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君后是朵黑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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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重生:君后是朵黑莲花》作者:花千野【完结】
简介:
将离手握异族,权势滔天,惹上天庭忌惮,派人剿灭。
为斩草除根,上天庭派她的未婚夫为其散魂。
清冷自持的小星君尘染奉天命而来,白衣飘飘,从天而降。
将离倚靠座上,礼貌微笑,招唿道:「来啦。」
上天庭:「此女罪不容诛!」
+++++++++++++「今日慈悲,来日必伏她之下!」
尘染握着散魂令,却自带未婚夫滤镜:我知道啊,可她对我笑哎——
于是手一滑,魂没散成,给了轮迴券,开启凡间免费三世游。
上天庭:mmp!
将离再一睁眼就重生成萧家外门弟子——月上霄。眼瞧被师父打师兄欺,她一通操作勐如虎,争圣泉,夺泪断,成为坐拥天下的女君。
可感情上陷入了修罗场。
————————————————
慕容先祖庇佑,出了两位绝世少年。
哥哥慕容怜号空音幻蝶,绝美高岭之花,杀人如麻。弟弟慕容晓号残月繁花,潇洒不羁,抬手间尸横遍野,仙门不以魔头形容他们,反以他们形容魔头。
为逃离萧家,月上霄想与他们结盟。
慕容晓翻白眼:我理你么?
哪知一朝修习遭了难,为汲取神血,慕容晓冷哼一声,从此独行侠变成双人行。月上霄预备攒够日子再回神坛,与人间划清界限。
哪知一日日过去,渐渐她竟被放在了心尖上。
胭脂水粉?要最贵的!不会上妆?我会就行!想成婚,再多一天都等不及了......心狠手辣的残月繁花将毕生温柔给予她,可这小没良心的,竟还是他兄长的白月光?!
世人皆知慕容怜孤傲怪癖,杀人不眨眼,乃当代大魔头,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可自打见到白月光月上霄,大魔头秒变黏人小可怜,走哪跟哪,千依百顺。
月上霄:「别跟着我。」
慕容怜站住脚,眉眼哀怨:「你果真变心了,明明从前还许我为君后的。」
月上霄:???
慕容晓:!!!
暴娇黑莲花顿时红了眼。后来九幽地下,慕容晓以一敌万大赦千万亡灵,封神登天。
他一身黛裳穿银链,迎风猎猎作响,上挑的眼尾猩红,逼问她道:「喜新厌旧是吧,余情未了是吧。本座堂堂魂帝,屈尊做你的君后,你胆敢弃我另立他人?!」
排雷:
【女主事业线感情线并重,男主男配的白月光就是女主,无替身梗】
【女主今生1v1+双洁+二人双向奔赴+但前世与男配有感情线】
【男主是暴娇黑莲花+前期偶尔有真反派的时候+后期会火葬场】
内容标籤: 前世今生 重生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月上霄 ┃ 配角:慕容晓,慕容怜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暴娇黑莲花漫漫追妻路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死翘翘了
「将离,你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婚约?」
如火夕阳照射下,使尘染的影子格外修长,他一身白衣如雪,眉眼如画,玉冠束髮,垂下的黑髮间,那星辰玉带让他宛如神祇。
将离险些笑场,如今乃是生死关头,这人却突然说出这样不合时宜的话来,着实好笑。
男子神色却极其认真,他手中的剑柄泛着银光,眸子中透着一股子悲凉气息。几欲动唇却又好似有口难言,本一身白衣出尘不染,那衣摆处却不合时宜地缀着一只鸽血红玉,显得明艷妖冶。
将离眼神古怪的看着他,觉得一向如玉的他今日怕是疯了。
她干咳两声,眨眨眼睛,好意提醒道:「尘小染,你师尊派你来是要你取我性命,你可不要惹她老人家生气呀。」
她—与他逗乐就会叫他尘小染。
以往尘染听到都会不悦地瞪她—眼,此时却紧咬牙关。
憋个大半天,尘染终于满是无力地憋出三个字来:「我知道!「
将离笑了起来。
三界都道她心狠手辣,其实她—双丹凤眼上翘,轻轻—笑更是显得乖巧至极。
她与尘染本都是上神,佳偶天成。可后来,尘染拜在女娲门下习正统仙法,将离却剑走偏锋,她放着人族不管,修习异族之法,成为邪族祭司,手握异族,权势滔天。
上天庭对于她产生了忌惮之心,下令诸神围剿。
两方大战一触即发,将离终究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事后,上天庭为斩草除根,专门派来一位星君为其散魂,以绝后患,让她永世不得超生,而这位星君,正是她的未婚夫——尘染。
据消息称,这活儿还是他为表忠心特意揽的呢。
想到这,将离的唇角讥讽—笑。
她和尘染之间的婚约是自幼定下的,为了避嫌,两个人见面越来越少,到后来将离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子事。
如今尘染提起,她内心毫无波动。
作为女娲座下正统星君,她将离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却被未婚妻抛之脑后,尘染气恼不已,拔出长剑,指向座上淡漠之人,痛斥道:「阿离,你莫不是修习得走火入魔了!"
将离盯着他羞恼不甘的面容,脑中快速划过几幅画面,却都如白羽过隙,看不清摸不着,她细思了一会儿也烦了,索性住座上慵懒的侧躺,手撑着脑袋笑道:「怎么,你师尊没告诉你我是邪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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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抬起玉手抹了—下剑尖,指尖渗血。
弹了一下后道:「总提什么婚约不婚约的,好没意思。」
「你——」
尘染面上霎时血色全无,无力的脚步后退,眼神直直看着将离,不知心中是何滋味,眼眶有些泛红,嘴唇紧抿,变得安静,像是禁止了一般,两人一趟一站,神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半晌,他竟可怜又悲戚道:「你果真对我没有半点情义了?「
将离瞧着他这般,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知道尘染是女娲座下的唯一亲传弟子,也是上天庭的头位星君,备受爱戴。从前也是因为自己与他天资匹配,两个人才会被点为了一对儿,可两者之间并没有太过牵扯,自己死后,他另选个良人就是,也犯的着这般伤心?
将离正奇怪着,尘染却忽然走近,他不以住日淡漠出尘的清冷,眼中带着些许湿润,慢慢俯身在她身旁,将衣摆处那块血玉递在她面前,声音微颤道:「阿离,你仔细看看。"
将离低头看去。
这确是—块好玉石,鸽血红,灵珏宝物,妖冶非常。
「还有这个,」
尘染拉起她的手,将她玉佩塞入她手中,又将剑上的剑稳也放在她掌心里,一向挂着冷意的尘染脸上,此时竟鲜有地流露出几分温婉柔和。
他紧紧握住将离的手,柔声道:「那年迷归落奇花,你我各自取了心头血,碾落花瓣,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锻造而成,天地间只此—对。」
将离没想到他会碰她的手,顿觉得百般不适,下意识要把手抽回来,可又有玉石落在她掌中,愣了片刻,冰凉的触感使得她低头,那块从她泪断剑上取下的剑稳,竟生了些熟悉。
因之前大战,那泪断剑繫着的那枚白玉剑穗染了血,更显妖艷而悽美。
这玉是用他的心头血制成,剑穗垂下来,握在将离手中,微微发暖,残留着男子的温度。
尘染眼神像是穿越光阴,回溯美好,带着几分眷念道:「那一日我与你说,阿离,我对你,朝思暮想。朝而起,暮不落。」
将离听着他说,内心既惊讶又疑惑。
莫不是自己与眼前这个翩翩君子有过什么旧情?看他这模样似乎还对自己余情未了,可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翻阅自己所有回忆,将离都无印象,她原是盘古开天地时诞生的一位上神,性格明艷活泼,乐于助人。
可后来不知为何长着长着竟长歪了,弃了人族不说,竟还跑去异族助纣为虐。
此时再回忆起来,她甚至想不起自己当时为什么这样做。
再说尘染,他是整个上天庭最受爱戴的人,可偏偏将离对他和他的师尊都没什么好感。
她与尘染自幼有婚约,年少相识,可在印象里,两个人总是淡淡的。
究竟是为什么呢?
将离正出神的想着这些往事,蓦地,她的五脏就犹如烈火焚烧,身体快被撕碎一般。眼前一阵混沌,无法思考。
「阿离?」尘染作势要扶。
「废话少说。」哪知将离费力再睁眼,方才略微缓和气氛又一次冰冷,她眼泛血丝,一开口便冷冷地提醒道:「别忘了你师尊派你来是做什么的!。」
尘染被她的话再度刺伤,眼眸微微—颤,面露痛楚的问。
「你就这么想死?「
「不错,这日子我实在腻烦。「
将离面色苍白无依,强咽下喉中鲜血,胸腔里一阵一阵的不i适叫她烦臊不已:「我这心口总是又憋又闷,一会儿我魂飞魄散后,你记得帮我把它挖出来,瞧瞧里面装了什么脏东西。」
说罢,也不看尘染那—眼,紧闭的双目流出的两行清泪。
将离心乱如麻,头脑浑浊,口中喃喃念着。
「我忘了吗?」
「我究竟该记着些什么?「
很快,她双眸失神,耳鸣失聪般听不到半点声音,烈火攻心。
汗珠—滴滴滑落,她费劲地睁开眼睛,尘染的面容早看不清,她在想,那小子许是走了吧?
居然跑得这么快。
方才说起婚约—事还装得深情款款呢。
将离冷笑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可身子一歪,血渍喷薄而出,身形不受控倒在血泊之中,溅落在地上竟簌簌冒出许多红芍药。她是邪族之神,这名号伴她生,伴她死。
将离—死,结界消散,人们熙熙攘攘往洞内而去。
见邪族气息散去,他们不由得放声大笑:「可喜可贺!那残神终于魂飞魄散了!踏灭异族后,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这场巅峰之战,将离败,女娲胜。
他们口口相传着他们的伟大。
后殿的尘染却—言不发,咬着唇抱起怀中的人儿御剑离开。
日暮下的湖泊还镀着—层暖意,这是女娲与将离决裂后留在凡间的一滴泪水。这一滴蕴着上神之力的泪水化为了一片直冲云霄、圣光闪闪的黄金湖泊。
轻风拂过,湖面泛起淡淡的涟漪。
尘染满是悲伤的将将离放入,湖水缓缓地蔓延上来,仿佛一个晶莹剔透的冰块包裹住了将离,将她拖进湖中。
「再会。」
尘染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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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后,金光闪闪的湖水以神来之笔,酿出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孩,其名——月上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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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再度復活
「灵符镇北,诸鬼消亡;病人安康,灾祸消灭。」
几个灵巫婆子身穿五颜六色的驱鬼服,头戴鸡毛掸子一样滑稽的头饰,她们在屋子里跳来跳去,哗啦啦一撒手上黄纸符咒,神叨叨地念念有词道:「妖——邪——散!」
洗髓的痛楚还未完全褪去,月上霄睁开眼睛,正看见奇装异服的灵巫手舞足蹈。
「你们——」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完,月上霄就惊觉不对。
她已经死了啊。
自己明明已经被上天庭的人弄死了,怎么会又出生在凡间了?刚想拍拍头让自己清醒一下,手腕却突然被勒的有些疼。月上霄顺着手腕望去,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怎的,她的身旁正卧着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而且更加诡异的是:自己的左手竟还与她的右手绑在一起!
这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面容雪白,紫衣阑珊,一看便是大家闺秀之风,她白嫩的手臂正细细地繫上了一头的红线,另一头则好巧不巧地绑在了月上霄的左腕处,还弯弯绕绕地打了个扎眼的蝴蝶结。
月上霄看着她,不觉五雷轰顶,于是三下两下将红线扯断,准备跑路。
许是被吵了太久,那姑娘微微蹙了蹙眉,也醒了,见月上霄将红线拉断,萧雪楠揉了揉眼睛,好不奇怪道:「月妹妹,你怎么将它拉断了?这线可是我爹爹叫系的呢。」
听她叫自己「妹妹」,月上霄一阵恶寒,自己少说也活了数年之久,怎么能让个小姑娘叫妹妹,可她还来不及说上几句,就有人推门而入。
来人是一位成年男子,一身紫衣冠服,衣着不凡,配一把长剑,头上紫冠加冕,自带一股威严之风,一看便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世家掌门人,叫人看着不寒而慄。只是没缘由的是,这男子经过之时狠瞪了月上霄一眼。
见到来人,萧雪楠坐起身来,立即软声道:「爹爹——」
爹?
月上霄突然怔住了。脑中回忆暴涌而来,她这时才记起,自己果然已经重生投胎到凡间了,面前的萧雪楠是她的师姐,而这位派服环身的男子就是萧家的三位掌门之一——萧三峰。
至于自己嘛——
是一个没爹没娘、寄人篱下的外门弟子。
......自古上神投胎都是皇亲国戚,最次也该是个达官贵人,我虽是个残神,可好歹也是三界至尊,这投的什么胎啊?月上霄觉醒记忆后,简直脑壳疼。
她下意识地摸向后腰。
后腰发烫,自己的邪芍药还在,可却被人封住了,仿佛前世一切都是南柯一梦。
是重生了。
可这重生对她来说不是眷顾,而是歷劫。
萧三峰摆了摆手,众灵巫无不对他点头哈腰,拿了赏金一熘烟不见了,他走过来坐在床沿,鲜有温声道:「雪楠,爹命灵巫为你驱了邪,这丫头也洗过髓,你该无恙了。」
「驱邪?」月上霄看着腕上红线,有些失笑。
区区几根破红线就想给我一个堂堂邪族祭司驱邪,岂非荒谬?
哪知萧三峰见不得她笑,眼睛登时瞪了起来:「有甚可笑的?要不是你个扫把星骗走了雪楠的灵蝶封印,雪楠也遇不着邪气!」
闻言,月上霄一望铜镜,自己耳后果有一处灵蝶印记,灵光熠熠,甚是好看。
其实这是萧雪楠幼时无心送予她的,小姑娘不知道厉害,只当是个无用的破符,一高兴便如同对待碎银子一样随手赏人了,只是不想这印记有同心之效,萧雪楠贵为掌门之后,月上霄不过是一个,萧家如何能瞧得上?因此,月上霄在萧家处处被刁难,备受欺凌,却又不让她死。
「这是小.....哦不,是师姐,」
虽然管一个小姑娘叫「师姐」十分别扭,可月上霄不得不改口:「这是她自己送的,我不曾偷也不曾抢,萧掌门这「哄骗」二字说得未免太盛气凌人了吧。」
「少给我装蒜!」萧三峰斜扫她一眼,话里的唾弃犹如驱赶苍蝇一般:「我一早看出你心术不正,你以为得了封印就能成内门弟子了?白日做梦!」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月上霄对自己这一世的落魄有些瞠目结舌。
若在以往,月上霄无才无能,只能被迫选择忍气吞声,可如今她觉醒记忆,连带着体内一脉神血也激盪不休,知道自己乃将离重生也,残神的暴脾气自然一点就开炸。
改姓萧?本上神是一等残神、三界至尊!你给本上神提裙摆都不配呢......月上霄心下觉得荒谬可笑,于是娥眉一蹙,冷下神情开口道:「想不到堂堂萧掌门心眼竟这般小,这封印在我眼里不过一破符,你若要就拿回去,不用狗眼看人低!」
随着月上霄这一开口,周遭的空气都立即冷却。
这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萧三峰和萧雪楠都不禁一愣:以往月上霄肯定低着头乖乖挨骂......怎么这回眼神都不带闪避的?许是没料到她敢冒犯自己,萧三峰讷着一双「狗眼」怔怔了许久。
末了他回过神,霎时怒髮冲冠:「死丫头,你要讨打?」
人族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自作孽,不可活。
来打,谁怕谁?
月上霄巴不得能跟他干一架活动活动筋骨,于是颇为挑衅地睥睨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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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犯上,尊卑不分,老子今日非给你点苦头吃不可。」见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萧三峰盛怒之下,衣摆一扇,桌上短刀如风般刺过去:「碍人眼的东西!」
萧三峰掌力雄厚,哪怕只衣袖一挥那短刀也快如疾风,眼瞧着那一把刀刃刺过来,萧雪楠也胆战心惊,吓得腿如筛糠,连「求饶」都喊不出,可月上霄却面不改色。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等着瞧吧!
望着那柄短刀,月上霄的唇边发冷,指尖有一处红芒骤然燃起。
蓦地,一道细如悬丝的红锦就从她指尖窜出,以肉眼难见之势缠上短刀和萧三峰作法的手,红光乍现。那红锦勒住他的命脉,操纵刀鞘在他的身上重点数下。
一穴百痒,百穴齐发,滋味可谓一绝。
事发突然,萧三峰连一声惊唿都唿不得就痒得左膝一软,他操纵的短刀「晄当」一声脱落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顾不得掌门风范,慌着用手去瘙奇痒之处。
不,不对。
自己体内的神力怎么流失了......他一边隔靴搔痒一边迟钝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戳了个洞,神力顺着一股吸力,对月上霄疾飞而去。
抬起头,月上霄正沖他微微笑着。
纤纤细指间套着的红锦时隐时现。
其实当年在上天庭时,诸神就都知将离有三致,一为致命剑泪断,二为致死器魄毁锥,三为致哀天地苍穹红锦碎。这红锦碎乃是一条千斩不断的锦缎,射出犹如带刺的尖藤从皮肉刺入,直叫人筋膜惧裂,血肉模煳,可惜损耗巨大,月上霄虽然恢復记忆,体内也是神血充盈,修为却远没有恢復,眼下也只能勉强使用一二,吓唬吓唬人,出口恶气罢了。
遥想当年她当残神修为极佳时,一绕红锦缠了身,诸神百鬼难做人。天界众神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三界中最不能惹的就是她将离,真真是要吓死个人了!
萧三峰脑袋一涨:「你跟老子耍花样?」
「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月上霄轻轻一个挑眉。
「你这丫头怎会神术——」萧三峰话未说完就被迫住了口,浑身颤慄。
他被月上霄一路操纵着,误点百穴,现在禁不住头晕脑胀,再无方才的半点嚣张气焰,一张大嘴气喘吁吁,满头冒汗,狼狈不堪。
萧雪楠自出生还没见过英明神武的掌门父亲这般模样,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连忙扑过去扶住父亲,哭着喊爹爹,又转过头沖月哭恼道:「月妹妹,你好大胆!我爹爹左不过讲了你几句,他是掌门,你是弟子,他教训你便听着,怎地敢这般以下犯上?」
月上霄一听便笑了:「你瞧我像个奴才样吗?」
「你在萧家就是奴才!」萧三峰好不容易将那红锦逼了出来,怒不可遏,声音如奔雷般呵斥道:「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玩意?给老子的女儿做奴才都是抬举了你!」
「是吗?」月上霄半倚着床榻,将那把掉落的短刀夹在二指之间,她的一双凤眸微微舒展,美眸闪过一道凌厉:「想让我当奴才,那要看你们这当主子的,究竟有多大能耐了。」说罢,月上霄轻笑着二指一夹,只听屋内轰然一声,那把匕首已粉身碎骨,迎风成灰!
其余两人皆惊。
怎会如此?!
难道一个洗髓助她修为飞升了?
萧家父女的嫉妒脸都显形了。
月上霄这时才不紧不慢地从床上坐起,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只见从她指尖射出的红锦霎时倒流,红锦上方才吸噬的神力竟都奇蹟般地去了她的身体!随着月上霄慢慢起身,她全身的骨骼竟也如出生般咯吱作响,宛如重生一般。纵然萧家见过仙法无数,可百家之中也无一人有这般奇异之法。
重塑再造。
气吞山河。
可这不过她红锦碎威力的万分之一。
「吃里扒外的东西!」萧三峰暴涌出一股神力,向月上霄急挥过去:「身为萧家外门弟子就必须一辈子为萧家卖命,活着也好死了也罢,都是老子说了算!你这丫头胆敢偷学旁人之法!」
月上霄倏忽瞳孔泛红,一道红锦狂掠喷出,如蛇信一般缠绕而上,碎人于眨眼。
萧三峰大为吃惊,连忙收回拿她的手,刮伤一条手臂。
「上天赐你神力是为救世济民,可你却自恃傲慢,草芥人命,此物你不配!」
月上霄冷冽着脸庞自带几分震慑。
萧三峰手臂挂伤,瞬间动了雷霆之怒,他一下拔出宝剑,额爆青筋。
正要刺下去时门外一声惊唿。
「三师父,不好了!残月繁花来劫黄金圣泉了!」
萧三峰一怔忙夺门而出。
月上霄心里咯噔一声。她勐然想起自己临死前,好像被放进了一片泉水里,那片泉水金光闪闪,名曰:黄金圣泉。
第3章 残月繁花
夜晚广陵城中
漆黑的夜晚下,仙家子弟正与一面具少年打得不可开交。
还没跑近,月上霄远远就见剑气四射,扬起万丈刺眼的光芒。各大世家的弟子都剑风凛冽,剑气化作类似蛟一般的庞然大物直冲一个俊秀身影,也就是那个被团团包围的面具少年,令人不由得担心。
下一秒,他就将受到致命一击。
哪知在那个瞬间,那面具少年突然旋即成风,化作一道蓝色轻捷身影,凌空穿梭在剑气之中,以粉身碎骨浑不怕的气势欺压诸多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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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剑气中上下翻飞,旁人看着只觉得眼花缭乱,耳旁却凭空传来乒桌球乓的击打声,还夹杂着些许弟子的喊痛声,不一会儿,那剑气聚起的蛟龙便轰然倒塌,塌成一股冒着烟的白雾,沖天冒着灰尘,好似白蛇一般。
那一抹蓝色快如疾风,刮破往日里的漫漫长夜,打破了宁静。
真是好本事!
月上霄看得兴起,不免好奇:「他是什么人?」
「姑娘不知道吗?」一旁的仙家弟子吃惊道:「此人乃残月繁花,广陵城唯他一人能夜盗千家,是个绝对的厉害人物呢。若不是为圣泉,他才不屑露面于小仙门。」
不比上官王族和三大世家的传说有年头,这位残月繁花是近几年的新起之秀。据说此人能无端化出弯月刀锋,又可逆时节开冰火花朵,传着传着就有了如此称号。
其实,此称号也源自,他令人惊艷的——容颜。
黯月自惭,胜花满繁。
这是有幸见过他容貌的女子喃喃出的话。
今日广陵城有一场地下交易会,各大仙家互相交换神术奥秘的捲轴,而这也正是萧家来此的目的。可谁知凭空冒出一个残月繁花,抢过有关圣泉的捲轴就逃之夭夭。
「一片泉有什么打探的。」月上霄很纳闷。
「姑娘这是什么话?」谁知旁人霎时大惊小怪:「传说泉底封印着一股力量,谁能在泉水喷发时第一个跃入就能获得,因此天下之人都觊觎,想靠它一统天下。」
一统天下?
那人继续想入非非,做着白日梦:「说不定有将离的灭世之力呢!」
见提及自己,月上霄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也给她提了个醒,自己重生一事本就蹊跷颇多,现在又有个不明不白的传说,月上霄须得追源溯本,才能有机会重回神坛。
多讽刺。
将离在时,无人不唾骂她一手遮天;将离死后,又无人不垂涎她的灭世之力。
想到这,她不禁瞟了两眼那个站在夜下的人。
四周高楼烛光通明,月光柔和无依,慕容晓戴着银辉面具,矗立在月色下,令人不住遐想,他一双剑眉下蕴着黑眸,宛如夜晚的黑鹰,傲视苍穹。一袭黑衣卓尔不群,有着男儿郎的丰神俊朗,好不意气风发,锐气腾腾。假如玲珑少女有只宝贝匣子,他一定会被藏在最里层,他就像是最贵重的珠宝,泛着玛瑙的光辉。
只是这光辉偶透露着一丝狡黠,那是他俊美无暇的皮囊下包藏着的祸心。
「我当什么好剑呢,原来不过一堆废铜烂铁。」
他满不在乎道。
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慕容晓转过身,卡住一人的脖颈。这弟子吓得面如土色,准备偷袭的匕首也掉落在地,两股战战地颤声道:「饶命,饶命啊.......」
「偷袭之人,也配求饶么?」慕容晓饶有趣味地道。
咔嚓——
那人的脖颈就被他白如瓷玉的指节拧断了。
尸体掉落在地,颈间骨头断裂粉碎,在场众人无不惊讶他下手狠厉,居然就这样结束了一具脆弱的身体。听着下面的人唏嘘一片,慕容晓却没什么波动,他只觉得吵,吵得他心烦意乱,于是脸色更冷了些,几乎冷如霜雪,刘海儿随风一个劲飘,好似也不耐烦。
「把捲轴放下,黄金圣泉还轮不到你个浪子觊觎!」仙家子弟面红气粗地道。
「我若不呢?」
慕容晓眼珠黑如墨玉,倒映一片狠意:「圣泉花落谁家,咱们各凭本事。」
萧三峰贵为萧家的掌门,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小辈弟子,只是一心想夺捲轴的他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与小辈动手,于是给随行的弟子使了个眼色。
「是!」萧家弟子一跃而上。
见四周剑光凛凛,慕容晓眼眸一冷,旋即手上又化出数把尖刀,无数剑锋都被他截断。刀刃光环镶嵌在他的指节各处耀眼华丽,明显是一品神器的威力。他出手极快,宛如闪电凌厉地划过天空,墨蓝神力缠绕身体,宛如流星光彩道道落下,叫人不禁目眩神迷。
此等神器,却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手上。
一下吸引了月上霄的目光。
待收拾完这些人,慕容晓前额的刘海儿微有浮动,飘在面具两侧,他穿着一身玄黑衣裳,却在衣襟衣摆处滚了金边,尊贵又耀眼,俊极傲极。虽然看不见面容,却能感觉他不似月光清冷,倒让你不合时宜地想起冬日刺眼的白色烈阳,扎眼的委实没什么道理。
慕容晓收了神通,颇有几分故意:「想不到萧家还是暗箭伤人的英雄呢。」
怎....会如此!
萧家一众弟子突然侷促起来。
见萧三峰的脸色直发冷,仙门之长忙为其狡辩道:「小流氓休得胡言,你不也是盗走的这捲轴吗?况且小小年纪如何与萧前辈说话?果然是无形浪子,有爹生没娘教!」
倏忽,慕容晓眉间一冷,只冷声道:「你说什么?」
有爹生没娘教?
谁!
说谁!
