想,诸伏景光在推开店的玻璃门时特意帮忙留了门。我大步走进店里面,诸伏景光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手臂。但这不像是无意识蹭到的。 我下意识去找他的视线。 诸伏景光有些尴尬地说道:「抱歉,我没跟我哥说我们在闹冷战。他现在还以为我们关系很亲近。我怕他会很担心……」 「……」 不,我全说了啊,诸伏景光。 你哥知道的比你还多很多很多很多。 你们进度条相距可大了。 因为他没说完,我就等着他继续垂头小声地跟我说完整句话。 「所以…请暂时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可以吗?」 第49章 我站在原地听完整句话后, 怀疑诸伏景光给了我一个世界级难题。 我要怎么不冷淡? 因为我平常就这德性,根本就不热情。如果打人骂人算热情的话,那我确实有时候挺热情如火的。但是我觉得诸伏景光应该不是要我这种热情吧。 诸伏景光还没有给我一个指标, 就因为走在前面的诸伏高明提醒座位的方向,直接快步走了过去。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圈周围,插着口袋在想一件事——如果我配合的话,诸伏高明就知道我在演戏, 我会很丢脸。如果我不配合的话, 诸伏景光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反正,诸伏高明也不会问我为什么和诸伏景光不亲近。 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无视刚才诸伏景光的话,就好了吧。 我今天本来就是来吃饭的。 我才不要想那么多。 才这么想完, 从前台和主厅的屏风绕过去后, 我就看到诸伏两兄弟已经在四方桌子旁落座。两人还不是并排坐一起, 是面对面坐着的。以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我就和多余的电灯泡没有两样。 于是我走到诸伏景光旁边,诸伏景光见我到了, 看了我一眼,很快地帮我拉椅子。我不急,指着诸伏高明旁边的位置, 说道:「你跟你哥哥坐, 我一个人坐。」 看着两兄弟并排,我就觉得这风景对了, 伸手抓着菜谱开始看, 一下子翻到了盖浇饭的一页。我还没有来得及说, 诸伏高明就说, 我们一起点些菜吧。我又学他们把菜单页码翻到前面, 见他们两人都在看前面的菜——辣炒鸡丁和麻婆豆腐, 舌头也忍不住往外伸了伸。 两个人都要吃辣的话,我就要天津饭。 这个时候,诸伏景光往我的方向看过去,「榎本不吃辣吧?往后面看有比较清淡口味的。」 「我还是能吃的。」 是男人就不能轻易说不行。 诸伏高明听后说道:「那一道麻婆豆腐吧。」 「你们可以点,但我不太喜欢吃麻婆豆腐。」 我们要勇敢表达自己的喜恶。 大不了对方下次不请了,绝对不委屈自己。 诸伏高明也不介意我这种发言,直接开门见山道:「那榎本君有什么喜欢的吗?」 诸伏景光已经翻到后面,看向我徵求意见说道:「糖醋里嵴,咕咾肉,干烧虾仁和杏仁豆腐?」 「我都行。」 我听完之后,就把菜谱给合上,可以安心等吃了。 诸伏高明只是翻了一下菜单后,说道:「再加一份炒时蔬。」 「……」 每次吃炒时蔬,我都觉得我是在吃草的羊。 诸伏高明在诸伏景光给所有人倒水的时候,顺势说道:「因为我的工作忙碌,并不经常和景光聊天。不过他来警校之后,景光就经常提到你对他的照顾。」 我这一听就知道他说的假话。 我压根就没有照顾过诸伏景光。我下意识看向诸伏景光,他刚好在看我,眼神还挺认真的。这一瞬间让我产生了疑惑,诸伏景光真的这么说了吗?不过仔细想想,他确实是容易美化他人的人。我就没见过他说过谁坏话。 我脑袋窜过他之前说的话「请暂时不要对我这么冷淡」,这是不是在暗示我要在这一块有所反应。就在我还想要确认的时候,诸伏景光举起水杯遮掩自己的动作,毕竟他和他哥距离很近,容易被看出来。但我觉得现在诸伏高明的心态,就是那种看小孩子拙劣说谎的家长,看破不点破。 我大言不惭地接话道:「被诸伏同学这么说了,我就不掩藏了真实的自我。我确实是热情博爱的人,我喜欢照顾所有人。」当然,我这么说就突不出诸伏景光的特别。「但就诸伏同学是唯一一个是知恩图报的,就他感谢过我。」 第112页 看看我说话水平,直接把诸伏景光吹上天了,这都是在夸诸伏景光是全校文明楷模,礼貌之星,道德标杆了。而且,他哥这一听,也会很欣慰原来自己弟弟成长得如此优秀。 「挺好的。」诸伏高明扫了一眼旁边用眼睛描摹桌子花纹的诸伏景光道。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诸伏景光难为情地说什么「没有啦」「我没有那么好」「榎本不要瞎说」的阶段吗?但诸伏景光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在想可能是因为看太多喜剧或者夸张的反应表演,像诸伏景光这么温和的人是不会有这种设置。 诸伏高明说道:「那景光要说点什么吗?」 被cue到的诸伏景光看着他哥,然后又看向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表示。 我开口帮他解围,对诸伏高明说道:「有什么好表示的?他都谢过了,你也请我吃饭了。再表示就多此一举了。我也嫌烦,不喜欢这些有的没的。」 诸伏高明这才不揪着电话的问题继续说了。但其实我也很理解他要把戏做全的初衷。 我拿水杯喝了一下茶,往周围扫了一眼,看起来是一家老店,也不知道诸伏高明哪里问来的店。 在等餐的时候,诸伏高明问景光说道:「你平常在学校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学生都很好,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这位诸伏大哥对自家弟弟都不会上手摸摸的,两人相处模式都不是那种直率热情开放的类型,含蓄又彬彬有礼,「你晚上睡不好吗?你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 听到这句话后,我才看向诸伏景光,他确实眼底有些青黑。 「昨天写周日截止的作业写得比较晚。」诸伏景光说道。 我顺势再喝了一口茶水。 我记得降谷零那组作业在最后一次监狱访谈的晚上就写完了。没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后来和别人换了字母,两个人又拼在一起写作业了。年级第一交作业的速度也是年级第一。我知道这一点,都是因为松田阵平从萩原研二那里听来的消息。松田阵平学给我听,说要是他和他们之一组队,就不需要拖到倒数那几天赶得那么辛苦了。当时,我给他放了一首《命运交响曲》,所以印象极深。 我现在只能想着这么说的诸伏景光,是为了不让自己哥哥担心了。 诸伏高明说道:「还是要注意休息。」 「哥也是。」 两个人在聊,我就在旁边听。因为太无聊了,我把送的小菜都吃完了。我喜欢那个炸的花生米。那上面还有些白白的颗粒,不知道是糖还是盐。盐也合理,毕竟我吃出来的是咸咸的味道。但是糖也合理,因为我听说有些炒菜也要加糖,说是提味。 「上面是盐。」诸伏景光的声音响起来了,「这是盐焗花生米。」 我下意识地看他,「……」 我研究得那么深,让他看出来了吗? 「你喜欢的话,我会做。」诸伏景光继续说道,「我可以教你。」 「你会做吗!」 我惊讶了。 他居然有这种技能。 「对?」诸伏景光有点疑惑地看着我。 因为他已经说过他会做,我还再问了一次,所以他自然有点疑惑。不过,我真的很惊讶。我之前知道他很会做家务,但我没想到他会做小菜,「你好好啊!」 就特别好的意思! 因为我特别喜欢吃,又是厨房杀手,所以会做菜的同龄人或者小辈在我眼里,都是非常厉害的大人物。 诸伏景光被我的反应逗得笑起来了。他似乎还要说什么,刚好中华餐馆就开始上菜了。我吃饭不是特别爱说话,所以我就跟他们讲清楚说,他们可以自己聊,不用管我。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然后我就埋头大吃。 这家店还可以,下次骗大叔带我过来吃。 我吃饭的时候,还以为他们两个会聊天,结果他们全程安静。吃完之后,我以为诸伏高明会再说点什么东西,结果我们一直到车门前。他才开口对我们说:「我还得回去,景光和榎本君能自己走回去吗?」 「哦,你去吧。」 我都蹭完饭了。 诸伏景光说道:「好的,我们之后用电话再联繫。」 诸伏高明点点头,之后又看向我,说道:「榎本,上次听说你从毛利先生那里拿了一些资料,可以给我吗?」 总算提到这个了。 我还以为他忘了,昨天晚上他临时叫我把毛利大叔在长野县做实地调查的笔记带过去给他。这上面其实就是一些诸伏父母过去同事和邻居对诸伏兄弟家长们的印象,完全推不出任何真相。上次把资料扔下摩托车之后,毛利大叔的那本笔记本就裂开了,还沾上了一些脏东西。我原本想着整本重新用电脑打出来,但觉得这样很不真实,谁会拿着电脑去边打字边记录访谈。所以我用新本子自己重新抄了一遍。 老实说,他们父母真是好人。 所有同事和邻居给的都是美谈。 我把笔记递给诸伏高明之后,就把背包扔在我的身后。而诸伏高明把笔记拿到手之后,翻了几页,就把本子给了诸伏景光。 我的视线顺着本子的动向转了一圈。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奇怪的。这里面的东西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很有治癒意义。现在对于诸伏景光来说,很重要。 第113页 诸伏高明也没有和诸伏景光说明情况,而是说道:「我之前看过毛利先生的笔迹和这上面的不一样。」 总不能是我从网络上抄心灵鸡汤吧? 「我把毛利大叔给的那本弄坏了,所以重新抄了一次。你们要原件也可以,就比较脏。」 诸伏高明说道:「那我可以要原件吗?」 「可以。」 「那麻烦榎本君了。」 「不麻烦。」 目送完诸伏高明之后,我和诸伏景光才动了动身。诸伏景光问我说要回哪里。我说要回警校。但我看他拿到笔记之后,整个人情绪似乎变化了,就变得更安静。我想着他自己需要静静,所以他顺着往东的方向走两步之后,我就顺着往西的方向走。 「我走那边。」 我走完几步之后,听到后面飞速赶来的脚步声,背后的背包先被拽了一下。 见我回头,诸伏景光盯着我,一直盯着我,好久都不说话。 「怎么了?」 我还没有说完,他低着头用握拳砸了我的肩膀一下,「榎本,你能稍微适可而止了吗?我现在良心已经过不去了。」 「……」 我也不疼,就懵。 这是几个意思? 第50章 我被诸伏景光捶了一拳, 完全是懵的。 老实说要是松田阵平,我就把他摔过去。要是柳本南川他们,我不仅躲开, 还要赏他们友情破颜拳。但面前是诸伏景光,我觉得我打他都是在家暴。就是那种,我打他好像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当然,这前提得是这不疼。 不过要是疼的话, 诸伏景光就死定了。 「你在做什么?」 「……」诸伏景光估计是觉得自己失态, 在我说完之后,他又跟我说抱歉。 「你要不要跟我讲一下你怎么回事?你现在把我弄得我手臂全都是鸡皮疙瘩。」我皱着眉,不容拒绝地说道。 诸伏景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用他那双蓝瞳认真地跟我说:「我哥都跟我说了。」 我不知道大家愣住时具体有什么感觉, 可这个时候, 我就觉得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铜锣在我脑袋后面重重地一敲,不仅震得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后脑勺发疼, 全部的思考还都往外飞。只剩下一个想法——「我要杀了诸伏高明,将他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我上次跟诸伏高明说的那些话, 是因为我信他不会说出去。我现在回想起来, 我都觉得我那时候说的话噁心死了。现在,他为了所谓改善我和诸伏景光的关系, 随便乱说话。那我真的会非常不爽。当然, 因为我的话很多都和真相有所牵扯, 诸伏高明也不至于说太多话。 可是现在也不能阻止我愤怒的心情。 我要是手头上有刀, 我会立刻架在诸伏景光脖子上, 警告他好好说话。 我冷声说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你和你哥在设计我吗?你今天在进餐时说的话, 也是在装模作样吗?」 诸伏景光啊诸伏景光,你居然是只白切黑!? 诸伏景光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不是,你误会了。我今天也不知道你会过来。」 「……」 我不满意地看着诸伏景光,让他接着说。 「我哥只跟我说,「你其实很关心我」。」 「就这?」 「就这。」诸伏景光笃定地说道。 我拍着额头,那傢伙完全听不进人话啊他。 「我一开始不太信。」诸伏景光继续说道,「其实那天和你发生争执后,我发过简讯给你,但你没有看。我后来也发过几次简讯给你。你也没有回。」 我那会直接把人给放进黑名单里面,根本不知道他发过简讯给我。现在翻回去的话,一定也看不到他说什么了。 我见诸伏景光似乎在等我给他解释。我犹豫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反正他迟早都会知道。「因为你说不需要我继续帮忙了,所以我把你的联繫方式加黑名单了。」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这很公平。」 我追加道。 在他继续开口前,我觉得我还需要和他澄清一件事,「我现在的立场和那天的立场是一样的。如果你觉得在此基础上,还有话想继续说的,那我们可以继续。」 我对诸伏景光不太了解,「要是别人做对你好的事就认为对方是个好人,那真的是一个笨蛋。你不能听你哥乱讲话。」 诸伏景光面对我的话有些苦笑,「我实在很难跟你一样做得那么直率。真的……」 我觉得这又不是大问题。 因为人的性格不同。 还有你是不是不理我刚才说的「不要听你哥乱讲话」…… 我不确定他是说完了,还是有下一句正在酝酿中,但我该怎么说呢?先说有控场优势。 「我并不是那种说什么都对的人,我说的话基本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我知道很多时候我是不对的。但我本人不会自己承认,不代表你们思路也该跟着我走。我知道作弄别人,取笑别人,痛骂别人,殴打别人等等都是不被道德规范允许的。只是我知道不对,跟我做不做没关系。」 「高功能反社会型人格?」 诸伏景光疑惑地冒出一个词。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大部分人都觉得我不正常,我只是想说你不用勉强接受我的想法。」 第114页 我最不习惯的就是像是降谷零、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总会想着要去理解那些自己不接受的人的想法,以至于自己都不舒服。我就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去接受自己都排斥的想法,让自己也陷入没有意义的烦恼和困扰。 诸伏景光陷入了沉默,「……」 我觉得他没什么话可说,也不计较,「如果你是在意我们发生矛盾,我对你产生恶劣的印象。那你完全不需要在意我的想法。」 「我很在意。」 诸伏景光突然说道,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转换模式的开关一样。我吓了一跳。 他跟我说话速度不一样,我总是说得很快,有时候会像是点燃的炮仗一样,每个字都在争先恐后地往外蹦。但诸伏景光却很温和,就算说得多,也能做到字字清晰,不容听错。 「我会生气,也是因为我在意你那天说的「我们是陌生人的关系」。你说你不相信我,是因为一个月前,我们是陌生人。可是一个月后,你依旧不愿意相信我。我忍不住会想,你是不是暗示我们现在还是陌生人的关系。」 「我刚才在餐馆里面也很在意你的反应,所以被你弄得心情上下起伏。我说你不要对我冷淡的意思,并不是想要你在我哥面前说,我很知恩图报。我其实想要和你坐同一排而已,我希望你可以恢復和我说话。听到你说我很好的时候,我也很高兴,可是你说过之后就跟忘记了一样,不再继续说了。还有你明明都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剩下的都只是感激了,你还是为了和我拉开距离,刻意避开。我其实被你真的弄得……」 「?」 弄得……? 诸伏景光紧紧地盯着我,坚定地调整发言道:「我已经知道你不讨厌我,但现在你还是与我保持距离的时候,我就很失落。」 我其实在听到他说他在意的时候,我脑袋就跟着空白了一下。但不幸的是,我全部听完了,「……你不是说你不习惯直率吗?」 「因为你对我毫无保留,所以我觉得我再遮遮掩掩,就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诸伏景光这个时候还很要命地在我面前释然地笑了起来,「周四的时候,我其实很担心你会出什么问题。我也怕是我影响了你的心情。」 「………」 「其实我也希望很多很多人都在意你的想法和感受,不仅只是我而已。」 诸伏景光刚说完,就继续真诚地看着我。 我的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探向他的脸。诸伏景光朝着我露出笑容,我当即用掌心往他的脑门连拍三下「啪」「啪」「啪」。 「醒一醒!诸伏同学。」 「……」 「你说的话跟快要酒精中毒的醉鬼没有区别了!」 诸伏景光捂着被拍红的脑门说道:「我只是单纯想要和你和好而已。」 「不,听到你这些不清醒的话,我很怀疑你的判断力。我不想要和你关系过近。」 「那你是讨厌我吗?」 「…那倒不至于。」 我被诸伏景光搞得稀里煳涂的。 「那就够了。」 「……」 「其实这都是我的事情。榎本同学,你不要放在心上。」 「……诸伏,你可以被我打一拳吗?」 「为什么?」 「就是突然想。」 我现在突然想,他可以真的把案子处理完。这样,我可以直接把我在这过程的事情全部理清楚给他听,让他理解他真的是看错我了。我好想要现在就打击他!!! 「那我可以做其他事让你开心吗?」天真的诸伏景光天真地说道。 我瞥了他一眼,决定要给他一个小教训。 「我要去见外守一!」 我说得超大声! 诸伏景光没有顾虑,直接跟着我的脚步走,「好。」 「……」 「但我不支持打人行为。」 「我不会让你做不道德的事情的。这个不用担心。」 我一定要看着诸伏景光哭。 * 商业街距离中华餐馆的距离并没有那么远。不过,外守一的店其实会稍微偏远一点,我们还要多走三分钟的路。 昨天我是见到外守一的店关店不开张。这次过去的时候,洗衣店还是紧闭着店门。半透明的店面内全是一排排整齐有序的投币洗衣机。 我听说这店还是外守一的亲戚留给他的。 要是这人踏踏实实过日子,也可以安然地度过晚年。既然有亲戚愿意给他的遗产,就说明他并非完全就是吸血的烂人懒人。 我在门口观望了好一会儿。见诸伏景光主动走到店门的方向,我手疾眼快地拉住他,「不要靠近讨厌的人的店,你会倒大霉的。」 诸伏景光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脸上还带着一些小小的笑意,「这又是哪来的道理?」 我不解释,反正就是——「不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能做。」 「其实还是有容错机制的。不是有所谓的三秒原则吗?掉在地上的食物三秒内还是可以继续吃的。」 「那掉进厕所的食物也可以吃吗?」 「………」 「别找什么藉口,不能做就是不能做。」 诸伏景光低声笑道:「我永远说不过你。」 「……」 我想吐槽他这句话,但是我又不想说出任何反驳他的话。这搞得我好像输了一样。 第115页 见我们两个人在门口站,旁边的路人提醒我说道:「店长昨天晚上被送去医院了,这些日子店都不会开了。你们还是换其他洗衣店吧?」 「住医院了?」我皱着眉头,说道,「我记得昨天都没去医院,怎么又上医院了?」 我有心打他,但没有想过他这位肌肉型打工人会被我打死。我不至于还能够把人打成内伤,让对方可以蹦跶几天之后再不明不白地死吧?那我可是侦探小说里面的bug了。 「听说是昨天晚上,他店门前停了一辆黑色保时捷。外守店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拿刀扎破了车子的轮胎,结果遭到车主报復了。」 我听着黑色保时捷这个词有点耳熟,但一时半会也得不到答案,我忍不住困惑了:这个外守一在搞什么鬼?偏偏这个时候给我闹那么多事。 诸伏景光也满脸问号,「……?」 第51章 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梦见我坐在单槓上吹风。有一只蓝眼的大猫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 就端坐在我旁边。我没有管它,毕竟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地,没理由赶它走。之后, 又有一只同类型的猫学着它坐在另一边。 因为是在做梦,虽然我的大脑告诉我它们是猫,可脑袋里面浮出来的形象是两只龙猫的卡通形象。在我们的头上,有一大轮金月。月亮离我非常近, 近得我连月亮上面的坑坑洼洼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我平静地享受吹风时, 旁边一只大龙猫似乎觉得太无聊了,突然跳到我的头上,用手盖着我的眼睛, 而另一只龙猫也学它扑到我的脸上, 我的唿吸道全部被它堵住。 就在我觉得我都快被两只猫给溺死, 两手连忙在空中扒拉,结果整个人从单槓上掉了下来。 「嘭」的一声,我也跟着从地上醒来了。 我整个上半身完全掉在地上, 下半身还在床上。我再抬眼,可以看到蹲在地上的萩原研二。他正在我脸上堆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花。以我的视角也看不清,只觉得花型很大, 那几朵就刚好盖着我的口鼻。 「……」 一定是他搞我! 我第一反应就抓他, 萩原研二连忙往后退,还边退边笑。我从地上翻坐起来之后, 注意到那些花还都是真的, 在旁边桌子上的还有一束明显松散了不少的花束。一看, 我就知道是从花束里面摘下来的。 「我听小阵平说你睡相糟糕。我以为是他在夸张, 原来是真的。」 第一天同宿结束之后, 松田阵平就在地上铺床睡觉了。同宿第二天晚上, 他还给我展示一下他身上被我踢淤青的地方。主要集中在腰上,就像被人暴打一样。 我不满地盯着扰人清梦的萩原研二,从地上爬起来继续睡。手机时间告诉我现在才早上十点,「今天是周日,不要找我。」 我裹着被子转身就要睡,突然想起一件事,「松田呢?」他居然没有给我饭就走了! 「他去摩托车店了。」 我一边听着,一边往桌子上扭头,看到松田阵平在桌子上摆着两大杯泡面,我瞬间就安心了,「那没事了。」 我闭眼过了好一会儿,发现屋子里面没有动静,不知道萩原研二到底在做什么。正转过头,一朵花瓣柔软且带着清香的花就落在我的枕头旁。我这个时候才看清楚,那是椿花,也就是山茶花。 但是——! 我要是青筋暴起有声音的话,那一定是那种骨头扭结髮出来的「咔咔咔」声音,「你烦死了。」 「我们晚上有联谊,你要不要一起去?」 「……」 什么!那就是说松田晚上不回来了? 那两杯泡面不是早餐和午餐,而是早午餐和晚餐吗? 松田阵平简直是在造反! 「我不去。」 我拒绝了。 「免费蹭饭吃也不去吗?」 「你们要吃什么?」我还是有一丢丢兴趣想听听看。 「日式烧烤,店里面会配送很多免费小菜,会很好吃的。」萩原研二拉着一旁的椅子,边反坐着边怂恿我,「想吃牛五花吗?牛舌吗?店家的肉给的又多又新鲜。」 我琢磨了一下,有点意动,但又不是特别想动,「今天不是吃烧烤的心情。另外……」 萩原研二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耐心地等我说完。 「送你们一个消息,现在有长野县的杀人犯在这附近到处藏着。」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这是在告诉我们不要出门吗?」 「懂的都懂。」 我不多说。顿了顿,我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花,「你送女生的花这么随便弄,真是浪费。」 「我再去买新的就好了。」 我觉得萩原研二也不像是有钱人,总不能是每次联谊都是他付全部的款项吧? 我看他来回,就总是邀请降谷零、诸伏景光、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基本男生组里面也不见有特别积极的,不用免费钓他们去,他们估计就不会积极参与的那种。吃是一回事,他自己还有一辆拉风的摩托车,身上的衣服虽然不算是特别的名牌,但价格也不算是廉价的。每次去联谊,他一定会换一身衣服。现在我又发现,他还会给女生准备小礼物。 他是隐藏的土豪吗? 我好奇地问道:「你很有钱吗?」 萩原研二说道:「我没有什么钱啊。」 第116页 啧啧啧。 说谎精! 我坐起身,认真地问道:「萩原,你觉得我们属于那种可以互相对彼此说实话,分享资源的人吗?」 萩原研二对我的异样产生了警惕,但还是先配合我说道:「你觉得我们是,我绝对不会说不是。」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有富婆包养?你不要不好意思,我也想被富婆包养。你可以问问你老闆,要不要包两个?我们两个合一组打个八折,用打折来诱惑她。到时候,我愿意你拿大头,我拿个小的。毕竟是你推荐人嘛。」 萩原研二听完之后怔了怔,然后低头笑了起来,越笑越过分。 我推他膝盖,让他别笑了,「你给她发我的照片,说不定她会喜欢呢。」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然后说道:「我大学的时候就有打工,也做过投资。来警校的时候辞去打工的活,但投资赚得的钱就跟过去打工的钱持平了。总之,大钱没有,但每个月都不愁花。」 「诶——」 我还以为他有渠道。 这可是我离富婆最近的一次啊… 见我又要倒回床上去,萩原研二就说道:「你要是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做个投资。再加上警察的工资,要是遇到好时机,你可能一口气可以赚很多钱,日子也会过得很余裕。」 我瞥了萩原研二一眼,「……」 萩原研二带着椅子蹭过来,说道:「我又不是要对你起什么坏心思,帮你赚钱,你也不要吗?不用手续费,也不用谘询费,不是挺好的吗?还是你嫌这赚得不够多?」 「我又不是要和钱过一辈子,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那你要富婆是为什么?如果其实不贪钱的话,你是想要稳定的关系的话,谈恋爱不就好了?」 「我不谈恋爱。」我用手脚抻直被子,重新打算睡觉。 萩原研二追问道:「为什么?」 「我不喜欢比我弱的。」我瞥了他一眼,说道,「而且,我不缺别人喜欢我。」 萩原研二一时间没有办法反驳我,但也不走。我犯困,打了一个哈欠,老实说,我每次打呵欠,就会想说道:「你离开的时候,记得关门。」 我闭眼的时候,脑海里面还能看到那两只龙猫的卡通影像。闭眼准备要睡过去,萩原研二推了推我的手臂,「弘一同学,弘一君,小弘一,你稍微理一下我。」 「……」 「反正你下一周都可以躺着,先不要睡了。」 「…………」 「现在都十点多了,你继续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 他好烦。 「你肚子饿了么?我给你买个吃的,怎么样?」 我这才从喉咙里面发出「嗯」的声音,跟着坐起身,「你要给我买什么?」 「你想吃什么?」 「给我惊喜吧,如果是我不喜欢的东西,你就给我快点走。」 萩原研二听到之后,就立刻出发了。见他走了,我也睡不着,就跟着站起身准备去刷牙洗漱。老实说,我住在松田房间里面,大家都知道,但就是没有人举报。见到我的时候,他们还会自动假装我不在。我估计他们这样能持续一个星期。 等我回去松田阵平的房间时,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就像是游戏里面被玩家反覆刷对话的npc,玩家满足npc一个条件后,npc会掉落一个线索。我想完之后又打了一个哈欠,我要是跟着转个头,我觉得我能像米高梅狮子一样狂野。 我醒了没事情做,想着有没有人可以被我玩。 柳本、南川、樱野他们吗? 他们最近都变得很无聊了,只会吹彩虹屁。 羽田秀吉?上次哭着说他和女友分了,结果那天被女友接回去后,他就没有再找我了。估计两人和好了。但我瞧着羽田秀吉这人就很不靠谱,他女友暂时心软,也没有办法根治他们之间恋爱的问题。我估计他以后之后还能再分一次。跟他搞熟的话,他会来折腾我。 还有谁可以玩? 我认识的人好少哦。 就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一条信息【弘一哥哥,五月四号是新一的生日,你过来参加生日会吧!——毛利兰】。这条信息是从毛利大叔的手机里面发出来的。 这下来活了,我整个人就精神了。 我兴奋地回復了她的简讯。我连礼物都想清楚了。 我要给新一买一整套的岛田庄司的推理小说集。 五月四号的话就是下周了。我打算今天就去书店逛一圈。我正在换外出的衣服,萩原研二就拎着早餐过来了,看着我惊讶道:「哦,你已经提前准备和我出门吗?」 「那倒不是,我想到一件事要做了。」我扫了他手上的早餐一眼,说道,「但是你的早餐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出门。」 「可以。」 萩原研二答应得干脆。 萩原研二买的早餐是两大个鸡蛋火腿三明治和一杯清茶。比起咖啡来说,我确实会更喜欢喝茶。萩原研二还推荐说:「今日推荐的甘草茶,够惊喜吧?」 那我确实没喝过甘草茶。 我打开盖子,第一反应就是闻一闻,闻起来好熟悉,有种甜甜的熟悉的味道——撒了糖的茶?我当即喝了一大口,第一反应就是停住,然后咽进喉咙里面,给萩原研二点了一个贊。 第117页 萩原研二当即笑了起来。 我推着茶杯说道:「你也试一下,说不定你也喜欢。」 萩原研二有点惊喜,刚接到手,他的表情有点疑虑,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继续笑,萩原研二便学着我喝了一大口,「……这不是超难喝吗?」 「瞧瞧你。」我对着萩原研二指指点点,「我出门等一下就要把它倒掉。」 萩原研二举手说道:「那我是不是不能和你出门了?」 「那当然。」 这还用说。 「那我说,我们可以骗小阵平也喝一口呢?小阵平不能错过这么一杯好的饮料。你看,你要是说好喝,他一定不信。但是,我说很好喝,他可能不信,但是他会试着喝一口。」萩原研二朝着我眨了一下眼睛。 我沉默了一下,从下往上慢慢地给他举起了大拇指。 「你合格了。」 第52章 我觉得我要去一趟远门。 只在附近周围的书店买书, 可能找不到我要的。 我见萩原研二出门的时候,又把花束重新整理了一下,将有些松散的花枝用缎带束紧。我只是看了一眼, 在把宿舍房门关上的时候, 门传出很重的响声。这一听就是门反锁的声音。我重新推了一下门,果然发现门锁上了。罪魁祸首一看就知道是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还很不明白,「怎么了?」 「我没有钥匙进出的。」 萩原研二进房间的时候, 随便把门锁扭成可以上锁的情况。 我刚才在出神,并没有注意门的锁舌。 「平常不会锁门的。」 「那你不是没有小阵平就回不来了吗?」萩原研二盯着门看了两秒, 笑道,「这样吧,你晚上跟我们一起去联谊。」 「我才不去。」 「那我的钥匙给你, 你要是早回来的话,你去我房间待着?」萩原研二把钥匙摸给我,说道, 「你觉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你们不锁门。」 我盯着萩原研二那一串小钥匙,拒绝道:「我容易弄丢钥匙。算了,我自己在外面待着, 等松田回来就好。」 萩原研二犹豫了一下,才把钥匙放回自己的口袋, 说道:「那你平时怎么进出你的房间的?」 「我房间也不上锁。」我顺势解释道,「因为,我的房间里面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再来,我并不相信有人敢偷我的东西, 也不相信有人偷了我的东西, 我还找不出来。」 听到我这么说, 萩原研二怔了一下, 喉咙很快就发出了疑虑又促狭的声音,「嗯?」 萩原研二说道:「既然你的房间没锁,那你不是可以直接回去吗?为什么还要住在小阵平的房间里面?」他看着我,紫灰色的眼瞳闪着笑意,「你是不是其实很喜欢和小阵平一起玩?」 我发现大家就只会用「喜欢」和「不喜欢」来判断我的行为动机。 我又不是小孩子。 「因为松田输给我了,我就要好好行使我的权利。不然我不就浪费了吗?」 「可是,柳本和南川他们也愿意听你的话,要是你需要的话,我觉得他们会愿意给你一间房间的。」萩原研二说道,「相比之下,那不是显得小阵平更特别一点吗?」 我们是边走边说的,很快就走出了宿舍大楼。他就想要刨根问底似的让我说我的想法,这一点让我不喜欢。我懒得跟他多说,就说道:「那随便你想吧。怎么想让你高兴,你就随便想?」 萩原研二觑了我一眼,似乎发现我不想和他说话了,就没有接着我的话继续说。他只是跟着我走,走到电车车站的时候,他才开口问我说道:「弘一同学,我们去哪里?」 我明明听见了,但我还是看着电车地图,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等着电车到了之后,我直接就走进了电车车厢里面。因为是周末,我们上车的站点又不是出发地,也不是终点站。看着车子慢慢地进站停止后,我往后车厢的地方走。我的想法是末尾的车厢乘客会相对来说比较少,果然后面的车厢乘客没有中段那么挤,但也没有座位就是了。 我就站在扶杆旁,只等着车门慢慢地关上,结果我发现萩原研二根本没有跟在我后面。我半个身子探出门,发现他还带着一束花站在原地,就像是被人扔在那里一样。我朝着他的方向喊道:「萩原,门要关了。别发呆了!」 萩原研二这才听到我的声音一样,反应过来,赶着清脆的出发哨声跑向我所在的车厢。当时车门已经快合了一半,他只有一只手伸进带车厢门,我连忙搭把手把他拽进了车门。就在他喘着气笑着说「差点就赶不上了」,电车广播就响起了批评「请各位乘客不要抢着出发铃声上车,这样会出现很危险的事故。请不要做这样危险的动作。感谢各位乘客配合」。这句话落下来之后,最后一车厢的乘客都把视线放在了萩原研二身上。 萩原研二朝着车厢的人歉意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车子跟着往外出发,「喀嚓」一声响,萩原研二的身子也因为惯性往旁边的位置倒了倒,我顺势把他的手臂抓稳了,直到车子开始稳定往前开,我才开口说道:「你在想什么总是走神?刚才随便进一个车厢就好了,反正中间有车门可以通行,你在知道我在最后一节就可以了。」 「我在想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萩原研二很夸张地嘆了一口气,说道,「那我是不是不可以和你出门了?我就在想这件事。」 第118页 「你不能来的话,我会跟你说的。」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这样说就很没有意思了。」 「……」萩原研二苦笑道,「我好像一口气踩了你好几个雷点。」 我无情地说道:「可以去掉『好像』。」要不是我对他印象不错,在离开宿舍大楼的时候,他就可以从我眼前消失了,「我不喜欢别人不断地要我把我的想法说得非常细。我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不想说的话,我不仅不会说,还会用各种手段叫你闭嘴。」 萩原研二咂舌,夸张地说道:「感谢弘一同学不叫我闭嘴之恩。」 哼。 我扫了一眼他手上的花,说道:「你这花不是去送女生的吧?」我觉得他都抽了好几支来玩了,然后又重新把花束整理起来,似乎还是想要送出去。但是他对女生还挺有礼貌的。所以我判断这花不是送给女生的。 萩原研二举起下垂的花束,说道:「我其实是打算今天去见一下医院里面的外守店长。」他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扫了一下我的表情。 「我知道,你不是站在他那一边的,也不会跑到他那边说我坏话。所以,你要去见他做什么?」我还是挺能看懂别人在想什么的。谁在真诚地发言,谁在拐弯抹角地试探,我总是很清楚。我也不会搞那些什么奇怪的误会。 我昨天去外守一的店门才知道他去医院。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时候,我也想起来那个保时捷车主是谁了。可惜了那么几秒那个银髮男还没有完全发力,被揍了一顿的外守一就因为太害怕,逃跑过程中没有注意看路,直接掉进了施工地的下水道里面。银髮男自然也没有想着跟着跑到下水道里面,而外守一就这么送进医院,不得不草草结束。 我认为,全过程中,黑色保时捷是受伤最多的。 唉—— 萩原研二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笑了笑,说道:「小景光不是在查纹身的事情吗?我们调查发现除了摩托车店店员脖子后面有蝎子纹身外,还有手臂上有杯子的五金店长入江角夫以及洗衣店店长外守一。」 「……」 这是何等奇蹟,才能让他们迅速锁定三个人的。 长野惨案相距十五年,兇手怎么就刚刚好落在他们生活周围的? 我还在吐槽,突然间脑海里面抓住了一个点——是啊,为什么兇手刚刚好就在受害者的周围?难道诸伏景光身上有兇手所要的东西吗?还是这只是一个偶然? 我有点想不透。 「但我没有把外守一的纹身告诉小景光。」 萩原研二这句话落下来之后,我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睛,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在我看向他的时候,他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因为这太明显又太让人忍不住多想了。」 萩原研二清咳道:「其实我们三个都知道小景光在调查他父母惨案的事情,但是小景光没有告诉我们。我们都在等他亲口说,所以目前我们的阶段就是配合他的想法进行调查。与此同时,我们听zero说,小景光有请你帮忙调查他父母的事情。可是,偏偏我们在锁定外守一是嫌疑犯的时候,你刚好就暴打了外守一。怎么想都是——」 我喉咙突然莫名紧得厉害,「……」 「你知道对方是兇手,所以你把对方暴打一遍,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不要靠近这里。」萩原研二继续说道,「我如果说外守一是嫌疑人的话,那小景光就百分百确认嫌疑人身份。联想到你们之前闹冷战,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不想告诉他兇手就在身边,所以和他吵架了。所以,我就觉得,我更不能随便告诉小景光了。」 「…………我其实真的只是不爽而已。」 萩原研二用拳头抵在嘴边,清咳一声后,继续无情地告诉我:「就算是真的吧,我觉得这个时机太巧了。我认为,弘一同学最好还是在小景光查出兇手之前,就好好想想怎么解释这个【误会】。因为我觉得你说的这句话也很难说服我。」 没天理了! 做坏事还要被误会是怎么回事?! 「主要是小阵平之前刚好提到你的事情,你们不是组队一起做任务吗?他见到你对长者很尊敬的那种。有一次他没在约定的地方等,你抱着一肚子怒火要冲他发火,发现他旁边还有一个五、六十的老太太,反而吓了一跳,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就直接跑了。所以,他很奇怪你怎么会对外守店长那么凶?」 「…………」 这就是坏事没有做绝的后患吗? 早知道我就应该把松田阵平给灭口了。 「所以你最好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解释。要是知道你停学是因为小景光,他一定会非常愧疚的。」 他现在不知道,都已经有点让我招架不住了。 「你们如果真的确定外守是兇手的话,你提前告诉我。」我认真地说道,「我提前退学。」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道:「也不至于这样。」 我摇摇手说道:「不行,诸伏同学他太认真的。我一定会退学。要不,我还是现在申请退学吧。这种日子没有办法过了。」 「那这样吧,我帮你想办法,不让你有那么多的压力。你要是因此退学的话,小景光一定会觉得更难受。」 …… 他说得好像有道理。 我这样只会把麻烦弄得更麻烦。要是他更难受,诸伏高明还来找我,那我下半辈子就不能好好过了。 第119页 我狐疑地看着萩原研二说道:「你真的能帮我?」 萩原研二信誓旦旦地说道:「当然,我非常擅长做这种协调的工作。你尽管相信我就好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 「你这么说的时候,还是有一丢丢可靠的感觉。」 话音一落,萩原研二便粲然一笑。 我想了想又看向他手上的花,说道:「所以你要找他的理由是进一步确定吗?他不可能跟你说他的私密的。你要打算怎么套他的话?」 「我挺好奇一件事,他知不知道小景光的存在。还有,我也很好奇他犯罪的原因。我这些天和周围的街坊邻居接触过。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就是个很普通的洗衣店大叔,没有不良嗜好,对工作也是勤勤恳恳,不断地改进洗衣店的营业方针,像是会主动为顾客着想,在店里面设置了交换零钱硬币的机器。他还会在下雨的时候,会给那些需要躲雨的人行方便。」 「你在想着他是个好人,我们要原谅他。」我这句话是试探。 萩原研二摇摇手,说道:「人是有两面性的。犯罪心理学课上也说过如果给予犯罪者稳定的有规范的良好环境,他们的行为也会跟着规范起来。这和他的天性并非完全挂钩,只是在说明后天环境的重要性而已。当然,我确实也承认他这些行为是好的,但和原谅完全是两回事。」 他说了让我觉得有些兴趣的话。 「如果我们就确定他是兇手,那他的心理动因是什么呢?十五年前,他已经三十五岁了,已经过了妄想性精神病高发的年龄段。他本身也没有吃药的行为,也没有避开社交。我开始在猜想,他可能是失忆了,或者人格分裂,这个只要试探他知不知道小景光大概就可以了解了——他不记得小景光的话,可能他真的存在隐性精神疾病。但如果他都记得的话,还能表现如常的话……」 萩原研二看着我,接下来的话就不言而喻了。 他对过去的犯罪行为毫无悔改愧疚之心。 「我怀疑他不止做过诸伏他家一个案子。假设他一直都是平稳安定,安分守己的人,那他至少是有廉耻心的人。可他没有悔改之心,不为赎罪,只是一个劲地往受害者方面凑,那么这个人一定心理病态,很有可能不只做过这一个案子。」 我看向萩原研二,继续说道:「你知道他家的案子已经过了公诉期了吗?」 「这个…啊?!那……」萩原研二突然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难怪你没有直接把人送进监狱里面。这不是拿对方没辙了吗?」 「不,你让我想到另一个方法。」我说道,「他很可能在15年内还做下了其他的犯罪案件,但没有被抓到。我只要能够证明这一件事,他就不可能逃过去。」 「另一个方法?你先前想的是什么方法?」 我说道:「你知道有一个叫做杀人事件被害者遗族会吗?他们是民间团体,主要成员都是未解决杀人案件的遗属和公诉期满的案件的遗属,目前成员很少。他们成立时间很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人很少,但是受害者的案件都是日本知名悬案,很有社会影响力,他们的宗旨是什么,你知道吗?」 萩原研二看我在笑,「废除时效制度?」 「对!他们的目标是冲击明年一月份一年一度的国会常会,向立法机关和社会舆论唿吁废除杀人事件的公诉期限。我决定要大力支持他们。别忘了我背后可全是警视厅的高层人物,我好说歹说都要把他们说服。这个应该没有问题——执法机构稳了,就基本稳了。」 我继续说着。 「我还有其他大将呢!你知道,上次联谊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妃律师吗?她是全国首屈一指的辩护律师,就没有她拿不下来的案子,由她加入。我们再想办法找一些社会影响力大一点的人物来炒热社会舆论。这方面我想想可以有谁?我记得我认识的一个孩子的父亲是世界级的推理小说家。那个将棋九段羽田秀吉还欠我一个人情。那些狡猾又卑鄙,又抱着侥倖心理躲躲藏藏的犯人怎么能够跟社会正能量相比呢?我跟你说,明年一月份,我们十拿九稳。」 我之前就是嫌必须要等时间太长,但萩原研二的那个方法简单多了,再去查他这个人有没有问题。 萩原研二听完之后,情不自禁「哇」了一声,瞳光闪了闪,说道:「要是小景光在这,他估计当场能哭吧?」 「……不至于吧?我又不是仅仅为他一个人,我有个发小,她……」 「她?」萩原研二疑惑道,「你居然有青梅吗?」 「你还听不听?」 萩原研二立刻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她老爸在十一年前遇害,现在嫌疑犯还没有被抓住。如果能够废除时效限制,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啊,原来如此。」萩原研二说这句话的时候,瞟着我说道,「你居然有青梅吗?」 「从小跟着长大的总有那么一个两个吧,我跟她关系一般,虽然年纪一样,但我大她一届。她老爸过世之后,我们就没有怎么见面了。就她考大学的时候,我被她妈妈请过去陪她补课。」 「天降青梅?还补课?她会不会喜欢过你?」 是人都这么八卦的吗? 我冷漠地说道:「用我的眼睛做担保,你这话被她听到,你能被她一个德式背摔摔得头昏脑胀,神志不清。」 第120页 「那可能是你自己没感觉啊…」萩原研二摇了摇头,还趁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弘一同学,弘一君啊,小弘一,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生被你的冷漠搞得心灰意冷?」 「正常说话。」 恋爱又不是自产自销,自给自足,什么都没发生,对方还能心碎? 我刚想等他正常说话,突然想到一点,「我觉得松田可能会喜欢她。她给人感觉跟你姐给人感觉一样,爽利干脆,而且以后还想要当警察。」 「听『爽利干脆』这个词,我就知道你真的没有恋爱的心思。来,让我来替没来的小阵平问一句话吧。」萩原研二变得煞有介事,还很像是那些拉皮条的,就没一个正经的,「你那个青梅漂亮吗?」 「漂亮啊。」 「嗯?你懂什么叫漂亮吗?」 我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我又不是眼睛瞎了。而且,大叔们个个都说她很漂亮,未来是警视厅之花,追她的人必须要通过他们的重重考验。她可比我受欢迎多了。」 「你说第一句的时候,我还有点信你。但是你一把你大叔拎出来,我就很犹豫了。你知道你的性格并不是那么受欢迎吗?你已经是最低标准了,对方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很受欢迎吧?而且,对方是女孩子。你们大叔把她女儿看的话,他们眼中的美女标准也真的很难说啊。」 我忍不住「啧」了一声,「我还不兴介绍给你们认识呢。」 「没啦没啦,开玩笑的。」萩原研二连忙说道,「其实我很相信你大叔们的眼光的。」 「那你觉得我的眼光就很不行,是吗?」 「老实说,你很难说。你仔细想想你刚才形容我姐的词是爽利干脆,正常人都会觉得她是个大美人吧?」 「我没说她不好看啊。」 我们这一说就说了好久,时间也过得飞快,电车就开始在新宿站靠站了。我提醒萩原研二下车了,萩原研二满脸还都是促狭的吐槽表情,估计下车的时候,还要抓着没完。 我忍不住轻啧一声。 拜託,我还是有正常审美的。 「你不是很受欢迎吗?大家不是都说你长得好看吗?」 「那我确实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我还是长得很可以的。但套用别人的说辞,不代表你的审美达到平均标准了。」 「……啧。」 这么看扁我! 此刻,电车门正好朝着我的面前缓缓打开。我先跨出电车门,回身等萩原研二重新靠近的时候,我就跟他清楚地说道,萩原同学,我觉得,你的眼睛是我见过那么多人当中最漂亮的。 「你对此有任何想反驳的意见吗?」 「…………」 第53章 (二合一) 入警校后两个月, 萩原研二发现没听过【榎本弘一】这个赫赫凶名的人屈指可数。 不过记得他长什么样的人却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多。 萩原研二还听说有人闻名而来,在教室外围观他们鬼冢班,猜教室里面哪个人像是榎本弘一。这件事让萩原研二发现, 人与人接收的信息量是不等同的, 他们接收的能力也是不一样的。一开始萩原研二以为像是榎本弘一这个人,在全校面前还做过一次案例报告,那么基本就是, 在这警校一个月里面,就不会有人不知道他的。结果, 就像降谷零明明作为全校第一做过首席发言,也不是所有人都记得他是谁一样。只是一次案例报告分析,也没有让所有人都能够记住他。 萩原研二听说很多人第一反应都把榎本弘一的名字套在了班长伊达航身上后, 还没把人名和人脸对正确时,他们就主动给班长让道。遇到在食堂排队的时候,有些人还会主动让班长先打饭。伊达航拒绝的时候, 他们还很害怕,非要他答应。这隔三差五搞得班长也很郁闷。 班长偶尔也会吐槽一下,其他四人每次听到, 都会觉得很好笑。 可回想起榎本弘一的脸,确实班长伊达航外形上看起来更不好惹。 一些被纠正错误的人看到后座睡觉的榎本弘一都很惊讶。榎本弘一不说话的时候, 便是连男生都不得不说长相漂亮,连皮肤也比一些女孩还要白。当然这并不是在说他长得像是女人。不过,正是因为他并不是传统的五大三粗的恶人长相,体型上也没有压制他人的威慑力, 所以一般人也没有想过他是那么一个恃强凌弱, 霸道任性的人, 反而认为他是文质彬彬, 冷淡自持,不轻易开口,端肃认真的人。然而他一开口说话一动手做事,就有非常强烈的个人风格——举止总是透着尽在掌握之中的把握全局感,态度又固执又冷淡,不轻易退让。 简单来说,榎本弘一就是那种只要稍微相处个十分钟,就能让人完全忘记他长相的人。 榎本弘一也不爱笑,总是抿着唇,像是在思考什么,但据松田阵平所说,这人脑袋里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在想事情。 学校有一个粉丝群是专门为榎本弘一建立的。粉丝群的基本宗旨就是互帮互助,里面会总结一些大家需要知道的榎本弘一的喜恶和其他基本资料。害怕他的,憧憬他的,好奇他的人都会加入这个群里面聊一聊。群里面的管理员都很能说,所以这个群不是什么幽灵群聊,一直都很活跃。 定期更新的就是榎本弘一的心情阴晴表,大家都跟看天气预告一样看今天榎本弘一心情怎么样,避免和他产生冲撞。毕竟,榎本弘一在大部分人的印象里面都是不好惹,感觉和他槓上的话,他能把对方扒下一层皮。一般来说做人做事总是会给彼此留个底线后路,可榎本弘一是完全忽略这一点。他完全不会在意自己做了这件事,自己到底会有什么后果。他总爱做一些只管自己心情舒快,不管对方死活的疯子行径。一般人都很害怕他。 第121页 除了要保命的心情阴晴表之外,有时候有人还会上传榎本弘一过去的探案传奇,比如说上传新闻报纸的照片,还有分享一些古早的採访节目。不过,因为榎本弘一那会年纪小,也没有太多的个人照片,录像里面的小孩也是煳成马赛克。录像里面观看最多的一个是,以刁钻戏弄嘉宾为卖点的老牌主持人在开局前,就故意用小孩的腔调逗问他,【他有没有曾在犯罪现场吓尿过裤子】。 群里面的人在看这个视频的时候,还提供即时弹幕,在群里面聊开了。 【这个人话一落,我都忍不住为他点蜡。】 【主持人真的是不怕死了!】 【我听他说完之后,就感觉像是我在说这句话一样,心里面拔凉拔凉的,只想说完蛋了完蛋了。】 【这个主持人现在还活着吗?】 【死定了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榎本不是普通的小孩啊!】 【榎本大人小时候就这么有威慑力吗?好吓人哦!】 【给主持人抹泪。】 榎本面无表情地直接开口问,能不能换个会正常说话的主持人。 主持人笑容有点挂不住,但又很快做了表情管理,说他是怕榎本会怕生,才故意用这种方式说话的,没想到榎本会这么较真。 榎本弘一也不假思索地学着他的话说道:「我也是怕你怕生,才用这种方式说话,没想到你会这么较真。对手只是个小孩,就被一个小孩气死,真是丢脸。」 这段节目录像播出只有十分钟。榎本弘一对答如流,完全不像是小学生,能力上甚至远超过现在的警校生。 【我还以为他会把主持人干翻,吓死我了。还好还好!主持人只是全身都是汗而已,还是正常的范畴。】 【毕竟榎本大人当时还是个小孩子嘛……也没有那么暴力。】 【榎本同学小时候的推理能力就已经很成熟了,我都完全没有想到之前说的那个点,这就是天才吗?】 【难怪警官他们总是来找榎本大人了?简直太厉害了。】 【哇,榎本点亮武斗技能后就更可怕了吧?我真的不敢想像,要是现在再来一次,这个主持人会怎么死?】 【果然榎本大人小时候还是没有长大这么有威力。】 【这一段节目下来,主持人整个人都好像瘦了十公斤一样,脸都是白的。】 【楼上,还有后续的故事,在群文件里面。】 这打开群文件,一看,群里面就沸腾了。 虽说节目只有十分钟,但是那个老牌主持人和榎本实际上相处也有三十分钟之长。其中有一个牵扯到演绎推理的环节,是被直接剪掉了。那段内容是榎本弘一把老牌主持人被强势又有钱的妻子压制得在家必须服服帖帖,没有人权。于是主持人为了报復妻子,暗自出轨。榎本弘一把他出轨了多少人的事情都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虽然这段内容没有出现在观众面前,但是据说那个主持人的妻子是知道这件事的。老牌主持人下了这个节目之后,就被妻子提出离婚,不用一个月,在演艺圈里面就变得查无此人。 …… 萩原研二在知道有这个群开始出现时,就加入了。一开始人员很少,所以进入时几乎没有任何门槛。等之后这个粉丝群名气上去之后,学生要加入,就得过测试题。因为待得时间久,萩原研二也相较很多人更清楚榎本弘一的事情,但他奇怪的是—— 从那么多零零散散的资料里面,居然没有一个新闻报纸片段里面提到他当年被传出推理错误,致使父亲也跟着意外死亡的全部过程。可能所有人都默认这是榎本弘一的雷点。就算有知情的人,也没有敢大谈特谈。但还是有一些人好奇。因此大家也会谈论一句两句,说完就立刻删了。 警校里面有不少学生父母也是刑警。而粉丝群里面也有自己父亲是刑警的学生。 有一个群员曾经这么说过,他父亲虽然没有参与当年的案子,但是听说上层是把所有案件的消息都给封锁了,还对假新闻媒体进行施压。现在过去十年,警视厅里没有人会提这件事。除了当年在现场的人之外,就没有谁知道真相了。 至于为什么要把榎本弘一滑铁卢的案子消息进行全面封锁,有人在想是不是因为牵扯到什么警视厅的黑幕,否则没必要藏得那么深那么严。而榎本弘一可能是案子的最大受害者,因此警视厅高层为了补偿他,才会对他这么好。各种推论众说纷纭,没有人能给出肯定的回覆。 这件事并不适合在群聊里面讨论。 那人发了那么一段话之后,又很快就把发言撤销了。其他人也觉得不适合去谈论,所以没有人去接这个茬,只是尽快地聊一些废话过渡了刚才的讨论。 萩原研二原本有起过与那人私聊的心思,但根据对方发言情况,萩原研二认为他的发言模稜两可一,具体的事情也说不出来,只是捕风捉影一样地发表言论,其实没有继续深入聊天的必要。所以,萩原研二便把这件事放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萩原研二发现松田阵平在监狱里面被一个囚犯搭讪了,对方像是和榎本弘一非常熟识一样,口吻十分熟稔,希望松田阵平帮他一个忙。不过,松田阵平一直都没有理会对方。但奇怪的是,对方在松田阵平彻底结束监狱访谈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纠缠。这不禁叫人开始怀疑他起,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和松田接触的。虽然最后也没有任何结论,但是萩原研二得到了那个囚犯的名字。 第122页 那人叫做最首佐宗,是榎本弘一父亲过去的搭档。 榎本弘一的过去就是一道没有任何提示的谜,现在只是给出了更多谜团。 萩原研二也慢慢认为自己不该继续这么好奇下去。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他这种行为都是吃力讨嫌,也不讨好,且可能会惹祸上身。也许唯一的解决方法是【等】——等榎本弘一哪一天也能够自己开口说出来。但萩原研二觉得这是最没有希望的解决方法。不过他身边还有很多事情都还等自己去解决,像是学业问题,像是女朋友问题,像是还有诸伏景光在调查他背负着长野惨案的事情。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其实也分不了太多心在榎本弘一的过去上,还是好好关注现在就行了。 而就在监狱访谈的外出活动彻底结束的当天晚上,榎本弘一就做了能让全校瞠目结舌的一件大事。至今,警校史上可能有出现警员不和,打架斗殴的,但绝对没有像榎本弘一那样,敢在在校门口把与警校合作的洗衣店外守一揍到送去医务室里面。这举止太过荒诞,不考虑结果,才更加叫人害怕——榎本弘一是不是疯了啊?! 之后,因为外守一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严重的外伤,没破血没淤青,有些人也会在想那个人其实是在碰瓷,毕竟以榎本弘一这种战力,全校就没有一个够他打的,对方根本就没有还击之力,只是在地上瞎嗷嗷。当然,不少在场的人还是觉得榎本弘一是真打。 谁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整个警校的气氛因为这件事,瞬间变得紧绷。 往常像是榎本弘一打骂同班同学,只要他们不上诉,有教官们兜底,榎本弘一依旧可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自由行动。但这次是殴打校外的市民。当天校门口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在夜休还没有开始,它就直接飞到了警校校长的办公室桌前。教官们个个面色凝肃,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了。 果然,当天晚上校长就临时发起了紧急校会。柳本和南川打听来的消息是说,罚扫厕所一个月,写万字检讨悔过书都是轻的了,榎本弘一可能会被迫停学,应该没有迴转的余地。除非当事人榎本弘一能够有理有据地说明自己的原因,态度诚恳一点。那么校长可能会考虑把处罚稍微再放轻一点。结果,榎本弘一居然当天没有及时集合,这不就是等着被罚得更厉害了吗? 就在校长派教官去找的的时候,萩原研二、松田阵平、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便分开行动。 降谷零说,榎本弘一应该还在校内。因为在八点前,榎本曾经发过简讯,让降谷零跟他见一面。 诸伏景光便建议道,那可以藉此给其他人放一个错误的信号,告诉教官们,他看到过榎本出过校门,这样把人先往校门外引,留足时间看有没有更好地处理整件事的方法。 萩原研二立刻想起那次去参加榎本弘一的生日会,他有很多刑警高层的联繫方式。于是,他负责偷偷往外送消息,等警视厅那边有所回应。 而松田阵平则负责去在校内找榎本弘一,跟他说做好准备,要好好应对之后的惩罚。 想法清晰,行动就更快捷起来了。松田阵平很快就找到榎本弘一所在。 整个警校都在为他一个人鸡飞狗跳,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一个人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坐在野外训练场上的单槓上看月亮。 萩原研二听到之后,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他发现这人好像真的喜欢月亮,以前还曾说过以后要是有什么外太空移居计划,那他就要在上面住。萩原研二一直都记得这一句话。因为这句话总给萩原研二一种强烈的反差感。那就是,总是冷静又现实,又对所有事情不放在心上的榎本弘一内心深处还留存着那种浪漫天真的想法。 这次找回人之后,应合所有人的预测——榎本弘一被迫停学一周。整个会场没有人吭一声,觉得榎本弘一真的踢到铁板了。但就在周围所有人看着榎本弘一跟着松田阵平挤一间宿舍,而隔天其他人在上课,他穿着拖鞋带着小狗熘圈时,其他学生反而觉得这不是在给榎本弘一放假而已吗?! 不管怎么样,那天晚上萩原研二跟着松田阵平说的话找到榎本后,他做了一个和榎本弘一有关的梦。梦里的人不是印象中榎本的形象,但是萩原研二大脑在告诉他,那就是榎本弘一。 萩原研二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个十岁上下的小学生。而榎本弘一是一只灰白相间的山雀,长着蓬松柔软可爱的鸟羽,远远看就像是毛绒绒的小毛线团。在自己打开窗户的时候,小山雀很不怕生地落在窗沿上。萩原研二因为它很可爱,忍不住好奇地探手摸向它的嵴背。趁着它不注意,萩原研二对它的背发动了突袭。然而,原以为那会是如同毛绒玩具又软又绵的触感,结果没入鸟羽间的手尖只碰到掩盖在羽毛下嶙峋脆弱的嵴骨,好像自己稍微一用力,小山雀就被自己的指尖压倒。 这个叫人心疼的触感只是一瞬之间,就像过电一样,萩原研二下意识收回了手。 小山雀在感受被碰触之后,头也没有回,扑棱「地展开翅膀从窗台飞走,飞到萩原研二伸手也碰不到的地方。 萩原研二的视线下意识地连忙追了上去。就在山雀彻底消失的方向,也就是对面天台上,萩原研二看到有个和他一样大小的孩子单独站在月亮下。那月亮大得不可思议,显得那个孩子就像是站在月亮之上,奇妙又安静。 第123页 孩子似乎感受到别人的视线,于是跟着转过头。 只是这么一眼,世界也像跟着安静下来,无比的安静,萩原研二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萩原研二不管怎么看,努力地调整角度,都看不清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即使在梦里面,萩原研二都能确定那个人就是榎本弘一,可他就是看不清榎本的眼睛,也看不到他的面容,看不见他的神情。 …… 醒来的时候,萩原研二清楚地发现,自己真的比想像中还要在意榎本弘一。哪怕明明之前就有这样的推测,可偏偏是那一觉醒来之后,萩原研二就被自己清楚又无比真实地塞了正确的答案。 他很在意榎本弘一。 这很难说是是出于什么样的情绪。 一定是有好奇的。 也许还有些担心,疑惑,同情,又或者其他复杂的情绪,但如果能够更靠近榎本弘一的话,萩原研二觉得自己就可以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答案。 周末的时候,借着联谊的名号,萩原研二去找榎本弘一外出。好说歹说,他总算是把人给带出来了。但榎本弘一就是不想去联谊。榎本弘一本人会说不能用喜恶来判断他的行为标准。可萩原研二每次都觉得,其实他这人就真的是很靠喜恶来行动的。 他每天都在靠自己的心情来判断自己要做什么。 比如说,他今天不是联谊的心情,那他就不去联谊。无关到场的人是谁,只是他不想就是不想。 比如说,他今天不是吃日式烧烤的心情,那不管有多好吃,他都情愿待在自己房间里面吃泡面。 今天他愿意出门,是因为他想要来买书。 附近的商业街并不能满足他购书的要求,所以他特地跑到新宿附近逛。从榎本弘一那里知道,原来新宿有一家专门卖藏品级别的中古书店。萩原研二原本就不知道路,只是一路跟着他走。而且碰到榎本弘一心情好的时候,他说的话也会比较多。 萩原就这么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留意到周围的路也变得比较偏僻。看路况变化,萩原研二认为榎本弘一要去的那个书店应该是开了有一段时间了,至少是十年起步。因为沿路的商业楼有些已经关上了大门,停止营业了。 「我还挺好奇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我以前跑的地方多,知道的也就多了。你到时候可以看你要不要什么书,老闆看在我面子上,也许会给你个八折。」 萩原研二忍不住笑起来,「那我一定好好看看。话说,你有想买什么书吗?我到时候也帮忙找。」 「我要找岛田庄司的推理小说。」 「没问题!」 就在他们两人聊天正酣时,萩原研二和榎本弘一的头顶上突然听到了一声枪声。这声音是旁边废弃的五层楼高的商业楼传来,萩原研二和榎本弘一两人做了同样的动作,抬头去看声源的方向。那枪声并没有停止,一声响起,另一声也紧追其后,就像是要展开激烈的追逐赛。然而在第三声响起来的时候,他们头顶上便出现了一抹黑影。萩原研二看到商业楼上有一道人影在窗口边沿下坠。背着光的黑影转眼间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沉重的黑点。 几乎就是瞬间。 萩原研二当下就能预判,他们如果不躲的话,那个中了枪伤的人就会压在他们头顶上,不说被砸死,也会被砸伤。 萩原研二下意识地往旁边闪躲,原以为榎本弘一早就闪躲好了。但萩原研二发现榎本弘一仍然保持着抬头的动作,居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萩原研二下意识地抬手先护着他的头,另一只手往拽了他一下。只是那么一拽,萩原研二刚好看到,有一滴提前从天而降的血珠滴在榎本光洁的额头上。 因为萩原激烈的动作,那滚滚的血珠很快就顺着榎本挺秀的眉骨,从山根,从鼻樑,从脸颊处一路之下。在下颌处坠落时,已经竭力的鲜红血滴溅落在他的衣服上,就像一朵小小的酴醾在他心口上惨然而又昳丽地绽开,转瞬间又变得干涸枯萎。 紧接着那个下坠的人「嘭」地一声刚好落在榎本弘一脚边。与此同时,大楼上传出女性惊悚的尖叫声,也有人紧张地询问他们的情况。那些声音就像是一道道强大又执着的拉力,坚持不懈地拼命地拽着萩原研二的心神回归现实。 然而,萩原研二眼里就只看到表情惨然的榎本弘一,好像全世界就剩下他和他两个人。 这一瞬间,萩原研二想起他摸到脆弱又不近人情的小山雀时的那种触感,指尖不由自主地开始跟着发麻。 第54章 (三更) 我出门之前, 应该看一下黄历。也许上面就写着榎本弘一不宜出门。那作为一个拥护科学的唯物主义者,一定会为了实践迷信的不科学性,好好地待在房间里, 看有没有好事发生, 而不是走在外面,等着天灾人祸落在我脑袋上。 老实说,我的头现在有点晕。 刚才有人从商业楼掉下来, 黑影压迫我的视线,陡然间有种站在望不见底的黑洞旁的感觉。晕眩感不断地卷着我的意识。萩原研二找不到椅子给我坐, 就扶着我坐在旁边的台阶上。 他问我没事吧? 我压着我自己的额头,跟他说,应该是早上没吃饱, 低血糖。 萩原研二估计被我的大饭量无语到了,瞬间就没声音了。 第124页 「我给你先买点东西吃,就在对面有家便利店。」 ……买个啥?! 没听到枪声和有人坠楼了吗? 我拽着他的衣服下摆, 说道:「报警了没?先报警,你和我守门看尸体。别让人破坏现场,还让犯人跑了。」 「楼里面已经有警察了。刚才人坠楼之后, 窗口有个警察探出头来了。躺在地上的是绑匪,警察已经救了人质, 案件已经解决了。」 这个我没注意到。 「那你也不要走。警察开枪要严格符合《警用手枪使用和管理规则》的第七条规定,否则也属于滥用职权,非法滥用枪枝。他若是拔枪时只有一个人,没有同伴作证, 那他开枪的行为也很可疑。」 我拿出手机, 说道:「先报警和叫救护车」 萩原研二明白我的意思了, 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我在地上缓了一会儿, 就好多了。 我本来体质就比较好,还保持锻鍊,这种晕眩感就只是一会儿的时间。不过我确实觉得我今天弱了一点。我吸了吸鼻子,感觉一定是昨天晚上睡相太差,早上着凉了。 恢復精神之后,我简单地重新復盘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简单得很。 下新宿站之后,我就往熟悉的中古店走过去。我想送工藤新一好东西。但好东西都不便宜,还不如去二手市场碰碰运气。我去的那家因为是老街区,所以街市越走越安静,沿路下来都是一些倒闭的商业楼。 我们在靠近中古店时,一共响了三枪声。因为打中了不用的物体,所以枪声之后跟着的声音有所不同,只是距离太远,我听不出有什么区别,只能到楼上检查枪痕,判断情况。 在我们报警,顺便保护现场的时候,楼上下来了两个互相搀扶的人。一个是女性人质,另一个是手臂出现擦伤的巡查。 我也懒得跟他们说我的想法,说道:「我们已经打电话给警察,也叫了救护车,你们先不要到处乱走,在这里坐吧。」 我这话落下来之后,巡查和人质两个人都懵了一下。我拍了拍我旁边的位置,示意他们坐下来。 「现在刚经歷过枪战,两位现在要做的只是休息而已。」 我见他们坐下来之后,我自己重新站了起来,往尸体的方向走过去。萩原研二在人聚起来之前,先用自己的外套把死者的尸体正面朝上的面容盖了起来。现在我能看到的是血水正慢慢地洇着外套。 「要看吗?」萩原研二估计以为我要当法医了,抬手准备掀开对方的外套。 我检查死者身体的其他部位,顺便回应道:「我不看这个。」 我抬头看向动作停下来的萩原研二,又指着脑袋为中心的人行道,说道:「这地上都是他摔出去带血的颅腔脑组织,死者很显然的是头部着地,这说明他的颧骨都已经严重变形。我就没有翻开看的必要了。」 「没有,他头部中枪的位置有问题,我想让你也看一眼。」萩原研二还是有些执意想要掀开外套,「而且我的长辈也跟我说,如果撞见这种意外情况必须要看清对方的脸。」 这句话让我眼睛动了动。 萩原研二说道:「因为不看清的话,做梦梦见这种场景的话,你永远会看不清尸体的脸,或者代入到其他人的脸上。」 「……」 我不想承认萩原研二的话还是说动了我。但我掀开萩原研二的外套时,其实就已经暴露了一切。我在看清对方枪伤前,首先认出了这张脸。 「萩原,这人是长野县逃到东京的逃犯阿部留。」我掏出手机,「还不能只是普通的报警,得把诸伏先生叫过来。」 打电话的时候,我顺势检查了他的腿伤。他是以左脚骨折为由才没有带上脚铐,现在看他的脚伤虽没有打石膏,但也看起来还不到可以和身强力壮的巡查搏斗的状态。 萩原研二还在帮我拿着外套,准备指犯人的枪伤给我看时,突然顿了一下,「诸伏先生?」 「诸伏景光的亲哥哥,为了逮捕这个逃犯来长野,昨天松田还看着我和诸伏两个人坐同一辆车吃饭,开车的就是他哥哥。」 「来帮你和小景光和好的?」 这个萩原研二真的是犀利得一针见血。虽然他现在表面上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设,比如说不知道诸伏景光在调查十五年前的长野惨案,不知道我在协助诸伏景光调查,不知道我和诸伏景光冷战的原因,不知道诸伏高明其实什么都知道了,不知道诸伏景光瞒着他哥说我们关系良好,但他就是突破层层迷雾和障眼法,一句话说到核心。 我其实猜得到,但我没有拒绝是因为我有自己的考虑。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别人因为我自己本身的问题而责怪自己。我觉得没必要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诸伏景光根本就没有必要和我生气。我想着吃饭是个机会,跟他解释清楚,他自己想要查,到时候造成任何后果也都是他自己负责,与我无关。但我本身一定是站定自己的立场,坚定自己的选择,不会因为他生气了,跟我闹僵了,恨我了,我就妥协说,好的,我也支持他去查案子。 这是不可能的。 我不会改变这个态度。而他还要看着我而感到生气,我其实觉得他就是个大笨蛋。 一起吃饭是一个很好地提供给彼此交流的藉口。我都想过找时机跟他聊清楚。可我看到他哥在的时候,诸伏景光其实对我好像也没有那么拧巴。我又觉得,对方只是差一个可以放下之前的纠葛的时机而已。既然他已经放下了,我就不需要特意点醒他,多费自己的口舌。 第125页 总之,反正吃饭之后,他不会因为别人的事情而持续郁闷生气的话。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有没有和好,对我来说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 我见萩原研二还在等着我,说道:「从情境上来说,他哥不知道我们需要和好。」 萩原研二刚听完,眼瞳瞬间动了一下,惊讶地说道:「这么说,他哥全知道了。只有小景光什么都不知道吗?他是何等高人。你们有联繫过吗?他怎么知道你们闹不和的?」 「……」 这人的反应也太快了吧? 我也不直接回答,边继续检查尸体边说道:「你可以到时候问问他。」 尸体上不自然的地方有三个地方: 第一,他的枪伤在额头居中的位置,属于当场死亡。伤口处有烧焦的痕迹,也就是说枪口离他的额头距离并不远。 第二,尸体的左指甲有破损,指甲缝里面有白色的粉末。 第三,尸体的裤腿上挂着一些白色的晶状颗粒,因为裤子都穿得起毛球了,反而把这些小小的颗粒挂住了。看起来很像是盐粉,又或者糖粉? 虽然不自然,但能好好解释的话,这些也说得通。 我们也没太翻动尸体,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还是主要集中在保护现场。 警察差不多在十分钟内到达,首先下车的就是熟悉的目暮警官。我刚想问怎么哪都有他,但我刚好也看到诸伏高明也跟着下车了。 他朝着尸体的方向看了一眼,再看向惊魂未定的人质和受到枪伤的巡查。然后他的视线才轻描淡写地看向我。 我莫名有种在等着老师检查作业的感觉,全程盯着诸伏高明的反应。 诸伏高明大步朝着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目光主要落在一旁的萩原研二身上。因为萩原研二也在打量着他,两个人在靠近彼此的时候,诸伏高明才朝着萩原研二的方向微微欠了欠身。萩原研二也跟着欠了欠身。 「我是长野县刑警诸伏高明,也是景光的哥哥。你也应该是景光的同学吧?」 萩原研二微笑道:「我是小景光的朋友萩原研二。」 诸伏高明表情也没有变一下,只是说道:「我听过景光提过你,舍弟承蒙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了。」 「朋友之间本来就是互相照顾,都是应该的。」 诸伏高明也没有继续客套,很快进入正题说道:「目击证人是你和榎本君,对吗?还请把过程详细说一下。」 萩原研二和我看到的都很少,都是听到三声枪响,接着一个额头中伤的人从高楼下坠。 我们这边聊完之后,目暮警官也已经结束了。这让我在怀疑诸伏高明是不是属于像蜗牛一样动作很慢的人,只是他有气场在,所以大家都没有指出这一点。 「小弘,你还好吗?」 目暮警官走过来的第一句就是这句话,我觉得现在是观察别人的表情,就显得我做贼心虚似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会有什么事?」 目暮警官尴尬地笑了笑,没继续说,而是看向萩原研二的方向,惊喜道:「这不是小弘的朋友吗?你常常和小弘一块儿玩啊,每次都看到你。」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上次我就是和萩原研二在珠宝案一起见到过目暮警官。 萩原研二和目暮警官还真是有缘。 目暮警官说这次案子其实很简单。 简单来说,这个逃犯一来东京,就劫持了女人质。而人质这几天借着各种机会往外送求救信号,今天顺利地引来了巡查。于是,巡查发现了这么一起案子。正要解救人质时,逃犯先对着警员开枪,所以巡查回击。这里解释了两道枪声的由来。而犯人在准备开第二枪时,枪枝突然失灵。他下意识检查枪口,不料枪枝走火,犯人自己击中自己的额头,遂坠下窗台。 「……目暮大叔,你确定不是你说得简单吗?」 「反正案子安然结束,我们送被害者去医院,就可以彻底结案了。具体情况还要笔录,两人精神状态都不稳,我们先送去医院检查。」 我瞧那巡查真的面白如纸,从刚才到现在,警服已经半身血色,就不再多说了。 「你们简单做一个笔录,就可以走了。」目暮警官看着我说道,「真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再找也不迟。但现在明显也结案了,应该没有其他事。」 「行吧。」 我没意见。 这个时候诸伏高明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我负责榎本君。」 目暮警官看向萩原研二的方向,说道:「那我负责你。」他这话说完,就领着萩原研二先去另一边的角落。 我盯着诸伏高明有条不紊地拿出刑警必备的小本本和笔。然后,他再次看向我,目光平静。 「我之前感觉你会与长辈来往比较多,不知道你还有其他朋友…」 「……」 萩原研二这边是个误会呢…… 「先于笔录,请容许我好奇地问一下,我弟弟有在你朋友顺位中排上名吗?」 第55章 我不知道, 诸伏高明这一句话是不是在调侃我。 他明明知道我根本就没兴趣交什么朋友。 我得幸好不是一只猫,否则像诸伏高明这个总是精准地瞄准我尾巴踩的人,我除了抓他刨他, 冲着他吼之外, 就没有任何办法。我此刻有千百句话想要对着他吐槽,我绝对是能说个长篇大论,说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为止。可是这可能是对方想要的效果, 我又觉得不能够让他得逞。 第126页 我双手抱臂,坚定又简短地拒绝道:「不能。」 诸伏高明定定地望着我几秒后, 又平静地收回视线,说道:「那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准备好随时都能详细地描述你所目击的现场。」他单手摊开记事本, 准备开始做笔录。 「……」 见他完全不给我回应,我顿时觉得没趣。 也许是因为他这种一贯平淡的语气语调和方式,又或者是其他原因, 我脑袋里面那些纷乱混杂的想法也跟着停止了浮躁的活跃。吐了一口浊气后,我开始认真回忆整个过程到底是什么样的。 「逃犯阿部留坠楼时,我其实还听到楼梯间传来脚步声。那很明显是空阔的地方传来的, 并且声音往背离大门口的其他方向跑走了。」 「这么说这栋楼里面有除了浅利小姐和领木巡查之外,还有第三人。」 「是。」我非常肯定。 「还有其他想对我说的吗?」 我重新回忆了我刚才说的话, 「没有了。」 诸伏高明合上手册,在往目暮警官的方向走过去之前,他在自己脸前虚空位置做了一个擦拭的动作,说道:「你的脸现在有点脏。」 我想起来之前死者的血滴在我脸上了, 我可能没擦干净。我正要抬手擦, 诸伏高明给我递了一包面巾纸, 说道:「用这个吧, 不要脏了自己的手。」说完之后,见我开始擦脸,他就走了。 「……」 哎,好歹说清楚哪。 我费力地用面巾纸把整张脸揉一遍,看到纸巾上出现了一小块血色后,才结束粗暴的揉脸活动。事后想想,我其实可以直接打开手机检查的。算了,我的智力在生活技能区域总是延缓点亮的。 我把纸巾收拾起来之后,就放在口袋里面等萩原研二好了没。结果我看他和目暮警官有来有回地聊了很久。话说,萩原研二明明跟我经歷的事情差不多,却跟目暮警官说得更久。我忍不住在想一定是目暮警官在向萩原研二打探什么了。这么一想就忍不住烦躁,可我又不能发脾气。 我又看向正在检查尸体的诸伏高明,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跟他通话的情形。话说,我刚才突然间有了对他更深的体会——诸伏高明这人比我想像中的更擅长看人观物,识人辨事。 其实我很理解目暮警官的担心。 我早年有段时间是没有办法看自由落体的大物件,像是自然的下雨落叶是没有问题的。但每每看别人抛扔掷物件的时候,我都会有强烈的失重感、晕眩感和噁心感。诡异点的说法就是,我会有一瞬觉得自己成了那个物体本身,在半空中抓不住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只能忍受剧烈的下坠。而我这个人本身则处在灵魂脱体的状态,没办法动。 这个毛病确实是从我目睹我老爸坠楼时开始留下来的。不过那时候,旁边的大叔第一时间就把我的眼睛捂住,拽着我回身。我是站在地上,闭着眼睛感受到肉体与地面强烈碰触后的巨响的。那种麻麻的感觉从脚底一路爬到头顶,清楚地告诉我落在地上的人曾经还做过怎么样的小挣扎,这一度曾经成为我的噩梦。 现在仔细想想,也许被萩原研二说中了,也许正是因为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我爸那张脸。 就算我爸在梦里面坠楼,我永远都只能看到一具后脑勺对着我的尸体。 事实上,我一开始也没有觉得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因为依旧可以正常生活,只是偶尔会觉得不舒服。像是参加球类运动,像是学生们在教室里面抛掷东西互相打闹,我以为的心悸都是心情浮躁,就没放在心上。 后来是出了问题后,大家才开始发现我不对劲。 那大概是我爸葬礼结束后的第三个月。 刚好碰上学校的老校舍要重建。那会回家的时候,校方提醒学生们不要经过老校舍的方向,为了安全,必须要走新校舍方向的正门。可我人爱偷懒,就只走老校舍的方向。因为我可以少走几分钟的路,也不喜欢那么迂迴。 那段日子我一直都那么走,也没有出过什么大事。直到那一次,我回家的时候,一个装满工具的工具箱被工人一个挪身蹭动,从三楼高的地方径直掉了下来。我那会到现在都不太清楚细节,只记得据工人回忆所说,他一直在提醒我,让我躲开。而原本我可以躲的,可我却一直盯着那个沉甸甸的工具箱下坠。也不像是吓傻了,就是整个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结果「嘭」地一声,工具箱毫无悬念地砸破了我的脑袋。我那天带着满脸的血,去医院缝了好几针。 之后我自然是开始见医生,吃药,用系统脱敏治疗法慢慢地改善我的情况。做了一年多的疗程后,我基本也没有什么问题。到现在,其实对我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多影响。刚才算是十年来第一次看到有人坠楼,所以我没有反应过来。可是,我的心悸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我只是不希望他们继续大惊小怪的。 老实说,这会让我很着急,着急我怎么还没有把过去的事情全部放下。 …… 我等着的这几分钟里面,人群外挤进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他不顾刑警的阻拦,朝着人质浅利小姐的方向用力地挥着手,紧张地大喊,「奈奈,你没事吧?」 浅利奈奈听到声音之后,也从原地站起来,不带一刻停留,朝着那青年飞快地跑了过去。两个人就像影视剧里面演的患难情侣,刚经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生死别离,唯有夸张且用力地拥抱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与对对方的珍视,就很让人无语。 第127页 虽然以我的视角是看不到谁落泪了,但是听到两方颤抖的声音,感觉两人随时都能哭出来。 「奈奈,我找了你好久。」 「白川先生,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奈奈……」 「白川先生……」 当然,他们两人的对话要丰富得多,但大致就这模式。 我没觉得我需要听完全部的细节。 环视一周,见周围其他人都一脸欣慰感慨的模样,我就忍不住疑惑,他们哪来那么多情绪呢? 救护车目前已经赶到了现场。警察们也开始收拾现场。我见目暮警官要带尸体离开,便提声说了一句,「下葬前都会做尸检的,对吧?」 「非自然死亡一定会做调查后,才能开死亡证明火化的。」目暮警官说道,「这种意外情况也会好好地做尸检的。」他说完之后,一脸奇怪地看着我。 因为我不该不知道。 而我当然是故意让那三人中的某一个知道的。 我并没有克制音量,继续说道:「阿部留的伤口很奇怪。要出现伤口位置烧焦的情况,只有枪离额头极近的情况。过程一定得盘查详细了才行。」 我这句话落下来的时候,余光处注意到躺在担架床上的领木巡查朝我的方向望了好几眼。 目暮警官点点头,犹豫了许久,压低声音说道:「听萩原说你低血糖,你也赶快去吃点东西,不用在这协助调查了。」 我知道目暮警官的用心。事实上,我原本还想着跟着他们进废弃的大楼里面绕一圈。可他现在一定不会同意的。我除了说「我知道了」之外,也没有其他台词。我也没有等萩原研二,自己先朝着书店的方向走过去。 萩原研二发现我没等他,连忙从犯罪现场小跑着,跟我汇合。他一和我并肩,我就瞥了他一眼。因为不能对大叔生气,所以我只能往身边的人开刀,我冷漠地说道:「你和目暮警官这么多配合,怎么不干脆留在那里查案呢?我自己能过去书店。」 萩原研二也不吭声,陪我走了一会儿,才开口,朝着我的方向边看边说:「弘一同学你是在对我生气吗?」 「你有什么好让我生气的。」 我这句话完全是陈述句,一点疑问都没有。 萩原研二便灿然地笑道:「我想也是,我这么擅长讨人喜欢,我确实没什么好让你生气的。」 「……」 我瞪了他一眼。 萩原研二完全无视我,继续说道:「那我们现在去书店吗?还是我们去吃点东西?」 「去书店。」 我又不饿。 「好,我们去书店。我到时帮你拎。你低血糖,不能给你干重活。」 我刚想拒绝,又觉得我拒绝就是在拆自己的台,转头又看到他笑得毫无阴霾,「装模作样。」 「我很真心的。」 我才不信,走了好几步,见萩原研二还在觑我,便说道:「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不要盯着我看。」 萩原研二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被识破后,说道:「我听说,你在枪声响起来之后,曾经听到有第三个人的脚步声。你觉得会是刚才和浅利小姐见面的白川先生吗?」 他果然对刚才那件案子很在意。 我想起之前松田阵平说,萩原研二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梅岛警视的邀请,加入爆炸物处理班。我在想,如果让他能够接手这么一个真实的案子的话,他会不会更清楚自己的偏好。 我开口说道:「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吧,留百分之一给他们做表演的辛苦奖励。」 这很显而易见的。 按浅利奈奈所说的,就在阿部留来东京那一天,她就遭遇了劫持。 那劫持时间绝对不止三天。在外失联那么久,还得有领木巡查来找。这白川先生要怎么幸运,才刚好走着走着就能遇到失联的女友?白川先生也不问发生什么,两人就有心电感应一样地激动抱在一起?说不定他抱的是一个妖怪,他都不怕的吗? 更别说,他穿着皮鞋的声响,对比起一圈周末穿着休闲的围观群众来说,真的让人印象深刻。 我说道:「他们至少在被劫持的过程中,就联繫过一次了。」 「你怎么想?」 萩原研二见我搭话,便很快地开始接话。 我脑袋里面幻视,他在钓鱼,然后看我怎么上钩。我听着他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浅利小姐和领木先生的证词基本一致。他们都坚持是阿部留是枪枝意外走火,自己不幸中枪死亡。但就算有人笨到枪口朝着自己的方向检查手枪,谁会把枪枝堵在自己额头上检查?这不是完全看不到吗?」 萩原研二说话过程间,还用手指比着枪的动作,模拟着阿部留可能做出的动作。 第一,威吓领木巡查来一枪; 第二,意识到领木巡查开枪回击,连忙开第二枪,结果枪的质量不好,打不动,自己转枪口看一眼,扣动扳机。 第三,…… 「按我这种动作,起码枪口是在眼睛以下的位置,跑到额头的话——」 我接着他的话,抬手把他的手臂托高,他的指头就跟着上移,说道:「如果被劫持的浅利小姐抓住机会,抬起阿部留的手臂,就有可能打到额头以上的位置。」 萩原研二本来以为他是在单机,结果我突然加入,懵了一下,随即笑开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里还是有个疑问,就是——就算如此,浅利小姐也是正当防卫,有必要刻意掩藏吗?领木巡查为什么要配合浅利小姐的说法呢?」 第128页 我继续抓着萩原研二的手肘位置,说道:「你也可以这么想,其实浅利小姐在配合领木巡查。比如说,其实领木巡查已经拿枪冲到阿部留的面前。就在阿部留要开第二枪的时候,他的动作就被领木巡查压制住。」这样说着,我反手扭着萩原研二的手,模拟巡查和阿部留之间的缠斗,「然后阿部的手枪『嘭』——」 萩原研二说道:「所以你这话的考虑是,领木巡查意外失手杀人。虽然是保护人质,但领木巡查担心这次行动会影响自己的职业生涯,所以希望人质浅利小姐把事情配合做成意外事故。浅利小姐把领木巡查当自己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想要为对方着想。」 萩原研二猜测完领木巡查的心理之后,又问道:「那该怎么解释白川先生呢?」 「白川先生啊,」我想了想,随口说道,「他可能是这样——他也收到了浅利小姐的求救信号,于今天来救浅利小姐,结果撞见巡查和阿部留缠斗,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所以他又偷偷走了。」 我这一说话,萩原研二就大笑,「这也太没用了吧。他完全可以在上面和她汇合的啊,为什么还要跑呢?」 「做贼心虚呢?」我挑眉看向他,「这里就出现第三种可能,阿部留早就死了,与领木巡查对狙的是白川。」 萩原研二一怔,说道:「那这要怎么办到?」 「其实也不难办到,只要知道这过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就可以推断出来了。所以,我们应该要想的是,怎么破解浅利小姐和领木巡查之间共同的谎言与秘密。」 因为我们手头上也没有现场调查的证据,现在的所有说辞都只是空想,所以没有必要发散太多的猜测。 萩原研二似乎还没有想过要结束,反问道:「如果发现他们说话中有矛盾点,我们要对他们进行测谎吗?」 「你觉得,浅利小姐和白川先生像不像笨蛋情侣?」 我这个话题转得很快,萩原研二有点疑惑,但是还是跟着我的思路走,说道:「这得取决于笨蛋情侣的定义了。不过在我看来,两个人还是很有都市风格的冷感,没有想像中的那种黏黏腻腻。你觉得两个老人像笨蛋情侣?」 「本人不笨,但成为情侣模式像笨蛋。」 萩原研二失笑道:「我觉得挺正常的吧?」他顿了一下,问我道:「所以呢?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也不直接回答,就问他有没有看过推理小说家江户川乱步写的《心理测试》吗? 萩原研二听后,摇了摇头,说道:「这倒没有看过。」 「那你可以看看他的短篇小说集。」 萩原研二顿时苦笑:「你不给我再明显一点的提示吗?」 我抬头想了一下,说道:「好吧,那我可以说一个点。我曾从他口袋里面翻出一张皱巴巴的怡口糖包装纸后,我觉得根据这点推出谁是兇手,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准确率。当然,还需要一些正式文件的佐证。」 「你这么厉害的吗?」 「不瞒你直说,我是很厉害。」 骄傲自满是我唯一的优点。 萩原研二疑惑道:「可是过程不是还没有推出来吗?你怎么知道谁是兇手的?」 「当然是跳关。」我觉得他现在还想不到,一定是不知道阿部留的背景资料,我再提一嘴,「你知道阿部留在长野县在生物制药公司里面充当研发成员吗?」 「我自然是知道死者的身份的。」 ……? 那我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我说道:「那糖上面就有暗示兇手的名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部留也不是没有目的地到东京来的。」 萩原研二嘆了一口气,说道:「你是越说越玄了。兇手的名字?如果兇手锁定在浅利奈奈( asari nana),领木渡(ryoki wataru)和白川丹史(shirokawa akashi)的话,难道怡口糖上有其他暗示吗?」 我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 我就不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们很快就到书店门口。店主还是记忆中的那位。我真心觉得人要是上了年纪,该怎么说,外貌的变化就变得很少了。反倒是我,我要是不说我是谁的话,他也认不出我。买书过程很快,尤其是店主愿意拿好东西给我,所以比想像中更快结束。 出店门的时候,我看到萩原研二真的买了《江户川乱步短篇集》,还想说在这里买藏品级别的书哪怕是二手还是贵的。但想想他比我有钱,他估计也不亏。我就没说了。刚想说我要打道回府去吃泡面的时候,我收到一个电话,看电话号码是诸伏高明。 诸伏高明每次都是要说一段没有用的自我介绍,所以我接的时候,立刻就说:「有什么事?」 「我还是在这附近,刚好在午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 我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这人老是踩我尾巴。 可太不蹭他饭,好像对不起他老是踩我尾巴的事情。 「等一下。」 我拿下手机,朝着萩原研二问道:「诸伏先生要请我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蹭饭?」 「可以吗?」 我对诸伏高明说道:「我要带萩原。」 诸伏高明的话言简意赅。 「请。」 十五分钟后,开着车的诸伏高明带我们到的是川菜馆店门前。我想起昨天吃饭的时候,这个人一直很想点麻婆豆腐。警铃就在我脑袋里面打响,但我这人从不怯场。 第129页 我云淡风轻地说道:「诸伏先生是不是很喜欢四川料理?」 诸伏高明的表情里面叫人看不出所以然。他只是说道:「这是关于诸葛孔明的梗吗?我确实因为名字和时期的军师孔明读音一样,有个绰号叫做『孔明』。」 萩原研二在旁边听得饶有兴趣,「景光知道这件事吗?」 大概是考虑到对方是诸伏景光的哥哥,所以萩原研二没有提那个「小」字。 诸伏高明摇头,平淡地说道:「绰号是同学取的,我没有在景光面前提过,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有个哥哥的感觉果然很不一样。」 这么一句话,萩原研二就和诸伏高明聊开了。 我默默地发现萩原研二这个人好像走哪都混得开,还总是莫名其妙地知道各种小情报。 我们围坐在方桌旁,诸伏高明想请我们吃四川料理的麻辣清油火锅。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昨天诸伏景光给我点的都是要么清淡要么偏甜口。我真的怀疑他是故意的。 诸伏高明听我没反应,便说道:「虽然这是麻辣火锅,但是它不是刻意为了追求辣味而专门做辣,它是突出以香料的优势为主的料理。榎本君,你吃咖喱吗?这和咖喱是一样的。你可以试试。」 「……」 我觉得他当我是个小孩子一样好骗。 还是他真心希望我试试? 萩原研二也在旁边,说道:「我和小阵平之前试过四川火锅,真的非常美味,而且在夏天吃,是绝配。」 「……」 骗子2号。 诸伏高明见我还没有反应,说道:「这里还有给怕辣的人准备了不辣的汤底,你需要吗?」 我左腿搭在右腿上,平淡地说道:「我是那种怕辣的人吗?」 诸伏高明点点头:「那就加麻加辣,这里的辣度还是普通级别的,没什么辣味,得加料。」 我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诸伏高明,说道:「你以前在这里吃过吗?」 不然,我就要控告你第一次来就说这里的火锅不辣。 「我听别人介绍的。」 「…这个别人也是日本人?」 我发现我刚说完,萩原研二在旁边笑得肩膀都抖成了筛糠。 我想也没有想,朝着他的椅子踢了一脚。 第56章 我其实小时候还是会吃一点辣的。 像是在外面吃炒饭的时候, 我就会学大人一样在饭上撒七味粉,以至于别人问我说,我能吃辣吗?我第一反应就是怎么不能。直到有一天有人带我吃正宗的麻婆豆腐和辣子鸡之后, 我才知道我以前说得太大声了。 我属于肉眼就可以判断辣的程度, 只是看都能觉得舌头也会跟着痛,可是,该吃的时候, 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忍不了的。 吃慢点就是了。 另外就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上去。 我主动开口说道:「案子结束后,你们长野县的刑警会把阿部留的尸体带走吧?」 诸伏高明怕身上沾味道, 所以在坐定在椅子上的时候,已经把深蓝色的外套脱下来,并且把袖子卷到自己的手肘位置。此刻他的视线穿过滚滚的红汤上空, 就像是在会议厅说话似的,语气平稳清晰地说道:「这是自然的,但前提是可以确定死亡原因。」 萩原研二之前和我们谈过一波, 聊这个话题也是轻车熟路,非常自然地加入道:「根据废弃大楼的枪击现场和弹壳位置,刑警判断出他的死并不是意外情况。」 诸伏高明沉吟一声, 又说道:「在救护车带着领木巡查离开前,我又把白川先生单独留下来了。我问他为什么会知道浅利小姐在这里。我问这句话之后, 浅利小姐似乎察觉到我们之间的对话,于是跟我自首了。」 萩原研二十分惊奇道:「自首吗?」 我也跟着蹙起眉,「……」 「浅利小姐说,她其实认识阿部留。他们出生的城镇是一样的。」 「浅利的妈妈是阿部留的舅母, 彼此虽然相差有七岁, 但也因为城镇小, 长辈关系亲, 来往多,他们也很熟络。浅利小姐说,她读大学之后就没有再和阿部留保持联繫。大概是在半年前,浅利小姐说阿部留突然来东京找她,并且希望她帮忙代养他的孩子。浅利小姐拒绝过,结果被阿部留用厨刀威逼,她不得不留下那个孩子。阿部留时不时也来打探孩子的情况,检查浅利小姐有没有弃养自己的孩子。所幸的是,阿部留每半个月都会留足抚养费,孩子也很听话,不难照顾。」 「这次阿部留突然又到了东京。浅利小姐看他状态不对,便开口问了,才知道阿部留杀人逃狱,一直劝他去自首。」 萩原研二问道:「就算阿部留担心她会报警,劫持浅利小姐,但为什么不是在浅利小姐家,而是专门在这废弃大楼里面?浅利小姐家离这栋大楼远吗?」 「事实上,这开始和浅利小姐自首的内容相关。阿部留来东京的时候并没有找到浅利小姐。而浅利小姐知道这些事都是从阿部留逃难到东京时打的公共电话亭的电话得知的。她隐隐觉得阿部留很危险,又怕被报復,所以浅利小姐逃到自己的恋人白川先生的公寓里面居住,希望避过风头。但是,她带着阿部留的孩子搬到白川家,一时间也没办法帮那个孩子办理转校,心里抱着侥倖,想着她自己也没有把那孩子的学校地址告诉阿部留,应该暂时没有问题。这样平静地过了两三天后,浅利小姐发现阿部留的孩子被劫持了。」 第130页 「浅利小姐自己说被劫持了吗?」我开口确定道。 我看诸伏高明点头后,萩原研二也跟着道:「这样很难不想到是阿部留找到他的孩子,把他带走了。」 「没错。」诸伏高明继续说道,「浅利小姐便试图联繫阿部留,发现阿部留撬开自己家里面的锁,这些天一直都住在浅利小姐家。浅利小姐和白川先生都知道阿部留手上有枪,不敢轻易招惹,却也不能继续再让阿部留逍遥法外。于是他们设计了今天这么一个局,由浅利小姐发出求救信息偷偷引来领木巡查,想趁阿部留毫无防备,彻底拿下阿部留。」 萩原研二在旁边点评道:「比起浅利小姐的住宅,来废弃大楼确实更不容易伤及无辜,而且约在高楼层见面的话,阿部留想逃脱的途径也会减少很多。」 诸伏高明说道:「浅利小姐以为有警察在,她又是跟他有那么近的亲戚关系。阿部留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只能好好地束手就擒。结果他会为求自保劫持浅利小姐,从而引发了这场意外发生。」 就在这个时候,店主刚好送上火锅附赠的红糖糍粑和刚才我点的火锅奶茶。我在图片上看,感觉应该还挺好喝的,还能解辣。就在我先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奶茶时,萩原研二把那盘糖汁裹炸年糕一样的东西顺手放在我的位置。 我:「……」 萩原研二也不看我的眼睛,他做得很自然,还保持着和诸伏高明对话的状态,说道:「所以,你们现在把浅利小姐抓进拘留所了吗?」 诸伏高明说道:「这种自白并不算是自首,只能说是因为怕自己掩盖一些事实被发现后,而被警察追究。」 萩原研二进而问道:「那浅利小姐去哪里了呢?」 「现在她人在新宿综合医院里面。」诸伏高明说道。 他这话落下来之后,我还在吃第三块红糖糍粑的手,在两人沉默地注视着我的视线里面终于放了下来。我扫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们要吃吗?味道还可以。我们可以每人一盘。我给你们点。」 「你爱吃就多吃点。」 「没事,你可以吃完。」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 他们说完之后,诸伏高明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诸伏高明便站起身,先离席去接电话。萩原研二的目光追着诸伏高明的背影也跟着赶了两步,才回头跟我说道:「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明知道我不会直接跟你说,你一定还要问我吗?」 「只是想确定你想的跟我的有没有很大的出入。」 我继续吃第四块红糖糍粑,那真的是外酥内软,热乎乎又甜滋滋的,简单又好吃。我吃完才说道:「其实你可以直接说,我最多就是骂你笨,又不会笑你。」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说道:「你真的是……」 萩原研二也不说下去刚才那句话,而是继续回到案子上来,说道:「浅利小姐行动和话语里面有很多的矛盾点,但是要解释也不是很难解释。比如说,孩子的问题。她说她是因为关心孩子的去向才重新和阿部留联繫。可如果她真的关心的话,真的害怕孩子出问题的话,她首先对诸伏先生自白时,不会直接说,她猜到孩子被劫持了。因为对于监护人来说,他们对孩子失踪的第一反应永远不是去预想最糟糕的情况,她可以说孩子失踪了,找了很多人,最后确定是阿部留,而不是这么直接地说孩子被劫持了。」 萩原研二说道:「包括她现在并没有受伤,得去医院,也似乎没有听到她提到要去见一下那个孩子的情况。我觉得她对那个孩子没有爱。可她还多次以爱行动。浅利小姐的这个设局用心可比她说的要狠得多。」 「但问题就在于此。」我继续引导他说道,「我们假设浅利小姐当真用心险恶,那么浅利小姐既控制了领木巡查的证词,也控制了白川先生的证词。那么她有两个支持她说法的证人。我们总不能告她不相信警察,自己擅自行动吧?」 「说到这里,我还是不理解白川先生会出现在大楼里面,也不等解救浅利小姐就逃走的原因。」萩原研二继续说道,「还有人跑一层楼梯需要的时间是12秒,人从五楼坠落到地的时间不到两三秒,你能听到脚步声,那白川先生当时在枪声响起来之前就应该在一层楼梯附近,根本到不了枪击现场。」 「临阵脱逃也是很有可能的。本来想冲上去,结果听到枪声,白川先生就怂了,连忙找个地方跑走。」我笑道。 萩原研二说道:「可是他也支持浅利小姐的计划。这样临阵脱逃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有什么?很多人都喜欢在喜欢的人面前逞强的。浅利小姐提出那么个勇敢与犯人斡旋的方案,自己不支持就显得自己太懦弱了。大男子主义迫使白川先生对她许下了承诺。可是等到该自己上的时候,他就退缩了。这和很多情侣殉情一个道理,嘴巴上说得信誓旦旦,但会临阵退缩。」 萩原研二听到我这段解释之后,盯着我从刚才到现在就空空的碗,嘴角扬起来非常明显的笑意。 这个笑容瞬间就刺痛了我,我眉头一皱,说道:「怎么!你想跟我打架是吧?」 萩原研二连忙摆着手,说道:「我怎么敢和你打呢?小阵平都被你完全压制了,那我这不就是主动送人头吗?」 第131页 「那你笑什么?」我才不会就这么放过他,质问道。 「我只是觉得还是很神奇的。」萩原研二说道,「我以为你一定会拒绝吃,或者找很多理由解释说自己不吃,或者干脆地说自己不喜欢。结果没想到诸伏先生点了,你真的也有跟着吃。是因为诸伏先生,所以你才配合吗?我就有这种想法。」 …… 他说这话就很无聊了。 「不是你也想吃吗?」我单手撑着下颌说道,「你们喜欢吃,我陪你们而已。」 萩原研二对着我的方向忍不住侧了侧头脑,对我的行动逻辑感到不能理解。 我继续淡淡地说道,这个世界也不需要时时刻刻都绕着我转。 我这话刚落,萩原研二一怔,很快又朝着我的方向露出新月般的笑容。 「突然有点受宠若惊。」 「你很缺爱吗?就这一点小事。」 「那得看谁给的嘛。」萩原研二眉眼弯弯。 他这话说得我平时就跟暴君一样。 做点跟平时不一样的事情就值得这么被大惊小怪。 我略不高兴。 第57章 诸伏高明接完电话回来之后, 并没有选择坐下来,而是拎起外套准备和我们告别。 他提醒我们他已经付了钱, 我们可以慢慢吃。 萩原研二和我都是背向着大门的方向。见他离开, 我们两个人的视线都跟着追了几步。我比较早回过头,看着桌子一大半的菜都还等着下锅,已经预感明天上厕所,我一定能痛死。萩原研二嘀咕道:「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怎么知道呢?快吃吧。」 早死早超生。 萩原研二说道:「你知道那是什么电话吗?」 「诸伏先生来东京, 就这个阿部留的案子。无非是这个案子又出了新的事情。」我眯了眯眼睛, 说道, 「说不定是那个阿部留的小孩出问题了。」 萩原研二看着我, 似乎有些想法, 但他只是张了张口, 「……」 我冷静地说道:「那小孩死了。」 「什么?」 「我开玩笑的。」 话音刚落,萩原研二就无奈地回看我,说道:「这个不能开玩笑。」 「你怎么知道我说开玩笑那句就是真的?」 「……」 「吃饭,不要想了。」 我直接打断萩原研二的话。 吃饭大概花了有四十多分钟,大部分还是萩原研二负责解决的。我完全不行,光是水, 就喝了两大瓶。用的面巾纸堆的比我的碗还高。萩原研二拿起几乎快拿了一上午的花, 问我说,要不要一起去看外守一。我说,你是嫌他死得不够早吗? 「那你要去哪?」萩原研二问道, 「也许你还没有变你想要去吃烧烤的心情。又或者说, 世界偶尔也朝着我转一下?」说到后面, 萩原研二笑了笑。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联谊呢?你联谊里面又没有富婆, 平白耽误我时间。」 萩原研二煞有介事地说道:「我觉得, 也可以是有金主啊。」 「谁?」我脑袋里面闪过他们五个人, 歪着头说道,「你不会是说你吧?」 萩原研二大言不惭地指着自己的方向,道:「没错,就是我。你对男的会很介意吗?」 「钱到位的话,我不挑。不过——」 我站定,从上到下打量他,说道:「我只做上面,不接受时薪,只要月薪,每个月1000万日元,每次月薪只能月初给,不能月末给。你也不能逼我做我讨厌的事情,工作时间每个工作日的下午6点到12点,超出时间算加班。周末和工作日上班要有三倍报酬。开始工作前,还给我准备一栋我一个人住的房子,我还要劳力士手錶,古董跑车,万宝龙钢笔,崔克竞速型脚踏车,戴titude 7214笔电。」 我顿了顿,说道:「现在给你机会好好想想,你刚才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如果是开玩笑,我顶多揍你一顿,因为你只是耽误我的时间。如果是认真的,我会多揍你两顿,因为你不仅耽误我时间,还噁心我。」我揉着拳头,抬着下颌说道:「你选一个吧。」 萩原研二连忙抬手让我冷静一下,飞快地说道:「我其实是在帮人问。」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谁?」 萩原研二见我信了一样,正要掰扯,我便淡淡地说道:「你最好能说出个名字,我在日本想查个人还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难。」 「…………」 见他僵硬住了,我撇撇嘴,跟赶苍蝇一样地挥挥手,说道:「要玩就自个儿去,不要老是来打扰我。」 见我回头就朝着电车方向走去,萩原研二很快又追上我的脚步说道:「外守先生的医院也是警校那个方向,我跟你一块去。而且我刚买了书,我也要拿回去放一下,一路提着还是挺累的。」 「你要这么麻烦也随便你。」 萩原研二笑道:「怎么?你要帮我拎回宿舍吗?」 「你认为有可能吗?」 萩原研二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不关心后续了吗?今天上午的案子。」 「有刑警大叔们在。」我看向萩原研二,想了想,说道,「没事的。你很好奇吗?」 「怎么说呢?」萩原研二用手指颳了刮自己的脸颊,说道,「也想知道和你待在一起的话,你能看出我有什么才能,比如说你不是推荐小景光去学黑客技术吗?你又看到小阵平非常擅长拆弹,帮他拉梅岛警视来招他?对于你来说,我的才能是什么呢?」 第132页 有点像职业谘询是吧。 我懂。 我在他面前搓了搓拇指和食指,「那我要这个。」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推开我的手,说道:「他们都不用收费,我这就要了吗?」 「谁叫你有钱?你是小金山,我坑你一点,就掉一个金币这样。」 「我又不是游戏机。」 「好吧……」 我其实也好奇他怎么想,我是觉得他是全能型的,哪条路都可以走。之所以每项技能都不算顶尖,只是因为他没有明确的目标。我个人觉得,他是那种努力就可以做好的人。只是他容易过早预判失败,所以不愿意努力。詹妮弗·曼格斯教授(2006)在哥伦比亚大学曾经做过关于人类脑前额叶纠错功能的实验。实验过程中,面对未知,有些人一旦认为不可能,就会容易选择消极的处理方式;有些人则会属于那种越挫越勇的类型。萩原研二是属于那种典型的注重结果的派别,一开始就觉得被限制了,他就很难继续。 「我其实听说你被梅岛警视邀请了,你为什么不跟着过去呢?我觉得,他的邀请就是最大的认可了。」 我看萩原研二似乎在等我说长篇大论,结果只有这么一句。他怔了怔才说道:「你觉得我该过去吗?」 「你想听难听的话,还是好听的话?」 「一般人会说,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吧?」 我耸耸肩,说道:「其实松田跟我聊过这件事。我看得出他还是很想和你在同一个单位的,再来,特招机会难得。能答应的话,可视利益是很明显的。但排爆确实危险,而且工作环境单一枯燥,我不是说你做不好,但你会觉得无聊。有些人会喜欢持续重复性工作,反而会提高注意力。我个人是觉得你更适合与人交流打交道。」 「我其实也挺喜欢排爆工作的。」 我一合掌,「那还有什么犹豫的?犹豫就会败北。上!」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太顺利,反而让我觉得不安。」 我歪着头说道:「患得患失吧,很正常。梅岛警视给你多少时间考虑?」 「一个星期。」萩原研二难得地嘆了一口气,说道,「我每天都很焦虑。」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焦虑,还能去买花看望外守一,还有心情去买书,跟我一块去吃火锅。 萩原研二望向我,期待地问道:「如果毕业了,你会过来找我吗?」 「我连家门都懒得出,你确定我会想去找你?」 萩原研二嘆了一口气,「我再好好想想。」 他真的好纠结。 要我就应了,最简单的事情就是别人为自己做决定的事情了。但要是追求快乐和自由的话,那当我没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里面传来一条简讯。简讯发送者是诸伏高明。文字内容还很长,我就简单用我的话总结。 他需要领木巡查的证词,需要我帮个忙,撬开对方的嘴。 我看向萩原研二说道:「你要不要帮诸伏先生一个忙呢?」 「什么忙?」 「我们去一趟新宿综合医院挑拨离间。」 萩原研二答应很快,「囚徒困境?」 我笑了起来,「剪刀石头布,我赢的话负责领木巡查……」 「但是我很擅长和女生打交道。我就算输了,不算是惩罚。」 「……」 三十分钟后,在我们到新宿综合医院时,我站在走廊的窗边,嘆了一口气。这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正对面的便是我的目标任务——浅利奈奈。 「请问你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和我说的吗?」 对方对我的态度和颜悦色。 我用手指颳了刮我的脸说道:「浅利小姐,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这么说?」 「嗯?」对方疑惑地等着我发言。 「我在想,浅利小姐能不能包养我?我很喜欢浅利小姐,但我又是学生,没有钱。如果浅利小姐包养我的话,你可以得到我的喜欢,我也可以得到你的钱?两全其美。」 浅利奈奈秀气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她没有失态道:「抱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摆摆手,摆出惶惑紧张的嘴脸,说道:「我只是听说浅利小姐快和白川先生结婚了。而白川先生又是青年企业家,收入过亿,在想着你要是能够每个月给我小小的300万的包养费,你就可以得到一个年轻的帅哥每一个月亲切的催款问候。」 浅利奈奈已经不想要听我讲话了,说道:「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的话,请恕我先离开了。」 「asari nana。」我提声说道,「你知道阿部留为什么不惜越狱也要跑出来找你吗?」 「……你什么意思?」 「他来见你们的儿子。他知道你根本不会管孩子的死活,更不用说你准备要结婚了。所以,不惜一切都要赶回来一趟……」 浅利奈奈面容失色,立刻打断我的话,「你不要胡说八道,毁我的名誉。」 我见她脚步动都不动,似乎就在等着我的实锤是什么样的。我自然是瞎说的,这种难听的话像脏水给她来一盆就是了。但现在她这种举动更坐实了我的话。 我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头髮,帮她别到耳后,微笑道:「我当然有证据。你要是觉得我勒索你,随时报警,没关系。你看着可以的话,先给个10万日元给弟弟我买点饭吃怎么样?我不着急你的钱会晚点到,弟弟等得起。」 第133页 浅利奈奈给了我十张一万日元后,我还在柱子旁边数,从拐角处走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我下意识地站起身,往他的来处望了一眼,那边是抽菸区,是死路。也就是说,我刚才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银髮男一点反应都没有给我,像是没见到我一样,直接从我面前离开。我本来也不想理他,直到我听到他轻声用鼻子耻笑了一声。 当下,我朝着他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先生,刚听完我们对话,就这么不负责任地离开会不会不太合适?」 「你想怎么样?」他说话的时候,用目光留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位置,冷声说道,「是想死吗?」 我跑在他前面,倒退着走,一边走一边热络地说:「见面那么多次,应该算是缘分吧。要不我们加个联繫,以后互相介绍生意。」反手送他一个警视厅一日游,免费包吃包住监狱三十年起步。 对方脚步一顿,冷眼盯着我,逼出一个字。 「滚。」 第58章 「别来碍事。」 他说道。 这句话在我脑袋里面转了一圈, 翻译为「我要在这里工作,别来妨碍我」。难怪他刚才要留意一圈, 怕我给他惹是生非, 给周围人留下印象?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职业杀手工作。按理说跨行不管他人事,我也没必要被一个职业杀手天天盯着,但是这栋医院里面还有一些正义之士。萩原研二要是撞上的话, 估计就会容易惹火上身。 …稍微拖延一下吧。 「我们三天两头见一次面,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觉得不知道名字真的很麻烦。」 银髮男走到廊道中途已经不再往前了, 因为之后的路就是通往大厅, 人来人往, 多的是眼睛和嘴巴。他不想要和我在大庭广众下扯皮。而我还不顾死活一样地堵着他的路。 我假装看不到他的烦躁, 举起手学着我们好像是在路上见面一样,说道:「嗨!cospy boy这样?还是你喜欢我叫你什么暗夜公爵?你喜欢我怎么喊你?」 银髮男眼皮跳了跳,冷声说道:「你滚不滚?别逼我动手。」 「你怎么那么暴躁呢?」我试图安抚他,说道,「其实该烦躁的是我,你看我勾搭小姐姐的害羞样子都被你看到了, 我晚上是会做噩梦吧?」 「我只看到一个无耻的勒索犯而已。」 「你完全不懂我的心情。我还是第一次向女孩子提出包养条约。我的心脏都还在『扑通扑通』狂跳……」 我还没有说完, 对方直接打断我的独角戏,冷声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怎么样。你刚才笑我了,所以我打算一整天跟着你。这一笑之仇, 我要是平復不下去, 我晚上绝对睡不着觉。」我摸着自己的心口说道。 「有病。」 银髮男直接把我从他面前推开。 全身都是破绽。 我率先抱起他的手臂, 回身做了一个过肩摔。 结果在做一个上部背身的时候, 我背后顶着一个硬傢伙——是枪。 银髮男阴冷的气息从我脖颈处吹过。他的开场白正开始了一半「你最好别动……」, 我直接把他「啪」地甩出去。他的手还维持放在口袋的动作, 这是长期锻鍊出来的高强度警觉的肌肉记忆——不管什么情境都可以随时做好反杀。然而,他现在对我来说,就像是那只为了抓住椰子里面的香蕉而不放手的猴子。明明这个时候最好瞬时来个地面技,但因为这肌肉记忆,他反而用力地握紧手枪。 可他如果不放开口袋里面的手枪,就等着猎人来收割。 擒拿手很快就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 我几乎没有费多少气力就顺势捡走他口袋里面的枪,在他立刻反手撑地,打算跟我抢回枪的时候,我已经扣动扳机,对准他的脑门轻飘飘地说道:「哎呀,暗夜伯爵先生,你应该先扣动扳机再威胁我啊?你被甩出去的一秒意识空白,就已经够我玩两回了。」 「……」 「我上次离开的时候就对自己说,如果再看到你对我用枪,我就割了你的两个大拇指。现在有枪就更方便了。」我像是只专注着自己堆砌的积木的那些小朋友一样,因此应付别人的口吻随意又漫不经心,道,「我怕我瞄不准,直接废了你吃饭的两只手。你最好不要动。我对我的枪法超没自信的。」 银髮男眼神淬着杀人的寒光,颇有一种「你最好别让我抓住杀了你的机会」的气势,威胁我一样地说道:「你不敢当众杀人。」 我顿时应激勾唇笑了起来,「听过正当防卫吗?死人的嘴可没有活人的嘴能说,望你知。」 「咯咔」 我这话刚落,他咬牙时牙齿磨动的声音都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现在都能想像他的腮帮子有多硬。 见他还恶狠狠地盯着我,我悠哉地转着手枪,收进了我自己的口袋,笑道:「你还坐在地上,是想让我像演兄弟情一样拉你起来吗?我觉得我是个戏精,没想到你也是。」 对方在原地依旧一动不动。 我主动和他退开一两步,说道:「上次看到你没有趁机在背后开枪,所以这次我不闹你。就这样吧,你送我一把枪,反正你多的是。」我约萩原研二说结束之后,我们就在医院门口见。现在我和他一块走就好了。「大恩不言谢,我就不给你回礼了。」 第134页 我正打算大步离开,对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你就在那片地区的警校接受培训。你可是相当的胆大妄为,在校门口殴打市民被停学的事传哪哪都知道。现在还多加一个勒索……」 我听得都要打一个哈欠了,挑眉回身,打断他的话说道:「那你得要更小心了。下次碰到我的的时候,至少把《刑法典》第2编第5章 第95条第一款对袭警的规制看清楚,或者第2编第26章第199条杀人罪看完。我知道,也许50万日元以下的罚金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不得不接受罚款的话,可是会损失很多赚钱的机会哦。杀手也是吃年轻饭,你想想你老了腿脚不便,还要出来杀人,想想多可怜哦。」 我合掌笑道:「这么一说,你应该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放过你了吧?你还没有感谢我,快,跟我说谢谢!」 「……」 见他说不出话来,我直接回身,朝着他挥挥手,说道:「真是不知恩图报的傢伙。」 「你这样畸形的性格像在对外彰显你有多不幸的过去一样,真难看。」 这话音一落,我的耳朵跟着浮起一阵爆炸一样的轰鸣响。然而我的头脑却无比的清醒。一个淡淡的疑惑凝在我的脑海里面—— 为什么我要被一个说不过我打不过我的人这么居高临下地点评呢? 三十分钟后,我才插着口袋慢腾腾地往医院门口走去。我在卫生间洗了好久的衣服,用洗手液搓洗才把血迹洗干净。可衣服也弄得都湿了,差不多又用了一卷的卫生纸才擦干净。我出医院门口的时候,见到萩原研二还在门口等,犹豫了两步路,我才开口道:「你怎么还在这?」 我们先前约说事情结束的话,就在医院大门口见。之所以要避开我和萩原研二见面,就是避免被人太直观地了解到这不过是一个陷阱。萩原研二也不需要跟领木巡查说什么,只需要安排领木巡查无意间撞见我和浅利奈奈聊天的场景就好,给他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大概只需要不到十分钟就结束的事情吧。不过我被一点小事阻碍了,所以让他先走了。 萩原研二看到我上衣湿了一大半,忍不住笑道:「你是上厕所遇到水龙头爆了吗?我看附近也有一些衣饰店,买一件换上吧,省得你感冒。」 「只有笨蛋才会感冒。」我摆摆手。 萩原研二见我满不在乎,有点不满意地来回看,接着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我的裤脚处也沾有飞溅的血迹,很明显不是在哪里蹭到的。见他完全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姿态,我立刻知道他脑袋在想什么,心中顿时起了一阵烦躁。于是,我顺势扣住他的右肩的肩胛骨,五指缩紧併拢,压着他的肩膀让他暂时只能维持低头的姿态,我沉声道:「怎么现在才开始惊讶吗?」 「不是早就知道我心情不好就会打人,还是不分场合不分人的吗?惊讶什么!有什么好惊讶的!是没有见血,所以才觉得我是说着玩的,还是怎么了?刚才衣服也是沾了太多血点才花时间去洗的。嘛,现在被看到了,那我也不继续吃什么我帮诸伏同学痛打仇敌的红利了。回去顺便告诉他们,少来惹我了。」 一说完,我就把萩原研二推到在地。 离开前,我越发不爽。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期待我,然后又见我做不到,或者给不出回应,或者跟想像中的不同,就擅自震惊或失落或各种各样负面的反馈。最讨厌这种了! 「碍事。」 「去他x的碍事!」 「看见你的眼睛就碍事!」 我顺着街道走了好久,只知道天都开始变黑了,街市的灯也开始亮了起来。莫名地嘆了一口大气,我停住了脚步。我当时应该忍一忍的,打完人之后,我才发现我的衣服沾了血,洗了好久都洗不干净,我整个人开始暴躁起来,就差把洗手台给拆了。之后我的脾气经不起一点刺激,就开始暴走。 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还在想着,突然间有一个小炮弹又一下子撞到我身上。我下意识地退步,就被人挂上了。 「哈哈哈,弘一哥哥又被我吓到了!」 我发现小兰真的特别喜欢这种。我都可以想像她在路上走着走着,发现我之后,就偷偷地跟在我后面,趁我不注意,一个飞扑。吓完我后,她才松开手。我正想敲她脑袋,要是个男孩子就可以上手拧了。 「你出来跑腿吗?」我看到她肩膀上还有一个挎包,里面一根九条葱就冒了出来。 「不是跑腿,我买菜回去做饭。」 我简直大惊失色:「你?你个子够得到灶台吗?你不怕炉子的火吗?油滋啦滋啦响怎么办?要是厨房爆炸了,你怎么办?你爸知道吗!」 小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已经做了好久饭了。没事的!爸爸的话,他今天晚点回家,我做完先吃,然后等他回来。」 我完全不能接受她的话,「你别做饭了,我买饭给你。你不要做饭,做饭超级危险!小孩子不要碰火。」 小兰嘀嘀咕咕地说道:「我没有碰火啊……」 我完全不听,「我给你买饭,然后我送你回家,等你爸爸回来再走。」 我这才刚说完,小兰就原地蹦起来,合掌笑道:「哇!好啊,弘一哥哥来我家做客!那我晚上给你切苹果吃,我会切小兔子形状的苹果。」 第135页 「别切了,反正都是吃进嘴里的东西。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我正往前走,小兰的手突然碰了我的手指一下,像是要牵手。我下意识地握成拳头,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和我牵手。」 「可是我是小朋友啊。」 「……」 我毫无反驳的余地,只能仍由小兰牵着。 这么仔细想想,我小时候除了被老师安排说不能走丢,一定要和小伙伴牵手外,我就跟我爸牵过手而已。 话说,她的手真小,我以前的手也那么小吗? 原来,我真的长大了。 真是…… * 小兰家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上。 开始吃便当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他们家会边吃饭边看新闻。 我们才落座,电视也跟着被打开。这一抬头,我就看到了目暮警官和诸伏先生两个人熟悉的身影。而电视里面门牌号已经被弄上了马赛克,据现场记者报导,原来是市民举报说隔壁屋子传来奇怪的味道,后来才发现有个失踪好几天的小学生被人活活闷死在狭小的行李箱里面。我连忙检查口袋,发现自己口袋里面从浅利小姐那边顺来的头髮还在。 小兰好奇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我就给目暮警官打个电话。可以借一下你们家的电话号码吗?」 小兰指了指我背后大门旁边的座机,我遇到小兰之前,把手机摔得屏幕都碎掉后就扔了。我还记得目暮警官的电话号码,抱着座机,坐在榻榻米上,等了对话「嘟嘟嘟」响了好久,目暮警官的声音才响起来。我懒得废话,立刻说道:「我是弘一,刚看了新闻……」 这话刚落,目暮警官的声音就在我耳边炸开了。 「小弘,你朋友说你突然走丢了,手上还受伤了,电话也联繫不上。大家都在各地方找你,你现在人在哪!!」 这整段话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下意识先把电话挂断了。 「……」 第59章 来接我的是鬼冢大叔, 开的是那辆白色马自达。 那是佐藤美和子他爸的爱车,年纪比小兰还要大,但主要是一直都不开远程的路, 所以车子一直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过来的时候, 毛利大叔还没有回来, 所以我就在毛利家等着。差不多快到8点, 毛利大叔才从外面赶回来,见到我和鬼冢大叔,就拿啤酒塞在我们手上, 要跟我们痛快喝一杯。但鬼冢大叔说我们还有事情, 我就只拿着啤酒出门了。 「居然躲到毛利家。」 「什么叫做躲?我在路上的时候,她主动送上门的好不好?」 「手机呢?」 「坏了,所以扔了。」 「你这个任性的傢伙。」 鬼冢大叔终于对我的脑袋下手了, 把我的头拧来拧去。 开了好长时间,我跟鬼冢大叔说, 带我去新宿那栋废弃大楼里面看一眼。我有些东西想要亲眼确认一下。我才说完,鬼冢大叔惊讶地看着我,说:「你居然主动查案子。」要不是看他是鬼冢大叔,他现在就要被我暴打了。 你们之前麻烦了我多少事情不说,现在查个案子居然要被念? 「目暮警官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我真的怀疑他们有没有在查了。」 「他们自然在查啊。」 我想起那则新闻, 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对。」 案发地点是在五楼空置的一间房间里面,借着手电筒可以看到鑑证科标註好的痕迹。办公室门上有两道朝向不同的弹孔, 基本可以推测出互有来回的枪战过程。我沿路往前面一路看墙面,重点检查窗台, 说道:「鬼冢大叔帮忙看一下白墙墙面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划痕。」 白墙掉粉末严重, 墙面坑坑洼洼的, 要看出来有什么划痕还是比较困难的。但鬼冢大叔还是在努力帮忙看。 鬼冢大叔问道:「我们这是在找证物吗?这不是意外事故吗?」 我用喉咙「嗯」了一声之后,觉得自己说得不太清楚,于是说道:「今天晚上爆出了一则儿童在行李箱被闷死的新闻吗?」 「对,警视厅那边也很头疼,不知道是谁先爆给新闻记者,这件案子一下子上了新闻。」鬼冢大叔说道,「听说公寓是在独居女性名下,邻居说那个孩子是半年前送到这名女住户的。没想到对方这样蛇蝎心肠,直接把孩子闷死在行李箱里面。」鬼冢大叔说到这里,自己补充道:「后面的蛇蝎心肠不是我说的。採访是这么说的。」 我头也没有回地说道:「那个孩子是今天枪枝走火案的死者阿部留的孩子。」 「啊?这……」 我揉着额头,觉得有点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可能是烦躁引起来的。我继续说道:「今天中午的时候,诸伏刑警请过我和萩原吃饭,但是还没有吃到一半,他就已经离场。借着,我和萩原结束完午饭的时候,诸伏刑警说能否帮他离间浅利和领木两人,试图套出领木巡查的真实的证词。」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解释道:「我们都怀疑浅利小姐操纵了证人的台词。接下来下午七点,浅利屋子里面爆出这则新闻。」 「所以说的那个浅利小姐是一切的主谋吗?」 「没有直接证据。」我跟鬼冢大叔说道,「很显而易见的,我们的挑拨并没有成功。于是,新闻便是某人捏出来的,目的就是专门攻破浅利小姐的心理防线,逼出浅利小姐提供更多的证据。但我怕还是会延长战线,所以过来查证据。阿部留的左手指甲盖上有白色粉末,当然不排除他无意间碰到了这现场的墙面,但是唯独只有一根食指出现了,这说明他专门用指甲尖做了什么事。」 第136页 「做了什么事?」 鬼冢大叔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只是重复我的话。 「我不方便在这里弄,但应该是在画东西,或者写,除非他有个怪癖是在巡查逮捕自己,自己一手控制人质,一手拿着枪的同时,还有一根手指专门抠墙面,太余裕了。毕竟据浅利小姐所说,她是今天才约阿部留来这里的。阿部留时间并不充裕。」 鬼冢大叔立刻说道:「这种余裕根本不可能。」 「那么,杀人第一现场就不是在这里。」我回身说道,「我们一个个房间看。大叔你跟我一块走。」 「分开查不会更快一点吗?」鬼冢大叔虽然不知道我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划痕,但是他还是觉得分开会比较快,有效率。 我也不拒绝,只是说道:「我听说,夜晚单独在犯罪现场走,就跟撞鬼一个道理。第一个说要分开行动的人总是容易炮灰。」 「我跟你一块走,还不行吗?」 鬼冢大叔跟着我走出去,又问,「你这话是在哪里听说的?」 「从无数推理小说里面总结出来的。」我说道,「比主人公先知道兇手秘密的人都容易出事。」 鬼冢大叔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没有说出任何反驳我的话。 这个楼看起来不大,但是一层可以划分成六个工作间。我们从5-1开始查,寻找东西就跟写汉字一样,必须遵从上下左右的规律,这样视线不会容易乱,而且注意力容易集中。我在这个过程中,顺便和鬼冢大叔讲了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其中的关键点在于四处不自然—— 1额头枪伤,暗示枪口离额头极近。 2食指指甲盖上白粉末,暗示他待的场所。 3有包散开的怡口糖粉末,暗示他待的场所以及兇手名字。 4楼梯口很快就消失的脚步声,暗示白川先生在整个案子里面扮演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所以你看到这四个地方,你就知道兇手是浅利奈奈。」鬼冢大叔好奇道,「除了枪伤不同寻常之外,我其他就看不出来了。」 「只知道结果,但没有过程也不得分不对吗?」我见鬼冢大叔找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干脆说道,「如果找到蚂蚁群或者白糖堆也可以,就跟糖果屋的套路一样,撒下食物的主人公试图跟着痕迹回家。」 找了十五分钟之后,我们在末尾一间连窗帘都没有开的阴暗屋子里面看到墙壁上有找到了死者遗留的讯息——用指甲划出来的字母「aay」,非常浅,得不断地换光影视角才能看清上面的字母。墙壁附近的地板上还有一些散落的颗粒。我顺势拍照了。 「这就是证据了吗?」鬼冢大叔松了一口气,「但是这怎么看出来是指浅利小姐的,浅利小姐的名字不是asari nana吗?不应该是an什么的吗?」 如果这就可以当杀人证据的话,江户川乱步推理小说里面那个被自己妻子闷死的格太郎真的可以沉冤昭雪了。 「找到第一犯罪现场就容易了。」我说道,「可以叫目暮警官来一趟了。」 「好啊。」 「我没有电话。」 鬼冢大叔嘆了一口气,说道:「好,我去叫。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这是在暗指浅利小姐。」 「其实我不确定他会在墙壁上写什么,但是我从代糖上看出兇手的名字的。当时我也不确定是在指浅利小姐,只是觉得很巧合罢了。阿部留是生物制药公司负责研发的,那么他对胺基酸的密码子表和反向密码子表应该也很熟悉吧?比如说gay对应的是的天门冬氨酸,aay对应的是天冬醯胺(asn), 而asn/n可以用来制作代糖。在整栋楼第一现场里面,名字里面出现asn的只有浅利奈奈。」 我额外补充道:「我在离间浅利奈奈的时候,我刻意说阿部留嘱咐她帮忙代养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 「你先听我说,因为调查阿部留一案时,曾发现在他屋子的墙上都出现asn这个词,除此之外他本人并不追求无糖,却经常随身携带咖啡厅的代糖。这无疑是在暗示阿部留对这个有asn代称的人有特殊的情愫。」 「所以这根本不能代表浅利奈奈是兇手,对吗?」 「原本是不可以的,直到浅利奈奈和白川先生故意在我们面前排演了这么一齣戏之后,就太过不自然了。尤其是暴露脚步声这一点一定不会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两个人不需要刻意抱在一起再故意演了一齣戏。故意演一齣戏的话,就说明两人不知道脚步声已经暴露了。于是来到,关键疑点四,为什么脚步声会在一楼。因为他正在离开,没问题吧?」 「…大概没问题。」 「你未来的妻子被歹徒挟持,你听到三声枪响之后,楼上响起妻子的尖叫声,以及巡查的问候声,像是这种歹徒貌似已经解决的情况下,你还会赶着离开吗?所以这说明了另一件事——案发时间不对。我们听到的枪响的时间根本不是案发时间,而是浅利小姐和领木巡查伪造的。」 「领木巡查……也是帮凶吗?」 「他估计是被迫成为帮凶的,他可能误以为自己杀了阿部留。而白川先生则偷偷地拍下了领木巡查掩盖现场踪迹之类的活动。像这样明里又或者暗地里抓住把柄之后,我相信浅利小姐对他这么说,「领木巡查,我相信你一定不是故意的,我来协助你,让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到你身上」。一旦领木巡查动摇了,他就掉进陷阱了。」 第137页 鬼冢大叔问道:「真的能办到吗?」 「这是典型的创造杀人犯实验,通过欺骗,隔离,施压,劝说,心理暗示等等是可以办到的。」我想了想,说道。 「……」 「这就要求我们的挑拨离间一定要失败。」我在等目暮警官赶到的时候,继续说道,「女性犯罪者与男性犯罪者最突出的不同就是犯罪内在驱动不同。女性犯罪者除了反抗暴力侮辱之外,最常见的杀人动机就是获取资源,可以是金钱,也可以是控制权。浅利小姐很明显很享受能够控制男性都围绕着她转的控制权,她自认自己比任何人都聪明。」 「她刻意在刑警们到齐之后,演一处撇脚的戏,暗示白川的到来不简单。在刑警对原本就不在犯罪现场的白川先生问话之间,刻意自白,暗示刑警阿部留之死绝不是那么简单。这些都是为了正大光明地甩锅给领木巡查做铺垫。这个一副楚楚可怜的女人为什么一直改证词,却一直坚守和领木巡查的证词一致?」 「我们会认为他们串了口供,所以警方这边要用离间的方法?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失败?」 「对方就等着我们作反应,我们如果不假装被骗过去,又故意在她面前卖蠢,她怎么会再次和领木巡查讨论证词,确定无误?当时我跟她说,我知道那个孩子是她和阿部留的孩子时候,她非常配合,我还顺势取了她的头髮,暗示我之后要偷偷地做dna测验。我们这边表现得越蠢,那边就容易相信我们这边是看不透她的计划的。接下来,只要放在领木巡查的身上窃听器起作用就可以了。」 鬼冢大叔问道:「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要播那则新闻呢?我看你们很顺利的样子。」 「我们这边要做出快逼得跳脚的姿态,但我们实际上要离间的是浅利和白川。」 我刚说完,就听到楼下警笛声打响,穿透力极强的红光在帘布外一闪一闪,让我想到深海处的灯塔,即使遥远都坚定不移地指示着方向。 我望了一眼,说道:「如果你是年轻的企业家新贵,你会愿意和一个有杀死孩子嫌疑的人结婚吗?即使白川愿意,被直接隔离到拘留所的浅利也不知道。一方面怀疑白川已经背叛,却无法确认,另一方面看到警察已经掌握了她把控领木巡查的证据,以及领木巡查愿意重新供述案件发展过程,那么她处在被动的困境中,就只能接受审判。」 可惜的是,和我只有两面之缘的浅利小姐也许永远都不知道我为她怎么精心地铺好她的绝路了。 「孩子的案子怎么破?」 「浅利小姐可以自白,按照死亡的时间线来说,孩子失踪的当天就被行李箱闷死的话,他那会跟他爸在一起,而浅利小姐大概和白川先生在一起,那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呢?」 「大概是浅利小姐要结婚了吧。」 「……」 「也许,说不定呢,说不定阿部留以为那个孩子真的是他和浅利小姐的孩子呢?也许,浅利小姐曾经有过他们的孩子,但那个孩子死了,找了个顶替的,骗了阿部留。」 「他们这样拿孩子来当做是支配控制对方的工具,根本不配做父母!」 鬼冢大叔的表情相当愤然。 目暮警官赶过来接手之后,我们就打算回去了。 我对后续的工作也不太感兴趣。 不过,三天之后,目暮警官还是把事情始末告诉了我。起因确实就是「浅利小姐要和亿万富翁白川先生结婚了」。 浅利和阿部留早年有过一段感情,而且还有了一个孩子,但是浅利并不愿意要,也不想要继续待在长野县,于是想要打胎。阿部留说至少留个孩子来给他做个念想,浅利那会肚子已经很大了,打胎有风险,因此她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结果生下来是个死婴。她如实告诉阿部留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是想要用孩子来绑定她,于是她就愤然离开长野县。半年前她要与有钱人订婚的消息传到了老家,阿部留带着一个孩子来到她的家里,威逼她必须养自己的孩子,与此同时还跟她许诺一定会给她赚很多钱。半年间,浅利收到了高达千万日元的现钞,而这些钱正是阿部留挪用公款而来的。他之所以杀人,也是因为他挪用公款被人发现。浅利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千里迢迢跑过来要带着她逃往国外。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在这个案子里面,除了杀人犯罪有应得之外,没有人受到了威胁。 我依旧觉得,一个如此有心计的女人在故事里面如此无辜是不自然的事情。 于是我给了一条线索——代糖的包装是撕开的。 在阿部留的家里面,所有的代糖都是好好封存着的。与此同时,也正是有代糖的痕迹,我们才找到了第一现场。也就是说阿部留被约去和浅利见面的时候,阿部留已经知道自己的孩子被杀了,觉得自己凶多吉少,死之前也要揭开女人的真面目,才做了这些痕迹。估计阿部留一直都住在浅利小姐家,也都是她一手安排好的。 …… 最终浅利是被判了无期。 这是后话,我无所谓的后话。 回到现在的时间点,鬼冢大叔原本要带我去警校,但是我暂时并不想这么快回去。所以我跟他说我要去毛利大叔家住几天。他便说要送我过去,依旧被我拒绝了。我暂时什么地方都不想去,插着口袋走到电车站,在通往警校的方向的电车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我总是容易一时冲动,做一些后续要不断补洞的事情。 第138页 我都不小了,是应该成熟点才对。 车子前的人聚散来往,我朝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嘆了一口气。就在这时,我面前出现了一束椿花。为了方便和我对上视线,青年朝着我的方向微微弯腰。逆光的刘海跟着微微垂落,就像是小鱼从水底游起,带起一片闪闪发光的涟漪。 「看先生这么忧郁,想着原本想要去探病的花也用不上了,给你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开心一会儿?」 我又觉得生气又觉得好笑,视线直挺挺地看着前方,「你碍着我看电车了。」 「那我坐你旁边吧?」 我抱着手臂,坚定地说道:「我没说不可以。」 「那你要花吗?」 「又不能吃。」 「也对。」萩原研二笑了笑,把花放在旁边。 我们彼此沉默了起来。 隔了一会,我主动开口说道:「你没去联谊没关系吗?」 「也不能每次都是我一枝独秀,还是要给小阵平他们表现的机会的。」 「你们每次联谊都会弄得很晚,现在才九点多,你完全可以再和他们聚一下。」 萩原研二也不正面回答,就是笑道:「原来你一直都在观察吗?」 「我看就知道了,还用观察吗?」我继续抱着手臂,平视前方说道,「萩原,你对我是什么要求?」 萩原研二原本也是学我看前面,这次直接看向我的方向,惊讶地说道:「什么要求?」 「你是想要一个每天跟着吃吃喝喝,参加联谊的朋友,还是一个可以互相学习进步的朋友,又或者是一个给你人生事业都带来便利的朋友?」 「突然变成了铜斧头,银斧头和金斧头的故事了。」萩原研二笑了笑,竖着手指煞有介事地说道,「但,我这些朋友都有了。」 「……」 萩原研二凑近我,盯着我的眼睛,笑眼弯弯地说道:「这样吧,换我都给你吧!不管是你要一起吃吃喝喝的朋友,还是要互相学习进步的朋友,又或者是给你人生事业带来便利的朋友,我都可以给你。你觉得如何?」 「……不怎样。」 我见到新的电车已经进站,就跟着站起来,萩原研二紧随其后,「弘一君今日依旧如此冷淡。」 「不想我冷淡的话,你就给我钱吧。」 「?」 「每天限定一次,只要付费一百日元,就让你体验「包养榎本弘一」一分钟的感觉。」 这话萩原研二立刻往旁边侧身,把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迟疑地问道:「你认真的?」 「童叟无欺。」 「我不想你生气,但我现在真的又害怕又紧张还觉得很恐怖,感觉跟要被你揍一顿是一样的心情。而且,最关键的是一分钟能做什么?」 我嗤笑一声,左腿搭着右腿,踢着空气说道:「无所谓,这是你的选择。」 不管怎么样,只是一百日元,萩原研二还是在回警校的时候,勇敢地试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递给我一百日元硬币,又盯着我给手机校时一分钟。他一看到倒计时开始,视线就落在我脸上,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60秒开始。 我松了松肩膀说道:「走吧,宿舍还有一段路。」 「等等,什么都没有变化啊!」萩原研二立刻开始数手指,说道,「起码要帮我拿一分钟的书吧?或者是夸我挑的花真好看之类的?还有我到现在晚饭都还没有吃,是不是应该折返回便利店,买点给我吃的晚饭之类的?话说一分钟能做什么?」 「萩原君。」 「嗯?」 「谢谢你。」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萩原研二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原本的表情跟着消失了,就像是掉进了不可思议的洞穴里面,有些茫然,但是很快他嘴角就忍不住牵动起来。他努力压制住,最后还是为了避免我看到他在笑,低头的时候还无意识地摇了一下头。重新望向我的时候,他已经平復好心情,露出笑容。 「没事,看到你好好的,就好了。」萩原研二说道,「本来人与人之间相处总是有那么多不易与摩擦。但对于有些人而言,他们永远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解决这些问题。而对比起他们,我们是幸运的。我们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不仅可以去化解矛盾,也可以去了解彼此。我们慢慢相处吧,你说好不好?」 萩原研二对我伸出手,笑道:「弘一君,从今天开始,还请多多指教。」 我望向他。 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 我盯着他的脸,又将视线下移,朝着他的手伸了过去,「啪」地一声拍了一下他的手心。 萩原研二顿时一震,「?」 「一分钟付费时间已结束。」 我就像无情的机器人一样宣布道。 「哈——?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就结束了吗?你都还没有回覆我。你要不升级一下套餐?比如说,一天五分钟五百日元什么的?」 我朝着天空打了个哈欠,「我懒得升级,就这样吧。」 晚上萩原研二待在松田阵平的房间里面,跟我把两杯泡面全吃完了。 有始有终,good night! 哦哦哦! 松田阵平喝了那杯巨古怪的甘草茶!!!! 哈哈哈哈,开心。 第60章 第139页 我叫南川晃, 23岁,东京南川电子集团ceo的顺位继承人三号,现役十八线网文写手, 处女作《我的组织boss》。我写网文的契机源头是我被我爸妈赶去读警校。 现在来让我好好说说这个故事。 因为高中和大学时期过于不学无术, 我被家里人赶去读东京警视厅的警校吃苦, 磨练心志。我还被通知, 如果我没有能做到未来警部这一职位,那就一辈子都别想继承家业。我觉得,就我排位第三, 除非我大哥摆烂, 我大姐不爱钱,那我是一辈子都不用想着继承家业。这左右无差,所以我和一起摆烂进警校的髮小柳本将彦开始了我们校霸之旅。 入校第一天, 所见之处就没有一个不是垃圾。 瞧瞧周围同学,有比我有钱的吗?没有! 再瞧瞧大家看重的第一名, 有比我有钱吗?没有! 看看还有什么传闻中的少年名侦探,有比我有钱吗?没有! 他们敢反驳?一群蝼蚁,不配与我和柳本两个人说话。 这个警校,是时候让我和我发小两个人唿风唤雨了! 这过程中有人用刻薄的话说我很自私。 我不过是只依照自己的想法和心情而行动,周围的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零花钱零头说出来都能吓死你! 强者不听红眼病。 我从来不管他们。 我在的鬼冢班班长是伊达航,是大块头。我对此很不满意, 班长就应该选看起里文弱好说话,24小时都抱着一本书像是做定点动作一样来回復往, 被大家欺负。之前我想过第一个目标就是在搞伊达航,只要收服了伊达航, 这就是成功的一大步。我挡在他面前, 伊达航冷眉一竖, 「南川同学,你有事没事就挑同学们的刺,干最少的活,说最多的废话。我正好想和你聊一聊你今天为什么不做值日的事情。」 之前远距离看觉得他体格高大,近距离看才觉得这人真的是壮实,一拳打下去的话,我当场能晕。 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摸着头说道:「啊啊,我不记得我要做值日了,谢谢班长提醒,我立刻去。」 等他被我骗走之后,我就在心里面哼哼「蠢材,这就被我骗了」。但我暂时就不去搞伊达航了。他看起来好吓人。我的目标转向降谷零。降谷零是班级第一,也是年级第一,身边经常有个叫做诸伏景光的学生陪着,两个人关系好得跟从小认识的一样。后来听说两人真的从小认识,我不得不说,不愧是我,天生具有这样优秀的推理能力。 不过二打一对我一个人来说太危险了,最好还是拉着柳本和我一块,不仅能壮胆,还能长气势。 降谷零脾气其实没有想像中那么好,听说晚上会找人打架。我这真金白银养出来的细皮嫩肉,除了被风吹雨打外,基本没受过苦,连我姐都很少抽我。 于是我决定转移目标——榎本弘一。 我觉得他这人还蛮奇怪的。 按理说,不管哪个时间段哪个场合,相貌好的人应该总是有人围着转,但他周围很少有人陪着。可能是他成绩很一般?不管怎么样,我是在他面前说多少闲话,他都不敢回嘴的人。 我见榎本弘一还挺受降谷零的关注的,于是决定从榎本弘一身上下手。这个时机来得非常及时,学校突然来了一个小组活动,要求学生联合成小组对早上的新闻案例进行报告分析。 原以为榎本弘一会被降谷零被收走了,结果没有,于是我连忙拉着柳本把人给拿下来。 一定要好好地奴役这个人。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我在之后半个小时里面被他打哭了。 打就算了,他还骂我。 我趁着被叫出去收集情报的时候,在厕所哭了好久,洗了脸才坚强地走出来。我决定要回去告诉我妈! 没想到那天我们小组因为榎本弘一的关系得了全校第一,我妈都完全没有听我讲我怎么被骂了,不停地质疑我是不是真的得第一了。 我整个人都要化身为喷火的战斗龙了,「骗你做什么!」 「臭小子,你居然敢凶你妈妈?你妈妈我含辛茹苦养你这么大,你这么大声是对得起我吗?」 我瞬间萎了,「…对不起,妈。」 「那你记得把成绩单拿回家,你爸决定要放在保险柜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家傻儿子还可以有拿全校第一的一天。妈妈群茶话会有话聊了。」 我合上电话之后,一股无形的狂怒从我心口涌了出来,榎本弘一是我毕生的仇人,连我妈都不爱我了! 我愤怒地夹着柳本跟我去找榎本弘一,朝着他的门重重地敲三下。之所以不踹门,是因为要是他生气了,我还有理由说我是在敲门,他没有理由骂我!但是轻了就不能表示我的愤怒的心情。 敲了三下之后,我和柳本同时懵了一下。 因为门真的开了!里面脚步声都没有传过来,门就自己开了! 救命啊!!! 玩大了!! 榎本弘一就站在门旁,大概是刚洗完澡,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背心,头髮上挂着水珠,没有动作也会顺着脖颈下滑。俊秀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他看起来瘦,肌肉线条也不明显,但是在白背心下腰间被裤子勒住的若隐若现的人鱼线条真的叫我和柳本看傻了。 第140页 我的天啊! 是我羡慕的身材!! 模特的身材是真的存在的,大开眼界!!! 要是长在我身上,外面的女生没有一个不会被我迷倒。再加上我那么有钱,绝了! 一个数字,6!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榎本弘一掰着手指,冷漠地说道:「你们两个找死吗?」 「……」 我们刚才一瞬被惹眼的身材引来的激动心情立刻就地死亡。 救命!!! 我们和榎本弘一就是一个班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早上一和他对视,我就知道我的命运已经被榎本弘一给掌控了——他一定是看到我优秀的金钱气息,要收我为他的小弟。我本来还有点犹豫,但柳本也这么想。 我们这么有钱,谁会不想让我们当他马仔呢? 原来我妈说的——大学生毕业后,才会真正了解到什么叫社会险恶,这是真的。社会太可怕了! 不过幸好大哥又白又帅,还有一群教官罩着,简直拽得在警校倒立着走,也没有人敢当面说他是不是傻。在我们两个小马仔精心经营下,榎本大人的威名慢慢地开始传开了。 第一个加进来的就是诸伏景光。他简直是我和柳本的劲敌。 人长得帅,脾气又好,成绩也很棒,朋友是年级第一,说话又温柔又好听,连榎本大人都不捨得骂他一下。 我恨他! 我在榎本大人心中的马仔位置居然就这么不保了。但为了保全我们在粉丝群里面的地位,我们不得不忍辱负重把粉丝第一名的位置让给了他。 以后还得让有能力的诸伏大人关照我们呢! 在他加入之后,粉丝群也慢慢开始多一些人了,而且质量也好起来。比如说,他朋友萩原研二好会讲话哦,而且还很有组织能力,第一天入群就发动群成员开始研究榎本大人一天的活动内容和活动范围,好多人为了这一点就来加入我们的粉丝群。 奈斯! 开始研究榎本弘一的时候,我才发现自我小学暑假作业是研究我家乌龟每天进食情况外,我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一个人。 榎本大人真的太帅了,每根髮丝都散发着惊人的魅力。我有时候看着他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我都会震惊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么一个优秀迷人的人居然会唿吸!还会吃饭!天啊!还有什么他不会的!我眼睛里面全是他的帅气,他除了没钱之外,简直就是从漫画里面走出来的人。 观察完他之后,我蠢蠢欲动的心驱动着跃跃欲试的手,写下了我 第一篇网络小说——以榎本大人为原型的《我的校霸大哥》。 开文十天点击率为8,还都是我点的。 不合理!!!我榎本大人那么帅,居然没人看!太不合理了!我花钱也要让人知道他的帅! 我用零花钱请了专业的作家进行点评,他说我感情真挚丰沛,一看就是那种很有表达欲的人。 我都花大钱支撑我表达欲了! 这能没有表达欲吗! 「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恋爱故事最容易博取读者的眼球,你又是新手,从短平快的轻松故事开始写起来,会比较有人看。」 「可是我榎本大人好像根本就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啊?我怎么写他恋爱对象?我要是真瞎写的话,被他发现,我一定会死的。」 「那就说明你要稍微改一下人设,别让对方看出你在写他。校霸可替换的人设那么多。」 「组织boss?」 「合理,很合理。而且组织boss要比校霸时髦多了,一写肯定有人看!」 我想了想说道:「那来个跨国集团的组织boss,组织下的成员都有自己的代号,什么样的代号比较拉风呢?」 「你看《王牌特工》吗?里面有个组织的成员代号是酒名,本家在外是在经营酒厂。」 「酒名吗?!好帅!不愧是老师。」 「定下事业线之后就要定爱情线。」 「没问题!我先问问群里女主人设。」 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把榎本大人推上组织boss之位都有你们的一份功劳,同学们!兄弟们!来个完美的女主人设吧! 我很快打开我们群的聊天室。 因为我榎本大人在校门口痛殴一名恶人,现在群员激增。 虽然没有直接表明那老傢伙是不是坏人,但我榎本大人的眼是火眼金睛,他断案如断电,每次都是说时迟那时快的,从不向凡人解释,经常让人两眼一黑。可普通人不懂,但马仔一定会懂。不懂就先进群薰陶薰陶,进修进修,他们会懂的。 我耐心地打下几个字。 【你们说,榎本大人是不是喜欢诸伏景光这种类型的人?】 大家给个意见,让我参考来做个正牌女主人设。 群员因为榎本大人的狂躁也很小心翼翼,一有留言就有人回復。 【什么!榎本弘一喜欢诸伏景光?】 【!!???榎本他居然喜欢诸伏景光吗?可他们吵架了耶。】 【你们知道这等内幕都不告诉我们,是新成员没有人权吗?不公平!!】 【他们什么时候闹不和的?我咋不知道呢?】 【好久咯,之前还看他们一块吃饭,现在见面连一句都没说。】 【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诸伏景光还是管理员,排名第一,我们是按进来的次序标号的。看看我,79!】 第141页 【我错过什么了!他们两个居然暗地里好过吗?我这个睁眼瞎!我好气!】 【我炸裂,世界帅哥那么少,还一定要分走我两个吗?这不是真的吧?我看不出来啊?】 【所以榎本是因为分手才心情不好的吗?】 【我也分手过qaq,让我给榎本力量!希望他不要低气压了,我看到他都害怕他会不会想不开揍我……】 【我一进来就听说榎本失恋了……完蛋了,他最近心情一定超差的!】 【最新消息,校会结束后,我看到榎本同学跑到了松田阵平的房间里面了。】 【哈?不能让诸伏同学看到!天啊,该怎么办?他们纯纯的兄弟情要被误会了。】 【可我觉得榎本挺喜欢松田的耶???】 【……所以这才是榎本的目的吗?】 【什么目的?】 【停学只是手段,同房才是目的。不愧是榎本。】 这群聊得热火朝天,每个人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直到有人发话了【你们是不是有病……】 众人顿时如天打雷噼,把自己噼得面白心悸,一下子群里面的人头像各个都跟着装死一样地灰掉了。 因为说这句话的人头顶群主名号。 一个群只有一个主,这个主叫榎本弘一。 【南川,你很好】 我吓得魂都飞了,立刻清了全部的对话。 我见老师还在等我给个女主人设,我马上回覆:「老师,我男主太帅了,没人配得上他。」 「……」 「…………」 老师沉默了超久,最后说:「你那个原型是不是超凶?」 「老师,还是你懂我!!!呜呜呜呜呜,我都被他给迷惑,忘记他凶死了!好吓人。」 我的网文作家之旅还在艰难开展中。 我的笔名是g。我都是作者了,要先占个组织成员的位置,请大家看到我的文的时候,顺便投个币关照一下我qaq。 写文收益:0. 写文亏损:-255000 第61章 阿部留的案子结束一两天之后, 诸伏高明便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回长野县。听诸伏景光说,他哥其实给我发过简讯, 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復, 所以托他给了我一罐长野县特产苹果蜂蜜。 那罐苹果蜂蜜里面还有苹果果肉。 诸伏景光教我用水沖泡着, 两勺一杯水。这蜂蜜看起来很好吃。出于好奇, 我就在泡水前,先揩了一勺蜂蜜试试味道。结果这一吃,我发现干吃也恰到好处。 等我回过神来, 这蜂蜜就被我吃得精光, 连底都被我掏得干干净净,整个玻璃瓶干净得不像装过蜂蜜。 我觉得,这是诸伏高明过来的时候, 带给我的唯一一件好事。我原本还想着最好以后都不要和他见面了,但现在我又转变自己的想法, 诸伏高明还是有值得来的时候。 松田阵平似乎也从诸伏景光那里听说过这个蜂蜜,下课后回来发现那罐蜂蜜被吃得精光,对我一通埋怨,「你居然都没有想过给我留一点吗?」 「你又没有说你要。」我理所当然地说道。 主要是这蜂蜜还是诸伏景光那边给的。 松田阵平顺势跟我说,萩原研二把我打外守一的原因告诉他了。 「……」 松田阵平说:「你这样子看起来特别喜欢诸伏啊,一面阻止他不要查案子, 一面背地里又为他偷偷地帮他处理外守一。」 「…………」 我觉得,这下我真的是掉进黄河洗不清了。 松田阵平还不忘告诉我现在诸伏景光的进度。 诸伏景光现在原本正在困惑纹身的问题, 虽然找到了部分人的纹身,但总觉得都和印象里面不符合。他跟他哥说的时候, 他哥跟诸伏景光说不要急功近利, 还提醒诸伏景光回忆他们家以前不是和屋。 我对诸伏高明的好感就像是这见底的苹果蜂蜜, 荡然无存。 「他哥看起来很支持他调查他的案子。」 「因为他见不得我好。」我非常冷漠地说道。 「你在想什么?」 松田阵平的话让我疑惑地看向他,难道他在为诸伏高明说好话吗?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松田阵平说道:「你打人被停学,不就是你活该吗?你怎么想着诸伏还要为你的行为感动,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我怎么想都觉得有股莫名的不爽。我好像被松田阵平给骂了——他居然说我自作多情。 我刚准备要和他打架,踢腿的时候被他用手臂格挡住。松田阵平的手机里面恰好传来了简讯。他看了一眼,抬起手让我安定下来,说道:「你是不是今天要去参加什么生日会?」 我这一听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到了工藤新一的生日会。但我记得他生日会开始时间是晚上八点。我扒拉他的手机就检查时间。 「现在才五点。」 「hagi说毛利家的小孩和那个工藤有钢琴比赛,想叫你去看她表演。」 我发现,萩原研二真的什么都知道,连毛利大叔都知道他了。小兰联繫不到我,还能找他来联繫我。 「小兰啊…」 我不是很想打击她,但她钢琴演奏的情况就是普通孩子努力学习后的水准,要和那些有天赋的小孩相比,估计是拿不到什么奖项。 第142页 「没办法,我还得买点东西给她。松田,你觉得一般十岁女孩子喜欢什么?」 「穿着粉色公主裙的芭比娃娃?」 「……有道理。」我对松田阵平说道,「既然你都这么提出了一个好建议了,是不是该带我去买?」 松田阵平才不管我:「你都差不多得给我搬回去了,怎么还想要占我便宜?」 什么! 停学的时间就已经要结束了,快乐的日子居然如此短暂。前一两天还觉得停学加起来有九天上下,长得很,转眼之间,时间已经快结束了! 「那不是还没有结束了,你是不是要说话不算话?」我点点手指说道,「是不是最后几天就觉得不需要在遵守之前的赌约了?」 「你每次都没有其他话吗?」 「哦哦,我还记得高玉汤的那天晚上,我们击掌为誓…」 松田阵平白了我一眼,直接走到门口,见我还不动,他就说道:「你是不是还要我请?」 我抓起放在一边的装着书的袋子,两步当作一步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的。松田你是非常重诺守信的人。」 松田阵平无动于衷,还瞟了我一眼,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很高兴?」 「看起来你好像不爱听夸奖的话。」 「那得看谁夸。」 「谁?」 「……」 见松田阵平懒得说我,又忍不下自己的情绪,盯了我一眼,我忍不住就觉得好笑。 松田阵平开的是萩原研二之前的摩托车。摩托车后有个后置的小箱子,可以当作是「后车盒」来使用。上次我坐摩托车的时候,还没有这个装备,没想到再次见到它的时候,就看到它升级了。 上车前,松田阵平嘱咐我要把给工藤新一的礼物装进后置箱里面。我在放礼物的时候,就在想,一定是上次坐摩托车扔资料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过,这个也没有什么好拿出来调侃的。 在去音乐厅之前,我们先去了附近的礼品店。粉红色的芭比娃娃比比皆是,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堆。我正准备捡一个看起来最好看的,旁边的导购员就来找我搭话了。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 我下意识去找松田阵平,结果他人根本就没有在周围。他还真是靠不住。这个时候都不在,帮我拦一拦来搭话的陌生人。 因为我不回答,导购员说道:「这是给上幼稚园的小女孩准备的礼物吗?」 她这话一落,我就意识到我可能买错了,「给十岁的小女孩的,她今天参加演奏会。」 「那就是要准备获胜的礼物了?你真是贴心。」 「……」 不,我觉得她可能会勇夺最后一名,但我没必要跟一个导购员说那么多。 导购员很快领我到一堆熊娃娃面前,带着笑容介绍道:「这是薰衣草小熊布偶,在女孩子间非常有人气,无论是送什么年龄段的女孩都很适合,当然两岁以下的可能就不太合适了。」 她专门拿一个布偶给我,说道:「先生可以嗅一下,晚上抱着睡的时候,薰衣草香还有安眠的效果。现在是入夏,但是冬天的时候,这个布偶可以用微波炉打热,起到暖袋的作用。」 我抓着熊娃娃摇了摇,检查了布偶的标籤,确认成分后,一边想着这年头的玩具都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一边说着:「就要它了。」 我付完钱之后,在店里面绕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松田阵平。因为我不觉得他会丢下我不管,所以我猜测他可能出去找厕所了。 结果刚出门的时候,我就看到松田阵平站在门口。 「你什么时间出来的?」 「里面又没有什么好逛的。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没,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掉进粪坑里面爬不出来,消失了那么久。」 「貌似是你买个礼物还要花一年的时间。」 啧。 最近这傢伙嘴皮子越来越利了。 我正要说,发现他在看礼物袋的熊布偶。刚好,我可以嘲讽他选礼物的能力。我才刚开口,松田阵平也不问我怎么换礼物,突然递给我一条黑色的细皮链。 「刚才看到一个适合你的东西。」 我拿到手上之后,才看到「这个不是给小学生挂在脖子上的钥匙链吗?」 「你不就是爱乱丢东西的小学生吗?」 这人真是欠收拾。 我先留他给我开车当司机用,晚上一回去他就死定了! 第62章 小兰参加的钢琴比赛在米花音乐学院交响乐厅。 每个小选手都会有免费获赠的比赛观摩票, 但供一位家长使用。 我和松田阵平赶到的时候,跟毛利大叔面面相觑——这张票算是什么大乌龙? 穿得粉色薄纱裙的小兰抓着毛利大叔的手,担心地说道:「弘一哥哥专门跑一趟, 不能进去吗?」我看她和平常不一样, 又是卷了头髮, 还戴着个小小的塑料皇冠。她脸上不知道哪个化妆师给打扮的, 颧骨位置上还贴着雪光闪闪的亮片,还怪好看的。我脑袋里面一直在想,这个该不该开口夸一下? 这个时候毛利大叔拍着头, 打断了我的思路, 说道:「我没仔细检查信封,看到有家长比赛观摩票,就想着应该有两张, 到现场才发现只有一张。」 第143页 我笑道:「这有什么,我应该可以买票入场吧?你们先进去吧, 我看这里面都没有选手了,要是迟到了就不好了。」我赶着他们离开。 我回头看松田阵平还站在原地,问道:「你还不走吗?」 松田阵平抱着手臂说道:「为什么我得走?」 「你不是司机吗?」 「你是不是晚上要自己回去?」 「你想留下来就应该早点说。」我说道,「我可不会给你买票的。」 松田阵平并没有接我任何一句话,反倒说道:「之前我听诸伏和hagi讲还不大信,但现在看到才是真的, 你在某些长辈面前还挺爱装乖的。」 「怎么?我让你鸡皮疙瘩全身都起了吗?」我嘲笑道。 松田阵平瞥了我一眼,说道:「没有, 我觉得挺好的。」 这一句话让我全身恶寒,「你纯粹噁心我吧。」 我也懒得跟他多说, 走到看起来像是售票口的地方, 结果发现根本就没有得卖。这下尴尬了, 好像进不去。见松田阵平也没有主意,也不说话,我给他支了个招,说道:「我们蹲墙角听。」 松田阵平嘴角抽一抽,说道:「就那音乐厅的隔音设备,你确定我们听得到?而且,为什么一定要蹲墙角?」 「当然是追求行为艺术的美感。你知道吗?有些女生对有艺术细胞的人是没有抵抗力的,你有没有想过让萩原他姐姐也领悟一下你蹲墙角的魅力?」 我发现每次提萩原他姐,松田阵平都容易恼羞成怒,而且除了喊我「榎本弘一!」,他基本就说不出话。每每这个时候,我就忍不住感到快乐。我还想着继续怎么逗他一下。这个时候,我身后冒出了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对方重复着我的名字「榎本」。 我听着熟悉,就回过头看,发现是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大概是二十四、五岁之间,已经没有小青年的稚涩,显得从容又大方。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银色长裙的秀美少女,手上还提着一个小提琴盒。 我下意识看向音乐厅旁边的海报,上面着重强调了在钢琴比赛结束的时候,特别邀请了两名音乐家进行表演。上面的人正是这个男的和旁边的女生——羽贺响辅和设乐莲希。 「你好呀。」我看面前的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于是干脆把身体摆正,说道,「你找我有事。」 「榎本君,你的手给我。」 对方不仅说的话突然,连他的动作也很突然。他直接朝着我的方向伸出手。旁边的高中生妹妹设乐莲希连忙拉着他的手臂,惊讶道:「叔叔,你这样太失礼了。」 羽贺响辅微微露出笑容,说道:「榎本君,看来你已经忘记我是谁了。面对你曾经的老师,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 不仅是设乐莲希,连旁边的松田阵平都跟着惊讶起来,「老师?」 松田阵平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给个什么回復一样。 我往旁边一瞥,本来想装作不认识,结果被抓住了。这个老师其实是他在占便宜,他才大我四岁,我四岁的时候学小提琴是在他们羽贺家的音乐教室里面。因为我那些大叔很会搞各种关系,一来二往,我在的那个教室同一层楼里面有一间是羽贺响辅个人单独的训练室。我年少的时候性格好动又爱显摆,遇谁都喜欢搞一搞。 尤其是羽贺响辅。 知道羽贺响辅的时候,我六岁,他十岁。 羽贺响辅从小的时候就展露了极高的音乐天赋,很早就开始参加各种音乐比赛,我认识他那会,他刚在国际竞赛里面打败了十五岁的国外天才小提琴手。我那会也叫不上他的名字。反正我就觉得他很显摆。我就想弄弄他,不过大家都是小朋友,一来二往,我很快就和对方熟了。 羽贺响辅时不时会来教我小提琴的技巧,大家就说我是他的学生了。 神奇的是那么多年不见,他记得我。 我都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他的名字。 见我还没有反应,羽贺响辅直接把我的手抓在手上,捏了捏我的手指指腹,声音也跟着沉了几分,道:「你现在都不学小提琴了?」 「抱歉,我还是想不起你是谁。」 我面无表情地说抽出手。 羽贺响辅看了看我,又朝着旁边的松田阵平投去视线,又微笑地对我们说道:「你当时年纪小,记不得也没有关系。难得碰上了,如果不嫌弃的话,这是我侄女设乐莲希与我的第一次合作演出。也是我从德国音乐学院毕业后第一次在日本的演出,请过来看看吧。我和莲希两人都应该有观摩票」 高中女孩设乐莲希明显愣了一下,但她也没有多说,直接说道:「我和主办方现在说一下。」这句话意思是他们本身就没有自带观摩票,但他们可以和主办方直接联繫。 羽贺响辅又看向我问道:「怎么样?榎本。」 我很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可以啊,不管是不是,有便宜为什么不占。不过我真的不记得你是谁了。你不觉得吃亏,也无所谓。」 羽贺响辅笑了笑,朝着我欠了欠身,说道:「那我先失陪了。」他说完之后,和设乐莲希一起从我们面前离开。 而主办方很快就带着一个沟通人把我们领到了音乐厅最前排最中央的位置。我们走下人群的时候,不少人也朝着我的方向看,我还听到毛利大叔的声音,「弘一!我在这里!」他刚喊完,周围的人又转向他的方向,还立刻竖起手指让他保持安静。我看毛利大叔周围已经坐着人了,于是我对沟通人说,我可以跟别人换座位吗? 第144页 「如果他们不介意的话——」沟通人有点犹豫道。 钢琴比赛的音乐厅平常不会坐那么满,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我想是因为来捧羽贺响辅和设乐莲希的场。果然我们一说要换,跟我们换座位的人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毛利大叔在旁边笑道:「小兰知道我坐这一排,到时候她一定也会找到你的。她今天可高兴了!」他刚说完,周围一群人又都对他竖起食指「嘘——」。毛利大叔立刻抿紧嘴巴。 哈哈哈哈。 我其实还挺喜欢毛利大叔这一点的。 钢琴比赛很快就开始了。我左边的毛利大叔歪倒在一边没听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而我右边的松田阵平也是越听整个人越靠着椅背,一只手撑着侧脸,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地听着。我听了一会儿,觉得小兰说不定还真的能抱个奖回去。才刚靠坐在椅背上,松田阵平的声音就从耳畔边响起来。因为不想别人听见,他用的是气音。 「为什么假装不认识?你很讨厌他?」 松田阵平的判断力确实不差,我也不拐弯抹角,说道:「又和他不熟了,以后也不是同一个领域的人,为什么要表现得多热情?我又不是那么有表达欲的人。」 我正看着他的方向,松田阵平却刚好转过头,我正好可以在他眼睛里面看着我自己的倒影,里面装着熟悉的轮廓,在视线晦暗的音乐厅里面看上去反倒像是存着光,有条线描着连我都觉得陌生的人形。 「你也觉得我很冷淡吗?」 从诸伏景光到萩原研二,一个两个跟我说我冷淡,但我觉得我本人其实还挺活泼的。 哪个冷淡的人会像我嘴巴那样叭叭叭得说不停,还喜欢笑和恶作剧。 松田阵平看着我,又转过视线说道:「你不一直都这么没心没肺的吗?」 我失笑道:「那我是不是得跟你说,对不起了?」 「我正等着呢。」 「少占我的便宜。」 我直接把他的脑袋推远。 松田阵平好奇地问道:「你们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正要开口让他不要多想,想多了也没有意义。就在这时,毛利大叔拉住我的手臂,说道:「轮到小兰了!快看!为什么那个臭小子也在?」我朝着台上看过去,小兰正坐在钢琴前面,而工藤新一却在旁边准备好小提琴。 我当时听说工藤也要参加钢琴比赛的时候,我就在想他应该没有学钢琴吧,脑袋里面就是协奏。没想到毛利大叔真的完全都不知道,而且还朝着小兰他们的方向大喊:「加油!」他还拉着我一块站起身,我拉着完全不愿意跟着站起来的松田阵平一起喊加油! 小兰害羞地挥了一下手。 工藤新一在台上也看到我,脸上顿时也浮起笑容,也立刻和我招手。 「看来我们毛利小朋友有很热情的亲友团。我们要正式开始表演了,还请毛利小朋友的亲友团能坐回原位,安静地聆听。」 重新坐下来的时候,我逗着表情不好的松田阵平说道:「给人加油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松田阵平踢了我一腿。 我正在笑,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廊道附近的主办方成员面色有些古怪。他们交流后,有个人从原来的站位离开了。 「……」 先看完表演,之后再说吧。 第63章 伊森·本堂在三年前潜入黑衣组织, 一直以来任务做得不温不火。因此,他并没有获得任何组织代号,一直扮演着组织中基层人员的角色。他的目标很明确。他并不是来展示自己的能力多强, 吸引别人的目光,而是来给后续美国cia成员进入黑衣组织时铺好一条路。 因此,他只需要取信一个人即可。 组织内部他认识的有代号的人并不多。只要那个人与组织boss能说得上话,就够了。而那个人代号是琴酒。琴酒对他的工作能力很信任。有时候, 琴酒没时间完成的任务, 或者一些任务的后续工作都会交给伊森·本堂来做。 像是前段日子, 琴酒的车子轮胎出了问题的时候,伊森·本堂被琴酒委託调查一名青年。 那青年没有很难认, 尤其是他带着一只显眼的大白狗。 其实不问那个人,只认那条狗,生活区的人有不少能够说得上来的。因为那只狗名字叫胖胖,很有名, 贪玩漂亮又憨憨, 它的主人在小区里面还是神人的存在,一个月花在他几十只宠物上就花了有一百万日元。伊森·本堂很快就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青年的名字,以及他的所在。 那个青年的资料特别好找, 几乎问一下就有人把他的资料就全抖出来了。 小青年叫榎本弘一,年少有名侦探之称。 父亲叫榎本宽文, 以前在警视厅刑警, 十年前殉职。 榎本弘一人很明显是聪明人,但他做的事情却不让人想到他是警校生——上课不听讲,下课作业全都是学生帮忙写的。这听起来像是平常的后进生会做的,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然而, 据一些警校生所说, 他入校第一个月把整个警校的底线都踩了一遍——多次在课堂上猥亵骚扰年级第一名,当着教官的面恐吓学生,夜晚一对二暴打两名学生,在警校拉帮结派,搞阶级分化,弄霸权主义,最近才因为在校门口殴打普通市民而停学一个星期。 这打听下来,伊森·本堂脑袋里面的榎本弘一全是由人渣,败类和恶霸这些名词拼凑出来的恶人形象。伊森·本堂在犹豫,这个人应该不会是琴酒想要发展的下线。虽然琴酒经常做的是刺杀暗杀任务,也需要有一些人手,但是挑这样的人打下手很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第145页 伊森·本堂做了那么多年的情报收集,自然不会只是收集一部分人的信息。先是借着自己的信息技术偷偷地混进了名为警校校群里面,里面关于榎本弘一的言论也很多,但是负面的反而很少,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洗地,统一言论;再来,他又扮成清洁工偷偷混进教官办公室里面,检查榎本弘一的作业,他的所有课业都是由不同笔迹组成的,质量有高有低,很明显不是一个人做的。最后,他把榎本弘一过去的背景也给调查了。他上的是名牌大学,但缺勤很严重,成绩都是低空飘过的。中学时期是经常请病假,没有密切的朋友往来。反倒是小学的时候人比较活跃,但是都是和父亲一起破案的事情。 他的性格似乎从小就很刁钻。 调查了一天之后,伊森·本堂就把榎本弘一的情报整理成一页文件递给琴酒。本堂还记得琴酒看完之后,脸上带着冷意让他在暗网上发布悬赏,找杀手来处理。像这种非本职工作范围内的事,琴酒从没有兴趣花大量时间和精力去盯梢一个人,直接让外部人员执行。结果没想到刚发在暗网上,悬赏令就被撤下来,找熟悉的杀手公司反倒被直接说,这个单子是他们不能接的。 如果他们执意坚持的话,就自己干,不要给他们找麻烦。 「老牌杀手公司都不会接这个人的单子的,新人公司也知道规矩,有些人是不能动的。这个年轻人是道上明确说不能碰的。就算是他当警察,跟自己有冲突,也不能因为自己要逃跑而不小心伤了的人。你们最好也不要给自己惹事,否则我们这里没有人敢直接跟你们做生意。」 听着对方因为信号电流变化而失真的声音,琴酒沉声问道:「那人是谁?」 日本黑道团伙那么多,琴酒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清楚,但听说是一位背景很深,已经退休差不多十年的顾问先生养大的宝贝孩子。」 琴酒嗤笑道:「顾问?我怎么听说他的父亲是一名刑警?你们的信息是真的吗?」 「听说顾问不让他自己知道这些信息,都是在暗地里保护他。我言尽如此,如果您想动手,我们这边的刀枪弹药补给就不会提供了,您找其他人。虽然捨不得您那边的大订单——」对方直接就把电话给断了,「但有钱也得有命花,您说对不对?而且您还是小心点,有人找不到机会在那位顾问先生面前秀,您可别给别人送餐就行。再见。」 伊森·本堂在一旁看琴酒的脸色。 「顾问是谁?」 本堂回应道:「做过深入调查,在他身边从小到大都是警察,没听过有什么养大他的顾问。除非这些警察里面有一名是他们讲的顾问先生。」 琴酒相信本堂没有必要在他面前撒谎。 见琴酒还在细想,本堂做出冷静又谨慎的试探,「倘若这个榎本弘一真的是有名号,不能轻易动得了的人,上边的人会不会其实也知道那位顾问,那个榎本弘一?」 这句话结束之后,琴酒也没有回应,接下来的也没有让伊森·本堂继续追踪下去。然而本堂对这个年轻人开始产生了更多的兴趣。只是本堂也不愿意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只是向自己的cia联络员汇报了有这么一个年轻人存在。如果cia有想法去拉拢这个背后势力强,本人毫无知觉的年轻人,其实他们就可以早点抢占先机,博取这名年轻人的信任和好感,把他发展成自己的资源。 这个想法很大胆。可本堂觉得如果黑衣组织也觊觎那位顾问的资源的话,说不定也会主动向榎本弘一伸出橄榄枝。唯一的难度就是榎本弘一自己想要当警察,与黑衣组织的性质相悖,把他拉进来也完全有可能成为组织的毒瘤。 cia本部在美国,虽然在日本也有人脉,但据说有关榎本弘一十年前推理错误的事件被警视厅也全面封锁了。 组织也不确定是否要对这个榎本弘一主动示好。 本堂在没有收到任何回復之前,他以为和榎本弘一再也没有任何交集。结果这次琴酒应该要和别人在医院交接情报,似乎出了意外。琴酒临时打了电话让本堂去交接。这次会面的场地换在了人流量比较大的米花町米花音乐学院的音乐厅。 时间定在下午六点三十分的音乐厅南区吸菸区。 本堂从自动售卖机里面选了一包香菸,放进随身口袋里面,再凭着音乐厅的票进了音乐厅等待时间。结果在钢琴比赛正式开始之前,本堂看到那个榎本弘一顺着楼梯一路往下,一直走到人群前面,好像他本来就是该站在人群中央的人。 从直观来看,本堂并不觉得这样高调的人适合当卧底,一来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二来也不知道对方要的东西是不是自己给得起的。 接着,本堂就看到他和陪着他的朋友一起换到了其他的位置。那个人似乎从来没有来过音乐厅,举止相当无礼,可榎本弘一似乎没有在意这件事,反而为了和对方坐在一起,把自己最好的位置跟别人换。本堂之前也远远观察过榎本弘一,感觉传闻和真实情况看起来差距很多。人的外貌总是有点欺骗性的,但是榎本弘一併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不近人情,而且为人也不滥交。 本堂不方便继续观察,便没有留意。 离见面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本堂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往吸菸区走去。往常他也做过情报交接,但是琴酒的任务给他,不仅说明了琴酒对自己的信任,而且也能进一步接触组织的内部系统。他必然是不能够出任何差错。 第146页 走出音乐厅的时候,本堂注意到廊道上有人脚步匆匆,总感觉到有些异样。长期卧底经验培养出来的敏锐性让本堂脑袋里面警笛声长鸣。他拦住一个工作人员询问怎么回事。那个女工作人员说有个小表演者明明已经报到,轮到她上台的时候还没有到。那个孩子是跟着学校老师一起来的。那个老师发现她去上厕所一直还没有回来,在厕所里面找不到人。 本堂说道:「…那我也帮忙找一下。」 「太感谢了,她头上绑着两个蓝色的蝴蝶结,穿着蓝色的礼服,名字叫做高田惠。」 虽然这确实是急事,但这也不是本堂需要立刻插手的,反倒是帮忙找孩子完全可以成为自己在大厅里面来回走动的理由。本堂在各处也做出探找的姿态,一路走到了吸菸区。那里已经远离音乐大厅的位置,至少已经要花三分钟才能走到。对这里不熟悉的人恐怕是没有办法很快就找到这块吸菸区。靠近吸菸区的时候,还有磨砂玻璃隔挡着别人的视线。 本堂绕到吸菸区正门,和一个抱着炸弹的蓝裙小姑娘对上视线。那孩子髮型都歪了,全身冷汗浸透衣服,眼泪不停地流着,她缩着身子像是要取暖一样,可是本能地在抗拒着这个炸弹,裙底下方已经一片狼藉。本堂下意识地观察周围,再看向她手上的炸弹——这很明显是敏感度为初级的炸弹,现在还经得起小姑娘的手抖,但是靠近雷管的水银不断地起伏,迟早会…… 「叔叔,我的手好酸……」 「叔叔,我的手好酸啊…我拿不动了……」 「有个黑衣服的叔叔说让我看到人,就给对方就好。我真的拿了好久…我的手好酸……我要怎么给你?」 她朝着本堂的方向极其艰难地蹭动着,她全身保持肌肉僵硬太久了,根本走不动路。刚起了一步,小女孩就忍不住往后退,引爆器里面的水银高高地扬了起来。 第64章 (二合一) 见水银高高溅起, 伊森·本堂不假思索地冲进吸菸区。他与女孩的距离至少有三四米远。本堂的体能还不可能让他在一秒内就能够碰触那个女孩。然而,仅是为了挽救的希望,本堂还是毅然决然地飞扑进吸菸区现场。 地板因为本堂的脚步发出一声尖锐的「嚓」。 就在本堂拼尽全力要扶住炸弹的时候, 高田惠又重新稳住了自己的手。 本堂素来不苟言笑, 现在为这虚惊一场,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很好, 先拿稳了。」 事实上,真正看到吸菸区里面有个拿着炸弹的小女孩时, 他就意识到这是一场圈套, 为琴酒设置好的陷阱。之所以否定这是琴酒给自己的考验, 是因为琴酒从来都不会对可能是叛徒的人花那么多的耐心。 这个人对琴酒有一定的了解。 不论是是炸弹料型,还是选定的对象,都是经过慎重的思考和设计。 炸弹属于敏感度不高的炸弹, 这种通常需要通过依次引爆雷管中的点火药、起爆药和导爆药才能真正引爆炸弹。这其实只是一瞬之间。而拿着炸弹的为什么是一个小孩子。其实选择成年人也可以,但是成年人的素质要比小孩子要更强。孩子带来的不稳定性, 更容易增加他人的恐慌。诚然, 一个炸弹并不重,小孩子可以拿的时间很长。然而,长久时间维持同个动作带来的肌肉酸痛和精神紧张, 就算是成年人也没有那么容易承受的。 接头的人就等着小孩子见到来人后得救时那一刻的松懈。 尤其是以琴酒的个性, 他立刻离开现场, 更能激起小孩内心的恐慌。 炸弹能当场爆炸。 「慢慢来。」 本堂事实上也有组织并不知道存在的一对儿女。尤其是小儿子本堂瑛祐的年龄上和这个小女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即便看起来一脸严肃,与小孩子相处对他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难事。 小女孩刚才力气卸了一次, 现在也没有再多的力气把炸弹转交给本堂。于是, 本堂半跪在地上, 一边紧紧地盯着水银的波动, 一边坚定地接过手。但凡水银再次溅起,就能将整个炸弹内部的电流接通,电流也能够通过加热桥丝点爆雷管。 等安全接过炸弹后,他必须要尽快脱手,转移到任何一个地方,从倒计时的炸弹波及范围里面迅速逃离。就在他还要有下一步动作前,他能够感觉到有个人用坚硬的东西抵着他的后颈。那不像是枪,而是一支笔,顶着他的敏感区域。全身的警觉化成密密麻麻地搬走他全身温度的蚁群一样。本堂现在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血液倒流,后脑位置在慢慢变冷。 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添乱? 本堂内心的烦躁让他的双瞳都浮起了冷意。 「高田惠小朋友,恭喜你!」 被点到名字的小女孩被眼前的奇怪的画面弄得一脸茫然。眼前的黑髮青年为什么要用笔压着过来救她的叔叔?但是对方又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笑起来又不像是坏人。高田惠也没有想过对方是个坏人。 她才刚想要说话,黑髮青年对那个捲髮叔叔低声说道:「现在不要动,头低着。」 原来本堂想借用玻璃的倒映看清楚来人到底是谁,但是想法被对方看穿。此刻为了避免有任何没意义的矛盾和争执,引起没必要的爆破,本堂只能被对方强硬地压着。本堂现在满脑子都在思考来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第147页 难道这人不怕死吗? 只要自己手一抖,两个人连同孩子都会被炸成碎片。 他不像是琴酒的接头人,见不到琴酒,难道还要回来救人吗?还是发现不是琴酒,觉得抓住一个与琴酒有关系的人也可以?只要能够套出情报?扪心自问,本堂根本没有任何要为琴酒牺牲,或者为黑衣组织牺牲的觉悟和决心。如果对方真的要情报,本堂未必不会给。 可真的是这种情况。本堂不得不说这种人完全就是个不思考后路的疯子。 对方就这么能笃定自己不会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吗? 本堂确定自己手上的炸弹是真货。 本堂的心神又被身后的人做的动作拉回了现实。 青年情绪饱满得像是舞台剧的演员,他说道:「高田小朋友,过来一下。」 原本手脚没什么力气的小女孩朝着他走了过去。 「会握拳吗?像是手心里面握着一个鸡蛋。」 「会…会的。」高田惠学的就是钢琴,对这种比喻再熟悉不过了。 青年继续说道:「然后摆臂,放松手臂和肩膀,你现在手臂和肩膀应该很累吧?」 高田惠直觉自己现在并不该做这种事,但面前帅气漂亮的大哥哥这么哄着她,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好害怕的。 「看起来没有受伤,很好。现在重复十下,边做动作边听我说,哥哥们正在玩游戏,在挑谁是最幸运的小朋友,长得全场最漂亮,又最有勇气,现在明显我们的高田小朋友就是我们选中的小朋友。你觉得刚才拿到的是什么东西?」 「炸……炸弹?」 青年笑道:「我做得很像吧?其实这是闹钟而已。」 「真的吗?太像了!」高田惠睁大眼睛,正要转过去看,又被青年拉了回去。 「高田小朋友,哥哥还没有说完。」 「哦哦哦。」 高田惠的注意力完全又被转了回来,刚才那句话让高田惠想起家里那只平时见谁都不理,但是别人不理它就很生气的猫猫。 青年很满意高田惠的配合:「现在高田小朋友可以领取奖品了。哥哥给你一条钥匙链,你用这个去跟穿着白短衬的捲髮哥哥那里说,就可以换一只薰衣草熊娃娃,你说好不好?因为发现吓到高田小朋友,哥哥觉得很不好意思。也希望小惠不要生哥哥的气。」 「…我不生气。」高田惠有点茫然,她总感觉不对,但她现在又是那种大人说什么都信的年纪。「…谢谢哥哥!」 「知道怎么回去吗?」 「知道。」 「你一离开,哥哥就会按旁边的警笛声,你就要一直往外跑,和老师同学们汇合。哥哥之后也会和老师好好解释发生的事情。高田小朋友,你真的做了一件超级棒的事情。你老师现在已经要吓傻了,你一回去可能还要负责安慰你可怜的老师和同学们了。你做得到吗?」 高田惠点点头说道:「做得到!」 高田惠正要往外走,就被青年掉了个弯,「胜利的高田小朋友走之前,要不要给哥哥一个幸运的抱抱?」 高田惠又害羞又听话地抱了抱对方的腰。 青年喊着「预备!」,当即按下火警警报器。高田惠就像是听到了运动会上的鸣哨,小脚步随着尖锐刺耳的警报声飞奔出去。 这整个过程把本堂的心情当面团一样揉来揉去。 本堂比那个小女孩更知道现在不是絮絮叨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炸弹脱手之后,小孩子应该立刻往外跑。他并不是觉得心理干预是不对的。可这种事情应该留到案件完全解决的时候,再做。此刻,本堂内心的想法沉浮不定,因为那个孩子离开之后,就只剩下他与那个脑迴路神奇的青年独处了。 果然孩子一离开,年轻人的动作多了起来。 本堂其实也在对话里面判断来人可能并不是接头人,即安置炸弹的人。除非这人会精分,一方面心肠歹毒地对小孩子下手,另一方面又装作和小孩子亲密无间,放松小孩紧绷的神经。 可是如果是友方或路人,现在难道不是一开始就要立刻报警吗? 为什么是一上来就抵住别人的后颈要害? 「你……」 本堂刚开口,对方的声音便响起来了,「你们规矩是这样的吗?找小孩子下手?」 本堂心下一沉,第三方组织? 他冷静地扮演自己路人的角色,说道:「年轻人,你恐怕误会了。我是过来帮助这个女孩的。当务之急,我们应该立刻联繫警察排爆。我并不是开玩笑,我现在手上的是真炸弹。你手上没有轻重,到时候炸弹被引爆,我相信受伤的绝对不是我而已,恐怕你也会性命不保。」 他一膝盖跪在地上,到现在还没有直起来。 「看得出你很惜命,换个任何普通人,现在都要全身流冷汗,甚至要爆粗口了。你却能为了保持水银的稳定,到现在都一声不吭。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很惜命,你一定会保护你自己。那我绝对不担心。」 「……」 伊森·本堂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 青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话说,你们想做什么,我一般是不会管的。可是选在小孩子聚集的地方,你们是不是应该好好看一下?你们就算没有保护弱小的基本常识,就没有一点可持续发展的观念吗?」 第148页 …… 否认、反驳、试探、无视? 对方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这些想法如同电光石火,不停地在本堂脑海里闪现。 他正要开口,年轻人一手扣着他的脖颈,指腹扣着自己的颈动脉,这个动作明显是在测谎。 「你是不是要等炸弹倒计时才想要开口?」 「我一开始过来就是来救人的。」本堂只好配合对方,继续坚持自己的立场说道,「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我产生什么误会,但我只知道现在不是在讨论这些话的时候。」 这话一落,背后的年轻轻笑一声,「讲真,要不是我在旁边看着,我还真以为你是怕那个孩子见你要跑,会不小心引爆炸弹,才动身的。」 「………」 「那抱歉抱歉,我错怪你了。其实呀,我也是来救人的。」 年轻人的笑声传了过来。笑声里面完全没有真情实意。他继续说道:「但——在那之前,我就是来确认一件事。你和那个银髮男什么关系?」 说到银髮男,本堂脑袋里面闪过了琴酒的脸。然而他依旧保持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说「谁」?」 青年的声音就像一把淬着寒冰的短刀结结实实地扎在本堂的心上。 本堂心下一沉,这不是他平常自己该有的水准,他现在是被青年带着走了吗? 青年继续说道:「你说的话只是在否定我的话,而不是在否定你与银髮男没关系。看来你还是知道的嘛。」 「我不刨你的底,你也不用和我装傻。」年轻人的声音轻快,就像是在游乐场和朋友说话,说道,「如果你想要听得更多,我也可以跟你讲。六点二十五分,你从音乐厅内部离开。从录像上看,你虽然有询问工作人员的迹象,但你的脚尖一直都往远离音乐厅的南边吸菸区。要知道,远离大脑位置的身体部位最容易暴露自己的想法,你其实一直都想要来这片吸菸区。再来,如果你真的要找人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在同一个地方多花一点时间,而不是扫一眼就过?这就让人在想,你是不是其实很赶时间?」 年轻人继续说道:「你可以仔细想想,想要成为解救孩子的英雄,还是炸弹犯的同谋,这可是你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说,如果本堂不好好配合的话,青年完全可以根据这些迹象把他判定为犯人,通知警视厅对他进行深入调查。 本堂不敢轻易地回应,怀疑这人也是虚张声势。毕竟他是有目的来这里的,这个青年怎么这么巧也要来这里?如果他真的是来救那个小女孩的,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现在应该是想办法把炸弹卸下来,交给专业人士处理,而不是在这里跟他虚与委蛇。 本堂决定还是不轻易相信对方的说辞,「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威胁恐吓抱着炸弹的人。」 这话一落,年轻人的笑声便响了起来。他似乎很爱笑,「我们和平相处,你也不要怕,炸弹还有十分钟才爆炸,你一句话就可以节约很多时间和精力。我懂,你现在就是不相信我是吧?那我自爆,我和他认识。如果你是他认识的人,我不仅会帮你,还会送你一个好礼。」 「让我好好想想,你不肯跟我说实话,是因为你没见到我的脸吗?还是不信任我和他的关系?」 说着这种话的时候,年轻人的手依旧搭在本堂脖子上,但手指已经在他脖子上转了一个圈。 本堂能看到一张年轻熟悉的脸转到自己的面前。 是榎本弘一。 他单手把玩着贝雷塔m92。 本堂一眼就认出那是琴酒平常使用的枪型。饶是他卧底潜伏多年,现在也是有点思考不能。他可以相信,对方的指腹都能够感受到自己变化的心率——……这已经暴露了。 主要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人是榎本弘一,琴酒还委託过自己去僱佣杀手,不是不想要牺牲自己的个人时间,而是因为自己打不过他吗?原来榎本弘一这么强的吗?琴酒在自己心目中可怖的地位崩裂了一小块。 「这枪是他上次和我见面送的。」他倾身继续抖出更多的事情取信于本堂,道:「我不知道他怎么说我的?上次跟他在厕所激烈了三十分钟,真的是天翻地覆,血肉模煳。心情舒坦之后,我最近又开始担心他是不是讨厌我了,找人给我来找事?这样多伤和气呀?」 「……」 本堂虽然是日裔美国人,但是他来日本也有二十多年,自认听说能力也不弱。 可他现在不知道他身后的年轻人到底在说什么。 送、激烈、讨厌、和气? 他在说什么。 「……」 榎本眼底浮起一丝不耐,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看来我找错人了。」 榎本说着一手控住炸弹,似乎要帮本堂把炸弹拿走。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本堂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手和下盘极稳,就像被巨鳄咬住一样,本堂当下手一沉。正要往下看一眼。然而他瞥见近距离的年轻人已经没了在音乐厅的人情味,眼底只有一片追不到边际的暗色。他只是冷漠地笑了笑,朝着本堂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那自己想想为什么会死吧,拜拜。」 他真是个疯子。 冰冷的黑色枪口让本堂脑海里面的无数记忆轩然涌动。 第149页 他根本没有必要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为琴酒卖命。 「你说的人是我上级。我这次是来替他接任务的。」 榎本弘一的表情立刻就恢復了温度,就像三十度的热天里面屋子里面打开了加热器一样,本堂只想和他保持距离。 榎本说道:「我看你们穿的衣服都是成套成套的,就在想你们会不会是一起的?这都能被我蒙到了。」 本堂警惕地注视着榎本弘一,跟情报说的一样,这个人阴晴不定,捉摸不透,「你真不是要找他寻仇?」 「当然不是。他这人就是狗脾气。脾气跟他选的枪一样又凶又烈,连弹药都改用超出设计的高速火药,也不怕把他的手都给崩坏了。」榎本弘一左右看着这把枪,又说道,「像我这么关心他,你看不出来吗?」 「……」 本堂觉得自己的不信任都快从眼里面溢出来了。 榎本继续说道:「你管他叫什么名字?我上次叫他暗夜伯爵,他可生气了,踩着我的痛脚反覆横跳。」 「你要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他名字,只知道代号。」 「代号也可以。」 「琴酒。」 「那我怎么称唿你?」 「石川海。」 「在路上也能这么喊吗?我有个坏毛病,见到熟人,不管多远都会喊,您应该不会离开日本生活吧。听你口音,还有点关西口音。」榎本弘一很快也跟着用上关西话,说道,「我老家也在关西,熟人很多。」 「……」本堂知道对方在测谎,说道,「我在关东的时候用石川这个姓氏,关西的时候用坪内。」 「重点来了,他怎么看我?」 …… 他想杀了你。 本堂道:「我不知道。」 「好的,石川大叔。感谢你给我的情报,作为报答,请你帮我还这把手枪。」榎本弘一刚说完,就把手枪放进本堂的口袋里面,说道,「顺便告诉他,我今天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一定会感谢你的转交的。」 本堂觉得琴酒一定不会这么想,「不过在那之前,难道不应该先解决炸弹的问题吗?」 「不用太担心,这炸弹留给我,你自己先走吧。有人会来救我的。」 本堂离开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抱着炸弹坐在旁边的榎本弘一,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离开之前,还觉得榎本弘一在骗他,可离开时,榎本弘一确实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已经听到了警车的声音,本堂不想让自己捲入多余的麻烦里面,只当自己是受害者先逃了出去。然而,出去之后,本堂才知道炸弹犯很早就被抓住了,只是迟迟不说到底把炸药放在哪里,现在已经有人通知排爆班从警视厅赶过来了。 本堂算是最后出来的一批,被警察问了详细的记录后,就被另一个黑色捲髮的年轻人抓住了手臂,「你说有个年轻人代替你拿了炸弹,那他怎么不出来?」 「…我也……」 本堂这时才感觉到一个强烈的违和感——榎本弘一原本也可以走出来的,为什么他要故意停留在吸菸区里面?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他知道怎么解除炸弹,所以才故意利用那段时间对他进行审问。可那也算什么审问,倒像是在追求某个人,既要名字又问对方对自己的想法。本堂以直觉来判断,榎本弘一对琴酒根本就没有恋爱的想法,只是对他存在着好奇。 果然是上层说了什么吗? 所以,琴酒才把枪给了这个年轻人?这是收买的信号吗? 而榎本弘一把枪还回去,是因为要拒绝吗? 本堂还没有想出个结果,年轻人烦躁地「啧」了一声,不顾警察的阻拦果断冲进现场。 本堂在对方离开的时候,注意到他手上还有一条钥匙链,上面挂着弯弯的小月亮和银光闪闪的钥匙。本堂下意识地想到之前榎本弘一对女孩说的话——难道榎本是要让那个孩子给对方送消息吗?这个年轻人应该也是他警校的同期吧? 本堂并没有想要继续留在这里的打算。今天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没有收穫的。他开着自己的车离开现场的时候,顺势检查了榎本弘一给的枪有没有其他问题,结果他发现那枪里面根本没有子弹。 「……」 不管怎么样—— 「黑衣组织的琴酒已经开始暗地里勾搭榎本弘一了」 至少这个消息得传出去。 第65章 音乐厅确实出现了一个事故。 起源于一个叫做高田惠小女孩的失踪, 音乐厅外有保安,因此很少人会想着人贩子胆大到闯进内部偷小孩。再加上失踪时长不到半个小时,主办方也没有惊动音乐学院的管理人, 要求调取监控录像。我对大家希望小事化了的做法没什么意见, 但是我插手的话,我就只会想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 我从小就发现,大部分人都很难拒绝他人非常强硬的决定, 而我又是擅长压迫别人。 大概三言两语间他们放我进监控室里面看录像。 高田惠是出洗手间的时候,正要往回走, 就遇到穿着黑色夏装的男人问路。高田惠并没有多心, 带着那人很快就往其他方向走。音乐学院的摄像头并没有那么多, 基本是达到学院安保的最低标准,因此两个人很快就从镜头里面消失了。消失后四、五分钟里面,有老师已经从音乐厅内部出来开始到处找,接下来老师又回去确认学生是不是自己回到后台。发现无果之后,老师又找音乐厅内部的工作人员帮忙。这中间也有一些热心人问了情况, 参与寻找。 第150页 在其中, 我见到一个有着混血外貌的中年男人也做了同样的事。但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对比起其他人来说,他过度留意周围的情况。或者说他很警觉。虽然答应帮忙,但他十分在意自己的时间, 且有明确的方向, 路径与带走高田惠的人相似。在靠近下午6点30分的时候, 我留意到靠近音乐交响厅南边的出入口有个穿着白色卫衣的人插着口袋,低着头离开。那人衣服虽然不一样, 但是鞋子完全是一样的, 再来体态步伐也一致。我当下指挥门卫随便找个理由, 把人给拦下来。 监控室其实离那人很近, 我亲自和对方打了一个照面。起初对方还是假装自己只是路人,在我和他交流,其中包括言语与肢体交流行为,后,他趴在地上承认了部分事实,说他确实见过那个孩子,甚至在学校安置了炸弹。然而,他不愿意告诉我们人到底在哪里,我把他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都给扒下来了。我发现他不仅有备而来,而且还是和别人见面的。 约见的人外形特徵很明显,银色长髮,一身着黑的男性。 我当即想起前几天一直都打照面的银髮男。不说他会报復我的话,我都觉得对不起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睚眦必报的脾气。我最近都在想他是不是该找人报復我了,如果他还带上他的同伙,但总是等不到。 这下来了炸弹事件,我脑袋里面全是「来了来了」。 请来个大场面,我想看看这个被我打到头破血流,多处骨折的男人到底愿意在我身上花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让我看看他到底有多强的魄力和组织能力。 不过让我失望的是,这起案件纯属意外。虽然对方还真的跟那人有关,而且明显认得出我,我故意搞事刁难他,他也没有问我是谁,但是我似乎也看得出对方的态度——对方并不想要和我有多牵扯。 琴酒。 这酒现在多以浆果或香草香料酿制而成。最开始在荷兰则以黑麦、土豆和大麦制成,是当作有药效的酒来用。因为我对琴酒这名字有刻板印象,我直觉并不太适合那个银髮男的性格。更别说琴酒的特色是有香气,我每次都只记得那人身上有菸草和皮革的味道。估计是选的菸草品牌的问题,他身上没有污浊的烟焦油味,只有股淡淡的苦。 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和那个作为鸡尾酒的基酒会搭。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他自己选的,还是别人给的。如果是在了解这个名字的基础上,自己给自己选的,那我觉得他的性格其实还挺有自己的层次的。 不管怎么样,把人送走之后,我就在旁边研究炸弹。我身边没有带任何工具,这个炸弹应该是买的,不是炸弹犯自己做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的批量化生产的气息,一点个性都没有。我以前就见过这类炸弹,也清楚这类炸弹的使用说明。 明白它的爆炸原理,这种炸弹对于任何人来说,一点陷阱都没有。 我趁着排爆班还没有进来,赶快把那个炸弹犯手机里面的讯息过一遍眼,之后作为证据要上交,就不能看了。 既然他们是在业务往来,就让我看看琴酒和石川海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业务吧? 我基本把他的所有软体都翻了一遍,一直翻到了对方的邮箱里面,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指的「什么都没有」是说看上去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都是一些垃圾邮件,而且大部分还是没有打开的。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两条未发邮件草稿。其中有一件草稿里面的寄件人是「(空)」,没有打算把联繫人放上去的感觉。这反而吸引了我的注意。 草稿里面是一堆数字,先以2开头,起码有几百个数字,「21121231 32033111……」。我扫了一眼所有的数字里面没有一个超过3以上的数字。我第一反应就是加密密码,也许可以用四进位可以拆拆看。我一边心算,一边慢慢地得到新的一组数据「259111 381521……」,在心里面粗读下来感觉没有超过26,其中5的出现频率算是比较高,读下来和字母频率一致。 这连续在我脑袋里面转两次,我开始想着要拿出笔开始记了,但手头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只能硬读——「beika chou……」。一开始我还怀疑我想错方向了,但这地址名都冒出来了,再觉得自己错了就显得太过蠢了。我还要继续读下来,远远地就听到了一声吼「榎本弘一!」惊得我的魂都飞了出去。 我先把数字全部记在脑子里面,在心里面诵读两遍之后,就退出了那个加密邮箱。 我才记完,松田阵平眨眼间就冲到了我面前,「你在做什么?」 「我…你看不出来吗?」我把问题扔给了他。 松田阵平扫了一眼倒计时只剩不到两分钟的炸弹,眼里面爆出来的火光似乎都要冲出来暴打我两拳,「你没工具怎么弄?用牙齿咬吗?」 「我研究研究。」 我话还没有落下来,松田阵平的话就像是连击球棒一样「嘭嘭嘭」一口气打得没完,「研究出花吗?!你上课有好好听吗?你知道继电器,分得清那条才是真正连接桥丝的电路吗?你认得出哪个是电阻和电容吗?电压变化导致电流走向变化的基本常识,你知道吗?不对,你分得清电阻的大小不同吗?」 「……」 我的天,我脑袋能被他全炸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松田阵平便直接坐在我旁边,拿出不知道从哪里的工具包,在我开口之前,低头着手处理道:「你不要吵。」 第151页 「…………」 随你。 松田阵平先把錶盘的组件给拆了出来,电路中有一个npn三极体。npn型和pnp型其实是差不多,只是有电压正负的不同而已。因为电压正负的关系,电流流向也会产生变化。组件拆出来后,松田阵平看清楚电路松了一口气,里面没有隐藏电路——就是那种不管你剪哪条线,都会爆炸的电路。 一旦做出判断,松田阵平立刻剪断了供电的电线。时间停在了35秒,我明显听到他松了一口气,嘴角上忍不住扬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正要直起身子的时候,原本停止的数字又重新跳动起来。 34! 33! 松田阵平一开始是不愿意直接碰放在我身上的炸弹,怕手上没有个轻重,但现在一看到炸弹还有其他的枪枝,他已经完全没有考虑这个了。在他开始移动炸弹的时候,我立刻拦住了他的手,打算来个倾情自白。结果我不小心撞见了他抬起的眼睛。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那种坚执的眼神。松田阵平做事向来我行我素,这样的人也最容易执着。他只用眼睛,甚至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我都知道他在叫我走。 我喉咙紧了紧,感觉我一旦说出下一句话,就能被他立刻生撕了。不管怎么样——我在松田阵平看不到的位置在手机上按下了一个按键,数字停止了,刚好停在25! 「停了…」 见松田阵平重新确认后身体开始放松,我才继续说道:「停了,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松田阵平疑惑地重新检查炸弹,「刚才明明重新开始跳起来了…」 「……」 我从一开始就从炸弹犯拿到了控制炸弹的手机。我刚才只是想逗一下松田阵平,还想着他会不会留给我什么精彩的遗言之类的,结果他一句话都不说,反倒把我给吓到了。 现在我只想把犯罪证据扔在一边。 就在这时,梅岛警视这位老熟人从远处冒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厚厚的排爆服,只留出一张脸。他身后没有跟着任何其他的辅助。我一看到他,立刻大声喊:「梅岛大叔,我们拆完了!松田阵平拆的,快夸他。」 松田阵平的视线也跟着移了过去,我连忙把手机往旁边的盆栽里面一塞。 梅岛警视过来一看,果然炸弹的读秒已经结束了。 他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不错,有胆识!年轻有为!」 松田阵平也没有跟着笑,只是点头应了一下。 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梅岛警视处理。 他也不留我们,当然我也不想留。 我们才出去,毛利大叔他们就立刻围了上来。毛利大叔马上检查我的手脚情况,问我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哪有那么弱,挥着手拒绝了。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羽贺响辅也主动跟我搭话,「榎本君,你没事就好。」 我视线也没有必要躲闪,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嗯,谢谢」。 小兰见我们真的毫髮无伤,拉着我的手转向沉默的松田阵平的方向,对我说道:「有没有谢谢松田哥哥?他很担心你。」 松田阵平依旧板着一张脸,不知道是在为什么生气,又或者是说他神经根本也没有松弛下来。此刻看到我转向他,他连视线也不愿意放在我脸上,只是沉默地盯着和平小天使小兰也拉着自己的手,不让他跑了。 「弘一哥哥,快说呀。」 我做了简单的深唿吸,学着小兰的语气说道:「谢谢~松、田、哥、哥。」 松田阵平的表情瞬间古怪了一下,又好笑又好气地盯着我,最后还是要保持威严一样地说道:「你是笨蛋吗?」 「拜託,谁才是笨蛋?」 是谁无缘无故冲进来? 要是真的会爆炸,是不是不要命了? 「怎么看都是你。」 「原话奉还。」 「笨蛋。」 「笨蛋。」 「你是不是想打架?」 「打啊!谁怕谁?」 我都和他要打起来,这松田阵平还要跟我一起去参加工藤新一的生日会。 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66章 我没想到羽贺响辅也会去参加工藤新一的生日会。 不过像他这种音乐世家背景出身的, 还有着真材实料的音乐天赋,刚好又和工藤新一现在所学的小提琴乐器对口,人又保持着谦逊的姿态, 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工藤新一的生日会倒没有那么多成年人, 基本就是邀请了工藤新一同班玩得比较近的,还有同社团的孩子,看来工藤父母并没有把孩子当做是社交手段的一部分。 我见上次联谊会上哭戚戚的铃木园子也到了。她这次头上还箍着樱花发箍, 还特意在我面前转了一圈,「哥哥, 好看吗?」 我撑着下巴, 点头说道:「好看。」 我发现女孩子真的很爱夸夸啊。 这句话结束之后, 我又说道:「麻烦帮我拿一块草莓闪电泡芙和一杯特调饮料。」 铃木园子立刻乖乖地帮我拿了,但是她是看到什么好的都给我装小盘子里面,导致她根本没有手帮我拿饮料。她过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一个帮忙拿特调饮料的羽贺响辅。 他放在我旁边的小桌子旁之后,问我, 他可以坐我旁边吗?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椅子, 说道:「这里的椅子又不是我的,你要坐就坐。」 第152页 羽贺响辅也没有动,只是说道:「但是你可能会走, 我不想打扰你。」 「那下次吧。」 我朝着他挥挥手, 赶他走。 我脑袋里面还在思考那个炸弹犯的两条草稿。我进那个加密邮箱时看到草稿时, 并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曾经进过,所以我也不用担心会被盯上。 第一封草稿明显是一条地址, 但是第二封草稿怎么转化成英文字母都很奇怪, 而且我看一开始从四进位转化出来之后的数字都不超过7, 我又开始怀疑是不是八进位, 手指上在沙发扶手上点来点去,生怕我自己又忘记哪个数字了。我现在要是有记忆宫殿,只要把东西放在记忆宫殿里面,让它自己往外输出了。 吃点草莓闪电泡芙补补脑。 特调饮料也很好喝。 事实上,我桌子旁边已经摆了三个小玻璃杯了。工藤新一的妈妈见我喜欢喝,还告诉我这个怎么做,说用巴西莓果汁、草莓果汁、柠檬气泡水、冰块和薄荷叶就可以做好了。我给她竖起大拇指点了一个贊,避免她看出来我根本没有过脑。 因为想不通第二封草稿到底在写什么,所以我决定站起身活动一下,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思路。 事实上,我还以为今天这个生日会最有趣的环节应该是拆礼物的环节,结果工藤新一收到的礼物太多了,光是拆礼物也要费时间。我自己换位思考一下,每个礼物都要「哇」一下,真的会比上发条做机械动作的玩偶还要无趣。晚上他们小朋友的节目还挺多的,工藤爸爸还弄了一个充气城堡给小朋友们玩。 就在我专心地找好吃的,为今天的排名时,今夜主人公工藤新一戳戳我的手臂。我抬起头看在后花园玩疯了一样的小朋友,再看周围各自聊天的大人们,最后才低头看工藤新一。 「干嘛。」 工藤新一说道:「你是我特别邀请过来的。我不能看你无聊,我来陪陪你。」 其实要不是小兰邀请,我都不一定会应邀。 见我没反应,工藤新一拉着我的手腕,说道:「我给你看好东西。你跟我过来!」 他也没有等我答应,直接往人群少的玄关门口方向走去。在我还以为他要带我出去,结果他带着我去他家的书房,他家的书房应该是主人家装修特意弄的,专门打通了二层楼。一层楼因为要设置出入口的问题,直接看二层楼会更清楚整个结构。他家书房呈圆形结构,每个90度的扇形区域都立有六个立式书架。书架又分八层,书架里面还都是双排结构,粗算下来他家的书至少也有一万本吧。 这搬家绝对是大阵仗。 一到书房,他很快就松开手,在前面引路。他走到一处书架旁,对我招唿说道:「榎本哥哥,你看这个!」 一排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不仅是全版收集,还包括不同国家的出版印刷。工藤新一见我看得认真,说道:「我爸说,不同的出版社翻译不同,有时候文字韵味也会发生变化,看原版会更有意思。而且,发现哪怕都是英语系国家,文字表述也有不同的时候,其实很能看出地域性的民族思想和文化背景。」 「你爸有点意思啊。」 听到我在夸他爸爸,工藤好奇地问道:「你看我过我爸写的《暗夜男爵》系列吗?」 我个人比较喜欢看外国推理小说,日本推理小说自正统推理开始走衰后,社会派、变格派和新本格推理小说新潮迭起。因为一些新本格派作者受到追捧之后,有些作家的思路也被带坏了,诡计华丽猎奇惊悚,惹人眼球,但后期自己完全维持不住设定,就开始胡说八道,开始劝服读者接受这种设定的感觉。 每次看完,我都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驴踢了。 「因为太火了,所以不太想看。」 工藤优作似乎出道作就火了,当时拿下推理学院大奖后,那本书当年的版税收入就高达1亿日元。今年才32岁,作品已经稳定在海内外推理小说排名榜前列,每次出一本新书,就能带动旧书再圈一波粉。 工藤新一的声音弱了不少,「我还想着,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我爸的书送给你,我这里有很多。」 我听到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你不怕我拿出去卖吗?」 「诶?」 「我是会拿去卖的。有作者亲笔签名的话,还会卖得更贵。如果需要拿去做人情的话,我也不会拒绝。」我看着工藤新一面露出惊愕的表情,就忍不住笑着点点手指,说道,「啧啧啧,成年人就是这么险恶…不,精打细算的。」 工藤新一听完我说的话后,眨眨眼睛,说道:「不过我感觉你不会啊。」 我仔细想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回应道:「因为我懒。」 「那我还可以送你吗?」 「不可以。」 工藤新一眼里的光淡了下去,但他很快又重新振作起精神,说道:「今天是我生日,那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工藤新一从旁边的抽屉里面搬出一本16开的笔记本,单看表面还没有什么东西,但是看侧面的痕迹可以看到使用的痕迹,差不多已经过半了。接着工藤新一在我的面前打开笔记本——里面全是剪报。 按照时间顺序排的。 从我登报的第一案开始,那件案子还是之后被记者採访后我回忆起来说的,他还专门放在最前面。 第153页 工藤新一小脸严肃,「从现在开始,我要问你案件细节啦!」现在就像是个儿童版的刑警在拷问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一样,很正经,但一张脸一口音就沖毁了。 原本他就坐在地板上,我也学他坐在地坂上。 听他这么说,我眉头忍不住挑起,反手撑着地板,盘腿坐着,「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工藤新一顿时傻眼。 我趁机捏捏他的小脸,「想要搞推理,你可是什么都得知道一点哦。那没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一步!」我从地上爬了起来,工藤新一眼疾手快地两手抓我的衣服,我重新跌回地上。 「……」 「起码说一个案子嘛,榎本哥哥。我真的很想知道。」 「…………」 作为男孩子,你是不能这么撒娇的,你知道不知道? 我要把这一幕拍下来,留做他长大的黑歷史。 二十多分钟后,工藤家的妈妈才终于来找人了,「新一你怎么躲在这里?羽贺先生要开始演奏小提琴了。」听着声音,工藤才恋恋不捨地站起身,我也跟着站起来,回头看向工藤新一的妈妈。 话说,我总觉得她长得很像一个女明星,不过我小时候也没有追剧的习惯,就是在海报上看到的,不太清楚那个明星叫什么。因为好奇去调查别人家的家属身份,这也太没必要了。 「不好意思,我家新一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 我把他撒娇的画面都录下来了。 我相信一定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见新一走了,我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妈妈,牵扯到儿童肖像权之类的还是要经过家长同意才行。 然后,我喜获一个同道中人。 羽贺响辅在这个生日会上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了,小孩子想听的音乐无非都是卡通动画片片头曲片尾曲之类的东西。不过他居然答应了,我为他的接地气鼓掌,非讽刺意义。不过他也没有看过那些卡通动画片,有个小孩平常也有学乐器,但他学乐器的目的就是要回演奏那些卡通音乐而已,五线谱还不知道,就写了简谱给羽贺响辅,我瞄了一眼,上面全是数字,堪比数字密码。 不管怎么样,羽贺响辅还是问了那音乐的感觉。 「听起来悲悲的,但又没有那么难过。」 那个小孩子这么说道。 另一个孩子说道:「还好吧,感觉很温柔又慢慢的。」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给出自己的感觉,有的还哼起来。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赶鸭子上架的。 「那我知道了。」 羽贺响辅想了一下,琴弓在g弦开始试拉出一段优美的慢板旋律。他看向小朋友们的眼神,像是在问「是这样子」吗?小朋友们立刻鼓起掌,羽贺响辅开始变动琴弓的位置,但依旧保持在g弦与d弦上演奏。 他运弓技巧极其有个人特色,连弓的后半段总伴随着强烈的唿吸感。最妙的是一分钟结束时,那个简谱已经结束,但羽贺响辅重新用其他的方式开始演奏,轻缓的曲风随着运弓不断地向前推进,弦间转换,变奏明快,跳跃性的顿弓让全场震惊,好似站在暴风中心般的史诗人物正裹挟着波谲云诡,变化莫测的时代穿越千百年时空,带领着千军万马用稳健的步伐向未来的观众走来。最后一声依旧铿锵有力,叫人盪气迴肠。 整曲终了。 就算是不懂音乐的小朋友也听傻了,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了鼓掌,之后掌声雷动。 我刚想跟着鼓掌,就看到他坚定地望着我。 直到我也跟着鼓掌,他才笑了一下,开始动手收拾。。 「你跟那个人怎么回事?」 松田阵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我旁边了。 「什么怎么回事?」我明知故问。 「他在看你眼色?」 「看眼色」这词从松田阵平嘴巴里面冒出来,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变了一个人了。 我随口说道:「他在看有谁没有为他鼓掌,只是在显摆而已。」 我这句话刚落下,松田阵平眼睛里面似乎就在说「我信你个鬼」。 接下来是工藤妈妈要表演节目了。我准备再去拿点水果吃,刚巧碰上羽贺响辅。我觉得这绝对不是刚巧或者正好,但他都这么表现了。我也只能这么配合他一下。其实我和他没有那么大的事情,只是我小时候特别记仇而已。我学琴的时候没有去参加过比赛,因为我学琴不过是给我们榎本家增加点音乐细胞而已。我爸也没有空送我去。 羽贺响辅极力推荐我去参加,结果我确实拿奖了。 我爸本来就没有空过来。我就等他来看,结果这傢伙都没有来看我,是我一个人回家的。之后,我去训练室寻仇,他也没有来。我还以为他生病了。过了好久,我才知道他又去参加国外竞赛,就这么不告而别了。 等了半年没有结果后,我就把奖盃扔进垃圾桶里面。 仔细想想,小孩子间本来就容易因为大人的安排而分离。 这真是一点小破事。 他凑过来的时候,我本来不想搭话的,又不熟了。可我突然想起第二封草稿邮件,不知道那个是不是也是简谱。于是我借了纸和笔,在纸上写下一段我自己翻译的数字。 「可以帮个忙吗?你看看这像是简谱吗?」 第154页 我不方便给别人看。但他是完全的局外人,除了音乐也不会多涉及什么,反倒安全得很。 「感觉像,但分不清节拍强弱。」羽贺响辅说,「我回去再仔细想想,可以给个联繫方式吗?」 「……」 第一句还好,后面那句怎么就突然间让我有点不太想信任他呢? 第67章 尽管还有一堆「歷史」遗留的问题, 但时间不等人。我又重新开学了。 第一天返学的时候,我就很不适应,周围全是人, 吵死了。睡觉都不能躺在床上, 一堂课下来,全身酸痛。我相信不到三十岁,我绝对会有嵴椎病。 柳本和南川见我醒了之后, 就跟我打招唿,「榎本大人, 好久不见。」 周末的时候, 我又搬回我原来的宿舍房间住。这才知道他们每天都有给我带吃的。因为我的门没有锁, 所以他们直接把东西放在我房间里面,多的是一些可以保存很久的高档零食。 昨天晚上他们让外卖小哥给我送了一份鳗鱼饭和鳗鱼肝味噌汤,小便签上写了一些有的没的东西。就是说他们家今天也吃鳗鱼饭了,听说吃鳗鱼会保佑人平安度过炎热的夏天。我觉得他们一定是听的只言片语,就拿来现学现卖。日本确实有这么一个节日, 叫土用丑日。节日那天有要吃鳗鱼饭的习俗, 但是那是在夏天最热的时候,补充人的精力和体力用的。 「昨天吃了吗?」 他们两只眼睛都写着「怕你第二天没精神上课,专门准备的食物」。 我想了想, 「汤有点苦。」 南川立刻拍着柳本说道:「我就说要备註下点糖了。」 柳本跟着急道:「我说过了, 但厨师不肯啊!鳗鱼肝就是要吃它苦味。」 樱野从旁边帮忙递笔记上来, 说道:「榎本大哥,老师说下半个月的关东关西警校联校培训, 我们学生的宿舍要分出去给他们住。你打算什么时候搬东西?」 警校怎么会有那么多活动? 「我记得我们还有体育祭?」 我继续问向樱野。樱野做事就会比柳本和南川实在。两个臭小子天天跟闹着玩似的。 估计当上警察, 也是那种大家口中的笨蛋警察。我都替他们爸妈担心, 这两个人出门会不会被骗子骗。 「对, 合併在一起了。鬼冢教官说下节课要想好怎么做班旗,在联校培训上先声夺人。」 「……」 关东关西两个警校教官经常斗来斗去,嘴上对着这些事情说得漂亮,什么关东荣誉,什么东京警校威严之类的,但就是那些教官争强好胜,谁也不服谁,反正就是沿袭了自古以来关东和关西的地域性斗争。 我才不要给他们当棋子。 我刚打完哈欠,伊达班长就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榎本同学,你会画画吗?」 「……」 我本来想往他身后看到底是哪个人在那里碎嘴。结果我被伊达班长挡住了视线。 「听说榎本同学既会将棋,和羽田九段关系很好,又会小提琴,跟羽贺音乐家从小交好,所以在想着你会不会画画?」 这句话至少卖了两个人,一个萩原研二,一个松田阵平。 「这样吧,我推一个人给你。」我推了推柳本,说道,「柳本是花道世家,你学过日本画和书法吧?」 柳本将彦连忙摆手,说道:「我要是有这种本事,我妈就不会赶我出来当警察了。」 「那我们这边没有可以出的人才了。」 我拒绝伊达航说道。 等人一走,柳本、南川和樱野迅速问我,我怎么认识羽田秀吉和羽贺响辅的? 南川家和樱野家对将棋都非常迷,家里全是推羽田秀吉的。柳本家和艺术世家都有一些联繫,羽贺家出这么一个绝对音感的大天才,在他们的圈子里面都传遍了。明明是来追问我的,他们跟抖豆子一样跟我讲了一堆羽田秀吉的战绩,和羽贺家的家庭情况。 柳本说道:「我记得羽贺响辅好像是随母亲姓的,他原本是姓设乐。对不对,榎本大人?」 我这个倒是不知道。羽贺响辅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他爸妈的事情,我觉得他性格就是那种内敛自矜的类型,不讨论父母情况是很正常的。不像我,我小时候就喜欢叭叭我爸爸的事情,而且必须得说我爸厉害。 「我不知道。」我耸肩。 南川立刻点头说道:「榎本大人又不需要什么都知道。」 「你安静一点。」我继续点柳本说道,「他父母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离婚。」柳本解释道,「好像听说是他两岁的时候,他父亲设乐家发生了一起强盗抢劫案。他家大伯和婶婶听强盗的话没有反抗,但羽贺他父亲就很勇敢反抗了,结果被打成重伤,送进医院后撑了两三天后死亡。他母亲也是因为陪床过度劳累和精神压力吧,在他父亲死后,母亲也死了。羽贺家就把他接回去照顾了,并且改姓为羽贺。」 我觉得,羽贺响辅当年没把我生撕了,都是好脾气的。 我总在他面前讲我爸的事情。 「按你这么说,设乐家应该也是音乐世家,没道理要把自己的血脉流出去吧?羽贺他不是挺天才的吗?」 我记得小时候听到很夸张的事情是,因为羽贺响辅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参加国际比赛。他那会选的是钢琴。每年都赢了不少奖金,在他一年级的时候他用奖金给自己在的私校捐了一台钢琴。这样的人留在设乐不是更有利吗?当然那年他才两岁,天赋也没有那么快展露出来。 第155页 「他们家很乱吗?还是羽贺家太疼爱自己的外孙什么的?」 南川家是新兴企业家,底蕴还够不到柳本家的圈子,所以他也没有听说过什么传闻。 柳本对这方面的八卦倒是很爱,所以一问,他就把自己听说的都说出来了,「我以前也问过,羽贺响辅父亲设乐弹二朗是三兄弟里面天赋最好的一个,家庭集中培养他比较多,所以他父亲跟他另外两个兄弟关系看起来还好,但长辈们就说他们三兄弟其实不算特别亲,老大和老三关系比较好。」 我想要听结果,但我发现八卦是谁都爱听的,尤其是家的家长里短。旁听的人都听得入神。 「设乐弹二朗出事之后,除了法律规定的部分外,设乐家就没有给羽贺响辅留什么其他的东西。羽贺家便觉得他们不会怎么养自己的外孙,干脆就自己带了。反正羽贺家也是家大业大,当初嫁给设乐弹二朗的羽贺千波也是他们家的宝贝女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从来没吃过苦。出那件事之后,羽贺、不对,设乐千波不吃不喝地照顾丈夫。这么过劳死也让羽贺家很心疼。」 「……」 我听下来,还真的是幸好是羽贺家收养羽贺响辅,要是他大伯小叔嫉妒心起来,不知道会怎么对他。 南川好奇道:「我听设乐家各个都是天才,那羽贺响辅他爸爸到底是什么样的程度,才让父母辈都集中精力培养他的?」 「音乐世家起点都比普通人高的好吗?从小拿奖就是家常便饭,更别说他们有名头,大家都愿意捧着他们,但天赋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一眼还是看得出来的。」柳本说到这里,打开自己的手臂给我们看。 我们三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柳本非常得意,甚至想在我们面前转一圈。 我揉揉眉心,低声道:「揍他。」 柳本死前还要挣扎一下,「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手有点痒。」 南川和樱野两人直接开拳。 我正抱臂在旁边看,就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在看我,是降谷零。他的头往门口一偏,我心领神会,「我出去一会。」 柳本从两个人的环抱里面挣扎出来,「大哥,带我一块走吧!」 我嘱咐道:「别忘了留口气。」 「简单。」 「没问题。」 我瞥着他们一个两个朝着空气打,挨打的又在那装模作样,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玩得那么好的。我倒是希望两个人多和樱野学一点务实,但是柳本和南川总是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就是个闲二代。不知道他们父母是想要他们不惹事才送进警校里面的,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我离开教室后,走到走廊边上也没有见到降谷零,左右探看一下,在楼梯拐角处才看到降谷零。 「什么事吗?」我站在楼梯口往上下左右都扫了一眼,也不能说是没人,就是人比较少。 降谷零听到我开始说话,脚步便往外开始跟着走,走的方向是人比较少的地方。他说:「上次你不是发简讯跟我说,有话想跟我说吗?」 我一时半会没想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后来我才想起来,在我暴打外守一的那天晚上,我联繫过他。后来听说他引学生们出校门了,才没有来赴约。中间他也没有来找过我,估计是碍于诸伏景光的关系,他也不敢明面上和我多有来往。现在有所缓和了,他就直接往外约。 「后来发简讯给你,你也没有回。」 「我手机被我摔了,现在也没有配备新的。」我想了想,说道,「老实说,没什么事情。」 我当时就是生诸伏景光的气,就想要抢他的好朋友,膈应他。可是事情一多,我自己也忘记自己想做什么。 降谷零歪着头,不太相信我的话。 我翻跳坐到旁边的栏杆上,两脚撑着自己的平衡,靠在柱子旁边,低头看降谷零,说道:「那会就是突然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不找阵平,不找研二,找我?」降谷零打趣地看着我,「我那会以为你要和我聊hiro的事情。」 我就觉得奇怪了,「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降谷零怔了片刻,低头说道:「你也没有再找我了。就觉得你也不需要我,不是吗?」 「你也不需要我,不是吗?」我说道,「但是你还是来找我了,为什么?」 我用脚跟敲着墙面,无意识地敲着节奏。见他也不回答,我就继续说道:「你不能每次见面的时候都是带着这种想法,不能想对不对,是不是,用不用。你开学和我说话的时候,难道你满脑子都是在想榎本弘一对你的事业有帮助,所以你才来找我的吗?你不是的啊!后来我周围的人多了之后,你就开始主动避开了。我就忍不住在想,敢情你是一开始是见没人来理我,才来送温暖的?」 「我当然没有那么想。」 「其实送温暖这个词是我刚想出来的。」 「……」 我直接在他面前「啪」地打了个响指,让他集中注意力看我,「我是这样的人,喜欢就会说喜欢,不喜欢就会说不喜欢,但我不会总是喜欢,也不会总是不喜欢。这是我的脾气。我没有针对任何人。你要和我相处就是要了解我这种性格。你觉得你是接受了我这个人,你想要的话就随时来找我,但你不能每次都是来找我做事,那我会很讨厌。你要是觉得不适应,你也不要勉强,因为这不关我的事,我也不在意。」 第156页 我想了想,说道:「我没话说了,你觉得呢?」 「感觉不错。」他顿了顿,说道,「其实,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感觉不错。」 我笑了笑,对着他抬起手。 「做什么?」他学着我抬起手。 我给了他一个清脆的击掌,「跟我混太多的话,小心年级第一不保。」 「这种小事,我从不担心。」 听到铃声响起来,我从栏杆上跳了下来,顺势说道:「话说,你偶尔也给我抄一下你的作业呗。」 降谷零很快就拒绝了,「自己写。」 「你这样难相处,是交不到朋友的,你知道吗?」 「放心,我朋友很多。」 「那你还来找我?」我十分嫌弃,「来显摆质量,还是数量?」 「因为我觉得,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搞得我不知道一样。」我插着口袋,一脸得意,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喜欢我。」 第68章 响铃过后的下一节课是体术课。 体术课的时候, 大家都会先到换衣间里面换道场服。而我每次都是最后去换的,基本换衣间全空才进去。因为我不喜欢跟人挤。这次降谷零先进去之后,见我还没跟着进换衣间, 把我给拉了进去, 「快迟到了,你在等什么?」 「别动手动脚的,我有手脚。」 「那你快点。」 「好啦好啦。」 这换衣服也要催, 这人真麻烦。 我们才刚进教室,就自觉地错开了坐的位置。我看这次道场旁还摆上了一台黑色的立架摄像头。不仅是学生们在进道场的时候留意他, 连我也多看了它一眼。我刚坐在地上, 鬼冢大叔就喊我的名字, 还有伊达航的名字。 「榎本弘一、伊达航出列。」 鬼冢大叔很少会在课上找我的,因为我一向不听话。 我撑着榻榻米站起身,走到鬼冢大叔指定的位置时,刚好注意到我们正好在摄像头的摄像范围内。果然,鬼冢大叔开口解释道:「我们还有一个星期, 关西京都府的警校就会带着他们的学生来进行七天六夜的联合训练。在他们来之前, 我们简单地拍个视频作为对方的观摩学习资料。」 伊达朝我的方向点点头,无声地表达请多多指教。等我们正式开练的时候,他跟我说, 之前训练的时候总是排不上我, 这次一定要好好讨教一下。 …… 喵了个咪。 鬼冢大叔安排我作为罪犯, 让伊达航作为刑警。我看过他很多次排练,他性格很认真。他每次都很认真, 只要发现对手只想要瞎应付, 趁机浑水摸鱼的话, 他会动真力气。可认真应对的话, 他就要走全套,少不了也要被扭被摔,属于我们这群后进生非常讨厌的一类型。 我忍不住看向降谷零。 我错怪他了,真正认真的是这位。 然后我看向鬼冢大叔,没吃他三顿拉面,我不叫榎本弘一。 伊达航指着我的护具,说道:「榎本同学,你的护具要戴牢一点。」 「放心,松不了。」 十分钟下来之后,我脱完防具坐在一边给自己散热,伊达班长跟着坐到我旁边来。我的眼睛忍不住往旁边转了转,脑袋里面在想他这是在唱哪一出。但我依旧不动声色,假装他没有存在,直到他开口说他的目的。 「刚才有摔到哪吗?」 我随口说道:「又不是闹真的,身上怎么可能有事情?」 我话音刚落下来,就看到伊达航也跟着盘腿坐。我记得上次便利店事故结束之后,他这人就经常没事叼一根牙籤。我脑袋就在想,牙籤又没有味道,想装帅戴墨镜不是更好吗?要我就会咬棒棒糖。 伊达航碰到我这跟软钉子也没有理,说道:「最近萩原他们都和你很好,走得近,也产生了一种想要来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我这一听,两手反撑着榻榻米,抬高下颌说道:「所以是大家长来看我有没有带坏他们吗?还是大家长想要帮扶后进生,创造鬼冢班新学风,引领警校新风气?」 伊达航也不理会我这种态度,继续说道:「你不想听他们怎么评价你的吗?」 「好话他们说不出来太多太好,坏话他们一定说得不少不烂。这高不成低不就,不值得我听。」 伊达航被我堵得没话说,最后低头服输一样地笑了起来,但笑归笑,拍我大腿做什么,疼死了。伊达航好像不清楚自己大掌有多大力气一样,拍着我大腿说道:「榎本,晚上要不要出来一块喝酒?你应该也喜欢喝啤酒吧?我请你。」 我古怪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陪你一块喝?」 「关于诸伏正在查的案子,我想私底下问你一件事。」 诶,这个诸伏景光真的是讨人喜欢,大家都这么关心他。降谷零就不必说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跟我在一块的时候,偶尔也会提到诸伏景光的事情。他是团宠无误了。 「就我们两个吗?」 如果说好了两个,又多来一个的话,那我会不喜欢。 「对。」 「那晚上几点见?」 「八点居酒屋才开始热闹,要不晚上八点半见?」 我耸耸肩,「行。」 应完之后,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喜欢降谷?」 我这话一落,伊达航整个人就一震,偏头看我,说道:「你在哪里听来这种事?我有女朋友的。」 第157页 「听松田说的,我就好奇好奇。」 我觉得萩原研二他们对伊达航的猜测都是也是很有道理的,我看降谷零一开始跟他搞熟关系,也是因为伊达航经常为降谷零出头。老实说,降谷零还是挺好说话的。 「你女朋友跟降谷很像?」 「我女友也是混血,经常被说事。」 看来他女友性格很软。 我发现我不该和他讨论他女友的事情,他居然跟我聊了一一节课的时间。 我连她女友小时候参加运动会赢了多少分数,都知道了。 晚上八点钟,我在校外和便利店的小山竹太聊天。一般校外动静,我都是从他身上得来的。那些打探我的人一般也不会从门卫那边问,大部分都是从这个周边的门店打探消息。我时不时会和小山竹太聊天就是掌握周围的动向,有没有见到什么生面孔?自从这里曾经出过杀人兇手之后,我教小山竹太基本犯罪侧写的知识,让他自己保护自己,告诉他要是觉得有些人让他感觉很奇怪,他可以随时来问我。但其实我背地里的想法就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眼睛。 小山竹太说最近没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我也不是把他当做唯一的监控,所以也不放在心上,说道:「那不是挺好的吗?」 我刚想要闲聊一下,小山竹太突然说道:「最近有个混血捲髮中年人来问过警校门市民被殴打的事情。我怕是记者会乱写,就说我不太清楚。我这么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我脑袋里面闪过石川海的脸,这人明明是关西口音,却来关东打探消息。除非是工作场所转移了,否则就是临时过来打工的。 所以,那个琴酒组织的大本营是在关西吗? 但他没有关西口音。 话说我上次解出第一封草稿之后,就去看了一下。我发现那个地方放的是一份文件,上面有二十五页,看起来像是简歷,既有照片姓名年龄,还有履歷,都是医疗生物背景的研究人员。因为有一个混血女人的眼睛长得有点像羽田秀吉,我多留意了一眼她的名字————宫野艾莲娜,刚好和前面一页的宫野浩司同姓。 要么是巧合,要么两人是夫妻关系。 除此之外,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所以就没继续理会了。 至于第二封草稿,羽贺也没有给我回信。 我觉得,我估计是想错了。那应该不是简谱。主要是当时也没有看到有数字8以上的,就会想着是不是do-re-i-fa之类的东西? …… 我有猜到那个石川海来学校附近,所以小山竹太的话是在我意料之内。我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周六的时候。」 那就是我暴打琴酒之前的事情了。 看来还不能把琴酒的事情完全放在一边了。 小山竹太说道:「我这么说会有问题吗?」 「如果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你就不必要隐瞒。你真的怕他乱写的话,你可以跟他要钱。」我点点手指说道,「人们当然乐于接受免费的东西,但是在某些情境下,他们也会认为免费的东西没有付费的东西价值高。当他开始相信你的话,你就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控制对方的情报方向和情报内容。」 小山竹太皱着眉说道:「……好像很难,要是被发现是假话怎么办?」 「既然要了钱,就要有能对得起这钱的口才。不过你觉得难,就不要勉强。」 我刚说完,小山竹太好奇地说道:「榎本先生,你是不是很擅长这种……?」 「我从小见了很多记者。记者们喜欢跟我讲故事。」我甩着硬币,跟他说道,「在情报收集这一块,人们习惯想什么,喜欢怎么想,想听什么,想怎么听到,我很清楚。」 「听起来很厉害啊!」小山竹太睁大了眼睛。 我抬着下巴,笑道:「我在警校可是妥妥的第一名。」 「第一名不是那个黑皮的小哥吗?」 我摇着手,连连说了四个「no」,「我让他的。你看他人家是第一名入校的,我们总要给他保全第一名的名字啊。」 小山竹太有些哭笑不得了,「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我才想说真的假的呢?我都在校门口打人了,你都不害怕的吗?还想帮我说话?」我睨着眼看他。 小山竹太只是笑,跟个小憨憨一样。 「让大哥赏你点小钱钱。」我递给他一百日元的小费,「好好读书,上个好大学,给自己多点选择。」 「谢谢大哥。」 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拍着桌子说道:「哦哦哦,对了,我们下个星期有来关西警校的学生,主要是京都府的。人数大概会是一百名,在这待七天六夜。」 我继续给他画蓝图,道:「你呢,你可以跟你老闆提个建议,东京特色零食,饮料什么的,甚至是东京土特产,也可以暂时多进点货。他们对这人生地不熟,加上警校联训,给他们出门的机会也不多。他们要买东西,首先就往你们这边跑,要是看你们这边什么都有,他们也会集中跑到你们这,不会往外瞎跑。哦哦哦,日常生活用具也可以添一点,因为警校不会提供给他们,他们要么自己带,要买得自己买。」 「你对他们好体贴啊!」 我被他逗笑了,「你傻不傻?给你创业绩的,会给店里提供增加销售建议的店员可是会受店长疼爱的。写在简歷上也好看,「店长推荐的优秀店员」。」我最后一句煞有介事地在空气里面写这么一句话。 第158页 小山竹太忍不住笑起来,「你每次来都给我小费了,居然还帮我那么多吗?榎本先生,你对我真好。」 「好什么,我们都是老熟人了。」 我跟他挥挥手告别。 到时候,如果到时候,我有需要的话,我探听关西区学生的消息就更容易了。 我走出门的时候伸了伸懒腰,远远地就看到穿着皮衣的伊达航。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伊达航越看越像老大哥。 我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第69章 居酒屋八点半正热闹得不行。 到处都是声音。 我脑袋里面全是各种声音, 闹哄哄的说笑声,碰酒杯的声音,烤架滋滋啦啦的声音。烟燻火燎的味道也让我不舒服。坐在吧檯的一瞬间, 我觉得自己跟个傻瓜一样傻不拉几的。 「有喜欢什么牌子的啤酒吗?」伊达航轻车熟路地开始点酒。 「我没有, 但不要辣的也不要太苦的。」 我一般晚餐时间很少会拖到这个时间段。我现在已经肚子饿了,开始翻着菜单给自己找肉吃。等我还在看菜单,啤酒已经送上来了, 没一会儿,桌面就洇出一圈水渍。 我抿了一口啤酒杯泡沫, 说道:「你想说什么?」 虽然我是听说他要聊诸伏景光才来的, 但是我猜他们调查诸伏景光的案子进度远远低于我的进度。比如说现在我都已经在想办法把外守一的隐患降到最低, 而整个诸伏景光团队在猜兇手,正主还处在被蒙在鼓里的阶段。他能提供我的情报量和我给他的是不对等。 尽管如此,我还是对此感到好奇。 我好奇两个方面。 第一,「他们到底对这个案子怎么看」。 事到如今,真相与诸伏景光之间就隔着一张纱窗纸, 那种沾点口水就可以破的纱窗纸。 我猜萩原研二不急着跟诸伏景光说自己猜到真相, 是因为过多地考虑到我在门口打外守一的动机。 松田阵平应该是不知情的,他懒得伪装,也容易暴露。萩原研二不会轻易告诉他, 以免他会冲动。 降谷零可能知道, 他是离诸伏景光关系最近的人。但以他这种在默默背后守护的性格, 很可能也会过多地考虑我当初打外守一的动机。 我不容易判断伊达航的情况。因为我跟他这人不熟。我对他的印象是他擅长调动群体氛围,属于调停者。这种人的性格永远不会过于激进, 所以他的举动意义是比较暧昧不清的。 然而, 通过由伊达航提供的信息, 我可以知道伊达航在他们五人团体是什么存在。「他知不知道外守一是兇手」这一点上, 伊达航不像是降谷零有发小的身份,也不像是诸伏高明有家人的身份。他要是能知道这个信息,取决于他在整个五人团体内的地位和说话权。 这样,我可以知道我好奇的第二点的答案。 我好奇的第二点是,「我想看我加入他们五人团体里面,我能有多少安全感」,或者我在他们中间能有多大的空间。 事实上,我现在觉得我是和松田、萩原玩得可以,我也愿意和诸伏、降谷保持长远良好的关系。他们四人刚好又可以玩在一起,又搭上一个伊达航,总体来说他们应该是属于同类型的人,凝聚力也高。我觉得我可以直接加入他们,我是不用跑来跑去的,也愿意和他们继续磨合。而且,我想加入的话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或者说,在警校里面,只要谁愿意,他们都可以打入他们五个人团队里面。因为他们五个人都属于包容力比较强的人。 然而,这里面也还分远近亲疏。 我在设想一种情况,伊达航已经和他们认识了两个月,关系也跟他们比较亲,人格魅力上绝对也比我的强。如果这段时间他们以真心交换真心地交友,都没有做到萩原研二和降谷零的真心信任,依旧对他有所保留的话。当然,我能理解两个月对他们来说太短太紧了。可如果伊达航没有办到的话,那我觉得,我,以一个真实的我来说,不靠策略,不靠优势,又在没有办法做一个粘合剂的前提下,不用他们说,我也只会觉得我很多余。 我知道,他们真正和我交好的原因不过就是我一开始帮诸伏景光查了案子。当我拥有他们更多的信息和情报量,这种原本就容易堆积起信赖和好感,就像是看病时遇到了医生,谘询时找到了律师。这些信赖和好感,与医生、律师本身是什么人也没关系,而这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医生、这个律师帮他们忙了。他们这群好人就唿啦啦地示好和包容。 然而,这些建立起来的关系永远都是最松散的关系模式。但凡这个人在他们眼中转变了,这个人就什么都不是了。 当然,我是不可能把这些话告诉他们的。 …… 伊达航听到我这么问,便说道:「我们才刚开始吃饭,这么快就进正题吗?先喝两杯再说呗。」他的酒杯朝着我的酒杯碰了一下,仰头就是一口闷。 「……」 这人可真是能喝。他就不怕喝醉啊? 啤酒浓度低,但是空腹喝酒又非常容易喝醉。 伊达航喝完一杯啤酒之后,迅速就给自己续了一杯,说道:「你喝呀?我请你。」 「我有在喝。」 伊达航笑道:「榎本你进学校两个月了,感觉你跟开学变化很大。开学的时候,我看到你感觉你谁都不愿意搭理。但是两个月下来之后,围在你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多,诸伏啊萩原啊松田、降谷他们也挺喜欢和你一起说话的。你以前在学校也是这样的吗?属于那种熟起来之后就比较会放开自己的那种,你很喜欢交朋友吧?」 第159页 「我不喜欢交朋友。」我想了想,说道,「学生时代,只要成绩,能力,外貌,家庭背景,性格这五样里面有一点优秀,就容易引来人的关注。」所以稍微逆过来就容易把他们赶跑了。 「也就是说,对你来说,交友太简单了,所以你不要吗?」伊达航推着送上来的毛豆,对我说道,「不喜欢主动送上门的?」 我毛豆还不大会吃,学着伊达航挤了一会儿,放弃了,直接把毛豆放在一边,「也不算是这样。对我来说,交友是一场豪赌,我又只想要稳赚不赔。」 「为什么会是一场豪赌呢?」伊达航想不通我的比喻,说道,「交友不就是在同样的时间里面可以玩在一起吗?这里面会有谁赢?又会有谁输呢?」 我说道:「那以后没这样的时间怎么办?」 伊达航说道:「就算没时间,也不会改变彼此是朋友的关系啊?它都是既定的事实了,谁也不会改变。」 「也就是说,以后警校毕业,你和诸伏、降谷、萩原、松田他们各奔东西,一年不见一两次,也没有关系吗?或者就一直都不见面,这也没有关系吗?」 「当然啊,因为他们在忙啊,我也在忙啊。」 「……」 「就算是父母子女,总有一天也会分离的。但是你们的感情也不会因为时间地域的变化而发生变化。」 ……我对此完全不理解。 「他们也这么想的吗?」 伊达航不确定地重新问道:「什么?抱歉,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四个对你也是这么讲的,对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不用说,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吧。」 我眨了眨眼睛,想起降谷零那天晚上和我在阳台喝啤酒后下楼梯,他说「要是警校毕业后,可以再这么一起喝酒,就好了」。我当时在想,要是真的成为朋友的话,一次怎么够,十次三十次,天天喝。我要天天见面,我要天天跟他说话,我还想要和他天天住在一起。 看来我不适合交朋友。 果然还是富婆好玩。 用金钱利益最容易建立绑定关系。 而且就算解开关系,也没有人会因此受伤。 我撑着侧脸,道:「我不喜欢聊这个话题。你说,你想跟我聊诸伏什么事?」 「之前听说你一开始就被委託调查诸伏的案子,后来诸伏不是和你闹不和,被迫中断吗?萩原和我讲,你是因为你查到了,故意不告诉他的。」 「……」 老实说,我现在心情很微妙。说不告诉伊达航吧,我觉得他们内部团体有隔阂。现在知道萩原研二告诉伊达航,我又觉得萩原研二是大嘴巴,就想打他。话说上次他说还想要帮我解决我打外守一造成的困惑,结果到现在主意都没有来一个。 「宁愿他对你生气,也不愿意告诉他真相。所以萩原一直担心,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 「……」 「不会是因为兇手其实和诸伏关系很亲近?要是被知道兇手身份的话,他会很绝望之类的。」 ……狗血连续剧看多了吧? 我忍不住想吐槽。 我刚想继续说,伊达航说道:「其实最近诸伏已经开始慢慢回想起很多的事情了,怀疑起犯罪者的面孔应该也是在时日之内吧?我听他说,要是早一些回忆起当年的那些细节,就不会拖到今天了。他现在也觉得有些后悔。」 「叫一个小孩子不断地去回忆犯罪现场,原本就不人道。犯罪行为不会因为证据不及时到位而被消抹。不是有句话吗?「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迴」。」 我刚说完,就发现伊达航在观察我的眼色。 伊达航不是这种会试探人的性格。 我突然福至心灵,拍着伊达航站起身,「你站起来,把你所有的行动装置都拿出来。」 伊达航居然也没有挣扎,主动上缴了正在通话中的电话,联繫电话是诸伏景光。我说道:「诸伏小哥,好不好玩?」 诸伏景光干笑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这么明显吗?」 「就你们这些小伎俩,都是我小学的时候玩剩的。」我说道,「反正别想从我这里面套消息,我对你们的案子是完全不参与的。」 「我知道了,真的很抱歉。」诸伏景光的声音跟着暗淡下来。 「那你不得过来喝点罚酒?」 我这话刚落下,伊达航趁机说道:「限十分钟内到,迟到一分钟就再罚喝一杯酒!」 「那我也去!」 「我也想去。」 「我也是。」 「你们别把酒喝完啦!」 我嘴角抽了抽,你们敢情都是一伙的。 第70章 关西京都府警校在藤原教官的指挥下, 集体观看了东京市警校传过来的录像。录像里面是普通的道场演练——两个学生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一个挺拔颀长,就是普通地扮演着警察和歹徒一来一回, 规规矩矩, 毫无特殊之处。 藤原教官说道:「要好好留意这录像里面的人,认清楚之后,会是我们京都府警校打败东京警校的拦路石。」 坐在京都府道场里面的白鸟任三郎盯着录像开始出神。 身为东京人, 却在京都府的警校接受培训,白鸟任三郎都觉得这个槽点可以吐一辈子。在听说他们还要去东京, 打败东京警校生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多一个槽点吐。白鸟任三郎原本也想在东京警校接受警校培训, 但他出身豪门,家中没有一人是当警察的。家里面的人原本想阻止,后来还是给他的放宽条件,说至少同学也应该是官宦子弟,贵族世家。 第160页 正巧白鸟世交里面有个官宦家庭——京都府的绫小路家, 他家儿子绫小路文麿也想当警察。于是白鸟家的管家把白鸟任三郎整进了京都府警校。 白鸟任三郎一开始也许想着至少应付一下家里, 和这绫小路文麿交朋友。这绫小路文麿长着倒三角的眼,跟戴着能剧角色面具一样,不苟言笑, 冷若冰霜, 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白鸟任三郎跟他相处几天都觉得他不好相处, 更别说绫小路文麿性格古怪,对外说他最好的朋友是他的宠物花栗鼠。白鸟任三郎到现在只能维持世交风度, 跟他保持好友距离。 录像只有三分钟。 白鸟任三郎看着进度条才到中间, 两人对打的画面就切入了採访阶段。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录的, 有人拿着个话筒到处问:「想要对关西来的警校生说什么话?」 【加油!!】 【欢迎光临, 走的时候一定会让你们带着你们的眼泪当土特产回去的!】 【别笑着进来,哭着出去就好了,祝你们好运!】 【这里有大魔王,小心点。】 这採访让原本正襟危坐的京都府警校生们开始躁动起来。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你们要小心那个人。】 【那个人很兇残,你们一定要注意。】 【如果你们不想撞见他的话,记得来加入群号23413哔——】 【多带点药,保平安。】 【你们怎么都不说名字啊?榎本,同学们,他叫榎本弘一啊啊啊啊啊!!让我说完呀——————】 说这句话的人直接被旁边两个人给拖走了。 白鸟任三郎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叫什么事?是大坂府的人在这里搞笑吗?那他们的东京口音发得不错。他正在心里面吐槽,旁边的绫小路文麿却动了起来,好像对榎本弘一这个名字有了反应。从来没有见到这种情况的白鸟任三郎忍不住提起精神认真看。 採访结束后的内容就是早上操练和体术课的三十秒短视频。刚出场的大块头一直都出现在视频里面,似乎是扮演着班长的角色,体能体术枪法各项都出类拔萃,引人注目。 三分钟的视频一下子就结束了。 藤原教官面无表情地说道:「刚才这个短视频里面,你们有注意到什么吗?」 白鸟任三郎举起手。 被点到名字后,白鸟警校生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刚才居然还主动举手参与课堂的绫小路文麿,顿了顿才说道:「东京警校有个叫榎本弘一的学生,似乎是在东京警校人气颇高。我注意到他频频在视频中央出现,相信他应该是东京警校的第一名。」 白鸟警校生刚说完,发现藤原教官对他最后那句话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但他还是点头,先让白鸟任三郎坐下来。 「入警校两个月,他先后协助东京警视厅破获了三起大案子,第一起是护林区计程车司机被活埋的案子,只用了不到一天就破获了。第二起是入室灭门案中婴儿失踪案,这是他在做犯罪心理课作业的时候,随手破获,还让原本死不回应的罪犯主动自首告罪。第三起是长野县与东京市联合破案中,罪犯手枪走火,他解开了犯人的犯罪手法,并且侦破长野县犯罪动机。」 「这已经是专业刑警的水平了吧……」 「留在警校当学生会不会太屈就了?」 「都这种程度了,我们是不是以后等着看他升官当领导?」 「这真的假的啊??」 藤原教官扫了一眼在场的学生们在听传奇一样吃惊的表情,又觉得为那个小兔崽子小弘得意,又为自己手下的学生们恨铁不成钢,「收起你们的下巴,瞧瞧你们这群兔崽子们没出息的样子!」 学生们连忙闭上嘴巴,「……」 藤原教官继续说道:「榎本弘一出身地就在我们关西三重县的,我们关西出生的学生能输给关东吗?他能做到,你们也能!」 学生们一脸无语地仰望着教官,这是哪门子的鼓励啊? 白鸟任三郎倒是觉得好笑了——他一个关东本地出生的人跑来关西警校当警校生。那个关西本地出生的学生跑到东京竟然跑到关东读警校。他还真的挺想见识一下的。 藤原教官说着开始播放自己已经准备很久的演示文稿,开始全面介绍这次联校活动的日程。这表面上是友好的互相交流学习的机会,但这其实已经牵扯到关东关西警校的颜面。在警校的最后一天他们两校会分红白阵营通过体育祭来分出成绩。 「我们是有比较大的胜算的。」藤原教官说道,「体育祭是团队战,但榎本弘一只有一个人。」 「???」 你们教官已经把榎本弘一这个人跟整个警校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比重了是吧? 白鸟任三郎举起手,得到教官回应后,他开口道:「藤原教官,榎本弘一这个人是不是有出现在视频里面?」 「嗯,出现了。」藤原教官点头。 这话一落,底下学生们又开始讨论起来了。 「果然是一开始出场的大块头吧!看起来就很威严啊,很有领导力,还带着学生们喊口号。」 「我觉得他不穿警校生的训练服的时候就很像教官啊有没有!」 「对对对看起来就很兇啊,不说话的时候!」 「对了,你们刚才听到东京警校生是不是还有什么群啊?我们真的能加入?」 第161页 「怎么可能要加入?我们可是关西警校生啊!加进去,我们是不要面子的啊?」 「我们派个卧底混进去他们的群怎么样?」 藤原教官原本还在听学生们的讨论,结果越听越离谱。榎本弘一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块头吧?他在视频里面看起来要么就像是一块破布躺着,要不就是落在人后慢慢跑。 绫小路文麿站起身,朝着藤原教官问道:「教官,在联校训练期间是不是有机会可以跟榎本弘一提出个人挑战?」 藤原教官也是第一次见到绫小路文麿这么积极,说道:「只要不违反警校规章制度,什么都可以。」 绫小路文麿点点头。 等他坐下来之后,白鸟任三郎好奇地问了一句,「原来你认识榎本弘一?」 「不关你的事。」 「……」 ※ 时间很快就到关东关西警校联校期间。 关西学生到校的时间是周一早上。 接送的警校大巴停在警校门口的时候,警校的不同班就已经列成方块候在校门口等待京都府的警校生。 白鸟任三郎看着绫小路文麿全程一声不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撑着下巴无聊地开始数人头。他一眼扫过去就刚好看到站在前排的「榎本弘一」。真人要比视频里面高大得多,壮实得多,一张脸不怒自威。 白鸟任三郎自言自语道:「难怪说像什么魔王了…说是地狱里面的阎罗也可以吧?」 藤原教官刚好和他们一辆车,见车子停靠在指定区域后,开始指挥学生们带着行李列队。等两大警校学生都面对面站好之后,在教官们指挥下,边向未来要相处七天的对手们半鞠躬,边大声地回应道:「请多多指教!」 白鸟任三郎在站直身之前,余光注意到「榎本弘一」所在的班级前排有个黑髮碧瞳的青年只是站着打了个哈欠,还没有打到一半就被旁边两个人一起摁下头,被迫做了一个鞠躬的姿态。 「……」 东京警校居然还允许这种学生在里面浑水摸鱼吗? 不过等所有人都站直身子之后,白鸟任三郎就再也看不到这人了。 上午开始联校训练前,两校开办集结大会。先是警校校长发言,然后是教官发言,还有学生代表开始发话,但白鸟任三郎觉得京都府警校生都在看那个坐得板板正正的「榎本弘一」。自从绫小路文麿在京都说可以自由挑战东京警校生之后,不少心高气盛的学生其实早就有些蠢蠢欲动,就是不知道谁打算出这个头。 中午的时候,表面和睦的关西生和关东生在食堂里面分庭抗礼,左右各坐一边。白鸟任三郎端着饭找位置的时候,发现关西学生位置有点不够坐,自己只能往关东的地方走。他才刚坐下来,旁边的学生突然就说道:「柳本,柳本,榎本大人出现在群里面了!」 「说什么?」 白鸟任三郎忍不住竖起耳朵开始听。 「榎本大人说,有个人想要跟他单挑,叫我们小弟先上。」 「终于轮到我们发挥了!」 「我们叫几人?」 「先叫100人搞个排场吧?!」 白鸟任三郎吃在嘴里面的饭差点喷出来。 我们关西警校才来一百多人。 这榎本弘一在警校做什么?还100人来搞排场? 是不是应该立刻去告诉教官! 第71章 警校毕竟不是军校那么严苛。提醒学生早起的音乐选用的全是东京最近最流行的地球淑女队的歌。我之前看过毛利大叔追过她们, 他说里面那个沖野洋子一定会爆火。我不知道那个女生会不会爆火,可我只知道,我现在一听到她们的歌的前奏, 我都能开始猜中全部的歌名。意识到这一点后, 我觉得这把我自己搞得都像狂热粉丝一样。 跟往常一样下楼的时候,还有点迷煳的我明显感觉到这次楼梯走道都变挤了,脑袋里面开始往外冒泡——这哪来那么多人。才刚想起昨天开始联校训练开始了, 我旁边冒出一个关西口音,「同学, 你走快点, 有点挡道。」 听这口吻有点不耐, 做事还风风火火的,我随口应了一句关西话,他态度就变了。 「诶,你也是关西的!?」 我附和着说道:「我是关西出身,在关东长大。」 抱团是集体意识的基本体现了。基本到了任何一个陌生地方, 遇到任何一个陌生人, 只要你能够有一个共同点与他相同的话,你很容易就和对方打成一片。 他身材壮实,举着大拇指, 笑道:「欸, 还是关西美食好吃吧!」 这话也不假。 我听着也跟着起劲了, 「那可不是吗?我好久没去吃了!东京有些东西就是没有关西的好吃!」 我这话说得他心花怒放,他也跟着大大咧咧地说道:「同学, 看你瘦瘦扁扁的, 我们上课要是碰上, 我罩你!我叫大泷庆治, 我小叔可是大坂府警察本部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系的警部大泷悟郎,跟警察本部刑事部部长远山部长高中一个棒球部的。」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大泷悟郎,「哦哦哦,我也认识远山部长。我还认识服部大坂府警察本部长。」 「看来你大坂新闻也一直追新,是我们关西人,还有我们关西魂。我中意你。」 「哈哈哈哈,不客气。」 第162页 他说话可真逗。 他这下脚步也放慢了,跟在我旁边说道:「问你一件事,你认识那个叫榎本弘一的吗?」 我眨了眨眼睛,随口便来,「这里的学生基本都知道吧,前一两个星期他才被警校罚停学了,是出了名的破坏警校校纪校规的惯犯。」 「这还不止吧,你知道的都比我浅了,同学。」 大泷庆治直接上手揽着我的肩膀,打算跟我说一两句悄悄话。在楼下等着我一块出操的南川和柳本撞见这一幕,顿时一脸见鬼的表情。还是旁边的樱野机灵,没等我使眼色,他就立刻推着两个人先出去。 大泷庆治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便说道:「听说榎本在整个学校都开始搞等级分化,还有弄一个什么粉丝群。现在人数都破百了,你们东京警校才三百多人,这不是基本都把学校给掌控了吗?宣传语叫什么『入群保平安』,一听可吓人了。你加入没?」 我说道:「…算是加了吧。」 「看你这么瘦小,那一定得保平安啊。」大泷庆治理解地跟我说道,「要保护好自己,地域歧视是这样的,你们东京警校这么水深火热的,真是可怕!一点向心力和凝聚力都没有。」 我就在旁边一边笑一边点头。 大泷庆治见我笑,就不满意,「笑啥笑,这有什么好笑的?严肃点,这可是牵扯到安全问题。」 我止不住地笑,「就是我好久没被人这么关心了,心里高兴。」 「傻孩子。」大泷庆治拍拍我的脑袋,说话的时候好像还在想一件事情,说道,「我劝你早点从那个群里面出来会比较好。」 我忍不住好奇,问道:「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还是我命由己,不由天,不要屈居在别人的保护伞下?」 「你想什么呢?现实点。」大泷庆治犹豫了好久才偷偷告诉我一个消息,「我们昨天有个学生姓白鸟的,他找地吃饭,混进你们关东这个饭桌上了。听说榎本弘一还真的有群,里面上百号人,有人找榎本单挑的话,要安排一百名学生跟那人车轮战,把人吓跑了。」 「哇哦。」 我记得我昨天好像是听说关西里面有人对我很不爽,想要单挑,我就在群里面说如果有人要找我单挑,小弟先上。我是不打算出面的,打人又不好玩。这真的有把人吓跑的故事吗? 「我都不知道。」 大泷庆治一听,皱着眉摇头道:「哎呀,你知道这么多做什么?你要小透明化,你知不知道?」 「谢谢,我知道了。」 我笑得脸都要开始发酸了。 大泷庆治顺势拍拍我的肩膀,不放心地看了我好几眼,说道:「好吧,见你这么弱小可怜,跟你说一件事——昨天这事出来之后,我们这边关西群也闹起来,也迅速搞了一个群,说要偷偷地搜集榎本弘一欺负警校学生的证据。你早点脱离出来会比较安全,到时候被查住了,你可能也会出事。」 大泷庆治估计是心中愤怒难以平復,一口气还说了很多,「我看他还是什么鬼冢班的班长,表面上刚正不阿,私底下就是恃强凌弱的人。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界太可怕了。你真的得从群里面出来,小心被拖累死。」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我就抿着唇,做出深沉状,不然我怕我会想笑。虽然我在群里面告诉所有人说不要在学校里面给我惹麻烦,要是有人问认不认识我,就说不认识,但是我不知道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关西学生会有这样的误解。当然,我也不相信所有人都不知道,因为有些关西学生跟我们上同一节课的时候,听到老师点名了,应该不会认错。 这只能说关西学生现在的消息还没有完全互通。 我感觉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正在上天的旨意下,变成一只自主行动的小猫猫,朝着我摇着尾巴慢慢经过。 我表面很为难,「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离开群啊。」 我还是那个群的群主。我一离开,群就散了。 「别怕,我之后给你消息,你看时间退。」 「谢谢,大泷同学。」 大泷庆治顿时不满意了,「搞什么呢,我们都是老乡,不照顾你照顾谁?对了,说那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哦哦哦,我叫伊达航。」 我一说完,笑容便跟着灿烂起来。 「大泷同学,你真是好人。」 ※ 上操时间,自然是关西和关东学生还是按照各自的班级的方阵开始跑步。我跟往常一样落在后面,同排的有柳本,南川,樱野,宫城和大田。宫城和大田是樱野的朋友,平常他们各自也有自己的小团体。 我边跑边说道:「现在有些关西学生打算要混进群里面打探各种消息,管理员的验证通过的时候,要求他们提供自己学生证的基本信息。如果看到了这类通知,你们就告诉我。另外,别让关西学生轻易靠近伊达班长。这段时间也不要轻易和我打招唿。」 三件事安排下去之后,我也没有打算给他们解释。几个人也只是把事情往脑袋里面硬塞。但他们确实知道「榎本弘一」这个名字被关西的藤原教官炒热了。很多人都想和榎本弘一比高低。而我又讨厌麻烦。 结束跑圈后没多久。松田阵平见我耷着脑袋走在后面,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我给逮住了,「大名人啊榎本!我听关西学生都在讨论你。还有今天一大早就听说你和关西那边的学生都聊起来了?他们没找你麻烦?」 第163页 我插着口袋说道:「当然没有,我是最遵守警校纪律的学生啊!我跟他说,我是伊达航。」后面一句才是重点。 这话一落,旁边紧跟上脚步的萩原研二便开始笑道:「你说这话,有问过伊达班长同意吗?」 我顺势回头,果然见到降谷零、诸伏景光和伊达航三人正并肩走在我后面,他们三人肩并肩在我后面笑。 我说道:「班长,你这几天名字借我避避难呗。」 伊达航十分大方地说道:「又没有什么问题!你要的话,你就拿去用吧。」 我刚开始想笑,就注意到诸伏景光看我的眼神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但这个时候,降谷零开口先发制人道:「你应该不会在想什么坏主意吧?」 「别人不招惹我,我怎么会想去对付别人呢?我这么乖。」 我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全校最不听话的人不就是你了吗?」 降谷零可是一点都不相信我呢。 我这话才说完,打散队形去食堂的学生群体里面突然爆出了一道声音,「榎本弘一!」这句话成功地让其他五人止住了脚步。 我见他们都不动,我也跟着转头,看那人朝着我在的方向大声喊道:「如果你是男人的话,在午休的时候单独一个人来野外训练场和我单挑!」 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而停下脚步的不只是我们这六个人,还有其他看热闹的关东关西警校生。 一时间,场面一片安静。 我是很少见到这种手段低的挑衅。但是我每次换学校的时候都可以碰到,所以我今年进警校的策略就是低调,没想到还是碰到了这个套路。我注意到,周围还有我刚认识的关西小同学,那我弱小的人设还是得稳住,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躲在人后。 「同学。」 伊达航这位老大哥就爱打抱不平,他说完间也跟着转正身子,正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同学,为什么你发起挑战,我们就得应你?你刚才那样说,是不是很像是在没事找事?」 我冒出伊达航的身后,加了一句,「对啊对啊!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才刚说完,旁边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同时把我摁了回去。 第72章 伊达航是明显不会回应单挑的, 而对面的关西学生还是一头热地做复读机。 我都想说要不比一场吧,输的脱光衣服,穿着兜裆布, 在警校里面跑三个小时马拉松,或者说,输了就立刻从警校退学。这样多好,要么是把对方吓退,还可以杀鸡给猴看,一劳永逸。 我从来都不会跟不讲理的人掰扯的。因为跟不接受自己观点的人聊天,只会增加沟通难度和精神内耗。 我看他们僵持着,正想说话,关西学生群中站出了一个又瘦又高的年轻人,直直地望向着伊达航。他长着三角眼, 算是面相很特点的青年。他一口京都腔,有着根深蒂固的冷矜,一开口仿佛已经把整个运动场从面前隔绝开, 只剩下他和他唯一的对手。 我不清楚别人怎么想,但我很明显感觉对方眼里没有任何其他人。 「既然你对单挑一点兴趣都没有,那我们就在体育祭上单独找机会决一胜负。」他把手伸向伊达航的方向,说道, 「我是绫小路文麿, 是你一辈子的宿敌。请你一定要记住我。」 伊达航伸手回握住对方的手,说道:「那我等着你。」 得到回应之后, 绫小路文麿似乎并没有因此满意,盯着伊达航的眼睛说道:「这样就结束了吗?」 伊达航摸不清对方的意图, 犹豫了一下, 发出邀请道:「那你要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吗?」 绫小路文麿扫了一眼我们五人的方向, 短眉微微蹙起来,说道:「你是说我和你和他们吗?」 伊达航还没有回应,但是绫小路文麿就已经知道他的想法,拒绝道:「人太多。你不需要任何没用的废物跟在你的身边。」 这句话落下来,伊达航的表情就变化了,惊讶之余还有着愠怒,「你在说什么?」 绫小路文麿并不把伊达航的生气放在心上,甚至还颇有些苦口婆心,「这是我对你为你好的建议。我言尽于此,失陪了。」他说完还欠了欠身。 伊达航整个人气炸,要不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及时拦住他,恐怕绫小路文麿现在就要被揪起领子。 「什么人嘛。」伊达航生气地摔下这句话,注意到周围有人在看他,他朝着那个方向瞪了过去,学生们立刻就四散跑开了。 诸伏景光朝着伊达航的方向说道:「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其实把你认错了?」 「什么意思?」 「刚才有人当众喊『榎本弘一』,而你正面回应了,他自然而然地以为你就是榎本?」 诸伏景光说到这里的时候,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那我自然是假装不懂了。事实上,那人一喊,那些不知道榎本弘一的人都会以为伊达航现在就是我了。我现在要是装着懂了,他们几个人就会跟着想深,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好处。 没必要没必要。 我装傻说道:「不至于吧?那我跟他解释一下?」 伊达航估计是被那个绫小路文麿气到了,根本就不想继续聊他,说道:「不要聊那个自以为是的人了,说得他很了不起一样。一看就知道他没有朋友。」 第164页 「那么就不理他了,班长没什么好气的。一看就知道班长仗义,见到朋友被欺负第一个不能忍,真的太可靠了。」我笑眯眯地说道。 我刚说完,就看到松田阵平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干嘛。」 松田阵平扯着我的脸皮,说道:「你今天还是榎本吗?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我不管他们,直接开口,「从今天开始,你们都不要叫我榎本……」 萩原研二抱着手臂说道:「太明显了,太明显了,为了避开被人盯上,你连名字都要换是吗?」 「你也不看看那么多人欺负我?他们关西学生一个个轮过来,我嘴皮子耍完,自己口都要干了。」 因为这话语里面全是技巧,毫无情感,所以我的话一点都没有打动他们。可是我不管他们,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反正你们不准这么叫我就对了。你们叫错名字的话,我就不应你们。」 「你真的有这么怕他们?」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一样都太敏锐了,有种打死不配合的倔强。 我正要和他们吵架,诸伏景光的声音就冒出来,「喊弘一就可以了吗?」他顿了一下,笑意也跟着话跑了出来,「那弘一以后叫我景光就好了。我还以为要等很久才能喊你的名字呢?」 …… ………… ……………… 我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不行,让我想想。」 松田阵平趁机说道:「弘一这么求着我们叫他的名字,我们也不能拒绝啊,对不对?hagi。」 萩原研二说道:「小弘一都这么热情了,我们拒绝真的太不够意思了,对不对?zero。」 降谷零又看向伊达航说道:「既然都这样了,班长我们就顺着弘一的想法吧。」 伊达航对这诸伏景光说道:「诸伏的理解力就是好,知道弘一想要什么?」 我一个个地数落,「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的都不讨喜。难怪都没有女朋友!」 「班长已经有女朋友了。看来小弘一想要负责我们几个当中的可爱担当了。」 萩原研二最讨厌。 我在吃早饭的时候,趁他们动筷子之前在他们的餐盘里面先分别夹走一块肉,以泄我心头之恨。 ※ 早上那一场关西学生向关东警校生宣战的事情并没有闹大,所以上课的时候教官完全没有提。但我个人觉得,他们巴不得有学生血性上来,把体育祭的气氛炒热。他们完全就是怕这群学生不够紧张。今天下午训练课的时候,教官们就安排了野外实景演练——将关东关西学生们分两个阵营,玩生存游戏。 两方使用的枪枝都是彩漆弹枪。之前我们在便利店围剿歹徒的时候,就用过。这种彩漆弹打在身上绝不致死,但没有防具护住的地方被打中会超疼。我很喜欢这个设置。 获胜条件很简单,有两种方法。 一,红队和蓝队都有一个小旗子放在自己大本营里面,所以只要夺取对方的旗子就可以获胜。 二,在规定的时间内,都没有抢到对方的旗子,生存人数最多的小队获胜。而消除对手的方法就是用彩漆弹打中对方除了头部以外的任意位置,被打中的人必须立刻宣布「死亡」,并且离场。 不过关西学生比关东学生少,可是光是部分关东学生为了补足人数会进入关西队伍,很可能会引起其中一方的阵营内斗严重。 于是鬼冢大叔让两边的学生都混在同一个大的列阵里面。他瓜分人的方法就很简单粗暴。在方阵里面按站位分奇偶,为奇数站位的学生为红队,偶数站位的学生为蓝队。于是我看着诸伏景光、萩原研二、降谷零就这么分到蓝队队伍里面。 要不是要维持我柔弱无助的人设,我现在就举手可以问鬼冢大叔,同阵营能不能背刺。现在可真的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可是多么难得的名正言顺地欺负人的机会!我都想要全灭,就我拿着两面旗子获胜。 「那么在演练开始前,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选择谁是队长,谁负责留守营地,谁负责打前锋。除了在本营地里面可以允许徒手搏斗,或者用其他道具进行攻击外,在大本营外只能用彩漆弹。」 鬼冢大叔刚落下来,我们队伍里面有个捲髮青年抬手说道:「鬼冢教官,同阵营的人是允许背刺的吗?」他直接把我的心声都说出来了。 「这是你们自己的决定。只要中弹,无论是彩弹的颜色是敌方阵营,还是己方阵营,中弹者就算是死亡。」鬼冢大叔说道。 「谢谢教官。」 结束完基本的介绍后,红蓝两队就各自列队进入自己的大本营里面。两方的距离至少也有两三百米远,中间还跟着很多平常练习用的障碍挡板,油桶以及泥坑。两方攻防基础条件一致,剩下的就是看整个团队的默契和凝聚力。 我扫了一下我们红队的质量。 其实只要看一眼就够了——柳本和南川这两个拖后腿的精准地全落在红队。 不管怎么样,我安慰自己,起码第一线的敢死队员有了。 那个捲髮青年在全员站定后,走到伊达航面前说道:「我是关西警校生白鸟任三郎,关西这边可以完全由我指挥,关东这边可以由你指挥,这样管理起来会比较方便。」 我对着柳本使了一下眼色。 第165页 柳本抬头挺胸,挑眉撇嘴,「呀呀呀,一上来就搞分权是吧!想这么搞,你有没有问过我们榎本大人的同意?」 白鸟任三郎一愣。 柳本满意地朝着我的方向转头讨赏。 「……」 我瞪了他一眼。 第73章 「我们蓝队综合能力很高啊。」萩原研二环视周围一圈, 对其他两人说道,「先考虑策略吧。」 诸伏景光也跟着开口说道:「选择队长至关重要。zero你负责带领吧?」 降谷零苦笑。 蓝队整体能力都要比红队的突出,而且关西警校生里面也没有特别争强好胜, 或者想要抢占名头的学生。整体稳定性要比有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榎本弘一和突然提出同阵营是否允许背刺的搞事关西学生的红队要好很多。 现在蓝队最大的缺点是他们没有拥有领导经验和领导魄力的队长。 降谷零平时做小团队合作的时候都是打配合的多,再加上小团队里面一直都有伊达航协调带领,降谷零很少有具体的协调和带领的想法。 萩原研二说道:「你是年级第一,警校学生相信你的能力,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至于关西学生,我可以负责游说,你只要想着怎么带着我们赢就好了。」 萩原研二这句话给降谷零注入了强心剂。 降谷零现在又不是孤军奋战。 于是简单地花了两分钟左右的时间,蓝队选定了降谷零为队长。 「演习时间有二十分钟,以我对红方东京警校生的了解,他们大部分都属于近身战爱好者。伊达、松田、榎本三人是其中最明显的代表。因此, 我们可以首先把防守作为战略方针的第一阶段,先进行大批量的远程攻击。基本上在同等条件下,率先发动攻击的一方最容易遭受损失, 我认为第一阶段先保持固守的策略;接着,我们让近身战格斗技巧比较强的学生冲进敌方阵营,而远程射击继续做掩护。最困难的就是要夺取阵营内部的旗子。」 降谷零说道:「对方若是发现自己的战力被削弱,应该会保留最大的战力在本阵营里面。」 关西群里面有学生举起手说道:「所以队长的意思是, 榎本弘一应该会坐在阵营内部看护旗子吗?」 「……」 降谷零也很难讲。 如果榎本弘一偷懒的话, 那他应该就会选择坐在大本营里面。但他也有可能选择自杀行为,可以早点下场。 关西学生1号见降谷零面露难色, 心里面也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说道:「那我认为红队也应该是让榎本当队长, 所以我认为这干脆就弄成队长之战吧。」 关西学生2号也冒出声音说道:「那负责最后抢旗的就由队长来负责吧。」 这话一落下来, 萩原研二就知道关西学生为什么会这么快同意降谷零为队长, 敢情是因为他们怕和榎本弘一对上。 「对,好主意。」1号又继续说道,「我们对这块演练场也不熟,还是认为由关东学生负责进攻,大部分关西学生留在大本营里面保护旗子会比较好。」 关东学生负责往前沖,因为队长是关东学生,场地也是东京主场。而关西学生留在大阵营里面负责防守,也不怕和关东学生发生争执,凝聚力一定是有的,不怕有内斗。如果蓝队关东学生赢了,他们躺赢;如果蓝队关东学生弱势,关西学生护旗成功,那就是关西学生表现最好。如果关西学生护旗失败,那就是关东队长策略不当。 这算盘打得响到萩原研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相信关西学生既然选了我们队长,自然是相信他的判断力。你应该只是提建议对吧,」萩原研二笑得眼睛眯了起来,「我差点以为你是队长呢。」 刚才的学生撇撇嘴,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当队长,但是关东嘛,总要给东道主一个露脸的机会,我们才这么配合的。大家说对不对?」 这人真的是拱火挑事第一名。 这话明显让蓝队关东关西两大阵营局势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降谷零说道:「既然一开始心有不服,我们现在重新选择队长也可以,你们想要怎么比。直接掰手腕,赢我的人直接当队长可以吗?」降谷零撸起袖子,露出紧緻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说道:「我们速战速决,剩下的时间留得不多。多耽误一秒时间,就少了一秒策划分配人员的时间。」 见这个黑皮金髮小哥有恃无恐,东京警校生也不慌不忙,挑事的关西学生1号和2号反而有些踟蹰不定。 诸伏景光记得榎本弘一说过在一个活动中或者案例情景中,叫得最大声的人往往只是个传声筒的作用,传达最无聊最负面的信息,这种人只是别人的棋子,不需要理会,要找的是这个人依附的是哪个人。但现下诸伏景光也一时间没有找到关西学生里面的领导者。 对方心不服,自己怎么做,他们也心不服。 诸伏景光若有似无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说道:「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教官手上拿着学生的名册表,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同一阵营是允许背刺的,不知道……」 萩原研二立刻心领神会,说道:「我看教官们是打算在这次团队合作中观察学生的人品和表现吧?因为这次也没有见说要计分。这么一说,我突然想问了,zero,你见过与关西警察关系紧张的关东警察吗?」 第166页 「没吧?东京警察都那么友好,而且在外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这类警察。我觉得,这种怀有地域歧视的警察估计连关东地区都走不出去,上司也不会随便让这样的人出任重要职位吧?」降谷零看向东京警校生,说道,「我个人认为,我们也没有对关西学生表达过任何不满和排斥。既然关西学生这么主动地信任我们,还让我们保护,那我们就依照关西学生的的希望,他们在这里留着,我们负责进攻。」 东京警校生早就对这些拿腔拿调的关西学生十分不满,既然他们要摆谱,就让他们直接摆个够,「无所谓,反正教官一直都在看着,谁在划水摸鱼,谁在挑拨离间,他们心里面也有数。我们做好自己就好了。」 这下关西学生的态度就开始变化了。 「他们两个又不代表我们的想法。你们关东学生不要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萩原研二就在想,也许真的不完全代表你们的想法,但是之前你们也没有任何要阻拦的打算啊。不过这都是普通人的心态,再加上原本大家就互不信任,有什么龃龉的想法也很正常。现在他们也算是基本把各自的想法理清楚了。 至少不会搞什么背刺的手段或者心怀鬼胎就是了。 话题重新回到安排人员上。第一批负责固守的学生需要狙击能力比较强的学生,降谷零本身也可以做,但诸伏景光说他之后还要抢旗子,不应该把体力放在这上面,于是诸伏景光负责狙击固守后方以及保护大阵营的旗子,萩原研二负责第二梯队——驱散敌方团体,逐一突破,降谷零负责第三梯队的攻守问题。 离教官宣布演习开始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分钟。所有人都在检查自己的装备,诸伏景光先走到最前面。降谷零的策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第一步不选择进攻,可以节省自己这一阵营的体力,而且要是情况良好的话,第一梯队的人可以不断地往前侵占红队的领地。 整个演练场其实整体是没有任何太多的树林草丛遮蔽,也没有太多高台可以占据,说明攻防战的隐蔽点的抢占也是第一梯队需要完成的任务。 见诸伏景光拿着彩漆弹枪望着前方出神,降谷零主动搭话,说道:「现在很紧张吗?只剩下三、四十秒的时间了。」 诸伏景光回过神,回头看向自己的髮小,顿时失笑道:「自从第一次银行演练之后,基本就没有怎么和弘一站在对立面了。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所以稍微有点担心。」 提到第一次银行演练,降谷零的脸红了又白,当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榎本弘一要用绳子,结果才知道榎本弘一是用绳子想要防止自己暴走。当时降谷零不仅觉得榎本弘一疯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快疯了。降谷零哭笑不得,说道:「现在想到我和他是朋友,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神志不清了。」 诸伏景光忍不住笑了起来,「弘一确实挺闹的。」 降谷零自然而然地继续说道:「但他没有坏心眼地想故意伤害任何人。」 「对。」 广播里面开始倒计时的时间开始传遍整个演练场。这次生存挑战上,教官们并没有提供给学生任何通讯设备,所以各自的行动必须安排得非常清楚明确。蓝队学生们各自都已经了解清楚自己的站位,只能一声令下,各自就位。 【五、四、……】 「加油!」降谷零和萩原研二对诸伏景光说道,「注意别受伤了。」 【三、二、……】 「你们也是。」 【一!!!】 诸伏景光首先带领十名狙击手先去攻占隐蔽点,然而他们才刚跑两三步,广播开始响起来,【红队一名中弹的学生请下场。】 这广播消息来得猝不及防。 内斗? 红队有伊达班长还内讧成这样吗?! 【红队又有一名中弹。】 【现在红队又有两名学生中弹。】 诸伏景光往降谷零和萩原研二的方向看了过去,不仅他们是一脸措手不及,连蓝队的学生们都觉得红队是疯了吧?诸伏景光只好排除杂念,带领第一梯队的学生们稳步向前,「我们先抢占隐蔽点。」 诸伏景光刚出现在演练场,对面也开始跑来一些学生,他们身上连彩漆弹枪都没有,朝着诸伏景光的方向直冲过来。 「救命啊!」 关西话…都是关西的学生。 在红队的关西学生身后,一批关东学生就像是猎豹一样气势汹汹地追赶着他们的后背心打。 蓝队的学生完全看傻了。 你们红队这么兇残的吗?这只是演习而已啊! 你们之后吃饭还是在同一个食堂的啊! 蓝队学生见红队彩漆弹开始往自己身上打之后,视线立刻从那些可怜的学生身上移开。诸伏景光也开始集中注意力对上红方。刚好有一个红队队员正好在自己的瞄准镜内,他含了一口气,指节分明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嘭——」 人应声而中弹。 【红队有一名学生中弹了。】 【蓝队有两名学生中弹。】 【蓝队有一名中弹学生。】 【不能出现行为,蓝队又有一名学生中弹。】 红蓝两队局势变化极快,几乎就是一两个唿吸之间。诸伏景光才瞄准一个,就听到周围的蓝队学生居然一个两个都倒了下来。诸伏景光转头一看,原来是那群当逃兵的学生分别绕到没有防备的蓝队学生背后,以优秀的近身格斗直接顺势抢了对方的枪。诸伏景光心中警铃打响,才要有所动作,身后已经有一支枪抵在自己的背后。 第167页 「把武器扔到一边,再慢慢转过身。」 关西腔特别明显。 是刚才没有带武器的逃兵。 这个作战太卑鄙了,完全是利用学生们的单纯和同情心。 一看就知道是榎本弘一的想法。 「……你们故意没带武器的吗?」 诸伏景光听到他的话,先把自己的武器扔了。他刚把武器扔掉,旁边就有带着红色袖章的学生把武器捡走。 「手上没有就是没带武器吗?」 说话的人立刻转回东京腔,听起来熟悉又欠扁。 「绑在身后也有可能吧。」 「弘一……」诸伏景光盯着榎本弘一的枪抵在自己的胸口,「我们应该是忽略你很想赢的好胜心了。」 「现在你应该要考虑的是,你要怎么活下来?」 诸伏景光干干脆脆地说道:「不,我认输。」 「好吧,那你闭眼。这个打人超疼。」 诸伏景光听话地跟着闭上眼,结果只感觉自己脸被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抹了一下,紧跟着堵在自己胸口的坚硬物件也跟着移开了,「哈哈,辣偶先走啦!」 【蓝队一名学生中了彩漆,请下场。】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只摸下一抹鲜亮的红漆,「……」 从诸伏景光身边经过的,正忿忿不平地下场的蓝队学生们,隐约间似乎听到从他的方向传出一声轻笑。 第74章 降谷零是有领导力的, 萩原研二是有协调能力的,诸伏景光温和谦逊,是很能得到别人信赖的。三人合作可以实现的团体平衡和稳定性就远远高于伊达航所在的队伍(我和松田阵平很容易破坏整个团队的凝聚力)。因此蓝队最大的优点是「稳」, 有条不紊,稳中求胜。再加上他们的综合能力高,要想赢他们就要在第一步打乱他们的节奏。 「孙子兵法中有个策略名为「安能动之」。」我看向伊达航,说道,「也就是说,不论对手已经开始稳了,还是正在往「稳」这个方向行动,我们要做的就是设法让敌人行动起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杀敌必胜。」 松田阵平:「……」 伊达航:「……」 白鸟任三郎:「………」 …… 时间回到演习自由环节阶段,柳本朝着我投来求夸的目光后被我瞪回去,他立刻想起早上我嘱咐过他不要轻易和我打招唿, 整个头就立刻别扭地转了过去。南川立刻扶着他的脖子说道:「你怎么突然闪到了脖子了?」 柳本连忙顺着台阶下场,说道:「昨天晚上落枕了,哎呀,本来想要活动活动的, 结果不小心闪到了。」 在他们两个人飙戏下场的时候, 我对着柳本轻声说道:「你给我等着。」 柳本瞬间打着冷颤,抱着南川哭着走了。 白鸟任三郎这边是已经问过他认为的「榎本弘一」的想法了, 所以突然间柳本窜出来之后,白鸟任三郎明显察觉到不对劲, 下意识地周围看了一圈, 最后他又扫了在人群最后面的我, 但视线就像燕子抄水,一掠即过,看起来似乎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在关西警校也是任班长一职。」 这句话已经说明了他的想法了,他不是那种会轻易让权的人,或者说他不是那种会屈于他人之下的人。 伊达航说道:「这次团队协作更看重两个团队的配合能力,我认为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按照学生的能力分配任务,简单地分配成关东关西阵营,能力也没有得到合理的配置。另外,我觉得教官也不是想看我们这样。」 白鸟任三郎笑道:「很抱歉,我们教官的想法就是要我们和关东学生对立的。我们之后在职场上好好合作就好,现在还是按照出题人的想法进行活动,他们会更开心。估计教官们在正在监控室讨论,到底是关东学生优秀,还是关西学生优秀。我这边不想刻意打压你们,也希望你们有表现的机会,只是不需要刻意装亲密。」 他这话说得一针见血,也没有迴转的余地——他们就不是在这里陪关东警校生玩家家酒的。 「那你想怎么进行指挥。」伊达航皱着眉头说道,「我很少听说一个团体里面要有两个指挥的。」 「我们是两个团体,不存在需要遵守『统一指挥原则』或者出现布里丹毛驴效应。」白鸟任三郎慢慢地说道。 松田阵平对我招了招手,我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他问我说,那人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他拒绝合作,但是我们要求他合作也可以。因为他这话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松田阵平说道。 我往关西学生的方向一瞥,「胜利之后算谁的,是关东的红队,还是关西的红队。」 「有区别吗?」 「对某些人来说有。」 那只白鸟年纪轻轻的,倒是圆滑得不行,看起来很早就已经学会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哪像伊达航和松田阵平的想法都是一条直线。 「他们真是无聊,不过就是一次团队的指挥权吗?」 「你不在那个阶层去理解就很难。」 「说得你很懂一样?」 「我不懂的话,跟你说什么。」我抱着手臂说道,「我可是从小和大人一起打交道的。」 「对对对,你最厉害了。」 伊达航那边估计也是知道白鸟的想法,白鸟要指挥权,不是硬着要,而是软着要——要么就是两个团体各做各的,要么就是直接让白鸟负责全部的指挥。如果这个白鸟还在想着伊达航是「榎本弘一」的话,我猜他也有想给关西学生群在东京警校立威,涨自己关西气势的目的。 第168页 我见松田阵平都安静下来了,说道:「很无聊吗?」 松田阵平回望了我一眼,直接在说你觉得呢? 我站直身子,抬起手说道:「我们好像还没有立队长吧?我们先弄个队长吧。现在都是民主社会了,採用多数决比较好。定下队长位置之后,就听谁的就好了。总是说关东关西的,我听你没有关西口音,应该是关东人,但跑到京都府上警校,也不学地方口音,估计也没真的把关西放在心上吧。」说到后面,我怕他听不清楚,直接坐在他和伊达航两人之间的桌子上,继续面无表情,「你应该是一开始就打算回东京的吧?」 白鸟顿时安静了。而他身后的关西学生表情各种精彩。 「没问题的话,我们开始选队长吧。我个人当然是推举我们班长。」 虽然我们这边没有争取到关西学生的投票,但是白鸟也没有得到他想像中那么多的选票。 拿捏住有发言权的人之后,其他原本就是随波逐流的人就更懒得挣扎。于是我们开始讨论策略。白鸟任三郎虽然没有当上队长,但是也没有想过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白鸟任三郎说道:「最简单的还是分成两队伍,一队负责保护旗子,一队负责抢旗子。据我对蓝队关西学生的了解,他们有一些不安分的人,恐怕另一边现在正在搞分裂吧?」 他说的有道理,但他不了解我们东京的学生。 我不管他,直接说道:「我这里有个想法——「安能动之」。」 我一般也不学这些东西。只是上次诸伏高明过来之后,我发现他真的很爱引经据典。因为我不爱听,我通常不过脑,也不去记。平时我可以猜得出他的意思,可他经常也让我有种「反驳他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的感觉。为了应对他下次的成语典故的攻击,我已经开始翻《战国策》和《三国志》,准备下次杀得他片甲不留。 …… 「简单点就是,我们要打乱他们的节奏。」 我继续说道:「他们的想法跟白鸟同学的想法差不多,他们应该也会认为我们的团队内部正在分裂,正好利用他们这个心理做突破口。但不做点牺牲是不可以的。」 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互相交换视线,又看向白鸟任三郎。他们应该是在观察白鸟任三郎听我这话的反应。 白鸟任三郎有点惊讶道:「你们的意思是要我牺牲吗?」 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但他可以有,「白鸟同学,你应该想不到的是,这种机会大家抢着要的。」我话音刚落下,在我们周围像蚊子一样盘旋的柳本立刻就冒出声来。 「各位各位,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为了大家,我愿意牺牲立功!杀了我吧!我一个不够的话,南川也在!」 「……」 虽然这是我要的效果,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淡淡的嫌弃感。而且我甚至有很强的直觉,若不是现在有外人在,他们还想要抱我大腿。 演练在第十五分钟,以红队诈蓝队,侵入蓝队后方,顺利夺旗为胜利。红队一开始就下场的南川、柳本还开心地跟本校生击掌,关西学生也很惊讶白鸟居然愿意牺牲自己的表现机会,主动牺牲,对他刮目相看。白鸟半天没说出话来。 一场演练就这么顺顺利利地结束了。 昨天关西学生第一天到,有晚练和课。但从第二天开始,关西学生也和关东学生一样的休息假期时间。我正打算去便利店转一圈,结果被白鸟任三郎堵住了。 他挡在我面前,说道:「你才是榎本弘一吧?那个叫柳本的学生当时说什么榎本大人,看的就是你吧?后来你说什么,他都举双手同意,生怕你会不高兴一样。」 我往旁边侧了侧脑袋,「你跑过来跟我说这句话,是想要证明你很聪明,还是你认为抓住我的把柄?」 「你为什么要刻意误导关西来的警校生?」 我摊着手说道「我只是不纠正而已,没有太刻意误导。我要是真的想刻意的话……」 我顿了顿,对着他扬起笑容,「会让你知道吗?」 白鸟任三郎一怔:「……」 我正要绕开他的路,白鸟任三郎又重新堵我的路说道:「你在学校做的这些事情,教官们都知道吗?你是因为你能够破案,才在学校那么猖狂的吗?」 他堵路,我就绕。我边绕边说:「看来你对今天为红队牺牲的事情感到很不满。关西学生对你赞誉很高啊,没想到你还会对此不爽快,你真是奇怪的人。」 「你故意转移话题重心…诶…」 他这么倒着走,连门口都没有看清楚,就被台阶绊了一跤。但他也没摔倒,就是踉跄了两三步。 我抱着手臂看他笑话。 稳住身形之后,白鸟任三郎终于认清我冰冷的嘴脸一样,说道:「你真的……」 他还没有说完,一道女声就把他的话打断了,「喂,榎本。」 顺着声音看过去是骑着摩托车的佐藤美和子。她对上我的视线后,从旁边拿出一个摩托车头盔说道:「鬼冢大叔让我带你去买手机,上车。」 「…为什么是你?」 「你以为我愿意吗?让你去办新手机,你拖了那么久。鬼冢大叔最近在忙你们联校训练的事情,没时间才让我带你去的。」她说到这里之后,才注意到我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你同学?」 第169页 我刚想说这人是来给我找事的,结果这傢伙当着我的面,对着佐藤脸红了,从脸颊到耳根再到脖子,红成一片。 「……」 我原本想拒绝佐藤的,现在这么一看,好像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 第75章 我正打算戴上佐藤给的头盔, 坐上她的小摩托车。 白鸟很快看清我意图,连忙拉着我的手肘到一边,用着斥责我「一点都不绅士」的目光, 小声说道:「你怎么能让一个女生开车送你呢?就不怕女生被你累着了吗?」 我确定我坐的不是自行车,佐藤又不用力气,她只是拧一拧把手而已,我怎么就累着她了? 我看他还不愿意松手,甩开他的手,说道:「她都愿意,你替她担心什么?」 白鸟立刻用斥责的目光望着我,就差把「渣男」两个字打在我脑门上,让我游街示众。 佐藤见我和白鸟说话,一直迟迟不上车, 催促道:「你好了没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她这话一落,我立刻说道:「他在说你坏话,说女生怎么可以开车呢, 当然得男生来。」 说话间,我已经跨坐在佐藤美和子的后车位上,开始冷静地拱火。 「他在瞧不起你。」 这话一落,佐藤美和子就瞪着白鸟任三郎, 「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大男子主义吧!要你多管闲事, 无不无聊?」 我看着白鸟任三郎瞬间石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结果还没有笑两声,佐藤就踩着油门直接往前沖。 ……她这性子跟松田阵平有的一比了。 说到松田阵平, 他们最近还在联谊。萩原研二不厌其烦地邀请, 我不厌其烦地拒绝。 「…佐藤, 你现在单身吧?」 「我要是有男朋友,我用出门送你去买手机吗?都怪你。」 我不服气,「怪我什么!」 「怪你没有女朋友啊!我妈催着我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定要应下帮忙买手机的事情,说什么不帮忙,晚上别回家吃饭了。你都不知道有多烦?」 我其实在大学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了。我和她那么长的时间不见面,突然间因为考大学而刻意产生联繫,还是要去帮忙补习,争取考同一个大学,中间连个铺垫都没有。不过,佐藤估计也是感觉长辈在撮合,所以当时故意考了离我大学超远的另一个大学。 现在佐藤美和子随口就把她妈妈给卖了。 佐藤美和子也不想谈这个话题,说道:「你不是说不破案吗?说不破案的情况下,你还那么活跃,大大小小加起来有没有五、六件案件了——计程车司机,珠宝店抢劫,婴儿失踪,长野县逃犯,音乐厅爆炸,你是事故体质吧?」 「我还以为你听说的是我在警校不写作业,打架斗殴,被停学的事情呢?」 佐藤忍不住笑,「估计就是觉得你做好事太少了,有一点闪光点,就能被人过度放大。」 「那我确实是坏小子。」 我十分得意。 我们的对话沉默了一会儿。我盯着佐藤的后脑勺,说道:「看你是我发小的面子上,我帮你脱单。」 我刚说完,佐藤的车头迅速摇摆了一下,险些撞行道树上。等恢復平静后,佐藤迅速说:「榎本,我不想说你坏话……啊,我想想怎么说,对,我高攀不起你。你实在不用客气。」 我无语了,「能不能听我说完?」 「说吧说,我听着呢。」 听她语气词那么多,我肯定她一定是在敷衍我。我本来都不想说了,但还是把我的话说下去,「我认识的一帮人里面很多也是单身。」 「哈哈哈哈你是说那群在你进教室里面给你放《教父》的搞笑小弟们吗?」 ……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正经道:「我是说,你听过诸伏景光,松田阵平、萩原研二、降谷……」 我还没有说完,她就笑着打断了:「哈哈哈哈没有。」 听她那么无知地嫌弃,我都不想推了。 我可是认真给她配对的,说得我好像在坑她似的。 如果以后她碰到了他们中的谁,想着要发展关系什么的,我也不会帮她。 可是我不接话,我又觉得心气不顺,「诶,不是,他们以后好好发展,三十岁前当个警视,都是很有潜力的,好吧?你笑什么,我不许你这么嫌弃他们。」 佐藤听完之后一愣,笑声更是接连不断,「我真没有嫌弃他们。我真没有听过呀!能当警视,那不是超厉害吗!?」 「……」 好敷衍。 佐藤也不管我,「你待会打算买哪一款手机?」 「能打电话就行。」 「那首先买个耐摔的。」 「……」 鬼冢大叔真的就是大嘴巴。 ※ 我和佐藤美和子两个在一起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买完手机之后,佐藤美和子就送我回去,全程不需要花一个小时。我把头盔还给她的时候,她突然对我伸出手,说道:「榎本,我这么来回送你,你是不是至少要给点什么东西?」 「让鬼冢大叔给你加油费,去吧!」 佐藤美和子歪着头,有点不高兴了,「电话号码。」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吗?」我一边问一边掏手机给她。 第170页 佐藤接过手机后,一边抱怨一边录手机号码,说道:「我还以为你进警校不太一样了,又会花时间陪人喝酒散心,还交了那么多朋友,结果嘴巴还是那么欠。」 她说喝酒散心的时候,我一时间没想起来她在说什么。之后我才记起,我进警校后第一次见佐藤的时候,是因为那个爱哭鬼羽田秀吉。不过,他不提,我还想不起他这人来,也想不起这人居然把我当工具人之后就扔在一边,连个后续都不给我。 「我本来就一直都没变。」 佐藤听完这句话之后就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佐藤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拉住我。 我回头一看,发现是白鸟任三郎,他后面还停着一辆法拉利的黑色豪车。我之前有猜他可能有点钱,但是现在我才知道他可能不止一点点钱而已。像是柳本和南川他家也是有钱的,但不代表这两个人有钱,他父母不给他们钱。而这个白鸟是家里愿意给他钱的。 在我们离开之后,他一直都是在门口等我。 「榎本,我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 我插着口袋,环视周围一圈,说道:「你确定要在警校门口叫我榎本吗?」 白鸟反应过来,立刻抬手给我让了一条道,说道:「我懂你意思,那你想在哪里聊?」 我用余光瞥着他的车子,往便利店的方向走。白鸟任三郎不确定我到底想要做什么,犹豫了一两步,又很快跟上我的脚步。一进便利店,我就看到了小山竹太,他跟我打着招唿。我也摇了一下手,开始指挥白鸟任三郎给我买东西。 「我想要西瓜和蜜瓜。」 便利店的水果都是已经切好片的水果。 白鸟听到我的话之后,二话不说跟着我的脚步,帮忙拿了放在软塑料杯的水果。绕了便利店一大圈,他帮我抱了一堆东西,还抢着帮我付钱。我都忍不住纳闷了,这人对一个女生能一见钟情到对我言听计从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什么恋爱脑吧,还是别有用心地想要收集我在警校无法无天的资料?我个人觉得后者是比较靠谱的。 他家的黑车还一路跟着他,似乎还等着这位大少爷什么回应。 我朝着他家的车望着一眼,说道:「话说,你家的车真的很碍眼。」 白鸟往那边的方向望了一眼,表情有些奇怪道:「这不是我家的车。」 「嗯?」 我被他的话惊得打了一个激灵,朝着黑车的方向望了过去。车主似乎有所感应,摇下车窗给我打了一个照面——是羽贺响辅。我的疑惑都在我的脑壳里面发出声音了——我猜我一定是游戏里面的npc,今天是关于「榎本弘一」的官方事件日子,所以一个两个三个排着队刷我的剧情吗? 我朝着他的方向摇了一下手,跟白鸟说道:「那你先等一下,他估计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羽贺响辅果然是来给我送文件的。 「你把东西放在门卫处不就好了吗?」 羽贺响辅说道:「我看你被人堵在门口,打算看看情况再说。」 「想看我有没有欺负他们吗?」我朝着他伸手要文件,说道,「你解出来了吗?」 「是四四拍的简谱《七个孩子》。」 为什么那个炸弹犯在草稿箱放的都是这么没用的东西,还要加密,搞得那么神秘?我还以为可以破解出什么企业秘密或者走私枪械的资料,结果是履歷和童谣。 「谢了。」 「就这样吗?」羽贺响辅看着我,说道。 「那我不谢了。」 羽贺响辅失笑了一下,说道:「我很久没回我爸爸那边的家,这次刚好遇上我大伯生日,他邀请了我去他的生日会。我想着,你跟我一块去可以吗?」 我记得柳本说设乐家对他不好,我去的话就是当个保镖。 「大概什么时候?」 「后天晚上八点开始。」 「好,到时候你来接,还是我自己过去?」我问道。 「我会来接你。」 「行。」 我们的对话都没有超过三分钟,我觉得这种效率恰到好处。 对比起羽贺响辅这一边,白鸟那边就像是洋葱一样,一圈又一圈地都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因为他不愿意跟我一起坐便利店的台阶,所以我们就在附近的儿童公园找了把长椅坐。白鸟任三郎切话题的角度很刁钻,他先从他小时候的梦想开始说。 他小时候的梦想其实是想当法学家。因此他从小就对法律条文颇有研究,闲暇时分也经常阅读孟德斯鸠、边沁等法学家的原文着作。他从这句话开始,我的脑袋就开始放空,甚至是想要打个哈欠。于是他在一边说,我在一边按手机键来玩,每个手机键发出来的声音都不一样。因为太无聊了,我可以用手机键打出《七个孩子》开头的旋律。 #969#6261 96是波恩荷尔摩岛的电话区号吧,或者熊本(kuaoto)市的电话区号? 真的得拨通电话的话,一般来说国外拨打日本电话号码都要是0开头,但如果本身就是在境内,区号的第一位0需要省略。 我在脑海里回忆《七个孩子》的旋律信手按了9696261……,补足电话需要的所有号码后,我信手点击拨通,手机安静了一两秒,开始传来「嘟嘟嘟——」的连接声。 这个时候,已经讲了差不多有十分钟的白鸟还很认真地跟我保持对话的态度,问道:「听到这里,你猜我为什么还放弃当法学家,最后选择当警察?」 第171页 我撑着侧脸,看着白鸟的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觉得,我真的好奇吗?」 我刚说完这句话,手机电话通了。 第76章 开始转入夏天之后, 就算到点,天色也要先前亮很多。 拨通电话之后,那边一开始是没有声音的, 似乎在等我这边发声。我脑袋里面开始编词,打算来个「是我是我」诈骗大作战。结果我还没有开口,电话另一端只传来非常刺耳的电流音。 是打成传真机的号码了? 还是语音信号受到干扰了? 白鸟任三郎见我还有余裕接电话挂电话,说道:「你先听我认真讲。」 「你不就是对今天来找我的女孩子一见钟情吗?」我把手机重新合上,说道,「还是你想要故意跟我示好,搜集我的罪证,然后举报给教官知道?」 我左腿搭着右腿,踢着空气说道:「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去做一下走访调查。我对那些冒犯我的人, 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你也不需要浪费自己的情绪和精力来做无用功。」 我才刚说完,白鸟任三郎坚定无比地说道:「我相信你是好人。」 这句话来得突然又莫名其妙。 「我决定要当警察,就是因为在我八岁的时候, 有个女孩子跟我说「樱花是勇气的标志」(*)!而樱花就是警察的象徵。」 「哇啊!」 我简直感慨。 这是多么没有逻辑的一句话!在我耳朵听过来,就是我决定要当世界首富,不是因为有个女孩跟我说「有钱真好」,而是那个孩子说金子是有钱的标志, 而金子是有钱人的象徵。 从我个人观点来看, 一个朴实的客观事实是很难剧烈地改变一个人的想法,通常只有感受与经歷才能对人产生影响。我觉得他其实不想要说的那么直白而已。他的话其实是想说, 他在一次事件里面遇到了初恋,对方认为警察很帅气, 所以他也想去当警察。 也就是说, 这就是所谓的色令智昏吧。 坚持那么久的梦想居然被一个女孩子用一句话就可以掀翻, 6! 看来,他其实也觉得这个法学家的梦想没有别人的肯定那么重要吧。 白鸟任三郎以为我对他的话产生了共鸣,说道:「你也觉得很了不起吧?所以,能和这样的女孩子成为朋友,并被接受,我认为你应该也是好人!」 「等等…」我先理了一下逻辑,我在跟他谈女孩子,他再跟我谈梦想,「你不会是想说佐藤是你初恋?我看不出你以前认识她啊?你认识她的吗?」 「没有没有没有。」白鸟任三郎慌忙地纠正我的想法,「我和你朋友今天是第一次见。」 我说道:「那你刚看到她就这么激动做什么?」 「长得太像了,跟记忆里面的一模一样。」 …… 你还说你不是恋爱脑? 我揉着眉心,说道:「因为她长得像会说出正义必胜的女孩子,所以你觉得我也是好人。」 「她没说正义必胜。」 「差不多了。」 我现在只想说,警视厅要亡了…… 白鸟任三郎让我想起那个说自己有个初恋,只想要和那个人结婚的服部平次。 我只能用人类大脑在三十多岁才完全成「成人状态」来安慰自己,面前的人只是长得像成年人,其实他披着一个小朋友的皮。 「首先一件事,我从你的话这边能了解就是,你好像认为你的初恋是我发小,所以你为了接近她,来靠近我,对吧?」 「其实也没有那么直白。」 「那我跟你说,如果你和我发小好了,结果真的初恋出现怎么办?你现在就是把我发小当替身而已。我凭什么要帮你?」我一板一眼地跟他说,「如果你开始追求我发小,那我一定会跟她说,你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把她认错人了。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但我一定会说。清楚了吗?」 「……」 白鸟任三郎表情明显有些愠怒,却又知道自己理屈。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自己不该突然要以情服人,以情动人,跟我那么坦白了?事实上,你如果是想要好好当警察,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以警察的身份遇到你初恋,如此忠于你对她的感情,那这个目的也可以,也很帅气。但没清楚你自己的想法,就贸贸然喜欢任何一个以为是初恋的人。不提有没有人会受伤,只提信念,这完全就是对你少年回忆以及曾经的梦想的不忠。」 我扔了一张三千日元给他,带着我的零食离开,说道:「言尽于此。剩下的零钱不用找了。」 我没有着急回宿舍,而是借用学校的电脑室下载整个日本各个市的区号,打算重新把电话一个个试清楚。因为刚才打通过一次电话之后,我有个强烈的直觉就是那真的可能接通一些什么。日本一级行政区才47个,一次性全部打完也不是难事。我这次把区号直接放在号码前面,没有一个接通的。可是我打一开始的那个电话,每次都只有电流音。 难道是我的方向想错了吗? 我还在想着,电脑室旁边的就被拉开一张椅子,「你在查什么呢?」 我抬头望了一眼,——这不是我的黑皮金髮小哥降谷零嘛! 我就把我发现的电话键音可以按成一首《七个孩子》的事情告诉他,「我在看有没有这么个电话号码?」 第172页 降谷零一听便笑了起来,「你做事总是这么心血来潮。」 「这种东西很有趣的好吧?」我把手机放在他耳朵旁边,「别说话,你听——」 ######*0#*0#56789*0*89*89*234567898*98767656789*8*9*9*6789*0#** 我的手不停地跟着按,直到降谷零的眼睛开始慢慢亮起来,注意到那是什么歌了,我才停下来,明知故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降谷零找到我的眼睛,「是《卡农》。」 「有趣吧?」 「有趣。」 他说一次有趣还不够,又继续看我的手机屏幕,看起来像是要记住这么一长串符号一样,道:「真的很有趣!」 「你可以把你喜欢的歌发给我,我找个时间弄成拨号音乐给你。等你背下来,你就可以到处秀一下。」 「那倒不必。」降谷零连忙摆着手,说道,「我就是惊讶而已。我记得有一次hiro不是跟你一起出去吗?他看到你拉小提琴的时候,背后还放着一个音乐播放机,故意去骗一个小朋友。我以为你不会音乐的。」 我觉得这个可就是差远了,「真的拉小提琴,和这个可是太不一样了。」 「所以你不会小提琴吗?」 「嘛。」我晃了一下脑袋,「就那样吧。」 我还要继续查东西,见他坐在旁边还不走,说道:「你不是路过吗?」 降谷零顿时听出我在赶他走,一下子就哭笑不得起来,「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那你多看看。」 我轻轻拍拍我的脸。 接着,我又正大光明地进入警察系统里面开始翻找关键词,有没有案子和童谣《七个孩子》相关的。像是这种电话号码的持有者一般得通过电信公司或者公安才能查到了,我就暂时不在降谷零面前找。 降谷零也很无聊,还真的看我好几分钟,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我就看他能坚持多久。 果然五分钟之后,降谷零开口道:「我看白鸟在路上堵你,他没有找你麻烦吧?」 我嘴角勾了勾,用余光觑着他说道:「你在担心他吧?」 「你总是这样吊儿郎当的,以后真的遇到事,我们以为是假的,该怎么办呢?」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笑道:「听过《狼来了》吗?大部分读者听到孩子的羊真的被狼吃掉的时候,会想啊,谁叫他撒了那么多次谎。他就得这么长记性。到时候,你们就跟着说,我就得长记性,那就好了。」 「……」 说不过我的降谷零就像老大爷一样嘆了一口气。 我用手肘戳他的手臂,一边看着屏幕,一边说道:「白鸟没什么事,就是找我谈心来了。他跟我说他来当警察,是因为有个初恋让他觉得当警察很酷。」 「这会不会太突然了?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的?」 「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像知心大哥哥吧。」我转过头,说道,「你也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故事,我也当你的知心大哥哥。」 降谷零失笑起来,「你那次在天台,不就早知道我为什么当警察了吗?」 他这么一说,让我想起那次和他在天台喝啤酒的事情,我确实听到了松田阵平和降谷零为什么当警察的事。但是那时候我又不感兴趣。 「我那会被迫听了墙角,可不关我的事。我也没有想过偷听哦。」 「我当然知道。」 「不过——」我想了想说道,「现在我确实挺好奇的,你要找的女医生真的那么难找吗?找到医生之后,你不就目的达成了,不用再当警察了?」 降谷零沉吟一声,「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事情变化太多了。」 「你要不要和我说一下你和女医生的故事?」我打趣地说道,「小孩子都喜欢温柔的大姐姐的,我太懂了!你不要害羞!很多小朋友都喜欢他们幼儿园的老师。」 降谷零这一听,很快就拒绝我,「感觉你一定会取笑我,我不跟你说。」 「至少说个名字嘛,也许我还见过,听过呢?我认识的人还挺多的?怎么样?」 我继续戳戳降谷零的手肘。 降谷零狐疑地看着我,但似乎应该也是从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他们那里知道我确实认识了不少人。于是他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你听过「宫野诊所」吗?」 「你认真的吗?有宫野这个姓氏的人口可是高达26100。只是个姓氏就让我猜?降谷,你就这么怕我知道到底是谁吗?」我摆摆手,继续摆弄我的滑鼠,说道,「那我不问了。」 「抱歉,抱歉,宫野厚司或者宫野艾莲娜,你知道吗?」 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瞳看着我,比起希望我帮忙找到这些人,现在更像是在等我脾气发完一样。 不过,我的脑海里面瞬间窜过之前看到的两页简歷。 降谷零继续说道:「他们以前好像是制药公司的人,后来又自己开了诊所,就叫做「宫野诊所」。我小时候因为肤色的关系,经常跟人打架,诊所的宫野医生照顾过我,后来他们搬家了,也就联繫不上了……」 我认真看向降谷零,说道:「如果对方只是普通的搬家,联繫不上,你就想当警察查清楚的话,是不是有点过分痴汉了一点……」 「还记得犯罪黑数吗?」降谷零顿了顿,「他们不是搬家了。他们一家子——宫野夫妇还有他的女儿一家子,都失踪了,失踪了很久。」 第173页 他的眸色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的清朗。 「是彻底人间蒸发。」 我很少见他有这样的表情,但我想起那个穿着黑衣服的银髮男,想起他副驾驶座位上冷艷的外国女郎,还想起那个炸弹犯,以及用着两个假名,背景神秘的石川海。 直觉告诉我,降谷零要是想要查,就必然会和他们这些人打交道。 降谷零这件事要比诸伏景光那件长野惨案难办得多。 我拍拍降谷零的肩膀,「加油!」 降谷零哭笑不得地说道:「我也没有沮丧,你不用这么安慰我。」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那你还是安慰我吧?」 我还真没有想到降谷零会来这么一句,「来当警察可以免费查案子,能发动很多人帮忙查,还有人付工资,找到人还有机会升职加薪。如果自己当侦探,自己去查,不仅自己掏腰包,吃不饱饭,还会累死累活。你真的特别会占便宜啊,降谷!你是赚钱小达人!」 「…我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被安慰到。」 「你怎么这么冷漠呢?」 「你呀,你……」 降谷零半天说不出我一个好歹来,哈哈。 不过…那个号码,得试出来才行。 第77章 (一更) 我从回警校之后, 一整晚都坐在电脑室里面。 降谷零这个学习狂魔,也有课业要做,于是干脆就坐在我旁边的电脑桌旁, 也跟着我一块泡在电脑室里。他没有管我,我也没有管他。「哒哒哒」的键盘打字声,有节奏地聚散离合,成了整个电脑室唯一的交流声。再多的就是,我把水果杯推给降谷零,我们一人一根签子吃瓜。 我这边查《七个孩子》还是有些困难的。 我在整个警察系统里面,都没有找到什么是以童谣模式进行预告杀人,或者和童谣相关的案子。 事实上,我也不是没有想到过,第二封草稿可能也有其他解释方法, 比如它是故意加密成《七个孩子》的密码信。但我对着这一堆数字暂时没有其他思路。尤其是第一通电话似乎也通了。我认为连续的巧合出现的概率是极低的。我还是打算重新对这些号码,包括区号的变化重新试一次。 不过这次就不用我的手机打过去了。现在意识到对方可能是麻烦人物的话,我的电话号码可能会被追踪。 我从网页上面打下了「系统自动拨号」的软体, 也就是让电话机器人帮我打电话。这种其实已经算是很常见的软体了,通常用作销售或者诈骗用。在系统内部输入大量的电话号码后,一键外唿,但是接收到电话的那一方是听不到发送方的声音。这种是可以用来过滤掉空号或者无人接听的电话号码。之后, 销售人员或者诈骗人员就会利用这个筛选过的有效电话, 进行再次通话。 我一般是不会轻易接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号码。除非它连续出现了两次,转成语音邮箱, 我确定不是无聊的人,我才会回拨。 我用穷举法把所有可能的电话录进电话机器人里面, 一键外唿, 先过滤掉空号, 之后我打算再分早午晚三个时间段继续尝试。我们待到风纪教官牧濑教官专门过来赶人,我们才离开电脑室。 降谷零在下楼的时候,问我要不要在学校里面走走。 我看着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心想不要吧,明天还要上课,「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怎么有这么多用不完的精力?」 「我们就在学校跑一圈,跑完就回去睡觉。」降谷零听不出我到底什么想法,又继续说道,「至于输的人,明天请赢家喝饮料。你觉得怎么样? 我挑着眉,说道:「怎么样?我觉得,这个程度太轻了。我们这样,输的人在跑完之后,对着宿舍喊「我是肌肉笨蛋」。你答应,我就跟你跑。」 「你是打算在这个点让所有人都不睡觉吗?」 「我以为你会说,要是被听到,这下就要被教官多罚洗浴室一周了。」 话说到这里,洗学生浴室这件事算是那次便利店抢劫案的歷史遗留问题了。 当时虽然聚众「教育」劫匪们起到了作用,但是这属于警校的违规行为。我当时就被罚,每天要照顾胖胖一个小时,为期一个月;而降谷零他们则被罚去洗浴室一个月。其实我被罚洗浴室也没有关系,只要真的不怕整个浴室被我破坏了,我是无所谓的。不过,事实上,他们上次遇到一起事故——陷入昏睡的卡车司机拽着一辆老夫妇的小轿车在公路上直行,而他们五个人顺利地救下司机和老夫妇三人。鬼冢大叔已经缩减了他们的罚期。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刚好就在我去音乐厅遭遇爆炸案的第二天吧。 我那会也没有手机,谁都联繫不上。萩原研二说其实想要联繫我,但后来没办法,只在群里放了消息。还是柳本和南川两个人及时通知我,我迅速去找交通署的大叔他们紧急出动。 其实我到的时候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感慨幸好这一路都是直的,否则萩原研二他们也坚持不了那么久。 我还记得就是那会萩原研二就决定要接受梅岛警视的特招了。 那天晚上他还特意过来跟我说这件事。 我其实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们明显就有自己的能力去解决自己遇到的所有问题,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意愿。我可以被允许给予建议,但是这不代表我什么事情都可以横加干预。 第174页 我在那次事故里面最多最多做的一件事就是——因为鬼冢大叔发现他们为了救人把自己的车给刮坏了,居然还打算要惩罚他们。这叫什么又要初生的马儿勇敢跑,又要马儿不犯错误,真的是完全没有道理。于是我就跟鬼冢大叔讲了一个小时的大道理。最后大叔被我说服了,听我的话假装不知道车门已经被他们弄坏了。 …… 该怎么说呢? 其实其他人也许不会有我这么多的想法。 我是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萩原研二他们相处的。因为他们又不像是柳本南川那样对我有那么强的滤镜,也没有像樱野那样对我有所憧憬或者期待,他们甚至也不需要我为他们做什么。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连为什么做都是变得暧昧不清。 我现在唯一清楚的是,等相处久了之后,我知道,时间会告诉我要怎么和他们相处的。 我决定一切交给时间,也相信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 我和降谷零的话是聊到要不要跑的问题上,但是我们的脚步早就已经走到了晨练的操场。这一圈400米,很快就可以决胜负。 「要不要我让你?」我边做着简单的热身运动,边随口说道。 降谷零不假思索地笑道:「要。」 我当场转头看向他,「不行啊,年级第一,你居然要我让你?!」 降谷零才不管我,跟我一起走到起跑线后,喊了预备。 没等」三二一」,我们同时抢跑。 ※ 时间很快就到羽贺响辅来接我去他大伯家的那一天。 羽贺响辅的车子就停在校门口。人不像是之前就坐在车内,还有一层车窗防窥膜挡着看不清脸。他这次穿着一身修身熨帖的灰色西装,还跟上电视一样特意修整了髮型,给我一种旧车送到车厂好好整饬后变成摩登新款车一样,很有精神且焕然一新。 我本身没有什么好衣服,就穿着上次我去联谊的西装。不过那是一件春装。虽说看起来不厚,但是其实那里子是多加了一层的。现在穿起来的感觉,简直热得像穿着臃肿的排爆服一样,最大的优点只剩下不重而已。 于是,我就把外套放在手上,卷着袖子在门口等他。袖子还是诸伏景光帮忙卷上去的,一层又一层,妥妥贴贴。我之前就是直接撸到上臂,时不时就松下来。 羽贺看到我的时候,还特意上下打量了一下,很快就笑道:「你今天很帅气,像卡洛琳。德。圣克里克 眼里的李斯特。」 我扯着领口,说道:「这种帅气得有空调才能保持,现在是热死我了。」 羽贺响辅无奈地笑道:「你一开口,气质可就全破坏了。」 「气质这种东西到场合上拿出来用就好了。我只是凡人,不能叫我总是端着,我累呀。」 羽贺响辅低头笑了起来,但也不说什么,让我跟着上车。 刚上车的时候,我刚好碰到柳本和南川两人——肩并肩,手臂摆得跟圣诞节的姜饼小人一样走出校门。要不是我知道他们不是童话人物,我都在想他们是不是一整天都在唱着歌过日子的。他们一看到我坐豪车,连忙跑到我的车门旁。最近他们开口谨慎很多,左右扫了一眼确定没有关西学生之后,才眼巴巴地说道:「榎本大人,你要去哪里,带我们也一起玩吧?」 我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呜呜呜,榎本大人好无情啊……」 我才不管别人在豪车外假哭,摇着车窗,让羽贺响辅走。旁边的羽贺响辅像是刚看了一出小短剧一样,开车过程中,嘴角就没有低下来过。 我发现啊,就是那些跟我待久之后的人,要么整天在我旁边笑,要么整天在我旁边丧。 羽贺响辅一看就是前者。 我们才离开校门不久,我又撞见了一拨人。说是一拨人吧,我也就只认得被女生围聚在中间的萩原研二。我猜他又要讨论周末联谊的事情了。 我示意让羽贺响辅开慢点,方便我和萩原研二说话。 我摇下车窗后,朝着萩原研二打了一个口哨,「喂,这边!」 萩原研二一听到我给他打了唿哨,很快就从女生群里面走出来,朝着我和车子里面的羽贺响辅打招唿,「你今天又要出席什么宴席吗?穿得那么正式?」 我笑嘻嘻地说道:「对,他大伯的生日会。」我说着指了指开车的羽贺响辅,接着又说道:「我现在专门来招唿一个家长之友的大帅哥跟我们一块去参加生日会。你要不要来?」 这车门是紧锁的,他想上来也没有办法。 哈哈。 萩原研二听我这么说,眉眼跟着弯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这样,你等一下可不准把门锁住,不让我上。」 「……」 熟起来之后,套路也被猜中了。 这就略不好玩了。 羽贺这个时候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说道:「你们是朋友吧?」 萩原研二看向羽贺响辅,故作诉苦一样,愁容满面地说道:「我们的关系一言难尽,这全都得弘一说了算。」 那可不是吗? 我是霸主。 羽贺响辅和萩原研二两人很快就聊上了。我来回看他们,顺势说道:「话说,现在仔细看看,你们两人给我的感觉真像,尤其是眼睛。」 第175页 我这话一落,羽贺响辅和萩原研二两人当场一愣,接着两人都没有轻易开口说话。 敏锐如我,瞬间就感觉到车里车外的气氛都不太对。 拜託,我这是在夸他们耶。 搞得我好像故意冷场一样…… 第78章 他们微妙变化的冷场让我不明不白。我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们有很强的自我意识和自我认同感, 因此不喜欢别人说他们两个像,这是在否定他们的独特性。 好吧,我说话确实没轻没重的。 不过, 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可说就是说了。现在我只好亡羊补牢, 「但是你们两个的眉毛不一样。」 羽贺响辅:「……」 萩原研二:「……」 我好像把情况弄得更糟了。 还是萩原研二先开了口,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得到?还是不要在路上耽搁了。」 羽贺点头致意之后,结束了我们之间没有营养又干巴巴的对话。 一路上羽贺也不打算跟我说话。我就在调车上的广播电台, 顺便调低空调的温度, 然后开始继续研究电话拨号音,难道是后面的音被我弄错了? 估计是试了太多回了,羽贺响辅问我是不是在用电话拨号音敲《七个孩子》的前奏。 我想起他有绝对音感, 用他耳朵听, 要比用我的耳朵听要准确得多。 「#969#6261, 对吗?」 羽贺响辅点头说道:「没有错, 是对的。」 怪事了, 就是打不通。 我都用电子机器人进行骚扰模式了, 这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这得是多大的耐心才会这么一声不吭, 一句不应。当然, 两天都没结果了, 那可能是我的思路想错了。可我就是有点不甘心。 见我不说话, 羽贺响辅说道:「怎么了吗?」 「打不通。」 羽贺响辅认真帮忙想了一下说道:「这应该只是普通的旋律,没有对应的电话号码也是很正常的。」 「我在考虑信号的问题。」 「也有可能是语音信箱呢?」羽贺响辅说道,「我知道有些人特意註册语音信箱做业务。只是现在很少会用语音信箱了, 以前发送图片文件时, 很多人会选择用语音信箱, 可以直接传送99页带图的资料。另外它也有很强的私密性, 没有第三方话务员接听, 所以过去那些人喜欢用来商务往来和私人交往。」 「如果真的有人用它做语音信箱的话,那个人应该是老古董了。」 羽贺响辅说:「上一辈的人吧,我们这代用电子邮件比较多了。」 被羽贺响辅点醒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最近在查宫野厚司的身份背景时,发现他在开诊所之前,曾经经营着一家名为白鸠制药的公司,发表过关于不死物种灯塔水母的返老还童与人体细胞的程序性死亡的相关文章,在科学界中被称为「疯狂科学家。 宫野夫妇不会是在做对一群老人什么人体实验吧? 尤其是刚好说到语音信箱这个,恰好印证老一辈人对日新月异的高科技变化敏锐度低,习惯依赖过去的旧方式的特徵。 再来,两份草稿,一份对应研究员,另一份对应实验体,很合理,非常合理。 现在,一想到这个语音信箱连的是一个等待获救,濒死的试验品老人,我就感觉一股神秘莫测的科幻感扑面而来。 我是不是该去认识一些理科生之类的。 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 我把手机收起来了 。现在不是调查的时间。 羽贺响辅问我不试试吗? 我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既然是语音信箱了,至少要发点对应的东西。 我认为这种事是后手优势。 若要做到先发制人,就得一击即中。 「我回头试试。」 羽贺响辅用喉咙「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可以跟你说以前的事吗?