不知为何,他的眼角眉梢顿时凝成一股寒气,再也不曾有半分玩笑之意,仿若生了刺的冰尖恨不能将人扎穿,咬着牙一字一顿:「有种的再说一遍!」
见他眸底乌沉至极,大有谁说了就要将谁碎尸万段的架势,凭谁也不敢再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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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众仙门前辈被个少年唬住实在丢面,于是踌躇再三,脸色难看地避重就轻:「你偷取捲轴本就不光明正大,自己干的事还不好意思让旁人说了么......」
「好!」
「那本小爷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
慕容晓突然变了脸色,银辉面具也盖不住他的满脸戾气,就连方才漆黑的瞳孔都倒映着无尽怒色,那样锐利的眉眼,好像被人触到逆鳞一般,致使他锋芒毕露:「早听闻萧家世代骁勇,今日大幸,遇见萧家之后,就请派出一位与我切磋如何?谁胜出这柄捲轴就归谁,决不食言!」说着单手一扬,将那捲轴卡在屋檐之上。
众人大惊。
倒是个有骨气的,月上霄为他这一举动不禁抚掌两下。
可萧雪楠一听到自己被点名,即刻害怕起来,往萧三峰的怀里一个劲地缩着,她自知修为不敌残月繁花,吓得怯声道:「爹爹,女儿怕是不敌他,女儿害怕........」
「哈哈,这萧家千金原来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寻常人最爱看世家大族的笑话。
虽说自己也知道女儿技不如人,可眼瞧着被众人笑话,萧三峰脸上也挂不住,他余光扫到月上霄时勐地一亮,反正她死了也无妨,于是瞪着她喝道:「月上霄,你代她去!」
月上霄却耸了耸肩:「我也打不过他,不去。」
她体内虽有一腔神血,可这副身体毕竟未经修炼,修为尚浅,况且方才给萧三峰下马威时又刚动用过红锦碎,身体并未恢復完全,这残月繁花修为不低,倘若非要出战必定要全力以赴。可她对萧家的人本无好感,犯不着豁出命来为他们争面子,于是就想装个怂搪塞过去。
就连萧雪楠也在一旁软言温语,跟着劝自己父亲道:「爹爹,这残月繁花如此厉害,岂是寻常修士可比的,您这不是要了月妹妹的命吗?」
可萧三峰却由不得月上霄不去,剑眉一横,大言不惭地破口大骂道:「江湖儿女打打杀杀最是寻常不过,我萧家兢兢业业,想不到竟就教出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外门弟子!就这点出息!」
「那你怎么不让她去?」月上霄冷笑一声,下巴一扬,示意躲在他身后的娇气女儿。
「放肆!」
萧三峰觉得这死丫头今天绝对是鬼上身了,竟敢把自己与堂堂掌门之后相提并论,他气得鬍鬚都飘了起来,低沉的语气中尽是怒气:「为师命你去你就去,胆敢违抗师命?」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可与我女儿相比,她若出了事,你一百条命也赔不起。
「为人师表,你也配?」月上霄眼神斜睨着。
萧三峰几乎给她气死。
见他被自己气得脸都黑了半截儿,月上霄一阵暗爽,可还没高兴太久,月上霄就感觉自己被捞着双脚离了地,只见萧三峰手起掌落,将她后领提起来,往人群一扔。
这老头儿疯了?
就这么不把外门弟子当人看。
月上霄被他这样提起来勐地一扔,差点跌倒。
好在那残月繁花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见状,他竟飘飘跃下屋檐扶她一把,只是嘴角却扯出一个不冷不热的笑:「怎么,这便吓得腿软了?」
第4章 中了寒毒
月上霄正要还口,可抬眼看这个人,却突然生出些熟悉感。
此时慕容晓扶着她的腰身,距离她很近,月上霄能清晰地看见,那银辉面具下少年精緻的眉宇和那一双桃花眸,瞳孔亮亮地缀着星光,可眼神却深邃无比,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她一时看得惊诧,竟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肩头:「你——」
「怕就让你师父把你领回去。」
见她攀上肩头,慕容晓盯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还是腿软了要我抱着走?」
话音未落,月上霄突然回过神,把手放下来,心道自己是见鬼了,竟给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捡起地上那萧三峰扔的青剑,脸色随即恢復,正色道:「谁说我怕了?」
「哦,」慕容晓脑子转得快,眸色轻轻一变:「那姑娘可敢与我做场戏?」
他这话的本意是不想动真格的以免真的伤了她,只是话藏三分显得婉转,月上霄自然没听出他的意思,只当他是下战书,于是手腕一翻,拔出青剑:「来吧,谁怕谁!」
闻言,慕容晓一双黑色眸子在她身上停留几下。
似乎是对这女孩大胆的反应有些意料之外的惊诧,可片刻过后,他的脸上仍是那天衣无缝的虚假笑意,只是眼中的利刃却再也掩藏不住,如闪电般窜了过去。
两人这便交了手。
唉,可惜自己的泪断不在了。
月上霄一边用着不称手的青剑,一边止不住思念着自己的神器。
两人杀得越来越凶,围观众人只能听到唰唰的出剑声,几乎看不清二人的身影。这边月上霄全身心应战,可那边慕容晓的思绪却不知不觉飘了八百里远。
他在想:这姑娘是不是个傻的?
萧老头儿对外门弟子是出了名的不待见,她怎地还这般替萧家卖命?
见她对自己招招利落,慕容晓有些不爽。
他为人向来多心易恼,偏偏又桀骜不驯,谁若不顺他的意,便要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让对方不快活。自己本是网开一面只想与她做场戏而已,可这小姑娘却不识好歹,耍尽杀招。慕容晓的脸色很难看,突然默不作声地逼近:「月姑娘,得罪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会记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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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闻言,顿时有些发懵:「我得罪你了?」
自己出的剑一向道道见影,光明磊落,又不曾像那些仙家弟子一样偷袭他。
怎么就得罪他了?
见她还「不思悔改」,甚至还用「关爱病人」的眼光看自己,慕容晓愈加不快了,他将对面的剑锋打落,目光好不深沉地对上月上霄一张认真的脸,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温不火的笑,眼角微微上挑:「月姑娘这样与我过招,是不懂逢场作戏这个理,还是不愿懂?」
月上霄听他说话感觉一头雾水:「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方听到她说不知道,唿吸一瞬间都重了几分。
慕容晓接连几下避开她的攻击,目光却仍是深沉地落在月上霄的身上,见她仍无比认真地舞剑,一招比一招耍得快,耳边青丝乱飞,嘴角上扬着,似乎很是过瘾,好像丝毫没发现自己向她投来的危险目光。慕容晓越来越恼:自己让着她,她还打上瘾了?
生气。
于是打着打着,慕容晓陡然双眸黑沉,瞳孔闪过一丝墨蓝,双手只在众人面前飞快地交叉,空气便一阵恶寒,随即他二人便被这股电闪雷鸣包围起来,与外界隔离。
眼花缭乱时,月上霄肩膀忽然被一只手搭上,侧过脸,银辉面具映入眼帘。
周围的空气还在撕扯不止,隐约能听见外围的人们在喊叫,但又听不真切。月上霄定定看着眼前这个被雷电贯穿全身却毫髮无损的人,不禁疑惑他的修为层次。像这样等级的神术绝非寻常仙门能操纵,这残月繁花不过是个少年郎,怎可修为如此高超?
听到外面的吶喊声,慕容晓顿时一阵烦躁,厌恶无比。
他端正地站着,抬手又补了两针,包裹他二人的云雾霎时蓝光四射,耳边全是一片电闪雷鸣,好似天上即将要下倾盆大雨一样,能将人活生生地吵成聋子,却刚好盖住了外面的人声鼎沸。忽而刮过一阵寒风,吹动慕容晓前额刘海儿和发梢,露出一片玉色的皮肤,少年当真是白的过分,好似积雪凝成一般,似乎一触即化。
他伸出手,捂住女孩的耳朵。
噼里啪啦的雷电声大幅削弱。
乌云环绕下,慕容晓悬空站着,黑色衣摆和发尾被大风颳得飞扬,好似一只在夜晚扑闪展翅的蝴蝶,尽显阴郁悲怆的气息。他轻轻捂着女孩的双耳,双唇微微张开,口中念念有词,颈间白瓷般的皮肤与染了血的黑衣呈现鲜明对比,恍惚间好像一只吸血的妖精。慕容晓的手冰冷无比,好似寒潭白玉,阴寒之气蔓延开来,月上霄竟有些受不住。
渐渐地,她感到有些头昏脑涨,皱起眉往旁边缩了一下,打掉了他的手。谁知慕容晓被打了后,佯装委屈地揉了揉手,有些嗔怪地望着她:「月姑娘下手好重。」
月上霄自己用手堵着耳朵:「你别盯着我看。」
「哦,这是为何?」慕容晓似乎对这个问题来了兴致,听她这样说,他偏就一脸的无辜模样,佯装不懂地歪了歪头:「方才月姑娘还瞧我瞧得很起劲呢。」
「我那是——」月上霄一时语塞,别过了脸。
「月姑娘为人好霸道。」
见状,慕容晓抱着手臂,在心里翻白眼,唇角微微地勾起,控制不住刻薄的语气:「许你瞧我,却不许我瞧你,许你不听我的话,却不许我不听你的。」
听他讲话一直阴阳怪气,月上霄堵着耳朵催道:「还打不打了?」
这丫头果真是蠢得要死。
此刻慕容晓心里已恨不得火燎一片草原。早知道她这么蠢,自己就该挑明,打什么哑谜?于是截着她的剑锋,微微侧头至她耳侧。慕容晓眸中深深水色,他压着声音,语气中蕴藏的尽是威胁:「月姑娘,你的胆儿真不小,可知把我惹急了,没好果子吃的。」
说这话时,慕容晓极尽阴毒的威胁之意,眼神冷冷的,几乎是在恐吓。
这眼神像毒药,刺入月上霄的脑中,让她浑身打了个冷战。
她这才明白慕容晓的用意。
月上霄毕竟是将离重生,即便现在的修为不及慕容晓,可剑法却一等一的出挑,照这样你一剑我一剑地拆下去,慕容晓不知何时才能脱身,他本想着做场戏就熘了,谁知这丫头是个死心眼,偏要打出个你死我活,逼得慕容晓不得不停下来,拉着她做中场分析。
只怕自己再玩命地跟他打,他就要杀人了。
她刚重生,还不想这么早死翘翘。
「你早说嘛!」明白意思后,月上霄略带抱歉,好笑地抱怨道。
「......」慕容晓难得地沉默了。
罢了,何必跟个蠢女人计较。
收敛起溢出眼底怒火,慕容晓在心底不住地翻白眼,一开口却极尽客套,叫人听不出他半分的嫌弃:「我原以为月姑娘顾念师门,断然不肯。」
「那你可想多了,」谁知月上霄却摆了摆手,反正现在在云雾里,萧三峰也听不见自己说话,她便毫不掩饰地「背叛师门」,十分不屑地道:「我也讨厌那个窝囊老头儿!」
「哦?」慕容晓似笑非笑地套着话:「怎么说?」
「他女儿不敢应战,就叫我出来替其卖命,只是人生而平等,哪有我的命就一定比她贱的道理?这样的师父德不配位,不认也罢。」月上霄一脸从容无畏地说道。
闻言,慕容晓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眸色深深一变。他负手而立,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细细地打量起月上霄这张稚气未脱的脸颊,正好撞进她一双上翘的丹凤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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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话时正笑着,眼尾翘得更高了些,像花丛中的小鹿,鲜活地神采飞扬。
还从未有女子敢冲着他肆无忌惮地一展笑颜,还笑得如此干净爽朗。
看了半晌,慕容晓装作漫不经心地压了压面具,垂下眼睫:「这种话,月姑娘以后不要对他人说了。」他不再多说什么,甩了甩袖口,云雾瞬间爆裂。
他二人又现出身来。
按慕容晓的猜想,月上霄会先与他过上几招,然后他便找个空隙伺机而动。哪知他刚收了神通,月上霄便瞅准机会一个空翻踩上了屋檐,竟直冲那捲轴而去!
围观的一众仙家大惊失色,纷纷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在残月繁花面前抢东西,这不是砸人家的招牌嘛,这小丫头怕是不要命了。
骗我——
她居然敢骗我——
哪知慕容晓还不曾想到砸他招牌那么远的事,震惊过后,便是无穷的愤恨涌上心头。方才他一剎那放晴的面孔又骤然转阴,还阴郁得可怕。慕容晓的神色都勐然变了,黑白分明的眸子霎时杀气四起,神色薄凉到令人不敢直视,整个人地戾气大到犹如一片黑峻峻的乌云。
邪风骤然鼓动,他凌厉地划破空气飞驰而去,袖中右拳却展开生出白色光芒,那是一把把尖利刀锋,尖刀环环而生,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只要一个手起刀落就能完整不缺地挖出一枚鲜红心脏。眼下这漩涡已张开血盆大口,白色刀芒好不刺眼,似乎要将夜间照得如白日一样明亮,他一向就这样明目张胆又无所顾忌地,取人鲜活的性命。
要了你的命。
他眼眸漆黑,眸光狠厉之色划破天际,迎来狂风暴雨。
快速打破方才萧家弟子趁他二人打斗时偷偷设下的诡结界,月上霄就听到了空气撕破的声音,她心叫不好,回首迅速将捲轴往慕容晓那处一扔。可撒了手,少年的残月刀已近在咫尺,月上霄待要闪开也来不及了,她避无可避被砍中左侧脖颈,伤口处的鲜血如一朵花般绽开。
「你——」接住捲轴,慕容晓杀气横生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愕。
这人怎么翻脸似翻书一样快......月上霄捂着脖颈翻白眼,心里叫苦不迭,她用力伸出手指了指捲轴,又指了指那泛着残光的诡结界,鲜血不住地从指缝中淌出来。
见那屋檐残余的点点诡光,慕容晓一看便知晓其中暗算。可无奈他出手总是太快,又太狠,待要收手也来不及了,只避开了月上霄的要害地方。许是自己头一回阴差阳错伤错了人,慕容晓一向淡漠又冰冷的眸子竟有了一丝愧恼,他单膝跪下,用手托住月上霄的头,放在自己膝上,低声叫了几次她的名字,可女孩除了冷得打颤,什么都不回应。
他的寒冰链有奇毒,寒毒侵体,月上霄很快便迷迷煳煳地说不出话来了。
慕容晓将手覆在她的伤口处,那刀伤变色,冰封一片。
继而将她抱起——
「慢着,残月繁花!」谁知忽然一个绝非善类的声音出现。萧三峰冷冷瞪着慕容晓腰间的捲轴,突然别有意味地冷笑道:「你强抢圣泉,伤我徒弟,我且算你是小辈,不予计较,可你现在要把我萧家的女弟子掳走,老夫岂能坐视不管?」
慕容晓微抬眼皮,咬牙,觉得他的话实在好笑:「那依萧掌门的意思......」
「把你抢的东西放下!」萧三峰义正言辞地道。
他面上虽做出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其实心里却疾言厉色地恨不能将眼前这小崽子扼住断了气,身为萧家掌门人,他自是知道寒冰链的厉害:只要慕容晓想救月上霄,就必须乖乖交出捲轴,否则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带着一中毒之人也决计插翅难逃。
用一个外门弟子,换取黄金圣泉的秘密,何乐而不为?
除非这残月繁花不愿救她。
众仙家都屏住气,待要看这少年怎样抉择。
哪知慕容晓几乎不曾犹豫,他冷笑一声,藏起手中银针,抱着月上霄从高楼飞下,萧雪楠还没看清他的身影就感到一阵寒冷,原来是他将月上霄推在了萧雪楠的身上。
继而一熘烟儿就不见了。
见状,一众仙家弟子都长吁短嘆:这残月繁花果真是个没有心的。
第5章 故地重游
萧峰山
萧峰山的景色堪称一绝。四周是绵延不绝的山峰峭壁,望不尽的森林花草,看上就叫人心旷神怡,每深深地唿吸一次,月上霄重生的真实感就会加强一分。
可对这,她其实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毕竟萧家的三位师父对她并不好,平日里稍有不纵便百般打骂,萧雪楠虽不曾故意欺凌她,可骨子里总也带有一股世家之女的傲气,就连正眼看月上霄的次数都寥寥可数。
这一切只因月上霄这辈子的身世。
她这辈子的身世,颇有说道。
传说在若干年前,上官王族的圣后吕娥产下一子,取名上官月,可宫外却谣言四起,说吕娥当日产下的分明是个女婴,只因被邪灵附体横死宫中,这才悄悄换了男胎。
可纵然传来传去,也死无对证,吕娥仍稳坐圣后之位。
同日,月上霄却给一乡村野妇抱上萧峰山。
她是个遗弃之婴。
与邪灵同日诞生,又惨遭遗弃,这样的婴孩实乃不祥之兆,萧家自是不愿收,可碍于世家大族的面子,不想落下一个凉薄无情的坏名声,这才勉强将她收个外门。哪知她幼年机灵可爱,颇能讨萧雪楠的欢心,不小心得了千金大小姐的灵蝶封印,也因这封印,月上霄被误以为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被萧三峰夫妇日日横眉冷对,唾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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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心里清楚:此番回去萧家就等于又投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况且自己身上还有和萧雪楠福祸相依的灵蝶印记,萧家掌门和掌门夫人虽不喜她,却又不许她离开,所以脱身委实困难,此刻月上霄也拿不准主意如何对付,她皱着眉走着,还没进屋就听到了争吵声。
这是扇破败的旧木门,透过门缝,月上霄不难就看到了两个少年。
「这笛子我拿了又如何?一品神器放在她手里本也是暴殄天物,什么人配用什么东西!」
「可这是月上霄托我保管的,师兄...真的不能——」
「你少多管闲事!为何不能?有何不能?我就说借给我玩两天,量她也没那个胆子敢管我要!」背对门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一看便是萧家的内门弟子,一袭紫派服威风凛凛,腰间佩着一柄长剑,面容俊俏,高马尾束起,迎风飘扬,只是眼角眉梢处显得格外刻薄凌厉。
这是萧家的少掌使,萧乃文。
他原是萧二峰门下的弟子,萧二峰不曾娶妻,膝下无子,因颇受二师父的喜爱,乃文便破例被收为他的义子,还赐了萧姓。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萧二峰对外门弟子向来不闻不问,所以乃文也仗着少掌使的头衔从不把外门弟子当人看。正巧月上霄不久前在后森林偶遇了一位世外高人,那高人见月上霄钟灵毓秀的便收她为徒,还赐了一只一品神器琉璃笛给她防身。
乃文贪图一品神器,趁月上霄不在便来强夺。
「求你了,师兄——」
见乃文强取豪夺,对面的少年仍是怯生生恳求着,手上握着笛尾不肯松。
这个怯生生的少年则是韩可。
他同月上霄一样也是一个孤儿,且体内先天无神力不得修炼,只因智力超群才破格被收作萧家书童,打小与月上霄相识,两人因处境悽惨生出些同病相怜,算是。
不比乃文蛮横强硬的模样,韩可生的眉清目秀,头戴书生帽,身上尤带浓浓的书生之气,他生性颇为怯懦,这下给乃文逼得几乎快哭出来:「师兄,你...你饶了它吧。」
「好样的,有出息了,竟敢连我的话都敢当作耳旁风了。」乃文讽刺了一句,随即念动口诀,一副招人恨地模样挑衅道:「看来我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都不知自己姓谁了。」
自从他收了韩可做伴读,乃文就给他下了一道符咒。这符咒平常没什么,只是每逢韩可不顺他心意时,他只轻轻一念,韩可便会发作,刺痛难耐,纵然死也不得脱身。
符咒发作,很快,韩可便疼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乃文轻蔑一笑,把手伸到他面前:「来吧,乖乖地把笛子,交给我。」
本以为对方会像平常一样乖乖就范,可哪知这回韩可浑身发颤,疼得嘴唇发白,偏就是不知从哪生出了一股倔强,不仅不松手,反而将琉璃笛更攥紧了些。
「这傢伙!你——」乃文很是吃惊,微微震怒,就要加重符咒。
谁知他的嘴还未张开,身后的破门就被人一脚踢开,木屑横飞。乃文还没回过头,屁股上就突然被人重重踹了一脚,跌至地面,摔了个狗吃屎,洁净的面上沾了一脸灰。
门口,月上霄正瞪着他,怒云满布。
「月!」见她平安无事,韩可又惊又喜,眼泛泪光:「你还活着?太好了......」
原来前不久,月上霄夜间突染重疾,突然全身经脉爆裂,血流不止,几乎就要暴毙而亡。按说像她这种低劣身份萧家本不会管,可无奈她与萧氏千金萧雪楠有灵蝶封印,萧家的人为保女儿平安,只得带着她去精通血术秘法的慕容世家,请慕容为她洗髓。
慕容家的两位少爷性子古怪,都不肯出门见客。无法,只得由慕容家的一位侍女领着月上霄去敲门,两扇门,哪扇开了,便是哪位少爷肯为她洗髓。
月上霄必是个命大之人。
她敲开了一扇,另一扇门则如一潭死水,任凭她在门外怎样哭,都不肯开。
洗髓后,她便奇蹟般地觉醒了上神将离的记忆。
而经由洗髓一事,萧家不巧发现了慕容的一个惊天秘密:原来慕容家主慕容皓去世已久,其夫人苏雪樱也早不在世,只是因为那时慕容家的两个儿郎年龄尚小,凭他二人当时的修为还无法抵御百家入侵,故而只得出此下策,封锁父母去世的消息,佯作泰祥。
可惜纸包不住火,这秘密还是让萧家在今日窥破了。
当今广陵城四分天下,上官独大。上官王族有圣君上官元,圣后吕娥,受各大世家和仙门朝拜;而世家中最为强大的有三个,分别是峰长萧氏,墨砚颜氏和栖凰慕容。
如今知晓慕容门庭落败,萧家喜不自胜,也不顾慕容才帮萧家弟子洗髓、助他们女儿免灾的恩情,顿时心生一条毒计,恨不能一夜之间就将慕容吞併,化为己用。
虽重生有了几日,可给自己好脸色的人却没有几个,见韩可眼泛泪花,眉目清秀之间全然是对自己的关切之意,月上霄不由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安慰道:「是,我还活着。」
韩可三步并两步跑过来,紧紧拉上她的衣袖,眸子染泪,显然一片担忧之色:「那日见掌门将你夜里带下山去,不许弟子随行,我就猜测他们会不会为萧师姐,用秘术避开封印灾祸,将你杀了偷埋了事,这样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不详之徒,还可以落个救治爱徒无果的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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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法子倒周全。」月上霄不由笑道:「可惜萧老头儿没你聪慧。」
「你们这两个混蛋......可是活腻了?」乃文贵为萧家的少掌使,一向是萧二峰最为宠爱的弟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他被踹倒后骂都等不及骂,一个勐子跳起来就要扇月上霄巴掌。可谁知月上霄比他还快,揪住他领子双手一负,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月上霄一道红锦绕上他身,将其五花大绑:「打死你个没出息的小人!」
这丫头一直唯唯诺诺的,今日怎的这样厉害?乃文很是不可置信,竟被她用红锦绑的动弹不得,失声吼道:「死丫头你疯了吗?你敢动我一下?还不快把我放开!」
之前念咒时,韩可疼得几乎虚脱,发间都是细密的汗水。这会儿见月上霄平安无事才好不容易缓口气,可见月上霄对乃文出手又吓得一哆嗦,小脸儿瞬间都白了一半。
月上霄却丝毫不怯,见乃文骂骂咧咧地要自己松绑,月上霄理也不理,她把他像捆野猪一样捆了起来,听他骂得烦了,便回嘴道:「再骂就把你舌头砍了!」
她这话一出,嚣张的乃文一下嘘了,脸部表情变幻很是繁杂,不解中夹着惊恐。
「不是想要这玩意儿吗?」月上霄从韩可手里抽过琉璃笛,横在乃文面前:「那我就用它来好好教训你!」
她笛一划,当即噼出一道雷肆。
此乃笛剑。
看似是笛,用时如剑,削铁如泥,火花四射,确是不可多得的一品神器。
见她要动真格的,这下乃文着实有些吓着了,嘴上立即威胁道:「你敢?你动我一下二师父就饶不了你,把你俩通通打入萧家地牢!」
「你以为我会怕?」月上霄冷笑着。
「月,算了吧。」谁知韩可这会儿却拉住她,气儿都没喘匀就劝道:「我是他的贴身书童,他一出事,萧二峰势必不会放过我。」
「可他那样对你——」月上霄为他抱不平。
「罢了,我本也习惯了,反正他这样也不是头一回。」韩可朝她虚弱地摆摆手,如释重负地看了一眼她手上神器,嘆道:「还好,保住了这笛子。」
能保住笛子,就很好了。
挨两下也没关系。
听他这么说,月上霄更加恼怒了。遥想她当上神时,一剑盪天下,天庭诸神无不拜服得五体投地,何时容过奸佞小人?就这样叫她放人,她恼的跺脚,末了,蹲下身去。
砰砰!
「啊——」乃文一声痛叫。
只见月上霄给他打了对儿整齐的熊猫眼,青紫深深,滑稽又好笑。
「这样才行。」月上霄这才颇为满意地收了红锦。
好不容易起身后,乃文恨不得把这个不知死的小丫头碎尸万段,可顾忌到她方才那莫名其妙的邪术,只得暂时打落牙齿往里吞,揉了揉手腕:「哼,好样的,一个二个都有出息了,以下犯上,尊卑不分,这帐留着以后咱们再算,走着瞧!」
「慢着。」月上霄却忽然道。
乃文一怔,勐地回过头,双拳紧握怒视着她。
只见月上霄面上毫无惧色,只低了眸看韩可一眼,义正言辞道:「他既是你的贴身书童,对你尊敬有加,你就该以礼相待,怎可动辄就对他恶行相向,岂有此理?」
却听乃文不屑地哼一声:「我的人随我处置,轮不到你多管闲事。」
「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天下人皆可管!」
月上霄将韩可截然一拽,铿锵道:「你若做不到,那便放了他,就现在。」
韩可闻言一愣,清秀的眉间顿时生出些许慌张,想开口说话却又不敢,只眼睫一个劲地发颤。忽然听到乃文嗤笑一声:「笑话,你一个外门弟子凭什么命令我?」
言下之意:你不配。
却听月上霄蓦地道了句干脆的:「凭你与雪楠师姐有私情。」
「你!咳咳……」乃文又一下噎住,他瞪大眼睛看着月上霄,怀疑自己听错了!
乃文确实与萧雪楠自小相识,有两小无猜之情,可萧雪楠毕竟是掌门之女,萧三峰有意将她许配世家之子,也好做两家联盟之用,所以乃文不敢透露,以免遭难。
「你竟敢——」乃文气急。
月上霄不觉得有什么,她重生这几日已渐渐恢復记忆,理清了萧家上上下下这些人的关系,昂首道:「你若不放他,我就将你二人在森林幽会一事告诉你二师父,如何?」
韩可彻底懵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丫头要翻天了!
乃文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的。
可比起现在失一点面子,他更不想触怒到萧三峰,动摇他少掌使的位置。
本是来仗势欺人夺人宝物的,结果这下倒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反覆深唿吸,乃文按捺着怒火,气噎于胸地推韩可一把:「去去去!以后再别让我看见你们两个!」
「还有,」月上霄扬扬下巴,提醒道:「给他把咒解了。」
乃文闻言稍愣片刻,嘴角忽然扯起一抹笑。他走过去在韩可额上一点,一片耀眼紫色光芒收入他的指尖,缕缕皆是萧家独有的神术所化,符咒很快便散了。
「看不出啊,月师妹还真细心,」乃文轻轻一扯嘴角,阴冷地瞅着她:「这个法咒很好用的,推荐给月师妹,无论你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照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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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个薄情之人吶。
听着这阴险话,韩可瞳孔都缩了一缩。
「不必。」
月上霄打心底一眼不想看他:「这种好东西还是少掌使自己留着用吧。」
见月上霄对他爱答不理,乃文就跟在火上烤着,神情更不对劲了,正欲发作,萧雪楠急慌慌跑来。
奇了。
这萧雪楠是什么人啊?萧家的掌门之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仙门小家天大的事于她也不过两盏茶一句话,现在却如此惊慌,犹如丢了魂一般。
「不好,出大事了。」
她提着裙摆匆匆跑来,急出了哭腔:「慕容.......慕容的人打过来了!」
第6章 再度相见
自那日知晓慕容家主逝世后,萧家认为机不可失,稍做整顿后便带上所属门派大张旗鼓地杀上门去,预想踏灭一方,杀伐后人,叫慕容一朝断子绝孙,以绝后患。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萧家的三位掌门终究还是轻看了慕容家的两个儿郎,觉得区区两个未加冠之子闹不出什么乱子,预备将他们抓住,废去经脉,然后一辈子软禁萧家地牢,再不给他们翻身的机会。可令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慕容家偏偏出了两位绝世少年郎。
这两个少年如野狼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伺机而动。
我逢家门不幸,尔等却虎视眈眈,妄想趁火打劫,这等不义之举焉能饶恕?于是在夜黑风高的晚上,慕容晓剥去脸上死气沉沉的面具,露出英俊无瑕的面容,这张脸令人迷醉可惜却戾气横生,自家门被萧氏围剿的那一刻,他的心已覆满杀戮。
双腕镶嵌着的寒冰链萤光飒飒,只一声令下,尖刀横生,慕容便堆尸如山。
「听我爹爹说,慕容夫妇是因为修行有碍,去世得很突然,连句遗言都没留下,老家主夫妇去世后,慕容家的长子在一片混乱中就匆忙上位了,如今也才不过十五六岁大呢。」萧雪楠嘆道,说到情动处,她的心头竟也渐渐地涌上了些怜悯之意。
——莫不是他救过自己?