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 他这话一落,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个表面跟他不熟的设定。 我撇着脑袋,看向窗户外的景色说道:「没事,你说吧。我都不记得了,说起来我也不记得了。」 「那时候我收到你给的票了,但是我临时被长辈安排去参加一场国际比赛,没有来得及通知你。听说你那时候获得一等奖了,我有写信给你,让小提琴班的老师帮忙转交,但你应该没收到。」 「我不记得了。」我说道,「所以,没事。」 「…那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我这个时候回头看羽贺响辅,因为他开上高速,偏离市中心,到了一个走两三个小时都不一定会有公交车站牌的地方。如果我说不是,他是不是要直接把我扔路边。 「我要是说不是,你会把我扔在路边吗?」 羽贺响辅瞬间就明白我的话,耐心地说道:「我会听从你的意愿,如果你想要回去,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我审视一样地望着他,「你要不要这么无聊?」 「……」 我想了好久,还是觉得他这人比想像中的无聊,「你是觉得那会没有赴约,让你良心难安的话,那我接受你的歉意。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我瞧着就别扭。」 「没必要。」 我看向他,肯定地说道:「真的没必要。」 第176页 「………嗯。」 两个人便沉默了,电台广播里面播着地球淑女队的《最后那人》。 …… /人生走走停停/ /我忙碌得如同没有办法做任何多余动作的机械/ /他是我放在心上的最后一人/ /如果他走了/ /我也不要跟着回头/ …… 这是首bpm100到110之间的快歌,吉他扫弦充满着绝不回头的决意。我还没有听完,羽贺响辅就把音乐关掉了。 「…我最近在接电视剧和电影的音乐总监的工作,帮忙制作音乐。」 这话题转得好硬。 「其中也有这个偶像组合成员的电视剧的音乐工作。」 …突然又自然了。 我说道:「这么说你能见到沖野洋子?」 「原来你喜欢吗?」 「我大叔喜欢她。」 「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帮忙安排你们见面。」 我又问道:「以后在东京工作?」 「工作室在东京,但也会到处跑吧。你以后在东京工作吗?」 「应该在东京,不过有口饭吃哪都可以。」 当警察管吃管住,上有罩我的人,周围又有一堆人陪我玩。我真想不出哪里有比它更好的了。 「你要是不想当警察,可以到我的工作室工作。我工作室还养了一只猫。你应该会喜欢的。」 「你工作室在你家里吗?」 不然我在想,他要怎么在公司养猫,晚上的猫要带哪里去?难道是扔公司里面吗? 「嗯,还专门弄了个录音室,里面有很多乐器,你也可以玩。」羽贺响辅顿了顿,说道,「其实我一直都认为你有天赋,也有创造力。我很诚挚地邀请你来成为我的工作伙伴。」 他要是年初来邀请,我就跟着他跑了。 先摸鱼混到他都忍不了把我炒了。 「我当警察挺好的。」 「对,看出来了。你有很多朋友?」羽贺响辅说道,「真的挺好的,每次看到你,都有不同的朋友陪着你,这样很好。」 说到这里,他语气变得更加坚定起来,「你的性格素来说一不二,我怕这次见面之后,你也不会见我。所以我也想一口气说明白,我随时欢迎你,也等着你。」 「榎本,你可能不知道,你是我第一个的朋友。」 羽贺响辅说道:「我小时候也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成熟。我小时候因为你,也吃过很多醋,你有那么多朋友,我就只有你一个。现在你还是那么受欢迎……」 「我觉得挺好的。」 我看向羽贺响辅,心里有很多想说的,但最后只会一句,「我不吃卖惨的,你要不要换种方式?」 羽贺响辅哭笑不得,「你想听什么?」 「别跟我谈心,跟我聊点物质的。」 「……?」 「有空找我出来吃饭,猫还是给我撸,乐器还是给我玩。我要是不当警察了,你工作单位留给位置给我。有没有觉得后悔了?」 羽贺响辅低声笑了起来。 他这么笑真让我不爽,这不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吗?这样子还敢大大咧咧到自己大伯家里面庆生,真不怕被欺负吗? 「你和以前一样,总是那么好欺负。」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好欺负。」 到设乐家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氛围也明显更轻松一点了。之前聊天的时候,我能觉得羽贺响辅总是有一些顾忌,现在已经放下心事一样。 我喜欢这样,多过我和他装不熟,更多过他对我的示好。 设乐家的别墅是经典的欧式风格,还有专门的一栋楼收乐器。我们才下车,设乐家的管家就朝着我们的方向看过来。 「这就是少爷说的榎本少爷吧?」 我转头看向羽贺,想问他怎么回事,但他在拿琴盒。 我向女管家欠了欠身,说道:「叫我榎本就好了。」我刚说完,就感觉到这别墅里面有视线透过厚重的窗帘往外观察我。可我往方向看的时候,却没有见到任何人。 「……」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之前见到面的高中女孩设乐莲希已经跑到停车位旁来迎接我们。 「叔叔,还有榎本先生,你们好!」 羽贺笑着和她打招唿,我也跟着平静地点点头。动身前,我先开口了。 「你们家除了你和管家之外,都有躲起来偷窥人的爱好吗?」 第79章 十五年前。 羽贺旗下连锁音乐教室有一处, 刚好在羽贺响辅就读的私立学校与羽贺家的中间位置。 那里的设备并不差,来回方便,羽贺响辅便决定在那个音乐教室里面要一个隔音房当做自己的练习室。 在进训练室之前, 家里人已经嘱咐过其他老师不要让学生打扰羽贺响辅练习。 他自己本身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或者说里面有一部分是羽贺响辅的意愿。 他并不喜欢和同龄人玩游戏,有时候和成年人说话反而会让他更加自在一点。 更别说,在他被羽贺家发现他有绝佳的音乐天赋之后, 羽贺响辅发现, 当他自己倾注全部精力和心血在已故父母钟爱的音乐上,他也能真真切切地感受父母的存在,留给他的爱与馈赠。 这份感情需要自白告解。音乐会替他说出他想要说的一切。他钟爱音乐。 第177页 音乐是他的全部, 不需要其他的东西。 事实上, 羽贺响辅也有想过自己要表现得合群一些, 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但每次想着跟他们在一起无意义地尖叫发笑, 就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又空虚又毫无意义。慢慢地从主动加入, 到随意敷衍, 再到毫不在意, 羽贺响辅干干脆脆地说出自己不想要。 羽贺家照顾羽贺响辅的婶婶经常说, 他不像是个孩子。其他孩子想要去玩的时候, 他总是在弹琴拉小提琴,他的生活好像除了音乐都没有办法融进去了一样。 羽贺响辅已经知道,他是真的热衷于此。 这是在他遇到榎本弘一之前所拥有的生活, 别人也无法理解的生活。 在羽贺十岁的时候, 他认识了榎本弘一。当时, 他就是个音乐初学者, 不知道音阶, 认不全乐器,对音乐教室的参与热情取决于他父亲会不会过来接送。羽贺响辅有时候去员工休息室里面打水,还听到有老师在说看榎本父亲对送孩子学音乐的态度,就知道他只是来找个能学东西的託儿所而已。 不过,很快接下来便是夸榎本弘一的话——「这孩子是有天赋的」。 羽贺响辅从五岁开始,便参加了无数国内外的音乐比赛,最不少见的就是天才。跟他一起同台竞技的人没有一个不曾被冠以「天才」之名。因此,对音乐教室里面的老师讲述的「有天赋的学生」,羽贺响辅根本没有放在心里面。 不过,说到底是别人说得多了,而羽贺响辅刚好有无聊的时间和想法。他临时兴起去了榎本弘一的教室。 那一次,小提琴教室里面刚好在教考级曲,老师心血来潮,让路过打水的羽贺响辅在教室里面演示一番。羽贺响辅原本想要拒绝的——浪费时间。可是当时羽贺响辅碰巧注意到老师教室门上贴着的学生名单,上面就有榎本弘一的名字,一时间就产生了和他见一面的想法。 不过所谓的见一面,羽贺响辅也没有要巴巴地对准谁,只是想到那个环境里面,感受整个班级的氛围。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如此出彩的话,那羽贺响辅根本不需要自己找,那人就会自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曲目放在面前,是巴赫的风笛舞曲。 羽贺响辅学习重心不在小提琴,但初级考级曲全都是考的指法和技巧等基本功。羽贺响辅并不觉得这有多难。 一曲小提琴曲结束后,羽贺响辅也不难从那些坐在小椅子的小孩反应里面知道,他们连自己的好歹都听不出来。只剩下老师对他的赞誉有加。 羽贺响辅自觉自己做了件无聊的事,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随便拉一下的程度而已。」他刚说完之后,就发现有个小孩用绿色的眼瞳一直盯着他。两人对上视线,对方也不躲闪。 意识到羽贺有些不耐的老师连忙安排最后环节——问问题,他开口问学生说道,有什么问题想要问的吗? 那个孩子才转移了视线,边抬手指着羽贺响辅,边看向老师说道:「他叫什么名字?」 老师明显有点头疼了,「羽贺,羽贺响辅。不是一开始就介绍了吗?」 「我没有听。」小孩的声音清亮脆生生的,听起来有些理直气壮,「羽贺你练这首曲子练多久了?」 羽贺响辅练小提琴并没有专门按照考级曲进行练,且平常重心也在钢琴,所以风笛舞曲曲谱摆在面前,他只是跟着拉出旋律而已,从来没有练过。这种程度跟他已经在学高等代数了,有人拿着基础的四则运算问他这道题他背地里偷偷练,做了多久一样。 「我练了一天。」 羽贺响辅信口说了一个答案。 「那我半天就可以拉出来。」 羽贺响辅觉得这件事很好笑。 这个班的小孩子才学不到一个月,总的练习时间估计也就是上课两小时,在家自己每天练一两个小时。光是音准就能把小提琴手练死。 风笛舞曲最大的特点是不断重复的低音,因此,对于新手最大的难度除了分弓和连弓技巧的掌握,还有一个强弱层次的表现——如何很好地处理由弱渐强在过渡到弱的处理中还要弄得音色干净。巴赫的作品是比较有宫廷色彩的,因此音色干净,节奏有弹性是基本要求。 羽贺响辅不认为他能拉好这首曲子。可这件事也没什么所谓,只是对方一副我赢定你的口吻,似乎把这件事看得很重。其实光是看对方的眼睛,羽贺响辅就知道这人是骨子里面很倔强。 「好。」 羽贺响辅打算敷衍一下他。 「你应战了。」小孩眼里闪着火光。 羽贺响辅陷入沉默,「……」 不,我没有。 羽贺响辅确实想过他会遇到榎本弘一,但他没有想过第一印象是这么个小豆丁,跟他最讨厌的那种吵闹的熊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榎本弘一第二天原本没有课,但是他还是背着琴盒敲响了羽贺响辅的训练室。羽贺响辅还在练琴,拒绝听他演奏,结果他说他可以在训练室外面等。羽贺响辅觉得他就是个牛皮糖,不给他一点教训,他还会蹬鼻子上脸。因此,羽贺响辅干脆把自己关在训练室里面,直到音乐教室只剩下最后一名负责关门的老师。 榎本弘一还坐在训练室门口的旁边的地板上。 「你居然还不走吗?」 「我拉完琴就走,省得我后天到音乐教室再拉琴,你说我偷偷在家自己练了好几天。」 第178页 「……」 羽贺响辅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搭理这个小孩,现在看他开始搬出小提琴,就知道这件事没完没了了。于是羽贺响辅直接说道:「那种不及格的成品也不会算是你成功的。」 「你听就好了,废话连篇。」 「……」 巴赫的风笛舞曲并不需要很长的表演时间,是非常基础的乐谱,但乐章后面有个分弓与连弓的理解难点。然而,榎本弘一处理得很好,非常流畅连贯。 最后留下来的音乐老师也认识榎本弘一,对他很是惊讶,「你昨天学的,就记下来了吗?」 比起这一点,羽贺响辅认识到,为什么老师们说榎本有天赋了。榎本弘一音准非常强。小提琴不像是严格遵循十二平均律的钢琴,光是一个音准问题就可以刷掉一批学小提琴的学生。音准差,事倍功半,音准强,事半功倍。 最最关键的是—— 「你模仿我的演奏方式?」 羽贺响辅连弓有自己的小习惯,但他发现这个习惯也出现再榎本弘一身上。 被说模仿的榎本弘一本人倒没有焦急生气慌张,一脸坦然地说道:「是老师说要记住你怎么拉琴的。我只是听他讲而已。你要是生这个气,去找老师。」 他记忆力非常强。 羽贺响辅确实觉得有点意外,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榎本弘一已经收穫了羽贺响辅的惊讶,得意地要对手口头认输,「所以,这算我赢你了吗?」 羽贺响辅从来不会和小孩子掰扯这些没用的事情,刚想随便应付一下。旁边的音乐老师就笑道:「羽贺君可不是你说想赢就可以赢的程度哦,榎本君至少还要练五六年,才能达到羽贺君的水平吧?前提是你如果有努力的话。」 这话下来,羽贺响辅心头起了不祥的预感,结果原本得意洋洋的小豆丁表情就垮了。 「什么?」 「……」 到底是什么给榎本这么强的自信,一首曲子就可以赢过他的。是因为只是个小孩吗? 榎本忿忿不平,「那你拿出真本事出来。我要挑战你,看你哇哇大哭。」 「………」 这个小孩又烦又讨厌。 羽贺响辅心里这么想。 * 从德国顶尖音乐学院以首席小提琴手毕业的羽贺响辅回东京第一次做表演时,没有想到多年后,会在音乐厅里面听到榎本弘一的名字。 分别的时候,都是孩子,比起说什么矫情的身不由己,倒不如说是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以前他们没有想过彼此还会有分离的时候,相处五年多,最长的一次分别也没有超过一个月。榎本弘一身边从来不缺朋友和拥趸,羽贺响辅有时候都会在想,要是自己稍微离开久一点,那傢伙也会有心急的时候吗? 应该不会。 因为榎本弘一的关系,羽贺响辅在十一岁的时候又转为小提琴手。那次分别,羽贺响辅没想过自己会突然在德国遇到憧憬的音乐学院教授,也因为按照长辈们的安排接二连三地参加了很多表演和竞赛,原本一个月的时间变成了三个月,三个月后又三个月。等羽贺响辅回去的时候,榎本弘一早就不来音乐教室。 听说他父亲去世了,他也跟着搬家,就此断联了。 羽贺响辅也花了很多时间都在看音乐竞赛方面的事情,结果发现只有那次自己怂恿他参加的竞赛消息外,他根本没有继续参加。 可能早就放弃小提琴了。 …… 现在重新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羽贺响辅意外又内心心绪不平,一方面既希望来的人是他本人,是为了他回来的这次演奏而来的;另一方面又希望不是本人。羽贺响辅还记得,他最后说不来教室的时候,音乐教室的老师曾见到榎本弘一把放在羽贺响辅训练室寄存的奖盃给扔了。 「……」 羽贺响辅犹豫了片刻,还是逼自己去找声音的源头。 以前羽贺听老人口里说一些认识的青年或者中年人和他们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时候,总觉得不可思议。他并不觉得一个成年人身上还能有过去的痕迹。 可看到榎本弘一的时候,羽贺响辅便相信了——那不是谎话。 这不是在说他长得跟过去一样幼态童颜,他就有青年的姿态,漂亮又张扬,只有他自己才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一样,坦然又从容地待人接物。他长成了羽贺想像之外,意料之内的人。 羽贺响辅大步走到榎本弘一的面前,如期等到了那句—— 「抱歉,我还是想不起你是谁」。 第80章 在音乐厅, 羽贺响辅不知道榎本弘一抱着什么目的过来的。 然而,出于对榎本弘一的认识——他本人在管理感情时都偏好一刀切,没有任何弹性处理, 羽贺响辅确定榎本一定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演出。否则,榎本弘一也不会留到音乐厅被他发现。 在心里犹豫了一下,和他搭话的时候, 羽贺响辅顺势尝试性地发出邀请——希望他过来看自己的表演。 这是对榎本弘一的试探。 羽贺响辅在想着,自己到现在为止在榎本弘一还有剩下多少份量。 榎本弘一很是不假思索,「有便宜为什么不占。」 羽贺:「……」 羽贺响辅和榎本弘一相处的时间很长, 对他的了解很多。 第179页 榎本弘一因为自小与成年人打交道的多, 所以他很多做法都是模仿长辈的世故圆滑。 羽贺响辅也知道榎本弘一要好的大叔朋友里面, 有人在教他怎么管理人际关系。听榎本弘一的转述,羽贺响辅对那人的印象是为人精明到就像是天体物理研所研制的时钟报时一样稳定又精准。长期和那样的人相处,不难想像榎本弘一有一天也会成为跟那位大叔一样擅长操控人心。然而相对应的,就是也是有这些复杂的因素存在, 榎本弘一面对牵扯自身问题的时候,反而更偏向小孩子那种不成熟也幼稚的做法,心理年龄很低。 羽贺响辅其实更偏向于榎本弘一会对自己说不用。有这样明显的心理否定防御机制,起码有在说明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 其实还是把他当做是自己重要的人, 不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所以做法不圆滑。 「有便宜不占」是一句隐而不喻的通知。 榎本弘一把他当做陌生人处理了, 示好照单全收, 但他会看自己的既得利益进行判断。果然, 在主办方安排入住后不久, 羽贺响辅就听说他和别的观众换了位置。 设乐莲希不清楚情况, 因此很担心自家叔叔羽贺响辅这样被人不放在眼里, 会产生心理落差。在后台休息室里面,设乐莲希说道:「叔叔要我跟那人聊一下吗?」 羽贺很快就说:「不用,是我自己太单方面装熟了。」如果在他开始为整个比赛落幕演奏的时候,榎本弘一直接二话不说就走了,那羽贺响辅只能说自己真的就是被当做工具人来用。 「那人就是叔叔在杂志上提过的另一个小提琴手吗?」 设乐莲希说的杂志,其实指的是羽贺响辅回日本后接受出版社记者的採访。当时记者是专门录音室採访的时候,注意到羽贺响辅练琴的时候会把节拍器打在后半拍。一般练琴者很少会这么做,因为这样很难感受到节奏。见羽贺响辅这样习以为常,记者就问这是不是他练琴的诀窍。 当时羽贺响辅说,他这样会给他一种在和另一个小提琴手合作一样。 记者来之前做过资料调查,羽贺响辅除了在交响团里面与别人集体合作外,只做独奏,没有做过双人演出。因此,记者还是针对技巧方面发起提问。羽贺响辅只是说这样练,可以注意到平常拉琴时没有注意到或者随便处理的弱拍。 记者得到了满足的回答。但高中生少女设乐莲希却不满足。她是知道羽贺响辅少年时期经常和另一个人一起练琴的,所以当时看到记者追问的是技巧,她就很想要自己就是那个记者,在那个时候当场直接问他「另一个小提琴手是具体的某个人吗」。设乐莲希不相信这种八卦没人爱看。 见自家小叔叔朝着自己看过来,设乐莲希心虚地说道:「因为听到你跟他说,他已经没有练小提琴的事情,所以我就忍不住跟着在想……」 「不用多想。」 羽贺响辅这个回答模稜两可,设乐莲希见羽贺响辅似乎不在状态,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她犹豫了很久,小心翼翼地说道:「听说叔叔以前在日本练琴的时候有个朋友,他很好吗?」 羽贺响辅想了一下,才对着设乐莲希摇头道:「没有,他很坏。」 调皮捣蛋又爱恶作剧,熟了之后的没有一个不会在提到他的时候,顺便说他几句坏话的。就是叫人头疼到很难说出好话,坏到感觉夸他都是在对不起自己。可他其实很慷慨大方,愿意对自己认同的人毫无保留地好。大家其实很喜欢他,就像喜欢那些少年动画里面无所不能,靠着这样无畏和智慧走遍天下的少年主角一样。 设乐莲希看到羽贺说完之后,他释然般地笑了笑,眼里透着坚定的光,像是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很快就让设乐莲希看到了形状。 演奏会因为炸弹犯的出现被迫中止。 羽贺的演奏也没有按照预期给榎本弘一表演。如果没有出巧合与意外的话,羽贺响辅和榎本弘一应该就没有任何交集了。于是设乐看到羽贺响辅要跑到一个陌生小孩家的生日会上参加表演,理由是看到对方小提琴有天赋。 这放在常人来说是不合理的,完全没办法接受的说辞。任何一个家长都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就放一个陌生人进自己家中,让他参与孩子的生日会。可偏偏说这种话的人有天才的名号,这种不与世俗处事价值观相匹配的举动就变得非常合理自然起来。哪怕其实在设乐莲希自己的经验里面,那些天才也都并不是电视剧或者小说里面说得那么有明显的缺点,他们既有天赋,还有高情商,处事比凡人要漂亮太多,可这也不妨碍她觉得羽贺响辅说这种话,好像没有什么逻辑问题。 直到人开车走的方向和榎本弘一离开的方向一致,她才发现——诶,不对。 羽贺响辅对榎本弘一太熟悉了。 他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习惯什么,不习惯什么。 如果他和过去十年前的他没有变化的话,羽贺响辅知道怎么和他拉近关系。榎本弘一对不过分招惹他的人一向没有太大的脾气,而且他的交友方式重点突出一个「懒」字。对方不联繫,自己就不会主动。如果要榎本弘一主动,就要有他感兴趣的事情勾着他。他就像是一条不会停止游动,连唿吸都被命名为「冲撞式」的鲨鱼。 生日会结束的晚上,羽贺响辅虽然没有得到联繫方式,但是还是知道了榎本弘一现在正在做什么,住在哪里。 第180页 羽贺响辅并不认为自己完全就是一头热,在做无用功。他这么想也不是因为自己确定一定会得到迴响,而是本身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必然就要付出努力。不想付出努力却还想得到别人的回应,这种属于自视过高的傲慢,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在告诉对方,我并不打算尊重人。 更别说羽贺响辅现在面对的人是敏锐的榎本弘一,而不是内心过于善良的某个人。他擅长看清别人的想法,面对心怀不轨的人从不会敞开自己的心扉,甚至连心思都不会放在对方身上。羽贺响辅不会让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 收到委託的羽贺响辅便把自己的生活重心调整在解答榎本弘一给的简谱数字上。这个很快就得到了回报——榎本弘一答应他一起去参加他大伯的生日会。他的性格并不喜欢让人吃亏,所以这个答案是意想之内。一切都在自己想法进行的时候,羽贺响辅甚至搬回了过去的想法,自己跟榎本弘一做音乐。 然而,当天遇到榎本弘一在警校的朋友,羽贺响辅突然产生了很大的危机感——这十年间榎本弘一早就变化了,但他还在想着对方还是当年那个会坐在木制地板上拉琴的孩子。 这个变化在近距离接触的时候,越来越明显。 羽贺响辅并没有太关注榎本弘一过去的事情。小时候听说过他说,他有跟着父亲一块查案,但没有想过榎本弘一会那么敏锐。 下车的时候,穿着西装衬衫的榎本弘一来了一句「你们家除了你和管家之外,都有躲起来偷窥人的爱好吗」。一句话就让羽贺响辅感觉到整个设乐家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叫人亲近。而站在设乐家红色虞美人花坛前的榎本弘一此刻就像是在名为「设乐家族」舞台剧的第四面墙的观众,游离在外,却又将一切收在眼里。 羽贺响辅:「……」 设乐莲希:「……」 管家津曲红生:「……」 榎本弘一笑了一下:「这是我准备在你们家讲的冷笑话,希望你们喜欢。」 设乐莲希突然能理解到自家小叔叔说的「这人很坏」是什么意思。而且最要命的是,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而是在众人全部在场的时候,他突然间又开口若无其事一般地说了这句话。 在羽贺响辅、设乐莲希和管家都陷入无语的时候,在场的设乐调一朗(莲希爷爷),设乐绚音(莲希奶奶),设乐降人(莲希父亲),设乐弦三朗(羽贺三叔),设乐咏美(羽贺三婶)全部陷入了僵硬的状态。 这种僵硬的情况连设乐莲希这个涉世不深的人都能感觉到不对劲。 就在设乐弦三朗率先发出质问时,榎本弘一微笑道:「抱歉,我的冷笑话冷到你们了。我只是想在短时间里面和你们实现破冰而已。」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帮忙演奏威廉退尔序曲的话,真的会相当应景了。」榎本望向设乐调一朗,继续用欢乐的声音,说道:「今天听闻是您老人家大寿。我思来想去,设乐家家大业大,以我一穷二白的身份买什么礼物,都显得廉价又俗气,又在给你们添乱。因此,我决定为您解决压在您心头最大的阴影——发生在23年前不仅造成贵府财物损失,而且还让您宝贝弟弟过世的盗贼案。也许您可能知道我会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我的名字。但还是请您接受我对您的敬意,在这里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榎本弘一,是一名侦探,最擅长的就是悬案。我这句话自己说没什么分量,但是我认识很多警察高层,他们可以帮我作证,也可以帮忙寻找线索。就算是五十年前的案子,我们也可以翻出细节来,所以您要相信我可以为您排忧解难。」 榎本弘一握着设乐调一朗开始发冷的手,笑意不减。 「抱歉,这不是冷笑话。您这样会让我有点下不来台的,稍微有点羞愧。」 设乐调一朗:「……」 设乐降人在这种尴尬的氛围里面开口,说道:「就算查到作案人,十五年的公诉期已经过了,那些人也不会受到任何法律的惩罚的。只是知道他们的罪行却无能为力,对我们家族而言,对于响辅来说,都是沉重的伤痛。我们不是不想查,只是已经没有意义了。榎本先生,你的好意,我们已经心领了。」 话说到这里,榎本弘一自己都精神了,握住设乐降人的手,开心道:「太好了。我过来的时候,还想过你们会不会其实不想再追究悲伤的过去了。听到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你们还是有心要查的。」 设乐降人一愣,看着榎本弘一松开自己的手之后,又纷纷和设乐家的其他人热情地握手。 「请你们不要担心。明年开始,公诉期就会被撤销。不管发生在多久之前的罪责都会被追究。你们设乐家的大仇将报,是不是喜上加喜!希望你们都会喜欢这份礼物。」 「……」 第81章 在设乐家一起用过晚餐后, 我临时被通知晚上干脆留下来过夜。我脑袋里面就有很多想法。 首先当然是——反正我晚上也要做调查,这晚上想要赶在门禁前回去,一定是不可能的了。然后我又在想, 明天如果要赶早操的话,我估计得四点半就得从设乐家出门。 我觉得我没必要那么累。 请假本身也不是大问题,我可以找鬼冢大叔请半天的假。我还能够睡个大懒觉。 第181页 只是没想到, 手机打通后,我才说要请假,就被鬼冢大叔拒绝了。 面对这种情况, 我丝毫不慌, 问道:「教官在警校里面允许抽菸吗?」 「……」 「校长知道吗?」 我说话有商有量, 绝不会欺负我们大叔的。 「你起码给一个合情的理由吧?」 「大叔你知道怎么写请假理由是最容易被接受的,你就帮我选一个。」 挂电话前,我还是顺便提醒鬼冢大叔在警校不要抽菸。我知道对他们老烟枪来说,吸菸已经是生活的主要部分, 就跟低头族已经移不开手机一样,要克服没有那么容易。可是,我该提醒还是要好好提醒的。 我请假过后不久,萩原研二就知道我晚上会住在外面, 打着电话提醒我, 因为关西学生到了,群里气氛明显有些变化, 最近有人在搞事。 「可能就是关西学生在里面闹, 不用管他。」 我想了想, 说道:「反正也没有人会特意回应的。」 「你怎么会突然想在设乐家过夜?」萩原研二好奇道, 「要是太晚, 没车可以坐回家的话, 我可以接你。你告诉我地址就好了。」 我说话之前,先留意周围,地面铺着会吸足音的地毯。这要是有人来靠近这里,我不一定会注意得到。 「上次听柳本说他家23年前出盗窃案,他们家都是受害者,我就想留下来帮忙查一下。查出真相后,给他们寿星当作礼物。」 「……这你就不怕查出来之后,音乐家会报仇吗?你那么信任那个人的品性吗?」 明明隔着手机,我却能感觉到萩原研二在我面前指指点点,就没差把诸伏景光的名字拎出来熘一圈。我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我知道我会把伤害降到最低的程度。 「我今天留夜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查案,只是陪他而已。」 我想了想。 「我一开始是听说他家的情况,觉得他会被欺负,所以过来撑场面的。而且我确实也没有钱买礼物,查案子对我来说比较容易。不过今天我来到他家,觉得有很大的问题——」 「问题?」 「他们似乎不欢迎我。」 我才刚说完,萩原研二笑得格外幸灾乐祸。我朝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有人偷偷躲着观察我。我假意试探了一下,他们几个人都有些心虚,让我觉得很奇怪。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 萩原研二很是配合,「你说,我猜不到。」 「我说我要帮他们家破案的时候,他们的手是发冷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萩原研二说道:「人在想迴避自己害怕的事情时,会无意识地想做出逃跑的动作。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腿部,手会跟着变凉。所以,你觉得他们对盗窃案有所隐瞒。」 「我确实怀疑他们与23年前的案子有联繫,有所隐瞒。往坏一点的想法走,我怀疑他们的案子是自导自演。」 萩原研二应该是对羽贺响辅的案子有所了解,所以我说什么,他都跟得上,不用额外多做解释。 「他们全家也不至于贪图小提琴的保险金。你是指——」 「羽贺的父亲被强盗打成重伤的案子背后应该还有没说清楚的真相。」我顿了顿,说道,「我认为他们和这件事有关。你知道他们有人偷偷问起我,羽贺父亲是在医院抢救两天后才死的,这强盗犯也需要对此负责吗?」 萩原研二倒吸一口气,说道:「他们心虚成这样吗?这样一问,不就直接在说自己是作案人了吗?不能这么站在犯罪者的角度问问题吧?」 听他这么说,我就顺便打个岔,「对,像你这样灵活的,一般就很难抓住把柄了。」 「我要是犯案的话,一定会被你抓住的。我还不至于蠢到那种程度。」 我觉得萩原研二这话就是在犯最大的傻,「我不查你的案子。警视厅的人也不会让我查的,所以你是不是会被抓的,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不会抓你的。」 萩原研二似乎不懂我在说什么,于是就在他不知道该接什么的时候,我继续说道:「…我当时就说羽贺父亲是送进医院不久就被确定脑死亡。你也知道吧,脑死亡不代表心跳就会停止跳动。但受害者确实无法继续做自主唿吸,只能靠设备来维持,保持心跳跳动以及正常唿吸。只要有那么一刻关掉设备,病人就会死。因此造成脑死亡也等同于杀人案成立。」 我补了一句,「设乐家的水也是很深的。」 「为什么警视厅会不让你查我的案子呢?」 …… 他从虚拟情境里面还没有出来吗? 「你问问他们。为什么要问我?」 萩原研二低声笑了一下,「抱歉,我目前有点自作多情。据我有限的经验和警察破案常识来说,犯人的亲友一般是警察的话,该警察是不被允许参与调查的,你是说我是你朋友吗?」 「…自作多情。」 「但我没有想到其他的答案,你不和我说,我可能就会只认为这是唯一的答案了。」 我说道:「这说明你很笨而已。」 我顿了顿,又大声地说道:「这有和我们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嘛?我说过我觉得设乐家有问题,你有没有在听?」 「我在听。那既然有问题,你要不要早点回来呢?我可以去接你。」萩原研二对我的态度完全不放在心上,「你把地址给我。」 第182页 「我才不给你地址。」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能出什么事情?总之就这样了,怀疑也没有用,我晚点还要收集证据。不和你讲废话了,挂了。」 我这一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和萩原研二说话,就是这样总是没完没了的。 设乐家晚上会举行一个家庭的小型演奏会,设乐家的人都会表演一个节目为设乐家的大当家当作自己的礼物。而我的礼物是不可能现在就可以兑现的,因此我就让所有当年涉案的人晚上都写一封回忆信。 我就像监考老师一样坐在旁边,跟他们每个人说不要互相交流,这样可以确保答案不会被诱导。但其实要是已经事先交流过的话,也没有关系。 这样方便我看到底有多少人写出现的视角是同一视角。我这样也可以知道,整个案子里面有没有存在很多的共犯。 有些人写得慢,时间就已经到了快睡觉的时候,于是我也不催促着他们快点完成,而是说明早早起也可以给我。 大家都是为了羽贺响辅的父亲! 我正打算睡觉的时候,羽贺响辅给我睡前准备了一杯热牛奶。我平常也不爱喝牛奶,但是羽贺响辅说的很厉害,产地,奶牛的生长环境和优点。最关键的是他说了一款我很爱吃的蛋糕的奶油就是这种牛奶做出来的。 于是我就跟着喝了,我本来就对羽贺响辅也没有疑心。 不过,喝完之后,我觉得今天晚上莫名困得很厉害,好像倒下去就会立刻陷入深度睡眠一样。 第82章 羽贺响辅在从德国回来之前,其实并没有和设乐家保持得多紧密的关系。只是每次年节,羽贺家都会固定安排羽贺响辅跟设乐家见面保持联繫。因此羽贺响辅即使与他们并不亲近,也知道他们是自己父母的亲人,知道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少数与自己由于血脉而保持着紧密联繫的人。 羽贺响辅的大伯过生日时,他每年都会送礼物,若是不与学业比赛冲突的话,羽贺响辅也会亲自和自家大伯见上一面。更别说,现在羽贺响辅和侄女设乐莲希这些年关系也逐渐亲近起来。这种活动也不再只是固定节目,多少有点探亲访友的感觉。 只是这次设乐家给羽贺一种极其刺骨的陌生感。 因为榎本弘一的到来,他们心墙高垒,仿佛羽贺响辅带的是令人胆寒的夺命杀手一样。见大家对榎本弘一冷处理,羽贺响辅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还专门为他们说话。 「可能是提到了敏感的过去,所以长辈们的情绪比较紧绷。」 说这话前,他们还没有开始晚餐,但客厅里面的已经准备好供给生日会享用的各式点心。羽贺响辅发现他们还专门烤制了德国有名的点心李子达奇(pumendatschi)——蛋糕胚上放了很多酸甜可口的新鲜李子。这一看就是为他精心准备的。羽贺响辅顺便把一碟李子达奇递给榎本弘一。 他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吊篮椅子上,一开始还坐得四平八稳,后来发现没人管他,他就自己开始慢慢地晃了起来。从他坐着的视角可以看到裁剪维持得精緻的园林,底下一片红如残霞的虞美人。 榎本弘一接过蛋糕的时候,羽贺响辅正打算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结果他反而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单手拉住羽贺响辅的手。这突兀的动作让羽贺响辅心尖一跳。 榎本弘一顺势说道:「你觉得我的手凉吗?」 因为他神情自然,羽贺响辅又重新放松了下来,靠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任由榎本弘一揉捏,「我觉得挺热的,怎么问这个问题?」 「我和你们家那些长辈握手的时候他们个个手冷得好像要冒冷汗一样。」 羽贺响辅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有所指向,刚想要发问,榎本弘一继续抬头说道:「我觉得他们一定不喜欢我。」 羽贺响辅有些哭笑不得。要是换做自己的侄女设乐莲希到了新环境,说周围的人不喜欢自己的话,羽贺响辅会知道她一定很难过,想办法让她释怀。可榎本弘一这么说,羽贺却觉得他乐在其中。 榎本弘一就像在捏玩具一样,继续玩着羽贺响辅的手。羽贺响辅的手就像天生设计好要来拉小提琴的一样,指节修长分明,小指尤为长,指腹、手指关节、手掌和手腕关节都很柔软温暖,连厚茧的部位都很好摸。 「话说我帮你查你父亲的案子,你好像对没什么反应?」 「可能是我已经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我并没有太多的怨愤。」 羽贺响辅回想自己的生活。「父母」对于自己像是一个标籤。 当所有人都有父母,而自己没有父母时,其他人会自我代入一般觉得很可怜,然而,事实上,羽贺响辅却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有所缺失,非常需要别人来填补。过去常听人说,父母给孩子最好的礼物就是彼此相爱。因此,从他人口里面得知有这样生死相随的的完美父母,羽贺响辅从未觉得有什么失望的。 他需要的关怀与爱都从羽贺家里面获得了。 到目前为止,除了在榎本弘一这里碰壁过,他一直觉得生活顺风顺水。 「如果能查到的话,自然是最好的,没有查到的话,我也不会介意。」 「话说,」榎本弘一开口的时候,就把羽贺响辅的手松开了,人靠着椅背慢慢地摇晃起来,道,「我有个同期,他的父母也是很早就过世了,可能是因为见过父母如何惨死,他一直都会对此耿耿于怀。」 第183页 「那肯定的。」羽贺响辅感觉自己的手被榎本弘一捏完之后就不像是自己的手一样,收回的时候,也不知道放哪里,最后放在口袋里面,面不改色地说道,「我父母的事情都是别人和我说的,周围的人也没有像是魔咒一样地提醒我得为父母的死亡求出个真相,所以我自己会看得很开。要是我知道我父母是惨死,我也一定会耿耿于怀。」 「那顺着你刚才的思路走,如果你知道你父母其实是被奸人所害,公诉期没有撤销,像是现在已经过了23年,你意识到你发现杀害父母的兇手还在逍遥法外,你会怎么办?」 羽贺响辅看见榎本弘一抬头看着他,却像在居高临下地审判着自己一样,思绪的流速和时间的流速脱节。羽贺响辅认为自己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答案——他首先认为不可能,但榎本弘一这样发话的时候,他意识到也许榎本弘一发现了什么事情。这样的念头突然间让羽贺惴惴不安。 榎本弘一这时说道:「我在说我同期,你自我代入想得太久了…」 羽贺响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刚才身体一直都保持着僵直,连榎本弘一的摇椅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他都不知道。羽贺响辅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是警校生,应该不会想到报仇的。也许他本人不觉得有什么,在外人看来,有仇难报,不就是相当于有苦难言吗?」 「虽然我是警校生,但要是我遇到的话,我会恨死那个人,会对他不择手段地疯狂报復。」 「……」 羽贺响辅惊讶地看向榎本弘一,榎本弘一理所当然地说道:「为什么不?有些人不做坏事,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或者他们内心过于善良,或者他们在意别人的目光。我的想法始终是这样的,当自己要决定做坏事了,就永远不要怕人失望,怕人恨。你要是怕人失望,怕人恨,那就一开始就不要做。我是不怕的。」 榎本弘一继续说道:「我字典里面也没有「对不起」。我要是伤害了人,我会对那人说,你就诅咒我吧,诅咒我不得好死。」他的表情轻松,羽贺响辅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他的这种坦然却是自己学不会的。 「所以你希望我…不是,我是说那个同期也报復吗?」 「不希望。」榎本弘一说道,「我会瞧不起他,也瞧不起你。」 「……」 羽贺响辅的瞳光不自觉地闪了闪。 榎本弘一说的话是冷酷的,是直白的,也是刺耳的,但是羽贺响辅却觉得里面透着榎本自己的温柔和规劝。 「你们两个都是属于那种杀敌一千,愿意自损八百的类型。看你们报復一点爽感都没有,别人看了都会觉得莫名其妙的程度,你真的希望,我会觉得你们好厉害吗?我连见到,都要绕开走。」榎本弘一还跟着夸张地挡着眼睛,好像他们真的在路上碰见了,他一脸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 这话听完之后,羽贺响辅有口气上不来,只是盯着榎本弘一重重地嘆气。 榎本弘一在一边笑,接着才开始吃李子达奇,欣赏羽贺响辅被自己堵得没办法多说。 「好吃!」 羽贺响辅看着他吃几口后,想着换个话题,就顺势问道:「你说的那个同期,是今天遇到的那个吗?」 「不是,是另一个。」 「…你的朋友真的多,我每次看到你,你身边都是不一样的人。」羽贺响辅不想太显得自己在意这件事,便拿着长辈一样的口吻,说道,「这么多和你一块玩的人里面,你最喜欢谁?」 榎本弘一开口便说,这是一个引战的话题,他一般不会让人有机会问。但谁问这个问题,他就会说—— 「我最喜欢你」。 「听起来心不诚。」 「但对方会高兴。」榎本弘一说道,「如果你说那么多人里面,我最喜欢谁,我说我最喜欢你,你不会开心吗?我小时候可是因为这样说,获得了很多糖果的。」 羽贺响辅原本想拒绝的,但确实不妨碍他高兴,「你想讨我开心的做法会让我开心。」 「你这样的人出门在外,是被只会讲甜言蜜语的坏人骗的。」 「你吗?」 榎本弘一笑道:「怎么不是呢?你八辈子都不会遇到像我这样心眼坏透的人。」 从露台回去之后,羽贺响辅发现,自己与刚进露台时的心情变化了很多。原本他是在担心榎本弘一注意到周围的紧绷的环境会不自在,如今仔细想想,在意周围不对劲,因此感到不安的人是他自己。 这次晚餐是预想可见的不太平。 榎本弘一在众人用餐的时候,就开始讨论当年的案件。由于开场的时候,他就要徵求大家的意愿。因此就算是他们本人不愿意,碍于礼节和涵养,又不想落人口实,落下把柄,他们中没有横冲直撞地开始发怒。 二十三年前入室抢劫案的发生的时间同样是在设乐调一朗的生日会上。当时生日会上出席的除了寿星和受害者之外,便是设乐绚音,设乐降人,设乐弦三朗和设乐咏美。案子发生在设乐弦三朗和设乐咏美离开后,有强盗来偷设乐弹二朗给寿星的礼物——价值高达1600万美金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 听完简单地陈述之后,榎本弘一便说道:「当时来了多少人?是男人为主还是女人为主?从哪个方向突然出现的?警察过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指纹或者毛髮吗?当时是哪个警察负责这个案子的?那个盗贼怎么拿错小提琴的这个过程可以仔细跟我讲一下吗?」 第184页 「还有,我觉得奇怪的一点是——为什么强盗要在设乐弦三朗和设乐咏美离开后出现呢?他们如果是有目的来偷那把琴的话,假设他们并不知道这把琴是生日礼物,那么他们目标只有设乐弹二朗而已,选择在车上动手,或者回到设乐弹二朗家里面会不会比较好下手,而且更有充裕的准备。如果他们知道这是礼物,那么是不是等到生日会的人员全散了,会更好呢?」 「再来,为什么设乐弹二朗会把价值高达1700万美金的小提琴送给你们?我有一条可靠的消息来源,说的是——设乐弹二朗与设乐调一朗先生关系并不是特别亲密。我宁愿相信这遗留在世,仅有几百把的珍贵名琴是留给他宝贝儿子的,也不太相信这是给您的礼物。」 榎本弘一看向设乐调一朗先生说道:「抱歉,抱歉,我平常最喜欢的是类型小说,容易把人往坏的方面想。这么贵重的小提琴对我来说就像是几套小房子了,所以很好奇,明明关系不熟的你们,为什么他会送你这样的贵重的东西?他欠你钱了吗?还是他需要您身上的骨髓或者肝脏来救命?」 设乐降人首先爆发,「你、你知道我父亲今天生日吗?你知道这些话对他老人家来说,就是在他胸口上插刀吗?!你怎么能这么污衊他让老人家呢?」 榎本弘一抬起手说道:「抱歉,我以为你们愿意让我问的。我以为我越积极,你们会越开心,因为这可是价值1700万美金的命案。」他刚说完,就向羽贺的方向望了一眼。 羽贺响辅在他的盘子里面放上烤肉片,凑过去跟他道:「专心吃饭。」 「哦。」 羽贺响辅再次看向自己的亲戚,脸上虽然还带着温柔的笑意,但是明眼人看得出他眼底的冷淡。 设乐莲希在晚餐散场的时候,专门找上落单的羽贺响辅。她在饭桌上就已经感觉到榎本弘一有针对的发言,这完全是在以他爷爷为嫌疑犯进行推论的。设乐莲希在饭桌上并不愿意表现出来,毕竟这是她小叔叔的朋友。可是现在看到小叔叔那么冷淡的表情,她真的很不安。 「叔叔,你也认为我爷爷是犯人?」 羽贺响辅看向设乐莲希来的方向,廊道上没有任何人,便说道:「我并没有相信大伯就是犯人。我也不愿意相信23年前父亲的死跟设乐家任何人有关。可是弘一说的事情有奇怪的地方吗?」 设乐莲希有些害怕,她从没有觉得羽贺响辅如现在这样陌生。「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爷爷是无辜的。」 羽贺响辅说道:「我也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同样的,我也相信弘一。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设乐莲希突然间觉得自己说不出「想」这个回答。 ※ 深夜一点钟。 设乐别墅客房的方向发生了火灾事故。因为发现的时机太晚了,而设乐家的别墅又比较偏僻,等消防车过来的时候,火已经把客房所在的那层楼烧没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地往外吐着火舌。设乐莲希看到自家的爷爷、爸爸、三爷爷,三奶奶和管家们都在,而自家的奶奶站在琴房里面抱着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面容空洞地看着火灾。 设乐莲希没来由地产生一种看到殭尸一样的恐惧感。 晚上的时候,奶奶让设乐莲希给羽贺响辅和榎本弘一送热牛奶。设乐莲希并不想见榎本弘一,她总觉得那个青年很可怕——不把别人放在自己的眼里,肆无忌惮地行事,而且又那么轻而易举地把人看得透彻。可设乐莲希还是喜欢自己的小叔叔羽贺响辅。她从小就以他为自己的榜样,自己的偶像,自己的目标看待,她希望能和羽贺响辅亲近起来。 叔叔能愿意留下来住一天晚上,对她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现在设乐莲希都在打着冷颤,明明自己的脸都被火燎烤得像是发高烧一样的滚烫,心里面不祥的预感和可怕的猜测都在侵蚀着自己的神经。 她没有见到叔叔和榎本弘一出来。 叔叔和榎本弘一这么大的火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睡得有那么熟吗? 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她带过去的牛奶里面有问题吗? 是奶奶在里面下药了吗? 「我叔叔和我叔叔的朋友还在客房里面。」设乐莲希抽噎着,有好几次脚步都往前挪动了,都被自己的爸爸拉了回来。 「火势太大了,没得救了。放弃吧!」 设乐莲希甩开自己父亲的手,愤怒地喊道:「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与其是对着自己的父亲发怒,设乐莲希更气自己无能为力。她根本不敢深究下去,她宝贵的家人为了隐瞒真相,会选择杀人灭口。她有勇气去跟警察说明这种情况吗? 她光是想到自己家人有罪都害怕。 她有勇气跑到警察面前去质疑这件事吗? 她是不是在无形之中给她的家人做了帮凶? 设乐莲希捂着脸瘫坐在地上哭泣。 「可能是没有灭的菸头导致的火灾……」设乐降人抱着自己的女儿说道,「这个火灾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怪自己。」 设乐莲希怎么也推不开自己的父亲,沉默良久说道:「爸,我想报警。」 设乐降人心神顿时跟着一震。 「我觉得可能不是意外火灾,我想跟警察调查清楚真相。」 第185页 「莲希,你在发什么疯?这有什么真相可以调查的?」设乐降人摇着设乐莲希,让她清醒过来,「你这是魔怔了吗?」 津曲红生管家在旁边已经低声开口,道:「我已经报警了。」 设乐调一朗见自己的儿子失态,望向管家,开口说道:「出现火灾这么大的事情,原本就是应该要警察参与的。」他的声音又轻又沉,有着说不出的疲惫,也有压制。 设乐降人这才闭上了嘴巴。 津曲红生平静地纠正道:「报警的理由是杀人未遂,是榎本先生委託的。」 「榎本?」设乐莲希惊讶地看向管家,「小叔叔…他也没事吧?」 「他们两个正在车子里面休息。」津曲红生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刚给他们做了拉面当夜宵过去,榎本先生说他太困了,得吃点东西才能精神一点。」 这句话结束不久,警车的警笛声也跟着响了起来。为首的目暮警官带着几位警官一路直奔向设乐一家,亮出自己的警察证。 「收到受害方的录像,喝剩的牛奶以及管家的证词,请设乐一家都和我们回警视厅参与调查。」 在火光中,设乐一家人的面孔一片惨白。 ※ 警车不远处就是羽贺响辅的车子。 警车怎么来到这里,下来时警察们是什么样的脚步声,离开时他们带走了多少人,他们的声音,他们的脚步,熟悉又陌生,就像是不协调的音符加入夜曲中,乱人心绪。可是羽贺响辅强迫自己全部听完,这样才能彻底地拨乱反正,将所有的不和谐全部剔除。 榎本弘一没有说,但是羽贺响辅都能觉察到他们太心虚,所以才心急了。 榎本弘一在昨晚审问下来之后,果然让设乐家产生了危机感,他们五人在屋子里面产生了争吵。管家津曲红生原本是照顾羽贺响辅的从设乐家来的管家,只是羽贺前往德国学习之后,她又再次回到了设乐家侍奉。试探出管家津曲红生是站在羽贺响辅这边后,就开始让她负责留意大当家的反应。若是有什么不确定的情况,她可以随时录音录像保存。 起初,津曲红生并不相信榎本弘一的为人,并不愿意配合。但榎本弘一说了这么一段话,「我过来的时候,你是这么对我说的吧,「这就是少爷说的榎本少爷吧」。所以,我相信你。」 在其他人都对自己冷漠的情况下,只有管家津曲红生称唿自己「榎本少爷」,而且管家津曲红生明明是在设乐家长期侍奉,却还是喊羽贺响辅「少爷」,而不是「羽贺少爷」,这也说明了对方对羽贺响辅的态度十分亲近。这就已经足够得到榎本弘一的信任了。 接下来,果然就如榎本弘一说的那样,设乐家对多年在这里工作的津曲红生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防范。他们因为被榎本弘一逼急了,有些人想要自首自白,获取原谅,大事化小。事实上23年前,设乐调一朗在自己的生日会上看中了设乐弹二朗的小提琴,还企图用假的调换,结果被发现,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设乐弹二朗不慎踩空摔下楼梯,原本及时抢救还来得及,但设乐调一朗为了把小提琴占为己有,选择视而不见。当时成为他们帮凶的就是四个想要随时借用这把名贵的小提琴的人。 现在被逼紧了,再来他们现在的名声也不是二十三年前的自己能够比得上的,是不能沾上任何污点的。更别说,设乐莲希的奶奶已经认为这把琴就是自己的,根本不允许琴被夺走。所以他们打算就像是二十三年前一样做一场事故,让榎本弘一和羽贺响辅彻底安静下来。 …… 榎本弘一也不着急他们做坏事,先用手机的摄像头拍下他们偷偷在自己和羽贺响辅的房间里面的所作所为。 他们太急了,连给点耐心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给人心理准备。 真是没意思的人啊。 榎本弘一转过身看同样坐在车后座,全程保持沉默的羽贺响辅。羽贺响辅感到肩膀上一重,下意识地去看榎本弘一。 「嗯?」 榎本弘一学着他说话,「嗯。」只是把语气转成了肯定的语气。 「……我没事。」 「说十次怎么样?我给你打拍。」 「什么啊?」 「预备备——」 羽贺响辅想起过去为什么会和榎本弘一亲近起来的事情。这只是一件小事,羽贺响辅有一次练琴练得很晚,训练室里面空无一人。羽贺响辅很少会留意这些事,但是那天打开训练室的门时,却有强烈的孤独感。这种情绪也许是日积月累,已经到了临界点,所以不合时宜地爆发,也许就像是突然被触动了,羽贺响辅一时间有点不太适应,刚出门口,就看到似乎暂时还没人来接的榎本弘一坐在台阶上。 「都已经晚上六点半了,你爸爸呢?」 「在车上。」 「那你在做什么?」 「最近这里人贩子很多,我在抓人贩子。」 「就你?」 「要我爸爸送你回去吗?」 「我不用。」 「说十次怎么样?说了十次我就信你。」 「……」 「走吧!」 榎本弘一直接拽着他走了。 他真是怪小孩,总是这么横冲直撞地闯进自己的世界里面。 很多很多时候,羽贺响辅一直都在觉得是自己在容忍这个调皮捣蛋的人,但其实真实情况是反过来的。羽贺响辅很想别人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一点。 第186页 …… 羽贺响辅突然有个想法,有个现在就非得实现的想法。 他问,弘一,你想现在去看猫吗? 第83章 设乐家对于那把1700万的小提琴执念太深。 同样的, 事到如今,他们的名声跟珍贵又脆弱的古董一样被保护得不得了,因此设乐家居然以为可以重演23年前瞒天过海的剧本——他们让对羽贺来说戒心最低的设乐莲希来送下了药的牛奶, 之后又用持续燃烧的菸头制造火灾,再把房间制造成密室。 如果我对他们没心眼的话,估计可能着他们的道, 但我一开始来的时候,就觉得设乐家是来欺负羽贺响辅的,从来都没有把他们当做好人来对待。因此, 他们的设局不过是漏风的墙, 看起来无懈可击, 但其实千疮百孔,全是可笑的破绽。 羽贺响辅是属于内敛型的性格。 我原本想的是我威吓他们,让他们不要把任何心思打在羽贺响辅身上。平安地度过这一天之后,羽贺响辅继续忙自己的工作室, 和设乐家井水不犯河水。待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地,他可以用最充裕的时间去处理我已经铺设好的最小的心理落差。我的设计思路和应付诸伏景光的事情一样——尽量不引起任何受害方不平不宁不安的「水花」。 结果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 羽贺响辅深夜驱车回家去了,就是他之前说的工作室。 他买的是复式公寓,不仅打通了上下层, 连左右公寓也跟着买了下来。左边的公寓作为工作室, 有一扇打通的门可以来回。他直接带我见他的猫——它就是一只毛球球,习惯性地待在他床上睡觉。他的床垫超级低。整张床的高度还没有到我的膝盖, 但是非常大, 光是枕头就有六个, 两个超大的, 两个一般大的, 还有两个小半大的, 摆得跟酒店一样。 「你可以摸它。」 「……」 我没动,是因为我在想这床让我从头到尾滚一圈需要三秒还是五秒,「叫什么名字?」 「itchy。」 这名字让猫看起来比想像中的还要叫人发痒。 羽贺响辅给我看的时候,只是开了小夜灯,没有把灯完全打开,我也看不清猫是米黄色的,还是白色的。我第二天在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全身白色的长毛,因为那只猫的腿短,它就像是在地板上匍匐前进的软塌塌的小毛球。见人也不怕生,它见到我醒了,还抓着沙发爬到我胸口上,然后坐定,趴好。 我想起了《龙猫》里面那个小姑娘趴在大龙猫身上的场景。 它这样让我不舒服,我翻个身,把它甩了下来,撑着下巴问道:「它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因为客厅直接连着完全开放的厨房,所以我说话的时候,我确信在厨房的人是听得到的。 羽贺响辅早就醒了。他在厨房叮叮咚咚烤全麦面包,切水果,煎烤鸡肉的时候,我为了避免要跟着做早饭,一直在客厅的沙发上装睡。直到那团小毛球从房间跑出来为止。在羽贺回答之前,我又说道:「话说,我可以叫小东西「小拖把」吗?」 羽贺响辅果然听得到,他有条不紊地一件一件回答我说道:「它是个男孩。如果它不反对的话,你可以这么叫。」 我觉得小拖把搭上这么不负责任的主人是它的不幸,但我没有同情心地揉着它的小脸颊,郑重其事地公布,「好的,你叫小拖把了。」 小拖把软得不行,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就在我正在给它想办法扎一个朝天辫的时候,羽贺响辅通知我说道:「你如果醒了的话,可以先去洗漱,然后趁热吃早餐。」 「好。」 因为我请了半天的假,所以我磨磨蹭蹭到午休的时候,才回警校。羽贺响辅在校门口问我周末有没有时间,他最近应该会一直在日本东京。当然,他也告诉我如果之后,他出差的话也会提前先讲。我记得这周末就是体育祭了。不过警校的体育祭不是给家长看的,是给教官,警校管理层,警视厅管理层看的,但对于警校生来说,就是关东关西之战。 「我这周体育祭,下周你有空再约我吧,我一般晚上也没有事情,你要是想找人吃饭,也可以找我,也不一定要在周末见。」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跟他摊开手,要他手机说道:「案件有什么进展,或者细节不清楚,你有任何想问的问题,你可以直接问目暮警官本人。关于法律问题,你有什么不清楚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个律师。剩下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以再来问我。」 在手机里面录下目暮警官和妃律师的联繫电话后,我才跟他说道:「你跟他们说你认识小弘就好,他们就会多照顾你的。」 我说完之后,才注意到刚才他还有话想要对我说,结果被我打断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还没有给我联繫方式。」 「你自己在联繫簿上面自己找。」 这种事还用他开口问。 羽贺响辅愣了愣,接过手机之后,很快就找到联繫簿,上面有因为是数字而自然置顶的联繫方式——「1」,我看到他发现了,便说道:「是不是超明显?」 羽贺响辅低头笑道:「你真的很聪明。」 「这用你说?」我得意得就差长出尾巴,左右来回摇了。 「你们警校很严的话,我如果中途打电话,你是不是接不到?」 第187页 我想了想,说道:「那就没办法了。你要是有急事的话,你就在门卫这边找我,他们会通知教官来找我的。」 「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 「没办法,我还有三四个月才读完警校。」说到这里,我拍了拍他的车顶,说道,「你要是早点来挖墙脚,我就跟你混了。这件事还是得怪你!」 「那现在还来得及吗?我给你拟工作合同。」 我瞪着他现在说这些风凉话,说道:「我都吃两个多月的苦啦,你现在说这种话,那我不就白干了吗?而且,我有好多事情得做,现在还不是享清福的时候。」 羽贺响辅便说道:「那你需要帮忙的话,我随时可以帮忙。我还是认识很多媒体的人,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诶——你要是去求人,我可是不干的。别人上赶着来求你帮忙,你顺便蹭一点边际效益,那我就找你。」 羽贺响辅一听完就笑了。 「我知道了。」 「听听你这句话,在笑之前,我保证你不知道。」我要批评他。 我才刚说完,我身后就传出松田阵平提高音量的大嗓门,「榎本弘一,你这话是要说到明年,是吧?」我回头一看,看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三人都在校门的铁栅栏另一侧。看起来好像是等了好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确实也说了挺久的。 和他道别后,我刚要向他们方向走过去,羽贺的声音又冒起来喊住我,说道:「你们警校能带零食吗?」 羽贺在车子里面翻出了一大堆外国进口的巧克力球。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不能。」我义正言辞地说明警校的严规铁纪的同时,我把我的裤子口袋撑开,继续说道:「不过,有人偷偷往里面放的话,那我是不知者无罪。」 于是,羽贺响辅朝着我的口袋里面放了一个巧克力球。 我的眼睛跟着睁大了,「我口袋那么大!」 明明都可以装七八个巧克力球了。 我昨天晚上在他家洗澡换了衣服,现在回来穿的是羽贺的白t恤和运动短裤。 那口袋可以装很多东西的好吧?! 「那你不要分给别人,我就给你。」 「我自己都不够吃。」我催促道,「多给我一点。」 我觉得羽贺响辅真是天真,居然还会想我分食?我又不是拿到一大桶巧克力球了。 跟他说再见之后,我很快就进校门,和他们三个汇合。我对他们在校门口等我的既定事实有一堆的问题想要问。比如说他们是因为巧合才刚好出现在这里的,还是因为他们听说我昨天晚上遇到了案件,想要打听清楚情况,又或者—— 「昨天晚上学校有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萩原研二果然很敏锐,说道:「你不在学校,也能知道学校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摇着手机说道:「你昨天晚上不是在群里面讲有人在搞事情吗?所以,我留意了一下。毕竟有人在说我的坏话,我总不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这句话说得也没有错,萩原研二也挑不出错误,可他表情还在说我有问题。 「所以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诸伏景光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很大一部分的关西学生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我们和班上的关西学生打听了情况。」 不同班的关西生和关东生相处模式不太一样。我们班的关西学生不会像其他班的一样,把跟自己同班里面的关东生的关系弄得水火不容。 「白鸟同学说,有几个班的学生从可靠渠道里面听说「榎本弘一」会半夜偷偷在学校b-2训练场吸菸,他们就偷偷去围堵了。」诸伏景光看向我的方向,继续说道,「这个可靠渠道应该指的就是我们的群里面的某人说的话吧。」 诸伏景光就差点名道姓了。 我拍着额头,帮忙回忆道:「就是有一个人说「榎本弘一爱在学校b-2训练场的小树林里面吸菸」,然后底下柳本和南川以为泄密了,就堵住大家的口说「这是不可以说出去的」,「大家都假装不知道」「小心你们的发言」之类的吧,然后群里面很多人就跟着配合说「知道」的那个吗?这是前两天的事情了吧?」 我问:「所以,真的有人过去了吗?」 松田阵平直接把我看透了一样,「你可以直接把『吗』去掉。」 「临近体育祭,关西学生就想要搓搓我们的威风啊,」我抱着手臂说道,「哎呀,哎呀,他们怎么就这么坏心眼呢?大家互相宽容包容嘛。」 松田阵平开门见山道:「你故意让他们半夜在那里不睡觉蹲守的吧?」 「我怎么会是这种坏心眼的人呢?」我捂着胸口,顺便吃了一颗巧克力球。 萩原研二应该和他们一样都是刚得到消息,现在才开始展开讨论,说道:「关西学生喜欢冒险有爱逞强,越挫越勇,做事又积极大胆。如果只是被耍了的话,他们没有必要那么战战兢兢的。他们一定遇到的是让他们害怕的事情,才会有这种反应。」 萩原研二看向我,「你昨晚又不在,你做什么让他们突然间性情大变?」 我可是相当无辜啊,「我怎么知道呢?」 三人齐齐不再掩饰了,直接要用视线把我的脸烧出六个洞来。 第188页 我想了想。 嗯…… 「应该是他们在那里碰到我们亲爱的教官们偷偷抽菸了吧?」 我试图用「吧」这样可爱轻松的口吻来缓解事情的严重程度,但显然这也不可能改变事实。 这句话刚结束,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第84章 我一路边走边吃巧克力球。 我一般很少会含着糖果, 让它从大变小,从小变无。我总是会先一口气把糖果咬碎,再慢慢吃。像是棒棒糖也一样,我觉得反覆从嘴巴里面拿出来很不卫生, 也会跟着一口气咬碎, 但那根糖果棒还是会留在嘴巴里面装样子。 巧克力球是完全用可可做的, 完全不硬,一咬就碎得差不多了。我吃得飞快。 松田阵平问我,我和那个音乐家关系是不是以前就很好的? 我觉得这已经显而易见了吧。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回宿舍换警校的制服时, 萩原研二开始进入正式的主题。他问我, 我是不是在这个警校已经没有在意的人了。教官们会相信学生是无意间正好撞见教官们抽菸的吗?关西学生们态度大变, 一定是被教官们抓住了, 这样问下来—— 就算关西学生们自以为是被坑了,但教官们也一定会想到是我在里面捣的鬼。 「你真不怕教官们有一天会恼羞成怒吗?」 我觉得话是这么说吧。 我还没想过这样的事情, 因为在做事情的时候, 我也能感觉得到别人的情绪,尽管我并不是想理会,可我还是会自己下意识地控制这里面的度。 我觉得萩原研二应该是想说过,不怕教官们有一天会讨厌我吗?到时候我不会懊悔或者难受吗? 我其实是这样想的,如果他们讨厌我了, 那我也不会再喜欢他们了。可是这样干脆利落又没有温情的话,和在场的他们价值观不一样, 所以我也不想引发无意义的争论。 我插着口袋, 歪头敷衍道:「不会吧?」 再来能和我相处下来的人早就习惯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意外和厌恶。而不喜欢我的人早就和我保持距离, 从我面前消失。我性格强烈到如同黑色和白色两种鲜明又极端的颜色摆在面前, 别人都不会有做错选择的时候, 那些虚情假意的人更不会被我放在眼里。 「……」 「该如何说呢?就像诸伏、萩原和松田你们有一天对我说,啊,仔细想想,榎本弘一真的做太多讨厌的事情了。他现在做的恶作剧太不知分寸了,真的讨厌,让人实在喜欢不起来了。现在要我对此做出反应的话,我会在想,从一开始,我们本来就不是在做单向选择。」 「而是我选择了你们的同时,你们也选择了我。而我又不会有错的时候,我更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所以,我不怕他们会恼羞成怒。我也不怕你们有一天讨厌我。但凡真的有在了解我的话。」 松田阵平比较直接,说道:「你这整段话下来就是说,你很棒,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不喜欢的人就是不了解你多好一样?」 我确实很自信,更别说经歷了羽贺响辅的事情后,我对自己超级膨胀的,就差跟氢气球一样飘起来了。 话大概是这样的说的吧… 好运是有限的。 我回宿舍的时候被搜身了,宿舍老师当着诸伏景光他们三人的面把我没吃完的巧克力球没收了。回到教室的时候,鬼冢大叔把我单独叫到办公室,把我的作案工具——手机没收了。 「不应该给你配手机的。」 「……」 见我不说话,鬼冢大叔嘆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能这么过分,有些教官都知道是你捅给学生知道的。教官们可不是让你拿来当刀使的,你这样,有考虑教官们的立场和想法吗?」 我举手,「我有个地方不理解。」 「你说。」 「可是,教官们总是明里暗里说两校的荣誉之战,不也是把两校学生当枪使吗?所以,教官有特权吗?」 「…………总而言之,你不能要回你的手机了。」鬼冢大叔拍着桌子,「嘭嘭嘭」地重振教官的威严,「你听到没有?」 我再次举手,「但是关西学生一直在欺负我。我该怎么办?直接告诉教官,他们一定会说我在利用教官们行使特权,他们还会瞧不起我。我其实是很难过的。」 「…小弘,你原来是这么想的吗?」 「我也不想任何人受到伤害,才会用这样的方法。」 鬼冢大叔嘆了一口气,正要说话,越智教官重重地咳了一声。鬼冢大叔顿时就像是被人唤醒一样,打了一声激灵。 「不行,不管怎么样,你这样子是不对的。」鬼冢大叔连理由都没有给,就直接批评我,「手机给我,首先你要退群,不准继续搞这种煽动别人的活动。」 啊,果然关西学生把群里面的消息都说给教官们听了。 不过被追问起原因,这个获取消息的渠道自然而然也要对教官们说明清楚。虽然没有如关西学生预想中的那样,已经搜集到足够的罪行,但他们也让教官们意识到警校这个百人群的破坏力和危害性了吧? 「退了就可以要回手机吗?」 「我没这么说。」 「鬼冢大叔,昨天晚上我差点死了……」 第189页 鬼冢大叔立刻震惊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怎么回事?」。我继续慢慢地说道:「要不是能及时报警,我就已经死于非命了。你不知道这支手机救了我一命,我已经离不开我的手机。我一感觉失去它,我就会很没有安全感。」 因为我虽然还是想要哄骗鬼冢大叔,但我想着他要是能发现我说的是假话,又被我气到了的话,我也会觉得很有趣。所以,我并不想要做假哭的动作。 越智教官见鬼冢大叔真的太好被我摆平了,直接把我的手机收起来,说道:「不管怎么样,先去退群,然后手机要被扣留至少一天,做为惩戒。」 「好吧。」 其实我对手机没什么执念。 我把管理权转给了柳本,我就退出了这个百年大群。我退出的时候,心里在想,这怎么说在设计关西学生们抓包教官们抽菸的事情,应该算出我至少有两个号吧。一个是群主号,另一个号负责在群里面搅浑水。 不过教官们好像没有推出这一步?还是在睁只眼闭只眼呢? 我正常回教室上课的时候,心里想着教官们是在抽菸的时候,被那群关西撞见的吗?但不管怎么说,教官们的反侦察能力应该不至于让他们这么松懈,被一群年少气盛的学生们抓住把柄。从结果上还是能够确定,关西学生们应该是撞见教官们了。 不然这会很难解释为什么关西学生们心里面十分惶然。 我今天到教学楼的时候,都觉得走廊安静好多。我在去鬼冢班的时候,特意在路上晃了一圈,想想有没有能够抓到上次和我搭讪的大泷,问一下昨晚的详情,结果没有抓住人,反倒被一个细眼的京都人抓住了。 我记得那个人好像是在上操的时候截胡其他人与伊达航的绫小路文麿。他站在我面前,冷淡地开口说道:「我想单独问问榎本弘一在校门殴打市民的前因后果,你跟我来。」 他说完之后,直接转身走到角落处。 其实我有点惊讶,关西学生在被我这么玩了一下,应该至少已经从教官嘴里面知道榎本弘一长什么样子了吧。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吗?! 请不要这样卖蠢吧。 不会真的不知道榎本弘一长什么样子吧? 我看见他自顾自往前走的时候,就站着没动,直到他发现我没有跟上他的脚步。绫小路文麿蹙起他很有特色的的眉头,对我「慢一拍」的反应非常不满。 「你过来。」 「为什么我得过去呢?」我抱着手臂,歪着头看他,「你要是有事要找我帮忙,至少求人的态度要摆出来吧?」 「……」 绫小路文麿抿着嘴唇。 第85章 见对方不动, 我也没有陪他的耐心,抬步就往教室的方向走。 我临时被收走手机,说是要扣留至少一天,那起码得明天晚上才能拿到手。事实上, 我过去的生活就很少用手机。我就没有依赖手机生活的习惯, 原本对此也没有什么所谓。可偏偏我在想羽贺会不会想联繫我, 却找不到我的事情。 好吧好吧…… 我下午放学之后,给他打个电话。 我刚进教室,就看到我们班正在搞班旗。我上次对此的印象里面还停留在一个设计概念上, 现在已经有一面旗子的雏形了。班长和降谷零就站在讲台附近, 旁边是一个打开的盒子里面全是纸条, 而背后的黑板已经擦干净了。这看起来他们刚弄完选票。 伊达航见到我, 抬手便招唿我说道:「班上就差你一票了。要是你觉得可以的话,我们就把设计图发给教官, 让他们去做。大概两天之后就可以做好了。」 我看了一眼活动班旗, 大字标语写着「樱花烂漫」,小字标註写着「鬼冢教场」,背景选用的是最老套的樱花花纹。整个旗面看起来就给我一种精力过盛且过于幼稚的感觉。 「现在投票结果怎么样?」 我觉得其实少我一票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而且我们班人数是偶数吧?少我一个更容易看出结果。 难道还是要搞个参与度吗? 伊达航解释道:「大家都觉得这个设计不错。毕竟,樱花是警察的象徵,这很有警校生的气氛, 而且没有人会讨厌樱花。如果你也同意的话,就没问题了。」 我听这话, 下意识地吐槽道:「这话说得我觉得不好, 大家就会立刻改票一样。」 降谷零也在旁边, 听得忍不住笑起来, 「你觉得这不可能吗?」 如果这是真的话, 我可不认为我有什么强大的话语影响力。我只会觉得那些改主意的人真是没有主见和原则, 跟一群墙头草一样,哪边强,哪边倒。当然,我怎么想的,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所以,你怎么看?」降谷零双眼看着我,催促我给个答案,「你觉得这旗子好吗?」 我真的觉得这种东西没什么所谓。我的表情都是那种「这关我什么事」的不放在眼里了。可降谷零他们两个还这么期待我的回应,难道—— 「这谁设计的?」 「hiro。」 降谷零悄悄话一落,我就下意识去找诸伏景光。他坐在第二排,离我们并不远,但是手压着一只耳朵,头转到另一边去了,似乎不想听到我们谈话一样。可以我的视角看过去,他又好像时刻在观察我们的动静。因为我才刚瞟过去,他的头就正好低了下来,而且在我的视线里面越垂越低,明显知道我在看他。 第190页 他看起来相当难为情啊。 于是,我的话在嘴边就转了一个弯,「我觉得很好。」 伊达航和降谷零顿时开心地说道:「真的吗?」 我张口就来,「我骗你们做什么?」 「首先从颜色上说就很吸睛。你们看,樱花是粉色的,旗面是绀色的,这种撞色设计就很抢眼。」 「再来,樱花的大小设计摆放位置十分自然地营造出远近高低的空间感。摊开来看,远小近大的樱花,就很像是有樱花由远及近飘到自己眼前一样。」 「而且班级标语「樱花烂漫」很贴合,很简洁,又干脆利落,还生机勃勃的。字体设计也恰到好处,没有选那种中规中矩的体,不会死板,相当有活力。可以想像,旗面摆出去的时候,风在吹动时,樱花和这个字体就也有跟着跃动的感觉,这不是非常棒吗?最好的还是这樱花的选用。不仅指的是警校生自己,也暗指我们班的集体精神和团队意识如同这些缤纷的樱花一样,不在于如何一枝独秀,而在于千百花枝齐放的轰轰烈烈。」 如果夸不死,就往死里面夸。 估计是看久了,我觉得还真的挺耐看的。 伊达航听我滔滔不绝,「哇,你真的很喜欢这个设计啊!」 「诸伏,你怎么想出来的!这也太棒了吧?」 我刚说完,诸伏景光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了,耳朵都是红的。 伊达航开心地说:「那我就把这个交给教官,之后做出来就好。」 班长走后不久,我正打算坐在诸伏景光旁边,抓他发烫的耳朵,结果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天怒喊,「榎本弘一!」 我往门口位置看过去,刚好是那天在楼梯口把我当兄弟的大泷庆治,我还记得他的叔叔是我认识的两位叔叔的下属。我本来在想,他是不是还会把我当做伊达航,但显然他的目光对准了我。 「你骗我进你们那个什么群,然后又放假消息给我!」大泷庆治朝着我步步紧逼,我们班的学生一个两个都开始堵在他的面前,「还说你是什么伊达航?你骗谁呢!」 他块头大,腰圆膀粗,吼得口水四溅。 诶,这不是显而易见地在骗你吗……? 我其实也觉得我「伊达航」的小还是很脆弱的,虽然我让大家都尽量不要暴露我,但是大家天天谁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只是不想别人来烦我罢了。哦哦哦,还有让我先把找我麻烦的关西生坑一把。 事实上,这马甲越晚掉,我就越只会觉得对方脑袋是真的傻。 大泷庆治把围堵在他面前的学生推开,都很难推,隔着人网说道:「你这个臭小子,敢不敢跟我单挑?只会耍这种阴招,算什么男人?你叫你的小弟们不要拦我!」 我余光看到我们班上的人使劲跟他摆手,示意他不要跟我作对。但大泷庆治根本就没有发现。 我嘆了一口气。我真心觉得这群关西学生话术来回就是「你怂就不是男人」之类的,说得我都耳朵起茧子了。 我直接坐在桌子上,看向对方说道:「我给你和关西同学面子,所以才一直不愿意和你们直接当面起冲突。我说白了,我也是关西人……」我刚说完,旁边同学倒吸一口气,我忍不住想瞥一眼,到底是哪只妖魔鬼怪在大惊小怪地发奇怪的声音。但这会影响我节奏,所以我没理,「我卖给我们关西朋友面子,是你硬要给脸不要脸,一定想要比个高低,找我麻烦。我才想了一个可以消停的办法。」 「不过,你现在还想比硬气,是吧?」我合掌说道,「我可以跟你比。但是条件我定——如果你输了,你去做变性手术。现在打电话问你爸妈同不同意,他们同意,我们随时开始比。当然,我输了,我也做变性手术,再也不对外说我是男人,怎么样?」 大泷庆治脸一下子白的,很快就气得发红,「你神经病吗?」 「想挑衅别人,就要敢豁出去。不敢承担责任的话,就不要瞎逼逼。」我同时扫视关西学生,说道,「你们也给我听清楚了。我非常讨厌别人无聊就来找我麻烦。卫道士也好,看不惯也罢,你们敢做,我就敢以牙还牙,百倍报復!」 我一声说完,抬脚把旁边的空桌子踢开,围堵在大泷庆治面前的学生们唯恐避之不及一样,从我面前让开。我走向大泷庆治,沉声说道:「敢不敢比?我跟你说是认真的。但凡你输了,想要害怕求饶打退堂鼓,我都会帮医生为你的小兄弟先开一刀。」 「……」 「是男人就答应啊!」我扫向所有的关西学生,所有人都纷纷低下头,不和我对视,「你们也一样,真想和我对上,最好抱着必死的准备。」 不一会儿,班级都被看热闹的学生堵得水泄不通。大泷庆治脸色由红转白,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全身都在颤抖着。我对此冷笑了一下。被我点炸神经的大泷庆治抬手就砸向我的脸。只见眼前虚影一晃,我仍站在原地不动,旁边松田阵平和降谷零两人同时一左一右拦住了大泷庆治。 「放开我,让我打他!」 降谷零开口劝道:「你连我们两个都挣脱不开,你要怎么打他?」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估计怕我又做什么挑衅的动作,于是也跟着按住我的手臂,说道:「这件事闹大起来,被教官听到了。不仅打架的人要受罚,旁观没有阻拦的人也要连坐。你们不动一下吗?」 第191页 关西学生也跟着醒悟过来,连忙拉住大泷庆治,半拖半拽地把人拖出去。我看着他们人都走出教室门口,我抬声喊道:「等等,我说过你们可以走了吗?」事实上,我才刚开口,诸伏景光意识到我要动,就用身板一直压着我,不让我走出去,但他还是没压住。 大泷庆治和跟着过来的关西学生们听到我这句话,同时站在门口,此刻他们就像是风雨打蔫的小狗,已经没有最初来时那样气势汹汹,「怎么,你坑了我们,还想让我们说对不起吗?」 「不是。」我开口说道,「我只是想说,被人欺负第一反应就是不甘示弱,说明你们硬气。要是你们被我坑了一把之后,就想夹起尾巴躲着走的话,我反而会看不起你们。因为以后你们一定会遇到穷凶极恶的犯人。我见过太多警察因为害怕杀人犯,自己先腿软了。可是你们敢过来,就说明你们有胆。我这人向来有一说一,不含煳,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我也不认为你们现在离开是真的弱了。不打无意义的战,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敌手的负责。因为你们意识到自己身上存在着警校生的意气,同时还是责任与理性。」 我这话说下来,把关西学生们都说懵了。估计是看我说得浩然正气,不少人表情也有些动容。 我正色道:「可是,你们要是真的想比,就要知道对方是有选择说不的权利。一上来就摁着别人脑袋说「不比就不是男人」这种无聊话,真的很没必要。因为真的争强斗狠的话,又不拿出实质性的来,就很难让人不怪你们惹是生非。」 我这段话说得大泷庆治和其他关西学生面色不断变化。大泷庆治还是个拎得清的,顿了一下,朝着我的方向开口,郑重其事地道:「…榎本同学,是我们这边先招惹你的,抱歉。」 大泷庆治朝着其他关西学生,指挥道:「你们也说一些话。」 「对不起,榎本同学!」 我离开前听到关西学生还在一前一后地讨论我。 「榎本弘一说话还挺好听的。」 「感觉好像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榎本弘一也挺硬气的,是个男子汉。」 我见他们的身影开始渐渐离开教室,我目不转睛对着旁边两人压低声音,说道:「他们等一下应该是要下楼去自己的教室。我要偷偷跟在他们后面,趁其不意,攻其不备,把他们全部踢落楼梯间。他们一定没想到我居然会这样做。到时候,他们就像多米诺骨牌堆在一起,一脸傻眼地看着我,一定很好玩。你们要不要和我一块去?」 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刚听完,原本脸上还闪烁着赞许欣慰的表情,现在立刻变得呆滞又冷漠,一人一只手直接架着我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安排上下左右的学生把我团团围住。 「……」 明明我觉得我的主意超级棒的,好吗! 这种大反转肯定很有趣。 就在我抱怨班级真的是安分得无聊时,之前被我拒绝的高傲的绫小路文麿拿着一瓶铝罐咖啡出现在门口。他的视线在班级里面扫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人群中间的我,并大步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 我听到有人在小声说,怎么总有关西学生往我们这个方向送死?而绫小路文麿无视周围各色目光,还让坐在前面的学生让开一条道,好让他可以跟我说话。 绫小路文麿把罐装咖啡放在我面前,冷静又矜持地说道:「诚意放在你面前了。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说榎本弘一的事情了?」 这话一落,我看到站在两边的学生十分浮夸地捂着嘴,眼睛都在替他们的嘴巴在说「天啊,这里居然还有一个认不出榎本弘一的傻瓜吗?」我也是震惊了。这人在关西学生里面是孤岛一样的存在吗?居然闭目塞听,对周围情况不闻不听到这种程度吗?但凡他跟一个关西学生说个话,或者关东学生说个话,都不至于如此。 我盯了一眼咖啡,又看了一眼不苟言笑的绫小路文麿,「为什么你一定要来找我?」 绫小路文麿平静得仿佛他的眼瞳会闪烁智慧的光芒。 「你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这话一落,全班顿时大惊失色。 第86章 此刻是深夜, 只有夜空几点星光正森冷地注视着东京。 黑色保时捷停在东京港区东京湾的沿海公园一带。琴酒坐在车里面抽着烟,灰白的烟雾绕着弯在车窗口处盘桓着。手机正连通着另一边的信号,电话联繫名写着「bodega」, 在西语里面指的是「店铺」的意思。琴酒和其他人一样直接喊对方为「博得加」。 博得加在组织里面是负责招收组织需要的外围人员以及低级杀手, 简单讲可以说是组织在外众多的hr之一。他们平常也有自己的工作, 往上可以直接联繫那位先生。 电话接通之后,有个因为变音器而失真的男声响了起来, 「琴酒。」 「博得加。」 喊名字就像是对暗号一样, 多一个字不行, 少一个字不行。过程简单利落。 琴酒很少和博得加打交道,目前为止的任务里面,他还不需要用那些原本就是在逃罪犯的低级杀手当自己的死棋来使用, 所以他不会和博得加联繫。不过,真的可以开始使用的话,琴酒也认为自己会有一段时间不适应。这并不是因为需要频繁地处理结束刺杀任务的罪犯会让他觉得生理不适, 而是简单地,单纯地,他并不相信外行人。 第192页 贝尔摩德说,使用这种死棋, 就像是自己在洗手时, 手上还戴着一次性手套一样, 除了碍事就是碍事。当然,手套的存在就有它存在的好处,比如说完全隔绝了自己出现的痕迹。这对于保护自己也有好处。 这一次是博得加的主动联繫。对方发了一条加密的简讯, 通知联繫的方式和时间。 博得加说道:「你听起来情绪不佳。」 这种有点电音效果的变音让人听得耳朵不适。 琴酒说道:「有什么事情?」 有一类的人天生就喜欢剖析别人。组织里面很多这样的人, 简单一句话就是想试图抓住别人的弱点。琴酒对这类人的「关心」只有警惕而已。更别说, 博得加最近委託他的任务, 也并不是那种对他有任何好处的事情。琴酒从石川海那里听说,博得加知名的委託交易对象是个打算置来者于死地的炸弹犯。 琴酒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脑海里面想到的是博得加在给杀手做进入组织的测试,只是那个杀手的对象是他而已。 事实上,琴酒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跟外来人员不一样,他是组织内部培养长大的。想要成为合格的杀手第一天,就是要刺杀培养自己的负责人。之后,根据成绩来判定级别,低等级的杀手就会放在外围当死棋或者供给科研所当试验品,高等级的则会走进组织内部。 让琴酒对这个交易印象深刻的不是自己被博得加利用了,而是当时全身而退的石川海说,榎本弘一把炸弹犯交给警察了。 交给警视厅的炸弹犯的下场只剩下死路一条。当天送到警视厅的时候,炸弹犯坐的车子就遇到车祸,一辆大货车直接闯了红灯,两辆车闪躲不及,直接相撞酿成惨祸。车子里面的犯人直面货车,当场死亡,另外两名在车上的警察也是一死一伤。 …… 这种事自然也不需要琴酒挂心。 博得加对琴酒的油盐不进并不在意,继续说明情况道,「上次交易对象是试用的新人,派发给他的手机除了交易地点之外,还有联繫boss的方式。也就是他进组织的方式是二选一,要么找到联繫boss的方式,要么是与你「做交易」。但凡他再聪明一点,就不用被货车处理了。」 说到这里,博得加貌似抱怨地追加了一句,「现在选用新人真的费心力。」 琴酒在电话里面等了两秒,他不认为这个人是来找他诉苦的。他给了博得加两秒结束他的废话,见博得加还没有打算说重点,他直接开口,「是派发的手机丢失了吗?」 「很成功地回收了。」博得加说道,「但出现了一个新的麻烦,有人拨通了语音信箱。新人失败之后,我们设置了转接,除了那位先生的直属手下之外的电话,其他所有打通这个语音信箱的电话都会转接到其他电话号码。现在有个问题是,我们要吸纳这名成员,还是做掉对方,以免节外生枝。」 琴酒冷淡地说道:「你确定你要和我讨论这种问题?」 「对方是个警校生。」 「坏人会怕警察」是到哪都潜移默化又根深蒂固的世界观。 这同样适用在琴酒身上。不过,琴酒并不是怕,只是警察这个存在很早之前,就像一条画在自己面前的红色警戒线。负责人说过「做事要做得漂亮,不要被警察抓住,否则谁也不会救你」。所以,琴酒从小脑海里面也有这个客观事实。在听到「警察」这个暗示「危险」的词时,他会下意识变得警惕防备。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而已。 因为警察也是「人」,而他是杀「人」的人。 博得加说道:「那人叫榎本弘一。」 听到这个名字,琴酒脑袋里面闪过一张青年的脸,一张刻意摆出知情识趣,又巧言令色的脸。紧接着,琴酒现在胸腔还能感觉到余痛。琴酒怀疑那个人有精神分裂。前一秒还言笑晏晏,下一秒他就可以毫无波动地扣着别人的头砸到洗手台的边角上。衣服沾上了血后,他会神经质地搓洗很久,洗不干净时还会对着洗手台骂骂咧咧地发脾气。 「我知道你手下的人调查过他,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觉得把他吸纳成组织成员有多少成把握?」 琴酒完全不想让这个人成为自己未来的同事,就连想到那张脸都产生心理性厌恶,他回答时的声音冷得就像是在杀人,别说没有温情,连情绪都不捨得给。「他只是个疯子而已。」 博得加笑了一下,但是这被电流处理过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我是在问你,你和他发生了什么,没有在问你看法。是我的问话太温和了,还是你喜欢讲多余的废话?」 琴酒的胸腔起伏因为这些居高临下的话起伏了一下,重新整理情绪后,他平静地说明了他和榎本弘一从在珠宝店见面开始,到在步行街被威胁和在医院里面发生争执的事情。至于音乐厅事件,琴酒没有跟他打过照面,无从谈起。 「他跟你说过,互相介绍生意吗?」博得加重新确认了这件事。 琴酒说了肯定的回覆。从对话里面,琴酒感觉到对方似乎对榎本弘一非常熟悉。他思索了片刻,说道:「琴酒,你去杀个人吧。」 琴酒还没有开口,博得加继续说道:「我会发给你时间、地点和目标对象。让榎本帮你,戴上微型摄像头,我要亲眼看他如何行兇犯罪。」 第193页 琴酒问道:「如果他说不呢?」 博得加说道:「那他说做生意的话是假话,你最好当场把他杀了,否则你就会是下一个坐在警车里,还被货车碾成肉饼的人。」 「……」 ※ 博得加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才通知了任务内容。 他给的地点是杯户城市饭店。暗杀时间定在晚上十点整。目标是议会选举候选人北川周平。琴酒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他和一个叫做吞口重彦的议员正在争夺选票。杀了这人最大的受益者很明显就是议员吞口重彦。 听这个明确的任务内容,琴酒就知道这应该是临时抽调任务转给了他。不过,琴酒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杀不了人,而是他应该怎么联繫榎本弘一。这个人住在警校里面。琴酒既没有榎本弘一的联繫方式,也不可能自己扮成警校的工作人员混在警校里面,像大海捞针一样找对方是谁。光是想像自己在一堆警校生里面找榎本弘一,他都觉得自己在犯傻。 他手上一直点着烟。接起电话前,他只抽了一口,现在烟已经烧到了中间的位置。 博得加像是知道琴酒的疑虑一样,说道:「你可以直接去饭店位置。到时候榎本出现,我自然会通知你。你到时候叫住他。」 也就是说不用他自己找。 这算是这场不幸的任务中的大幸。 琴酒也必须告诉博得加一件事,「我跟他说需要他帮忙,他一定会对我的目的起疑心。」琴酒最近才刚和他结仇,自己现在却要摆出和他合作的姿态,这明摆地就是跟他说这里面有圈套。 「我知道。」博得加口吻平淡,「我要看到他明知道这里面是深渊,还会跟着往里面跳。榎本可以是不好拿捏的人,但不能是不好拉拢的人。否则我们没必要做这些,他也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博得加当时给炸弹犯的资料里面有一份是已故的研究所成员的资料。这些人在社会上是带着「失踪人口」的标籤的。 琴酒听他这话里面的口吻,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博得加似乎观察榎本弘一很久了,很有可能连交易场所定在音乐厅的事情也都是他一手安排好的。但他缺乏实据。 博得加并没有多说,很快就挂了电话。 琴酒见自己菸头快烧到尾,直接把烟压灭在车用菸灰盒里面,从口袋里面再拿出一根,就着思索又开始抽了起来。 简单讲,今天最差的情况就是他和榎本弘一两人之中要死一个。 时间到了晚上七点钟。 琴酒已经事先记住整个杯户城市饭店的cad建筑图纸,标记出酒店监控摄像头的范围以及逃跑路线。该做好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杯户城市酒店的宴客厅里面政商名流们的酒会应该已经开始了。 他现在在自己的车子里面养精蓄锐,在脑袋里面一遍又一遍地演练如何杀人。要想那个警校生帮他杀人的可能性极小。因此,要达到博得加的预期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得让榎本弘一帮忙处理尸体。 暗杀地点是在饭店内部的2210客房。那是北川周平让他的秘书帮他订的一间房间。在十点整开始暗杀的话,按琴酒的想法,应该是一开始就安排了女性杀手,否则就是两个都要杀。要想不费劲地处理尸体,最好就不要见血。刀枪都尽量不要用。不然就是让对方失去反抗能力后,用布盖在目标身上,再用利刃,这样可以防止血液喷溅。 他在脑袋里面一遍一遍地过,这种预想演练可以帮他在现实情况里面更快地处理目标。 就在他在脑内进行第四十五次脑内演练时,手机屏幕因为进了信息而亮了起来。那是博得加的加密简讯。他刚要开始解读,保时捷的车窗便传来清脆的敲窗声。车外的光线晦暗,但依旧清楚地描摹出青年俊秀的外形。琴酒觉得自己不用解读了,博得加的信息应该是在说—— 「他到了。」 因为琴酒没做反应,所以,敲窗声坚定地再次响了起来。 琴酒摇下车窗一指长度,背靠在椅背上冷漠地盯着对方碧色的眼瞳和微微抬起的下颌,就像是一只不驯又骄傲的猫在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事实上,榎本弘一的态度就像是在说他走过的地都是他的领域,就算是事先出现的琴酒对他来说,也只是非法侵入。 「嗨,又见面了,你在这里等什么?」 榎本弘一笑起来,语气里面有点孩子气。明显又是在故作讨巧,但他的眼睛里面只有审视。 琴酒的表情原本便全是冷漠。然而见到榎本弘一本人要比想像中的更不愉快,因此他无意识地蹙了一下眉,口吻也跟着冷硬森然。 「等你。」 第87章 手机果然是到了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才给我。 我拿到手的时候, 发现我电量不到百分之三十,昨天明明还有百分之九十多的。现在让我回去充电太麻烦了,所以我干脆用教官办公室里面的充电器开始充电, 顺便对鬼冢大叔的不负责任表示痛心, 「我的手机都快死了。鬼冢大叔都不愿意管一下?别人家的妈妈在小朋友去上学的时候都会照顾他们的电子宠物, 一日三餐帮忙餵养,电子宠物生病也帮忙照顾。鬼冢大叔你连帮忙充电都不肯的?」 鬼冢大叔有一百句话想说的样子, 但他却说不出一句话。张了半天口, 他最后懒得跟我计较, 问道:「你今天晚上又要出门吗?」 第194页 我拍了拍我自己,说道:「没办法,我太受欢迎了。」 鬼冢大叔皱着眉头, 说道:「你怎么那么忙?」 这句话我没办法接,不过鬼冢大叔是自言自语,说道:「看起来你运势不太好, 总是遇到事情,找个机会去神社求个平安符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觉得最近遇到的事情还挺多的。 「我得空就去。」我说道。 鬼冢大叔听我应下来, 又回到第一个问题来:「你今天去哪里?」 「杯户城市饭店, 有人请吃饭。」 「你别总是扯着别人请你吃饭, 好歹也要回请别人吃点东西吧。」 我龇着牙说道:「放心,现在花钱在我身上,不会让你们亏的。以后你们退休没钱, 你们想吃什么, 我都给你们买。我还给你们养老送终。」 鬼冢大叔也看不出来我是油嘴滑舌还是真情实意, 但还是很吃我这一套, 笑骂道:「你养得起吗你?」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再充电,直接拿着手机下楼了。反正我平常也没有怎么用手机,也不耗电。我下楼的时候,刚好遇到绫小路文麿走在我前面。 他这人很搞笑,昨天本来说我好说话之后,刚好碰到伊达航回来,所以这人就说下次再来找我。不过之后我就一直和降谷零他们五人一块,他总是找不到机会跟我说话。今天又是一整天的运动会彩排,学生们都忙得没空。我都把他这人差点忘在脑后面了。 我人走在右边,故意拍他的左肩。绫小路文麿下意识看向左后方,注意到被我耍了之后,我已经走在他前面了。绫小路文麿表情严肃又认真,说道:「我正好不知道怎么找你,你先跟我说几句。」 我回身的时候,边说边倒着走,「我有事情要忙,明天吧。」 「可是我已经请你喝咖啡了。」 对于这一点,绫小路文麿相当较真。最关键的是,这都已经过了一天了,他还没有发现我就是榎本弘一。就算昨天他错过了大泷庆治的闹剧,可他周围的人真的不会稍微讨论一下我吗?好歹我坑了他们一把吧。 不过有一说一 我觉得他蒙在鼓里还是很好玩。现在全校除了不在意我是谁的学生之外,估计就只有绫小路文麿不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很想亲眼看他知道我的真名实姓时会有什么表情。 我把手机翻出来,朝着他的方向停下了脚步,「那你把电话号码报给我,明天你定个时间,保证奉陪,怎么样?」 绫小路文麿谨慎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才慢慢拿出自己的手机。 只是报个电话而已,他又不需要拿出手机。 他现在就很像是不知道怎么开罐子又不愿意明说,只是故作深沉一般地在旁边默默看着,然后在心里面偷偷跟着学。我也想过我过度解读了,结果他报完电话号码之后,见我要走,又跟我说:「你的电话号码还没有出现。」 我心想,不会吧不会吧,这人真的是旧石器时代的晚期人类吗?我单方面录电话号码,他那边哪还能收到? 绫小路文麿面不改色地说道:「你得打给我,让我也确定你的电话号码。」 这话一落,我放心了,面前这位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我随手摁通了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是京都有名的童谣《御寺幸》,歌词是京都南北走向的所有道路名。 绫小路文麿收到我的电话号码,之后点点头说道:「明天把你约出来之后,我就会把你的电话删掉,你也不要留我的电话号码。这是我的私人手机,上面只能有我家人和管家的电话而已。」 好的好的。 我朝着他摆着手说道:「我走了。」 绫小路文麿用喉咙应了一声「嗯」后,还微微朝着我的方向欠了欠身。 估计是上次被我说没诚意之后,他最近遇到我,不管是说话还是举止,都带上了礼节。虽然不算多,但他性格太认真,导致他的态度都显得毕恭毕敬的。 我觉得这人一定是会把别人的玩笑话都当真的那类人。 ※ 每年五月份的时候,杯户城市饭店会固定举行政商名流的酒会。 这种酒会通常是募捐性质的。 这里牵扯到日本政治家分类和他们的收入类型。 日本的官僚分两种,一种是国家公务员,另一种则是通过选举成为议员的政治家。 前者国家公务员像是警察,市政厅机构成员等,他们都是领取国家固定工资的官僚,在法律上他们是被严禁接受任何来自企业或者个人的献金礼物以及宴请。而后者政治家他们没有任何工资来源。他们的收入名为「政治活动资金」,除了养他们自己之外,还要养秘书,有时候还要资金援助那些无力承担自家婚丧喜事的选民们。他们的政治活动资金一般来源于「企业或者个人的政治献金」又或者「募捐酒会」。有些议员一年的政治资金收入就可高达1亿日元。 生日会那段时间,白马大叔其实专门和我讨论过参与酒会的事情。 我那会有在想,如果我没有想过要当警察,要来念警校,白马大叔应该也不会专门用生日会为渠道跟我聊——十年前,在我父亲过世之前,他还有一层身份是卧底联络员。因为他突发意外过世,该卧底长期处在断联过程中。 白马大叔也没有联繫对方的方式,直到我到警校就读。 第195页 因为卧底只和我爸有联繫,所以白马大叔想着那人也许也会来接触我或者我家的房子,想要找回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人。他承认说,他一直有派人留意我身边的人。刚好年初我开始清理屋子里面的家具,出现了一件怪事——有人一口气把我家全部的家具和家电买了下来,付款八十万。除非是那个二手店店长自掏腰包,否则这些平均年龄在十二岁以上的家具根本卖不到那么高的价格。 白马大叔听说买整套家具的人是东京市议员北川周平的秘书。而购买的家具全部原封不动地送进了北川周平老家的屋子里面。 白马大叔说这可能是一个信号。大叔的想法很简单很直接。他重新联繫对方,并且让对方可以顺利摆脱卧底的身份,回归正常生活。在和我在生日会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和议员北川周平联繫过,确认过对方确实是卧底,但现在他和组织里面的人关系错综复杂,是不容易脱身的。所以,白马大叔和我的想法是安排一个好的时机让对方死遁离开。 我一开始觉得专门为我举行生日会这种行动过于突兀,也许白马大叔希望我去做什么。结果他只是跟我讨论这件事,徵询我的看法,并没有让我参与的意思。抛开所有,只是单纯从对方卧底多年,他本人有意愿的话,他确实该早点下场。 白马大叔跟我说,他和北川周平安排在五月份的酒会死遁,到时候他本人去酒店的房间里面,配合白马大叔的计划,最后在报纸上刊登关于议员北川周平死亡的新闻。他本人就可以在政府的保护计划里面,换新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 我理解大叔的好意。我牵扯越多,我未来的生活选择越少。我原本就不想多管长辈间的闲事,但我确实收到了杯户城市饭店的邀请函。那是从门卫那里领取的。邀请函的含义很简单,我依旧可以选择去与不去。可是这封邀请函希望我过来。 我第一个反应是我爸负责的卧底让人送过来的。他有话想要和我说,而且这话也只能对我说。然而,我对他的事情一点都不好奇。我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种方式来找我。 对我而言,这不是温情真情的邀请。「素未蒙面的他」和我在隔着一层又一层的关系网下,这张邀请函对我而言更像是一个危险的陷阱,一个刻意的指名。 诗人山陀尔·裴多菲曾经提过这么一句话,在匈牙利,有这么一句话——「谁为别人挖掘陷阱,他本人就会掉进去」。 我来杯户城市饭店的原因很简单。 我只是来看到底是谁,他或者她要对我打什么主意,顺便证明这句匈牙利箴言的真实性。 晚上七点左右,我在杯户城市饭店周围查看地形的时候,看到了一辆熟悉的保时捷。黑色车里面有冒着一点橘红的火光,说明有人在里面抽菸。 琴酒啊琴酒… 真希望有人这么告诉你—— 当我们不假思索地认为自己在做合理的事情时,这种想法恰恰可能是最愚昧无知的。 我脚步顿了顿,又大步朝着对方的方向走了过去,顺便敲响了对方的车窗。 「嗨,又见面了,你在这里等什么?」 是你约我过来的吗? 琴酒说了一句理所当然的话,「等你。」 第88章 听到琴酒说在等我, 我内心除了想发笑之外就是想发笑。 琴酒行事风格本来就是独来独往。这类习惯单独行动的人一般连同伴都不会轻易信赖,更别说相信与自己不和的外行人,他不可能会想要别人帮忙。再来看看他这张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脸, 连求人的态度都没有, 我觉得我其实可以帮他消音,然后再帮他配个「揍你」的台词。 我就不问那从门卫那里收到的邀请函是不是他给的了。我把从门卫处收到的邀请函扔进他车内, 说道:「那礼尚往来,我把这个送你。」 信封一下子落在他的腿上。 琴酒用拇指和食指捡起邀请函的信封, 就像是在扔脏东西一样, 随手扔在一边。我的视线也跟着信封追了一秒, 现在我可以确定这信不是他给的了。他连信封都不熟悉。 「这里面可是酒会邀请函, 不仅有现成的美酒佳肴,还有别人的美女可以看。」 我拍着车顶,琴酒盯着我的脸, 好像我拍的是他宝贝儿子一样, 眼睛像尖刀一样刺着我。我假装没有看到, 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外人眼里是什么形象?」 没等他开口, 我煞有介事地继续指指点点, 「深夜独自坐在车子里面抽菸, 不是被女友甩了,就是孤独寂寞冷……」 琴酒直接打断我的话, 单刀直入道:「我在做任务, 你过来帮我。」 我往左右看了一眼, 琴酒跟着我环视周围。我见他在学我观察,就觉得好笑, 说道:「你没看出我正觉得冷吗?」 琴酒冷声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我据理力争, 「你在请我帮忙, 居然不对我嘘寒问暖。看看你心里面都没有我,还想要帮你,你哪来的脸?」 「……你是不是有病?」 琴酒干脆直接把车窗摇了上去。 这狗脾气还想要我帮忙? 我「咚咚咚」拍着他的窗户,说道:「那你把邀请函还我,我还得吃饭呢?」 琴酒车子停的位置光线晦暗。在他的车窗摇上去之后,我根本就看不到车子里面的情况,除非我把整张脸贴在他车窗上才能看到。 第196页 现在我基本能有两个判断—— 第一,他的目标应该不出意外也是北川周平。 他不是在高台准备狙击,而是在车子上等候,应该不是在等我。他除非有预知的能力,否则他应该不知道我会在周围遛弯。他这次的行动方针应该是在要直接进饭店内部,不方便狙击。而北川周平是我知道的今晚会在饭店里面过夜,且为了避开别人的视线,议员北川周平的房间面对的方向是没有相应高度的大楼。 第二,不讨论北川周平为卧底的问题,琴酒所在的组织明显在冲着我来了。 琴酒现在对我没有杀意,还提出合作。这说明他的行为是有人授意,这人的职位要比琴酒高,且负责把任务发布给琴酒。那么相对应的就是在说我之前打的语音信箱是有效的。他们对警校生没有敌意是不可能的,应该事先调查过我的背景资料。 他们是来试探我的态度吗?区区一份研究人员的资料和一个打不通的语音信箱,会这么担心我威胁到组织的安全吗?还是说琴酒上司找我有其他的目的? 我在车门外等了七、八秒,等琴酒来挽留我,结果车里面也没有回应。我也懒得陪他玩,但我往外走了一步,就看到车窗又摇了下来。我听到声音的时候,跟着回过头,琴酒把邀请函掷到我脸上。 我抓住邀请函的时候,余光看到他车子里面手机亮了一下,「……」 「我在这里等你。」 琴酒扔下这句话之后,就又把车窗关上去了。 我决定先打电话举报他违规停车。 ※ 杯户城市酒店酒会跟我想像的不同。我以为出席在酒会的人就是拿着酒杯到处聊天,结果酒会还挺无聊的,就是议员就着自己的政治抱负发表一通假大空的演讲。 我在酒会上绕了一圈,特意找着北川周平的位置。他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的秘书。他本人年龄大概在三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外在形象干练可靠,成熟且强壮,如果不看他穿着西装的话,倒是一名时时保持锻鍊的壮年。这样良好的精神风貌其实对于吸引选民来说是有积极的影响。 政治家不需要任何专门的政治背景和学歷背景,本身只要得到选民的支持就可以获得当政治家。而企业或者个人为了在未来政治家制定修改的政策中获得便利,刻意培养偏向于自己的政治家是非常合理的选择。同样的,如果组织要处理一名政治家的话,很可能就是对方的主张碍着自己了,又或者是这个人挡着自己组织培养的政治家的路。 我不着急救他。 破坏酒会的进行不要太简单了,只要按一个火警警报器就好了。 我好奇琴酒盯上今天应该死遁离开的北川周平的目的。如果是同组织的话,那就是对方发现北川周平是卧底身份了。如果是不同组织的话,那就是单纯的北川周平挡着他们的路。后者的话,琴酒也不需要做什么事,毕竟「北川周平」这个人就会在今天晚上消失。 我也许得和他聊一下。 我这么想的时候,手上不停地在拿酒会上的食物。整个酒会美食摆设成自助餐的模式,食物都是酒店自己提供的特色餐品,各色酒水更是应有尽有:红白葡萄酒、香槟酒,各色鸡尾酒,白兰地和威士忌。我扫过去都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脸,反倒是不少人都朝着我的方向打听我是哪家企业公司的。 我应该找个可以当挡箭牌的人才对。 就在我随意敷衍的时候,北川周平朝着我的方向望了过来,对上我的视线后,他举起酒杯,朝我微笑示意。我接收到他的信号后,朝着他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北川先生,久仰大名。」 手錶戴在右手上,说明他是左撇子。我朝着他的左手伸手。他很快就跟着回握。他的手要比我的手宽大得多,握上去有点分量,但没有想像中的厚茧。难道是刻意把自己练成左利手吗? 「我姓榎本。」 北川周平望着我的方向,点点头,「年轻人的眼睛很漂亮,光看脸就知道是聪明人。」 我笑了起来。 哇,真是毫无逻辑的话。 我继续耐心地问道:「北川先生平常也喜欢健身吗?您的身材管理非常好,我一进宴客厅就被您吸引了。我很想和你学习。」 北川周平对我还挺热情,问什么接什么,「只是普通的为了健康进行锻鍊而已,平常就是骑车和举铁。」 「不跑步吗?」 「跑步会让肌肉体积增加,并没什么必要。只要坚持做有氧和无氧运动就好了。」 「原来如此!您有什么介绍的健身馆吗?我也想去试试,也许还可以和您一起做锻鍊。」 北川周平笑容更盛,说道:「你要是真的那么想的话,我这里面没有纸和笔,也没有健身馆的名片,你要不要到我在这里的房间取一下呢?」他后面那句话说得比较小声,似乎并不想让人听到。但为了取信于我,他又喊了我的全名,「榎本弘一。」 我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随后瞭然一般地露出微笑,「如果你觉得这个时间段是合适离场的话,我自然是愿意的。」 北川周平和他的两个秘书说了两三句话后,就带着我走出宴客厅。我一路跟在他后面。进电梯时,北川周平十分有礼貌地先摁着12楼的电梯,然后一步退到我的旁边,和我一块看电梯楼层数字不断跳动。数字跳到4的时候,北川周平的手很自然地就搭在我肩膀上,口吻亲切又熟稔。 第197页 「没想到你都长得那么大了,小弘。」 我听到这个称唿从他嘴里面冒出来,下意识转头看他。 北川周平比起在宴会厅端着的政治家来说,现在更像是邻家亲切的大叔,他现在说道:「你爸爸以前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跟我说过你的事情。他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的模样,一定很开心。白马先生和我联繫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会过来。现在看到你,真的挺惊喜的……」他顺势摸了摸我的头。 「因为希望计划能顺利实现,所以我还是想亲眼过来看看…没想到能和你一块聊到我爸……」 我的话没有完全接下去,因为我发现他的手从肩头移到我的后颈位置。掌心贴着我的脖子做了一个轻微的推揉动作。 到约定好的楼层的电梯其实花不了太多时间。我们说那么几句话,我还在想他的动作,电梯「叮」的一声就打开了门。 北川周平拍了拍我的后背,说道:「离计划的时间开始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可以慢慢叙旧。」 他跨出电梯后就走在前面,和我保持半步的距离,「我们到房间里面边喝酒边聊吧?」 我笑着摇手,「我不太会喝酒。」 上次和伊达航他们一块喝酒,他们酒量真的是有够大的。尤其是看起来应该是最弱的诸伏景光。其他人喝得脸都红了,他脸色还跟平常一样。当天晚上大家都还得回警校,不敢喝得太兇。不过伊达航事后说,之后找个放假的时间,都到他家里喝酒,喝到烂醉,看看大家喝醉后会是什么反应。 我其实还是很期待的,感觉会非常好玩。 「这有什么?叔陪你一块练,时间还早不是吗?」 第89章 白马大叔没有告诉我这个卧底死遁的全部计划, 但为了保证计划成功,应该会在房间里面事先准备好监控摄像头,方便随时跟进北川周平的情况。我看北川周平走在前面, 步伐稳健, 似乎心态很余裕。 他的脚步最后站在一处房门前。 门打开之后,东京夜景就镶在半身高的窗户里面, 就像一副六尺挂画,远处车水马龙如星火飞流, 十分气派。灯是感应灯, 门锁「咔哒」响起来, 里面的灯光也紧追其后。北川周平贴着房门, 做了一个示意我先走进去的邀请动作。 我问道:「这不是白马大叔定下来的房间吧?」 北川周平褐色的眼瞳动了动,很快就笑起来,「你反应很快。是白马先生和你说的吗?」 「不是, 」我指向夜景对面有栋靠近的办公楼, 「要是有人在对面观察的话, 应该会很明显, 也很方便。」像这样说着, 我大步走到窗户的位置, 把两层窗帘一层又一层地拉上,屋子里面显得比刚才更安静了一些, 「这样子就好了。」 我朝着北川周平的方向笑了一下。 北川周平很快就回应我的笑容, 把门关上的时候, 顺势把防盗锁链给挂了回去,「从前听说过你, 但没有和你见过面,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损失, 你现在几岁了,看起来还跟刚上大学的学生一样可爱。」 我八百年没有被人当面说过「可爱」了,这跟在噁心我真的没有两样,但我没有直接说,而是在看他什么时候坐,我也跟着坐下来。北川周平跟我的想法很不一样。我在等他落座,他看我对他的评价没反应,朝着冰柜方向拿了一瓶苏格兰和两瓶碳酸可乐,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快就对叔叔不耐烦了吗?都不笑了。」 我笑了笑,说道:「我在想着坐哪里比较好。」 客房不是刻意要了高级标配的单人房,一进门可以看到一张长书桌。贴着窗户的书桌前只有一把椅子,椅子后面就是客房大床。再有的椅子就是那种比较低的圆形沙发椅,中间配着圆形的玻璃桌,家具都贴着墙。按理说最好就是坐那个沙发椅。但我也说过,这不是很高规格的房间。那沙发椅看起来又挤又小,我估计坐在里面就要缩着坐。 「我想坐书桌上那把椅子。」 「坐吧。」北川周平拿着水晶玻璃杯,在酒杯里面放入冰块后就倒了100克左右的苏格兰,然后再在里面倒满可乐。虽然我之前没见过,但这应该是所谓的「水割法」,有个1:2.5的比例,只是这里用可乐代替了水。这是日本的常见饮法。「小孩子这样喝酒比较舒服,有熟悉的味道。」 我嗅了嗅,确实酒味没有那么沖,鼻尖全是炸开的可乐气泡的味道。只是苏格兰的酒味太重,估计是烟燻味带出来的,即使量不到可乐的三分之一,那存在感也相当强烈。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定好喝不到哪里去,就着酒杯我吃喝了一点可乐气泡沫,舌尖才尝到一点甜,苦味就追了上来。 麻了…… 难喝死了。 我坐在大椅上时,他干脆就坐在床边,和我侧对着坐。北川周平似乎没有距离感,他的膝盖离我的大腿很近,虽然没有碰到,但我总觉得跟碰到一样。我的注意力被这件小事分走了一点,嘴上还是跟什么都没有在意一样地说道:「谢谢。」 北川周平笑了笑,喝了一口苏格兰威士忌之后,口吻熟稔地说道:「如果你爸在的话,一定也会想要和你一起喝一杯的。」说着,他朝着我的方向示意了酒杯。我顺势跟他碰了碰酒杯,也跟着了一口——这次大部分是可乐,因为苏格兰酒还在底下,所以起初还是有被可乐的味道给骗了。 第198页 「我爸没那么时髦,他只会和啤酒配烤鸡肉串。」我说道,「或者日本酒,他也比较喜欢日本酒。」 我有时候说话会莫名其妙地像是自言自语,我有意识这一点,但也不是很在意。现在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嘀嘀咕咕地在给自己说话。我看向北川周平,说道:「我爸有带你去居酒屋吃东西吗?你们一般吃什么东西?」 北川周平摇头,「榎本前辈虽然没有带我去吃过任何东西,但是他一直是个可靠的前辈,每次接头的时候,都会问我的心情。他在的那段时间里面,我从他身上获得了很多的帮助。」 我愣了一下,没人和我说这些。 事实上,在我爸过世之后,大叔他们就很少再提起我爸的事情了。当然这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我也不想听我爸的事情。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对我爸的心情全是愤怒。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我爸抛弃了我。但凡他知道他身后还有个儿子,他就不会上手去捞犯人。而我一直也知道,他总是把工作放得比我高。清楚我爸的行事逻辑之后,我对任何人任何事总容易产生一种难以压抑的怒气。 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报復他,直到我自己都累了。 北川周平在我面前晃动他的手掌,我才从过去的记忆里面走出来,「谢谢你说这些。」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干脆再喝一点怎么样?酒可以帮助人忘记很多不想记得的事情。」北川周平给我倒酒,「这次还要加可乐吗?」 我抬手拒绝道:「不用加可乐。」 「这样很容易醉吧?」 「加了可乐更容易醉。长岛冰茶也是高酒精度的酒配上掩盖酒精味道的其他软饮,这威士忌加可乐也差不多。碳酸饮料本身就容易加速酒精在胃里的渗透作用。也许单喝会更适合。」 「听很多人说你很聪明,我也觉得你真的知道很多。我特别喜欢聪明人。」 我耳朵后面已经开始有点烧了,听他这么说,我就觉得好笑,刚想要回应,这个时候手机就响了起来。打开手机的时候,我看到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来电的人是鬼冢大叔。北川周平见我没有回电话,反而问道:「你不接吗?」 「不接了,是鬼冢大叔要烦我了。我假装不在。」我顺势瞄了一下电量,没有及时充电的结果是现在很快就要没电了。「我现在要关机,进入省电模式。」 北川周平在旁边看着我真的关机时,笑道:「你真的很孩子气。」 「您知道小孩子最喜欢什么事情吗?」我把北川周平拽到我面前,「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在用膝盖蹭我吗?」 「榎本君,你喝醉了吗?」 北川周平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我把他推倒在床上。 ※第三视角转场※ 白马警官策划的帮助卧底死遁计划中,最重要的就是北川周平。然而这个人在杯户城市饭店就会开场之后,从秘书那里打听到他似乎被一个漂亮青年带走了。 白马原本在和他接触的时候,就有听说议员北川周平私下生活混乱,丑闻缠身,男女不忌。考虑到他本身有卧底身份,白马警视总监就不把这些杂志没有实锤的报导放在眼里。但他没想到这种准备死遁的时候,他还能够闲适地和宴客厅里面来歷不明的人随便乱走。 议员北川周平不是在说他是怀疑自己的卧底身份快守不住,才通过购买榎本旧家具的方式让白马主动来找他吗? 最最关键的是,北川周平还没有去之前说安装好摄像头位置的房间里面。 这次行动越少人知道,越容易成功。 因此这次行动只委託了非警视厅内部警察的通讯技术负责人越智教官单独负责。 越智的私人电脑黑进了整个杯户城市饭店的录像,方便用黑科技切除原计划「死遁」时可能出现在录像上的所有漏洞。他在录像上看到北川周平和榎本弘一同时出现在摄像头内。 不确定他们在说什么的越智教官很快就在想,等他们进入计划的房间内,利用收音设备就可以知道榎本弘一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同样的,他也可以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掩人耳目的话。 然而,北川周平带着榎本弘一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在前台确定消息后,越智教官知道那是北川周平一开始就定好的另一间房间。 难道榎本弘一之前偷偷地就和北川周平聊过,要在今天可以避开监控录音和那个父亲负责的卧底联繫吗? 越智教官没有听人墙角的坏习惯,但现在是保护北川周平的非常时期,越智教官还是想办法订下隔壁的房间,监听他们的情况,保证一切都还能继续按照计划执行。 为了这个突发意外,越智教官也把这件事报告给白马警视总监。从他那里获得同意之后,越智教官就戴着压低的鸭舌帽口罩,拎着装满设备的行李箱到他们隔壁的屋子。 双夹层的墙体隔音效果没有很弱,但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强。 听两人聊天的内容,越智教官发现他们聊天速度并没有那么快,都是在讲一些日常对话,像是简单地正在叙旧。不过,令越智惊奇的是,榎本弘一今天说话的态度就跟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他见过榎本弘一素来是不把除了他之外的人放在眼里的趾高气扬,说话声音要么漫不经心,有气无力;要么便是活力旺盛,别人说一句话,他能够用一百句话还回去。 第199页 越智教官听到他像今天这么正常地沟通,联想到他们在讨论榎本父亲的事情,心里其实也能够理解榎本弘一的心情。 事实上,白马警视总监当时联繫北川周平——和他暗自对之前榎本弘一父亲当年与卧底合作的破解案件的相关细节后,确定他确实就是榎本弘一父亲负责的那个卧底。当时在榎本弘一的生日会上,白马警视总监有想过让榎本弘一去问他要不要亲自去和对方接触一下。 然而记忆里面,榎本弘一对于父亲的事情态度素来冷淡。在葬礼结束的头一俩年里面,榎本弘一对于讨论这件事依旧保持着警惕戒备和强烈的痛恨。有很长一段时间,榎本弘一是不听话的,谁都管不了他,谁也说服不了他。所幸时间确实是治癒很多事情的良药,榎本弘一也开始回归正常学生的生活。 只是他对于过去记忆的反抗让所有人都不会轻易地提及榎本弘一父亲的事情。 白马警视总监最后也没有直接邀请。他也认为榎本弘一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如果他真的愿意见他的话,其实白马也根本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地去跟榎本弘一讲。 如今听到榎本弘一因为北川的话而心生感激,对他说谢谢的时候。越智教官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既有欣慰,又有感慨。 榎本弘一真的长大了。 听到他们似乎还要继续喝酒,越智教官认为北川周平今天心态也太过轻松了。和旧日联络人的儿子聊天回忆过去,让他在现在这种情况也有要和榎本弘一喝酒的冲动吗?还是喝的苏格兰威士忌。 虽说他们及时地赶在北川周平被发现是卧底之前,就安排他死遁,但是北川周平之前也说了,他之所以会挑选今天这个时机,就是他被所在的组织怀疑了。 若是他们的死遁计划被发现的话,卧底北川周平就应该相当于自爆。 思来想去,越智教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感觉自己要出面阻止一下他们,提醒北川周平做正事。 叙旧这种事原本就是来日方长,也当然有分不合时宜。比如说,就算北川周平再怎么酒量好,也不该今天这么放纵自己。死遁计划里面,他自己也有自己该负责的内容。 行动前,越智教官正打算把自己耳朵上的监听耳机放在一边,正好听到榎本弘一收到了鬼冢教官的电话。果然,榎本弘一第一反应就是假装听不到手机。越智教官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就算他今天因为父亲的旧相识动容过,榎本还是记忆里面的榎本弘一。 因为这一小插曲,没来得及出发的越智教官猝不及防地听到榎本弘一和北川周平危险又露骨的对话。 越智教官的眼睛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 该死的北川周平果然就是人面兽心,披着人皮的豺狼。 越智教官听北川周平欲拒还迎的声音,眼皮直跳,全身上下开始放着冷气。他之前坚持来看情况,其实说是要来保护北川周平,但最重要的是,他脑袋里面总是反覆回放两个人在电梯里独处的画面——北川周平亲热地搂着榎本弘一,还趁手揉摸着榎本弘一的脖子,怎么看都叫人感觉很奇怪。 现在听隔壁对话走向崩坏,越智教官能坐得住,他就差眼睛能喷火了, 他不确定北川周平在十年失联间经受了多少苦难,让他变得如此堕落不堪,还是北川周平原本就不算是什么善类,只是在卧底时期无限地放低自己的道德底线。 榎本弘一虽然平时聪明,但确实也有一些地方是很天真单纯的。更别说,对方还是父亲的旧相识,对方还说了自己父亲的好话,榎本弘一对他的戒心就不可能会有多高。结果这人居然利用了这一点,试图灌醉榎本弘一,欲行不轨。 一个耳机还挂在越智教官耳边,他人已经冲到门边,口袋里面取出万能卡,可以打开榎本他们所在的房间里面。 这个时候,榎本弘一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他的低笑声就跟在不知深浅的河里面踩水,虚浮,浮泛,散漫。 「北川先生一直在说喜欢我聪明。」榎本弘一闷笑道,「你想不想要看我更聪明的样子?」 北川周平在耳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明显叫人感觉他还并没有准备好,就被一个硬物敲了一下脑门。他反抗惊怒的声音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榎本弘一完全就不管,冰冷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真的是以我父亲作为联络人潜入犯罪组织的成员吗?」 「我怎么不是,白马先生也都和我一一确认了?只有卧底才能知道的基本信息!我不是,谁是!」 北川周平惊怒地回应道,但他面对的是榎本弘一。 「第一,一个潜伏在组织里面多年的卧底居然连基本的刀枪器械使用的厚茧也没有,这十年都是在坐在办公室里面都只是看报纸刷新闻吗?」 「第二,卧底连基本常识都没有,别人的健身锻鍊可以是为了健康美型,但是卧底锻鍊身体最大的目标应该在于保命,锻鍊身体的各方面敏捷性、反应能力,协调能力等等,其中跑步是最近的锻鍊身体的力量的运动。而且,跑步根本就不会增加身体肌肉太多的体积。你的努力还不到可以成为全身都是肌肉的人。」 「第三,身为卧底本身警惕心其低无比,刻意迴避掉对自己有利的环境,到新的目的地不审视周围,还因为我拉个窗帘,简单做个反侦察,你就觉得我聪明厉害?」 第200页 榎本弘一冷哼道:「就你这个程度,还想要当卧底,你怎么不干脆跟别人说你想要当国家首相呢?」 北川挣扎道:「如果我不是卧底,我怎么能顺利说出那些话呢?你不也是相信我说的与你父亲之间的相处的话?」 「这不就是别人在教你吗?」榎本弘一的声音抬起,「来吧,你如果不回答我的话,你今天晚上就不要想顺利逃出去。」 「到底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不然你可不要怪我发酒疯,失手把人给打成残废,电梯里面有你对我的骚扰,房间里面又调制让人容易一醉不醒的失身酒,结合你平日品行不端。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相信你是被我故意打残的。」 「救命啊救命!!!」 「快救救我!」 耳机里面全都是求救声。 越智教官有点懵,一边听着耳机里面榎本弘一打狗一样的毫不留情,一边手上坚定地先把刚才榎本弘一对北川周平的话删除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更不可能录到什么对话。 北川周平这个方面还挺横,面对暴打,死都不开口,只坚持说自己是卧底,要找白马警视总监对质。 榎本弘一也不慌,抽出他的手机开始念联繫簿上的名字,「那我就和你的大脑边缘系统聊天。」 越智教官听浦田老师说过什么大脑边缘系统在人说谎的时候会很活跃,很多不受控制的微表情,像是愧疚、害怕、紧张、恐惧等等都是因为大脑前额叶区的活动加强了。 越智教官听榎本弘一不断地在报联繫簿上的名字,似乎想要直接试探出到底是谁在教北川周平那些话的。 越智教官敢保证,他和白马警视总监都没有想到一个正值上升期的议员居然会为了帮人顶替卧底身份,放弃自己的事业,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就在就在名单渐渐见底的时候,越智教官能感觉自己全身的紧张。然而偏偏这个时候,整个饭店突然传来连续几声剧烈轰然的爆炸声,整个楼失重一样地震了一下,所有的东西都朝着一个方向倒了过去。 越智教官也听到榎本弘一也跟着倒了下去,身体跟着楼层爆炸而失衡,和那些酒瓶酒杯、椅子都径直摔到地上。就连越智教官也忍不住跟着倒下去,头部砸到桌角边,眼前跟着一黑,也不知道自己昏了几分几秒,只有耳朵的耳机里面依旧还在传来声响——是酒瓶砸到身上那种闷声,一次没成功,第二次奋力后瓶身破碎。 声音跟在梦里面传来的一样,不真切。等越智教官重新恢復自己的视力,已经发现整个楼层都在往一个地方开始倾斜。 炸弹可能安放在楼层较低的支撑柱的地方,现在楼层坍塌,大楼慢慢向下倾斜。此刻刺耳的警报声打响,格外地分人心神,扰人心志。 越智教官连忙站起身去确认隔壁,隔壁门已经大开,看起来有人逃出去了。越智教官耳畔时刻响着酒瓶砸在人身上的声音。他始终觉得那破碎的酒瓶声很蹊跷。 榎本弘一跟着倒在一边,他得是有多好的身体控制能力,立刻捡起酒瓶砸到北川身上。而且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砸对方一下呢? 等越智进屋检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高大的银髮青年把头上全是酒液和血的榎本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没想到会遇到热心人! 越智连忙问道:「小……他没事吧?」 琴酒冷眼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双眼紧闭,唿吸平稳的榎本弘一,声音冰冷,「没死。」 「……」 感觉多问几句就会被他杀了一样,但越智教官真的很想问这爆炸发生多久了。 昏那一下,时间概念都模煳了。 这个时候,榎本弘一的低笑声莫名响了起来。 越智教官大喜过望。 他醒着! 越智教官正要和他好好说几句,榎本弘一还在继续笑着,好像听到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让他不仅直不起腰,还全身没力。他的脑袋也跟着到处拱来拱去,又像是在找东西,又像是觉得头太重,身子撑不起来,所以脑袋只能东倒西歪,不停地「咚咚咚」撞着旁边的人。而旁边的人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越智关心地问道: 「什么情况?他看起来很不对劲……」 「在发酒疯。」 「……」 不会吧? 第90章 计划时间开始是十点。现在离十点还早, 琴酒并没有认为现在应该开始立刻行动起来。 虽说他和榎本弘一两人总是聊不到两三句,两人氛围就急转而下的情况很可能去影响榎本弘一对于暗杀的参与度,但是扪心自问, 琴酒本来就不对榎本弘一抱有任何好感。如果合作就必须要与这样嬉皮笑脸的人周旋配合, 琴酒更觉得不耐烦,不耐烦到他甚至认为这项任务失败也无所谓。 虽然他对组织成员招收的现况并不感兴趣, 也不会过分留意,但是, 现在琴酒多少能够感觉到, 博得加似乎有意要在这个活动里面判断对方是否能加入组织。 博得加并没有要求榎本弘一必须要杀人, 只要有他执行犯罪的举动。 琴酒反覆想这一点, 就觉得博得加是有意在拉拢对方了。琴酒确实也能发现榎本弘一体术好,脑袋转得快,圆滑世故, 做事聪明, 且道德标准也没有那么高, 恐怕只要有个合适的报价, 他完全可能放弃当警察。然而, 扪心自问, 琴酒并不希望自己和榎本弘一这种人在同一个组织里面工作。 第201页 他直觉对方就是个巨大的麻烦。据他所知,榎本弘一在哪里都混得很开, 有不少的人脉资源。这些都是在琴酒面前看不到的。在琴酒看来, 这人永远都会在人的痛点上反覆横跳, 挑战人的忍耐力。这样的人怎么会讨别人喜欢? 琴酒判断,这人一人千面, 非常擅长抓住人的心理波动, 能够客观地洞察看透对方的本性和喜恶, 以操控对方的情为乐趣。这样的人若是到组织里面,恐怕就是向上管理,向下兼容两手抓。谁要是得罪他,整个组织恐怕就没有安宁的时候,还没有人觉得这是他的错。 这人招进来就是个祸害。 想清楚之后,琴酒决定干脆在这次行动里面摆烂,绝不配合迁就纵容榎本弘一的同时,也做到不让榎本弘一有任何的表现机会。鑑于自己还随身带着针孔摄像头,琴酒想着自己也不能对拉拢榎本弘一毫无作为,以免被博得加知道自己针对榎本弘一。 在保时捷里面待了有三四十分钟左右,琴酒突然接到博得加的加密简讯。 「议员北川周平转移位置,行动时间计划提前。」 简讯后面接着新的房间号码。 琴酒并不把为什么要刺杀北川周平思考得太细。博得加虽然搞神秘主义,但是他从来不给那些没有用的信息。如果他说要提前,那就有提前的必要。琴酒才动身,很快就有一条新的简讯进了手机。 「榎本弘一也在。」 琴酒下意识一顿,脚步也快了起来,不能让榎本弘一有机会得手。 ※ 时间来到饭店二层楼发生爆炸之后。 在爆炸前,琴酒是用逃生楼梯来到指定楼层的。在他还没有完全到楼梯间,他就听到楼下发生爆炸,整个逃生间瞬间烟雾瀰漫,楼梯瘫痪,墙体破裂。不少从上往下准备逃生的人不得不又重新回自己的房间里面,找外置的竖井式逃生梯。 琴酒觉得这爆炸来得突然。与其是想要置所有人于死地,倒不如说想要某人按照自己设计的逃生路线走。琴酒不确定这是谁的手笔,但他第一反应是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博得加。 他在车上的时候也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博得加能够这么肯定又精确地提供榎本弘一的位置。难道榎本弘一和博得加其实私下有联繫?博得加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他不相信自己? 因为博得加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发任何表示撤退的信号,琴酒依旧往指定房间走去。在下逃生楼梯的时候,琴酒并没有撞见北川周平,但是去房间里面的时候,只看到躺在地上满头是血的榎本弘一。琴酒第一反应就是搜索房间里面有没有议员的痕迹。结果没有任何人。 难道被人截胡了吗?还是那个议员趁榎本弘一不备,偷袭他了? 琴酒不得已,只好去拍榎本弘一,像问他有没有什么线索。这人虽然好像是被酒瓶破了头,但唿吸平稳,倒像是是带着伤直接躺倒在地上睡觉休息的人。琴酒才刚一碰他,他就好像醒了一样。 他的手很快就像抓着琴酒的手臂,像蛇盘绕着支架一样,一边闭着眼睛,一边扶靠着琴酒的手臂才勉勉强强站起来。不过他脚步虚浮,总是东倒西歪的,一身的可乐和苏格兰的味道,又甜又辣又苦。原本琴酒想要抓着对方的头,带着他去洗浴间沖洗他的脑袋,让他清醒一下。 结果—— 琴酒盯着旁边好事的中年人,一阵不耐烦,「你怎么还不走?」 这不是在耽误自己做事吗? 另一边正在担心榎本受伤情况的越智教官被他问得发怔。 这…… 也不知道要不要跟这人说明自己的身份呢?犹豫和思索在脑袋里浮现,但他不可能让一个自己都不熟悉的人把榎本弘一给带走。 于是越智教官说道:「我是他叔。」 他说完之后,发现这个高大的银髮青年危险地眯着眼睛看着他,一脸的不信任。 越智教官自认自己当教官也有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被别人怀疑自己居心不良。于是他掏出自己的工作证,上面写着东京警视厅警察学校教官证。这个年轻人还不止是看而已,还是打量了很久,确定这工作证是被用得发旧,那人就把榎本弘一想往越智教官那边扔。 越智教官都不知道这人是利落爽快,还是冷漠无情,说扔就扔。越智教官还没有思想准备,榎本弘一就因为越智教官的失手,整个人就像是破布一样,脸朝下「嘭」地一声掉在地上。 「……」 榎本弘一喝醉了,应该什么都记不得。 没有接住的越智教官飞快地安慰自己。 越智教官正要扶他起身,现在也不知道哪里或者什么时候还会有爆炸。大楼正在以糟糕的情况缓慢地向下倾斜,墙体已经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纹。要是整个饭店继续以这种情况不断地往下倾斜的话,不说他们会被炸死,可能还会被砸死压死。 明明就在这么叫人焦虑不安的时候,摔在地上浑然不知道疼的榎本弘一爬起来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想要打电话,坐在地上开始摁自己已经关机的手机。 「我的手机没电了。」 「我的手机没电了……」 「我的手机怎么没电了?」 榎本弘一甩着手机,像是在看快没墨的笔,甩一甩还能够再弄出点墨水来一样。他想着这么摇着,能多出一两个百分比的电量出来。他就坐在地上,就像被钉在原地一样,仍由越智教官怎么拉都拉不动。 第202页 榎本弘一是那种完全没办法对他硬着来的人。 不得已,越智教官下意识地想向周围的人寻求帮助。结果,刚才还热心肠的银髮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很远,与他们的距离足足有几十米远。要不是他现在想向找银髮青年帮忙,而是再迟个三四秒,这人就能直接从自己面前彻底消失不见。 「年轻人,你过来帮个忙,可以吗?」 琴酒脚步一顿,回头冷眼盯着坐在地板上的榎本弘一就像是熊娃娃一样耷拉着肩膀坐着。而旁边自称是教官的大叔对着他的手又拉又拽,完全不知道对付榎本弘一似的。 他现在体感也能感觉得这个楼层正在缓慢地倾斜。即使他们虽然楼层不高,但距离地面也有三十米高,街对面就算有高楼顶着,不让整个大楼完全坍塌,可是要是整个大楼完全倾斜,几个人从走廊直接被甩出去,那之后可能要在据地高至少十多米的半空上悬着。 现在慢一刻逃生会面临的意外都是未知切不可控的。当务之急是从逃生楼梯离开,尽量缩减自己离地面的距离,然后再选用外置的逃生梯逃生。 越智教官此刻见到那个银髮黑衣的青年不近人情的冷漠表情,感觉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头也不回地离开,但他还是朝着青年的方向留存希望。 他说道:「帮个忙。」 就在这时,饭店突然朝着以倾斜度20上下的角度剧烈地倾斜。原本站在原地的琴酒,眼疾手快地抓住突出的墙柱维持平衡。越智教官为了把握重心,直接趴在地上,抓住一边的门框维持自己的站位。而坐着的榎本弘一毫无防备得像是坐在滑板上一样先往后滑了一两米。 接着他在地上打了一滚。 榎本弘一的手机还这么被他阴错阳差地摁开了。这手机屏幕一亮,榎本弘一的注意力就追着屏幕过去,就像趴在床上一样,也不继续往外滑,趴在在原地上。他反覆睁着迷濛的眼睛,最后眯着眼睛,皱着脸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 榎本弘一瞬间笑了起来,还乐呵呵地报告,「我、我喝酒了……」 越智教官:「………」 对方估计还想要回復,就被榎本弘一挂断。因为楼层又重新稳住了,榎本弘一又肆无忌惮地打了好几个。就在榎本弘一还要继续打下去,他突然就被人拦腰扛了起来。 琴酒看越智教官身强力壮,也不是那种老人,更是警校教官出身,再怎么拉都不至于带不动一个年轻人。在他抱着榎本弘一的腰三下五除二,轻松地往肩上带的时候,琴酒第一反应冷漠嘲讽地看向一旁吃惊的越智教官。 看来,警察教官也不过如此。 不过这个想法只有一瞬间。 琴酒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后脑勺就被手肘痛击,肩上的人趁着他向前惯性滚摔之际,灵活得就像是以为会被抓住的猫。轻松落地之余,榎本还反身抱着他的腰,做了一个标准的的德式背摔。这动作太快了,琴酒几乎是眼前一黑,下一秒整个身子跟着悬空。 自己头部先着地,而脑袋里面全是一句用鲜血刷屏的「我要杀了他」。 这行字就跟机关枪扫射一样,一口气不带喘一样地「突突突」连续疯狂激烈地刺激着琴酒的脑部神经。 罪魁祸首做了这么个大动作的背摔之后,突然腹部一阵酸液翻涌,捂着嘴巴,去找还正在大开着的房间门,在洗漱间里面大吐特吐。 走廊里面只留着躺在地上的琴酒和才刚重新站起身的越智教官两人。 「他不是故意的。」 这是越智教官唯一一句能为榎本弘一说的好话。 琴酒冷静地摇了一下头,像是并不在意这点小事一样,用摇头在暗示说「没关系」。然而,琴酒已经打算在这个天造人设的环境里面,怎么让榎本弘一死得跟灾难事故的受害者一样。 「我之后会负责背他走,你走在前面。」 今天的榎本弘一只能死。 第91章 我宿醉。 不仅头疼, 而且还觉得噁心想吐。因为刚好破了个头,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绷带,所以坐在操场看台上看大家跑操的时候,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因头部受伤,表情才那么难看的。 鬼冢大叔在上操之前, 就问我要不要回宿舍待着。 如果就想让我在宿舍里面待着, 就应该早点说。现在让我又走回宿舍休息, 实在是又傻又累。然而, 鬼冢大叔完全不懂我这话的逻辑,思考好久,最后让我在看台上坐着休息。老实说, 我要是有轮椅就好了,连路都不用走。 昨天晚上杯户城市饭店发生爆炸事件, 很快就上了新闻。消防车,救护车和警车都尽可能地第一时间赶到。由于没有发生第二次爆炸, 再加上当时爆炸事故发生地点也是没有人的场所,所以由于炸弹而出现直接死亡的人员为零。但爆炸事故引发的间接死亡却有三人,有两起是因为没有顺从饭店管理人的逃生安排指挥才造成意外事故, 最后一起是从竖井式安全梯上直接掉下来的。 死的人是议员北川周平。 因为这是必须要给公众交代的事故, 北川周平当晚就被送去法医处鑑定死亡原因。法医给出的报告上显示, 北川周平在爬安全梯之前饮用过高酒精浓度的蒸馏酒。因此,这次北川周平的事故显而易见是由酒精影响判断而起的。 第203页 话说昨天晚上我跟着越智教官回警校之前,我再次确认了琴酒之前想要我帮什么忙。琴酒这人完全不经逗,而且轴得厉害, 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我甚至都在想, 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我插手, 所以才一点台阶都不给我下。背着我的琴酒莫名带着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态度, 居然在我问话的时候,没有呛我,直接开口说他来的目的就是来暗杀北川周平。 我就顺口来了一句,那他一定要好好感谢我。 「谢你什么。」 「我帮你完成任务了。」 当时琴酒的表情很明显也变化了一下,似乎有些话想要说,但又对我的话存疑。最重要的是他好像一点都不开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在自己的任务里面摸鱼而感到不开心的。但有些人性格就是那么认真,不喜欢别人抢走他所有的工作。可是我该要的感谢还是不能少的,「怎么?你不想谢我吗?」 「我没把你当场搞死,就是我在感谢你了。」 他这话说的好像是真的。 我还记得我们从安全梯下来的时候,琴酒看到底下有具尸体,露出非常古怪的表情。我知道他在想是不是我干的。如果是,我是怎么办到的。这当然不可能是我干的。只是,我看得出他本来就是一枚投石问路的弃子——白马大叔和他联繫之后,他自己很快地承认自己是卧底。这其实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他的行动也有合理的理由。可我见过他本人,他没有卧底的基本素质。 那么,我对北川周平的角色是有很多猜想的。 这个猜想的根源在于那个真的卧底身份。 他是出于什么,需要一个假卧底和警察联繫? 他是测试警察对他这边卧底十年后会有什么样的处理吗?如果达不到自己的预期,就最好还是不要揭露自己的身份?还是他在担心警察那边有自己组织里面的人?我也想过他可能是组织派反向操作,但时机、动机、选人都是个问题。所以,我更偏向于他真的就是一个本来就要作废的棋子,最后再被利用一把。 只是,昨天从收到邀请函开始,我突然感觉,那个真的卧底离我太近了,近到他就在我的生活周围。因为我一些无心之举,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举动,所以他下意识地做了一些回应,结果在不断地给自己填坑。 我其实有个想法——他可能不想被人发现自己是卧底,所以他给我一种很急的感觉。尤其是爆炸的时间点刚好卡在我在质问卧底的时间上,就太巧合了,好像他人就在附近窃听一样。 我意识到这个卧底可能是我周围的人之后,我就不想知道那个卧底的真面目,也不想去查。 我和电视剧小说里面正义感超强的主角,或者像是降谷零他们那么高的道德标准的警察不一样。我更倾向于人活着是为了自己。这个「自己」就是完全的私心了。这个私心包括幸福感与信仰。如果他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就是在为自己而活,那么无论他做什么事情,只要他不给我矫情,不硬压着自己的逻辑套在别人身上,我认可他的生活方式。但他自己负责后果。 也许最重要的是,我不想改变我现在的生活状态。我希望,我不是那个主动破坏我自己现在生活的人。 …… 「啪!」 萩原研二在我面前打了一个响指,把我的心神召回到现实中来,「你全程维持一个动作一动不动的,好像画面静止了一样。你怎么了?」 「我昨天晚上喝断片了,我在想我怎么磕破的脑袋。」 我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靠,但后面没有椅背,我往后碰空,下意识地往空气里面划拉,试图稳住我的重心。旁边的诸伏景光第一时间先把我拉住。他的反应很自然,很快就说道:「你昨天晚上给我们打电话说你喝酒了……」 「是吗?」我压着我的额头,说道。 萩原研二笑道:「你回头翻通话记录就好了。现在我就很好奇哪个是你第一个联繫的,要是电话上面有显示来电的时间秒数就好了。」 我就是随口接一下话而已,结果萩原研二在挑事。 我问道:「这打电话还分顺序吗?」 我记得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大家的反应都是很不一样。我的电话簿都是按照数字自然顺位的,谁排在前面就得看他们的电话号码哪个数小。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喝醉酒的人,眼睛都睁不开的那种,都是随意戳戳联繫人的,好吧? 他们五个里面,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松田阵平。 我笑呵呵地说,我喝酒了。 松田阵平直接回了一句道,你在装喝醉酒吗? 然后我把电话挂了。 不要和那种会快准狠地拆你台的人合作,越说多越容易暴露自己。这个时候就只能选择欺骗大众,然后用大众眼中的事实去影响那个靠直觉行动的人的判断力。 萩原研二笑道:「毕竟电视剧里面不是都那么演吗?谁是最放在心上的那个人,自己在喝醉酒的时候,就会第一时间打电话过去吗?」 这话一落,我发现,不像松田阵平根本就不信,萩原研二是唯一个表面上相信,其实不相信我真的会在陌生场合把自己喝醉的人。 我打电话的行为有很明显的计算痕迹,一口气打个两三个电话也不完全说是不合理的,但是把他们五个全部算进去就有演的痕迹了。只是我破头行为太过真实。像是越智教官看到我被砸破脑袋后,当场就相信我是喝多了,被人偷袭成功。平常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大部分的人就还是相信我喝醉了。 第204页 我打了一个哈欠,无视萩原研二的话。 降谷零见打电话的话题结束,便说道:「听教官说,你当时喝醉酒,幸好有个热心人全程照顾你,一路背着你逃生。」 诸伏景光应该也是听说过这件事,连连点头,「他真的是好人。听说你给对方做了个背摔,那人还无怨无悔,默默忍住了。有机会碰上的话,还真得好好感谢他的好心。」 伊达航跟着讨论,道:「说实话,弘一还是很幸运的,遇到的好人总比坏人多。」 我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是说我遇到的好人比坏人多,是坏人都没有我坏。所以他们都比我好。」 松田阵平瞥了我一眼,说道:「你还很得意是吧?」 我晃着脑袋,反问道:「这还用说?」说完之后,我下意识地朝着天空的远处看过去,没有想具体看什么,也没有想让任何东西来给我一些启示或者安慰。我只是非常单纯地在想到一个问题。 我会不会不该来读这个警校? 我何必破坏自己之前平静的生活呢?我现在过的日子跟我一开始想像中的就完全不一样。而且,反正不来读警校的话,我也会收到小兰的邀请去音乐会,然后遇到羽贺响辅。说不定他还是会对我发起邀请,我就直接在他的工作室躺平就好了。 这个想法刚闪过,我又想起一件事了。 如果我不来读警校的话,毛利大叔就没有理由请我去吃饭了,也没有理由会遇到小兰。我就更不可能去听什么音乐演奏,更不可能见到羽贺响辅。见到他,也没有理由和他建立什么密切的联繫。 人再会算,还是不如天会算。 果然,来警校是没错的。 第92章 上午去上课的时候, 我发现我桌子上一木盒里面的花草树叶。 「……」 要不是摆得很好看,我会觉得这是谁把花园垃圾发在我固定的座位上。 柳本和南川两个人并列站在我的桌子前,神色凝重地说道:「榎本大人, 你再这么下去太危险了,音乐厅遇到爆炸事故, 设乐家遇到火灾谋杀事故, 昨天晚上在饭店里面还遇到真刀实枪的炸弹, 你这样不久是会死于非命的。」 花道世家末子除了在家里面败家和搬货给别人外,就一无所成的柳本继续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是我从我家拿过来的柚子叶、黄皮叶、芙蓉和柏叶,家里老人说, 这是传闻中「辟邪四圣」。」 南川紧接着说道:「榎本大人, 快用!你这几天遇事,都碰上血光之灾,我专门回家请人算了一趟, 你这几天绝对倒霉透了。」 明明看起来确实是在嘘寒问暖, 但是怎么听都是像是在咒人。 这两人是不会说什么好话是吧? 我朝着两个人翻了一个白眼。南川还举着柚子叶怼到我面前说:「榎本大人, 你看这叶子的颜色跟你眼睛的颜色好像!」 「你们可以滚了没有。」我不耐烦地说道。 柳本和南川立刻从我的面前消失。 萩原研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对我说道:「你也不至于对他们每次都那么凶。」 我对他们两个笨蛋的态度好一点。 他们就能蹬鼻子上脸, 不知分寸,萩原研二怎么会懂? 「而且我又不凶。」 我又没有打人, 我那么乖。 上课铃响了好久。负责课堂的鬼冢大叔还没有到,课堂上的声音开始变得闹哄哄的。伊达航站起了身说道:「我去负责找鬼冢教官,剩下的学生自觉自习。」学生们很快就安静下来,但是伊达航一走,又各自开始聊天说话, 在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打了一下哈欠, 又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 这个时候, 也不知道谁说的学校门口挤了很多记者,一群学生唿啦啦地靠在窗口去看情况,七嘴八舌地讨论是不是学校发生了大喜事,吸引记者来关注。教室里面跟闹市一样吵得我耳朵痛。于是,我重新坐起身,抬起头说道:「能不能安静一点?」 我声量并没有刻意调高。只是我刚说完,声音传出去后,离我最近的学生立刻喊道:「你们安静点,没见到吵到榎本大人了吗?」窗户的学生们一听到,就下意识看我的反应。结果和面无表情的我对上视线后,各自纷纷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如鸡。 我撇了撇嘴。 这个时候刚好伊达航回来了,看到全班直挺挺地坐着,而我插着口袋,靠在椅背上,朝着我点头致谢。 「……」 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伊达航径直走向白板,跟全班学生通知,这节课鬼冢大叔暂时不能来上课,也没有其他老师代课,所以全体保持自习。我下意识地看向窗口的位置,校门记者堆挤在一起,声音越来越响,虽然听不清楚在讲什么,但是有教官出面,反而点燃了他们的热情。 就在这个时候,全校的警报声突然响了起来。大部分学生们条件反射地从原地站了起来,但是也能看得出彼此的疑惑,并没有立刻走出教室门。因为教室里面的人都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任何异样,他们第一反应依旧是不相信这个警报。 我其实遇到过很多这种类似的情况。 虽然明明已经有做过很多次这种防灾演练,但是这也不妨碍警报响起来的,在没有人领导管理的情况下,大家反应都要慢一拍。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高中暑假,我在市立图书馆里面占位置,到下午一两点的时候,图书馆的警报声就响了起来,有些人抬起头看了一下环境,有些人开始在收拾自己桌子上的书,还有人一动不动。因为如果离开自己的位置,再重新回来就不一定可以占到之前的好位置,而且如果是误报的话,自己就白走了一趟。后来是管理员逐个书架开始赶人离开图书馆,所有人这才都离开图书馆。这倒不是说什么人太懒了,只是危机意识太低了,生活很简单安逸而已。我想的是一个环境要是让人只是听到一点响声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他们是生活在多么没有安全感的地方。 第205页 …… 伊达航首先走出教室观察周围班级的情况,学生们也跟着陆续往外看情况。接下来广播跟着响了起来,教官的声音也跟着传出来,「所有学生继续维持正常的上课活动。警报声只是误报,已经离开教室的学生们重新回到自己的教室。」通知了两遍之后,广播就停止了。 鬼冢教官也不在,学生们现在的心思也不在课堂活动上,偷偷用手机互相传信息。我就在群里面看信息。现在的群成员基本分布在全校各个班级里面的。有些知道消息的人已经在群里面开始冒泡发言。我看到群里面上传的照片,就沉默了。 那是我在校门口单方面殴打外守一的照片。 重重叠叠的人影中,我只露出一张侧脸,脚底下是躺着的外守一。 我当初在校门口揍人的时候,我就想过会有出现过记者围堵校门的可能性,但事情经过了快一个月了,现在记者们才出现,这很明显就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我。群里面还在讨论记者们的目的,因为知道我在群里面,他们的讨论都是会比较含蓄,但多多少少都觉得事情已经开始严重起来。我也可以看到群里面的人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减少。 南川这个小子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犯傻。 【南川:话说这抓拍也太帅了吧?对我们榎本大人不是真爱,都拍不出这种美貌来。】 【柳本:你这么说,我突然担心这会不会被人以为是摆拍?不够真啊?】 「……」 我还没有来得及在群里面发任何留言,鬼冢大叔从教室门口出现,朝着人心浮躁的教室说了一声:「外面的记者是在询问之前榎本同学停学的原因。这已经交给校领导和教官们进行处理,你们不需要给外面的记者说多余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鬼冢大叔现在也很烦躁,刚提醒完学生之后,立刻视线转向我说道:「榎本,你跟我去校长室一趟。」 这句话一落,我不用回头扫周围的视线,我都能感觉到整个教室的氛围都发生了变化。我开学初还坐在前排,因为前排没人坐,后排不给坐。现在我已经坐在了整个班的最后一排——名为与上课无关的vip观众席位置上。我站起身的时候,可以看到一群脑袋都在转头看我。 我看到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我原本还可以从后门走,但是我不想错过这些脑袋。于是离开前,我左右开弓,把沿路所有人的脑袋都给拍了,尤其是南川和柳本,打得非常狠,身后全是哀声载道。 鬼冢大叔走在前面,带着我说道:「外面一群记者都想要採访你。刚才警报器响起来是有个记者闯进警校里面想要把所有的学生引出来,故意按的。」 我慢条斯理地说道:「抓起来了吗?」 鬼冢大叔回头看我,说道:「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我反问道:「我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你们把记者的名片留下了吗?」 鬼冢大叔皱着眉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说道:「赶都赶不走,你还想要他们的名片吗?你个臭小子到底知道你现在会遇到什么麻烦吗?你说不定连警察都当不了了。」当初他们最大的庆幸就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过分的关注,社会媒体的舆论没有在挤压着他们做取捨的决定。现下记者们在警校门口大闹,想不上新闻都难。 鬼冢大叔说道:「不仅仅是外守一这件事,还有昨天晚上你和北川周平出入饭店,而议员北川周平是因为喝醉酒才不慎从安全梯上掉下来的。」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嘴角一勾,觉得可笑又幼稚,「什么啊,外面在传我害死北川周平的吗?」 「议员北川周平的死亡是大事件,记者顺藤摸瓜找到你这边来,又发现你之前在校门口曾经殴打过普通市民。」鬼冢大叔说到这里,又继续说道,「你到现在也不愿意说,你当初为什么要打那人吗?早点和我们说清楚的话,我们也可以更好地帮你处理好。你是不相信我们吗?」 该怎么说呢? 我真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可以值得说出来的事情。更何况,这也不是我跟他们解释我的动机,就可以堵住他们的嘴。明明有事故意外的证明,还寻风捉影地跑过来找所谓的真相,这群人真的有可能是为了真相过来的吗?不过都是为了能够方便他们写故事而已。越是认真跟他们讲清楚,越是方便他们大做文章。 「鬼冢大叔,你去跟他们要名片吧?没关系,如果校长也是来问这件事,让我迴避,并且追问案件细节的话,我的态度也是一样的。」我抬声说道,「凭什么他们像是流氓无赖一样闯进来,借着舆论就要我们开口跟他们说明一切?整个警校都被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地里面钻出来的记者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裹挟着,这是对的吗?」 「……」 「他们如果是想让我做不成警察,那我就要做给他们看。」 十五分钟之后,我借了广播室的广播,朝着校门口叽叽喳喳,等着警校把人交出去的记者开始一一点名。 「本人榎本弘一将代表警校全体师生,向以上报社及所属记者发起控告,要求以上所有的新闻媒体单位和媒体人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起严重影响社会公共秩序、故意传播可能会引起社会恐慌或公共安全危机的不真实信息、浪费公共资源,侵害警校名誉和国家安全机构荣誉,严重影响全体警校学生身心健康的精神损失等对应的法律责任。」 第206页 我顿了顿,说道:「现下,我代表全校师生,代表警视厅,代表全国社会对公正正义仍有所追求的所有社会成员,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私下和解。警校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已经拍下了各位的罪行,请你们耐心地等着法庭的传票。」 「所有的学生、教官或者警校工作人员,若是遇到记者骚扰,烦请留下相关证据,并及时向自己的教官或上级领导汇报。届时,精神损失费在追责时一定会为你们妥善安排上。」 「最后的最后,记者先生们,感谢你们今天的到来。」 我身后站着警校校长和鬼冢大叔,他们之所以同意我这么做,是因为我说我也许可以通过这次事件给警校建一栋新的楼。 搞死他们。 第93章 一栋全新的建筑至少要有十亿日元。 不过幸好营业额高于10亿以上的相关企业单位还不少。 鬼冢教官收集下来居然有几十张名片, 全校精神损失费全清之后,恐怕还有很多盈余去换新的设备。这对于政府来说也是好事,相当于拉了贊助。我把这件事情委託给妃律师继续跟进, 10%的赔偿款将作为她的佣金,所以她拿到越多赔偿款, 对她来说也只有好处。当然, 区区只是闹事而已, 可能也拿不到那么多赔款。但妃律师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我都可以全力配合。 总而言之,我把事情交给妃律师处理了。 妃律师……啊, 我真的还是习惯喊她毛利阿姨。 妃律师喊得真是拗口又生疏。 妃律师说, 今年她不接其他案子,光是处理我给的案子,她就可以赚不少钱了。比如说羽贺响辅的遗产继承案。她说如果处理得当的话, 设乐家百分之八十的家产都可能由羽贺响辅继承, 那把1700万美金的小提琴经过鑑定, 确实是归于羽贺响辅父亲所有, 因此羽贺响辅还可以拿回那把小提琴。 这让我突然间好奇, 羽贺他以后是多有钱。上次去他家山间的别墅,那里可是有一栋楼专门在收集存放小提琴的。 妃律师说道:「你感兴趣的话, 可以自己问一下。因为羽贺家那部分的遗产数额,我也不了解,但估计是只多不少,毕竟羽贺家就只有他这个外孙,也没有其他血脉至亲。」 真是想不到那个小小的羽贺长大之后这么有钱! 人长得又帅, 又有天赋, 躺着也可以发财。 我就是单纯好奇而已, 也没有想过必须要有一个具体精确的答案。妃律师指给我一个方向,说道:「反正把你现在就读的警校全部翻新重建,这中间花费的金钱对他来说也不痛不痒。」 我脑袋里面装着一个巨大的红色的感嘆号。 妃律师对这个话题很快就揭过,反而集中在我昨天晚上遇到北川周平的事情上,想问我发生什么事情。我摁着脑袋说,我昨天晚上喝醉酒了,我不记得。当然,如果某个人还在继续针对我的话,我可能就会不得不回忆起很多很多东西了,从我的手机没电开始。 「北川周平真的是意外死亡的吗?我以前也和他接触过,他的酒量很好。」 北川周平死的时候,我有越智教官当我的不在场证人。 而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摔下去的,是很正常的事情。 妃律师也没有怀疑我的想法,只是单纯那么一问。我也顺势说我的想法,「我其实也不太关心他。我跟他又不熟。」 我对那个北川周平没有半点好奇心。他死了就死了。就算他活着,对我来说,也跟死了没什么差别。 和妃律师通完电话之后,我就被松田阵平拎去一起领鬼冢班的活动旗。活动旗是在校外面自取。一般午休是不让学生出入的,但是今天得领旗,否则明天运动会就没有旗子可以用,因此午休也可以正常出入。 领旗地点也不远,就离学校附近的便利店很近。 这本来应该是松田阵平自己一个人去的,但是降谷零他们几个都要去清洁学生的公共澡堂,担心没有人看着我,我又搞出什么事,所以要求松田阵平一定要带上我这个拖油瓶。 当他们直接说我是个拖油瓶,他们对我的信任和感情就只有拇指盖那么大小。我在想着,我既安分又乖巧可靠,怎么会做出让人担心的事情? 松田阵平在领班旗的时候,我就在便利店里面和小山竹太聊天。今天果然有很多记者来这里问他问题了,但他还是什么都不说。他们问小山竹太那天我殴打外守一的过程。 小山竹太说记者那边似乎认为我有反社会人格,暗示我从外守一事件开始,犯罪等级不断地上升,在设乐家纵火,在杯户城市饭店让北川周平意外坠楼摔死。 要我讲实话的话,现在随便查一下网络上的反社会人格障碍,我绝对可以中很多条特徵,比如喜欢控制别人的情绪,认为这个会给我自己带来成就感;字典里面没有对不起之类的。 小山竹太说这些的时候,还在观察我的态度,生怕我恼羞成怒,但我对这些评论我的话一般没什么太多的感受。 我第一反应是,这记者弄得还真细,是一开始打算要脑洞来把我塑造成愉悦犯吗?不过,现在他们跳出来蹦跶越厉害,他们越得准备好高额赔款。所以这些人能坚持到什么程度,我也是很好奇的。 毕竟,我是一个除了热衷于打架斗殴,敲诈勒索,见死不救,幸灾乐祸,并爱好平等地欺负所有人,致力于偷懒摸鱼混吃等死,毫无雄心壮志可言之外,就毫无污点的人。 第207页 松田阵平在拿班旗的时候,我蹲在一旁餵旁边的野猫。 我上个月餵了一只快饿死的母猫。结果我有一次出宿舍的时候,窗户忘记关了,回宿舍一看,那只母猫坐在我床上。一看到我把灯打开后,它又从屋子里面离开了。我之所以知道是母猫,是因为后来看到它身后有几只小猫跟着,一只比一只小,一只比一只娇。 我当时就觉得小动物通人性这一点是挺有意思的,而且小动物又不会背叛主人。就算真的背叛了——就像是胖胖,它不是很聪明吗?但是它聪明到可以自己判断对手的能力,如果认为自己打不赢的话,它会逃跑,不像其他警犬一样义无反顾地往前沖。面对像胖胖这种背刺别人的情况,我们也只能选择原谅。 毕竟它只是一只小狗而已。 我才刚开始餵猫,松田阵平就回来了。 我抬头问道:「要走了吗?」 松田阵平说:「没事,还有点时间。你可以先餵完再走。」 我狐疑地看着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他是不是被人批皮了。 在他开口前,我立刻恍然大悟道:「你也喜欢猫,所以你想藉机跟着我看。」说完之后,我就跟着指指点点,「没错,你一定是喜欢猫,但你是猫厌体质,对不对?」 「对什么对?」 我说道:「不信你摸摸看,猫一定会抓你。」我说完之后,为了证明猫亲近我,我还刻意抓了抓猫猫的耳朵,然后挑衅地看着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是经不起激将法的,很快就学我摸猫的耳朵,结果猫看到他的手伸过来之后瞬间炸毛,真的每根猫毛都竖了起来,连尾巴也是直挺挺地立着。与此同时,猫还朝着松田阵平探过来的手抓了一下。 松田阵平闪躲不及,右手被猫抓破了手背,原本手上的班旗也跟着不慎掉落,而猫则趁乱逃跑了,在旗面留下了一串脚印。 这过程还发生得很快,我只看到松田阵平的手背原本白了一瞬,很快就红胀,一线血珠子就跟着冒了出来。 「……」 松田阵平见我没动,「怎么?在想要怎么嘲笑我笨手笨脚吗?」 他这话一落,我就哼了一声,「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关心你一下。」 「你这人真是别扭。」松田阵平顿了顿,继续问道,「先前你总是说不想要朋友,不需要别人当自己的朋友。现在还是这样吗?」 「那还用说?」 我就是陪你们一块吃吃喝喝玩玩而已。 松田阵平看着我的眼睛,确信地说道:「所以,明明不想当朋友,你还想关心我。看来你真的挺喜欢我了。」 「…呸呸呸,你也太自恋了吧?」 怎么看都是因为我太善良了呀! 第94章 便利店就有便携简易的急救药包, 里面该有的,像是okay绷,酒精棉之类的都有。 如果只是普通的破皮, 其实只要血止住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觉得他现在被流浪猫给抓了, 就应该得去医院打一下破伤风的针。即使伤口没有那么深, 就是破皮了, 但说到底谁也说不准还会有什么情况。 我正在发挥我的医疗知识储备,帮松田阵平处理这件麻烦的小事,但是松田阵平一点都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虽说, 我平常是那种别人总是巴拉巴拉说我该怎么样怎么样, 我每次都会很烦。比如说昨天破头的时候,越智教官就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我就只想要回去睡觉。但是,事情轮到我去关心的时候, 我就非得对方听我的。 我从来都不为我的双标感到羞耻。 「你不去的话, 我就要说你染狂犬病了。我告诉你, 狂犬病是可绝症, 潜伏期达20天以上, 」我提出严肃的警告,「你要是因为这点小毛病死了的话, 我每次路过你的坟墓都要朝着你的墓碑吐你口水。你懂不懂!」 松田阵平相当豪横,不仅不以为意,无动于衷,还想要教训我,「你自己都从来不管自己死活, 还想管我的?」 我据理力争道:「我哪里不管我自己死活了?」 要是有人敢欺负到我头上来, 我绝对不会轻易绕过对方的。 松田阵平开始给我数一二三, 「米花音乐厅,设乐家别墅,还有昨天的杯户城市饭店,哪一次不是你在危险里面了?要别人为你提心弔胆了。」 这个我觉得太莫名其妙了,「这都是我预期之内的,你能控制狂犬病毒吗?你能预期到吗?你为什么要和我比?」 这根本没法比。 我没把握的事情就不会轻易去做,会做的事情都是有把握的。 「可是,我们不知道你会没事,这不就是一样吗?你也不知道我会没事。对我来说,不就是被猫抓了吗?为什么你叫我们不要管你的事情,你就想要管我们的事情?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就是要吵架的节奏了! 我突然很生气。 我瞪着松田阵平,直接一刀切说道:「一句话,你去不去?不去,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松田阵平回看我的眼睛,老神在在地说道:「我没说我不去,全程都是你一个人气唿唿得像只全身都是刺的河豚。」 「……」 说得我跟小朋友一样。他真是可气! 其他人可不会这么对我。 第208页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去,」我咬着牙说道,「我一定要看到你得狂犬病,日后脏器衰竭至死。」 医院医生检查得很快,说只不过就是破皮,为什么要大惊小怪的时候,我的眼睛可以把医生立刻割成四截。 我拍着医生的桌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医生啊,你最好慎重发言,要是他一个月后死了,你的医生证就准备被吊销吧!我告诉你,像你这样中年人回到社会里面,不能继续从事与医疗相关的事业,你就等于是个到处被人瞧不起的社会废人了。之后,为了一家老小,非法行医可是要坐牢的。而我!我是永远都记得你的态度是这么敷衍,一定会上堂作证,到时候是刑罚该有多重,就有多重。你想要缓刑?你有几千万日元,有退休金来请辩护律师吗?