想到那日洗髓,月上霄打断道:「师姐口中的新家主叫什么名字?」
萧雪楠虽是掌门之后,可毕竟待字闺中,出门极少,所以也不大确定,她只纤纤玉指轻轻一点下颚,模煳地回忆着:「这我也不大了解,只是从前与世家子女齐聚上官听学时与慕容有过一面之缘,依稀记得有个叫慕容晓的,想来大约是他吧......」
慕容晓。
经此一念月上霄的心跳了跳。
她忽然又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
那一夜委实漫长,月上霄不知怎的突发了血崩,后腰灼烧的厉害,鲜血涔涔,几乎暴毙。多亏了那灵蝶封印,萧家为保女儿平安,被逼无奈下只好送她去慕容府——
洗髓。
有幸敲开一扇门后,月上霄就被拽了进去。屋内视线黯淡,看不清人,那位不知名的慕容公子抵着月上霄的后背,将她放在榻上趴着,自己则跪坐她身侧。继而三下两下褪去了月上霄身上的衣服,冰凉的手指滑过她露出的嵴背。倏忽,她的腰传来一阵刺痛。
「疼......」她忍不住哼唧了几声。
发觉她疼,那少年拢过月上霄,往她口中餵了块东西,有些甜,原来是一块糖。
月上霄幼年一直孤苦无依,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人情美好。
是她的救命恩人给予的。
茫茫暗黑之中,月上霄昏迷前最后看见的是:少年跪坐在榻上,华丽的衣摆上繫着块金色光芒的玉佩,那佩饰玉里镶金,上面用小字镌刻着:「山有木兮木有枝。」
如今月上霄觉醒将离的记忆,再回想起这些往事,感动之余,尤觉蹊跷。
且不说这少年能助她洗髓,就说他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凡人,神力却高超到一举封印邪芍药,令人委实震惊。凡人是不该有这样高的神力的,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人!
想到这,月上霄的瞳孔猝然一紧。
「大伯前几日带了人去慕容,可谁知却吃了亏,大伯也负了伤,」萧雪楠低下头,双手捉紧了裙摆,略带慌乱:「二伯伯说,慕容怕是还要再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量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乃文嗤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肩:「雪楠你放心,这是萧家的地盘,他们不敢。」
话虽如此,可不巧的是,此刻正有一个黑色身影已悄无声息地侵袭了萧峰山,慕容晓一身轻装踏夜而来,只腰间缀着一个金镶佩,正所谓冥冥黑夜一点金,甚是晃人。
他从高空飞驰而下,墨色的长髮飞扬起来,甚至遮住了他几分的面孔,仿佛一位天外来客。可若你离他近些,便能听到些痛苦的呜咽声,他手上拎着的东西在不住呜咽。
他拎着的,竟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但慕容晓却好像毫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仿佛自己两手拎着之物皆是些破烂的陶罐瓦片,没有生命,没有疼痛。他依旧在空中飞扬着,时而盘旋时而飞翔,不像夜行者,不像夜间的盗贼强盗,反倒像是一个翩翩起舞的黑色精灵,华丽地从天而降,双手一松。
「咚——」
这声音犹如大山地震,惊醒了萧峰山的所有人。
见来人不善,萧三峰即刻带着弟子前来应战,大殿前已尘土飞扬,夹着难闻的血腥气味,有弟子一见便登时吓得腿抖如筛糠。原来地面已被慕容晓刚才扔下的人砸穿了,而扔在坑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萧家弟子,他们一个个因中了剧毒而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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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的东西!我不是派你们守着慕容府吗?」萧三峰揪过一名弟子道。
那弟子却浑浑噩噩地吐不出一个字。
黑夜凄冷,又看到这几人的瘆人模样,胆小的修士躲在一旁瑟瑟发抖。月上霄不顾韩可阻拦,从人群中窜出来,发现这几人皆是中了很重的血毒,于是点住几大命穴:「下毒之人并不想杀你们,这毒是可以逼出来的,不要慌。」
「你胡说!」立即有人顶道:「都毒成这样了还不想杀呢......」
「不许插嘴!」
月上霄皱着眉,冷冽道:「本上神说话也是能随意打断的?」
听有人这么说话,萧三峰勐然才看到她在这里,顿时又气得发抖,瞪着她道:「你算是个什么玩意?你当萧峰山是你家,你当你才是萧掌门?」
「不不不,她比咱们掌门更厉害,她当自己是女娲大神呢!」弟子一阵闹笑。
看着这么一群蠢货,月上霄一股火气就窜了上来,正要发火,忽然另一名躺在坑里的弟子发出了长鸣似的哭腔,口中还期期艾艾地,似乎在喊着什么,萧三峰正欲抓他起来时那弟子却甩开他来,颤抖着手指向一个方位。
萧三峰抬起了头。
月上霄和其余弟子也转头一看,却登时愣住了。
不知何时,只见一个颇为英姿的身影出现在弯月之下,乌黑的长髮在风中飞扬,那凌乱的长髮似乎很不懂事,偏就正巧不巧地遮着他的容颜。只让人偶尔瞟到一双透亮的眸子和他半笑的唇,那抹唇上的笑容,有一点轻蔑,还有一点不羁。
明月弯弯,清光四拂;俊朗少年,放荡不拘。
弯月洒下点点萤光,轻柔地拂在慕容晓身上,使得他的身姿更显飘逸。此时莫说是女修了,就是满殿的男弟子也略微有了一丝恍惚,一个个呆呆地站着,痴迷地看着这景象。
「混帐玩意儿!」萧三峰一声怒吼,运起神力拔出宝剑。
萧三峰一剑出去犹如紫云沖月,威力无比之大,竟让一方天地都发出扎眼不已的紫光。见师父都出手了,弟子们这才回过了神,拍拍两颊让自己清醒了下,纷纷拔剑追上去想助师父一臂之力,只是拿慕容晓一路左躲右闪,身姿轻快的如风儿一般来回穿梭。
凡慕容晓所到所碰之处花草都纷纷败落,就连房檐栋樑都发黑髮乌,腐烂倒塌。倒下的房屋压住弟子,一个个都在下面唿天抢地,局势愈加混乱起来。
又是血毒!
沾上可就活不了了。
看到自己脚下也有坍塌之势,月上霄连忙飞上空,拔出腰间的青剑。
随着赶来的弟子越来越多,孤身一人的慕容晓已被团团包围,几乎没了活路。
萧三峰心中很诧异,自己与这少年过了几招就感知到少年神力出奇的强盛,似乎是师出名家,可是不知为何要害萧家,于是怒声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慕容晓默不作声,他抬起手掀开几缕乱发,渐渐露出了英俊的脸庞。
光也痴迷地在这张脸上停滞许久,可慕容晓忽然停了下来。
关键时刻他这样一个卡顿弄的大家都有些心急,一个个男修女修恨不得立即扑上去看他的面容。忽然,慕容晓的手遮着脸颊,竟然发出几声呜咽,几道鲜血顺着他的脸颊蜿蜒滴了下来,自古以美写哀能讨众人怜爱,如今一个美少年脸带血痕轻轻地啜泣着,晓是这短短的一个瞬间不知就撩拨了多少少男少女的心弦。
萧雪楠看的也有些痴了,心中悸动,忍不住喃喃道:「你是很疼么?」
慕容晓听到话微微一颤,轻轻地点点头,似有几分委屈无辜。
「等等,先别信他——」月上霄正要说话。
「疼。」
可惜慕容晓抢先一步,他十分乖巧地咬了咬唇,又低低地说着:「我疼。」
完了,这我再说啥都没有用了......月上霄心里无语道。
见眼前的少年居然回应自己,萧雪楠心头竟有了说不出的喜悦。她看慕容晓的脸上还有鲜血滴下,萧雪楠不禁心头一颤,手中锋利的剑锋便垂下了些。
哪知少年唇角一挑,勾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脸上的血痕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第7章 金裳少年
「小心!」月上霄大声道。
可惜已经晚了。
慕容晓如一道霹雳闪电冲了过来,众人还未看清他的身影,萧雪楠受到重创,「啊」的一声就跌了下去。他衣摆处的金镶佩在月上霄的眼前一闪而过,回忆霎时如电光火石乍现。
慕容晓?
——他是不是慕容晓?是不是那个救过自己的人。
月上霄心头一惊,可面前的人就如同那日的殿门一样,毫无回应,默不作声。
见他总是捉摸不定地突然袭击,众人是又惊又怕,慌忙持剑相抗,可慕容晓就像一道墨蓝的闪电一样上下翻飞,不经意间许多弟子的身上就鲜血道道,有的甚至喷薄鲜血而死。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
月上霄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迟迟没有拔剑。
许是见月上霄一直不动手,萧雪楠也以为她是跟自己一样中了媚术,于是双颊通红着,跺脚喊道:「月妹妹,快动手啊,不要被他迷惑了!」
被她这一声喊得月上霄终于回过神来,来不及细思什么,她一咬牙,也只好持剑而上与慕容晓开始缠斗,两人神力似乎旗鼓相当,于是在空中拼得死去活来,只是慕容晓今日与她交手用得全然是新的招式,脸上也蒙了一层防御用的死人面具,与那日自己残月繁花的装扮和神术尽数不同,再加上他今日是来报欺门之仇,招招狠绝,没有丝毫玩笑之意,这下叫月上霄始终都没法将两人联繫在一起,两人一路打杀,旁人看着就像是两道火焰交织在一起,一道为红一道为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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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萧家总不算全是废物!」慕容晓早就认出了她,有心与她多过几招。
「过奖,你也不错。」
月上霄也道:「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萧家诸多弟子还无一人修为在你之上呢。」
「我还用得着你表扬?!」慕容晓顿时不满,冷哼一声,又要截月上霄的青剑。
不让他得逞,月上霄将手里的青剑舞成了一朵花,可实质上却并无伤人之意,只是想通过剑法试试对方的神术罢了。可面前的慕容晓不用神器,他就空手穿梭于剑花之间,月上霄分明看他手上无剑,耳边却又总是能听到兵刃间乒桌球乓的碰撞声。
他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月上霄眯起眼睛想要细看,可无奈慕容晓身法太快,快到她根本就看不清,恍惚间只觉得慕容晓的十指间有着灵光乍现的星点,好像漫天繁星一般叫人眼花缭乱。
忽然,她惊叫了一声。
她往后急跳一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看着自己手中方才还完好无损的青剑出现了数十个乌黑的斑块,继而,那青剑就断了,断成一截一截的掉落在地上。
他习得什么毒竟连剑都能淬化!
「都到这会儿了,你还能握着剑柄,丧命不丧剑,领教了。」慕容晓瞟了一眼月上霄手里残余的断了的剑柄,阴阳怪气道:「可惜入了萧家,不如你叛出师门,改投我家如何?」
月上霄自然怒火中烧,一掌打上去,谁知慕容晓却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臂。
「放手!」月上霄怒视着他。
「不放呢?」
「不放就要了你的命!」月上霄使劲一挣他的手。
「命就在这,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取了。」慕容晓握着她的手臂,逼近她视线,忽而有一阵微风吹过,拂起慕容晓脸前半遮的黑髮,露出死人面具下的好一双星辰俊眸。
他的一双眸子透亮,几乎摄人心魄。
月上霄本又急又恼,可这样看着他,心中想问的话又渐渐浮上来,正要启唇。
可是突然,萧三峰从黑暗中窜出来,他趁二人不备,飞身上空,偷袭一掌重重地打在慕容晓后背,顿时伤其后心。慕容晓承受不住这一掌,身上顿时脱了力,手臂一松,一下跌了下去,就连旁边的月上霄也被萧三峰这一掌的力道震飞了老远,可见他这一掌用力之重。
这一掌用了老夫八成的神力,就算打不死他也能让他变个残废!
萧三峰恣意地想着,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抓人,周围却忽然狂风四起,飞沙走石,恍如天灾来临。他被吹得眯起了眼,只见空中有一个修长的身影咻的飞来直冲慕容晓而去了。
「哥,我!你——」慕容晓的脸色惨白,嘴角一个劲地淌血。
「无事。」来人冷声道:「此乃夜间。」
「月,你还好吗?你可别吓我啊!」方才那一掌月上霄也被震得受了伤,韩可见状赶忙跑过来,将她扶起来摸上脉搏,颤声道:「你的经脉极其不稳!你这......」
月上霄重重咳了一口血:「没事,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她说的是实话,想当年,邪族之所以能称霸上天庭就基于此,极强的自愈能力是他们邪族与生俱来的天赋,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创伤都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復如初。如今月上霄虽然修为尽失,邪芍药被封印,但体内的邪族迴路尚在,她仍可以治癒疗伤。
风沙渐渐止住了,另两位掌门萧一峰、萧二峰闻声也寻了过来,与萧三峰一同去抓那重伤的慕容晓。可还没碰到人,萧家三兄弟就像被鬼魅抵住了一般,竟齐齐地开始倒退。
突然之间的,他们三个人就诡异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在地上起不来身,脸上的五官都乱扭在一起,五官乱飞,面目撕裂,似乎受到痛苦不堪的折磨可又怎样都脱不了身。
「怎么回事?」韩可惊道,迅速忙将月上霄挡在身后。
「是神术,他们都被神术镇压了。」
月上霄轻轻地咳嗽,眼睛却一直盯着方才从天而降的金裳少年,沉声道:「这个人的神力可比一开始与我们缠斗的少年还要再高,高的还不是一点点......」
韩可心头一惊,这才抬头打量来人。
与慕容晓的桀骜不驯不同,这位公子身上全无潇洒浪荡气息。他的骨骼很瘦弱,倘若不是身高较高,甚至难辨男女。他也不只是戴个面具,而是整个人都被宽大的金色衣袍遮的严严实实,就连头上也垂着一顶偏大的斗笠,斗笠四周垂着金色的轻纱,风一吹如湖水泛着美丽荡漾,身边围绕着一种海市蜃楼的迷离与神秘,还有一股不可靠近的冰冷感。
他的手轻轻拨弄着,似乎在弹一首华丽的乐章。
可你若闭着眼睛不看这美丽画面,只感受四周气场,很快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汹涌的可怖神力,那神力就好像汹涌的海浪打了过来,带着嗖嗖的窒息气息。
这明明是夏夜,可怎么感觉......感觉冷得很。
许是看他久了,韩可忍不住打个冷颤,小声嘟囔道:「真不愧是冷血杀手......」
不用多想,萧家这三位掌门无疑就是中了他的神术,可这少年如此年轻,如何能有如此大的神力,竟连三位前辈都不放在眼里?月上霄想着想着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看来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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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直呆在上天庭都快成井底之蛙了。
半晌,那金裳少年手臂一翻,百年老树也拦腰折断,露出了惨白的根部。这是一种恐怖至极的力量,你只能臣服的力量!随着他的手勐地一挥,萧家三兄弟就被扇飞出去,飞扬的皆是他们的鲜血和被打落的牙齿,众弟子见到这番景象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噤若寒蝉。
再看那金裳公子,他的衣袍在风中摇曳着,凛凛的威风却是丝毫不减。
这一刻的你虽看不见他的面容,却也会觉得他恍如天人。他只要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会给人一种高贵清冷感,分明不过是一具十几岁的肉身凡胎,却恍如天神下凡。
他是真实存在,还是虚无缥缈?
金裳公子慢慢转过身,抱起地上的慕容晓,长袖飘飘,衣袍摆动,乘风而去了。
萧峰山经这今晚一闹彻底乱了套,萧雪楠看父亲昏厥过去,顿时大哭不止,弟子们也都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月上霄四下瞧了瞧,拔腿要追,却给旁边的韩可抓住了衣角:「你要去哪?」
「我找他们有点事。」月上霄说道。
她身上的邪芍药被人莫名地打下了封印,这道封印将她的修为也封住了大半,如果想要弄清自己重生等一系列的谜团,她必须查出幕后的人。
首先,找到那个给她洗髓的人。
找到慕容晓。
「你疯了?」韩可大吃一惊,觉得她是不要命了,死命拽着她道:「你方才没看见他们杀了多少人吗?万一把你也杀了怎么办?」
「不会,他以前救过我,他肯定记得我!」月上霄这会儿哪有心思听他分析利害,急着挣脱他道:「哎呀,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回去洗洗睡了吧。」
「餵——」韩可气得不行,一个劲在身后喊道。
挣脱了他的束缚,月上霄一踩树枝跃入上空,在空中越飞越快,生怕追不上他们。不过很快,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金色的衣袍在夜晚格外显眼,他们正停在一片泥潭处,月上霄跟着也跳了下来,就站在二人的不远处。
金裳少年虽戴着厚重的面纱无法识人,可他修为高超,能够凭藉周围神力的波动察觉到有人到来,抱起怀中的人就要离开。
月上霄心中一急:「请二位留步!」
可她这一着急神力便不小心打断了,一下跌入泥潭,挣扎之时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泥潭,而是危险的沼泽之地!月上霄先前被萧三峰掌力震伤了几分,这会儿神力四散难以聚合,虽然她拼命挣扎可是身子却越陷越深,情急之下又吞了好几口泥,几乎就要丧命。
祸不单行,周围突然似有几双闪着绿光的眼睛,眼神中满是贪婪和兇恶。
原来这是个毒蛇老窝!
见蛇吐着蛇信子爬了过来,月上霄顿时心急如焚,可浑身却僵硬不能动,更是连挣扎都挣扎不了了,骑虎难下时,忽有一阵利风吹过,周围的毒蛇瞬间被逼了回去,月上霄的身子也瞬间就脱离了泥潭。只一个眨眼,她已被人轻轻地放在一片草坪上,脱离了险境。
那金裳少年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一声不响地看着远方。
「你,你,咳咳,你是慕容晓吗?」月上霄大口吐着淤泥,磕磕巴巴地出声道。
少年摇了摇头。
不是他,那便是另一个人了。
月上霄的视线落在地上的人身上,看慕容晓昏迷不醒月上霄便走近了几步,谁知那金裳公子却抢了个先,抱起地上的人并还用手死死遮住了他的面孔。
月上霄以为他是有顾虑,连忙解释道:「我不做什么,就是看看他伤的如何,你别担心……」话音未落,金裳少年的手上就有了点点血迹,那鲜血越涌越多,完全阻挡不住。
地上慕容晓的脸已是血肉模煳,鲜血掩上满脸,莫说容貌,就是五官都销蚀了。
吓得叫人双腿一软。
「怎么回事?」月上霄也被惊了一下。
见她要靠近,金裳少年却始终挡在她的面前,他的手指微微一挑,月上霄就受到重重的一击,摔在地上。可经这一摔月上霄看到他的手腕上也缠着一枚玉佩,镶着金色的边。
跟她记忆中的金镶佩是一样的。
莫不是…莫不是…
月上霄捂着伤口慢慢站起身,蓦地,一种不明的情感冲上心头。
她看着面前这个人,内心的恐惧全然被沖淡,她的眼睛也如明月般透亮,一点一点徐徐开口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就是,你有没有救过一个女孩?你给她洗过髓......因为她当时很怕所以你还给她餵糖吃…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有印象......」
其实这本不是她的亲身经歷,可许是因为同心之效,月上霄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一面心有感触,好像曾经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就是她自己。
「那个人是你吗?」她最后问道,语气是克制不住地期盼。
闻言,金裳少年却仍是一动不动,只是额上的面纱不住地摇摆着,你永远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仿佛他的神情就如这面纱一般,被风吹散后再也聚不齐了。
看他一言不发,月上霄嘆了声气:「想必…那人不是你…对不起,是我会错意了。」
月上霄向他行了一礼,看着空中的一轮明月,她颇为悽厉地开口道:「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他,我会一直一直都记着他的,他是这世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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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在天界还是在凡间,这个人都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这个人,何其珍贵。
面纱之下,金裳少年的眼睫微微一颤。
他忽然想拨开帘子看她一眼,可犹豫几剎那,抬起的手却又垂下了。
算了。
不是她,有什么可看的。
月上霄闭了闭眼,竟感受到泪水划过自己的脸颊,她心里酸楚的厉害,只好看着面前人强颜欢笑道:「还请你一定要救活这个人,好吗?他对我很重要。」
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月上霄唿出一口气,最后望了他们一眼,轻轻一踩枝杈飞去了。
见月上霄走了,金裳少年便抱起地上的人走向泥潭,他将慕容晓放在泥潭中,直到亲眼看着四处蔓延过来的毒蛇将慕容晓的身体拖进泥泞之中才松了一口气。
弯月之下,情意横生。
他抬起手腕,摩挲着白皙手腕上的佩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上面的短诗。厚重的面纱下有一滴泪珠慢慢溢出,随后一下子滑下来,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楚。
那是除了他,任何人都无法得知的秘密。
第8章 寒毒发作
耗了整整一夜,再回到萧峰山已是凌晨时分,月上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往屋里走去,重生这两天,前生今世各种繁杂的回忆在她脑中四散游走,闹得她身心俱疲,现在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可有人偏就不让她闲着,砰地一声踢开门,乃文就来了:「月上霄,师父叫你过去,马上跟我走。」语气好不强硬漠然。
简直是当头一棒。
听这语气就知道找自己一准没好事儿!
月上霄窝在床上不动劲。
「磨磨蹭蹭的想干什么!天底下哪有让师父等徒弟的道理?」若不是萧二峰亲自嘱咐,乃文根本就不愿来叫她,见月上霄没有起床的意思,他双手抱在胸前,横眉冷对:「居然还要我这个少掌使屈尊来请你,排场倒不小。」
「敢问少掌使,他教我什么了竟然也算是我的师父?你怕不是跪得太久都不会站着说话了吧!」月上霄窝在被窝里面道。
「月,」韩可慌忙拉着她,低声劝道:「别胡说。」
「你说什么?」乃文突然给她一句话戳中痛处,他用尽理智才控制住没拔剑,只嘴角上扬一个弧度,渐渐冷笑道:「哼,你这话说得倒是凛然,只是如今我若让你跪,你怕是也不得不跪。」
「你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拜高踩低、唯命是从?」月上霄说得越发讽刺,啐了一口:「做梦!」
「我看你才是找死——」乃文嗖的一拔腰间佩剑。
「......都是同门师兄妹,有话好说。」看两人吵的不对了,韩可忙上来插话,他将月上霄拉到身后,又跟乃文行礼赔罪道:「师兄恕罪,月这几日心境不佳,如有冒犯,还请你念及同门之情,别与她太过计较,毕竟一会儿掌门还等着有话要问她。」
不想这丫头给掌门告状,乃文眼中怒火虽依然很盛,却渐渐地松开了拔剑的手,压着怒气道:
「少废话,快跟我走!」
「走吧,去看看再说。」韩可半推半哄,终于将月上霄拉出了门。
三人进了大殿才发现事情不妙。
大殿气氛好不严肃。上座是萧家三位兄弟,萧一峰和萧二峰的脖颈处都缠了厚厚纱布,只是萧三峰就有些严重了。他虽没有外伤,可体内气海受了损伤,坐在座上不住地冒汗,不一会儿就汗水涔涔。
除去三位掌门,大殿内还站着十几个人,一眼望去都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看模样都该是仙门长辈,只是脸上都怒气沖沖的。
一个穿灰色长袍的人走出来,手中提着的是两具尸体,他一撒手那两具尸体便掉落在地,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这都是那两个畜生做的好事!」灰袍子恨恨地咬着牙。
灰袍子话音一落,满殿的人都开始愤愤不平,口中说的是差不多的谩骂言辞。原来那天晚上,那两个少年不单冲着萧家,他们竟一举袭击了这么多的门派……月上霄暗自思忖着。
「见过诸位之前,老夫已派人细细查验过这几人的身体,可以断定,他们死于中毒。」灰袍子指着地上的尸体,好不悲愤。
月上霄和韩可都忍不住偷偷望了一眼,那两具尸体已腐烂的不成样子,身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的,仿佛受了被人刮鱼鳞般的酷刑,皮肉都翻起来糜烂不已。
月上霄看了看,感觉还好,韩可毕竟胆子小,看得是心惊肉跳。
「毒死的?难道不是被神术所伤?」
「这二人确是中毒而死,而非神术,」那灰袍子的脸上是说不出的沉重:「诸位请看这里。」
他将两具尸体翻了过来,果然,尸体背上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印记。
「这一块,是那畜生的血;」灰袍子的手颤了颤,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自己都难以置信:「这小畜生的血含有奇毒。」
闻言,萧一峰瞬间不耐烦起来「破袍子!你少唬人,他的血要是有毒,他怎还能活着?不早就被自己毒死了?」
「萧掌门有所不知,传说有一种古老的神术,此术是以人血为药引,日后一旦练成,这个人的血就是毒药。」灰袍子只是嘆气,缓缓捋了捋鬍子:「那畜生定是学了此法,将自己毒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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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的血……毒化了……
这是什么神术?
这根本不是神术,这是妖术啊!
众人听到这都又惊又怕,本能地想离那尸体远些,可是想到方才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与尸体有些碰触,心头膈应,几欲先走。
「一派胡言!」萧一峰为人一向鲁莽,他平生最讨厌旁人危言耸听,当下将灰袍子扫到一旁:「什么狗屁妖术!给我看好了!」
「别碰那毒物,这不是妖言惑众——」月上霄蓦地道。
「滚开!」
不听任何人劝导,萧一峰将围着的人群搡开。
他大咧咧地伸手抹去一具尸体身上的血痕,那血几乎快干涸了,他将沾染上血迹的手掌示众,哈哈大笑道:「人都死了,人血怎么会有毒呢?这就是专门弄出来吓唬一群胆小鬼的!」
众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就差要拍掌赞颂。
「蠢货!」月上霄骂道。
突然,萧一峰的笑容僵住了,他隐约感到手掌传来的疼痛,那痛渐渐尖锐起来,变得犹如千万根银针扎入手掌。
「萧兄,你手掌有鲜血冒出来!」顿时有人大喊大叫道。
萧一峰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掌果然已经血肉模煳,一眨眼竟连五指都分辨不出了,他那只厚实粗糙大手竟如阳光下的冰块一般,渐渐地融化渐渐地消亡。
突然一把摺扇飞驰而来,将他的右臂齐齐切断!
「啊——」萧一峰顿时发出勐虎般的痛吼。
收了那白骨扇,萧二峰慌忙按住大哥出血的穴位,他也有些面如土色,晓是自己聪明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邪术。
唯有座上的萧三峰扶着头,半晌,低声道:「果然是他。」
灰袍子眼睛一亮道:「萧兄可是见过?」
「上官元。」
竟是上官圣君!
「不过,这本不是他的神术,」萧三峰咳嗽几声,嘆了气:「多年前,上官圣君曾说起过,他这辈子只输给过一个人,那人便是用血毒险胜了他,只是不想今日这神术又强了几分啊。」
月上霄的面色渐渐沉重。
「可不管是哪位高人,我们与他都无冤无仇,为何要残害我们这些小仙家?」有人嘟囔:「这是我们派去慕容府的弟子......」
这人还未说完声音就小了下去。
哼,活该。月上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慕容夫妇去世了的消息传了出来,就有数不清的仙门小族盯上了这块肥肉。慕容府家大业大广陵城人尽可知,觊觎的怎会只有萧家一个?这不,凡是想趁火打劫的门派,都被狠狠收拾了一顿,打了一个耳光。
萧三峰顿了顿,喊道:「月上霄,你出来。」
突然被点名,月上霄心中一惊,满殿人的目光一瞬间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她无法子,只好站出来,应声回道:「在。」
「你那日追上去可看清楚了他们的面貌?」
「没有。」
「你可曾知道他们大约几岁?」
「不知道。」
「你与他们缠斗时,可有看出他们的神术路数吗?」
「没看出。」
月上霄一路上面无表情地说着瞎话。
「我好像看到了他的脸,那少年和月妹妹一般岁数呢!」可谁知这萧雪楠好不容易能说一回话,连忙出声道。
萧二峰登时回首看月上霄,眼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眼色。
月上霄顿时一捏紧拳头。
「那便是了,」灰袍子嘆了一口气:「果真是慕容皓的两个儿子不错。」
「他那两个儿子有些怪异,打小不爱与人交往,果然暗地里是两个鬼才!」萧二峰冷笑道「他们这是下马威,杀鸡儆猴,若是有人再对慕容府有分外之想,下一次他们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月上霄,为师问你,」萧二峰忽然转而看着月上霄,一双眼睛如鹰鸟一般盯着她:「为师听雪楠说,你昨夜跟上去了,他们兄弟俩有一个人受了重伤,你告诉为师,他可是死了?」
空气都安静了许久。
「是,他死了。」月上霄想了想,仍是硬着头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话毕,萧二峰却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月上霄霎时感觉自己身体犹如透了风,浑身寒冷到不舒服。
「如果是这样,那慕容家此时就只剩下一个人了,而且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有人叫道:「我们何不趁机打过去?」
「哼!」萧二峰睥睨道:「那你可又知道,活着的那个小子,我萧家三兄弟合力都敌不过,尔等这样只身前去与找死有何异?」
「还是说,你们也想变得如我这柄扇子一样。」随着萧二峰眼神如鹰钩般一扫,众人看见,方才那把刮断萧一峰手臂的摺扇也染上鲜血,扇柄处已经透明与血水融为一体。
萧二峰的白骨扇乃琦玉锻造而成,纵是洪水来袭也沖不破这灵扇一毫,而今血作毒药,竟毒得天下苍生。
慕容家的血法秘术就有如此大的功效吗......
殿会终于散了,月上霄扭头离开,韩可跟在她身边,见四下无人注意,出声道:「你刚刚,为何故意说那个人死了?」
「啊?没有,随口一说而已。」月上霄不想承认,面上敷衍着他。
「你别耍小孩子脾气。」韩可却抓住她手臂,正色道:「即便那慕容公子有恩于你,可他如今是萧家死敌,你绝不可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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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皱皱眉,回嘴道:「死敌怎么了?」
「月,我没同你玩笑,」韩可顿了顿,正色道:「今日一战,萧家与慕容势不两立,你莫不是想被萧家几位掌门赶下山去?自此以后一辈子都背上个叛出师门的千古骂名?再者说,倘若这真是慕容家的邪术,我也不想你亲近他们,免得误入歧途。」
「歧途?」月上霄忽而冷笑道:「萧家上下蓄谋诡事,意图趁火打劫,你不骂他们乘人之危反倒怪慕容,也是有意思的很。」
韩可一愣,旋即气道:「我为你好,你怎么还不知好歹!」
月上霄嘴角抽了抽,自顾自往前走。
「餵——」
听韩可在身后喊她,月上霄顿住脚步,缓缓开口道:「时至今日,你以为这萧峰山还容得下我吗?」
早就容不下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容下过。
韩可站在原地,闻声不语,半晌,他抬眸道:「你终于要走了吗?」
「我离开这,是迟早的事。」
月上霄语气凝重:「你也早做打算吧,我毕竟不能护你一辈子。」
话音未落,她脖颈处突然剧痛。
是那处伤!
「呃!好痛——」月上霄一下跪在地上,摸上脖颈。
虽然被慕容晓一时冰封,但几日过去,封印渐渐消解,伤口也越来越严重,呈蔓延之势,很快就要寒毒攻心。
「手别碰,让我看看!」怕她伤到自己,韩可忙拿掉她的手,翻下她衣领,不由得大惊失色,脖颈那一片雪白肌肤青紫无比,显然中了剧毒。
「月,你这是——」韩可双眸失色。
「好你个残月繁花,」
又一轮疼痛袭来,月上霄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可倒下时口中却带有恼意地一字一顿喃喃着:「等着,我饶不了了你!」
她轰然倒下,脖颈侧,伤口处,渐渐结成了一朵晶莹冰花。
第9章 来解毒了
萧峰山
云峰下有着一眼望不尽的绿色森林,丛林中忽然有一点墨蓝来回穿梭,凡他所到之处,绿草干木都纷纷落败。
月上霄恹恹地坐在院中,托着下颚。脖颈处的寒毒这几日日日发作,她为延缓毒性攻心这几日都平心静气,潜心打坐,细数下来已有好几日不曾舞枪弄刀了,生活甚是无趣。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萧家的人自然指望不上,歷经那次洗髓,她与萧雪楠的封印效用减弱了不少,随着日子推移,只怕不日便会消解。而封印效用一旦不在,萧家又怎会将她的生死放在心上?
可那残月繁花素来来去无影,自己又该去何处寻他?
「啊......好烦啊!」月上霄心烦意乱,不禁仰天咆哮。
心烦了一会儿,月上霄恹恹地起身,打了一盆水打算擦拭那琉璃笛,结果手一滑不小心给掉地上了,只听晄当一声,那琉璃笛落在地上,竟将地面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来。
这笛子分明没有多重啊,怎么会砸出坑来呢?月上霄捡起它东看西看,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她将笛子又朝下一扔,落地时果然砰地一声。
地面又砸出一个坑。
爆破!
月上霄大吃一惊,想不到在区区一个琉璃笛居然还有爆破的功能,正欣喜着,耳边忽然传来唿唿的风声。
蓦地一道白光射过,一团火焰飞了过来,好像颗飞驰而过的流星。流星在萧峰山上空窜来窜去寻找方向,似乎发现了她,那流星转了个弯重重砸在她面前。
月上霄纵身一跳,如临大敌地看着:「什么东西?」
白光褪去,渐渐现出位蓝衣少年。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蓝襟款款,好不深情。慕容晓的脸上还戴着初见时那张熟悉的银辉面具,身上却着一袭华丽的墨蓝雪星衣,他湛蓝的前衣用金贵锦缎绣着星星点点的白色星辰,令人不禁目眩神迷,而腰身衣摆处则缀着一条条乳白流苏,点睛之笔,整个人好不飘逸潇洒。
「月姑娘,好久不见了。」慕容晓先开了口,颇为戏嚯地看着她。
——这不是.......这不是......
好啊,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月上霄当即怒道:「是你,残月繁花——」
虽说她在广陵城与残月繁花只有一面之缘,可他的轻狂却让人印象深刻,以致月上霄一听这戏嚯的语气就确认了他。
「不错,还记得我。」看月上霄一脸怒容,慕容晓也不当回事:「只是看你这模样,是只记得我的坏,忘了我的好了。」
「我呸!」
月上霄火冒三丈:「我体内的寒毒都是拜你所赐!!」
听她气急之下,将「你」这个字咬得格外有怒,慕容晓反倒有些得意,语气佯装道:「月姑娘有所不知:我自小习毒,三十六毒虫、七十二毒草、八十一毒果,无不知晓;炼上百毒香、上千毒汤、上万毒药,样样精通。月姑娘若不喜寒毒,我下回可以留别种,藏在你体内,绕在你心头。」
「你敢!」听他言语放纵,月上霄下意识要拔剑,可这一拔却愣住了,原来她的青剑已被慕容晓给毒淬了,那夜毁剑之凶实难忘却。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见她动作一顿,又见她腰间空空,慕容晓心中霎时好不得意,正想笑话,月上霄一支长笛捅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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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身子一偏,笛头正好指向一块巨石,轰的一声那巨石便被炸成了粉末末子。
惊天破竹!
好险,这女子怎会有这等神器?此前也没见她使过。
慕容晓暗暗吃惊,连忙飞身上空,月上霄却也跟着飞了上去。
「你追不上我的。」慕容晓道。
月上霄一股气一下窜了起来。
两人追着打了许久。慕容晓踩上枝干,月上霄便炸了那枯藤老树;慕容晓足尖轻点湖面,月上霄便激起千层之浪;慕容晓在丛林中擦身而过,月上霄便烧了一片丛林。
「你最好停下!」她叫喊道。
「可笑!」慕容晓头也不回道:「我为什么听你的?」
月上霄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怒火更起。见她神力颇高,慕容晓有心想试她一试,于是故意激怒道:「月姑娘,残月繁花残暴无情,心狠手辣,你若想解毒,就得有本事追到我。」
说罢,他旋转着不时有银针射出,犹如繁星点点。
月上霄连翻几个跟头,又以琉璃笛防身,这才没有被伤,可周围的花草树木却已齐刷刷倒下一片,就连百年的老树都拦腰折断了。
她火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在慕容晓不足一丈处划了一个圆圈,旋即,慕容晓周围燃起了几丈高的熊熊烈火。
二人追着打着,不知不觉中竟已火烧了半边天。
「真不错!」慕容晓忽然笑道:「不知道萧老头儿看到这副景象会不会气死?」,月上霄一愣,这才意识到出事了:原来萧峰山的后森林已因为他俩打架烧去大半了。
这回完了。
萧家的人还不得把她给活撕了。
不远处还传来爽朗的笑声,就见慕容晓就靠在一旁树干上笑得不能自已:「听说萧家那几个老头儿最自豪的就是这片小树林了,说是什么沁人美景,清新怡人的好去处,现在我看不如改叫秃子林得了,头上没毛,就连树上也不长草!」
许多人都道他心狠手辣,其实慕容晓生得俊美,笑起来宛如夜晚星光,性子也讨喜,尤其喜欢跟熟悉的人逗个乐。
他这些话,若是放在平常月上霄肯定会笑,可此时她却没有这个心情,只觉得要大祸临头了。
「月姑娘——」
「闭嘴!」
月上霄不理他,仿佛听不见一般在沉思,她现在本就在关禁闭,如若再惹出事端,萧三峰如何能饶得了她?
「跟我说句好听的。」
忽然,慕容晓沖她歪了歪头:「我就帮你灭了这火。」
月上霄勐地一下转过头。
此时后森林大火瀰漫,慕容晓虽然矗立在一片可怖火红之中,但飘扬的长髮,戏嚯的语气,似乎都在诉说着他多么的无所畏惧,月上霄甚至能想像到,他面具之下的嘲弄意味。
许是觉得她一定会求自己,慕容晓靠着树没正经地笑着。
谁料月上霄扫了他一眼,继而就不假思索地扬起笛子,对着自己的要害地方利落地点了下去。
顿时一只手拽住她的笛子。
「你有毛病吧!」慕容晓一字一顿地怒道:「还是说,你宁愿这样也不愿跟我说句话?」
他似乎真的生气了,死死地拽着月上霄的笛子。
「放手。」月上霄与他僵持着。
「不放呢?」
「不放就要了你的命!」
「命就在这,有本事!你,你......」慕容晓不知怎的突然身体一僵,松开了月上霄的笛头,不稳当地跌坐在一旁。
他用手紧紧地捂着面具,痛苦地□□着。
月上霄顿时发现,他方才还完好无损的脖颈上,莫名其妙出现了几道血印子,正如红色蚯蚓一般正蠢蠢欲动着。
它们正在残蚀着他。
它们每动一寸,慕容晓便多痛一分。
这是什么毛病???
不知为何,月上霄忽然想起不日前那个昏迷的少年,那慕容府的少爷当时也是容貌销毁,血肉模煳。
这小流氓和慕容家的人修的同一种神术。
这两个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月上霄不由得怀疑,不禁将这二人在心里作对比:这残月繁花性子狂傲,举止轻浮,一看就不是个正经玩意,该是个无家可归的不羁浪子。那慕容府毕竟是个世家大族,家族前辈世代传承,怎会爹妈不管,兄妹不束,由着他四散漂泊?
故而月上霄很快否定了这个结论。
「是不是修习有碍?要不要帮忙?」月上霄瞥了他一眼。
谁知慕容晓听到她的话,反而恼怒起来:「我不救你,你也不用救我,两不相欠!」
「真是个疯子!」月上霄忍不住斥责道:「那我先救你,你再帮我灭了这火,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那慕容晓却像是神经搭错了,他分明疼得不行,可嘴上却开始越发刻薄起来,咬牙切齿,愈加讽刺道:「你是少侠英雄,不怕死的英雄,这会儿装什么装!装给谁看!」
月上霄的火气大到瞬间可以自燃。
她再也克制不住,攥着双拳,揪住慕容晓要一顿暴揍。
「嘶——」
慕容晓却突然痛哼一声,面具下又淌出血来。
他缩在地上,疼得面色苍白,微微喘息。见状,月上霄又松开手,仰头深唿吸几次,最终还是慢慢地放下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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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
「这病怎么治?」月上霄推了推他:「说出来,我帮你。」
慕容晓压根不信这话。
知道他不相信,月上霄翻了他一眼,又补充道:「我这回帮你,是因为你的病跟一个人很像,我想知道如何医治。」
月上霄的心思,慕容晓丝毫不知,他只讽刺道:「呦,这么含情脉脉的,莫不是你的心上人?」
「关你屁事!」
月上霄清了清嗓子:「俗话说好人有好报,我今日救你,是希望来日他有难时,也有人能像我救你一样去救他,这些你自然不懂。」
真是荒唐......
觉得月上霄的话荒谬无比,慕容晓正想嘲笑时却发现她的神情很认真,这一抹认真竟让他收回了到嘴边的嘲笑。
半晌,慕容晓面色如霜道:「你可想好了?」
「当然。」
月上霄点点头,在慕容晓对面坐下来。
谁知慕容晓却退了退,语气欠揍道:「谁让你过来挨我这么近的?」
听他对自己冷言冷语,月上霄气也不打一处来,她立即抽出笛子怒道:「告诉你,小流氓,这可是你欠我的!」
慕容晓平日素来不与人亲近,一时间不习惯与陌生人拉近距离,可她是眼下唯一一个肯帮自己的人。慕容晓顿时觉得自己方才言语有些无礼,转了转眼睛,有些不服气地磕磕巴巴道:「谁让你总是那么凶,方才,方才我还以为你过来是要杀我呢!」
真是个不错的理由。
月上霄瞪了他一眼。
「那个,还有一件事,」慕容晓顿了顿,又说道:「我素日蒙面出行就是不想让旁人见我真实面容,等会儿,你能不能先闭上眼睛?待我疗好伤后再...再......再睁开眼看.......」
说这话时,慕容晓脖颈处的血印子已经愈发深了,手上却还一直扶着面具不肯松,疼得冷汗涔涔。
月上霄嘆了口气,依他说的闭上眼睛。
见月上霄顺从地闭了眼,慕容晓有些于心不忍,可是皮肤灼烧越来越兇狠,宛如烈火焚烧,恨不得把他皮下的血液都吸干、吸尽。
他咬了咬牙道:「我没逼你,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罢,慕容晓低吼一声,单手摘了面具。他将月上霄一下子扑倒在地,埋进了她的颈窝。
第10章 玫瑰出世
月上霄被他吓了一跳。
突然之间的,慕容晓就与她紧紧地贴着,他的手还颇为霸道地搂过了她的细腰,两个人就这样身贴身地挨在一起。
数年来都不曾与男子如此亲近,月上霄正要发力抵抗,却忽然闻到慕容晓身上的奇香,夹杂着俊美少年特有的英气。
可这香气竟然有毒性。
她毫无防备地一下被沖昏头脑,一点力气都没了。
彼时,慕容晓已痛到意识不清,他看到月上霄洁白如雪的颈窝几乎失智,稍稍亲了两下后才狠狠心咬破了肌肤。
月上霄的脖颈处顿时传来了一阵酥麻的痛。
意识到这个人在咬自己,月上霄又羞又急地推他,恨不能将身上人碾碎了再踩几脚,耳边却忽然传来虚弱的声音:「你别怕,我只是要一点血,别的什么也不犯你,你信我。」
月上霄:「我信你个鬼——」
「我从不说谎的。」
慕容晓脸色苍白无依,将女孩的手包裹住,按在心口:「我同你起誓,今日若冒犯月姑娘清誉,遭天打雷噼......」可话音还未落,他嗅到血气,又忍不住埋下头偷亲了她几下。
这女孩鲜血如蜜,甜美无比,叫人实在难以抗拒。
「你给我老实点!」月上霄使劲一拧他的腰。
「好好好我老实......你别拧我啊——」慕容晓被她掐得疼,赶忙收了心猿意马,改口道:「我在给你解毒呢!」
听到「解毒」二字,月上霄才住了手。
其实早在二人贴近的那一刻,月上霄就被他身上的香气迷了过半,半点杀招也使不出,只能掐掐捏捏他出出气。见得了她允许,慕容晓又俯身下去,覆在她颈窝一点一点汲取着甜美,森林此时瀰漫着大火,烈焰沖至天边恍如一片火烧云,二人躲在林中衣衫不觉都湿透了。
感觉到体内寒毒一点点被抽出,月上霄稍稍安下心来:这人虽暴躁,却言之有信,除了颈间取血还真没有其他动作。
过了一会儿,她自觉唇齿干涸,露在外面的肌肤疼痛干裂,唯脖颈处不觉灼烧。可身上这少年好像生来就是一副冰肌玉骨,白如瓷玉,冰如寒潭,就连滴在她脸上的汗水都清清凉凉的,犹如冷泉九千瀑布,沁人心脾。
他就像条吐着蛇信子的冷蛇。
明知道有毒,可碍于燥热,叫你忍不住靠近过去。
大火燎燎灼烧,叫人难耐。实在忍不住了,哪里凉快她便情不自禁要往哪里贴去。月上霄闭着眼,双臂不由自主环上那一截皓腕凝雪,在灼烧不堪的脸上蹭了蹭,还想要再贴近一些,少年却深唿吸:「月姑娘,素来喜欢折磨人吗?」
月上霄汗水涔涔的,耍赖抱着不撒手:「我就蹭蹭嘛!这么热......」
翻了个白眼,慕容晓想抽手出来,可女孩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手臂,小猫儿一般蹭着挨着,贪恋他的冰凉。
低头细看,月上霄的鼻尖也冒了汗,珍珠一般的汗水滴落,滑过白皙脖颈,小脸红扑扑的如金秋果实,一副热得受不住的模样,他顿了顿,终是没有强行抽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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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要够了,蜻蜓点水一般擦过月上霄雪白脖颈。
方才撕裂般的疼痛瞬间就不见了。
可月上霄的心绪却没能缓解完全,她被香气突袭,又久不与人接触,不曾与男子有亲密接触,这会儿忽然给他抱着亲着闹了半晌,不由得全身绵软无力,一时醒不过来。
脸庞的血痕渐渐褪去,慕容晓又恢復了容颜,他站起身整顿衣裳,又重新戴好了面具,月上霄还紧闭着双眼。
说好自愿救我的,到头来倒像我强迫了你一样.....暗自嘀咕一句,慕容晓双臂一伸抱起她飞了回去。
待两人又回到山峰处,他才将手上女孩放下,放缓了些语气道:「没事了,你睁开眼吧。」
月上霄这才睁开了眼睛。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脖颈,却摸不到丝毫伤痕,仿佛方才那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慕容晓右手一挥,五指间乍现数十白色光点,手掌处出现一个辰星图,五点相连,五线相依,发出耀眼的光。而随着他手掌一开一合,林中熊熊大火就被吸入了星辰之中。
月上霄目不转睛地看着。
很快,大火就熄灭了。
慕容晓收了法阵,指间的光芒也随即变成了一个个银光锃亮的指环,镶嵌在他的各个指节和手腕处。
「它是你的神器吗?」月上霄瞧了几眼,觉得怪怪的。
「嗯,算是吧。」慕容晓淡淡回答道。转过身时,却忽然瞟到月上霄腰上别着的那支琉璃笛子,他微微一怔,脸色突变,颤了颤声音道:「你这支笛子从哪来的?」
月上霄藏在身后:「这是我师父给的。」
慕容晓却突然发了狂,上手要夺,大声道:「你胡说!你师父怎会有它,是不是你偷的!」
月上霄一脚踹在他身上,骂道:「你才是偷的,像你这种流氓才去偷,偷不到就抢!」
突然,那笛子闪过一丝光芒,似是一道闪电,将慕容晓的手打了开来,月上霄也一下跌倒在地。那笛身透亮泛起光泽,一品神器有认主之能,它拒绝让旁人御用自己。
月上霄才是笛子的主人。
慕容晓呆呆地坐在一旁,眼神空洞无比。
笛有神力,且有图案。
那会不会是母亲的一品神器血艷风笛?
苏雪樱在世时,血艷风笛是她的贴身灵物。笛头为雷肆,笛尾为灵起;一头指天,一尾指地,半生缘,半生你。
月上霄看着前方丛林,虽然大火被灭去,可烧毁的花草树木仍落败不堪,她咬了咬嘴唇:「这火灭了也没用了。」
「我有办法。」冷静片刻后,慕容晓一步步走过来,指着笛子道:「听我的,你用笛尾轻点这片丛林。」
月上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迟迟不动手。
「动手啊!」慕容晓有些不耐烦,干脆握住月上霄手臂,将他的手覆盖在月上霄的手上,两人交握,握住了笛尾。
「喂,谁让你——」见他握上自己的手,月上霄不快正要抽出来,却听慕容晓示意:「别乱动,你快瞧前面。」
月上霄看过去,登时瞪大了眼睛。
笛尾的灵力飘飘洒洒,春雨一般飘落人间。很快,枯萎的花草枯叶重长新芽,拦腰折断的大树根脉连接,后森林又是一片生机勃勃景象。而面前这个少年一身墨蓝雪星服,身材挺拔,长发飘扬,气宇轩昂,倒也没那么让她讨厌了。
原来如此,月上霄恍然大悟,胳膊跟着微微一甩。
要甩开吗......
可是都已经握了这么久了。
「想不到还挺好看,怪不得萧老头儿这么爱惜,」慕容晓东张西望着,沖月上霄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他这一转身手上也变了方向。少年温热的手掌包着她的手齐齐交握在笛子上,好似与她十指相交。
月上霄被突如其来的相握,惊得心怦怦直跳,再没精力去听慕容晓说话,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她慌得别过脸去:「嗯......」
那慕容晓不知又看到了什么,嘟囔了几句。
「……」
不行,再不甩开的话。
月上霄闭了闭眼睛,手指微微颤动,却又不敢惊动他。
要一点点地,一点点地。
抽手时,偶尔不小心蹭到慕容晓的手,月上霄就不自觉地耳尖绯红,她觉得自己应该骂人,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到嘴边上的责怪都不是很合适。
比如:
「你居然敢牵我!」
「谁让你随随便便牵我手的?快放开!」
「都握这么久了,你可以松手了吧。」
是啊!他都握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早说!现在才说反而显得自己异常地斤斤计较。
不知该如何是好,月上霄只好把舌头打了个结,将脸色正色些:「对了,方才你为何抢我的笛子?」
放开了手,慕容晓转过身,眉宇间凝重着,沉声道:「这笛子乃我亲信之人的一样信物,非看不可!」
闻言,月上霄将琉璃笛转了转:「这样啊,这笛子我可以给你看,不过嘛,你要先跟我道个歉,不然就算了吧。」
「道歉?」
慕容晓纳闷道:「我何时惹着你了?」
「那日在广陵城,我助你夺宝,你却恩将仇报,」月上霄斜眼瞪他,似乎还在生气:「下了毒不说,也不及时解,害我平白无故遭难这么些天,难道不该道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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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良心,」慕容晓无语,扶额道:「那日萧老头带弟子齐聚广陵,倘若当时就地解毒,只怕他为夺圣泉反倒伤你性命,我只得将伤口冰封再作打算,这不,一得空我就来了。」
「你来这就是为我解毒的?」月上霄翻翻眼睛。
「自然如此!」
容不得别人斟酌,慕容晓霎时恼了,气急道:「难道我堂堂残月繁花还会骗你一个小姑娘不成?」
「一介小偷有什么可堂堂的。」月上霄撇撇嘴。
「你才是小偷!」慕容晓几乎气节,指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道:「我可是夜盗千家的广陵大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才不是你说的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的登徒子。」
「那也一样是小偷。」月上霄毫不买帐。
「......」
早知道就该把她毒死,不毒死也要毒哑,慕容晓气得双肩发颤,脸色怒云满布,心里有一万条毒计悄然而过。他本非良善之人,稍不注意,心里毒蛇便滋滋地蜿蜒出来。
「喏,」
月上霄却没他想的那么多,只是想与他吵架过过瘾,见他好像动了真气,便把琉璃笛塞他手上:「拿去看吧。」
慕容晓又怔了一下,不知是摸不着她心路,还是凡事自己总是想得太多,不知不觉编出很多江湖恩仇。
这支笛子通体透亮,红璃锻造,精美无比。
可笛身蜿蜒而下有一美艷花朵,九叶五花瓣,妖冶又嗜血。
——一朵血玫瑰。
第11章 摘面具了
他将笛子握在手里。
笛子一触到手,他就能感受到一品神器之强。笛尾有万物復甦之用,此为灵起;而笛头的烈焰攻击,便为雷肆。慕容晓可以确定这就是血艷风笛,母亲说将此物赠与故人,谁知却阴差阳错地到了月上霄的手上。
母亲,母亲,,,慕容晓的心头开始钝痛。
将笛子扔还给月上霄,他坐在一旁闷闷不乐,漆黑的眸子肉眼可见地失去了光彩,一段一段地暗淡下去。
月上霄实在纳闷的很。
这人不仅言行无状,蛮横无理,竟还喜怒无常!
「喂,你又怎么了?」她纳闷地喊了句。
谁知慕容晓毫不领情,他眸中有恼意闪过,嘴硬道:「东西都还你了,我爱怎样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可想到「笛子」二字他还是一下红了眼眶,微有哽咽。
莫不是这笛子是他的旧相识?