新闻大标题我都想好了,《惊!千万年薪医生下岗入狱只因说了这句话》。」 「来吧!你敢不敢现在跟命运斗!」我「嘭嘭嘭」地拍着桌子,桌子上的电脑都跟着震了震,说道「敢的话就来啊!我现在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写下来,你签个字,跟我录个像。」 医生自掏腰包帮松田阵平做了全身检查,结果他健康得不得了。 我感觉我更气了。 抱着手臂走出医院的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在与我为敌,故意针对我。松田阵平还跟我说风凉话,「你弄得大家都怕你了。」 「我现在处于一种谁来惹我,我就能咬谁的状态。」 「你才是得了狂犬病的那个人吧。」 我瞪着松田阵平,危险地警告道:「你再不让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我才不要和别人讲什么道理。 我只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什么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要有同情心同理心,互相体谅才能实现有效沟通的大道理,都是弱者发言,都是为了息事宁人准备的。 我才不管! 我现在给他一个巨大台阶了。 我已经努力说好话了!他再不接的话,我能原地爆炸! 松田阵平盯着我的脸好几秒,然后看向旁边的冰淇淋车,说道:「吃吗?」 我扫了看板,说道:「我只吃草莓的,要会放草莓果肉的那个。」 我口味经常变,以前小时候喜欢吃追求甜口的香草味,从不吃草莓口味的,就觉得贼甜;后来读国中的时候,我喜欢清爽的柠檬味,再后来高中大学的时候,我觉得苦味的抹茶、焙茶和咖啡口味的很好吃。现在我一眼看过去,我只觉得草莓味最好吃,要酸有酸,要甜有甜,恰到好处。 我以为松田阵平要对我的口味指指点点的时候,他自己朝着美食车走过去。我正在和他冷战中,所以我固定跟他保持有1.5米的距离以上。我听他要了草莓口味之后,老闆问他说是不是给女朋友买的。松田阵平说不是。然后他就问是不是给女儿买的。我觉得,店家就是有性别歧视。 我为什么不能吃草莓? 我不能是为了预防我以后有心脏病、糖尿病和贫血吃草莓的吗? 「废话那么多吗!」我瞪着店家老闆,兇巴巴地说道,「是我不能吃,还是你不能卖?是我吃了犯法,还是你卖给我会犯法?」 松田阵平朝着店家老闆说道:「他现在心情不好,平常不这样的,你多给点草莓果肉。」 我补充道:「我还要加点奶油。」 松田阵平:「再来一点奶油。」 店家反应慢死了,我们说完好久,他才「哦」一声。 过了一分钟后,松田阵平拿了一个草莓口味圣代杯给我。我问他不吃吗?那个老闆给了两个勺子,他勉勉强强还是可以吃一口的。只要他不把吃过的勺子往我的圣代杯里面放,我就能忍。 他说他不吃甜的。 那我就不管这个不识货的傢伙了。 我坐在旁边的长椅上默默地啃,松田阵平站在旁边不说话。差不多在我快吃到一半的时候,松田阵平说道:「我跟你在一起久了,连我爸都说我变得开始好说话起来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他在说我坏话。但我很快反应过来,「你去你爸那边告我状了?」 我突然觉得我说的这句话有喜感,忍不住笑起来。 自己都能觉得自己颇为得意。 「你这人就是看人下菜碟,在一些人面前爱装乖,在一些人面前就蛮不讲理。」 「我才觉得你对所有人都是同一种处理方式就很奇怪。」我觉得松田阵平就是把我当做小孩子上看,爱占便宜,得理不饶人,于是心平气和地说道,「我跟你说,我性格是非常成熟的。你很少见到我这样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灵活变通的人。」 「…所以,这么成熟的你说「你再不让我,我就不跟你玩了」是在装可爱吗?」 我原本平息的火气蹭地一下就升起来了。 ※ 我气累了。 回去之后,我单方面因为松田阵平的关系,判萩原研二,诸伏景光,降谷零,伊达航一块连坐。我要对他们进行隆冬般的残酷冷暴力。 这场冷暴力因为绫小路文麿的关系而被迫中断了。 他不说,我还真的把他这人给忘在脑后面了。 学校那么大,他把我约到教学楼一楼厕所后面的小绿地。他约就算了,他还不忘再给我递上一瓶摩卡咖啡作为诚意。在离厕所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就算没有异味飘过来,我也不会想要喝的吧。 第209页 我对他真的是无话可说,又不得不聊。早知道会是今天这样,我就不要管他了。我现在忙成这样,要玩也没有时间玩他。 绫小路文麿开口从不废话,「我看你今天下午被他们五个人孤立了,」 「……」 「他们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你看起来就不聪明,随时会拖后腿。你不要不开心,我只是说实话而已。这反正是迟早的事情,早点脱离出来,才能早点明白你自己的立场。」 我仔细看他的脸,他是真的很认真在跟我说。 绫小路文麿继续说道:「不过我看你还没有和他们散伙,我奉劝你要点自尊心,早点自己提出来会比较好。」 我说,…你真是个人才。 「我知道。」绫小路文麿摇头,神情超然而自矜的同时,又带点「好吧,我稍微接点地气,否则你完全不会懂我」的捏着尺寸感的退步,道,「要不是因为榎本弘一,你是没有办法和我说到话的。」 从今天开始,我要称唿绫小路文麿为梦枕麿。刚好他是京都出身的,又是来自官僚世家,莫名得恰到好处,真的刚刚好。当然,他七年后就不是这种如此鲜明的性格了,但他依旧没有朋友。除非他硬把我算上的话。这是后话。 梦枕麿也没有浪费时间,而是继续说道:「你告诉榎本弘一,他应该是被人盯上了。我认为对方想要让他当不成警察。现在虽然有记者因为早上的广播退却了,但是还有一些记者匿名在网络论坛上发布相关的信息,他们正在操控舆论,想要利用对真相一知半解的社会市民集火他。」 梦枕麿问道:「你知道榎本弘一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我得罪的人太多了,我自己都数不过来。 于是,我摇头。 「有记者已经去採访过外守一。外守一当时在校门口被殴打的时候并没有受到特别重的伤,有不少社区的居民都看到第二天他还能去警校门口声讨。不过,他说他之后被榎本的挚友暴打,摔进了下水道里面,在医院里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件事一定是榎本弘一指使的。记者们把这件事情联繫起来,说榎本弘一之所以在广播室那么嚣张,就是因为他自以为证人不能完全证明他的罪行。可是榎本弘一万万没想到,外守一曝出他挚友暗中下毒手。」 我脑袋里面反应了好久。 我哪来的挚友…… 「你知道榎本为什么要在校门口打外守一吗?」梦枕麿沉思说道,「他明明不是那种人。」 他这话说得奇怪。 我说道:「你这话说得很了解他似的。」 梦枕麿对我的质疑表示不屑,道:「他是我偶像,我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为人?我从小看着他的採访和剪报长大的,没有一个人比我更了解他。你能跟他说上话,都是他在大发慈悲,你懂吗?」 哈? 我忍不住对他侧目。 第95章 我着实很想有人来跟我一起分析一下这个梦枕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方面能够完美地屏蔽掉全校校内学生的信息, 一方面又能够很好地在搜集具体案件的细节线索——起码梦枕麿提供的外守一后续情报对我来说是新的。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擅长精度调查而非广度调查,那种穷举法一样的人海战术走访调查, 对他来说,没有深度调查来得有效。 「你没有看到那张照片吗?」 从我在大泷庆治面前掉马开始,我就怀疑这人一定在我面前装。我提到的那张照片里面我的脸更是直接就在镜头中央, 这要怎么才能不知道我是榎本弘一。 可他能用这种无辜又不知情的表情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这演技不给个奖都说不过去。 我直接开门见山说了:「我记得外守一事件应该也流出一张照片, 你应该也有看到吧?」 「你是指那张你在榎本面前抢镜的照片吗?」 「……」 我记忆有一瞬间出现了紊乱, 但我努力回忆起来,好像确实伊达航在里面。不过, 他是背着镜头的, 如果说这样错位下看的话,也不是说伊达航没有可能被认错。只是我太先入为主, 知道我是我,所以看不出来。 无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我觉得这人都有一个特质出类拔萃。 我先按着他不认识我的情况继续说下去, 「因为你说你是榎本的粉丝,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也有看到而已。」我随意把我的问话给敷衍过去。 我继续针对他的粉丝髮言问道:「上次在操场跑步的时候,你对他发起挑战,我看不出来你喜欢他。」 「因为我要鞭策他。我要激发他的斗志, 一个好的粉丝就是要让他的偶像更加努力。」 …… 梦枕麿好像把我当作大怨种来看了。 「要是你体育祭赢过了榎本, 你会不会幻灭?」 梦枕麿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我冷漠地回应了一句「哦」。 不过从梦枕麿的话里面大概猜得出这次有人真的是咬定我不愿意放。我觉得我需要和那个人单独说一下才可以。在那之前,我先去保安室调取监控录像, 有一件事需要确认一下。 我要的那段监控时间很长, 超过24个小时。就在我下载那段监控录像, 打算回去自己琢磨的时候,我收到了松田阵平的简讯。 第210页 「外守一洗衣店,帮忙报个警。」 松田阵平不是那种会用这种牵扯到生死安危的事情开玩笑的人。这种大事上,他从始到终都是以最认真的态度去处理,不容许自己和其他人对此放松。 可我还是觉得啊,这明明他们自己就可以报警打电话,为什么偏偏要找我帮忙。他们在我要监控录像的时候,他们五个人聚在一起偷偷在做什么啊? 很快我突然意识到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松田阵平是不是其实在暗示什么事情。果然,我打电话问降谷零的时候,知道了一些事情。当然,降谷零的电话还不是一下子就打通的,我还是打了两三次。我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别人,让他们接电话也可以。 结果降谷零回拨了电话—— 我从降谷零那里了解到整件事情的全貌。 事实上,诸伏最近一直还很认真地在调查他父母的事情,只是他就没有告诉我了。 除了他想起来的纹身,有一次他在路上遇到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子让他想起了某个人——一个永远住在照片里面笑着的女孩子。当时诸伏景光想起了自己以前有个和她长得很像的朋友,只是诸伏始终不记得那个名字到底是什么了。 下午他们在清洗公共澡堂的时候,萩原研二发现诸伏景光心不在焉的,于是他就问诸伏的情况。原来今天早上,诸伏景光在鬼冢教官的办公室里面,发现有警视厅正需要警校也帮忙调查留意一个失踪的女孩子。而这个女孩子就是诸伏景光之前遇到的孩子。 降谷零说到这里,刻意停了两三秒。这停顿的时间莫名有种降谷零在我面前试探我的感觉。我下意识地皱眉,倒不是不耐,而是我真的有种不详的预感。 降谷零继续说道:「他想起来,他小时候有个小伙伴在春游腹部疼痛不止,送去医院抢救不过来,很早就过世了,这个孩子的名字叫做外守有里。」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外守有里这名字冒出来的时候,萩原研二他们也发现自己已经开始瞒不住了。 当初诸伏景光和他们说要查纹身的时候,其实萩原研二已经查到了外守一也有纹身。不过他当时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高脚杯纹身,这也是他没有直接和诸伏景光讲的原因。 诸伏景光这个时候也提出来,他上次和他哥哥说纹身,他哥哥诸伏高明让他不要太心急。 「也就是说——」 我当初暴打外守一,很多人都觉得外守一有问题了。不仅萩原研二过来试探过我,降谷零、松田阵平、伊达航也旁敲侧击过,甚至诸伏景光也曾经想问过我。 现下,诸伏景光已经意识到外守一可能和他过去死去的朋友有千丝万缕的联繫。那他基本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认为我当初是已经查到外守一的身上了。 我其实早就有不断预想过这件事,诸伏景光查案并不弱,而他哥诸伏高明也给过帮助和暗示,所以他迟早会知道的。但我没有想到这个学期还没有结束,他就已经得到了答案,凭着自己的能力找到了自己追寻的真相。 之后会怎么样? 诸伏景光要怎么和这个人相处? 虽然我这样好像很不厚道,但我确实会想,如果刚好那个小女孩是被外守一绑走的话,那真的是是正在打瞌睡还有人送枕头。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把他扭送去拘留所,判他个十年八载的,更别说明年追诉期可以顺利取消的话,不仅是外守一,还有无数在逃犯也必然要重新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 降谷零说道:「你打外守一,果然是因为你知道这个人是杀人兇手,对吗?」 我这个时候只能不断地拖人下水,「知道这件事的不止我一个人,先查出案子的是诸伏委託的侦探,后来他知道追诉期已经过了期限不干了。然后,诸伏高明也知道,他哥哥也知道,并没有告诉他。萩原也知道,那次他哥哥过来的时候,萩原也知道这件事。其实你们几个也有所猜测吧!那我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误,」 降谷零立刻一副要纠正我的话的口吻,说道:「但是你打了外守一。伊达班长说你告诉鬼冢教官,让外守一不要出现在这个警校对不对?」 「这些能说明我不是个正义的好警察而已,这在说明什么啊?」我振振有词地回应道。 降谷零有些苦恼一样地说道:「弘一,你不要总是拐到其他地方去啊?」 我才没有! 他一定要说我打外守一,是为了诸伏景光。我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我难道就不能真的单纯看外守一不爽吗? 我还正想要回復,这个时候萩原研二的声音也跟着冒了出来。敢情他们是直接外放声音的吧? 「委託侦探?」萩原研二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样的口吻说道,「这需要花钱吧?」 「………」 「hiro说是你大叔主动愿意帮忙的,原来有花钱吗?」降谷零惊讶地说道。 「没付钱,我没有付钱!」 我要怒了。 伊达航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一样,和别人聊天自在的语气也冒起来了,「这个具体问一下那位侦探先生不就清楚了吗?」 我的天啊!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有啦…但钱还给我了……」 松田阵平突然灵光一现,「是那次的八十万吗?你有一次从侦探事务所下来之后拿的钱。」 第211页 「八十万?」 三人的声音瞬间炸了起来。 干嘛啦!干嘛啦!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们好讨厌!我第一次觉得他们那么讨厌! 我以后再也不帮人了。 此刻,最最让我害怕的是,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听到诸伏景光的声音。他 现在到底会想什么?一切都让我觉得恐惧。 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我强装镇定,「诸伏呢?」 降谷零声音很快就沉了下来,「其实我们被捲入了爆炸案,hiro为了救决定赴死的外守一也跟着冲进了火场中……」 我的脑袋轰得一声巨响。 第96章 我听到外守一自己找死, 还要让诸伏景光陪着搭上的时候,我脑袋顿时一片空白。这感觉就像是意外溺水。自己现在好不容易从水里面冒出来透一口气,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我直接把他们的电话挂掉了。 我对挂电话的行为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和疑虑。 我完全不担心他们正在求救的时候,我直接挂电话会让他们是不是遇到大麻烦了。 他们能在发简讯之后, 又一起聚在聊天, 话题越扯越远的时候, 我就知道他们都是想要故意逗我, 想和我闹着玩。如果情况真的那么紧张的话,像上次萩原研二他们遇到紧急事故之后,他们发现联繫不上我, 他们自己就迅速调整方案。 然而,这次他们的表现不是这样的, 是有余裕的。 因此我知道诸伏景光应该没有出什么大碍。 我说不上现在是不是生气,我连大声说话都懒, 我只是有说不出的疲惫厌倦。 我实在没办法接受诸伏景光的行为。 我不是说以德报怨是傻瓜行为。即使其实按我心里话, 这就是跟傻子行为无异。我当然也知道诸伏景光是就是典型的利他主义者。他会做这些事情是完全不意外的。他不做的话,我甚至都会怀疑他是不是诸伏景光本人。可我就是不能接受他这种奋不顾身,甚至捨生取义,捨身成仁的方式。 就从最简单的价值来说,外守一和诸伏景光是不能等价的。就像是一毛钱破硬币和一块瑞士法郎金币是没有办法等同的,没有人会觉得一块金币可以和当做垃圾回收的硬币可以等价替换的。就算有也是想不开的人。 可是, 我偏偏知道,我要是这个想法抛出来的话, 我是跟他们解释不清的。理性告诉我这种事情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 感性只想让我说这个不值, 这个超不值。我要是在旁边, 没有把外守一重新踹进火坑里面, 都得说我是不是过于善良了。 我已经提前预知这个我们会发生争吵的画面了。再加上我今天才闹过一次,我用于生气的能量值已经耗光了。我真的是累到懒得说。 我觉得,我是他们团体中,绝对不会妥协诸伏景光进火场救人的行为的人。 他们当然也是会紧张,担心,害怕,然后看到诸伏景光坚定的信念和笑容之后,最后还是同意默认他的作为。他们一定最后都会原谅理解他的,但我不会。就算诸伏景光告诉我一堆大道理,像是文学家阿尔贝·加缪说得什么「真正的救赎,并不是厮杀后的胜利,而是能在苦难之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试图让我理解,我也不会理解的。 诸伏景光也绝对不会因为我而改变,那么要解释那么清楚做什么呢? 浪费时间和口水。 因为我挂了电话,降谷零很快就再打了过来。这次他们还想问我怎么挂电话了,该不会是想冲到外守一的洗衣店里面看情况吧。我也没有说我就在原地一动不动。萩原研二反应很快,就说他们开玩笑已经被我发现了,我懒得理他们,才挂电话的。 我和萩原研二相处那么久,真的觉得他这人真的太会说话,太擅长察言观色了。 萩原研二说道:「小景光没事,身上可能有局部轻度烫伤,但下午就可以回来。」 我也可以听到萩原研二的声音变得更加集中,周围的环境也变得安静起来。我可以很理所当然地想像得出来萩原研二单独把手机拿到角落处,和我一对一地聊。我其实并不想理,沉默了好久,听他也不挂电话,只想再次挂电话。 「我在查案子,没什么其他事就不聊了。」 「你在生气吗?」 「没有。」我让自己笑起来,说道,「你们开心就好。」 我把电话挂了。 挂完电话后,我往外吐了一口浊气。旁边的保安大叔是近距离见我先是咋咋唿唿,而后又恢復冷淡的人。见我情绪转化那么快,他一副想要问我的表情,但是我并不想要回应他,而是自己专心地看录像。我主要看的录像的时间段是我被收走手机后的一整天。 我在杯户城市酒店外遇到琴酒的时候,他当时说了一句很值得深思的话——「等你」。如果他不知道我会来,他要怎么等?琴酒就不是那种花时间在无聊又拐弯抹角的说辞上面,他说等,就是真的等。那么我一开始想的是,邀请函是他发的。事实上证明,这不是他给的。 那么他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有人通知他的,怎么通知? 其实那天晚上,就算北川周平不说要换房间的话,我可能也要换房间。因为我不像白马大叔他们那样子,我是知道已经有两拨人是直接盯着他的。第一批就是要帮人摆脱卧底身份死遁成功的警察们;第二批是我后来确认过来处理北川周平的琴酒。那么,白马大叔一开始准备好的房间不一定就是安全的。而我也要确认,就是在确定北川周平是假卧底之后,那指挥他这么做的人是怎么解决「换房间」这种突发情况。 第212页 最最戏剧化的一点是,北川周平想要和我上床这一点,至少绝对不会是他指挥的人想得到的。当时他在和我调情的时候,我都在想这人是在试探我,还是真的觉得我是好上钩的鱼儿。北川周平这一换房间的决定是兴起,那么问题来了—— 第一个问题,「来饭店之前,他怎么确定我会在这周围勘察地形,然后找到他的车?」 第二个问题,「意外情况更换了房间,琴酒是怎么准确地找到我在哪个房间里面的?」 一次可以是意外,是巧合,是偶然。但连续两次,我可不认为我和琴酒已经默契到有什么可以互相感应位置的心灵感应。我并不认为,那个联络琴酒,也就是邀请我的人和警方做了同样的事情,因为他这样是没办法监控外部情况的。所以,在琴酒果断进房间,发现地上的我的时候,我基本确定我身上有监听器。 我身上没有贴任何东西,如果有人这么做的话,我也能有所察觉。一般情况,我不会让人主动来碰我。大部分情况都是我主动找别人的。相对应的,那监听器会藏在哪里? 有什么东西曾经离开过我的视线? 有什么东西突然间耗电量很大? 答案很简单,我的手机里面被塞了隐藏软体。 查这个犯人就变得很简单了,只要找出这个接触过我手机的人,就很简单了。 虽然教官办公室里面没有监控,但是在走廊处还是有一个监控摄像头。鬼冢大叔的桌子的一角刚好在监控范围里面。我的手机就放在桌子抽屉里面。那个位置是没有办法被看到的。可谁从那里经过,却是一目了然。不理会时间跨度,单单只是次序而言,出现在我手机附近,且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在场的一共有三批人: 第一批自然就是坐在办公桌旁边的鬼冢大叔,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任何事情都是合理的。 第二批是当时把我的手机直接收起来的越智教官。他拥有黑客技术要比在座的任何人都要强很多。当天晚上他也在杯户城市饭店里面。 第三批是共同路过的浦田老师和牧濑教官。根据待在鬼冢大叔桌子旁的时间长短来说,这两个基本就是路过的程度。 24小时说长也不长。首先从夜休开始的时间到早上8点开始,就已经有一半的时间是没有人在教官办公室里面的。再加上有其他的条件,要达到办公室里面没有外人的情况,更是很少,很容易就可以筛选出来。 犯人就在这三批人当中。 我并不想要大张旗鼓地把手机送到鑑定科里面检查,我也懒得用铅笔粉末去提取指纹,因为对比指纹是件麻烦事,而且容易打草惊蛇。其中嫌疑最大的自然是鬼冢大叔,他随时都有机会可以拿我的手机再放回去。其次是越智教官,他有做个往返的动作,刚好配合「拿走-放回」的动作。嫌疑最小,但也不能够完全撇清楚的是刚好从鬼冢教官桌子抽屉旁走过的浦田老师和牧濑教官。 我原本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很明显现在对方并没有那么想,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如果对方刚好就是琴酒所在的组织,我倒是想问问看那个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的下落。 然后,我对警校也没有多余的想法了…… 支撑我当警察的想法总是变了又变。 起初就是因为没有工作才过来当警察的,中间插手了诸伏景光的事情,想着至少要保对方不让那个杀人犯外守一骚扰直到警校结束,而且对警校生活熟悉起来之后,我过得也是游刃有余,没有特别好烦恼的。可是,诸伏景光不仅自己把案子破了,还做了我很讨厌的事情。我跟他已经处不下去了,跟支持他行动的降谷零、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和伊达航都处不下去了。 我现在能想起来的警校生活,全都是缺点—— 没完没了的机械训练,毫无意义的书面作业,知情识趣的学生少之又少,总是给我添麻烦的同学到处都是,连弄一次关东关西联校训练,我也是唯一一个被集火的学生。到处都是讨厌或者害怕我的人。现在这些堆积的负面消息论坛舆论,也在千方百计地赶着我离开警校。 还有,对比起诸伏景光他们,我显然就不是什么合格的警察。就算以后我入警视厅,也不过是国家在帮忙养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废人而已。就连旁边站岗的保安大叔站得都比我直。 …… 我从屏幕上抬起头,问向旁边的保安大叔,说道:「大叔,你之前也是看到我殴打外守一了。你觉得,我还能当一个好警察吗?」当然,他就算说能,我也不可能因为他从此要做个兢兢业业的好警察。我只是想要听好话而已。 保安大叔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惊讶地看着我,接着点点头,很肯定地说道:「榎本同学,你现在就是好警察啊!」 我现在感觉自己的内心都被一股陌生的暖流温暖着。常听人说,有时候,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反而更容易治癒人心。我刚准备要笑着回应,保安大叔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你真的要实话吗?」 我当场脸色大变,转成震怒,「实什么话!」 我拍着桌子,愤怒地批评道:「你觉得我不是好警察吗?我破了那么案子,就算没有苦劳,也有功劳!你居然还想当面说我坏话,你是不是觉得你的胆子很肥了?!」 第213页 保安大叔当场呜咽一声。 不行,我要和诸伏景光吵架! 凭什么他让我不爽,我要忍着!不能忍! 我才不是什么乖宝宝。 第97章 我坐的是鬼冢大叔的马自达。 旁边负责开车的是萩原研二, 后排没人。 时间回到之前的八分钟,我要去找诸伏景光吵架。 我觉得,我必须要立刻行动起来,否则我就会自己气消了, 之后什么都不想动, 慢慢地开始进入自己无意识的自我内耗之中。由于我不知道地点, 所以我还是打电话联繫萩原研二。他听我这么说, 就主动说要负责接送。因为他回来之后,要顺便接诸伏景光回校,大家挤一辆车子不方便。 不过我真的选一个人走的话, 那我确实觉得萩原研二是比较好的选择。他真的很会协调大家的情绪和调解关系。 「我以为你打算再也不和我们聊天了。」萩原研二笑着说道,「你真的生气的时候, 就反而不太喜欢开口说话。」 我抱着手臂,不搭理他这句话。 萩原研二继续说道:「我觉得, 我们这些日子还是挺倒霉的, 总遇到一些躲不开的事情。找时间要不要一起去买御守?我也觉得我也可以再买一个。」 萩原研二说着说着,就说起他们上次把我们坐的这辆马自达车都刮坏的事情。那会他们也没有跟我细讲那么多,我也不知道他还做过飞跃断桥一样的惊险动作。 这话说得不知道是要来让我更加生气的,还是来安慰我的。我自然也知道我自己也有很多事情也不愿意和他们讲,但我不是来将心比心,推己及人的。 「我永远都不会为你们涉险而感到自豪骄傲, 与有荣焉。所以,不要希望我觉得你们这样会非常帅气。」 像我, 我从来都不会觉得我这样走在危险边缘, 是要让别人听得像是在听英雄事迹一样, 心里面只有惊嘆和敬佩。 事实上, 我也不希望他们在做这些危险的事情时, 周围全是美言。这样只会没有意义地增加他们下次继续在危险周围来回徘徊的信心和勇气。 萩原研二失笑道:「弘一真的特别严肃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就是在嬉皮笑脸,我心里面的火气就被他这么一点点地挑出来了。 我正要批评他,萩原研二郑重其事地说道:「谢谢你。」 「…这句话一点都没有让我觉得开心。」我就是个冷漠的人,只会说无情的话,「你开车能不能眼睛就看前面,不要时不时看我,懂不懂注意安全。」 萩原研二笑得尤其开心,空出一只手点了点后视镜说道:「我其实是在用后视镜看后面有没有车子。」 这是在骗谁呢? 萩原研二继续说道:「你打算过去之后,跟小景光说什么?」 「当然是要…」 我刚想说吵架,突然意识到诸伏景光不是那种会吵架的人。他要是乖乖认错,就无聊了。这不就是变相变成我专门去接他吗? 「……」 我还没有理清楚,我发现我们就到了医院门口了。我刚好看到诸伏景光就站在旁边。萩原研二顺势摇下车窗,提醒诸伏景光上车。 「医生有怎么说吗?」 「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说如果过了24小时后还有灼烧后的疼痛感,就过去打针。」诸伏景光很自然地回应过起来。 我虽然没有看两个人的表情,但我觉得他们都在看我的反应,等着我开口一样。 「你一个人来的?」 诸伏景光说道:「有警官送我过来的,本来说会负责送我回学校,但是萩原说会过来接我,所以我就让警官先走,在门口等着了。」 我沉默了一下。用喉咙「嗯」了一声。 诸伏景光坐在后排位置,朝着我的方向说道:「弘一,谢谢你。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总觉得这个椅子坐得不踏实舒服,总是想调整坐姿,但还是不舒服。 萩原研二看我小动作不断,说道:「你椅子上有小螃蟹吗?」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叫什么话。 萩原研二给我使了一个眼色,让我回应诸伏景光。可是我天生就是个冷酷的boy。别人谢我,我要跟他说什么「不客气」吗? 我便开口问案件的过程,「那个被外守一绑架的孩子还好吗?」 诸伏景光说道:「外守一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所以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伤害行为。只不过找到他的时候,他搂着孩子说要和她一起去快乐平静的世界生活。」 话里面的隐喻很清楚了,他想要带着她一块赴死。 诸伏景光这话落下来之后,我整个人就不爽起来了。 「他在装神经病啊?」我抱着手臂冷笑道,「他不是一直以为他的女儿活着吗?甚至拐了一个女孩当作自己孩子的替身,结果找到之后就说要一起死,那不就是在暗示他其实早就知道孩子死了吗?」 我又一点点继续挑明了道:「他真没有打算做什么伤害行为,还准备了一整个店的炸弹?他想要赴死,买炸弹多费钱啊?瓦斯不便宜吗?不容易买吗?这看到炸弹的时候,你们不会以为他真的想自杀吧?」 我最恨的一点是什么? 就是恨这些算计别人,还要转乖扮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心的骯脏嘴脸。要做坏事还要装自己多惨多善良,这种就是最噁心不过来。 第214页 「他这种行为不叫自杀赴死,而叫自杀攻击。那些身上绑着炸弹自杀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制造更大的破坏性,绑着孩子就是怕人不来。他早就知道他孩子死了不是吗?」 我既然都说开了,就继续说道:「所以,我其实很气。一,气你不顾自己安危;二,气你捨身救的是会伤害无辜的垃圾、毒蛇、蝎子、活在臭水沟的老鼠。」 我这话落下来之后,整辆车子就变得安静得像是没有人一样。原本和谐的气氛瞬间被我的话给破坏了。 诸伏景光低声问道:「所以,如果是你的话,你就会见死不救吗?」 萩原研二的声音就立刻响了起来,「我们等一下直接把车开到停车场就好了吧?」 我终于找到让我舒服的状态,「是的。」 我回的是诸伏景光。 我绝对会见死不救,除非对方对我有用。 「难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本来就不会是什么大善人。你真的会觉得我认为你做得很好吗?」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始终认为,不仅仅是我,若是其他人他们遇到同样的情况的话,他们一定也会这么做和我今天一样的事情。」 「当然,全世界都是好人,就我一个坏人而已。」 我太清楚了,我也许在现场的话也会装一下,但我绝对不会真的去救。 萩原研二见气氛又冷到了极点,说道:「弘一同学的性格特点就是这么爱憎分明。」 「这不是爱憎分明,这是聪明的处世原则。」 「不管他是什么人,他终究是一条生命。」诸伏景光解释自己为什么救外守一。 「如果你救的人会杀一百个无辜的人,你也不后悔你救了他吗?」 「你的话只是假设。」 「炸弹爆炸之后,你以为只是一个屋子燃烧起来而已吗?其他人何其无辜,自己的住所,自己的商店也跟着遭殃,你确定我说的是假设吗?」 「……」 萩原研二的眼睛朝着我和诸伏景光的方向都动了动,说道:「大家好好说话,有什么真的想说的,不要那么拐弯抹角。」 萩原研二看向我说道:「外守一不能死。小景光你是这么想的吧?」 诸伏景光本来就是个老好人。 他肯定会这么想。 诸伏景光做了简单的深唿吸,看了一下周围,才慢慢地说道:「救人是一回事…你不知道,外守一在外传你的恶言,本人能开口好好澄清,这样的闢谣效果才是最好的。」 我头疼了,「我无所谓这种破事。」 我都做好心理准备,做好「哪天我自己即将惨死,也没有人来救我」的心理准备了。我压根不在意这种事。 「不管你怎么说,怎么想——」 诸伏景光在后排不容置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对我有所谓。」 第98章 关东和关西警校联校训练会在这个周末正式结束。 周日是关西学生返校的日子, 因此周日的安排只有上午的欢送会。于是,真正检验两校学生训练结果的考核便落在周六的体育祭上。届时, 关西学生和关东学生会自动分出红白两色。关西学生将集体佩戴红色的头带, 关东学生集体则佩戴白色的头带。 周六上午八点半时,运动会开始前,所有学生集中在训练场上集合。 在这次集合时, 关东学生可以看到, 自己班级上的部分学生也跟着排在了关西学生队伍的尾巴上。这是早会时学校做的临时安排。本着为充分看到两校学生的训练成果,而关东和关西学生人数上有极大的差距。因此,关东的每个班级依旧需要分出一定数量的学生补齐关西警校生的队伍。 于是时间到了现在,带着白色头带的鬼冢班的学生们看到, 他们班的榎本弘一居然也默不吭声地站在关西学生的队伍里面。 不同于其他学生们都把头巾缠在额前, 榎本弘一把红色的头巾做成护腕缠在右利手上。现在已经完全入夏, 所有的学生都穿着白色t运动服。而榎本弘一在一群学生中显得格外惹眼。他属于纤瘦类型的, 同样的t恤首先描着的是他利落挺拔的肩胛骨的弧度,而下摆则跟着吹过的风打出涟漪般的褶子,也跟着随风摆动着。 他走路的时候仰着头,收着下颌,和关西学生群体一样平视着站在对面的关东学生。 场面气氛一时间混沌。 很显然,关东警校生很意外榎本弘一居然出现在对面的团队里面。同样的, 他们也很少见到榎本弘一今天这副神态。不论以前脑补的, 还是他们真实遇到的,在东京警校生看来,榎本弘一总是懒散的, 漫不经心的, 可遇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少不了眉飞色舞, 嬉笑怒骂全是活气。然而, 今天的榎本弘一态度平静,眼里似乎透出一种要全力以赴的认真,表情却像是死水一样毫无波澜,丝毫没有色彩一样。 他看上去好像从未又有意气风发的时刻,他既沉默寡言,又毫无个性,是整个学校里面最没有存在感的存在。现在,他站在队伍里面,好像是没有声响的音符。 榎本弘一似乎在悄无声息的过程中,把站在对面的人全收进自己的视线里,却给人一种他根本没在看对面的人的感觉。 正对面的鬼冢班学生们偷偷地交换视线,谁也没有答案。 第215页 警校校长借着广播声,念起了洋洋洒洒,又慷慨激昂的演讲稿。 这次比赛分团队赛和个人赛。大致需要学生注意的条件只有两条: 其一,个人不限参加多少比赛,比赛名次只有前三名会有记录,其成绩会累积出两校联校的个人名次,同时也可以将个人分数按照比例转换成两校的分数。这种做法可以激励原本不是关西学生的关东警校生哪怕只是为了个人名次,也要积极地参与个人竞赛。 其二,每个警校生都必须参加一项团体赛。 这次比赛第一名的学生将获得非常丰厚的奖励。 紧接着关东警校和关西警校各派一名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关东地区派的是伊达航,关西地区派的是白鸟任三郎。两场简短有力的演讲结束之后,伴随着执行委员会的哨声响起,学生们纷纷散场开始参加个人赛和团体赛。 萩原研二不确定其他人在看到榎本弘一在自己对面时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又有什么样的想法。榎本弘一平常时也有说自己生气的时候,他会像是小孩子一样喋喋不休。他性格有较真的部分,他一定会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可他真的生气的时候,他往往会变得非常刻薄冷硬。 昨天萩原研二送榎本弘一去接诸伏景光的时候,其实感觉气氛会是很好的。因为榎本弘一其实愿意开口说话,就说明他心里希望这场争吵结束。之后萩原研二想到的榎本弘一最可能生气的原因是恼羞成怒。 诸伏景光其实早就有察觉外守一的问题,只是苦于无法验证。当他知道外守一的身份是,他也越来能体会到榎本弘一在背后偷偷做了多少。 为诸伏景光打抱不平; 告诉警校不要僱佣外守一,从物理距离直接隔断诸伏景光和外守一的接触; 联繫杀人事件被害者遗族会,从说通警视厅高层到介绍专业的法律援助,积极推动撤销追诉时效的修法案。 与此同时,现在还知道榎本弘一当初带诸伏景光过去的时候,是用他卖掉全部家具的八十万作为酬金付给侦探的。哪怕事后对方又退还回来,可当初榎本弘一也没有想过这钱也会还回来,所以这也是他用了全部家当去帮诸伏景光查案。这件事在爆出榎本弘一其实偷偷付了酬金之前,只有诸伏高明知道。 诸伏景光还和诸伏高明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为此种种,诸伏景光对榎本弘一有难以言表的感激感谢和感动。这些厚重的情绪,在萩原研二想来,一定会变成让榎本弘一无可适从的侷促,慌张,手忙脚乱,以及口不对心这样少见的画面。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榎本弘一说自己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恶名之后,诸伏景光回应道他觉得有所谓,榎本弘一直接从自己的副驾驶位置上翻身,直接抓住诸伏景光的领子,勐地拽了起来,又直接「嘭」地甩到后排座位上去。这个大的动静让萩原研二差点抓不住方向盘。 他有个直觉,要不是现在在车上,榎本弘一可能会把诸伏景光按在地上打。 「你在冠冕堂皇地说着什么破理由,你敢说如果对方不是外守一,而是其他的罪犯,你就不会去救?」榎本弘一眼神里面只剩下痛恨和愤怒,「你太假惺惺了。留着这些好话去骗那些会为你感动的人吧,他们绝对会哭死。」 萩原研二当时不得不一手抓着榎本弘一说道:「弘一,有话好好说,你先不要激动。」 榎本弘一挥开萩原研二的手,冷声说道:「你不要碰我,否则我不管这是不是在路上,我打死你会不会把我也给玩出车祸来。」 萩原研二现在发现榎本弘一正处在狂躁状态。榎本弘一素来偏向于冲动型思维,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尤其是他反应永远比别人还快,叫人完全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萩原研二回头看到后排反应不过来的诸伏景光,又对着似乎打算直接跳车的榎本弘一大声说道:「弘一,你冷静一点。你先坐好。」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枚一百元硬币塞进榎本弘一攥紧的拳头里面。 萩原研二说道:「听我说一分钟,弘一现在你在车上,你现在在路上跳车的话,绝对会把其他司机吓到的。你知道景光绝对没有对你有任何坏心思,他也不知道你忌讳什么,你们这样发生争执的话,没有人会从里面得到半点好处。你懂我意思吗?」 「……」 萩原研二余光发现诸伏景光正打算开口,摇了摇头,让他不要说话。萩原研二看到榎本弘一此刻死死地咬着下唇,竭尽全力地忍耐着,他全身抖得像是被突然从夏天丢进了冷窖里面。萩原研二现在只想快点把车子停在路边,他怕榎本弘一会失控,他的破坏力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他下意识地瞥向榎本弘一的时候,无意间却对上了他的眼睛。 榎本弘一的眼眶全是红的,红到像是有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在他原本透亮清明的绿瞳上,让人差点忘记他原本有怎么样的眼睛,他原本该是什么样的人。 萩原研二觉得空气有些灼热,这迫使他不得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接着才对诸伏景光说道:「小景光,车子抛锚了,我停在路边和弘一等事情解决。会没事的。」这句话落下来的时候,萩原研二已经将车子泊在路边。 诸伏景光也没有多说,这种事情,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第216页 诸伏景光才一离开车子,萩原研二就见榎本弘一干脆整个人都缩在副驾驶位上,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关节,一动不动,另一只手还抓着一百元日币。萩原研二擅长察言观色,也同样有着极强的共情力,他从榎本弘一身上移开视线的时候,眼眶毫无预设地跟着流着意义不明的泪水。萩原研二飞快地揩干净脸,口吻轻松地道:「我给你买点水。」 「我不想喝。」 萩原研二又重新坐回位置,车子上只有靠右泊车的指示灯还在「嗒嗒嗒」一下一下地响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萩原研二轻声说道:「我有什么能帮你做的吗?」 榎本弘一松开手,单手把刘海从额头扶到后脑,手背上的齿痕清晰可见。榎本弘一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手脚也跟着抻直,脸朝着车窗的位置说道:「我在生自己的气,跟诸伏没什么关系。」 他继续说道:「我父亲也是为了救犯人而不慎意外死亡的。」 萩原研二见他转过头看自己的时候,榎本弘一突然笑了,「你知道我父亲死后,大叔们对我说什么吗?」 「……」 这个笑容让萩原研二变得有点恍惚,也十分不安。 「他们说,我父亲一直一直都很爱我,心疼我,关心我。」榎本弘一的眼神陡然间变得锐利无比,说道,「他们每说一次,我都要多恨我父亲一次。我真的巴不得我从来都没有我父亲那样的爸爸,我真的恨明明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扯别人下水,搞得我不原谅他,不理解他,不接受现实,我就是在犯罪一样!」 「凭什么!」 「…………」 榎本弘一反覆地用掌心撑着额头,「我不想要这个……」 「……弘一。」萩原研二不确定自己开口应该说什么,但是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开口打断榎本弘一的节奏,否则他会越陷越深。 榎本弘一「嗯」地偏着头看他,却提前对着萩原研二的方向摊开手,说道:「诸伏景光是个我高攀不起的大善人,在他面前,我只会感觉到我既无能任性,又控制欲超强。我完全就是个卑劣的人。我不喜欢这种自我贬低的感觉。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了。」 他笑了笑,说道:「但,我还是喜欢你的。」 榎本弘一摊开手上的硬币,朝着萩原研二摊开手,说道:「你想要选哪个hiro?一个温和善解人意,以警察正义精神贯彻始终的诸伏景光,还是一个卑劣喜怒不定,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榎本弘一?」 「你选吧。」 「现在就选。」 …… 第99章 时间回到周六体育祭上来。 榎本弘一几乎把个人赛能报的比赛都参加了, 擒拿手,柔道, 枪术, 障碍赛跑等。 在室内训练场里面,学校有转播安置在不同场地的摄像头的画面。榎本弘一始终有条不紊,他平时总是有各种小动作, 比如说抱臂, 比如说弯着眼睛笑,又或者是坐在一边的时候喜欢踢空气,他总是没有停下自己那些动作过的时候,但这次他始终保持着今天他一入场时的神情。 胜利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眼里面只有胜利的目标, 专注的碧瞳透着无机质的光, 就像是所有的光线都集中在他眼瞳上一点冷光上, 就像是刺刀不可遮挡的锋芒。就算是对手是他认识的人, 似乎也掀不起一点颤动。 「哇,榎本弘一杀疯了!这是第几次第一了?其他人还能不能玩了?」 「你们不去参加比赛吗?跑来这里看什么?」 「过来看榎本怎么赢的呗……他一点赢的活路都不给,我就不去陪跑了!」 「你们说第一名会获得什么奖励?」 「该不会允许换警校吧?」 「很有可能啊,你们看榎本那么努力去争取第一。这跟他平时一点都不像,你们再看东京那个关于他的负面新闻到处传,对他来说, 还不如趁机换个地方毕业。反正他好像也是关西人, 只是回去而已。」 「……」 在室内训练场听着周围讨论的萩原研二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旁边的松田阵平见萩原研二失神,推着他的手臂说道:「走,我们单独去找他聊一下。他和诸伏两人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不对劲的。」 萩原研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松田阵平发现推不动, 说道:「怎么了?」 萩原研二说道:「不用去找他, 他现在也不想见到其他人。」 松田阵平盯着萩原研二表情露出不自然, 眼里面闪过了一丝恍然的明亮, 「你觉得这样很好吗?」 萩原研二说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松田阵平也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松田阵平松开原本抓着萩原研二的上衣的手,盯着屏幕的人,决定要和他单独理论。 萩原研二太了解松田阵平的性格,有时候萩原研二真的会羡慕发小松田阵平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他不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踟蹰不前。 「等今天结束再说吧。」 「……」松田阵平下意识想去找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却发现他在这里连一个同伴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的基础上不理解对方的想法? 第217页 萩原研二也不开口。 松田阵平问不到,自然也得不到答案。他抬头看向屏幕方向,自己沉默了。松田阵平发现萩原研二现在并不是聊天的心情,或者说他找不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又何尝不是降谷零和萩原研二他们选择的结果。 松田阵平对他们迴避的态度不理解,也同样觉得莫名其妙。 就算是真的要绝交,是不是应该也要有可以说明解释的权利?那么是不是应该至少一个一个地一一当面解释清楚呢? 松田阵平查看榎本弘一报的所有项目,想也没有想地决定在剩下的一整天里面都跟他对上。松田阵平非得从他嘴里面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榎本弘一刚从道场里面结束,比赛是淘汰制,榎本弘一第一局和第二局都是对手不战而败。整场比赛要比想像中的流程过得更快。剩下的场地则开始要供给团队赛做准备。 松田阵平很快就跟上榎本弘一的脚步,「弘一,你和他们怎么了?」虽然大致情况还是可以猜得出细节来,但还是想要听整个过程。 松田阵平已经考虑到榎本弘一很多的做法和想法,无论是消极逃避还是顾左右而言他,松田阵平就想要从榎本弘一身上获得答案。 这么几个月相处下来,松田阵平是能够感觉到其实榎本弘一是愿意和他们一起玩,也想要获得陪伴。要不然他榎本弘一直接对他们像是对待南川柳本那样,松田阵平怎么可能会花时间和精力在他身上。 「我还打算说警校顺利毕业之后,我们一起去旅游。」松田阵平直接开口说道,「去京都也可以,去北海道函馆,或者直接去美国的夏威夷玩过一周。你不去吗?」 榎本弘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平淡得让松田阵平看不下去。 「你又不是这种性格的人,这样你不累吗?」 榎本弘一不为所动地说道:「松田,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读空气。」 「我只知道你一定会有遗憾的。」松田阵平说道,「你明明…」 松田阵平看向榎本弘一,语气坚定地说道:「你明明已经适应和我们一起学习生活了,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要放弃和我们继续来往的话,之前你对我们的谦让,花在我们的心思和功夫不就浪费了吗?」 是的。 榎本弘一这样喜怒不定的性格都在努力地学着迁就他们了,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脾气,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作为,慢慢地也不知不觉地开始减少了用言语攻击别人的举动,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突破性进展,现在以松田阵平的眼光来说,真的太惋惜了。 榎本弘一却这么说道:「所以才要及时止损,」 「……」松田阵平愣了愣,说道,「你觉得你的努力是无所谓,还是觉得我们的努力无所谓。我怕你日后真的会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就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其实也不是什么关系。 榎本弘一也这么说了。 「老实说吧,你们和我一块的时候,难道不是在享受「看,这么难搞的人都会听我们的话」的成就感吗?」榎本弘一有条不紊地继续说下去,「或者在想,榎本真的什么都为我们想到了,还有这么多的资源给我们,我们一定要感谢他?」 枪击比赛其实已经开始了,但榎本弘一被松田阵平堵住了入场的路。 「难道不是吗?」 榎本弘一看向松田阵平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很聪明,我可以看得见,猜得出你们的心思呢?一开始,打从一开始我们的接触本来就不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进行的。现在发现三观不一样,何必庸人自扰呢?」 榎本弘一继续说道:「你应该也发现了,我不是那种像是诸伏那样勇于献身的性格。和你们这些正义的人迟早就是格格不入,现下早点结束,其实才是最好的办法。」 松田阵平说道:「如果是三观不一样的话,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要一开始知道了吗?你就在我们班上,能做的什么事情都做了。我们互相了解彼此,你也说过了,不仅是我们选择了你,同时也是你选择了我们。那么我们之间就有无数可能性。我们可以学习如何避免同样的情况发生。」 他说,他知道自己过来纠缠不休,可能只会让人烦闷嫌弃讨厌,说不定还会被认为自以为是,自说自话。 「我确实说话永远不会婉转,不及hagi千分之一。但是——」松田阵平说道,「我就是不想这么错失你。」 松田阵平的眼睛坚定地望进榎本弘一。 「我绝对不能让自己后悔。」 第100章 松田阵平跑过来说要我给个说法。 他原句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大概地总结了他这么一大段话和他的心路歷程。我就站在原地,这个方向其实是可以看到鬼冢班的班旗,因为昨天的的变故, 他们来不及洗班旗, 远一点看其实也没有什么, 近一点看可以看到上面一小串猫的脚印,还有一些灰扑扑的痕迹。我朝着那面班旗出神了一会, 因为我现在根本不想回应他。 松田阵平接下去问道:「他们说赢了第一名的可以转校, 你就这么想要转校吗?」松田阵平完全不理解这里面的操作。在他看来, 因为吵架心不顺而直接安排自己离开,逃避现场, 是不可理喻,固执又蛮横的做法。 第218页 我回过头说道:「所以为了阻止我得到成绩,你故意不让我继续比赛吗?」 松田阵平显然是被我的话激怒了,当场气结,率先走到前面,见我没有反应,说道:「我们进去比。」 在进赛场前,他问:「第一名是要可以转去关西警校吗?」 我不知道他哪里得来的消息, 但也错得不多, 说道:「第一名确实可以离开东京警校,去关西警校。」 松田阵平皱着眉头说道:「这完全不合理。」 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得到第一名的人就是有这样的选择权而已。 「我不会让你得到第一名的。」 「我知道。」 其实,我觉得有没有朋友什么的也挺无所谓的。我在过去的学生时代,就没有多少朋友。大部分情况下, 我都在和不同的人产生过节中, 与其是被孤立, 倒不如说我主动选择和他们不要产生交集。中间也有遇到过会主动示好的好人,不过后来我听学生群里传出来什么「榎本弘一被驯服」之类的言论。这和那些人没关系,只是我对这种事情有些没必要的自尊心,就没有继续联繫了。 我第一次主动加入一个团体,所以没想到脱离一个群体,要比摆脱一个人有多出那么多的麻烦。 要拿个人赛第一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要赢下至少一半的个人赛的第一名,但这种方法很笨,得到处赶场,且时间根本来不及。因为有些比赛时间是重合的,所以其实只要算出一个人一天最多能参加几场比赛,我只要赢下指定数目的比赛,剩下的就是喝茶吃瓜看热闹。 拿下两校个人第一是时间上的事情。我在上午的时候就完成这件事情了,上午赛事结束之后,松田阵平还想要继续和我比,但已经没有必要了。下午的个人赛不多,主要都是团队赛的主场。个人赛总成绩排名第二的是降谷零。但他就算赢下下午所有的个人比赛,也没有可能赢过我。 我不想要有人来烦我,所以在路上随便抓了一个当挡箭牌的壮丁,结果看到了从我面前匆匆走过的绫小路文麿,连忙大声招唿道:「绫小路君,你早上说要跟我说什么事?」 绫小路文麿听到我说话,原本的竞走直接变成了逃跑。我猜到他可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觉得现在追他,完全会演变成在赛跑。我眼看着萩原研二几个人为了找松田阵平渐渐开始往我的方向走,现在已经变成新的局势,不过我猜他们不敢走过来。 然而,气氛确实在视线接触的时候变得尴尬起来。 这个时候,关西的白鸟任三郎专门来找我,特别会读空气一样地说道:「榎本同学,我们得去吃午饭讨论一下团队赛要怎么计划?」 白鸟任三郎说到底在关西学生群里面也是有一些发言权的学生,因此他说这些要制定策略应付团队赛也是有理有据的。我朝着他说道:「我中午要吃咖喱乌冬。」 白鸟任三郎从善如流,「听你的安排。」 我们正大光明地从松田阵平面前离开了。 离开人群之后,我直接就跟白鸟任三郎开门见山,说道:「说吧,你对记者围堵整个警校的事情始末,有什么猜测?」 白鸟任三郎在我印象中,也算是擅长调查情报,有一定推理的人。我可以从他身上获得我想要的信息——现在全校对我和诸伏景光的事情掌握了多少。 我不怕他对我说谎。 白鸟任三郎靠近我的动机非常明确。原本他这些日子都想要联繫我,可我遇到很多事情,他找不到我,我也没有时间陪他。再加上,明天就是他们要回去的日子,而他还不知道佐藤美和子的联繫方式。他想要搭我这条线去找他初恋。 简单说一句,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给我拿捏的人。 白鸟任三郎听到我的话之后,怔了怔,虽然不理解我的问法,但是他确实开始把整个事情整理清楚了。 记者围堵警校採访「榎本弘一」的起因是北川周平在炸弹爆破案里面意外从安全梯上摔落致死。警察方面并没有查到炸弹犯的身份,也没有排查出任何可疑人物。而对于现在炙手可热的北川周平如此平淡的下场,感到没有任何新闻可挖掘的记者们将突破口集中在当天晚上曾经出现在宴客厅,也就是最后见到北川周平的「榎本弘一」。 在调查「榎本弘一」时,记者们发现他曾经在这个案子之前,就做出过违背警校校规的行为——在校门口殴打过五十多岁的外守一。 白鸟任三郎在这个地方的时候看了我一眼,重新纠正道:「发生争执。」 我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我愿意的话,我都可以说这是一起全校集体霸凌校外可怜打工人的故事。 因为唯一的照片里面是全员围观,而且除了我正面露脸外,其他人的表情都没有完全出现过,这样就有很多编故事的余地。要知道,一般在集体霸凌故事里面,往往动手的人都不是真正的发起人。在霸凌者群体里面,只有为了追求存在感的人才会积极地做出融入团体的举动。当然,我也不在乎多少人相信这个故事。记者他们也不一定相信,但是他们会喜欢追求故事的奇诡和爆点。毕竟这牵扯到销量,知名度和工资薪酬。 「我听说外守一和记者之间有过这样的聊天。」 白鸟任三郎重复的是我从绫小路文麿那里听到的事情。 第219页 有记者提出疑问说外守一当时在校门口受伤程度也不重,事后「榎本弘一」也接受了警校公开批评和严重的停学处分,会不会有可能是外守一与「榎本弘一」不和,故意栽赃陷害。外守一当时就说,他住院的原因是榎本弘一的挚友的报復,要不是掉进下水道里面逃过一劫,否则他可能就直接死了。 我当时没有想起来,但是我现在想起来那是琴酒,因为我在外守一面前演过他是我的挚友。外守一去扎过他车子的轮胎。我问道:「他说的挚友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没有查到。因为是在网络上发帖传出来的帖子,言辞凿凿,但语焉不详。」白鸟任三郎说道,「不过他晒出过住院病单,所以很多人都很支持并且相信他的言论。」 「简单就是说,他在带节奏。」我简单点评一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就是昨天的事情,昨天听说诸伏景光从人贩子处救了一个女孩,和萩原研二,松田阵平,降谷零伊达航他们拆解了。而人贩子就是外守一,现在全校都认为「榎本弘一」要么未卜先知,要么已经知道外守一有问题,所以见到他才不耐烦。 也就是朝着我的舆论变好了。 不过,他们没有外传「外守一」是杀害诸伏景光父母的兇手。大概是诸伏景光不想被人讨论自己的私事。哪怕这是一件需要公之于众的兇案,但这也不是外人讨论的谈资。更别说在新闻报纸上报导兇案时,那些受害者的名字也会採用匿名。有些人是不愿意被知道自己的家里的情况的。 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我也不想别人讨论诸伏景光的事情,不想别人说他受了多少苦,经歷了多少磨难才走到今天。 「然后听说你和诸伏他们冷战了……」 他终于说到我想听的部分,我的视线刚看过去,他就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话是不该说出口的,所以他摆着手说道:「大家都是猜测而已,能感觉到你们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 你要是真的觉得是猜测的话,就不会过来说找我一块吃午饭了。」我把视线转到天花板上的一角,说道:「说谎至少把逻辑搞清楚。」 白鸟任三郎说道:「有时候话也不用说得那么明白清楚。」 他这话说得对。 说太明白,就容易让人觉得难受违和。 我自然也是清楚这个道理的,所以伤害人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与此同时,有时候在想要爆发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压抑自己最想要说的话时,带给自己的精神内耗也是剧烈的。不能不管不顾地发出暴言,对我来说,可能比平常那些原本就收着敛着的人要更难受。 也不知道白鸟任三郎在哪里借来的胆子,他好奇地探身问道:「你们发生什么事情?按我的想法来说,总感觉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打外守一的理由,是正义之举,你们的关系应该挺好的?」 我盯了他一眼,「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白鸟任三郎抬手说道:「没有没有没有,你不方便说的话,我绝对不会跟着好奇。」 我不想说这件事情,背靠着椅背说道:「你特地来帮我,应该还是有想要回报的吧?」 白鸟任三郎明确感觉到我的暗示,立刻说道:「我还是很想继续认识佐藤小姐,如果她认为我不适合她也没有关系,我依旧想为此努力一下。」 「如果后来发现她不是你初恋怎么办?」 白鸟任三郎还是有跟我讲过故事过程,从欣赏敬佩警察方面来说,故事里面那个女孩子也确实有点像是佐藤美和子。再加上白鸟任三郎又说那人小时候跟她现在很像,又是大眼睛也是短髮,利落清爽又不乏可爱。 这个「可爱」可能只是滤镜。 我从来没有觉得佐藤可爱过。 她要是可爱的话,那我也很可爱了。 白鸟任三郎这个星期也有好好思考过了,说道:「我现在只是当她做佐藤小姐来看待,我能够感觉第一眼我还是对她有好感的。如果后来接触下来,她不喜欢我的话,我也愿意认。」 他能认清多少,我是不清楚的。但我其实觉得佐藤她不吃亏,这人又不会死缠烂打,生活作风正派,还是个喜欢下厨又会很懂生活情趣的富二代。 我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其实可以直接跟你说答案——她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白鸟任三郎瞬间被打击得不敢置信地看我,「是因为你喜欢她,还是她喜欢你,你们两情相悦?」 为什么我喜欢她,会让你觉得你没有竞争机会? 「她性格很强势的,像你这种软趴趴的性格,她会觉得很无聊。」 「我的性格只能说不强势,但绝对不软吧?」 我抬起手做了一个类似拍皮球的动作,说道:「你的性格没有弹性,所以软趴趴,懂吗?」 白鸟任三郎摇着头,还要据理力争,说道:「我在不同场合表现出来的性格也是有差距的,而且我们也没有相处那么久,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什么性格呢?」 这跟在问我为什么1+1=2一样。 我再给他一个分析,说道:「再来,你喜欢的女孩子可以是外表很强势的,但是她内里绝对是温柔如水的那种类型。你那个初恋会折樱花挂在水杯上其实很明显说明她其实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我跟你说实话,佐藤会说警察很帅,但她绝对不是那种心思细腻的那一款。」 第220页 白鸟任三郎已经听出我在给他分析他和佐藤之间的不可能,一时间有些错乱,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还是能够懂他的想法的,就像我小时候以为我是o型血,结果被我爸告知,我是ab型的时候,我觉得我的信念有一角已经轰然倒塌。 「你要是只是单纯喜欢佐藤呢,我就跟你说你的性格一定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连一块玩的兴趣都没有。」我继续毫不留情地说,「你要是想着她是你的初恋,你会用滤镜解决一切困难的话,我觉得从性格方面分析,我对佐藤性格也很了解,她不是那种心思细腻的人。你应该是会找错人。你现在还是想要认识她吗?」 白鸟任三郎一方面不信任我对他的判断,一方面又相信我对佐藤美和子的认识,犹豫好久,他才说道:「你是不是因为喜欢佐藤才这么阻止我的?」 「我要是喜欢佐藤的话,我一定会让她和你好。」 「嗯?!为什么?」 「因为你有钱啊,一看就知道你是那种勾勾手指,没有对你有任何实际付出,你就愿意给几千万日元的人……」 白鸟任三郎不可置信地打断我的话道:「我怎么可能是会那么没有判断力?」 「你现在都因为我的话对自己产生动摇了,你确定你真的有那么好的判断力吗?」我撑着下颌,抬眸看着白鸟说道,「再来,我喜欢的是有钱人。佐藤太穷了。」 「……」白鸟任三郎对我相当无语了,「喜欢有钱人的话,之前开着黑车见你的那人应该是羽贺响辅吧,他家族都挺有钱的,还有个高中生天才小提琴手的侄女,是家里面的独生女,跟你年龄相差也不多。世家子女都比较早被安排婚姻,要是还没有订婚对象,你也许有机会。你可以问问。」 他这么一说,我顿时醍醐灌顶,「白鸟你难得有聪明一回。」 「不是,不是,我随便说的!」 白鸟任三郎整个人都急了。 我赶紧给羽贺响辅发了信息先问这件事。我很干脆利落地把我想要认识富婆的想法全部发给羽贺响辅。我觉得我自己条件其实还是可以的,而且我又没有喜欢的人,保证不会花心。羽贺响辅对我知根知底的,我又不会欺负他侄女。 我发完之后,还在想着他应该会比较晚回復,结果他下一秒就回復了我的话【她是我侄女,你要是和她好的话,你以后要喊我叔叔】。 【你要是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喊你叔叔。】 大丈夫能屈能伸。 【大可不必。她也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有钱。她就算有钱,省点钱买一把差不多两三百万的小提琴不是更好吗?】 我输给了几百万美金的小提琴,但我输得难以反驳。 羽贺响辅又继续问道:【你缺钱吗?】 我回復道:【我缺有钱的富婆。】 羽贺响辅发了一个淡淡微笑的表情,完全没有下文。 「……」 看起来好像是不打算帮我的样子。 我明白了。 我对白鸟任三郎,拍了拍桌子,说道:「这样吧,你如果真的喜欢佐藤的话,你就介绍一个有钱的富婆给我,我不在乎年龄性别,只要对方愿意给我钱,对方给我的条件能让我满意,我可以帮助你追求佐藤。」 白鸟任三郎沉默了很久,我以为他在想自己搜索自己的交际圈,结果他说道:「榎本同学,其实你如果真的不想帮助我的话,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 没有啊,一开始我很敷衍,但现在我可真心了。 「你没有妹妹和姐姐吗?」 白鸟一怔,很快就摇头道:「没有。」 「你在说谎。」我肯定道,「你一定有个妹妹,对不对?」 「……」 「你妹妹也许会喜欢我呢?」 「不不不,我妹妹驾驭不了你这样的人。」 我还在和白鸟争论,余光注意到旁边走过松田阵平他们五人,但是我说话声还是没有停,「你不能一点诚意都不给我,还要我帮你做事吧?」然而,白鸟这个时候注意力已经被松田阵平他们带走了,他下意识地和他们对上视线。伊达航最先打开话题,说道:「明天你们就要离开了,和你相处的这几天感觉真的很不错,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继续和你合作。」 白鸟声音也跟着抬了起来,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在旁边摸起手机,并没有和他们任何人做实现视线交流。伊达航便说道:「你们在讨论什么团队赛,也许我们之后可以同台竞技?」 「我们应该是接力赛?」白鸟把任务捡了起来,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说道,「榎本同学,应该是跑最后一棒?」 第一棒和最后一棒都是比较吸睛的,尤其是最后一棒能来个逆风翻转局面的话,更容易出彩。 「我跑中间就好了。」 我下午打算躺平,这根本不需要我多做什么。 这个时候,伊达航开口说道:「我们也打算跑接力赛,五个人刚好凑一队。到时候应该就是我们和你们比了。」 这话一落,我转过头看向伊达航。 白鸟任三郎跟鬼冢班学习那么久,自然都知道鬼冢班学生的实力,整个学校综合能力前十的人都集中在这个队里面。他们这五人配置与其说是直接来打败白队的,倒不如说是来打败我所在的队伍。 第221页 白鸟任三郎也中肯地说道:「到时候胜负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我发现白鸟任三郎真的是一点都不怕失败,是因为我的成绩可以换成白队综合成绩,所以他那么有恃无恐。还是他就是在看戏。 首先降谷零、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三人的体能就是在两校之学生排名最靠前的,就算我想用田忌赛马的攻略来调整出场策略,我负责最后把控比赛结果,也不一定会赢。但要是真的想赢,说实话也没有那么难。 只要我和诸伏景光都负责最后一轮的话,就算落后一大圈,我也能保证我赢下比赛。 我也敢肯定,我只要一句话就能让诸伏景光负责接力赛的最后一棒。 我看向白鸟任三郎说道:「我不参加接力赛。」 这话一落,我能感觉到周围五六个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我顿了顿,正视诸伏景光,说道:「我昨天开始到上午结束,我都不想和你说话,只是我心情不想。我并没有讨厌你,也不是说你做错了事情。我以前和萩原也讲过类似的事情,没有必要因为一些人,包括我的否定,就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背向的立场和信念。」 诸伏景光的眼瞳闪了闪,「……」 「再来,如果你不去救这个人,你自己是会自责,会痛苦,会难受的。」 我记得我爸以前开过车带我去海边旅游,那边是要开高速路,但是那边会有很多的海鸟停在马路边上,有车子经过的时候,它们就会散开。那一次我爸开车过去的时候,有一只鸟闪躲不及,我爸后面也有一辆飞驰的车子,他不可能中途就踩急剎车,结果我爸的车只能从那只海鸟身上碾过去了,连我都感觉到车轮胎有起伏感。那次旅游,他一直都没办法开心起来,之后他也不去那边了。 我想了很久,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 与其看着诸伏景光懊悔,尤其是如果对方死了的话,他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外守一永远在他心中永远是芥蒂,那倒不如让他自己觉得痛快地毫无负担地去做他想做的事情。我相信,如果我爸当时选择见死不救,他一辈子都过不了那个坎。 「我想了很多,越发确定「你是好人」。我非常高兴能够认识你这样的人。能成为这样的警察保护下的同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是心安的。」 我爸的优势在于他死在我会永远爱他的时候。要是他遇到的是现在的我,我可能过了一两天,就想通了,我对他也不会有任何怨恨。因为我到现在才发现,他其实在不爱我的时候,我也已经学不会爱他了。反正对于爱与敬重,他从来都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我这人太自私了,只想从索取里面不断获得安全感。 「加油!你是好警察!」 我给了非常多的肯定。 诸伏景光眼瞳盯着我的眼睛,犹豫了几分,说道:「你还认为,我们会是朋友吗?我其实有些话说错了,我……」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可能讨厌你,也没有故意说反话,你不要想偏。而且你帮我想通了一件事,我还非常感谢你。」 他的这话说得我哭笑不得起来。而我很明显看到诸伏景光在我笑眼冒出来的时候,似乎情绪也得到了安放的地方,正要松了一口气一样,我的声音就跟着响了起来。 「不过,我和你又不是小朋友,我不是很明白现在还要玩什么朋友游戏?」 不要了吧。 第101章 时间有个巨大的优势就是它有着无与伦比的公平性。 无论是开心的事情, 还是纠结痛苦又麻烦的事情都会给个时间结果。 一天结束就是一天结束,一天的事情就是一天的事情结束。 体育祭以关西警校获得第一名结束。 当然这里面因为也有掺杂着关东学生,所以想要一句话就说明到底是关东学生更优秀, 还是关西学生更优秀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总之就是几家欢喜几家忧。不过我肯定知道的,就是关东教官的荷包要大出血。关东和关西教官在体育祭之前, 就打了个赌。谁输了, 在体育祭结束之后,他们要负责请客——也就是, 学生们晚上会一起吃烧烤给联校活动做个句点, 而这个钱是由输的那一方教官负责出。 肉食配料之类的都会由警校食堂帮忙供给。 教官们需要的做的额外工作就是帮忙租十几个烧烤架以及买饮料。算作是每人平均消费1500日元的话,大概就至少要花个五六十万日元,教官们分担下来, 也就是每个人要付5万日元左右。 自助烧烤可不止是吃吃喝喝, 教官他们还准备了很多余兴节目, 类似他们在训练场上拍下的学生的录像剪辑。不同班级上课的精神风貌,剪下来发现居然是鬼冢班的最多,尤其是那一次演练,一群人顶着己方的彩漆弹,喊着救命逃到敌方阵营,结果,这些「受害者」趁敌方应付己方的时候潜到背后搞偷袭,把所有人都看得一愣一愣—— 「你们班居然这么兇残的吗?还能这么搞?」 「当时为了取信对方, 还真的当场搞出去三四个人。」 「绝了。」 视频看下来,学生们反应一惊一乍, 又是笑得不亦乐乎, 好像整个周的辛苦都全是闪闪发光的回忆一样。我自己还看到因为演练场镜头歪了, 我帮忙扶正时,顺势拍了拍摄像头的脑袋的两三秒画面。 第222页 「哇啊,榎本大人!」 「是榎本!」 「居然有这种单独镜头,一看就知道你们教官夹私货啊!!」 一听就是有南川和柳本在那里面鬼哭狼嚎。 「……」 到底是谁剪的? 鬼冢教官怕我见人多就跑了,一路把我栓在旁边,我就坐在教官附近的桌子。我确实看到这一路都是人,尤其是从高处往下看,到处都是人头,还有分布规则的烤炉烟燻火燎的。我看着近在眼前的学生们都在火光里面,热切地交流着,说笑着,打闹着,感觉我好像跟他们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面一样。 这种倏忽间的感觉真诡异,就像是站在热火朝天的房间里面,自己背嵴却升起一股森冷之气,环视周围只有自己有这种感觉。 鬼冢大叔给我张罗了好多烤串。我看着平时喜欢的肉食突然间有股噁心感,只觉得它们就像是腐烂的烂肉,包裹着肥腻的油脂,一旦放在嘴巴里面就会像是在吃一堆米煳一样,满口都是黏稠的肥油。 我坐在座位上,抬头说道:「大叔,我头痛。」说自己没有食慾,反而会追问好多没有必要的事情,但是说自己头疼的话,就很容易得到理解,毕竟我头上还有伤。 鬼冢大叔朝着我的脑袋方向看了几眼,扶着我的肩膀,好像我下一秒就会倒下一样,说道:「你忍多久了?你要不要去医务室拿点药?」 「我就想回去躺着。」 「那要不要找人陪你过去?」 我十分嫌弃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我指的是宿舍的方向,但其实我正在去的地方是教学楼。 我原本想要坐在以前总爱去的单槓上面坐着。可现在我又觉得那个地方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于是思来想去,我还是去教学楼的天台,我坐在围栏墙上,墙的高度大概就是一米四的高度,只要不作死,一般人往外探是掉不出去的。我趴了一会儿之后,觉得这么站着好累,索性我直接就坐在上面了。 问感受? 那就是风真的大,比坐在单槓上要大好多。 我觉得,我要是不把手扣在墙面上,我的身都子会在风里面跟着晃来晃去。尤其是我还逆着风,这总感觉更明显了。于是我想了想,把自己翻了个面,背朝着天台的门。现在底下警校的规划布局都看得一清二楚,一览无余。我还可以看到训练场那边烧烤的红光,白色灰色的烟雾随着火光上窜。 我记得,晚上他们还准备了烟火节目。 毕竟是夏天。 烧烤,汽水和烟花都是夏天的风物诗。 我过来的时候,自己偷偷抓了一把线香花火。这个又便宜又好玩,点燃的话就会像是在放逐无数星星一样。每次点燃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身上那些阴暗着的耸动着的狂躁着的情绪因子也跟着星星跑了出去,在黑夜里面成了光点。 这种感觉会让我觉得舒服。 嗯…虽然说出来会有些吓人,但是我确实会觉得,流血也是会让我舒服的。对我来说,是像流泪的作用,既可以稳定我的情绪,而且我莫名会有种安心的感觉。一般我也不会搞死自己,但被其他人知道会很麻烦。于是,我从来都不说,也没有必要说。 不然的话,人只会觉得我更有病而已。我会莫名其妙地陷入无穷无尽的关心精神状态。 我一般是不在乎别人的想法的。当然,我也有难以启齿的时候。 只是我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我来这个地方,当然不是为了吹风了。 我坐在围栏杆上,把手机放在旁边,就像是跟人对话一样,一字一句地道:「要是你不单独过来找我的话,我会从教学楼上跳下去,告诉所有人说是你逼我的。我只等你三分钟。你也可以随便派一个人上来。」 我之前很早就发现了手机里面被装了炸弹,但我没有把它拆掉,就是因为等对方来主动找我。我确信他一直在听着我的情况。和诸伏景光的矛盾有一部分是故意演出来的,在表演我陷入了某种精神上穷途末路的绝境里面,只为了让他确信我现在的状态会跟个疯子差不多。 我知道他在想办法用记者逼我表态的时候,我也在想办法要他自己现形。 他算是手段比较高明的人了,做事滴水不漏,也不留痕迹。我想过很多其他方法让他暴露,但我觉得这种见面算是最简单直接的。我还得制造证据什么的,好麻烦。见面之前,我还得让人不要想着我是那么正义的警察,一步步地让对方敢来和我对峙。 三分钟等得很漫长,但是时间有开始就有结束。为了消磨时间,我脚后跟敲击着墙面,一下又一下地敲着《菊次郎的夏天》的节奏,摇头晃脑地跟着哼着。我特别喜欢那部电影里面的一小段台词。 它说啊—— 「把小蛋糕敲晕了再吃, 安抚可乐等气消了再喝, 夹心饼干劝分了再泡牛奶, 讲个笑话把冰块气哭了再咬。」 又贴合现实又有很可爱的拟人形象,我打从我心里面觉得,会说这种话的人真的浪漫至极。我也喜欢《龙猫》,每次看到大龙猫带着小龙猫和孩子飞上天空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快乐。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愿意永远留在毫无能力的童年,以为整个世界都会围着自己转的童年里面。 第223页 天台门开了之后,我跟着往后看了过去。大部分的侦探故事里面,那些先于侦探知道罪犯身份的人都会率先遇到灾祸,可是我们不是有固定套路的侦探故事。我转过身的时候,他朝着我亮出黑洞洞的枪口,我也朝着他抬起了枪。 啊,该说幸好他没有带胖胖过来吗? 可能是担心硝烟反应,洗一只大狗狗可比洗衣服难太多了。 「风纪教官,牧濑教官,你说我们要不要弄一个有趣的故事?」我笑着抬着枪,说道,「比如说,警校生枪杀教官入狱。」 我在他愣怔的目光里面收起表情,「把枪扔远一点,别在我面前搞自杀,牧濑教官。我来这里不是来揭露你的,急着想要自白或者自杀告罪,太难看了。」 牧濑教官手臂紧了紧,随后松下肩膀,跟着把枪扔在一边,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杀你的?」 「如果你是来杀我的,直接不来就好了。」我说道,「哪怕说你是在怕我把你的罪行在死后告发出去,难道你亲手杀和我自杀有什么区别吗?方法如何不同,结果都是一样的。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送死的。」 牧濑教官失笑道:「当初听到你来当警察的时候,真的有被吓到,但是果然啊,你还是很适合当警察的,罪犯在你面前无所遁形。」 牧濑教官继续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你手机里面装了炸弹的那个人的?」 因为他在手机里面装了炸弹,所以他也自然而然知道我在调查到底谁在我的手机里面做手脚。我在门卫室里面查过监控,虽然我没有对保安直接说我在查什么,但是心虚的人就是会直接说出口暴露自己。现在他都没有发现,他自己暴露了。 「很简单的排除法。」我说道,「四个人里面,鬼冢大叔,越智教官,浦田老师和你。在北川周平意外坠楼的当天晚上,越智教官在隔壁,他没有作案证据;我装醉打过电话,里面也有鬼冢大叔,他当时还在学校,直接查电信ip位址就好。浦田老师在经过桌子的时候,他在外侧,想要直接碰到桌子没有那么容易,所以只剩下你。」 「但也有可能有人黑过视频,以假乱真,为什么一定是我们四个?」 「因为没必要弄虚作假啊,做了不就是更心虚了吗?坏事做的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的罪行。要黑入监控室的监控,势必就要暴露更多的痕迹,实在没有必要增加麻烦。再来你还有站在旁边的浦田老师作证,你又何必担心呢?」我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利用了胖胖作为你的帮手,对吧?胖胖原本就是为了整肃风纪培养的,发现手机并且把手机带走对它来说,是小事一桩。」 「我当时看到你也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我其实就很快就猜测到你的做法了。之所以会发现——」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笑道:「记得有一次鬼冢班有个学生的劳力士手錶被胖胖收走,却没有人发现的故事吗?那其实是我编造的作案手法,是我偷走了他的手錶,扔进了胖胖的窝里面。目前为止就只有我……」我突然想起,诸伏景光也知道我的作案手法。 牧濑教官并没有发现我断句问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厚颜无耻。 我不留痕迹地说道:「确定是你之后,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和你见面。毕竟见了面,很多事情和真相就不攻自破,我还没有到那种要承受那么多压力的年纪。」 「所以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想要帮我摆脱卧底身份吗?」 牧濑教官的试探让我不以为意,要说就敞开天窗,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你应该不想要回来吧?怎么看?」 「第一,我的家具被全套买了,并不是什么为了资助吧,而是你担心你的讯息会不慎被我爸藏在家具里面,被其他人发现。当你知道我正在卖家具,就委託被人代买了。第二,你意识到果然警察发现「你」在关注我的时候,会立刻想办法和你联繫。于是你就把任务扔给了北川周平继续处理。北川周平需要你们的资助才能继续晋升,他没有理由和立场后退,后退即死,所以他一定得帮你。警方那边帮忙死遁的时候,你的想法应该是干脆利用这个契机瞒天过海,让他真的死了,顺便灭口。同时也让警方那边接受「卧底」死亡,他们就不会再来找你。第三,我算过你的饲养费,脱离组织之后,你宠物的饲养费都跟不上吧?」 我说到这里看向对方,我很少就直接当面评判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对坏人其实包容度要比想像中的高一些。我说道:「也许你中间因为失联而困惑过,不知道如何处理,现在你已经在卧底组织里面得心应手吧?你要是觉得这个组织百年不倒,你完全可以干到退休。我不会揭露你。」 牧濑教官说道:「你爸就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所以他死了,我活着。」我说道,「我有一段时间在想怎么要报復他,一直都在想,比如说我不当他希望我做的警察,又比如说在我当上警察的时候,在他坟前自杀,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大恶事。但是我现在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只要活着,以他最无法接受的方式活着,这就是我的胜利了。」 牧濑教官把自己准备好的台词也说出来:「所以你找我的目的是想做什么?想加入我在的组织吗?我可以给你推荐入围。」 第224页 我开始掰着我的手指数着我的要求。 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多找一份工? 真的是奇了怪了。 「第一,我要以最正直的警官形象毕业,你既然有记者团队,你就好好地安排他们的说辞。」 「第二,我要勒索你,每个月一百万日元,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七八千美金而已,应该没有问题吧?」 「第三,我还要宫野夫妇的全部情报和资料。」 牧濑教官抬着手,说道:「前两点我可以做到,但是后面涉及到组织秘密,你知道越多,越容易被盯上。而且他们做的事情跟你的生活完全无关。你最好不要知道。」 那就是没得谈了? 我扣动扳机,说道:「那我就帮你收个尸吧?我会继承你在你组织里面所有的身份。你应该知道我接触过琴酒……」 「你连代号都知道了吗?」牧濑教官惊讶地问道。 「这有什么难的?不过就是耍耍嘴皮子的事情。」我不以为意,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职位挺高的吧?隐秘性也很强。你说,我先把你关起来,然后利用你的身份在组织里面搞得一团乱,接着捲款逃跑,再暴露你是卧底的身份,有多少人会查到你早就失踪了?据我所知,你们组织查卧底间谍的身份是直接有怀疑就动手。你既不能在警察界里面活着,也不能在黑方世界过得顺利。怎么看,最后收益人只会是我啊!而我手上还干干净净的。」 「……我知道了。」 牧濑垂声说道。 我不管他心里面还有什么猜测和侥倖,我都无所谓,还笑了笑,「既然知道的话,先把衣服全部都给脱了,我要检查你有没有带录音设备。」 「所以就是说,你带了?」 「别说录音笔了,我录像机都搭好了。」我指了指天台正门入口灯附近的位置,说道:「我接下来还要让你录下自白。」 牧濑教官瞬间全身僵硬起来。 我立刻安慰他说道:「我总是要拿点东西在手上的,我不相信口头承诺。至于你担忧的假卧底案件,我也可以帮你好好处理干净的。总归你是我的金主,你要是死了,我就没钱了。我不会对你太残忍的。放心啊!」 牧濑先是沉默了,后来颇有些自暴自弃地确信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办得到吗?」 我手上的枪枝已经像是签字笔一样被我玩得飞起,我双眼盯着牧濑教官,信誓旦旦地说道:「牧濑金主先生,你可别忘了我是谁了。」 我粲齿一笑,「我可是榎本弘一。」 正所谓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而我就是那只恶魔。 …… 我和牧濑教官结束谈话之后,还愉快地一起玩线香花火。后来,鬼冢教官收到举报说教学楼顶上传来火光,我就说是牧濑教官带着线香花火陪我一块玩的。 第二天周日的时候,我就开始领取我获得第一名的奖励——作为交换生去京都警校学习,时间是一个月,之后还会回东京警校。虽然只有一个月,但是时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就是听说京都警校的时间比较短,才会过去的。一个月后,京都警校生就会毕业,我打算就在那里把分修满,到时候在京都拿到毕业证书后,我再拿到东京警校换就好了。反正大叔他们也不会反对。 只是这些事不需要跟任何人说,我自己也装不知道。 南川、柳本和樱野知道我只是去当交换生之后,很快就放下心来。 「榎本大人,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我们这边就群龙无首了。因为外守一事件,我们粉丝群现在已经破两百多。」 你们倒是跟我说一下,你们里面哪个是龙了? 我掰着南川的脑袋说道:「别在警校里面整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我要是听说你们搞什么会违反纪律,我先把你们的脑袋给摘了。」 樱野率先表态说道:「我们会努力的。」 我对樱野一向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要嘱咐点什么,看着两只混日子的南川和柳本实在提不起劲,于是只对樱野说道:「现在警视厅新建的科搜队缺人。你好好了解一下他们有什么要求,有问题发信联繫我。能进到科搜队的话,你的体能不足的短板就不用担心了。」 樱野当时一愣,顿时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谢谢榎本!我真的可以吗?」 「你心放宽一点,其实没什么缺点,你继续努力就好。」 柳本和南川一听樱野有去处,赶紧上蹿下跳,「我呢我呢?我们去哪里好?榎本大人,给条明路吧!」 我冰冷地说道:「岗亭。」 两人齐齐「哇呜——」地大叫起来。 我被他们吵得头疼,说道:「反正你们以后也不会一直干警察,不是吗?」 这话把他们两个都给说愣住了。 「你们去把莫泊桑的《漂亮朋友》看完,前面有提到一些职业规划的东西。你们自己学,我回来之后,再来问你们以后要去哪里?」 柳本和南川抱着脑袋大喊:「啊啊啊大难题!」 我路都指到门前,饭都送到嘴边了,他们还要我给他们餵饭啊?!他们最后都会回到他们的上流社会的话,如果刑警干不好的话,干脆就在行政部门,在警视厅后方工作会比较好,尽量减少抛头露面。 第225页 上车的时候,我没有坐在窗口,只是坐在过道边上。旁边是白鸟任三郎。 车子缓缓先前开动的时候,白鸟任三郎的脑袋从窗口转到我的方向,开口说道:「他们在看你,你要不要做个回应……」 「不用管他们,他们就是那么闹腾的。」 「不是你那些小跟班,是伊达他们。」 我怔了怔,随即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我困了,到了叫我。」 ——完 第102章 做个京都警校生活小小总结。 京都口音的同学多了很多, 这是一句废话。不过他们说话声音要比东京人轻柔一些,男生女生都这样,而且语法用词都有点拿腔拿调。虽也算不上明显, 可有时候我等他们说话, 还是会觉得他们不知所谓。在关东的时候就和一批学生混熟了眼,所以换个地方之后,不少人也有照顾我,像是白鸟任三郎,像是大泷庆治, 像是绫小路文麿。 原本功课作业没有那么太多, 但因为听说我也想提前先毕业,所以我晚上会固定多一堂课。混熟了之后,就变成了我和教官们集体讨论的晚自习——讨论最近的新闻案件,或者最新的犯罪心理学的理论以及应用实际等等。事实上, 基本的刑侦技术手段, 犯罪心理学, 擒拿术, 防身术等等警察需要的基本知识, 我其实早就在小学的时候就接触了。我最大的短板就是如何做书面报告。不过, 教官们给我一套模版,遇到不同的情况直接用就好了, 不用自己想着该怎么写。 京都警校生活的第一二天,确实会让我觉得挺漫长的, 不过我习惯之后, 时间就变得飞快。 大家都愿意当东道主带我出去外面玩。 大泷庆治爱带我去隔壁大坂玩, 坐jr快车半个小时就可以到。我第一次到真实的道顿堀美食街玩。我一开始听道顿堀还有点拒绝。我小时候没去过, 长大后在东京听过什么来自道顿堀的文字烧, 专门吃了一趟之后,对它留下不好的印象。大泷庆治就说,一看就知道没见识,不由分说地带我去吃美食。我是周日早上九点出发,吃到晚上八点,一共五顿:千房大坂烧、元祖章鱼烧,金龙拉面,达摩串炸,晚上还有烤肉加拉面。 点心还不算哦! 反正我那天吃到撑,超级满足。 白鸟任三郎走的风格就很不一样了——高级料理店。我就不说价格多少了,光是服务费,不算餐饮费和税金,就够我再吃一轮大坂烧,章鱼烧,拉面、炸串和烤肉。我们是晚上去的,白天他带我去爬山、观寺、看花、到庙宇里面拜拜(拜神)。他买了两个御守给我,一个让我转交给佐藤,一个是顺便送给我的。他没有说,但是我一看就知道,我是个顺带的。那会他问我要不要买点御守给东京的朋友,听说御守还挺灵的。我想了想,就买了几十个御守,先把教官大叔们的买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分,送给谁都可以,给亲朋好友也都可以。 「都给教官吗?」 「是啊,这些御守丑死了,最适合中老层。」 白鸟任三郎嘴角抽了抽,重新进店里面选一个新的送。我在店里面看到一只白色陶瓷样的招财猫,看起来有点像小拖把,于是我就买了下来。我打算等下次见到的时候,我要让羽贺响辅从我这里买。 如意算盘打得就是这么霹雳吧啦响。 白鸟任三郎的店还是很好吃的,大概吃了有三个小时。如果他不要一直问我佐藤美和子的爱好,那就更好了。我现在告诉他的是佐藤明年也会参加警校培训,不出意外的是她应该会在东京警视厅工作。白鸟任三郎对此已经感恩戴德了。 事实上,我觉得啊,我好像能找出那个白鸟任三郎初恋情人的。 他还记得他去的书店店名叫什么,事实上以那个书店为坐标点开始盘查附近的学校有哪些,再介入调查适龄学生,要找出一个长得像佐藤美和子的女孩子应该没有那么难。我甚至可以直接拿佐藤小时候的照片去找,也许还能以假乱真。 我就等他什么时候知道可以问我,让我去找那个初恋。我还是怀疑啊,他就是对佐藤美和子一见钟情,所以才没有找什么初恋。否则,他也不至于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要是他觉得自己没希望的话,我觉得他也许会再去找童年的那个人。不过,我作为局外人,其实只需要提供情报而已。 反正以他这种找女友的做法,可以跟他恋人撕一辈子,反正他理亏。 我要建议羽贺响辅不要犯同样的错误,这扯不清楚的。 接下来陪我玩的比较多的是绫小路文麿。 他回京都就有意思多了。 他真的是学校里面的边缘人士,不过他还不是被人孤立,而是自己孤立别人。他上次还说我是他偶像,但真的知道我是榎本弘一之后,每次看到我都会躲开,奈何我和白鸟同班,也就是说我和他同班,所以他想避开也避不开。他很神奇的是,无论遇到我多少次,他总是能红脸。我知道,我知道,我非常知道,之前他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的时候,他真的很社死,但是我想着他迟早脸皮也会变厚吧,结果没有。每天遇到他,他的状态就永远像是从关东警校刚回来一样。我就算爱逗人,也是有限度的,没有一两天,我就厌了。然而,他有一个小松鼠朋友。这人在我眼里就变得太有趣了。这只小松鼠是金花鼠,会跑到他的口袋里面或者肩膀上待着,就超级可爱。 第226页 我记得第一周放假的时候,我问能不能去他家看,之后他每周五散学的时候都会问我第二天要不要去。其实我对小动物也不是那种超级爱的,偶尔凭心情看新鲜也可以。但是绫小路文麿每次都能对我的胃口,像是说他家的小金花鼠会后空翻。 我当时就炸了,想看! 时间差不多过了两三个星期,我陆陆续续听到了从东京那边传来的消息。 比如说设乐家的案子下来了,羽贺响辅的大伯以谋害他人性命,欺占他人财物的罪名入狱。而羽贺响辅的叔叔婶婶以及堂兄作为帮凶,则与羽贺响辅做了私下协商。因为出于对设乐莲希的同情和考虑,羽贺响辅同意通过转让部分财产来私下解决这件事。现下羽贺响辅是整个设乐的家主,同时持有设乐家在日本、巴黎、维纳斯、美国等多处别墅的房产以及设乐家名下的大部分公司和产业。 之前被我告的记者们所在的报社有一两家选择破产倒闭,但按照妃律师的说法,这件事是比较漫长的,大概需要半年时间,记者们的赔偿款才会下来。再加上,外守一是人贩子的罪名被捅了出去,现在网络舆论又偏向我,认为我被外守一栽赃陷害,之前不求事实的记者们也受到网友们的口诛笔伐,大出版社的都准备大出血来解决这件事了。简而言之,我明年同个时间段看到警校出一栋新的楼会拔地而起。 至于外守一的案子也冒出水花了。我这个方面没有去详细了解,反正他又是拐带少女,又是在店里面装炸弹,不管以前他做了什么,他都免不了入狱受刑。我这方面就不想继续去了解了。 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觉得,一个案子能那么那么漫长。 我已经打算不再去想这件案子这件事了。 京都警校在月底毕业,我为了领个毕业证,还跟着在周六参加了典礼,否则我周五晚上就跑了。东京、京都和大坂府的警视厅都给我发了特聘书信。但我还没有想好要去哪个警视厅。 东京都的牧濑教官依旧继续在警校里面当任风纪教官。 他说他在组织里面当任招聘人员的hr,也曾经给我发过邀约。我觉得他就是在拉我跟着他下水而已。我才不会陪他玩。我要是成为卧底的话,非正常收入都会被警视厅查帐,我不能随意用。但我不成为卧底加入组织里面。我钱是有了,可我在打两份工。 为什么我要那么努力? 我明明不用那么努力,都可以每个月都可以拿到100万日元。而且牧濑教官还教我不被人注意到收入来源的方法——投资收益。组织里面有负责操控股市和加密货币市场的成员,都是金权阶层的大亨。每次要领取收益的时候,投资消息都会提前放给内部成员出来,只要根据情况跟着买,相隔两三天就可以有十倍甚至百倍的涨幅。他照顾宠物的「正当收入」都是从这些投资里面出来的。他可以随时控制自己的收入。他把这些消息共享给我,我直接自己要多少钱自己跟着低价购入就好。 当然,他告诉我不要买的太夸张,容易被盯上。 至于宫野夫妇的消息,牧濑教官也已经给我整套情报。宫野夫妇在组织里面被强制要求开始研究名为银色子弹的药物。这种药物曾经直接作用于十年前羽田浩司案,也就是要不是有事故,否则我爸也会跟着参与的案子。不过,现在这对夫妇已经在十一年前就过世了,死因不明。 我不方便把这件事直接通知降谷零知道。一来这是死讯,二来我们没有那么熟,没有开口的理由。但我知道他的晋升方向是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科所属的公安。我把之前在炸弹犯放着研究员资料的那个地方,重新把那沓资料取出来,并且在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那一页印了「已死」这种超明显的红印,然后放回去,并且通知警视厅,当时那个意外死亡的炸弹犯可能和恐怖组织相关,让他们把手机转移到公安处。 接下来就看降谷零什么时候注意到那个手机了。 …… 就业单位还有三个月的考虑时间。 因为东京警校还有两个月才毕业,我不用那么急着做决定。 我自然是想要选择事少且好玩的养老单位。现在钱多钱少已经不是大问题了,我只要去我喜欢的单位就好。领完毕业书之后,我本来打算回东京找房子先租着住。因为我来京都的时候,已经跟鬼冢大叔说我不需要东京的房子了,他们可以收走。现在回东京的话,我得自己重新找房子。 我原本想要租在羽贺响辅家隔壁,但是他那栋高级公寓隔壁只有3ldk这种大户型,月租金是210万日元,且要付押金650万日元。 讲真,何必住这么贵的公寓! 我连租都租不起。 就在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回东京的时候,我收到大坂府服部平次的邀请——其实是他爸爸服部大叔说难得我在关西,反正闲着叫我去看那臭小子歌牌比赛。歌牌比赛在京都举行。我听到的时候懵了一下,我一开始原以为要去大坂服部大叔家住,结果我拎着行李箱在校门口吹了好长的风。 我决定反正我有那么多钱了,今天要去歌牌比赛场地附近的酒店住个大房间。我第二天要吃酒店免费赠送的自助早餐。附近最大的酒店是京都虹夕诺雅,度假村内有25间和洋式客房,包吃住的话,住两天可能会稍微便宜一点,大概要30万日元。 第227页 我正要说我订两天,经理这才跟我说客房已经满了。经理还示意了我去看旁边的海报——世界兰花竞拍会场,来自世界各地的兰友都来了。 「……」 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可以早点跟我说? 我还没开口,余光处注意到一个中年人正在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另一个吊着输液瓶的老先生从旁边走过。这个时候,轮椅上的老先生膝盖上的书滑到地上。 我看到那是美国威廉·吉布森的《零伯爵》。 这是本挺有意思的书,讲的是未来世界里有无数天才科学家和跨国集团签下无限期的卖身契,无意识中成为集团囚徒的背景。不过这和它设置的世界观有关——在时代潮流的裹挟下,个体除了惟命是从之外,别无选择。 因为书刚好掉到我的方向。我就顺势捡了起来,把书递到老先生的面前,让他自己接。我看他的眼睛也没有想像中那么浑浊,不至于连本书都没有力气拿,所以我才递给他。结果这位鹰钩鼻,梳着大背头的老先生没有半点反应。身后的中年人很快就朝着我摊开手,眼睛也没有放在我身上,说道:「交给我吧。」 我把书交给了对方后,对方面无表情地正要推着老先生离开,我开口问道:「不用说谢谢吗?」 中年人似乎不以为意。 原来是这种人啊。 我提醒一句,「你家的护工连你的意愿都不表达。要是你哪天开不了口,他就会自作主张了。小心点哦,老先生。」 我刚说完,中年人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又惊又怒,但比起对我生气,他似乎更怕老先生对他的印象变坏。所以,他连忙弯下腰要解释他并没有我说的那种意思。大背头的老先生身体似乎重得没有力气多做一点动作,但是他还是抬着脑袋,朝着我说了一声「谢谢」。 也不知道老先生到底有没有算听进去,反正他从头到尾表情都没有大变化冷冰冰的。 我也不管他,于是回到前台边上付钱。 没过多久,那个中年人跑过来递给我一张兰花竞拍会的邀请函。 「我家老爷说旁边有个空位,想邀请您过去。」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心血来潮? 总不会是觉得从我身上看到了他年轻时的影子吧。 我回忆了一下老先生毫无波澜的表情,跟他坐一块就是自讨苦吃,完全没有兴致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忙,谢谢你们的好意了。」 中年人顿时就急了,「您要是知道我家老爷什么人物,您就不会拒绝了。有多少人想要和他同桌都没有机会呢!」 我面无表情,冷硬地说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对方一愣,仔细看着我的脸,嘴唇嚅喏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直接从酒店正门正大光明地跑了。 才不和他们玩。 第103章 路上捡的 我的努力往往只有一次, 被酒店拒了之后,我就懒得找酒店住,干脆发个信息问白鸟和绫小路文麿谁家里能不能借我住一两天。 他们拒绝的话, 我想干脆在24小时的家庭餐馆里面躺着了, 反正就是明天看一眼歌牌比赛而已。 我还在m记里面边吃薯条边玩手机等回復的时候,窗口的位置被人敲了敲,「咚咚咚」声响传了过来。我抬头一看,刚才那个中年人,他身后还停着一辆黑色的古董车。这次他态度更是毕恭毕敬, 我继续往嘴巴里面放薯条, 等着他说话。不过他很耐心,就是等我吃完薯条和麦乐鸡块,然后可以出店门。 我拿着可乐出店门时,他说道:「我姓大平(odaira), 我家老爷给您安排了酒店房间。如果诚意足够的话, 明天下午还有兰花竞拍会, 希望先生能够按时出席。」 大平先生顺势递给我邀请函, 这邀请函还有些意思, 字都是手写的, 笔墨里面渗了淡香型兰花香,简单典雅。 他也不再多说, 垂手站在旁边。 他们都追在门口了,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我也没有必要躲, 于是我顺势就答应了他们的邀请。古董车上没有其他人, 我一边喝着可乐, 一边单手打字, 让他们别过来了。我是事后才知道绫小路文麿是到了m记门口才发现我不用他来接的简讯。 我发现大平先生也不多说, 我也懒得跟他们旁敲侧击,反正他们应该被训练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全程安静得很。而我又不怕他们。 酒店更偏向于度假村的形式,每个房间都是独立的小屋,屋子里面都有独立配备的设备——独立的厨房和洗房空间,这一点看起来很居家。只是因为它还有露天的温泉池,这就显得更偏向于酒店式设计。 我心安理得地开始享受他们提供的服务。不过我也没有那么理所当然,我回去躺在房间里面,还是有翻兰花册时发现,今天价格最高的一株高达三十万美金。这场竞拍会主要是慈善性质,拿下第一朵兰花的人用的是k的匿名。 慈善性质跟拍卖性质不一样,并没有需要帮忙压价,更别说有些人只是借着买花献佛而已。 那对方看中我什么? 难道是我的肉体吗? 可是那老头子搞得定我吗?他不怕我没忍住,不代表我不怕我没忍住,我在脑袋里面预想情况的时候,老头子已经被我踹他上西天,进极乐世界,去而不返。 第228页 思考了没有多少时间,我决定命运再看命运怎么安排他吧。我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便收到服部大叔的来电,让我在jr车站门口接他。 我从他的话语里面听出一个意思——歌牌比赛是明天,但今天我会和那个小黑皮一块生活。 「……」 不要吧。 我到车站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万人群中一段黑。他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穿着白色t恤和短裤,大概是热,所以他把袖口卷到肩部位置。他看起来是那种随时可以拿出一根捕虫网,爬上山顶抓独角虫的臭小子。 我拿着冰可乐,走到服部平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个小黑皮双手插兜,仰着冰冷的小脸。 「我爸说要你照顾我一天,明天再来接我。」 「你要是觉得不愉快,你就回去呗。」我拿起冰可乐吸熘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道,「你都十岁了,反抗家庭重压,是正常操作。我给你两千日元,下次记得还我就好了。」 小黑皮压着声音说道:「我有钱,不要你的。」 我耸肩,转身就走,结果还没有走两步,小黑皮就拽住我衣服的后摆。我没有管他,往前走了好几步,他也跟着走了好几步。 「你不能这样子,别人让你帮忙照顾的时候,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既然都是让我帮忙了,那就是说这不是义务,也不是责任。那我不做是我的权利。」 小黑皮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都是大人了。」 「那又怎么样?」 我在大部分人眼里面就还是个孩子好吗? 「……」服部平次嘴巴动了动,心有不甘地说道,「我爸说要我和你培养感情,我没得选,反正我今天一整天就是要跟着你了。」 听他嘴那么硬,我直接揪起他的脸皮。 服部平次非常不服气地回看我,伸手也要扒拉我,但我既有身高优势,还有体力优势,小黑皮完全被我压制。 总而言之,我接服部平次回酒店的时候,磕磕绊绊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到的时候,刚好遇到来看情况的白鸟任三郎。毕竟我昨天才说没地方住,又立刻有人安排了五星级酒店,所以他过来确定我的情况。 白鸟看着服部平次,又望向我,「这是哪来的小孩?」 「路上捡的。」 白鸟任三郎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学我逗小黑皮,说道:「小朋友,你爸爸妈妈没教你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吗?」 服部平次眉头一皱,很是不高兴,「我跟着我大老婆一块走,哪来的陌生人?」 「……」 服部大叔他们打算用这个设定骗他多久? 我无语地看着他,服部平次恼羞成怒,「你也不要太得意。我迟早会跟你分的。」 这话一落,我朝着他的额头上直接「啪」地一声,赏了他一个大爆栗。服部平次登时捂着额头,痛叫着蹲在地上。 看来不好好教一下是不行的。 白鸟任三郎看了看小黑皮,又看了看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第104章 你要不要那么笨笨的 白鸟任三郎来得正好, 我刚好没地方托养服部平次,于是扔给白鸟任三郎照顾。 「我得去参加一个什么兰花竞拍会。」 我刚说完,服部平次就指着旁边的立牌说道:「就是这个吧。」立牌上面只有水墨的兰花, 不是那种很夸张有色彩鲜明的照片拼接而成, 所以格外的赏心悦目。 我插着口袋,嫌弃地说道:「你别告诉我,你也想过去。」 服部平次不甘示弱地说道:「你请我,我都不一定会答应。」 我冷淡地说道:「放心,我绝对不会想要请你, 你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服部平次瞬间被我点燃, 说道:「你怎么可以会这么对我?我们好歹以后都是要住在一起的,你想要天天和我吵架吗?」 但凡来个小女孩,我都不至于这么想要翻个白眼。 白鸟任三郎悄声问我说道:「我记得,日本法律是不允许同性婚姻的吧?」 我视线盯着服部平次, 确保他没有听见, 继续说道:「估计他爸妈跟他闹着玩的。」 白鸟任三郎无语起来, 说道:「真想看看他爸妈长什么样子……」 我说道:「直接浏览器搜索「服部平藏」, 应该就出来了。」 白鸟听完这句话, 立刻看向我, 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小黑皮,最后说道:「能这么玩, 确实是亲生的了。」 我扭着服部平次的肩膀说道:「总而言之,今天你就跟着白鸟叔叔去玩吧。」 我刚说完, 白鸟任三郎小声地投诉「我跟你同岁」, 我假装没有听到。 服部平次见我不理他说的话, 生闷气不想理我, 可他不说话就会直接被我忽略, 所以他也没有坚持很久,直接说道:「我在房间待着就好,我自己玩歌牌。」 「那就不用你了。」我把自己送上门的白鸟任三郎扔在一边。 白鸟任三郎哭笑不得,「喂喂喂,太不够意思了。」 我想起那个老先生是把餐饮费都帮忙垫付了,反正也不是我花钱,倒不如用这边际效益做人情,说道:「那要不一起吃个饭?」 我听说酒店的怀石料理还是很有名的,因为是中午的时候过去的,我能感觉没有晚上吃的那顿料多。我不是美食家,所以我是靠量来衡量我吃的饭的。当然,这价格也没有晚上的贵。上餐前先给每人倒了一杯梅子水,我看了一下怀石料理的菜单的底部,果然是梅子三吃。 第229页 我昨天晚上吃过,由颜色清浅,口感清爽的梅子冻,梅子冰糕和梅子蕨饼做成的,放在棕红色的特制陶瓷餐盘上,惹眼又好吃。我昨天就觉得那个蕨饼就非常好吃,清甜弹牙,感觉又像是在吃软糖又像是在吃果冻,还有像是年糕的口感,比软糖要润,比果冻要糯,比年糕要弹牙,一口就能吃一个,完全吃不够。 我要不骗服部平次,让他那份蕨饼给我吃好了。 我在脑袋里面开始在预演怎么激将他,让他把甜点让出来。结果到了甜点这一环节,白鸟任三郎知道我喜欢吃甜点,干脆直接问我要不要吃他碟子上的甜点。那我就不用管服部平次了,我开口说道:「我要蕨饼。」 这话一落,服部平次就把他的蕨饼放在我的碟子上,说道:「你不能吃别人的,要吃也只能吃我的。」 白鸟任三郎第一反应就是看我眼色,我暗示他继续给,然后大言不惭地说道:「拜託,你是个小孩子,我吃你的东西,不就显得我好像是在抢你的了吗?你不用顾全我面子,我还是没有那么厚脸皮的,好吗?」但我一点都没有还他蕨饼的意思。 「可是你都有结婚对象了,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跟别人一起好?」 …… 他这个游戏玩得好认真。 「你第一次见面还不是跟我说你要和初恋对象结婚吗?」 这话一落,我突然发现白鸟任三郎和服部平次两个都有来歷不明的初恋,他们半斤八两,可以组一起交流经验。 服部平次不服,说道:「但我都跟你定了。在没有结束婚约关系之前,我就只能对你好。」 「这不就是你自己的约束条件吗?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说道,「你要是不开心,就把蕨饼拿走。我还惯着你了?」 服部平次很生气,说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 所以你就放一句话说可不可以吃,行不? 我不喜欢用吃过的勺子还碰别人的东西。 我跟他对峙两秒之后,先把他的蕨饼吃了,挑眉看他,说道:「把你给的东西放在第一位,这可以吧?」 服部平次的表情完全藏不住情绪,开心的眉眼很快压过惊讶的神色,而后又要装模作样的不服气,用鼻子轻哼一声,「你也不用对我那么认真,我又不喜欢你。」 「……」 这个孩子真好骗。 我开心地吃起了另外两个蕨饼。 吃完饭之后,我就不打算送白鸟任三郎了,只是摇着手做了个电话联繫的动作,说道:「我们之后电话联繫。」我要先领小黑皮到前台说明我还要加一个人后,再拿一张新的房间卡。然后到房间之后,我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 我的计划很完美,或者说这不是什么计划,就是把人随手扔在房间里面而已。然而我们才刚从餐厅里面离开,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声。我本来不想理会,但小黑皮就像是小兔子一样,一听到声响就耳朵都跟着动了动,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好像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看情况。 我眼疾手快地把他提了起来,以防他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就跑走,给我惹一身麻烦。我见过那么多小朋友,见过喜欢贴贴抱抱的小兰,福尔摩斯重度爱好者工藤新一,养只老鹰的小公子白马探。我直觉这个服部平次绝对是会给我惹很多麻烦的人——好动冲动,好奇心极强,还不听我的话。最后一点是最关键的一点。 被吊着的小黑皮手指着尖叫声的来源处,说道:「有事件。」 「说不定只是服务生看到蟑螂了呢?」 旁边原本过来帮我们收拾桌子,穿着素雅和服的服务员迅速看了我一眼,眼里面好像有千百句话想要反驳——「我们饭店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蟑螂!」 我接收到她眼睛的控诉,从善如流地纠正,「或者老鼠?」 服务员:「……」 白鸟:「……」 小黑皮:「………………」 小黑皮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了,「你要不要那么笨笨的?」 第105章 我这边的傻孩子 「看来确实不是因为见到虫子或者老鼠才发生尖叫的。」 我面无表情地嘀咕完。 旁边的白鸟任三郎明显听完我这句话, 用余光瞥了我一眼之后,才把视线放在地上的死尸——俯躺在地上金髮外国人,以及一片花土翻撒在地导致的狼藉的展厅。展示厅的兰花盆栽里面一共倒了四盆。花面朝地, 花枝压折,里面的土泥也跟着翻了出来, 撒得榻榻米上到处都是。 兰花展示厅的负责人一看到这场面,急得喊出声,「一盆好十几万美金了!」他心疼得想要先把兰花扶起来,颇有一种「人都已经死了, 花还能救一救」的心急。 我其实还是能懂对方的心情的。 但! 「所有人都不能动, 谁第一个破坏现场,谁就是这起兇杀案的头号犯罪嫌疑人。」 白鸟任三郎震声发言, 而他旁边被我拉着后领的服部平次还在抓住机会用眼睛到处观察现场。 负责人和饭店经理同时朝着他发出质疑, 「你是什么身份?能在这里发号施令?」 白鸟任三郎明显是想说自己是警察,但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警察证, 一时间没有话。这一迟疑立刻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第230页 负责人现在很担心兰花被压坏了, 直接不管白鸟的发言, 正要绕过他与门的空隙,进现场看情况。我一把把他的后领拽住,随手往后一甩, 他连连往后退了两三步。我确信我的力度是保证他可以站着的, 但是他似乎被我的举动吓到了,自己软了腿脚。停住之后,负责人重心不稳, 直接跌坐在地板上, 茫然地看着我。 我一边抓着服部平次, 一边扫视周围, 不容置疑地说道:「妨害警察公务,严重者依照《刑法典》第2编第26章 第199条及202条以「犯罪未遂」的情况进行处罚。不管你是不是与案件无关,一律当做案件的帮凶处理。你们再敢从我面前走过一步试一下?」 全场声音瞬间一寂。 白鸟跟我补充道:「前提不是说要「当公务员执行公务时,对公务员进行暴力攻击……」,这会不会太断章取义了?」 「你敢不敢信他们现在现在完全不知道我说的是哪一条例子,只听到犯罪未遂,还有满脑子都是『他们往前一步会被我揍』?」我拍了拍白鸟说道,「办案可以灵活一点,尤其是你身板还不够人打的时候,你就要懂得用法律来保护自己。」 白鸟任三郎还要一点时间消化我说的话。 我低头跟服部平次,说道:「你如果没有经过允许,自己闯进去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为什么犯罪者那么怕警察。」说着,我松开服部平次的后领。服部平次在原地动了动,最后也没有从我眼皮底下熘进去。 第一件事还是报警,京都府的警察在我读警校的时候就认识了好一些。所以交涉起来比较容易。整个展示厅是没有安置监控摄像头的。同理,在廊道上也没有直接对准兰花展示厅的大门的监视器,但是从监控器里面走过,也就是有可能进出兰花展示厅的有三人,分别是大出美樱(oe mio, 25), 相生翔太(aioi shouta, 27),以及大平太辅(odaira daisuke,52)。 最后一位刚好就是昨天请我出席兰花竞拍会的老先生的随从。我注意到这人不久之后,便发现那个病恹恹的老人正坐在咖啡厅里面看书,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估计是室内空调比较冷,他的膝盖上还盖着一条深蓝色的薄毛巾被。 死者是一名长期在日本居住的英国人willia harrison(29),与大出美樱、相生翔太,都是兰花竞拍会的同传翻译员。我这里就叫他威廉。威廉的后脑勺受到钝器袭击,头颅碎裂而死。这是我见到过的少数还来得及写死亡讯息的死者——「4451」。也许是因为强烈的肢体冲突,一连被带落在地的兰花就有四盆,以尸体的远近距离作比较,分别是仙人指甲兰,火焰兰,石斛兰和文心兰。 我在了解基本讯息的时候,余光见服部平次一直蹲在犯罪现场附近,用手指在地上画来画去。明明周围都是人,他看起来就像是在集市里面没人理会他的黑不熘秋的小乞丐。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去找你那个白鸟叔叔,跟他说我让你找他的。」 服部平次正色道:「我没有无聊,我也在破案,我在想4451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只有1要画个圆圈呢?」 我抱着手臂说道:「以你这种方法应该是要想到天荒地老了。」 「那你知道了?」服部平次十分不服气地问道。 「知不知道是两回事。」我问鑑定科去确定一件事,问出来就真相大白了,「你只是看数字,没有对现场进行联想,你要怎么知道1544是指的某种文字,还是加密密码,又或者是图形呢?也有可能是谐音?也有可能是兇手故意误导其他人的呢?」 「我也有在想的,因为对方是英国人,所以有可能4451指的是字母ddea什么的,但是这没有任何指向性。」 他这个思路倒没有错,但是他可以想到第二天。 「也不一定数字是从左到右,也有可能从右到左。」 「1544?」 我见他有些茫然,说道:「你干脆去听听嫌疑人和犯人之间有什么争执吧?也许可以听到什么语言漏洞,找得到兇手。死亡信息只是帮忙指向兇手,但也不完全是决定性证据。」我用手拍拍他戴着棒球帽的脑袋。 服部平次听我说同意让他进去后,脸上表情都开朗了不少,但脚步还没有往外迈开,他就说道:「你不跟着一起去?」 「这是简单的案子,你们自己玩就好了。」我说完之后,朝着咖啡厅的老先生走了过去。 对方在我坐在对面之后,才停下自己翻页的动作,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警官先生在这里坐着,不去查案吗?」说完之后,他又垂头看想自己手上的书。这次已经换了,是英国科幻小说大师h.g.威尔斯的《时间机器》。 我发现他都挺喜欢看老书的,《时间机器》是1895年首次出版的,昨天的《零伯爵》则是1986年。 「那边人多,不需要我帮忙。」 我朝着服务生要了一个杯子,咖啡馆提供的水是柠檬气泡水,不是柠檬口味的气泡水,而是泡着青柠的气泡水。好喝吗?一般,就比白开水要有点味道而已。 「你家护工去接受调查了,我来这陪陪你,免得你孤单寂寞无聊。」 老先生当即笑了一下,不是那种有笑出声的,他就是嘴角拉长,也没有刻意做出上扬的弧度,但是我看得出他在笑。这种显出温情的笑让他毫不费力,但笑意尽头是冷漠。 第231页 我喝着柠檬水,左腿搭在右腿上,踢着空气,说道:「英国作家写的书和美国作家写的书,你喜欢哪边的比较多?」 老先生反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废话文学开始。 「只要不是说教类的,我都喜欢。威尔斯,狄更斯,道格拉斯·亚当斯等等都喜欢自己往外输出自己的想法,有时候我不太喜欢他们的说法。」 「往往自以为懂很多的人都不喜欢被人教做事。」老先生靠坐在轮椅上,虽然他的视线与我持平,却有种俯视我的姿态。 「那看来你也喜欢说教。」 我看老先生梳着油光滑亮的大背头,虽然外貌看起来像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面,但是精神与理智依旧维持着自己该有的水准,外貌打理是最基本的精神风貌的体现,现在他都行将就木了,还能不忘保持体面,倒是一种本事。 老先生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大部分的书为什么都没有教育人成为一个正义的人,而是一个正确的人。」 「因为「正义」是谁赢了谁说了算,对自己来说是不可控的;而「正确」则是有迹可循,为个人可控,具有方法论的。社会为了简单化正义与正确的意思,大部分时候往往偏好将正确和正义等同。比如说做好事是正确的,做好事是正义的。同样地,我们知道发动暴行是不正确的。然而,西西里奴隶起义、普鲁士王国所属西里西亚纺织工人起义,德国农民起义,美国谢司起义却是正义的。」 老先生这个时候笑了起来,像是提起劲来和对话,又像是想要给我挖坑一样,说话间把书籍也给合了起来,说道:「所以,警官先生是一个正义的人,还是正确的人?」 「我既然是警察,自然是正义的人。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那这么正义的警察现在怎么不去调查兇手,反而留在这闲聊?」 我悠闲地抿了一口柠檬气泡水,「答案就在死亡讯息「4451」以及周围倒下的兰花上。」 「鑑于死者是英国人,那么他对兰花更为熟悉的是它们的英文名。倒下的四种兰花分为仙人指甲兰的aeres,火焰兰的renanthera,石斛兰的d 第106章 有国产的吗? 大坂改方学园小学部正在放暑假。 暑假第一周, 服部平次上蹿下跳吵着说要去给警视厅帮忙,做实习工作。他还对服部平藏说自己在今年已经林林总总帮忙破了五十多件案子了。因为他闹腾得个不停,服部平次的妈妈服部静华给他安排满整个暑假的暑假班。这周末刚好是小学部歌牌比赛, 场地在京都。 「话说,小弘之前从东京过来,在京都念警校。我们也可以顺便去看他?」 服部静华对生日会上榎本弘一治服部平次的事情印象极深。 服部平藏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说道:「如果平次能学一下小弘的乖巧懂事,就不用那么累了。」 两个大人在聊天的时候,余光已经注意到自家小孩趴在楼梯口附近偷听他们说话。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主动揭穿, 而是继续平静地聊天,想看服部平次会有什么反应。 服部静华边故意背对着服部平次, 朝着服部平藏示意配合,边说道:「小弘小时候又聪明又可爱, 哪像平次是只皮猴子,管也管不住。要是有小弘那样的当我儿子, 那该多好啊!」 服部平藏还想要接下去说,那黑皮小孩子又偷偷跑走了。两夫妇对服部平次的了解颇深, 他现在要是因为他们的话生气了, 绝对会直接跳出来和他们理论。但是服部平次反而跑走了,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反正这小子对小弘好像也不是很讨厌,让他过去京都跟着待几天也好。」服部平藏继续说道, 「小弘向来喜欢小孩子,要是平次能够把他钓到大坂府警视厅就好了。」 服部静华见平次跑走了, 觉得有点可惜, 小孩子这个时候是最好玩的了。服部静华在旁边开始泡茶, 又因为榎本弘一的事情打开了话题。 「年初的时候, 听说他去当警察了,还让人很意外。」 服部平藏很快就接上妻子的话,「现在已经年中,都已经在京都警校毕业了。」 服部静华在外的形象是完美优雅,毫无破绽的凛冽如梅花般的女性,对内时也会有些温情柔软的姿态,此刻便更偏向于母亲的形象。她的声音温浅地说道:「我以为他会非常讨厌警察。自从榎本先生过世之后,他一直也没有和我们联繫。每年打电话让他来大坂玩,他也没有反应。过去看他的时候,他总是会找机会躲开,像是要完全和我们划清界限一样。」说到这里,服部静华还有一些愁绪。 服部平藏倒没有显出多少表情,只是说道:「听说鬼冢反覆和他提。那孩子只是嘴硬,念旧又心软,给点时间就会好的。上次生日会见过面,不就很快又熟悉起来了吗?他在东京警校也和很多人相处得很好。」 服部平藏说到这里,刚好妻子给他递上了一杯茶,于是他接过手道了一声谢,继续说道:「听说他在京都也表现很好,交了很多朋友,其中有一个就是我们警视厅刑事部大泷悟郎的侄子,这个月来来玩过一两次了。听大泷说他那侄子对小弘印象很好,觉得小弘热情活泼,能说会道,学业也好。小弘还拿了这次京都警校第一名。」 第232页 服部静华边听,边捂着嘴,好像是自己孩子拿了警校第一一样,笑道:「挺好的。小弘毕业了,他还没有决定要去哪个警视厅吗?」 「竞争比较大的还是东京、大坂和京都警视厅,小弘应该不会选其他的。不过听说小弘有在查过国际刑警的任职条件,但京都警校应该也有听过风声,劝他说不要去当国际刑警。」 这句话一落下来,服部静华忍不住冒出疑惑,「国际刑警不好吗?」 服部平藏说道:「名头听起来厉害,其实是个没什么用的麻烦职位。国际刑警又是维和刑警,只是负责各国之间的警察之间交流沟通,作为桥樑一样的存在。平时没事的时候,本地警察也不把他们当一回事。要是真有事情,也是对应国家派人过来,他们跟着协助。除此之外,国际刑警外派地点通常都是风险大又落后的区域,像是金三角。国际刑警要么是落一个闲职,回归之后也没有实权没有话语权,要么就是在危险的区域,九死一生。」 服部平藏不太贊同榎本弘一去吃没有意义的苦,「再来,外派出去的话,再想要回来就很难说了。」 服部静华微微地蹙着眉头,说道:「偶尔在想,小弘是不是在装乖,让我们放心之后,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又慢慢地离我们越来越远,和我们彻底断开联繫。」 「十年过去了,他也长大了。无论最后他做什么决定,都应该由自己负责。」服部平藏刚说完,就收到妻子的不贊同,连忙补充道,「不过,我这不是在给他发特聘的书信吗?」 服部静华想了想,觉得自己坐不住,随即站起身说道:「你跟小弘说一下这几天能不能先照顾一下平次。我看看能不能让平次引小弘来我们大坂。我去给平次做一下思想工作。」 于是晚上过去之后,十岁的服部平次被父母打包送到自己有「婚约关系」的榎本弘一跟前。 服部平次有各种不服。 服部平次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以为对方是斯文有礼无聊、又爱装模作样的大哥哥,一看就讨厌,结果跟他说话之后,才发现对方既不斯文也不有礼,但真的装模作样,就真的很讨厌。 自己才说一句话,对方就有十句话可以反驳自己。 但凡对方是个大姐姐,服部平次也就忍了对方的臭脾气,结果是个比他高比他白的大哥哥。这次过来的时候,服部平次还收到了来自服部静华的命令,要乖乖听对方的话。 「……」 服部平次就差在脸上刻上苦大仇深四个大字。 他到车站的时候,大老远就看到榎本弘一拿着m记的大可乐慢悠悠地走过来,态度是一个大写的「随便」。这种人哪里乖巧可爱了?最可恶的是他还想要赶自己走。若不是自己眼疾手快地拽住他,榎本弘一绝对会把自己丢了的。 「我爸爸知不知道你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服部平次问榎本弘一说道。 榎本弘一想了想,朝天笑了一下,又回头看服部平次,「大概不知道吧,否则他就不会把你扔给我。 」 榎本弘一的眼睛颜色是柚叶绿,颜色深,眯起眼睛笑的时候,会觉得瞳色偏黑,让人想看进去,看清楚他眼睛的颜色。不过话说到柚子,榎本也像柚子。日本谚语里面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 「不要光着身爬柚子树」。 因为柚子树全身都是刺,也很顽固。 榎本弘一身上也全是刺,也很顽固。 想着文学家川濑一马说的那句「所有柑橘类果实黄熟之际,都令人感到温暖,留恋」,然后就被他骗了。 服部平次发现大家都很喜欢他的样子。 不仅是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榎本弘一的朋友白鸟任三郎,还有刚认识的老爷子。服部平次看到那个老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生理不适。他很像是那种很随便就毁掉别人一生,却什么都不管就直接离开的人。他看人的眼神都不像是在看人,像是物品一样,即使他看起来行将就木,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脆弱,但他就是那种轻易就给人威压的人。 「resistance is futile(抵抗是徒劳的)。」 服部平次被冷不丁的话给激了一声,下意识打了冷颤,回头看过去,发现是个冷艷的金髮女郎。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说的是这句话,但是明显这句话是朝着榎本弘一说的。服部平次本来只是想要跟榎本弘一说自己发现死亡讯息的,现下这种情况让他很不自在,总觉得发生了自己不了解的事情。 现下自己要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正在茫然中,就看到榎本弘一朝着自己的方向招手。服部平次就被带着坐在旁边的座位上,才刚坐定,金髮女郎自觉地站在那个坐在轮椅的老人后面。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父女,也不像是和秘书,难道是情人吗? 服部平次满脑子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不再说什么「resistance is futile」的内容,」榎本弘一撑着侧脸,朝着金髮女郎的方向撑开笑脸,「怎么?你们要我做什么需要反抗的事情吗?」 服部平次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到金髮女郎嘴角抽了抽,就知道榎本弘一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跟在他旁边,明明是这种坏事,但服部平次因为看到的这一幕很滑稽,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老先生面色如常,并不把周围新加入的人放在眼里,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说道:「听说你对包养关系很感兴趣。我认识的人里面,这一位就很适合你。」他的头没有抬,但是他似乎知道那个外国人一定会有所回应。 第233页 服部平次揪着榎本弘一的袖子问道:「包养是什么意思?」 榎本弘一才刚跟着老先生的话把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到女郎身上,再因为服部平次的话,又把视线落在他身上,嘴角的笑容也跟着扬了起来,「就是有人想要花钱养我的意思。」 服部平次脑袋瞬间宕机,虽然说自己和他的婚约关系是他不承认的,他们之间也没有那么多感情,但是他没有想到榎本弘一这么抢手。而且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他! 「不行,你不能答应!」 服部平次不能看到自己的婚约对象在自己面前出轨。 他小小的脑袋还装不了这么这么开放的思想。 榎本弘一安慰他,「不要急。」 服部平次大喜过望,榎本弘一居然听进他的话了。 结果榎本弘一倾身朝着那个病恹恹的老爷子,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一副可商可量的口吻说道:「就像a5牛肉一样,我从不吃国外的。你有没有国产的推荐?」 服部平次:「……」 乌丸莲耶:「………」 贝尔摩德:「f[哔——] ……」 第107章 警民合作, 正义必胜 总而言之,榎本弘一这一句话貌似就把他们给劝退了。 服部平次还没有坐热椅子,就看到榎本弘一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也连忙跟上榎本弘一的脚步。原本还想要回头看后面两个人一眼,结果头顶上一只大手就罩了下来,刚好放在他脑后, 挡住了他回头的动作。 服部平次还想问他要做什么,结果他把自己头上的棒球帽调转了一个方向——帽檐朝后,顺势打了一个响指,说道:「swit。」 「什么什么?」服部平次不太懂, 但是还是很好奇榎本弘一是什么意思。 榎本弘一言之凿凿,「每个名侦探都有属于自己的思考破案动作, 比如说福尔摩斯思考的时候,他会全身缩坐在椅子上面, 脚也踩着椅面,双手合十放在唇边;梅格雷警长则会在探案过程中习惯性地叼着灭了火的菸斗;美国作家爱伦·坡笔下的奥基斯特·杜宾喜欢在烛光中思考。你如果想要成为名侦探, 你至少也要一个名动作或者名台词。」 「原来如此。」服部平次双手压在自己的帽子上,说道, 「你觉得转棒球帽很不错吗?有种进入侦探模式, 然而转过来就是普通模式吗?」 「这不是很有趣吗?」 服部平次觉得榎本弘一提的建议真的好,他很喜欢。而且他刚好喜欢棒球帽,这动作帅气又简单, 「这确实很有趣。」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咖啡厅,服部平次也没有继续再把注意力放在那个老先生和金髮女郎身上。因为榎本弘一又问道:「你说大平先生是兇手?那他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服部平次说道:「大平先生说他根本不认识死者, 但是兇手有可能说谎啊。」 「那大出小姐和相生先生两个人为什么那段时间去展示厅做什么呢?」 「他们要准备展示厅的会场的录音设备。」 「是人都会说谎。」榎本弘一说道, 「并不仅仅只是兇手而已。」 服部平次觉得这不是大问题, 因为死者已经写下了死亡讯息, 就是根据的兰花弄的。他才刚说完自己的想法,榎本弘一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打翻石斛兰呢?已经濒死的阶段,他还能挣扎地打翻一盆毫无关系的石斛兰吗?」 服部平次被问倒了,看着榎本弘一疑惑道:「我想错了吗?」 「你的思路是对的,但有些地方没有弄出来。比如说为什么要打翻那么多盆花,既然是要留死亡讯息,自然是最好是能让警察能懂,不是更好吗?第二个地方则是按照你的说法,他为什么要特意把数字从右往左写,故意逆着别人的思路?」 服部平次抬头看向榎本弘一,又低头开始思索起来。 「任何不对劲,不合常理的地方往往才是破案的关键。」 服部平次重新开始分解信息。如果兇手不是大平先生的话,那就可能是相生先生污衊大平先生,因为相生先生的名字是144,和大平先生,只差了一个5,但是这也没有办法解释要打饭石斛兰,同样的也没有解释为什么数字要倒着写。 这个时候,榎本弘一又和白鸟任三郎碰面,他们刚跟着犯罪嫌疑人问清楚行动路线和时间,又重新回到现场上检查蛛丝马迹。他们目前还卡在死亡讯息的解读上。榎本弘一对着白鸟他们指向犯罪现场榻榻米上的花盆碎片,「这里到时候清理现场的话,得按照顺序一点点清理干净,不能一块扫了,不然花土都混在一起,就分不清哪些是哪些了。」 「都是兰花,混在一起的花土也可以用吧?」 「花土里面毕竟还混着不同的花粉,这个不需要注意吗?」榎本弘一问道。 白鸟任三郎说道:「这跟得问问负责人的专业建议。」 「顺序……」 「顺序?」 服部平次惊讶地抬起手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兇手是谁了!」说完之后,他得意地看向榎本弘一,把帽檐转到前面。 「我现在需要所有人都到大厅处,我要开始我的推理秀了。」 他刚说完,发现没有一个刑警动,顿时就心急起来了。然而他还没有解释,旁边的榎本弘一便开口说道:「你先去占c位,叫人需要花时间。」服部平次愣了一下,脚步动了起来,连忙去大厅站位置。 第234页 白鸟任三郎见人跑走了,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一个小孩能够破案吗?」 「要保护小孩子的梦想,懂不懂?」 白鸟任三郎对他的话表示质疑,说道:「到时候他下不了台怎么办?」 榎本弘一不以为意,道:「有我兜底,谁都能破案。鑑定科的人到了吗?」榎本弘一刚说完,鑑定科的人已经拿着报告赶来了。他简单扫了一眼之后,点点头,见白鸟任三郎还站在旁边看他,挑眉说道:「怎么,你想当名侦探任三郎吗?」 「你知道兇手了?」 「嗯,很简单的案子。」榎本翻下报告的纸页,对着周围的刑警说道,「各位前辈,我们现在前往大厅,破案时刻到了。」 「你好宠那个孩子。」 榎本轻笑起来,「バカ。」 白鸟任三郎忍不住跟着他笑起来,眉头还是因为疑惑而轻皱起来,「什么意思啊?」 榎本弘一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以为我小时候获得名侦探的称号,是因为我喊得最大声的吗?当然是有人愿意支持啊!保护小孩子的梦想和骄傲,懂?你要是年轻十多岁,还有兴致去破案,我也愿意给你机会。」 「你真的……」 白鸟任三郎正要忍不住夸榎本弘一,能够理解为什么东京那些人这么喜欢他,结果榎本弘一还有下一句,「我的意思就是说你一辈子没机会了。」 「诶——」 一切都是错付了。 白鸟任三郎还想要气一下,又觉得辩驳这些假设实在好笑,忍不住摇了摇头。 刑警和犯罪嫌疑人就像是小说电视剧那样,很快就集中在大厅里面,大厅中央是戴着一个麦克风的黑皮小孩服部平次。服部平次并没有怯场,相当兴致勃勃且热切地开始自己的推理。死亡讯息其实是简单的数字和字母的转换游戏,然而难点在于有人篡改了死亡讯息。 这个破绽就在于倒下的兰花种类以及数字前后顺序上。 服部平次毫不犹豫地指向大出美樱的方向,说道:「所以,你就是兇手。」 相生翔平拦在面色发白的大出美樱的面前,说道:「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证据在哪里?难道不能允许威廉从右到左写数字吗?难道不允许他随意打翻花草吗?」 服部平次当场一愣,他太兴奋了,根本还没有来得及等证据收集齐。他被相生翔平激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復。坐在桌角边上的榎本弘一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怎么,见是一个孩子揭破命案真相的,你就觉得可以认为他胡说八道吗?」 榎本弘一看向大出美樱说道:「现在承认罪行的话,按自首处理,罪行可以酌情减轻,但是你一定要执迷不悟的话,不仅仅是你没办法减轻罪行,而且你的同伴也会因为你带来的无妄之灾加重刑罚。何必存着侥倖心理,能叫你到这里,自然都是有准备的。」 相生翔平见身后的大出美樱要说话,连忙拦住她说道:「美樱,你不要着了这个刑警的道。」 全场一片寂静,看着相生翔平和榎本弘一对峙。然而榎本弘一维持桌角的动作不变,耸了耸肩,开始倒计时,「三、二、——」 「是我!」大出美樱提声承认了罪行,「是我动的手。翔平为了保护我,才会改了死亡讯息。」 榎本弘一说道:「还连累了无辜的人。」榎本弘一用手点了点大平太辅的方向。 相生翔平一愣,说道:「这不是……」 大出美樱对相生翔平摇头,「不要这样子,你没必要现在继续挣扎了。是我先做错事,现在我还连累了你。我真的很抱歉。」大出美樱声泪俱下,相生翔平也没有继续说话。 这个时候,人群里面传来一道声音,声音来自一位坐在轮椅上,气场非凡的老人,他的声音并不是全是威严的中气十足,相反的他只是用着平常的音量就让周围的人安静地倾听他发言。 「故事全委已经明了。虽然是连累了我的属下,但是真爱可颂,大出小姐杀人是情急之举,也是正当防卫。我愿意请京都排名第一的辩护律师,为大出小姐洗脱罪名。」 相生翔平惊讶地看向老人,他认识这个匿名的老人,是昨天竞拍兰花中提出最高价的k先生。他连忙感谢道:「太谢谢你了,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老人朝着榎本弘一的方向,说道:「你应该感谢的是正义的警官先生。」 榎本弘一眯着眼睛笑道:「这就叫做警民合作,正义必胜。」 老人不置可否地拉长嘴角,由着大平太辅推着他离开。 服部平次来回看着离开的老人和目露深思的榎本弘一,还是纠结一点,「我们证据还没有找到。」 榎本弘一把鑑定科的报告放在他的脑袋上。 鑑定科的报告上证明,死者手指甲缝里面只有文心兰和石斛兰的花粉,说明他当时动的只有这两盆花。而大出美樱的鞋底也只有这两种花的花粉。如果当时她没有和死者发生争执,那么她鞋底不应该踩到有什么东西。 这就是个「找子集」的案件。 服部平次才刚看完报告,刑警们都纷纷围住服部平次,夸他厉害。榎本弘一看向白鸟任三郎。白鸟任三郎用嘴型说到「鼓励教育」。 榎本弘一忍不住笑道:「什么鬼?」 晚上的时候,服部平次用榎本弘一的电话滔滔不绝地讲今天发生的事情。这是他第一次主场破了兇杀案。服部平藏说道:「明天歌牌比赛结束,我来接你。」 第235页 「诶,我不能再待几天吗?感觉跟他在一起很好玩!他有好多想法,又给我出点子想名动作,帮我说话,还让我破案!跟爸爸一点都不一样!」 「你才不到二十四小时,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吗?」 「谁叫你不带我破案,我都说我可以了。」 「如果没有小弘兜底,你真的能顺利破案吗?」 服部平次当场一怔,他这个时候才从破案的喜悦惊醒,榎本弘一比他还厉害!他若是不知道答案,就没办法引导自己,更没有办法事先准备好证据。和服部平藏结束对话之后,服部平次刚要把电话放在一边,突然电话又响了起来,没有名字,只有一长串的数字。 「弘一哥哥,你的电话响起来了。」服部平次直接打开浴室门,朝着正在泡澡的榎本弘一摇了摇手机。 榎本弘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在思考一件事情,随口说道:「你帮我接吧,反正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电话,要么就是大叔们,要么就是白鸟或者绫小路,又或者大泷,明明发个简讯说明情况就好了,非要专门打电话废话多几句。」 服部平次得令之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在床边,想着这电话响了好久对方都没有挂,真的特别有耐心了。于是他摁开了电话,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对面的声音就抢着响了起来。 「我听说你在京都警校已经拿到毕业证了……我可以跟你稍微说两句吗?」 服部平次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是谁,手机突然传来电量低的提示音,他才看了一眼手机,手机就暗了下来。 「……」 糟糕,刚才和老爸说太久,没电了。 第108章 就你一个人 下午看到那个和琴酒在一起的金髮女人, 我就知道面前的老人身份算是明牌了。 要么是他们杀手部门的上司,别看他全身看起来就随时要垮掉一样,其实都是他的伪装,本体是健步如飞, 杀人不眨眼;要么就是整个组织的头部领导者。但对方身份不明, 在兰花竞拍会上只用了「k」作为自己的名字。 这种组织和人都很难查, 除非抓到现行, 否则他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脱罪。再来, 组织的规模也是要考虑的,抓一个老头子, 也不代表说整个组织就覆灭了。我还不至于傻到不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所以,我没必要惹那么大的麻烦。 老实说, 我的警察计划很简单,为了我之后生活容易,工作简单,我原本就打算要和地头蛇打好交道的。但是打着打着, 被对方看上,那就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且,看样子那个外国女人想的是要对我用强, 用强迫的手段让我屈服之类的, 只是老头子好像没有打算那么极端。目前老头子的态度对我还算友善, 我也乐于礼尚往来, 何乐不为。 然而, 这样子的平衡要怎么维持, 这是一个问题。 看来我得和牧濑教官好好聊一下才行。 …… 抛开一切麻烦杂思, 现在我正在酒店里面房间自带的spa里面泡澡, 滚动的水流让整片水池看起来都是白茫茫一片。热水里面还洒了我花大价钱买的柚子味的温泉剂。原本有打包统一批发价卖的,但是我觉得我不需要十包那么多,所以专门买了散装的。 老贵了。 200日元一包。 但香气不错。 我洗完澡之后,也已经把头髮吹干了,看到小黑皮蹲在床头柜前面等手机,「干嘛。」 「手机没电了。」服部平次看到我出来之后,又一个打滚跑到床上去了,「我在充电。」 我发现小孩子会总爱无意识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且毫无察觉,比如像是刚才他直接坐在床边玩,或者在练习歌牌就好了,但是他选择蹲在旁边看手机充电情况,很像是趴在橱窗前面看里面的玩具一样,反正也得不到,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想看。 「你去洗澡吧。」 我赶他走。 要是他现在才四五岁,连洗澡都不会,那我绝对不会同意服部大叔把孩子往我这边送。我根本不会照顾小宝宝啊喂—— 服部平次抓着自己的换洗衣服就跑了,临走前跟我说:「刚才有个大哥哥说要跟你聊一下,好像说是因为你拿到京都毕业证书了。」 我顿时警铃打响。我是装作自己不知道可以跟着提前毕业才跟着京都的,如果那边知道我拿到京都警校毕业证,应该也知道我不会继续回东京读了。我这个时候的脑袋里面,像是歷代校长照片墙一样出现了好几个人的脸,问道:「有说是谁吗?」 「没有。你自己打回去不就知道了吗?」 他这话刚落,我的手机刚好就开始亮了起来,显示的电量是60%,不是10%或者更低。自从被牧濑教官搞过我的手机之后,我的手机电池就没有那么好了,容易断电,不容易储电。充电往往要到很高的界限才能重新打开手机。 「看手机亮起来了。」服部平次指着手机,说道。 我和正在发光中的手机隔空对峙,场面一度焦灼,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白热化。旁边的服部平次又提醒我说道:「手机亮起来。」 「我知道,我正在思考你不能理解的大问题。」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大部分的生活对我来说是非常直观的。 我可以很清楚地知道每个人跟我说话的动机。我知道别人想得到什么,害怕什么。我同样知道,还没有出现的结果会以什么样的情况出现。简单举个例子就是学生时代的时候,大家可以通过计算算出自己的分数一样,虽然成绩还没有下来,但是自己可以算。对于我来说,生活很多都是可以计算的。 第236页 电话另一头很可能是萩原研二。 因为我来这里之后就把手机号码全部换了,知道我号码更新的人只有原来就在联繫簿上的大叔们,还有樱野他们。 像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样谨慎又容易换位思考的人,他们往往不会採取主动攻势。 会主动的其实是伊达航和松田阵平。这并不是因为说他们两个属于觉得我和诸伏景光的事情跟他们两个毫无关系,相反的他们处理事情的态度相当豁达,他们认为就应该要把事情说开,彼此坦诚相见,如果没有人来破冰的话,他们会主动做这件事。而萩原研二恰恰处在两者中间。 决定分开的时候,我立刻要他站队了。 我向他摊开一枚硬币,意思很简单了。如果他选择拿走硬币,就指的是他不需要再和我维持现在的关系。这里提一下尴尬的事情,他当时搞错我的意思。他理解成相反的意思。他那会伸手来拿硬币,我就直接把硬币扔到他身上,让他开车回去。 最后回学校的时候,他问我,我是希望他选诸伏景光吗? 我当时忍不住头跟着偏了一下。 萩原研二这个时候就意识到他搞反了。 然后,我们面面相觑。 不过当时我的目标是要引出牧濑教官,要让他知道我现在处在什么都不在意的情境。我有必要取信于他,才能引出他来。我不想最后得到一条名为「曾经是卧底」的死尸。我自然不怕他报復,只是我也不喜欢有人不死不休地针对我。我得找个办法让他消停一下。毕竟,就算蟑螂杀不死人,但时不时跑出来就很烦人。 当然,当时我确实是被诸伏景光的事情激到了,满脑子都是我们三观严重不合,又怎么相处下去。后来,仔细想想,我们最后都是要分开的。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要去爆破班,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要去公安调查厅,伊达航要去警视厅当刑警, 他们五人似乎就没有想过以后都要待在一起,那我怎么办? 按心情来说,我当然是对伊达航没有那么大的感情,但是跟他在一起就是有一种跟着老大哥一样的心安。而且他就像是男孩节的鲤鱼旗,有他在,几个人就可以跟着集合起来。如果我想几个人都看到的话,我最好就是跟着伊达航当刑警。然而这一件事我已经理解到了一件事,他们追求的朋友概念是不一样的,他们就是要志趣相投。我要的是朝夕相对,长长久久。他们里面没有人想法跟我一样的。世界原本就不是绕着我在转。与其等他们无意识或者下意识抛弃我,倒不如先把他们抛弃了。 我从我爸这件事学到了一个很深的教训,我是经不起第二次打击的。我爸去世,能把我半条命带走。而他们每个人遇到相似的事情,依旧可以坚强活下去。 我做不到。 反正感情也没有那么深,我干脆就借这次机会和他们保持距离。 …… 我盯着手机想了良久,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检查,也许我真的想错了呢。我打开通讯录,显示在通话电话上面正好是萩原研二的电话号码。看到熟悉的一串数字,我脑袋里面的杂念也清楚了很多。 如果真的是急事的话,他可以发简讯,也可以委託任何人来联繫我。 我选择把手机扔在一边。 晚上离休息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我和服部平次坐在床上看综艺节目,看到一半的时候,服部平次又问我,有没有打电话回去。我面无表情地反问他这么关心这件事做什么。服部平次说因为我注意力都不在看节目上面。 「我就是在想你明天几轮内就会在刷下来,我要怎么乔装打扮才能不让人意识到我和你是一起的。」 服部平次很生气地瞪了我一眼。 我忍不住笑起来,「啪」地一下拍着他的大腿说道:「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反正你心思都不在节目上。」 服部平次下意识地搓揉大腿被打得发疼的地方,又接着问道:「我们去哪里?」 「男人晚上出门当然是要去看美女了。」 饭店里面有提供租赁和服的服务,我打算跟服部平次一起穿和服去逛。当然如果他不去,我就把他扔在酒店里面,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睡觉。服部平次本来不想理我的话,但是又还是想管着我,没有多说什么就跟着我去租浴衣。 他给我租的是一件深绿色的甚平,五分长袖,裤子刚好到膝盖位置。我刻意给他一件白色的浴衣,一对比下来真的太黑了。我看他从换衣间出来的时候,问他有没有很多人说他是混血。服部平次才不理我,我租衣服的时候,发现还有一柄长三十多厘米的纸扇,一打开来纸面就超过我的肩宽,一下子就戳中我的点。 「这个用来打人刚刚好。」 我这话刚落下,对面的收营员突然露出一种不想把东西卖给我的表情。我没有管他,扬着扇子,看服部平次给我翻白眼。 五分钟之后,我们出发去祇园的花见小路。这是祇园最有名的花街。没有见到什么野生的艺伎,倒是见到不少游客。冲着我们要和我们合照的游客也不少。这个故事告诉我,来这种旅游景点最好就不要穿传统服装,别人会以为自己在等着别人注意一样。 不过这里的好处是商家多,还有的吃。 我点了一份2500日元的抹茶红豆白玉刨冰,把菜单推到服部平次面前。服部平次看了看价格,好一会儿,说道:「我请你吃吧。」 第237页 我内心小人一个战术后仰。 服部平次也不管我想什么,板着一张小脸,煞有介事地拿着菜单去收银台先付钱了。回来的时候,他拿了两杯免费的凉水。我看他在装大人,用扇子点点他的脑袋,说道:「你没给自己点?」 「我晚上吃凉的东西,第二天要拉肚子,我不吃。」 「刨冰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分你一份,你也不吃的意思吗?」 「那我可以吃一点。」服部平次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个「一点」的量。 我在刨冰送到面前之后,就又要了一个小碗,分一点刨冰给他。 我见他埋头吃,想起小时候我很少吃到这些东西,所以一有机会我就会吃很多,别人说我绝对是因为喜欢,我也这么觉得。但是老实说吧,我现在虽说很喜欢吃东西,但是其实好多时候,我都把喜欢的东西都吃到厌了,对我来说可以选择的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总感觉有一天我会对美食都很难提起劲来,毕竟好吃的都吃过了。 服部平次见我没动勺子,便问道:「你今天晚上心情不好吗?」 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心情不好,我现在只是罗丹的思想者而已。 「我就是在想,你暑假怎么没有朋友一块玩?」 「我怎么会没有朋友呢?」服部平次怕我以为他是孤家寡人的可怜虫,立刻说道,「我还有一个小跟班呢!上次你不也是看到了吗?不过比起和朋友一块玩,我更喜欢破案而已。」 我坏笑起来,说道:「谁叫我每次看你,你都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地跟我吵架)的样子。」上次有看到一个和他在一块的叫做远山和叶的孩子。不过那时,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只是被父母带过来的,所以没把她和服部平次联繫在一起。 服部平次听完之后,很不服气地说道:「你看上去像是很多人都围着你,不也是给人一种你一个人的感觉吗?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嘛。」 他这么说让我一愣。 倒不是因为我没有想过别人会对我说这句话。老实说,也不知道我是对外发散了什么样的信号,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碰到一些人说我看起来很孤单,看起来总是一个人,或者对别人很疏离很冷淡之类的。而是现在我认为自己已经很合群了,至少整个京都警校里面,我表现得就像是合群的人该做的所有事。 是我整个人的气场有问题吗? 不知道怎么改,又觉得懒得改。 要是一堆人天天围着我,还不识趣,看不懂我脸色,我也嫌烦。 我偶尔也会好奇,「我这样不好吗?」 服部平次的长相非常好地继承了服部阿姨外貌的优点,尤其是现在年纪还小,他的眼睛往上抬的时候,眼睛又大又晶亮,就像是玻璃珠一样漂亮。他说道:「只要你开心的话,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话是这么说,有些人还是会觉得我这样不好。而且,我有时候也确实会觉得我这样子太孤单了。但大部分时间里面,我已经习惯独处,也享受独处的生活。 也许我不应该思考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今天那个外国人说要养你,你答应了吗?」 可能是觉得我们已经到了可以聊这些闲话的程度,他突然开口问这个问题。 我看他眼睛,发现他还真的好像是不知道,说道:「你很在意吗?」 服部平次认真地给我分析说道:「我自然会很在意,你不能这样。你和我还有婚约关系,在这段时间,不是应该要保持忠诚信任吗?你要别人养。我也可以养你啊,你看我可以每个月的零花钱分给你,你看你吃的东西也是我请的。」 他这段话把我给说笑了。 我越笑,他越不理解,还慢慢开始生气了。 我撑着侧脸说道:「那这样的话,我要是以后打死不想和你解除婚约,你怎么办?你看,你现在对我那么好,可是不利于解除婚约关系的。」 「……你不能这样!」服部平次认真地说道,「我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要对我死心。」 我觉得他逻辑都没有理顺,只觉得他越来越好笑,「你看啊,等你长大能够自己做主解除婚约的话,我至少还要再等七、八年。这七八年你刚长大,我就已经老了,没人要了。那你这是不是在耽误我的时间?」我认为大概在一两年,或者不用说一年,只要他上网查日本法律的话,就知道我们的婚约从根就死绝了。 「啊?」 「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找其他人?」 「唔。」 「放心,我还是会按照婚约关系,把你放在顺位上的。」 服部平次有点犹豫,又有点不开心,说道:「你是不是其实很讨厌我?我发现你对我总是推三阻四的,老是在敷衍我,前面哄我开心之后,很快就找别人了。」 这屁点大的小黑皮在想什么呢?而且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说话前后矛盾,一方面又说不要我喜欢他,一方面又希望我对他多在意一点。这是理性和感性互相搏击吗? 我舀了一大勺刨冰,把自己餵了一口,冰片很快地就在嘴巴里面融化了。 「但我还是有很强的优势的。」 「嗯?」 「我是纯国产的。」 服部平次超级自信地说道。 我差点把我刚放进嘴巴里面的东西要喷出去了。这个孩子以后不去讲漫才,真的浪费他这种那么会接梗的才能了。但我很快就做好情绪管理,说道:「不对,你爸爸是混血的,你不知道吗?」 第238页 「啊?真的吗?」 「假的。」 我郑重其事地点头。 「所以你也是四分之一混血。」 「什么!」 「难道你没有想过你为什么皮肤那么黑吗?」 这句话一落下来,服部平次瞬间就信了。 我笑得特别开心。 这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一刻了。 结束刨冰环节之后,我带着服部平次在花见小道上,又走了半个小时才回去。花见小道人很多,也很挤,我让服部平次抓着我的扇子的另一端,这样可以避免走丢。但他要是真的走丢的话,自己记得找警察就好,打电话就好。 一路就是散步闲聊。我其实对这天晚上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很感触,很多谈话基本没有过脑,自然也不记得。但是,很多年后服部平次总爱说这天晚上的点点滴滴,说他从来都没有和爸爸妈妈,或者朋友说过那么多那么久的话。他说他本来也没有对那种漂亮的自然风景之类感兴趣,但是他记得沿路走过的林荫树,树上有盏盏橙黄的灯光,人影跟着在地板上重重叠叠,风会送过来很多说话的声音,还有柚子的味道——既有柚子皮的清苦,还有柚子肉的甘甜。 我每次听,都会好奇他国文成绩怎么样。 回到酒店之后,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我就赶着他去洗漱睡觉了。 酒店房间外面有个小阳台。 我确定他已经睡熟了,悄悄打开阳台的门,顺势把最薄的门帘挂好,可以帮忙起一点隔绝声音的作用,但又能让我看到服部平次的情况。面对着服部平次睡觉的方向,我重新打开了手机,盯着通电记录上置顶的电话,脑袋放空了好一段时间。 老实说,我其实今天晚上确实一直都挺心不在焉的。 如果说「我对萩原研二有什么至深的感情」,不管谁听到这句话,都会觉得这是骗人的。 我也觉得这种话说出去一定也是假得很。 我只是在想,同龄人里面,萩原研二是对我容忍度最高的人了。不像松田阵平其实用直觉在和我相处,他见过我的无赖行径,恶棍心态,混帐发言和暴力冲突,但他还是始终如一地对待我,会试着去了解我,包容我,信任我。 虽然他那天跟我说的,朋友之间本来就是要不断地磨合的。可是对我这种性格反覆的人,难道相处起来不累吗?世界要是有另一个我的话,我敢打包票,哪怕我再怎么装模作样,我也绝对没有办法和另外一个我和睦相处。 我坐在外面的阳台的椅子上,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摁响了置顶的电话。「嘟嘟嘟」声响了起来,我吐了一口浊气,认真地听起声音。摁响之后,我其实有点后悔了,偏偏现在又无回头箭,于是我只能耐心地等着电话响声自己灭了,顺势反覆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回拨这个电话。 是要说明自己已经完全把所有事情放下了,想要好好聊一下? 还是想要表达自己就是跟他们划清界限,打通电话就是证明自己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就在我觉得电话响声应该就要结束的时候,电话接通的声音就像是打开盒子一样,「咔哒」一声响了起来。我跟着停住了动作。 「…榎本?」 「在开始聊天之前,你先保证你和我通话的事情绝对不外传。」 电话那边的萩原研二明显一愣,说了一句好之后,很快拿着手机换了一个地。因为他的背景音都发生了变化,周围开始变得很安静。 「我就是问你一件事。」 我这人是绝对不会示弱的。 「你说。」 「我不喜欢电话聊天,你要来京都看我吗?就你一个人。」 第109章 他居然学坏了 萩原研二是在早上八点多到的, 坐的是早上六点钟的新干线。 我跟他说我会去接他,我七点半就在车站附近等, 还在那里和服部平次解决早餐。我还挺喜欢中华餐馆提供的早餐, 煮得绵密连米粒都看不见的粥,然后配上一些包子。我小时候就喜欢别人带我出去到处吃饭,所以我也喜欢带服部平次到处吃。 「我们这么早来车站做什么?」服部平次虽然因为不谙世事所以很好骗, 但他脑袋还是转得很快的, 「有谁要过来吗?」 「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 我理解了成为大人的快乐之处。 吃完饭的时候刚好是八点钟,我和服部平次两个人一高一矮站在车站口旁边互相考小仓百人一首,他说上半句,我说下半句,成功的话, 我说上半句,他说下半句。因为也就一百首, 其实一来一回容易打平。但还是立了一些浅显的规矩,像是说「说错的淘汰」, 「重复同一句的淘汰」等等。这个游戏基本就是考记忆力了。 在服部平次输了第二轮的时候,萩原研二就到了。我老远就看到他。列车在慢慢进站的时候,我看到列车车门口的小窗户里面的萩原研二。他就站那里, 穿着夏季深蓝色的休闲西装款,衬衫穿得很宽松, 里面套着一件白色质感极好的t恤, 亚麻色的西装长裤,整个人穿得跟杂志模特一模一样。 我都可以想像他走过来之后, 我们这边是个大白包子和小黑包子——有那种褶子的包子。我们两个穿得衣服都是皱巴巴的好吧?我衣服没有折, 扔在行李箱里面都是各种摺痕。 第239页 我看到他注意到看到我们, 转手一个指挥,「我们跑。」 「哈?」 服部平次完全没反应过来,一看到我往前跑,他也跟着回身,帽兜的松紧带跟着飞了起来,在半空旋了一个半圈。我知道他一定跟不上我的脚步,转身的时候,顺势拉住他的手臂。 小孩子就是这点好。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只要觉得有趣,也会觉得好玩。 萩原研二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跑,连忙加快脚步,跟着我跑出车站门口。我就躲在侧角,拽着服部平次在旁边,一见到他在到处找我们跑到哪里去,就大声地吓他们一跳。 萩原研二根本不吃这套,完全没有吓到,只是插着腰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我就只是笑,他继而把视线转向戴着棒球帽的小黑皮,笑容满面地打招唿,「你是那次生日会上出现的服部平次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萩原研二。」 我看得出服部平次对他有印象,不过他说道:「我不是小朋友了,不要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说话。」 萩原研二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以为是我教的。我干嘛要教小孩子这种事情。我真的要教小孩子的话,一定教他们怎么学会用小孩子的优势占大人的便宜。萩原研二又很快注意到我和服部平次牵在一块的手,说道:「看得出你们的关系比之前好太多了。」 服部平次完全藏不住表情,整张脸都是笑盈盈的。 我请他吃那么多东西,他还对我横眉冷对,颐指气使,不知好歹,那是不是太不知死活了? 我见萩原研二一过来就总是在跟服部平次说话,都想要提点一下要不要那么客套,这话要说得没完没了了。我跟他问道:「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萩原研二疑惑地问道:「什么?」 这人在该知道的时候就不聪明了。 「我人都站在你面前,你还问什么?」 我是那种跟别人生气,对方在我气消之后继续跟我扯皮,我就会顺坡下驴的性格。 我不算是特别喜欢不断提不开心的事情的人。尤其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故意针对我,恶意攻击我的情况下。 萩原研二笑了笑,含蓄内敛得就像是那些抱着书走来走去的文青一样,说道:「你好。」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我们今天目的很简单。我们先送服部平次去参加歌牌比赛,等结束之后,我再把时间留给你。到时候你要说什么,我们再说。行吗?」 「行。」 他要是跟我唱反调,我就把他赶回去。 话说,其实我有想过他不会来的。 他不需要解释,我都可以告诉我自己他有一万个可以拒绝的理由,也有一万个故意在电话里面答应之后然后放我鸽子的理由。每个理由正当正确正常到自己若是没有接受,就显得自己不通时务,不解人意。但我又非常清楚他会过来。 综合我那么久和他相处的经验,他就是会对我有所退让。这个原因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是个好人而已,而是我让他良心不安。 降谷零、伊达航和松田阵平都是好人,但他们从来不会对我有过分忍让的行为。但是萩原研二不一样,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总是让着我。于是我想了好久,我觉得一定是我一些无意识的动作,让他对我产生了一种没有必要的容忍和让步。其实,我从小就知道这么一个道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管这个给糖的理由是什么,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我小时候有为了让我爸爸从工作里面抽出空闲关心我,我会故意在下雨天把伞借给其他同学,自己淋雨去找我爸。然后他每次都会摸我的头,让我等他一块回家。 我其实很卑鄙,但是我爸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是个坏孩子,连周围的大叔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到现在,很多人对我的印象都是停留在我小学热心助人的画面。也许其他人真的是完全的利他主义者,但我不是。 我想让萩原研二明白,并且发现我就是有这么卑鄙的一面。 我一定要教会他这么一课。 歌牌比赛时长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长。 服部平次原本就是通过淘汰赛,今天主要的目标就是参加半决赛。场地里面出场的孩子只有四名。围观的人就站在旁边观战。这个游戏活动是个考验记忆力、即时反应能力,统筹安排能力以及体力的综合性纸牌游戏。我觉得有趣的应该是成年人比赛的部分,小孩子的游戏就是单纯的竞技,成年人的游戏经常夹杂心理战——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流涌动,这才是最精彩的。 我原本想着跟他在比赛的时候聊,因为服部平次不会听到。他本身就是一个小的移动监控器。虽然他本人没有意识到,但是服部平藏大叔其实很容易通过服部平次的只言片语,推断我现在的想法,因此我很有必要把他支开。另外,如果了解登门槛效应的话,其实也不难想像服部平藏大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服部平次过来找我。 我现在正在选警视厅上班,但我其实对成为国际刑警更感兴趣。这样我可以直接离开日本,到一个没有知道我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我的这个想法是暂时没有和周围人透露的。因为我怕他们阻拦,而且一旦开始阻拦,我很可能就会选择妥协。我这人就是很懒的。 一时间反抗是可以有的。但我很难做到永远的反抗。 第240页 这听起来就是一件累活。 于是,按我的想法,就是利用我在东京和京都的人做我的烟雾弹。 只要我的申请可以正常通过国际刑警的条件,到时候木已成舟,他们想要阻拦也太迟了。 萩原研二过来送孩子一起看比赛,结果还真的看得认真。反倒让我一时间找不到时机可以扯出话题。我也压下自己的想法暂时先看比赛。我才刚开始集中注意力,萩原研二反而开始跟我搭话。 「话说你知道小降谷来读警校的原因吗?」 我没有开口说话,但是我的动作已经显示出我的想法了。我早就知道他来读警校的原因,他是来找下落不明的宫野夫妇。而且我也因为在遇到琴酒那段时间里面,阴错阳差地掌握了这对夫妇现在很多信息,比如他们真正该制造一种梦幻岛的药,他们已经死去多年,至少也有十年以上。 「降谷在小景光的帮助下查到了这对夫妇所在的地方。」 这话落下来之后,我脑袋里面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我首先想到的是墓地,其次我在想诸伏景光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他能查到。我本来想要开口的,但是我的脑袋里面暂时都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说什么。 萩原研二还嫌我头不够大一样,说道:「听小景光说这是你教他的。」 我对此毫无印象,自己脑补我帮助他,「言传身教」指导他的话这是完全与我无关的事情吧。我皱着眉头说道:「我没有教过他任何东西。」 「黑客技术和社会工程学,不是你让他去学的吗?」 我好像有这么一件事,但是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么面前长得就像是乖乖牌的小伙子,居然对外到处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有教。」 「小景光就是根据新学的技术,顺利找出了小降谷一直以来都在追查的人员的所在地。」 萩原研二见我蹙眉,似乎不记得有这件事,所以他说得更加细緻——诸伏景光一开始并不觉得侵入警察系统有什么结果。因为降谷零所追查的人消失那么多年了,对方既没有所谓的出国情况,同样的还下落不明。于是,诸伏景光猜想人可能是被恐怖组织盯上了,或者牵扯到恐怖组织的活动中。而这方面向来是公安调查厅的内容。于是诸伏景光开始侵入公安内部系统,发现里面居然真的有宫野夫妇的讯息。 「……」 见我没说话,萩原研二问我怎么了。 这有什么怎么了? 「…没想到诸伏景光是这种人,这怎么可以!」 他居然学坏了! 第110章 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问, 你们这个月都在做什么? 我要是能钻进萩原研二的脑袋里面读取他们这个月在做什么,就好了。 我这个月就尽可能不去想他们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以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来京都的前几天, 我老是在想他们在做什么。 诸伏景光心情怎么样。 萩原研二是不是又在开始安排联谊。 松田阵平在做什么。 至于降谷零, 我猜他还是雷打不动地在学习。降谷零真的是特别清楚自己要什么人,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是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你可以跟他插科打诨, 你也可以跟他带着他违反校纪校规,但是前提下这不会影响到他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他总是很好地把学习和生活分开。 我倒是没有怎么想过伊达航, 我觉得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就想是两块磁铁的北极与北极相对,就算是拐个弯子换种方式,也只是南极对南极, 我们彼此之间有一层天然的不可抗力在让我们自觉地保持距离,并且相敬如宾——无法解释的磁场不合。我有想过在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他的做法更偏向求和的鸽派, 我的做法更偏向于激进的鹰派。我还想过,可能是我们没有单独相处过, 所以我们两人都是因为是朋友的朋友才联繫起来的。想很多, 但我觉得他要是真的有在担心过我,那一定是因为我的事情让他们中的谁很不舒服。 反正我前几天都是这么纠结着过的。等熟悉京都生活之后,我就很少再去想他们的事情。如今萩原研二这么一说,我真的觉得我离开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诸伏景光都已经完全学坏了。他哥要是知道这件事, 肯定比我还受不了的。 诸伏景光明明只是一只小白羊而已。 我立刻说道:「他哥知道吗?」 萩原研二不知道我的话题变得那么快, 但也集中在最新的问题上, 「我觉得, 他哥应该知道吧?」 我震惊了。 可是…诸伏景光在我离开前还都是可以上圣经当只小羊羔的,现在是开始往小羊肖恩的方向偏了又偏。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查到宫野夫妇的消息的话,据我所知,公安那边已经把宫野夫妇的失踪和某个跨国犯罪组织联繫在一起。那么诸伏景光可能在查那个国际组织了。他在查的话,那降谷零可能也知道一二三。而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我和那个组织的人已经接触了有一二三四五六回了。 萩原研二继续说道:「自从外守一的案件破解之后,两兄弟也联繫得比较多了。」 「那他们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注意自己的发言不要自曝太多讯息,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日本公安牵扯的事情可比普通警视厅严重得多。」 第241页 萩原研二想了想,说道:「这部分他们没有讲,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追问太多。」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我说道:「他们不想说的话,就有他们的理由。但他们要说的话,无论是需要帮忙,还是大事告了,我也随时在。我是这么想的。」 萩原研二的话完全没达到我的预期。他说了很长一段话,但是总结起来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我正在思考他们会做什么行动时,萩原研二的声音就跟着继续响起来,「之前小阵平说的时候,我还没有特别的想法,但是我现在觉得小阵平的直觉确实应该没有错——你是不是其实很喜欢诸伏景光?你看你对小景光态度这么认真,习惯性地为他考虑那么多。」 我听到这话,顿时一愣。这是什么问题,还得用上全名来表达自己完全认真的态度。 我十分无语,「那你为什么不说我喜欢你呢?你还是我来京都第一个主动联繫的同期。」 萩原研二听到这里,愣了愣,笑道:「但是,自己说这种话,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 「那就得看你会不会说话了。说得好,别人跟着会心一笑。说得差,那就怪不了别人说你对你个人认知功能障碍,导致你过分自信。」 我和他正在说话,突然间一张歌牌从旁边飞了过来,刚好落在我和萩原研二中间。我下意识地看过去,面前的小黑皮正在专心致志,全神贯注地正在听歌牌。 虽然他很认真,但也掩盖不了是他刚才把牌给拍飞出来的事实。 其实歌牌比赛偶尔有这种操作也跟着正常。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想,但是这种拍飞歌牌的画面其实是很像做效果的,也就是说很吸睛很抢眼。 我看了一眼服部平次,然后对萩原研二说道:「我们出去外面说吧,这里面待着还挺危险的。」 我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到前面另外一场比赛的小女孩也是战斗力十足,她周围都是散落的牌,看局势已经是她稳占上风,正以破竹之势一路抢牌成功。很明显她现在状态非常好。若是能继续保持下去的话,她在决赛中获胜也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的。 「我去隔壁看看。」 我去凑凑热闹,那边看起来更精彩一些。 萩原研二「欸」了一声,飞快地看了一眼服部平次,还是选择继续留在原地,认真地支持他。 隔壁的女孩子跟服部平次同龄,也是10岁小学生,叫大冈红叶,看起来挺养尊处优的,穿的衣服都是名牌,且还有一个保镖一样的黑衣人站在她不远处。 我在京都混迹了也有一个月,大冈家在京都贡献了多少税收还是有点印象的。现在按情况来说,大冈红叶应该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京都大财团大冈世家的千金大小姐。 从抢牌的习惯上看,她个性里面还挺强势的一面,绝对不会轻易错过想要得到的东西,有种势在必得的咄咄逼人。这种孩子应该没吃过苦头,要是被压制一次,就能把对方记一辈子。 我第一次离富婆那么近,脑袋里面连攻略都做得完完整整,可惜我和她之间至少八年的鸿沟。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出身豪门,且以此为荣,那么就一定会很看重名声和荣誉,应该是不会轻易出入俱乐部的人。 歌牌比赛时间其实是有固定的,因为每个读手念诗速度是标准化的,前后差不了多长,且要念完五十句,时间想快也快不了。 我本来想回去,但是怎么看都是大冈红叶这边比较燃且炫酷。同样是比赛,为什么不看更好看的呢?比赛结束之后,那个女孩果然赢了,和另一边的服部平次进入决赛。 中间有一场二十分钟的休息。 萩原研二给服部平次买了柠檬果汁,给他补充维生素c和能量。他也给我买了一瓶葡萄果汁,里面有小小的葡萄果肉。我正满脑子都在想这么小的葡萄果肉不会是卖不出去的小葡萄二次加工成饮料吧? 真的很会赚钱。 服部平次说道:「刚才比赛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继续看我了呢?」 「当然是另一边更好看啊。」 我又不是瞎子。 这句话就让他不服气了,据理力争地说道:「可是我爸爸说你是来照顾我的。」 「我没照顾你吗?」我觉得我照顾得可好了,都带他到处吃好吃好喝的,「话说你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了,你之前乖乖的,多可爱,我最讨厌别人对我兇巴巴的。」 我这话落下来之后,服部平次脸上一时间出现了很多的挣扎,最后板着脸坐在椅子上,对着柠檬果汁一口闷。萩原研二往他那方向一看,又朝着我用嘴型说道「哄哄他吧」。 小孩子的脾气就像是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 我长手摊开,手指尖的位置往下落,刚好就遇到他的胳膊。我点了点,说道:「我去给你刺探敌情了。」 服部平次咬着吸管看向我,一脸写着不相信。 服部平次就继续给我说明举例:「我和她都赢了半决赛,你给对手鼓掌,也没有理我。你根本就不管我。你要真的是刺探敌情,你在比赛结束的时候,你就会来找我了。」 太聪明的小孩就是不可爱。 我小时候可知道怎么装傻充愣了。 我想了想,又继续抬手点了点他的胳膊。服部平次烦躁地躲开。我直接把上次白鸟任三郎送我的那个老气横秋的「必胜」御守送给他。 第242页 「这可是很灵验的御守,要爬山才能买到。」 「送我做什么?」 「让你开心。」 这话一落,服部平次脸上顿时笑容满面,阴霾一扫而光。 两个字。 好哄。 休息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服部平次这次直接把御守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必胜」两个字明晃晃地扎眼,很快就得到了主持人的关注,在开场上主持人就着这个御守问了起来。 萩原研二见服部平次这么快阴转晴,笑道:「你真的挺会哄人的。」 「我的耐心是留给小孩子的,他长大后还是这种德行的话,就得被我扁。」 我刚说完,想起我们还在冷战中,只是我们两个人避而不谈,假装没有发生过一样,强行和平。我抱着手臂说道:「话说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萩原研二估计等了好长时间,现在说起这件事,他已经相当游刃有余,平静且自然,「听教官说你提前在京都拿到毕业证,想恭喜你。」 要是真的那么游刃有余,一开始打电话,就不会怕自曝名字被我直接挂掉了。 「你之后也会有,那我提前恭喜你。」 萩原研二笑了笑,好像这次来京都的目的就这么完成了。没有什么多的可以说。 我对着萩原研二说道:「你给我一千日元呗。」 萩原研二先是发怔,而后有所预期一般嘴角含笑,痛快地给了我一千日元。我把钱拿到手之后,见他们主持人还在跟参赛者唠嗑,周围站着的观众也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动静,心神都跟着飘过去。于是我抓着萩原研二的小臂,贴在他耳边说道:「你要不要我回答你,今天看到你第一想法是什么?」 「嗯?」萩原研二偏着头想听得更仔细。 我一字一句,「你真好看。」 「……」 「然后我就在想,我果然想见到你,果然想听你当面和我说话。」 我说完之后,等萩原研二反应,我完全不急,听他在一边感慨无比,「这就是金钱的魔力吗?虽然假,但是还不错。要是美女,就更好了。」 「就一千日元,你还想飞天吗?」 萩原研二顿时哭笑不得,沉默了好一会,又问道:「你还会回东京吗?」 「你想,我就会。」 「…这是认真的,所以我想要真实的答案。」 我看向他,看了一下表,也跟着认真,「付费环节结束了。」 萩原研二震惊了,「才顶多一分钟而已。」 我正了正上衣,「现在是京都毕业版榎本弘一。」 「……」 「物以稀为贵,那我不得涨价了。」 萩原研二完全无奈了,嘆了一口气,「我都不知道你说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听到主持人正式宣布比赛开始,我目不斜视地看着服部平次的方向。 「我说的都是真的。」 第111章 我去做什么 既然是萩原研二这么希望的, 我最后还是选择回东京一趟。 原本服部大叔来接服部平次的时候,他还想要提大坂府特聘信的事情。可我现在也有理由回东京,他也没有理由阻拦我。倒是小黑皮没想到我们相处的时间那么短。简单说一句, 他还赢了歌牌比赛, 怕我看到对方受不了打击在哭,要去安慰她, 服部平次连赛后感想都不跟对方说,直接拖着我去拿奖。等他爸来接他走的时候,他专门跟我要联繫电话。 我当时在想, 他自己也没有手机, 要怎么联繫人。 直到我开始收到座机号码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么打电话的。 我家以前就没有座机, 联繫方式都是鬼冢大叔的手机号码,要么就是其他警察大叔的。我犯事的时候,他们经常其实也有在执勤的, 所以穿着警服来办公室的,把老师吓得够呛, 连连说也没有那么严重。后来, 老师也不爱叫我的监护人来处理事情, 因为怕我把他们的事情顺便捅给警察听。 我不太爱和服部平次打电话。 他真的话贼多,每周一次电话,他能和我讲一个小时。 转回到大坂府或者京都府或东京警视厅招聘的事情,我不考虑的主要原因除了我在考虑国际刑警之余,还有因为上面的岗位都是鼓励我去参加刑警大队。 当刑警相当于007, 就算休息还要得随时准备着, 我怎么吃得了这种苦? 而且工资都根本比不上我勒索过来的钱, 还得交税。 虽然真的要我当, 我还是会哼唧哼唧当的,对我来说其实也不难,但能不要那么辛苦,我也不想要那么辛苦。 我回东京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任何其他人。 我最近花时间就是在各个岗位到处熘达转圈。 很快地,我发现,我其实最不熟悉的是岗亭工作,我以为就是最轻松不过的工作了,结果最简单的工作才是最繁琐的,光是站岗执勤就要维持好几个小时,这个过程中还什么其他事情都不能做。我最讨厌这种工作了。 因为没地方住,我就在羽贺家暂时租几天。反正他名下那么多房产,总可以租给我一间的吧。羽贺响辅当时听的时候,就说让我过去住他家的客房。我才不乐意天天见到他。我跟他又没有共同语言了,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可话题聊个几天就会没有,到时候两个人待在一起可无聊了。他之前说要我去他工作室打工,我跟他在闹叫他早点来才对。 第243页 其实我不想去。 我们现在关系还可以,完全是因为他和我都有过去的滤镜。 如果太靠近,这层滤镜就跟糯米纸一样,只是碰点水就溶解了,完全经不起折腾。 我偶尔仔细想想,我也会觉得,我其实没有特别喜欢羽贺响辅。就,我以前会和他一起玩,讲一句大白话,是因为他对我最好,还比我聪明比我厉害。但是现在不太一样了。我和他之间只是因为领域不同所以才有高低分别,其实本质上我不认为我真的输给他了。现在会在想,我要维护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保持距离才是正确的。 东京警校毕业时间还有一个月。我就不去参加典礼了,也不知道出场的意义,或者到时候自己该说什么。 这段时间,我见的最多的人反倒是「黑田兵卫」。 这位大叔是从长野过来单独见我的,一见面就跟我说一个坏消息。 我先介绍一下这人是谁。 我知道他是因为他十年前为了侦破羽田浩司案,来找过我爸。只是由于那场意外,我爸也没有陪他去美国一起调查。 那会有点巧合的是,他也在调查案件过程中遭遇意外,躺在医院里面当了相当长时间的植物人之后,他才甦醒。之后他一直在长野县警视厅当课长,感觉像是退居二线了。 现在他听说我开始当警察的时候,他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后过来告诉我一件事——「我爸当年的死并不是一场普通的意外」。 当时,我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好笑。这话说得如果这是一场普通的意外,我爸就不会死一样。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容不下我爸了。 「所以,你希望我去燃烧起报仇的念头,为你冲锋陷阵?还是你希望我永远不要放下我爸的死,为了追查真相不断地去报復别人?」 我这个问题很早就设想过了。如果我爸的死因不普通,那我怎么办?一辈子都去找仇家在哪里,一辈子都为了而活吗?有段时间,我在想这个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就该这么做。但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 我已经有自己的生活,我已经不想再绕着我爸而活了。长期以来,我一直自欺欺人说我爸很爱我,只是他人太好了,所以他要去拯救世界。我应该崇拜他憧憬他仰慕他。可是诸伏认清一个道理——当我爸不爱我的时候,他也失去了我继续爱他的资格。 这不是我觉得「我爸其实是烂人」。 同样的,这也不是「我也不需要继续去尊重他」。 并不是的。 只是他的事情跟我无关了。 「黑田先生现在告诉我这些事情,我可以理解为是你对我不怀好意吗?你是觉得我现在生活顺风顺水,所以一定要搞一个破坏吗?」 黑田兵卫被我的发言给打蒙了。 我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那不是意外,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对我说这种话,而是去报警。你不也是警察吗?连你自己人都信不过,为什么我需要相信你?」 我的话一针见血。 黑田兵卫确实是想要我帮忙,所以在找我和他能够同仇敌忾的战友。但是他的说法有着不自知的傲慢。 之后,他来找我数次。我反而就很清楚他的用意了。事情源于我对宫野夫妇的了解。宫野夫妇是因为犯罪组织才人间蒸发的,但兜了一个大圈后,他发现,造成我父亲意外的组织,其实就是带走宫野夫妇的组织。甚至于有可能的是,宫野夫妇作为组织的研究员生产出的毒药害死了羽田浩司。这就是当年查不清楚的死因。他认为,我既然对此有所调查的话,他应该把相关的讯息告诉我。这话说得就比第一次见面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一句「我爸当年的死并不是一场普通的意外」要有更多的说服力。 可我总是在想第一次不完美的表现。只有第一次有破绽的做法和想法,才能最容易地暴露他的本心。 我甚至都可以想像,他当时说那一句的想法,是自以为是地在认为我可能会震惊吓一跳,忧虑,愤怒,还要争着跟他坦言说,我一定要把当年的真相调出清楚。因此他也没有想到我会把他噼头盖脸地问责一番,还怀疑他居心不良。虽然现在他的说辞比先前要好接受得多,但因为我知道这是改过的,所以我从始至终都不相信黑田兵卫对我的态度。 当他问我还知道多少,怎么知道的,我都只是意思意思敷衍一下而已。 他现在也知道我不愿意配合他,只是依旧把我当做线人一样,不厌其烦地来跟我建立各种信任的基础。我并不是说他是坏人。很多好人也是这样的,会说错话,做错事。但这不是我一定要原谅他的理由。我不会因为对方是好人,我就要自动背负道德责任去原谅他。相对应的,我的挑选标准是对方只要入我的眼,就算是他是坏人,我也可以给他一千个理由叫我去包容对方。 现在—— 也就是今天我第六次收到黑田兵卫的简讯。他说晚上在东都铁塔有活动,如果有空就过来参加吧。他收到简讯后不久,就有邮递员刚好给我送一张鸡尾酒会的邀请函。在我打开门后不久,我还看到羽贺响辅就在廊道上。我便把门维持着半开。在等他过来的时候,我顺便拆开了信函,仔细看里面的内容。我才开始读起来,羽贺响辅就说道:「没想到也有人跟我的想法一样。」 第244页 他说着还给我递了另一张邀请函,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活动内容,只是邀请函上写着羽贺响辅的名字。 「你要我充当成你的样子去参与鸡尾酒会吗?」 羽贺响辅被我的脑洞戳中了笑点,忍不住笑道:「难道我不能是来邀请你作为我的家属一起参与吗?」 「那别人问起来,我就说你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羽贺响辅听完之后,愣了愣,而后又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 在门外聊天,算什么情况? 我往屋内偏头,「进来吧。」 屋子是租的一室一厅。虽然是羽贺响辅名下最合适我的屋子,但是我还是觉得大,屋子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我睡觉的地方是一张床垫,就放在客厅里面。我还买了一张可以坐在床上用的摺叠小桌子。东西比较齐全的只有浴室,因为我还是很爱洗澡的。羽贺响辅进我的屋子里面一看,就露出不可思议且惨不忍睹的表情。 我连杯子都没有,不过我有屋子自带的冰箱。冰箱里面有的是我买好的饮料,于是我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我看着他没有动,热情地说道:「不要客气,随便坐。」 羽贺响辅嘴角抽了抽,看不到任何一个除了床垫外可以坐的地方,「我没有客气。」 他又接着用一种希望我能听他话的语气,说道:「你要不跟我一块住吧?」 「我没钱租你的屋子,也不会帮忙打扫你的房子。我去做什么?」 「陪我。」 羽贺响辅肯定地说道:「你就过来,当做是陪我就好了。」 第112章 金汤力加薄荷 很多人问过降谷零, 他为什么要去当警察。 降谷零觉得自己当警察并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其他人需要有那么多的好奇心来问这个问题。真正进入警校后,这个问题就跟打招唿一样自然且频繁。降谷零后来从榎本弘一那里听来。榎本弘一看起来玩世不恭, 做事漫不经心, 什么都不爱理会的样子,但他总是能很一针见血地说出事情的本质。 为什么大家总是问他为什么要去当警察? 因为在其他人眼中, 降谷零与他们不同,他不像日本人。就像走进一家拉面店,做拉面的大厨长着一张异于东亚特色的脸, 可以是印度人, 黑人,或者白人, 本地人要是知道的话都会不想进门。这个不同来自于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和排除异类的自然本能。而他们这么问大部分都不是质疑他的能力,而是认为他在当警察的这条道路上会比普通人遇到更多的困难。 降谷零虽然隐隐能够察觉出这些道理,但是被人直接点出来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 有种明明没有做错事情却要被人质疑一样的寒心和怒火。他从小也因为混血的关系被人排斥,但是若不是小时候受到宫野艾莲娜的鼓励, 他也不会是现在的降谷零。 榎本弘一听到降谷零的故事之后, 也不说话, 但降谷零觉得他就是想说。 「你想说什么?」 「坏话,你要听吗?」 降谷零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知道榎本弘一的嘴巴厉害,但是又对此全是好奇心,说道:「你说吧, 什么?」 「那你生气的话, 我就不管哦。」 榎本弘一那会在邀请自己喝酒, 而且坐在天台上偷偷地喝, 他在旁边吃糖。他没有习惯含着,总是把它在嘴巴里面咬碎,所以吃得飞快,转眼间就几颗糖几颗糖地开始消失了。 「按照你说的,对方应该也是混血儿。不论肤色是什么样的,血液都是红色的。这是一句无法逆转的事实,但也是毫无意义的空话。你会因为别人欺负你就改变你的想法吗?她的性格温柔柔和,且不爱和诊所病人多说话,却与你说这句话,难道这不就是在对你,和对她进行的自我说服吗?」榎本弘一双手撑着地板,说道,「这种话只是心灵鸡汤。」 确实难听,但也不算特别难听。 「你知道如果是我会怎么样吗?」 降谷零刚起的话头就被榎本弘一给戳灭了,他偏着头问道:「什么?」 「我会把欺负我的人打一通,然后说道「管好你们自己吧,笨蛋」!」 降谷零顿时笑了,「幸好我遇到的是宫野医生,她的话更治癒一点。我觉得,我那会真的就需要她那句话。」很难说,在周围看着异类的目光里面,他能怎么坚持且坚强地守护自己的本心。 「因为你也很温柔啊。」 榎本弘一说的时候,正伸手从零食袋里面又抓了一把糖。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但恰恰说明这是真心话。降谷零听得有些难为情,也能明显感觉到耳根发热。榎本弘一也没有说完,边说边摇头。 「我才不要听这种大道理。」 降谷零在旁边听得直笑,不知道自己被戳中了哪个点,也不知道觉得他后面一句很好笑,还觉得榎本弘一这句话有点反差,明明非常擅长看透别人,透着难以言喻的稳重,偏偏最后一句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幼稚。 「笑什么呢?」榎本弘一给他丢了一颗糖,碧色的眼瞳带着戏嚯的笑意,「怎么,你在笑话我?」 降谷零笑着摇头。 不是这样的。 - 转眼间,时间已经过了几十天。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最近听到榎本弘一的消息,就是鬼冢教官说他在京都警校以第一名领了毕业证。 第245页 前一次还是鬼冢教官带了一大盒御守,说是榎本弘一在京都买的,让他分出去。数量刚好够整个鬼冢班的学生。因为这听起来太不像是榎本弘一会说的话了,所以大家都很质疑鬼冢教官是不是自己掏腰包买了,然后给榎本弘一做一些形象工程。结果鬼冢教官说,确实是榎本弘一买的,也确实是他说分出去的。 鬼冢教官看着里面的数量,觉得应该就是分给班上的学生吧,「我也没有那么多亲朋好友可以分吧。」 班上南川和柳本两个人格外兴奋,接到手之后,就立刻挂在自己的手机上了。不过像他们两个那么直白的人倒没有很多,樱野也收起来了。降谷零左右翻着御守,一边想着榎本弘一在买御守的表情是什么,一边收进了自己的钱包里面。 这一次的最新消息跟上次鬼冢大叔带过来的一样,一下子引发了各种讨论。 降谷零也想过去联繫榎本弘一,但是他听说榎本弘一去京都之后就把电话号码换了。这样看来,降谷零也不知道榎本弘一到底是还想着保持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要主动拉开距离。之前送御守的时候,榎本弘一真的有想过送给他们吗?还是别人帮他做的人情,还是鬼冢教官做的阴错阳差。 不过,毕竟这也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了。大家都把之前的纠葛矛盾也跟着放下来,认同所有的结果。萩原研二都开始认真地找女友,最近周末都是早出晚归,时不时还看手机,连联谊的事情也变少了。虽然之前因为种种事情,大家没时间没精力继续做联谊活动,但是萩原研二现在是有时间也不做了。 松田阵平猜他一定是交女朋友了。虽然萩原研二看起来是交际草,有时候也会留给别人花花公子的印象,但是松田阵平知道,萩原研二和他那位事情还没有成,否则以萩原研二的性格,绝对会第一时间领着给所有人认识。 松田阵平因为已经在爆破班预定了,接近快要毕业的时间,他已经开始每周固定和萩原研二先去了解警备部的工作。 伊达航有个女朋友,但是女友的老家在北海道,工作也在北海道扎根。伊达航本质上还是希望两个人在警校毕业的时候,开始能够同居,不要谈这种异地恋。所以两个人在短暂地纠结要在东京发展,还是在北海道工作。 而诸伏景光认真地在学黑客技术,好像这个月里面找到了自己的领域一样,他上手得很快。 降谷零其实也有自己的事情。这和诸伏景光的发现有关。诸伏景光从公安系统内部查到了宫野夫妇的下落。这起源于一部手机,通过公安内部系统破译,他们发现在手机内部有个加密文里面提及一个地方,立刻就派专员回收。那个地方是地下保险库,只要给钱就可以帮忙保存物件。因此查不出到底是谁放在里面的。 资料里面提到的大量研究员都是目前查无下落的,这件事引起了公安内部的高度重视。有人专门开始破解第二封加密邮件。第二封数字按照原来第一封的解法是得不到超过7的数字。但是,谁也没有找到那是什么意思。诸伏景光也查到了那个邮件,一时间也读取不出来,但因为这和降谷零追查的人相关,他又开始调查到底是那是谁的手机。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这人是榎本弘一在音乐厅抓到的。他在音乐厅里面放置炸弹,榎本弘一很快就联繫警察把他扭送到拘留所,结果犯人乘坐的警车在回警视厅的时候发生了车祸。犯人当场死亡。其实如果直接问榎本弘一的话,他们很可能就会得到这封邮件到底在指什么意思。不过,榎本弘一他自己可能对自己认识不清,就是他会非常偏向于保护别人。如果他觉得有危险,他是不会告诉别人正确的答案的,甚至可能阻拦。 所以求助于榎本弘一的想法很快就搁浅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针对第二封邮件的第二层解密想了快两个星期。直到鬼冢教官说榎本弘一应该不回来了,让伊达航回宿舍开始收拾榎本弘一的房间。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顺便去搭了一把手。 榎本弘一的房间空空如也,之前已经被搬过一次了。不过诸伏景光说过,他有一次也帮他整理过他的东西,发现榎本弘一没有什么私人用品,有的也是生活必需品。书也是警校必须要用教材,封面新的跟没有人在用一样。既像是不擅长规划管理自己生活的人,又像是不喜欢别人来通过自己屋子里面的摆件解读他的性格,而恰恰是这点才让人感觉到他骨子里面透着的冷漠与不近人情,疏离与拒人千里之外。这和他一开始给人的印象是一样的。 他也许也会跟着嬉笑打闹,但是总让人觉得他在观察。 开始正式收拾的时候,诸伏景光发现他床底下全都是各种彩色的糖果纸,伊达航发现他课本里面有很多的涂鸦。降谷零在榎本弘一的笔记本上看到他们的名字和一只只动物对象对应起来。比如说,松田阵平是一只蜜獾,萩原研二是一只狐狸,伊达航是一只大熊,诸伏景光是一只卡通版本的龙猫,而降谷零是一只小狗。其他学生也有,南川和柳本两个人是唱歌的两块姜饼,樱野是一块正月镜饼——硬邦邦的,但是烤一下就会变软。 降谷零不确定其他人会怎么想,但是如果像是他们从来都不朝着榎本弘一方向走一步的话,他们也没有想过像是榎本弘一这样的人也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全在靠自己的感受去了解一个人。降谷零还在看笔记本,这个时候,笔记本里面掉出了一张纸,是一张音乐简谱,简谱上的数字恰好是第二封第一层密码解出来的一模一样。 第246页 可是第二封密码是一种歌,又代表什么意思。 降谷零跟诸伏景光知会了这件事后,两人就把那张简谱收了起来。现在能知道的是,也许早在公安调查之前,榎本弘一已经知道这两封邮件,也顺利进行破解。但问题是,榎本弘一到了哪一步。以他的性格,解密工作已经结束了,他会专门跑过去看那个地址?会专门去看简谱之后是什么意思吗? 「这简谱是什么意思呢?」 《七个孩子》。 降谷零也不清楚,甚至有想过要不真的去问问他。知道榎本弘一现在电话号码的除了教官之外,柳本和南川他们也知道。然而这个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瞬,降谷零不可能真的去找榎本弘一问这件事。他只能回忆那会榎本弘一做了什么。他想起有一天晚上,榎本弘一在电脑室里面正在试电话按键音,并且教他怎么按《卡农》这首歌出来。 如果那时候榎本弘一其实是在试《七个孩子》对应什么电话号码呢? 他们两个对音乐的了解程度并不深,只是会弹一些吉他贝斯而已。《七个孩子》的简谱试了一整晚。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一直都没有睡觉。最后,降谷零发现自己打通了一个语音信箱。 「如果想要赚钱的话,24号东都铁塔鸡尾酒晚宴晚上七点与有狮子纹身的酒保对接暗号【可以在金汤力里面加上薄荷吗】。」 那是用变音器处理过的声音。 这声音结束之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同时对上了彼此的眼睛,也看到对方眼瞳里面自己的表情。 - 24号东都铁塔的鸡尾酒晚宴是上流慈善晚会。 这种晚会对不同的人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绝对没有人认为这只是一场慈善意义的晚宴。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是没有机会得到邀请函的,另外他们这种单独行动也有风险,因此他们选择事情原委上报给鬼冢教官。当然,这不代表他们不会去。只是如果这是大规模的伤害事件,那警备越快准备好越有效。 在24号早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已经打算好要怎么乔装打扮混进人群里面。这样一次临时性活动,通常都是有主办方集中一个团队进行管理布置。虽然主办方的人员都是登记在册的,但别忘了这是一场临时活动,因此需要的人手也比平常得更多。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早就盯好他们旗下的招聘信息,并且一早就收到了面试机会。 偏巧就在这时,降谷零他们收到了日本公安的邀请,问他们愿不愿意协助出席这次宴会。与此同时,两人也都收到了邀请函以及对应的假身份。衣服更换方面也会由公安提供。 诸伏景光问,去吗? 降谷零:「去。」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两人都还在努力适应自己的新人设,生怕自己穿帮。公安给降谷零立的人设是海外来的集团公司代理,诸伏景光负责充当他的专属翻译。这个过程降谷零必须全程都要讲西语。 西语与日语的发音模式相同都是元音带辅音,且发音有部分是很相似的。因此只要背下基本的对话台词,就可以。除此之外,在日本西班牙语,并没有英语、义大利语和法语的普及度高,因此也不怕晚宴上有人拆穿。 降谷零问,要是拆穿了该怎么办? 帮忙换衣服的人平静地说,要有信念感,说错也要说出一种自己对的感觉。被拆穿了,也要露出一种「对方不知所谓」的鄙夷和冷傲。 降谷零突然觉得这种事让榎本弘一来干,应该刚刚好。 所幸晚会人很多,来的都是圈内赫赫有名的人物,身价过亿的一抓一大把。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受到瞩目。两个人很快拿着酒杯在小角落里面松了一口气——第一次做这种工作,真的特别紧张。公安方面没有让他们做任何其他的事情,只是帮忙监控整个场所的活动,如果有发现不对劲,就立刻联繫上级。他们那边会有专门的人员与语音信箱里面提到的酒保接头。 两人也歇不下来,见没有人注意他们。诸伏景光主动说道:「我们要不去找一下那个狮子纹身的酒保?」 「好,我们分头找,十分钟后,在这里见一次面,分享结果。」 有酒保的吧檯共有五处。降谷零先从最近的一处开始找。然而他还没有开始和吧檯有所接触,身后就传来非常熟悉的声音。而且那人一下子就坐在自己隔壁的椅子上。降谷零脸上贴着假鬍子,还有假髮,虽然起了伪装作用,但是从镜子里面看,降谷零还是觉得自己就是自己本身。他刚想要从位置上离开,一个手背上纹有狮子纹身的酒保在他面前晃了晃。 「先生需要点什么酒吗?」 降谷零脚已经往外走了,但现下榎本弘一一来,自己就离开,显得更奇怪了,他只能压低声音说道:「g and tonic(金汤力)。」 酒保疑惑道:「什么?」 旁边的榎本弘一声音就响了起来,「他说要金汤力。」 酒保颔首,对榎本弘一道了一声谢。 榎本弘一刚说完不久,就用手臂蹭了蹭旁边的羽贺响辅,「金汤力好喝吗?」 「你可以试一下,加点薄荷或者青柠可能会更好。」 「那我也要一杯金汤力,在里面加薄荷。」榎本弘一抬手。 一旁一直保持用后脑勺对着榎本弘一的降谷零顿时陷入焦虑。他满脑子不知道应该思考榎本弘一怎么在这里好,还是该思考榎本弘一的心血来潮会影响到任务,又或者是…… 第247页 他的思路还没有理清楚,降谷零感觉自己后背被点了点。这后背的方向,只能是榎本弘一了。 「……」 第113章 他们现在关系很尴尬吧 降谷零在发现自己会被人自来熟的时候, 尤其是自己后背还被对方坚持不懈地戳了戳,他已经开始后悔。 事实上,当他听到熟悉的声音时, 他本来就应该第一时间选择离开自己的位置,保障自己的安全时, 也以免节外生枝, 而不是现在备受煎熬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现在降谷零一方面觉得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榎本弘一识破了,怎么演都是在闹笑话。干脆他要不破罐子破摔, 直接跟他说实话, 让他来配合自己;另一方面侥倖心理和鸵鸟心理又在作祟,认为自己还可以苟一苟, 可以被自我抢救一下。 因为自己和空气僵持了好一会儿, 这对峙的时间应该最多不超过五六秒。降谷零感觉自己又被戳了戳后背, 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站起身走人时, 榎本弘一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问旁边的羽贺响辅说,「金汤力准备好了, 有没有什么更时髦的说法?g tonic is ready好普通哦。」 羽贺响辅的声音响了起来,「别人听得懂就好了。」 因为他们这个对话,降谷零卡住了自己的脚步,果然看见他随口要的金汤力已经准备好了。降谷零惊讶于酒保的速度, 又深知此处不能久留, 只是带着酒杯就立刻从原地离开了。但他也不是仓皇逃跑的。他们一开始就已经为了监控到底谁会接触有狮子纹身的人, 准备好了袖珍监听器。降谷零把纽扣型窃听器安在椅子底座夹缝里面, 随着开关打开, 周围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机里面响了起来。 狮子纹身酒保正在做第二杯金汤力, 而榎本弘一和他的朋友正坐在他的对面。 榎本弘一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他也走得太快了,难得可以和国际友人说话,错失可以提高英文口语会话的能力。」 羽贺响辅说道:「很可能你太自来熟,把对方吓跑了?或者对方根本就不想要理会你,」 榎本弘一反驳说道:「我明明那么热心,还开口给他解围了。」 「酒保只是听不清,又不是听不懂,只要多说一遍,对方就可以懂了。」 「所以,你在说,这都是我的错是不是?」榎本弘一抱着双臂,把手臂搁在吧檯桌面上说道,「我对你的发言很不满。」 羽贺响辅从善如流,说道:「你怎么可能会犯错呢?」 从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里面,降谷零听得出榎本弘一与羽贺响辅之间关系熟稔。 早前从松田阵平那里听说过榎本似乎有个从小就认识的髮小,不过两人似乎处在冷战期。没想到现在自己亲眼目睹的时候,两个人关系那么亲近。像是榎本弘一跟他们聊天的时候,时不时他自己会下意识地跟着提点建议几句话,颇有一些长辈提点晚辈的口吻,但是他和羽贺响辅两个人一直都在闲谈中。 说来明明这是一件好事,榎本弘一关系这么亲密的朋友,但是降谷零忍不住忧心忡忡——看来他们和榎本弘一的关系想要修復回原先的状态,应该是难上加难了。也许,现在榎本弘一干脆就也不需要再和他们继续保持联繫了。 毕竟是阔别已久的熟人,听他和别人有说有笑,降谷零多少有些难以集中精神,一方面他不想要偷听榎本弘一和别人的谈话,另一方面榎本弘一在对方面前表现跟自己印象中很不相同——印象里面的榎本弘一就算关系再好,也很少会主动做肢体接触。但是榎本弘一就很爱玩对方的手一样,对方也很习惯被他抓着手。 话说,降谷零想起自己从来都没有和榎本弘一握过手,不知道他的手会带给别人什么样的感受和想法。 十分钟之久,两个人就在吧檯前占着狮子纹身的酒保。三人都在来回聊天,好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有着说不完的话题。降谷零有些焦虑——这是难得的能抓住组织成员的计划活动。如果榎本弘一总是占据着酒保,那么今天的计划就不用想着可以成功了。 诸伏景光也在约定的时间赶到了。 他并没有在其他地方发现有狮子纹身的酒保。降谷零说他找到了。诸伏景光便好奇那为什么他不採取任何行动,而是任由酒保被客人堵住。之后不管是敌方还是我方都没法轻易接近。 「他在。」 见降谷零没有多说,诸伏景光的视线下意识地穿过人群,落在吧檯上和他人谈笑风生的榎本弘一身上,声音也一下子就跟着沉默下来了。 「……」 是巧合,还是缘分? 诸伏景光并不知道榎本弘一跟他一起过来的男伴说什么,但他视线总是看着盯着两个人的手陷入了沉思。诸伏景光看着他们过了很久,才像是想起自己在做什么似的,说道:「榎本还是很受欢迎的。」 「要不我们先离开这片区域,去其他地方吧?」诸伏景光继续说道,「有他在,这片地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降谷零也支持这样的想法。然而他们还没有打退堂鼓,另一边公安传来消息,说有人一直占着酒保的位置,不方便公安行动,让他们去解决那客人的问题,至少让他离开吧檯位置。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面面相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们,他们若是当面和榎本弘一说话,一定会被他揭穿身份。 第248页 可就算退而求其次,自爆身份,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尴尬吧? 榎本弘一会愿意听吗? 第114章 对不起, 没关系 「东都铁搭鸡尾酒慈善晚会」。 羽贺响辅跟我说了一下晚会的性质。我觉得,有钱人真的是不怕别人知道钱多,还要公开让社会知道。我知道这是为了社会形象什么的, 但身为小市民的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么有钱,为什么不给我呢? 羽贺响辅听完之后就笑, 「你很缺钱吗?」 「没有人讨厌钱太多。」我觉得羽贺响辅要反驳我, 于是我追加了一个前提,「前提是拿到这钱不会给我自己招惹大量的麻烦。比如说, 要是我可以获得一亿, 但是一辈子都会因为这钱遭遇不幸。那我要这钱做什么?找活祖宗来折磨我自己吗?」 羽贺响辅估计是觉得我就是个说漫才的料,听我说什么都喜欢笑。诸伏景光也是这样, 萩原研二也是这样。不然就是, 他们总是以为我在闹而已, 过早地有一种当爸的潜质。 「我说的很好笑吗?」 「和好笑无关,我喜欢听你说话。」 「完全不懂。」 羽贺响辅说道:「那你来吗?」 之前他叫我搬去他那里住, 我没有回应。我们就在聊晚会的事情,他这句没有任何宾语,也不知道是在指代前面的他家, 还是后面的晚会。 我个人来说,还真的不大想去羽贺响辅家住。老话是这样的,由奢入俭难,我以后被赶出门外, 再回到小房子里面住, 我就会很不习惯的, 好吧?他完全不考虑我以后的住房体验。再来, 我和羽贺响辅是小时候认识的, 我现在人早就变了好多。我在羽贺响辅面前从来没有暴躁过, 也没有做过坏事,相处久了,我混邪本性迟早就会暴露,没必要没必要。 「我不会去那种晚会的吧,还不如在家里面喝果汁,我还可以躺着。你那个晚会可以让我躺着吗?」 「躺着喝饮料不怕呛到吗?」 「说服我不代表要在我话里面挑毛病吧?你应该不是那种以为我有点好吃的,就很好拐带的人吧?」 羽贺响辅终于把自己的杀手锏扔出来了,「沖野洋子会在晚会上出现,你去不去?」 「我大叔是她的粉丝,我又不是她的粉丝。而且我就算到那里,也最多只是让着帮忙签名。还是你以为我没见过什么大美人吗?最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可是鸡尾酒晚会,女孩子才十六岁?还是几岁,只是过来做场表演就离开吧?」 「反正你就是不去了。」 「对。」 为了证明我说的话,我甚至直接坐在床上,表示我已经被床这个『魔法道具』吸走了魂魄和精力,我已经完全走不动路了。 羽贺响辅嘆了一口气,说道:「我一个人去的话肯定会有很多麻烦的。上次参加类似的酒会就被好几个女生不小心泼了葡萄酒,还被她们的高跟鞋踩了脚。」 我自己想了想这个画面就觉得很好笑,「谁叫你现在都成了设乐家家主,要是把你的身价贴在脑门上,顶着它出门,一连串的零都会让别人数不过来。我觉得你要请一个保镖,你知道吗?」 「我现在也来不及请。」 我猜他也只是有什么活动来请我一块去凑热闹的,我抬眸看着他说道:「好吧,我可以陪你去,但是我有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今天是吃关东煮的心情。」 「好。」 羽贺响辅很爽快就同意了。 他要是连一点诚意都不给,我都不跟他玩了。我可是牺牲了一整个晚上。而且,这东都铁塔明显就会出现一些大事件。黑田兵卫也希望我参与的话,我都觉得我又会碰到那个组织的人了,没不了有一些麻烦。我想了想,说道:「但是我要是觉得无聊了,你就跟我一块走。」 「我听你的。」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补充的。 至于安全什么的,由我注意就好了。 - 酒会不过是场没意义的名利场。 我认为无论任何在别人看来没意义的事物都有其存在的理由。 比如说智齿和阑尾,还有耳朵的肌肉。 这次东都铁塔的鸡尾酒晚会说是搞得慈善,我认为也是在给这位新贵羽贺响辅入名利场的邀请函。他一出现,就吸引了大量的嘉宾的目光。这来的都是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说铃木集团的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羽田家家主和家主主母,以及一堆的达官显贵。简单说一句,若是今天来一场绑架案的话,日赚三千亿都不是难事。 我还遇到了南川晃他爸妈。 我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南川晃是谁。后来他们说他们家孩子原本就是笨笨的,不学无术,后来跟着我之后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有上进心了,也有担当。我对后面的内容毫无感触,但是他们说前面一句,我就知道是那个南川了。 南川妈妈说道:「他现在谁都不听,但是就非常喜欢听你的话。」 大概是因为不听别人的话,他没有任何代价要付,但是不听我的话,他会很惨。所以南川养成这习惯了。 我们也没有聊太久。因为我的心思也不在聊天上,周围有很奇怪的视线,就算是落雨的时候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面传来打在窗沿边上的「啪嗒」声。明明突兀得很,却又不值得一提。我没有刻意去追寻目光的来往,随意地问道:「南川先生和夫人,你们晚上还有其他活动吗?偶尔早点回家和子女一起,有个亲子活动也不错。」 第249页 两人原本在我第一句问话的时候愣了一下,但他们反应很快,跟着我的话笑了起来,说道:「既然是榎本先生的建议,我们一定要听才对。」他们和熟人又继续待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离开了。至少在我再次去看他们身影的时候,他们就不在了。 酒会场所是在离地几百米的高空上。白天经常是用给观光客来高空远眺整个东京美景的。现在绵延数千米的东京夜景就像是在权贵手里面的观赏柜。他们站在云端上,看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在活生生地演绎另类的自然风光,那眼神就像是我们在看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一样,轻松又快乐。 我来之前以为是一场普通的公安钓鱼并抓捕犯罪组织成员的活动,因此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我来之后,才发现这次晚会里面至少应该有十名杀手。他们和周围人的氛围格格不入,尤其是眼神。真正的嘉宾都是在认真地衡量每个来宾的价值,并且相应地摆出自己的冷暖。而杀手们却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甚至对所有人露出轻蔑的神色。我原本还有思考这可能是一些行为艺术家,但简单的手机信号被屏蔽的操作,就把所有引而不发的推断盖棺定论了。 今天晚上很可能不会仅仅只是一场绑架抢劫,而是一场大屠杀。 逃生通道只有两台快速电梯和一条多达500多级的楼梯。电梯肯定是会被控制的,但是楼梯要是也被埋伏,那就是穷途末路。我需要立刻判断这里面有多少人是我能用的,多少人是值得我相信的。 我肯定这里面应该有真的公安,但是他们的注意力莫名都在酒保里面徘徊。这只有一种可能——公安那边收到了假情报。要么这次活动就是给公安一次下马威,要么就是干脆借着能下马威的机会,实现自己的目的。 反正,我只觉得公安对我来说都已经有点不靠谱了。 我现在首先能做的是,在他们行动之前,先把他们的武器全部找出来。东西其实不算特别难找。其实所有人藏东西都有一种潜意识的习惯——既要别人看不到,还要别人碰不到,也没有想到要去碰。因此,藏东西的基本原则主要是利用反常的位置,还要多重掩护。 我中间去了一趟洗手间,就在天花板的位置里面,发现了一大包的霰弹枪。不过这里面也不到六把。我先把子弹全部卸了下来,因为没有地方藏,我先把马桶蓄水缸的水清空,然后把子弹放在马桶蓄水缸里面,接下来就等水缸重新开始蓄水。因为出水量少,所以,上厕所的人应该没有办法清干净自己的排泄物,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弃用的厕所隔间了。我也不担心有人进去找子弹。 现在这个阶段又是孤岛模式。就算有人投诉,也不会有人安排清洁工处理这个问题。 我把整个会场绕了一圈,大型电器内槽,垃圾桶的塑胶袋十把手枪。我也没有全都干藏子弹的活动。我多少留一些希望给他们。于是我要么把扳机给收走了,要么就是把套筒簧、击针簧、击锤簧收走,总之就算有子弹,现有的枪枝也没有办法完成发射子弹的动作,要发也会走火。 干完整件事情之后,回去找羽贺响辅的时候,他有点无奈,说道:「明明说是不感兴趣的,结果玩得最欢的就是你了。一眨眼,人就没有了。找了大半天,我也看不到你。」 「谁叫你和别人一起聊那么多无聊的事情?」我先把对方指责了一通,说道,「还不兴我去找乐子,是吧?」 羽贺响辅立刻投降道:「对不起,那接下来的时间里面,我一直陪着你,可以吧?」 我活都干完了,还在这里跟他们看他们混战啊?我又不是傻瓜。 「我想回去了。这上面也不能联网,我很无聊的。」 根据晚会的活动流程,现在最多到了晚会的前半段。可之前羽贺响辅也答应我了,如果我觉得无聊,他就要跟我一块走。 羽贺响辅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我对此非常满意。 我正打算离开,我发现吧檯位置的酒保们开始换班,人员变动的时候,原本那些观望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在最靠近的地方,我看到原本一直带着翻译的捲髮黑皮,穿着白色西装的外国人独自在众目睽睽的目光里面走向了吧檯。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目光。我印象中是在物理教室里面,在说声音具有能量,比如说爆竹靠近耳朵的时候,耳朵会痛;响起来的音箱能让烛火颤抖。那会我老师为了证明这一点,在空心的桌球面前放音乐,桌球不仅动了,还越滚越远,学生们都跟着警觉起来——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我记得故事结尾是,我老师把桌球抓了回来,说,刚才是风吹的。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发现,周围人的态度就是在等自己期待的事情发生一样。 我立刻就知道,结合之前我发现的事情,我肯定那个酒保就是大家要找的人。 如果酒保就是案件触发人的话—— 我指着吧檯位置说道:「我离开之前,可以喝一杯鸡尾酒吗?」羽贺响辅刚要点头,我就跟他说:「可是你就不准喝,你等一下要开车。你应该之前没有喝酒吧?」 「我没有喝。你要检查吗?」羽贺响辅笑着说道。 他就是在抓我没有设备的漏洞,但我也不是没有办法,「我现在检查没用,我要回去打电话给大叔让他安排酒精检测。你只能接受法律制裁。你服不服?」 第250页 羽贺响辅抬起双手,表示认输。 捲髮外国人刚坐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的脚步往外,似乎想要离开,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要了一杯金汤力。我一开始没有从含煳不清的声音里面察觉到不对,但是对方努力地用各种扭曲的姿势迴避我的视线。我反而开始观察起他来——这人不是降谷零吗? 我看着他三个月的背影上课,这再认不出来,我的观察力都得回炉重造了吧。 这个时候,我想起一件事,萩原研二之前说过诸伏景光侵入了公安系统,降谷零由此发现了宫野夫妇的下落。难道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个人都来这里了?是他们自己选择过来的,还是由公安安排他们过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京都分别之后,我就在想着我和他们是老死不相往来,我对他们的态度应该是低至冰点。可是,我一发现他就像是小绵羊一样缩起来,生怕被我发现他的真面目的时候—— 我、真、的、好、兴、奋! 前嫌什么以后再计。 现在有人送上来被自己搓揉压扁,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我都不介意再被讨厌一回了。 要不是碍于我需要在羽贺响辅面前维持形象,我现在就可以用脚把对方的椅子勾过来,在对方震惊不已的目光里面,问对方要不要包养我?一想到对方可能是面露痛苦,冷汗直流,又想要自爆身份拒绝我,又想要掩住自己的马甲继续在这个酒会上游刃有余,我就好开心。 不过我还没有可以开始逗,他人就跑了。 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不信单单就为了这个酒保,降谷零会不回来。 我继续坐在吧檯椅子上。不过换了一个位置,我坐在原来降谷零的位置上,手指在长椅椅背缝隙中摸到一个不自然的东西。这下我敢肯定,降谷零应该是跟着团队一起来的。他这人不会自己做道具。我和酒保是聊得飞起,羽贺响辅在旁边都无聊地开始玩手机了。我怕他以为我不管他了,他要去和别人做更有意义的应酬,干脆直接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现在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在我身边是最安全的。 羽贺响辅因为被我抓着,也乖乖地坐在原地。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会觉得,他就很像是一只猫,被揉着舒服了,就不动了。 我还在等着降谷零要什么时候出现,这个时候吧檯后面走出了一个银髮男。黑马甲,白衬衫,黑手套,银髮整齐地束在脑后,整个人利落冷厉整洁。他朝着我的方向冷冷地盯了一眼,没有在吧檯做什么动作,确定我看到他之后,很快转身就走。 「……」 我真不想知道,我原来是如此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人。 琴酒只是一个动作暗示就让我知道——他在叫我找个地方单独见。 可我实在又走不开,我又要保护羽贺响辅的安全,我还要钓降谷零回来。我怎么能够现在就离开呢?责任意识和娱乐精神让我无法立刻跟着他走。 我正在假装不知道琴酒在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当酒保的琴酒又端着酒杯从我旁边经过。他很没有素质且毫无水准地泼了我一身葡萄酒。 他毫无感情,也没有任何技巧地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现在静音的话,他这张阴沉的脸在说「小心我现在就杀了你」,也并没有任何区别。 我笑得阳光灿烂,「没关系,你也被我泼一脸,我就原谅你。」 第115章 正当防卫的正确打开方式 我坐在原位上, 手上就拿着那杯甜口的金汤力,我这一杯泼下去,我要让酒液都从他脖子上流到衣服里面, 让他浑身不舒服这才痛快,只是把衣服弄脏算什么本事。我还没有完全操作,怕我吃亏的羽贺响辅按住了我的手臂。一时间,我们三人互相僵持着。 琴酒瞥了一眼羽贺响辅,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他确实有话不方便在羽贺面前说, 所以他这次开口, 不假辞色地冰冷地道:「跟我去洗手间清理衣服。」我觉得他若是真的打算以杀手为一辈子的职业的话,他这种不知变通的性子早晚会害死他。除非他干到管理层,把需要灵活变通的事情扔给别人做。 我知道他想要单独面谈, 但是我不能离开羽贺响辅。 我现在巴不得让羽贺响辅变成小挂饰,可以被我随身携带在身上。 我说道:「我现在正在陪我家大款,没空陪你这种不付钱的人玩。」 我挥挥手,跟赶苍蝇似的试图赶走琴酒, 继续说道:「想要和我单独见面, 钱要到位,没有就滚。」 要聊可以, 钱准备好。 换句话说, 我就是不想和他聊。 「对不对,大款?」 我顺势戳了戳羽贺响辅。 我不知道我哪句角色扮演的台词戳中了羽贺响辅的笑点。我不回头, 余光都可以看到他在旁边笑得肩膀直抖, 我都想要谴责他没有端起音乐世家掌门人, 名流圈新贵, 天才小提琴手高贵矜持的姿态, 这会让人认不出他是羽贺响辅的。 琴酒满眼嫌弃地在我和羽贺响辅之间扫了一圈,「你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 我都可以预想他下一句是说「像你这种人,我连半毛钱都不会花在你身上。」 琴酒拧眉问道:「你一分钟多少钱?」 这傢伙是变性了吗? 第251页 是非得和我聊什么话题吗?但这里没什么话题可以聊吧? 我下意识环视一周,他要么就是怕我干涉他们的好事,要离开现场,方便狮子纹身的酒保开始发起大屠杀的信号;要么就是他发现准备的武器似乎出现了问题。怎么想都不会是怕我有危险,让我快点跑?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十万美金,我要现金,且不是连号的。」 琴酒顿时表情就沉了下来,「你还不如去抢。」 我整个人肩膀都跟着放松了起来,「你没看到我就是在抢吗?」 琴酒抽了抽,一看就是拳头开始发硬,想打我又不想立刻发作。我最喜欢这种看我不爽又干不过我的人了。 我心情大好,手指也跟着欢快地在桌面上敲了起来,一个主意也跟着从我脑袋里面钻了出来。我朝着羽贺响辅的方向说道:「我要和他聊一点工作方面的私事。」 羽贺响辅非常识时务,随即就要跟着站起来,准备离场。我连忙把他揪回来,这种时候,他怎么可以离开我的视线?要是在外面被别人攻击了,怎么办?。我抓着他的时候,说道:「你不要听就好了,别乱走。待在这里。」羽贺响辅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了,眼神变化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云淡风轻的表情,拿出耳机开始听音乐。 我对着琴酒招招手,示意他靠近我的方向。接着,我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要不要卖给你一个消息?关于公安的。」 琴酒的表情顿时一变,「你对今天的活动知道多少?」 「你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我可能知道的比你还多。」我继续说道,「公安那边从之前和你交易的炸弹犯的手机获得了一条讯息。哦哦哦,你可能不记得什么炸弹犯了,那次是你叫你下属来的,对方其实是来搞你的那次。」 琴酒的眼睛一片清明,说明他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继续说道:「那部手机里面联通着你们组织上级干部的语音信箱。公安他们破译之后,发现手机里面是在发布招募任务。留言是这么说的,「去找东都铁塔有狮子纹身的酒保,和他接头」差不多的话,懂的都懂,废话不用多说。」 我面不改色地睁眼说假话。语音信箱的内容是我瞎编的。但是唯一能够同时连接警校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公安的黑田兵卫,以及犯罪组织的琴酒,我认为那部手机就是唯一的线索。而且它被我打通之后,居然还能继续用,要么是组织的人真的又懒又蠢,要么就是公安他们就是遭了对方的算计,进了他们的圈套,以为这是一部简单地对外发布任务的手机。 「你们的任务就是与此相关,来一次大反杀。」 我还不至于笨到直接说细节。这细节一讲,绝对会露馅。我稍微笼统地随便说一说就好了。 「看来你确实知道很多。」琴酒毫不怀疑我说的话的准确性,「你要卖给我什么消息?」 「一口价,十五万美金,之后付也可以。」 琴酒顿时瞪了我一眼,「不可能。」 「难道你的命不值区区的十五万美金吗?」 琴酒很是硬气,「值,但我一分钱都不会花在你身上。」 我之前预期的台词居然在这里出现了。 我不服! 我拍着桌子不服气道:「可你之前还问我一分钟要多少钱?」 琴酒反唇相讥,说道:「我就想看你怎么狮子大开口。」 我何止是狮子,我还是想吞掉大象的毒蛇。我嘴角勾了勾,说道:「你既然嫌这个消息贵,那我可以免费送你一条——公安早就知道你们的计划了。」我要亲自教他,什么是「免费的东西最贵了」! 这话刚落,琴酒的脸色果然一变。 我正要等他上钩,这个时候,角落处突然想起一声刺耳的玻璃被砸碎的声音。我转头一看,见到的是之前留意的杀手群体中某个打扮得跟记者一样的杀手抡起桌上的水晶酒杯砸向旁边的富豪,地上是一柄黑色的手枪。这一看就是没有眼力见的富豪不小心把杀手的装备给碰掉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发作。 富豪顿时满脸鲜血,表情痛苦,止不住地哀叫着。也不知道是生性懦弱,还是因为他被对方吓到了,他连发怒都没有胆子。 他没生气,我反而怒了。 就跟我在安安静静地钓鱼,偏生有人在旁边没有水准地大声谈话,把我的小鱼儿给吓跑了。我还没有等杀手重新捡起枪,我第一时间朝着天花板、晚会音响和一盏吊灯接连「嘭嘭嘭」开了三枪,天花板,电器和灯也跟着连续往外弹跳出金色的火星。因为音响被破坏,全程轻曼愉快的音乐为之一寂,所有不知道情况,或者反应不过来的人都跟着安静下来。 我借着这个安静的空隙,一声高唿,「不想死的都全部给我立刻蹲下!」 这话一落,无数蹭动桌椅的「刺啦」声伴着男男女女因为混乱而惊恐的声音顿时在这个高空两百米的瞭望台上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余光处,我看琴酒在我开枪之后,立刻摸自己身上的装备。 没错,这把枪是我刚才从他身上顺来的伯莱塔。 为数不多的站在原地的除了杀手,就是我和旁边坐着的羽贺响辅。他这个时候还带着耳机,似乎周围的事情都没有影响他。 刚开始发作的黑髮杀手看着我的时候,眼神一阵迷茫,而后又下意识地眯起来想认清我的脸,似乎在辨认他们团队里面有没有我这一号人物。但是在他抱着疑惑,第一时间捡起他掉落的手枪时,我二话不说直接朝着他的左右肩膀和大腿直接开了三枪。 第252页 这人还是有魄力,倒下之前还不忘喊一句废话。 「他不是自己人!干他!」 我朝着他开枪。就算是白痴,也该知道我跟他们不是一伙。 有这功夫说废话,还不如多喘几口气。 嫌弃。 话音刚落,他们这群杀手是说干就干,抄傢伙的抄傢伙,找武器的找武器,身上有武器的人先朝着我沖了过来。我直接把酒杯砸向桌面,酒杯按我预想的杯体出现锋利的断口。我松开羽贺响辅的手,拿着酒杯的断口朝着第一个冲过来的人脸上划了过去,对方眼睛下意识跟着一闭,身体跟着往后仰。他这视觉盲区一下子就增多了。我朝着他全是破绽的胸口就是一拳重击,「嘭」一声巨响,那人也跟着应声痛苦倒地。 明明又不是打在那些蹲在地上的人的胸口上,地上到处都是惊叫,跟着倒吸凉气。 开玩笑! 我在游戏厅拳击机一拳置顶封神,是游戏厅的无冕之王,哪会是能跟你杀手闹着玩的程度?他胸口没有骨折,我榎本弘一给他包医药费。 我刚开始做了这么一个热身,身后就传来异样的动静。我可还没有忘记后面还有个狮子纹身的酒保。我刚转过身,就看到他抄起酒瓶越过吧檯要打我后脑勺。 我之所以还没有动作,是因为我看到羽贺响辅眼疾手快地先我一步拿起旁边的酒瓶,照着他的脑袋直接噼了过去。一声巨响,瓶裂头破,酒保像是拉到极致的弹簧绳又顺着原路倒下去了。 我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向羽贺响辅,「……」 「我以前一个人搬过三角钢琴,手劲很大。」 我才不是问这个,「你演奏家的手不要啦,要是伤到怎么办?」我连忙翻他的手,发现上面没有流血破皮的痕迹。 「我的手上过保险,一只一千万,不怕受伤。」 「在场的没一个比你值钱。」我把他重新摁回座位上,警告道,「你不准再动了。」 我冷冷地扫过周围一圈步步紧逼的杀手。 羽贺响辅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们也敢让他差点受伤,简直不要脸! 今天我就要叫他们知道什么是正当防卫的正确打开方式。 第116章 你很想让我们投诉你, 是吗 羽贺响辅有好几次看到过于机敏通透的榎本弘一时,他都有一种想法——要怎么才不会被榎本弘一发现自己本质其实不是那么温和善良的人。 设乐家的事情因为火灾事故东窗事发。当年的真相也跟着水落石出。原来自己父亲并不是因为反抗劫匪才被殴打致重伤,送到医院时已经脑死亡,心脏死亡只是时间上的事情。而仅仅是因为以设乐家家主设乐调一郎利慾薰心, 贪心不足, 偷换了父亲那把价值千万美金的小提琴被发现后, 两人起了争执,父亲摔下楼梯。原本这还是有可以抢救的机会,但是为了霸占那把珍贵的小提琴, 他怂恿鼓动其他在场的所有人瞒下了真相,对父亲见死不救, 捏造了一起入室抢劫案。 最可怕的是, 当年的案件记录是【设乐弹二朗是被打伤】,而并非仅仅只是摔下楼梯。也就是说,他们为了捏造出羽贺响辅父亲的重伤原因, 对他父亲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殴打。设乐响辅仅仅从这个冰冷苍白的描述里面就感到了森森的寒意。若不是他们这样, 他不至于两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的同时,还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羽贺响辅从小都告诉自己,自己的生活富足美满, 顺风顺水, 就算没有父母的爱,他也可以获得健康快乐的生活。但是知道真相的瞬间,内心里面翻涌的痛恨与愤怒几乎要咬断了自己的神经。他觉得送他们进监狱接受处罚都算是轻的, 他们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在无间地狱饱受折磨。设乐响辅甚至想做出一起连环杀人案, 亲手把他们推进地狱里面。 然而, 不幸却又是大幸的是, 设乐响辅的朋友榎本弘一是一名警察。 羽贺响辅已经在年少时因为少年意气抛弃过他一次,也没有在他父亲死亡的时候陪着他。如果他犯下罪行,那么榎本弘一绝对不能容忍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復仇。这同样意味着,自己再次为了自己抛弃了他。相信若是犯下这样的错误,他们就再也没有什么恢復如初的说法。而且,这种蠢事也只会让他推着榎本弘一走向别人。 哪怕只是为了这场还能抓在手上的温暖和友情,羽贺响辅也不能让自己的手弄脏,要做个一如榎本弘一过去对他的印象那样正直温和善良的人。 然而,当看到酒保要偷袭正势如破竹的榎本弘一时,羽贺响辅自己的手就动了起来。他也不知道用多大力气才能让人停止动作,陷入昏迷,只知道有多大力气就用多大力气,确保榎本弘一安全。酒瓶破裂的瞬间,榎本弘一顿时握住他的手腕。羽贺响辅下意识一惊,生怕对方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太狠,自己内心隐秘的一角被他洞见。 羽贺响辅下意识地掩饰自己锐利的一面,才掩过饰非地说了一句自己手劲大,转移掉自己把人的脑袋直接打破的事情。结果榎本只是怕他用劲过勐,手因为惯性也跟着砸在大理石制的吧檯上,于是用自己的手垫在他的手腕下,避免直接敲到桌子。 「你演奏家的手不要啦……」 看他叨叨念念,羽贺响辅忍不住心情一松。 第253页 一整个晚上他是唯一一个坐在吧檯椅子上,毫髮无损地看完整场榎本弘一主导的秀。 - 真正开始压制整场的时间点在于那些行兇者找出自己武器时,发现毫无作用。 这让他们顿时方寸大乱,原本潜伏在人群里面的公安们也纷纷跳了出来,虽然人数并不多,但是分头协力地也把大部分的犯人全都给抓了回去。这其实在避难者看来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但完全结束时,警车赶到的时候,才是晚上九点。一群在名利场里面厮杀的大佬们各个惊魂未定,因为他们刚才就在生死关头里面走了一趟。尤其是看到地上都是真刀实枪,满是鲜血玻璃碎时,不少人都得警察帮忙扶着,才不至于下一秒昏倒。 目暮警官很快开始对现场人员也开始纷纷做了笔录。 公安小队负责人风见裕也直到尘埃落地,也依旧有劫后逃生的后怕。 他们原本以为抓住了他们正在追寻的犯罪组织的线索,这次任务不大,只要观察并且控制交易人员即可。手机既然是用来发布任务的,这就是说明这部手机是下线人员的。立刻抓住他们也没有用。他们只是小鱼小虾,公安要做的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风见裕也已经在公安厅工作了一年,成绩一直很好,是整个公安部都比较看好的公安,指不定三十岁前就能凭着功绩当上警部。于是风见裕也对此十分积极主动,并且挑大樑分析了全部的情况,并且顺利拿到了小队长的位置。 整个团队有三人,还有上级委任的两个警校生协助,共计五人。 结果没想到等着这五人团队的任务不是逮到交易的现行犯,而是一场意料不到的杀手集结的大屠杀富豪活动。大量的武器补备已经说明他们这次活动是以杀为目的,以杀为手段。风见裕也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们是故意用交易来钓公安出现,把他们引入圈套陷阱。现在那些原本白天还在叱咤商场的大佬们在晚上俨然变成了待宰的大肥羊。对方不听他们说愿意开价格买命的条件,这让他们又惊又怕,生怕自己会死于非命。 所幸这次有人反应及时,第一时间控场,且让杀手们集火,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而公安五人立刻分散开,分别安排富豪们纷纷远离战圈,以免被波及。虽然这次突发事故没有出现死亡事例,但受伤人数多达二、三十人。这次严重判断失误,要是没有人出来把持大局,赶来的公安也只是过来送人头,除了杀手无一生还。 风见裕也主动向刚才奋战在第一线的榎本弘一走了过去。他正在和他的同伴站在一起喝救护车送过来暖身的热茶。其他人都是吓得魂不附体,用热饮来安心,平復情绪。但他们却像是在休息间喝茶一样轻松自在。榎本弘一衬衫领口的纽扣没有扣上,白色衬衫上面全是斑驳的血污,脸颊和脖子上有。榎本一边喝茶,一边用面巾纸擦拭自己的脸,跟着羽贺响辅的指示跟着擦来擦去,脖子上都晕开了一片红。 他知道这人是谁——榎本弘一,上级们都在抢的警校生。 听说在东京褒贬不一,去京都避风头后一个月,他就抱着警校第一名提前毕业了。他人脉又广,资源又多,与老一辈的警察关系极好,听说东京都警视总监和大坂府警本部长都有意要把自己的子女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他人长得跟电视明星一样,现在一比下来,这人跟自己穿的同样一件白衬衫,都像是从两个世界过来的。 风见裕也做了深唿吸,勇敢地朝着榎本弘一的方向走了过去,「非常感谢你之前在酒会上鼎力协助,我们才有机会疏散人群,协助他们逃跑。你现在还好吗?」 榎本弘一瞥了他一眼,口吻冷淡又居高临下,「你是这次活动的公安负责人?」 风见裕也有点不舒服榎本弘一这种冷漠,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口吻,但还是该有的礼貌也要做出来,毕竟自己还比他年长两岁,要有风度,「对,我是风见裕也。」 「你发现这里今晚会有交易?」 「有可靠的消息提供,经过确认之后,我们布置了这场活动。」 榎本一针见血地说道:「是手机吧?你们破解了语音邮箱,收到了那里面的邮件,才组织了这次行动。」 风见裕也不再遮遮掩掩,说道:「是的,我们立刻发现了该组织发布的下线任务,并展开了活动。」 「你吃过期食物吗?」 风见裕也顿时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到这个问题,「过期当然不会吃。」 榎本弘一脸上浮起冷笑:「既然过期食品不能吃。那过期线索还知道用?你是不是蠢得不要命了?」 「……」 风见裕也原本心情早就因为这个突然情况而变得沮丧懊悔,现在榎本弘一的态度就跟刺一样,让他不舒服到了极致。 其实在对榎本弘一的风评里面,风见裕也跟大部分警视厅内部成员一样的,更偏向于恶评。在警校门口打人就是打了,什么对方是来碰瓷的,原本两人就是毫无交集。而且风见裕也有一些小学弟在警校里面,听说榎本弘一在警校抱团,威势可比教官都大,就没有人管得了他,连记者看到他都吓跑了。 榎本弘一就是这么一个全身都写着性格缺陷,只因为父辈带过来的好运才无法无天的人。再加上确实有些实力在,他就眼高于天,不把人和人放在眼里。旁人看来是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 第254页 风见裕也是专门来道谢,不是来听他对自己评头论足。就算要被教训,也是上级,还轮不到小自己一届的榎本弘一。就算榎本弘一来当公安,自己也是他的前辈。 「你又不是上级,甚至现在连警察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 榎本弘一顿时就发笑了:「怎么,我纳税市民还不能指责你们靠着我们税金养家餬口的公安了,是吧?我一个不行的话,要不要我让今天晚宴所有的嘉宾写个联名信跟着一起投诉。」 「……」 那些人动动手指,整个财政动向都会变。现在这些人大部分都记得是榎本弘一挺身而出,救了他们,还他人情还来不及,区区写一个联名信? 风见裕也脸色顿时变了。 就在这时,他们的方向响起了一阵快门声。迎头就看到一个青年记者正举着相机在给他们拍照。事实上,在安排大部分人逃离的时候,东都铁塔门下已经聚集了大量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记者。现在他们发生争执的画面已经被拍了下来,风见裕也满脑子都在想新闻记者会胡编乱造写什么歪曲事实的事情。 他还在茫然中,榎本弘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们公安还正在办事,希望你现在就把照片删除了,否则我们将有权把你当做嫌疑犯的同伙关进拘留所里面接受审讯。现在是特殊时期,劝记者先生不要以身试法,新闻採编从业资格也不是那么好重新考取的。」他这话说完还不止,直接大步朝着对方走去——满身血,又不苟言笑,气势凌人,活脱脱得就跟杀神降临似的。 记者连忙把照片删了,连声说对不起后,没敢多说话就跑了。 风见裕也随即跟着一松,突然觉得,榎本弘一这人挺有气场的嘛。 他正发怔,注意到旁边羽贺响辅突然不动声色地发话道:「风见先生很希望,纳税者投诉你的失误,是吗?」 「……我、我还有事情。」 风见裕也一刻也不想待了。 第117章 我不想见他 杀手确实是一等一的, 不仅有胆气有魄力,且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而且也有与之相匹配的体力体魄体能——要么灵活得就像是从地上弹起的毒蛇, 要么全身硬得就全都是肌肉一样。 唯一能感谢的是他们还有基本的自卫意识,这是他们最容易做出破绽的地方。哪怕因为是杀手出身,已经把自己努力地克服了自己的条件反射。 群斗其实相当吃亏, 尤其是我擅长的地面技和擒拿手基本在一对多里面是给人送人头。不过。结束的时候,只是免不了拳头蹭了皮,无名指和尾指被人在挣脱时逆方向扭了一下,其他还好。 我打算回去自己包一包就好。 我喝茶的时候,换了另一只手在喝, 把受伤的手塞进口袋里面装酷, 「我今天晚上是不是超厉害?」 羽贺响辅很少喜欢当面夸奖我。他就是这种性格,估计以后他有小孩的话也用的是批评教育。我最讨厌批评教育,我就不喜欢跟我一块的人说我一句坏话。 羽贺响辅开了口, 「你很好。」 他声音跟那些电视剧的人的低沉不一样, 有时候会有点哑哑的声线,声音很低,上电视也会让人昏昏欲睡的毫无起伏。 他人太内敛了,就显得没有精神气一样, 就算是笑, 也经常是拿着尺度一样地衡量笑的弧度。 我说,他可以说得更直白更热情一点, 多用点形容词,还可以用那种浮夸又华丽到叫人一知半解, 却又莫名很有画面感的句子。 羽贺响辅说:「用语言表达自己内心感情, 会让这份心情也变得俗不可耐。」 他果然是在德国学久了, 又学了他们的内敛低调,还学了他们那种对什么都不放在心里上的疏离和距离感。不过我也很少见到他直白热烈地热爱一个东西。就算是最喜欢的乐器,他对小提琴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敬重之意。 「我比较喜欢俗气浮夸的东西。」我摇头晃脑,「我不用去思考。简单乐呵不就完事了吗?」 羽贺大概分不清是我要他回应自己,还是我自己在回答自己,一时间没有说话。 「我们下次再约吧,今晚都累了。」我真的困,打了一个哈欠,「反正关东煮的店也不会跑。」 我做的大部分决定都太随心所欲——明明约好的事情我可以很快又说我不做了。当然大部分都是小事,大也大不到哪去。不过,很多人并不喜欢我这样,但我又懒得改。你想啊,又不是我遵守规则就会惹人喜欢。所以我从来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羽贺响辅见我真的要走,开口道:「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我一愣,这才把手露出来,说道:「你还挺细心的嘛。」 「这不是应该的吗?」羽贺响辅不置可否地说道,「你要不再去我家那里休息一晚上?我帮你处理一下。」 「我不会和你一块住的。」 「我懂。」 他这话一落,我就觉得羽贺响辅在我面前,乖巧得像只逆来顺受的小猫。 他都这么说了,我就直接听他的话,跟着他一块走。 反正现阶段,我最好还是和他一块走。我虽然今晚有遇到的降谷零,我对他一直都保持着一定的友好、好奇和探索精神,但是对诸伏景光却不一样。 我原本以为我对诸伏也会那样。我反正已经把不舒服的事情都扔掉了。我也不会再花时间去想。可是,我发现,我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他。 第255页 我在晚会上就发现遇到诸伏景光了。 就在打架过程中,我无意间看到他了。他的眼睛很有特色,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和他哥哥之外的第三人有这样的眼型。然而我第一反应就是想装作看不到。 我还暂时不想看到诸伏景光。 这件事上,他绝对没有问题,都是因为我的问题。有时候,我会在梦里看到他背对着我站在河边,我每次就会在想我要跟对方说什么,才会让他觉得有趣。后来遇到真实的人之后,我发现不是这样的,我连说话也不想和他说。 下铁塔的时候,我其实在人群里面看到他衣服的一角,我知道我是不想和他交换任何情报信息,我不想和他打照面,所以就和羽贺走到相反的方向去。 我想,我只是心理上的排斥而已,与他个人无关。 也许未来会有交流的机会呢? 反正不是现在。 第118章 你们要给我多少钱 我在羽贺响辅家过了一夜。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 我的手机被柳本和南川两个人给打爆了。足足加起来有八十多个电话,看时间情况好像是整个晚上都在打,完全没有睡觉的样子。我一看到未接来电那么多的时候, 脑门青筋直跳, 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两人全部拉黑。 烦死了。 羽贺响辅听到我起床。我估计是听到我起床, 要不就是在我床头装了摄像头,否则他怎么这么刚刚好推开我房间的门。我明明在客房啊,还有一扇门挡着, 他是怎么透视看到屋子里面有人醒了。 「早餐烤了面包,吃吗?还是你想吃别的?」 他不解释一下他怎么通神一样地知道我醒了吗?不过我也懒得问, 反正可能只是来看我醒没醒, 结果正好碰上我起床罢了,「你吃什么, 我就吃什么。」我又不挑。 就在这时, 南川一通电话就进来了。我实在有点不耐烦, 摁下连通电话的摁键后, 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南川完全不理会我的态度, 提着声音说道:「啊啊啊啊,太好了!我还以为我的电话被榎本大人拉进黑名单了, 吓死我了!!太好了, 榎本大人之前都是在睡觉吧?」 …… 有时候面对南川这种性格的人, 开口骂人都显得自己很没劲。 「你说呢?」 南川也不在乎我的冷漠, 开始激动地扯嗓子道:「榎本大人,你简直是我的神!」 这句话一落, 我直接打开手机的扬声器, 然后扔在一边去洗漱。羽贺响辅望了手机的方向一眼, 也不做理会, 直接用大拇指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暗示叫我去餐厅方向等。 餐厅就是开放的空间,与厨房只挡了一块开了窗的墙,与客厅的方向是完全连着的。我坐在餐厅啃面包的时候,羽贺响辅在沙发上看新闻,电视声音自动调成了静音,小拖把钻在电视柜底下,估计是因为有静电,它身上的白毛都一根根地自动立着——「活色生香」的炸毛,看得叫人想着去撸一下。整个房子里面唯一的声音就是南川在巴拉巴拉巴拉。 我懒得一句句听下来,大概意思就是他父母昨天根据我的劝说回家之后,发现那个东都铁塔发生了恐怖袭击。因为他们本人联繫不到我,又问他有没有我的联繫方式。他因为有我的电话号码,而被全家夸真的是出息了。 这里小小地让我出神了——他家到底是对他多没有期待? 因为事件牵扯到上流很多大人物,所以也有人到处在打听我。南川父母知道他们在找我,稍微说了几句话之后,现在大人物们都去找南川父母了。当然,南川父母没有那么没眼力见地告诉他们,是我提醒他们先离开的。否则有些人会寻思不对劲,反而过来追究我的责任。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后,又是他们想要吃饭,又有人想要约见我,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听到后面有点不耐烦——既然这么感谢,直接找个人作为代表募捐钱给我就好了。我到时候再把他们的谢金做成公开的榜单,让他们这些富豪自己为了面子自己追逐着给我加钱就好。 我又很缺钱。 我是那么一个需要钱的人,扶贫一下我,比谢我来得更好。 我昨天来羽贺响辅家之前,我还没有意识到我是那么穷的人。那倒不是我知道羽贺响辅家一张床,包括整个床架,床垫,床单和配套的枕头等总体价格超过两万美金,也就是至少都要200万日元以上,而是我跟他无聊谈起来的一件事—— 设乐家易主之后,羽贺响辅不是拿回自己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吗?我听说他拿回小提琴的时候,也认出小时候父亲曾经让他拉过这个琴。他可能不记得父亲的样子了,但是那琴声就像是刻在自己记忆的深处一样,一奏响就把他带回过去的日子。我当时知道的时候,我觉得这还挺好的。 结果他拿回自己的小提琴之后这么久,前前后后都至少公开表演了几次,都没有用一次那把小提琴。 我寻思着要找些话题来聊,所以就问这件事了。 我问他是不是捨不得那把珍贵的小提琴在外抛头露面。 羽贺响辅就笑,笑我用词,也有点自嘲的感觉,「现在每次用这把琴,都会想起过去的不幸以及它带来的种种叫人窒息的回忆。我并不想用,也不想要看到它。」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其实也有想过拿去拍卖。」 第256页 我虽然不懂这小提琴到底是多珍贵,除了价格让我明白它确实很贵外,但是我还是知道它对于小提琴手是可遇不可得的,要不也不会引起设乐家的争抢。我忍不住就觉得可惜,「但是这不是你爸爸的遗物吗?」 羽贺响辅看向我,说道:「是啊…所以我还是留下它了。现在就放在公馆里面,由管家照顾。」 「这样啊。」 我说不上来可惜吧,反正不喜欢的话就不要用了。 价格再贵也不能和心情比。 「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对我来说,也许更像是诅咒吧。」 唔。 这句话没办法让我接下去。 我只觉得他其实还是挺喜欢这把小提琴的,只是他没有办法接受家人因为这把小提琴而陷入不幸的事实。我还是很懂的。但我这种散漫的性格,对他说「我懂」,我自己都不信他会信。 晚上我就在被窝里面搜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的相关资讯。我打算给他买一把新的,这样起码他说起这把琴的时候,就不会永远只是不幸又难过的记忆了。而且,既然要买就得买最好的。结果这种小提琴是有市无价,大多都是收藏品,博物馆那种藏品级别的基本就不用等着可以买了,私人的也等不到他们可以卖。如果真的要等拍卖会的话,最少底价都要准备好800万美金。 我当时盯着这个数字想了好久。按我每个月勒索100万日元,不考虑上下浮动的汇率,就相当1万美金这么算的话,800万美金,我至少要勒索66年,干到我退休都不一定有这笔底价。更别说最近拍卖会的成交价是1534万美元,换句话说,我干到死也赚不到。 我想了好久,又跑去暗网找有没有高薪工作,就算是抢银行分赃得到的钱也要过好几年才能用,而且抢来的钱就算想立刻花,也有被追捕的风险。 我真穷。 我现在正在为钱而烦恼的时候,一群富到流油的大富豪们居然只想口头谢谢我,真不如不用。 南川说道:「我听说你去当公安了?」 这话一落,我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你这话从哪里听到的?」 南川一板一眼地复述道:「就是降谷提到的。他昨天晚上也跟着去了东都铁塔,然后碰到一个记者慌慌张张地跑走,于是拦住他遇到什么事情了。那个记者说他碰到你了,想起你是榎本弘一后赶快就跑。是那个记者说你是公安的。」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公安了。 我大部分信口开河都没有怎么过脑。 「那个记者说了也信?降谷有说他去那里做什么吗?」 南川说道:「这个倒没说,应该是去当服务员赚外快吧,降谷零又没有邀请函。不过,他好像知道挺多事情的,说那天晚上确实有安排公安负责什么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南川在说什么,听起来都是客观事实,但里面一大半都是自己的主观臆测,没什么用,「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 「你要不要来见面会,我爸这边说愿意帮我主持见面会,有不少富豪都想要和你见面。」 「我去做什么,他们又不给我钱。」 我略嫌弃。 我说完之后,就直接挂电话了。不过完全挂电话之前,我告诉他不要再用电话轰炸,否则我就先把他给炸了。挂完电话之后,我还没有把手机扔在一边,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来电记录上方显示「未显示号码」。我本来不打算理会,但是这个电话挂断后,就又来找我。 电话接起来之后,牧濑教官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昨晚新闻出现后,那位先生下达指示,想要把你收为组织成员,代号由他亲自钦点,直属那位先生。」 要我说实话吗? 我觉得这个组织的领导好敷衍好随便好无聊。 也不用看人忠不忠心,看我愿不愿意,就提出邀请。 我朝着羽贺响辅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在那里贼认真一样地盯着电视。我站起身,朝着阳台方向走过去,还用门挡住。牧濑教官还没有说完,就说道:「他说他之前就注意到你,对你印象很好,很有年轻人的活力。」 「…那他跟眼瞎没有什么两样了。」 他这话一落,我就知道是之前那个在京都给我付酒店的那个老傢伙。当着面,我就不欺负老人怎么怎么样了。但是我私底下想吐槽就不要忍着了。反正牧濑教官也不会把这些话告诉那个人听,我爱怎么说怎么说。 我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不愿意,他还能逼我?他真是搞笑欸,还说什么要给我代号,我又不是小狗,哪还需要让他给我取名字,说得我多稀罕这代号似的。」 牧濑教官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隔了好久,我听他真的想说。 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 「说白了吧,都是成年人了,是搞这些花里胡哨,乱七八糟的烟雾弹有什么用?」 我就很喜欢英国小说家萨克雷在《名利场》里面那句话,我稍微颠倒了顺序,就是说「人生悲苦,圣父说放下屠刀,花开见佛,纨绔们劝你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你们要给我多少钱。钱多好说话。」 第119章 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吃亏的 坐标美国华盛顿, 匡蒂科美国海军陆战队基地,即美国联邦调查局国家学院。 第257页 时间8月27日。 距离我从京都毕业时间过去还不到两个月整。 我站在鸟到处拉屎的地方,拉着行李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人总是常说, 学无止境, 学海无涯。我觉得这绝对不是在指像我这种刚毕业完一个警校,又送到海外进修三个月的情况。 为什么突然变成进修的情况说来话长, 我现在懒得说。 就这样吧,爱咋咋的。 我现在被太阳曝晒,又热又累。 之前到美国之前,白马大叔说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在总部带我过去fbi国家学院, 毕竟驱车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训练基地。过来负责接送我的人也已经联繫好了, 说好是会有一个懂日语的教官的来接送。结果,情况出现了一点意外。我到的时候, 听说他很忙,要之后再来见我。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 便藉口说上厕所, 快速开熘, 并找门口泊车的羽贺响辅玩。 因为听说我要来美国进修, 他说可以跟我一块去美国, 但他要去的是波士顿的伯克利音乐学院。我当场震惊了, 这才是真的学无止境。我不能和这种爱学习的待在一起,我看着都会累死。羽贺响辅听我这么说,就跟我解释说他在那边与一名教授有合作演出, 也想顺便了解一下现代音乐的情况, 所以才去波士顿。 波士顿听着就比我什么基地要好多了。 我坐车还得一个多小时, 都不敢想那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地。 羽贺响辅听我这么说, 就给我看那里的照片, 觉得还是设备很齐全的,很现代化的。我觉得他真是笨蛋,我这么说就是不愿意去嘛!就是换了一群讲英语的同学而已,这还能有什么不一样,我都不知道这个进修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听我这么烦躁,羽贺响辅就陪我一起来华盛顿,之后他再坐一个多小时的飞机飞去波士顿。我见他等我进总部大楼时也没有急着离开,我就立刻扯着他带我一块玩,「我又不会英语,你不带着我,该怎么办?我岂不是超惨的?我在那里也无聊,你要是等我去基地再走,那还不如陪我玩。」 羽贺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就是说:「要是想做什么事情,你总是有一百种理由。你现在应该坐在里面乖乖等教官过来。」 跟这个脑子转不动的傢伙没话可说了。 我感觉我就像是个后进生,要拉着一个正在努力读书的学霸出去玩一样。在里面乖乖等人,还不如让别人来等我。我抬头看看天,说道:「好吧,你都这么说了。但我有什么奖励吗?」 「这种还要什么奖励?」 「我都乖乖等了。」 「你想要什么?」 「这么热的天,我要吃冰淇淋。」 「好,你进去等,下次我请你吃。」 我立刻竖起两根手指,「我要两个球的。」 「好。」 我进门之前还回头看羽贺响辅一脸相信我的样子。我大概等了有一分钟之后,我又立刻「啪啪啪」地拍羽贺响辅车门的窗户。他一脸无语地看着我,「有没有一分钟?」 「有。」我无比肯定。 「你知道我不是真的指一分钟?」 我不是不可以自己偷偷熘,但我就喜欢闹他,「走吧,羽贺响辅不会骗我的,走走走。」我从车窗里面拽他的手。羽贺响辅被我闹得不行,一只手由着我抓着,另一只手费劲地扯着安全带。等了最多两秒,我动手帮他松开了安全带的扣,带着他快出车门。 「你知道哪里有卖冰淇淋吗?」羽贺响辅边问边让我不要急。 我投机取巧才让我自己得逞的。 不赶快,羽贺响辅就要反悔了。 我刚想说「这种事情在周围随便逛一圈就可以知道了」。这个时候,我们后方响起了一辆雪佛兰越野车的鸣笛,一个黑髮碧瞳的混血长相从车窗上探出头,朝着我的方向直接用标准的东京话,坚定地说道:「你是榎本弘一。」 「……」 「上车吧。我们迟到了一点时间。」 我知道他指的是在fbi国家学院报导的事情,但是——迟到的人是他,说的好像是我连累别人迟到一样。我还没有来得及说,羽贺响辅又重新坐回车子的位置,跟我说:「太好了,刚刚好。」 「……」 好什么好! 这人的车子就该在路上四轮爆胎。 我一点都不想去进修。 我面无表情地坐进对方的车子里面后,那人就很快就发动了车子,说道:「我是赤井秀一,与其说是你的教官,更多的是做你和其他国家背景来的警察的协调员的工作。如果你在匡蒂科惹事,如违反纪律,与本地学生发生争执,或者学习训练成绩太差,我都会找你私聊。情节严重者,我也会把你遣返回日本。我平时还有自己的工作,一周只有一天在匡蒂科,不会花任何自己私下的时间帮忙你解决问题。」 我瞥了他一眼,兴致缺缺地看窗外。早知道就不要听羽贺响辅的话,直接把他拉出去,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了。我本来应该可以吃双球冰淇淋的,我已经想好了,一个要吃开心果口味的,另一个要吃柠檬的。结果都怪这个司机尽会破坏好事。 「你在听吗?」 「没有。」 赤井秀一看了我一眼,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之后就会知道。另外,和你讲清楚一件事,同样的话,我从不会说两遍。」 第258页 我重新调整姿势,面朝旁边的年轻教官,说道:「我想投诉你,你对我的态度一点都不耐心。」 赤井秀一面上露出嘲弄的表情,「那就请尽管去。」 「我也想,但我忘记你叫什么名字了。」 「我是赤井秀一。」 我瘫在座椅上,笑道:「感谢教官为我说两遍了。」 「……」 这句话结束之后,长达57分钟的路程,他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过。就算后来开口,他也一直都用英语说,完全不照顾我。 到停车场后,太阳正烈。 赤井秀一走在前面,完全不管我。我站在原地拉着行李箱思考人生,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就是汉堡薯条可乐,又或者全都是芝士奶酪和油炸食品,我就觉得我能瘦一大圈。我是个亚洲胃,偶尔吃点西餐可以,叫我天天吃,还不如叫我天天吃米饭上淋酱油。 对于一个人生除了吃就没有太多快乐的吃货来说,这里就是美食荒漠。要不是有年薪一千万美金的工作放在我面前,我真不想受这种苦。 好吧,有苦不详细说不符合我本性。 牧濑教官那天打电话过来说,他们组织愿意提供年薪一千万美金的工作给我。我有点不满意这个价格,但是我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我就算干到警视总监,我也买不到小提琴。我本来想一步到位,现在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细节部分是在我签订保密协议之后,牧濑教官介绍我去见一个人——组织元老级成员枡山宪三。其实在鸡尾酒晚会上,他也出现过,说是财政界的大人物,一家汽车公司董事长。我对这种跨圈的人物不怎么了解,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有钱就可以。 当时来接我的是熟悉的保时捷老爷车。琴酒坐在驾驶位上,看到我的时候并没有多做表情。那天晚上,这人很快发现武器有问题之后,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只记得被抓起来的杀手里面没有他。现在我又看到他,我就忍不住在想,他这人是劳碌命还是工作狂。 我觉得这种什么事情都干的人是最不知道变通的人,除非他有遇到赏识他的上级,又或者被上级当做棋子来用,否则会一直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他总不能老了还当杀手吧,这人有没有职业规划的?想想一个老人都风烛残年了,还要忍着风吹雨淋的辛苦去干活,这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帅气,反而觉得这人过得太惨了。 我上车就问他工资和储蓄。 琴酒还不愿意告诉我。我就说我现在靠躺在床上投资,一年都有六位数美金。我就坐在他旁边,用手机给他看我现在的投资情况,「你不会一辈子都干杀手吧?要是组织不给你没有给你底薪,再根据你完成任务的数量给你加成,你就赶紧跑吧。别听你们上级给你们画大饼。」 估计是受不了我说个不停,他说道:「这种事不用你管。」 「我上次在鸡尾酒晚会上说的消息是不是准的。」我就问他这一句话,「公安是不是发现你们的行动,你们是不是损失惨重?」 「你想做什么?」 「我们毕竟都那么熟了,我就想着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跟你分享一下。」 「投资?」 琴酒迂迴地回答我问题的方式总是被我打破,我就是想问他储蓄多少。琴酒在我面前心高气傲,前几次还嘲笑过我勒索别人的钱,他想要撒谎也不至于把金钱往低了说。 我单刀直入,「你有多少钱?」 「反正比你的多。」 「那放在银行里面多危险,银行利率都赶不上通货膨胀,你跟我一起投资吧?毕竟以后我们都是同事了,我也想要和你搞好关系。」 琴酒这个时候才捨得给我一个眼神,说道:「别想要从我这里骗钱。」 因为一千万离买好的小提琴还有几百万的距离,我自然而然地想从周围的人开始下手。没想到,他就是不愿意上当。即使计划落空,我输人也不输阵,说道:「你就抱着你的死工资好好地生活吧。」然后,我就硬气地去见枡山宪三。 他们给我的合同大概长达有几米,总的意思是他们希望我之后继续当警察,并且按照他们的规划,在三年内把我扶成警视,一般情况是需要职业组努力四到七年。 我看完之后,就觉得他们有病,脑袋有大病的人。 我懂他们的意思是想把我养成黑警。 我也不是不可以成为黑警,帮忙销赃或者解决他们违法时的一些事情吧。 然而,这种培养计划,首先就让我断了财源。警察突然能够买几千万的东西,你确定不会出什么问题吗?连牧濑教官都知道每次收益都要好好控制金额,就是避免查帐。他们是想要我怎么正大光明地搞钱? 其次,这个计划要花三四年,许给我的千万年薪,应该是我完成警视才能行吧?是什么样的傻子才愿意会一开始就给一个未来的可能性几千万?我看到上面说我还没有到警视之前,每年也可以有几十万美金,放在国外银行里面,随时供我取用。这有什么用?最后,我都准备下海了,你跟我说我要回去要兢兢业业当警察。我心理落差绝对跟那个美国什么加拉瀑布要大。 最重要的还是断我正经的财源。 我直接把合同扔在他脸上,把他打得懵逼,「几十万美金的事情交给你们自己去干吧!」 第259页 这可把我气坏了! 回去的时候刚好收到我白马大叔的事情,他说希望我加入公安,协助卧底工作。我那时候怒在心头,就问我卧底赚到的钱如果充公,我就不干!白马大叔听我语气那么凶,就立刻答应了。我事后才意识到我真的是气煳涂了,也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反正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然后等回过神来,我就被安排来美国匡蒂科,之后听上级安排。除此之外,牧濑教官也特地来联繫我,好生相劝,让我暂时在美国匡蒂科待命。他们组织会想办法送我过去的。 反正,我也不知道我今天站在这里。 到底是谁弄出来的结果。 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吃亏的! 第120章 我给你们上一课 赤井秀一带我去宿舍之后, 就扔给我一张地图和上课时间表。 我其实还以为他直接就走,那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直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算迟到也不关我的事情,我把责任扔给赤井秀一就好了。我的想法很简单——协调员教官的身份从职务和责任上来说, 确实比我高,有管教的权力。同样的, 使用得当的话, 他就是一个随身保姆, 一个背锅侠, 一个翻译,仅此而已。结果人看起来年轻,但是相当沉得住气。 「秀一, 你今年几岁?」 我开口问道。 赤井秀一原本不想理会我,但是我这称唿一下来, 他明显有点惊讶, 眉头也跟着上挑, 反正看不出半点高兴就是了,「……」 「你不喜欢走美国风?」我明知故问道,「我听说大家都是直接喊名字的, 我总要入乡随俗嘛。」 赤井秀一说了一句英语之后,见我没反应,又用日语翻译说道:「你是致力让我感到不满吗?你是讨厌我,还是很希望我现在送你回日本?」 「我只是在跟你拉近关系。」我睁眼说瞎话,说道,「你对我似乎很有意见,总觉得我在惹恼你。我一点都不知道我惹你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我太过天然了吧。你不要觉得我在针对你。」 赤井秀一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睛里面。他不苟言笑的表情正在告诉我, 他完全不信。 「不知道你的背景是什么, 就算过来混日子,也要有个限度。这里可不是日本。像你这样的人,不到三天,估计就会被围在换衣间里面揍。」 「揍人?你们教官知道学员有违规行为,都不管的吗?」 赤井秀一的唇角拉长,看起来像是在笑,但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脸部肌肉因为要说的那个字音跟着牵动起来而已,「你在问一件很蠢的事情。」 我忍不住颔首,这傢伙就是不掉进我的语言陷阱里面。如果他说是与不是,fbi国家学院都会贴上一个负面的标籤。前者是默许,或者是管理不当,失职。我再捅一捅是赤井秀一说的,那赤井秀一说不定就会被学院推出来献祭,直接下岗离职。 现在看他回答反应很快,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赤井秀一在带我出宿舍门的时候,冷不丁地说道:「你这人心脏得很。」 「哈?」 这人在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理解这件事情要反射弧那么长?还是憋太久了,终于要在这里爆发? 「装模作样。」他说道。 呵。 — fbi考核的标准比我想像的低太多了。只要学员是大学毕业,年龄在成年以上,老年以下,无犯罪纪录,美国公民再通过笔试面试,就可以进fbi了。 普通人成初级fbi特工的流程只要五个月。我刚好是在下半年开学加入的,可想而知,我就是来虐菜的。 事实上,我加入东京警校的时候,我就觉得没有一个够我打的。也不是我自夸还是怎么的,在别人还在玩土,为了点莫名其妙的小事就能开心大半天的年纪,我已经和不少重刑犯,心理变态和连环杀人犯打过照面,甚至还起过冲突。来警校,除了不想写的书面作业之外,我基本没有什么是跟不上的。我权当做是国家资助我上语言学校吧。 牧濑教官那边不知道白马大叔也安排我去匡蒂科,所以为了劝我过去,虽说钱不能直接给我,但是我想去哪玩,都会有便利,只要发个简讯说一声就好了。对方是叫做什么温莎,还是沙温什么的女人,人在纽约、洛城、波士顿、西雅图等等城市都有住处。 相对应,即使知道我口头答应,但只要只是口头,我都算做是随便说说的态度。白马大叔深谙我的性格,知道我不喜欢上课读书,对留洋镀金没兴趣。于是他给我安排了专门陪我读书的同学——白鸟和绫小路文麿,两个人被嘱咐来专门给我写作业跑腿,顺便解决同学间问题的,已经提前过来了。 这两人明显是家境问题,又比东京警校职业组早毕业,所以才被安排过来进修,估计就是早点沖警部这个职位。像是南川和柳本,两个非职业组也不知道得熬多少年才能升警部补。 …… 我脑袋里面还在想事情,赤井秀一走到哪里,我就跟着在哪里。结果走着走着,也得好在我剎车及时,否则我就是差点撞在他头上。 赤井秀一冷声说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我抬头一看,见已经是远离刚才赤井秀一指的教学楼,于是我随口就来一句,「我还以为你要介绍其他地方给我认识。」 第260页 赤井秀一回望着我,冷冷地继续看我在编一些有的没有的。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想起了阔别已久的笨蛋——羽田秀吉,「话说我认识一个笨蛋,眼睛还挺像你的。你有兄弟姐妹吗」 「我有兄弟姐妹,但他们不是笨蛋。」 「也在美国吗?还是在日本?」 「这些事情需要你管吗?」赤井秀一的态度总是这么冷淡又生硬。 我长长又长长地嘆了一口气,说道:「我在日本是搞面相学的,一看你的脸我就知道你有个弟弟,弟弟记忆力应该比你好,也许是从事棋类或者国家院给的工作,反正跟警察侦探没有直接的关系。」 赤井秀一不吭声,只是在看我要怎么继续说下去。 看他这表情,就是我猜对了。 我之前没有反应过来,赤井秀一这个姓氏和赤井务武是一样的。十年前,原本想让我父亲跟着调查的羽田浩司案里面的黑田兵卫还有个跟着一块调查的人,也就是现在下落不明的赤井务武。 生日会那会儿,我阴错阳差认识了羽田秀吉,听说他是转继给羽田家的人,原本也是赤井务武的儿子。现在我看赤井秀一的眼睛,突然想起了羽田秀吉——这个不知道我忘在哪个犄角旮旯地的小棋手。如果他有弟弟的话,那是不是在说,他也是赤井务武的儿子。 「你弟弟应该换了一个姓氏,看来你们家的情况因为某件陈年旧事而变得四分五裂,家人之间各在东西。」 赤井秀一说道:「你调查我?」 我装模作样地在空气里面抓几把风,然后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又振振有词地说道:「我说我会看面相了。要不要我帮你看看?你现在之所以当fbi也是因为你的家人,而你和这家人很久没有联繫了。」 「…你调查过我。」 真是坚定的科学唯物主义者。 好久没遇到这种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人了。 我耸耸肩:「我至于需要调查吗?反正你有求我的一天的。」 这句话刚落下来,赤井秀一脸上终于多了一点变化,连表情都显得格外的嘲弄与不屑,「好笑。」 哼! 我和赤井秀一之间没有任何告别就分道扬镳了。我顺着教室课表的地图。找到后,我就坐在不远处待着,也没有打算要进什么教室。 我来第一天,就真的无聊极了。 因为我还没有学院的院服,于是依旧穿着我的便服。这衣服是羽贺响辅给我弄的,他的穿衣风格就是那种休闲款的职业服装,看起来就跟在社会里面摸爬打滚干了好些年,才有这样游刃有余的气度。我本身就无所谓,别人给我什么,我就能做什么。 我刚在教室旁边休息不到五分钟,有个学生突然闯进我的视线里面,问我是不是从bau过来的探员讲师。 bau是fbi行为分析部。 我看他来的方向,好像就是我现在应该去的教室。现在应该才上课不久,但他们没有等到他们的老师。我肩膀跟着放松下来,面不改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游刃有余地说道:「是」。 面前的人忍不住惊喜起来:「周围所有人都在等。老师,你快过来吧,我们等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其实能考国际警察,就是因为我英语还可以,但有人在讲日语,我就不必让着他,委屈我自己。 我慢悠悠地说道:「你们今天还有一个新生过来吧?」 「对,探员来之前就知道了吗?还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也不需要怎么知道。我是这个bau的成员。我看你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在不远处花坛里面坐着一个又瘦又高的金棕色年轻人,年龄看着和我差不多。他腿上放着一个背包,背弯得跟一只虾一样,垂头丧气,又有点自怨自艾的味道。 我脑袋里面的雷达跟着动了起来。 我指挥着自动送上门的学生把那个年轻人抓了回来,「那个人应该就是我们班的新生了,把他带到教室里面,用拳头让他好好闭嘴。我在这里观察他很久了,他估计就是很反抗上学的事情,甚至会口不择言地说自己是讲师。」 那个人当场惊讶道:「哇,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说这种话,居然敢冒充讲师!一定得好好教训才对。」 「你知道新生的名字吗?」 我先跟他确定。 那个学员摇了摇头,「听说教官才有。」 我懂了。 「叫他过来的时候,别忘了让他自报家门。」 不到十秒,我知道那个有社恐的年轻人叫斯潘塞·瑞德。我得到名字后,朝着他们的方向一挥手。 「走吧,我给你们好、好、上、一、课。」 第121章 我貌似遇到了很坏很坏的人 白鸟任三郎和绫小路文麿拿到警察证, 刚好就赶上了进修课程申请时期。 这个申请一般是面向职业组的警察们。每个警察一年最多只能申请一次进修,进修的目的地根据课程情况各不相同,但绝大部分都是在美国, 包括旧金山,巴尔的摩,塔拉哈希、纽约、芝加哥, 华盛顿等地。课程内容又囊括各种与刑事相关的课程, 诸如「未侦破死亡案件勘察」、「研习3d影像模组、影像资料库建立及比对机制等技术」之类的。 在这些课程里面, 白鸟和绫小路文麿最想要申请的就是美国华盛顿fbi国家学院的特工训练的课程。据他们了解匡蒂科为了帮助特工们更好地适应未来的工作,甚至建立了一座微型的虚拟城用做学员的训练用。不仅是他们本身感兴趣,其他警察听到fbi这个噱头也产生了兴趣。但是这次申请要求卡得很严, 第一必须是刚毕业不到一年的新晋警察;第二该警察在校成绩必须要在警察学校里面排名前三,所有单科成绩都不可少于a;第三, 申请时还要附上自己一年内有效的托福成绩, 至少要在英语系国家本科大学入学标准之上。 第261页 这三点就砍掉了绝大数的申请者。尤其是托福成绩,临时考就算是能够考到英语系国家本科大学入学水准以上,成绩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下来。白鸟任三郎和绫小路文麿都是本科后考过一次托福,考入警校之后, 托福成绩依旧有效,因此他们两个的申请下来得毫不费力。反倒是在警校网站公布栏里面,他们发现前往fbi华盛顿国家学院的警察名单不仅有他们两个,还有榎本弘一。 当时一起去看公告栏的两人都可以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 对于白鸟任三郎来说,他现在更偏向于疑惑的心情,以他对榎本弘一的认识,榎本弘一想来不是那种有上进心的人。事实上, 京都警校他考上第一名也不全然是因为他上进, 只是他的平均实力基本就在普通学员之上, 尤其是实操的课程,如搏击格斗,擒拿手和枪术都就像是很老道的警察。他只要普通地发挥,基本上也没有人对他的实力产生质疑。因此这个警校第一名只是实至名归而已,跟他本人在图书馆有多努力看书背记,在训练场上有多辛勤锻鍊,没有什么大问题。像这种主动去国外进修的想法,白鸟任三郎觉得完全不可能是榎本弘一自己会产生的想法。 而对于绫小路文麿来说,他的惊讶更偏向于喜出望外。一方面他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和榎本弘一还有机会共同学习共同进步,朝夕相对;另一方面他非常欣喜地看到榎本弘一的事业途径一帆风顺,前途似锦。看到榎本弘一未来可期的前途,绫小路文麿比看到自己大获成功开心百倍。 因为白鸟任三郎属于三人里面最会协调工作的人。所以一知道这次匡蒂科进修之旅是他们三人一起,白鸟任三郎立刻就开始跟他们约一起出发去华盛顿。绫小路文麿自然是不会拒绝,但是榎本弘一那边很快就拒绝了,他不想要这么早就去匡蒂科,他到时候会和别人一块去美国,不急于一时。 白鸟任三郎总觉得他是根本就不想去,所以才各种找可以推脱的理由。 原以为他们应该是等不到榎本弘一的,结果他人从教室里面走了进来,一身浅蓝色宽松的休闲衬衫被他穿得就像是从天空撕了一块明净纯粹的蓝色。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刚走出教室门要去办公室找任课老师的学生,另一个像是大学生模样的青年。 当榎本弘一主动站在讲台上,而其他两人都坐在空位置比较多的前排的时候,白鸟任三郎心里面莫名出现了一种不安感。直到榎本弘一扬声开口一句「各位学生们,我是你们今天任课的老师」后,白鸟任三郎立刻不忍直视下去。 榎本弘一这人到底有没有什么常识? 第一天上学迟到不说,还敢假冒任课讲师,真的不怕被给纪律处分吗? 榎本弘一在台下明显也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但是他完全不急,抬手就是对所有人说道:「你们想知道我是谁吗?」 来这里修犯罪心理学的,大部分都是冲着匡蒂科是科学研究犯罪行为,并把它们放在实际生活中运用的发源地而来。有学生已经知道今天的讲师是来自bau的研究员,但没有想到对方那么年轻,还长相偏向亚裔。只是他举手投足都很自信轻松,没有人觉得他不是老师,反倒是被其他学生揪进来的瑞德现在脑袋里面都是混沌。 斯潘塞·瑞德是bau破例招收的成员,年纪虽然才二十岁出头,但是公认的天才——12岁高中毕业,16岁完成第一个博士学位,后来又在四年里面,拿到了两个博士学位,两个学士学位。因为从小被欺凌的成长经歷,瑞德并不是那种强势,也不是那种特别爱出风头的性格。作为fbi高级特工兼行为分析组侧写师,他被上级要求去锻鍊自信,扔到学院里面教书。结果他第一天上课就看着年龄和他差不多的人走到台上假冒他的身份——bau的成员授课。 他来之前为了减轻自己的紧张感,他事先把所有的学生名字都给背记下来了。这并不是难事,毕竟,超强的记忆力是他天赋之一。他其实完全可以在今天到校的时候再继续翻开资料。但是熟悉程度会给人安全感。所以瑞德每天都会翻看学生的资料,模拟自己在上课过程 中和他们应对如流。然而,哪怕在预演过程中,他都是已经对这些学员们侃侃而谈得就像交际草一样,也不妨碍他来到真是场景的时候犯憷,不敢进教室。 结果他就被这个学员给逮住了。 面前的人叫做榎本弘一,是日本来的交流生,履歷报告写得严谨内敛,似乎就是一个有理智有气度的警察。但是瑞德看着榎本弘一的照片里面,却从字里行间里面品出一些不同来。直觉告诉瑞德说,这篇接近于自我介绍的履歷并不似榎本弘一自己写的。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有些交流生的英文水平其实并不高,让别人代笔也是常有的事,瑞德也只是很快地翻过篇了。 结果没有想到瑞德会和他以这种情形见面。 当他意识到对方真的假冒身份开始教课的时候,瑞德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揭穿对方的谎言——我才是bau的讲师。可是他的气场与对方的相比,别说是不知道的学生,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更像是学生的那一个。可是,现在不开口夺权的话,他之后就会被人当做笑话来看了—— bau过来的高级特工居然被日本交流生耍得团团转。 可是再让这种荒诞的事情进展下去,他还会被上级教训。 第262页 瑞德急得不得了,见榎本弘一还在侃侃而谈,他连忙高高地举起手,朝着榎本弘一的方向的拼命摇手,吸因对方注意力。榎本弘一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露出淡定从容的笑容,「现在还不是提问环节。」 我根本不是想要提问,我现在是非常有意见。 瑞德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直接站了起来。 「你不是bau的成员!你只是这里的学生。」 这话一落,原本就一直希望榎本弘一可以找点类似「我其实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这种藉口快点下场的白鸟任三郎不仅心都沉了下来,连冷汗也爬满整个后背。他都不敢想,他们会不会今天三人全部打包行李被赶回日本。而且美国这边不再提供任何相关的培训课程给他们。 榎本弘一原本就是靠坐在桌子上,现在他完全坐在椅子上,扫视周围一圈的人惊疑不定的目光,露出笑容。榎本弘一跟着举起手,朝着各位说道:「现在有人抛出很有趣的问题来了——说谎。我们怎么辨别一个人在说谎?」 绫小路文麿直接举起手,「眼神飘忽,心跳速率加快,而且全身都是冷汗。」他说着朝着瑞德的方向看了一眼,把原本就紧张心焦的瑞德看得心里发凉——什么!我被认为是说谎了吗?他下意识地往周围的学生看去,想要寻求支持,结果周围的人都皱着眉头看自己,就差拿笔在脸上写下六个字「你在搞什么鬼」,「爱出风头也不是这样的方法吧。」 榎本弘一朝着绫小路文麿露出微笑,绫小路文麿自矜地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这把白鸟看得心惊胆战,提心弔胆,坐立不安。 他一方面为榎本弘一顺利渡过难关而轻松,但另一方面理智都在他脑袋里面尖叫——这不是情况越演越烈,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讲师了吗?! 救命! 瑞德这边自己委屈得要命,看到周围不信任的目光,他都想要直接冲出去找人来帮忙了。 然而这个时候,榎本弘一把手一扬,摊着手朝着瑞德的方向投去目光,说道:「刚才感谢瑞德作为一个表演,要让他喊出那句话不容易。」 于是周围的人对瑞德的目光和表情也变了。 「这里来一句,刚才有多少人信了瑞德的话。我们做个调查。」 榎本弘一把刚才出现的事情完全处理成教学活动。教室里面并没有多少真的举手。似乎认为承认这一点反而是在犯傻一样,所以他们都一声不吭的。 榎本弘一从容不迫地向举起手的人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 榎本弘一说道:「那么我们反过来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大部分同学觉得这是假的?」 这下子答案就多了起来。比如说瑞德太过心虚了,刚开口喊脸就红了;也有说要是有测谎仪,测榎本弘一和瑞德心跳速率就知道这到底谁真谁假了,但瑞德实在太明显在说谎了;还有说这种事情太离谱,谁会相信有学生敢假冒讲师, 瑞德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越来越觉得自己坐在教室里面是个煎熬。这让他想起自己过去很难堪的一件事——他曾经被一个女孩子骗着戴上眼罩扒裤子的经歷,他现在就觉得自己身体又冷又热。 榎本弘一从桌子边上跳下来,朝着瑞德的方向走了过去,「事实上,这才是这节课的主要目的。我们只用眼睛看,依靠仪器设备真的能够成功测谎吗?接下来由真正的bau高级特工瑞德博士给我们讲述什么叫做真正的科学行为分析。」 「请各位掌声有请专门设计了这一场「真还是假」的场景表演的瑞德博士上台。」 榎本弘一带头鼓掌,其他学生也跟着鼓起掌,现在他们已经完全弄不清到底谁才是讲师了。而瑞德也开始疑惑,难道是上级叫人安排这一出的吗? 他稀里煳涂地被榎本弘一拉上台,完全忘记自己非常不愿意别人碰他的行为。他的声音比较安静,在加上这是大教室,榎本弘一给他递了麦克风。 瑞德下意识地说道,谢谢。 榎本弘一笑容灿烂,「这有什么好谢的呢?」 这么开朗热情活泼友善的人一下子赢得了瑞德的好感。 他真是一个好人。 见瑞德满脸感动,周围其他学生都用很惊讶赞嘆的眼神看向榎本弘一的时候,在场唯一一个清醒的人——白鸟任三郎陷入了深深的无语。 这么一件冒充老师的大事,居然三言两语就被掀过了。 除此之外,迟到以及课堂上让学员们学日本礼仪朝着他鞠躬的事情也跟着翻篇了。 「……」 这样可以吗? 似乎感应到白鸟的视线和想法,榎本弘一朝着他的方向摇了摇「v」字型的手势,似乎在说「这样怎么不可以」。 白鸟任三郎嘆了一口气。 比起白鸟他的担忧,瑞德这方面上课情况非常好,榎本弘一上课非常积极地给反应,瑞德下完课之后都觉得意犹未尽。 瑞德背着自己的邮差包回去跟上级报告的时候,还不忘感谢他帮忙设计了这么一出,找了一个非常热心的同学。 上级困惑地看着瑞德,「什么设计,什么同学?」 瑞德下意识想脱口而出榎本弘一的所作所为,但上级的反应已经告诉他,这些都不是他安排的。那个榎本弘一完全是把他当猴子耍。可是他现在要是和上级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他绝对是会被组员们一起笑的。 第263页 「所以……你在说什么人?」 瑞德原本满心的欢喜在意识到真相后,满口都是有苦说不出的苦涩。 瑞德提了提声,在上级眼里很快变得形容憔悴起来,「…我、我貌似遇到了很坏很坏的人…」 「嗯?」 上级完全不懂。 第122章 保持友善的态度 从犯罪心理学的课结束之后, 白鸟和绫小路文麿都过来和我汇合。现在除了周围学生都是外国人外,基本就是和京都生活模式差不多。 白鸟就在旁边穷担心,要是那个探员反应过来, 我很可能会倒霉,「他看起来挺耿直的,一定会说的。」 说到耿直吧,我倒觉得他在人际处理方面显得呆呆的。明明他才是讲师,被学生一带, 就往学生座席上坐,还反应了很久。 「说就说吧,他不怕自己在同事以及未来学生面前丢脸的话,我确实没有什么意见。」 我干坏事, 从来不怕被别人发现,也不怕被人指责。问题是对方敢不敢说,敢不敢做, 敢不敢被我报復。所以,我向来敢作敢当。 白鸟他确实知道是这个道理, 但他就是担心对方太耿直。因此他还是想说几句, 只是张了张口, 见我带着绫小路文麿要走,他最后选择放弃了。 白鸟和我待久了, 也知道我做事也不是完全莽撞, 又胆大妄为。于是他也只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基本第一天上课结束,我就知道哪些教官是好说话的,之后看碟下菜就好了。有些教官就是严规铁律, 不知变通, 跟他对上就很没意思, 基本只要听着他的安排做事就没有大错。 到晚上,我对他们说道:「我们去市区玩吧?」 「第一天能离校吗?」白鸟这句话不是在问我知不知道能不能离校,而是劝我三思。 我疑惑地看向他们,说道:「我们没必要装乖吧?宿舍又没人管,你们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就找别人了。」 白鸟嘆了一口气,十分怨念地看着我,「你真的是……」 「什么什么?」 我都想好了,「我跟那个瑞德探员都约好了。他在市区带我四处转一下。」 白鸟两眼写着不相信,只有绫小路文麿信以为真,「没想到你和他关系那么好。」 我信誓旦旦地说道:「他可喜欢我了。」 白鸟任三郎摇头说道:「我就不去了,留在学院里面,有什么事情再来通知你。」他还对绫小路文麿说道:「你也留下来帮忙,我们两个好照应,也能分开行动。」 我发现他真的很担心我会捅篓子,「……」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捅就捅呗,我又不怕。 我倒也不是完全去玩。 我去市区有件事。 博得加,我是说牧濑教官,他和我说,要是跟别人提起他,就喊他的代号——博得加。他让我一到华盛顿的时候,找机会去北区名为路易斯酒店的c的俱乐部一趟。 那地方很偏,但人又很多,大热天的晚上一群男男女女在路上可以对着酒吧里面传出来的音乐起舞,影子在地上不成人形,跟着接触不良一样的街灯光影斑驳。 路易斯酒店门前稍微没有那么多人,但到了二楼的俱乐部,里面全都是人,连温度都跟着上涨了很多。 真讨厌。 我都可以闻到各种廉价的酒味和烟味浮在空气里面。我报的是博得加给我的一个人名。声音刚落下,服务员很快就说道:「客人已经在等着你了。」 「那先给我两杯salty dog。」 服务员没多做表情,直接往前走,我插着口袋,头四处转了一圈,熟悉一下周围的基本地形和人流情况。服务员逆着人流走,从看似酒吧的俱乐部穿过,走到另一扇门后。那扇门带来的嘈杂要比想像中的更大——俱乐部后面是地下赌场。 我和服务员之间只是在对暗号而已,并没有所谓真的客人在等。点酒的人数和种类也是事先规定好的。 一上来就有人给我塞了白色的甜豆一样的东西,我嫌弃地看了他一样。对方兴致颇高,以为我不懂,手舞足蹈地教我吃。我看了他一眼,拇指和食指夹着白色药丸,装着吃了一颗。他像是醉汉一样疯疯癫癫地鼓起掌,还要拉着我的手去其他地方。我直接挣脱,对方跟着重心不稳,往地板的方向摔去。 我懒得多看,继续往前走。 再来一件糟心事,我就回去骂博得加。 博得加说路易斯酒店的地下赌场里面有一个竞拍,每次都会有有人匿名提供拍卖品。这次竞拍的东西是一系列稀有的红眼珠,取名分别为抚子,蔷薇,真朱,韩红花,胭脂,是以和服夏之色里面的红色进行命名的。喜欢收集人体器官作为藏品的并不算是非常稀奇的事情,但是这件事上做得最出名的是约翰·亨特。在18世纪的时候,他因为喜欢收集人体脏器而开了医学博物馆,甚至让外科手术成为一门科学,现在被誉为「外科之父」。 无独有偶,美国费城马特医生也收集了一整个系列的医疗收藏品。 我的任务很简单,接触人体收藏家阿道夫·布伦特,并且盗窃他所有的收藏品,用时刚好是我在华盛顿的三个月。 他在地下赌场有个化名为伯文,本职是兼职制作真人尸体标本的生意人。在开始制作尸体之前,他是个外科医生。他利用溶剂和冷冻方法处理尸体,通过利用人工合成剂和人造纤维等材料,可以完善地保存人体。他制作的标本中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让人非常直观地看到人体内脏,肌肉、血管等真实的人体部位,既真实又森然恐怖,却也恰恰满足人们对医疗研究的需求。因此他的生意一直都是长盛不衰。 第264页 这个任务牵扯到很多的方面,比如说藏品数量,藏品真伪,藏品应该如何被转移以及不被追踪,藏品接收者又是谁等等。而且基本上就是我一个人完成。 我认为这个任务可操作性极强,尤其是他大量的藏品都来自于黑市,地下拍卖场等非法渠道。这对我来说,相当于给我放水了。但我本身绝对不能说这个主意很容易,原本要求我我一个月完成的,硬被我拖三个月,还不能保证效果。 毕竟像是这种坏事,我又没有经验。人生地又不熟,还得讲英语。我自己讲英语,我自己都听不懂,还要外国人怎么理解?更别说我又是一个人干,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是在压榨劳力。 反正我有很多话可以说,而且他们说不过我。于是他们又追加了七位数的奖金给我。 博得加听我最后答应这个任务的时候,问了一个我觉得非常没有理由的问题。他问我,不好奇非常要抢别人的藏品的原因吗? 人容易对别人的话形成的形象产生各种各样庸人自扰的烦恼。我没有必要给自己添加那么多其他的想法。更别说,博得加提供的信息也不一定是完全准确的。 而且是谁选择我做这件事?为什么要这样期待我?希望我完成什么样的结果。我真的只是一个推动任务顺利成功的人,还是我其实是这环的棋子?这些都是该疑惑的地方。 但我一定要知道这些吗? 如果我在这个任务中获益,我并不认为我就是完全的失败者,或者被愚弄的人。过程和结果里面,我更偏好结果。 我很快就顺着人群找到了地下拍卖场的位置。因为这事不合法律规定,所以拍卖场不仅保护卖方的身份和隐私,同样也保护买方的权利和隐私。 我进去地下拍卖场的时候,不仅是被给了一个面具,从面具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会跟着失真,而且还会给一个黑色的斗篷。我第一反应是,这样很像无脸男,第二反应是这样热不热。 关心这件事的人变成了我一样。我接过装备之后,随口问了一句,结果对方又很奇怪的目光看我,像是在说我会想这种问题的人真的很无聊。 拜託,这很重要好不好? 戴上面具,披上斗篷,成为《千o千寻》里面的无脸男之后,我立刻开始找那个披皮的伯文医生。在这么多人里面,要找出那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观察对方是否在心仪的拍卖品里面活跃,到时候跟着记住就好了。 然而我的想法很快发生了变化。我在这群「无脸男」里面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一般来说,人变装,最难变化的就是鞋子,因为很少人会想到要做得那么完全,这是心理盲区。 那主人带着熟悉的鞋子的声音和走路六亲不认的方式朝着我的方向越来越近——— fbi国家学院的新晋教官赤井秀一。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 各种想法在脑袋里面冒出的声音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那脚步声就是朝着我的方向停留,对方语调颇为客气,「请问我可以和你同桌吗?」这里准备的桌子很多,但有好视野,能观察全局的好座位并不多。 我继续维持自己瘫陷的姿势坐在座位上,朝着发话的人抬头看去。从面具里面,我并没有看出他说这话的态度。可很明显的,他也并不知道我是谁。 于是我靠在椅背上,仿佛我才是此刻居高临下的人,却仍保持着友善的态度。 「滚。」 第123章 fbi!全员趴下! 「滚。」 赤井秀一明显在反应我的话, 所以在我说完的时候,他停了两三秒。而后他默不吭声地走了。我知道这种人,他一定会在我听不到的地方骂我。我脑袋里面都已经冒出人模狗样的赤井秀一龇牙利嘴, 骂骂咧咧的样子,想想就是开心。于是,我继续瘫着。 我送走一个,又来一个,这次是有德国口音的人走到我旁边, 说道:「你一个人?」 「啊嗯。」我跟着抬起头,用肉眼看就能感觉到对方高大得多。 他说道:「看来你是第一次来。」 「你怎么知道的?」 我话是这么问,但其实这种事毫无所谓。只是见他很想和我攀谈,顺便坐我旁边的样子。我心情好, 所以给他一个搭话的机会。 他顺势从我的方向坐了进来,而不是从椅子远离我的一侧坐进位子里面,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来这个地方的人很少是单独来的。拍卖场的起价金额就是在六位数, 这原本就很容易让人盯上。」 我环视周围一圈,确实周围的人都是成堆成堆的来, 但也有一些独行侠。我指着那些形影单只的人继续说道:「所以, 他们也是一个人来的吗?」 德国男人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比较沉,就算是面具的隔档, 也藏不住这一点。 「你真的很天真很可爱。」 我在他心里面翻了一个白眼, 他脑子一定有病。 他继续说道:「我其实是因为没见过你,才知道你是第一次来的。」 我觉得他在脑补我是一个单纯天真,被人问一句能把自己祖宗十八代的事情都能一一交代出去的类型。不过我确实有种奇怪的天赋——我很容易受到长辈喜欢,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不论性别。 第265页 叫我刻意扮天真, 我会觉得很噁心,而且我也没有必要特地应合这个人。 「你经常来这里?」我随口说道。 「我确实经常来。」对方说道,「如果你对拍卖感兴趣的话,也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我颔首,说道:「但是我们可能抢的是同一批拍卖品,到时候可能会打起来。」 他立刻就笑道:「我可以买来送给你。」 底价百万的拍卖品被他说得就像是地摊货似的。他也许会以为说这种话,素未蒙面的对方一定会心理压力极大而拒绝。但我不会这么想,他愿意给,我就愿意收。我是放在保险库,还是扔进垃圾桶里面,都是为了我快活,这和价格无关。 我也不管他是在侃大山,说些没有意义的蠢话。 我眨了一下眼睛,一般很少人会留意自己是不是眨眼,但我很明显就感觉自己做了这个动作。我随口说道:「你喜欢我?」 因为太直白了,他反而有些退缩,身子往自己椅背的位置靠了靠,但是鞋尖还是朝向我。我内心毫无波澜地说道:「你也不知道我长相,对我这么大献殷勤,是做什么?」 他朝着我,伸出手说道:「我叫伯文·凯恩斯,是名艺术家。」 我伸出手,回握他的手说道:「我叫亚当。」我差点顺口说了一句「斯密」,把《国富论》的作者都说出口了。 他和我握手的时候,说道:「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你形体很优秀很漂亮,很想邀请你到我的工作室当模特。但能来这里参与拍卖会的也不缺当模特的钱,不是吗?」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朝我的眼睛方向看。面具上留的视物的孔洞是比较小的,愿意认真看仔细的话,其实也可以看到对方眼睛的颜色。我就看到对方是蓝色的眼睛,大概是灯光打下的阴影,眼瞳里面又给人灰濛濛的天空的既视感。 我都听到他的名字了,自然也不会主动把人推远,不过该老实话,还是得说老实话。我撑着下颚,兴致缺缺地道:「如果你是有名的艺术家,未尝不可。但是我没有听过伯文这个名字,所以很抱歉了。世界能出多少个约翰内斯·维米尔和文森特·梵谷呢?」 「但你也没有赶我走不是吗?」 我笑了起来,「我喜欢有钱人,我也喜欢愿意为我花钱的有钱人。不过最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是,你都没有看到我的脸,就对我大加赞誉,我也许就是脸上一堆烂疮的人呢?」 「通常来说,会这么说的人反而长得很漂亮。」 对方真的是为献殷勤无所不用其极。 我开始对他感到无聊了。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面对自己的目标对象的,怎么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去迎合对方,我都觉得跟对方说话都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我打了一个哈欠,朝着其他方向看了一下。伯文问道:「你还有其他朋友过来吗?」 「没有,我就是在看这里的灯都很暗。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听声音不是很多吗?」 我看了一下商品目录,上面都是一些有着各种不同歷史背景的东西,就是在博物馆就可以看到一堆的那种。不知道冲着夏色红的眼球的人有多少?我想着,卖这系列眼球的人肯定是有把握做一大组。能一上来就以和服传统色为名,那说明这个卖家一开始就有想法,而且日本传统色至少有128种,之前应该就卖过类似的。 「你是冲着什么来的?」我顺势问道。 伯文迟疑了半秒,又很快淡定从容地说道:「反正拍卖会开始,你就知道我想要什么的。我们留个悬念吧。」 「但是我不喜欢悬念。」我在他面前说着又模拟出看书的画面,说道,「我看悬疑小说都是先看前几页,了解基本设定后,就从结局开始看。如果结局都不是我喜欢的,我为什么要看里面的内容?而且,我其实也不期待。我想了想,你要是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对方明显一愣,见我的头转向其他的地方,似乎有点生气,但很快又自我说服一样用原谅我的脾气,说道:「那我不打扰你了,亚当。」 他走之前,还递给我一张名片,「我一般不会和别人交换名片,但是我很喜欢你,也期待可以和你私下再次见面。」 我翻了翻有烫金的名片,又再次向他投去视线——我对于这种没有实质的诚意并没有兴趣。伯文随即说道:「你随意挑一件你喜欢的收藏品,我会为你付钱,到时候你到我的地方来取,你觉得这种诚意如何?」 我不置可否。 要是拍卖品里面有小提琴的话,我倒是愿意疯狂举手,这里面尽是一些在博物馆看得到的东西,又或者是一些摆不上檯面,只能在暗室里面放着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次我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人类的参差。之后陆续也有人来找我说话。 我嫌烦了,自己又转到角落去待着。其实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走了,毕竟我都要到了对方的名片。到时候在私底下继续接触就好了。但我很好奇赤井秀一为什么会来这里,是来钓鱼执法,还是在暗中潜伏?所以我坐到他的对面,相隔有七八个桌子。 认出赤井秀一的方法很简单,虽然他这次是坐下来了,没有脚步声,但是我记得他的衣服在斗篷里面起伏的形状。虽然每个人都穿着同款斗篷,也戴着同款面具,但就像伯文说的,斗篷里面的身形或多或少都可以看得出来,里面的衣服也会因为斗篷而起了不同的褶皱。 第266页 乍眼看起来差不多,但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我也有想过我换了个位置,伯文会不会在人群里面认不出我,但是他对我的印象很深,或者是一直在观察我,他也看到我换位置了。因为我在第一个收藏品举手的时候,他很快就跟着投注,第一个收藏品就是个开幕式,炒热气氛而已,但也不是重头戏,因此投标的人不多,价格也不会太高。 最后果然是伯文拿下来了。 我对他的殷勤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只是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正如他对我居心不良一样,我也对他图谋不轨。 夏色红的一系列眼球被安排在了拍卖流程中后的位置。我看过图片,那些眼睛都被保存在透明的盒子里面,外面还罩着一张面具,就像是一张张栩栩如生的脸,连眼睛都充满着灵动的错觉。如果是有收藏癖好的人,一定不会错过这一组颜色。 参与拍卖的人也有三四组,其中伯文以562万拿下来这一组眼球。我其实对这种藏品不是很感兴趣,所以他们在竞拍的时候,我盘着腿正在观察赤井秀一的动静。他一直在观察周围,尤其是这次竞拍。这次竞拍刚结束,我就看到赤井秀一突然低着头,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话。 我顿时警铃打响,在伯文被主持人恭喜的时候,我一脚踹开桌子,「嘭」的一声巨响,众人的注意力往我的方向看来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fbi!全员趴下!」 这个时候,全场的声音开始慌乱起来,与此同时,几个斗篷人也跟着站起身,摘动!」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狼嚎的场面,一只狼对着天空叫起来,另一只狼也跟着嚎叫,接着一群狼也跟着叫了起来。我忍不住觉得好笑。于是,我把拍卖场的灯光拉闸也给拉了下来。灯光的控制器是分开的,除了台上的光还依旧保留着,坐席上的位置全是一片黑。 趁这灯光一暗,我顿时喊道:「还不赶快跑?」这声一落,所有人就开始动了起来,到处都是声音。拍卖场的保安们借着这个空隙,也立刻跟着行动起来。 我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救伯文,要是被抓过去就麻烦了。等我刚往伯文的位置摸过去,我的领子就被一只预备已久的大手抓了起来。因为我反应快,闪躲及时,他抓了好几次也没有抓紧。我趁着空隙,反抓住他的手臂,把他从桌面上摔了过去。桌子上杯子和桌布也跟着扯了下来,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借着台上的逆光跃动出无数碎光。 我的眼睛和那人直接对上了。周围兵荒马乱的声音有一瞬间就像是发生在其他的世界一样。我下意识屏住了唿吸,提高警惕。 「……」 这人仰面朝下,脸上的面具因为我刚才那么一喊,见其他fbi都已经露面了,他也跟着拿了下来。现在我心里面的答案也得到了印证——确实是赤井秀一。他被甩出去的时候,就根本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反手撑着满是碎玻璃的地板。眼睛一直盯着我的方向,也不给我一个喘息的机会,抬拳朝着我的方向沖了过来。我从他视线的角度中反应过来,他目的根本不是在攻击我,他就是想要扯我的面具。 我抓起桌布,往他的身上直接一盖,趁着他还没有站起身,再送了一脚,抓着伯文很快跟着逃跑路线从酒店的其他出口迅速离开。多的话也没有说,我们一出酒店就分开了。 回学院之后,我倒头就睡。凌晨三点的时候,所有的学员都被教官叫出来,在操场上集合。教官们在台上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然后学员们跟报数一样,叫来叫去。我还在半梦半醒中,就感觉到旁边白鸟戳了戳我的手臂。 「啊?」 「轮到你了。」 「轮到我什么?」 「喊「fbi!全员趴下!」。」 白鸟说的时候,他还给我递了一个非常熟悉的面具——那是路易斯酒店地下拍卖场的面具。 第124章 我可以为你说一百遍 …… 我接过手的时候, 就觉得好嫌弃哦。 这上面又没有那种一次性话筒套罩着,大家口水都喷在上面,想想就脏死了。我正打算用衣服下摆擦一擦,因为这一举动的延迟, 有人从前面走到我面前, 问我什么问题。 说话的是一个茶发蓝眸的年轻女探员。她声音有一些辨识度, 有点菸嗓, 我在地下拍卖场的时候看到过她的脸。 她态度严肃又认真,我说这个被人喷了口水,想擦一擦再用。她不置可否地盯着我的脸,我提高音量, 大声喊「fbi!全员趴下!」我刚说完前后排的人都笑了。 因为我用了口音非常重的日式英语在说, 前面的人绷不住,一笑, 全员就像是被笑声传染了一样。被教官板着脸教训,大家才忍住了。 女探员问我是哪来的,我说我是日本交流生。她有点无可奈何, 让我把面具传给其他学员。其他人这次也学我一样, 用之前先擦一下才用。我正板着脸, 假装自己很认真地站着, 其实我已经在神游天外了。 我从北区回来的时候,问过白鸟有没有人查房,宿舍除了正门外都没有摄像头,并没有人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又是否有出去。而且, 如果他们真的怀疑上我的话, 并不是这个态度。 我又在想, 他们是怎么知道要怎么找到fbi国家学院来的。我用的是很常见的格斗技。我去的时候,还带了手套,避免在路上留下指纹。我回来的时候,还把自己的鞋子清理了一下。 第267页 因为是分班同时进行,所以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全员就清点完毕。这个时候,教官开始从学院里面挑人,凡是有英式发音的学员都被抽了出来。其他学生都趁着早起,集体跑2500。 跟着口号,所有学员列阵排队,我对着在前面的白鸟说道:「早知道我就用英式口音上了,还可以休息。」 白鸟十分无奈地看着我说道:「你就是想偷懒吧?刚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赤井教官脸上带着伤走过。我觉得现在被教官叫去,肯定没什么好事,可能你不要瞎凑什么热闹。」 我撇撇嘴,还想继续说话。白鸟就被绫小路文麿换了位置。绫小路文麿站在我前面说道:「你可以问我。」 我无所谓,我只是想确认进度而已,说道:「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吗?」 绫小路文麿陷入了沉默,「我回头去问问。」 我觉得他真的有点呆呆的,看到前面的人都已经跑起来了。我笑起来跟着推他的后背,让他打起精神快点跑。绫小路文麿看到我在笑,脸板得更加严肃,好像这个世界正在布置给他极其重要的任务,开不得一点玩笑一样。 我才跟着跑了几十米,我的名字被喊了一下。于是我听从号令又脱离队伍,朝着喊声走过去。原本在教官堆里面的女探员和从其他地方过来的赤井秀一齐齐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我一眼就去看赤井秀一,他的颧骨以下有一块青紫。我想起我一脚直接扫向他头部,他跟着往下倒的画面。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一笑,赤井秀一的眉头就皱起来。我觉得他老了,眉心位置会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赤井秀一问我笑什么。我硬要她跟我讲日语,所以他一说英语,我就假装听不懂。他不想和我费时间,所以说道:「我听说你会英语,而且很流利。一定要这样装模作样吗?」 我超级无辜地说道:「我在帮你免费锻鍊日语,你居然这么看我。我们之间的日语对话,难道影响我的进修,教官的授课,还是美国的政策了?」 「你影响我的心情。」 「我说日语会影响你的心情?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日本?」 「我讨厌你。」他直接纠正我。 他这话一落,我就觉得他好好笑。 因为我们用日语聊天,而且还是说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赤井秀一完全没有翻译给他的同伴听。女探员来回看着我和赤井秀一,想要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越说越开心,而赤井秀一越说越演严肃。 赤井秀一根本不理我,单刀直入问道:「你晚上在哪里?」 「在学院宿舍啊。」 「有人给你作证吗?」 「我一个人待着,没有吧?」我回答他之后,用伸手想要碰他脸上淤青的位置,被他一手擒拿手摺了起来,「唉,痛死了!你干嘛!」 「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说话就好好说。听到没?」赤井秀一眸色全是烦躁带起的冷漠。 「好啦。」 我应完之后,他才松开我的手。我顺势就点点他脸上的方向说道:「你的脸被人揍了吗?」 「不需要你理会。」赤井秀一重新拿出面具,说道,「刚才你们班因为你的发音集体发笑。你重新用认真的口音喊一下。否则我让你整晚都不用休息,喊到喉咙都废了为止。」 「我一直都很认真啊…」我当着赤井秀一的面,跟他同事说他的坏话,「他今天一见面就对我超凶的。我明明那么活泼开朗,大家对我的印象都是小太阳。我根本没惹他。是他平常性格就是这么恶劣吗?」 「e……」女探员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赤井秀一直接对她用日语说「别理他」,说完之后,他卡了一下,重新用英语对她说同样的话。说完之后,我看到他还瞪我。 又不是我让他用日语跟同事讲话的。 折腾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始喊。赤井秀一刚开始听就皱眉头,不断地让我声音低一点。我说到后面的时候,我都累了。 「你们要找可以模仿出同样声音的学员吗?」我朝着女探员看去。因为我插科打诨,我已经知道她叫茱蒂了。 茱蒂说他们今天在抓捕一批非法贩卖人体器官的成员。结果被一个人假装成fbi破坏了计划,核心人员都逃了。赤井秀一查到人很可能会在fbi学院里面。 「诶!」我看向赤井秀一,说道,「你这么厉害的吗?」 「我不需要你管。」 一听到我夸赤井秀一,茱蒂也兴奋起来了,说赤井秀一在和对方搏斗的时候,抓过对方的手臂,然后手上检测出硝烟反应。因为枪械不同,残留物也不同。鑑定科发现火药成分跟fbi国家学院提供给学员的火药成分相同。刚好听说今天全体新生都在做体能测试,其中也包括枪法,因此赤井秀一就找了过来。 早知道我洗完澡再出门了。 「…居然只是碰一下对方,都要去做鑑定…得幸好赤井不是痴汉吗?」我表示非常惊讶,并看向赤井秀一,「你知道痴汉是什么意思吗?」 赤井秀一已经开始自动过滤我的话,但可能是担心我在外面胡说八道,所以说道:「我抓过对方的手臂,指甲缝可能有对方的皮肤组织。」 他应该就是没有找到皮肤组织,否则他也不需要人海策略。但我一定要配合他,「结果怎么样?」 第268页 赤井秀一也不管我什么表情,目光渐深「话说你越来越让我感觉像是那个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态度上都吻合。」 「哪个人?」我问道。 他忽略我的话,用日语跟我说道:「你用英语对我说一句『滚』试试?」 这题我会! 因为做贼心虚,所以一定会规避正确答案。我当时对赤井秀一说的是「bugger off」。此刻,我对着赤井秀一开口,发音字正腔圆,字音饱满。 「fuckg off。」 我诚挚,认真又乖巧地说道:「如果你想,我可以为你说一百遍。」 我觉得,这是我今天最乖的时候。 赤井秀一陷入沉默,「……」 第125章 他下一秒要哭了 凌晨三点fbi排查的事情结果弄到了早上五点半才结束。被放回来的学员无一例外都被问了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是都有人陪同,或者有什么不在场的证明。 我当时离开学院的时候, 录了fbi国家学院晚上的广播内容, 回学院睡觉前确认过一遍,以便有人问起时,我可以不经意地说起广播的部分内容, 假装我还在学院里面。 前面越是让人觉得自己可疑,而后又有确凿无疑的不在场证明, 就非常容易推翻别人的疑虑, 并且不容易再引起别人的怀疑。这就是简单的心理盲区。 阿加莎的《寓所谜案》里面就曾经用过这一个手法。 赤井秀一也拿不准我,最后还是放我回去了。 然而, 回去也没有补觉的时间, 六点要准时回去上操。这个跟那种游戏差不多一个道理,不管你到底多累,六点准时更新,你就必须重复之前做的事情。无论是不是在六点钟前一分钟,自己是否已经做过类似的工作了。不过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快就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而感到兴致勃勃。 白鸟任三郎擅长走访调查, 绫小路文麿善于深度调查。 两个人这样拼起来倒是给了我这个不愿意到处动的人整个案件的大致全貌。简单来说就是,人体脏器走私,人体脏器贩卖等非法案件。原先fbi已经捣毁过几个窝点,但是发现只是让人体贩卖的活动更加隐蔽谨慎而已。这次他们为查到的地下拍卖场花了有两个月。 我忍不住想,在这两个月里面,别人在努力赚血汗钱的时候, 我到底在哪里吃喝玩乐去了? 在为各个人体收藏家提供各种特殊的商品的卖家代号为「小麦圈」。昨天因为有一个出乎意料的人伪装成fbi破坏了整体行动, 让其他还在潜伏的人不得不跟着冒出来, 给了对方逃走的先机。因此fbi正在试图调查那个搞破坏的人的身份——是否与小麦圈有关系。 如果推断错误失误的话, 只会在错误的方向越走越远。推理跟数学题不一样,不仅要本身就得知道得多,有大量的知识储备,而且还要有非常擅长发现线索的眼力以及在各种蛛丝马迹建立联繫的联想力。要是有一个地方想错,很容易就在一个死胡同里面越走越深。 白鸟给的情报是这样的——fbi要查找小麦圈,以及协助拍卖场的人。 绫小路文麿则查到了另一件事上——每次小麦圈提供的商品都来自于特殊人群,并且为了保证商品的价值,小麦圈都会提供对应的大脑切片、血液、指纹、出身证明以及身份证明。听说国家科学院那边很需要这类的信息。 科学院做的研究是世界有名的人类基因组完整图谱。人类基因组计划目前只完成了92%的测序图谱,剩下8%缺失的部分,有部分科学家已经预测出人类多种难以治癒的疾病,包括部分癌症,大脑的秘密以及衰老等等都与这8%有关。这百分之八牵扯到是人类染色体两个非常关键的区域——端粒(telores)和着丝粒(trores)。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宫野夫妇也是在做这类调查。难道博得加他们组织的目的是想要截胡?可是截胡的对象难道不应该跟fbi一样找小麦圈吗?难道买家伯文还有一层马甲?自导自售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吗? 我觉得绫小路文麿查到的东西很可能才是关键。 「所以赤井教官和你说什么?」白鸟问道。 我发现绫小路文麿其实还是很想跟我说话的,但是他总是瞻前顾后,不敢问,也不敢轻易发言。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在东京警校黑歷史留下的后遗症。我朝他看了一眼,他半天憋了一句「你们关系不好?」 我顿时就笑了。 「我觉得,我们关系很好,我和他说好多话。他性格就是这种没什么劲的性格,非常需要有我这么活泼的性格互补。」 白鸟朝我看了一眼,说道:「你不算是活泼的那种人吧?」 绫小路文麿很肯定地说道:「你确实很活泼。」 这话一落,白鸟觑了绫小路文麿一眼,懒得说他,于是继续问:「所以你们说什么?总不会是怀疑你是昨天搞破坏的人吧?」 白鸟刚说完,绫小路文麿皱着眉头说道:「他们至于那么蠢吗?」 白鸟一开始说那句话的时候也不怀疑我,但是他听到绫小路开口的时候,又觉得我很像那种搞破坏的人,看向我的目光都有些迟疑。我耸耸肩,「又没关系,我觉得挺好玩的。」 做坏事就是要坦然,还要似是而非。这世界做完坏事还想不要被抓的唯一方法只有永远不做坏事。所以能有多自然就多自然,淡定处理即可。 第269页 白鸟一看我这么无所谓,又觉得自己猜错了,说道:「你平常不要总是做那么多让人误会的事情,就不容易被人怀疑了。」 「我也没有做那么多让人误会的事情吧?」我忍不住笑起来,竖着手指在空气里面煞有介事地点了起来,「我本来就是在做很多很多坏事。我本来就喜欢欺负人。」 「你还很骄傲是吧?」白鸟顿时没好气。 我超骄傲的好吧? 我继续在空气里面点点,「我呢?我这种人未来绝对是不得好死的类型,所以趁着能快活的时候,我肯定要为非作歹的。」 白鸟皱着眉头说道:「谁会像你这么乱说话?」 「我说真的。」 我超认真。 我说完就笑,然后合掌说道:「我们周末坐飞机去其他地方玩吧?我看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这次是来进修,不是来修学旅行的!」白鸟像唠叨的老妈子一样,又继续说道:「你昨晚逛一圈就知道这什么都没有了?国家艺廊不就可以去看吗?自然公园?你不想尝尝这里的牡蛎吗?」 他这话一落下来,我就知道不用管他了,和绫小路文麿说道:「白鸟要去看自然景观。你就跟我去拉斯维加斯赌城玩吧?我们拿个五万美金看看谁赢的多,好不好?」 白鸟属于最喜欢泼我冷水的了,「你哪来那么多钱让你玩?绫小路你要是跟他去玩,他到时候玩疯了,说不定赌得连内裤都不剩。你不要跟着瞎凑热闹。」 我不至于连内裤都被人扒走吧? 「我也是有钱的人的好吗?」我把我的银行帐户打开,发现我里面只有五百美金,顿时脑袋里面冒出巨大的问号——我把钱花哪里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了一下记录,我发现我只存了五百美金而已。昨天的交通卡是羽贺给我准备的,所以我没用到钱。见我打开银行帐户后就没说话了,白鸟问我怎么了,我把帐户打开给他看。 「…我想起来,我在这里的生活费是羽贺给我的。」我把我的钱都给他管了,让他每个星期给我打一点钱,这样我就不会乱花钱。要是我要多的话,我就给他打电话要。 「你到底多爱乱花钱,还要跟你发小要?」 「跟他要又不用还。」 白鸟似乎在回想羽贺响辅,忍不住说道: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喜欢你呢? 」 那一定是因为我超乖啊! 我对此表示一点疑惑都没有。 我们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个时候临近上课时间,教室门口也传来教官喊我们三人名字的声音。教官名字不是那种烂大街的麦克,约翰,杰克之类的名字,我对外国人略脸盲,也不见到两三面,现在也没办法把脸和名字对号入座。 我们被叫出去的理由很简单。昨天晚上fbi抓了很多人,不管是地下拍卖场,还是地下赌场的人都抓了起来,林林总总也有几百号人物。还有不少是带着旅游签证非法拘留的人,一时间要调查那么多人身份很麻烦,尤其是有些人还语言不通。 fbi和美国警察这边都需要翻译。想到国家学院这里刚好有三个已经拿到警校生毕业证,且符合国际警察标准的学员,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地拉着我们当免费劳工,冠冕堂皇地说这是一次难得地和fbi共同协作的经验,其他进修的人都不一定会有这么一次体验。 这种一听就是骗小孩去当苦力的事情,我才不会上当。 然而教官话音刚落,白鸟和绫小路双眼都开始发光了。绫小路文麿问:「榎本也应该会觉得很好玩吧?」 我去干嘛? 虽然酒店和地下赌场应该都没有监控摄像头,但那里也许也有记得我的脸的人,去了就是给自己找事。此外,赤井秀一也并没有放下对我的猜疑。多去搅和也没有意思。 那边教官听他们兴致盎然,也把我当作他们一员跟着去。我抬手刚想拒绝,结果看到体能教官过来跟我们带班的教官聊天,就是要问我们三个人怎么在外面。 从他们对话中,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第一个月全都是高强度的军事体能训练——上午100个仰卧起坐,400个伏地挺身,50组深蹲,50组深蹲跳,负重15公斤引体向上,再绕着学院外围跑一圈后,下午还要做综合野外训练。 而因为我们三个都属于体型偏细的那种,所以教官要着重锻鍊我们。 带班教官说要带我们去查案,然后扫了我们三人一眼问有人不想去吗? 拜託,只是坐空调室跟犯人聊聊天耶! 只有笨蛋才会不选! 「没有。」 我第一个就开口了。 到地方审讯室,我们三个人还需要有专门的fbi探员带着,才能进行协助。于是我们很快就又分开了。我分到的探员是bau的探员瑞德。 我刚想热情地和他打招唿,结果瑞德一改昨天对我的友善态度,冷冰冰且严肃地说道:「你昨天骗我。你根本没有和别人设计一场讲师和学生互换的戏码,你是故意的。」 我眨了眨眼睛,见他是故意扯着我到没人在的角落处说这番话,我抱着手臂,脚步逼近他。 「你是心理学的专家,你现在跟我说,抱着手臂代表什么意思?」 「防护,戒备,不安,紧张……」 后面还有其他的说辞可能就有点对我不利了,比如说恐吓、发怒等。 第270页 所以,我立刻打断他的话。 「对!你明明知道!却还这么对我?」 我一边掷地有声,一边把他逼到墙角,他明明一米八五的高个,现在缩得似乎比我要矮小半分。 「你现在就是在威胁,恐吓,欺负弱小,人生地不熟,孤立无援的我,你就说对不对!」 瑞德:「……」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现在对你非常失望,还很生气。」 我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哭了。 第126章 位置应该更往下才对 审讯这种事情主要还是让瑞德探员干了。 哎呀, 我英语不太好嘛。 这倒不是我强迫他,他只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再来, 他也不愿意和我沟通, 更不敢找我做事。于是,我正大光明地忙里偷闲地吃茶水间的免费食物。 吃之前,我问过了。这方面我还是很乖巧的。而且我也怕不卫生。主要是我怕不卫生啦, 我怕拿了别人吃过的东西,鬼知道他们怎么吃的?要是他们吃东西还是用手指吃的, 还有吮手指的习惯……光是想想, 我就能立刻躺着去icu。 在空无一人的茶水间里面,我吃了两小包mm豆巧克力, 一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曲奇饼干, 一根香蕉,还有一瓶放在冰柜的可乐。边喝可乐,我边忍不住吐槽,这茶水间什么都没有。 我正在玩手机,这个时候茶水间门开了,一个留着鲍勃头的茶发女生探出头, 一看到我就笑了,「榎本先生。」 「茱蒂。」我摇了摇手,打了一声招唿,「也来休息?」 茱蒂给我跟个刚开始上班的人一样,有些拘谨。因为我这句话,她也没有直接回应, 只是笑了一下。 我早上看她总是跟着赤井秀一跑来跑去, 也不知道有没有休息的时间。 按我感觉, 赤井秀一这人看起来严厉, 但其实他这人根本不爱管人,你自甘堕落也好,你发奋图强,兢兢业业也好,他都不在意。哪怕你在他面前犯错,他也不会在意。同样的,正因为这种话态度吧,他也不会愿意和别人沟通自己的想法,只是需要开口的时候会说几句话。而且,其他人也不能管他,河水不犯井水的样子。 我觉得这种我行我素的上司不是用来怕的,就是当保护伞用的。不过我看大部分人还是怕他敬他比较多。 「你们进展怎么样?」我随口问道,说完之后,我顺便补充,「我就是没话找话说,你稍微敷衍我就好。」 茱蒂也看起来爱笑,一眼就瞥见我桌子上的糖纸,说道:「榎本先生看起来像是在这个fbi待了很久一样,一点都不拘谨。」 「有什么要怕的吗?」我摇了一下可乐,「你们这里面还有人投毒吗!」顺势再喝一口,要是来一杯泡面就太好了。 茱蒂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样,只是摇头。 我见她也没话说,就继续低头玩手机。将棋游戏我已经玩到大师级别了,现在一局就要玩两个小时。我上次卡在一个地方过不去,总是在想怎么弄。大师级别至少要一步想到七八步。 「榎本先生。」茱蒂又坐在我对面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是怎么和赤井探员这么熟的?」 我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再看向茱蒂,「原来你喜欢他啊?」 茱蒂瞬间就脸红了。 我…我看起来像是相谈所的知心大哥哥吗?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来找我处理感情问题。 「你有钱吗?」我撑着下巴说道,「你要是有钱,我可以扮成赤井一天,让你体验赤井秀一成为自己男友的感觉。」 「诶?」 「我是有当演员的天赋的。早年走在街头,就有好多人都给我递名片,说我有天赋,绝对适合在演艺圈里面发展。」 我这话一落,茱蒂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可认真地拍桌子,「我说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茱蒂掩嘴笑了起来。 这种笑话,要是说的人笑起来就不好玩了。 我撑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你要是靠近赤井秀一这种人啊,你不能太期待他能满足你的感情需求。因为他完全是以自己的世界为主,所以他认定你的时候,自然再好不过。但是反过来,他不需要你的时候,你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点发生在什么时候。你时刻都在危机感中度过,何必呢?你没工作,没自己人生吗?」 茱蒂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似乎在认真想我的话。 「而且,他总是抽菸,全身都臭臭的。他想把自己的肝捐给别人,医生都会说留着自己用就好了。」 