想到他方才提起的亲信一事,月上霄心下一嘆,来回摩挲着手中长笛,几经犹豫后将它放在了唇边。
忽然耳畔传来了笛声,那笛声断断续续的,犹如拉锯一样的刺耳难听。慕容晓嘴角抽了抽,狐疑地回过头。
月上霄正一脸苦恼地吹着笛子。
纤縴手指在琉璃笛的小孔来回摸索着,似乎想探出好听一些的曲调。可那声音总是吱吱啦啦的,总也是不成调。笛声甚至还惊起了不远处的一群白鸽,哗啦啦地飞过天际。
深吸一口气,慕容晓胸腔微疼,眼泪却给她吹这破笛子吹得总也流不出来,半晌,他闷闷地脱口而出:「别吹了。」
「难听死了。」他嫌弃道。
「第一次吹成这样够好了,别不知好歹。」月上霄不服气。
「那敢问月姑娘,」慕容晓陡然回首,皮笑肉不笑地瞅着她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劳您大驾为我吹笛?」
月上霄稍稍一愣,旋即心上一急,翻他个白眼:「你帮我灭了火,我自然要答谢,不像某人,一点礼数都不——」
「不懂。」
蓦地,慕容晓唇角微起,极尽讽刺地笑:「没人教过我。」
月上霄一时怔住了。
这种话,他也是头一回,当着外人的面一口气说出来。
虽然轻蔑言辞在心里翻来覆去咀嚼了千百遍。可对于这些个骂词,慕容晓总是有着病态的固执,他固执地认为多提醒自己几次,旁人再嬉笑时自己就不会在意,不会再有被戳嵴梁骨一样的难堪。
可这就像反覆撕开伤口,创伤难愈,发炎流脓,最后溃烂得越来越厉害,他终究走不出这阴影,渡不了己。
他低沉了不知多久,身旁传来一阵清香,不同于往日嗅到的迷香毒气,这是女孩特有的清新气息,叫人闻着就感到一阵心安。慕容晓微微侧目,月上霄正托着下颚,静静地坐在大树旁,离他有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刚好,刚刚好。
慕容晓嘴角一抽,有些别扭,没好气地:「你别在这。」
「干嘛,」
月上霄两手比了比之间的距离:「我离你够远了。」
慕容晓:「......」
他忽然心里涌上一阵烦躁,又不知该如何说,干脆闭着眼向后一倒,靠在树根上,睫毛却挂着几乎不可察觉的湿润。
「我也没人教,」忽然,月上霄开了口,她静静瞧着天上那轮明月,眼珠明亮,将投胎的这一世娓娓道来:「我自小被爹娘抛弃,师父不疼师娘不爱,师兄师姐也从不拿正眼瞧我,唉,就连这名字都是胡起的呢!」
「你说谁家姑娘能姓月?」
月上霄越说越觉得这一世落魄的离谱:「百家姓怕都没有这姓氏,别人一听就知我是个孤女,有名无姓好欺负。」
「太过分了!」
她愤愤不平地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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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桩悲惨事,可不知为何,经由她那一双巧唇说出来却带有几分诙谐幽默,叫人不由得破涕而笑。
身旁静默的少年也不例外。
见她张牙舞爪地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慕容晓双眸如扇打下一片暖色阴影,将他俊朗的面容照的柔和了些。他虽不曾出声,可胸腔中的沉郁却不知不觉散去了好些。
这小丫头还知道安慰人,他讥诮地扬起唇,心间一暖。
「挺好听啊。」他抿嘴笑道。
「哪里好听了,一点都不好听!起得这么敷衍......」
面前的女孩还赌着气一个劲吐槽着。
见她叨叨个不听,慕容晓干脆闭上眼,他长发如墨,身姿挺拔,林中斑驳阳光照了进来,洒在身上,睫毛垂下,像个百年难遇的睡美人。树林有风时沙沙作响,女孩很吵,他却破天荒地不嫌弃不打断,气氛静谧又美好,平淡且安心。
时光都好像慢了下来。
待月上霄吐槽过瘾了,她发现慕容晓还靠在树上,不声不响的好像睡着了一样,细而密的眼睫微微发颤。
好心安慰你,拿我的话当催眠曲......月上霄撇撇嘴,轻手轻脚地要从他身上跨过去。可就在跨过一条腿的时候,慕容晓忽然睁开眼,眼眸略显讥诮:「月姑娘,做什么呢?」
「我——」月上霄一惊,一屁股坐了下去:「回家啊!」
「地上脏。」慕容晓也不躲,任她掉下来,双臂一用力将她箍在自己身上,不让她从自己腿上起来:「坐这。」
月上霄双手抵在少年肩膀上,咬着牙不肯就范,二人僵持一阵,月上霄觉小腿酸痛,管他呢,坐就坐了,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就压死他!于是故意一使劲朝下坐了下去。
可惜她的身量太过轻巧,纵然使足了劲,身下人也没什么感觉,似是看出了她的努力无果,慕容晓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半笑不笑着,含着柔润的水色,眸尤明亮,把人气个半死。
月上霄自觉无趣,闷声道:「我要回家了。」
「等一会儿。」
少年眼睫垂了垂:「我有句话同月姑娘说。」
能有什么好话?月上霄听着就觉得没谱,但见他语气还算是礼貌,只好给个面子,点点头敷衍道:「嗯,你讲。」
只听他声音微有沙哑:「多谢。」
嗯,多谢,月上霄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多谢?多谢!她忽然一时怔住了,愣道:「你,你谢我什么啊?」
谢你今日肯救我。
谢你让我看到母亲留在世间的小小痕迹。
不过这些他都没有说。
「谢你,为我吹笛子,」慕容晓道:「虽然真的太难听了。」
「.....................」
「嗯,不客气。」感动了一秒,月上霄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心里却不知翻了几百白眼:「我走了,有缘再见吧。」
「我还没说完呢!」
见月上霄要走,慕容晓顿时急了,他其实也没想好要怎么跟她开口,斟酌再三,心头烦躁,又不敢态度太过强硬,最后竟傻乎乎地问了句:「就是...你想不想和我玩啊?」
......
......
「玩?」月上霄像看病人一样地看着他,无语道:「五岁小儿都不会缠着人过家家了吧,公子今年几岁啊?」
慕容晓第一次想狠狠地扇自己几个耳光。
其实他是看月上霄为人洒脱自如,想与之结交为友,谁知话一说出来就傻缺了很多,他飞快地整理思路:「不是,我是说,你要不要与我结交,来日一同闯荡世间?」
月上霄蓦地睁大了眼睛。
「反正你在萧家也不受待见,不如跟我走,」慕容晓费尽心思地想着各种好处:「我可以保护你,还可以......嗯......」
他要保护——
我吗?
重生后的月上霄头一回听这话又惊奇又想笑。
慕容晓是玲珑心思,他虽然戴着面具却可见人,看到上霄的神情中似乎带笑顿时懊恼不已,垂着眼帘莫名又恼了。
「你笑什么?」说这话时,慕容晓瞪着她,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好像生了刺一样,可是身上仍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好像此时天空中的晴朗。
山上的樱花树飞出许多美丽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二人的肩头,月上霄再抬眼看慕容晓时,眉梢和眼尾都带着花季芬芳的暖意。
良久,她笑着点了点头。
此情此景,她实在找不到一个拒绝他的理由。
「你答应了?」慕容晓眼神斜睨,有些狐疑。
「阁下法术高超,能结交是一大幸事,只是,」月上霄说着又突然话锋一转道:「结友一贵在真诚,阁下不报名不报姓的不说,还蒙着面,叫我实在难以抉择。」
闻言,慕容晓犹豫再三,说道:「不瞒你说,我的名字现在还不能言说,不过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我保证。」
「那你取了面具。」月上霄不高兴道。
这个倒是可以。
不过说摘就摘不是他一贯欠揍的风格。只见慕容晓嘆了口气,佯装担忧道:「其实吧,不是我想蒙面的,只因我的面目异于常人,这才不得不藏着。」
「我不好看的。」他昧着良心道。
「无妨,我既是与你结伴,又怎会单单以貌取人?」月上霄一听连忙安慰着他:「让我看一眼,我日后也好认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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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中了计,慕容晓心中乐开了花。不过表面上仍是遮遮掩掩,嘆气不止:「以前有数不清的人被我吓得半死,如若也这样吓到了你,我可真要懊恼一辈子了。」
听到这等怨言哀嘆,月上霄发誓道:「我发誓,如果我对你的容貌有半点嘲弄之意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哇,你人真好!」慕容晓强忍着笑。
「没事儿,你别难过就好。」月上霄大大方方道。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儿,慕容晓也不再推脱,他摸到绕在黑髮里的那条丝线,轻轻一拽,那绳结便被解开了,碍眼的银辉面具脱落下来,顿时露出了一张俊美无瑕的脸庞。
「晄当一声」。
那是面具落地的声音。
此时万籁俱寂,唯一有的,便是对面女孩心头千迴百转的懵懂情丝与莫名其妙小鹿乱撞的心跳声。
忽而一阵微风吹过,樱花树上的花瓣轻盈飘落,细细碎碎地飘落在慕容晓身上。顺着脸颊,挨着脖颈慢慢滑落,仿佛也贪恋他的脸庞,滑过鼻樑,亲吻那玫瑰花般的双唇。
慕容晓走近些,凝视着她:「月姑娘?」
月上霄:「......」
她的头脑有些发昏发胀,由于她一早做好了慕容晓面貌丑陋的准备,却不想,他竟是这样一个天下无双的俊美之人。
这样玩反差要人命了好吗?
她甚至都不敢多去看慕容晓那乌黑的眼眸,那一双眼眸就犹如冰雪之心,遥遥一望,就叫人不胜颤心。
「月姑娘?」
慕容晓又叫道:「怎么不理人,生气了?」
听到他在耳畔叫自己,一声声「月姑娘」叫的忽高忽低犹如悠扬的笛声,叫人不禁心驰神往。
「你脸怎么红了?」慕容晓拿不准她是害羞还是生气,也不敢再开玩笑,只催她道:「你说句话啊!」
「说你个鬼!」
月上霄已经羞红了脸,她跺了跺脚,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我诚心待你,你怎的......你怎的敢这般戏弄于我!」说罢就甩下他一熘烟跑不见了。
「喂,不是你要我摘面具的吗?」慕容晓沖她喊道。
见无人回应他的话,慕容晓捡起地上的面具,低低嘆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气儿明天能不能消。
第12章 泪断被封
后森林中
月上霄闭着眼催动法咒, 面前的沙土瞬间变形,萧家的叶阵也随之而来,片片如针体和于沙土。此番她要以血艷风笛为神使行诏令,召唤泪断。
俗话说入乡随俗,自己现在入了凡间那就用人族的法术好了,这下总该能召唤出来了吧。
月上霄好不期待。
诏令传出不久,血艷风笛的七孔内就窜出一股黑气,不断冲撞着叶子风阵导致一时间火花四射。见情况有变,月上霄迅速挥手打散黑气,面色凌厉。
她不懂:「为何会相排斥?」
按道理说她在凡间用人族的祖传法术实不该有相排斥的情况,可血艷风笛召唤出的力量却与萧家心法的阵法打斗不休,究其原因,显然是因为泪断。
泪断属邪,是邪神的一品神器。
不行,看来还是得用邪族迴路才行。可是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神力太过低微,怕是勾不到它。
诶!对了,还可以用人血当引子啊。
月上霄将笛头对着自己的手掌,狠心一噼。
霎时鲜血四溅。
「泪断,召来——」月上霄发令道,一掌打在地上。
可是剎那间血艷风笛发了狂。月上霄手中喷薄的鲜血滴进了笛孔顺流而下,进而一个接着一个不偏不倚地灌满了七孔,感应到邪族血脉,笛灵瞬间暴动。
笛身上的红芍药发了光。
血艷风笛痛苦地旋转如风,发出无声的嘶嚎。尽管它发不出声音, 可那疾如风的旋转暴躁、捲起的一阵阵风沙像极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笛子怎么了?
月上霄想擒住它却给一下打掉了手,它在空中盘扭成全然扭曲的弧度东撞西撞,若不是受叶子阵法的控制只怕要飞身而起,嗖的窜天。
它......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不对!
月上霄眉目逐渐凌厉起来,她突然意识到:此刻发狂的不是血艷风笛,而是自己的泪断剑!
泪断定是被谁封在了某处不见天日,受到主人召唤便忍不住发了狂。都说神器随心,看到自己的剑受到如此折磨,月上霄霎时怒火中烧,于是一下用雷肆噼开自己的脉道,鲜血喷薄而出。
她一字一顿地森然道:「红锦碎!」
月上霄唇齿洇着血迹:「奉将离之命,召泪断——」
她要用红锦碎将泪断带出来。可红锦碎虽然以血为引,但也要覆修为,她这具身体的修为还不算高,所以现在根本没法操控红锦碎这样的上等法术,纵然有一身神血也无计可施。
「再不收手,你就将鲜血流尽,丧命于此。」
空中传来一个微有不快的声音。
慕容晓来在高树上睥睨着:「你的修为还不及这法术的千分之一,不想死就收手。」
又是他。
这几日他怎么老跑来萧峰山。
「死就死。」
甚至没抬眼看他一眼,月上霄衣衫湿透,紧咬牙关:「我本也不该活着的。」
慕容晓微微皱眉:「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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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月上霄在地上勾画法阵,慕容晓犯了疑:为何这阵法看上去那么像那个谁的......想到她的名字,慕容晓的脸色霎时变了,强装镇定道:「那个,你画错了,收手吧。」
白痴,我自己的阵法还能画错么?
虽然知道是为她好,月上霄却只能一笑而过。她做不到放弃,毕竟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听到泪断剑在地狱中传来的那犹如被撕裂一般的嚎叫。
那是一把陪伴过她千年万年的剑,她曾佩着它受三界万千跪拜,也曾握着它歼灭无数恶敌。
那上面沾过她的血,滑过她的泪。
那是她的另外半条命。
「不过是多流几滴血,这样就收手?」月上霄抓过血艷风笛,想要再划破手指,笛孔却生出细刺一样的火焰来。不曾预料到这一幕,手陡然被烈火烧到,皮肉瞬间被火焰烧伤。
竟烧伤了一大块。
她有些愣住了,要知道,自己以前被尘染用剑刺透肋骨时才皱了一下眉,被女娲的喋魂刃砍中要害时才小小地喊过一声疼,这回怎么弱成这样了。
这副重生的破身体也太娇嫩了吧!
月上霄皱起眉头,暗骂了一声。
见她被烧伤慕容晓忍不住了,从空中一跃而下夺过笛子,怒道:「你是不是找死?」
红锦碎最是要求施法人的操控力,中途不能有一丝丝被打断,必须得高度集中。慕容晓这一下便把阵法全盘打乱了。月上霄望着一地的鲜红突然烦躁起来。
「找什么死?我是找剑!我的剑不见了!」月上霄烦闷至极,眼底透着湿润的光亮。
慕容晓却一下心虚了。
她要找的不会是被自己毁掉的那一把吧......
不敢说被自己毁了,他只得避重就轻:「一把破剑有什么可找的?明儿送你副新的。」
「你懂个屁!」
月上霄眼睛禁不住红了,咬着嘴唇:「这把剑陪了我好多年了,岂是随便一把就能比的?」
「哪来的好多年?」慕容晓见周围都是她斑驳的血迹,一张口也没好气的:「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说什么好多年?再者人命关天,哪有为区区一把剑便不要命的道理!」
「有!」月上霄仍不服软。
「那就是傻子、白痴、蠢货!」慕容晓偏偏就这么和月上霄顶着吵,锐利的如刺刀直插人心。
月上霄张了张口,胸腔微微地发酸。
模煳的视野里看到曾经的自己,那么羸弱单薄的人却一招一式,握着泪断,扎下邪族旗帜。
有泪断在,即便是熊熊烈火也伤不了她分毫。
那是她百万年来唯一的依靠。
现在却杳无音信。
见月上霄不再吭气,慕容晓也冷静了些,拉起她的衣袖去查看手上的伤口。
「别碰我!」
「帮你看看哪那么多毛病?手给我!」
藏在身后的手最终还是被慕容晓拽了出来。
「你这......我的天!.......」
慕容晓的瞳孔勐地收紧。
血艷风笛打了好几道雷肆在月上霄手上,其中有一道甚至噼在她的掌间,深深的血痕上还有一块被烈火灼烧的伤口,鲜血正不住地往外淌着。
若是自己刚才不拦着,是不是还不打算停呢......
看着月上霄的手,慕容晓的眼色一分分锋利,一股无名火从心脏直接窜到了喉咙。
「我坐一会儿就好了。」月上霄自若惯了,不习惯别人见她伤痛,皱皱眉就要将手抽出来。
可这样一句话对于慕容晓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一下怒了。
「再胡说信不信我抽你!?」慕容晓恨不得把她一把火烧成灰烬,他紧紧扣住月上霄的手,又怕真的下手重弄疼了她。这女孩是傻的,都不会喊疼。
「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月上霄给他吼的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没胡说,我自小就恢復能力极强,这点伤坐一会儿就好了,半个时辰都要不了。」
不像有些伤,需要她坐很久,很久。
这个只需要一会儿。
「半个时辰?」
慕容晓怒极反笑,颇为讽刺地道:「看来受哪种伤,需要多久恢復,你清楚的很啊!」
两人刚缓和了些的气氛霎时又紧张起来。
不过月上霄这回没吵,她的确受过太多伤了,印象中最重的一次是被尘染一剑刺穿了肋骨。
那一回,她足足休养了三年之久。
「瞧瞧,一把破剑有这么重要吗?值得流这么多血。」帮她止着血,慕容晓硬着语气道。
「值。」
月上霄目光倔强:「剑是一个人最坚实的后背,流多少血都值得。」
「月姑娘,」慕容晓对她这番幼稚的说辞接收无能,无语道:「后背是指人,不是剑。」
「倘若无人呢?」月上霄蓦地道。
她竟除了剑无人可信?
「那你恨不恨,」思索了一会儿,慕容晓忽然有些心虚,他抬起眼睫帘子,颇为小心翼翼地问她道:「那个毁了你剑的人啊?」
「自然恨,我得叫他血债血偿!」
想到泪断被人封印了月上霄就气不打一处来,压根没发现一旁慕容晓的脸色瞬间凝固了许多。
他自是不知道泪断,还以为月上霄说的是那柄青剑。
闻言,他局促不安地开口道:「那,你还愿意和他......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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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
月上霄蹙起眉头:「他一个卑鄙小人,我还说什么说。」
「不是,毁把剑而已怎么就成卑鄙小人了?」
慕容晓听得瞠目结舌,努力开脱道:「你不能这样啊,别人又不知道你把剑看这么重!」
「你站哪边?」月上霄瞪着他。
「哎呀你就饶一回嘛,万一他——」慕容晓努力挣扎着。
「万一他不是故意的,」月上霄便随口说道:「我就扇他七八个耳光,可以吧?」
「或者到时候抓到人了你替我扇。」
慕容晓:「......................」
合着是让我打我自己啊。
抿了抿唇,他咳嗽道:「那个,打的轻一点吧。」
月上霄颇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笑道:「哇,想不到你竟还有这样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啊!」
尴尬地笑了两声,慕容晓也无话可说。见月上霄的伤口还在淌血,他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极大极大的决心,终于动手撕掉了自己的衣裳。
手上每撕一道,心就跟着疼的抽搐一下。
「这样......不要紧吗?」
看着那些金贵锦缎,月上霄有些不安心:「这衣裳看上去很贵呢。」
第13章 要下山了
看到衣裳被撕成一条一条,慕容晓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中伤了,简直和要他的命无异。
月上霄有些难为情,她极其不习惯欠人情,别扭道:「别撕了,我这又不是多重的伤。」
耳边顿时传来一阵急促的唿吸声。
慕容晓一下拎起那块不成形的布料,唿吸略重道:「月姑娘,我都已经撕了!」
「怎么着?是你觉得我现在少撕几条还能再凑合穿穿!」慕容晓瞪着眼,修长的睫毛也忽然上扬起来,瞧上去更添逸动。
「好好好,那你撕吧,当我什么话都没说。」
月上霄一点也不想和他吵:「你这个人怎么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往天上窜。」
「那你老点我干什么?」慕容晓却瞪她道。
感觉两个人根本无法交流,月上霄闭着眼干脆朝后躺下去,良久,才和事佬地道了句:「行行行,都怨我,那您撕好就赶紧回去吧,剩下的留着我自己整。」
这话说的够客气了吧。
本上神都用上敬词了,他总不至于还不高兴吧,月上霄的嘴角挂着丝丝笑意,可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急速地冷却。
睁开眼,正对上慕容晓一张阴沉至极的脸。
月上霄惊得一下坐起身来:「我又说什么了?都跟你这么客气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啊!」
「用得着你跟我客气?」谁知这几句把他往外推的话就像一根锋利的针,慕容晓仿佛被针扎了浑身不舒服,愈发恼道:「凭什么跟我客气?」
嘆了口气,月上霄只好道:「好好好,那你先别生气。」
「你都惹我了凭什么不让我生气?!」
「我就要生!」
慕容晓怒气沖沖地道。
月上霄:「..............」
盯着地上染得血迹斑斑的一片,还有扔在一边的血艷风笛,笛孔中还倒灌着血,慕容晓耳边嗡嗡作响。这个丫头能平安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蹟。
想到寻常女子蹭破点皮都要哭哭啼啼,慕容晓就更觉得月上霄是个傻的,这傢伙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不会是个男的假扮的吧。
过了一会儿,他没好气道:「手给我。」
感觉有些难为情,月上霄推辞道:「不用,我自己......」
「干什么?又想惹我!」慕容晓瞪着她。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点住她几处穴道:「你修为不及我,最好给我乖一点。」
月上霄向来抗拒这种接触,可要反抗时,少年冰凉的手已经覆了上来,触碰时她突然双唇一颤,竟说不出话。
她还从未被人拉过手。
更从未被人照顾过,哪怕只是小小的涂药疗伤。
她的伤口处红肿的厉害,仅仅只是看着就觉得不寒而慄,慕容晓将灵药一点一点撒在上面,涂匀开来:「疼不疼?」
知道这个人不会喊疼,慕容晓只好一边涂一边耐着性子问道:「要不要我再轻一点?」
极少被这样对待的残神大人突然窘迫了起来,那月上霄十分别扭地咬了咬嘴唇:「随便你,我没感觉...没感觉。」
「你是不是个傻子?什么叫没感觉!」慕容晓眼睛一翻就要骂人,却正好瞧见她的表情。
将离忍痛时习惯了紧咬嘴唇,显得倔强又决绝。
可她这样的神情落在慕容晓的眼中却莫名地生出了几分楚楚可怜,叫人不忍再说些什么。
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慕容晓硬是把到嘴边上的责怪咽了下去:「疼了要说。」
「我知道,就是太久不说有点不习惯。」月上霄赶忙道。
「多久?」
谁知慕容晓闻言,抬起眼眸:「你不喊疼,有多久了?」
月上霄一愣。
她的记忆中,自己咬着嘴唇负着重伤回谷,点穴封脉,静静地坐着听血流的哗哗声。满是血水的床铺、充斥血腥味的王座厅,这样的事情在她当残神时数不胜数。
她身上每一根骨头都断过,每一处血都流过。
却都没有喊过一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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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自己喊了也没人听啊。
她的伤多重一分,天下人就高兴三分;她的唇齿间发出一声痛哼,诸神的嘲笑声就愈加肆无忌惮。
「说!多久了?」慕容晓一张俊脸板着,逼问她道。
月上霄勐然掀起眼皮,见他还一直看着自己,顿时心虚的很,于是佯装烦躁道:「不知道不知道,烦死了。」
语气好不暴躁。
「.......你再敢给我不耐烦一下,反了你了!」慕容晓霎时恼了,他本来就极少关心人,好不容易能好心问她一句居然还不耐烦,可转眼又瞧见月上霄的眼中正倒映着浓浓的悲戚。
她心里也委屈,长长的睫毛耷下来,好不招人怜惜。
再次打落牙齿往里吞,也不知是第几次把到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慕容晓踌躇了好一会儿,忽然闷声道:「那个,你要不要哭一会儿?」
月上霄像看病人一样地看着他:「有病?」
「我都跟你红过眼眶了。」想起自己当着她面掉过眼泪,慕容晓就有些讪讪的:「偶尔哭个一次两次没什么,而且你是女孩啊,有什么不能哭的。」
月上霄嗤笑一声:「没人把我当女孩。」
这是实话,他们拿她当上神、当邪族祭司、当残神黑牵夷,当万众唾骂的无良天神。
就是没有人拿她当女孩。
「怎么没有?」慕容晓眨眨眼:「我啊。」
他说这话时嘴角的弧度微微上翘,显得少年本就俊朗的线条也柔和上许多。
「我拿你当女孩,你喊一声疼来听听。」慕容晓很是期待地看着她。
月上霄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耳垂就红了。稍稍僵硬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被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哄的七荤八素的,于是秒变了脸色。
「再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月上霄捡起地上的笛子一下敲在他头上:「一天到晚说些混帐话,真不是个正经玩意儿。」
慕容晓还从没有挨过打。
我哥都没有碰过我一个手指头,这人居然敢敲我!
莫名其妙挨了一下子慕容晓也气着了:不就让她喊一声疼吗?这怎么就看出我不正经了?还说别人脾气跟个炮仗一样呢,明明自己才是个小辣椒!
难怪长的这么漂亮也没人当她是女孩。
活该!
慕容晓在心里骂个不停。
缠上最后一道绷带,打好了结。他看笛孔有血流下,顿时心头一紧:「红锦碎?」
之前他就觉得这个阵法图案熟悉,此时见月上霄的笛子拉成了几条红线瞬间确定,没错,就是红锦碎。
「这邪术失传了数年,你从哪学来的?」慕容晓夺过那血艷风笛,好不惊诧道:「虽说还没有成网,但你居然现在就能御血化丝......这怎么可能.......」
同为修道之人,慕容晓自然知道将离的厉害,自然知道红锦碎的威力之大,这女孩日日躲在林中修炼这等禁术和邪术肯定与圣泉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可以确定,月上霄就是他要找的人。
月上霄一时语塞:「什么红锦碎?我不知道。」
「别装!」
慕容晓上来就拆穿她道:「说谎也不打个草稿,这法术是随随便便就能学成的吗?快,从实招来。」
月上霄嘆了口气:好,说实话,我就是将离本尊。
——我敢说,你敢不敢信啊。
「你不会是将离的传人吧?」慕容晓说的越来越离谱,实则却越来越接近真相:「还是说,你与邪族有着什么关系?对了,你不会不是人吧?」
这小孩怎么猜的这么准!真是聪明哎!
月上霄对他不禁佩服地五体投地。
不过她现在可不能承认,只得思忖了好一会儿,月上霄勉强开口道:「都不是啦,其实我就只是天生神血,练起来比常人容易一些而已。」
「天生神血?」慕容晓半信半疑。
「对啊,我生下来体内的血就带着神力,这红锦碎只要神血充盈都能一试!所以这几日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随便......试试。」月上霄硬着头皮说道。
「也是,你的确是一腔神血。」
慕容晓认同地点点头,舔了舔唇道:「我喝过的,还挺甜。」
这话听上去真是十足的变态......月上霄心道。
「那你方才是用红锦碎召唤你的剑?」慕容晓又问道。
「是啊。」
「那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就你那点修为跟将离比差的远呢!」慕容晓翻了她一眼:「将离很厉害的,全天下都不会有人比她的修为境界更高了。」
「哎呀呀,真的有吗?」月上霄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慕容晓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啊我是说......她是很厉害,很厉害。」月上霄转而抚掌贊道。
「语气听上去一点也不真诚,」见她的伤口处理好了,慕容晓便站起身,颇为不情愿地跟她说道:「我可要走了,这段日子怕是都没空来找你了,你自己一人好好待着吧。」
「为什么?」
月上霄的神情稍稍一凝固,不假思索道:「你要去哪?」
「有个朋友接到了请愿书,但他临时有事,委託给了我,我得代他去看看。」慕容晓道。
「请愿书?」月上霄重复道。
「喏,就这个。」慕容晓拿出一封信笺,红纸烫金,好不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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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朝圣君上官元定下的规矩,凡是世家仙门的弟子在修道满期后都需出世清魔,分文不取,无一例外。这一来是锻鍊弟子,二来也是让仙门之后铭记修行的意义所在,不求功名、不为利禄,只是为民造福。
许久没有见过祈愿符了呢,月上霄接过那封请愿书看了看,竟然有些难以言说的小心动。
「你一个人去吗?」月上霄蓦地问道,眼睛一亮。
慕容晓斜眼瞧着她,也不做声。
「一个人好危险的,要不然——」她的语气忽然轻柔,满含期待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别扯了,」慕容晓却耸了耸肩,抬头示意她这一周的山峰峭壁:「你又不能下山。」
「哎呀,这算个什么事!」
哪知月上霄却拍拍胸脯,跟他保证道:「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话音未落,她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冒充自己。
见慕容晓还不做声,月上霄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的修为问题,于是又打包票道:「我知道我的修为尚且不算高,但神力也还不算低,你放心吧,我不会拖后腿的。」
她拍拍慕容晓的肩膀:「我保证,绝不会麻烦你。」
「麻烦?」慕容晓的语气微有不快。
「是啊,你到时候该忙什么忙什么,不用管我。」月上霄在这边一面说着话一面悠悠地转着血艷风笛,可却突然给慕容晓一下拽住了笛尾。
月上霄抬起头,只见慕容晓正怒气沖沖地瞪着她,乌黑的眸子中烧着少年熊熊的烈火。
「好端端的你又犯什么病啊?」月上霄莫名其妙。
「凭什么不麻烦我?」
谁知他却蹙着眉心一字一顿道:「不麻烦我,你想麻烦谁?」
月上霄张了张口,她想说她一直都是麻烦自己的。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口。
慕容晓的眼神太烫了,烫到她没办法开口。
月上霄只好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你怎么不说话?」见月上霄一直低头不语,似有落寞,慕容晓心道不会是被自己吓住了,于是缓了缓语气,又道:「我不是有意说你,我就是不太高兴你说的那些话。」
「什么话?」月上霄抬起头道,眼中似有期。
「就是你别总把我往外推啊!」
慕容晓像窝了一团火无处可撒,郁闷地垂眸道:「都说过会保护你的嘛......」
「你这样我不太高兴!」慕容晓沉着张俊脸。
阳光下,英俊少年眼睛显得格外明亮,格外灼人。月上霄看得心跳怦然,竟不知说什么好。
要不,就当是顺着他。
良久,月上霄躲开与他交集的视线,格外别扭道:「好,以后都不说了。」
「不错,就这样,」慕容晓手指划了一下她脸颊,打趣道:「多招人疼。」
......找抽是不是!