茱蒂一下子被我的话破功了,又无奈又好笑。 我还想说,这个时候,门不知道什么已经开了,门扉被重重地敲了敲,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抬眼一看,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赤井秀一。 茱蒂连忙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但赤井秀一也不在意,对着她扫了一眼,「斯泰林小姐,你继续休息,我看榎本很闲,他跟我一起出外勤。」 赤井秀一的眼睛就像是要把我撕了一样,撕成那种中华料理的凉拌鸡丝一样,一条一条,一丝一丝,连皮带骨都要扔进垃圾桶里面。 「我跟瑞德探员一组的。他离开我不行。」 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在审讯室的瑞德探员躲在赤井秀一身后,缩着脖子,冒出声音,「没关系,我可以和斯泰林小姐一组。」 第271页 「那也得问我同意。」我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对赤井秀一说道,「你求我,我才去。我大不了回fbi学院上课,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赤井秀一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样不省心,提起已经通话的手机,按开扬声器对手机另一端的人说道:「他在美国就是这种态度,你好好和他交流一下吧。」 「……」 我只好接过电话,一边观察周围人的眼色,一边说道:「餵…」 白马大叔的声音就冒出来了,他先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气。我趁着他开口前,立刻恶人先告状,「你也看到,他就是这么欺负我的,断章取义,只要不合一点心意就会说我到处不好。我在东京警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被人欺负过,我好伤心,我要回国。」 赤井秀一听这话,眉头微微一挑。 白马大叔被我这么一诉苦,他瞬间就没脾气了,「你也不能总是让别人让着你嘛。」 「你现在居然因为外人还凶我。你只不过是把我当作没有感情的工具人而已。我要变坏,我还要染头髮,学抽菸,还要赌博。」 「…你让赤井君听一下。」 我得意洋洋地看向赤井秀一。他面色凝冰,接过电话之后又说了大概有一两分钟之后,全程就是赤井秀一在听,而后他很快就结束了对话。 赤井秀一往我的方向望了一眼,「我需要你的协助,一起走。」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都把腿盘起来了,「你不好好说话,要带我走的话就只能搬着椅子一块走了。」 他冷冷地吐出一个词,「please。」 嘿嘿。 我也不能太惹恼他了。要是他之后看到我就绕着跑,不陪我玩了,那我在华盛顿不就无聊极了。好东西要慢慢吃,好玩具要慢慢玩。 有一来一回才起劲。 我抓着一个苹果,洗了洗然后就抓在手上开始吃,「走吧。」 「日本不是不允许在外边走边吃吗?」 我随口就来一句,「跟你在一起,哪都像是我的家。」说完之后,我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开始吃起来。 赤井秀一瞥了我一眼,「你真适合当小白脸。」 「你这是在夸我长得漂亮,又说话好听吗?」我眯着眼睛,打算回去的时候再去要一个苹果回去。这个苹果好脆啊! 「你知道我在骂你就好。」赤井秀一才不搭我的腔,「不过你这一点确实有点用处。」 「什么?」 赤井秀一这个人尽搞一些毫无用处的神秘主义。他什么都不说。我可不认为他莫名其妙地说那句话是一点用意都没有的。 不多时,我被他带到地下小巷里面。 因为不见天光,光源全靠周围的霓虹灯来採光,颜色一深一浅,光源一明一晦,让黑色的地面看起来有一洼水。然而什么都没有。底下比地表要凉快得多。 地下看起来是另一个世界,空气里面散着冷淡微辣的香气,像是某种木质香,又夹着皮革、还有朗姆酒的香气,迎接我们的是个浓妆艷抹的纹身师傅。 好吧,他只穿着背心,秃着头,头上也有藤蔓缠绕的纹身,加上身材壮硕,他让我想到那种土着长老祭祀,身上全是花纹的那种,来显示自己的身份地位卓然。 「秀,今天怎么有心情带一个小伙子过来?」 「有个任务,帮这个人打扮得像你们那边的人。」 我脑袋里面瞬间冒出——那边是什么?界吗? 纹身师傅朝着我的方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说道:「是他要纹身吗?」 我朝着赤井秀一的方向看过去,如果他应了,我就在他的脸上写下「赤井秀一是只狗」的大字。 「不用了,他是警察,不能纹身,贴个纹身贴就好了。」 我隐隐有些猜测,但因为感觉太好玩,所以我完全没有出声反驳。我在东京绝对没有人叫去做这些事情的。纹身师傅给我帮我换了一身背心和短裤,头髮也稍微修剪了一下。时间并不长,我在穿衣镜面前转了一圈,感觉自己跟乞丐没什么差别。 我摊着手问赤井秀一说道:「怎么?要去当民工?还是去当非法移民?」 赤井秀一也不理我。 他总是不理我。 他只对纹身师傅说道:「这样就好了吗?看不出哪里吸引人了。」 「里面。」 纹身师傅朝着我抬了一下下颌,我把我的背心掀了起来,下腹的纹身一直延伸到我的短裤里面,要看清全貌就要把裤子给脱了。 我朝着赤井秀一说道:「低腰纹身贴是我自己贴的,你要看全部的话,回车上我脱给你看。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让你摸摸看。」 我这话一落,赤井秀一的眼皮立刻不可遏制地往上一跳,「……」 我知道他已经很努力不要理我了,可他现在就要说些骂人的话,但我看到他忍住了。 哈哈。 赤井秀一回车子前,削了一下我的后脑勺。等我看到的时候,他没有表情地说道:「抱歉,手滑。」 我心里顿时泛起冷笑,但表情越发温和,「那你滑的位置应该更往下才对。」 「……」 我直接朝他的命根子踢了过去,「就像这样才够啊!」 我坐在副驾驶位上数分钟后,赤井秀一才回到车上。他二话不说,一言不发地点菸。我皱着眉头,顺势打开车窗,说道:「你都知道我说你抽菸臭死了,你就这么不思进取吗?」 第272页 赤井秀一叼着烟,表情漠然,「没关系,反正肝是我留着自己用的。」 第127章 钱不是问题 赤井秀一到了目的地才跟人说要做什么。 我懒得说那些需要猜来猜去的话。我简单介绍一下他要我做什么。原本这件事可能需要生面孔的茱蒂·斯泰林来执行, 但现在他们有三个明显是可以为fbi所用的人,而我在里面又是最惹眼的那个,包含所有贬义词彙, 所以他决定让我在市郊地区走一遭。 fbi对于搜查人贩子小麦圈的途径分两种:一是他本尊活跃的场所, 像是拍卖场;二是他获取猎物的场所。 赤井秀一有留意那些失踪案件的地点。尤其是是国际游客出现, 或者特定国家背景的人群聚集区,比如说华人区, 希腊区, 葡萄牙区等。不管在哪里, 不管是什么人群都有抱团聚集的习惯。 这段时间, 小麦圈在做的是日本传统色, 按照以往出现的商品名目, 他现在正在应该还集中注意力在日本人群体里面。刚好最近日裔聚集区出现了三四起失踪案,其中还有一起是五岁儿童走失案。 孩子是旅美日本人。母亲来这里探亲访友的时候, 孩子不慎走失,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星期。 fbi之前对比过孩子的瞳色,正好是还没有成为商品系列的浅葱色。而我的瞳色刚好也是他们缺失的柚叶色。 我重申要点, 「所以, 现在不是抓住那个小麦圈,而是试图把失踪者找出来。」 「抓住小麦圈才是最重要的, 不能打草惊蛇。但中间如果能顺势救下失踪者, 那就再好不过了。」赤井秀一说道。 我顿时颔首。 「不要用眼睛说我是人渣。失踪案已经过去那么久,失踪者生死未卜, 花精力在可能已经出事的人员身上, 反而可能会拖后腿。」 赤井秀一递给我一张, 上面写着招聘gg——「诚聘艺术廊事务员, 工作简单, 男女不限,性格温和大方,与人为善,年龄需在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老闆是日本人,需要店员会日语交流,最好有日本背景。薪资面议,按日结算。」。 gg是日文和英文双语书写。 我朝着性格方向弹了一下,所以说:「你觉得我这样能上?」 「你可以当模特。」 他往下戳了戳,百美金。 「之前有了解,面试的人是同性恋…」 他这话还没有说话,就发现我盯着他,于是赤井秀一调整话术,给我做思想工作,说道:「如果对方需要你的瞳色,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留下来,不会把你逼急了。」 「没关系,我和他真上了也没关系。我又不是女人,又不会吃亏。但我有什么额外的好处?」我摊着手说道。 赤井秀一看着我,一副不想了解我脑袋里面装什么的表情,完全不吐槽,只是问道:「你想要什么?」 在我开口之前,他又继续说道:「前提是你任务成功的话。而且如果完全违背我的意愿,或者超越我的能力的话,我是不会答应的。」 我看他也不敢完全得罪我,或者惹我不快,也有可能我真的会吃亏。出于种种考虑,他才答应我的。 我用拇指和食指捏出一个小小的,就指甲前端的尺度,说道:「我不会给你太难的程度的。最多最多就是吃完一个苹果的难度。」 「……」 我下车的时候,说道:「我应该要带什么窃听器吗?」我觉得我身上没什么地方好藏的,上衣是薄又宽的背心,袖口开到了差不多腰的位置,运动裤也是那种又轻又大很通风的类型。脚底踩着一双帆布鞋,里面又没有增高垫。 「到时候进去的话,他们也会屏蔽信号,所以带这些设备也没有用。你带一个定位装置就好。」赤井秀一给我递了一个钮钉一样大小的定位器,看起来很像是装饰品,「这个可以做耳夹。」 我翻看了一下,感觉弄上去的话,我的耳朵会又紧又痛,于是伸手跟他要,「你给我个发绳吧?我扎个头髮上去。」 赤井秀一从自己手上褪了一个给我,我把耳夹夹上去之后,又把我的鬓髮和发尾都推了上去,扎了一个小发尾,左右甩甩头,「没掉,这样可以吧?」 他用手拨我的发尾,检查我的耳夹有没有固定好,「刚好可以藏在头髮里面。」 我发现他顺势把耳夹夹着我的头髮,顺便藏进我的头髮里面,「……」 这个时候就应该给我一通彩虹屁吧,我可是去做任务了。这人都不会给人打鸡血的,跟他相处真是累得慌。 我抓着gg单下车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你也不怕我会拖后腿。」 我说完后不久,他就打算开口回答,不过我的想法已经跟上了,「啪」的一下打了一个响指,说道:「你早就查过我的履歷了,对不对?」 履歷上面不可能会有每件案子的细节,但基本上都有我成功的大事件,所以我也不怕我在东都铁塔干了和那天在拍卖场差不多的事情会暴露我。我猜他一定有去了解过我。 「……」 我下车的位置刚好是集市。我扫了周围一圈,说道:「我要买东西,你给我一百美元。你回头找单位报销。」 赤井秀一打开钱夹,递了一张美金钞票给我。我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也不说一声谢,头也不回地朝着卖饰品的小摊走去。 第273页 我刚才看纹身师傅他手上全是银饰,所以我也学着买了一些类似的戴在手指上,还特别选了一些顶端稍微比较尖的,这样一拳下去,打人也会比较痛。 我选饰品的时候,余光注意到赤井秀一就坐在不远处的车里面,一边盯着我,一边慢慢地吸菸。灰白色的烟从车窗口透出去之后,很快就散在人群里面,但存在感强烈到无法忽视。 我要是路人,一定会用超嫌弃的目光看他——在公共场合吸菸,不道德! 我选好饰品之后,便朝着gg上的地址走过去。上面的地址和伯文·凯恩斯给的一模一样。这和我之前在拍卖场的设想吻合——他对我就是居心不良,想要骗我入圈套里面。之所以买下拍卖品来吸引我的注意,是因为他猜测我也是有钱人,根本不像是那些需要钱的人会因为一个高薪招聘gg吸引。 伯文在的建筑还是那种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红砖建筑。巴洛克风格让他的工作单位从外观上看,就让人觉得他所在的单位是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不像是骗人的。 话说,我想起那些失业率高的地方或者,往往失踪人口也多。通常也是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骗那些就业焦虑的人配合。 电梯外观款式很古典,里面显得金碧辉煌的。艺术廊门前是大块大块的大理石砖块,上面的金边花纹和灯光相得益彰。二楼单位半层都被他包了,正门是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挂着画。 前台是金髮碧眼的美国甜妹。 我摊了一张名片给对方看,也不用多说话。她就帮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在旁边等。旁边有一排沙发椅,设计的造型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我脑袋里面已经帮它们贴好标籤——「贯彻人体工程学的设计」巴拉巴拉。 我还以为要等个三四分钟,结果我还在吐槽这些沙发的时候,人就出现了。人比我想像中的儒雅得体,人看起来有三四十岁,一头灰色的头髮,五官端正立体,看起来更像是成功而精明的商人,不像那些浪漫敏感的艺术家。 我有想过他应该不是,但他开口说话的语气和节奏就很像了。 「亚当?」 我反应慢了片刻,事实上我都不记得他给我买的拍卖品是什么了,更别说我随口取的名字。 因为我不说话,所以他显得有些迟疑,怀疑起我的身份。我插着口袋,朝着他的方向笑。 「这么对待救命恩人,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我说的是日语。他既然能在gg上说那种话,那他应该多多少少也能说这些日语。他很快从我的话里面反应过来,用流畅的日语跟我说道:「你是关西大坂人?」 我颔首,跟大泷学的。 「我喜欢大坂口音。尤其是表述里面总带着『ya』的音很像是某种语癖。」他笑了笑,对我说道,「尤其是你,让我想到猫。」 「我不讨厌猫。」我转了转头,环视周围,说道,「你想我们就在这里聊?」 「你想去哪里,想去看我给你买的收藏品,还是找些咖啡厅休憩一下。我听你安排。」 我说道:「我想了解多一些走私贩卖的消息,你带我去吧。」我之前还担忧过要是有窃听器,不能问那么直白。现在只是定位软体,那我就要趁机会了解个清楚。 我顿了顿,说道:「我最近想买点古董小提琴,价格不要低于1700万美金的就好。」 明面市场上少,那地下流通的应该绝对不少。 这话一落,我看到伯文的眼瞳动了动,「这种价格的,卖方可能要求尽量用等价的现金和收藏品来交换。」 「钱不是问题。」 我弯了弯眼睛。 法外狂徒还想着跟警察要钱,真的是太天真了吧? 我太得意了,走出门才想起博得加要我好好地转移伯文的藏品的。于是,我在跟着他的脚步走的时候,笑了一下。 「当然,之后就是你的时间。我听你安排。」 伯文一愣,犹豫了一下,笑道:「我会尽可能地让你满意的。」 「……」 和我想像中的计划得逞的快乐有点不太一样呢? 我觉得他的态度让我感到有一点疑惑。 第128章 你和他关系很好 「如果fbi需要帮忙的话, 也许可以找榎本弘一。」 白马警视总监是这么说的。 这句话是对榎本弘一莫大的信任了,颇有一种钦定的感觉。 赤井秀一在纹身店室内等的时候,思考过带这人出来的风险性。 他能力方面目前看到的就是巧言善辩, 并且擅长观察人, 能很快地辨析说话对象的情绪状态。可能是因为鲜明的性格,所以赤井秀一更多的时候只看到榎本弘一的缺陷。 在赤井秀一看来, 榎本弘一无疑是性格骄纵的人。来之前,虽然已经被提点过他性格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但他想到的, 都是和长辈惯出来的,被溺爱过分的人没什么两样。 赤井秀一见过太优秀的人了。 虽然fbi说是对外门槛低, 只要年龄、学歷和身份符合要求都可以申请,但其实也是严进严出。对于第一关的体能训练,普通人一般都要有一到两年的锻鍊时间,就算是体育精英,也不一定能一次通关。而这是第一步而已。 学识、体能、情商、观察力、推理力、学习能力、团队协作能力、侦察与反侦察能力等等方面卓群的层出不穷, 更有一些在特殊领域里面属于佼佼者的,屡见不鲜。 第274页 这个时候跟他说,榎本弘一是个年少成名, 破过不少案子, 在警校还是第一名的人。赤井秀一脑袋里面一点想法都没有, 也许人是笑着进fbi国家学院,之后感受到世界参差后又哭着离开了。 …… 他还没有思考多久, 里屋传来木板不堪其重的「咯吱」声,接着出现了不停的晃动声, 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并没有说不能进去, 等在外面的赤井秀一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多走两步路。现在不知道他在里面搞什么鬼, 耽误时间,赤井秀一掀开垂到地板一寸的帘布里面看情况。 一进去全都是各种衣服,叫做sa的纹身师埋头正在给人挑衣服。榎本弘一背对着门口,赤着上身,全身雪白的皮肉,要么是不留疤体质,要么就是娇生惯养没吃过半点苦头。现在人坐在连着墙面的木椅上挑画册上的纹身贴。因为木椅老旧,有些晃动,他像是当它是盪鞦韆,觉得好玩一样来回坐着摇。 心理年龄大概没超过五岁。 「很吵。」赤井秀一皱着眉头说道。 这人做什么都像是在挑战自己的情绪每次都能被他搞得心浮气躁。 听到声音的榎本弘一回过头,眉头上挑,深绿的眼瞳里面全是满不在乎,「再吵也没有你的声音吵。」 赤井秀一早该知道他是那种说他一句,能回十句的人。见他就是想惹自己不快,赤井秀一开始有点后悔自己选错对象——不安分,不听话也不规矩。 事实上,赤井秀一认为昨天晚上和他打起来的那人像榎本弘一,体型外观上都像,但性格又有些不一样。榎本弘一就是被宠坏的人,感觉他是个内心活动丰富的人,就算是现在没说什么话,也能让人感觉他脑袋里面全是各种语气词——他坏能坏到哪里去? 而昨天遇到的那个人全是刺,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又似乎什么都做得出来。和他对打的时候,当时第一反应是对方没有武器,应该是体术高手,但他随手捡起一块玻璃片,用桌子上的用餐巾一裹,就是成玻璃片的柄,在自己追上对方的时候,直接朝着自己的眼睛方向一划—— 跟个疯子一样。 赤井秀一打听过,并没有人对那个人有特别深的印象。问及生面孔,有个专门卖药磕药的人说遇到一个长得漂亮的亚裔,也喜欢嗑药,要了一把「糖丸」,没给钱还把他揍了,让fbi快点把人抓起来。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头脑清醒的人,再加上跨种族效应,不少欧美人原本就分不清亚裔面孔。 因为没说话,榎本弘一无理取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还瞪我。」 他跟个赖皮没有两样,赤井懒得和他多说,「快点换完就出来。」 原以为会是穿着色彩艷丽的衣服,结果人穿着宽大的运动服出来,原本还没有觉得人那么童颜,现在看起来跟个刚上大学的学生一样。 「这哪里看起来吸引人了?」赤井秀一还以为也许还可能给他画个妆,或者做成偏女性化的打扮。 sa说根据人的特质来设计的路线,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涉世不深的大男孩吗?但是这就可以制造反差了。 「里面。」 榎本弘一的下摆也跟着拉了起来,贴在侧腰上的深色的低腰纹身在皮肉上似乎也跟着柔软地延伸直下,直至私密位置。纹身像是一只蝴蝶,只是蝶翼部分并没有那么多细緻繁复华丽的花纹。sa说是一种叫做黄貂鱼的鱼,能潜藏在沙子底下不被鲨鱼发现。 榎本弘一为了证明那不是蝴蝶,把裤腿也拉了起来,右腿上还缠着桃心型尾端的长尾。 sa在旁边看得如痴如醉,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见赤井秀一毫无感触,sa便在旁边解释道,就不说这低腰纹身原本就有很强烈的滥交意味,被纹这种花纹的人是被胁迫,还是追求刺激反差,光是纹身的存在就很让人心痒—— 「这颜色怎么浸透皮肤?」 「抻开皮肉时色彩又会怎么出现深浅变化?」 「花纹又会有什么样的延展收拢?」 「纹身是人灵魂的具现、无法欺瞒所有看得见它的人的眼睛。」 赤井秀一从他的话里面知道,这人应该是真的喜欢纹身。除此之外,其他就没有任何了解的必要了。 离开前,sa对落在最后面的赤井秀一说了起来。他的眼睛看着榎本弘一的背影,「我也只是瞎说的。那孩子没有看起来那么热情活泼。」 赤井秀一向sa投去目光,他其实隐隐也有类似的感觉,但榎本弘一总是精力旺盛,对什么都有好奇心,因为一点点事情就能有很多情绪变化,孩子气十足,耍赖撒娇发脾气发生在他身上似乎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不过,他和你关系很好的样子。」 赤井秀一觉得这句话能让他今天心情都跌进谷底。 「黄貂鱼这种鱼虽然尾巴有致命的毒,但是遇到自己感觉危险或者不舒服的事,它会直接选择逃跑。」 「…象徵寓意的用法并不是都可以用在人身上。」 他就是单纯觉得,踩别人痛脚会让自己开心而已。而且他似乎找一切让他不痛快的人不痛快。 到车子上的时候,赤井秀一还正在启动引擎,发现榎本弘一正在掀开自己衣服的下摆,露出自己的肚皮和纹身,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摆拍。 「……」 第275页 赤井秀一真的不想管他,只听到旁边手机「咔嚓咔嚓」响个不停,等到快接近红绿灯的时候,他看到榎本弘一把自己的松紧裤也拉了起来,「……你在干嘛?」 「我今天搞了这么个纹身,我打算给我发小也看我的新纹身,正在拍照,到时候发给他。」 「我要是你发小,我收到第一张照片的时候,就跟你友尽。」 「然后,新的感情和情绪就开始萌芽。」 赤井秀一直接说穿了,「对,他可能会直接打死你。」要是谁敢不要命地发给他这种照片,他第一时间就把对方打得皮青脸肿。 这话一落,正中榎本弘一下怀,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他脑袋里面在装什么东西。 看到他更是兴致勃勃地在拍,赤井秀一空出一只手,把他的手机收了。 第129章 你对此有任何异议吗 现阶段e的目标是甩开赤井秀一的车子。 我从车镜可以看到赤井秀一的车子与我所在的车子中间还隔了有两三辆车子。我撑着下巴斜眼看着风景, 车子里面放着广播音乐。有个一直在鼓动市民为孩子们捐钱买早午餐的活动——10美金就可以为孩子买一份早餐和午餐。 广播里面的男女主播似乎是从早上一直讲到下午五点结束。如果是电话募捐,广播的人就会藉机连线和那人聊两句,然后广播给那人放一首音乐。尤其是能捐到100美元的, 男女主播精神昂扬得好像是才刚开始工作的热情青年。 我在想事情的阶段, 伯文总是时不时地用目光觑我。来回好多次,我见他开始要拐到城郊的时候, 我开口说道:「我们被跟踪了,先在到处逛一下。」 伯文一下子警惕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拍卖场发现有fbi, 提醒所有人要注意的时候,你也问了这个问题。」我因为他的反应, 跟着抱起手臂说道,「你觉得我第一次没告诉你。这次再问,我就会告诉你答案吗?」 我继续说道:「相信我就好了。」 我抱着手臂,开始闭目养神,「就华盛顿市区一日游吧, 教堂公园什么的绕一圈。」 因为我没有跟他说到底是什么在跟着他,所以伯文自己到处找答案。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始把答案寄托在我身上, 时不时看我。 我不管他, 我的头继续斜靠在车窗上, 从我这个视角看过去,可以看到两边的枫叶开始变红。要是在这里待满三个月, 这儿的枫叶红了。日本的枫叶应该也红了——东京神宫外苑银杏大道应该都是一片红。 唉,我毕竟开始想念那个季节的栗子红豆饭了。 伯文说道:「如果是跟踪我们的车子, 其实可以选择去百货商场停车, 然后换计程车离开。」 「你觉得这有效的话, 你就试试看。」 我刚说完之后,见他有点犹豫不决,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气。伯文立刻看向我,「怎么了吗?」 「我发现我找错人了而已。」 我看向伯文的方向,按照我之前的想法——也就是组织给的信息,原以为伯文可能是小麦圈本人,走私贩私,自导自演。再加上,刚好fbi把调查的矛头直接指向伯文的工作室,所以这两种方向都在暗示伯文可能是小麦圈本人。 可是和他接触下来,只是被fbi跟踪就自乱阵脚,因为我的发言容易动摇自己的想法,说明他本身再怎么精明能干,也只是个不太敢做坏事的大叔而已。 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他很容易多做多错。另外,他会慌张,也说明另一件事——他对于逃逸并没有一套完成成熟的自救模式,他缺乏经验。 一个敢以多国文化为卖点进行售卖人体器官,不说他旗下有多少人在为他服务。他本身就应该是有稳定且优秀的应对各国国家侦查的方案。 现在仔细想想,不过是区区1700万美元以上的古董小提琴,他也太容易大惊小怪了,还会因为这些变了表情,说明他就算有渠道,也是那种信息资源比较少的渠道,估计有一把古董乐器,都能放在自己保险柜里面,不轻易示人。羽贺响辅继承的设乐家关光是古董小提琴就有一栋楼来保存,这样大巫见小巫,能见到什么真正的好东西呢? 我越想越有些自己被骗了的生气,朝着因为我刚才的发言而惊讶的伯文·凯恩斯说道:「我现在有救你的方法要不要听?」 伯文发现我一直都在主导节奏,现在又试图把节奏拉回去,说道:「说fbi在跟踪我的是你,质疑我行动的也是你,现在谁知道你在说什么?」 「最近几起日裔人口失踪案与你有关系,fbi都怀疑到你头上了,你还在悠哉悠哉地想你现在还很安全吗?」我偏头看向伯文·凯恩斯的方向,手指在车窗边沿上敲了敲,「你的身份应该也是假的吧?」 我竖起手指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相信你的僱主不会把你当作是弃子,找机会捞你一下;二是相信曾经帮助过你的我,和我有一个短暂的合作。你选择前者的话,那就让我现在下车,你自己先和fbi周旋。」 伯文陷入了踟蹰的沉默。 然而,我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说道:「我现在想下车。」 「可是你也不会免费帮我的,不是吗?」 「我本来就没有想免费帮你。」 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第276页 我说道:「你对此有任何异议吗?」 伯文犹豫了颇长的时间,最后垂头说没有。 第130章 这人真的讨厌 榎本弘一自己买了银饰戴在手上。 赤井秀一先前还觉得sa给他打扮得太素了。现在看他满手都是饰品, 一瞬间觉得那些都花里胡哨,不伦不类。赤井秀一原本想要让他把东西拿下来,但估计对方听不到, 而且也许对方还觉得很好, 要想办法劝他取下来,也要费口舌。 思来想去, 赤井秀一决定用抽菸来平息因为不耐却无处释放而引起来的心情疲惫。 不能理解其他人是怎么受得了他这种脾气的。 赤井秀一记得东京警视总监说他很受欢迎……受女人欢迎吧?赤井秀一发现组里面的茱蒂对这个初来乍到的日本人很感兴趣,谈话见内容总是隔三差五提到榎本弘一。 见榎本弘一朝着目的地过去的时候, 赤井秀一脑海里面莫名其妙地浮现榎本认真观察gps定位器的画面。赤井秀一当时便感觉有些异样, 但是对于从没有见过的东西感到好奇,也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还在回想的过程中, 榎本弘一已经进了那家艺术廊。进去之前,赤井秀一和他确认过流程。目的在于放长线钓大鱼,不要打草惊蛇。他脑袋里面反覆回想自己有没有交代错漏的地方。除此之外,他又在想之前探入的fbi员工回復的情报。 卡迈尔身型健硕,气质粗犷, 因为没办法走事务员的路线,便走了人体模特这一条路。也是在这里才发现,艺术廊的负责人伯文·凯恩斯是个同性恋。 对方既然对卡迈尔这种肌肉男感兴趣的话, 赤井秀一不免会想榎本弘一这种类型能对那人来说有什么吸引力。不过要是榎本弘一在这里吃了亏的话, 他也不好跟白马警视总监交代。 赤井秀一坐在车里面, 眼睛时刻盯着出口。先前有让自己的同事卡迈尔带过窃听器,但里面有屏蔽器, 因此这次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只是为了避免跟丢,或者跟踪过近, 被对方意识到, 所以才安置了gps定位器。 这个时候, 赤井秀一看到榎本弘一坐在艺术廊的窗口边上,一副正在慢悠悠地等候的姿态,手指伸在窗外,轻轻地敲打着节奏。 「f-o-l-l-o-w u-p」 「……摩尔斯密码。」 赤井秀一刚读清楚,就看到榎本弘一转过头,好像有人要叫住他了一样,于是他下意识仰了一下脖子,跟着回应。 这么快吗? 赤井秀一下意识看了时间,大概只用了不到八分钟。过了一小会儿,赤井秀一就看到榎本弘一和一个穿着蓝灰色西装服的男人走了出来。榎本弘一背着手跟在他后面,脚步轻快。 从侧角看过去,榎本弘一背心是大袖口设计,袖口宽度到了胸口之下。因为是宽松款式,很像是篮球运动服,穿的人休闲清爽,但因为白色的,风把背心吹着贴到衣服上时,黑色的纹身就像是移动的蝾螈一样在身上游走。 「……」 希望这傢伙不是直接把肚皮露给对方看,这么直接地勾引吧。 对方的车子停在街的另一边。 赤井秀一不着急发动,等他们开始动,赤井秀一再跟着跟踪器一起行动。车子的方向很明确,是往市郊的方向离开的,那边有几条上高速的路口。但是在接近高速路口的时候,伯文·凯恩斯的车子打灯往小道里面转,接着沿路便是自然公园和教堂的游客观光的路线图。 赤井秀一怀疑自己的车子已经被发现了,但他和他们之间一直都保持着距离,甚至有刻意换道行驶。这种只是基本的反侦察手段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赤井秀一见他们开进了一间宾馆里面。榎本弘一还是跟在对方身后走,左顾右盼,似乎没有半点警戒心都没有。他进门的时候,一个保安刚好看到他袖子底探出来的纹身,下意识地调高了视线。 榎本弘一发现这一点之后,在旁边一直笑,把那边的保安弄得更加局促不安。 「……」 这傢伙知不知道他现在也许只是觉得有趣在笑,但这笑容放在其他人眼里面就像是到处在撩拨别人一样。 伯文对榎本弘一倒是耐心,带他去提供早午餐的咖啡店里面吃东西。赤井秀一则在外面的休息长椅上看报纸。他才翻不到两页,榎本弘一又从位置上站起来,似乎要去洗手间。于是赤井秀一跟上他的脚步。 洗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说什么话了吗?」赤井秀一用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用日语和榎本弘一搭话。 「我跟他说,我刚来美国不久,他就说要带我来到处见见世面,还打算请我吃华夫饼。」 「他对你倒是耐心十足,还带你到处逛。」赤井秀一说道。 榎本弘一恬不知耻地说道:「这大概就是『好东西要慢慢吃』的道理。他愿意在我身上花时间,说明我很不错。」 赤井秀一不为所动,「你别光顾着吃喝玩乐,玩过了头。」 「好着呢。」 榎本弘一应得飞快。 赤井秀一听着不太可靠,「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 「知道知道。」 「知道,只要说一遍就好了。」 「之后他要是带我去他家,我就在他家留门,如果我遇到危险,你就跳进来抓个现行,然后我就喊我未成年……」 第277页 榎本弘一说话的时候,小动作不断。赤井秀一越听越不对劲,这和仙人跳有什么区别? 「我们是探员,不是骗子。」 榎本弘一继续说道,「可是拿到他的把柄之后,他还不是任人揉圆按扁。越是上层人士,他们越是看重自己的声誉。」 「……」 榎本弘一看着赤井秀一不贊同的目光,立刻笑着说道:「那你说怎么办?我感觉第一天以他这种节奏,你什么也捞不到,还是逼一逼比较好。」 「不急。」 因为两人就在洗手台边上,看镜子更容易获得更多的视角,所以赤井看到镜子里面的榎本弘一歪着头。 榎本弘一和赤井秀一的眼瞳都是绿色的——榎本弘一属于柚叶的深绿,而他是柳叶的浅绿。可榎本弘一却因为经常带着笑容的关系,似乎眼瞳的颜色要显得更加明亮一般。 「抓小麦圈的活动已经开展数个月,也不是要赶进度,非在一天内完成才行。没必要打草惊蛇。」 榎本弘一说道:「那既然只是让我来接近他而已,你跟过来做什么?搞得事情很严重似的,我都在想着今天是不是要展开浑身解数让对方对我俯首称臣。」 他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指向赤井秀一说道:「你来监视我。」 赤井秀一把他的手指移到其他的方向说道:「你是知道路怎么走,对吧?叫我跟上的人是你,对吧?」 这话一落,榎本弘一神情变了变,张口又是胡说八道,「我就是想让你和我多说说话而已。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 赤井秀一冷漠地回应道:「我们貌似一点都不熟。」 榎本弘一跟着赖皮说道:「一回生二回熟,我们熟很快的。」 赤井秀一原本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话在嘴边绕了一个圈,「今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你回头给我一份报告就好。」 「……你就这么扔下我不管了?」榎本弘一蹙着眉头说道。 「你别装模作样。我不在,你肯定乐疯了。我看你被请客跟着吃吃喝喝,整个人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榎本弘一继续苦着脸,「你这么误会我,太让我难过了。但我只好忍着了。谁叫我那么听话呢?忍字就是心上一把刀,不痛就不是忍了。」 这话一落,赤井嘴角抽了抽。 都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在离开前,我跟你嘱咐几件事。第一,我们交换电话号码,必要时刻,随时电话联繫。第二,有任何新的进展,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第三,不要对谁都嘻嘻哈哈的,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打扮。别人误会怎么办?美国可比日本乱得多。」 说到这里,赤井秀一顺着扯了扯榎本弘一单薄的白背心。榎本弘一跟着抬起手,看自己的衣服,接着又对着有纹身的位置来回看了两三次。 赤井秀一发现他是真的喜欢身上那个纹身贴。 榎本弘一也没有忘记反驳赤井秀一,「话说,最后一个跟任务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我被要求说不能让你在美国出事。你别给我添麻烦。」 榎本弘一立刻就知道是谁委託了,立刻又嬉皮笑脸起来,「可是我天生爱笑,又太有魅力了。」 「这话跟你的白马大叔说,他说没关系,我就不管了。而且——」 赤井秀一把榎本弘一从头到打量到脚,发出一阵冷笑。 「你哪来的魅力?」 「那你还担心我会吃亏?」榎本弘一拍了拍赤井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说到底,你的逻辑根本就不通。」 「…这跟逻辑没有关系。理想的逻辑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像你这种丑人,也许刚好戳中别人的癖好也不是不可能的。虽然被占便宜的可能性极低,但还是要跟你说,要保护好自己,这是对你的基本礼貌。你要我直接说你难看,那我也直言不讳了。」 「……」 见他不说话,赤井秀一眉头挑了起来,「没话说了?」 「不,我没在听。我突然发现你其实还很能说,平常不说,是在装酷吗?是不是别人觉得你超酷,你心里非常暗爽?」 「……」 这人真的讨厌。 第131章 你真是好男人 只是安排人接触可疑对象并不是多难的任务。 这不到两天相处下来, 虽不能对榎本弘一直接说实话,但是他确实反应机敏,语言掌握能力在美国也没有障碍, 体能测试的结果也在中上游, 基本吃不了亏。 然而,赤井秀一离开前, 仍有强烈的,仿佛某件东西被遗忘的感觉。 回到办公室, 昨天拍卖场整合出来的线索并没有直接指向小麦圈。反倒是孩子失踪的案子出现了新的进展—— 孩子的名字叫做樫村弘树, 今年五岁,父亲是日本有名的软体工程师樫村忠彬。因为华盛顿大学研究所进行的多国协作人体基因工程需要技术方面的支持, 所以日本方面派以樫村忠彬为代表的软体工程师提供帮助。母亲是家庭主妇。由于这次居住在美国时间会比较长,他们一家子都住在美国华盛顿。一家人并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意外事故。现在上级那边受到科学院的压力,又把压力转移到他们这些行动组上来。 不过幸运的是,出现了新的消息——樫村弘树在超市和母亲走散前,曾经有人见过他跟另一个金髮蓝眼的孩子走在一起。而那个孩子叫托马斯, 就住在那片区域附近,年纪只比樫村弘树大两岁。托马斯说,有人说他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非常想见樫村弘树, 给托马斯五美金和冰淇淋, 让他帮忙把樫村弘树带到公园附近,之后用上厕所为藉口就可以离开了。托马斯也想帮忙就同意了。 第278页 关于孩子的单纯天真无知, 并不是得由大人站在更高层次的角度进行批判的。之后孩子提供了一个线索——那个人也是亚裔,开的红车是一辆上面有个「l」的符号, 应该日系车雷克萨斯。出示官方网上的各种型号的车子后, 托马斯指出是最新款的红车。再次顺着购买记录, fbi查到了车主——是一家小型的动物标本制作作坊坊主小仓义治。 小仓义治这个人的名字并不好查,一度怀疑过是假名,但之后才发现这人身份其实是黑民,通过非法渠道入境,又非法定居。这类型的非法移民又称为「人蛇」。 顺藤摸瓜,找到其工坊和住址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临近八点。天大黑,工坊没有开灯,在森林包围下,就像黑黢黢的吃人巨兽。工坊里面充斥着化学药品的味道,尤其是福马林,刺鼻的异味让人下意识地捂住口鼻。 人并没有找到,但收穫很多东西——比如说失踪者的尸体。 数个月来的各种潜伏调查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赤井秀一可以清楚地看到组员们眼瞳里晶亮的光。追捕的工作已经交给其他成员,剩下的就是捉拿归案。现实破案的过程也并不是像小说那样每条线索都是出现得按部就班,往往有时候就是一条不经意的线索,一个闪现的灵光,或者甚至是可以名为「意外巧合」的运气。 「我们组员还需要继续参与拍卖场的调查活动吗?」茱蒂好奇地问赤井秀一。 原本就是因为失踪案和人体器官贩卖的案子,他们才调查地下拍卖场。现下他们可能需要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完成整个案件详情,拍卖场的信息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茱蒂这番话也并不是说自己认为继续参与审讯工作是增加负担,只是她想问清楚工作重心。所以她在看到赤井秀一没有多余神色的脸,立刻补充起自己真实的想法。 赤井秀一顿了一下,看着工坊,不紧不慢地说道:「继续调查,拍卖场的活动也是重要的讯息。」 茱蒂觉得赤井秀一有一些顾虑,但不确定自己问的话是否能得到回答。站在旁边好一会儿,茱蒂开始发现自己的犹豫都快变成偷懒了,于是她很快说道:「不知道榎本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茱蒂知道榎本弘一去跟着做任务了,但赤井秀一把对方放在任务对象那里之后就回fbi,现在失联很久。 赤井秀一这才想起被抛到脑后的榎本弘一,之前说过如果遇到有什么问题,可以电话联繫,但人安静得跟死了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 该不会是假公济私,去和陌生人逍遥快活去了吧? 赤井秀一检查gps定位器,发现榎本弘一现在人在市中心医院里面。 见他面色有异样,茱蒂也忍不住有了一些不安的猜测,「怎么了吗?」 「我去医院一趟。」 「怎么了吗?」见赤井秀一往车的方向快走了两步,茱蒂也追上他的脚步,「榎本先生出事去医院了吗?」 赤井秀一也不说,坐到车子上的时候,才指挥着茱蒂负责管理现场。见他的车子扬长而去,没留一句解释,茱蒂突然想起榎本弘一的话,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卡迈尔已经和其他人把尸体碎块大致拼接了一下,发现少了一个人。原本想和赤井秀一报告的,却发现他人不见了。 茱蒂接过他手上的报告记录,问道:「什么事情?赤井先生让我负责现场。」言外之意就是让卡迈尔直接跟她说。 卡迈尔平常见惯茱蒂还是涉世不深,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的柔弱女孩,突然见到她不拖泥带水的风格,有些不适应,可他也没有想太多。 「没有见到小孩的尸体。」 「樫村弘树?」 「是的。」 「这说明人可能是活着。」 卡迈尔点头,「有这个可能。」 * 赤井秀一赶到医院的时候,正打算从停车场进,就看到榎本弘一蹲在路边。赤井秀一是凭着衣服认的,于是在靠近的时候,他朝着榎本的方向按响了喇叭。 车前灯照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跟着眯起眼睛。于是赤井秀一把灯给调暗,摇下车窗,在入口处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时候,赤井秀一才看清榎本背后还有一个纸箱子,箱子里面坐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小孩子手上抓着牛奶。榎本手上还拿着吃了一半的面包,面包另一端是个正在专心致志追着面包咬的孩子。 赤井秀一眼皮跳了跳。 遇到走失儿童,第一时间难道不该是帮忙报警吗?为什么正在投餵小孩子?而且能不能让他好好吃饭? 「你们在这里不要动。」 赤井秀一没办法直接倒车,后面还有车子想进医院。他打算兜一圈再从出口出来。 榎本弘一随时都能槓一句,「我一直都没动啊。」 「……」 等赤井秀一绕出来的时候,原本人应该在的地方没有人,「……」。他刚想要打电话,车窗被「咚咚咚」敲了起来,那边拉车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开车门。」 榎本弘一总是能把所有的事情变得他特别有理,都是他说的对,做的对。没等赤井秀一在车上开始说话,榎本弘一就说道:「看看我聪不聪明,提前在另一边等,你就不用等我们还要过人行道。快开车吧!」 第279页 赤井秀一把对他说的话全部吞回去了,反而看向抱着榎本弘一腰的小孩子。他身上穿着超市里面卖给小孩的大众儿童服,服装上印着的卡通小动物的脸也变了形,脚上也没有穿鞋。 车内光线并不明朗,多的也看不清。赤井秀一边开车边例行公事地说道:「先送他去警察局报案。你问问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走失的,记得父母的联繫方式吗?」 他刚说完,就看到孩子在榎本身上缩了缩。车里面有孩子许久没洗澡的味道了,有点呛鼻,赤井秀一原本打算打开车窗透透气,看到榎本弘一从口袋里面拿出湿纸巾给小孩子擦手擦脸。 没想到这人还有这么细緻的一面,就是手法上太粗鲁了。擦完的地方,孩子的皮立刻见红。 「……」 榎本弘一注意到视线之后,不耐烦地回应,「我会问的。你不要总是瞪我。」 「……」 我什么时候总是瞪你了。 赤井秀一正从榎本弘一身上收回视线,就看到小孩子正在用幽幽的视线回看着他,好像现在正在不开心。 警察局就在开车不到五分钟的路,赤井秀一先下了车,然后才看到「海马」榎本弘一抱着小孩子下了车,而后车座全都是一团又一团的垃圾。赤井秀一嘴角抽了抽,他甚至开始怀疑榎本是不是为了制造垃圾给他收拾,才买了湿纸巾。 不过孩子比第一眼看起来灰扑扑的样子要精神白净的多,头髮还是比较乱,但整体还散着湿纸巾自带淡淡的橘子香味。 赤井秀一看了良久,突然发现这个孩子和照片上走失的樫村弘树一模一样,「你叫樫村弘树吗?」赤井秀一用日语发问,小孩没有回答,直到榎本弘一重复了同样的话,他才开口。 孩子用沉静的蓝瞳看榎本弘一,用标准流畅的英语回答道:「我叫樫村弘树,今年五岁,我知道我爸爸妈妈的联繫方式和住址。」 …刚才是不想回应自己才不说话的吗? 赤井秀一发现自己被这小孩嫌弃了两回。 「但我不想回去。」樫村弘树反手抱着榎本弘一,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面,「爸爸妈妈总是吵架,我不想回去。」 赤井秀一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要处理家庭纠纷问题。这种孩子失踪案件,父母已经快急疯了,怎么可能还由着他任性。知道这个孩子听榎本弘一的话,赤井直接看向榎本。然而视线才刚一交错,赤井秀一就觉得不妙。 「那就暂时多留一天晚上。反正多一天不多,少一天不少了。」 赤井秀一立刻摆出不贊同的眼神,还没有来得及发话,就看到榎本对樫村弘树说道:「他还是不答应,你就说他就是拐带你的恶霸,好不好?」 樫村弘树点头:「好!」 好什么好。 二十多分钟后,赤井秀一在家里收到同事的电话,说少了樫村弘树的痕迹。他们已经把前前后后的山也翻了一遍,如果孩子不是被活埋了,就是被人带走了。 「……」 这孩子正在我家里洗澡。 赤井秀一淡淡地说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你们先撤退吧。」 茱蒂刚想应下来,就听到榎本弘一用日语在大声说话,但听不清楚,只觉得声音像是从房间里面传出来的。 「榎本先生从医院回来了吗?暂时…在你家里吗?」 赤井秀一说道:「嗯,他没什么事情。我先挂了。」 榎本弘一等了大半天都等不到赤井秀一,于是又从浴室里面探出头,「你要和我们一块洗吗?人多热闹。」 赤井秀一不理他,坐在一边说道:「这里不是日本,没有一起泡澡的习惯。」而且他家的浴缸也容不下两个一米八的成年人。 榎本弘一总算说了实话,「我不会给小孩洗澡,你不洗的话,你就过来帮个忙。」 「……」 他根本就是来找免费劳工的吧。 赤井秀一嘴角抽了抽,把手机当榎本弘一,直接甩到沙发上,发出「哒」地一声响。 * 浴室里全是热气。镜子上白茫茫一片,天花板也全是冷凝后的水珠,浴室地板上全是水。两个罪魁祸首——榎本弘一和樫村弘树两个人则无辜地坐在浴缸里面,水上面全是泡沫。樫村弘树的头髮也夹着没有洗干净的白沫,可怜巴巴地就像是刚洗了澡的猫。 这洗澡都弄得跟打仗一样。 其实,最不要脸的是榎本弘一,明明可以回自己的宿舍,偏偏说樫村弘树暂时离不开他,所以他不得已要外宿。不仅让赤井秀一买了两套一大一小的新衣服,而且还让赤井秀一买了饭。 赤井秀一不说话的时候,榎本弘一总是有话说,「你老是兇巴巴的,你是不是缺钙?」 当你帮人收拾了一大堆烂摊子——清理车子,购物满足两个人的衣食住需求后,对方又给自己增加新的劳务的同时,还问自己为什么脾气那么差。 一般人都会爆炸的。 「你吵死了。从洗澡开始,你嘴巴就没停过。」 「我吃饭的时候,嘴巴也没有停过。」 榎本弘一说什么都有理。 「你要自己帮他洗澡吗?」 赤井秀一重新把捲起的袖子放下。 「不要那么冷漠嘛,对方可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 第280页 「你好像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 「这是两回事。」 赤井秀一发现让榎本弘一帮忙,真的是瞎了自己的眼睛。他不要给自己添麻烦就好了。折腾了大半天之后,赤井秀一上身湿了一大半。见一大一小裹着大毛巾熘出去之后,他还要自己收拾自己一片狼藉的浴室。 赤井秀一莫名想要嘆一口气。 就在这时,榎本弘一又探出头来,一句轻飘飘的风凉话也跟着冒出来,「哟!赤井教官,你真是好男人。」 「……」 这句话当场让赤井秀一脑门青筋一跳。 …要是生气,就是自己输了。 无语至极的赤井秀一冲完澡后,看到两人已经开始在吃饭了。 原本想着买m记打发就完了,榎本弘一偏要吃日餐,于是赤井秀一打包了三份咖喱饭。现在榎本弘一和樫村弘树两个人已经加热完自己的饭在吃。赤井秀一走到自己那份前面,伸手一摸——那份居然还是冷的。 赤井秀一按下打人的冲动,沉默地把饭放进微波炉里面。 以后绝对不带任何人到自家里面。 坐在两人对面,赤井秀一又重新进入不苟言笑的fbi探员模式。 「现在你们是不是该开始解释,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第132章 你怎么那么高兴 现在时间是美国华盛顿晚上10点, 对照东京时间的话,那边刚好是中午12点,不过日本要比我这里多加一天。 我现在在赤井秀一的家里面, 借着樫村弘树不想回他父母家为藉口,我顺势从赤井秀一那里了解一下人体器官贩卖者小麦圈的情况。 今天上午,我已经顺利通过赤井秀一取得伯文·凯恩斯的信任。这件事很简单。就在赤井秀一离开的时候,我靠在窗边的位置指给伯文·凯恩斯看, 「还记得昨天晚上那个长发的fbi探员吗?」就算当时和赤井秀一交谈想法,更新进度的时候, 他跟我说他会全程跟踪,我也会指给伯文·凯恩斯看。 毕竟,取得信任的话,就能够让工作变得简单太多了。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原本伯文在车上对我的怀疑很快就因此烟消云散, 对我的信任明显更上升了一个程度,直接问我现在怎么办? 我的目标既然是转移伯文·凯恩斯的藏品, 那我自然不能让fbi跟我抢。我想了想,说道:「现在fbi查「小麦圈」查得就像是快要窒息,拼了命要找个可以唿吸的口。那如果你不想让对方找到你这个口,你就给他捅给新的,让他有口气喘, 就不会对你穷追不捨。」 「什么意思?」 他问的什么意思, 不是他不懂我说的是什么,到这个年纪了,他也不是完全的小白。 他就是想要具体的计划。 这钩子咬住了, 我就不会让他松了。 我左腿压着右腿, 慢悠悠地转着杯子, 说道:「那你就要看你想要什么效果了。你只是想要喘口气,那你最近就安排着出趟远门,暂时不要回美国。如果你想要一劳永逸,我自然也有一劳永逸的方法。」我边说边看向窗外,其实选择窗口也不完全是为了看外面的景色转换心情,而是借着玻璃的倒映,我可以随时观察周围的情况, 「但办成这种事,是有价格的。」 没价格,或者直言免费的东西更像是明晃晃地在说这是一个陷阱。 伯文从我的话里面反应过来了,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明白过来了,你的身份是犯罪顾问?」 伯文继续说道:「我听说日本十年前有个非常活跃的犯罪顾问,不从属于任何组织,只会在别人需要的时候自己出现,并且兜售犯罪计划。但是你太年轻了,你是他的手下,还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他在说黑化版的仙女教母。 我认识他说的那个人。如果用他的名号,确实对我来说,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在取得信任方面根本就不需要多费心思。可是又何必呢?我又不喜欢他,也不需要沾让半点光。 伯文问,你要多少钱? 我扬起嘴角——这鱼不就咬上来了吗? 于是,我们换了一个场合聊天。 伯文带我到他家里面。欧美市郊独栋别墅比较多。他选的是很普通的翻新过的屋子。屋子内部应该是让其他认识的人帮忙设计,底下设置了新的空间——像是那种艺术馆一样,里面全部摆着用玻璃保存好的标本,上面还有标记着各种人名,各种国籍的都有,一片片的拼接起来,在灯光映照下,反倒有种艺术墙一样诡异的美感。 估计是为了掩盖味道,底下还燃着龙涎香——奇特的味道。 伯文见我在看,于是笑道:「这些都是塑化标本,用环氧树脂或者硅橡胶就可以制作出来,连血液的细胞都可以不受到任何破坏。」 这话说得简单,塑化标本要用到的设备包括抛光机、砂轮机、做标本基本要的所有工具就比一般标本制作要费钱的多。这比浸液标本要复杂得多,需要付出的时间成本和心血也远高于之上。 「我一个人想跑并不是那么难的事情,但我还得带这些东西,这就是大阵仗。所以让我抛下这些独自跑路,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你的全部存货?」 我这话刚问完,他的目光无意识地闪了一下,又很快地说:「对。」 第281页 我没有理会,「你手头上有认识非法移民的吗?最好是有个工作作坊的。」 「要做什么?」 「给他一笔钱,让他跟着我说的做。另外,你这些东西还是换个地方吧。被盯上的话,这里迟早都被找到的。」 我没必要主动说要介绍任何公司单位给他,除非他主动要求。如果他主动提的话,我再让博得加给个挂名公司传给他就可以了。如果他要我介绍一家公司就好了,这样我基本就是躺着完成任务——在拍卖场和赤井秀一打一架,又暴露他的计划再次获得伯文的信任。结果,他还没有傻到这种份上,可惜了! 我想起之前和赤井秀一说起的失踪者的事情,说道:「话说,我记得失踪者里面有一个小孩。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吗?」 「塑化标本一般做起来很费事费时费力,我们找到合适的目标也不会立刻处理。毕竟我们要保留的是眼球,死后的尸体容易出现散瞳现象。」 伯文刚说完,就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虽然之前就有猜他和这些失踪案有直接的联繫,但他只要咬死不承认,其他人也只能找其他强而有力的证据。现在他这句话就直接是自白了。 他脸色变化了一瞬,但我假装没有听到,也假装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口吻保持寻常地说道:「所以,就是没死了。」 「嗯。」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慎重地观察我的表情。 「这个孩子先给我。」 「可是…」 「他看过你的脸了?非得灭口?」我问道。 「没有,他眼瞳的颜色很难找。」 「我找到他的身份后,你难道还怕找不到他在哪里吗?」我这么一说后,他肩膀也跟着松了下来,「我需要他有用。」其实没用,我只是要带他走而已。 「那我和人联繫一下……你要怎么办?」 ……… 我把之前的回忆全部收了起来。 对赤井秀一来说,我原本在伯文·凯恩斯那里,现在又遇到樫村弘树这件事是非常容易招致怀疑的。事实上,我的计划里面也并不是要和他本人见面。只是当时伯文在联繫人的时候,出现了一起意外事件。 「我一开始被关起来的时候,对方对我还是比较严的,但是因为我是个小孩子,而且一直表现得很怪,所以他们渐渐就是对我放宽了拘禁环境。关着我的地方是存有棉花的仓库。知道仓库底部是最便宜的混凝土地坪后,我想着如果仓库起火,就应该有人能够发现我在这里。」 樫村弘树用稚嫩的声音说着不符合年龄的话,「我知道有个非常简单的常识——铁器和水泥地之间碰撞摩擦会出现火花,仓库内部又全是可燃物,所以仓库很快就燃起火来。但我没有想像这火会那么大。」 樫村弘树看了我一眼,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又像是让我接下来说。这还得好在是关的地方和伯文家之间只有不到五分钟的开车路程,消防车也没有我们来得及时。 「接下来,就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我脑海里面开始求救,结果顺着脑袋里面的声音,我发现一个仓库起了火。然后——」我声情并茂地对赤井秀一说道,「我就是在命运的安排下救了这个孩子。不过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是樫村弘树。」 我发现我一开口,赤井秀一的态度就变了,「你认真听我说话。听樫村说话……」 我还没有说完,樫村弘树就拉着我的袖子说道:「叫我弘树就好了。」 赤井秀一来回看着我和樫村弘树的互动,想说什么但忍住了,还是专注在案子上,「你怎么刚好在那里附近?」 「伯文带着我到他家附近逛的时候,我们刚好看到的。你都不知道,我那熊熊燃烧的正义之心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淋了水就直接冲进去了?得亏我聪明伶俐,行动敏捷,消防车来人都没有我速度快。」 「…你正常点说话。」 我据理力争,「我说话夸夸自己,怎么了?你又不夸我,我还不能自给自足吗?」 赤井秀一直接忽略我的话,又继续说道:「那你怎么不带人去医院呢?」 若是报警之后,消防员第一反应应该是将受害者送进医院里面,而孩子需要家属在现场。如果我真的有送孩子去医院的话,轮不到我照顾樫村弘树,也不会有接下来蹭吃蹭喝的情况。这又说明了一个情况,火灾发生之后,我并没有报告有樫村弘树在仓库里面的事情。 所以,我不该理会火灾的事情。 樫村弘树说道:「是我跟哥哥说不要说的。叔叔,你不要这么对他。」 赤井秀一是因为樫村弘树的称唿而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估计满脑子都在想我到底在给樫村弘树灌了什么迷魂汤。赤井秀一看了一下时间,催促着樫村弘树该去休息了。我也看着时间也是九点多,确实可以睡觉了。我正带着他一块打算趁机霸占赤井秀一的床,结果被他一只手提熘了回去。 「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关于樫村弘树的。」赤井秀一手上直接指向阳台方向,「你给我一个私自留下孩子的理由。你认为孩子在原生家庭里面受到家暴了吗?」 他先到阳台方向,我也跟着走过去后,赤井秀一先把阳台门给关上了,就是希望我们谈话的内容不会被樫村弘树听到。 刚才赤井秀一帮他洗澡的时候,他发现对方也没有受到虐待的痕迹。孩子说话条理清晰,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如果是为了逃离自己原生家庭,他刻意走丢,引发事发,那便是其他性质的事情。 第282页 「……」 我原本想过原生家庭带过来的伤害让樫村弘树被囚禁多日之后,仍然不愿意第一时间回家,但是我听到火灾是他自己弄起来之后,我突然间意识到这个孩子可能比想像中聪明的多。当时,火灾事故发生的时候,正巧是伯文打电话去和看守小孩的人联繫,是他们正想要寻求帮助。如果叫消防员过来的话,他们这边犯罪行迹就百口莫辩,但是单靠自己解决的话,那孩子可能会被烧死。 我确定我当时说了话,要他们叫火警。 事后救下孩子的时候,我才记起来,他们当时说话的时候是两个人同时说的,也就是说手机是开了免提。我的声音应该也传了出去。我一直都在观察,樫村弘树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知不知道我很可能是伯文他们一伙的。 可他一直都表现得不知道,甚至一切行动都顺着我的想法来。 我有想过这是巧合,但一个人若是聪明,那他就很容易把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弄成巧合和偶然。我不太习惯做这方面的坏事,而且我一开始就打算好——若是我做坏事被发现,那我该认就会认,不会找藉口,也不会找脱身的机会。平常闹着玩的话,我可以找无数藉口。但这不是闹着玩的。 我其实也许还是蛮期待别人发现的? 我正在思考另一件事,赤井秀一说道:「他很可能是看你好说话,才故意在你面前装乖。你若是因为对方听你的话,你就听之任之,反而容易被对方拿捏住。」 他说这话,就让我忍不住笑起来。因为我常常这么做,所以听到有人那么清醒地指出来,我就觉得很好笑。但为了避免让对方总是觉得我吊儿郎当的,所以我还是接了一句,「不至于吧?我又不是笨蛋。」 赤井秀一不接我这句话,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道:「明天要送这个孩子回去,另外在父母陪同下,要做案件相关的笔录。」 「我懂,是为了调查小麦圈的身份。」我非常自然地说出我原本就想要做的事情,「如有必要,我一定会随时盯着他做好笔录的。」 赤井秀一继续说道:「所以,你今天跟着伯文有什么收穫?」 我没必要跟他撒谎,「一开始他还很正常,但是出现火灾之后,他很热心地把我带到现场。」 「不一定是热心。」赤井秀一想了想,说道,「你和他相处不错的话,他就依旧由你跟进。他可能需要从你这里了解案件进度。毕竟你是救了小孩的人,你本身也要接受调查。他应该想知道后续。」 「那上课的学分应该还是有继续算吧……」 赤井秀一瞥了我一眼,说道:「你在警校怎么获得第一名的?」 我骄傲地说道:「当然是靠着勤奋、努力、聪慧和个人魅力。」 「……」 我肯定地继续说道:「你得相信警校的选择。我绝对不是靠后门。」 「那你就在这里继续靠着勤奋、努力和聪慧完成目标吧。」 赤井秀一也没有继续说,打开阳台门,已经打算结束话题,见我还没有动,眼瞳里面冒出一点疑惑,「……」 「我想打个电话给国内。」 「嗯。」赤井秀一把阳台的门关上,只留了一条缝。 我看了一下华盛顿时间,现在应该是东京时间中午十二点。我想了一下,打了一个电话给萩原研二。听说他已经开始和松田阵平上岗了。其他人也开始陆续进了自己的工作单位。我目前为止,只和萩原研二保持联繫,并不是我讨厌其他人,只是感觉我还没有到那个点。尤其是面对诸伏景光,上次东都铁塔一别,我才意识到我原来这么不想见到他,总觉得遇到他就很别扭。 电话接通之后,我怕遇到其他人接了电话,所以我一般不会先开口。 对方的声音很快就响起来了。 「这里是萩原,请问……」 一听是正主,我心情就跟着调动起来了,「我是榎本!」 萩原研二笑声立刻跟着响动,「你等等,我换个安静点的地方。你怎么那么高兴?」 第133章 我明白了 因为和松田阵平那会处在和所有人闹别扭的时期, 所以我本着一视同仁的态度拒绝了。现在和萩原研二好起来的时候,我就很想他,想过要不要怎么和他修復关系。 我从来没有怎么低声下气, 委屈求全地要别人回头,所以我只能在松田阵平身上找缺点——比如说,他从来都不会让我。 这样一想下来,我突然就变得冷静, 又不是很想他了。 「所以你在做什么?」 我要是在东京,也许现在就在扒窗户, 看他有没有在做坏事,然后当做把柄来让他陪我做更坏的事情。 「午休。」萩原研二笑道,「你在做什么?你不是还睡觉了吗?」 我要是翻车了,现在就是遗言时间了。 樫村弘树这种装乖的套路, 在我小时候对付罪犯骗取信任的时候没有用过十次, 也有用过八九次。我也许明天就会变成别人口里面的大坏蛋了。虽然我一开始觉得没什么所谓,我巴不得所有人恨死我, 被我气死,讨厌我,我才高兴呢,但仔细想想,我好像也不是完全会这么想的。 「我在垂死挣扎。」 因为我说话的语气很搞怪, 所以萩原研二笑问:「怎么了吗?」 第283页 「我好想吃荞麦面, 蘸面。这里什么都没有…加利福尼亚卷才不是寿司!」 「你才去美国两天,之后该怎么办呢?」 「我觉得我也快要死了。」我拍着阳台,说道, 「要不你来美国吧, 我把进修位置给你, 你给我做饭?」 「做饭的话,小景光做的最好,你应该叫他过去才对。他现在还没有就职,上任前还要去一趟长野,和他哥说一下。」 「……」 萩原研二反应过来,「抱歉,我不是有意。你不会被我影响到心情吧?」 我嘆了一口气,说道:「不是这样的。」 就像之前当着面和诸伏景光说的那样,我其实并不讨厌他,也觉得他做的事情有他的道理在。只是我觉得,跟他玩就很别扭。思来想去,三观不合吧。 「而且,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要是觉得真不爽,我就会骂人。没说话,就是心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想太多,会变成啰啰嗦嗦的老爷爷的。」 萩原研二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你开始工作没?就是排爆什么的。」 「我现在已经开始工作了,第三梯队,还没有当主排爆手。但是梅岛警视说我学习得很快,今年年底应该会让我试试当主排爆手。如果忙的话,我可能会提前…到时候我给你发简讯。」 这样啊… 「你那会不是说要不要去应特招吗?」我当时没说实话,「我其实就是不想让你去。」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是吗?你好像和小阵平说过,你一开始就不想让我去。」 「其实我也不想松田去。爆破拆除又不好玩,而且很危险,要是稍微不注意就会出事。」 「可是你没阻止他?」 「我看得出他真心喜欢。阻止别人做喜欢的事情是不对的。我看不出你对这个很喜欢,所以我觉得你是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情的。直到后来有个人跟我说,你其实很喜欢排爆,我就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自己都感觉自己很无聊了。」 「你比我想像中的喜欢想更多的事情。」萩原研二感慨起来。 我对此不以为然,也没有必要解释,「我今天收到一个纹身贴,我下次给你带!」 「嗯?」 「我还可以帮你贴,保证所有女孩看到之后,都被你迷倒了。」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起来,「铁定是一些卡通纹身贴,别是美少女战士吧?」 「你好这口,我也不是不能帮你订?」 「不用不用。」 我「哈哈」笑起来。 估计是午休时间快结束了,萩原研二继续说道:「你要是想的话,希望跟今天晚上一样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你在任务里面别死了哦。」 「我会小心的。」 「你要是骗我,我以后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萩原研二低低地笑道:「我明白了。」 第134章 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超级乖 我来美国前两天都在倒时差, 早上困死了,晚上又睡不着。我就像是游魂在赤井秀一家里来回游盪。起初赤井看到我的时候,还会醒一下,问我在做什么, 我说我睡不着。他就不理我了。重复几次之后, 他完全就不理我了。我觉得, 我现在拿把手枪对着他的脑袋, 他都不一定理我一下。 当然,我真的这么做的时候,他还是有理我, 他拿手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然后把枪抢走, 放在自己枕头底下。 「…你这样子睡在枪上, 要是擦枪走火的话, 脑袋可是会没的。」 「我听到你把子弹都倒出来了。」 「你既然都没有睡, 你就跟我聊聊天呗。」 「我现在没睡, 都是因为你在吵我。」 反正他把我赶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早知道这样子,我就跟那个叫sa的要个烈焰红唇的纹身贴, 贴在他的脸上。这纹身贴还不是用清水就可以洗干净的,所以足够赤井秀一折腾很久了。 我本来想看电视, 但是我又没有晚上看电视的习惯。我趴着浅睡一会,又会被外面的风声惊醒,就总是睡不踏实。我觉得, 一定是因为樫村弘树可能听到我说话的声音引起来的。我想着要不我现在就买机票逃回日本吧?这要是被抓住可太难受了。我还想过要不就把赤井秀一和樫村弘树都给干掉。 我思前想后,觉得当初杀小王子的美人鱼都没有我难受。反正她做什么, 所有人都会原谅她。她都是有理由的。我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大理由, 所以我做坏事的话, 完全是被人认为我是自私自利,不会原谅我。当然,我也不需要人原谅。 我只是想说,我可太纠结了。 因为这样,我还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梦见我把赤井秀一和樫村弘树都杀了,把他们的尸体截成一块块,尤其是证明身份的头颅,手脚指纹以及身份证明,连衣服都不能给他们留。 我又梦到羽贺响辅在拉小提琴,每次结束完之后我都会给他不同的花,然后他每次也会回应我,会单手抱了抱我的肩背。他的头髮从黑慢慢地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发白,但我还是那个年轻的我。 我也梦见,我到了未完成的建筑高楼上面,有人拿着枪逼我从楼上跳下去,好像只有死了才能够把事情做个了解。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只是获得「人死了」这样的现实,才能够得到内心的安稳,所以才有人巴不得有些自己讨厌的人可以彻底从自己眼前消失。我本来想据理力争,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是诸伏景光。 第284页 我觉得我内心里面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不是关于之前的吵架,就仅仅只是我自己被对方称说是顽固,执迷不悟的想法。 我在说,就算我死掉的话,这个组织也不会覆灭,它的计划也不会因为我而终止。而我活着,才能够让所有人的想法落于实处。 诸伏景光摇头,他摇了很多次头,看我就像是在看一个偏执的病人一样。 「你再继续做下去的话,所有关心你的人都会深陷痛苦。为什么你要这么辜负其他人对你的期待?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还是你就这么恨我们?」 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也没有恨任何人。 我低头看见我满手鲜血,那些罪恶的杀人记忆就像是飞雪一样钻进了我的脑袋里面,组成我的记忆,但是我一点都不以为耻。 「那我为什么得死。」我踏着脚步,脚步声一步步朝着他黑洞洞的枪口走过去,「你可以救杀了你父母的人,却要杀了我吗?你上报过公安吗?你滥用私刑,对得起你的良心和公职道德吗?你杀不了我的,你不敢杀我。你的想法太简单了,你想把我杀了,伪装殉职,想要保全所有人内心对我的期待。可是,真相,真相是你能说了算吗?」 在我的脚步里面,诸伏景光跟着不断往后退,退到了阳台的阴影处。后面就是墙,硬实冰冷的撞击让他知道他已经无路可退,也别无选择。 「你就不能假装不知道吗?我下次可以做得更完美一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我握着他的枪,看到黑暗里面他的眼瞳就像一点萤光,在周遭全是阴影中,颤动得惊人。我弯腰,试着从下往上对着他的眼睛,继续温声劝说。 「景光,你对我不能这么不公平。你可以保护别人,为什么不能保护我?我也没有伤害我任何一个朋友,不是吗?你说出真相,才会伤害他们。你杀了我,你又能获得什么?荣誉,名声,金钱,地位还是女人?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诸伏景光眼瞳颤了颤,我看到蓝瞳里面有水光。 「我只从这句话里面知道,我永远失去了我的朋友。」 「你没有把我当做朋友,你根本就没有!除了你之外,就没有人知道我犯罪了,不是吗?你根本就是在恨我!恨我给你们添麻烦,恨我的存在让所有人都会难受!」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是在情绪绑架,道德绑架。但是当诸伏景光怜悯地看着我,我只觉得满心都是痛恨。我太容易被情绪支配了,我真的恨他,把他当做我爸那么恨!巴不得他现在就为了成全大义杀了我,然后一辈子都带着我对他的诅咒活下去。所以,他开枪的时候,我也没有逃,握着他的手让他最后也不能退缩。 我要全世界都知道,诸伏景光就是自私自利的大骗子。 救杀人犯的时候这么正义凛然,一定要走程序正确,执法公正。 杀熟人的时候想的是他活着会给更多知道真相的人绝望,所以一定要私刑。 「你就是伪君子,真小人!你其实就是怕我回到警局里面,没有人真的能够制裁我,所以才要做这种事情,你想要道德绑架我,让我乖乖赴死。然后换取更大的名声,你大概会在我坟头落上几滴鳄鱼的眼泪,说我不该自甘堕落。所有人都会体谅你的行径。你也许未来还会踩着我的尸体当上大家口里面的英雄!」 「我看透你的真面目了!」 我要大声笑他。 然而我还没有在枪声里面抬起任何讥讽的话语时,我看到诸伏景光抬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头,坚定地看着我—— 「我会和你一块走…这样你什么都会懂的。」 他扣动了扳机,并先我一步倒了下来。 …… 我醒来之后,满脑子和最后我跟着诸伏景光倒下来的想法是一样的,我满脑子都是「我不理解」。我觉得,事情像是诸伏景光可能会做的,因为他就是这样的大好人。像是各种故事里面的以身饲鹰,以血做药,捨己为人,捨身忘我,这些都是他会做的事情。但是,我觉得就是遇到这样的人,我才会困惑这种人的目的啊! 真的有人会因此而感化吗? 我倒是俗气点。 我希望他是因为喜欢我才会做这些的。 他做这些事情全都是因为偏心,都是因为偏向我。但是这想想也不太可能。我昨天问了萩原研二这么一个问题,我说如果我说我其实喜欢他,虽然对他发了很多脾气,但是其实一直不讨厌他,他会因为这件事感到开心吗?他说,会的。 真的吗? 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吗? 我这么一遍遍问,我觉得他要是一遍遍回答,我就会很想他要是女孩子,我就娶回家了。我不需要一个理解我的人,我需要一个喜欢我的人,同时也喜欢「喜欢我」的人。可是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我又觉得有好多压力。我怕我做什么事情都对不起对方,都在辜负对方,我不想让对方难过痛苦。因为我知道这有多难受。 我现在才开始慢慢地想到一件事,我原来还是很希望别人喜欢我的。我可以改我的臭脾气,坏毛病,还有小心眼。可我也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有这样的人出现。 我恍恍惚惚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我早就从沙发上掉到地板上的毛毯,抱枕被我当做被子夹在手臂间。我抬眼第一眼是樫村弘树的小肚子,然后是他垂下来的眼睛——他正在给我扯被子盖,俯身从我的脸上盖过。我觉得,他大可以从侧面帮我盖被子。要知道,他要是一个不小心脚滑,我担心他一个膝技敲在我头顶上。 第285页 为了我自身安全,我妥善地等他干完了,我才开口。 「你在做什么?」 樫村弘树摇头说道:「我没做什么。」 我盯着他给我盖的被子,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超级乖?」 「没有啊。」樫村弘树继续摇头,说道,「我怕你冷到了,所以才帮你盖的。」 「你这不就是超乖的吗!」 这个小骗子。 樫村弘树蹲在旁边,歪着头看我,似乎在费力地理解我到底在讲什么。这个时候,赤井秀一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不要总是欺负小孩子。」 我还没有应,樫村弘树就抬起声音反驳,「他没有欺负我。」 「……」 第135章 不, 我不是 我负责去送樫村弘树回家见父母。 赤井秀一开的车,我和小孩一块坐后座,下车的时候, 他也跟着我们一块下车, 站在我左后方, 没跟小孩一块。理论上是他负责送我去送樫村弘树回家。然而,在所有其他人看来, 我好像才是那个附带的。 赤井秀一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能让他做什么事情都不让别人过问。明明一堆人看着他就想问「孩子是怎么救过来的」, 「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一声」等等, 但是赤井秀一才开口问樫村弘树的父母的去向,他们没有一个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就是默默接受了现实。 我个人认为,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原因: 一是因为他们其实知道问了没有用, 赤井秀一不会回答; 二是因为他们怕被赤井秀一说他们笨。 我在想着要是他们问我,我肯定不回答,要吊他们胃口,结果他们没有一个人来问我, 就像是我是个局外人一样。我明明才是当事人。 虽然心理活动纠结看起来像是花了有好几个小时, 但其实就是一两分钟的事——因为樫村弘树父母不在,我们扑了个空,第一个反应就是离开现场, 不做无用功,所以以上都是在我心里面的吐槽。 樫村父亲正在华盛顿大学研究所工作。虽然理论上这个时候,身为人父已经该担心得不能工作了, 但现实是责任感没法让自己完全脱离工作超过一个多星期, 或者外界压力让他不得不回去工作。我倒是能理解, 但是妻子不太理解。 大程度上是沟通不佳,效果不如意,妻子也气势汹汹地跟着他过去了。听说两个人在研究所里面打架。这里的打架是夸张说法,两人就是在吵而已。 我们到的时候,他们的吵架已经停了。听说是一个勇士——研究所的小女孩打断了他们的吵架,冷冰冰地说道:「如果我是你们孩子,现在就想掉头就走。」于是,妻子在掩面哭泣,丈夫也无法重新回到工作状态。我不知道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有没有鼓掌。要是我在现场的话,我会掌声鼓励,让她再接再厉。 我到的时候,樫村弘树很快就松开了我的手,但是他没有立刻就朝着他妈妈跑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等他爸妈发现他。我推了他一下,樫村弘树抬头看了我一眼,才走到他妈妈那里。我的角度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 只知道,樫村弘树到的时候,我看到他妈妈在掰他的手臂,也不给他机会说话,一直重复地说同一句话「看着妈妈,你有没有受伤?」我能觉得母亲方是控制欲比较强的。相对应的父亲这边很冷静,只是摸了孩子的头,然后专心地跟赤井秀一对话,问他怎么找到孩子的,孩子经歷了什么等等。 我看了一下爸爸方,又看到了一下妈妈方,我直觉他们以后说不定会分开。也许可能是一些小事,也可能是因为樫村弘树的种种问题引起来的分居或离婚。而樫村弘树应该会和控制欲比较强的母亲生活。说是控制欲强,但这不代表母亲这边不开明。我只是单纯地觉得,母亲太想把自己渗透进孩子的世界里面。 我看着母亲和樫村弘树互动,忍不住发起呆。 话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有母亲这一回事。我记事开始,就是和我爸这个单身老汉一块。我好像很理所当然地接受我没有母亲这件事。此外,周围人不觉得奇怪,我更不会觉得很奇怪。大家不会问我怎么没有妈妈?好像一开始大家都会避开这个话题。 我对女性的看法很模煳,可能从小到大都是和男生在一块,接触的女性都是大人,都要自觉保持距离和尊敬的。所以我很少会和女性打交道,也不会主动去和她们打交道。我有一瞬间在想,要是我送完小提琴没事情做的话,要不学少年马可罗西去寻母。 可能是因为没有经歷过吧,我感觉我也不是特别需要母爱这种东西。不懂得里面的好,所以就没有想法,就像是没吃过好吃的蛋糕,所以对蛋糕也没有兴趣一个道理……? 旁边的赤井秀一声音响了起来,「我们刚找到孩子不久,就带着孩子过来看你们,之后会有笔录。到时候你想知道的事情,应该也可以有所了解。」 他一说话,我就开始思路跑偏,对着他吐槽起来——个人认为,他一定是发现爸爸好说话,妈妈那边不好说话,所以才把重心对上爸爸这一边。 那边他爸爸也走了过去,一家子团聚。 赤井秀一冷不丁地用平淡的语气跟我说道:「你在羡慕樫村弘树吗?」 我的脸上写满了「想要」吗? 第286页 「我在羡慕这两个父母,有对他们不离不弃的孩子。」我说到这里,突然转到赤井秀一脸上,说道,「你说我要个孩子怎么样?」 「……」 「怎么样?怎么样?」 我突然觉得这个主意超级棒。想想看,孩子是无法背弃自己父母的,大部分情况下哈,就是孩子都没有办法背弃父母。因为他们眼里面只有父母可以依靠,所以他们会把自己的全部感情都倾注在父母身上。这刚好就是我要的东西。 「………你结婚了吗?」 「没。」 「那你结婚了就可以有了。」 赤井秀一的想法怎么那么狭隘? 我说道:「领养一个不就成了,我又不会照顾小宝宝。没有自理能力的都不考虑在内,最好年纪在五六岁上下,性格要乖。不然我们会天天吵架。而且要我养十年就差不多累了,他刚好自己差不多快独立,这个年纪刚刚好。」 「你不要祸害人家小孩子。他们何罪之有?」 我据理力争,说道:「拜託,我既然选定对方了,当然是把我一切好东西给我孩子了。生活没办法照顾的话,我可以花钱请保姆给他做饭洗衣服啊?我对孩子可好了,哪像你看起来就是不会对自己小宝宝好的人。你一定天天对着他冷着脸,然后搞得小孩子都怕你了,跑到我这里哭,说不要你这个爸爸,想当我孩子。」 我一脸骄傲地说道:「我一定会成为别人口中的好爸爸。」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都告诉你我想什么,你还不知道我想什么,你是不是笨蛋?」 我觉得赤井秀一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觉得他翻了。 赤井秀一还说我傻。 他肯定翻了。 我找个时间给自己找个富婆,然后再给自己搞个五岁六岁的小崽子,这样我既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还有健康的家庭关系。我觉得我的人生计划太美妙了。但前提是樫村弘树不会在笔录上告破他曾经在弄出火灾的时候,从绑匪那里听到我的声音。 我直觉他听到了。 他头脑清晰,虽然是个日本出身的孩子,但是他英语听力可以。再来,这不是判断英语的句子,而是判断声音。这就把复杂的情况简单化。除非他没办法认出我的声音,可这也无从解释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听话依赖。只是因为我在火场中救了他吗? 他能自己冷静地放火求救,又能够事后同样平静地和赤井秀一复述这件事,这说明樫村弘树的心理素质是很强的,远比很多大人还要强。同样说明他有很强的心智,这样的孩子会因为区区一件救人的小事就把人记在心里面吗?要我就不会。 我觉得救人这件事是很复杂的。 对于警察来说,救人是责任,也是义务。因此他们抱着同情心和同理心去救人于水火更比不上他们的职业道德意识。他们的工作性质要求他们要冲在第一线。服从正统权威和上级机制的强烈倾向是来自于不同演练重复,并投入实践,刻在人们的潜意识里面。 米尔格伦实验就讲述了这么一个浅显易懂的例子。所以,我不像那些人一样会轻易地对自己好的人投射并投入感情。我太清楚人的行为机制和潜意识了。 如果我是樫村弘树,我一定会在想,对方救我,一定是有所图。 那我是否真的有所图? 他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 家庭小的场景剧结束之后,樫村弘树就和父母一起上警车去录笔录了。笔录内容包括他失踪时发生的细节,失踪期间遇到的人与事情等。我在他们出发前,单独和樫村弘树一对一进行对话。在与孩子录口供过程,因为不信任孩子对于真相的全部信任,很多警官会无意识地对着孩子进行诱导,问「对方是不是有这些特徵的人」等用自己的推测是捏造孩子的记忆。有些孩子会被带着带着,真的会认为自己遇到过这样的人和事情。 父母在旁边其实也是一项干扰项,一般除了要稳定情绪之外,就是维持司法程序的需要而已。我单独抽他出来,藉口说让他提前熟悉笔录的形式和内容,这样他不会紧张。因为赤井秀一认为樫村弘树跟我很好,也信得过我,所以给了我两分钟单独和樫村弘树聊一趟。 我自然不会相信他在我面前还能说全部的实话,所以我单刀直入。 「你父母是你最重要的人,对吧?」 「对。」樫村弘树点点头,再次肯定地说道,「是的。」 「你知道他们若是因为你说错话会出事吗?」 「我会说错什么话?」樫村弘树歪头。 「比如说犯人,比如说一些可疑对象。」 「这个比如说的是谁?」 我两手撑在身后,悠哉地说道:「比如说我。」 樫村弘树微微地睁大眼睛,视线从我的脸上又移到心口处,挪了挪,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抱着我的腰。因为我们是坐在花坛边上,他这么一抱,我差点从花坛里面翻下去。 「榎本哥哥,你真的好像一只毛绒绒,暖烘烘又很可爱的大大的熊娃娃。我一直都想抱一下。」 「……」 上车之后,我查了一路的五岁小孩恋物癖的相关论文。 第136章 不知道抱起来会怎么样 第287页 樫村弘树很早就知道一个道理, 爱自己的人不一定是会理解自己的人,自己爱的人不一定是爱自己的人,也不一定是理解自己的人。很多事情是不会如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如意, 但是理想和生活现实在日常生活的不断调试磨合, 也慢慢地取得了心理平衡。 他向来都是理智的, 被外人称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稳重。 最近的家庭矛盾又再次激化。 起因是父亲会被调离日本,前往美国工作至少半年。 工作内容是协同美国研究者提供技术上的支持。说是工作半年, 其实工作上可能会变成一年多。母亲泽田这边是非常看重孩子家庭教育的人, 她认为孩子的成长离不开父亲的支持和陪伴,父亲在孩子的生活里面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母亲那边坚持父亲一定不能离开日本。就算离开日本, 也要带上他们。 因为这件事,他们在短短几天里面就发生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吵架和冷战。 樫村弘树事实上并不认为父亲一定要待在家里面陪家人。他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东西,他想要的家庭关注和关心已经足够了。他也并不觉得父亲离开了,自己会失去对他的爱, 或者他对自己的爱。然而,他的想法永远在母亲的想法之下。母亲只是认为他懂事而已。 于是在各种摩擦和矛盾中,樫村弘树还是被母亲带去美国,去面对新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在这个环境里面, 其实最不适应的还是母亲, 哪怕已经住在了日裔区里面,她依旧不适应。虽然从来都没有在父亲和樫村弘树面前抱怨过,但是樫村弘树知道她每天都在和日本的亲戚朋友联繫, 也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新闻草木皆兵,并没有打算去适应美国的生活。 「美国每年接到儿童失踪或者绑架案的人数大概80万。」 这是樫村母亲每次都会说的话。 事实上,美国人口贩卖的市场极少, 真正危及到孩子人身安全的案子其实只有百来件, 大部分都是孩子离家出走或者沟通不及时造成的。可是这些永远都进不了母亲的耳里面。 父亲樫村忠彬同樫村弘树说过, 母亲的重心是家庭,家庭的重心是孩子。她离不开你。你要体谅你的母亲。 樫村弘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也明白妈妈的想法。只是当樫村弘树听到父亲说这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父亲也并不了解自己。有一瞬间,他觉得逃离这个家庭,才能喘口气。但是,这也是一种想法而已。他知道,自己离开所获得远没有比自己得到的多,也没有比自己得到的重要。 而他是所有人口中最乖最懂事的孩子。 然而命运总是和自己开玩笑。 这刚好是放学的时候。 通常放学后,母亲去哪里,都总是会把自己随时随地带着。可毕竟也是在美国相处的时间便长了,且樫村弘树自己的要求,樫村弘树不用总是被母亲牵着。在商场的儿童乐园玩的时候,母亲就在旁边和其他家长聊天。在母亲没有注意的角落,樫村弘树遇到一个本地的孩子。大部分拐卖孩子的策略都是大人进行诱骗,但是很少有小朋友也是其中的棋子。 樫村弘树当时就觉得他很奇怪,但是任何人都有那么鬼使神差的一下——「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更别说是小孩子,樫村弘树本质上并不觉得危险。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他觉得自己会发生一些事情,但这件事绝对不危险。因此,他在对方邀请自己的时候,就应下来了。 樫村弘树果然遭遇了绑架,并且被关进了陌生的仓库里面。 因为表现得很乖巧,樫村弘树并没有收到多大的虐待,除了不能出门之外,正常吃喝还是可以被满足的。樫村弘树被关进仓库当天晚上,思考过现在家里的情况,也思考过自己的情况。后来他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果断地跟着这个人走。 他认为,自己有能力逃脱。 在看到诱引孩子的方法是用孩子来拐带的方法,且发现对方行动是有目的性,并不是随机选择。因为樫村弘树并没有看到那个被指使的孩子找其他人,事实上樫村弘树自己也有试探性地坚决拒绝过一次,但对方执着地找自己。那樫村弘树可以判断,对手是有基本的智力的。 如果对手是有稳定的智力水平和情绪状态,不是变态心理,那么樫村弘树并不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应付。因为自己应该有对方想要的东西。可能是作为威胁父亲的把柄,也可能是其他的,但是只要判断出具体情况,到时候再逃离就可以了。 如果那边还有其他被困住的孩子,樫村弘树也可以往外透消息。 在这次绑架过程,樫村弘树认为自己除了年龄小让人不好防范之外,还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那就是对方以为自己是不会听懂英语,更加肆无忌惮地在自己面前地讨论之后的计划。 樫村弘树知道他们并不是要把自己当做是要挟父母的筹码,相反的他们想暂时养着自己。听他们的口吻,fbi查日裔失踪案查得很紧,他们暂时不想要弄出大的风波,了解到自己的情况是只要乖乖听他们的话,就暂时性命无虞后,樫村弘树小小的坏念头又冒起来了——逃离现在的家庭。 母亲性格并不是脆弱的,只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之后,她才变得容易患得患失。父亲性格沉稳,可以陪伴母亲,两人不会出什么大事。尤其是考虑到一回去之后,樫村弘树可能会被父母看得更紧,甚至母亲会立刻要求全家回日本,樫村弘树一时间并不想要那么快回去。 第288页 樫村弘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乖小孩,别人这么说,自己也这么认为。可是他发现自己不愿意回去的时候,才知道他其实骨子里面并没有那么听话。他也是会做很多「出格」的事情。 单调重复的生活模式让时间过得比想像中要快。直到他们这些人要开始转移地点后,樫村弘树决定要逃离这个地方。这个冒险故事应该写上句号了。 事实上来这里的第一天,樫村弘树就知道怎么让自己藏身地点暴露出去。这和野外求生没有区别。但是樫村弘树发现事情也有自己掌握不了的情况,火势要起得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大。他原本是打算把火苗扔在栏杆外。外面有一片草地,起火的话,就很容易引起外面其他人的注意,也不会让劫匪第一时间反应。结果,他发现自己算漏了一点——风向。他没有办法控制风向。 当天起的风是偏西风,往他的窗户里面窜。 风往他所在的屋子里面吹,再加上屋子里面的棉花是易燃物,很快就燃烧成一片。屋子里面的门是铁门,很快就被火烧得烫手,锁扣也肉眼可见地跟着变形。樫村弘树开始感觉到恐惧,当时就听到劫匪们无计可施,打算要果断放弃他的时候,当下自己心里就凉了一片。 要是自己现在是成年人,也许可以利用仓库里面其他的工具,突破火圈,但是正因为自己只是孩子,他除了坐以待毙,似乎也别无他法。在他开始后悔自己的任性时,火圈里面冲进了一个黑髮的青年。事情发生得突然,那个人开枪崩开了窗架,他从外面像是卷着风一样地钻进了火场。 黑色的头髮被火光照得橙红,连碧绿的眼瞳也跟着染上了夕阳的颜色,装着太阳一样的盛光。 两人的眼瞳很快就对上了视线,樫村弘树看到对方见自己用润湿的毛巾捂着口鼻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出入危险的地方,对于对方来说似乎并不是难事。樫村弘树所在的楼层是四楼,四楼之外只有一片大片空旷,人迹罕至的私有草地。樫村弘树有一段时间从窗户里望出去,是那种把自己的头挤着栏杆往外的观察。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可以爬的地方。 因此,这人的出现简直不可思议。对他来说,从窗外闯进来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人。 没等樫村弘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抱在怀里面了。他全程就看着对方的脸,只有少数时候因为青年拉着窗框往下跳的时候,他才下意识地跟着望向越来越靠近的地面。这过程是在几下唿吸之间。在完全落地之后,樫村弘树脑袋里面才重新浮现了对方怎么从四楼外墙,靠着墙砖之间的裂缝以及窗框之间狭小的窗台反覆借力,全程靠着对方的指力,臂力和腰力保持两人的平衡,就像是攀岩一样,完成一般人不敢想的一系列动作。 樫村弘树是在对方落地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可以唿吸,对方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的同时,说道:「能自己走路吗?」 见对方要把自己往地上放的时候,樫村弘树立刻反应过来,「…不能。」 樫村弘树听到过这个人的声音,他和劫匪他们说话,是对方要求他们必须想办法救自己的。樫村弘树有想过这人其实是劫持自己的大坏人。可是第一次看到对方的眼睛时,樫村弘树就知道这人是来救自己的。如果只是想要他的眼睛而已,这人不会关心自己会不会受伤。 他还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给他自己这么强烈的感受。仅仅只是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对方是可靠的,安全的,甚至还是温暖的。樫村弘树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就像是有一面墙在自己面前,墙上有一个透着光的洞,他就想趴在墙洞旁,看清那洞里面的另一面有什么。 晚上的时候,樫村弘树顺利地住在一个叫做赤井秀一的fbi探员家里面。屋子里面就只有一间房间,樫村弘树自然而然地就睡在主卧里面。卧室里面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资料,资料上写着「榎本弘一」的名字。樫村弘树顿时定住了脚步,见到赤井秀一他们在外面聊天,樫村弘树下意识地去翻里面的资料。 听他们对话的内容,樫村弘树知道他们是教官和交易的过程。樫村弘树想的是那里面可能是一份类似介绍榎本弘一的简歷,他翻出来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份病歷。病歷时间是在十年前,直接诱因是在学校砸到了脑袋,去医院抢救后昏迷了一天一夜。记忆出现了紊乱,且性格出现变化。 「因为创伤下被激活的情结让患者出现了病理性补偿性人格,在应激情况下会间或出现粗暴霸道,缺乏同理心的行为模式。患者本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精神状况的变化,对自身行为的负面影响无动于衷,甚至产生牴触,反抗的心理倾向。此人格障碍与其他精神障碍出现合併症,有可能会发展出躁郁症,厌食症或物质使用失调,需要进一步观察。」 这个病歷不到一天之后就被改动了,原来写下这个心理医生又重新列了一份资料,撤回之前的心理状况的判定,改为「精神心理性眩晕(csd)」——神经敏感,即使是换季天气变化,或者待在在拥挤嘈杂环境时都会容易出现唿吸不畅顺,心悸,焦虑,无法做出常规反应等症状,与器质性前庭疾病无关。这类患者更偏向于是自身躯体存在疾病,而非精神疾病。 最后几页已经标註了榎本弘一治癒的结论。 这些文字让樫村弘树还没有消化完,就听到赤井秀一回来了。樫村弘树连忙把东西往原来的地方一塞,自己跑到床上睡觉。可能是晚上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樫村弘树很快就陷入了睡梦里面—— 第289页 梦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巨大的花园里面,墙里面住着一个巨大的熊娃娃。他身上缠着绷带,还有很多钉子,就像是那种市场上卖的诅咒熊娃娃一样,连眼瞳都是暗的,布偶里面全是带着针刺的钢筋铁骨。他性格很奇怪,有时候会很自私,不允许有人碰自己的花,有时候又很慷慨,可以把自己的花全部摘下来送人。 樫村弘树梦到他有一天在睡觉,自己好奇地去碰他的爪子。感觉会像是一堵墙一样硬邦邦的,结果他碰了碰,只碰到了一团大棉花的感觉。他可以整个人埋在他的掌心里面。于是他站着直接倒在他的手里面,比世界上最温暖柔软的床还要温暖柔软。 熊娃娃感觉到动静,低头看着樫村弘树,兇巴巴地说道:「干嘛!」 樫村弘树满脑子都是——哇,他会说话! 熊娃娃嘆了一口气,继续睡觉了。 …… 樫村弘树很早就醒了,醒的时候,赤井秀一其实也醒了。他对昨天那些东西也不太在意,只是想去看榎本弘一,看他醒了吗?榎本弘一睡相好像很差,整个人掉在地毯上面,早晨很凉,因为榎本弘一看起来很白,樫村弘树也觉得他像是白色陶瓷一样摸起来凉凉的,结果手放在他脸上的时候,感觉对方暖暖的,就像是一个小暖炉。 因为被碰了一下,榎本弘一好像畏冷一样蹙着眉头,于是樫村弘树很聪明地给他盖好被子,结果榎本弘一却睁开了眼,越过自己的脑袋。樫村弘树正要退开,发现榎本弘一把手抵在他身后桌边的尖角,似乎怕他不小心撞到一样。 「……」 樫村弘树发现榎本弘一其实并不是特别喜欢他,也更不想了解他是什么人,但是他好像就是很喜欢榎本弘一,就像是自己在橱窗里面看到的梦寐以求的神奇的巨大的又温暖舒服的熊娃娃一样。 不知道抱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第137章 除了那通跟匪徒接通的电话之外, 樫村弘树能够完整地复述了全部的细节。虽然他没有说,但是我知道他隐瞒了他不想回家,延迟求救的事情。这算是他抓我一个把柄, 我也抓他一个把柄。理论上, 我一般不会抓小孩子的错误来威胁他们。因为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笔录过程很顺畅,孩子逻辑很清晰,记录起来并没有任何困难。我正在抱着手臂在隔着单向玻璃看收尾。赤井秀一对我说了一句很过分的话。 「你可以走了。」 我走去哪? 他居然想把我用完就扔。 虽然我确实什么事情都没做,吃了冰淇淋和松饼、炸鸡,还吹了空调, 但是书面报告上的我可是相当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任劳任怨, 非常无私奉献。 我压下忿忿不平,表面继续云淡风轻地问道:「那我去哪里等你?」 这句话问下来, 我注意到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在偷听。我已经发现, 周围人都对赤井秀一很感兴趣。他这人生活已经成谜了吗?大家看着他就像是移动的谜语库吗? 赤井秀一听到我说这句话, 回头看我,说道:「去学院上课。」 坐车回去还要一个小时, 之后要是给他办事,还要再坐车一个小时, 他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效率问题吗? 「可是我任务不是还没有完成吗?」 「仓库着火的地点已经足够让我们调查一些时间了。而且,你也不用那么频繁地去找他。」赤井秀一冷静地说,说得就像是在念冰冷的图表数据一样。而那张表格上面把我什么时候出动的时间也写得很详细,所以他完全不需要通知我要做什么事情。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通知。 「我之后等通知?」 「之后等通知。」 「那我纹身什么时候能洗?贴一次很简单, 洗一次很麻烦。」我昨天并没有洗掉我的纹身, 这纹身也不是用沐浴露就可以洗干净的。我昨天自己搓好久, 只是印子浅了一点而已, 「你要我带着纹身回学校吗?到时候我的名声都毁掉了!」 「…………」 赤井秀一瞥了我一眼,就像是我本身确实有名声,但是因为我这抑扬顿挫的语调,他觉得我其实根本也不在乎自己的声誉。 只是在演。 「如果我下次不贴,被对方看到了,对方绝对会觉得我是造假。我会很容易失去信任的。而且,现在是fbi调查案子的重要关头,他可能会觉得自己受到了监视,之后你们要再派人接触他,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赤井秀一说道:「那这次他看到纹身了吗?」 他这句话是这么问,但意思是,如果他没有看到纹身,那就根本不需要贴新的。我也没有必要思考怎么应付。 「你看得到的话,他就看得到。」 赤井秀一短暂回忆了一秒,直接问:「那你想怎么样?」 我其实中间注意到好几个人开口想要打断我们的话,但是每次都被专注在和我对话上的赤井秀一屏蔽掉。要是一赤井秀一总是不理我,我就要拉其他下水,延长我在fbi的时间,然后我就可以再以各种藉口不去学院。老实说,我又不是多爱学习的人。不过,赤井秀一跟我聊天还是有来有回的。 我想怎么样? 我就想待着不走,先度过学院体训期。 「我想多和赤井探员多学一点东西。」 我说完之后,笑了笑。 第290页 赤井秀一两只眼睛都写着不信任。但这就不是我关注的重点了。茱蒂老早就欲言又止好久了,我朝着她的方向看过去,说道:「怎么了吗?我看你想说很久了。」 「我就是好奇你们说的事情是什么?」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刚才都是用日语和别人聊天,只是间或插一些英语。赤井秀一也跟着我讲日语。所以我朝着茱蒂来回指着我和赤井秀一正要开口说话,赤井秀一冷冰冰地看着前方说道:「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 茱蒂立刻闭紧嘴巴,我则看着赤井秀一无声地学着他刚才不苟言笑的表情。旁边有注意到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被逗得笑个不停,只有赤井秀一在瞪我。 第138章 气死你 赤井秀一在与榎本弘一相处第二天的晚上才想起自己以前见过这个人。 十年前父亲赤井务武去调查羽田浩司案时, 曾经与日本警察合作过。 赤井务武向来很少会把工作带回家,母亲也并不会在孩子们面前讨论工作内容,即使赤井秀一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父母的工作内容和一般人不一样。那次赤井务武的工作与国际警察合作, 连母亲赤井玛丽也跟着讨论起来。赤井秀一从父母的态度里面认识到了这次案件的不一般。 因为羽田浩司是日本人,且还是日本名人, 所以日本对于这起兇杀案案件也很重视。案件发生不久,日本警视厅很快也调动了部分优秀的刑警介入。消息中提及会有一个刑警会带一个孩子过来。那孩子年纪大概是十岁上下,是一名小小的侦探。孩子平时很少去学校,但学东西很快,小学时期就已经自学完国中时期的内容,一般只要参加考试就可以。 赤井秀一还记得那次见面是个意外。 当时,赤井务武与日本警察联繫是在可视电话里面进行。十多年前的可视电话并不像现在那么便捷。对方是坐在自己家里通电话, 不仅视频像素差,看人很模煳, 而且双方聊天有延迟性,说话并不是那么方便。赤井务武发现是赤井秀一也在占用网线, 当时赤井秀一只有十四岁,正在自学网络编程, 在暗网里面到处逛。与此同时, 对方家的孩子也在拉小提琴, 跟拉锯一样。 对方忍不住笑起来来,「我看我们今天聊不下去, 找个时间再聊吧。听说你家孩子也是十岁?」 「那是二儿子。」赤井务武说道,「正在搞破坏的是大儿子,今年十四岁了。」 赤井秀一单手捧着电脑, 推开门, 因为青春期, 他的声音要比以前的更沉,说道:「我听到你们不用电脑了,可以结束通话了吗?」 赤井务武往后看自家大儿子的时候,正好给视频里面的人让开了视线。对方看到他的同时,赤井秀一也看到了对面的警察的脸。这名警察不看外表的话,更像是一名温文尔雅的学者,戴着一副比较薄的眼镜,没有说话,也能觉得对方给自己如沐春风的感觉。赤井秀一才跟着他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唿,一个黑髮男孩就从那个警察后面冒出来了。对方扎着一个苹果头,用发绳把前面的刘海给扎了起来。虽然乍眼看起来像是女孩子,但是看多几眼,就会发现这是个男孩。 「你家孩子长得很好。」 赤井务武很少夸一个孩子长相。不仅长相出众,精神也很好,而且没说话的时候也看起来是个性格很热情的人。 「谢谢。」小孩子听到对方的夸奖后,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不怕生,只是说道,「所以,你们聊完了吗?我可以占用你们的时间了吧。」 日本警察摸着他的头,说道:「他有点被我娇惯坏了,说话没大没小的。」 赤井务武也说:「我家孩子也没大没小的。」 被直面批评的赤井秀一发现这两个家长就是拿他们在开涮,自己靠在门框旁边没意思地等他们说完。扫了一眼屏幕上卡滞的数据,赤井秀一再次抬头,刚好和那双晶亮的眼瞳对上。他说道,你看起来很厉害,是真的很厉害吗? 赤井秀一歪着头看他好胜心高涨的表情,「我不厉害。」 对方顿时挑挑眉,刚要说话,赤井秀一还没有说完,继续平静地说道:「比你厉害一点算什么厉害。」 这句话就把对方点炸了。 …… 赤井秀一跟对方下了西洋棋。对方棋艺不差,但是没有自己厉害,赢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小孩让他没有觉得什么成就感。可要是让对方赢了,那就一辈子不能洗清的黑歷史。原本说有机会见面的话,再下一次棋,但后来听说参与调查羽田浩司案的警察都或多或少出现了意外,连赤井务武也是下落不明。 这件事情原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算放在现在也没有什么值得说出口的,原本两人就只是一面之缘,赤井秀一看榎本弘一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当时年纪太小,所以才不记得这件小事,还是因为后来出现了一次砸伤头的意外,他才跟着不记得了。 赤井秀一依旧陷入思绪中。正在和茱蒂聊天的榎本弘一注意到视线,下意识抹了一下脸,然后对着赤井秀一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赤井秀一收回视线,不理会他。 因为他不想回fbi国家学院吃体能训练的苦, 他找了一堆藉口不回去,藉口背后全都是又懒又馋,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当上警察的。刚好这个时候茱蒂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她问正在吃苹果的榎本弘一说:「你为什么想要当警察?」 第291页 榎本弘一好奇心旺盛,总是会问别人的想法,相处不到一两天,榎本弘一就从茱蒂口里得知她当fbi的原因。赤井秀一原先也并不知道这和她童年目睹父亲死亡有关,而且她父亲也是fbi探员。他问这些问题的神情都很自然,所以让人回答上来并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现在轮到他被问当警察的原因,赤井秀一说不上是好奇,但无非也是因为他父亲是警察,而他自己也是亲眼目睹了父亲遭遇的灾祸。赤井秀一正想听,就听到榎本弘一往他的方向看,「赤井探员在旁边听了那么多,是不是也得分享一个才行?」 茱蒂的目光也跟着话语追了过来。 「要是你背那些冠冕堂皇的词,说是『要为美国公民和公义付出自己一生』之类的,那就太逊了吧。人家女孩子都那么认真地剖析自己了,你却想要敷衍。」 赤井秀一总觉得跟榎本弘一在一块,就容易脑袋疼。 「我并没有说我不想说。」赤井秀一坐在桌边,淡淡地说道。 「快说快说。」 「……」 这人怎么能做到这么吵的呢? 「我父亲失踪了,所以加入fbi。」 赤井秀一刚说完,榎本弘一的声音就冒出来了,「这么短?你写作文的时候都要有真情实感,讲到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连一句心情都不愿意说。难道是怕你型男酷哥的人设崩塌吗?」 「…你的嘴巴真的应该被胶水黏起来。」 「堵住就不能回答茱蒂的问题了,你居然对女生如此失礼。」榎本弘一还拉着茱蒂起闹说道,「看看他真没有礼貌。」 赤井秀一发现他小时候要比长大后可爱不少,当年就不应该对方还是个小孩子就不放在心上,现在这人说话夹枪带棍,委实厉害得很。赤井秀一也不跟他掰扯这些没的,因为这人就想看自己什么时候会被他惹急了。 「你其实就是不想说吧。」 「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呢。」榎本弘一摆出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看向茱蒂说道,「我当警察是因为我有个暗恋的人,是从我六年级开始就暗恋的人。当年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要留对方的联繫方式,长大之后才发现自己对那人念念不忘,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比那人更惊艷的人了,就一直想找到。」 六年级的时候…至少应该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赤井秀一默默地开始算。 因为是恋爱话题,茱蒂听得尤其认真,满心都是好奇,问道:「这样的人听起来好棒啊!对方是什么人?可以问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那人吗?」 赤井秀一发现,茱蒂非常注意不提到性别指向很强的代词,都是用「that one/person」来说。茱蒂是认为榎本弘一可能会喜欢男的吗?日本恋爱观有这么开放吗?也可能是因为榎本弘一总是不用性别意味强的词彙,所以茱蒂敏锐地抓住这点——对方可能不是常规的恋爱对象,对方是男的。 「对方很漂亮,是个混血儿。我那会被人欺负得很厉害,对方是唯一花时间陪我的人,即使陪伴的时间不长。但你懂吗?一见钟情这种事。」 「……」 赤井秀一觉得榎本弘一在说假话,但他态度很真,有点捉摸不透。 茱蒂好奇地说道:「你当上警察之后,可以顺利找到吗?」 说到这里,榎本弘一嘆了一口气,说道:「当上警察之后,我找到了。」 「难道是对方出了什么事情吗?」茱蒂就像是在追连续剧一样,代入感极强,总是一惊一乍的。 榎本弘一的目光流离,慢慢地说道:「就算说上话,对方也不认识我。我觉得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茱蒂同情地拍了拍榎本弘一的肩膀。 赤井秀一觉得这个时候榎本弘一跟对方索要一个拥抱,茱蒂都不一定会拒绝。他貌似在哪里看到过这种钓女生的手法——男方假装深情的时候又表现出脆弱,很容易勾起女性的保护欲。他们聊的时候也不长,茱蒂又回去忙的时候,榎本弘一在水果篮里面挑了一个脆桃。 见他大口咬,全然没有处在悲伤的余韵中,赤井秀一立刻就知道他在造假,「你刚才在说谎吧?」 「拜託!真人真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榎本弘一言之凿凿,一脸你不得不信的表情。 「你这么耍流氓,白马警视总监知道吗?」 「我又没有骗财骗色。你这么紧张我和茱蒂拉近关系,是因为喜欢茱蒂,还是因为喜欢我啊?」说到这里,榎本弘一顺势得意洋洋地咬着脆桃。 「你说话做事都跟流氓没有什么两样。」 「你不能说不过我,就这么骂我吧?」 「我只是没有你这么没下限而已。什么话都往外说。」 榎本弘一撑着下颌,挑着眉角,嗤笑道:「假正经。」 「……」 要真对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感到生气的话,就是自己输了。 赤井秀一不想理会对方,正打算继续看资料,这个时候,榎本弘一突然冒出一句话,「话说,你的眼睛很像我说的那个人。」赤井秀一脑袋里面窜过他描述一见钟情的暗恋对象的那些话,心里面陡然「咯噔」一下。 「……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为什么你突然这么问?」 第292页 「因为你一直不提性别。」 「嘿嘿,被你发现了。」 「答案是什么呢?」 「见你这么好奇,我偏不说。气死你!」 赤井秀一发现自己真的可以被榎本弘一给气死。 第139章 你可以听一听 小麦圈的案子在查封地下拍卖场后, 就逐渐取得了不错的进展。 尽管目前没有查出小麦圈的真面目,但相比两个月前一头雾水要好很多。查这个案子最大的问题在于小麦圈的犯罪活动频率并不频繁。严谨点说,是掌握在手头上与小麦圈的犯罪活动相挂钩的案子并不多。要建立案件与案件之间的联繫不仅要有可靠准确的推断, 同时也要有大胆创新的想像。没有人把失踪案和其他案子联繫在一起,因此在案件之间的夹缝中一直没有发现小麦圈的身影。 事实上,调查小麦圈这个存在最初的源头在于一次分尸案。 被发现的原因是恶臭以及不合时宜的垃圾处理。光是寻找尸源,就花了大量的时间。查清身份后,fbi 才发现对方是失踪一年多的独居男子a。以此人为突破口, fbi发现同类型的案子每年都会发生几十起,分布在美国不同的州里面,因为种种原因, 类似线索不全, 错误断案等等问题, 并没有建立起稳固有序的联繫。直到赤井秀一接手这个案子,才查到了「小麦圈」的存在。 在美国, 人口贩卖并不是常见的案件。这个国家并没有相关的市场。除此之外,人口器官的贩卖问题上也没有出现异常的数据,单从虐杀手段来讲,对方处理尸体的方式又太过一板一眼且干干净净,似乎对兇手而言, 这不是尸体,而是商品, 要为有需求的顾客打包好的商品,以至于边角料(碎尸)也带着工业处理的干净整洁。因此, 赤井秀一提出第三种想法——器官收藏。 器官收藏的特殊癖好从古至今都有, 在市面上并不可能存在这种大胆张狂, 蔑视人权人格的买卖。因此只能转向地下。至于那些在新闻媒体上出现的病态名人器官收藏, 如爱因斯坦的眼球,伽利略的手指等等,似乎因为名人效应而很容易地转移了大众对于非人道处理方式的目光。这里的讨论不包括自愿捐献躯体供人研究的伟人。 赤井秀一从来都没有代入器官收藏家的目光和感受。因此他也不会想去理解那些收藏家的想法。作为个人而言,即使自己并没有所谓的「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事业与人民利益中」,自己仍保留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这是基本的人权。更别说那些已经为国家付出自己的一生的人。 不过他也不是用愤世嫉俗,嫉恨如仇的态度接手这个案子。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组员会感情用事。在这里面做的最好的既不是经验老道的fbi探员詹姆斯,也不是做事一板一眼的卡迈尔,而是新招的榎本弘一。 爱开玩笑归爱开玩笑。 该做事的时候,榎本弘一表现出的能力确实比其他人要突出。 仓库火灾事件以及标本制作小工坊的出现,更多的直指向伯文·凯恩斯的方向。榎本弘一已经成功地从伯文身上探听到了消息——伯文会和小麦圈接头并讨论之后的计划。他们约的地点是在一家书店前面。周围已经分布了fbi成员,只要发现到可疑迹象就直接动手。但考虑到也可能是伯文的圈套,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打草惊蛇。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和伯文接头的是一名年轻艷丽的金髮女郎,两人一见面,女人就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并且坐进伯文的轿车里面。他们开了广播遮掩他们聊天的声音。但是榎本弘一事先在车子里面装了窃听器。因此他们的对话依旧可以清楚地落入fbi探员的耳朵里面。 他们聊了有一个半小时,中间也有开去kfc的购餐车道窗口买了一些食物。两人聊天的内容全是无聊的情感问题。伯文说他最近新交了一个小男友,年轻漂亮,体力好,活也很好。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是fbi知道最近和伯文走得近的只有榎本弘一。因此在听到对方讲床事的时候,有些人已经神色变得非常不自然,尤其是女孩子。 「这人是被餵了多少本工口文才能说那么多话出来的?」卡迈尔想把窃听器内容关了,但是现在对方说的每句话里面都可能暗藏玄机,他们不得不一边克服自己不愿意继续听下去的心理,一边耐着性子听。 他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感觉那番话是在自言自语。 这个时候,赤井秀一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说的不是榎本。」榎本弘一基本就住在他家里面,他有什么状态上的变化,赤井秀一很清楚。另外虽然不想刻意指出来,但是赤井秀一知道他身上的味道一直都没有变,始终是清清爽爽的柚子味。 周围的人的注意力一时间都集中在他身上。赤井秀一也没有抬头,继续说道:「窃听部分由我负责,你们分别调查来人的身份,以及周围街道的动向,也许来的人只是幌子。」因为赤井秀一是调查组组长,一直以来都是说一不二,所以周围人很快就选择服从命令。 时间明明是一个小时的,但结束得比想像中还要快。赤井秀一还没有整理出什么头绪,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根据调查回来的结果,这个女人是伯文僱佣的演员,接的单子都是扮演某些需要撑场面的人的女友,秘书,甚至是婚礼上的伴娘。女人离开不久,坐在车里面的伯文也驱车往自己家的方向离开。尽管为了以防万一,已经派探员跟了上去,但是面对一无所获的局面,周围人都跟着面面相觑。 第293页 被摆了一道? 不少人在心里这么想,但是没有谁真的有勇气说出声。 就在这时,车门外想起有节奏的敲门声。车上贴着单向透视的贴膜,可以从车窗里看到外面站着的一个黑髮青年,他单手托着三盒14寸大小的披萨,脸上全是笑容。 茱蒂往外探的时候,榎本弘一笑道:「我来探班了,给你们吃。」 茱蒂回头看向赤井秀一,但他并没有多余的动静。于是茱蒂做主让榎本弘一上车。 「三种口味:经典夏威夷、肉食爱好者还有纯芝士,快吃快吃!」榎本弘一一上车就掀开了纸盒盖子,披萨的香气顿时充盈整个车厢。 因为赤井秀一没有动作,其他人都没有动,看到这种情况,榎本弘一直接戳了戳他的腰窝。赤井秀一不为所动,但被他惹烦了,说道:「你们想吃可以吃。」 他刚说完,榎本弘一就把夏威夷口味的披萨塞到他嘴边。赤井秀一顿时「唔」了一下,冷漠地盯了榎本一眼,接过手慢慢地吃了起来。 榎本弘一眉眼弯弯地问周围人现在可以吃了吧。 fbi探员们紧跟着围了上去,开始分食夜宵。 「所以进展怎么样?」 周围人顿时觉得开始吃不香了,「……」 赤井秀一把耳麦塞给榎本弘一,说道:「你可以听一听。」 第140章 就说是我给的 来美国因为「小麦圈」的事情稀里煳涂就过了两个星期。 fbi行政工作效率慢得很, 搞得我好无聊。我回去就跟大家说,美国fbi一天破案的事情都是演的,电视剧上面全都是假的。我事情还得配合他们做,所以更慢了。 以上说的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我最近才被通知清楚卧底的事情。 早前我来美国就是因为白马大叔当初跟我说, 他有卧底的事情要和我聊一下。我那会被抠门的犯罪组织气到血压飙升, 就想和他们作对。我也没听白马大叔怎么讲,就答应了这件事。我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白马大叔会真的让我去哪里做卧底了,像我这种家喻户晓, 又整个警视厅都快记得我的脸的人, 怎么可能真的去当什么卧底。因此, 我也很好奇啊!结果, 白马大叔一直不跟我说细节。反倒是博得加好说歹说, 给了我一个任务, 我就先答应做他们这边了。 来美国半个月后, 白马大叔告诉我事情了。原来是fbi探员赤井秀一找到了当初和羽田浩司案有关的犯罪组织——黑衣组织,需要想办法卧底进这个组织里面,这过程中需要有人帮忙搭桥。至于为什么找到白马大叔, 又是和十年前羽田浩司案相关。 如果我说找什么初恋是闹假的, 赤井秀一找他父亲下落的事情是相当认真的了。 那次算是茶话会时间。 茱蒂明明对赤井秀一好奇得不得了,但不好和他说话,所以一直在找我聊天。这里插一句, 仔细想想,我一直都觉得赤井秀一总在偷偷关注我,原来是在观察我。我反正无所谓, 帮人谈恋爱, 也不是干了一次两次, 而且即使明明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都没有得到,却因为能说上一句话而感到高兴什么的,我也不是不了解。 我帮忙拖赤井秀一下水,讨论了为什么当警察或者探员的事情。 赤井秀一说他是为了找父亲下落才来当fbi的。 我当时不放在心上。因为我周围一圈人都有类似的原因,要么是父亲被愚蠢的警察害了,要么是父亲太无能了,要么父亲破产了,要么父母被捲入案件中。我就觉得没什么新意,反倒觉得降谷零那个理由还有点特别,就跟着用了。 结果现在听白马大叔讲,我能感觉到赤井秀一对寻找父亲下落的认真和执着。 白马大叔在听到赤井秀一需要帮忙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选择我。原因很多种,我听来听去,就是说美国是个新地方,大家也不认识我,所以把我送过来了。他们自己捣腾一下,我以后负责接洽赤井秀一在日本主要的活动。我到时候作为警察,可以帮对方扫扫尾,掩盖活动痕迹之类的。 我当时听到的时候,就像是被戳中笑点一样,乐得不行。 白马大叔问我笑什么。 我说,高兴。 白马大叔问我高兴什么。 我就继续笑。 我发笑的原因除了有对可见的未来的想法之外,其实还有这些日子里面赤井秀一针对我的态度。我估计能知道为什么白马大叔拖到今天才跟我说。这段时间一定是赤井秀一在考察我。没想到这人看起来对我很挑剔很不信任,看我哪哪都不爽,结果居然这么信任我。 我还等着白马大叔跟我说他们要怎么弄的时候,白马大叔说详情要等赤井秀一安排。至于他要等到小麦圈的任务结束才有时间和我具体说。我在想,那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吗?不过白马大叔的来电多少让我心里有了一些底。 反正不和博得加说的事情冲突,我就不用想着拆东墙补西墙。 我就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来美国第一次的周末被赤井秀一抽去和那个伯文约会,完全毁了。第二次周末的时候,我怕赤井秀一给我增加任务,就透了消息给他——「伯文会和小麦圈接头交换信息」。这消息也不是假的。但是我教了伯文怎么藏消息。fbi 能不能猜出来算他们的本事,但我知道这一定会很耗时间。我可以用这个时间和羽贺响辅见面。 第294页 因为秋天到了,气候变季的特徵十分明显。专门过来看我情况的羽贺响辅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穿了长袖衬衫。我觉得我有一万年没有见到他了。我本来也想穿羽贺响辅给我买的衣服,但是衣服扔进洗衣桶洗之后就变得皱巴巴的。我干脆穿了那次贴纹身的背心短裤,反正大家都说好看。 我也想给羽贺响辅看。结果他看到我穿这身衣服的时候,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你不冷吗?」 「不哟。」 羽贺响辅就像是逼着孩子多穿一件衣服的老奶奶,一定要和我把他的外套穿上,才放过我。不穿,他就一直在和我绕同一件事情说来说去,就很烦人。我都在想,要是我当他孩子,一定会被他烦死的。 我嘟嘟囔囔半天才接过外套,抓着外套上领部分,在羽贺响辅的逼视下穿了起来。 他变了,跟个老婆婆一样。 我现在都在担心他会不会让我开始注意养生之道,不让我吃零食甜品,也不能吃冰冰凉凉的可乐。我最近迷上了喝可乐,尤其是放有冰块的那种可乐。我会先喝完可乐,然后开始把冰块咬碎,慢慢地吃完。不过,好在他让我穿完外套之后,就没有再逼我做其他的事情。 他原本打算邀请我吃香草冰淇淋和松饼,但我现在是吃炸鸡和可乐的心情,于是我们又在快餐店里面吃饭。我开始吃的时候,羽贺响辅单手托着下颌一直看我。我抬了抬下巴,笑道:「你是不是那种看别人吃得很香,自己就跟着很满足的人?」 羽贺响辅侧脸贴着手掌,说道:「你在这里才待了两个星期,口味就变了那么多。你之前不是还说不想吃这些东西吗?现在已经开始吃这种对身体不好的快餐了。」 羽贺响辅忧心忡忡地嘆了一口气,「早知道你会适应性那么强,我就不支持你来美国了。」 「薯条不趁热吃就不好吃了。」我盯着他那盘一动不动的薯条。 羽贺响辅把他的薯条放在我的盘子里面,「你先吃吧,吃不完的留给我吃。」 「吃别人剩下的饭就要一直听别人的话的。」我话是这么危言耸听吧,但其实这根本没什么用,家里的妈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吃孩子的剩饭,可是妈妈们都不见得会听孩子的话。 羽贺响辅说话倒是有理有据,「你好像一般都不允许别人不听你的话吧。」 「不是好像,我就要别人听我的话。我这样才会高高兴兴。」 我说完之后,羽贺响辅就笑了起来,「你这样真好哄。」 我一点都不好哄。 羽贺响辅继续道:「我发现你最近心情很不错,是因为换了新环境吗?大家都对你很好吧?」 「我走哪都是受人欢迎的,当然大家都对我很好了。尤其是那个对我兇巴巴,对我爱理不理的教官,他其实可喜欢我了。嘿嘿嘿!」 我一想到他会被我反覆折腾,就忍不住开心起来。 说到兴头上,我拍着桌子说道:「我跟你说,这个世界真的小,我发现他父亲和我爸是认识的之后,我想起我小时候好像见过他。他还跟我一块玩过。我问过他年龄了,他还跟你一样大。」 「诶——」了一声,羽贺响辅感慨起来道:「这个世界真的小。」 「是吧?」 我勐吸了一口可乐。 「你很喜欢他吗?」 我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讨厌吧,他很好玩。」 羽贺响辅想了想说道:「我听说你教官现在还在上班,我们买点东西给他们探班吧?」 「诶——好麻烦!」我睁大眼睛,「你讨好他,还不如讨好我?」 羽贺响辅心意已决,「吃完我们就去挑披萨吧?就说是我给你教官的,感谢他这些天对你的照顾。」 「……」 完全没有必要。 羽贺响辅眉眼弯弯地笑道:「总得让对方知道你背后还有我的存在吧?这样别人更不会欺负你了。」 「我也没有被欺负。」 羽贺响辅直接否决我的说法。 「弘一,听话。」 第141章 不是什么好人 fbi的车子停在路边。那车子就是辆加宽型的保姆车, 除了驾驶位上的司机正在安静地抽菸之外,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动静。我带着三盒披萨向车子走过去的时候, 我脑袋里面还浮着那车子引擎启动时摇晃的幅度。 那个fbi的成员是个金髮小哥, 我对外国名字不过脑,老记不住,喊一声「hey! how『s it gog?」后直接说我的目的, 就敷衍过去了。我给他送餐的时候,他表情也明朗了不少。美食对人的正面治癒功效从来是不容小觑的。他为了今天的事情准备了好久, 不仅是今天就在这里守候,恐怕是在听到消息之后就连续熬夜了。 他现在是又乏又累。 「人都在里头?」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不过他并没有勇气现在就开始吃夜宵,只是看了几眼。因为吃饭容易耽误事,所以他可能是要等有人来跟他换班。我还不至于勤快到让对方吃口饭,然后让明明还在放假中的我给他替班。我最多就是进去之后多喊一个人陪他一块, 两人可以轮流吃。 封闭紧密的车厢很快就打开了。里面比我想像中的宽敞的多。空调开得也足, 四个人坐在里面一点也不会嫌闷热。不过我手上的披萨香味早就传到车厢四处的角落里面。那披萨是在附近的披萨店里面现点现做,拿久了还真的烫手得很。我一钻进车厢里面,就把披萨盒放在一边。 第295页 我喜欢夏威夷口味的披萨,上面有菠萝。 我最近在赤井秀一家里面买了好多的菠萝罐头。罐头里面装的都是糖水菠萝块, 又脆又甜又多汁。我把它们冻在冰箱里面, 一天会吃两个。赤井秀一还以为我喜欢吃菠萝, 有一天买了真的菠萝给我。准确来说, 我是喜欢甜滋滋的和脆生生的东西。没有加工的菠萝给我一种它很麻烦又吃起来麻麻的感觉,所以那个菠萝放到现在都没有吃。 赤井秀一见我把披萨递到他嘴边的时候,眼睛看着菠萝, 好像在说我, 说我这还叫不喜欢菠萝? 我就知道, 他什么都不懂。 追踪进展效果并不怎么样。他们并没有发现伯文怎么和小麦圈交换了信息。他们把那个女性工作者和伯文的对话全程录了下来。因为他们中途还移动过去买快餐,所以他们也沿路做了标记。我听下来之后,发现他们把最关键的杂音——广播声作为杂音声部,直接分出音轨,所有的录音集中在两人的对话里面。 录音里面全是两人集中且清晰的声音,就像两个人在空阔无人的区域面对面聊天,背景音安静得很。我听了有一小段,便问道:「这就是原声吗?」 「分离各种声源可以集中窃听的部分。你要加回去也容易。」赤井秀一按了一个键,广播声立刻就像是突然间坏掉的水龙头,一下子向我扑面而来。 我说道:「你们听这个多久了?」 卡迈尔对此有些怨愤,说道:「我们至少听到一个多小时了。」 我抬手想给他们鼓掌。 被这种精神污染的东西折磨那么久,居然能忍下来? 我才刚准备鼓掌,卡迈尔看向劳苦功高,默默付出的赤井秀一说道:「因为大家都受不了这些脏东西,所以赤井组长就负责听完了全部。」 我立刻把热烈高昂的掌声送给赤井秀一,被赤井推了一下手。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顺势做在旁边的椅子上,给自己捡了一个水果料最多的一角。我还喜欢披萨的马苏里拉奶酪芝士卷边,于是,所有的披萨虽然是给他们订的,但全都是按我的口味开始选。我蹭吃蹭得贼开心。 「你有什么想法吗?」赤井秀一问我。 「我又不能在车子里面跟着听一个小时,暂时没有什么想法。」我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就是来探班的,总不能这么抓劳工吧。」 赤井秀一听完之后,口吻冷漠地说道:「就知道过来碍事。」 他敢不敢不要吃我的披萨,再说这种话? 茱蒂看向我,说道:「话说,我总觉得伯文那边总是能预知到我们在做什么一样?不只是这一次窃听失败,还有之前用附近出现火灾为藉口登门拜访,他也是有所准备;还有他现在也停止相关的招聘gg,最近我们也在密切地关注机场和火车站的订票状况以及录像,发现他似乎有暂时离开华盛顿的打算。」 我能觉得她认为问题可能出在我身上。茱蒂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把视线放在我身上了。这种问题原本就不能顾左右而言他,就得直面回答,「反正不可能是我的问题。」 我抬头看向赤井秀一,说道:「他负责检查我身上有没有监听器,要是我有问题,他也有问题了。」 茱蒂和其他人都没有意见了。 茱蒂确实敏锐,但是赤井秀一更早就开始在怀疑我可能被窃听了。因此他每次都会检查我身上的衣物痕迹,拿个身体扫描仪确定我没有问题,才跟我说话。老实说,就算赤井秀一不说,我也要想办法理一下,因为我要么把自己摘干净,要么就是拖被人信赖的人下水。 没错,是我把fbi的进度转给伯文的。 目的只有一个——取得伯文的信任。 这两个星期之间,我通过透露fbi对他的怀疑,并且故意夸大情节,给他施加压力,让他产生焦虑。大概在上个星期,他就开始问我有没有什么门路可以立刻转移他的藏品。我当然不能表现得很积极,只是拿出一张叫博得加帮我搞定的名片,跟他说,让他去和这个人联繫一下,如果他觉得合适,就让对方去做。 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表现得自己与所谓的搬运公司有联繫,这才不会让人对此产生怀疑,认为自己夹带私货,自己对那批藏品有想法。之后我就收到博得加的通知——他们已经回收了对方的藏品,目前他地下室里面的东西以及他额外贴补的物事已经在通过市区废弃的延长交通路线送到了其他地方。 博得加说要给我转钱。 我说我不要钱,就算给我钱,我又能买到什么呢?区区六七位数,就是古董小提琴的几十分之一或者十几分之一,赚这点钱又没有用。博得加知道我身份,所以我也不避讳,直言说我想要买小提琴,问他有没有哪个落魄富豪或者音乐家有小提琴可以转给我。 我事实上觉得,用市价买太贵了,干脆走人情,甚至黑吃黑,想办法拿会更简单一点。反正走私贩私里面海关其实自己也扣留了一批古董小提琴,要是有渠道去了解,我不一定拿不到我想要的。 再来,我这两个星期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是没办法用自己的名义送羽贺响辅小提琴的。因为他知道我没钱,而我掰扯出我帮助了一个富豪,他送我一把古董小提琴作为奖励,又或者我在中古店里面浪里淘金,找到了一把不错的小提琴,听起来都不真实。他铁定会无聊地想很多。 第296页 还有,我突然不想让他知道是我送给他的。我有时候会过分一厢情愿,一头热。自己觉得好,就拼命地塞给对方,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要,会不会给对方施加压力。虽然我认为如果明明很想要,可自身考虑过多而拒绝的话,这种想法很多余又矫情,但还是有很多人会这么想的。我怕羽贺响辅想要还我什么东西,那我觉得没必要。我就想看他高高兴兴的而已。 还有还有,我都已经变坏了,想想之后我东窗事发,他反应过来,觉得我送的小提琴噁心。那不论是扔掉,摔坏,还是想办法还给我,都会给我很大的打击,所以,我宁愿他什么也不知道。 我最近变得一丢丢胆小怕事。 可我不能说。 博得加听我这么说之后,就帮我找门路了。他比伯文要可靠得多,起码他有一堆的把柄在我手上搓圆捏扁。不过他知道我要送给羽贺响辅之后,他问我一句。 「像他那么一个音乐世家的家主,他会缺一把斯特拉迪瓦里琴吗?」 「我知道他想要的话一定不缺。」 我知道他的芥蒂,我想帮他摆脱,又觉得我没这种资格。我和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那种我给你糖果和玩具,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单纯年纪了,现在给个东西,都要权衡利弊,至少要思考一下「有这个必要吗?」或者「给了对方,对方也不一定要」等等心理活动。可是,我还是想要这么做。 哪怕不是为了他,就是为了我个人的自我满足,或者自我感动,我也要做这件事。我就是在抢存在感。 「要是有的话,先帮我买了。到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把钱还你。」 「你现在有钱吗?」 「你们组织不是有钱吗?」 博得加一愣,「你说得也对。」 「再来——」 我接下来就没说下去了。再来,我没钱还的话,我也可以让博得加没法拿钱,比如说他人死于非命,或身陷囹圄。 「再来?」 我干笑,「我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 …… 回到车厢里面,赤井秀一问我怎么今天有这种心情来探班。我很快就摆着手说道:「我那发小说我总是麻烦你们,自己掏腰包说要请你们吃夜宵的,本来我都在二十公里外的地方吃炸鸡的。」 我撑着下巴,咬着披萨边角说道:「他真的是麻烦。」 茱蒂见我有点不甘心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好像很听他的话。」 「他年纪轻轻就成老奶奶的性格了,好多事情放在心上面。他听不进我说的话。」 赤井秀一加了一句,「肯定是因为你说得没道理。」 「那怎么会呢?」我问道。 披萨分食活动持续了二十分钟上下,赤井秀一又重新回到解析音频上来。这次像是因为我提到了原声的问题,他带着原声重新听了起来,没有过五分钟,他突然在旁边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周围人因为他的动作开始聚集在他的旁边。 周围人都不问,我就当他们的传声筒,「发现什么了?」 赤井秀一头也不抬地继续操作着音频的进度条。他一开始没有说话,周围人都以为他不准备解释了,结果停了两三秒,他就开始说道:「接头内容在广播里面。」 广播放的是募捐节目,在电话上募捐的人会被主持人邀请讲话,或者点歌。 「重点在募捐的金额和人名里面,100就是在人名的第一个字母,123就是人名的第一二三个字母,以此类推。统计一个小时的广播节目,我们也可以得到这么一句话。」 所有人都围在白纸边上,茱蒂小声地念出来—— 「小心、榎本弘一是fbi」。 众人一愣,惊讶担忧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我身上。 哈哈。 第142章 该死 赤井秀一有时候是这样的。 该说的时候不说。 比如说自己的行动计划, 明显的蛛丝马迹等通常都不会直接开口,就算问了也不会开口说。 而有时候他又很会说。 比如说周围的fbi探员都因为纸上那句话都激起了心间上的惊涛骇浪,思绪冲到脑前, 在焦虑踟蹰的时候, 他很快就给出了明确清晰的方向, 「榎本,你最近不要继续和伯文接触了。剩下的人开始和电信公司取得联繫, 我们要查出每个募捐的人的身份。 赤井秀一已经发现对方做事相当谨慎,这些募捐者应该是随机选出的路人,估计很难查出对方的讯息,可是现在他们也只能顺着线索找。自己坐在车厢里面天马行空,也比不过出去行动, 用双眼双耳去亲自确定呢!探案有时候就是在看犯人到底在哪个环节里面犯错,就像是程式设计师在看编码里面哪里出现错误。 卡迈尔朝着我的方向说道:「榎本,你不要紧张。」 我丝毫不紧张。 说这句话的人才紧张。 因为「小心、榎本弘一是fbi」里面透露了太多讯息: 第一,伯文确实不是单打独斗。 第二,当然是我可能面临被怀疑, 可能会下一秒就被当做饵食一样清理干净。 第三,我在外面是没有透露过我的真名。如果这个讯息里面透出我的名字, 那就是在说小麦圈里面有fbi的人,而且还是内部人员——能够认识我, 并知道我任务的人。即目前fbi里面有内鬼。 第297页 这一瞬间里面有多少人想到第三点是很难说的, 但是光是前两点显而易见的线索,就足够让人觉得这个案子陷入难题了。我坐在桌边上, 说道:「我们掌握的线索里面不能起诉逮捕伯文·凯恩斯吗?」 像是因为伯文·凯恩斯用招聘gg吸引日裔招聘, 引起多人失踪;或者直接点, 失踪者里面有曾经到伯文的工作单位面试过, 有家人佐证;像是查动物制作标本的工坊坊主的电信资料,对方也有和伯文·凯恩斯早年有过往来;还有仓库的所有者更迭过程中也有伯文·凯恩斯的名字等等。这些都是我努力想办法 最大的问题只是以上全是间接证据,并没有直接证据。 赤井秀一听到我的话,说道:「这些都不是直接证据。」 我装作垂头丧气地瘫坐在一边,「明明就差一点。」 卡迈尔大手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很想要查案子。」 「唉——」 我长长地嘆一口气,表现出我超级苦恼的。 卡迈尔继续拍了拍的肩膀,说道:「这段时间就好好回去fbi学院里面避避风头吧?」 这句话让我怀疑卡迈尔是个天然黑,但我没有任何证据。我说道:「我还以为我在美国也可以大展拳脚的,结果我好没用…」我立刻抬头看向赤井秀一,说道:「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我也想做点什么!」 正常人都会有所共鸣,甚至感动,给点活计让我参与一点琐碎事吧。 赤井秀一在我说完之后,就冷漠地开口说道:「没有。」 「呜。」 「嘁!」 我看了看电脑时间,说道:「你们要忙的话,继续忙。我发小还在外面等我,我就不跟你们聊那么多了。」我情绪转换快到茱蒂和卡迈尔两人都在吃惊,前一秒还在为不能参与案件调查而哭哭啼啼的人,下一秒就跟没事人一样地重新点出自己只是过来探班,多的事情有点都不做。 赤井秀一见我要走,转过身说道:「你有你发小的电话吗?」 「有,怎么了?」 「给我。」 赤井秀一直接要走我的电话。我只是拿出来,他就拿走了。这种行为叫做生抢吧?赤井秀一轻车熟路地点我的通讯录,里面没有几个电话,因为我喜欢删电话号码,而且我有些电话号码记住了,也不需要用通讯录这种东西。赤井秀一手指扫一下,一下就见了底。 「哪一个?」 「你先说做什么?」 「自然是和他说让他先走。」赤井秀一问我的表情就像是看一个笨蛋,说道,「你现在是想让伯文知道你还有个朋友和你有保持着密切的联繫吗?要是被他知道你和外人有什么联繫的话,你不怕他会报復吗?」 我忍不住冷笑起来。 笑完之后,我才意识到有时候的忍不住真的还不是文字诉说的那种「忍不住」,总让人有个反应过程。就好像是我在演一个忍不住,其实真实情况只是——「我不去控制」而已。此刻,我笑完,才是意识到我自己笑起来,我整个背嵴都是冷的,血液都在我体内凉飕飕的,随时可以结冰,随时从我的神经、骨髓、皮肤里面长出倒刺,眼前甚至短暂的出现一线白光。 赤井秀一明显看到我的表情,但他没有做反应,只是说道:「电话是哪个?」 我想想反正羽贺响辅也不听我话,还是让别人说去吧,于是就戳了戳放在前面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响了起来。 我先从赤井秀一手上接了过来,跟羽贺响辅说话。他接电话总是很及时,及时到我有时候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整天盯着电话看,但他被我吐槽过之后,给我看他另一支手机里面上百个未接电话。他连点进页面,自动清除未接电话记录的动作都没做,他有时候比我还懒。 「你要准备出来了吗?我看到旁边有在卖冰淇淋,如果你想要的话,我现在顺便排一下队,你出来就可以吃了?」 我也明显听到他背后有很多杂音。 还没有回答,他就问:「今天是不是吃坚果冰淇淋的心情呢?」 我很喜欢他偶尔会模仿我说话的这一点,我超容易被戳中点,然后很开心。你想想看像他这种乖乖牌的人居然还会跟着皮一下的话,就很逗。 「想!」 「巧克力榛果和奶油夏威夷果,这两种有没有问题?」 「行行行。」 赤井秀一是专门泼我冷水的那种,他直接把我电话拿走了。他介绍很简单,「我是榎本的上司。他现在没有空,你不用继续等他,该回去休息就回去休息。」 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赤井秀一的口吻都是说一不二的。 「不是。」 「不用。」 「不需要。」 「涉及案件内容,不便告知,也请不要主动继续试探。」 「我已解释清楚了。」 「谢谢配合。」 这过程不用四十秒吧? 赤井秀一把手机递给我的时候,手机已经黑了。 我的坚果冰淇淋就这么飞了? 突然生气。 赤井秀一接触到我的视线之后,也没有管,而是指挥车子离开现场。我对外开始释放冷气压后,赤井秀一便说道:「又不是没得吃。」 我神经跟着一松,「你这么说,就要负责了!我要吃三个冰淇淋球。」 第298页 「无所谓。」 赤井秀一耸耸肩。 个人认为,他还是很靠谱的嘛。我也确实没必要拉羽贺响辅下水。 毕竟白纸上那句话是我发给伯文的。 我当时跟他发出这样的恶魔低语——「要不要试着耍一下fbi呢」。我教给他怎么解读广播里面的密码,顺利地拉长足够的时间,让他和fbi都能有充足的互相站在案子「更高一层」的余裕和成就感中。 然后,他自己开始解读—— 也许他暂时不知道榎本弘一这个名字是指向谁,但他很快就会发现,我因为不得已被fbi保护起来而和他失联,那他就会知道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美妙。 这件事并不会太难去确认真伪。因为他只要打个电话给送货公司就好了。我已经可以想像,伯文听到「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表情。 也许还不需要等那么久,如果他刚好看到我和fbi来往,甚至同进同出,他就知道不对劲了。 到时候他一定会想把我杀死吧,哈哈。 … 我还打算跟赤井秀一好好讨价还价,手机又很快响了起来。看电话号码是羽贺响辅。我很快乐地接起电话,我这次可是赚了呀! 我不仅可以白蹭赤井秀一的冰淇淋,而且羽贺响辅也会给我买。 他就是问我说是不是被上司留下来加班了。 「差不多。」 「那我就不打扰了。」羽贺响辅嘆了一口气说道,「早知道你会被叫去加班,我就不让你去送披萨了。我刚才听你上司说话,觉得他可能对你太严格了。」 「对对对,他就是那么凶。」 我毫无压力地在赤井秀一面前说他的坏话。 茱蒂他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赤井秀一敏锐地发现是我在说他。他还撇了我一眼。 羽贺响辅明显就是温柔得多了。 「可是我已经在排队买完了,就等拿到手而已。我之后给你送过去吧?」羽贺响辅说道,「只需要几分钟而已,我也给你们探员买了冰饮料,可以等我吗,弘一?」 「等啊,必须等。」 羽贺响辅买那么多东西。 要是冰淇淋融化了,肯定不好拿。 我正笑嘻嘻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羽贺响辅的电话背景音传来一声熟悉的日语变调,压抑着情绪般的冰冷询问。 「你说的弘一,是榎本弘一吗?」 是伯文·凯恩斯。 为什么他会在那里? 是发现我有问题,一路杀回来吗? 我才刚要说话,让羽贺响辅离他远一点。通话声顿时戛然而止。这明明是一片静默,我却觉得异常刺耳,就像全世界都开始坍塌时响起连绵不绝的轰鸣。 …该死。 第143章 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如果说——」 榎本弘一曾经教过羽贺响辅, 如果他遇到意外情况时,如何保护自己的方法。当然必要情况下,榎本弘一併不希望他出手, 因为在任何激烈的冲突下, 如果某一方不能做到一击必杀,成功地让对方失去与自己战斗的勇气好和信心, 反而会变成没有意义的缠斗。而且,榎本弘一说的时候, 一定会加一句「羽贺是要成为21世纪最伟大的音乐家, 一点点损伤都不能出现。」 榎本弘一很喜欢说着说着, 就把情况夸大, 来看羽贺响辅的反应。 每次听到他这么说话,羽贺响辅都可以预想他十年之后, 二十年之后, 三十年之后,甚至老成要拄着拐杖走路的老人, 他还是这样一副没有长大的样子。榎本弘一会一直如此任性,肆意,调皮, 不客气, 孩子气,不服管教, 不爱听话。 羽贺响辅有时候会担心榎本弘一这样会被欺负,也会被人排斥。 其实只要榎本弘一把他这些点再稍微包装一下,在外人看来, 他便只是个热情开朗活泼, 有时候有些不着调的人。假期时间, 羽贺也会带榎本弘一去工作室见其他同事。他们第一感觉是觉得榎本弘一很冷淡,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如果羽贺响辅在他们看来都是有些距离感的人,榎本弘一会让人觉得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跟他说话也会下意识的小心翼翼。 榎本弘一听到别人对他的评价还会哈哈大笑。 「已经成为改不了的习惯。」 「什么习惯?」 榎本弘一做出张牙舞爪的动作,「就是喜欢吓人的习惯。」 羽贺响辅也分不清什么时候他会说真话,有什么时候说假话。直到有一次他看到一本有关心理的书籍,书上写着,要别人害怕自己,蛮不讲理,行动疯狂,深不可测的同时还要随时随地,无时无刻都带着这样的疯狂的面具。 疯狂。 羽贺响辅倒从来没有见过榎本弘一疯狂的样子。他就像是猫,犯错了还会通过撒娇赖皮来掩过饰非。即使他有太多不喜欢的事情,他也爱用消极或者逃避的态度来面对。羽贺响辅无法想像对方疯狂会是什么样子。 …… 时间来到美国华盛顿市晚上九点半。 周围的人围成一圈,惶恐地望着手持枪枝的西装男人用枪口紧紧地抵在亚裔青年的额头上。西装男人德国人的长相,他朝着人群失态地嘶吼着,「叫亚当,叫榎本出来!叫fbi!」 一般来说,穷凶极恶的歹徒都不会有像他这么光鲜的打扮。那人上上下下都是名牌,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他的头髮依旧纹丝不乱,每根髮丝都在自己该有的位置上。这一幕叫人觉得荒诞,也叫人觉得恐怖,不知道这样的人到底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表现。 第299页 这人便是艺术廊的主人伯文·凯恩斯。他还有其他名字,因为这个名字也没有德国人名特有的凯文主义特徵,同样的这不是日耳曼的名字。 警察并没有比想像中的快。 第一时间到场的是在附近执行公务的fbi成员,他们首先来到人群前,驱散那些凑热闹或者会带来更多安全隐患的人群。 「枪放下!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羽贺响辅第一时间有护住自己的脖颈位置。 喉咙,喉结,颈动脉窦等得都是榎本弘一教他知道要重点保护的位置。榎本弘一的手指会抵在羽贺响辅的脖子上,用食指和拇指来指示要害部位,就像是要打个红叉一样鲜明地让羽贺响辅知道哪里是碰不得的。 榎本弘一是逐渐开始慢慢施力的,于是羽贺响辅很快就感到不适,但他没有表现出难受的表情。 「压迫喉结通常来说造成的窒息是不完全的,同样也不能阻断头和颈部的血液循环,但是喉结处连接着气管、颈动脉和迷走神经,噼一下就能叫人疼痛难忍,但是过重的话就可能导致人死亡。」 榎本弘一继续讲解,用食指敲了敲脖子旁侧软骨的位置,「颈动脉窦的位置是在这里,只是被人狂吻这里的话,也会死得不明不白。有说新郎在新婚夜把新娘给吻死的新闻…哈哈,那新郎一定会吓傻吧,自己妻子的突然四肢抽搐一定不太美。」 「……」 羽贺响辅没办法接话,脖间的手指带来的压迫已经成了自己唯一的关注点。 榎本弘一说话间的时候力气不断加大,看到羽贺响辅眉头蹙一下才松开手。镜子里面的羽贺响辅脖子还有一圈淡红色的指痕,鲜明地指示位置。榎本弘一继续说道:「通常来说,击打这些位置会很危险,容易叫人进监狱。我们做这种事太不值当了。所以,我们要学的是如何在各种情况下保护自己。」 …… 被伯文当做人质的羽贺响辅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地用上榎本弘一教的东西。 他原本是让榎本弘一去探班,没想到他会被上司扣留下来,想到自己主动送羊入虎口。羽贺响辅要亲自去看看榎本弘一的教官到底是什么人物。他当时和榎本弘一正在通电话,突然和一个精神状态不太对劲的人碰上。羽贺响辅并不打算和他有任何回应,他甚至很快就在看周围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区域和自保的工具——餐车上的调料瓶。这些找后路的想法在对方拿出枪的时候瞬间戛然而止。 「你找错人了,挟持我也没有什么用。」羽贺响辅冷静地说道。 「我不需要你管!我要找fbi谈话!我要那个榎本弘一身败名裂,玩弄别人也要有个限度。」 羽贺响辅这次非常清楚地知道,对方找的榎本弘一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而且,对方正在精神崩溃的盛怒下,很可能会一枪毙了榎本弘一。自己则是不小心踩雷的倒霉蛋。对方其实不需要任何与榎本弘一有联繫的人,只需要一个人质,把fbi引出来,把榎本弘一引出来。 而偏偏人质就是自己。 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现在的难题吗? 如果自己是榎本弘一的话,会怎么做呢?他要怎么才不会拖榎本的后腿? 羽贺响辅的想法疯狂地集中在这些点上。 他眼睛瞟向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机,刚才与伯文产生冲突的时候,手机面朝低「啪」的一声摔在了地板上。不知道现在还有在连接着通话,还是已经断开了? 羽贺响辅只希望榎本弘一不要出现,因为这绝对是非常危险的情况。虽然不知道榎本弘一到做了什么激怒对方的事情,但是以对方的精神状态,很可能会当场就把榎本弘一给枪毙。 可是这些都只是想法而已。 榎本弘一还是从人群里面走了出来,双手高举做出投降的姿态。 羽贺响辅一路看着他,但是榎本弘一只是看着伯文的眼睛,对他说道:「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走到这里。谁都猜得到你不会轻易饶了我。」 「但你还是过来送死了。」伯文一只手紧紧扣住羽贺响辅的脖子,一只因为情绪而颤抖不已的手已经扣下扳机,「你骗我!你骗走我所有的东西!我就不该相信你的话!该死!该死!!该死!!!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他喘着粗气。 榎本弘一继续在对方的对话里面继续靠近,说道:「一枪毙命是不是太简单了,就算是直接在我身上打完全部的子弹,我的疼痛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干脆让我当你的人质。」 伯文一枪打在榎本弘一的腿上,「不要靠近我!」 这一枪来得太快了,就是个星火冒出来的瞬间。所有人都以为榎本弘一会躲,但他没有躲。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枪打不中,但裤子处已经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弘一! 羽贺响辅差点要忍不住叫出声。强大的理智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喉咙。要不是自己是羽贺响辅,榎本弘一应该就直接在第二线里面狙击歹徒了。他这个时候越表现出自己和榎本弘一关系亲近的话,越容易让自己成为榎本弘一的弱点。 榎本弘一抬着手,停住脚步,道:「我不动。你不要急!这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吗?」 伯文的眼睛都逼红了,原先的脑袋还是一片混沌。可是现在他被榎本弘一的话点醒了,是啊,他现在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第300页 「给我跪下来,亚当! 不不不,榎本弘一!给我跪下来。」 第144章 晚安, 祝你好梦 「榎本弘一,给我跪下来!」 羽贺响辅脑袋里面传来一阵幻觉的耳鸣,他看到榎本弘一脚步踉跄地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他只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被逼着给杀父仇人下跪那样, 背嵴处全是叫人清醒的寒意。 想杀死他! 杀死他! 杀死! 就在这时,一直都不和自己对上视线的榎本弘一朝着他一瞥, 眉头上挑。一瞬间让羽贺响辅想起假期的早晨, 榎本弘一掀起窗帘, 让阳光全部照在他的脸上的光景。羽贺响辅沸腾的血液突然间开始慢慢地恢復了平静。 他们视线交错的时间很短, 短到仿佛是错觉。 羽贺响辅想要继续追寻他的目光时, 榎本弘一朝着伯文的方向说道:「下跪怎么够呢?你让我现在挖下眼睛都可以。」 榎本弘一往自己的眼窝的方向点了点。他的眼瞳颜色从小到大都是那么深,只有光照着的时候才显得通透明亮, 此刻的瞳色笼着森林般的阴翳,深不见底。只是他还笑着,有着说不出的鲜活。 「眼睛是好东西。」榎本弘一朝着他的方向慢行, 「我们的眼睛现在已经是基本的社会吃饭谋生的工具,需要用眼睛看的工作数不胜数, 从具体的记录仪表数据,照看孩子等等, 到抽象的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你拿走我的眼睛,基本就是让我没办法继续正常的生活与工作。你难道不想要吗?」 榎本弘一朝着他的方向上挑, 转眼间榎本弘一与他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只剩下四五步。这个时候,榎本弘一朝着伯文的方向定定一望, 伯文·凯恩斯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陷阱。榎本弘一是打算在这里和别人声东击西啊!伯文下意识往自己的背后一望, 余光处只有一片平地, 他突然恍悟过来自己不该和榎本弘一错开视线。 然而这点恍悟实在来得太迟了。 伯文先是下腹受痛, 被劫持的人质趁机从他圈起的手臂逃了出来, 而榎本弘一更是不容错过有一丝机会,直接飞扑到伯文身上。他的手罩在伯文的脸上,就像是一片巨大低沉的乌云压在视线尽头。伯文下意识地感觉自己唿吸不过来,抬起枪,用枪口冲着榎本弘一,闭着眼睛挣扎着开了数枪。 「嘭嘭嘭——」 「嘭嘭嘭!」 声音形成回声一般在脑袋里面迴荡,伯文从榎本弘一的手缝里面挣扎地睁开眼。此刻世界已经颠倒,原来榎本弘一在扑向自己的时候,自己已经跟着面朝天地倒地。他抓着自己的脸也不是什么故意蒙住自己的脸,而是像是抓着石头一样砸在地面,一次两次三次。他一只脚死死地踩着伯文的手臂,让伯文没有办法自由地转动腕部。 「嘭嘭嘭」既是开枪声,也是他闹砸在地面的声音。 焦虑和恐慌让痛觉延迟。 从指缝里面,伯文看到了榎本弘一嘴角森冷的笑意。他脑后有湿润滚热的液体从大脑后面徐徐地流出去,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量也跟着跑了出去。 「像你这样的傻子还想要和我争强斗狠。」 榎本弘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他好像就是很喜欢笑,而且是一点点事情都可以让他非常非常的愉快。哪怕他现在因为子弹擦过头部,血从头髮里面流了出来,划过脸颊,一点点地溅在伯文头部四周,他都笑得格外快意。 「虽说让人都容易受到外界信息的暗示,产生自我知觉的偏差,但简单的视觉引导就能带跑你,你真的不聪明。」 「谁给你钱去来做这件事的?我愿意出双倍。」伯文心脏跳得格外剧烈,「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嘘!别激动别激动。」榎本弘一笑着安抚道,「你别激动。我现在不是在帮你吗?」 「帮我?」 伯文看向周围的环境,他现在完全被榎本弘一压制住了。他原以为今天晚上是那群可恶的fbi骗得团团转的夜晚,然而根据榎本给的广播信息,他拼出了这么一句话「小心榎本弘一是fbi」。他隐隐就觉得有很强的不安感。榎本这个姓氏很熟悉,要说怎么熟悉,那就是这是那个人的假名。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亚当的那天晚上,他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绿瞳。 太熟悉了—— 熟悉到以为那个犯罪顾问似乎又来到了这里。 伯文·凯恩斯并不是真正聪明的人。第一次作案成功的原因只是运气,但是他确实是对这种人体器官的收藏着迷了。就在他在黑市和暗网里面混迹的时候,有人给他透出了消息。日本有个犯罪顾问,精通各国警察侦查模式和法律漏洞,能够为不同的顾客呈上犯罪计划书。他经常没有空,而且他还挑顾客,只有他感兴趣的才会联繫。伯文·凯恩斯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结果他排上了。 这十多年间,伯文·凯恩斯不仅获得了无数的藏品,还赚得盆满钵满。只是犯罪顾问给的计划书有规定使用期间是五年,超过五年就不建议继续使用同种策略——包括制造多种身份来躲避警察的追查等。结果就在十年前,犯罪顾问就人间蒸发了。然而他还在焦虑的时候,亚当出现了,让他产生了很多希望。 可是他没有想到就在今晚他看清了真相。 这个人把他耍得团团转。 第301页 伯文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招惹他了。 「你又在骗我了。」 榎本弘一听到这句话,又笑了起来。他是露齿的笑,笑起来像是孩子一样单纯又无辜,还有着说不出来的灿烂又稚气,可以让不知情的人也会想跟着笑起来。 伯文想到一个词——天生坏种。 也许他没有真正的精神缺陷,但他应该有非常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同生父犯罪顾问一样是先天遗传,也可能是后天受过大脑损伤,让他缺乏共情能力。他可能在成长过程都没有足够良好的教导与足够的陪伴。这种天生坏种没有治癒的可能。 「你在笑什么?」 「我为什么要骗你?」 伯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但是这种事对面前的人有必要问为什么,「因为你想要笑我蠢,你不是为了嘲笑我,还刻意在广播上自爆身份吗?」 榎本弘一做了一个晕眩的动作,伏在了伯文的耳侧,闭着眼睛,轻声说道:「不不不不,我自爆身份是有目的的。你想不到吗?想不到就把从你身上推开,朝着我方向开一枪吧,你枪里面还有一颗子弹不是吗?」 「……」 伯文见榎本弘一真的毫无防备一样地趴在他身上。在外人看来,两人夺枪发生争执,他们两人在地上扭打到一块,但榎本弘一因为头部和腿部中枪,失血过多倒地。现在伯文也不可能真的一动不动,否则他只能坐以待毙。 他立刻抓紧枪,推开榎本弘一,正要翻身站起来,他的手腕被人重重地踩住,他的手枪被刚才的人质抢走了。与此同时,或者在那之前,就在他抓紧枪的那一瞬,其实就什么也来不及了。一声枪响洞穿黑夜,伯文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火辣辣的,又很快凉得过分。身体的热量不断地往外奔走。 伯文捂着胸口,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要是再聪明一点,就可以想。为什么榎本弘一没有先把他的手里面的枪抢走?他要从地上坐起身的时候,身体四肢都要发力,哪怕不是为了自保,他的手指也会做出抓紧手枪的动作,这是自然反应。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要拿起枪,开始抓住机会杀人了。而推开挡在面前的榎本弘一,则让他的胸口大开,让狙击手有可趁之机。 现在若是自己还抓着枪,他一定会给榎本弘一一枪,但是还有一个人——离得最近的人质,他看到机会把危险品先抢走了。 这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倒下来的时候要逐帧逐帧回忆才能够发出这里面有多少水到渠成,顺其自然,滴水不漏。 死前最后一秒,他听到面朝地的榎本那里飘来一句话「当然是为了灭口了」。 伯文是睁着眼睛死的, 伯文不喜欢死后的眼睛,因为人死后瞳孔会散大,那样的收藏品死气沉沉的。所以要么是用有机磷毒药,要么就是生挖下来。孩子的眼睛是最好的,他们的眼球健康漂亮,颜色饱满纯正,但要凑齐各大文化民族的传统色的眼球是不容易的。伯文有时候会养一批孩子,看他们长大之后眼瞳的颜色会不会发生变化。 如果他来判定自己的眼球,应该是会选择把眼球扔进垃圾桶里面吧。 榎本弘一眨了眨眼睛。 他还在理清节奏,现在没有人能证明伯文·凯恩斯是小麦圈,除了他自己。但是他没有必要告诉fbi这件事,因为这必须要把所有的藏品去向上供。对他来说就是,多一件事,多个麻烦。 他合上眼睛。 只要小麦圈销声匿迹,就可以了。 悬案就悬案吧,只是fbi少了业绩,他本来就没有赚钱。 陷入黑暗之后,榎本弘一觉得困意就像是水鬼一样,一抓住机会就拉着他往下拽。 * 榎本弘一被送进医院抢救后,整整昏迷了两天。 手术起初是取出子弹的外科手术,但是在检查脑部受伤位置的时候,ct显示榎本弘一脑袋里面有一块像是海绵状岩石质地的东西压迫着大脑皮层边界。这应该是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因为头部受伤后没有及时地发现脑内部出血的情况,血液慢慢形成血块,日积月累,这血块慢慢地钙化成了压迫脑神经的「小石块」,要是晚一些时候发现的话,不仅会影响正常生活,还会导致性命不保。 因为榎本弘一併没有亲属,且相关人都在日本,所以赤井秀一以教官身份签署了手术。 两天后榎本弘一醒了。 羽贺响辅连忙扶着他的肩膀帮他坐起身,「你还好吗?」 回应羽贺响辅的是一片长久的沉默,榎本弘一深深地望进羽贺响辅的眼睛,「…抱歉,你是谁?」 羽贺响辅一愣,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我…我是……」 他还没有说完,榎本弘一就哈哈大笑起来,「羽贺就像是个笨蛋一样,这么老套的情节都信!我要多试几个人。我重新躺回去。」 羽贺响辅没好气地嘆了一声,又把榎本的手机递到他手上,「话说你两天前有个来自日本的未接电话。」 「嗯?」 榎本弘一检查了一下,发现是萩原研二的电话号码。他只打了一次,之后又发了一个语音留言,就没有下文了。 榎本弘一向来不怎么听语音留音,很快就打了回去,结果电话并没有接。 「现在日本是半夜吧?」 第302页 「对哦。」 榎本弘一放弃了打电话,选择听了语音留音。声音是萩原研二一如既往的清朗明快的声音—— 「哈哈哈,没什么事情。只是打个电话给你,你现在还在睡吧?晚安,祝你好梦,弘一君。」 榎本弘一听着,还有一些小小的不满,「没有打通一次,这两天就不继续打电话过来了,一点恆心都没有。」 羽贺响辅哭笑不得,「可能是因为你不回拨,对方以为你忙吧?这里又和日本刚好日夜颠倒。」 榎本弘一平时就没有习惯留记录,时不时就会删简讯和语音留言。这次也是,手指下意识地停在语音留音的删除键上方,「住在美国真是不方便,不好控制时间。」 说完之后,他又再次低下头,手指在按键上空摆了摆。 可能也不是想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才不打第二次电话吧。 这么想着,榎本弘一按了删除。 消息框再次弹出「确定要删除本条语音简讯吗?」 榎本弘一按了确定。 第145章 真想问问看 知道自己当上排爆手第一梯队时, 萩原研二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到消息的时候,依旧很紧张。尤其是梅岛警视通知他照例和自己的亲朋好友发消息的时候, 他莫名有种沉甸甸的压力。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活下来的人不一定就是幸运的,每次做任务都是生死极限。 松田阵平总是对此满不在乎, 似乎他就是喜欢追求刺激和挑战自己的人。 见松田阵平换上沉重麻烦的防爆服时, 萩原研二侧着头看他不苟言笑的表情, 说道:「你都不会紧张吗?」紧张背后还有一个小小的潜台词——「你都不会害怕吗」? 「哈?」松田阵平听到好友的搭话才恢復从前熟识的模样, 说道, 「当然害怕,这不是废话吗?又不是害怕, 就可以不做,而且,是我自己选的。」 得到意外的答案, 萩原研二反而一愣,笑起来, 「你说这话安慰到我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小阵平表面上那么酷, 原来也会害怕。」 松田阵平朝天花板翻了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不害怕的人才容易遇到危险。因为害怕才知道要谨慎,你要是不害怕, 我都要建议你先从主排爆手撤下来了。你这种人才叫我害怕吧!」 萩原研二笑了笑,只说了一句「放心, 答应别人的事情不会轻易食言的」。 松田阵平视线往外瞟, 扫过窗外的晴空, 警视厅的屋角的阴影和窗前大树的枝桠, 这个视线飞掠做得很快, 就像是拿起一本书,书嵴斜轧着桌脚,书页就这么漫不经心地一翻而过,却显得有过多不能外言的沉重。 萩原研二注意到旁边的沉默,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等你想说再说。」 「……」 「你从几个月前就暗自和某个人偷偷地联繫了很久吧,不仅周末会抽时间去看对方,而且有时候跟那个人聊天之后,还会跟着偷笑。」 萩原研二忍不住惊讶起来了。他自认为自己还是做得很隐蔽的,但是没有想到对他们来说,自己原来这么明显吗?从最不容易守口如瓶的松田阵平嘴里面听到这样的话,更不用想其他有几百个心眼子的人心里面怎么想了。 这里的不容易守口如瓶,不是指的松田阵平不会保守别人的秘密,而是摆在明面上的秘密,就差别人戳破一层纸的时候,松田阵平往往是那个认为「大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装不知情」的人。这种人还有另一个称唿为「不会读空气」。 被松田阵平这么敞开了说,萩原研二顿时不知所措。 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偷偷和榎本弘一联繫那么久,先别说松田阵平会不会杀了自己,萩原研二都不敢去看诸伏景光的双眼了,感觉这会比被松田阵平杀了还可怕——良心简直痛得不行。 那时候榎本弘一去京都之前,大家都想他只是去当交换生,一个月后,几人再好好和榎本弘一说清楚。也并不是说非得就两人一定要和好,但是诸伏景光还是想说有什么不愉快可以说一下。他那会发生争吵之后,才深深地意识到自己不该说那一句像是在说「我在为你好」的话。 榎本弘一原本就不喜欢这种道德枷锁,感情勒索。同样的,诸伏景光当时也是一时阴错阳差,想着尽快把榎本弘一的怒火平息下去。他知道榎本弘一非常孩子气,别人关心他,他就算嘴巴不说,心里也会记得对方的好,也会很快就转变心情。只是没想到自己偏偏踩了雷点。 榎本弘一说得对。诸伏景光是在为自己的事情找藉口,为了应付别人的怒火,想要用「为你好」的藉口堵回去,让对方无话可说。他哪怕确实这么想救下外守一对维护榎本弘一名声也有好处,但这绝对不是他全部的行动动机。他只是觉得,如果不救这个人,他可能一辈子都过不去那个坎。 诸伏景光的行动不在于「救不救」,而是这个行动「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见到伤害父母的人自己投入火海之中,他并不会觉得自己大仇已报,只觉得心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没有填补的豁口——他追逐了那么久的杀人兇手就这么下场了吗?他长年累月的噩梦折磨就这样落幕了吗?这就是结局吗? 他没有听到对方向他的父母忏悔。 第303页 他还没有听到对方对自己的罪行悔过。 对方连死都是如自己的心愿而走。他死了,诸伏景光就痛快了吗?这就是自己要当警察的目的吗? 不是的。 不是的。 不是的。 这些都是不能往外说的负面想法。其他人会觉得诸伏景光行为高尚,但在阴暗的角落里面,诸伏景光认为救他才能填补自己那个空虚冰冷的黑洞,他才能真正走向所谓樱花灿烂的警察之路。 他想要真正地和榎本弘一说清楚。 榎本弘一去京都之后,他们五人也在居酒屋里面喝酒,不是联谊,也就是他们五个人聊一下。松田阵平对榎本弘一的话题向来是直率的,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避讳的。于是他们讨论过他回来之后,要怎么和榎本弘一相处的事情。 榎本弘一其实不爱记仇,有仇基本就是当场报了。就算从京都回来,也不会说故意要膈应诸伏景光他们,不过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之前榎本弘一对诸伏景光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也不打算继续往来。诸伏景光继续尝试和对方接触,有没有这个必要。 他们就是在讨论这些话。 「他又不是物品,你们说得要不要买一样。」松田阵平说完之后,把酒杯的啤酒一饮而尽,「喜欢他就争取一下,不喜欢或者无所谓就放在一边,人生在遇到榎本之前也可以好好活,失去他也不会就了无生机。他也不会因为你们不接触他就觉得你们是烂人,彼此都在公正平等的站位上,为什么要说必不必要这种事。」 松田阵平这句话角度刁钻,把其他原本没有这种想法的人都说得赧然。 萩原研二单手压着松田阵平的肩膀说道:「你知道大家都不是这个意思。」 「那傢伙真的是臭脾气,非得所有人让他,他才心顺。回来之后,我一定会打他。」 松田阵平是打算要和榎本弘一要个回答。没得到满意回復之前,他就打算不死不休了。 萩原研二其实一开始也选好了。他也选择榎本弘一,并不是说自己想要钻空子,知道榎本弘一心软,有时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不会让萩原研二难做。而是在这两个都是在今年认识的hiro面前,他和榎本弘一交心更多。 他现在仔细回想过来,榎本弘一在自己的心里一直是变化的。 一开始他是很懒散冷淡的人,与他说什么话,榎本弘一都不会放在心里面,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独来独往,也不爱说话。相处久了,萩原研二才发现他也不是那么冷淡的人,可是依旧给人保持着泾渭分明的距离感。他对自己的事情从来都不愿意说,对外界一点也不关心。后来萩原才知道,他很通透,什么都看得很清楚,也会愿意在意识到别人心情不愉快的时候,好好地沟通。他愿意说的时候,嘴巴总是非常甜,再加上他长得好看俊秀,口吻温和一些,也能让人如沐春风。跟他在一起,只要他愿意,他就会让你随时随地都充满惊喜和欢快。他像小孩子的那种特质也显露得鲜明,他会有明晃晃的小套路让你哭笑不得,啼笑皆非,他对喜欢的人总是毫无保留,也不容任何人欺负。 萩原研二是更喜欢这个人的,喜欢他聪慧敏锐通透,喜欢他直率坦白热情,喜欢他敢爱敢恨,喜欢才华横溢,喜欢他赖皮装乖,也喜欢他脆弱的时候的倔强,抑郁痛苦的时候硬要苦中作乐,喜欢他是个强大又弱小的人,喜欢他是个真实又爱层层伪装的人。 就在榎本弘一一定要比自己选的时候,他很多想法都已经凝聚成型,在短时间里面从前没有获得的答案也开始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我还想继续和弘一当朋友,想看他眼中的世界。」萩原研二开口说道。 诸伏景光一愣,朝着萩原研二望了过去,「我也是这么想的。」 和诸伏景光联繫失败不一样,萩原研二在听说榎本弘一在京都警校获得毕业证的时候,打通了他的电话。一直到现在,因为榎本弘一不准他往外说,所以萩原研二都在瞒着大家和榎本弘一偷偷联繫。也许是因为这种隐秘的关系,萩原研二都觉得自己和榎本弘一有着比其他人更深更复杂的感情。 现在被松田阵平挑明了。 萩原研二心下一凉。 自己要不要撒谎呢? 其实萩原研二还是在精细研制一个榎本弘一和他们和好的大作战。这样的话能不能让人平息怒火呢? 萩原研二的表情瞬间变得苍白,松田阵平完全不知道他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我和你好歹认识那么久了,你偷偷交了女朋友的事情,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下?也不用为了我们三个单身汉,瞒那么久吧,班长早就有女朋友了,我们都没有嫉妒羡慕恨到变形。」 「…………」 女朋友? 萩原研二当即反应过来他们误会了。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顺着他的话说,但是之后他哪里找出与一个女朋友来应付情况。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谨慎的萩原研二的脑袋里面已经是轰轰烈烈的天人交战。 这不知道得怪他们两个从小长大,对彼此太过熟悉,还是应该怪松田阵平有太强的直觉? 「难道你已经偷偷地和榎本联繫了很久吗?」 「……」 松田阵平倒吸一口冷气,表情变得相当可怖。 第304页 「hagi,你这个叛徒!」 「你和他什么时候好的!你周末都跑去和他玩了,是不是?你太过分了!你还有没有把我当发小了!」 萩原研二在对方的气愤中莫名能够体会到榎本弘一看人气急败坏时的愉快感。他强忍着看到松田阵平抓狂想要发笑的嘴角,清咳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榎本不让我说的。」 「那你怎么和他联繫的?他不是换电话号码了吗?」 「我跟鬼冢教官要了电话。我打电话的时候,榎本接了……」 「然后?」 「他应该是气消了。接通电话后,没说两句话,他就说让我去京都陪他玩。最近他去美国的时候,我们也有通过话。」 「……你这个叛徒!」 松田阵平眼里写满了对萩原研二的不信任。 「我也不是故意的,哈哈。」 「你还笑!早知道当初我没有电话,就直接杀去京都警校了。」 「哈哈哈哈也不用这么严重啦,后期都要准备爆处组的工作,你也没有那个时间。」 「你现在没有顾虑,当然开心了。」 「你也没有顾虑的,弘一君其实很好说话。他就是下不来面子而已。」 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和他关系最好,他以前就会听你的话。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 萩原研二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原来和榎本弘一关系是最好的。他以为,松田阵平才是最对榎本脾气的人,还有诸伏景光他们。只是他就是钻了空子而已——要到了电话,也知道这么给榎本弘一顺毛。 还没有等萩原研二反应过来,松田阵平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臂弯,「你第一次当主排爆手,你不和他说一下吗?」 「……」 榎本弘一真的当自己是朋友吗?还是自己一厢情愿? 萩原研二想起第一次和榎本弘一单独回警校的晚上,想起那天榎本弘一说起永无背向的月亮,想起他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己当他的朋友。 真想问一下啊。 问问他现在怎么想? 发现打不通电话的萩原研二对松田阵平笑了笑,「他在睡觉呢,我留个语音电话,回头再打电话吧。」 第146章 月光的声音 听到萩原研二出事的消息, 是我从医院里面住了一个半星期之后才知道的。 在那之前,我还在震惊我明明做了开颅手术,脑袋都被他们拿刀裂出个口。像这种严重的情况, 医院不用多关心我一下,不说把我留在重症病患房间里面, 也应该多留在医院里面看护起来。结果,医生只多留了我三天,就赶我回家自己去休养两个星期,不要占用医院床位,说什么两个星期之后再复查一次, 没问题就是痊癒了。 我表示对他们的医术有深深的怀疑。 医生说我对自己的体质有严重的不自信。他知道我还是学生,想了想问我是不是最近有考试。我「嗯」了一声,他把休养两个星期改成了四个星期,但中间还是要复查。 关于休养的事情在离院之前,赤井秀一和羽贺响辅两人就去留问题发生了好几次讨论。 他们的讨论太多了,就连数据和论文都用上了。赤井秀一这方面是考虑到还没有抓到小麦圈本人, (画外音:其实兇手死了。小声.jpg)他认为我还处在危险期间,应该待在fbi保护圈里面。羽贺响辅询问下发现他们的条件太差, 没有随身配备理疗师和护士, 连饮食结构都不能让正常人获得足够的营养(就是普通的西餐), 因此要求有fbi随身保护即可, 他会负责我的休养问题。 要知道, 两个看起来冰冷清醒, 说话做事都有条有理的人发生争执是很好笑的事情。 于是, 我都是谁在发言的话, 我就站哪边。 比如说, 羽贺响辅说:「这些饮食有达到营养师搭配的基本要求吗?又是披萨汉堡快餐, 又是可乐碳酸汽水,术后的恢復情况不能只靠药,食疗也是关键。医生都说他得静养四个星期。」 「对对对!我要被好好照顾。」 比如说,赤井秀一说:「fbi已经提供了充分的住宿医疗供需,医生也说他术后恢復得很快。他只是做了一个手术,又不是全身瘫痪。」 「对对对对!我身体还那么强健,才不需要这么照顾。」 两个人很快都发现,我只是在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之后,就开始让我安静了。 在他们已经敲定好我到底去哪里的时候,我意外收到了萩原研二出事的消息。我之前住院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打电话给他。因为见他都忙到没时间打电话给我了,我觉得我打电话过去反而是在没事找事,警察一向很忙的,这是我从小到大都知道的道理。 等快出院的时候,我半夜睡不着又打了两次电话给他,他一直都没有接。我觉得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萩原研二就算是面对一般人的未接电话也会好好回电话,更不要说我连续打了两个电话,他出于礼貌问题也不会对此不闻不问。 我觉得这事很不对劲,很快就打电话给了白马大叔,让他帮忙问一下情况。白马大叔说会帮忙问问看,得到消息之后再回復。我不知道要等多久,所以又问了鬼冢教官,梅岛警视和牧濑教官(博得加),凡是我觉得可以了解警视厅情况的警官都联繫了个遍。 第305页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重视这件事了,我打的电话越多,收到的回覆越慢,我开始怀疑他们甚至在开了一个大会来串口供,方便来应付我。于是,出院那天,除了通知羽贺之外,我谁也没有说,直接拉着行李箱坐飞机回日本了。 我在美国,对日本发生的任何情况都是鞭长莫及,还不如我自己飞回日本,亲自去看证实,把所有的事情掌握在手上。我在美国这边完全查不到日本发生了什么新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警视厅这一方封锁了社会消息。而我侵入日本警察的官方资料网时发现,就在我和伯文·凯恩斯对峙的那天晚上,东京都出现有猖獗的炸弹犯要求警视厅十亿日元,出行拆弹的人员中萩原研二的名字赫赫在列。 我在坐飞机的十几个小时里面,脑袋里面反覆地过着整个案子的细枝末节。警视厅为了双子楼的上千名住户安全支付了十亿日元。炸弹还是爆炸了,萩原研二小组里面只有萩原研二进了医院,说明他是主排爆手,及时地让其他人先撤离。而案件发生了七八天,早已经超过了最佳的调查时间,炸弹犯里面有一名出意外死了,还有一名正在逃逸中,至今没有消息。 我已经预想到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了。 怕我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后大发雷霆,谁也控制不住。 我在飞机上并没有睡着过,只是想起了很多过去小时候的事情。我以前没有想起过,跟忘了一样,可是现在安静下来,我脑袋里面也会在想——为什么大家会怕我发脾气。 慢慢地,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我小时候的事情。 我很早很早就知道爱哭的孩子有糖吃,爱闹的孩子才会得到很多的关注。我心里面有一条不为他人道的缝隙。我这次不做手术之前,还没有记起来,但做了手术之后,我才想起来那么一件事——我好像很少很少得到我父亲的关注。 我父亲出事以后,我一直都在想他应该是很爱很爱很爱我的。然而仔细想想,这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的。我无时无刻不在争取我父亲对我的关注。他总是很忙,我总是很难和他说话,我在家里乖乖的也不会得到任何的赞赏和关注,而是被遗忘得更彻底。 懂事的孩子是不需要管的,因为他们太懂事了。 真正闹腾的孩子才会得到关注,得到源源不断的关心。 我上小学的时候第一次去找我父亲,理由是我下雨了没带伞。事实上,我带了,但我把雨伞给别人了。因为我希望我父亲能看我一眼,或者让我待在他办公室里面,让我等他回家。我不知道会不会被骂,但他一向是不骂人的。那天我得到了一条毛巾,他还帮我擦头。 我开始吃到了甜头。 就像魔术师一样同样的招数不断地用就会穿帮,我也不会总是玩淋雨这一趟。我开始变得健谈高调,爱做一些无关痛痒的恶作剧。我很少得到同龄人的喜欢。因为我只想和所有的大人可以打成一片。我知道他们想要听什么,越是高调的话从孩子嘴里说出来,越是能得到追捧。 我对这方面的领悟是天生的。 父亲在人前的时候总是会很照顾我。 我一开始不懂,到他出事的时候,我都不懂,但现在想起来,并不是这样的。一直以来,原来都是我希望父亲是爱我的,所以我一直都在想他是在出事那天才抛弃我的。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他从头到尾都不关心我,是我过不了这个坎,是我无法承认这样的事实。我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就算到现在,我也会在想我可能是想错了,判断失误,因为要承认自己是一开始就被人嫌弃的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也不可能跟任何人说,我做那些事情有一半原因都在为了吸引我父亲的注意力。 榎本弘一是一辈子都学不会讨好别人的人。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警察医院的地址很熟悉。我知道是在哪个区的就可以了。我去的时候,我就坐在医院大厅里面看电视。 我虽然没有穿病服,但我头上和腿都是伤,坐在一边一动不动,其他人也没有过问,只当我是在挂号。在这里工作久一点的老医生和看护护士也认得我,所以一直没管。 越到晚上,电视的声音越安静,只有电视屏幕上的人和画面在动,字幕出现在底下,告诉观众到底发生什么事。电影放的是以前获奖的电影《无人知晓》,讲的是四个孩子被为了自己的爱情的母亲抛弃后,艰难地在公寓里面生存。台词很少,全程很安静。 我记得那是根据真实案例改编的故事。 我第一次看这个电影,以前听过里面的名台词「既然生而为人,就要努力活下去」。因为这句话,我一直都没有去看,只是觉得烦。现在重新看的时候,我觉得还好。 我多多少少都比过去成熟了很多了。很多纠结的事情放在现在看来,其实都挺没有必要的。 电影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四十多分。护士把电视关掉了,有点想赶我走的意思,但我知道怎么让人不敢和我说话——安静沉默,不把对方的态度放在眼里,眼里稍微带点执意就好了。 我在护士不知道怎么劝阻的视线里面,大大方方地走在病房走廊里面,我并没有带行李,双手插在口袋里面,非常自由。我此刻的心情非常平静。 第306页 我素来是见惯生死的,我小时候就是见过的尸体,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多。我不知道他们要担心什么。 人没死,还需要瞎激动什么。 就算死了,我又不会因为萩原研二半死不活。 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来骂警视厅被两个炸弹犯耍得团团转,顺便再去看萩原研二的。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来看过他。我总觉得太像狗血电视剧了。 怎么想都觉得没必要? 实在很矫情。 此外,我也不知道真的碰面,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怎么想,自己都是一副嫌弃对方笨手笨脚,还捲入事故的表情?代入萩原研二的角度,我觉得我也不想看别人来嫌弃我。我过来专门给他捅刀,确实显得很刻薄了。 我的想法很多,一路走到他的病房前。 他住在单独的病房里面,没有用上夸张的氧气机,听说爆炸之前他离逃生路口很近,当时没有继续穿防爆衣,所以他活动很迅捷。不过这就是在赌,赌自己穿一身防爆衣求一具全尸,还是在极限时间里面逃生,要么抱有一线希望,要么粉身碎骨。炸弹炸了一层楼,他是被爆炸后的热浪烧伤的,还有一些破碎的天花板压了下来,他当场昏迷,没办法及时逃生,所以做了比较久的急救。人也是过了好几天才停止用唿吸机,但醒的时间很短。 我本来想在病房门口看的,但里面窗帘拉得太严,我只看到病床上鼓起的一团。于是我想了想,还是混了进去,稍微拉开了一点缝隙,可以看到有月光在病房里面牵出一条长长的银光,盖在萩原研二的被单上。 我不想挡着光,于是逆着光坐在他的正对面,这样才方便看萩原研二的脸。不过我才坐下来,就对上了萩原研二温和的紫瞳,可想而知他看了有多久,也许看到我在摸黑找椅子,搬椅子。 他用气音先和我说话。 「我在做梦吗?」 「是哦。」 萩原研二低低地笑起来:「你怎么看起来要哭了?」他的潜台词无非是这一点都不像榎本弘一。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我的眼泪自己涌了上来,不是愤怒,不是难过,也不是百感交集,单纯地,我莫名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无法忍受的委屈。 就是有说不出来的委屈。 我才发现我自己原来忍了很久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在萩原研二和我搭话的时候,我只能一遍一遍地摇头。萩原研二从被单里面伸出一只手,我抓着他的手指,一直握到了早上。 他的手一直是热的。 好多好多年后,萩原研二说那天窗帘被拉开的时候,月光照进屋子,就像有人在叫他,他下意识就醒了。 第147章 那我等你回来 萩原研二大面积深二度烧伤, 局部三度烧伤,全身烧伤面积超过百分之六十。听说,在治疗过程中, 要出现了心跳骤停和肾功能衰竭的情况,第一个星期都没有脱离危险,一直在死亡边缘徘徊。医生那时候还给萩原研二的家属下了病危通知单。 不过他挺过了一个星期后就开始好转。 我觉得这一个星期对他的亲朋好友来说都是非常难捱的。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是高考成绩公布时间一拖再拖, 还是那种提前一天跟你说明天要公布成绩了, 把你的心提起来之后,又再公布一次后天才是真的出,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几次,叫人没办法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我都能想像,大家都在担心他下一秒会挂了。 我跟萩原研二说这事的时候,他跟我说那他变成一部悬疑剧了。 我就说,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主演, 估计大家都要弃剧了。 看看还有心情在这里调侃, 这人其实可以准备出院了吧? 不过他这伤说是至少要在医院里面待一个月。我看医生给他换药的时候,他的皮肤让我想起烤得皮开肉绽的碳烤红薯。外皮都是焦黑的,底下的血肉一目了然。我确定这肯定要留疤,但是需要多久才能长好, 或者直白点说就是, 怎么祛疤。他的烧伤烧到了脖子上面, 下颌附近, 更不要说衣服底下都是什么样叫人触目惊心的伤痕。 萩原研二倒是心大,说什么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我问他, 他是不是当我傻。 后来一说用医疗美容可以解决这个祛疤, 我果断给他安排了整个治疗疗程。我跟他说钱不用给, 以后他有孩子,那孩子也要喊我干爸爸就行。 「你这样子怎么讨老婆?」我强烈指责,「没有我,我干儿子都不一定出生。我不是投资在你身上,是投资在我干儿子上。我以后还指望他给我养老。」 萩原研二全程失笑,「那要是个女儿,怎么办?」 「啊,生女儿就难办了!不能给女孩吃苦。」我皱着眉头,望向萩原研二说道,「你就不能再生一个任我打任我骂的儿子吗?我都给你付医疗费用了,你这点努力还是要做的吧?」 「你自己不要结婚生子吗?」 「我、」我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和萩原研二说谎,就说道,「我怕女孩子。」 萩原研二当场一愣。 「我们警校不是有女孩子吗?我没有和她们说过一句话。除了联谊那天,还有我们平常上课的时候不是也有女孩子吗?我都当她们是不存在的。不过平常时我对女生还是有礼貌的,所以你们应该看不出来。」 第307页 萩原研二因为我的话有些结巴起来了,「那你还说你想要找有钱的女孩包养你?」 「钱是万能的。」我朝着萩原研二竖起大拇指,「我也不是那种生理性畏惧,我就是能不和她们说话,就不和她们说话。」 「……那你不要孩子吗?看你好几次和小朋友相处,总感觉你还是很喜欢孩子的。」 我想了一下,摆摆手,「错觉错觉,是他们老缠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确实挺讨老人小孩喜欢的。你的孩子一定会喜欢我的,你不用太担心我们的相处问题。」 萩原研二被逗得发笑,「我一点都不担心。」 我才不信他说的话。 「我也会好好帮你找对象的。我这些年应该会总是往外跑了,而且羽贺还有认识艺术圈和娱乐圈的人。我让他也帮忙留意,要是遇到合适的人,就帮你介绍。我选的话,一定会挑给漂亮又聪明,温柔善良的人给你。你绝对会喜欢的。我已经都开始在想我家干儿子长什么样子了。」 「我要是没交女友没结婚,那你不就没有干儿子了吗?」 「那我不还有你吗?」我用手指在半空中画个圈,煞有介事地说道,「正所谓父债子还,那没有儿子,你就要陪我了。」 萩原研二望着我,我被他看得不明不白,「怎么?我可是要开发票的,你想要赖帐吗?」 他偏着头笑了起来,「总觉得我不亏。」 他真是大笨蛋,他亏大发了。 不过,奸商是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别人他们上当了。 我就当萩原研二答应了。祛疤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只要出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就完全不是问题。我现在有的是钱,一千几百万的美金是拿不出来,但是一千几百万日元对我来说不是难事,大不了就到处借。反正他身上不能留疤。 哦哦哦,萩原研二好得很快。 我认为,他能好得那么快,全靠我盯着。 我既盯着萩原研二的饮食和康復情况,还盯着看护人员和医生。我不介意实习医生来换药,但是他们要是表现不好,他们就死定了。我也不会真的让他们死,顶多就是冷嘲热讽一下。他们心理素质差和我榎本弘一有什么关系。后来我去医院看萩原研二的时候,发现没有任何医生和护士愿意在我面前表现。明明他们之前都觉得我很帅很年轻有为什么的,一定是他们看腻我了。 萩原研二无情地拆穿说,连有几十年经验的老医生在我面前都被我骂哭,反问我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啊」了一声表示我超无辜的,完全不知道他在瞎说什么大实话。 他出院的时候,其他人过来接,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这里的其他人是指他在东京警校的朋友。我在医院的时候,也有刻意避开和别人见面的时间。我一开始就和萩原研二说清楚了,我不想见到他们,所以他们在的话,我就不过去了。他也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避开。不过因为我太闲了,所以他每天过来医院的话,我不可能遇不到。 我见到松田阵平的次数比较多。他来得比萩原研二他姐姐还勤快。原本萩原研二姐姐也是天天来的,还专门请了三个多星期的假。自从我开始接手后几天,她干脆就回工作岗位认真工作,让萩原研二出院的时候通知她一下。松田阵平每天下班的时候过来,偶尔会赶上饭点,就干脆也跟着吃我买给萩原研二的三餐,后来我就把他的份也买了,他要是不来,我就挂在他公寓门口。 厨师是羽贺响辅介绍的私家厨师,是个七十岁精神特别好的老奶奶。她本身也有营养师的资格,年轻的时候是在富豪家工作,现在退休后在家里面自己工作,专做营养便当。做好订购的东西之后,她一般会送到顾客家里面。羽贺响辅有时候吃不上饭,就会打电话给她。她做便当的时候很精细,可以花好几天来准备一个食材。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做一道和风牛蒡烧肉盒子,工序整整有十四道,花了有三个小时,每个便当盒里面只有三个小小的,数量不多不少,大小都是一口的量。我五秒三个,吃完的感觉——莫大的空虚,好像才刚开始吃就结束了。我那会是在她家等,她见我吃完了,朝着我招了招手,又偷偷给我再塞了三个新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永远都不知道我偷偷多吃了多少好东西。 我偶尔也看到伊达航。他对此并不怎么惊讶,我也没有必要解释。我通常一两句话就跟他说完了,总得来说就是跟警校时的相处差不多。他有约过我出去喝酒,我拒绝了。老实说,我跟他不熟。那会答应他喝酒是因为我关心诸伏景光的事情,也想融入他们团体,但现在想想也不需要。这种话就不用直接说出来。当然,他想听,我也可以直接说。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和萩原研二关系也很好,他们也会时不时过来看萩原研二的康復情况。他们五个一起经歷过生死患难,整个警校生活都是在彼此陪伴中度过的。我自然是比不上他们的。我现在也清楚我自己的定位。我也没有想过萩原研二会觉得我是什么挚友之类的,就当我是个怪脾气,又爱多管闲事的人就好了。反正,我不想要萩原研二因为我的存在而难做。 他们两个来的话,我会自己主动避开。其实降谷零还可以,主要是我不愿意见到诸伏景光,连说话也不想和他说。 第308页 我对他的情绪是最复杂的。我至今也盘不出个逻辑出来。只能说我碰到他的时候,我会觉得尴尬,有种如坐针毡的全身不自在。我知道,说尴尬不自在这个词真的太狭隘了,但就是不知道描述我这种情绪。像是我有一次刚好碰到他在大厅的自动饮料贩卖机买饮料,我当时正大大咧咧地盘坐在椅子上看电视,无意识地往周围一瞥,结果发现对方的背影的一瞬间,就把我吓到了。我立刻拿起医院手册遮着自己,挡住外界所有的视线。 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来发现了什么,诸伏景光大多数时候就是打电话给萩原研二,他也不主动出现。我心安之余,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复杂——我觉得他不必这样子。可我确实也不想见到他,所以就没有多说了。 这次出院的时候,他们五人要聚在一起出院庆祝。 我喜欢伊达航的一点就是他有不会顾虑我的存在的坦荡。我觉得我不适合当别人朋友,萩原研二有正常的朋友比较好。要是他们顾虑我的存在,就不庆祝萩原研二出院,那我觉得是他们的大损失,是萩原研二的大损失,也是我的大损失。 我和萩原研二说我那天要得回美国,我把剩下一个月的学业结完。 萩原研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说道:「那我等你回来。」 我忍不住嘲笑他突然间患得患失的模样,道:「说得我好像要跑路似的。」 「因为某个人是个逃跑惯犯啊。」 我一愣,直接「哼」了一声。 第148章 你是有备而来的吧 [七年后] 九点三十八分。 我还在睡觉的时候, 玄关门外突然「嘭」的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纷乱的脚步声纷沓而来。沉重的睏倦让我懒得睁开眼。我转了一下脑袋,继续深入沉睡。我最近忙疯了, 累得我的头才贴在枕头上, 我就像是被人一棍子打昏, 彻底失去意识一样地睡着了, 连梦都没有。 虽然我现在身体没有动,但是我的耳朵还能听到周围的人大唿小叫的声音, 南川晃、柳本、樱野、研二。 研二声音率先响起来,「果然这个点还在睡!」他刚说完,就把我身上的被单给掀了, 不等我觉得凉,身体跟着瑟缩起来,他已经手脚并用爬到我床上拍我的脸, 「还有二十多分钟就是你警视正的就任仪式了,你快给我醒醒!」 柳本:「卧槽,榎本大人昨天晚上要那么激烈吗?背上全是抓痕。」 樱野:「是那个女演员吗?」 南川:「早就换了,应该是女主持人吧,叫什么水无……上次还开车送榎本大人来上班的。」 柳本:「哇,好羡慕那个女的哦。」 南川:「我也是。」 樱野:「就是啊, 把榎本大人抓成这样子,也不会被打。」 柳本和南川:「…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被他们的声音搞得头昏脑胀, 明明听清了他们在讲什么,但脑袋里面只剩下了什么「女人」之类的话。我嘟嘟囔囔地说道:「我已经不想听到女人的话题了。」 研二捂着额头,「这傢伙不会还醉醺醺的吧?」 我昨天晚上折腾得可够呛的。现在回想起来的记忆画面, 都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 最近我工作的酒厂里面出事情。 这里的酒厂不是真的制酒工厂, 主要是我的单位里面主要成员的代号都是酒名。用酒厂这个名字来称唿他们, 会显得更直接明白一点。七年前,我加入了该国际恐怖组织,里面的主要成员都以黑衣示人,涉及领域极广,不仅仅是常见的政商圈子,还有娱乐、生物信息、医药、科技、电子游戏等等。到目前为止,成立的目的并不清楚,但是成立时间已经超过半个多世纪。负责连接每个领域的组织成员身份成谜,互不见面,越是高层的人员,越不清楚对方的长相和身份。因为我碰巧认识组织里面的高层,他对我也有很好的印象,所以一进组织里面,我不仅获得了代号——「苏玳(sauternes)」,这导致我以为拿到酒名都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情,而且我基本知道整个组织的运作模式和重要的组织成员。 而我在里面的任务相当简单——充当黑警即可。 他们在逐渐扩大的业务中,需要高级别黑警。 贿赂,抓住把柄恐吓等手段确实可以控制人,但高级别的警察普遍年纪都在五十岁上下。而组织要发展壮大,每十年要养一批新的,对他们来说太麻烦了。他们这次要有个使用限期长一点的,比如说我。 简单来说,就从「警视」这个级别来说,非职业组的人一般要到四十岁才能当上警视,职业组则需要28到30岁左右。而「警视正」级别开始就没有考试,非职业组的有一辈子卡死在「警视」上,而职业组又论资排辈,有次序,他们要养出一个警视正很难。 像我这种看起来根正苗红,年少赫赫有名,警校期间还能随手破几个大案,又跟警视高层有联繫,且本身就是职业组的警察,去美国镀过金,陪着fbi办过案子,简歷三张纸都填不满,升职前途一片光明,躺到四十岁都能直接上警视长,五十岁能上警视监。更别说我长相又好,还招老人小孩喜欢,非常好对外营销。 最关键的是,我性格糟糕,爱钱如命,非常世俗。 「一般情况下,这种类型的人都是清高有骨气的正义使者,用什么办法都买通不了的。对他们斩草除根是最佳途径。没想到组织有一天会遇到像你这样优质的苗子。稍微用心一点,组织认为养一个30岁的警视监不是一件难事。」 第309页 按照博得加转述的话,我就像是根据酒厂的要求长的一样,让领导一看就很喜欢。 且不说他们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做养成游戏,最关键的是我居然是因为性格太差,还贪钱才被看重的吗? 酒厂拉了我好几次,又许了我好处。我在警视厅这里也有一些事情,所以干脆半推半就同意了,一进就是七年。目前他们的说法是,我还没有当上警视监之前,就要抽时间跟组织成员一块做任务。工资是年薪加绩效,给我弄了六个海外户口。 他们给我的工资高,福利也高,让我一心好好当上警视监,以后往警视总监冲刺。 从警校毕业之后的七年结束得很快,几乎就是一眨眼就好几年过去了。 总体的感觉就是,他们比我还努力。 这七年间,我不仅重了十斤,外表可能看不出来,而且还更白了。大概是因为不用总是晒太阳吧,反正据说我穿件白色衣服站在太阳底下,别人能看到我皮肤里面的血管,还带有点半透明的不真实感。不过,我一直都没有被叫做小白脸,或者任何不好听的外号。 这就是我基本的工作概述吧。 回到正题来。 这次,负责组织和研制毒药aptx4869的女研究员宫野志保从拘禁室逃离,且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逃脱的。她直接从密闭的房间里面人间蒸发。他们调查监控录像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找到蛛丝马迹,看不出有人在暗地里协助宫野志保。 而被叫去看现场之前,我还在和研二、阵平喝酒,吐槽第二天警视正就职仪式还要弄个什么一个小时的记者会,直接往我桌子上丢肩章不就好了。反正大家都是老熟人。我吐槽情绪正上头,结果琴酒一通电话,又把我扯去做调查了。在外不好说我去给恐怖组织办事赚外快,所以我经常就用约会对象作为藉口,但也不能总是嘴上说说没有人影。 组织有个会易容的女人名叫贝尔摩德,隔三差五就要过来充当我的工具人。相处了七年,她现在看到我,依旧忍不下想翻白眼的冲动,毫不掩饰她讨厌我的情绪。恕我直言,这真是令人无法抑制的愉悦呢。 再搭配我隔壁阿笠博士的小发明,我顺利营造出我夜夜笙歌,一日七次,脚踏八条船的假象。 组织的事情一时半会也讲不完,之后慢慢讲吧。 我现在被研二逼得不得不起身换警服礼服。 因为东京都不比其他的地方区域,在其他地方,警视正也可以当任县警察本部的部长,或者大规模警察署的署长。我在东京都警视厅就是当部长而已,科学搜查部部长。其实我也能感觉到白马大叔替我分出去一些职场压力,科学搜查课是新兴的搜查班,主要是为了防止恶性犯罪和避免冤假错案而成立的,原本属于刑事部九课之中的一课。 我任这个部长,不需要和老前辈一块挤名额,又实至名归,还可以扩充成员。 叭叭叭,就这个选任可以讲一堆影响利弊,但最重要的还是看手上的实权。 按照职务而言,我需要协助调查任何有需要科学搜查班的案件。按职权而已,我有权主动介入调查东京都内所有大大小小的案子,无论刑事案件,还是民事案件。单从职权而言,我其实就是比刑事部部长等级是不相上下的,而并非只是个辅助型部门。 …… 被赶到车子上面的时候,我开口说道:「我还有饭吃么?」 研二顺势用定型喷雾帮我把头髮都理好,扣好帽子,说道:「之后不要碰你的头。」说完之后,他才回答我的问题,「十一点后有庆祝会,你到时候想暴饮暴食都没有人管。你现在不会头晕吗?要不要吃点醒酒药?」 研二把准备好的醒酒药递到我面前。另一只手还有一瓶写着「一天只需一瓶就可以满足你所有的营养」的蔬菜汁。 「…蔬菜汁超难喝的。」 我之前好奇喝过,就比较浓的番茄味,还稠稠的,现在回忆起来,也想吐舌头。 「不要挑,才100毫升,眼睛一闭,睁开眼就喝完了。而且,这明明超好喝的。」 …… 他在骗小孩呢! 「我只喝这一次。下次再买这个给我,我就打你脑袋。」 「好好好。」 蔬菜汁难喝到我连困意都没了。 蔬菜汁就是反人类!我要起诉蔬菜汁! 因为挂上警备用灯,整条路对我们来说畅通无阻,一下车就看到记者们早就围在前门。我没有避讳我迟到的事实,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反正没有记者想到我刚睡醒,还是作弊抄车道行驶才赶到记者会的。 就算知道,他们也不敢写。 被我告到记者证吊销,逐出业界的七年间不少于二十个。感谢这些前车之鑑,记者们对警视厅的新闻很少出现捕风捉影,胡编乱造,博人眼球的情况。新闻要么从客观中肯的角度发言,要么就是一堆彩虹屁,虚假到网友都怀疑新闻媒体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了。 十一点结束完记者会之后,我才刚回新办公室门前,里面一片安静,跟没人一样。我觉得,他们的惊喜活动可以不要那么老套了,门缝连自然光都没有透出来。显而易见,他们在里面故意营造出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说不定还会给我蛋糕。 我上次刻意在桌子放了我喜欢的蛋糕店的宣传手册,这懂得都该懂了吧?不懂的话,我就要叉他们出去了。 第310页 果然,我一打开门,礼炮声就响了起来,炸开的纸片扑到我脸上。人群里面有人喊了「三二一」,很快地各种道贺同时响了起来。 「恭喜哦!」 「榎本恭喜!!」 「恭喜恭喜!史上最年轻的警视正!」 …… 一群笨蛋,我才不会因为这些没意义的话而高兴呢。我最多就是高兴我有的吃。他们正准备让我切蛋糕,在一片被压制的期待和兴奋的沉默时,一声清脆的女孩声音亮了起来。 「爸爸!」 我跟着声音转过身,看到邻居阿笠博士就站在一边,他旁边有一个茶发小女孩对上了我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往我身上扑。 「爸爸,我好想好想见到你。我终于见到你了。」 我用手把她的头堵住,不让她前进半步。用探寻的目光看向阿笠博士,他也很快回復我,「女孩昨天倒在我家门口,一问才知道她来找你的。」 「爸爸!」 「爸什么爸,我才没有女儿呢!」 女孩子委屈地看着我,「可是我妈妈说你就是我爸爸啊,我妈妈还有一份证明我们dna一致的报告。」 这话音一落,连研二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来回看着我和小女孩,「不会吧?」 不会你个头。 我连异性的手都没牵过,我哪来的女儿。 我最清楚不过了。 我不满地低声说:「我什么情况你会不知道?」七年前,我选萩原研二当我的联络官,也就是说整个警视厅,除了最高级职称的长官外,就只有他知道我现在为谁打工。 「这种意外事件,我也可能不知道啊。」 你爸不知道! 你不准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我还在气研二,白鸟这我的老同学半下蹲地问女孩说:「你妈妈知道你爸爸喜欢什么吗?」 小女孩对答如流,「爸爸春天喜欢草莓,夏天喜欢柠檬和坚果冰淇淋,秋天要吃柿子,冬天喜欢饼干。」 这些资料是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的,尤其是饼干。我说:「我为什么喜欢饼干?」 「因为看起来比较暖。」 这话一落,我瞬间沉默了。这确实是我会说的话。见我好像无法反驳对方的话,白鸟心中有些确定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灰原哀。爸爸叫我小哀就好了。」 小女孩抬手朝着我伸出手要抱抱,我断然拒绝,结果接收到周围痛心疾首的目光。 「榎本大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你的女儿?」南川非常震惊地看着我,好像我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恶事。「我做梦都不敢想!」 「你要不要我现在就揍你一拳,让你知道你不是在做梦?」 南川很快反应过来,「万事不能急着下结论,我们先去做dna检测。」 「…你是有备而来的吧?」 女孩眼里露出不与同龄人一致的坚定,嘴角微微上扬。 我可能知道她是谁了。 第149章 好啊 这个世界上能和我的dna序列一致的女性, 除了我不知道到底还存不存在的母亲外,那可能只有一个人。 我在几年前,也就是开始在酒厂工作那会, 曾经遇到一件事情——组织培养的一名女性研究员因为长期在实验室里面工作患有疾病。当时抛给我一长串名词, 反正也不是熟知的白血病, 但需要有人捐造血干细胞。 那会在和琴酒工作的时候聊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聊到这个话题。 哦哦,我想起来了。 我当时做任务完后安然返程时, 和组织里面的狙击手不对付, 一言不合, 二话不说,直接干架。琴酒带我去缝针的时候, 嫌弃无语地说了一句「你要是这么精力旺盛, 干脆去捐骨髓,刚好组织里面有人需要」类似的话。我当时还调侃,组织里面还管照顾别人生病,帮忙找骨髓, 这福利也太好了吧?然后, 琴酒才牵引出来关键信息, 说那是组织里面重要的人,找到合适骨髓或者帮忙找到的都会有奖励。 他这句话让我留了心。 打听完医院后, 我也排队去做个检测。 对我来说,捐骨髓不是什么大事。 要是真的匹配上的话, 我还可以名正言顺地躺着不工作,拿奖励。 不过我也不用想那么多, 或者我嘴上说了那么些理由, 但就是说给别人听而已。我本人其实并不这么认为, 我又不缺钱,我也不缺假,我能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划水不让人发现。我会说这些话最大的底气还是有在想,骨髓这种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就匹配。我只不过是接触所谓的组织核心人物罢了。 事实上,我连大boss都见了。可就像是和国家总统会晤一样,就算是见了本尊,组织内部运转模式也不是从领导的脸上就可以看到的。要了解这个组织,就要深入组织内部结构,看他们的运作模式。我反倒觉得,见组织核心人物对我了解酒厂要帮助更大一点。毕竟说白了,大boss也不会跟你事无巨细地介绍组织的各种细节。 反正我做这件事很有自己想法的,出发前跟研二知会一声。他也觉得没有那么容易匹配,就放我去了。 结果检测的时候,我人没见着,骨髓反而搭上了。我压根就没想捐,但立刻跑路也不值。于是我趁着医生不注意,我黑入了他的电脑,查到那个患病的组织成员。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是个小朋友。 第311页 不仅如此,其实我和这个孩子见过几次。我是在美国华盛顿研究所见到的,对方冠着天才研究员的名号,真名为宫野志保。女孩性格很酷,常常用一句话可以把大人的的所有话给堵死。我对她印象不错,还请过她吃棉花糖。 要知道,我多少还是很喜欢夸张离谱的东西的。我买的棉花糖比她的脑袋还大两圈。她认真分析这种东西没有实用价值,吃不完还得扔掉。我却不以为然,就问她:「你得到的时候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 「这钱就是买来开心的,世界实用价值高的东西多了去了,买个水壶买个牙膏买把椅子,哪个不比棉花糖实用耐用。但这些东西能让你一瞬间开心起来吗?没有对不对?」 「……」 「开心最重要,其他的管他三七二十一。」 她说不过我,就说我是怪人。 我和她交集不太多,我也不兴和小孩子玩,也不可能去找她,只是在和研究所附带的託儿所见樫村弘树时,也会见到她那么几次。 她个子虽小,但在一群成年人里面游刃有余,好像她就是为实验室和研究所而生的。我那会就觉得,等她长大,说不定也会和我差不多——玩心开始逆向生长,就想到处玩,体验生活,把过去没有的东西全部补起来,甚至大声尖叫,搞恶作剧,让所有人都拿自己没办法。那样的日子多爽快,就跟朝着过去生活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一样,「从我的生活滚出去吧!」 这个想法出现得并不突然,好像是我本来就应该这么做,只是我之前没有想通,而有一天,我又自己想明白了。我是在很久之后,才发现我不知不觉之中接受了这样的想法。我原本也没有发现这一点,是白马大叔遇到我的时候说我变得比以前更精神了,我才恍恍惚惚地抓住了这一点。 变化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想到的是在美国的手术,我又想起那天晚上研二牵我的手。 后者让我想想有点肉麻,这种话说出去估计能让研二这个当事人全身起鸡皮疙瘩,以为我是变态的程度。我更倾向于说我可能做了清除脑内血块的说法。 话扯远了。 在我知道对方是谁之后,我寻思她好日子还没有开始呢,为她感到有点不值。 于是,我原本想跑路的腿又迈回来了。 我做完手术之后,才发现合适的骨髓还有两个备选项。也就是说,她只需要再等一两天,最多一个星期,她也可以等到新的骨髓捐献者。我知道时,生了一会儿闷气,我在病床上躺了一整个星期,哪都不能去,无聊死了。不过,病人本来也不能等。谁也不知道未来怎么样。反正我做的事情不可能错,我很快就自我调节好了。 如果她是接受了我造血干细胞捐赠的话,那她的血液确实和我有一样的dna。 这样也就是说,这人就是之前说已经消失的女研究员宫野志保。但常理告诉我,人不可能返老还童。 dna报告很快就下来了—— 下来的时候,整个警视厅都炸了。 也许一开始他们只是看好戏,看热闹,结果一张白纸黑字落下来之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一时间各种消息到处乱飞,尤其是东京警校校友群。 原来的警校粉丝群在这几年间也慢慢发展成了校友群。据说虽然我们那一届是教官印象里最难带的一届,但校友的关系都很好,维繫很紧密,现在学生分布全国各地,有时候遇到跨市县调查时,沟通来往都非常方便。南川在群里面发一句「榎本大人在外有六岁的女儿」,就有人开始组团要来参观了。 不过,话说这群傢伙能不能好好上班? 我当警视正这天,连椅子都没有坐热,前辈大叔们知道这个消息后,纷纷找我谈话,让我要开始学会为孩子收心,「弘一,以前你那么花天酒地,换那么多女朋友,我们就知道迟早会出事。现在孩子已经出现在你面前了,你就要学会为孩子负责。」 「……」 老实说,我有捐献骨髓的那张证明。可我也还不至于现在,就想拆穿宫野志保。我仔细想想,我和这个小妹纸都不算特别熟,否则我也不会对她的脸不熟悉。而为什么她要找我?我这一点想要弄明白。除此之外,她要是有返老还童药的话,我其实也馋她的药——我也想要变回小孩。 他们在说他们的,我在想我的。 我被目暮警官敲了敲,目暮警官拉我回神,说道:「你现在还在走神,之后想要怎么办呢?」 我背往椅背上贴,后仰道:「这是得问孩子她妈妈吧。我连她妈妈是谁都不知道?」 这句话一下子让其他人都安静了。 他们想当然地以为孩子过来,就是我的孩子。我以后要负责对方的起居饮食。然而,一句过问孩子的妈妈,他们又会在想,当初孩子她妈妈生下孩子不让我「知道」,那一定是不想让我知道有孩子的存在。现在孩子明显是自己找上门,很难说孩子妈妈会愿意让我继续接触小孩。 「你们不会是因为我有了个孩子让我和她妈妈结婚吧?」我又抛出一个问题,「这是你们想要的负责吗?你们真的认为我这样草率结婚就是对孩子负责吗?」 大叔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我说道:「我自己有想法的。」 第312页 我喜欢看他们紧紧张张的样子。我一般不会轻易打断他们的情绪。 他们见我游刃有余,一时间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大叔说:「你还是稍微收收心吧。」 「好啦好啦。」 我们讨论的房间里有玻璃窗,窗外可以看到宫野志保被一群「叔叔」「阿姨」们投餵各种点心,但她似乎心不在焉。一见我从办公室里面出来,她看向我,在等我的答案。 周围人都敲定她是我自己的女儿,她赌我会因为其他人的压力逼我照顾她,或者给她做掩护。但她真的想错了。 小姑娘,警视厅可是我的地盘。 严格来说,我在的地方都是我的地盘。 「来吧,小孩,我们去找你妈妈,这才能好好解决这件事。你说是不是?」 我双手插着口袋,对着她居高临下。 「或者说,你要不要更好地自我介绍?比如说过去日子里的全部细节。」 宫野志保:「……」 其实我并不算喜欢宫野志保——作为组织研制毒药的第一线人员。我对她的选择保持观望态度。但我也不谈厌恶就是了。主要是我跟她也不熟。 在她说不出来的时候,我手机刚好铃声响起,一看电话显示号码——是毛利兰。我望了宫野志保一眼,并不把她放在眼里,直接接起毛利兰的电话。还没等我开口,小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弘一哥哥,你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吧。我们家最近还来了一个小客人。我也想给你介绍。」 「好啊」 我说道。 第150章 初次见面 此刻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目光看着高中生女孩在屋子里面忙来忙去。收拾屋子的时候, 还要照看炉火上炖煮的土豆炖肉和烤箱里面的千层意面。见他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茫然模样,毛利兰露出一脸灿笑。 「今天会有大人物到我们家哦。」毛利兰用手指点着下巴,在脑袋里面过一遍自己欠缺的东西, 「爸爸已经去买啤酒了。弘一哥哥不知道还要不要吃上次的意式凉拌芝麻菜?我也买了水果了。」 「……」 柯南对榎本弘一的名字简直不能太熟了。 近几年窜起来的警界新星, 这七年间靠着破了四十三起20多年前的悬案被无数报纸媒体捧为社会热门人物。虽然他在报纸上从不露脸,但偏偏又有传闻说他本人长得非常帅气。这样的传闻吸引了一大批高中生女生的追捧。柯南不会说自己还是工藤新一的时候,男生群里面也有很喜欢榎本弘一的, 甚至到了榎本弘一路过, 朝着毛利兰打招唿的时候, 男生们都会嗷嗷叫个不停。 正所谓篮球明星科比乔丹还在大洋彼岸, 但全能警探榎本弘一可是在日本本土啊! 工藤新一小时候也非常喜欢榎本弘一,但越长大之后越觉得他是自己的情敌之后,工藤新一对他的心情就很纠结。比起榎本弘一来说,工藤新一发现他自己没有榎本弘一的成熟稳重, 也没有他的风趣幽默,能讨女生喜欢, 女人缘极好。榎本弘一的推理断案能力还是业界顶峰。他现在还没有三十岁,就已经准备开始退居二线, 让更多人有机会参与案子,并从中获取经验。 最最严重的是, 毛利兰每次跟他在一块的时候都会聊弘一哥哥怎么怎么样, 会陪她聊天,会陪她解闷,遇到困难的时候, 一个电话给他, 他总是能及时回应。 工藤新一, 因为某些事故而变成小孩, 现名为柯南,觉得毛利兰应该对榎本弘一,哪怕是单相思,一厢情愿,毛利兰也甘之如饴。 每次毛利兰说「不知道弘一哥哥以后想要的新娘是什么样的」时一脸兴奋期待,工藤新一都在想,小兰一定很希望自己成为对方的新娘。 现在住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家里面,看她和情敌兼自己最喜欢的哥哥甜甜蜜蜜,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毕竟小兰性格好又漂亮,学习能力也强,在学校都是校花级别的存在,弘一以前会觉得对方是小孩,但现在对方都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他不一定会眼瞎看不到。 可是,工藤新一还是心存一点侥倖——榎本弘一还是把小兰当作是小孩子看。 上国中的时候,工藤已经非常确定自己的心意了,有一次旁敲侧击问榎本弘一说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榎本弘一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有,还有很多个。工藤新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思路跑偏了,连忙把他拉回来。 「我是说最特别的一个,想起对方就会高兴的,难过的时候只有对方在才能恢復心情和精神。」 「你说的条件我有好几个候选,但你一定要说最特别的一个,那我确实也有。不过他对我很冷淡。」 「他?嗯?男的?你喜欢男的吗?」 榎本弘一疑惑地问道:「我是男的,你就不喜欢我吗?」 工藤新一连忙摆手:「我当然很喜欢你。」 「谢谢。」 榎本弘一很快就跟着笑起来。 见他心无防备的样子,工藤新一自己也忘记要说什么了,任他带着自己踢球玩。 …… 「柯南,怎么了?」见柯南心不在焉,毛利兰很快就说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柯南目光闪躲,顾左右而言他,「我…我有点怕生。」 柯南遭遇自己变小的事情第一反应,其实是要找榎本弘一帮忙的。现在他最相信的人里面能接受他变小的事实,且能帮他一起合力追踪黑衣组织的人,思来想去就是榎本弘一了。然而,榎本弘一也不是一直都在东京。之前他去榎本家门口蹲了好几天,也从阿笠博士那里探听,都没有听到他在。 第313页 也是因为这件事,柯南才想起自己从来都没有榎本弘一的私人联繫方式。这次是他少有的接触榎本弘一的机会,应该要好好抓住才行。但柯南觉得榎本弘一也许会把他带在自己身边。心存有一点点私心,尤其是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柯南有点想继续待在毛利兰身边。 毛利兰读不懂柯南的纠结,笑颜如花地说道:「柯南,我保证你一看到他,你就会很喜欢他的。他也喜欢福尔摩斯哦,可以给你讲很多故事的。」 柯南望着毛利兰的笑脸,垂下头说道:「我还要怎么帮忙?我已经擦完桌子了。」 「那——」 毛利兰还没有说完,家里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一定是弘一哥哥!」 毛利兰立刻扔下话头,朝着门口跑去。 才打开门,门缝处已经看到西装革履的青年。他身姿挺拔,连面上都不带多余的表情。他似乎非常擅长拿捏跟别人的距离感。一般人不笑的话会让人想到严肃、凝重、难受、心事重重,但是他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却还是能觉得这人是和你很亲近的——他在你面前没有任何伪装,包括情绪和状态,他在你面前很放松,才不会刻意做其他的表情。因此,在他面前,总是很容易就轻松起来。 柯南原本也想到门口见榎本弘一,但是刚说完自己怕生,现在他就跑到人家跟前,好像这说不过去。他才趴在门口偷偷地看。可他还没有开口,就已经被榎本弘一的声音抓住了,「你在电话里面说的孩子是那个戴眼镜的孩子吗?」柯南吓了一跳,现在躲着也不对,于是他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视线也跟着看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他腿边、六七岁上下的茶发女孩。不等柯南在想什么,对方朝自己望了一眼,接着微微蹙起眉头,很明显是在看不惯。 「不知道你在装什么可爱?」 毛利兰被她那么犀利的话吓了一跳,朝着榎本弘一看过去,「哇哦,这女孩性格好酷。」 榎本弘一插着口袋,对着还揪着他衣服下摆的灰原哀,说道:「初次见面,她是我女儿灰原哀。」 「嗯!?」 毛利兰和柯南两人同时惊讶起来! 第151章 看着就不像话 灰原哀, 原名宫野志保,是黑衣组织里面的研药团队首席指挥员,同样也是整个研究团队里面拥有自己的组织代号的成员。 在七年前, 她与华盛顿大学研究团队成功补齐人类基因组计划, 并且在端粒(telores)与着丝粒(trores)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论文一经发表,宫野志保就从外缘领域被拉进了养大她的组织的核心区域,即十一岁的时候, 她获得了组织代号——「雪莉射rry」。 获得代号的意义对年幼的她并没有非常具体鲜明的概念。天赋般的敏锐告诉她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然而获得代号带来的利益也让她压下了自己的担忧与不安。因为比她大七岁的姐姐宫野明美可以获得更多的人身自由, 同时因为进入组织的科研核心领域还带给她每年百万薪资, 这笔钱可以让她姐姐不需要背负任何学业贷款,自由择校,并且选择喜欢的专业——医生。 姐姐去当了医生,听说从未蒙面的父母也是医生。 其实, 宫野明美跟他还小声说过,「其实妈妈才是喜欢当医生的人, 爸爸是科研迷。」还没有等宫野志保有什么感触,毕竟父母这个词对她来说遥远又抽象, 只是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她总是心里面麻麻的。宫野明美认真地说道:「志保,你像爸爸, 而我要像妈妈。」 她笑了起来。 姐姐素来是非常开朗温柔的人。 大部分时间里面, 宫野志保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有多么沉闷,每每看到自己的姐姐笑起来,总觉得硬实的心口就像是鸡蛋一样裂出缝, 有光照进缝隙, 驱走阴霾, 生命开始唿吸一样。宫野志保才知道自己真的离不开自己的姐姐。 虽然父母不在, 但是对于宫野志保来说,姐姐就是自己的世界。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个国度,那么宫野志保其实除了姐姐之外,还想拿到一个人的免签。 那是个在华盛顿见到的日本警官。 宫野志保并不觉得自己是视觉动物。听很多人都说,那个日本警察长得很漂亮。他不是那种阴柔的女子气,而是因为自身沉静的气质,瘦削的体型,以及白皙的皮肤和柔软的头髮,都会让人第一印象想到女性,所以第一反应是漂亮。但仔细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对方就是妥妥的男性,身材挺拔,而且对方一开口的话,大部分时候就完全与沉静温和无缘。 宫野志保并没有觉得对方很好看过,只是在金髮碧眼的外国人里面。她首先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亚洲人面貌的青年。听说他保护了研究所里面一个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开始依赖他。如果那个孩子有来见自己父亲的话,宫野志保也可以看到那个青年。 大概见了有四五次,宫野志保一直都没有和他说上话。他有玩硬币的小习惯,玩的是100日元硬币,上面有簇拥盛放的樱花。听说他有一罐子100日元硬币放在自己床头,在自己的钱包里面也会放日元硬币,有说是反正在美国留不长,所以就没有特定把日币放在日本内。宫野志保觉得说不通,因为是100日元是使用率最高的硬币,这也不能说明为什么榎本弘一留的全都是100元硬币。 第314页 研究所有专门店休息室,休息室的天花板是一片玻璃,玻璃上面又是研究员工作间的走廊。中间休息的时候,宫野志保会看着榎本弘一在丢沙包一样玩硬币,起先是一枚,扔着扔着,硬币就变成两枚,三枚,四枚,看榎本弘一越抛越高,越抛越多。旁边的樫村弘树每次都会乐此不疲地看着,宫野志保也会看,在看什么时候硬币会掉下来,变成散沙一样流散四处。 她也有玩过,只要投入注意力就可以稳稳地抛掷一枚硬币,可像他那样变戏法一样地不断往里面增加新的硬币,还不掉,就有些难度。真正和他搭话的时候,是因为她到休息室的时候打算沖可可,刚好遇到榎本弘一带着樫村弘树进休息室。 话说她有点不太明白一个小孩子怎么那么粘人,学不会独立,就很难自律,更不用成为有作为的人。榎本弘一当时看到她的时候,朝着她说了一句,「樫村家多给我们一张家庭电影票,你看不看?我可以请你喝可乐、吃爆米花和棉花糖哦?」 这人跟人说话是这种感觉吗? 我们明明没有那么熟。 榎本弘一想了想又问道:「需要过问你监护人吗?」 「这件事我可以自己做主。」 「去不去?」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榎本弘一。」对方笑道,「你该不会只是想知道我的名字才问这话吧?不去还问名字就很奇怪了。」 「……」 宫野志保嘴巴张了张,正想说她又没有说不去。 可榎本弘一又冒出话来了,「我逗你的,你不用理会。我们先走了,电影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场了。」 宫野志保下意识地抓住这个傢伙。 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 时间回到七年后,宫野志保研制的aptx4869药物出现了新的结果。在继承父母研发的药物时,发现aptx4869已经变成组织专用毒药之后,药物结果出现了新的变化——返老还童。 第一个存活成功的例子是一个名叫工藤新一的高中生,在后续查访过程,确定此人存活时,宫野志保依旧在报告上登录「已死亡」。第二个成功的例子就是实验者本身。 按照宫野志保吃药的效果,变小的后作用里面应该不会影响心智。 可是这人还在榎本弘一出现的时候,假装害羞一样偷偷地趴在门口看,这让宫野志保想起那个喜欢装乖巧,然后一直缠着榎本弘一抱抱的樫村弘树。而且,从他的眼神里面就看出来了,工藤新一绝对也是会卖乖的人。 看着就不像话。 宫野志保是这么想的。 第152章 我不想耽误你 出发去小兰家之前, 研二来找我。 我们到所有小说电影电视剧漫画最爱的经典场景的天台上聊点小话。 我以前觉得这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天台确实是一个很方便的地点,风大声音很难外传, 人少且不容易被监控。不过羽贺跟我说,天台和教室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之所以经常为主角的主要背景, 只是因为这样比较好画, 不需要画那么多人,省钱。听他这么说,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我不太清楚羽贺现在在做什么, 不过都是跟音乐相关的。 七年间看到很多电视剧和特摄剧的片尾曲都是他做的, 还上过红白。因为他的关系,我还是第一次去当了春节红白歌合战的现场观众, 连续三次, 其实坐着很无聊,我对听歌没什么兴趣。后来, 我不太想过去了, 想要躺着,后来几次,我就在他家里撸猫。等他快结束的时候, 我们再去新年神社参拜。比起现场看红白,我更喜欢去听他的演奏会,立体音响的效果很震撼。我喜欢听他小提琴的声音。 羽贺也不过问我在做什么。 我觉得这种感觉挺好的。这种感觉不像是隐瞒,更像是这是可说可不说的无关痛痒的事情。 研二问我说, 要怎么对待灰原哀。 其实一开始他也是有点相信灰原哀是我的女儿。哪怕他知道我确实做过捐骨髓的事情,但比起相信返老还童来说, 理性人都会觉得我在某个地方不小心犯错的机率会更大一点。不管是在酒厂还是在警视厅, 我这几年花花公子的形象还是挺扎实的, 大家对我有个私生女的「事实」还是接受得很快的。既然他都这么信了,我就点头。 「没想到我榎本弘一也有翻车的一天。」 研二惊讶起来了:「真的吗?我其实还有在想是不是医院被买通作假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说道:「你敢信,我就敢敲你的脑袋。当然不是了。我连女生的手都没有摸过,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反驳?」 研二说完之后,发觉自己说了一句傻话。 事实上。这种时候反驳没有意思。为了争辩所谓的清白,把自己搭设多年的人设当场毁了没有意义。而且,既然对方自己送上门,也许会猜测榎本弘一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留在身边观察也没有任何坏处。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当他明知故问,「现在就在看之后她怎么做了。」 灰原哀被他们提到母亲的时候,表情就变得难过起来,周围的人自动脑补出一起儿童幼年丧母,被亲戚收养折磨的痛苦日子。但监护人这一层手续是绕不开的。我左右怎么想,都觉得她要真的是来投奔我的话,应该什么准备都没有,也没有办法做额外的事情。她要是有备而来的话,那就是坐实了她的可疑身份。她要是对我有目的的话,哪怕一开始假装什么都没有准备,预判了我的预判,但是我把事情推着她最不想要看到的画面,她为了不一无所获也必然会露出点马脚出来。 第315页 「反正到时候她身份暴露或或者因为其他原因离开,我只要拿出一份医院作假的证明,就可以洗清楚关系了。我现在看她正大光明地掉进别人的领域里面,会做出什么事情?想做出什么事情?」 研二听到我说么说之后,为灰原哀默哀,而后又说道:「那不管怎么样,对方现在还是个六岁的孩子,你想要怎么照顾她?」 研二点到重点了。我虽然结果都想好了,但是养小孩的过程才是重点,「你说我要不要真的正经找个女朋友?」 研二无语地说道:「你有时间吗?而且你好意思吗?让人一来就替你照顾女儿?」 我长嘆一声,背靠着栏杆,双手搭在栏杆台上说道:「如果我真的有女儿,女朋友不想照顾,那她值得有更好的选择,我也值得有更好的选择。不过想想,我也没有时间。」 「现在出了这件事,倒是让我想了一下。等事情都结束的话,你没想过弄个家吗?」研二知道我现在身份麻烦,根本就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我惊讶地看向他。 等事情结束之后,就是酒厂被搞垮吧,我看组织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等我结束的时候,我估计都至少有四五十对吧。我那会想的就是,带着卧底英雄的名号光荣退休。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别人。 「你有对象了?」 研二反应很快,没有觉得我突然答非所问,只是非常无语,两三秒后才肯定地说道:「没有。你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我怎么可能有心思做其他事情?」 「我不想耽误你。」 「…弘一君……」研二听着有些动容。 「你毕竟比我年纪还大,老得更快。而我又童颜,到时候你看起来像没人要的大叔,我却还是人见人爱的小年轻……」 我还没说完,就被研二捶。 疼死了。 第153章 新的任务新的搭档 我回到办公室之后, 发现我和研二其实也不用想那么多。 前辈大叔们都早就知道我不会照顾孩子。更不用说现在情况发生突然,也该幸好孩子已经也有六岁上下,应该是有一些生活自理能力。如果送过来的是婴儿, 他们估计会找人来帮我照顾了。在我去小兰家之前,有任务在身没法回家的大叔们甚至让自家妻子给他们带饭的时候,再带一些小孩子的衣服或者玩具送我。更别说有些太过热心无聊的同事下属, 如南川柳本,他们已经给小哀订好了名牌衣服,爱马仕、古驰、lv、放在桌子上都能闪瞎别人的眼睛。 南川兴致勃勃,「我在网上看到好多好货,连忙订了。」说完之后,他给我竖起大拇指。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希望这不是让我夸他真棒,或者他正在自我安慰自己做得真棒。 柳本也在办公室帮忙拆礼物,说道:「孩子刚过来, 应该没有很多衣服。榎本大人也不用买了,直接拿走用就好。」 这两人还是放在行政科里面耍宝就好了。 他们上班之后,家里就断他们的生活费, 让他们自己讨生活。这些东西已经不是他们眨眨眼睛就可以买的。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还得多亏警察这份工作包吃包住, 他们工资花完, 也不至于沦落街头, 上餐不接下餐。 「我得顺便告诉行政科的人严加管理下属上班用手机。」 南川和柳本两人高高兴兴的脸立刻转了, 哀叫起来,「我们也就做这么一次,魔鬼上司要罚我们去站岗一整天的。榎本大人, 你不能这么无情!我们还想给小哀办欢迎大会呢!」 「不急。」 我把他们的情绪按下。 能在我办公室里面的基本都算是人精, 只言片语就知道我我并不是特别欢迎灰原哀。他们不会像老一辈们这么一头热。 灰原哀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 明显感觉到我的冷淡,身体跟着僵直了一瞬,估计她在心里面也做了心理准备。此刻她就低着头,坐在椅子边上不加入更多的话题,也没有刻意要跟我拉近关系。 见我迈步往外走,灰原哀也立刻跟着从座位上跳下来,跟上我的脚步。可能是跳得有点急了,灰原哀无意识地往前栽。我下意识地抬手托着她。这一瞬间觉得时间有些错位,仿佛把我一下子拉回到七年前她的模样——她比同龄人还要娇小一点,看上去更像是十岁的孩子,她第一次拿棉花糖,吃之前还像只刚出生的小动物,会嗅一嗅,享受甜香后才开始吃。 现在她看起来比记忆里的那人更小,眼睛晶亮干净地可以倒映看到的一切。 状态比七年前看起来的好。 她这样让人觉得不赖。 在她下意识回握的时候,我就松开了手,朝着外往外走。 我觉得,我抓住了在身体里面一窜而过的感觉,但我没说话。路过研二的时候,他顺势朝我摆了摆手,我知道这是他要我小心观察的意思。我直接拿手拍在他的掌心上。 * 小兰家的路走熟了之后,开车过去就算要花二十分钟上下,我都不觉得时间很长。 我确定在东京都当警察的时候,遇到毛利大叔要出门,或者回来晚的话,我就会在毛利大叔家住着,或者带小兰去我家或者研二家或者羽贺家住。当然前提是妃律师她也没有空。 时间一晃七年,她都是十六岁的小朋友了。 第316页 我到现在看,还觉得她长得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加长版,就连性格都是和小孩那会一样单纯天真又外向,什么心事都会跟我说,连自己喜欢工藤新一的事情也跟我说。七年前,我就被当做谘询顾问用,七年后把我当做谘询顾问用的人没有一个成功谈好恋爱,甚至结婚生子的。 如羽田秀吉、白鸟任三郎、茱蒂·斯泰琳。 我常常为那些过来跟我要恋爱想法的孩子们捏一把汗。 不过他们还年轻,可以多耗得起七年时间。 当时小兰问我怎么想? 我自然是跟毛利大叔一样想法。 「小孩子谈什么恋爱,连人体基因数目的小数点后有几位数都不知道,这怎么能行。」 说这话容易激起别人的逆反心理。 那我不能这么说。 我还是很体贴照顾小兰的,所以从她开始跟我说她对新一有好感之后,我就开始洗脑她。 我鼓励她与其因为不知道工藤新一到底怎么想而患得患失,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去发展自己,投入精力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她既然觉得工藤新一是个优秀的人,应该也把自己塑造成更优秀的人,把工藤新一拒绝自己的可能性不断调低。 就算最后自己被拒绝了,自己也比之前还要优秀,在这段日子里面,自己也不是一无所有,一无所获。 从国中开始,小兰就以东都大文科第一的目标努力进发,目前在米花帝丹高中的古文社副社长,将棋副社长,管弦乐队队员以及空手道副社长。她说一周五天分开去不同的社团,周末的时候要是做完作业再单独留时间给社团需要加班加点的活动。她不说的话,我都不知道她这么忙,还要照顾家里,帮忙打扫家务。 不过她说她的古文成绩一直都很好,将棋有羽田秀吉当陪练,钢琴有羽贺作指导,空手道也有我帮忙提点,社团活动都是绰绰有余的。我想想是这个道理,忙的时候就挂个名就好。而且,那么努力去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就是让别人更喜欢自己一点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 我和灰原哀到门口才按了门铃后不久,听屋子里面跑过来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小兰来开门。 她还穿着学校的制服,笑容满面。 我很快也注意到客厅门口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孩。估计是怕生,他藏了一半的身子在客厅里面,只露出脑袋和半截身子。我觉得,那小孩看着有点像工藤。我第一反应是工藤家的远方亲戚,五官轮廓上都可以找到和工藤新一相似的点。不过比下来的话,我觉得这个孩子比工藤新一要软萌乖巧一,也让我想到弘树,不过他现在十二岁了,没有小时候可爱。 我和小兰的对话还没有完全开始,灰原哀就首先发起进攻,让那个男孩子不知所措。灰原哀说话的间隙,我朝着她望了一眼,她小手捏着别人的衣摆,也好不到哪里去。 场面一度凝滞。 我介绍道:「初次见面,这是我的女儿灰原哀。」 我这话刚落下来,小兰和那个男孩同时不可遏制地震惊起来。还没有等我有什么反应,小兰激动不已地蹲在灰原哀面前,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毛利兰,你可以叫我小兰姐姐哦。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小兰说完之后,兴奋不已地看向我,「弘一哥哥,恭喜你!你打算和谁结婚了?我认识的吗?好看吗?我都可以。只要是弘一哥哥喜欢的,一定都是非常好的对象。哇,好想见见你的结婚对象。」 「好的好的。你可以冷静一下了。」 小兰也没有听,双手朝后开始解围裙的活结,说道:「这样,我下楼买蛋糕。我不知道今天还有小客人过来。爸爸知道的话,一定会吓一跳的。弘一哥哥居然有小女儿了。」 毛利大叔何止是吓一跳,他来的时候先开了一瓶啤酒在喝,在知道我有个女儿的时候,一口啤酒喷了一地。趁着小兰还在准备晚饭的时候,他让我去二楼的办公室单独聊一下。因为太过震惊,他都忘记把自己手上的啤酒和顺路买的烤肉串交给小兰,就这么一路拿到了办公室。 我觉得这完全没有什么好惊讶成这样子的吧。 「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毛利大叔把啤酒瓶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手还保持着盖着的动作,「不过现在看到你真的去领养一个女儿的时候,还是太叫人惊讶了吧…在就任警视正当天,来这么劲爆的消息,说吧,你是打算要和那个跟你比较好的同事结婚了?」 「谁?」 「萩原?还是说那个羽贺?你们年轻人的想法真是想不通,但是打算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不过,你给小孩子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她估计应该不习惯自己有两个爸爸吧?」毛利大叔为恢復镇定,痛饮一口之后,说话又开始颠三倒四,「应该是萩原吧,我早就看出来你们关系很不一般了,总是神神秘秘的。不过,你跟羽贺那小子也关系很好?是不是你们打算公开出柜之前,先领养一个孩子试试看?」 我听下来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什么诡异的想法啊?」 毛利大叔有点傻眼,「那孩子不是你自己领养的吗?」 我摇头:「不是哟。」 毛利大叔慢慢地啜饮,「是什么战死的同事死前託孤吗?」 我继续摇头:「也不是哟。」 第317页 毛利大叔直接放弃,「那是什么?」 我大笑,「我自己生的。」 毛利大叔瞪我一眼,「你是不是在耍我啊?」 我就把灰原哀过来找我,我们还做了dna检测的事情说了一遍。毛利大叔身子后仰,还是有点不信,「你平常都不和女孩说话,我都想着你是不是不打算结婚了。怎么现在就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我也不记得了,反正就这么认了吧。」 我在小朋友面前不想弄得自己私生活太乱。所以我在小兰他们面前就会很收敛。但我还以为大叔们会一块聊几句的,结果大家都没有说我换「女友」换得太勤了吗? 「有没有可能是医院的机器坏了什么的?」毛利大叔还是有点不信,说道,「我看那个孩子跟你不太像。」 我对那种长辈看小孩的脸立刻就说小孩像父母那一边的说法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可能是像妈妈那边。」 「你找个时间换家医院再测一遍会比较好。这说不定是什么新型诈骗,「我是你女儿」的新型诈骗?」 我听毛利大叔脑洞越开越大,忍不住笑起来,「那培养一个小骗子要多累人啊。」 「也有可能是什么脑垂体没办法分泌正常的荷尔蒙,看起来是六岁的小女孩,说不定已经三、四十岁了。」毛利大叔竖起手指,煞有介事地说道,「你应该去测一下骨龄什么的。」 「毛利大叔恐怖电影看多了吧?你这么说的话,你家突然间出现的小男孩不是也得查一下吗?」 毛利大叔后仰,抵在沙发背上,摆摆手说道:「唉,就是你邻居阿笠博士的远房亲戚,叫做江户川柯南的。我听小兰说阿笠博士让她帮忙的。小兰说想起你以前也总是花时间陪一个人在家的她,所以也想要帮忙照顾小孩,幸好也不太闹。」 毛利大叔真的是一下子被我转移了话题。 「这名字还真是神奇。叫柯南的真少见,这不是福尔摩斯作者的名字吗?」 「哦哦哦,《东方列车谋杀案》那个作者吧?」 「那是阿加莎。」 「我看书都不记作者名字的,不打紧。」 「取名字的那个人一定是柯南·道尔的忠实粉丝吧?」我感觉到有些好笑,但我又不想点出来,又说道,「你觉得叫江户川的孩子怎么样呢?」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比如说,他很聪明,或者过分聪明,可能会说记忆力很好之类的。」 毛利大叔低头想了一下,又抬头看我,目光直视我的方向,「聪明倒看不出来,去犯罪现场的时候就挺闹腾的。」 「被吓到了?」 「像是探险一样到处跑。」 毛利大叔对那个江户川柯南倒是没有怎么想,我觉得没必要引导他的想法往偏的地方走,「我觉得,他不像是坏孩子。」 「你又知道了?」 我笑道:「喜欢福尔摩斯的会坏到哪里去呢?」 我们回楼上吃饭后,楼上两个小孩间的气氛相当诡异,但偏偏两个孩子都很能装,自己不断追问下去倒显得自己不识趣了。我们中途看了一下新闻,新闻报导有一间药品公司因为意外事故发生了火灾,电视机播的内容已经是后续了,简单说就是里面几乎没有任何东西留存。 我看了一下,那不就是酒厂旗下的药品公司吗? 可能是发现那个女研究员逃跑,会走漏风声,先下手为强,把证据一把火烧了。 我盘着腿说道:「这么大的公司烧成废墟也太假了吧?里面不是有基本的防火装置吗?」我习惯阴谋论,所以我这样说的时候,毛利大叔和小兰都看我。「说不定是要毁损什么重要的文件,为了清除一个痕迹,干脆把所有的文件都烧干净了。起火地点也没有说明清楚,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江户川很快就接上我的话,「那大哥哥是怎么想的呢?」 「叫我叔叔,我都有女儿,你喊我叔叔就好。」 江户川柯南一愣,看向小兰,又看向我,「榎本叔叔…会去查查看吗?」 我眨了眨眼睛,摆着手笑道:「不行啦,我随口说说而已。我那么忙,而且这种事情都是有警察查好了,我突然去干涉他们,不是很好吧?」 江户川柯南略显得有些失望,吃饭的时候也没有继续开口说话了。我之后还有约,就没有继续留下来。我离开的时候,江户川柯南来送我,顺势朝我抱了抱,在灰原哀看不到的地方,往我口袋里面塞了一个纸条。我假装不知道,去羽贺家也没有拿出来看。 灰原哀在我车上显得很安静,任我安排。 那我也不继续多说了。 我到羽贺家的时候,想起大家对灰原哀的反应,让灰原哀藏在我后面,等看到羽贺给我开门,我表情凝重地说道:「羽贺,我遇到大麻烦了。」紧接着,我让灰原哀走出来,对他继续说道:「我有女儿找上门了,她叫灰原哀。我还验了dna,千真万确。」 羽贺看向我,又低头看向灰原哀,又看向我,平淡地说道:「然后呢?」 …… 他好无趣。 「就是带来给你看看。」 「她长得跟你小时候一点都不像。」 羽贺让了一条道,给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地进屋子。猫猫xs型号小拖把现在已经晋升到s型号的拖把,坐在门口朝我们看。 第318页 「话说你好平静。」 我对此略不满。 「我对你的孩子又不感兴趣。」 羽贺随即关上门。 「那不行,你要对她好一点?」我进门后随手把小拖把抱起来了,七年间它长大了不少,都开始慢慢变老了,不过它太乖了,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你看,我对你家小拖把多好。」 羽贺往冰箱走了过去,朝着灰原哀的方向说道:「你爸爸喜欢吃樱桃饼干冰淇淋,你想吃吗?」 灰原哀点点头。 「那你过来,我还有其他口味,你来这里挑。」 羽贺朝着灰原哀的方向倾着装有雪糕盒的纸箱子,灰原哀也跟着探头过去看,这让我想到小袋鼠。听说它们喜欢钻袋子,有时候饲养员们或猎人掏出个布袋给小袋鼠看,它们就会自己往里面钻。现在羽贺就像是那个居心叵测的拿着袋子的人,灰原哀就像是毫无防备的小袋鼠。 我到羽贺家也已经很晚了,灰原哀吃完冰淇淋,我就让她拿新衣服去洗澡准备睡觉。 我们今天会住在羽贺家。 以前小兰还小的时候,我和羽贺也差不多是这样。等小朋友去睡觉了,我们一人拿一瓶酒或者一盒烟去隔音室玩。房间里面装有传感器,要是里面有其他动静,我们可以立刻知道。我们进屋子之后,羽贺先开始抽菸了,他一般抽比较细长的烟,也不知道是什么菸草,闻着反而有点木质香。 「你都不问我女儿是怎么回事吗?」 「有一天我带个孩子给你认识的话,你估计会和我同样的心情。」羽贺慢条斯理地说道。 「什么心情?不可思议,不可能,还是绝对有问题?」 羽贺听我这么说,忍不住笑起来,「难道不会觉得很正常吗?你不是二十八了吗?」 「那你还三十二了,我要是知道你有孩子,我一定超级震惊的,好么?」 羽贺比我来说,他性格是真的偏理性。 「然后呢?」 羽贺抬起拿烟的手,像是钓鱼人轻轻动着鱼竿,来骗小鱼自己的诱饵还充满活力一样。 他根本就不在意好不好? 我坐在工作室的地毯上,两手往后撑着,说道:「我也想当你孩子。我要是变成小孩,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找你。」 羽贺一怔,而后笑了起来,「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有钱的。」 羽贺这时候就相当无奈了,「那我要是没钱,怎么办?」 「我给你钱,你继续养我。」 羽贺低低地笑道:「这不麻烦吗?」 「不麻烦。和你在一起,这种麻烦又叫做乐趣。」我摆着手,在空气里面点点,颇有说教的意味,「你要多和我学一学才是。」 「我努力学。」羽贺眉眼弯起来,又继续说道,「祝贺你成为警视正。」 「这么想,今天正儿八经就你这么讲了。」 我说完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呀,我今天可忙了。」 「那辛苦了?」 「哈哈哈哈你也辛苦了。」 我正开心地打开啤酒罐,手机里面又出现了一条简讯——「新任务到了。这次分配给你的新搭档叫做苏格兰。——琴酒」 「……」 第154章 等他也等我自己 灰原哀起床后, 发现屋子里面只剩下一个陌生的男性。 要不是还有一只猫在她睡醒的时候要她抱着,现在的情况足够她一声不吭直接走了。灰原哀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觉得羽贺响辅并不喜欢自己,不像是榎本弘一说的「他太过冷静无趣了」,而是他根本就不把自己看在眼里。灰原哀对他感官不太好, 甚至能觉得他有点危险。就算榎本弘一跟她说, 这人曾经杀过人, 她都一点都不惊讶。 现在榎本弘一不在,这人更是丝毫都不掩饰自己的冷漠。 「我爸爸呢?」 灰原哀在榎本弘一面前就不敢喊他爸爸,总觉得有些难为情,但是他人不在之后,她反而就放开了很多。羽贺响辅并没有回答, 只是从开放式厨房里面取了早餐。 羽贺响辅准备的早餐是西式早餐——烘焙面包, 煎鸡蛋,烤火腿片和一盆蔬菜沙拉, 她还有一杯南瓜浓汤。 这些食物都装在托盘上。 羽贺响辅放下食物之后,又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张一万日元,不紧不慢地说道:「弘一这两天有事情。你在我家里住, 今天送你去帝丹小学上课, 已经打电话整理好转校生手续,你去就可以直接上课。午餐费已经准备好了, 自己去学校食堂吃。下午五点前回来,不回来也没有关系。」 「……」 灰原哀看到对方就没有食慾, 现在对方这么冰冷地跟自己说话,更没有想要动手吃饭的想法。 羽贺响辅见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跟着说道:「如果十秒内没有打算吃饭的话, 我们就准备去学校。」 灰原哀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我不需要吃饭, 也不需要你的钱。」 羽贺响辅不为所动,往玄关门口走。灰原哀也跟着他的脚步,走到门口附近,见到羽贺响辅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就像是沉重的乌云笼罩在自己头上一样,叫人不安。 「弘一不需要有其他负担。你要是想要和他一块生活,就不要给他增加麻烦。」羽贺响辅慢慢地说道,「我昨天让人整理了领养家庭名单,世界各地都有,都是高知识分子家庭,不会让你缺衣少食。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随时为你联繫。或者你表现不适合与弘一生活的话,我也会建议弘一把你送走。」 第319页 羽贺响辅顿了顿,低头看向灰原哀。 灰原哀觉得他眼瞳的颜色很深,就像是所有光投进他的眼里都没办法再跑出来。 他的声音这时透出有些温情的味道来,道:「希望你知道,就算没有父母,你也可以生活得很幸福。」 他的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灰原哀却从中品出了森森的寒意。她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时候,羽贺响辅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来电信息,唇角动了动,接起来之后,他打招唿的声音就响起来。 「弘一。」 「小哀起床了吗?」弘一的声音从电话里面溢出来,不响,但是灰原哀听得很清楚,「我忘了要给她安排学校了。今天你把她送到警视厅就好,我让研二照顾。」 灰原哀还记得叫萩原研二的人。他明显就要比眼前这个羽贺响辅好太多了。她当即想要利用一下孩子的优势跟萩原研二在一起。 羽贺的声音就像是恶魔的低语。 「我已经都替你安排好了。孩子看起来也很乖,我想她应该不会因为我给她安排上学,她就想要逃课,或者觉得我太严,离家出走吧?」 榎本弘一的笑声就冒了起来,「你自信点,你这么好,过不了一天,她说不定就会不要我,要喊你爸爸了。」 羽贺响辅跟着低低地笑了起来,「也没有这么夸张。」 灰原哀在旁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眼前这个人在榎本弘一面前好会装模作样。 「她要是醒了的话,我跟她说几句话。」 羽贺响辅把手机递给灰原哀的时候,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做了一个嘴型「领养」,于是灰原哀双手接过他的手机。 「醒了?」榎本弘一落在自己耳朵的声音,明显还是要比对羽贺响辅少了一点温度,「有吃饭吗?」 「爸、爸爸,我、我可以跟你一块吗?」 大概是因为那句「爸爸」,榎本弘一的声音也起了微不可见的变化,态度也耐心了一些,「我有些事情要忙。我回去的时候,会给你带礼物。如果你想要的话,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就算工作日也会帮你请假,你觉得怎么样?」 「…好。」 「要好好吃饭。之后我会跟帝丹学校的老师联繫,那所学校有我的熟人,我让她帮忙看看你。你要是遇到困难,也可以找她。」榎本弘一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和缓道,「抱歉,我工作关系不能经常陪你,没关系吗?」 灰原哀莫名的鼻子一酸,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声音对着自己变温柔了还是怎么样,又觉得高兴又觉得酸楚,「没关系,我等你。」 「这段日子好好想想要什么东西,我回去要检查的,至少要准备三个想要的。」 「嗯嗯。」 「很乖。」 灰原哀又把手机递给羽贺响辅,羽贺响辅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见灰原哀又回到自己饭桌上吃饭了,还把一万日元收进自己的口袋里面。羽贺响辅听到榎本弘一的声音,又重新把自己的心神收拢回来。 榎本弘一说道:「羽贺,我回去前顺便染个茶发吧。」 「为什么?」 榎本弘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大家总是说我们不像,她幼小的心灵也会受到伤害。」 「如果你认她是你的家人,没有人会伤害到她的。」羽贺响辅回应道。 这话刚落,榎本弘一笑了起来,「最近给她买顶帽子吧。另外,小孩子也不适合到处跑,别让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走。之后就是麻烦你带她一起过两天了。我回去之后,再给她好好安排。」 「不麻烦。」羽贺响辅说道,「既然你是工作,那就注意安全。」 「放心,遇到危险,我铁定是第一个先跑的。」 「嗯。」 希望如此。 * 另一方面,黑衣组织安排下的成员住宅里面。 在五年前就已经通过自己的任务顺利获得代号的苏格兰,即卧底公安诸伏景光正在擦拭着琴盒里面的东西。同为组织成员,也是卧底公安的降谷零过来找他时,第一眼看到了他的琴盒。他第一反应其实想过是诸伏景光的狙击枪,但那是一把古董小提琴。 这把古董小提琴和组织里面传闻的boss直聘空降成员——「苏玳(sauternes)」还有些渊源。简单说,这把小提琴是那人送给诸伏景光的,但这件事说来话长。收到这把琴的理由是——对方知道诸伏景光碰了自己新买的琴,所以他不要了。 苏玳这人在组织里面恶名昭着,连众人闻风丧胆的琴酒也对他退避三舍,左右逢源的贝尔摩德也对他深恶痛觉。听说苏玳进组织很多年,但很少人知道他的长相,不过琴酒这种不评价他人长相的人也会提起过一次「这人只有脸能看」。其他不明真相的人都只觉得苏玳应该相貌不俗,甚至比贝尔摩德来说也是过之而无不及。毕竟琴酒连贝尔摩德那种惊人的美貌也不夸。 不过这只能算是一点点谈资而已。 听说他是被boss培养起来当接班人的。入组织之后,苏玳在各个基层组织都做过,狙击暗杀、枪枝交易、研药监督、成员管理等,现在基本已经在中间管理层,很少跟人做任务。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为了接触到这位组织成员花了很多功夫。 第320页 知道苏玳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是收集古董小提琴后,诸伏景光他们让公安帮忙从古董小提琴走私留下的库存里面,取一把来举行一场小提琴拍卖,把苏玳给引出来。结果当天人并没有到,以为对方对这把琴不感兴趣时,苏格兰被要求去参加竞拍。 这个任务来得很意外,也算是断了线索。 公安查公安,能查出什么其他的东西。然而,苏格兰隐隐有些感觉——苏玳可能知道自己是公安警察。这种感觉来得就像是夏日的暴雨一样,叫人措手不及。就在周围的人劝他要不先从组织里面撤离时,苏玳让苏格兰帮忙送小提琴到指定的住宅里面。后来查过这是一间富豪许久没有使用的豪宅,是被苏玳盗用的。 诸伏景光想着也许这是一次接触苏玳本尊的机会,因此他冒着对方可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卧底的风险,主动去碰面。然而到的时候,是组织里面的老成员——石川海。他接过诸伏景光的小提琴后,就让诸伏离开了。 诸伏景光追着石川海的身影,似乎看到了阴暗的客厅里面有一抹年轻挺拔的身影。他原本想过遇到苏玳的瞬间,就找到机会把他拿下来。可是那道身影让诸伏景光莫名觉得自己陷入魔怔一般,只觉得那道身影很像一个人。因为只有一秒,诸伏景光很久之后回想起来,都不能肯定这是不是记忆造成的错觉。 诸伏景光知道第一秒不能出其不意,之后就很难找机会了,于是他也没有继续执行他那个冒进的计划。公安那边说如果组织对他产生怀疑了,诸伏景光就不要继续留在那里。诸伏景光回车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应该不会再以组织成员的身份见到苏玳。然而,石川海在他发动车子的时候追上了他。 石川海手上还拿着琴盒,递给了诸伏景光。 「你送琴过来的时候,是不是拉过小提琴了?先生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诸伏景光一愣,「我…我并不是故意的。」他听说这把古董小提琴是很多有名的琴手都梦想获取一把,而他又知道,榎本弘一其实真的很擅长小提琴。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会跟着手痒碰一下吧。以他的性格,他一定会跟着拉一曲。 「先生说他不想要了,说你要是喜欢就自己留着,不喜欢就扔到可回收的垃圾桶里面就好。」石川海做完嘱咐的话,正打算离开,又被诸伏景光喊住。 「他怎么知道的?」 石川海似乎也同样为此好奇,还问了一句,所以他很快就给了答案。但是他脸上依旧留有疑惑的神色。 「他说,味道。」 「嗯?」 …… 时至今日,和那次身影阔别有两年之久,没想到琴酒会把自己的任务扔给他去做,于是苏玳自然而然成了苏格兰的搭档。诸伏景光见降谷零过来看他情况,便停止擦拭小提琴琴身,朝着他笑了笑。 「紧张到来看我吗?」 降谷零坐在另一边,说道:「听说苏玳荤素不忌,男女不挑,他连琴酒都能压制,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诸伏景光忍不住好笑起来,感觉自己好像是要被卖去献身一样。 「我觉得,他应该不至于看上我。」 诸伏景光顿了顿,又说道:「他要是对我感兴趣,那天送琴的时候,他看到我,就会直接叫我进去了。我连枪和麻醉药都准备好了。而且,我记得那天石川海说,苏玳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我觉得,他滥交的传闻不一定是真的。」 降谷零看着诸伏景光并不把苏玳的传闻放在心上的神色,正想要说话,诸伏景光又继续说道:「其实,我现在回想这两年关于送琴的梦,我才发现我原来一直都很好奇他长什么样子。我在梦里面总是看到他转身了,但就是看不到他的脸。」 「我知道,你说过。」 可诸伏景光从来没有说下去。 虽然看不清梦境里的人的长相,但是他总觉得转身过来的人会是榎本弘一。 自认识他起,榎本弘一在自己面前少有总是嚣张跋扈的神态,更多的时候都是有点点慵懒散漫,漫不经心又若即若离的,可他说的话却总是掏心掏肺的。自己的梦里的榎本弘一也是疏离冷淡的,似乎不把他放在眼里。然而,他偏着头垂着眼,总有一百句话想说一样,让诸伏景光一直望着。 等他说。 也等自己说真心话。 诸伏景光其实一直也没有办法对榎本弘一说真心话。 在他看来,榎本弘一都把他看做是太好太善良,毫无卑劣之处的人。他怕自己一旦说出自己的想法,榎本弘一就会想「什么啊,原来你只是这样的普通人而已」,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和自己保持彻底的距离。诸伏景光不想自己亲手打破这层滤镜,不想自己在榎本弘一面前不过是一文不值的人。。 诸伏景光把自己的杂念全部清出去,淡淡地说道:「感觉这次任务之后,我就知道梦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了,不会总是想。」 不会总会以为那人是榎本弘一了。 他低头看了好一会儿的小提琴,又重新把枪取了出来。 第155章 我们不见不散 我约琴酒出来见个面, 他把我拒绝了。 早知道我当初应该去给他置办一些产业,这样方便我以后到他店铺里面闹事。毕竟跑得了和尚, 跑不了庙。话说, 我在组织里面的合作搭档一直都是琴酒,他负责出力流血拼命,我负责背后指挥, 并且替他享受组织福利。这种搭配完美无缺, 毫无问题。有时候可能会需要多的一些人当帮手, 但很少有琴酒这么不打一声招唿就直接换搭档。 第321页 这种从拳脚里面互相熟悉起来的关系,也不说是花了多少时间,就问流了多少血才能打牢,都可以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容易替代的。 他怎么可以就舍我而去呢? 我还送过他生日礼物呢! 在我坚持不懈地打电话下,最后发消息说如果他再不接我电话,我就把他抱着头髮上厕所的照片发给全组织的人了解他最毫无防备的一瞬。琴酒总算接了我的电话。 「删了。」 「我又不是变态,为什么要拍你上厕所的照片?」 「你不是变态,你是个疯子。」 「嘿嘿。」 琴酒放下强硬的口吻,说道:「我现在和伏特加负责调查雪莉的下落。」 我的声音很快就响起来, 「不是才刚交给我吗?」 琴酒说道:「你升上警视正,这种小事就不需要你做了。」 我据理力争,「可是你是干部, 你也不需要做这种小事。」 琴酒沉默了两秒,「原来你已经知道我升上干部了……」 他绝对有下一句话还没有说, 像是「那你一直把我当做跑腿」或者「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没见过那么厚颜无耻的人」等, 但我立刻打断他的话, 「你看我是干部, 你也是干部。要是我升到更高的位置, 你的职位不也是跟着水涨船高。我带你一起飞,难道不爽吗?」 琴酒的声音十分冷淡,「你再说下去,你绝对不要惊讶你的屋子突然着火了。」 那小心你的车子不要突然报废就好。 琴酒压根不等被我压制,立刻说道:「这次搭档是你送过小提琴的人,你应该不讨厌他,所以就安排他了。任务完成得可圈可点,性格任劳任怨,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区区几百万的小提琴,我送给他就是不讨厌他。那我送你花我真金白银买的帽子,那我不是超爱你了?」 我在酒厂的兴趣爱好是得到大老闆支持的。 他愿意给我出钱,把古董小提琴当做我生日礼物。我这七年里面持有的古董小提琴,除了有大老闆会送,还有一些讨好或者贿赂我的人也跟着送我,大概也有十几把,平均价位是在一千万美金。其中最好的一把是价值6000万美金的小提琴,在市面上根本就没有看到的。我当时觉得这把琴太夸张。结果听到放在牛津阿什莫林博物馆的斯特拉迪瓦里琴《弥赛亚》价值两亿美金之后,我就淡定了。 有钱的世界永远没有上限。 这过程中我也接触过持有最多斯特拉迪瓦里琴的音乐组织。他们一般是通过租借的方式借给音乐家赚取费用。借用他们的名义,我让他们送了一把我手头上最好的古董小提琴给羽贺。简单来说,差不多就是我威胁那个音乐组织想个名义帮我转送出去。 当时他们搞了一个盛典,评出二十代最伟大的小提琴手,在羽贺生日的那天,把琴隆重地送给了羽贺。我那会以亲友身份受邀了。本来以为羽贺会非常高兴的,结果他长大之后就变得更荣辱不惊了。我看了好久都看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感觉一般。他这点让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不过我也没有放到心上,稍微就是有那种「送礼物也没有送到重点」上的感觉。 毕竟早就说我喜欢古董小提琴了,突然说不要了也很奇怪,但之后确实没有什么劲。新晋的小提琴要么就是随手送人了,要么就是放在那个音乐组织里面让他们保养,租赁费用减去他们的保养保存费后的钱统一放进我建立好的基金会里面,专门是提供给退职警察人员养老用的。 我认识的好些警察大叔都是因为年轻太忙了,有些都一直没结婚,到了五十岁开始担心养老问题。虽然日本老龄化程度高,导致好多老前辈们也有工作,就是他们想要收入也有,但是多少很不方便吧。我觉得,琴酒自己也要好好想想才行。 我觉得酒厂一时半会也倒闭不了,就算我从中作梗一下,也不是我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我看来,琴酒如果没有出意外而死,或者收监的话,出于搭档的情谊,我是不希望他老了,还要出门干刀尖上舔血的活。我也跟他说过,他完全不把我的话放心里面,觉得我又要骗他钱。 我又不是经常骗他钱。 …… 琴酒听到我说的话之后,说道:「你说的话让我想要吐了。」 琴酒继续说道:「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就挂了。」 反正这人就是听不进我的话。 我想了想,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见面。反正我在酒厂组织成员面前也是易容的。 七年前,正式把我引进到组织后,贝尔摩德教我怎么用易容,方法还是很简单的,只要擅长手工和画画就好。在我还没有学会之前,贝尔摩德帮我易容,在我掌握之后,我就自己在镜子面前捣鼓。 要想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就要学会掌握另一个人的行动方式和思维方式。 第一次交接约见的地点是在大坂。 大坂有老熟人——石川海,四年前酒厂组织查卧底查得很严,我救过他,知道他是美国cia的人,真名为本堂伊森,也知道他女儿本堂瑛海也在组织里面。我谎称自己是fbi的人,收穫他的信任之后,一直在给我办事。我倒是不介意他背刺我。所以我其实也不相信他,只是能用就用。 我让石川海代替我去和他见面,简单说明以后做任务的联络方法。 第322页 他们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我在高级公寓上面用望远镜观察。 代替琴酒的人为苏格兰,是公安卧底诸伏景光,这是我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情。因为避免随机匹配跟他撞上,所以我每次都只坚持和琴酒出任务。我那会就没有怎么见到他,只听说他和降谷零两人获取代号的时间很快,之后我就没有理了。 我用望远镜也只看石川海的情况。 我不喜欢看到诸伏景光。无意间看到他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全身不自在。现在这也已经是我的习惯了。 他们两个也不知道聊那么久在聊什么,明明就是五分钟随便说说就好的话。 我正在吐槽,结果手机上传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我想了想,点开免提之后扔在阳台的软椅上,电话里面很快就传出熟悉的声线。 「苏玳先生,我认为面对面交流,才是互相尊重彼此,承认彼此是未来值得互相交託性命的搭档。希望你百忙之中可以抽空和我正式见一面。你可以重新定时间和地点,我随时配合。我们不见不散。」 我还没有开口,对方就把电话给挂了。 「……」 我发现,诸伏景光每次在我面前都超级凶。 第156章 我本来对和苏格兰见面,还是有些心虚放在心里面。挂电话的时候,我也有一瞬间想法跟着飘远。可是我很快就让想通了。对他来说,我只是苏玳而已,是组织里面迟早要抓起来收监,或者因为反抗而被当场就地正法的人。那我对他的话也不需要太在意。 他的逻辑在现实一点都行不通。大家又不是来自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日本黑、道侠义精神教育下的人。他说的那种话跟在画饼没有什么两样。 更别说,他这句话建立在他根本就没有信任我的基础上对我提出相应的要求。 「你要做到某某点,你才是合格的搭档。」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你现在还不够格,你需要做到我希望的水准才能合格。 再继续翻译,你的合格水准是我来定的。 再过来看看,如果他真的重视什么叫做搭档的话,仅仅是见面才能建立基本的合作基础的话,他对这个要求门槛真的太低了。低到怎么听都是不真诚? 继续严格说一下,哪怕说在组织里面拥有代号的人并没有特别严苛的等级关系,但他直接挂电话的态度是不是不礼貌?再来,我只是不去和他见面,又不是直接放他鸽子,我还给了一个人替我转话。 归根结底,在我看来,苏格兰无非是测试我的底线罢了。 这本是一听就可以了解透彻的事情。可我依旧会对他的话产生纠结的原因是,我到现在都总觉得他不会骗人。这固执刻板的印象导致于我觉得,「他既然会说这种话,那一定是认真的,不会欺骗人。骗人的话,他以后会变成小狗」。 我摇了摇头,决定不理会诸伏景光。我才刚想完,就收到了苏格兰的加密简讯。七年前我就开始戒掉了定期清理简讯和通电记录的习惯。现在已经习惯我的几部手机上面几十页都是通话记录和简讯了。我也不打算回復。如果他有能力,就让我想去见他吧。 我把电话旁边一塞,就准备出门了。现在在大坂,自然少不了和平藏大叔他们打个招唿。 我约他们去有名的和牛餐厅,吃店里他们特有的寿喜烧。我虽然本身喜欢吃甜的,但是寿喜烧的甜酱油是越熬越甜。我其实不算特别喜欢。不过这家是我吃过那么多家里面甜味最清爽的,而且还有各种小点可以解腻青口。因此,我一来大坂,就想到要吃这一家店。 我先入座,来的有六人,服部一家三人还有远山一家三人。我坐在背朝着包间的门,他们一来就可以自己挑正座。我们一年大概至少会见个三四次面,因为我解决的案子一般都是跨地域的,难免要在各个府道县的警察有所联繫。 服部平藏单刀直入说道:「这次来大坂又是准备查什么案子?」 被一语道破的我忍不住「嘿嘿嘿」地笑起来。 服部阿姨有点无可奈何,说道:「吃饭也是谈公事,你也太热衷于破案了吧?」 「我现在都是拖家带口,要养一堆人搞业绩,白马大叔也希望科学搜查队名声也要打响。我作为老大,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吧。」我给服部大叔、服部阿姨、远山大叔和远山阿姨他们分别倒了清酒,又给两个小孩倒了果汁,「所以,大叔们有什么案子,尽管朝我身上投餵。我只是先打个招唿。」 我笑了起来,之后就不讨论案子了。 我就像以往一样和他们享受晚饭。我们的相处很随意,什么都可以聊。我还跟他们说我之后要去染头髮,被他们想吐槽的目光洗礼了一遍。 我中途离席去给他们提前买单。包厢与前台隔着一个庭院,特别讲究情调。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之前还关着灯的包厢里面亮了灯,候在门旁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在等待点单。屋子里面还挺安静的,可能就是朋友见面?在这种不偏僻的包厢里面,容易被路人看到里面情形。比如说,这个路人就是我。那么也可能是什么相亲会? 我才刚准备打算经过那个包厢的时候,自己偷偷瞄一眼。服部平次从走廊的远处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刚好最后停在我包厢前的光中,他震惊不已地说道:「弘一哥,你有女儿了?」 第323页 啊,我完全忘记说这件事情了。 服部平次特别激动,拉着我的手,好像是在抓着证据一样,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一点都不提。」 我们两个在门前说这种私事怎么好意思,而且服部平次还说的那么大声。我下意识地朝着包厢里面的人歉意地笑了笑,想说不好意思打扰了。但我的声音刚好在和里面坐着的人视线交接时卡住了。 当时脑袋里面有一瞬间死机了。 诸伏景光看着我的时候,目光平静,没有出现半点波澜,就像是认不出我是谁一样,淡淡地看了一眼之后,又继续低头看菜谱。而他的对方正是石川海。他也跟着回过身。我在他面前经常是混血儿的打扮,所以他要么就是在平常关注我,要么就是还记得我七年前在音乐厅和他见了一面。所以他看到我的时候,眼里的瞳光颤动了一下。 我收回视线,跟服部平次说道:「我们回去说。」 走在走廊上的时候,一见已经脱离了别人的视线,服部平次的话匣子还没有到自己的包厢前,就自己又打开了话匣子,说道:「所以,真的假的?」 「小孩自己找上来的,我们也验了dna。」 服部平次当即抱头震惊,「这种狗血电视剧的情节居然离我那么近。」 「你小时候还不是以为我们以后会结婚。对于这种狗血的事情,你相当无动于衷啊。」 这话一落,服部平次很快就清咳起来,「你们是不是可以不要提这件事了?」 这个「你」还包括服部平次的爸妈和远山一家。每次谈论这件事情,这个精神满满的少年才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这点反差还是值得多玩几次的,但每次要控制一个度。 「那这次不提了。」 「这次都结束了!」 我觉得,服部平次每次的反应都很好笑。 我正打算走向我们的包厢位置,服部平次又拉着我绕了一个弯,往庭院里面的假山池塘方向走,「弘一哥,跟你聊几句。」我虽然没有直接开口答应,但是我还是跟着他的的脚步走,这就算是同意了。 「你最近有没有和工藤见面?」 「你什么时候认识工藤新一了?叫得那么熟?」 我其实在他面前说过工藤新一的事情。即便如此,他们两个也没有见过面。主要是一个一直都在关东地区,一个一直在关西地区。然而,我一直很期待这群小孩子们聚集起来说我坏话,吐槽我的画面。 他被我打了岔,便开始说为了赢个高中生侦探的名号,他去找工藤新一的种种经过。工藤新一比他先破了当时外交官的案子。说完这些之后,我们又回到最开始的话题——「我最近有没有见过工藤新一」。 「没有。他有事情找我吗?」 我每次都是在外地出差,就算回东京,我也很少回自己住所,大部分时间那里只是我没地方去时,我最后选择过去躺一下。我不会因为我和工藤新一是邻居的邻居,我就和他经常见面。不过我有时候会专门去见小兰,给她带伴手礼时,会见到工藤。 「我要跟你讲一下事情,」服部平次非常慎重地跟我说,「你听我说了,你不要不信。」 因为他太认真了,我觉得每一句都非常好笑。 他一看到我笑,就跟我说:「很严重的。」 「好好好,你说。」 「工藤他遇到意外,被人灌了奇怪的药水之后,醒来后变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哦。」 「你笑什么?这是真的,他告诉我的。」 「哈哈哈哈哈哈。」 「正经的!你不信这一点的话,你可以去毛利侦探事务所,跟那个叫做江户川柯南的对质。而且,毛利先生最近破案率也跟着上升了,你也可以关注一下。」 听到熟悉的名字,我总算忍住了笑,「你该不会是上了什么当吧?看过《重生》这部电影吗?不是说能讲出点点滴滴的人就是当事人本身,也不是不可能存在意外偶然,或者好运来了。毛利大叔的破案能力还是很好的,主要是他脑洞太容易大开,线索方面又查得比较粗糙,不能说对方就是不会破案吧?」 「可我亲眼看到那个柯南用变声器破案的一幕。当时我们处在孤岛环境,根本也不能联繫外界。柯南不是工藤新一的话,怎么解释他可以独立破案的问题呢?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眼。你一定会找出真相的。」 我也没有直接说我不信。 「那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我在小兰家说我有女儿的时候,明明我和他才第一次见面,小孩也跟着露出惊讶的表情了?」 挺有趣的。 接二连三的证据都在跟我说,组织已经研发出存在着返老还童效果的药水。而且很明显的是,目前没有解药,否则工藤新一不至于要一直装在那个小小的身躯里面。不管有无解药,组织里面居然有这么大的突破,却没有上报。看来灰原哀出逃的原因,还有更多值得思考的地方。 「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吗?」 「没有。」 从我是酒厂组织成员角度来说,这绝对是好事。但是以我是靠谱的警察来说,我还是必须得说:「为什么不呢?」 「……」 「你们这群小孩不会是想要玩独自破案的冒险游戏吧?但因为资源资讯太少,还是需要有内部警官协助,所以才找我帮忙的?」 第324页 「这…」服部平次视线闪躲,最后直接甩锅,「你问工藤去。」 我用严肃的目光盯着服部平次,让他的头越低越下,似乎再也抬不起头的时候,我当即笑道:「我可以帮忙,但你不能说你已经把他的事情告诉我了。」 服部平次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要逗他?」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把食指移到嘴前,做出不可言说的动作。 服部平次忍不住跟着乐起来。不过我还是跟他说道:「平次,从我的角度来说,你不要干涉工藤的案子。知道吗?」 「但是……」 我一句话掐了他的犹豫,「听话。」 服部平次不得不说道:「…我知道了。」 「要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我一定少不了告诉你的。」我拍着服部平次的肩膀,说道。 听我这么一说,服部平次也跟着笑了起来。 回去前,我们就「我突然有了一个女儿」的事情谈了好久,已经过了餐厅第一轮的晚餐时间,我们不得不进入第二轮。我不论说了多少,他们最后还是敲定了找个假日的时候去看看灰原哀。我们从停车场分开后,我打算开车回大坂府警视厅附近的旅社居住。 才扣上安全带,我的车窗户被敲了敲,「咚咚」发出两声清脆的响音。 是诸伏景光。 第157章 我车窗上贴着防窥膜。 我确信他敲窗的时候没有看到我的表情,不过车前窗就不是那种也可以挡着的了。我看了前后左右有没有人在监视,而后又觉得他可能也认不出我了。他找我有事情。 我摇下车窗,大概留有一指宽。我确定他可以看到我的眼睛,就没有继续把车窗往下放。我对他的方向露出微笑,「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声音上扬,语调轻松。 仔细看他,他要比记忆中的年纪大好多。也可能是衣服穿得不合适,还是那种灰扑扑的颜色,对比起我西装革履,他看起来过得不好。我最不喜欢的是他的鬍子,这让他看起来老了好多好多。他哥哥也留着鬍子,是小小的八字鬍。我本来也不喜欢,但是觉得他要是没有鬍子的话,就有点泯然众矣,没有特色了。可是,诸伏景光的鬍子完全没有必要。反正我不喜欢,就感觉很没有精神。 诸伏景光听到我这么说,表情上跟着愣一下,「抱歉…我好像认错人了…」他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抱歉。」 我随意地说道:「没事。失礼了。」 我重新摇上车窗,随即发动引擎离开。后视镜里面,诸伏景光就站在光光下。因为背光,他的脸藏在阴影下,看不清神色。但我知道,我们这下是真的形同陌路了。 停车场是一个回形的,我跟着路上只是方向开到出口处,就又见到了诸伏景光站在原来的位置,而且离我大概只有不到一米。他也知道我我会绕个圈回来,所以又回身目送我。我心里面突然有一簇火。那股火不是今天才有的,是一直以来我长期积压的。 我狠狠地按了两次喇叭后,摇下车窗,朝着诸伏景光破口大骂。 「我又不是整容了!报纸隔几个月就会有我的新闻,你就算是没读过书的小朋友,也会看图吧?怎么可能认不出我这个大明星!八嘎,蠢死了!」 骂完之后我还觉得不解气,边骂边按喇叭,「鬍子怪!大鬍子怪!!」 最后一句让诸伏景光听不懂,他站在原地一直在想我在说什么。我再用一个喇叭让他清醒,「我在骂你呢!」 诸伏景光在我的骂声里面,居然低着头笑了起来。 他一定是哪里坏掉了。 我才不管他,开着车留给他一堆车尾气。这里离生驹山近。我开车的时候,诸伏景光也跟在我后面。在我开过山路的时候,他朝着我打了两次向右转的车灯。趁着旁边车道没有车子,带着「哒哒哒」的打灯音,他从我车身超过,开在我前面领路。 我本来不想给面子,但我现在还是觉得肚子里面有天大一样的火气,不好好发泄就对不起我自己。于是我一边瞪着前面诸伏景光的小破车,一边跟在他后面吐槽他的车技一般,连引擎声都显得这辆车底气不足一样。 诸伏景光停在六万寺町附近的树林里面,往上走不到五分钟的路,可以看到至高点的草坪广场——往下眺望是城市夜景。风也跟着猎猎作响。山路其实很不好走,加上视线又暗,深一脚浅一脚,我还被长在地上的灌木颳了好几下。等到顶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棵大概有三四米高的大树刚好立在视线中央,树枝向上向左向右延伸着,树干像是高脚杯杯脚,支撑着整个星光夜幕。恰好一阵风吹了过来,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跟着抬起头时,心情也神奇地平静了下来。 诸伏景光走在前面,他背后还有一个琴盒。 我盲猜里面放着一把狙击枪。 还没有等我开口,诸伏景光首先开口说道:「抱歉,我之前在餐厅里面,不是故意装和你不认识的。我现在的身份有些特殊,不能和过去认识的人见面……」 我打断他的话,说道:「我听研二他们说过你进公安之后有什么任务在身,很少会见面。我又不是不晓事情的白痴,不会因为你假装不认识我就大发雷霆。而且,我们也不是那种需要为这种事说抱歉的关系。话说,你每次首先检讨自己错误的做法,迟早是会被人一直欺负!你不改一下吗?」 第325页 诸伏景光摇摇头,说道:「我不至于被人欺负到头上。」 「那我刚才骂你,是我在做梦吗?」 诸伏景光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举例子还那么差。 我说道:「你找我做什么?有什么麻烦事可以直接说?」 我就知道他一定搞不定「苏玳不理会他」的事情。看到我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一现,发现我可能会有主意。然而下一秒诸伏景光的话让我一愣 「没有,我是来恭喜你的。」 「恭喜我什么?我当上史上最年轻的警视正?」 诸伏景光估计阔别重逢要说正事很麻烦,所以他在铺一堆垫。难道还要恭喜我升警视正?我升警部补的时候,他没有声音。我升警部的时候,他没有声音。我升警视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声音。现在突然见我高官加身,未来前途无量,再来恭喜是不是太迟了。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我摊着手,说道,「谁都知道我有一堆警视厅前辈大叔扶持,且不说白马警视总监吧,在我之上的也有不少人给我让道,甚至提出半退休的。职业组本来晋升就快,我还有舆论新闻一直在支持,只是众望所归,只是我做出大家希望我做的事情而已。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我想想都知道我之后一定会累死。」 这些话都是看透,一般不说透的话。大家以为我升上警视正就是传奇了。开玩笑,当上警视正才是有更多活,更多责任要做,哪是那么容易的呢? 诸伏景光听我这么长篇大论的,随即说道:「辛苦了。」 这话一落,我吐苦水发牢骚的心情又变了,「其实也没有那么辛苦。」反正我知道怎么划水摸鱼。 我刚说完,才发现我说了一句话题终结的话,两个人同时陷入了安静。我们中间的风声沙沙,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我们两个关系又不熟,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啊? 我视线到处瞟了一下。 我对风景没什么兴趣,也不是那种看着风景会说「哇,好漂亮」的人。我一般和别人出去玩的时候,一般都不是挑什么景区,都是往哪里有好玩的哪里好吃的走。而且景区什么的一听就是要走很多路,想想就很累。我想指着回来的路说「我要走了」。有这个时间吹风,还不如坐在旅馆房间里面吃东西,说不定可以带一碗大坂本地特色的关东煮。 诸伏景光又再次开口。 「我其实是想说你……我听说你有女儿了?我不知道你已经结婚生子了,觉得这个应该好好恭喜一下。」 我听这话,下意识地耷了一下肩膀,让他继续说。因为他说得挺认真的挺用心的。 「以前见你在警校的时候,感觉很难想像你和别人产生联结的样子。现在你却有了自己选择的家人,感觉你好像在这个世界有很好很快乐的生活。我替你感到高兴。」 我从以前就觉得我有时候挺冷漠的,但我觉得可能是,很多事情对我而言太无聊了,所以我才显得冷冰冰的。现在听完诸伏景光的话,我切身体会到我自己确实对这一点无动于衷的。 「你专门等我两个小时就是想和我说这句话吗?」 我见诸伏景光点头,便回应道:「谢谢你,你有心了。」 我想了想,又说道:「你提到警校时期的事情,我也可以说一下。其实我从以前到现在都觉得你挺难和人亲近的。你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人,也就是说你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我总觉得你心思很重,能有成为一辈子的朋友降谷,有一天你会非常庆幸的。」 这个庆幸是—— 当自己无地方可以诉说自己的心情时,觉得自己无可适从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可以联繫,还有一个人可以聊天,哪怕自己依旧不会对那人说出真心话,可这一点慰藉就已经足够了。 我指了指来路,「你要喝啤酒吗?去居酒屋坐一下?」 「我恐怕……」 我就是在等着他拒绝。 我对他是掏心掏肺,认认真真的。他总是这样不温不火,看起来好像是在关心人,又像是在表现自己得体的礼貌。因为已经碰上面了,就这么避开不礼貌,还是找点话来聊一下一样。 他可能性格就是这样,但我真的难受。 他可能还有事情要跟我说,但我觉得也没有这个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我和他很快说了再见。我总觉得自己太无聊了,又开车去居酒屋喝了酒。 我也不记得我喝了有多少。 喝酒的记忆模模煳煳的。 等醒来的时候,我在陌生的地方。房间就是一间酒店的房间,旁边还有一张床,床上被单堆得乱七八糟,洗浴间还有洗漱的声音。我下床的时候,发现隔壁床上还有枪,当机立断给搜颳了。 洗漱间门一开,我的枪也跟着抬起来,然而我还没有扣动扳机去威吓对方一下,就看到对方脸上的乌青,当即笑倒在床上。 琴酒的脸一下子变得更黑了。 太好笑了吧!! 第158章 我一般喝酒不会断片,第二天缓点劲,我很快就回忆起喝酒的事情。 见我毫无形象地大笑,琴酒冷着脸说我脾气跟条狗一样。这让我直接笑得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他也不跟我废话,走过来把我手上的枪抢走了,毫不客气地说道:「迟早有一天,我会用子弹打爆你的脑袋。」 第326页 我立刻躺平任打任杀,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可以。我要是吭一声,我以后就是小狗。」 「你除了脑袋能用,简直一无是处。」 这一句话就让我不满意了。我躺在床上抗议道:「拜託,我靠着我的脸都可以在男公关里面日赚百万……」 「日元。」 琴酒直接补充。 「哼哼。」 我打算不理他。 见我跟死鱼没有两样,他用膝盖顶我的腿,说道:「以后再一个小时里面打无数次电话来烦我,你就死定了。听到没?」我跟着他的动作晃了晃,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甚至翻个身,用手肘抵着床,这样更方便我抬头看他,说道:「话说,你真的不想要和我搭档吗?我辣么喜欢你。」 琴酒用他冰冷的毫无高光的眼瞳盯着我,冷漠地说道:「哦,我完全看不出来。」 「看出来就不叫爱了。」 「……」 「我知道宫野志保在哪里。你们也不用找得那么辛苦了。」我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样?这是不是可以挽回你了?」 琴酒对我的话无动于衷,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每次都会上同一回当?」 我捂着胸口躺倒在床上,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太伤我的心了。」 「你有心吗?」 我笑了起来,「我没有。」 「说吧,你跟我为什么要我和苏格兰搭档。我花时间查了一下,他在酒厂就是以狙击手获得称号,要比他狙击成绩好的应该是叫做莱伊的人吧,比他更会收集情报的是波本,比他更会在人际间周旋的是贝尔摩德,比他更忠诚于组织的就是卡尔瓦多斯和你。你们打算培养他成为多面手吗?组织管理者吗?管理者确实不需要多某方面技能特别突出,只要能协调关系就好了?」 琴酒的眼睛在我眼皮底下动了动。 我从床上弹坐起来说道:「啊!你一定是随便指了一个人给我的。琴酒,你太不像话了!」 琴酒把我的手指推开,绷着表情继续说道:「只要能用不就可以吗?你不是只要一个跑腿的?」 「你对我也太随便了。」我说道,「总要给我挑个合眼缘的吧?」 「那你要谁?」 「嗯,莱伊吧?」我拍拍手,说道,「我听说他是美国籍的,犯事之后送到国外也好处理。」 琴酒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如果这次定了的话,就不能换了。」 「要是他让我不爽,我也还是想换。」 「你到底有完没完?」 「我不喜欢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嘛。」我摆摆手说道,「而且,你也没有好好交代下去。我不喜欢别人逼着我做事。要不是看着我现在已经是成熟可靠的大人形象,苏格兰都会被我直接赶出组织,不用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你应该一个人干活。」 我摇着手指说道:「我有白道身份,很多事情是不方便出面。」话说到这里,我敲着手指,说道:「话说,谁提我得换搭档的?」 我一般不在组织里面出面会议,有时候直接让琴酒听完跟我讲。他也不会突然间跟我说换搭档的。哪怕他想过,也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怂恿鼓吹后,他给我来一个先斩后奏。 「原本随意换搭档,对我来说很不利。要是他们还不愿意听我的话,甚至由此发现我的身份……一想到我会被威胁,我就想杀人灭口。」我顿了顿,看向琴酒说道:「你们不要总是把这些麻烦扔到我身上来。我自认我也没有少给组织做活。」 组织需要的人才名单。 组织想要扶持政要高官。 组织想要剷除的遗患麻烦。 至于钱财方面,我也没有少给他们盗过各国中央银行的钱。 他们发的工资和福利真正用到我身上的是多少? 我一个白道警察能用多少,连小小的会计都清楚的很。 「……」 我嘴角挑了挑,其实我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别让我知道组织里面还有人在搞我。我一定搞死他!」我说到这里看向琴酒。 琴酒也回看我:「做什么?」 「我在思考,在你说我们分开不要做搭档前,那个会议里面出现了哪些成员?boss应该不在,朗姆,皮斯科,贝尔摩德……」我边说边注意着琴酒的神色,明显在说到皮斯科的时候,琴酒的瞳光微微动了一瞬,我肯定道:「皮斯科。」 「不要用冷读术来判断我。」 我敲了一下脑袋,「哎呀,职业习惯。」 说完之后,我还不忘问一下效果,问道:「有没有觉得这个动作超可爱?」 琴酒拳头瞬间攥紧:「……」 哈哈哈。 皮斯科只是个资歷深的元老级成员,被提供一些资源,之后慢慢发展起来才成了现在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他拉拢琴酒没什么用,人都行将就木了,怎么跟我比?我倒是觉得他的行动受到朗姆指示。 又不是大家一心想着组织。有权力争夺的地方就少不了内斗。就算朗姆不为钱不为名,他原本也不喜欢我。 这一点就不必多说了。 反正我也不打算和他交好。 我们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我也该差不多开始看晨间新闻。琴酒也没多说,就在我旁边换衣服,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做记者採访的水无怜奈。 第327页 「旅馆的钱你付一下。」 琴酒捡起最后的衣服。 我刚想回嘴,画面上放出连续三张照片,盯着放在中央熟悉的面——大标题上写着「监狱逃犯」。 我当时忘了我该说什么。 第159章 新闻媒体里面播出了三名越狱者在监狱里里面拍摄的照片,以及他们使用的姓名。 排在最前面的年龄在五十岁上下,看起来至多四十多岁的最首佐宗。从照片上,这位中年人外貌端正,气质充满涵养,还有戴着眼镜脚已经发白的细边眼镜。另外一名罪犯是七年前,榎本弘一第一次震动警视厅和外界的案子——追回十亿日元时,逮捕的炸弹犯中田治,以及一名完全充当体力担当,身材壮硕的杀人犯丸尾狩。 我当即和东京警视厅取得了联繫。琴酒在旁边没动,只是看我在打电话。接了电话之后,我才知道——越狱的事情是已经发生了一个星期之前的事情。三人越狱过程中,伤害了8名维修组监工,13名监狱长官和200多名无关狱友。整个监控系统都被越狱者控制了,他们出入如无人之境。外界联繫监狱内部的时候,他们还通过电话来假装监狱长官编各种故事来避开当局的疑心。 最首佐宗是整起越狱案的筹划者。他在整个监狱里面一直保持着良好服从的态度,甚至在与监狱内部的监狱长官和医生都保持着不错的联繫。200多名无关狱友为协助其顺利避过警察追捕的黄金期,自愿配合任何指挥,这里包括偷袭监狱长官,以及隐瞒他们的行迹。 他们整件事情说下来之后,一定也跟着给了详细的补救措施,包括替换监狱长官,加固监狱设施等。追查工作已经交给了相关的警视厅部门,相信很快科学搜查队也会有相关的委任。 「首先控制舆论,新闻方面没有必要大肆播逃犯的信息。这只会取悦越狱犯。任何宣传逃狱细节的人都以制造社会恐慌的名头对其提出警告或者罚款。这段时间门要注意所有公共场合的大型活动,增强巡逻和加强应对恐怖袭击的安全培训。」 我对其中看起来像是做体力活的丸尾狩并不太了解,查过背景资料,是因为与邻居发生过口角,然后扭打下,意外将对方打死了。在服役期间门因为和监狱官相处不和,越过一次狱,才把原来的有期也变成现在的无期徒刑。对方并不算是精神不正常的人。我想,他应该不会只是有越狱经验才被选中的吧。 我说完之后,目暮警官第一反应问我,「没事吧?」 「什么事?」我说完之后就笑了,「不就是个逃犯吗?」 我当然记得他是十七年前的那个警官。 他化成灰,我都记得他的样子。 「耐心点,沉着点。他要是直接向我发挑战书,也不必有什么犹豫。他敢来找我,我也敢去见他。」 我和目暮警官都知道我说的人是谁。 我挂完电话,看琴酒还站在原地,奇怪地扫了一眼,「你站在这里等我跟你吻别吗?你可以走了。」 这话音刚落,琴酒当即又无语又嫌恶地冷笑了起来。 「你这人就是不会说什么好话,是吧?」 我当场浮夸地表示我大为震惊,「我说那么多遍你是我挚友,你都还不满意吗?那你想要我做什么?你想让我叫你亲爱的吗?不要吧,我很内敛的,说这种话,我会超害羞的。再来,这种话也很容易让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 琴酒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见我边说,边面无表情地径直去洗漱间门沖澡,便把手按在门上,「你现在要赶回东京?」 「我要留在大坂捞一笔钱再走。」我想了想,说道,「怎么,你难道还找我有事?」 我说完之后,他人已经不耐烦地走了,连浴室门都没有给我关。 ※ 大坂府警视厅。 我表面上说我只是来让他们多留意一些旧案给我。然而,实际上我是有备而来的。这个准备也不是我这次来大坂的专门目的,而是我一开始就有意去搜查大量的讯息,这样方便我到不同的地方都有藉口可以做事,还可以捞钱。 这次我查的是十三年前大坂城护城河不知名焦尸一案。此案发生后不久,大坂府连续出现四、五起强盗杀人案。当时大坂府警视厅介入调查并没有查到任何有关的线索。我当时看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个焦尸案与那强盗杀人案有联繫。黑=道上有些渠道和手段是白道不熟悉的,因此警察方面查不到的东西,通过其他渠道反而有可能知道头尾。 抢劫要销赃。 在黑市里面,主要的销赃渠道来回也是那几个。跟市面上的生意一样也遵循基本的经济原理。 通过焦尸案和强盗案提供的线索,我查到了那时候的焦尸身份为胁坂正清,而参与抢劫案的犯人身份则是槽屋有弘、片桐真帆、加藤祐司、平野等人。他们的动机让我有所猜测——他们很可能是同一个团伙。也许瓜分钱财不均,或者死者不告诉他们钱财放的位置,引起同伴的杀意。同时又因为对唾手可得的钱财就这么从眼前消失了,心有不甘的他们才报復性地进行多起犯罪活动。 当然,我看过时间门表(我自己整理出来的),在那段时间门里面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抢劫银行的活动。如果不是自己抢的,那就只能是「过去的宝藏」了。 第328页 像这种无主之物如果到现在都没被拿走的话,那被我发现,就是我的。 我听说十三年前的焦尸案上,尸体上携带着一块陶瓷片。我想去看看那块陶瓷片,获取更多的信息。 虽说是最近才开始成立科学搜查队,但其实早就已经筹备了很久了,因此有不少警视厅都已经慢慢抽时间门整理出过去的旧案和线索物证等。我去行政科问了之后,他很快就带我去仓库,并带我找到了十三年前焦尸随身的陶瓷片。他也没有多停留,只留我一个人在储物间门里面。 借着灯光,经过我不断地转换角度后,我可以陶瓷片上看到上面金光闪闪的碎屑,就镶在陶瓷片上,浑然为一体——可以看得出陶瓷片有一些年岁,但我不能判断是否为黄金或者是鎏金之类的东西。 没有其他更有用的证物吗? 我在证物箱里面扒拉着。 这个时候,仓库门口响了一道声音,「弘一。」 是服部平藏大叔的声音。 我脑海里面下意识地掠过早上的新闻片段,在抬起头的时候,我又把我的想法压了下来,往他方向扫了一眼,打招唿一样地说道:「我从我感兴趣的案子查起来。平藏大叔你有推荐的吗?我看文件上还签着你的名字呢。」 服部平藏大叔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顺势看向我手头上的案子。他扫了一眼,眼睛盯着我的脸,说道:「这个案子已经过了太久了……」 他话音还没有上来,一把美工刀从我的喉咙前砍了过来。 一股刺骨的寒意也跟着从刀尖处冒出尖似的。 见下划不成,刀锋便是上挑。 我们之间门的距离近到拿枪出来,都嫌我自己笨手笨脚。抓住对方的手臂之后,对方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我的身形动作,料定我会首先来个过肩摔,当机立断用肘顶住的颈部。我朝着他打开的腋窝位置连续三次击打。 腋窝下有一条非常粗大且不经打的迷走神经。格斗中很少会想到这一点,但是被击中的话会产生电刺激一样的巨大疼痛,且无法避免其放射性的疼痛,从近心端到远心端,上身部位都会有所波及。 这人跟着抽动了一下。我发现他的身体开始泄劲之后,反手扭过他的手臂,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让他的后背朝着我。我抬起手肘往他的后脑勺位置一个肘击。 对方应声倒地。 再强健的身体都锻鍊不了身体内脏的强度。 只要人会生老病痛,人的身体就是有弱点。 我一只脚踩着他的肩膀,另一只脚则用脚尖把美术刀踢到他手够不到的地方,他的声音静到跟死了一样,连唿吸声都没有。如果我能看到对方的hp值,我也不用总是多做一步。我并不相信对方死了,为了以防万一,我用再次朝着他的腋窝踢了过去,对方抑制不住地闷哼了一声,血水也跟着从嘴角流了下来。 我不太信我一脚还能踢碎他的内脏,连位置都不对。我只能想,他刚才是在忍着想要偷袭我,所以他在紧牙关,以至于我直接踢下他的要害的时候,他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上帝见到你这样的可怜模样,都会想派天使来照顾你。」 我踩着他的肩膀下蹲,发现他的口里面还放着一枚刀片,现在刀片里面全是自己的血。我用手帕拿出来的时候,不免有些同情,「哎呀呀,辛苦了。」说完的同时,我再给他补上一拳。 确保他再起不能后,我开始毫无人性地撕他脸上的面具。 那种东西为了严丝缝合地贴在脸上,就跟胶布一样,扯下来脸皮都会掉下一层,脸上的疼痛程度与撕扯力度成正比。我每次见贝尔摩德单手直接生撕,「唰啦」一声干脆利落,都让我产生强大的好奇心。 「不疼吗?」 「……」 「有一次我听到你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还是很疼的吧?」 「请你闭嘴。」 这让我很快理解为什么大家都不是很爱用面具这么方便的转换身份的手段。贴上去一时爽,撕下来必须得靠抵住万难的意志和「我必须要帅」的信念感才能撑得下来。 我觉得她应该是很疼的。只是她不说而已。 面具下面是一张路人脸,但身手并不是那种路人水平,可能是来自杀手公司的。 我正在研究他,仓库外的警务员听到动静之后赶了过来,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朝着他的方向看一眼,说道:「榎本警视正,他没死吧?」 「没死,他嘴巴里面喜欢藏东西。送去医院治疗的时候,记得把他的口腔内部给刮干净。」 这个时候,服部大叔和远山大叔也先后脚出现了。见他们看着情形正要开口问,我把口袋里面的陶片拿出来,笑道:「服部大叔,我来这里翻感兴趣的案子。」 「你有推荐的吗?我看这刚好有个十三年前的文件,上面还签着你的名字呢。」 第160章 这七年间,我也遇到过不少来找我寻仇添堵的。其中见血的也不算是少,但像这次是直接闯进警视厅里面杀人的是头一回。虽然其他人被吓了很大一跳,但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积极地搞自己的副业。 在所有的案件里面,我最喜欢的是寻宝案。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里面都可以捡漏,捷足先登,中饱私囊。这期间我淘到了不少古物,佛造像,陶瓷器,铜器,字画,古玩作品,茶道器和浮世绘等。 第329页 有时候我也把古董送给别人。 我还送了一百多年前的雪茄送琴酒。琴酒试着抽了一支之后,发现里面全是干掉的菸草。抽的时候,雪茄还掉得满手渣渣后,直接拿那盒雪茄丢我。 他真是不识货。 要是我的话,就会拿着这雪茄去送别人。 痛苦的人绝对不能只剩下我一个。 服部大叔对我说的案子还是有些印象的。十三年前他和远山大叔查到焦尸案的时候就留意到这一点了。虽然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查到焦尸的身份,但是他们猜测这具尸体可能和被称为「黄金之王」的丰臣秀吉的宝物「虎之卷」有关——丰臣秀吉曾经在数百年前收集了大量的黄金,并把它们做成了千只黄金葫芦。藏金葫芦的地点就在「虎之卷」。 我维持平静冷淡地说道:「没想到我随便挑的案子还能牵扯出这么多东西来?」 服部大叔说我财运一直很不错。 我看向服部大叔,说道:「到时候博物馆里面堆一千个黄金葫芦,一定会很有趣吧?就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这句话就是试探而已。如果服部大叔知道这是真的话,那我之后要造假就很麻烦。但是如果他不确定的话,那我就可以比较大的操作空间。 服部大叔忍不住赞许道:「你倒是一点都不贪心。」 「这有什么贪心不贪心的。」我故意装作不懂他的话,说道,「这不是基本常识吗?难道服部大叔还想着私吞吗?」 服部大叔有点无奈地看着我。 我还想要和他唠唠嗑,口袋里面的手机传来震动。我下意识地停住话头,往手机里面检查了起来,是一条信息—— 「老闆说得把皮斯科倒掉了——莱伊」 在下面有一条无效的网址连结,里面的数字可以转换为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琴酒的办事效率真的快。 我迅速读完,放进自己口袋的时候,也已经顺便隐藏起简讯。服部大叔也没有对我的事情多做好奇,继续讨论刚才的焦尸案。我也把被我联繫起来的强盗抢劫案线索跟服部大叔交换一下。服部大叔刚听完,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跟我来。」 强盗抢劫案伴随着的还有杀人案,当时案件里面虽然留下了犯人的声音和来不及处理的指纹,但是因为指纹和在案资料库不匹配,一直以来也是悬案。重新回顾当时的录音数据,我和服部大叔同时有了一样的想法。 只要找出那具焦尸身份即可。 但这就是难点了。 服部大叔刚嘆息,我就笑了起来,「我觉得有个人可能可以做到这一点。」 「从焦尸里面可以追溯别人的dna吗?但是警视厅里面也没有非犯案人士的dna记录,也没有办法匹配。」 我摆摆手说道:「我问问看先。他正在自主研发dna追踪系统,也许可以通过提供的dna还原当事人的外貌。」 「这人是谁?」 「嗯,一个上国中的小朋友。」 「嗯?」 虽然疑惑,但服部平藏大叔也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毕竟他早就习惯我认识各种奇特的人。 「总之我先和联繫他,成功再说。」 我顿了顿,说道:「服部大叔,你等着看吧。科学搜查队建立起来后,神探不再是天赋选择,人人都可以是告破真相,揭露黑暗的神探。」 「是不是很棒!」 服部大叔看着我,「弘一这七年间成长成比我想像中还要立派的警探了。」 「嗯?」 第161章 焦尸案也并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解决的。 和服部大叔聊完之后,我就按照赤井秀一给的时间和地址,开车过去。我在他面前不需要做乔装打扮。我大概是在组织待了有两三年之后,等到赤井秀一有代号,我才和他见面。 先前不是说过,我一般只和琴酒搭档,但偶尔需要有人搭把手的时候,也会叫有代号的人来帮忙。除了贝尔摩德,伏特加之外,我叫的还有黑麦威士忌。叫的那次就是我们相认的一次。当时,我还是顶着贝尔摩德给的人皮的面具——金髮碧眼,还操着腔调奇怪的日语和赤井秀一对话。 我知道赤井秀一全程都在观察我这个大前辈。 于是在任务结束的时候,我刻意跟莱伊发生冲突。琴酒早就知道我是随时发疯的类型,所以他看到也没有拦,拦了反而会被我打。 莱伊从我的交手过程中,意识到我是地下拍卖场和他打起来的人。这一点从他的表情和动作的变化上就可以知道得很清楚。见我在给他找事,他也没有故意放水忍让。直到两人都见血之后,琴酒才出手阻拦了我们。 接着才是最有趣的事情。 赤井秀一在日本是靠我在接应的。他第二天就来找我,头上和肩膀上都缠着绷带,一点都没有拆。我装作什么都不知情,问他临时找我有什么事情。赤井秀一开始跟我郑重其事地帮我回忆美国地下拍卖场的事情。他说,原来那天和他对打的人其实是组织里面名为「苏玳」的成员。他的性格古怪莫测,喜欢挑衅别人,昨天他们又起了争执。虽然他从对方的身手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但是自己应该没有暴露自己是fbi。 我面色沉重地说道:「我觉得他也许早就知道你是fbi了。」 赤井秀一当时一凛,面色变化莫测,问我到底怎么知道的。 第330页 我当着他的面慢慢地露出他熟悉的伤口。 赤井秀一愣了很久,看着我久久不说话。我恨当时没有放一个偷拍摄像头。每次回想起来,我都会因为他那时候脑袋全空的表情而发笑。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我顺势承认我就是苏玳。 赤井秀一第一反应就是压着我在地上打。 我怎么可能会躺平让他欺负。 于是我说,要不是我在组织里面,你怎么这么顺利地进入组织?话是这个道理,但是赤井秀一还是没有消气。直到解散前他都没有跟我说话。我就不停地逗他,最后他才释怀了。 反正我的身份对他来说也有利。 他上车之后又有点秋后算帐,问,为什么长达两年多三年都不和他相认。 我坐在副驾驶位上「嗯嗯嗯」几声,对着他竖起大拇指,「工作认真的男人最帅气了。」 赤井秀一说我是个骗子。 赤井秀一原本喜欢约那种无人区见面,但是我懒得爬山涉水去面聊十几分钟后,就又开一个小时车回去。所以在我第一次放他鸽子之后,他都会在各种餐厅里面见面。我不挑价格,只要好吃就可以。不好吃的话,我从来不会责怪主厨,我只会嫌弃赤井秀一的口味太差了。 这次他约的是当地的韩国料理。 我本来想着是炸鸡和盖着满满芝士的年糕,或者是韩式烧烤,结果赤井秀一请我吃生章鱼和酱蟹。被切成一节节的章鱼在盘子里面扭来扭去,我用筷子夹起来的,它们的吸盘还黏在盘子上。 我原本不想这么暴躁的,但是这条生章鱼冷食成功让我烦躁了。 「你这样请人吃饭是不会交到女朋友的!」 我诅咒他。 赤井秀一冷漠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应该至少可以交两个以上的女朋友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赤井秀一开始学我给人甩锅了是吧? 小徒弟还想要翻身在老师傅头顶上作威作福吗? 「若是因为我让对方产生误解,是你不能好好解释,语言表达存在问题。行动跟不上解释,是你思想层面太低。如果你不想听我说你的问题,那我只能说女方太理智清醒。」 「看看你挑的是什么好吃的。」 刚路过的女服务生被我的话吓了一跳,僵直地站在旁边观察我的反应。我余光注意到她,跟她摆摆手,说道:「没事,我只是在找藉口欺负他而已。你们做的东西超棒!」我一说完,就拿起筷子夹了一条小章鱼腿放在嘴巴里面,顺势竖起大拇指,让人带着「谢谢喜欢」这句话和满脸笑容离开了。 赤井秀一无语地看着我,「…也不必这么讨好一个女生吧?」 我说道:「我现在可是名人,我有偶像包袱……」我还没有完全说完,章鱼的吸盘就吸我的舌头。我本来想推到后槽牙慢慢咬碎,结果推不过去。我只能认真地闭嘴嚼啊嚼,感觉吃麦芽糖都没有那么费劲,而且它在我嘴巴里面动来动去,我寒毛都跟着立了起来。 赤井秀一趁着我说不了话,就开始自在地说话了,「何必在女生面前打脸充胖子?你现在连嘴巴都张不开。」 我要不是怕咬不碎,小章鱼腿到我食道后让我直接窒息而死的话,我一定要教训他。现在我只是慢慢嚼,狠狠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起来还挺麻烦的,我觉得这盘冷食还挺有趣的,吃起来也还不错,有种脆甜的感觉。我可以玩很久。 赤井秀一又继续说道:「我听琴酒说,你把临时搭档苏格兰换成我了。你怎么说动他的?」 我好不容易吞了下来,说道:「这种事情撒撒娇就好了。」 「……」 「我跟他说,要是不换人,我就把他的个人私照列印下来,从上至下每人人手一张。我跟他搭档那么多年,他什么样子都被我存下来了。」 「这种事情能怎么被威胁?」 我想了一下,从手机里面翻出一张照片,递给赤井秀一。赤井秀一看完之后,对我欲言又止,又觉得自己和我搭档可能有风险,于是他也不想嘲笑别人的不幸,「你要是敢对我做这种事……」 我立刻双眼放光地看着他。 「……」 赤井秀一放弃说下去了。 「你有必要非和我搭档不可吗?」 「因为我怕生嘛。」 我又捡了一个章鱼腿吃,它在我舌头上一直弹啊弹,感觉比吃跳跳糖还刺激。我全身忍不住跟着打了一个冷颤。 这次的比较小,我吃得比较快。 「再来,我的任务一般都是都是容易立功的,也不辛苦。」 「我做其他暗杀任务也不辛苦。」 「人生要有多一点梦想和野心。你刺杀一些官员对你来说,你的人生就已经满足了吗?你难道不是来查你父亲的下落吗?多接触一些元老级的成员对你有好处。皮斯科在组织里面待了至少十八年了。」 「……」 「心动吧?」 「…你打算怎么做?想要把人收进日本警察的保护圈里面,还是真的暗杀?」 「他拖家带口,四世同堂,再加上他年纪那么大,他是宁愿自己赴死,也不想祸及子孙的?所以他绝对不会向警方泄密。你到不如好好地想着套对方的话,当年羽田浩司案是组织里面的谁在负责的?」 第331页 我吸熘了一下旁边的荔枝气泡水,里面加的椰果也好吃,「这个任务太简单了,甚至不用我们动手。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到时候见面要怎么说?还有,你来这里那么久?如果查到父亲的下落之后,你要怎么逃出去?如果查不到的话,你又要怎么处理?」 「你每次都能把一件非常难的事情说得非常轻巧。」 「什么难?」 查父亲下落的事情难,还是逃跑的事情难? 老实说吧,我也不直接拆穿他了。他一定不是单单为了查父亲的下落才进黑衣组织里面的,否则他在这件事上花了七年毫无结果,仍能一声不吭地默默坚持到最后。 「我来这里也不单单查我父亲的下落。」 我的眼珠子动了动,下意识在想,难道他突然能读懂我的心声了。 「我其实也想查组织幕后黑手的真面目。」 我一个战术后仰。 「怎么?」赤井秀一见我又夸张地开始表演起来,「这毕竟是国际恐怖组织,只有抓住组织首脑,才能够钳制组织的发展。」 「原来如此。那要是抓不住的话,你是不是打算要和这个组织白头偕老?」 赤井秀一懒得看我一眼,又说道:「你当初说你是为了帮助我进组织的时候,被对方看中了,所以立刻拿到了代号。你总不可能一直都待在这组织里面吧?」 「你要是走了,我就说组织给的工资太少,大声喊要跳槽。」 「这么容易?」 我笑了笑,开始准备吃酱蟹。酱蟹上面有满满的蟹膏,虽然这也是生的,但是我觉得应该味道也不错。 赤井秀一试探地问道:「你难道还有什么其他身份吗?」 「我的方法只能我一个人用。跟你说了也没用。」 赤井秀一望着我的方向,说道:「你想不想知道,组织内部怎么传「苏玳」这个人?」 「你说。」 「他们说,苏玳是组织boss的亲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觉得我在组织里面那么豪横吧? 赤井秀一却没有因为我的情绪而显得无奈,目光里面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说道:「今天的越狱者最首佐宗那个国际犯罪顾问,不就是你当年那个警察父亲吗?十七年前,因为羽田浩司案,我见过你父亲的样子,后来听说你父亲死了,你一直被警察抚养长大,成为一名警察。然而,今天我才发现,他跟你父亲的脸一模一样。」 「所以,你认为组织boss就是最首佐宗吗?一切都是他和我之间的谋划吗?」 「但该怎么说呢?」 「他不是我父亲。」 赤井秀一:「……」 我朝着他露出笑容,「我知道你是相信我,才敢和我推心置腹。我也相信你。」 「如果我不相信你呢?」 「你准备好二十四小时不睡觉,否则你的私照就是组织和fbi人手一张了。。」 赤井秀一顿时一噎,看我得意洋洋,似乎觉得有些荒诞,居然跟着笑了起来。 「那我不怀疑你了。」 「哼哼,算你是识相的,还知道能屈能伸的。」 「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别人怀疑你。」 我从小到大遭受到的非议、质疑,排斥、反感、斥责、厌恶、莫须有的有罪论更不比赞美,褒扬,喜爱,承认,关怀,偏心,无缘由的亲近少。 我从来不为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烦恼。 因为我只和对我好的人一块玩。 赤井秀一这么说着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也该开始吃,却发现两盘冷食都只剩下一些边角料,「你能不能稍微给我留一点?」 「你年纪这么大了,吃那么多嘌呤,以后容易痛风,你知道吗?!我在关心你。」 「…比起痛风,我应该会先得高血压。」赤井秀一无比肯定。 「那你还想吃那么咸的酱蟹?」 「……」 第162章 组织成员苏玳(sauternes)换新搭档了。 这件事对于黑衣组织上下成员来说,都是大新闻。 毕竟苏玳这人是高姿态地进入组织,眼里也不放任何人。像现在所有人都会忌惮的琴酒,据说在他面前也是会主动退让。这在后辈听来之后,这人无疑是被神化了。但只有琴酒是个例子的话,未免会显得结论有失偏颇,难免也会让人觉得其中有猫腻。 事实上,七年间被他干掉的有代号的组织成员就不下十位。 听说和他有过节的成员都没有好的下场,要么是被查出是卧底身份,死于暗杀或者死于逃跑的路上;要么就是做任务的时候出事,纵然不死也是半残,形同废物。这种意外和巧合多了。高层里面自然有怀疑苏玳对他们做了手脚,怀疑他构陷组织成员。可偏偏每次都没有证据,而组织boss又对他偏听偏信,永远站在他这边。 于是高层的人统统对苏玳的所作所为敢怒不敢言。 …… 这样有那么多传奇特色的人做一点小事自然都会成为别人的谈资,更别说是换搭档这件大事。他和琴酒整整做了搭档七年,七年间琴酒都成了干部干事,绝大部分有代号的人都是听他调配工作。现下换搭档,有人羡慕有人庆幸有人疑惑。 羡慕的,不少是因为苏玳和组织boss的关系亲密。 第332页 庆幸的,肯定是因为苏玳疯子一样好争强斗狠的性格,能在完成任务的时候,把同伴暴打见血,送去医院的,而理由是就是想打。 疑惑的,则是嗅到了组织里面风向是否开始变化。 贝尔摩德难得回组织一趟,就被组织里面的波本约去酒吧喝酒。两人并非是有任何亲密关系,也并非曾经做过搭档。只是因为波本知道贝尔摩德的秘密,因为这一点,两人顺势捆绑上了一些利益往来。 「约你喝杯酒,并不是过分的事情吧。」波本给贝尔摩德点了一杯巴西风情(caipirinha)。 「caipirinha,「想与人交流的心」。」贝尔摩德摩挲杯壁,笑容里面微微有些戏嚯,说道,「想问我话,也不至于这么拐弯抹角。」 「单刀直入也可以。」波本俊秀的脸庞上浮起笑意,「苏玳换搭档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大家对苏玳的消息真是乐此不疲。」 贝尔摩德觉得,要是组织里面的人知道这个苏玳就是前些天上新闻,彬彬有礼,举止文雅矜持从容的歷史上最年轻的警视厅警视正,绝对会把苏玳的事情当做茶前饭后的谈资聊个没完。 她也想过,也许,如果在了解苏玳恶劣个性之前,她或许会觉得苏玳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可偏偏知道他是个惹人嫌的讨厌鬼之后,不管对方能力多强,在她面前,他就是个讨厌的小兔崽子而已。 波本也会抓贝尔摩德的心理。其他喜欢夸他的,或者不敢背后损他的人都和贝尔摩德聊不到一起。贝尔摩德经常在背后说苏玳坏话,目前敢听的也只有波本而已。 「组织风向变动,总要好好听一下,以免站错队。」 贝尔摩德之前就觉得波本跟组织那些喜欢谈枪、菸草和酒的那些人不一样,他更像是酒会上侃侃而谈的政客,凭着敏锐的嗅觉,谈论所谓的利益最大化。 「苏玳与朗姆两人开始争夺一把手的位子。」 「我没想到苏玳原来是那么野心勃勃的人。」波本说道,「我听你说过他很年轻?」 「他应该比你还小。」 贝尔摩德顿了顿,说道:「严格来说,也不算是两人在争。苏玳在组织名头越来越大,有人说他被当作组织的下任boss来培养。长时间当任一把手的朗姆自然是把他当做眼中钉,最近想把他搞下去。以苏玳睚眦必报,以牙还牙的性格,是不可能会让步。这把火本来就容易烧起来。」 贝尔摩德继续说:「虽然换搭档是皮斯科建议的,但皮斯科是朗姆的交好。这里面说没有削弱苏玳实力的动机,是不可能的。」 如波本所想,贝尔摩德知道很多有用的情报。 波本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贝尔摩德赌谁会赢下一把手。」 「苏玳。」贝尔摩德毫不犹豫。 这快得波本都忍不住失笑起来,连说朗姆的优势都放在一边,就想知道为什么。比如说为什么那么肯定,又比如说那么肯定,为什么还会在背后说苏玳坏话? 「怎么说?」 「苏玳好胜心极强。」 波本脑海里窜过来一个在警视厅事业蒸蒸日上的榎本弘一,他在警校的时候也是好胜心极强的人。平时做事懒懒散散,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一遇到被挑衅,他就会与对方奉陪到底,直到对方心服口服为止。 「要是苏玳当上组织一把手的话,你不怕他对你不利吗?」 贝尔摩德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一旦被问起,她又无比确认答案,「苏玳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小人。」 听到贝尔摩德这么说,波本下意识地说道:「贝尔摩德,也许苏玳在你心目中的印象挺好的。」 「不,他还是个令我讨厌的垃圾。」 贝尔摩德补充道:「最多是有优点的垃圾。」 第163章 波本笑着说道:「我觉得,你这句话相当于夸奖了,而且听得出你和他关系不错。你应该没有少和他相处吧?」 贝尔摩德抿了一口鸡尾酒,眼尾带着审视和冰冷,脸上还带着无懈可击的艷丽笑容,「波本,好奇心太过旺盛对你来说也没有好处。你这么想了解苏玳的事情,为什么不干脆申请当他的搭档呢?也不用这么朝我试探吧?」 波本不置可否,抿了一口手上的威士忌。 波本其实也发现,贝尔摩德虽然愿意跟他说一些事,但是关键的信息却从来没有透露过半分。像是贝尔摩德说,苏玳是个年轻人。这种事情对很多的组织成员来说,是个半公开的事实。 据说,性格也很开朗活泼。 再多的便是,从一些待得久的组织底层成员里面听说,苏玳早年还是十几岁人的时候,应该在黑市里面打过黑拳。 有些人是见过苏玳的身手的,说是和他们记忆中的差不多。当时,他们在地下赌拳,根据两位选手的声望,庄家给双方拳手的基本信息,战绩和状况下押。几乎没有人看好过那个少年。这人却一路高歌,战无敌手。 起初,那些大佬们都看得出,少年有练过基本的格斗术,姿势规范都跟在参加国际少年格斗术锦标赛似的。靠着老练的技术,他搁倒过一些小有名气的老前辈。但是只是凭着基础是没有办法在黑拳里面混得开的。 黑拳并不是那种普通意义的格斗技。 第333页 它只要能保证对方不死,不使用任何武器之外,什么阴损的招式都可以用。 很多人都觉得他可能走不长,尤其是他在上升期初期,就遇上有个出了名的老赖拳手。这个拳手会故意使出下作的手段,遇到可趁之机就下死手,曾经造成好几例他人重伤瘫痪的例子,连顶级拳手看到他都觉得噁心。 两人碰上的时候,老赖拳手先发制人将少年打倒在地上,抓着对方把他的头砸在护栏边上的尖状砸,把对方的脑袋都砸得满脸血。在场的人都没有忘记那一幕:以为倒下来,再也无法起身的少年带着满脸笑重新站了起来,好像他期待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全场都被他的笑给弄得毛骨悚然。 最后,那个拳手被打得多处骨折,跪下来求饶认输,也完全没有听。 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抢来了一个酒瓶,朝着他脑袋高高举起,「你不是想赢吗?给你赢啊!」少年疯狂地大笑起来,抄起酒瓶朝着对方惊恐的脸噼了过去。 宣布老拳手赢的时候,少年并没有忘记回看倒地的拳手淬毒般的目光,明眼人都知道那老赖绝对会存私心报復。结果少年阴测测地笑起来,「给你一个温馨提示:散步,吃饭,上厕所都要小心点,会比较好哦,大叔。」 这件事之后,谁再也没有看到这个拳手。 波本还记得那个赌拳的组织底层人员说,那个人不怕死的疯劲是很少人能见到的。苏玳年龄也跟那个黑拳少年差不多,同样非常擅长格斗术,尤其是地面技。按照他那么说,波本其实猜测苏玳很可能是日本人。至于说苏玳有外国人的长相,他和贝尔摩德相处那么久,指不定学了怎么易容。 什么样的人需要这么掩藏自己的身份? …… 「你和苏玳有仇吗?」 贝尔摩德的话把波本的心神拉了回来。 波本被这话弄得一愣,随即说道:「我只是对同龄人感兴趣而已。」 贝尔摩德用手背托着自己的侧脸,说道:「你听到他的名字每次都很警惕。如果不是有仇,你就是在害怕?」 「害怕?」波本对贝尔摩德说的这段话有点好笑,「我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总感觉,你好像是知道苏玳是谁,你在想办法去否定对方。」贝尔摩德并没有错过波本目光里面有一瞬间门的呆滞,「你应该不只是从我这里打听过苏玳的身份吧,从各种地方开始拼凑起来之后,模模煳煳有个自己内设的想法。」 波本低头笑了起来,不留痕迹地掩饰了自己刚才的不自然。 「你想到谁了?」贝尔摩德好奇起来,「我今天心情不错。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我也会正面给你一个是与否的回覆。错过就没有了。」 波本被贝尔摩德的提议所吸引。 他看得出来贝尔摩德确实是认真的。可是他要是顺势问贝尔摩德,不就验证了自己确实如贝尔摩德说的那样——自己对苏玳有猜测,且很害怕是自己的熟人。 波本的熟人真的不多。 能让他害怕的熟人更不多。 波本说道:「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贝尔摩德有种见到小鱼咬上鱼钩的自得,肯定地说道:「当然。」 「酒厂组织里面的hr博得加是一名警察吗?」 波本和苏格兰两人都是他招进组织内部的。 从波本口里听到这个名字,贝尔摩德显得有些惊讶,脸半埋进自己的手心,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我不知道。」 「……」 「如果你说你能不能问其他问题,那我只能说你已经把机会用完了。」 「…………」 难得看到波本被噎住了,贝尔摩德饶有趣味地敲了敲桌案说道:「我也许可以稍微告诉你苏玳可能会出现在哪里,你要不要去看看?但你不一定会有机会找到是谁。」 「你居然这么好心?」 「我卖你一个人情,你以后可以再还给我一个人情。怎么样?」 对这个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波本立刻答应下来:「好。」 贝尔摩德打开了一个新闻网页界面。那是一个全息游戏宣传发布会的借号——12岁日本天才少年樫村弘树携带着全息实感游戏「茧(cocoon)」从美国洛城登陆日本东京。此款角色游戏分四种类型,体育竞技游戏、赛车模拟游戏、策略战争游戏以及推理悬疑游戏。 每个游戏剧本都请了该领域的专业人士提供建议。 贝尔摩德很快地绕开大段文字,接着点开了一个宣传视频,并且把进度条拉到了一个地方。 「……带给所有玩家全新的体验。」少年樫村弘树拿着麦克风用流畅坚定的英语继续说道,「。现在,游戏开始。」 画面很快进入了游戏情境。 十七年前的东京都市景。 黄昏的晖光被重重叠叠的雨云吸附,有少年坐在天台上,架起手头上的大提琴。音声飘荡,随之风也跟着扬起少年衣摆,顷刻间门,天际最后的光芒被完全吞没。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是返潮般淹过少年的鞋尖,又在霎那间门如同游动的雾吞没了少年的身影。 少年重新架起手上的大提琴,就着飘洒着细雨的黑暗,奏起温柔又悲伤的大提琴曲。曲声中血光与破碎的玻璃片也跟着翻折出光影,一片片的映照着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少年的剪影,有头髮,有脸,有摆动的手臂,有跟着敲节奏的鞋尖,唯独空了一块心脏。 第334页 游戏界面上浮着推理悬疑游戏《无心之失》的大标题,简述的是十七年前发生在东京都室内一起连环虐童碎尸案,警察发现的一具具被截肢的尸体居然可以巧合地拼凑出一具少年模样,唯独胸口中空。受害者超过七人,警视厅到现在都没有办法破案…… 这个故事改编自少年神探榎本弘一消失前的一起日本悬案。画面有种化不开的沉郁,而悠扬的大提琴声却给了故事喘息的余地。 这是简短的不到三十秒的介绍。 紧接着一辆带着靓丽色彩的赛车从视线中飞跃出来,饱满流畅的引擎声顿时拉动男性的肾上腺素。明显已经转换成另一起游戏。 到这里,贝尔摩德就关掉了视频。 「苏玳会去参加茧「cocoon」的发布会,时间门是一个月后,你如果想去看一下也可以。」 「那你去吗?」 贝尔摩德摇头,「我不是那种爱凑闹的人。另外——」 贝尔摩德话头也没有消失,「游戏发布会的观摩在新闻发布当天,参与观摩票就已经卖完了。」 「……」 贝尔摩德笑了起来。 贝尔摩德的脸上似乎写着「今天又是快乐的一天」。 波本见贝尔摩德的酒杯空了,又给了她一杯血腥玛丽,「也许我可以跟你说一点其他的情报,作为礼尚往来。」 「你想说什么?」 「一开始定的苏玳的搭档并不是莱伊,而是苏格兰。听说是苏玳执意要求要换的。你猜为什么呢?」 贝尔摩德脑海里面浮现起莱伊的外貌和不苟言笑的神态,「为什么?」 波本一口饮完自己手中的酒,露出微笑:「我的话结束了。」 「……」 贝尔摩德发现,波本真的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降谷零从酒吧里面离开后,重新回顾整个聊天的过程。茧的游戏发布会只邀请五十名玩家,但到场的嘉宾不少于三百名,再算上场地的主办方和工作人员,恐怕苏玳的真面目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被揭露。 他到茧的发布会上是为了暗杀某个人吗? 还是单纯是为了体验游戏? 降谷零带着情报回到车上时,诸伏景光已经等候多时了。 「贝尔摩德也不知道苏玳为什么换搭档了。」降谷零绑好安全带的时候,又恢復成诸伏景光熟悉的髮小,神态也轻松了一些,「但从她那里套出苏玳会出现的地点——樫村弘树的游戏宣传发布会。」 「游戏宣传发布会?」 从收集来的情报上来说,苏玳应该并不喜欢电子游戏。 「听说那里做了四款游戏,其中有一款是基于十七年前的东京儿童碎尸案……」 这话音刚落,诸伏景光勐然间门被电流从身体窜过一般,全身忍不住打了一起冷颤,眼睛也情不自禁地动了动,说道:「是传闻中,榎本判断失误的那起案子吗?」 降谷零给了个肯定的回覆。 「应该没错。」 第164章 赤井秀一作为狙击手,经常会去处理各种暗杀任务。 据我所知,他还和苏格兰、波本三人共事过,要不是不需要那么多人,其实我挺想要把爱尔兰等等威士忌凑成一组,一定会很好玩。每人身上再挂着一个铭牌,一排看过去一定很有趣。 我对他们的暗杀任务还挺感兴趣的。 赤井秀一问我,没去过吗? 我说我因为不想惹事,大部分时候都让琴酒过去。 赤井秀一就说这不是在浑水摸鱼吗? 「我也有好好筹划的好吗?再来,」我那些暗杀任务的人命都没有在组织里面公开过,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我处理了多少人,「我大部分的任务目标都是自杀的。」 我和赤井秀一已经吃完韩餐,又转而去ktv包厢里面唱歌,我点了一堆烤翅鸡块和饮料。 「琴酒只是负责确定人死了与否而已。」我看到赤井秀一惊讶的目光,说道,「否则你以为他怎么受得了我,我还是干得了实事的。」 「你怎么让他们自杀?」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买了一排饮料,什么都有,几乎就是把整张饮料表的都选下来了。我这人在吃上面有时候很倒霉,每次想尝新的,绝对总是踩雷,吃到不喜欢的。但我又不管这教训,每次看到一定会点看起来让我觉得不错的。