见月上霄又要挥笛子慕容晓赶忙像一阵歪风窜到旁边:「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明儿见!」
直到那道墨蓝身影完全消失,又炸飞了好几块石头,月上霄才气哼哼地朝山上跑去。
嘿嘿,她要抓一个人帮自己代课了。
第14章 瞒天过海
萧峰山
「不是吧,你真的要去?」韩可难以置信。
月上霄使劲地点头。
大清早就来了位「不速之客」,韩可完全忘记之前发誓再也不理她了,揉了揉眉心道:「可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万一要是个坏人把你卖了呢?」
「而且还是个男的......」他小声嘟囔着。
「哎呀,不会的。」月上霄双手摆了摆,让他放心道:「我与他不是头一回见面,之前在广陵城就打过一场,他人虽浪荡了点,可决计算不得坏人。」
「什么时候打了一场?」谁知听到这话,韩可霎时就变了脸色:「我跟你说没说过别随意下山?讲讲不听!」
「你怎么又教训起人来了?」月上霄打心底本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她歪倒在床上,抱怨道:「这萧峰山才多大啊,难不成还真要把我在这里关上一辈子啊!」
「那你跟我说什么说?」韩可翻她一眼,把她往门口推:「你自己都决定非去不可了,还过来找我干什么?反正我说了你又不听。」
月上霄赶忙「哎」了一声,关上门,又凑近他些道:「我这不是找你帮着参谋参谋吗?你说我这一下山肯定就不能去听学了,萧夫人能不能发现?」
「肯定能。」韩可毫不犹豫道。
「啊?为什么?我长得很特别吗?」月上霄盯着镜子里的人左照右照道:「我也没看出来哪里很突显啊。」
瞧瞧,就这个低智商还去行侠仗义呢,韩可摇了摇头。
「难道你不曾发现吗,」
韩可微微笑着:「这偌大一个萧峰山除了萧师姐貌似就只有你一个女修呢。」
月上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她才重生没几天,能把萧家七七八八的人物关系理清就不错了,这种事还真没留意过呢。
「说句公道话,」韩可倒了杯茶,递给她,弄出好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劝道:「我十分同情那个写请愿书的人,人家家里既遇不幸,月女侠就行行好,别再跑去添乱了吧。」
瞧不起谁呢这是!
将茶杯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茶水蓦地洒了出来,月上霄头一扭,与他飙着劲:「你要这样说,那我还就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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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么说韩可也不着急不上火,他悠悠地擦拭着那被她洒出来的茶水,无奈道:「那你得想办法不叫萧家发现,否则找我也没用。」
这话没错,月上霄眼神开始怪怪地上下打量他。
「你总盯着我做什么?」韩可给她看得浑身不对劲,于是先发制人道:「我顶多帮你写写作业,听学我可帮不了。」
「你可以代我去听学啊。」
月上霄突然凑近,细细描摹着他的容貌,边描摹边感慨道:「瞧瞧这大眼睛双眼皮,这细皮嫩肉的,我再给你化化妆不就完事了嘛!」
疯了她,韩可觉得她是鬼迷心窍了,气的耳尖都泛了红,顿时重重一拍桌板道:「怎么,你分不清男女?我一个男的,男的!」
最后两个字基本等同于吶喊。
发自内心的吶喊。
见人动了怒,月上霄赶忙顺毛哄:「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先别生气啊。」
「再敢打我的歪主意,我就跟你绝——」哪知韩可那最后一个「交」字还没来得及说,月上霄就忽然冷不丁打断道:「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古老的法术——瞒天过海?」
韩可一愣,手颤抖地指着她,难以开口。
所谓瞒天过海,其实就是易容术的一种。低等易容术凭藉神力描摹样貌,被易容的人五官虽变,身形声音却无法改变,只要逼问此人说话就能判断是不是假货,故而日子久了就没人用了。
瞒天过海却不一样。
它是易容术的高阶法术,是直接在被易容者贴身周围形成一道结界。结界一旦布下,当中的人无论是五官、身形还是声音都会随之改变。
叫人实在防不胜防。
「这法子不错吧。」月上霄一双大眼看着他,十分诚恳。
她认真的??!
韩可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轰的一声炸开了。他的眼睫上挂满了错愕,心里琢磨着一大段破口大骂的话,最终羞恼不已道:「做你的黄粱美梦去吧!我有原则,此事绝无可能!!」
又是他有原则......
这句话月上霄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到时候萧峰山上上下下都把我当你,一个二个月师妹长月师妹短的,我只怕就要自尽了!」韩可的脸红的跟煮熟了一样。
「你觉得月师妹不好听?」
「这是重点吗?!」
韩可怒气沖沖地道:「我一个男的怎么能天天被人当女孩?被人知晓我还活不活了。」
「所以你真不答应?」月上霄道。
决然地摇头,韩可压低了双眉,瞳孔闪过一丝厉光,他咬牙切齿道:「再逼我,我就咬舌自尽!」
月上霄一听连忙双手投降。
她站起身,拍拍灰道:「行,那我告辞了,你多保重。」
「给我站住!」
韩可一把拽住她,眉心微蹙:「又要干什么去?」
「下山啊!」月上霄望着外面的日头,惊叫一声:「都这个时辰了?我可不能迟了,否则那个炮仗又该要不高兴。」
「下什么下?我都不答应还要下山?你不怕被萧家的人彻底赶出去吗?」韩可呵斥着她,不自觉攥紧五指,指节泛白。
「赶就赶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天。」月上霄无所谓。
「别去,别去行不行?」韩可尽力劝阻道。
「不行,我都已经答应了。」月上霄想起那俊美少年的灼人气息竟然有些神往,她努力克制那份悸动:「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只是这样吗?」
「嗯?」月上霄慢慢地抬起头。
「你非去不可的真正缘由,就只是这样吗?」韩可看着她低低地问道,声音好不深沉,眼眸如怡泉,清澈见底。
「我——」月上霄手臂给他拽着,挣了一下没挣开,犹豫几分后,她只好略带窘迫地,干巴巴地回道:「对啊,不然还能是什么,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说到她突然失了兴致,眼里丧丧的好似有些落寞。
「好,那便依你吧。」松了手,韩可微微地嘆道。
「你这是答应了?」月上霄很是惊奇,以防万一,她连忙又追问道:「不会在施法中途突然咬舌自尽吧?」
韩可微微一笑:「你放心,不会,我都答应了。」
其实只要是你的请求,我几时没答应过。
合理不合理也就那么回事。
都怪我,看不得你有一点点的烦心。
得了他的应允月上霄也不再浪费口舌,她用血艷风笛布下一个结界,打下自己的烙印。感知到施法人的塑造,结界也逐渐被勾勒成人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与月上霄完美相像。
忽然间,结界铮铮碎裂,听见这一声碎裂,韩可就颇为绝望地闭上了眼,心道: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估计是来不及了。」
月上霄笑着说道,手上的动作轻巧熟练。
很快,结界就布在了韩可的周围,几乎一层贴身。
结界光芒渐渐褪去,那结出的罩子也变得愈加真实,瞧着全然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模样。
「快瞧快瞧,这是谁的俏姑娘啊?」月上霄看着这脸,好不惊嘆道:「怎么觉得你扮上比我还好看些!真是奇了怪了。」
韩可只瞧了一眼镜子中那张娇靥如花的脸庞,瞬间就尴尬到连死的心都有,再多一眼都不想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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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吧。
他一遍遍地在内心吶喊道。
「从前跟在乃文身边做伴读是出卖灵魂,现在跟你一起竟又要出卖□□......」韩可越想越绕不过去:「真是岂有此理!」
「胡说。」月上霄识趣地顺毛:「这叫合理利用,不算出卖。」
韩可侧过脸,自以为是冷冷地看着她。
「哎,你的脸怎么红了?」可谁知月上霄突然指着镜中白里透粉的脸颊,抿嘴笑道:「你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滚滚滚,赶紧滚下山去!」韩可面红耳赤地恼她。
「好好好,我滚就是,你别生气嘛,」月上霄笑的直不起腰:「我下山办完事就回来,你记得要好好休养,千万别把自己弄坏了,我不在没人补。」
韩可又重重一拍桌子:「滚——」
月上霄听话地滚了。
从山上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还有——」
瞪着镜中脸,韩可声音微变:「记得滚回来!......早点。」
眼看就快要跑下山了,月上霄的一颗心也开始扑通扑通的跳,笛子也不禁攥的紧紧的。或是太过彷徨,或是些许期待,或是那一戋戋冒头的莫名悸动。
她驻足在一座小山丘上,踮起脚努力找寻着。
山下花草依旧,鱼虫依旧,却没有人。
没来吗?
来来回回找了四五遍,直到眼睛有些酸涩,小腿有些缺血,月上霄的心情也渐渐地跌入谷底。
不会是忘了吧......
不过也是,当日不过是短短一句话,那残月繁花不记得也属常事。
想到这,月上霄心生不快,便烦躁地踢了两脚旁边的草丛。而这一踢倒听得一声枝丫震,有一个人影从高树上一跃而下。
震动声也惊得树枝乱乱地摇晃。
月上霄抬起头,望见一个少年身影。
那人一身墨蓝雪星衣,树荫下的影子显得格外修长。
「你可算来了,让我等了大半天呢,」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出来,只见慕容晓从树上跳下来,扬声抱怨道:「快点,带你走了!」
月上霄愣住了。
方才的沉重阴霾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霎时涌上的不明情绪。半晌,她嗫嚅了几下嘴唇,皱眉道:「你跑到树上去干什么?真是胡闹!」
害的我差点没看到你。
差点以为你没来。
「凉快啊!今天这么热,我一直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不晒晕也晒傻了好吧,」知不知道爷在太阳底下等了多久,不感动的热泪盈眶就算了还教训人,慕容晓转动眼珠,不服气地瞥她一眼,没好气道:「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长辈呢,动不动就骂我胡闹。」
听到他这样说,月上霄的心情有些复杂,也不再与他争,只阴沉着神情不说话。
她不知该怎么做,才显得自己不失常、不失措。
见月上霄站在那半天不动,慕容晓奇怪不已,他歪头瞧了瞧,还以为是月上霄不敢从那座山丘上跳下来,于是自告奋勇向前走了上去。
「就知道你怕高——」
闻言,月上霄嘴角一抽,她堂堂一个残神会怕个小山丘?!这人自说自话的毛病哪来的。
她正要张口让他一边去,慕容晓却抢先一步。
「你跳,我接着你。」
慕容晓往前走了几步,张开双臂道:「实在害怕就闭上眼,你放心,我一准能接着。」
他说着还冲月上霄眨了眨眼,眼如星辰,明亮耀眼。
温暖的晨曦,丝丝缕缕的阳光好巧不巧地照在少年的周身,使他看上去非常迷人。而他张开的臂膀兴许比这晨曦更加温暖,淌着夏日的光泽。
月上霄面色不改,心里却暗潮汹涌。
有那么一刻她确实想像飞鸟般地投向那片光泽。
飞奔入怀。
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岂非荒谬......月上霄觉得自己愧对「残神」这个嗜血冷酷的称号。
堂堂残神,居然被个毛孩子撩东撩西的。
有这么当残神的吗?专业点好吧!月上霄扪心自责道。
狠狠地拧了自己几把,月上霄才勉强回神,展开神力飞了下去,落在慕容晓几丈外。
「就你会飞?」
月上霄微微侧过脸,看也不看他道:「快走!磨磨蹭蹭的。」
居然如此冷淡?
这傢伙到底是不是女人?
不会是个爷们变的吧,慕容晓正郁闷着,就给月上霄揪住衣领,一把拽入上空。
第15章 云倾樱郡
云倾樱郡
广陵城周边有数座城池,云倾就是其中之一。它原是千百年前夷都古国的一座无名古城,后来被麒焰灭国后赐名云倾。慕容晓接到的这封请愿书则是来自云倾的樱郡。
云倾樱郡,樱花漫漫,犹如仙境。
「据说这还是麒焰王自己题的名儿,」慕容晓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诡笑起来:「题的不错,跟我有的一拼。」
「云倾樱郡,」月上霄上霄一字一字地念过:「我知嘉雨自云倾,想不到那麒焰王还挺有情调。」
「错!大错特错!他可不是对这地方起的名。」蓦地,慕容晓一个挑眉:「你还不知道吧,千年前,麒焰的末代君王特别宠爱一个狐女,那狐女喜爱樱花就常住这里,依我看这哪是什么嘉雨白云啊,分明就是指他二人的云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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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月上霄听得不由得嘴角一抽,无语道:「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位麒焰的君王,你少在这胡乱臆测旁人,没大没小。」
「切,君王又怎么样?君王也是男人啊!」慕容晓偏偏就和她顶着说,他想入非非道:「我要也有个极爱的女子,我也送给她一座城,也给城池安个云雨的诨名儿,夜夜在此缠绵。」
「什么鬼话?!」月上霄的脸色骤变,瞪着他道:「一天到晚嘴里就没有一句正经话,白瞎了你这张脸了!」
「呦,」
谁道慕容晓竟还笑了起来,歪头道:「那就是说你也觉得我长得俊俏呗?」
月上霄后悔一时说急,只哼道:「歪打正着!」
「呦,那就是说我打着了,」慕容晓眼睛弯如月牙:「看上去好像歪了,其实我对的很准。」
......别!忍住,忍住,他还只是个孩子。
月上霄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用笛子敲烂他的头。忽然,空中闻到一股樱花的香味,慕容晓低头瞧了几眼,一个空翻跃下去,月上霄也跟着一起。
正逢樱花季节,城中樱花飘飘,市集热闹非凡,樱花糕、簪子樱、樱花手绢、还有樱花做底料的各种香粉......更有貌美的姑娘鬓边别了一枝樱花,路过你的身边时香气袭人,更添娇艷。
许是那慕容晓生的实在俊俏,二人着地没多久,就有女子三三两两掩在香扇后偷偷打量。他发现后也毫不客气地看回去,直到看的那些女子一个个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才作罢。
这一切被月上霄尽收眼底,只得暗暗在心里骂他一声流氓。
「哎,要不要给你也别一朵,说不定你也一下就有女人味儿了。」慕容晓凑在她耳边道。
月上霄横了他一眼。
「啧啧啧,这么凶,我是担心你以后嫁不出去才好心出个法子。」慕容晓理直气壮道。
月上霄本来一直没有搭理他,唯独听到这话转过头,蓦地问道:「你要助我出嫁?」
慕容晓作死地点点头:「对啊!」
「那可真是,」月上霄冷笑一声:「劳你费心了啊!」说罢后她一甩袖子扬长而去,连个头都不带回的,留下慕容晓一脸人畜无害地站在原地。
今日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啊,这丫头怎么不对劲?慕容晓压根不觉得自己说错话,只在心里纳闷,不过他纳闷归纳闷,人还是要追的,正要追去时突然有一个端着匣子的姑娘撞到他面前。
这姑娘鬓边也别着一枝樱花,她看着慕容晓先感嘆了一句:「哇,好俊俏的郎君啊!」
「我知道,」慕容晓点点头:「麻烦让一下。」
可那姑娘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她自来熟地把自己端着的匣子呈上去,笑道:「我看郎君不是本地人吧,那既然来了云倾就没有不买唇樱膏的道理,我前几日恰巧做了许多,郎君要不买一瓶吧?」她一动匣中摆放的瓶瓶罐罐便会碰撞在一起,响声好不清脆。
唇樱膏?
慕容晓看了几眼,不屑道:「不就是胭脂水粉吗?天底下哪没有卖的,为何非要你云倾的。」
「哎呀,这郎君可就不懂了!」那姑娘笑道:「你既来云倾樱郡,想必一定也听过麒焰王与狐女的故事,这唇樱膏便是从那时流传下来的,其中可颇有典故的呢。」
「有何说法?」慕容晓道。
「郎君应当听说过,他二人的定情地就是樱花林,传说那麒焰王亲吻狐女时恰巧有一朵花瓣掉落,正巧不巧掉在狐女的双唇上,衬的狐女朱唇樱饰,愈发美艷。后来,麒焰王就命人日夜研制出这唇樱膏送予了她,云倾也就有了樱膏送佳人的习俗,一直流传至今。」
「求爱呀,结亲呀都可以送,」那姑娘用手绢轻轻一点,似是提醒一般:「哄人也可以哦!」
哄人?哄谁?月上霄?!
月上霄是一盒胭脂就能哄的吗?!就算送了,她八成也会说自己是个不靠谱的花架子。
自二人相识以来,月上霄从未上过妆,衣裳也甚是简单,端的是水出芙蓉,清爽自在。以至于慕容晓想想她涂脂抹粉就觉得诡异:「她不是个女儿性子,肯定转手就扔了,送也白送。」
谁知那姑娘却嘟着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你又没真的送过,如何知道她会不喜欢?如何知道她一定就会扔掉呢?姑娘家有哪个不爱花儿粉儿的啊。」
「果然是个傻小子,怪不得她会生你的气。」
小小地白了慕容晓一眼,那姑娘低声嘀咕着抱起楠木匣子要走人,却又给慕容晓叫住了。
「你那儿还有什么?」他望着那匣子。
「胭脂水粉,腮红唇膏,」那姑娘拍了拍五层的匣盒:「凡是姑娘上妆的这里面都有。」
闻言,慕容晓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匣子盯了好一会儿。
他心里觉得其实这姑娘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又不曾送过,万一那月上霄真的喜欢呢?而且就算她不喜欢,自己好心送她东西,她还能把自己掐死啊?
分析完两者的利弊,慕容晓最终决定——送。
「给我。」
那姑娘一愣:「嗯?你要什么?胭脂还是——」
她的话音还未落,就见慕容晓把那整只匣子都拿了过来,颇为霸气地道:「我全要了。」
「全要......」卖脂粉的姑娘忽然略带踌躇,好心地小声劝道:「小郎君啊,你听我说,这东西你买上一两样就好了,云倾的脂粉要比寻常价贵上三成不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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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
慕容二公子自打出生就没觉得什么东西贵过。
慕容晓漆黑的眼睫微微一挑,愈发意气风发,显得俊俏无比,笑着道:「既如此,那我就更要全买了,哄她开心不能那么廉价,就须贵点。」
说着慕容晓潇洒地扔给她一包银两,拎着那只楠木匣子走了,也不管钱数上多给了多少。
打开钱袋,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卖脂粉的姑娘看着他的背影,内心好不感慨道:
这人傻是傻了点,不过出手还真大方。
月上霄一个人走在街上,两边叫卖声此起彼伏,却也没能打断她的心绪。只要想起花枝招展的女孩子跟慕容晓眉来眼去她就不舒服,更何况这个傻子还说什么好心帮她出嫁之类的白痴话。
他就这么想让自己出嫁吗?
就这么想?!
不过,自己本不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啊,月上霄突然顿住了脚步。
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不对,月上霄慌得赶紧开始自我催眠,她仰头喃喃道:月上霄,你可是将离重生,是嗜血残神!又不是什么月老花神拢情丝的,你可不能这样「世俗」啊。
当年在上天庭,自己对尘染尚且波澜不惊,区区一个残月繁花怎会乱我心绪?可月上霄自己也搞不清对慕容晓的那种熟悉悸动感从何而来,她从前可是决计不会有这样的玲珑心思。
这让她既困扰又彷徨。
「莫不是他给我下了毒?」她皱着眉喃喃道。
「你神神叨叨说什么呢?」慕容晓不知什么时候窜到她面前,没眼色地打趣道:「祈祷嫁个傻郎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月上霄一听就来火气,回嘴道:「是啊,我还祈祷你将来娶个丑八怪呢。」
「我可不要。」
慕容晓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很看脸的。丑八怪哪能行?起码也要和你差不多啊!」
月上霄嗤笑一声,正想嘲笑却忽然一愣,她这会儿才听出来,慕容晓是变着法儿夸她呢。她的脸霎时红了,耳朵尖儿也红了,佯怒道:「你打趣我没完没了了么?」
「月姑娘误会了,」慕容晓眨眨眼睛:「我说得可都是心里话,并非打趣。」
每每这种时候月上霄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想生气又生不了,半晌,她才努力压制下心头的悸动,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无聊,以后别跟我说这些花言巧语。」
就知道!慕容晓翻了个白眼。
「而且,」月上霄别过脸,髮丝缕缕垂下,仿若杨柳:「我长得不好看,哄骗也无益。」
慕容晓被她这句话给惊了一下子。
.......她是瞎了吗?
其实不是月上霄眼神不好,而是自她当上邪族祭司之后就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凡间的说书先生说她样貌兇残,脾气暴躁,喜欢拿着刀乱砍人,久而久之,她也就对自己的外貌失了兴致。
她真的觉得自己长得很兇。
就算没到兇残那一步,但也属于不讨喜的那一类。
「月姑娘可是从来没有照过镜子?」慕容晓扶住月上霄的双肩,黑眸倒映着女子容颜。
两人突然挨得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唿吸的声音。
月上霄感觉到少年特有的气息微微拂过自己的眼睫,霎时感到难堪,推搡道:「找死是不是?...过去点!」
「别动。」
慕容晓却一动不动盯着她如画一般的眉眼,眸色渐深。
「从没有人敢离我这么近,你胆子不小啊!」月上霄为表威严,把眼眸高高地挑起。
往常,她这样的眼神通常都藏着杀意,即便是神界的诸神看到也会不寒而慄,月上霄以为慕容晓也会如此。不过她忘记了一件事,她现在早就不再是将离了,而是月上霄。
褪去了冰冷稜角,留下十来岁女孩的纯粹模样。
这样的眼神在她的脸上只显得稚气,那高挑的眼角翘起甚至带有一丝挑逗的意味,竟招的慕容晓心头一痒。
他细细地瞧着,眼眸渐渐发深。
第16章 云倾樱郡2
白皙的肌肤,红樱般的嘴唇,上翘的丹凤眼,纵使慕容晓一向自恃傲气也不禁心间一盪,忍不住要去含那双唇。
看上去很甜啊。
要是亲上去会不会更甜......
被这样的想法吓到了,慕容晓忙放手,表情微微一变。
「吓着了?」月上霄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神吓退了他,得意地一扬唇道:「你最好老实点。」
「嗯。」慕容晓自知不对,破天荒地马马虎虎答应一声。
「真乖。」殊不知是自己差点羊入虎口。见慕容晓不动劲,月上霄推了他一下道:「走啊,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傻掉了?」
「没有,」慕容晓晃晃头,清醒了些:「我在想事。」
「什么事?」
经月上霄一问,慕容晓面色犯难。
他在想将唇樱膏细细涂在她的唇上,每一道唇线都显得愈发娇艷,兴许还会看见脖颈处白瓷般的肌肤,就好像上回埋在她的颈窝汲取神血一样,他控制不住地想入非非着。
可自己明明不是好色之徒啊!
难不成中邪了?
「没什么。」他垂头丧气地敷衍道。
月上霄瞥了他一眼,语气微有不快:「想那几个姑娘了吧。」
「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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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就想了呗,」月上霄语气不快:「敢做不敢当。」
「你才敢做不敢当,我是在想你!」慕容晓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慕容晓简直后悔莫及。
想我?
月上霄顿时将指节捏地泛白,抬眸道:「想我...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慕容晓眼眸深色还未褪尽,他避开视线,语气勉强:「你长得不错,我...没有哄骗你。」
月上霄心中犹如电光火石炸了开:「你——」
「随便说说!不作数!」慕容晓又慌着道。
他看的那么认真,那么细緻,几乎失神。可异口同声后他忽然开不了口,抿着唇几乎沉默。
果然。
月上霄笑了笑也不再言语,只心间多多少少有些落寞。
他随口一说,当什么真啊。
居然还追问。
好丢人。
二人一路各自怀着心事,终于到了樱郡。
樱郡是云倾的一处繁华郡县,两人刚踏进不久,就见有人三三两两地抬着什么往山头走去,仔细一望,竟然是棺材。
「你们做什么去?」月上霄拦下一队人马。
带头的汉子极不耐烦:「瞎是不?当然是把这东西拉到山上埋了,难不成放你家啊!」
「好啊。」
谁知月上霄轻拍了那棺材几下:「只是,你敢放吗?」
「什么?」那人脖子暴出青筋。
「我说——」
月上霄一掌拍下去,将那棺材板嘭得震碎开来。震裂的木屑飞的满天将棺材内的尸骨全然暴露。死者是一个年轻男子,身上还穿着完好无损的衣裳,全身毫无外伤,独双眼失焦。
很明显,这个人不是自然死亡。
月上霄扫了一眼这具尸身,冷笑道:「我若让你将他放在我这里,不许偷偷拉上山埋掉,你敢是不敢?」
那几人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棺材也不抬了,交换几个眼神便挥起手边的斧头沖了过来。他们是郡中壮汉,平日宰杀猪羊都不软腿,眼前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擒住她还不是小菜一碟。
见他们要动粗,月上霄长笛一挥,谁知旁边却勐地窜出来多枚血花针,一根根嗖地抵在那些人下半身要害处。
......什么下流手段。
月上霄真想一拳把慕容晓揍得不知南北东西。
不过这手段虽然下流却很管用,对面人果然都不敢动了,生怕自己「小命」不保。扔了手中板斧,一个个都瞪着自己的□□面色发青道:「两位少侠有话好说啊!」
「服不服?」慕容晓嬉笑着瞧着月上霄。
月上霄并不想搭理他,装作没听见:「我问你们,这尸体是从哪来的?怎么来的?」
「这......」那几人眼神飘忽不定。
「不说?」
慕容晓眼如针尖锋利,他玩弄着银针,懒洋洋地道:「这针身有我下的毒,沾一下可就只能割掉了呢!」
那几个人登时慌张:「不是我们不说,只是郡守吩咐过,只许本地村民......」
「什么本地不本地的!」
月上霄一下火了,指着那棺材大声怒斥道:「你们这都闹出人命来了,还敢遮遮掩掩推三阻四!岂非荒谬?」
她向来最重命脉,看不得草芥人命,这些人支支吾吾视生命于无物,这叫月上霄如何能不恼?知她是动了怒,慕容晓便上前劝她道:「生气未免不值,气坏了多不好。」
「可是——」
「瞧我的。」慕容晓从身后拿出一张请愿信,夹在二指间,肃声道:「这是你们郡守发的信,信上说樱郡无故犯了妖晦,我,可是他专门请来的。」
闻言,那几人都抬起头来。
「不配合就算了,我可没空陪你们弯弯绕。」慕容晓本就从不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性子又傲,说走人就走人。
「少侠留步!哦不,是仙姑救命啊!」
知道是郡守聘请的驱魔师,这几人忙跪下道:「仙姑,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还请行行好救我们一命吧。」
仙姑?慕容晓有些啼笑皆非。
对于这个奇葩的称唿月上霄也有些无语,但她现在无心搭理这些琐事,只皱眉道:「讲!」
「是是是,」那人立即开口道:「是这样,死的这个人是下游原家庄的,我们只是拿钱帮着埋,绝对没干杀人放火的事!」
「这不是重点!」
月上霄用长笛挑开那白布:「这个人是吸噬而亡,并非自然死亡,出了这档子事你们为何不向上禀报?反而私自毁尸灭迹?不怕闯下大祸吗?」
「仙姑这可不怪我们啊!」那人吓得腿如筛糠:「不瞒仙姑说,这事郡守早就知道了,莫说原家庄了,现在整个樱郡都遭了难,最近这被吸噬而死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月就要发生四五起。」
「四五起?」月上霄大为震惊。
「是啊,樱郡的人让这妖晦整的都快活不成了。」
听到这句话,月上霄有些不适:「现在缘由还未定,怎能一张口就认定是妖在作晦?」
「哎呦,仙姑这是什么话吶?」
「这云倾樱郡是那狐女的住处,狐女是什么玩意?还不就是狐狸精嘛!」
「肯定是她死后不安生,搅得我们鸡飞狗跳。」
肯定,又是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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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你们三言两语就能判定一个人是善是恶吗?
月上霄微微摇了摇头,道:「那可有人亲眼见狐狸成精?」
「不知是不是亲眼所见,反正下游原家庄的原任丘就是被狐狸精害了,他当时要是老老实实娶咱郡守的女儿,还至于闹成现在这样?真是造孽。」
「听说李莞瓶还没出嫁呢,都快凉成黄花菜了!」这几人七嘴八舌道:「李郡守估计也是看在女儿的面儿上,才大方一回请了仙姑。」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月上霄听得云里雾里。
「也不一定,不是说原家有个宝贝吗?」一人嘿嘿冷笑道:「说不定......」
蓦地,慕容晓的眼睛闪过一丝狠厉的目光。
如野狼发现猎物一般的森然。
察觉到气氛不对,月上霄回过眸去,可却正对上慕容晓一张神采飞扬的英俊面孔,唇边还带着一抹笑吟吟。
收了野狼的锋牙利爪,徒留小猫一样的乖巧俏皮。
见了鬼了,月上霄收回目光,耐着性子道:「那个原任丘是什么人?为何你们频频提到?」
「他啊,他半年前就死了。」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有人开口道:「其实这妖晦的说法最早就是从他家传出来的,他本人就是被妖晦害死的,还连累了整个樱郡。」
原来是有渊源啊......
细思了一会儿,月上霄打定了主意,调头要走:「那就先去他家看看,问清楚再说别的。」
「好,那你先去。」慕容晓道。
似乎没料到他不跟自己一起走,月上霄稍稍愣了一下,回过头看着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一个人先去?你不和我......」月上霄说着说着又语塞住了,这话来的太过黏煳,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多么难以启齿的半句话——
许是听出了她的窘迫,慕容晓的脸上慢慢揉开一个笑容,似乎在鼓励她继续往后说。
可硬是憋了大半天,月上霄闷声道:「行,那我走了。」
慕容晓心跳瞬间漏了几拍。
就像是花园中百花绽放时,你偶然瞥到一朵含苞待放,你是那样期望着花瓣片片打开,最后有朝一日能露出花蕊。
只要有小小一瓣张开,他就会忍不住欣喜。
那是唯一一朵开在他眼里的花。
也许有朝一日,还会在他的心里扎下深根。
听出月上霄藏着掖着的不甘,慕容晓竟有些难言的兴奋,他揽过月上霄的肩头:「我去郡守那里打声招唿,你先去,我很快追上。」
月上霄浑身一颤,也不敢多去看少年乌黑的眼眸:「随便你,我管不着。」
「还说管不着呢,你都管了我一路了!」
慕容晓脸上挂着一丝慵懒,开始同她数道:「不许我上树,不许我胡说八道,不是我说,你比我哥管我管的还严。」
管了你也不听,月上霄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仙姑啊——」
月上霄这才发现这几人还没走,似乎有点口难开的意思,转头问道:「还有难言之隐?」
「唉,也没啥别的了,就是这棺材板吧......」这几人相互看了几眼,抓了抓头,打了个哈哈道:「仙姑知道,咱们都是干粗活挣点小钱的人,这棺材板赔不起啊,您看您能不能补上点?」
毕竟,这棺材板可是你一掌给噼开的啊。
月上霄的脸色瞬间难看了。
不是她不赔,关键是她也没钱啊!
过了良久,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先欠着行不行?」
慕容晓使出了毕生力气才忍住没笑出声。
那几人将眼睛瞪成了铜铃大小:「仙姑跟我们开玩笑吧,这马上要下葬,没棺材板怎么下葬啊?难不成真抬你家去啊!」
「不是,那我现在确实,」月上霄越想越急恼,干脆把血艷风笛一扬道:「那这个先抵给你们,等我——」
「疯了你!给我放下!」见她要抵押母亲的遗物,慕容晓赶紧把她的手按下,顺手扔给对方几锭银子道:「去给他买副好棺材,全当仙姑赏的吧。」
「得嘞!」那几人得了银两,大喇喇鞠了几下躬,抬起棺材就又上路了,只路上不住传来一些窃笑声音:
「大哥,这年头的仙姑都这么穷了吗?还没个随从有钱。」
「是啊,修仙修那么多年,还不如我们宰羊的呢!」
「不过我看那仙姑手劲不小,实在不行去种地也不错,总比现在挣的多点。」
月上霄听得是一脸恶寒。
想当年,自己受的供奉都够买下广陵城了,金山银山都不放在眼里,这些人竟敢嘲笑自己!
真是岂有此理!
一旁的慕容晓也不比她好受多少,宛如被雷噼了一般。他可是广陵城大名鼎鼎的残月繁花,赫赫有名的慕容二公子!什么时候成随从了?
我不耀眼吗?我今天难道穿的不耀眼吗!?
那些人肯定眼瞎了。
月上霄和慕容晓第一次不约而同地这么骂道。
「钱算我欠你的,」月上霄嘆了口气:「日后会还。」
虽说早知道月上霄会这么说,亲耳听到慕容晓还是无语道:「月姑娘,你能不能别和我这么见外啊?听上真生分,叫人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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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脸上浮现几道不解:「那要如何说才不算生分?」
「简单。」
慕容晓打了个响指,笑嘻嘻道:「说你不还。」
月上霄迟疑了一下。
「就像我花我哥的钱,管他多少,从不计数,」慕容晓神采飞扬地道:「我花的越多,我哥还越高兴呢!」
好傢伙,你们家怕不是生了两个傻子吧......月上霄感到很费解,但还是顺着他说道:「好吧,那不还了,这样你听着可高兴?」
慕容晓果然眼睛一亮,竟还有些喜出望外的意思。
果然是个傻子。
月上霄摇摇头,挥了挥笛子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去忙你的吧,忙完了再过来。」
「嗯。」慕容晓眉眸含笑。
随着月上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少年眉眸间的暖意也渐渐褪去,又恢復了往日的冰冷无情。
他捏着那红皮信,朝另一方向走去。
第17章 云倾樱郡3
樱郡李治所
郡守姓李,名为李甄,妻子早逝,单留一女,名为李莞瓶。
「早就听闻慕容二公子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才来一日就窥测出了这诸多秘密,」李甄不住地捋着鬍鬚,说着好话:「妖晦之事老夫不曾涉及,凡事就要仰仗二公子了。」
慕容晓低着头,忙着折着手中的信笺,语气混不当一回事,敷衍道:「来都来了,帮你除了这妖物也无妨,只是郡守知道,我从不白白帮忙。」
「真金白银,二公子随意开价,」李甄也不含煳,赶忙说道:「这妖晦闹的我樱郡鸡犬不宁,只要二公子能将其擒获,多少钱财你随便开价,老夫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慕容晓乐的眼眸一弯:「你以为我也是见钱眼开的主儿?」
这话说的,李甄蹙着眉心,目光扫过慕容晓略有深意的眼神,顿了顿道:「二公子若是看上了什么,不妨与李某直说。」
慕容晓就等他这句话,顿时抚掌了两下,身体坐正,朗声道:「早就听闻云倾有件宝物,此物不凡,脉通圣泉,可有毁天灭地之能。本公子出身世家,看不上金银财宝,也不稀得美人小倌,如此,郡守可明白?」
黄金圣泉。
果真还是逃不过。
李甄的面庞微微一颤,十指在长袖中隐隐紧握:「二公子所说的这东西,恕李某愚钝,竟然浑然不知。」
「得了吧,这东西在云倾,你身为郡守不可能一无所知,用不着找藉口蒙我。」早就料到这老傢伙不会乖乖交出来,慕容晓的目光如闪电飞掠,与他说道:「这宝物你留着也没用,只怕日后还会引来祸端,不如现在让出来,我慕容自会记得你的恩情,你也得了座靠山,岂不两全其美?」
李甄面色铁青,犹如陈年锅底,忍不住顶了一句:「我若真的有心献宝,何不将宝物交予上官?二公子又有何能耐叫李某弃暗投明?」
「郡守误会了。」
慕容晓连连摆手,笑道:「说到弃暗投明,我慕容晓算个什么玩意儿?比不得上官圣君,我说的另有其人。」
「我哥哥,一字千钧,天下无敌。」
说这话时,慕容晓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敬重之意从他的眼底顺着眼角油然而生,令人感触。
早就听闻慕容二公子嚣张跋扈,没想到他对自己兄长还不乏忠心......李甄诧异地多看他几眼:「我不过一个云倾郡守,修仙之事不甚了解,二公子到别处寻吧,这没有你要的东西。」
闻言,慕容晓脸色微微一变。
他倒也不恼火,只幽幽站起身,语气无奈道:「行啊,既如此,那我就只好去华长典走一趟了,告诉上官圣君这里发生的事。」
李甄瞬间紧张:「二公子这是何意?」
「圣君让你当云倾一把手,可你瞧瞧你做下的事,」慕容晓嫌弃地看看周围:「妖晦横生,哀鸿遍野,到处是吸噬至死的人,而你为了官职瞒而不报,你说圣君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呀?」
「你!」李甄的脸白的同死人一样。
慕容晓说的越发嚣张:「李郡守方才还说把宝物交去上官王族呢,只怕如今你连华长典的门都不敢进吧!」
这小子真是好毒的一张嘴,李甄一下下抚着心口,震怒不已道:「那依你说,这宝物还就非给你们慕容不可了?」
「只怕你不得不给。」
慕容晓冷笑一声,威胁道:「帮你救人是我心善,难道你以为你真的有和我谈判的资格么。」
「放肆!老夫乃圣君亲封的郡守,你怎敢这般嚣张?」李甄瞪大眼睛,额爆青筋,怒斥道:「你兄长即便再厉害,论规矩也在圣君之下,怎敢以下犯上?」
谁知慕容晓嘭得一声将茶杯捏得粉碎,狰笑道:「圣君又如何?待黄金圣泉喷发后,天下未必还是他上官的。」
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李甄两股战战晄当一下坐下了,良久,他的声音苍老无比,嘆道:「好一个王者之锋,那你自己去找吧,找到了拿走便是。」
全然不理会这废话,慕容晓整了整衣襟,不屑道:「当然,就算把全郡人杀光,把云倾掀个底朝天,我也会找到它,抢走它。」
「你这个畜生......」李甄怒骂着,气的面如金纸。
「走了。」
慕容晓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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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家庄
原家世世代代是修士,后因经歷了太多杀伐血腥,决定隐退,搬来樱郡。可也有传言说他们隐退是因为得了一样宝物,既然靠此宝物就可发家致富,那还修什么仙啊。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暂且无人知晓。
「有人在吗?」月上霄问了好几句。
大白天的竟然没有人在家?还是没听到?见没有回应,月上霄清了清喉咙正要大点声,门却吱呀一下被她不小心推开了。
原来压根就没上锁啊。
这地方一个月就要闹上四五起妖晦,这家人居然还敢大敞着门......月上霄啧啧着,使出一道法术护在屋子的外围上。
「你是谁?」一个女声突然响起。
月上霄勐地回过头,只见一个浅蓝襟裙的姑娘一双眼中满是警惕,手旁还搀扶着白髮苍苍的老妇人,那妇人老态龙钟,神情微微呆滞。
那姑娘声音尖利,用手绢指着她道:「你刚在做什么?」
知道她误会了自己,月上霄忙开口道:「姐姐别担心,我施法是为了保护这里,并无歹意。」
可那姑娘一听到「施法」二字,眼神顿时警惕起来,指尖微颤,眸中含泪:「好个狐妖,现如今白日里也敢跑出来作祟了!你将原家害得还不够惨吗?究竟还要怎样才肯罢休!」
「姐姐误会,我并非狐妖,我是来帮你们驱它的。」月上霄哭笑不得,若真论起辈分,狐妖连她的重孙都算不上呢。见女子神情如此激动,月上霄连忙解释道:「近些日子,你们这里不是总有妖晦作乱吗?我就是专门来帮你们......」
许是见她开口略有侷促,那姑娘的眼神也愈发犀利,眼圈泛红,如小刀一般地盯着她,霎时月上霄便住了口,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给这姑娘盯得后背发凉。
「打扰了。」月上霄思忖几下,只好道了句,转身要退出去。
「仙姑这是要上哪去呀?」不知何时,慕容晓竟来了,他冲着月上霄展颜一笑,语气好不甜腻:「仙姑要走也不带上我?」
「你能不能别这样叫我——」
月上霄被他一声甜腻腻的「仙姑」喊的一时语塞。
谁道慕容晓却毫不恶寒,反而喊得开心,愈发叫仙姑叫上瘾了,他眨眨眼睛:「仙姑是和我一道来的,自然也要一道走,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月上霄嘟囔道:「又不是我想走的!」
其实进屋扫一眼慕容晓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收起与月上霄的玩笑逗乐,慕容晓的冰冷从眼底一涌而出,叫人不禁微微一颤:「李郡守千里迢迢把我们请来,却叫你几句话给打发走了,你说你爹知道会不会气死啊,嗯,李姑娘?」
李姑娘?
不错,面前这位蓝衣襟女子,正是李莞瓶。
面前女子微微一愣:「你们就是我爹爹请来捉妖的?」
慕容晓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见他二人不过是少年少女,不像懂得捉妖之事的道士法师,李莞瓶半信半疑,眉间微蹙,扬言道:「那请拿我爹的请愿信来,瞧了我才信。」
看出她对自己的极度不信任,月上霄心里很不服气,十四五又怎么了,修行看的是天分毅力,又不是年龄定论......月上霄一边不忿一边等着慕容晓拿请愿信出来,赶紧把这事了结了。
却只听「哎呀」一声,慕容晓偏就没掏出信来,只掏一个不明物体,高举在手上笑着道:「你也不早说,我刚跟你爹聊天的时候把它折成纸飞机了!」
月上霄:「.......」
李莞瓶:「.......」
全然没认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有多么不妥当,慕容晓当着众人面前,将那揉得乱七八糟的信纸又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拆开,边拆边道:「不过封面标识没盖住,李姑娘是郡守千金,能认得吧。」
旁边的李莞瓶一眼就认出是自家信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臭小子竟敢把爹爹的请愿信折成纸飞机?真是没点规矩!再看月上霄一副想笑又忍着不笑的模样就更恼了,这哪是来除妖啊,分明就是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仗着比他们年长几岁,李莞瓶冷着脸呵斥道:「好小子,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怕得罪了我爹爹没好果子吃么?」
「不稀罕,我又不爱吃果子。」
其实慕容晓此时压根不知道李莞瓶冷着脸的缘故,只当她是仗着郡守女儿的身份奚落自己,于是耸了耸肩道:「你以为你家的果子珍贵,殊不知爷还看不上呢!拿来赏丫鬟都多余。」
听到这回答,李莞瓶脸色越发白了,轻拍桌案道:「好啊!小小年纪就这样目无尊长,你爹娘莫不是平日里就这样教你的?那可真是不敢恭维。」
慕容晓脸色骤然一变:「你说什么!」
「你今年多大年龄,怕是还没加冠吧,难道不知道要尊敬长辈、敬畏先贤吗?」李莞瓶不客气地训斥道:「竟然拿着长辈的信笺肆意玩弄,你既不知道这规矩,那便是你爹娘没教好,还是说你这混不吝的压根就没人教!」
突然被戳痛处,慕容晓脸竟有点发白。
第18章 云倾樱郡4
李莞瓶说完话气恨地啐了一口,慕容晓的眉眸间骤然黯淡得不成样子,肉眼可见地失去光辉。可他不会与一个姑娘争辩,只眉目间愈加地冰冷,星辰眸泛起了和匕首一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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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姑娘,这话未免太过。」
蓦地,月上霄闭了闭眼,忍不住劝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应邀前来帮你们忙的,你实不该如此讲话。」
「我过分?你先看看他做的好事!」李莞瓶冷笑道。
月上霄却打断她道:「纵然他行为上有些不知轻重,但也是无心之过罢了,又不曾真的对你有侮辱之意。」
「再者说,我二人千里迢迢来云倾消灾,一不为财二不为利三不为名,试问有几个修士仙门愿意如此?你何以为了个纸飞机侮他没教养?辱他没爹娘!」月上霄皱眉道。
「你——」李莞瓶也恼了,指着月上霄的指尖微微颤抖。
「你身为大家闺秀,说话却如此刻薄,真叫人大开眼界,」月上霄又道:「看来你李家的风范也不过如此。」
——她居然为我说话?
十几年来,除了慕容怜还从没有人为自己说过话。
慕容晓愣愣地看着月上霄,胸腔渐渐地开始泛酸。
李莞瓶被个小女孩当场训诫,瞬间窘迫,辩解道:「我方才那是......」
「谨言慎行,」月上霄并不打算听她解释,冷声道:「还请李姑娘切莫图嘴巴上的一时快活伤了人心,看似光鲜,实则最是不值。」
「你出去吧,我们还有事要办。」她一甩衣袖道。
其实月上霄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儿身形,奈何严厉起来言语间不容反抗。李莞瓶被说了一顿窘迫不已,此时凌厉气焰也不再,转身便出了门。
半晌,月上霄轻拍慕容晓道:「没事吧?」
慕容晓出了神,这一提醒才摇摇头。
这种难听话他又不是第一次听,早就听习惯了。
见他摇头说没事,月上霄便勾勾唇角翻了他一眼,夺过那纸飞机道:「你也是!没事折这个干嘛?没事找事!」
就是无聊嘛,我哪知道这东西不能折啊......
慕容晓心里也委屈的很。
他是真不知道。
可即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嘴上还跟人彪着劲,叫人听上不由得心头一疼:「我没教养,没规矩,行了吧!」
「别瞎说。」月上霄有心安慰他,抱不平道:「折个纸飞机就是没教养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等把这桩事了了,我叫他樱郡拿出一万张请愿笺,咱俩全给折成纸飞机。」
「......我不折,你自己折去吧。」
慕容晓却没好气道:「一万张,你想累死我?」
「我折也行,可我不会,这玩意儿怎么弄得啊?」月上霄拿着那纸飞机左看右看:「看不出你手还挺巧的,还会做个小手工。」
「这算什么手工?你小时候没玩过吗?」
「没玩过。」
「没玩过?!」
慕容晓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没童年啊!」
她身为上神自然没玩过这些玩意儿,尴尬一笑。正当她想着法子将这个话题绕过去时,旁边的老妇人恰好咳嗽了一声。
「婆婆,您没事吧?」月上霄立即跑过去。
那老妇人还未开口就红了眼圈,嘴里一直喃喃着:「我的儿子......死了。」
儿子......果然是原任丘的母亲!
月上霄和慕容晓相视一眼。
「那您能不能说说,您儿子......是出了什么事?」月上霄又试探着问道,将「死」字隐去,极力避免刺激到她。
「他非要娶那狐狸精,娶回来第二天就出事了,我儿子就跳河自尽了......」老妇人用衣袖不住地擦拭眼泪,哽咽不止。
慕容晓觉察出不对:「跳河自尽?」
居然不是吸噬致死。
「那你们是在哪找着他的?多久找到的?」月上霄又问道。
老妇人稍稍地一呆滞:「很多人去找,过了些日子,有人在岸边打渔才把他给捞起来的,都快没个人样了......」
她说着浑浊的泪水便从双眼中汩汩而出。
「您既说这事是狐狸精在暗中使的坏,那您家娶回来的儿媳妇在哪里?」月上霄忽然四下张望道:「能见一见吗?」
「见不着了。」老妇人颤抖着嘴唇。
「为什么?」慕容晓猜测道:「是跑了还是——」
「她死了。」
老妇人的面部有些扭曲:「有人在河里找到我儿子后,她就死了,被剁成了碎骨头,就装在新婚的屋里头,有个小黑盒子摆在床下,里面全是她的碎骨头,鲜血淋淋的碎骨头啊......」
谋杀,碎尸,还是鬼魅妖晦。
慕容晓不自觉地往月上霄的身旁凑了凑,正想跟她说你怕不怕啊之类的玩笑话呢,就听月上霄突然来了句:「婆婆,请恕我无理,但我确想求那盒子一看。」
青筋瞬间暴起,慕容晓怀疑自己听错了。
月上霄抬起眸子信誓旦旦地道:「既有剁碎的尸块,那是不是狐妖作祟,我一验便知。」
「不是,你怎么验啊?」慕容晓瞪着她直言不讳道:「只有神族才有识别异族之能好吧,你当你是谁?将离重生啊?」
月上霄早就习惯了他「歪打正着」,只是纳闷道:「寻常人这时候都会拿女娲说事,你怎么不提女娲倒提将离?」
「你管我,我爱提谁就提谁。」
慕容晓懒得解释,催道:「你先说你怎么验。」
「摸一摸看一看啊!」月上霄一脸人畜无害:「狐妖肯定与人族不同嘛,看不出来还可以闻闻气味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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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感觉自己要气昏过去了。
想到她一双纤纤素手要放在一大堆血丝煳拉的碎尸块里,还时不时挑出一块放脸前面闻......这简直就是糟蹋!暴殄天物!慕容晓胃里顿时有一阵噁心犯上来,噁心的要了命。
他一下捉住月上霄的手,脸色铁青道:「绝对不行!」
月上霄莫名其妙:「凭什么?」
「凭我看了噁心。」慕容晓强忍着反胃道。
「人命关天的大事,谁和你开玩笑?」月上霄以为他是在耍少爷脾气,甩开手道:「觉得噁心就别看,你去外面等着。」
「你......」慕容晓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心头几分恼怒又几分不甘心地道:「那就什么都不凭,反正就是不行!」
月上霄的睫毛扑簌了几下。
「那东西太脏了,会脏了你的手,」慕容晓好像炸开了醋罈子,竟噌的一下站起来道:「我都没正经碰过你的手,凭什么要被这些东西染指?」
月上霄的眼皮跳了跳。
而话一出口,慕容晓就开始怀疑人生。
我为什么要和几块碎尸置气?
不会真中邪了吧。
他迅速低下头,恨不得钻地缝里。而慕容晓过激的反应月上霄也看在眼里,他眼中有燃烧的烈火,低着头也掩盖不住。
其实若是换做旁人,月上霄一眼多少能看出些苗头,可偏偏她对慕容晓本来就毫无把握,心里就更没底了。
被别人在乎固然是一件好事,可于她而言,仅仅只是念及「在乎」这两个字的发音,月上霄就开始彷徨,就开始手足无措,纵然她敢拉弓射箭,骑马杀敌。
也独独不敢念及这二字,像是她生命中的奢侈。
「我知道了。」
她尽力保持波澜不惊,道:「我不碰,你别恼了。」
慕容晓心跳咚咚作响。
许是过早就开始闯荡江湖,见惯了生离死别,所以他极少被扰动情绪,称得上冷血。可今日怎么了?他在心跳擂鼓之际也感觉到自己这样不太对劲,于是掩耳盗铃道:「我才没恼!」
「那你凶什么凶?」月上霄反问道。
「我那是——」慕容晓心急如火地咬了咬唇,最后心烦意乱道:「我爱干净,看不得那脏东西。」
月上霄哼了一声。
「纵然你们想看,也看不着了,」那老妇人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都好久过去了,早入土化了。」
「婆婆,这事过去多久了?」月上霄问道。
「大概半年了吧。」勐然啜泣了一声,老妇人哭诉道:「大半年了,他当年要是肯听云鹤道长一句,也不至于......」她含着泪一滴滴滚落,声音也逐渐沙哑不清。
这大半年来樱郡就一直饱受妖晦的折磨,可这些在李甄眼里都比不上乌纱帽重要,竟隐瞒至今。老妇人神情缥缈,慕容晓则见惯薄情之事,何况他自己也是为了圣泉之利才来的,因此也没多大的同情心,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唯有月上霄嘆了口气,心头滑过丝丝悲凉。
「那如何确定是狐妖所为?这位儿媳妇不是死了吗?而您儿子也是投河自尽的,」月上霄有些不解:「为何大家都一口咬定是妖晦?」
「是不是有人蓄意这么说的?」慕容晓皱眉道。
「我不知道......」老妇人的一双眼肿的如桃:「我儿子死后就乱了,天天都有人被狐狸精害命,天天都有......」
见老妇人情绪逐渐不稳,月上霄连忙握上她的手安抚道:「婆婆您别心慌,我不问就是了。」
慕容晓却性子急:「喂,这原家没活人了,不问她问谁?」
「闭嘴!」见他言语上又不尊重,月上霄忙低声喝道。
这丫头居然敢喝令我,这可是我接的请愿信哎!慕容晓正要张口骂人,又给月上霄一眼瞪的顿时没了声。
「婆婆,您好生歇着,我得空再来看您。」
月上霄站起身,颇为郑重地行了一礼,道:「若令郎是无辜受害的,我一定替他伸冤,还请您老放心。」
许是月上霄的话语十分有信服力,那老妇人竟呆呆地看着月上霄,良久,她的头一寸寸地点下头去又一寸寸地抬起来。
此为信任,不可辜负。
第19章 云倾樱郡5
哪知月上霄说不再对原母问话,转而却要去找那李莞瓶,一听到这个名字,慕容晓旋即冷厉道:「不找!」
他表面虽有几分风流不羁,实际却是个多心易恼的,亡亲之事最是禁忌,旁人的一句冷言冷语都会扎痛他的心。
他冷冷地别过脸:「她不待见,难道我稀得吗?」
看他眼底深黯,月上霄心下一嘆,有心逗他开心:「哎呀,瞧你这么俊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她怎么会不待见你呢?」
慕容晓正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打下阴影,为他平白无故地又增添了几分深沉,闻言不屑道:「这有什么?许是她已有心上人了也说不定,反正本公子也不稀得她喜欢。」
「心上人?」月上霄突然声音一振。
「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慕容晓正纳闷着,抬头与月上霄对视一眼忽而明白了,眼睛顿时一亮。
这李莞瓶身为郡守之女,在云倾身份算得上是高贵,怎会随随便便出现在原家?而且又多年未嫁,她定是爱慕原任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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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她会来照顾原家老母亲,」慕容晓心道若是被这样的女子骂了心里也能好受些,心下当即释怀,嘴上却仍是气哼一声道:「倒也算是个人美心善的女子,这样还凑合。」
「原任丘娶了旁人,还因此丢了性命,这位李姑娘至今挂念,也是苦命。」月上霄感慨道。
「谁稀得她挂念?」慕容晓却毫无半分同情之心,话上又开始作天作地:「别人都不要她,还死缠烂打地追上去,这般自作多情,怪得了谁。」
听他这么冷言冷语,月上霄也懒得辩,径直出了门,往那兰樱河去。河边果然站着一人,长发盘起,正是李莞瓶不错。
见是他二人,李莞瓶皱了皱眉,扭头就要走。却听慕容晓突然扬声嘲讽道:「李大姑娘,你这样不待见我们,可是没法救回情郎的。」
李莞瓶站住了脚,怒得面如金纸,声音骤然高了几个调:「臭小子,你说什么?」
慕容晓向来傲气,之前无缘无故被李莞瓶伤了自尊便存心要惹恼她一下,偏就一扭头不理了。
见他敢不搭理自己李莞瓶就气不打一处来,嘴巴一张就要教训人,月上霄忙劝和道:「李姑娘,我代他给你赔不是,你不必与他计较。我二人来是为了樱郡妖晦一事,方才听原母说起,他的儿子似乎是死于狐妖之手,所以你若知晓什么还请明言告知,切勿因小失大。」
李莞瓶本气不过,但月上霄这一番说辞也算给了她台阶下。
罢了,和个毛小子计较什么。
沉寂半晌,她微微侧过脸,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我就知道他是跳河自尽的,知道后我就让我爹带着家丁去找,可怎样都找不到,过了很多天他的尸身才被打捞起来。」
「那他娶回来的夫人呢?」月上霄特意着重语气:「原家母亲说她死了,而且被人碎了尸。」
「.......那个狐狸精的事,我哪会清楚,」李莞瓶明显对此不想多谈,只敷衍道:「据说那女人是个外来人,原任丘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却对她一见钟情,偏要娶她,不顾他母亲和云鹤道长的劝告也非她不娶,谁知娶了后就落得如此下场。」
「道长?」月上霄眼中疑惑:「哪来的道长,连别人家娶妻都要管。」
「他呀,他是上游陆家庄来的,说是修成了鹤身便自称是云鹤道长,平日里也帮村民除邪什么的,」李莞瓶说着忽然长恨一声道:「原任丘一事这位道长一早就窥破了,跑上门去告诫他不要娶,说那女子就是个害人的狐狸精,谁叫那「痴情坯子」死活都不肯听啊!」
「到头来害了全郡的人不说还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李莞瓶眼泛泪花,手绢抹泪,泣涕涟涟,显然对话中男子一片真情。
想来是那道长在樱郡颇有声望,郡中人听信他的话就跟着说是狐妖作乱,月上霄暗忖着。
「吸人血的狐媚子,她就是死了都不解气!活该被人碎尸万段!」李莞瓶十指握紧,气的细细地发着抖。
「狐狸精又如何?娶了便是娶了。」
慕容晓却冷声道:「你若怨恨原任丘对你三心二意随便你,但牵扯旁人就没必要了。」
李莞瓶立即一双杏眼如小刀般锋利,盯住了他:「什么三心二意?」
似乎懒得与她打诳语,慕容晓径直盯着她的一双唇道:「唇樱膏,是他送你的吧。」
闻言,阳光下李莞瓶的脸色忽然微微一变,唯独那一双红唇显得格外迷人。想起旧事她红唇微微张开,为了掩饰眼圈泛红便低头埋发,显得凌乱不堪。
唇樱膏?