为了找补,我也会买一些我吃过的东西,起码有好吃的。我拿着吸管,首先选了一杯可乐。 可乐里面冰块是灵魂! 虽然我也不会吃冰块,但有冰的可乐就是比没冰的好吃,拒绝反驳。 我知道赤井秀一在等着我说下去,「人总有一个临界点,是觉得死才是最好的选择。比如说为了守护家人的未来,为了维护事业的发展,为了保全自己的声誉,那么他们可以选择死亡。我只是把致命的东西往他们面前一放而已。」 「像是皮斯科,他有事业,有地位,有名誉,他又有他的子女,他还想要造福子孙后代。他怎么会愿意自杀呢?这里面方法就很多了。」 包厢里面的灯光晦暗,只有显示屏的歌手还在唱着热烈的歌曲,整个地板也在微微地震动着。 我继续说道:「比如说,我给他布置一个杀人任务,在他旁边安排一个想要有大新闻的久久不能出头的记者,告诉记者这人绝对会有大新闻爆出,让他随时可以拍下皮斯科杀人的直接证据。接下来,我就可以用组织名义让他自己去死了,也许他会挣扎一下,但我可以说他若自己现在自杀的话,也不会拖累家人。」 第335页 我摊着手:「这样就完成任务了。」 「关键是什么?」我笑道,「他就算知道是我搞的,那他还是被拍下证据,组织是不允许失败者的。」 赤井秀一併不觉得好笑。 当然,这原本就不是好笑的事情。 我还以为赤井秀一会脸色大变,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之类的,结果他斜着身子,肩膀靠在皮沙发上问:「如果组织说暗杀的对象是莱伊呢?」 「那我会大大方方地跟你说,你要不要直接去死。」 我吸熘了一口冰可乐,说道:「如果你要感情分,我也可以为你演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别离戏,顺便滴一点眼药水。让你觉得死有所值?」 「你是不是当我傻?」 我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你要是不想死,我又有一套方案,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保证你全身而退。当然这个前提是,我收到了暗杀你的任务,或者你明确通知我,我可以保你。我够意思吧?」 我说完之后,从赤井秀一的脸上移开,抓了一把花生开吃。 我最喜欢做组织的任务了。 因为组织给的经费很足,又愿意报销,所以我做任务都是吃吃吃玩玩玩。我和琴酒还去玩过过山车,美其名曰,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正大光明地谈正事,而且一般人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哪里碰面。 再来,琴酒脸皮薄,跟我抢不过经费的支配权。于是,每次剩下的经费都被我昧了。 「那要是我收到暗杀你的任务呢?」 我抬头想想,「有必要就做呗。」 赤井秀一愣起来的反应总是很好笑。 「你在日本能力和人脉不足,保全不了我。拜託,我可是大名人,跑得了组织,跑不了警视厅。到哪都可以逮人。你干不了,多的是人干,不缺你一个。」 我说完之后想了想,说道:「啊,虽然想说你接到这种任务就不要跟我说了,我还想来一个被背刺后,做出震惊的表情,说』没想到是你『,但是人毕竟只能死一次。我想帅一点。」 赤井秀一有些嫌弃,「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 「我跟琴酒也这么说。」 「……」 「你猜他怎么说?」 我咬碎花生米,吞下去之后,还没等到答案,就先说了。 「他说会保证我死得能有多丑就有多丑。所以,还是熟人靠谱,还能维持我的颜面,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赤井秀一嘴角抽了抽。 「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是收到任务了,接了吧,这任务可能给不少钱,我还不动弹不反抗,多轻松。你要是还想要感情戏,我请人设计一点桥段,满足你痛苦又挣扎的内心活动。」 我想的可真周到。 「早知道我不该问你这些问题。」 我笑了起来,问他们平常暗杀任务是什么;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赤井秀一他说他们接到的都是政要名人的任务,也有说处理一些大人物忌惮的小人物。有时候是临时收到的,几个小时里在黑暗的角落把对方给嘎了。有时候是比较缜密的活动,可能花费三个月在一个暗杀对象上。 像是那些说能不能偷偷放水的,不作为的,一般来说没那么顺利。组织里面派新人基本都是双人任务,一来确实是为了搭把手;二来则是互相监督。组织里面有举报箱,有人通过杀卧底直接拿到代号,这可是晋升途径最快的一条路。 我没想到赤井秀一会这么认真地说,还以为我刚才那么插科打诨,他会被我带歪。 「刺杀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反倒也有一些惊险的事。」 我猜到了,「是不是身份要暴露了!啧啧啧!不小心,都叫你学我改头换面,你完蛋了吧你?」 「我觉得你好像格外幸灾乐祸。」 「没有,我要是没反应,你不是很失望?你也不想我冷冰冰的吧?」 「…」赤井秀一撇了我一眼,这一眼里面全是懒得说我的嫌弃,「有一次任务途中,遇到我妹妹了。她在路上抓住我,我不想暴露和她的关系,所以没有回应。」 「你看看,我说什么了?你要是想整容,我也包了!」 「……你要不要听完?」 「还有后续?」 「然后她在一边哭,被我那会的搭档苏格兰注意到了。他为了哄她高兴,教她拉了小提琴。」 「……嗯?」 苏格兰,不是,诸伏景光什么时候学的小提琴? 赤井秀一反问:「你嗯什么?」 我反应超级快:「我在想,我们组织里面也有这么多管闲事的人吗?他该不会发现你和你妹妹的关系吧?确实很惊险。」 「和他一起因为任务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确实心地善良。」赤井秀一想了想,突然给了一句评价,「虽然没有机会当面说,但还是感谢他照顾我妹妹的心情。」 「要是你们两个要厮杀起来一定很刺激,比如说你接到要处理了苏格兰的任务,怀抱着恩情的fbi成员会为了报恩,自曝身份,让他重新拥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吗?」 赤井秀一朝我瞥了一眼,不搭理我,「那你会不会?」 「我说我是卧底,百分之九十九的组织成员都会觉得我在给他设置圈套了,好吧?当初把那个本堂·伊森保下来,要不是有你给了一张身份证明,他估计拉着我一起跳海了。」 第336页 「所以就是不会了。」 「我会站在那里让他杀。」 赤井秀一瞳光动了动。 「世界坏人千千万,好人却不常有。留着好人,比留着坏人重要太多了。可惜,我跟他不熟,连感情戏都不能演一把。」 我丢一颗花生米在嘴巴里,「自己戏多,别人不领情,只会觉得矫情。这很丢脸的。」 估计是看我吃得香,赤井秀一也跟着吃了起来。 「我听你讲,还以为你跟苏格兰很熟呢,很了解他,所以觉得他比你重要。」 我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在套话?」 「……」 「嘿嘿嘿,我就不上当。」 我吃饱喝足,往皮沙发上一瘫,听电视里安室奈美惠在唱《hero》。 「话说回来,hiro跟日式英语hero一样。」 「嗯?你在说你吗?」 怎么想都不是好吧? 我下意识抬头看向赤井秀一,见他也盯着我,也许在等我说什么骚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很好笑,笑我自己怎么突然说这么无厘头的话,还是笑赤井秀一根本不知道我的脑迴路,也可能是笑他一定从大叔那里听了我太多太多次,被迫把我的小名记下来了。 也可能是,现在氛围突然变得很舒服很轻松。 欸,话说居然和赤井那么熟了吗? 真是神奇。 我双手插着口袋,忍不住歪了歪头,自己笑了起来。 第165章 我吃完了。 我又玩完了。 我打算回东京了。 我才刚离开两步,走到我自己的车子边上。赤井秀一眼疾手快地揪着我的后领,追问:「你这就走了?你还没有说怎么做这个任务?」 我拿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说道:「时间还有一个月。不要急,不要急。你要是真的很急的话——你留在大坂帮我找个东西。」 「找什么?」 「我正在找一份丰臣秀吉的宝藏图。如果顺利的话,我跟你七三分。」 「你这种时候还想玩藏宝图游戏吗?」 拜託,那些都是真金白银啊! 「好吧好吧,你要是觉得这种正儿八经的活不合你的心意,那你就……」我抬头想了想,说道,「你去监督皮斯科一个月。好不好?」 我说完之后,突然觉得我真是平易近人,温和可亲。 赤井秀一完全不买帐,看着我说道:「你是不是有想法?」 我捏着手指,比出一点点的手势,说道:「有一点点,但不多。」 「我信息这边没你的多。你直接说你的计划。还是你不方便说?」赤井秀一说到这里,自觉压低了声音,手也松开了我的后领。 我说道:「也没有方不方便这一说。」 赤井秀一真的对我有各种不满。想想我那会去fbi国家学院学习三个月,出勤率不到百分之十,还拿了各科a的成绩,他就觉得我做事懒懒散散,敷衍不认真,说如果我再认真一点,也许可以拿首席成绩毕业。 听到我其实愿意和他分享计划,他就对我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是我认真不就更假吗? 我说道:「我目前也只是猜测而已。你看,我搭档刚被换,就收到组织要我处理皮斯科。这在皮斯科听来会怎么样?」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换搭档是因为皮斯科而起。按照你在组织里面睚眦必报的传闻,要是皮斯科知道你的行动计划,相信皮斯科也会觉得是你拾掇组织boss而做的命令。」 我颔首。 赤井秀一说道:「你不怕他来报復你吗?」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眼皮动了一下,左手握拳击右掌,「啊,破案了!」 「破什么案?」 「早上有人来刺杀我,虽然被我撂倒了。」他不说,我差点完全忘记这件事了,「那个杀手没有说明身份,不过很有可能是皮斯科派的。」 不过,警方那边可能觉得是越狱犯做的。 这可是有趣的巧合。 我的话刚落下来,赤井秀一便说道:「与其去监视皮斯科,倒不如去你家守着。」 「守什么?」 「一个月的任务期,我负责监视你家附近的安全。你专心应付警察的工作。你也不想半夜三更床底下还有人拿着枪往你后心开一枪吧?」 我一阵感慨,居然有人想要免费当bodyguard,他真的是闲得慌。这种有钱不赚的思想境界让我肃然起敬。当然,我也理解他可能担心我嘎了,那他以后也在日本和酒厂工作会很不方便。不过,我带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人回家,肯定会很麻烦的。 我这人又没有什么远方表亲。 要是有的话,我也不需要大叔们轮流养我。 「你是打算一直藏在我家里面,不出现吗?可是你洗澡用水用电,一看就知道里面有人?」 赤井秀一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在附近租房,这样比较?」 「不是不是。」我不能显得我太兴奋,努力克制地说道,「我想的是,我刚好有个女儿找上门。这女儿又说她母亲早逝。你看看我们寡父的,这么可怜?」 赤井秀一认真的表情在我的声音里面慢慢的变成一脸冷漠,「你哪来的女儿?再来,我不是去当保姆的。」 「不要这么冷漠嘛。你都这么关心我了,为什么不干脆一条龙服务?你以前把我和弘树都照顾得很好啊。」 第337页 「如果你说你们把我家毁得乱七八糟,然后让我一个人收拾的话,我确实太优秀了。」赤井秀一已经变成人形自走冷空调,对谁都能吹一身冷气。 我靠在车门边上,抱着手臂,垂头丧气地说道:「好吧,以后我要是回家被人攻击,记得帮我收尸,我死了,还有一个孩子嗷嗷待哺。」 「……你真的很会蹬鼻子上脸。」 我超懂赤井秀一的意思。他原本没有提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提过这些话,也不用他做这些事情。但是他才开了个头,我就不停地给他追加任务。 「赤井教官,你仔细想想,我可是有很多人送我福利券的人,你出去外面吃饭都不用钱,还可以享受丰富的文化娱乐活动。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酒吧玩。」 「…你以为我会被你这些无聊的话说动吗?」 不过,他说完之后也没有走。 我知道,他非常犹豫,但我不急。 我其实也不需要,但是我喜欢看别人很纠结。 最最关键的是,我本质上觉得他答应的话,会很好玩。那一定会超级好玩。因为我会打算让赤井秀一穿女装。想想看,一个大男人带另一个不是朋友不是同事的大男人回家住,怎么都觉得有问题?还是带女生很正常,对灰原哀还可以介绍,「这是你以后的妈妈哦。」 我可以看到两脸震惊,一个战战兢兢喊「妈妈」,一个冷面冷心喊「女儿」。 想想就乐。 赤井秀一的声音很快就打断我的幻想,说道:「我的身份是美国访日的朋友,以前在华盛顿照顾过你,这次来旅游,你邀请我去你家住。」 …… 知道正经人是有多不好玩了吧? 他们的人生连惊喜和趣味性都没有。 我只好跟着说道:「那你稍微变装一下,你在日常讲英语就好了。你说英语的时候,和日语的时候声音不太一样,不用特别装。」 「到时候见。」 赤井秀一真的很无趣啊。 想挠他。 我忍了忍,就坐上车子里面,驱车去坐jr线。 目前的事情也不算特别多。 警视正的工作,科学搜查队要查越狱犯的踪迹。 酒厂的工作,要处理皮斯科。 生活的工作,多个女儿要照顾。 「灰原哀」。 我对她的印象依旧停留在科研所女研究员上。她若是发明了那样的药物,导致自己和服部说的工藤新一都变小的话,可能还需要研制相关的解药。但她也不需要完全待在我的身边,我想了想,在手机邮箱里面翻了一条讯息。 我觉得她来找我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跟宫野明美有关。 因为我在组织里面传过和她姐姐宫野明美的绯闻。其实就是我传出去的。 像我这样的花花公子,又不能只是口头上说一下而已,还是得带人。主要我也是见她还不错,聪明漂亮又善良,可能是因为组织把重心压在她妹妹身上,所以对她也就是可有可无的放养,偶尔会把她当做底层人员来用。 我和她结缘的事情很简单。 因为我在酒厂做任务的时候受过伤,当时最近的密医是宫野明美。所以琴酒就把她喊到住处给我做了小手术。之后我身体的情况也是由她跟进,我知道这个女生是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的女儿,不确定她是不是被降谷零联繫上了,所以跟她多说了几句。 结果听她一直都和妹妹相依为命,我就跟她说要不我们签个合约吧。 打着我的名号,在组织里面都没有人敢欺负她。 她表面上要当我众多女友之一,当然她可以自己去找喜欢的人。我知道,她一年也可以赚千万日元,我就给她每个月两百五十万日元。这样她可以随时因为我的事情而请假,我也不会耽误她日常赚钱。 主要是我也不了解市价。 我又不好开口问,那不就显得我好像是什么都没有经验。只要比她的工资高就好了。 当时,我盘腿很认真地说:「高了就没有了,我有一群非洲嗷嗷待哺的犀牛宝宝要养。我也可以找别人。」 然后她就答应了。 我后来问她也不担心我把她坑了。虽然她原本想说什么,但是她摇头说算了。我们维持了大概有一二三四五年的关系。她也不涨价,见面的时候,她还会给我做饭,逢年过节还会送我礼物,都是各种衣服。 我觉得她把我当儿子养了。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她对我也有所求,想问我怎么救她妹妹逃出组织。我觉得她一直有想法,但是她是第一次跟我提。我说这种事跟琴酒说,我不管这种闲事。 宫野明美说,她已经问过了,组织说用十亿现金来换。 她想跟我借钱。如果不能借钱的话,她打算去抢银行。 「琴酒说的?」 「对。」 「美金?」 「日元,我工作存下来和你给的钱加起来也凑够了两亿。」 我这钱不是拿不出来,我就是不想拿。 因为组织根本就不愿意放宫野志保离开。 这不是花多少钱的关系。 我说道:「仔细想想吧,你待在组织里面好吃好喝的,你妹妹也是这样。何必自毁幸福呢?你想想,如果没有组织的话,你妹妹也不能像她爸爸那样自由自在地搞研究。而你也不会轻轻松松地当上诊所医生。这些都有组织铺路,你们才可以这么顺利,为什么你们要拒绝幸福呢?你以为放你们离开,你们还能真的正常生活吗?不要太天真了。」 第338页 我这句话结束之后,宫野明美一脸惨白,好像我吃完饭不付钱,还骂她做得难吃一样,「我知道了,是我错了。我原以为你会是好人。」 「……」 我不是什么好人的说。 宫野明美离开之后,我收到她一亿五千日元的转帐记录。之后,我听说她想办法筹集三人去抢银行后,再也没有回来。组织上说她已经死了。 …… 我根据手机里面的讯息,跟着邮件号码给了一条简讯—— 「因为你的关系,我喜当爹了。」 我还以为要等很久才会回復,结果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了。 「?」 第166章 到东京的时候,天空飘着带有凉意的细雨。我顺路在便利店里面买了一把塑料伞,再买了一些用来下酒的奶酪和生火腿作为手信给羽贺响辅。买完之后,我才想起,我应该问问羽贺响辅的,今天会不会想吃点别的,还有是不是该给灰原哀买点零食。 「我回东京了。」我拎着购物篮说道,「我在给你们买点东西,灰原怎么样?她想吃什么吗?」 话音落下来之后,我注意到他背景音很安静,在想他是不是在录音室里面。我还没有开口问。羽贺响辅的声音又冒出来,说道:「我们在你邻居阿笠博士家里面。」 「嗯?」 我看着手机时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现在买点水果还来得及,可以给阿笠博士捎一份。 羽贺响辅口吻肯定地说道:「今天早上看到新闻后,觉得你很快就会回来。于是等着学校下课之后,我带着孩子过来等你。」 早上的新闻应该就是越狱犯的新闻了。 且不说他的名字,光是看他的长相应该就让很多人坐不住了吧。 「你回来就好。」 「啊。」 我的脑袋里面已经想像出,我要跟灰原哀两人共处一室的尴尬场景了。 要是真小孩,我也就算了,随便哄一哄就很好骗了。她明显就是个大孩子。她想从我身上找她姐姐的下落。她要是大献殷勤什么的,我想想就觉得怪棘手的。我还是催一下她姐姐快点动身从海外回来比较好。 「那我晚点回去。」 我想想能不能搞点人来帮我。 这话刚落下来,羽贺便说道:「如果你觉得你现在还没有适应有孩子的生活,我可以暂时和你一起住。你现在也比较忙,我可以帮忙照顾孩子,也可以给你做饭。你也不想要小孩子跟你总是一块吃不健康的外卖吧?」 我当即心情大好,「那我给你们买吃的。」 「可以。」 羽贺说完之后,笑了笑,似乎心情还不错。 回去的路上,我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理灰原哀被接走的事。 虽然灰原哀之前跟他们说的台词是母亲已经早逝了,但是小孩子嘛,偶尔说谎也没有什么问题,反正大不了哭一下就结束了。 计划通。 我刚到米花町2丁目,靠近阿笠博士家附近,就看到他家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纤细匀称的少年,身高大概就到我胸口往上一点。这下雨天里面他也没有撑伞,背朝着我,背着挎包,就是站在我家门口等着。我才从他旁边走过,朝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弘树?」 樫村弘树看到我后,挂着雨珠的眼睫也跟着动了动,笑容轻展,「弘一哥好。」 我抬头看着天,说道:「你下雨天不打伞吗?你到我伞盖下来。」 樫村弘树也没有扭捏,钻进我的雨伞下面,说道:「我到东京来,就来看望你。」 「我又不是病人和老爷爷有什么好看望的。」 我说完之后,跟着打开阿笠博士的大门。他家的大门在他在家的时候一般是不锁的,就很容易开。我窜门久了之后,他让我自己直接开就好。 我抬手顺便摸他被雨水弄得冰冰凉的脸,有点无语,「你身子又弱,这是想怎么样?」 「喝点热水就好。」 大部分时候我觉得他长大后就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但从他脸上总可以看到他过去的痕迹。这大概就是长辈看着小辈的感觉,有时候会对他就不爽,可想想还是算了。 我本来想多说几句,但看着他挂着温顺的笑意,我跟自己说算了。 反正又不是被雨淋到了就会得肺炎。 阿笠博士家要比想像中热闹很多,除了羽贺响辅和灰原哀之外,小兰和柯南。灰原哀的声音传得最响,她一声「爸爸」下来,我余光下那个淡定从容的小少年身躯都在不可遏制地震动。他矜持温顺的笑意在面对我的时候,显得尤为僵硬。 「「爸爸」是什么意思?」 我非常感谢灰原哀只是喊了一声,没有立刻扑上来,那我会很麻烦。从本质上讲,我不太喜欢小孩子,不管相处多久。 在我想回答樫村弘树的时候,小兰的声音紧随其后,而且走过来说道:「弘一哥哥,我帮你拿吧?」小兰随手就帮我了解拎走一袋东西。 「有送给阿笠博士的水果。」我顺便说道。 我买了很多水果。 老实说,我喜欢买很多东西,跟我喜欢吃很多东西的心情是一样。这些可见的物质可以填补我内心空缺的地方,把它塞得满满的。 「知道你也在,我就顺便给你买蛋糕了。」 第339页 小兰笑嘻嘻地说道:「那我下次提前通知。」 小兰说完之后,又说道:「我本来是打算接柯南回家的。但刚好下雨啊,就在这里想着等雨停。不过我也想过也许会遇到弘一哥哥,没想到真的会遇到你。我运气真好!」 她笑容总是没有半点阴霾,说的话也能让人心情愉快。 小兰接下来才看向樫村弘树,「好久不见了,弘树。」 「小兰姐,好久不见。」 「我去给你找大毛巾吧?」 「雨不大。」 樫村弘树拒绝了。 「小兰你帮他拿一条吧。」 我给他做了决定。 羽贺响辅倒是一动不动,继续保持和阿笠博士聊天的状态。柯南则是趴在沙发背上面看我们四人聚成一个小团体各说各话,好像在找缝可以跟着钻进来一样。 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野猫,小孩见到了就喜欢围起来,不由分说地摸一把一样。这个时候,我只要无视他们就好了,不需要一个一个都回应,否则我会被累死。 阿笠博士见我走过来之后,朝着我说道:「弘一君,忙回来了吗?」 「也不算忙,到处打声招唿而已。」 「打电话不是更方便吗?」阿笠博士问道。 我知道他的顾虑,如果只是为了科学搜查队,每个府道县市区都跑一趟的话,效率一定不高。 「但有时候面对面聊才有诚意,而且我也不完全只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 阿笠博士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说道:「听说今天早上的越狱犯的事情也是由你们来做的,你们应该会很忙的吧?」 听到我们在讨论越狱犯的事情,江户川柯南很快就跟着坐在我们旁边正大光明地偷听。灰原哀则被小兰招唿着一起准备水果。 「这件事很棘手吧?」江户川柯南说道,「听说为首的越狱犯很难抓,也不知道十七年前是怎么抓住的?」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很难抓?」 「毛利叔叔说的。」江户川柯南说道。 我不置可否,「抓捕越狱犯每次都会花费大量的金钱和劳力。不管是什么类型的越狱犯,有或者逃犯,都要付出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的话,实在浪费纳税人的钱。趁这次机会,想想有什么事半功倍,一劳永逸的措施。」 「这是个系统工程。」 柯南眨了眨眼睛说道:「所以要怎么抓呢?」 「啊,这个我还没想。」我说道,「我现在已经满脑子都是在怎么搞经费?要政府拨款,先来个几百亿吧?」 「哈?」 「搞钱使我快乐。」 小兰已经把切好的脆桃和苹果递过来,我也顺势接过盘子,说道:「谢谢小兰。」 后面还跟着灰原哀。 「谢谢灰原。」 「你们在讨论什么?」小兰好奇地问道。 「大人无聊的话题。」 我咬了一口苹果,后仰躺在沙发椅背上,看到灯光在头顶上泛白,莫名其妙地突然觉得开始有点没劲。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有点累,但不知道累的原因是什么。 周围还有很多人在看我,我不能突然一下子脱离状态。我正打算聊一些所有人都参与得进来的话题,羽贺响辅用膝盖顶了一下我的大腿外侧。 「累了就回去休息。」 阿笠博士和小兰两人立刻反应过来,「是啊,从大坂赶过来东京应该很累了。」 老实说,我也没有那么累。 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人那么多的地方。就算周围的人都是我熟悉的,但我有时候就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周围人的各种想法和心思都会跟着窜进我的脑袋里面一样。 我顺着台阶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我走了两步,发现灰原哀没动,朝着她摇着手,「走吧,回家了。」 灰原哀睁大眼睛,举着手上的苹果,忍不住笑意地追上我的脚步。 羽贺响辅则在我后面跟着拎灰原哀的小书包和我买来当下酒菜的零食。他顺便招唿一开始有疑惑,但发现没时机便一直不说话的樫村弘树。 我在前面负责开锁。 开门之后,羽贺就叫我去睡觉,剩下的他弄。 「你累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中了「我很累」的魔咒,想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仔细想想除了昨天喝醉酒睡了有六个小时外,我四十八个小时里面也没有睡满十二小时,一路跑来跑去,想着遇到不同的人该怎么说话。不过那会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我掀开被单的时候,意识到我就丢下一群客人们睡觉会不会不太合适,结果羽贺响辅跟了过来,把我的生火腿和奶酪冻进我的小冰柜里面。 见我像是被定住一样,一手提着被子,又一直看着他,羽贺响辅突然说:「不会里面有异世界的入口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好冷哦。」 「去睡吧,我帮你照顾他们。」 「羽贺你真是大好人!」 「…你要是有精力说这种废话,就过来帮忙陪他们玩,帮忙解释,顺便打扫一下屋子卫生。」 「晚饭的时候叫我。」我立刻塞进被子里面,「还是当小孩好,啥事都不用做。」 羽贺握着门把,也没多说,「快睡吧。」 我知道他还没走,也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到底为什么早早就带着灰原哀来找我。他见过我爸的脸,于是我开口。 第340页 我只是用气音在说,但声音依旧很亮。 「羽贺,最首佐宗就是你认识的榎本叔叔。我没跟别人说,我七年前就想起来了。但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好。」 我还想说点什么,但我觉得这是极限了,剩下的话我要一辈子吞进肚子里面才行。 羽贺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你是你,他是他,别想太多了。」 「我一点都没想。」 「羽贺。」 「你和他们一样,会想很多,所以我才跟你说这些话。你什么都不要管,不要知道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要是知道一丝半点,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我其实应该要耳提面命,大声警告,但我不想和他发生吵架。我怕什么都还没发生,真的一辈子就见不了面了。 「……」 「………」 「弘一,今天晚饭想吃什么?」 「…冷面?」 「好。」 羽贺一顿,催促道:「你快睡吧。」 嗯嗯。 我把被子盖在我头上。 听见羽贺关门离开之后,我才翻了个身,盯着紧闭的门望了好久。我觉得我好像还忘了说什么。 算了,能忘的都不是重要的事。 第167章 白天睡觉一般也睡不长,我躺了不到半小时就起床了。 我做了一个怪梦,梦到我回到小学的那段日子。 男孩和女孩轮流在教室里面换运动服。我记得我的运动服是放在抽屉里面的,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问周围的人也没有人回应我,大家就像是跟木偶一样,维持着和朋友聊天的姿势。教室里里里外外都被我检查了,我还打开窗看会不会被人恶作剧扔在外面。男生换衣服的时间门起码超过了原本计划的时间门。也许可能是个梦,也许可能是我还没有换,所以换衣服的时间门在不断地延长。 我到梦醒的时候,都还在找我的运动服。 醒来之后,我想起我小学的时候,基本没有参加过体育课。我根本也不需要运动服。就算没有,我也不用那么拼命去找。因为我和其他小孩,是不一样的。 我的屋子两层结构的。 因为米花町二丁目住宅区流行法式建筑,所以买的时候,我的屋子也是简法式结构:孟莎式的斜顶屋顶,对称型结构,二楼也是基本的房门相对,只隔着一条铺着鼠灰色地毯的走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墙壁上也有翼蓟、丝路蓟和棉花的浮雕。因为一年四季都会有恆温空调控制空气湿度和温度,所以整个屋子不会显得过热过冷,也没有遇到过屋子里面全是潮气的情况。 屋顶装有老虎窗的位置原本那会想要弄成我自己睡觉的房间门,但羽贺说没有主人会跑到仓库位置去睡,而且採光太亮,空间门窄,天花板低。总而言之,我可以有新鲜感,但那里不适合当做卧室,严重影响睡眠质量和生活品质。 羽贺他总有自己的一套上流社会有关「规矩」的说辞理论,他自己很少会发现这一点。不过,他又总能提出合理中肯的反馈和建议,所以那些刻板固执的「不能」「不行」「不可以」也听起来很有道理。 我有偷偷在仓库里面放一个敞开的帐篷。帐篷下面还垫着比较厚的地毯,里面有驱虫香球,星光灯,蓝牙音箱,懒人沙发,有夜灯功能的威灵顿闹钟,装在小木箱里面的糖果零食和汽水,还有一个已经套好黑色塑胶袋的垃圾桶。仓库的墙体都被改装成嵌入型书架,上面摆满了我到处收集过来的书、工具书和影片。我还准备三盒铅笔芯、三盒彩色笔和一箱a4白纸。 我打算我要是忙完的话,我就在帐篷里面过上与世隔绝的露营生活。 想法毕竟是想法,一直没有空,我就把仓库锁住了。 我下楼前去检查仓库的锁是不是还挂得好好的,才转去一楼。 前一任屋主是个贼有钱又爱社交的人。 功能房又多,一楼全是半开放式设计,一片恆温酒柜作为背景墙,里面装着我的啤酒和汽水,有时候还有羽贺送的高价红酒。因为酒柜太多了,我还给酒柜取了名字,分「响」「一」「二」「大叔们的酒柜」「阵平没有酒柜」,还有其他像是柳本南川他们的「其他/杂」。这些酒柜一般是用来他们来我家做客,存放需要放冷藏室的东西用的。反正整得像是有条有理,但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阵平每次来的话,都是顺便把自己的东西放在酒柜里面,为了防止我偷吃,上面还有他的名字。 因为我下楼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我还在想着他们是不是出门了,结果我往客厅那边一看——灰原哀拿着一本550页的脑生物学工具书,端坐在沙发一角,有条不紊地翻。樫村弘树则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戴着防蓝光的护目镜目不转睛地敲打着键盘。而客厅里面放着音量比较低,轻缓抒情的马勒升c小调第五交响曲第四乐章。 然而,我却莫名幻视一种无声又激烈的厮杀。 羽贺响辅在开放式厨房活动,所以最先看到我,「你醒了?」 声音落下来之后,灰原哀就把书给合了起来。樫村弘树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文件保存起来,「啪」的一声就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了。 我先应了羽贺响辅,「感觉睡饱了,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我做什么,那两个小孩都一直在看我,好像一不留神,我就会跑走一样。 第341页 我本来也是个半大的小孩性格,根本不会带小孩。樫村弘树起码还是老熟人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多了一个灰原哀之后,我感觉樫村弘树心智都跟着拉低到五岁小孩水平线一样,什么都要跟着抢抢注意力。 我觉得我正在带两个小孩。 我觉得我不行。 既然他们都不说话,我就干脆假装没有在意他们的举动,而是去羽贺响辅那边凑热闹。羽贺响辅做的不是流水面线,而是韩国冷面。我觉得最近大家都喜欢拓展我平常不关注的料理领域。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面不易断,可能需要用剪刀剪。」 「哦哦哦哦!我想吃。」 羽贺响辅继续说:「这很好吃的。」 「!」 什么!那我更想吃了。 我刚看着羽贺响辅正在切脆梨,要跟他要一片来吃,樫村弘树就喊了我的名字,「弘一哥哥,最近bombom怎么样?」 bombom是我在非洲领养的第一只白犀牛,出生的时候比较小,不到40公斤,养到现在已经有224公斤,也生了一轮宝宝了。我那会有空,拉着琴酒跟我去抱新生儿拍照。我们一人抬一边,琴酒顶着全身泥点子,冷漠地在镜头前爆粗。我以为这件事是我那年遇到的最好笑的事情,结果我让琴酒取名的时候,他让给新生儿取名peppa。 我知道他是嫌弃宝宝太重了,但是peppa不是小猪佩奇的名字吗?我一想到他知道小猪佩奇,我整个人就不行了,我差点在飞机上笑断气。 活着真难。 我当时摸着笑哭的眼泪深深感慨。 现在,bombom在怀孕第十五个月,动物园那边说一般只剩下一个月了,但bombom可能是要生双胞胎,是当地动物园建园以来,第一次遇到犀牛怀双胞胎的案例,连专家也全程照养。 「饲养员应该已经发了今日份的录像给我了。我还没有看,你跟我一起看。」 毕竟我是整个动物园的贊助大户,那边的饲养员也很用心,每天都会拍一点小片段,比如说洗澡吃饭,出门散步等,很少会有一天重复的。他们拍得很不错,看得出很用心在对待小动物。 弘树当即从位置上站起来说道:「好。」 灰原哀也跟着冒出声音说道:「我可不可以一起看?」 「走吧。」 我们去书房的时候,羽贺的声音响起来了,「还有五分钟就可以吃饭。记得要过来帮忙收拾碗筷。」 「好哒。」 我随手给他一个敬礼。 我收回目光的时候,视线上遇到弘树和灰原哀两个人都在齐齐地看羽贺响辅,一言不发。我也觉得羽贺真的是靠谱的大人。 bombom今天带着peppa在野外散步,一般来说犀牛妈妈会带着孩子一直到它三岁为止。peppa今年也三岁了。 我还记得它满周岁的时候就到了110公斤,非常健康,状态很好,而且不像其他犀牛胆小。那会饲养员说考虑它长大后,要不要放它回归自然。因为bombom会来到这家动物园是因为它怀孕时受了重伤,被动物园收留,现在也很恐惧回归野外。不过,peppa不一样。而动物园里面白犀牛群很少,孩子总归是要到自己的种群里面去的。 我其实觉得,饲养员的想法很周全。 我考虑了很久之后,花了大笔钱和渠道,把周围的白犀牛群都引进到他们的动物园里面,把他们的动物园扩建成当地着名的犀牛园。我当然不可能全部都付领养费了,虽然我付得起,但是我要是嘎了,bombom又不能继承我的财产。于是,我教饲养员们搞故事,卖犀牛各种小周边,大量吸引游客过去和犀牛合影,与此与同时,动物园在网上开放更多的云领养渠道。 每天看着peppa和她的小伙伴一起快乐玩耍,真不错。 bombom还二婚…二胎了。 岁月过得真快。 视频一般都比较短,大概两三分钟就看完了。 「bombom看起来精神很不错,弘一哥哥打算给两个未来的犀牛宝宝取什么名字?」 我觉得取名是个好大的难题。 如果没有办法的话,把小猪佩奇一家的名字都用上。 「你们觉得取什么名字比较好?」 灰原哀总是在旁边插不上话,听到我这么一说,眼睛跟着一亮,立刻说道:「叫做springer和lewis怎么样?《个体与环境(inundenvironment)》里面非常出名的一对双胞胎的名字。」 我支吾了一会,这不是我的取名风格,「有没有更有趣的?」 「你想要什么风格的?」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要什么。我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对我脑电波的。」 我话音刚落,住宅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我们三个交换了一下视线。我换了电脑页面切换键,随即整个屋子里面五十六个监控同时打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监控着屋子的方方面面。这也是为什么我不需要赤井秀一专门住在我家保障安全。我若是远程监控发现有可疑人士出入,我可以立刻把整个屋子都锁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此刻大门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色短髮青年。他背着登山包,也没有撑伞,耐心地站在门边。绿色的眼瞳换上了蓝色的隐形眼镜,并且戴着黑框眼镜。 我看到的第一反应是——啊,他的长髮剪短了,不能给他扎麻花辫了。 第342页 我打开麦克风,说道:「请问你找谁?」 赤井秀一很快就听出我的声音,说道:「我找你。」 「那你是谁?」 「插rmass(夏亚·玛斯),你在美国的舍友。」 赤井秀一说完这句话之后,已经在暗示我快开门了。但他要是急了,我就变得不急了。 「我不信。我的夏亚先生是会一边唱着甜甜的歌,一边跳着甩手舞的。」 我这话刚落,镜头里面的赤井秀一戴着蓝瞳隐形眼镜的眼睛闪出凛冽的光,语调里面透出不怒自威的冰冷。我旁边的灰原哀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袖子。我不记得灰原哀还是宫野志保的时候,见过赤井秀一吗?好像没见过? 「……榎本弘一,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喉间门的语调也跟着挑了起来,「嗯?你跳嘛,我想看看你跳。你要是不想唱,那我唱,你在门口跳就好。我们五五分。你不跳,我就不让你进。」 赤井秀一深吸了一口气,「……你真的很讨厌。」 哈哈哈哈。 「不要这么凶嘛。我去给你开门。」 「……」 第168章 榎本弘一的家总是有很多其他人的痕迹。 前辈大叔们会用的茶具拖鞋,同辈们用的水杯酒杯,还有一些有人寄宿在他家时会用到的毛巾或者衣服,就连家里面的家具也都是前面屋主懒得跟着搬,扔在弘一家里面的。他自己的东西极少,卧室里面的衣服也是羽贺响辅帮他买的,他也不爱买书,用的电脑也是警视厅配备给警员的工具。 七年间榎本弘一定然是在众人眼里是变得稳重起来。处理任何尖刻的质疑也不再是像刺刀一样把对方剖得血肉模煳,相反的,他从容平和,洞察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让对方心生畏惧。而他也依旧保持着本性,强大的自信和张扬,偶尔也会厚脸皮地耍赖皮,让人觉得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羽贺响辅自认自己算是最了解榎本弘一的。 可也因为有很多工作的事情,他并不了解榎本内心的想法。因为这一点,羽贺响辅总是没办法改不掉自己的坏习惯,他有些过分在意榎本弘一的朋友。榎本弘一有太多的朋友,而且这些朋友都和他有着一些特殊的联繫,从共处一室(办公室)的副手萩原研二,到以前共处一室(宿舍)的松田阵平,再到偶尔共处一事(任务)的某某们,最后到曾共处一时(时光)却不再愿意提起的诸伏景光。 羽贺响辅一直很好奇,如果真的彼此排序的话,自己会排在什么位置上,可他曾经暗示试探的问过类似的问题,榎本弘一说,「如果想要和别人比的话,不就是一开始就觉得自己输了吗?」而他从榎本弘一的生活轨迹里面,也很难看到自己的存在感。 有时候羽贺响辅也会在想,若自己是榎本弘一的亲人,那他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担忧,不会想着有一天榎本弘一突然在想,「那个羽贺响辅也不过如此」而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然而这个时候,榎本弘一真的亲人出现了——是个女孩,年纪大概在五六岁左右,虽然外貌上跟榎本弘一不像,但是对外界不屑一顾的性格以及机敏聪慧的头脑却跟榎本弘一如出一辙。最可怕的是,这个女孩还很喜欢榎本弘一。羽贺响辅太知道榎本弘一吃哪一套了——榎本弘一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而且享受别人喜欢他。这一点虽然小孩子气,但是这点小孩子气也是招人喜欢的。尤其是榎本弘一隐隐对家庭还是存在着期待和执念。这个孩子简直成了榎本弘一的罩门。 如果榎本弘一真的开始接受这个孩子的话,羽贺响辅认为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一个人能够胜过榎本弘一自己唯一的家人了。 榎本弘一从大坂回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收敛起自己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的牴触,时刻注意着这个孩子的心情。他做什么事情,时不时都要点一下灰原哀的名字,让她不至于游离在视线之外。 羽贺响辅不认为自己能跟这个孩子相处得很好。可是如果榎本弘一接受了这个孩子,羽贺响辅也只能试着把灰原哀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看待,他一点都不想要在这一点上让榎本弘一难做。 羽贺响辅以为灰原哀就是他生活中的难题时,又多出了一个美国来的樫村弘树。 羽贺响辅在美国的时候,一开始对樫村弘树并没有多少感觉。第一,他知道榎本弘一其实并不喜欢孩子;第二,这个孩子就只是个毫无瓜葛的孩子。等榎本弘一回日本,他们两个就是永远的路人了。当时,羽贺响辅也怕榎本弘一跟在自己身边玩心太大,没办法好好地完成自己的课业,所以也就是隔三差五地去看他而已,结果这一疏忽就让这个孩子彻底黏上了榎本弘一。 这个孩子太过聪明,他很快就摸透榎本弘一的性格爱好。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樫村弘树在主机上总是会放着一包绿色包装的薯片。 因为他对编程方面很感兴趣,但是他的电脑对运行编程软体并没有那么顺利。榎本弘一当时开玩笑地放了一包薯片在他的电脑上,说,在编程界里面有个迷信,就是放个绿包装的乖乖薯片在主机上,就能让主机变得乖乖的,运作顺利。不能放红的或黄的,因为红的和黄的也有「异常」和「故障」的意思在。樫村弘树每次都会放,榎本弘一每次都会觉得很好玩,跟他说话。 第343页 有一次榎本弘一不在,旁边的大人经过的时候笑问他真的信榎本弘一给的迷信吗?那可是假的哦! 樫村弘树冷静地说道:「不信的话,就会少了一次让弘一哥哥高兴的机会。得不偿失。所以我宁愿信这是真的。」 当时,一话落下来,羽贺响辅就知道这小孩不简单。 樫村弘树根本不屑于只做表面功夫,而是要做就会做到底。 这次过来的时候,羽贺响辅留意到他全身淋雨。虽然在国外长大的孩子不一定有下雨打伞的习惯,但是他确实也赢得榎本弘一的关注。而他来的理由很简单,他做的游戏首次内测是在日本东京内举行。因此他过来邀请榎本弘一。顺势可以利用年纪小,只想要和熟人亲近的优势,他直接不住在自己的酒店里面,而是偷偷地住在榎本弘一屋子里面。 羽贺响辅原本想着两个孩子可能会直接争风吃醋,暴露自己的本性,结果两人在榎本弘一去睡觉的时候,只简单地争吵过一句。 樫村弘树说道:「我和弘一哥哥是同辈,你可以叫我小叔叔。」 灰原哀头也不抬:「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小孩而已。」 冲突似乎一触即发,但是两个人选择了沉默,并且开始着手自己的事情。 羽贺响辅微微颔首,并且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榎本弘一向来会照顾小孩,估计这三人里面,自己恐怕得扮演最没有存在感的角色了。 ※ 樫村弘树认为自己在榎本弘一面前最大的优势是年纪小。 榎本弘一虽然总是说自己不太喜欢小孩子,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但是他其实就算不说话也能引起很多小孩的关注,也很容易吸引小孩的喜欢。小孩子最直观的感受自然是视觉感觉。樫村弘树自然也喜欢榎本弘一的长相,最重要的是和他相处很舒服,好像任何事情都变得很精彩。 樫村弘树知道他有很多小孩子喜欢,而且他们个个都和他关系,于是,樫村弘树自然而然会认为年纪最小的自己是最能利用自己小孩子的权利的人。如果不趁自己还小和榎本弘一打好关系,那榎本弘一隔天就会把自己给忘记了。 可他不知道如何当一个孩子。 弘树虽然本身就是小孩,但性格喜好却不像是小孩子。他确实也会有羡慕过同龄人拥有朋友的生活,看着他们说笑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想着拥有朋友,一块玩乐的快乐。然而细想起来,他们讨论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之后,弘树觉得自己没办法与他们产生共鸣,像是他不会因为一杯汽水不停地冒泡泡而惊喜,不会因为其他小朋友把自己的橡皮撞掉在地上就哭泣,不会像是因为上厕所,小伙伴没有等自己而害怕,更不会因为别人在自己画画的时候拿走自己的彩笔而愤怒。他们的喜怒哀惧让樫村弘树无法共鸣。因此,他也不像是小孩。 这种成熟稳重在父母看来是骄傲的一点,但是偏偏在榎本弘一看来是可有可无的。 樫村弘树不得不学习怎么成为一个孩子。一个和他年龄相同的孩子会有什么习惯,会有什么爱好,会有什么举动,而他又如何把这些做出延伸拓展,让自己成为榎本弘一无法拒绝的孩子。 樫村弘树学会示弱,学会不满,学会撒娇,学会任性,然后他才可以理所当然地抢占别人的目光。 原本榎本弘一离开美国之后,两个人应该没有再多的交流了。可樫村弘树还是厚着脸皮地希望榎本弘一能时不时给自己发简讯,哪怕自己有时候要花一个多小时去想一个开场白,是用英语简单的「hi」,还是用日语毕恭毕敬的「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或者还可以用其他语言,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可这会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太过骄傲,卖弄自己,夸示自己浅薄的才能。 他非常羡慕羽贺响辅可以随意地就侵入榎本弘一的生活,可以轻松地得到他的关注。羽贺响辅在榎本弘一的生活里面有绝对自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榎本弘一都会记在心里,而自己在他面前就只是个认识的只会胡搅蛮缠的小孩子。但即便如此,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都保持五六岁的年纪和身形。 虚长的岁数在榎本弘一面前毫无竞争优势。 结果这次来找榎本弘一的时候,樫村弘树遇到了宿敌般的人物——榎本弘一的亲生女儿灰原哀,最关键的是对方年纪还比自己小。 羽贺响辅,灰原哀。 樫村弘树在这个屋子里面觉得自己是地位最低的那个。 樫村弘树第一次在心里说完蛋了。 ※ 灰原哀自知自己以女儿身份碰瓷榎本弘一,存在着强烈的欺诈行为。她自然而然也接受榎本弘一对自己的冷漠和反感,有时候也会自省自己这种做法是不是太过无礼无理。事实上,她对榎本弘一的了解也很少,少到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他的朋友有谁,喜欢和谁交朋友。他们两个严格算起来就是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 然而,在逃亡黑衣组织的过程中,她唯一相信的人也只剩下榎本弘一了。 如果说只是为了寻找保护伞,她也只会去找榎本弘一。 如果说她再次死里逃生,想要报恩的话,她也会想找榎本弘一,感谢当年他无私的馈赠。 种种下来,她发现如果没有榎本弘一这个人,她出逃的方向是空白的,漫无目的的。她想过如果没有榎本弘一这个人,她现在该怎么办,也许可能依旧倒在阿笠博士家门前,然后去找同样缩小身体的工藤新一,破解aptx4869,或者隐姓埋名,普通地当个小女孩长大。 第344页 然而她已经在做了碰瓷这件事,就没有办法后悔了。 她虽然看起来年纪很小,但是自己的能力已经远超过同龄人的水准,自己可以为榎本弘一做很多事情。等做完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之后,她一定会把事实说明清楚。当然,这过程中如果能被榎本弘一接受的话,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她有想到万事开头难,但没有想到会难成这样。 且不说羽贺响辅这人冷若冰霜,并不把她放在眼里,连小时候很讨厌的樫村弘树都在。 两个人无疑是他们领域内的佼佼者,从小冠以天才之名,他们的冷漠和疏离不是由他们的性格造成的,而是他们深刻的阅歷或对事理的洞察造就的。而这些并不会成为他们的缺点,因为他们聪明到足够应对任何情况,做事熨帖得体,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人,以至于他们清楚的距离感都是一种别样的清醒,充斥着令人钦羡崇拜的理性之光。 灰原哀并不是那种完全天真单纯的女孩,可以被他们随意摆布或者操纵情绪,可他们依旧能够影响自己的原因是在三人之中,她与榎本弘一的关系是彻头彻尾的虚假。她连回应榎本弘一的时候都是格外的心虚。 夜幕下垂。 榎本弘一穿着居家的卫衣和休闲的长裤开门迎接新的客人。 说是美国来的友人,曾经在华盛顿照顾过榎本弘一,这次过来的时候,榎本弘一邀请让他过来住。这人的到来打破了羽贺响辅,樫村弘树和灰原哀三人关系的平衡。 餐桌是长方形的,所有人都站着就等榎本弘一落座,自己坐在他旁边。就算不能坐旁边,那也不能让其他人有机可乘。结果,榎本弘一随手拉开了离那个外国友人夏亚最近的位置。 抢座位是丑陋失礼的事情。 羽贺响辅:「弘一,你坐主位吧。」 樫村弘树:「弘一哥哥,你坐中间吧。」 灰原哀:「还是坐正中比较好?」 「诶,吃饭位置有什么好挑的?大家随便坐吧,不用讲什么规矩。」榎本弘一拉开椅子对夏亚说道,「专门给你拉椅子请你就座。我那么客气了,你不准再生气。」 夏亚面无表情地坐下,「我之后再说你。」 羽贺眉眼冷漠。 樫村表情冷淡。 灰原微微冷笑。 「……」 这人好大的脸。 第169章 赤井秀一的变装距离体现在三个方面:长发改成短髮,绿瞳转蓝瞳,穿衣习惯从冷色调变成暖色搭配。 然而这些还是轻而易举地被多年前就见过的羽贺和樫村弘树认出,他就是美国的fbi赤井秀一。 「夏亚·玛斯是英文名。」赤井秀一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地说道。 我在旁边乐死。 我就想要问,马甲不到三分钟被扯下来的感觉,就问他痛不痛。 赤井秀一也不理会,不过他这样的话,也不一定能够骗过和他搭档过的组织成员。我还得给他再捯饬捯饬。 羽贺响辅晚餐吃完之后,就说要先把自己的行李搬过来。 樫村弘树也提想要住在我家里,说这里来往要比住酒店方便。我记得他的酒店就是在市中心里面,但他喜欢也无所谓。要我的话,我会…我也想住熟人家里。羽贺响辅送他顺便去把行李收拾回来。 灰原哀自然而然就住我家了。我当时去睡觉,所以灰原哀都没有时间找自己的房间。于是,我们在吃完饭后各自分散后,才去找她住的房间是哪间。 话说,我把收拾屋子的这事交给研二了。不管来者抱有什么目的,该做好的地方还是得做,比如说女孩子要用的家具和学习工具,还有孩子喜欢的色调,游乐空间和学习空间,这些都得准备好。我还跟他说顺便换把有锁的门。我这个家里面所有的房门,包括独立浴室都是没有锁的,这次都把牵扯隐私空间的都换上新锁,方便女孩子用。 我们平常都是一群男生,都不大注意这些细节。 现在又有点不一样了。 研二给灰原哀的房间搞了一个小挂牌,方便我能认。他大概知道灰原哀的身份,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把房间弄得花里胡哨的,但是一打开来看,我看到了满眼的芭比粉,墙壁上都是粉红色的壁纸,连椅子上还挂着亮粉色的气球。那种粉是让人觉得刺眼的粉,那种红是让人如坐针毡的红,它还有一种摆脱不掉的廉价感。 反正我是能一个扭头,直接放把火烧了的那种。 不会吧! 不会吧!! 研二你居然喜欢这种? 我觉得我和他都不能交朋友了。 灰原哀嘴角抽搐地说道:「…哇……啊……我我好喜欢……」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我是不是假装没听到她的话里的心情,直接让她搬进她这间房间呢? 我退回屋子后重新看了一眼挂牌,发现另一边还有一个挂着灰原哀的名字挂牌。我往旁边走过去,马卡龙色系的清甜治癒系风,还有一个可爱的蛋壳状的吊椅。 这个太正常了。 正常到让我觉得有一点点感动。 而且我脑袋里面瞬间飘过一个想法,研二没有必要准备两个房间。一定是谁自作主张了。 「灰原,你还有一个选择,你来这里看看。」 灰原哀看到这个正常的房间,且不说她对那个水晶球、一堆抱枕感不感兴趣,起码她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我站在旁边松了一口气。 第345页 赤井秀一朝我看了一眼,「差点翻车了?」 「那间粉红色的房间就送给你了。」 「……」 他瞥了我一眼然后他转身就走了。我手疾眼快地拉住他,说道:「你要去哪里?」 「把东西放一下。」 「你真要过去啊?那张小孩床你还睡得下,也不用那么厉害。我房间那么多,你自己挑一间。」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自己在十几个房间里面挑一个。 我看他一动不动,说道:「怎么了?开不起玩笑,要跟我横吗?」 赤井秀一才没理我,环视一周说道:「你房间在哪?」 「要跟我一块住吗?我是kingsize的床,三个人在上面滚来滚去都很容易。」 「你想找机会踹人,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我用心没有如此险恶的吧?」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赤井秀一瞧了一眼似乎在专注观察自己房间的灰原哀,拉着我走到边上,我还想问,他就让我带路。 我屋子离灰原哀的房间只隔了一面墙。我的房间也没有她的大,窗帘长年累月都处于封闭状态,不透光。就算里屋有光,也没有人看到。 「你和其他人说情况吗?」赤井秀一说完之后,从背包里面拿出检测仪,在我的屋子里面检查有没有被装了什么监听器。「我认为,现在不是轻松地让人来你家居住的时候。」 「你都待在我家里面了,我还担心有巫婆拿毒苹果来害人吗?」 见检测器都没有任何反应,赤井秀一似乎安下心地反问道:「那我算什么?小矮人吗?」 「你也可以是猎人,放走白雪公主的猎人,对吧?」我的门还半开着,说道,「不能因为有一条两条三条狗来咬我,我连正常生活都不过了吧?」 赤井秀一听到我这么说,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也不完全是有想法,但我也不可能没想法地生活。」 我是生活在悬崖边上的人,稍有一点行差走错,就不只是栽个跟头的程度。 我必须要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要做什么,我要得到什么。 赤井秀一发现跟我掰扯不清楚,说道:「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需要我帮忙。」 「我可以诚实地说一句,「我的想法里面没有你」。」 「……」 「可多一个你也没有关系。」我笑了笑,说道,「正如我会驳斥所有的恶意一样,我也对好意来者不拒。我拿得起,也放得下。你不收费还想要帮我,那我为什么要拒绝?怎么,难道你要来害我吗?」 「……」 我抱着手臂,做出非常费力思考的模样,语调却格外地轻松,「好吧,我可以教你一件事,一件所有人都知道,却很难实践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我污点很多吧,我名声很差,包括其实我在当警察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讨厌我的,甚至巴不得我遇到点事情翻个车,被人人唾弃后,他们方便正大光明地过来踩一脚。如你所见的,我也不是武力最强的那个人,枪法也不是最准的那个人,我甚至也不是最聪明的人,但我还是比其他人都要走得高走得远。不是我运气好的问题,也不是我莫名其妙地被老天追着餵饭,所有人争着抢着来对我好,为我说话,替我出头。」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就像你和我之前一样,你会帮助我,难道是因为我激起你的保护欲了?」 赤井秀一没办法在我这种时候跟往常一样做出嫌弃的表情,因为我和他都知道,我在认真地对他说话,这都是没有伪装的实话。 「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我得势的话,对你只有好处,难道不是吗?难道对你来说,我不是很方便吗?很多人其实也是一样的,但是这话说出来就太难听了,我就不想说。」我说道,「我得势的话,对很多人来说有好处,我才会在人前,否则我不会住在这种地方,我可能就是在一个小仓库里面租房子,每天数着交房租的钱够不够。我是这样的人的。你不要以为我真的很厉害的,没有没有!」 我想想我说到这里的原因,很快又接上了,说道:「那我要成为大部分人的利益共同体,我至少要做一些事情吧,比如说「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呢,我是相信你的好意的。可你要知道,如果我不告诉你,我就是认为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或者我会担心你会泄密。那说好听一点的话,我就是不想怪你泄密,然后我得承担后果。说实话的话,就是——」 我还没说完,赤井秀一不耐烦地抬手把我的脸推了一下,我刚踩着自己之前扔在地上的衣服,直接打滑坐在地上,我抬头的时候,见到他要拉我,但手很快就又收回去,一副「不想对我太好免得我得寸进尺」的表情。 「「问你的想法」的意思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说。」赤井秀一插着口袋,环视我的房间,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目光却跟瞄准猎物动向般一样,锐利而精准,说道,「这屋子里面关于你的痕迹少得几乎没有,看起来很缜密,但任谁听你今天长篇大论就会都知道。这屋子里面有个地方一定锁着你的东西,多到满溢。」 我的手臂搭在床上,抬头可以看到赤井秀一的脸,在他之上是天花板,天花板之上是我的秘密基地。 我一时间有种穿着单薄的夏衣就被扔进冬天的西伯利亚,刺骨的冰冷和危机让我肌肉短暂地紧绷,但是我却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坐在地毯上,催促道:「自作大聪明的先生说完没,是不是可以拉我一把?」 第346页 「你可以自己起来的。」 「诶,我在教你为你的失手负责任。你刚才明明看到我摔倒的时候吓一跳,现在你是觉得我看起来生龙活虎,中气十足,就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了?」 赤井秀一盯了我一眼,不确定我是不是在说谎,但应该是考虑到我一句话能顶他十句话,他还是放弃啰嗦,朝着我伸手。我抓着他的手臂,借力站起来,抓到赤井秀一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伤到我的神情后,我直接一个反身,用肩背力量把没准备的赤井秀一往后摔。 赤井秀一摔在我床上,头上帽子垮了下来,头髮也散了下来,「……」 「哈哈哈哈不管多少次就是会上当,这样就很不行啊!」 还没有等我说话,赤井秀一直接单手把自己的针织帽扯下,扔在一边。 「你完了。」 哇,求之不得。 第170章 羽贺回来的时候,看见我和赤井秀一打架,直接把我给骂了。 其实他也不是骂人。反正他就是很生气,板着脸说「弘一」。我很快就从床上乖乖下来了。见他单手还抱着猫,我就示好地去给他接猫。他的手冷漠地移开了,头也不回地走了。见羽贺的人影从我眼前消失,我就骂赤井「都怪你」。 赤井秀一活络着肩膀和脖子,捡起地上软趴趴的帽子,说道:「下次再约。」 「约什么约!下次我直接把你踹进东京湾。」 我说完之后,看到弘树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站在门口看情形。我知道他还不清楚自己的卧室,随手往后的方向一指,说道:「这里面剩下的房间很多,你可以挑你喜欢的。」 弘树也不动,表情很平淡,说话格外一阵见血,道:「明明有七年没见,重新见面就能和弘一哥这么好。真好。」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就跟个少年音的ai没有什么区别。 他朝着我欠了欠身,说了声:「失礼了。」 我有些时候觉得弘树很不像小孩子,与其说是在模仿大人成熟稳重的痕迹,倒不如说这就是他的本性使然,进退之间都有种点到即止的分寸感,而且这种分寸感都是他自己在掌控的。要不是我认识他有七年,我还会在想这孩子是不是其实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我觉得两个人心情都不太好,但我不知道原因。 难道是我在他们心中的人设崩了? 他们有些恨铁不成钢? 「弘树,你要是行李放好了,我有件事找你帮个忙。」我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忙的话,就不用了。」 弘树回过身说道:「我不忙。」 我还没有开口,弘树又继续说道:「我有很多时间,我最近都不忙。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去你的办公室帮忙。不需要的话,我其实也想去你办公室看看。」 「你想要来看的话,就来呗。」我想了想,说道,「你洗完澡之后就过来吧,我把事情准备好。」 「好。」 弘树拖着行李箱走得飞快。 虽然弘树一直都没有承认,但我觉得他一定对推理很感兴趣。我遇到那么多小朋友,就没有一个不对悬疑推理不感兴趣的。若是一定要上升的话,那从民族性和文化背景来解释,就用上世纪最早期翻译推理小说的黑岩泪香本来就提到了日本人热衷推理故事的原因——「日本本来就是一个易受情绪左右的民族」,这份感性使他们易于接受推理性强的故事。 原本推理小说写作方向分类别的话,其实主要分两种,一是把用信息差把读者玩弄于股掌之中,二是用人性把读者玩弄于股掌之中。我认为,阅读推理小说就是玩一种刺激别人挑战欲和探知欲的文字游戏。 也就是说,弘树喜欢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在门牌上挂了一个「工作中」的挂牌之前,就给羽贺想法发了一条简讯说道「我这里给你买了零食」。像我这种词典里面完全没有「对不起」的词条的人,这是我素来给对方递台阶的惯用方式。只要他回我,我就会反覆问他是不是生气了。我正等着他回信,小拖把就从羽贺房间里面爬出来了。 科学证明它是有腿的猫,但是视觉效应总是会欺骗别人的眼睛。它没有四条腿。它跑到我门口之后,轻车熟路地跳进我的床上坐定。我往羽贺响辅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听到「啪」的一声关门的声音。 我晚上再去缠他。 现在人太多了,不方便。 我餵了一点生火腿给猫猫吃之后,躺在床上看平板。 搜索浏览器热门新闻推荐上升最快的,就是日本天才少年樫村弘树关于「茧」的全息游戏宣传发布会的新闻。紧跟其下的话题:#茧全息游戏技术世界首例#、#樫村弘树获奖#、#茧《无心之失》#、#《无心之失》原型榎本弘一#、#十七年前轰动日本一时的儿童分尸惨案的真相将在游戏里告破#、#樫村弘树榎本弘一#等等。我不断下拉之后,还可以看到#榎本弘一是谁#。 「有一丢丢无聊……」 我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我应该是得了一种躺在床上就会想要睡觉的病。这还是一种传染病,小拖把从我身上绕找到合适的位置之后,也跟着开始睡觉。我摸了摸小猫,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从旁边的冰柜里面拿出啤酒,打算清醒一下。倒也不是说我非常爱喝啤酒了,只是习惯晚上喝点啤酒,也会给自己搞点好喝的牌子来喝,而汽水又只能偶尔喝喝才好,现在对我来说,汽水有时候会过甜。 第347页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弘一,你看一下这个网络视频】底下附了一条视频连结。大标题写着「东京该从睡梦中清醒了,越狱犯中田治为您预报天气」。 视频里面没有多余的画面,只有金色的录音音频浮动的变化。 ——我是天气预报的主持人。 ——明天正午到下午三点从陆地吹来的西南风将会给市民带来大量的烟霾(haze)。空气污染指数超过危险水平的5倍以上。与此同时,热浪(warmwave)即将来袭。无论市民身体状况条件如何,都强烈建议各位民众减少户外活动。就算戴好口罩,也会很危险。东京高空急流表示,需要警察用3000滴鲜血做成的雨才能够带来一丝清凉吧。狂妄自大的警察们,还请你们带给东京市民明天一个好天气。 视频下面的评论区已经被封锁住。 无处可以发泄倾诉欲的网民们应该已经点开无数论坛,激烈地进行讨论。 我还没有从视频带来的余音中解脱出来,研二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你怎么看?」 我抹了抹虚假的眼泪,「我来早了,早知道我应该在大坂才对。」 「你要是在大坂,我开车都把你拖过来!」 「那我会晕车,在你车子里面吐。」 研二说道:「我们现在已经开始解析视频播放的ip位址。一旦准备就绪,搜查一课的人已经开始在准备配合地方岗亭,对地址附近的可疑人士进行检查。爆处组也把时间排开,做好准备。」 「你搞得所有人都得随时待命,大家会睡不着觉的。这种时候就应该好好睡觉和吃饭,养足精神,养精蓄锐。不是说明天12点到3点才开始吗?我都不急。」 研二特别无奈:「看到视频的网民们都把电话打爆了,你要是不立刻有所回应的话,他们都要狂躁了。」 「突然间觉得我转行去当心理医生的话会很赚,现代病那么多,心理医生一定很吃香。」我美滋滋地说道,「你要不要跟我一块转?我们一块学。」 研二也不听我胡搅蛮缠,说道:「你觉得我这样安排下去,有没有问题?先查ip位址,虽然说人可能已经走光了,但说不定周围有人能够提供相关的线索。搜查一课出动的同时,我们对犯人中田治进行犯罪心侧写,推断他会把炸弹放在哪里。按照七年前和他交锋的经歷,他应该这次还是准备了两个炸弹。」 「没问题,去做吧。」 我对研二的安排毫无疑问。 我还想着研二怎么还没有挂电话,他就说道:「我还担心一件事,那个中田要是冲着你过来怎么办?比如说要希望把你交给他,才能阻止真正的大爆炸,怎么办?」 我希望他脑袋里面不要冒出什么找个代替我的替身准备好的情节。我说道:「他怕我,他不会跟我见面的。」 七年前他以精神不正常为理由,为自己的罪行开脱。 我用「他明确跟警察要求十亿日元,并且还有同伙作伴」来证明他精神正常,有正常的社交需求。除此之外,我还专门送他去检测脑袋灰质区域。 从心理和生理方面都证明他只是个利慾薰心,卑鄙无耻,还把所有人当成傻子的杀人犯。 生活在社会底层不愿意安分守己,按部就班经营自己生活,只想要以恐吓威胁社会安全为手段,要求他人能够恐惧自己,在面对责罚时,立刻又把自己塑造成无助,无法控制自己的可怜精神病患者。若是任由这种满口胡言,且毫无道德水准的人判定为精神病患者,精神病患者的名誉都会被他给毁了。 当时,他被判刑的时候,还用怨毒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拎起椅子直接往他的方向抽了过去。因为是法庭上,我也不可能真的抽,只是给他「扇了一下风」,中田治吓得当场失禁。 我当时抽过去的时候,跟他说,下次见面,我会一定会叫他死在臭水沟里面。 研二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虽然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说这些,但我居然诡异地接受了这个理由……」 他说完之后一定还要嘆一口气。 我被他给逗笑了。 研二纠结了好一会儿,「可我还是不甘心你在好好睡着!大家都在熬夜呢!你就算装样子也得过来。」 「我可是警视正。」 「等你成为警视厅第一人,再来反抗吧。」 我觉得,我就算当上警视总监,还要被他管。 「那我带副扑克牌。」 「你在郊游,是吧?」 我这个时候已经把手机扔在床上,又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迎面的是头髮还挂着沐浴后的水珠,匆匆赶来的樫村弘树。见我把门关上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弘一哥要出门吗?」 「警视厅出了点事。」 「好。」 「你跟我一块,带上你的电脑一起走。」我指挥着。 弘树回应得非常响亮,连忙返回自己的房间。 临时决定出门,在家的人都纷纷出来送我。 我跟羽贺响辅说帮忙照看一下灰原和家里。 至于赤井秀一就是来的那个保镖的,所以他自己自由发挥。 「如果这几天没回来的话,要是有个女生来敲门,你们帮忙开一下。」 羽贺什么都没问,直接说「行」。 我又立刻往旁边老神在在的赤井秀一的方向一瞥,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随时使唤赤井跑腿打酱油。他为了我的幸福,什么都能做。」 第348页 赤井露出有千万句话想说的表情,最后选择给我一个冷眼。 我确定他已经听进去了,于是放心地离开了。 我和弘树两个人到警视厅的时候,已经距离视频发布过去了四十分钟,时间是10点05分。 第171章 中田治要比七年前老得太多了。 他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的人,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已经出现大量的灰白,没有血色的脸上遍布皱纹,他就像是一棵摇摇欲坠的老朽的枯木。只要风一吹,就会轰然倒下。他的生命像是是有一条线在吊着他。事实上,他连往上拉的力气都没有,就被人推着挤着,不得不抓着这点线。 在监狱里面,中田治自然想过要是能够逃出去,过上自由的生活那就好了。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越狱,一来他认为自己没有这样的实力;二来,他害怕这样做的后果,倒不如安分守己。他原本在自己的监狱里面好好待着,周围都是重刑犯,和争强斗狠的他们生活在一起,中田治觉得自己每天都是以比普通人要快更多的速率不断减寿着。因此他伏低做小,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和任何人发生冲突。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捲入了监狱暴力事件之中,被分配送到其他监狱里面。 在那里面,中田治遇到了一个中年人。 他的姓氏很少见,因此一听就让人记住了他的名字。中田治那时候才反应过来,这监狱里面大家不都是以编号相称的吗?为什么他会有名字? 迟来的顿悟让中田治感到了惶恐不安。 他想起小时候看到的蜘蛛捕食的画面。网上粘着一只飞虫。那只飞虫是无意中闯进了蜘蛛的领域,还是蜘蛛自己设的陷阱,无从所知。可他看到只知道蜘蛛在靠近它的时候,飞虫用完所有的力气也只是在等死而已。而他现在就是误入网中的飞虫。 最首佐宗问,他恨榎本弘一吗? 与其说恨,倒不如说怕,怕他做出哪些神经病一样的行为。能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十几年的,多少还是能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但他看不出最首佐宗想要听到什么答案,所以他会觉得害怕。直觉告诉他不能承认自己是个胆小的人。 他说恨。 最首佐宗笑道:「那很好啊。连恨都没有的人该要怎么活下去呢?」 中田治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那我们一起逃狱吧,去报仇。」 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决定了一件惊人的事情。 中田治觉得这个人是个神经病。 中田治想要和他撇清楚关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怕榎本弘一的。在七年前的法庭上,榎本弘一想要杀了自己的眼神并不是虚张声势的。中田治想要好好地苟活下去。最首佐宗没有发话,而是微笑地倾听着,就像是在用换位思考去理解中田治一句句想法。然而他说完之后,最首佐宗眼里的笑意一瞬间如同退潮般消失殆尽,骇人的冷意就来势汹汹。 「所以、你怕他,就不怕我吗?」 这句话之后,原本就在周围走动的人群同时站定在原地,用看着废弃品般冷漠空洞的眼神望着中田治。空气没有一点声音,就像是在这一刻空气已经凝固起来,就这么无形中顶着他的喉咙,让他没有办法正常唿吸。 中田治决定和他合作,越狱。 在他看来,他只是在找死的路上不断前进。 越狱后,最首就已经给他安排好所有的假身份和住址,让他开始復仇计划。中田治见最首佐宗离开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最首先生,你也很恨那个榎本吗?你也是被他抓进监狱的吗?」 据他所知,最首佐宗入狱的时候,榎本弘一还是个小孩子。虽然这个孩子还有少年侦探的名声,但是中田治认为,最首佐宗这样有手段有能力有人脉的人并不是一个孩子就能够扳倒的。 「他是我的孩子。」 「所以,我要给他最好的东西。」 「你懂吗?」 这句话落下来的瞬间,中田治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感觉触碰到了不能够碰到的东西,那种针刺的感觉挥之不去。 什么叫做最好的东西? 有谁会拎一个想要报仇的人作为孩子的礼物? 这绝对不是爱,该是赤裸裸的恨意和怨毒才能做出这种事? 要不这人就是神经病。 …… 鬼使神差下,中田治说了一句话,「可是你们长得不像。」 不是那种孩子的长相大部分随了父母中的另一方,导致孩子不像爸爸,而是他们两个除了眼睛瞳色外,五官基本没有共同点。 最首佐宗外表温善和煦,因为气质关系,所以看起来周正舒服。 而榎本弘一併不是那种让人看起来舒服的类型,尤其是七年后,他的外貌侵略性很强,第一眼便让人觉得惊艷,充满张力和张扬,甚至站在在一众帅哥美女里面,他也是最醒目的那个,以至于给人最直观的感觉是他强势且难以被驯服。 旁边一同越狱的丸尾狩动了动唇,似乎想要加入话题,但他只是望了一眼最首佐宗,垂下头又没说话。 中田治说完之后,便觉得后悔后怕,自己现在在胡说八道什么。此刻的沉默让中田治头皮发麻,这已经远超尴尬的程度了。 最首佐宗轻笑起来,「我们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领养的。」像是在回答十分轻松简单的生活问题。 第349页 「…这、这样啊。」 中田治干巴巴地快速结束话题。 丸尾狩动了动身子,从谈话空间离开了。中田治也想跟着离开。可大佬并不让他走。 「你怎么不继续问呢?」 「问、问什么?」 「我还没回答你,我对弘一有什么想法,我恨他吗?」 中田治面色惨白,「那,你恨他吗?」 「不,我非常爱他。因此,我希望你的復仇计划完美点,要是能把他炸死,那就最完美了。」 「……」 他一定是神经病。 第172章 ip位址破解之后,搜查课开始行动,一切都跟想像中的一样。 那是一间24小时营业网吧。老闆也不知道谁来过,调取监控摄像头的时候,因为内部光线极暗,看不清人员模样和走动,只能把视频交给科学搜查队进行解析。 白鸟来送视频的时候,看到榎本弘一的办公室里面门半开着,下意识朝着萩原研二的方向望了一眼。萩原研二秒懂他的想法,单手做了一个睡觉的姿势,又随手指了指,让他自己去看。 白鸟任三郎顺着半开的门看到榎本弘一正睡在沙发椅上,脸上趴着一只长毛猫,猫头枕着他的侧脸,整只猫贴着他的脖子睡觉。而在门旁一小块地毯上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坐着,背靠在沙髮脚旁,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从近视护目镜反光的镜片来看,他还在读大段大段的英文资料。 樫村弘树。 前些日子才接受了新闻媒体採访,白鸟任三郎对这个少年有些印象。其实,最容易认的还是他的那身打扮,跟游戏宣传会上看到的差不多,那时候网站上还在搜这个少年的背景,说他一件上衣都要3、4k美金,猜测他一定是什么富二代之类的。也有人说这个少年几年前就已经是年入百万美金的小富翁,有人一直在资助他研发游戏。 之前听游戏介绍中推理游戏《无心之失》的剧情,白鸟任三郎还在想,这人可能和榎本弘一有联繫,比如说取材之类的,没想到现在他们关系那么亲近。 重点的重点,不是樫村弘树,而是榎本弘一。 「榎本,视频资料送过来了。」 榎本弘一「唔」了一声,翻个身背朝着门口,继续睡。 「你要是困,就继续睡,我只给他们熬夜的人买。」 榎本弘一闷着声音说道:「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起来了。」 「一个奶油冻牛角面包,一个火腿鸡蛋三明治,外加一杯摩卡咖啡。」 白鸟任三郎说完之后,就看榎本弘一挣扎地坐起身,茶色的头髮也跟着散在额前,小猫也顺势钻到他的腿上。榎本弘一明明和其他同期生差不多年纪,但看起来比同课室当老么的高木涉脸还嫩。在警校的时候他还不会怎么打扮,穿衣打扮都是乱七八糟的,可能是跟着音乐家羽贺响辅久了,有种杂毛猫也被养出了纯正血统的猫一样,连头髮都变得格外精緻。 一入警视厅开始就是门面担当,宣传杂志海报,防灾演练视频、警视厅形象代表人都是找他来弄。关键是他实绩还非常硬,也有很多人力挺。 现在作为同期的人都把他当做另一个世界的人来看待了,也不要求用普通标准来要求他,反正他也不听。目前在警视厅里面能使唤他做事的是充当副手的萩原研二。 白鸟任三郎听警视厅的后辈们要常常讨论榎本弘一。 本来他就是个话题人物,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在警校的时期也是风云人物。 当年警校上课前一曲《教父》叫全员起立的故事年年在传,又好笑又让人想亲自经歷到底是什么盛况。再搭配上,知情人都知道榎本弘一自己有补的后续彩蛋——他被教官叫到办公室说不要在学校搞歪风邪气,就更好笑了。警校时期学生最爱谈的还有某天晚上,大家都在床上玩手机,结果被还不熟的榎本弘一召令下,拿着学校设备围剿了一个抢便利店的团伙的故事。那天晚上也很刺激,有些学生当时还穿着拖鞋和睡衣,几百人围成一圈,匪徒都吓得半死。 听说现在大部分毕业的警察虽然去了不同的地方,但因为有这些故事,他们到现在都还有互相联繫,同学会见面还能反覆炒冷饭。别说七年,七十年都可以说下来的样子。 而后辈们嘛—— 有些也是听着他的传闻过来的,有些是最近才认识的。 女生们尤其喜欢谈他的外貌。 男生们喜欢提他的体术和断案能力。 但无不例外的是,大家好像都不太敢和他接触,该说是又敬又畏,还是说他们好像被自己脑补出来的榎本弘一给洗脑了。 榎本弘一肯定不是完人,脾气又臭又倔,不爱吃亏,死要面子,还蛮不讲理,有时候还喜欢赖皮。但在后辈的话里面听过来,榎本弘一又是另一副形象:完美无缺的神人,理智清醒,智商情商口才三高。至于温柔的地方一定有,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要从榎本弘一身上找到温柔的地方,必须要用显微镜来看。 白鸟任三郎有一次听有个后辈在讲,她在餐厅吃饭时照例谈起榎本弘一最近的新闻,大谈特谈,结果吃完饭离开后,才发现榎本弘一正在她后面吃饭。她和其他小伙伴都差点吓死,在榎本弘一看不到的地方发出悲鸣般的尖叫。白鸟任三郎当时听了就发笑,也没有那么可怕吧?他又没有打人。后辈说她是在兴奋。 第350页 好吧。 听说自从榎本弘一当上门面担当之后,报名当警察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多,而且一年比一年优秀,挤破头一样想到他所在的警视厅,有些地方警视厅都出现警务人员流失的现象。幸好榎本弘一专查悬案,喜欢各个地方跑,所以才将警务人员留住。 这种稀奇古怪的流言多了,就难免会好奇大家的想法会这么统一。 结果顺藤摸瓜,按图索骥,白鸟找到了行政科最爱和别人聊磕的柳本和南川。两人听说家境都非常好,但就是家里人让他们磨练磨练,让他们自己争气点,要是能干到警部,家产就多分他们一点。然而他们两人也不太看重钱,干了七年还是巡查部长级别。 整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和别人唠嗑。 两个人真的是一对活宝,以前就是榎本弘一的迷弟,组建了粉丝群,现在还把风气带到了警视厅里面,上到大佬,下到新人,都爱听他们讲故事。 那些新人也不知道是被他们拉入坑的,还是被榎本弘一的魅力拉入坑的。 榎本弘一还没有睡醒的样子,眯着眼睛慢慢地说道:「我还想吃切好的苹果。」他垂着头,吐出一句嘆息,「我想念脆脆的苹果。」 「……」 居然有这么想吃苹果吗?! 「昨天晚饭吃的韩国冷面里面放了苹果片,弘一哥很爱吃,迷上了。」 樫村弘树这个时候才发声。 「……行吧?」 白鸟任三郎出门的时候,顺便跟抬起头看情况的萩原研二和科学搜查课的后辈们说道:「人被我叫醒了,我去给你们买点早餐,要吃什么发到邮件里面来。有我联繫邮箱吧?」 「哇!白鸟前辈真的是大好人!!」 「白鸟前辈我爱你。」 「神说要有光,你是我的光!」 白鸟哭笑不得,看萩原研二的时候,萩原研二给了两个字「谢了」。 下次回请这种废话也不用多说了。 萩原研二笑了笑,把整理好的资料抱了起来,走到榎本弘一办公室的方向。榎本弘一在办公室里面完全没有领导的样子,倒不如说像只吉祥物。有事情也不能纯靠他,都得自己做。只有事情逼急了,他才像天启神谕一般来个一语点破迷津。因此,大部分时候,榎本弘一坐在办公室里面当安定人心用的。 他昨天晚上还在搞大坂的焦尸案,跟樫村弘树说有没有根据dna还原外貌的技术。樫村弘树基于全基因组测序数据,说有个演算法可以根据dna预测对方脸型,嘴型,眼睛,瞳色,肤色等脸部特徵。但是这个算法的准确率并不太高。接到任务的樫村弘树干脆开始看起最新的研究文献。 如果樫村弘树真的能推出合理高效的演算法,那么这种「身份反推」的演算法将会让嫌疑犯们无所遁形,但凡有个指纹、血液、汗渍、喝过的饮料都可以推测出嫌疑犯的外貌。这足够让整个犯罪界都望而生畏了,那些没有被登入在案的犯罪者们再也无处可逃。 这是突破性的科学技术。 萩原研二自然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主导这件事的榎本弘一不要躺着就更好了。刚进去的时候,榎本弘一还伸了大懒腰,衣摆也被拉了起来,可以看到腰间的一截白。 「没找到?」 榎本弘一这一点就明知故问了。 萩原研二不接话,直接道:「七年前中田治搞爆炸也不会设置任何谜题,直接直来直往,这次看起来像是要来挑衅警察。」说着,萩原研二递给榎本弘一录音的手抄版,「你觉得,这里面藏着两个地点吗?」 「我们一开始就是和气象台取证,今天不可能有出现烟霾天气,更不用说有热浪,因此很明显指的是今年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三点间会有一起大爆炸,爆炸自然会引起烟雾和热浪,但这里面只有时间。我们又在想,既然提到天气预报,还有西南风等,也许是西南方向的电视台,之前想着搜查一次,又在考虑会不会并没有提前安置。不过,我们已经派部分警员在电视台附近看守,如有任何异样,就可以联繫我们。」 「哦。」 榎本弘一打了一个哈欠。 萩原研二推了推,榎本弘一就顺势捞抱着小猫一块倒下,「我已再起不能了。」 「你认真点,你这么不认真,弄得我们好像在做无用功一样。我们做错了吗?」 「请听——」 榎本弘一竖起手指。 「……」 「所有努力都是有意义的。」 「…………」 「吃过的苦,犯过的错,这些都会让你离成功的道路越来越远。难道这没有意义吗?告诉我,这些都没有意义吗?」 萩原研二现在就想压着榎本弘一,赏他一个爆栗。 「弘一,拿着。」 樫村弘树看到这句话落下之后,一枚闪闪发光的硬币就落在了榎本弘一的手心里面。 「我要知道谜语的答案。」 接下硬币的榎本弘一笑道:「哇,多谢惠顾。是不是后悔昨天晚上为了让我过来,提前用了一个硬币?」 「你真的很爱玩这种。」 樫村弘树盯着那枚硬币,喉间动了动,继而又望向萩原研二。不知道他们说的「这种」指的是什么?但他似乎意识到榎本弘一会听萩原研二说的话的原因。 第351页 「老实说,答案不如做法重要。」榎本弘一把硬币抛起,食指和中指轻轻变动变把硬币夹住,再翻手指间又多了两枚硬币,「我们不是要解决炸弹的人,而是要怎么抓犯人。如何利用这个谜题来诱导犯人进我们的圈套才是最重要的。」 「让犯人求着我们进圈套,这该多有趣啊?」 榎本弘一低头笑了起来。 第173章 搜查一课全体变装完毕。 装扮成辣妹的佐藤美和子正在调整自己脸上的妆容。这个时候,从她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佐藤前辈,这样子怎么样?」身后一个黑髮青年紧张地抓着自己的墨镜。 佐藤听声音是高木涉,以为这个新人又是笨手笨脚,又是搞不定自己的乔装。可她回过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高木,你这是什么打扮?」 高木涉五官条件虽然并没有那么优秀,但是身材颀长,骨肉匀称,也算是有些氛围感的帅哥。这衣服穿上去要比他平时亮眼很多。 不过…… 「榎本警视正让我穿他的。」高木涉拉着身上的外套说道,「他的西装质量很好。佐藤前辈,你觉得怎么样?」 「……比平常时看起来精神挺拔了很多。」佐藤美和子确实觉得高木这一身有可以夸赞的地方,可她无心赞美。正因为这衣服是从榎本弘一那里拿来的,她强烈地感觉到不对劲,「他在搞什么鬼?」 「……」 「你知道他在哪吗?还在办公室?」 「…好像说是去找松田前辈了。」高木涉指着之前看到的榎本弘一离开的方向。 看到佐藤美和子气势汹汹地走出去,高木涉的心也跟着提了上来,忍不住想难道自己穿了榎本弘一的衣服,佐藤前辈生气了? 事实上,高木涉暗恋佐藤美和子前辈很久了。关注的时间一久,自然知道佐藤美和子很多事情,除此之外,佐藤美和子的朋友宫本由美也愿意透露一些消息。 榎本弘一是佐藤美和子的髮小。听宫本由美说,佐藤妈妈很中意榎本弘一,一直暗戳戳地撮合他们两个。虽然榎本弘一开始进警视厅工作时就交了很多届女友,但是见佐藤美和子一直都保持单身,高木涉就很难不猜想佐藤美和子是不是也一直在暗恋榎本弘一。 其实自己若是女性的话,也说不定会喜欢榎本弘一。 人又帅又聪明,年纪轻轻履歷又好,升职快,还很会赚钱,家住大豪宅,还很有品味,会乐器,大前辈们和同事们都喜欢,外界对他也是赞誉有加。 高木涉刚才临时被叫去换衣服后,榎本弘一还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口。那算是第一次和大名人有这么近的距离接触。作为一个男生,榎本弘一的手比自己要白几个度,手指很长又很有力。高木涉还闻到了传说中的身上有股淡淡的好闻的柑橘系香气。自己要是个女的,很难不心动。 现在的想法是听说榎本弘一有个女儿找上门,也许佐藤前辈可能就死心了? 高木涉犹豫地跟着佐藤美和子。 佐藤美和子一路走到了警备部机动队的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榎本弘一抱着手臂,靠坐在桌子边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松田阵平。 榎本弘一才消失了不到四十八个小时,他的头髮从黑色染成了茶色。他也没有穿高木涉的西装服,而是穿了一件绀色运动服上装,下身是一条白色的运动裤,露出的小腿皮肤比旁边白色的桌脚还白。 佐藤美和子一时间也认不大出来,平时看惯了榎本弘一一身西装的行头,现在穿得跟大学生一样。不仅是她,其他人路过不知情的也跟着看了好几眼。 「榎本。」 佐藤喊了一声,榎本弘一这才转头,旁边的松田阵平也跟着转过身看她。 「为什么你要把你的衣服给高木穿?」 榎本弘一歪着头说道:「你们不是要变装吗?我的衣服借给高木穿有什么问题?只要我想,他也愿意,不就可以了吗?」 「……」 佐藤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榎本弘一见佐藤说不上来,言语促狭,「怎么,你是担心这次炸弹犯目标是我,高木穿上我的衣服就会被人以为他是我。高木会遇到危险吗?!你原来这么担心他吗?」 松田阵平来回看着榎本和佐藤。算是知道佐藤是我从小认识的女孩子,彼此熟络起来是从警校期开始,因为长辈们撮合。事实上,榎本也跟松田阵平介绍了n次佐藤,但松田阵平迟迟没有表态说与对方有什么感觉,于是榎本弘一就不理会了。 松田阵平倒是觉得榎本弘一绝对是要拿高木涉作为虚幻一枪的挡箭牌,连遮挡面容和表情的墨镜都给他准备好了。但榎本弘一直接这么说,就让人觉得不好继续接口。 当然,榎本弘一还不至于真的把事情全都撇清,「对方也不是那种会开枪射击的人设,就算他真把高木看成我,也不会怎么样,最多最多就是被转移注意力。」 榎本弘一刚说完,朝着佐藤身后望了一眼,说道:「高木君,你前辈觉得你这样打扮很像我,怕被犯人针对,你要是担心要不要把衣服换下来?」 被所有目光包围的高木怯怯地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像榎本前辈呢?」 松田阵平毫不客气地补刀,「榎本白得跟死人一样,你这么像炭。」他刚说完,榎本和他立刻发生激烈的腿脚攻击,蹬踹踢踩顶,不过几秒就有十几个来回,明显平时就没少这么干过。 第352页 佐藤对这种情况想吐槽,又觉得浪费时间,「你小子不是总装着一肚子坏水吗?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榎本一边应付松田,一边对佐藤说道:「对犯人的坏水怎么能算是坏水呢?这叫做智慧。」 「……」 佐藤一时间没说出话来。见榎本望着她的眼睛里面闪着揶揄,她直接转身离开。 高木涉来回看着榎本弘一和佐藤美和子,最后对榎本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说道:「这衣服该不会是佐藤送给榎本前辈的吧?所以她才那么生气?」 榎本弘一愣住了,很快就摆摆手说道:「她就只会送我在100日元零食店里面的粗点心,怎么会想着给我送西装。你要是担心安全问题,可以把衣服还我,不担心的话——」榎本弘一笑起来,朝着高木涉的方向摇了摇自己的车钥匙,「你用我的车,任务完成后,我跟你说一件会让你高兴的事情。」 「啊?」 高木涉迷迷煳煳地接过榎本弘一的车钥匙。 「什么高兴的事情?」 榎本弘一不置可否。 见人离开之后,松田阵平还没有说话,榎本弘一就提前开口说道:「你可完了,佐藤跟着别人跑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喜欢搜查一课的佐藤?」松田平淡地反问。 榎本弘一想了想,说道:「我说了应该不仅会被佐藤打,还会被你打,也会被研一打。所以我不说。我觉得,你应该就是因为我反覆介绍佐藤,你产生逆反心理,才不要的。啧啧啧!」 「你是觉得佐藤像千速姐,是吧?给我找个代餐。」 「…说「代餐」这种事,就说明你格局太小。」榎本弘一纠正道,「佐藤和研一姐姐又不像,我推的自然是性格相似的。你想想啊,只用气质类型分性格的话,人可以分为四种主要的性格类型:粘液质,抑郁质,多血质和胆汁质,那现在人口已经达到80亿,那是不是你有20亿代餐了?」 「你刚才停了一下。」 松田阵平多的废话都不说。 「那你又不是去横滨一块工作。」榎本弘一踩着松田阵平的转椅转轮,把他的椅子前后左右地挪,说道,「追人哪是这么追的?」 松田阵平眉眼跟着声音同时抬了起来,说道:「那你追人怎么追?」 「我要是喜欢一个人,我天涯海角也跟着对方一块去。巴不得天天见到对方,只要见到就能看到高兴,我为什么不去?像你这种默不吭声类型的,怎么想都觉得你恋爱对象跑了,也一点都不奇怪。」 「那你真的很花心。」松田阵平回应道,「都没有喜欢的人,还换那么多女友?」 榎本弘一对这个评价丝毫不介意,反而说道:「反正彼此都没有亏损,有什么不好的?」 「孩子都跑过来敲门了,你还觉得没什么问题?这发玩得太大了吧。」 松田阵平虽然做事我行我素,但为人老派,性格很认真刻板,可能比一些老人还要顽固。当然,在一些人看来,会觉得他成熟也很酷。 之前长辈们听说他有孩子,都是劝他收心,好好为孩子的未来谋算。同辈人知道管不了榎本弘一,自己惊讶一下,也没有多说,自己对小孩子好就好了。但像是松田阵平直接公开地问,公开地批评,榎本弘一感觉很新鲜。 「那你要我怎么办?」榎本弘一举手,问道,「我好像除了能好好照顾孩子之外,就没有其他能做了。」 松田阵平心眼诚实,话语扎心地说道:「没有,我只是想找机会骂你而已。你还是会翻车的。你也不要一直都这么自信。」 「翻就翻呗。」 榎本弘一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看到时间已经到了出发的时间段,提起旁边的工具箱,说道:「那我和研一说两句就出门。」 「去吧。」榎本弘一也动了起来,打算去搜查课再说几句,「我去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两人正往不同的路走过去,松田阵平离开不到十米,朝着榎本弘一的方向看过去,声音抬了起来。 「弘一。」 榎本弘一插着口袋,疑惑地转过身,想听他说什么。 背着工具箱的松田阵平定定地望着榎本的方向,「你总是不听我说的话。」 这句话里语气莫名的重,不是斥责,也不是抱怨,连榎本弘一开句玩笑说一句「不要严肃地跟在说遗言一样,好吗」的余地都不给。榎本弘一站在原地看着他,看到他离开之后,脚步才跟着动了起来。 这次分两批,分批进入爆破地点先拆解炸弹。 第一批次前往第一个谜语题——「涉谷」。 正午到下午三点无疑指向的是爆炸的时间。 关键的是地点。 东京靠海,若是比东京还东,就是其他市,所以基本西南方向就是在以港区为坐标零点划分的西南部,中间有京王线、东急东横线、小田急电车等线路贯通各处繁华地区,其中包括新宿、涩谷地区。银座在中央区,池袋偏北,因此这些下风向的位置不用考虑。 在表述天气中,haze是常规用法,但热浪在天气气象里面的常用词应该为hotwave,而不是warmwave。因此这说明两点: 第一,特地用英文点出来的词都有问题。 第一,用英文表述的词可能有第一层含义。如warmwave有电暖器的意思,haze除了烟霾之外,也有指对学校或者社团新人的作弄霸凌。 第353页 带给市民大量的烟霾,可能相对应的是有学校或者社团活动,现在入夏举行类似活动的地点只有米花大学校庆相符合。大学生对开外放游园会的活动中就有一个鬼屋活动,而炸弹应该是控制室内温度的中央空调。 这是一个爆炸地点,其实这个信息指向并不完全,语焉不详。尤其是西南部的大学众多,要筛选出具体的学校没那么简单。 因此,榎本弘一认为这是第一个爆炸点。犯人中田治应该是想着其他人可能会猜出跟学校有关,但又不清楚到底是大学、中学、还是小学,所以这种不具体的学校最适合当做第一个爆炸点。 第一个爆炸点非常明确。 提到东京西南部3000的,首先就会想到涩谷车站前世界人流量最大的路口,每次绿灯亮起来,有数据表示,这个交叉路口最多一次通行为3000人。它也是日本对外宣传时最常见的景点之一。 东京高空急流从高空俯瞰也是绿色,也应合绿灯通行。 地点确定了,那炸弹在哪里呢? 从卫星俯瞰高空急流以及雨这词,都说明是从上往下这样的视角。也就是说,这个炸弹处在高处。而交叉路周围都是巨幅gg和屏幕。因此炸弹应该处在最靠近十字路口交通灯的商业大楼里面。若是大楼爆炸,玻璃尽碎满地,恰恰也有落雨的视觉效果。 榎本弘一分两批次,第一批先前往米花大学检查,第一批包围在涩谷附近。因为只有第一个爆炸地点成功,才有玩弄警察的筹码。除此之外,仅仅只是思考时间远近的条件,对方也会在第一地点观望。 榎本弘一带人去米花大学。 而松田阵平则去涩谷十字路口。 * 拆解炸弹的第一措施应该是疏散人群。然而榎本弘一认为疏散人群的话耽误时间,也会打草惊蛇,因此要求第一爆炸地点只能够有技术最好的松田阵平上。 正如榎本弘一预测的那样,松田阵平一共找到并拆了三处炸弹,都是简单的炸弹,因此解决得非常快。在他拆解的时候,周围还有帮忙打掩护。最后的一个炸弹被放置在有最大的电子gg牌的大楼的升降梯上。 与公司进行交涉后,松田阵平顺利以维修人员的身份进入了升降梯。才刚进电梯间,松田阵平所在的地方勐然间传来一声巨响,紧跟着电梯也跟着震动起来。 灯光闪烁了两次,整个电梯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松田阵平试着掰一下电梯间的门—— 纹丝不动,跟焊死得一样。 与此同时,寂静的空间里面传来「滴」的电子音。 「……」 第174章 因为爆炸,大楼内部出现了滚滚的浓烟。惊散的市民们纷纷鱼贯逃出商业大楼,就连十字路口下也带起了一片混乱。 目暮警官飞快地检查时间,眼里闪过一丝惊骇,身体血液也跟着骤冷,「离说好的爆炸时间还有三十分钟……」 站在旁边的白鸟扯下变装说道:「犯人太过无耻了。我立刻和榎本联繫。」 佐藤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目暮警官,我们先去疏散人群,现在事态还没有发展到完全没办法收拾的状态。」 目暮警官立刻点头,「我们还得去确定松田警官的安全。」 就在这时,破碎的电子gg牌里面浮出电梯间的理想情况,在夜光摄像头里面,黑髮年轻人在里面左右徘徊,检查四处可以脱离的渠道。路人惊叫的声音也跟着此起彼伏。 「各位观众,这是天气预报员中田治,即将是中午时分。天气很快出现剧烈的变温,在座的各位都做好预防措施了吗?」 昨天晚上发布爆炸预告的人同一个声音,而且形式上也一样。 「勇敢的警官们,也非常欣喜地发现你们顺利破解了昨天的预告来到了今天这个地方。天气预象局这一边预测今年夏天不会出现异常炎热的天气,但连续干燥无雨的气候对烟霾来说没有任何缓解。」 「我对素未谋面的警官和没有任何生活交集的市民无仇无怨,唯一想要的就是希望得到一个公道。七年前警方在与我们交易过程后出尔反尔,暗设圈套。在新闻中播放炸弹持续走秒的情形,我的同伴为了市民们的安全,铤而走险去给警方报信,告知解决的方案,没想到这是陷阱,惊慌逃跑过程他不幸被撞死,而我也被彻底打进了监狱,判以无期徒刑。」 「我并非说,我的行为就是合理合法,公平公正的,但是我同伴为了所有人返回去而被撞死之后,得到的就是永世恶名,洗不脱的罪行。我为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为遭受的我朋友的不幸与不公的待遇鸣不平。」 「视频里面的是一名青年警官,在他的电梯上面有一个正在进行三十分钟倒计时的炸弹,爆炸之后,可以负责地说整个电梯都会被大火包围,所在的大楼以及十字路口都会波及,确保实现至少死一个人的情况。请各位警官不要轻举妄动,提前爆炸的事情并非你我所愿。」 目暮警官和所有在大楼下观看屏幕的路人一样都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和不安之中,对方一定会提出条件。 他说的公道到底是要什么? 要钱财来偿还? 还是要人命?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第一,我要当初诋毁我的警官榎本弘一下跪认错,并饮弹自杀来毁过;第二,我要十亿日元。时间不等人,只剩下二十五分钟。」 第354页 白鸟任三郎还在尝试联繫榎本弘一,看到目暮警官看向他,他摇了摇头,「一直联繫不到榎本。」 就在这时,电梯间里面的黑髮青年尝试着往外拨打电话,很显然里面的情况是听到外面的情形,并尝试往外拨打电话。电梯内的信号虽然差,但显然还没有完全被阻断,尝试了好几次之后,电话接通了,视频里面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 目暮警官盯着屏幕的人,说道:「松田警官,你好吗?」 松田阵平很快就回应,声音沉稳有力,「没事,首先保证所有人都从大楼里面安全撤离。民众安全第一。」 目暮警官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确实是应该优先以市民安全为主。松田阵平并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或者做多余的事情是会为了避免刺激犯人。 「保持通话。」目暮警官不想让通话信号断了,说道。 「我知道。」 松田阵平停下来之后,朝着电梯间的红点望了过去,就像是在透过镜头在看死敌一般,目光冷彻。 松田阵平继续说道:「无论任何时候,无论需要做出什么样的牺牲,也不该向罪恶妥协。」 松田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我随时准备牺牲。」 他说完之后,踩着电梯间的扶手,拿着工具,直接敲向镜头位置。电子gg牌的位置紧跟着出现了玻璃碎片破裂的痕迹。 在路人惊唿声中,镜头中的男子消失的最后一秒,瞳孔深处静静地燃烧着的光火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他把镜头拆了。 「榎本现在在哪里?」 白鸟任三郎不得不开始联繫办公室里面的其他人。 「榎本长官一开始开车还跟我们同道,后来又跟我们分开,看到他的车子去了其他道。我们也没有问,反正梅岛警视在。我们这边进展很顺利。」 白鸟心思沉了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榎本弘一中途发现了什么端倪吗?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那萩原在吗?」白鸟任三郎立刻说道,「我看萩原当时是和他同时离开的。」 「榎本长官是一个人啊。」 那边的同事还和其他人确认他们是看着榎本弘一自己走的。 现在的情况虽说已经有一些好事者传上网络,也有记者已经闻风赶到现场,但是在米花大学的同事们在忙于自己的手头上的工作,对外界情况了解不清楚。 白鸟把这边的情况简单说了几句,米花大学那边的人已经炸了,「这件事要是被榎本长官知道的话,他会拿着电锯来杀人吧?」 榎本弘一最讨厌被威胁和挑衅。 「完蛋了,我们好不容易经营的翩翩贵公子,稳重警视正的人设要崩了!救命!!!世界就不能再和平一点吗?!」 白鸟任三郎嘴角一抽,「原来你们还是知道他真面目的。」 你们藏得好深。 白鸟任三郎一直以为他们其实都被谣言被洗脑。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了。你们对他是真爱了。 接过电话的是另一名科学搜查课的成员樱野。他说道:「我们会在这里继续找。如果找不到榎本长官,他应该已经去涉谷了。麻烦白鸟警部做好疏散人群,确保人员安全即可。」 白鸟还没有应,樱野说道:「你们不要太紧张。离开前,我听榎本长官说要让犯人求着进圈套。」 樱野说到这里,一字一顿,「所以、应该、不需要、担心?」 樱野笑了笑:「白鸟警部,麻烦你好好演出紧张的氛围,谢谢!」 「……」 科学搜查课的人应该没有正常的了吧? 目暮警官看向一脸神色不好的白鸟任三郎,「找不到吗?我们已经先让人准备好十亿日元,想办法拖延时间。弘一不会让松田警官和一众无辜的群众受伤的。这个犯人真的卑鄙!」 白鸟任三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张了张口,环视周围被这场惊变镇住的民众,要是这一切其实是榎本弘一自己搞出来的话,被这些普通百姓知道的话,那就完蛋了。 佐藤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松田警官已经把摄像头打坏了,应该是为了避开犯人的视线,在想办法自救。我想进大楼里面接应他。」 白鸟任三郎连忙拦住她,「电梯摄像头被打坏了,也不代表说大楼的监控摄像头都被他毁了。犯人应该一直远程监控着大楼情况,否则松田他砸了摄像头,他不至于一句话都没反应。」 与其说没反应,倒不如说屏幕变成了炸弹倒计时的画面。危险感就在时间里面逐渐累积。 「但是,我们就看着他困在里面独自求生吗?」 「榎本…」白鸟任三郎没办法说下去。 「他来了吗?」 佐藤左右看路况,现在大部分的人都被驱离。为了以防万一,附近的铁路线也被停止使用。 「他说他会全权负责。」 这种事当然是他全权负责了! 佐藤沉默了一会儿,「那个混蛋,又总是做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情。一点都没变!十七年前也是这样,现在也没有变。」 十七年前? 佐藤也知道内幕吗? 对啊,佐藤跟榎本一起长大的,她应该也知道榎本父亲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警视厅对十七年前的案子讳莫如深? 第355页 白鸟无意识地眼皮一跳,朝着佐藤的方向看过去。 能问吗? 还是不能问? 要是她说自己去找榎本问怎么办? 现在是可以问的时机吗?会不会太不会读空气了?但是好像这个时候就是很好的开口的氛围。 「…十七年前………」 他才刚开一个头,大楼里面又连续冒出一声爆炸声,玻璃碎片成片成片地掉落在十字交通路口中央。 佐藤连忙用手护住头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目暮警官连忙拉着佐藤进安全地点。 此刻商业大楼里面已经窜出了火,凶焰滚滚。目暮警官连忙再次联繫松田阵平。信号并不稳定,目暮警官尝试了两次,电话才被接了起来。 松田阵平的背景很安静,甚至出现了回音。 「松田你没事吧?外面看到大楼内部有大火烧起来了。」 「我这边没事,不用担心。」 声音刚落下来,电话里面传来榎本弘一的声音,「把手给我。」 目暮警官听到榎本弘一的声音后,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弘一怎么进去的?」 「这话说来话长。」 松田阵平把挂掉的手机丢到榎本弘一脸上,借着电梯内部的缆线,试图跳到电梯出口。 数分钟前,他从电梯间的天花板往上爬,原来的电梯间门面朝墙体。他不得不试着打开其他的电梯门,结果因为爆炸的关系,镶嵌着电梯门的墙体变形,门反而被卡得死死的,出不去。爬了有三四层楼高,就看到榎本弘一坐在敞开的电梯门口等着他。 松田阵平正准备跳到出口处,一只脚才踩在边上,就被榎本弘一拦抱住。榎本弘一非常作怪地把手伸到他的后背处扶住,一脸笑嘻嘻地说道:「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吗?」 「急的人是你吧?」 松田阵平踩稳地面之后,榎本弘一又轻车熟路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松田阵平不为所动地说道:「我的工具箱还在电梯内部,你记得把它接出来。」 「所以你一直待在电梯间等待救援不就好了吗?」 「因为我不是会坐着什么都不做的人。」 松田阵平一顿,正视榎本弘一道:「我这样才是正确做法。」 今天早上九点。 榎本弘一和松田阵平协商第一爆炸地点的相关方案。榎本弘一预测犯人中田治会出现的地方,到时候会及时地抓住他,但这只是普通地抓犯人而已。 「我要策划一起爆炸案,把这件事情搞大。」榎本弘一盘着腿坐在松田阵平的转椅上,「需要你的配合。只有爆处组的ace,我才能够放开手脚来行动。」 「什么意思?」 「爆炸案背后是中田治,中田治背后是越狱犯。越狱犯能够让中田治逃出来一次,就能逃出来两次。」 「你还想他死不成?」 松田阵平的话是无心地吐槽一句,但榎本弘一的瞳光闪动,「我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那我们就只能把他拉进我们的团队里面了,得好好宣传才行。决定了,首先我要炸一栋楼。」 ……… 松田阵平继续开口说道:「你就这么跑过来,要是中田跑了怎么办?」 榎本弘一先把犯人抓起来后,就把人关在大楼里面,然后用昨天中田治的声线发布了一条恐吓消息,要警察在30分钟里面交出[榎本弘一]和[10亿日元],否则就杀了困在电梯间的松田阵平和引爆大楼。 这么做有三点好处: 1.没有人怀疑是警方自导自演。 2.放大警方正面积极的形象,增强民众对于越狱犯的厌恶与指责,发动普通民众的正义心去配合警方工作。 3.把这件事解决后,中田治就成了对方用不动的弃子。 当然这些是不需要和松田阵平说的。 只能说的是利用中田治的失败,放大他的自作主张和自以为是的愚蠢,同时用对那个人的恐惧来威胁恐吓他。 「我有好好地把人给拷在椅子上,回收就好了。」 「只要这样就能让对方成为我们这边的线人吗?」松田阵平自言自语,抬头看着大楼里面的烟雾,「……」 「对,中间不是犯人没有和警方联繫的空白吗?就把那一段当作是我抓住犯人好好惩治他的桥段。」榎本弘一握着拳说道。 屏幕内的倒计时已经到了最后的一分钟,大楼里面的连续小型爆炸让人忍不住紧绷起神经。新闻媒体没办法顺利在现场录制情况,只派出了数架无人机观察。 在大楼内部,为大众所熟知的榎本弘一已经抓着用手铐铐住的中田治走出了大楼。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入的大楼,但是从相关的警方人员知道,早上出发的时候,榎本弘一放言去第二爆炸地点,实际上是让人乔装打扮混淆视听,真身早就跟着进入涩谷,并且在犯人控制大楼的时候,也掌握了犯人的动向。 年轻的两名警官携带着穷凶极恶的犯人从火光出来的一幕,光影勾勒着青年们挺拔矫健的身姿,毫无疑问,这将成为各大新闻头条上宝贵的一幕。 正在榎本弘一抬起手朝着其他人报平安的时候,大楼对面大楼突然闪现一道光,紧接着「咻」的一声射击,原本站在中间的中田治胸口中弹,围绕着三人的无人机也纷纷被击落。 第356页 榎本弘一脸色的笑容也跟着全部消失,眼睛紧盯着光点消失的方向。在那里有一抹黑色的影子,转身无声无息地离开。 「……」 下午三点,正如天气预报的那样,西南风给东京送来了化不开的烟霾和热浪。 东京警视厅。 拒绝採访,没换回衣服的榎本弘一拿着一小杯刨冰坐在天台边上吹风。在科学搜查课里面的茶水间里面,榎本弘一准备了刨冰机。这杯刨冰就是他做的。刨冰的味道是经典的蓝色夏威夷。说起来就是蓝色的糖浆,也没有特别的味道,有些牌子吃起来像是柠檬苏打,有些牌子吃起来是青橘口味。榎本弘一这次买错糖浆,味道很普通。 榎本弘一吃了两口之后,就没有继续吃下去了。放在旁边碎冰很快就融成水。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所谓,只是在发呆而已,脑袋里面不断地回顾从昨天晚上看到视频后到今天中午之间的方方面面,点点滴滴。 天台的铁门跟着开了出来。 榎本弘一往门的方向看过去,见到是松田阵平。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套装,相比起七年前的毛躁感,现在他稳重成熟,是后辈们仰仗的大前辈,反倒是榎本弘一似乎一直都没有变化。 榎本弘一转头也不是规规矩矩地回身,而是后仰,看到个大概后就重新把视线放在最前面。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想写报告就在这里避难。」榎本弘一撑着下巴说道。 松田阵平说道:「你猜到今天开枪的人的身份了吗?」 「显而易见。」 「你要和我说一下吗?」 松田阵平这话一落,榎本弘一头也跟着转向他的方向,「你是谁变的?居然说这种知心大哥哥的话,让我非常震惊!」 松田阵平屏蔽掉他的话,说道:「没人敢直接这么问你吧?你会觉得很棘手吗?」 「什么棘手?」 「我看你在烦恼。」 「我主要在想你今天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松田阵平一顿,「…说谎。」 榎本弘一笑了起来,「你要不要吃刨冰?」他的手抬起来,才发现碎冰都成了水,杯子里面装着蓝色的水液。 「一定是天气太热了。」 榎本弘一自言自语地摆弄一会儿。 「你有时候就会这样,突然莫名其妙地消沉起来。」松田阵平抬起手,摸榎本弘一后颈的时候,明显发现他缩了一下下,但榎本弘一很快就接受了这些,任由他捏了捏,「与其说心情不好,倒像是没力气一样。」 榎本弘一不回他的话,说道:「你今天为什么说我总是不听你的话?」 「…我说不需要你介绍佐藤,你还是坚持不懈?」 「………」 「我说你不要太自信,会翻车,要小心谨慎,你听了吗?」 「……但我大部分时候都超听话的好吧?」 「大部分时候是什么时候?」 「反正大家都这么说,你自己去问大家。」 「大家是谁?」 「大家就是大家。」 榎本弘一蛮不讲理又胡搅蛮缠。 看到他好像还是状态不错的样子,松田阵平也跟着直起身子,说道:「我是专门来打扰你休息了,现在达成目的,就不和你玩了。拜拜,我要提前下班了。」 才走几步,榎本弘一就抓住他。 「提前下班哪有比跟我一块好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不去。」 「谁管你想不想去。打扰我还想挥挥衣袖就走?想得美!跟我走。」 「……」 第175章 劳模松田阵平居然会想要提前下班,那我还不赶紧拉着他跟我一块玩。 他还不愿意,我要打昏他。 我说了一大通,他才跟着我一块上车。 上午的事情弄得我有够呛的。 按照我的计划里面,松田阵平拆完炸弹之后,他要去最远的电梯间避难。 我还在那个电梯间里面设置了监控摄像头,要是计时往外播放的时候,会发出「滴」的一声,让他好好整理好形象和台词。我都给他理了好多台词,什么阿格西劳斯二世的「如果没有正义做后盾,勇气又有何裨益?」,还有伊壁鸠鲁的「与正以为友的人,在哪都是安全的」,决胜台词才是最关键的。结果他老是不愿意,一点表演欲望,或者说一点配合精神,团队意识都没有。最后他还把我的摄像头给砸了。我寻思他要自作主张了,只好过去看他,多跑了几步路。 第二件麻烦事情就是,中田治在被我们带出商业大楼的时候被枪杀了,连基本的口供都没有进行,人就原地死亡。周围的人都乱了套,我只能跟他们说人死不能復生,搞得我活像是他的未亡人似的。我后来细想起来,略不痛快。 我带松田阵平去的可是好地方——弘树做的全息游戏「茧」。 所有在游戏宣发会的样机都还正在跨洋赶赴到日本东京,只有两台作为不断调试以及检测bug留在日本东京里面,现在正放在东都大学里面的研究所里面,也就是樫村弘树父亲现在工作的研究所里面。 松田阵平见我带他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说道:「所以《无心之失》的剧本是你写的,对吧?」 关于这些资料的内容在新闻媒体上都有,也有访谈录,现在还有受害者父母在自己个人博客上征寻相关的线索,因此资源很多。要不是警视厅和新闻都不再谈论着个案件,恐怕很多推理作者早就以当年轰动全国的儿童分尸案为素材进行编写。 第357页 「我哪有这种时间?」我笑道,「写剧本的是工藤优作。」 松田阵平「诶」了一声,说不出什么情绪,反正不是兴奋,「也就是说,内容都是假的。」 「你很想知道十七年前的案子的真相吗?」 松田阵平十分直截了当道:「给我一个不想知道的理由。」 我抱着手臂说道:「因为你怕在刺探我的隐私,怕我会生气。」 松田阵平的眼瞳动了动,嘴角抿出一条无法反驳的直线。过了好一会儿,他转移话题说道:「所以,我们是在这里参观两颗蛋壳状的装置?」 松田嗤笑了一下,「弘一能这么无聊,也让人觉得新鲜了。」 他这是在嘲笑我吧? 我继续抱着手臂,说道:「当然不会只是光看而已,自然是进入游戏副本里面玩一小会儿,像你这种绝对是不会玩游戏的那种老古董,更不用说宣发会上有参与beta测试的劵。你要感谢我。」 「你才不会玩游戏。」 松田瞥了我一眼,又不动声色地去翻游戏指南书。我看他手指翻动的速度,一定是在偷偷找到底哪里有游戏操作指南。我就看他努力找,然后再来问我这个要怎么玩。 弘树已经把游戏重置成功,告诉我们可以开始准备进入生物舱体内。 全息游戏最好解释的定义就是通过舱体,将人的意识与电脑相连接。人从游戏中退出有两种渠道,一是游戏中失败之后,游戏会给玩家强制退出的渠道;二为人在游戏中失去意识,游戏会强制退出,并且发出生命警报。光是掌握这项技术,就烧了不少经费。 我还偏不动,就不给松田阵平有样学样的机会。松田知道我小气,自己坐进生物舱里面后问弘树要怎么弄,完全不等我。 他这种人就是无聊。 他以前没有这么无趣的,果然是老了。 我后悔带他来玩了。 从游戏里面睁开眼之后,我心情很快又恢復了。 弘树直接帮我们两个选择了推理游戏。游戏一开始的场地就是在春天樱花盛开的小学门前。有一台摄像机对准学生的位置,一看架势就在拍学生照。从远处看。一群学生们挤挤挨挨的就像是取暖的小鸡崽,这是我第五次进这个场景了。故事开始前都是日常游戏,我就喜欢过日常。 要从一群学生npc里面找出一个松田阵平说容易也容易,说不不容易又不容易,因为—— 我抬起手,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因为这个游戏的所有玩家都会根据游戏规则,以十岁到十二岁的外貌参与游戏,我自然也是变成了一个小孩。我的手就已经是小孩的手了。站在原地踮起脚尖,来回在原地看了两圈,还是熟悉的建筑群,而且还是一眼就能看到学校礼堂正门挂着一幅西洋画。很有趣的是画法是欧美风格的,但故事内容却来自日本出名作家中岛敦的《山月记》。于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正在威吓路人的画面就这样跃然纸上。 松田阵平非常好找——人群中明显最格格不入的一个黑髮少年。他正在四处观望,反覆研究自己的身体情况。 我趁他不注意,直接跳到他的背上去。 「抓到了!」 「…」松田阵平估计就是闻声辨人,听到是我的口吻,也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嘆一口气,说道,「重死了,下来。」 「又不重,我超轻的。」我像是八爪鱼一样缠在松田阵平身上,「哈哈哈你厉害的话,就把我甩在地上。」 「…你是小孩吗?」 「我是哟。」 第176章 个星期在处理各种后续事情和问题中很快就过了。其实简单来说,人一无聊,日子总是过得非常快。 时间就这么来到弘树的游戏宣传发布会。 我一到场的时候,新闻媒体记者的摄像头便集中在我的脸上。他们也只能在场地外面拍,内场限制外面的记者拍摄。最近关于我的传闻很多,我不爱看,也不爱听,所以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 我还没有坐热底下的沙发,皮斯科,不,汽车界大佬枡山宪举着酒杯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他在以前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们偶尔还会有些交易,关系上没有剑拔弩张那么夸张。 可现在不一定。 「现在还能见到警视正先生那么悠闲地坐着,等着玩游戏,实在稀奇。」 我抬头看了看他的眼,嘴角勾起挑衅的笑意,「我若是会被这种事影响,我能顺利到这个位置吗?」 中田治死之后,就像是多米诺骨牌被推翻一样,越狱者同盟说为中田治报仇。这叫什么?「人的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除了一连贯的社会治安问题之外,就是那个人公开我身份信息,对外不挑时间和地点地喊我儿子。 警视厅上上下下都知道,当年我是被对方养大的。不过因为我把电视给拆了,没有人来问我细节。反正我也不会说,我也不想要聊。 社死就是那么容易。 我能被他们的视线给烦死。 而原本我是作为科学搜查课负责越狱犯的案子的长官,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迫于规则和程序,我被要求不能继续参与案子的调查。 我本来想着干脆休个假,但我也不可能一直躲开越狱犯的案子。我也不可能一直休假。 「再来,」我耸了耸肩,「这种时候向我挑衅,跟被鳄鱼咬住了腿的人,还想用手去推鳄鱼的脑袋一样,不怕被它不仅把手咬下来,连命都跟着吃了吗?」 第358页 「你不要以为我在这里就拿你没办法了。」 我冷眼望向枡山宪。他的脚步往后退了退,听到有人朝着他打招唿,他连忙跟着离开了。 无聊。 我坐在原地,正打算瘫一下,结果就看到出口处的一群小朋友,里面还夹着我认识的那几只,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以及他们班上的几个孩子。我并没有跟江户川说我知道他身份的事情,也没有和灰原哀说我知道她是谁。对我来说,我是最不会想要改变现状的人。 更何况,我早就知道,干涉别人的事情就得跟着负责,难怪大家都喜欢避事主义。因为也许只是一点小事,可后续却可能带来巨大的麻烦。而且如果他们真的需要帮忙,也不是他们说一句话,我就要帮忙的,倒不如安静地旁观。 我对江户川柯南适应小孩身份的情况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灰原哀倒是还不错,她姐姐宫野明美来接她了。目前我让她们两个人到隔壁的阿笠博士家住着。我有些事情需要宫野明美做一下,所以我还不急着送她们走。 话说,我最近发现我能找来帮我忙的人很少。既要不会对我的事情多想,也不会对我的事情敷衍了事,还不是各个局中的关键人物。最重要的是我还信得过对方,守得住秘密。 我找了她谈话的时间是那个人在网络平台上要找我隔空对线,我被当局要求退出调查职位后,我藉口跟她说一块买酱油,就一起出去了。 因为她维持着我前女友的身份,还被钦定说要照顾灰原哀,大家基本认为我们也许会结婚,也许会同居。我也想不到如何解释,而且为什么要为这种小事解释,也让人觉得奇怪。 我问她,有没有决定好移居到哪个国家?加拿大、纽西兰和新加坡都可以?还是在日本留着。 「如果要留在日本的话,就跟我结婚吧。」 宫野明美领着塑胶袋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需要你帮我忙。我需要你有名义,你需要别人保护。我们是双赢模式。我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你需要什么忙?」宫野明美皱起眉头。 「我一般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说是帮忙,其实也不会麻烦到你。你也不用想那么多的事情。」 「就算不结婚,也有可以帮忙吧?」宫野明美说道。 「你以后生活不需要钱吗?你还要照顾你妹妹,如果以后她要当药剂师,或者自主研发药物,你打算多努力十几年,赚开发资金,或者到处求人,才帮助她实现这个愿望吗?」 我确实认为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我打算把我所有的钱弄成夫妻共有财产,这样方便你可以随时使用。如果你不能做的话,我也可以找公司帮我做。」 我不需要这种扭扭捏捏的人,连自己的情况也不会审视,格局也是有界限的。 宫野明美说道:「可以问为什么是我吗?」 「因为你觉得欠我人情,所以你会认真做我交付的任务。」我说道,「而且,我确实觉得你很可靠,也不会多管闲事。」 「我很可靠吗?」宫野明美有些自嘲地说道,「我连我妹妹都保护不了。」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很多的弱点,但他们知道如何使用工具去补足自己的不足。而我可以成为你的工具。你可以这么理解。」 「……」 宫野明美在我这句话停下来后,用奇特的目光望了我一眼,让我想到第一次在十字路口时见到萩原研二的姐姐的眼睛,也让我想到第一次见到诸伏高明时他看向我的眼睛, 那种窥探到别人秘密的一角后粉饰太平的目光。 「我和你再聊几句。」 我走向公园的方向,宫野明美跟在我的后面,我爬到攀爬架上坐着的时候,她坐在我对面。 「我……」我想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斟酌着口吻说道,「我打算抛弃这里,但我有很多后续问题需要人跟进。我会发给你一张列表,上面是我所有对这里的安排。」 能完整说完一段话后,我觉得我轻松很多了。 「事实上,我早在很早之前就想着离开这个地方了。」我摊着手说道,「如果我七年前没有去警校读书找工作的话,我现在要么早就饿死在出租屋里面,或者在某个工厂里面搬砖。我也遇不到你,你也遇不到我。」 「想想当初就是自己偷懒嫌麻烦,才答应鬼冢大叔去警校的,现在我其实很后悔,搞得一堆事情都是不干不脆,拖泥带水的。原本想着说走一步看一步……但确实觉得很无聊,日子很无聊。」 「……」 看见宫野明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表情,我忍不住笑起来。 「我亏欠很多人。」 「跟网络视频某个人讲的一样,我小时候是被领养的。十七年前因为一些事情,我失去监护者,是鬼冢大叔先说不要把我送走,大家集体筹资一直养我到我成年读完大学。我身上没有半分钱,那会也没有赚钱的想法。我光顾着自己,也没有想过报答,感觉自己也还不完。」 「你也知道,我现在有很多钱,我没办法我直接给他们,养老金什么的我都帮他们存好了。我给他们弄了基金,会有公司帮忙跟进,大体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我又怕他们做得不到位。」 第359页 「然后,我不是有一批古董小提琴吗?我收集了很多,因为羽贺也不需要我送,也不喜欢它们,所以我送到专门的音乐组织机构里面,定期会收到一笔租赁收入。这笔钱也没有多少,大概一年几十万美金,搞个名目设立个音乐节奖项,给出去就好了。」 「剩下的几亿现金,股票证券房产古董是你的。我觉得公司对于你来说有点难,但你想要,我也可以给你。」 「……」 她只是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我。 「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扔了,烧掉也没关系。」 …… 我坐在原地等着柯南他们自己过来,就在这时,我感觉到别人的视线。顺着视线追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第177章 三个星期后,在游戏宣传发布会上,江户川柯南遇到了榎本弘一。 最近他的负面新闻很多,以往并没有那么多,但这次恶性事件太多了,上级又要求他不要参与最首佐宗的案子,很多社会问题发酵,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快速地处理好。于是,榎本弘一带来的讨论度不断升高。为了减少关注度,他人也很少往外走,基本就是上班和回家。 有时候江户川柯南也会在阿笠博士家里面看到他。 话说,他最近的事情也很多,有人在他家门口喷油漆,还有他家阁楼起了火,但榎本弘一也不查。与其说他在忍着,倒不如说他懒得动弹,想看看别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不过居住在这种不太平的屋子里面还是太危险了。榎本弘一提议让宫野明美和灰原哀搬到隔壁去避难。他会在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在阿笠博士家里跟她们一起吃。 江户川柯南见到相关新闻之后,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去看。 从前他也听过榎本弘一的坏消息,但是每次看到他本人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就像洗了脑一样从来都不会觉得他坏在哪里,恶在哪里,烂在哪里。虽然他确实很坏心眼,但柯南是认识他的,认识了有七年,和他聊过很多的心事,听过他颠三倒四的胡说八道,也听过他语重心长的推心置腹。 大部分时候和他在一起是轻松的,感觉榎本弘一是自己长不大的哥哥,又像是懂事理的老师,还像是解心事的朋友。江户川柯南觉得自己不算最了解榎本弘一的人,但他一定比那些只会跟风说坏话的人更了解他。 也许就是应和那句「喜欢福尔摩斯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思考榎本弘一是个坏人,觉得是一件让人头疼又费解的事情,好像要去理解福尔摩斯全身都是缺点,是个彻头彻尾的各种不值得相信的人一样,江户川柯南觉得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然而网络上太多关于榎本弘一的评论了。 「为什么不让他回来解决这些案子?现在搞得人心惶惶的,这很难受啊!」 「没听吗?没听到那个什么最首说当年那起轰动全国的儿童分尸案,榎本弘一判断失误不是真的判断失误,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养父可以逃脱责任啊。」 「没有人他比他养父还重要,他维护罪犯,纵容罪恶,这种人怎么能相信呢?」 「这种人怎么能相信呢?」 「这种人怎么能相信呢?」 「这种人怎么能相信呢?」 这种人… …怎么能相信呢? 坐在沙发边上的榎本弘一打了一个哈欠,就像是无所事事又懒洋洋的大猫。 江户川柯南有些迟疑地走到他的边上,旁边几个小孩已经围了上去。在他们看来,榎本弘一是口袋里面总是装着糖果的大哥哥,还是灰原哀的爸爸。 「我要是有榎本警官作为爸爸,就可以每天吃鳗鱼饭了。」小岛元太十分羡慕地说道。 榎本弘一随即笑了笑,「喜欢的东西,吃太多就会厌,再也不愿意吃了。还是要一点一点吃才会好。」 小岛元太反驳道:「喜欢的东西一辈子都会喜欢,这才是喜欢!我能吃一辈子鳗鱼饭。」 「……」 还没等榎本弘一反应过来,吉田步美问道:「这次游戏,榎本警官也要参加吗?」 「这游戏我已经玩了有几百遍了。」榎本弘一竖起手指说道,「我就不进去了。」 「诶,那结局是什么?」 吉田步美刚开口,就被圆谷光彦和小岛元太挡住了,「推理游戏怎么可以提前知道结局呢?那会多没意思啊。不能说不能说!!」 榎本弘一看到其他人不安惊慌失措总是觉得会很好笑,像是觉得有意思一样笑起来,「这是多线结局的故事。这次还是删减版的,大部分内容还没有呈现,简单玩个大概而已,有时候知道结局再去玩会更有意思。」 「……」 榎本弘一真的什么时候都看起来从容不迫的。 也可能是因为他平时就没心没肺。 游戏试玩时间很快就到了。 这次游戏邀请的全部孩子都会参与游戏,除此之外也留了一些给部分成年人入生物舱的舱位。 江户川柯南看到自家父亲也在场,听说这次游戏推理剧本是工藤优作写的。工藤优作和樫村弘树的父亲刚好是大学好友,因此听说弘树在做游戏,很快就愿意承担剧本创作。 也就是说这只是个借用了背景的故事而已。 江户川柯南还想着是否可以从这个游戏里面找当年的细节,结果想想自己果然太天真了。 第360页 因为是试玩,这个游戏时长最多是一个半小时,力求故事的完整以及游戏中基础操作的互动技巧。 推理游戏《无心之失》一开始就是在日常校园生活里面。教学楼正门可以看到一幅月下老虎的油画,画下面站着几个人,像是在和老虎对话,又像是在与老虎对视,寻着机会可以逃跑。 「这是什么?」吉田步美直接指着画,「好奇怪啊,为什么学校要挂这么吓人的画?」 毛利兰也是集体成员之一,因为游戏的规则,她现在也是小孩子的模样。其他孩子没有变化,所以不清楚,但看到毛利兰也是小孩模样,忍不住啧啧称奇。 「作家中岛敦的《山月记》,讲的是一个倨傲偏激的秀才变成老虎,意识到自己的理性在渐渐消失,于是趁着自己还保留着人性的一面,他和过来找他的人说起了他的故事。」 毛利兰最擅长国文,对里面的篇章也倒背如流,「第一次在朋友面前出现的时候,他说「倘若我露出真身,你定然会感到厌恶与恐惧」,于是藏在黑暗的丛林深处不愿露面。这一幕是结尾的时候,主人公为了让朋友打消重新回头看他的念头,让他在远处看自己成为野兽的一幕。」 吉田步美看着画,心情一下子变得难受起来,「他一定很苦恼又很孤独吧?」 小岛元太一句话打破了沉郁的氛围,「学校里面出现这么一幅画,一定是个线索。」 「也许后面有机关也说不定吧?」圆谷光彦也跟着说,与此同时还开始掀动了画板,背后就是一面普通的墙壁。 灰原哀说道:「如果是用过去的资料故事的话,那里面也会有榎本吗?」 毛利兰很快说道:「听新一他爸爸说,所有人都用了假名,所以要找的话也很难找吧,基本不会按人物形象来设计npc的模型吧。」 「其实我早就知道兇手了。」小岛元太得意地说道,「来之前我听说的,兇手是参与查案的警察。」 「那也得知道是哪个警察吧?」江户川柯南说,「也没有那么简单吧。」 步美站在柯南阵营,立刻支持他说道:「就是啊,元太你不知道就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简单吧。」 「小孩子们在那边拍照片不用管吗?」灰原哀说道,「这会不会是剧情?」 他们六人一开始出场的地方就是小学生们以班级为单位再拍入学照片,做学校资料用。但他们六人能自由活动,所以首先聚集在一起。 江户川柯南是六人中执行力最强的一个,一开始就问了,但他们都在说自己的话,都有npc自己的行动逻辑和模式,自己参与不进去。 「直接进去就好了。」 江户川柯南其实一开始就摸到自己的学生卡号,上面有自己的班级名称。 教室里面除了玩家的教室之外都是紧闭的。所有的位子都是双排的,只有一个桌子是单独排在教室最后一排,而且上面是唯一一个没有课本的。 「是不是这个?」 小岛元太率先冲过去搜课桌的东西。刚碰到桌子,游戏说明就开始启动了,「什么嘛,这个游戏太容易了吧?」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了抽,「这才刚开始,好吗?」 推理游戏是从三个视角开始进行的,除了孩子自身的剧情之外,警察是一条剧情线以及孩子的父母也是一条线。 十七年前的分尸案最大的难点就在于除了露出头部的孩子尸体之外,根本无法确认其他身体部位的尸源,陷入了难题。 游戏过程中,可以从父母线里面得知兇手利用了父母爱子之心,让他们跟着自己的要求办事,由于自己也牵扯到犯罪环节,有些父母并没有把自己的遭遇报警,形成犯罪黑数,其中有些父母在任务过程死去,并无人知晓,更不用说有人报警说孩子失踪,因此警方那边也没有办法找出「明面上没失踪,实际已经失踪多日」的孩子来。 孩子的线有和警察的线并在一起,同时参与查案,但案子大部分为了保护孩子身心健康,因此都是从已经整理过一遍的现场里面加入,检查周围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这一条线是比较符合孩子们玩侦探游戏的心理,可以自由推理,并且找不同的人进行对话,但由于时长关系,可以自由对话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基本上满足所有在短时间内完成推理线的故事。 这个故事基本跟偏向于剧情设计,从警察角度来看,他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最好,也是在共同行动中,孩子发现了一个证人突然死得蹊跷才开始怀疑警察。作为警察,他已经发现孩子似乎知道他的秘密了,于是他有个难题,那就是该不该把知情的孩子灭口。 警察线一直都是多数决,游戏规定如果选择的内容不和多数人一样的话,就会被淘汰。 临近真相,从现实角度来说,犯人居然能杀那么多人,他自然也可以选择杀死孩子,保全自己,这才是现实。但从游戏角度来说,真实与真相往往是背道而驰的。 「会有这样的选择,应该指的是另一条信息点。」 灰原哀开口这么说。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为了更靠近真相,是否应该牺牲一个孩子。 灰原哀说道:「爸爸不是说了吗?这个故事有两个结局。」 她继续说道:「如果救下这个孩子,就等于揭发这个警察的罪行,警察的动机这条线的真相就会断了。如果不救下这个孩子,我们会往更阴冷、更残酷到只是看到就有切肤之感的真相靠近。」 第361页 「小哀突然又说起好可怕的话…」吉田步美缩了缩,但还是抓着她的手。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好奇,她的话是榎本弘一授意的吗? 小岛元太举起手说道:「反正这是游戏,其他人想知道的人自己再玩一遍不就好了吗?救这个孩子没有问题吧?」 救下孩子之后,很快就切换成孩子的视角。小侦探告发了犯人,犯人收监。故事大圆满结束。 游戏最后一幕发现回到了最开始的小学里面。迎面看到的还是那只月光下的老虎,小学生还是继续站在操场上,跟npc对话,以后没有得到回应。 「游戏结束了?」 这个时候,游戏玩家转移到视频里面拉大提琴的小少年才正式出场,拉着《thegoldenhour》。 「这曲子叫什么?又温柔又悲伤的感觉。」圆谷光彦说道。 「thegoldenhour。」江户川柯南解释道,「金色时刻,在摄影艺术上也叫魔术光,意思指的是清晨和黄昏时刻的光影变化。」 眼前的光幕也开始慢慢地变黑,恢復成一开始进入生物舱的画面。 江户川柯南从舱位里面坐起身,「作为全息游戏来说,这剧本剧情都很完整,全息体验感觉也很有意思。但游戏设置上有些地方让人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是啊,我都不知道谁是榎本警官?」圆谷光彦找了半天了。 毛利兰说道:「我们应该就是扮演弘一哥哥的角色吧?感觉…」毛利兰发现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想到一件事,「感觉自己想得很深了…与其玩家在探案吧…其实莫名有种被孤立的感觉,同龄人都不搭理自己。」 灰原哀低着声音,喃喃细语一样说道:「这些都是游戏设置而已。事实上,设置的选择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一开始选择已经被定好了,大家都知道利弊,也知道要遵从良心,所以这选择的设置与其说是增加游戏代入感的鸡肋,不如说像是在不断地提醒玩家,你愿不愿意去接受不美好的现实。」 「…你这种情况也是想太深了。」江户川柯南嘴角抽了抽。 一个半小时的游戏已经到了,游戏厅继续播放着大提琴曲。一个个孩子从生物舱里面出来,脸上各自带着没有消退的名为兴奋的余潮。 目前游戏是试用版,到时候正式开放出售游戏,所有的游戏剧本都会发生大的变化。到时候会更满足玩家们的需求和期待。 游戏厅对面是大人们觥筹交错的酒会,与游戏厅只隔着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正打算听游戏主办方的安排,这个时候,舒缓的音乐空拍之间夹着一声尖锐的枪鸣 这一声来得猝不及防,全身鸡皮疙瘩都被激了起来。 与此同时,玻璃另一端涌进了其他受邀的嘉宾。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江户川柯南条件反射地奔向出口处,在四处奔走的人群中。江户川柯南看到榎本弘一躺在血泊之中,汩汩的鲜血从他的胸口流了出来。他似乎还吐了一口气,看到那血泊泛起一层微微的涟漪。这一幕又像是错觉,因为周围都是奔跑的人,连空气都似乎在震动。 所有人都在拼命从榎本弘一的身边跑开一样。 这一幕让江户川柯南像是处在逆流般喘不过气来。 他看到过很多尸体,很多也都是活生生的,曾经跟他说话,对他笑,案件发生之后他们就成了一具尸体,让人解剖死因,让人分析身上秘密一般的道具。江户川柯南从没有认真想过,如果有一天和自己有着密切联繫的人死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脑袋里闪过榎本弘一跟自己聊福尔摩斯探案的表情,长大之后就会发现榎本弘一对自己真的很坏,居然抄别的作者的台词来应付自己,还会堂而皇之地骗自己。榎本弘一真的很喜欢骗人,看到别人气急败坏,他就会特别快乐…… 啊…这周末……这周末还在阿笠博士家里面见到他,他说起夏天的味道是西瓜的味道,所以今年夏天要吃到撒着梅子粉的西瓜。 榎本弘一明明是任谁也打不败的人,怎么…怎么…… 比起难过难受来说,江户川柯南觉得太费解了,无法理解。从前听到有人说胸口像是压着石头一样难受,以为只是套用的比喻,就只是约定俗成的说法,但现在自己真的觉得被石头压住一样,有点喘不过气。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这人不是榎本弘一吧? 因为榎本弘一也是人,所以他也是那么脆弱的吗?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实变得格外诡异,甚至不可理喻,江户川柯南正要上前,就被一个人阻拦住脚步。 「我想看一下,就看一下……」 如果不看清脸的话,感觉会做噩梦。 会觉得梦里死的人都是榎本弘一,这太荒谬了。 「这里危险,快点离开。」 江户川柯南抬头看,看到的是与榎本弘一同个屋檐下居住的赤井秀一的脸,又再次看向倒地不起的榎本弘一。 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 是什么情况……? 被场地的工作人员强制要求,江户川柯南、毛利兰等一众参与游戏的玩家都被要求离开现场。事实上,玩家大部分都是小孩,所以他们也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一个小孩亲眼目睹枪杀的血腥现场。 第362页 江户川柯南出去的时候,吉田步美他们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还在探头探脑,想要去看个究竟。江户川柯南回想起那血的时候,有点想要干呕,但那种感觉又是错觉。他什么都吐不出来,也不太想吐,他依旧全是不理解。 在毛利侦探社里面焦躁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后,毛利小五郎他们收到了警视厅回復。情况已经盖棺定论。 「榎本弘一中枪、不治身亡。」 毛利兰完全说不出话来,瘫坐在沙发上无法动弹,连思考的能力也没有了。 人怎么就突然没了? 为什么啊? 江户川柯南感到嘴唇有些干裂,但他还是想办法去联繫灰原哀,「你知道了吗?弘一哥哥他……」 灰原哀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问一样。 「嘘…」 「什么意思?」 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血液里面窜动,有一种期待在慢慢地开花结果。 「他可是榎本弘一。」 灰原哀这么说。 那是个爱骗人,爱玩弄人,绝不服输的榎本弘一。 第178章 「如果他真的在乎我,就带着我走啊!」 「因为他想要给你正常的生活。」 「骗子…你们怎么能这么说!」 他叫起来的时候,声音很尖,就像是声带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幼兽,听起来有一瞬间像女孩子的声音。在男女性别意识增强的年龄里面,这种声音会让人想笑。 可在那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佐藤美和子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才想起来—— 啊,那个榎本原来确实是个小孩子。 那年榎本弘一刚上了国中,要比同龄人要早上一年级的课,所以他的个头比其他人还小。不管如何,他在同龄人还在为小升初的考试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擅长和大人们游刃有余地交流,探索和合作。 榎本弘一在很多人心目中的印象都是固定且积极的。他年少成名,周围都是寄予厚望的长辈们,从没有因为他还小,就看轻他。 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满足所有人的想法。 骄傲、任性、古怪、乖张。 虽然同龄人也不经常和他来往,但是他确实很厉害,很聪明,总是三言两语就能点出别人不懂的地方,更具体的大概就是成绩方面。他可以不老老实实上课,就能得到重点中学的奖学金保送。 然而这样自负又强大的榎本弘一歇斯底里的声音就像是被热水烫在身上求生般一样。他面色红涨,被警察大叔紧紧地抱住。挣扎的手在大叔的钳制下扭曲得变形。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后,沾着血的刀才落了下来。 「榎本……」 …… 「美和子!美和子!!」 睡梦中的佐藤被唿唤声叫醒,揉了一下脸才看清叫自己的是宫本由美。 「目暮警官叫你。」 「嗯。」 佐藤美和子闷着声音应了下来。 宫本由美说道:「有个在场的记者拍摄到关键证据,案子很快就会结束。我听目暮警官说,法医也出具了相关的死亡证明。」 宫本由美一顿,声音逐渐凝重,「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佐藤美和子垂着头整理情绪,再开口时已经恢復起自己的精神说道:「老实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明明应该可以避开的。可他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我有段日子也会梦到他……」 宫本由美见佐藤美和子欲言又止,说道:「美和子,你不会是喜欢榎本弘一吧?」 佐藤顿时一愣,有些想哭笑不得,但这个时候,笑都觉得让人如此费力。佐藤疲惫又认真地反驳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起以前很多的事情,我想起,榎本他有一次和我说,一定是他的人生过得太好了,所以才一点挫折都经受不起。要是不受苦,就好了。」 佐藤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在跟宫本由美对话,「他不会吃苦。」 「…他和那个越狱者是什么关系?」宫本由美看到那么多新闻和消息之后,反而太多真真假假,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两个人的故事。 有说榎本弘一被最首佐宗收养之后,才发现最首佐宗是犯罪者。为了维护他,榎本弘一做了错误的判断,结果对方只想着逃跑。逃跑的时候,警察和最首佐宗发生了争执事故,有警察从楼上摔下来死了。 也有说榎本弘一为了维护最首佐宗,结果最首佐宗其实早在生活的这些年里面对他产生感情,想要让他恢復正常生活,自己自首,并且改名换姓,给榎本弘一的生活维持体面。 还有榎本弘一和最首佐宗是同一类人,两个人其实是在演戏,养父想要推榎本弘一上警视厅第一人,正在做反向操作。 这种离谱的发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信这种鬼话? 其实所有人里面,最清楚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的估计就是两个当事人。所以真相也变得扑朔迷离。不知道最首佐宗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榎本弘一却一定不会说真话。只能从已知的事实里面得到一些蛛丝马迹,但并非故事的原貌。 「我记得我爸爸曾经说过,榎本出生在一个家庭悲剧里面,生父杀死了妻子后自杀,留下榎本弘一。当时屋子里面因为电暖气着火,是领养榎本的人进火场救了他。」 第363页 「当时榎本养父是警察里面新晋的警部补,直到十七年前,他的罪行被揭露。榎本确实有意隐瞒过真相,但没有成功。」 「算做是幸运的事,最首入狱后不久,榎本出了一些意外,他不记得很多事情,也扭曲过一些记忆。警察大叔们不希望榎本未来面对各种流言蜚语的困扰,把案件信息封锁了,也为了让他尽快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新生活,约定说谁都不要提过去的事情。」 佐藤嘆了一口气,「原本想着这件事永远都不说了,但现在说与不说好像也没有大的区别。」 因为一切已经落幕了。 「榎本其实一点都不聪明。」 佐藤走进停尸房,尸体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张榎本弘一苍白如同贫血般苍白沉默的脸。弗拉基米罗维奇·纳博科夫曾经这么写过「生活这场玩笑的中心往往就是死亡」。面前这场玩笑倒不如说是讽刺。 目暮警官把帽子抓在手里面,说道:「小弘以前就说过,死后不想举办葬礼,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了吧?」 现在这种非常时期,举办葬礼未必是一件好事,反而会成为记者们的题材——歷史上最年轻的警视正惨遭刺杀,中枪不治身亡。 佐藤以前对榎本弘一就没有特别好说的。不像长辈他们说的那样,从小有认识,长大后又在同一个事业单位工作,彼此的关系就变得亲密无间,与众不同了。榎本弘一很少会和别人聊自己的心事。就算说起来也让人捉摸不透,她一直以来都想跟他说一件事。 她曾经听到榎本弘一的养父说过这么一句话「养孩子就像养小猫小狗一样」。她年纪小,不知道有没有深意,或者无心之语,但只觉得这个养父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爱榎本弘一。可是说这些就像是否定榎本弘一的付出和希望一样,佐藤美和子不愿意说。 「你的心眼里面要是能多装几个人,也许你会更幸福吧。但你要是会乖乖听别人的话,你就不是榎本弘一了。」 佐藤美和子没有忍住,抬手拍了一下尸体的头,贴着额头的茶发和额头之间裂开了一条缝,「……」佐藤带着疑惑的眼神把茶发扯了下来,里面灰白的头髮也跟着露了出来。 「…………」 仔细一看,这尸体尸斑是不是有点多了? 这绝对是冷冻多日后的尸体。 她还没来得及说句话,门外一阵脚步急剎车,南川露出头,「松田警部来了,大家严肃点!摄像头摆正。」 佐藤美和子脑袋里一阵天雷滚滚,旁边目暮警官把她带到一旁,顺便把茶发装了回去。 松田警部一进停尸间,佐藤下意识和周围人都跟着沉默,目暮警官继续保持沉默,手上抓着自己的帽子。 「小弘以前就说过,死后不想举办葬礼,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了吧?」 松田站在尸体旁边,清俊的眉目此刻凝滞着抹不开的阴郁。他抬起手,在众人以为他要摸尸体的头部时,只听到他抬手「啪啪」,就是对着那张榎本弘一的脸赏了两个清脆的巴掌。 「……」 众人目光里全是惊疑不定。 「就算有葬礼,我也不会去参加的。榎本就是一个混蛋而已。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第179章 远远冷视着游戏宣发会直播的中年男人朗姆脑袋里面闪过了很多记忆的画面。 今天晚上,有些事情就会发生宣告结束。 毕竟,人的死亡就是终点。 苏玳是整个组织最不安定的因素。 朗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直觉告诉他,苏玳是个祸害。随意、散漫、无理性、不服管教的成员只会给整个严谨又庞大的组织结构带来破坏性的影响。朗姆起初认为他一定会自取灭亡。然而七年过去之后,他的手上已经紧紧地抓住整个组织的核心。 「这样的人不会太危险了吗?」 就算是自己的心腹库拉索知道一点对组织不利的秘密,也要被处理掉。像苏玳对组织都没有忠诚度的人,难道不该早点处理掉吗? 「刀都是危险的,要看怎么用。」boss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知道组织很多的秘密,你甚至失败过,也活着。」 至少能确信一点,boss确实在培养扶植苏玳。 朗姆也在思考这件事:我已经是废子了吗?只能等着终局时被人清算吗? 这个想法结束的时候,朗姆也想起元老级别的组织成员里面皮斯科投资的政治家议员吞口重彦因为受贿的关系,已经开始被警察调查。按理说,这种情况交给苏玳处理,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摆平,但也许这可以是一个机会。 「没办法,岁月不饶人,皮斯科也已经老了。」 让博得加给苏玳发布刺杀皮斯科的任务。 而后自己再与皮斯科说明,他被组织背弃是因为苏玳暗中操作,让他去寻机暗杀苏玳,之后他的事情会被处理好的。 库拉索已经做好灭吞口重彦以及皮斯科口的准备了。 人真的是脆弱的。 就算是苏玳,他也是人。 皮斯科的胸口处有个监控摄像头,方便朗姆可以看到苏玳死的瞬间门。 如果是在地方上暗杀的话,苏玳不是以警察身份出现在人前,他完全可以随手拉一个普通人来挡枪。再来,他反应太快,快到似乎下一秒就知道所有阴暗曲折的真相,因此只能一击必杀。 第364页 机会只有一次。 游戏宣发会是个绝佳的地点,苏玳会以警察的身份出现。到时候抓到他落单的时候,一击必杀。 「会有人帮你的。」 「不会有人发现你的。」 「我让贝尔摩德叫信得过的人去帮忙。」 「那我放心了。」 「皮斯科,你本来就不需要担心。」 宣发会前期是游戏技术介绍,以及大量的游戏界面,可以看到孩子们正在玩的状态,玻璃幕墙后则是孩子们正在享受的世界。 这个游戏宣发会原本就有很强的卖点和噱头,更不用说还加了现在话题人物榎本弘一当年的案子,现在已经吸足了所有人的目光,却不敢靠近话题人物。榎本弘一原本就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现在更是独自一人。 推理游戏结束的时候,大提琴曲开始响了起来。灯光亮起来的时间门很快就到了。皮斯科准备好消音枪,暗中配合的人是负责开第二枪的人。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通知对方苏玳是谁,但是也不需要通知,因为站在人群里面的孤立的那个存在已经很显眼。 皮斯科在这个年龄段,在这个地位已经很少需要亲自开枪,重新握枪的感觉让他觉得久违又陌生。为了今天,皮斯科花了很多时间门来练习,要么一枪命中头部,要么一枪瞄准胸口。集中注意在对象身上,周围的声音好像都变得虚幻不真实起来。 「目标榎本弘一。」 指示声落下后,枪口也跟着抬了起来,皮斯科在按动板机时,似乎听到一声从通讯器传来的「hiro」,那声音像是在重复自己说的话,所以淡得只存下重点,轻得像是即将消融的飘雪。开枪的瞬间门,一点火星闪现,那声音就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幻觉。 没有第二枪吗? 皮斯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尖叫着的汹涌人潮给挤在了另一边。灯光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倒在血泊的青年手指不能动弹。 必须得去看一眼。 亲眼见到他死了才是结束。 亲眼见到倒下的人是榎本弘一,才能结束。 皮斯科突然在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原来是害怕榎本弘一的,就连催促着自己去检查榎本弘一的朗姆的声音也给他同样的感觉。 「如果他没死,自己就会死」的这种恐惧就像一把刀子卡在自己喉咙上。 皮斯科正打算走过去,却被周围的保安拦住,「先生,现在太危险了,请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该死! 真想对着他们开枪! 这个时候,皮斯科看到人群里面有个黑髮青年在混乱中找到机会一样,他伸手摸向榎本弘一的脖颈,血水勾连着青年指骨分明的手。 那个青年的手会碰到什么结果…… 是生还是死? 皮斯科还没有看清楚,耳边的响起了「兹啦——」一声响,耳边又响起了一阵慌乱的声音。 朗姆:「你怎么会在这里?库拉索呢?」 榎本弘一低笑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缺了一只眼睛的人就是容易看不清事实。你利用老友皮斯科来当你的棋子打头枪,难道就不怕寒了其他人的心吗?虽说我们是恐怖组织,但是对内也不能这么没人情味吧?」 榎本弘一继续说道:「大家到底会选我,还是选你?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你敢不敢信,在监控器里面看到的一切也都是皮斯科先生在配合我的。否则,他怎么需要等一个多小时才能找动手?我又怎么顺着你们联繫的通讯器电波顺利找到你所在的位置。你说,对不对,皮斯科先生?」 皮斯科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他以为朗姆是在帮自己,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要利用自己去扳倒苏玳。原本他心也朝着苏玳的方向偏过去,但现在听他直接把自己拉下水,自尊心和羞辱感让他没有办法立刻就顺着苏玳的话应下来。可此刻似乎并没有皮斯科说话的余地。 「你想杀我,boss肯定不会饶过你的。」 榎本弘一就是在笑,笑得叫人莫名其妙,笑得叫人毛骨悚然,「你当初安排人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boss也会饶不过你?好歹我也是他花了不少心血在养着的小苗苗。」 朗姆的声线绷得紧紧的,连字音都是逼出来,「我若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会让所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你以为你还能继续走在光明的道路上吗?苏玳,我手头上全都是你的证据,你洗得干净吗?」 「忘了跟你说,从今天开始,榎本弘一死了哦。」 「你打算直接死遁吗?死遁还能够撇清你的罪行吗?」 「你以为呢?」榎本弘一似乎是俯下身,只用着气音在说话,「连越狱犯都是上天安排着下来帮我的啊!对吧,皮斯科,你知道吧?」 与此同时,通讯器连通的声音戛然而止,皮斯科全身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站在人群里面,他忍受不住寒冷一样,后颈、手臂,手指都在发抖,好像在他背后贴着叫人无法忽视又令人畏惧胆寒的怪物。数分钟后,由新晋小记者小山竹太拍摄到皮斯科对准榎本弘一举枪的画面为证,皮斯科当场被警方逮捕。 ※ >7月新闻摘要 1.7月16日,全息游戏宣发会上东京警视厅警视正榎本弘一遇刺,中枪不治身亡。其兇手在警方萩原警部与记者小山竹太协助下逮捕,为宣发会受邀人士,现任某汽车公司董事长枡山宪三。被捕后,兇犯供述称此计划为现在逃罪犯最首佐宗设计,并宣称之后也会在对方死后用各种证据来诋毁榎本警视正的名誉。据悉,早在最首佐宗逃逸当天,即6月15日时,就有人潜入大坂府警视厅刺杀榎本警视正未果。 第365页 警视厅警方对最首佐宗在网络平台上公然宣称自己是榎本警视正的养父,背后又担心榎本警视正道明真相,设计多起暗杀,并且混淆视听,同时诋毁警视厅名誉等行为,表示绝对会依法予以追究,严惩不贷。 2.7月18日,最首佐宗和另一个逃犯丸尾狩在警视厅法医停尸间门被逮捕。 3.7月19日,最首佐宗在牢狱间门内自杀,抢救无效,不治身亡。 4.7月20日,枡山宪三因牵扯多起案件,与国际犯罪相关,由日本公安与国际刑警进行引渡工作。 5.…… 因为榎本弘一不想要举行葬礼,所以宫野明美在处理榎本弘一后事的时候,半个月里面已经收到了至少二百多份慰问品。宫野明美一开始以为是要给灰原哀的——榎本弘一名义上的女儿,结果才发现大部分都是给她的。 原来是大家在榎本弘一办公室的桌子上,发现了他没有送出去的想要与宫野明美结婚的结婚申请表,以及大量的已经转成赠送名义的资产清单证明。不过,宫野明美还是很郑重地说明了情况,他们两个是协议要一起照顾灰原哀,榎本弘一才想要和她结婚。更详细的情况,大家还是等榎本弘一……等那个人回来再说吧。 「因为说摆脱榎本弘一这个名字之后,觉得有太多事情想要去做,所以去旅游了。」宫野明美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宫野明美说道:「而且,他说想个新名字也很难,估计也够他苦恼很久了。他说要好好想完之后,再次出现时就要跳出来吓你们一跳。」 警察大叔们哭笑不得起来,「都半大不小了,还这么像个孩子吗?」 「所以,那个人是真的自杀了吗?」 宫野明美也很好奇这件事,她对榎本弘一的计划也是只知道一半而已。听榎本弘一说,他知道对方越狱之后,一定会找机会乱说话,他先把对方说话的真伪定个性,当天就找了一个杀手公司派个人来杀自己,之后又有其他人来刺杀自己的话,把锅全部甩到对方身上。当然这部分的内容就不需要告诉警察了。 还有那个丸尾狩好像也是榎本弘一失去父母时暂居在福利院的人,说是榎本弘一从小就是乖张好斗的。引人去调查那间门福利院的时候,记者小山竹太说小时候榎本弘一先有被领养的机会,被那时候的小孩排挤。 基本两人的话也没有可信度,就这么放在一边了。 或许,真相就只掌握在榎本弘一身上。 「检查过了,确实是自杀了。」警察大叔们既感慨又松了一口气,「可能是真的以为小弘死了吧?」 「当初小弘被他领养的时候,其实我们也觉得他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照顾小弘。那时候我们还在想,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当过父亲,不太会照顾,再加上警察也很忙,所以也能理解。小弘小时候很乖,还会像小大人一样到处给那人说好话,为了给他多赚业绩,他还跑到警视总监办公室里面,把大家吓了一跳,说什么自己也可以推理,还被大家捡起来丢回沙发里面好多次。知道那人其实是来弄个警察的假身份,小弘一直都不相信。最后是见他真的要跑,小弘还希望对方带他一块走。」 「要是不是遇到那个人的话,小弘应该是个健康长大的孩子……他后来伤了脑袋,产生了一些错误的记忆吧,觉得自己的生父死了,才告了一段落。」 「我们也不知道那人对小弘到底怎么想的,也许是因为那么自负的一个人发现被孩子打败了,一直想要在他最辉煌的时候打败他,最后失败后自杀了?」 「是啊,我也觉得他应该猜出小弘没死,发现中了圈套后认输了。」 宫野明美发现自己从这些大叔身上知道很多不了解的细节,这些都是榎本弘一不会往外说的人,「与他完全没有关系,也许正是榎本想要的吧?」 「他为了彻底摆脱这个名字,居然当众装死也真的是他的风格了。」 警察大叔们顿了顿说道:「让他早点回来,偷偷的,也可以,夏天过去的话,就不是吃刨冰的季节了。他买的一桶糖浆,没人用。」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过来做客,因为宫野明美说榎本弘一给他们两个人留了信件,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留言,像是要去帮忙扫墓,又像是短时间门里面不回去,要是他们准备结婚了,要提前三个月通知,这样他有时间门准备礼物。 「他为了做到底,连墓地也准备了。」宫野明美发现自己已经是榎本弘一的传声筒了,但还是得继续说完,「没有在警察陵墓园里面,就在比较靠近市中心的公墓里面买了一小块墓地,他说如果是在太远的地方,恐怕你们就懒得去看一眼了。」 「也不至于吧?」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起来。 可榎本弘一这个考虑又并非没有道理。 「毕竟还是要做到底,大部分人还是以为榎本弘一死了的。」宫野明美想了想说道,「他说,如果你们这点戏都不做的话,他就要把你们的黑歷史放在网络给其他人来看。」 萩原研二打开自己的信封里面,还发现里面有一张「復活券」,标价十亿日元,背后写着「好好攒钱」。 松田阵平的信件上写着「事实证明,你一辈子都赢不了榎本弘一了」,除此之外,上面还有一张涂鸦。 第366页 松田阵平:「这傢伙就是见我打不到人,所以在这里大放厥词吧!」 宫野明美虽说未来决定要继续住在日本,但她不准备住在榎本在东京米花町的房子里面,打算带着灰原哀和行李去榎本弘一的关西老家住。临走时,她一直都没有遇到榎本弘一之前说的羽贺响辅,于是她把榎本自己手工做的小提琴放在盒子里面,委託人寄到羽贺响辅家里面去。 在最后正式离开东京之前,她们去扫了榎本弘一的墓。 虽说是个墓,但上面没有名字,只刻着一句话。 「世界那么大,下一句是——」 旁边也不知道是谁还立一个架子,上面繫着便签—— 「等你回来」 「别走太远了」 「你想去看看」 「别忘了我们呀」 …… 宫野明美盯着墓,环视一周,轻声说道:「都成了留言板了。」 灰原哀问,所以榎本真的去旅游了吗? 明美回头看灰原哀,又看向墓碑。 「他说要去做谁知道真相都不能原谅的大坏蛋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灰原哀说,等事情结束就会回来了吧。 明美「嗯」了一声。 离开的时候,两人遇到一个黑髮蓝瞳的青年。他背着小提琴的琴盒,手里抱着一束白色的满天星。 他的路随着石道蜿蜒曲折而上,最后成了一抹看不清的黑影。宫野明美觉得这人可能是羽贺响辅,想要跟他说几句话,但又觉得榎本嘱咐的那些该说的话也说完了,自己没必要去打扰对方。 山下停着一辆白色马自达,驾驶位上坐着一名金髮黑肤的青年,正抬头看着,恰好和宫野明美、灰原哀对上视线。 然而两方没有搭话,只是互相假装不认识。 在宫野明美即将从面前离开时,波本朝着宫野明美和灰原哀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苏玳他……」 波本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他的手机里面传来一条简讯。 「苏玳布置的任务请好好看一下——博得加」 宫野明美:「……」 波本:「抱歉,没事。」 宫野明美朝他的方向欠了欠身,踏往新的路上。她在想,榎本弘一那句「世界那么大」下一句的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 ※ wiki百科 【家世】 榎本弘一,已故,享年28岁,本名为月馆奏,生于日本三重县,是活跃在平成与令和年代的侦探和警察。生父是月馆秋也,是出版社编辑,曾写过「如明月于人间门,永无背向」的诗句,是推理小说的爱好者,跳楼自杀而死,对榎本弘一的人生有很大的影响。 【职业】 榎本弘一自幼失去父母,由警察抚养长大,因为养父带着他到犯罪现场,他机缘巧合下参与破案,并激发了他的推理才能。上国中后,养父因为查案去世,家境陷入困境,榎本弘一放弃了推理生涯,直到再次被人推荐去警校面试,他又再次活跃在推理断案的舞台上。他不仅顺利成为京都警校毕业第一人,凝聚东京与京都两校的关系,而且再往后的职业生涯里面,也调动警察活跃积极性与团结精神,破获多达三十多起跨地域性的陈年悬案。 【结婚】 榎本弘一没有任何婚姻对象。据说有一名女儿,但事后证明是榎本弘一为其捐过骨髓,造成的误会。绯闻很多,但没有切实的女友名字。 【宠物】 据传闻榎本弘一在非洲有云领养野生白犀牛,还给其中的双胞胎犀牛取名为「light」和「right」。(ps:在日文里面,light和right发音相同。) 【逝世】 榎本弘一因参与友人樫村弘树的全息游戏宣发会,遭到仇敌刺杀,不治身亡。根据遗愿,并没有举行葬礼。据说是海葬,又有人说在靠近市中心的公墓有他的墓地,但上面没有他的名字。 【成就】 年少时期[>>>>展开] 警校时期[>>>>展开] 警察时期[>>>>展开] 【他人评价】 科学搜查课课长萩原研二:「没有其他评价,只说榎本弘一协助【杀人事件被害者遗族会】废除涉及杀人事件的公诉期限,生前为超过一百多个受害者家庭谋回公道。榎本弘一积极推进日本科学搜查课的成立,并且引进先进的dna科学技术,为提高破案率贡献出了在职业生涯的全部努力。」 爆破物处理班警视松田阵平:「在陌生人面前不爱说话,是个孤僻冷淡的警探。和熟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有赤子之心的人。」 21世纪天才小提琴家羽贺响辅:「唯一的好友,过去是他等我,现在轮到我等他。」 樫村弘树:「无可替代的大哥哥。」 [>>>>>>详细内容需要展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