月上霄却忽然犯了迷煳。
「多年前,那姓原的与你情投意合,送了你唇樱膏还与你许下终生,可谁知他转头又与狐女一见钟情,另娶他人,」慕容晓的脸上噙着一抹笑,专门往别人心窝里捅刀子:「你为了他错过芳龄,实属可惜。可说到底还是那姓原的薄情寡义,与那狐女无关。」
「唇樱膏是什么?」月上霄拉拉他的衣袖。
「就是女人上妆用的,」慕容晓想了想,言简意赅道:「男人买来讨女子欢心的小玩意儿。」
「哦。」月上霄小声地道了句。
可慕容晓是如何得知的?
他莫不是......以前也买过它送女子?
月上霄的心中咯噔一声,似是吃了一枚苦杏仁。
「怎的无关?若不是她蓄意勾引,若不是......」李莞瓶大概也知慕容晓说的在理,可心下仍是委屈无限:「我又不曾真的咒她,只是不高兴说上两句都说不得吗?」
眼瞧着李莞瓶虽然说话尖酸刻薄,但语气神情中的一片真心着实不假,慕容晓的语气也不由得和缓了些:「一个负心汉不值得挂念,男人多的是,换个不就完了。」
说的容易,有本事你去给我找一个去!
听他言语这么不知轻重,李莞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攥紧了手帕扬长而去。
见人被自己气走了慕容晓也不以为意,悠悠地转过身来,这才发现月上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他。女孩一双上翘的丹凤眼满满当当装着少年面容,蓝衣少年的俊美英气倒映在女孩纯洁无瑕的眸子里,显得格外潇洒动人,慕容晓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那是一片水池合欢。
清澈见底,明眸动人。
「月姑娘,能矜持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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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不由得心头一乐,在她面前摆了摆手,装作苦口婆心地道:「头回见面时,月姑娘便总是这样看我,如今我们日日身在一处,怎么还这样看不够。」
他的话语太过暧昧,月上霄霎时一惊,又准又重地打掉他的手:「胡说八道!」
「好,不逗了,免得惹生气了还得我哄。」慕容晓打趣道。
「谁要你哄了!」月上霄在心里赌着气,握着血艷风笛的手都有些指尖发白。
「你呀。」
奈何慕容晓本不是雅士良人,生性就带着三分轻薄风流,见月上霄好似为他犯了美人怒,竟一时间心血来潮道:「我惹恼的,就须由我来哄,谁都替不得。」
月上霄慢慢地抬起眸子,见慕容晓脸上冷峻气息全无,徒留下少年耀眼的温柔。她的神情一下凝固了,左右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竟眼神飘忽着道:「你买过唇樱膏?」
「买过。」
......月上霄的心里又开始隐隐地不舒服,她自是想不到慕容晓是买给自己的,于是咬着嘴唇,用漠不关心的口吻道:「你买那东西做什么?送人用么。」
送给谁?送了没?她怎么说,收了还是没收......
月上霄的心里还藏着一连串的问题。
「不是!」不知为何,听她询问自己,慕容晓也顿时有些慌张,他连忙收了手,避开月上霄的目光,只眼底有着一闪而过的不知所措。他自诩生平说过无数的俏皮话,这点小事儿开个玩笑就过去了。可现在他不想那样做,即便是不承认也不想拿这份认真开半个玩笑。
「你就胡说去吧。」
月上霄微微不快,嘟囔道:「不送人,那留着干吗?」
......看来必须要有个理由才行。
慕容晓静默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脑子一抽道:「留着它,我用!」
月上霄勐地一回头,正好对上慕容晓漆黑的瞳孔中满是寒霜,明显鼓足了勇气说这话。凭她对这个人有多要面子的了解,她觉得除非慕容晓疯了才会用这种手段骗自己。
月上霄瞬间尴尬不已。
慕容晓现在只有一个感觉——晴空霹雳。
自己的一世英名全他娘的毁了。
看上去他几乎气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都怔怔不动,他脸庞抽了抽,竟说不出话来。月上霄道他是不好意思,深深懊悔方才问他这些事情,想着法子宽慰道:「其实这也没什么的,每个人爱好不同嘛,我能理解,能理解。」
僵硬地转过头,慕容晓的脸阴郁地简直没法说了。
月上霄给他看的头一回冷汗涔涔。
「这样,我跟你起个誓,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再有人知道!怎么样?」许是知道慕容晓抹不开面子,月上霄便主动跟他发誓道。
慕容晓揉开一个笑容:「你可真善解人意啊!」
「那是,我还很讲义气。」月上霄十分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见她还吊儿郎当的不当一回事,慕容晓恨的那是差点狼变,可突然一阵神力来袭,准确无误地沖他二人打出一方波动。
本上神正愁找不到你,你倒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月上霄双眼一亮。
谁知还没等她出手,就给人强行按入怀中,眼前唯有放大版的墨蓝衣裳。慕容晓将月上霄一把按入怀中,朝着敌方嗖嗖地射出数枚血花针,瞬间炸开火光一片。
作者有话说:
有小可爱嘛能告诉我一下封面还能看到吗?我自己咋突然看不到封面了……
第20章 送礼物了
「小心!」见四周突发强光,月上霄用笛子一挥打散面前的神力,又推着慕容晓倒退数尺,呵道:「什么人?」
「嘘,别说话。」
慕容晓却食指一点在她唇上:「此人修行已久,修为在你之上,你只管站在我身后,不许逞强。」
「......」
月上霄正想张口说话,可慕容晓的手还点在她唇上。
方才为了避难慕容晓将她往身前一搂,贴着少年的胸膛,他身上一股罂粟花的香气顺势扑面而来,乱人心神。二人离的很近,近到似乎月上霄现在一踮脚就能亲到他的脸颊。
想到这,月上霄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好在四散的神力打乱了这一切,毁去这暧昧氛围。随着强光一点点散去,敌人也慢慢地露了面。出人意料地,对面人身材挺拔,衣着整齐,面目也周正,玉树临风之姿,全然是一个善类不假。只见那人提着长剑,一路逆光走来,向他们行礼:「二位仙友,贫道有礼了。」
贫道?莫不是......月上霄看他的衣着打扮,机敏道:「你可就是那位云鹤道长?」
那人一愣,似乎意外这个面生的小丫头知晓自己,进而点了点头:「贫道姓陆名易寒,号云鹤,不过是个四海为家的道人,不想姑娘竟知道在下,实在荣幸。」
见月上霄的衣袖有零星破口,陆易寒一看便知是自己方才的强光刺破的,于是微微一笑伸手去扶她,略带歉意:「都怪我一时鲁莽,害姑娘遭难实在抱歉,还望姑娘能恕罪。」
「干什么干什么!?」谁料慕容晓眼瞧着不乐意了,一把推开道:「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没想到慕容晓动作上这么不客气,月上霄惊诧不已,忙拍了他一下,那陆易寒无辜被推也不甚在意,还真就放下了手,依言退后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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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瞪着慕容晓道:「人家是修行的道长,几十年都清心寡欲的,你乱说什么胡话?小心一会儿又被骂不懂礼数。」
「骂就骂,我挨得骂多了去了,又骂不死我,」慕容晓振振有词道:「还清心寡欲呢!上来就要拉你的手,他这么圣人怎么不拉一拉我的手?怎么不关怀关怀我?」
月上霄听着这些歪理就气不打一处来,回嘴道:「你一个七尺男儿,人家对你自然不会像对小姑娘一样,休要胡搅蛮缠。」
「什么男的女的,我看他就是装!」慕容晓听不惯月上霄帮别人说话,偏就顶道:「肯定是个衣冠禽兽!」
得了,这个人就是无法沟通。
月上霄选择放弃。
她转过身,同陆易寒微微一行礼:「道长莫怪,他平日里胡闹惯了,不过人不坏,还望道长海涵。」
「无妨,原是我冲撞在先。」
陆易寒说罢自嘲地轻拍几下额头,开口道:「不过这里妖晦频发,你二人还是早些离去吧,勿要被误伤了。」
听到「妖晦」二字月上霄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道:「道长既也说是妖晦,可是亲眼所见狐妖作祟?」
陆易寒不言语,眉心微微一蹙。
「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受人所託来除晦,只是问来问去也没进展,」月上霄一肚子的疑问终于倒了出来:「听说道长曾在原公子成婚前就看出狐女作祟,既如此,道长为何不阻拦?」
陆易寒闻言却悲怆一嘆,笑了笑:「姑娘以为我修为极佳,殊不知与狐女比起来还差得远,她若是想取原公子性命,我也拦不得。」
「可是道长,你怎知是狐女取了原任丘的命呢?」月上霄突然话锋一转:「毕竟那原任丘可是跳河自尽的。」
「贫道也不知。」陆易寒摇摇头,打断道:「只是自那之后云倾被吸噬而亡的人越来越多,吸噬之术定是狐妖所为。」
「那这只狐狸也是够蠢的。」
慕容晓好不容易开个口,负手而立,笑了几声:「杀了丈夫,再把辛苦修炼的肉身碎尸,激的樱郡民怨四起,她图什么?」
「图原家的珍宝吧,」陆易寒若无其事地笑笑:「据说原家有件祖传的宝贝,许是那狐妖想夺宝后修炼也未可知。」
「那之后呢?」
月上霄又冷不防问道:「原任丘既已死了,她若是想夺宝只管夺就是,为何还要在云倾一而再再而三地作祟害人?」
除非她的目的就不是夺宝,而是别的。
为了这个目的,她还需要继续杀人。
被两人的问题轮番轰炸,陆易寒也招架不住他们俩刨根问底,于是别过目光,只好换了个说法道:「那许是他家例外,是原任丘杀了他妻子然后再自杀,并非是狐女先动的手吧。」
「那就更蠢了。」
谁知慕容晓一下笑出声来:「且不说一只修炼千年的狐妖会敌不过一介凡人,就说原任丘在大婚当夜杀妻未免无理,全郡都知道他新婚,他是巴不得宣告自己是兇手?脑袋让驴踢了吧。」
陆易寒也知慕容晓说的在理,脸色微微一变。
「唉,这位道长啊,你这推断蠢的都没边儿了!」慕容晓嬉皮笑脸道:「要是狐妖都照你这样想,那不如改叫猪妖算了。」
「你!」陆易寒气噎于胸。
见状,月上霄嘆了口气,只得又同人家行礼致歉:「道长,实在不好意思,其实他平日里也不是这样,今日不知怎么......」
「罢了,我自不会与小辈计较,」陆易寒眉间不快,静默一会儿,肃声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二位请尽早离开吧,免得被伤了性命。」
叫你想碰她,气死你。
慕容晓嘴角不住地上扬,眉梢眼角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劲。
他的这些小九九月上霄想都没想,她现在一心都扑在妖晦上,回想方才与陆易寒的对话,皱着眉道:「我总觉得这事有哪不对劲,蹊跷的很。」
「天天这么多人被吸噬而死,能不蹊跷吗?」慕容晓踢了一脚旁边无辜的草丛:「破地方!」
「等等,」月上霄的思路却突然一下被打开了:「对啊,这吸噬至死又不一定是狐妖所为,我们许是被诱骗了!」
慕容晓一怔:「你是说——」
「人。」
紧握着血艷风笛,月上霄忽而道:「□□灭神,人亦会。」
樱郡妖晦之事众说纷纭,月上霄和慕容晓心里都清楚,这事必须得回到当年才能一探究竟。
可往事随风飘过,更何况是半年前的旧事呢?
若我还是天神之身,泪断一挥召出死去的亡魂即可,可奈何泪断下落不明,想重回当年之威无异于痴人说梦......
月上霄扶着额头好不发愁。
「简单。」
冷不防地,慕容晓打了个响指:「我给你来个情景再现!」
活了这么久还从未听说过这种法术,月上霄有些无奈地说道:「别闹了好不好?」
「爱信不信!」慕容晓脱口而出:「这是高等级法术,你低修为自然不知道,还来怪我!」
「行行行,我修为低......」月上霄勉强卖他个面子:「那你来给介绍介绍吧。」
冷哼一声,慕容晓一秒收了笑意,严肃道:「不骗你,我可以设下一个幻境,幻境当中就是半年前的真实场景,同半年前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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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设?」月上霄问道。
「只需找到一处灵脉相通之地,覆于神力,这样幻化出的结界就会与曾经相同,会按照既定的轨迹推进,」慕容晓解释道:「此事既因那狐女而起,樱郡又恰好是她的故乡,不如我们就去她与麒焰王的定情之地——樱山。」
「接下来只要本少爷施个小法术,一切就大功告成了,」慕容晓好不得意道:「怎么样?」
他一回首却见月上霄脸色铁青。
「喂,你这什么表情啊?」慕容晓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样,没了严肃脸,眨巴着眼睛道。
「从哪学来的?」月上霄蓦地问道。
若她没有猜错,这情景再现就是妖术的一种,它可以通过法术回溯藉此将人定格在某个时刻,混元当初便是依靠此术将自己的身体定格,因此数万年过去后,她的容貌依旧不变。
慕容晓不该会的。
月上霄的眉目间是从未有过的凌厉之色,一字一顿地问道:「这法术是从哪学来的?」
她重生之后多少打探过现世之事,现如今妖族和邪族都已被灭去了万年之久,混元也早已去太虚境成仙了,慕容晓一个十几岁的人族少年怎么可能学得到妖术?
「管得着吗?」慕容晓还跟她吊儿郎当:「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行不行?多管闲事!」
「不可能!」
月上霄立即打断道:「各族迴路相互排斥,你是人族怎能修习妖术?除非你是妖——」
「你才是妖!」她还没说完就给慕容晓打断了,他气唿唿地瞪着她道:「你全家都是妖!」
「谁不知道妖族十恶不赦,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这样咒我?」慕容晓极其不满地道:「这法术是我哥传给我的,才不是什么妖术呢!」
月上霄吃了一惊,立即道:「你哥不是人?」
慕容晓霎时恼了,剑眉一横:「......你哥才不是人!你哥才是妖怪!」他虽为人不羁跳脱,不守礼节,但对于兄长慕容怜却是极其敬重,外人一句玩笑都开不得。
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月上霄也后悔方才一时心急嘴上说错话,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问他是人族吗?还是异族之后?」
「废话!当然人了!」
慕容晓的白眼翻的那是一点黑都不剩:「我跟我哥是双生子,我是人,他当然也是人了!」
月上霄的双唇张了又合。
这话说的是没错,可那这妖术是从何而来?人妖邪三族有不同的神力迴路,是绝不可能跨种族修习的。
直觉让月上霄觉得古怪,可慕容晓却没察觉出不对劲,仍旧不满地道:「再说了,妖族镇压在阴界千年之久,邪族八辈子前就被灭族了,这世上早就没有妖邪了,你说什么疯话?」
月上霄的瞳孔勐然收紧。
邪族被灭,妖族被镇压在阴界不见天日。
她一切的一切都被烈火焚烧一把烧尽了。
独独剩她一个孤独的魂魄飘荡世间。
是啊,事到如今,自己还说什么疯话......月上霄面色如同霜冻七尺的寒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也不想继续现在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那就用你的法子吧,走,去樱山。」
「慢着!」慕容晓却叫道:「说去就去?说走就走?也不看看带没带行头。」
「你打开结界,我跳进去,带什么行头?」月上霄做事向来利落爽快,不喜拖泥带水,推搡着道:「还啰嗦什么?走了!」
「不是,那个——」
慕容晓面色踌躇了一会儿,有些难为情地哼唧道:「若要凭空化结,有件事,还需.......你配合。」
不就是让自己发个神力助他一把嘛,这小孩也忒要面子了,月上霄心觉好笑,开口道:「行啊,怎么配合?」
谁知慕容晓却从身后变出一只匣子,声音低低地道:
「你去上个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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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少爷迷路时撞到一个病重的小女孩。
小女孩惨遭追杀,浑身战慄,额头滚烫,捏着白惜朝的衣摆嘤嘤地哭,俨然是一个活不过三集的小白花。白惜朝心善,咬牙将她跌跌撞撞地背了回去,给她餵药,擦脸,哄睡,照顾得无微不至。
后来白府遭难,白惜朝一朝落魄,只能变卖家产以度日,正当他苦苦盘算着卖掉祖父那副琉璃镜能够他二人吃几顿饭时......夜陌尘轻踩一把劣质藤椅借力腾空飞上百万丈,身轻如燕,直冲云霄!
原来,他一直养在身边的小可怜竟是一个满级大佬.......
她轻轻的一个吻,就能让白惜朝重见光明。
二人自此过得如神仙眷侣,可坊间却忽然有了一则传闻。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至暗恶灵。】
【它们危险又迷人。】
白惜朝抬起头,看着对面这位来路不明的玄裳少女,陷入沉思。
【恶灵贪婪,其可吞数百亡灵,数千妖兽,数万神武!】
白惜朝松了口气:这总与她无关,凡人都只能取一把神武。
话音未落,夜陌尘一脸淡定地变出七把神武,分别指挥它们扫地、拖地、捣衣裳,准备晚膳,还顺便用寒风子吸走了一屋的灰尘,继而沖他回眸一笑:「沅哥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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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惜朝:这,这......
【至暗恶灵非人非神,空有虚体,内无五脏六腑,听无心跳,触无体温,故而也不通人性,冷血暴力,残忍至极。】
白惜朝直挺挺坐下去,他知道这事大了。
后来,溟殇剑出世,天下大乱,昔日衣冠楚楚的仙君剥开虚伪的外壳露出兇恶本相,为夺尊位,将一众仙门屠杀殆尽。
白惜朝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直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天边席捲而来,那人化作一阵疾风,又化作熊熊烈火,恨不能将世间一切燃烧殆尽。
他知道,是他从前的小白花来了。
溟殇剑气陡然爆发,裹挟着无穷无尽的杀意,横扫完场上一众伪君子,将其燃烧成灰烬,看着伏在地上气息奄奄的人,夜陌尘勾了勾唇角,脆生生地笑着道:「沅哥哥,这回,还赶我么。」
她俯下身,抬起白惜朝的下巴,眼尾微微泛红,沙哑着声音同他撒气道:「你养大的,不要了?」
第21章 上妆啦
看到月上霄怀疑又不解的眼神, 慕容晓只好补充道:「你别多想,只是因为情景再现要求天人合一,其中天是指位置灵脉相同, 人就是指施法者与结界中的人,我想若是你带着与狐女一般的妆容,我施法也会容易些。」
月上霄转动眼珠,仍是质疑道:「此话当真?」
「我才没那个闲心骗你呢!」慕容晓硬着头皮,将那藏了多时的匣子塞给她:「拿着, 这东西你肯定能用着。」
交给她那一刻, 慕容晓唿出一口气。
终于,送给她了。
打开一看,匣子中全是女子用的脂粉, 可他哪来的这些东西?月上霄正纳闷着突然又想起那唇樱膏的事, 咽了咽口水。
这毛病, 要不要找郎中给他看看啊......
月上霄内心好不纠结。
然而她心里这九曲十八弯慕容晓压根没想到, 见月上霄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还当她是感动地说不出话,于是颇为拽气地道:「用不着谢我, 这东西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月上霄:「.......」
怎么着,还有存货?月上霄吐了吐舌头,低下头摆弄那些瓶瓶罐罐,顿时好不心累:「可你给我也没用,我......上妆技术不太行。」
「不太行」这三个字纯粹就是残神在奋力挽尊,其实她不是技术不太行, 她是压根就不会, 简称一窍不通。
她连那些小瓶小罐怎么用都不知道。
这回轮到慕容晓发愣了:「..................................」
两人面对面呆滞了好一会儿, 慕容晓也不伶牙俐齿了, 就呆呆地看着月上霄。见他一句话不说月上霄心觉难堪,她猜测慕容晓喜爱精緻漂亮的女子,自己定是与之差距甚远,落寞瞬间如同爬山虎一般弯弯绕绕地爬上了她的心头。
可落寞归落寞,月上霄是个倔性子,不会由着情绪上脸,于是淡淡地道:「叫你失望了,喏,还你。」
说着她将那匣子又递给他。
慕容晓果真伸手将匣子又接了去,感觉到手中物渐渐抽离,月上霄觉得该说些什么,可颠来倒去也没什么好挣扎的。
「不知道你不会。」静默了好一会儿,慕容晓才缓缓开口道。
月上霄垂下眼帘,语气淡漠道:「无事。」
倏忽,慕容晓感觉自己被针扎了一下。
他本想接回那匣子就不管了,可女孩淡淡的语气中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低落,这让慕容晓一瞬间有些心乱。
他见惯了花枝招展、莺莺燕燕的女子,偏偏就是没见过月上霄这样的女子,不会哭,不喊疼,现在竟还不会上妆。
青涩,纯粹,又十分的倔强而芬芳。
良久,慕容晓的心头稍稍一定,握住月上霄的手臂。
月上霄勐地一惊。
他拉着她一路跑进了屋,翻出面铜镜吹了吹灰,又把那匣中的瓶瓶罐罐都拿出来,安置月上霄坐在镜前。
月上霄看不懂他迷一样的行为,气恼道:「我都说不擅长了,你怎么还——」
「我知道。」慕容晓答得极快:「没事,我给你上。」
月上霄惊呆了。
他要给自己上妆?开玩笑吧。
慕容晓扫了几眼那些瓶罐,心道这也没什么难的嘛,对他这种自小就研制香粉毒药的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于是一捏月上霄的下颚,喝令道:「听话。你就闭眼,抬起头,我保管你再睁眼的时候比现在还要美上三分。」
月上霄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在天庭数年,从没有人胆大妄为抬她下颚,上天庭诸神庄严敦肃,讲究端庄仪态,纵然那尘染与她有婚约,但他师出女娲座下又贵为星君,自然也不曾与她有过亲密举止。
按道理说,她该推开来着,可是......月上霄陷入沉思,偏就上不去手推他,纤纤玉指握到骨节微微发白。
「喂,你在听么?」慕容晓歪着头。
听到他的声音月上霄慢慢回过神,少年正挨着她站着,一双眸子透亮迷人,叫她安心了不少。
兴许是自己多心,对方可能压根没想这么多,再者这一切都是为了施法啊。于是月上霄「嗯」了一声,她垂着头,犹犹豫豫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慢慢地耷下来,为她添了几分恬静。
慕容晓微微一愣,咬了咬唇,沾了些玉簪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手触上的一瞬间月上霄眼睫一颤,犹如蝴蝶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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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上妆,他又一次细细地打量月上霄。
她确是一位极美极美的女子,比他之前在广陵城所见的女子都要美上三分,尤其傅粉施朱后,更添姿色。
见她乖乖地坐在这里,好似一只小猫儿,慕容晓一边给她描眉一边忍不住打趣道:「月姑娘好福气啊,过往都只有别人伺候我的份儿,如今光景颠倒,倒让我也伺候姑娘一回。」
月上霄自从闭上眼后就一直紧张过度,双手放哪也不是,又不敢随意扭动身子,就那么硬邦邦地坐着,掌心中满是汗水,她听罢紧紧抓着衣裳,生硬地回道:「我可没说要你伺候......」
「所以说你好福气啊。」
慕容晓笑道:「倒是我上赶着,要不月姑娘嫁我为妻吧,妻为夫纲,以后日日为你梳妆,也不算今日白伺候你一回。」
月上霄的心间霎时炸开了星火电石。
——轰!
这一句话把她的理智冲撞的七零八碎。
好在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慕容晓又紧接着笑道:「好啦,知道你一张嘴就没句好话,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可别真恼我。」
月上霄又一愣,心头齐齐涌上万千。还好刚没说话,不然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可方才那种迫不及待,竟是她的么。
竟也会是她的么。
好可怕。
月上霄一声不吭地坐着,心里一潭深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已是波涛汹涌。
「哎,你点唇要什么样的?」
慕容晓歪头瞧着她,继而语气轻快道:「浓一点浅一点?」
月上霄:「...........」
她心里呈沖天之势这个人却浑然不知,就像是一拳头狠狠砸在棉花上,无奈此时月上霄也只好把心思打了个结吞进肚,道:「随便!」
问也白问,慕容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算了算了,她连疼都不知道,更别提描眉点唇了。
打开那唇樱膏,樱花的香气顿时飘了出来,甜而不腻,香而不妖,以丹作之,像唇赤也,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唇脂,再望向月上霄那一双唇,点绛朱唇,吐气如兰,仿若两片桃花瓣。
很美的一双唇呢......
慕容晓突然动了点恻隐之心。
「好了没?」
见他半天不动,月上霄心急道:「我睁眼了啊!」
「没有!」慕容晓正生出些心思,哪里容她打岔,迅速捂住她的眼睛,喝令道:「我说睁眼的时候再睁,不许提前睁开。」
月上霄则打掉他的手,双手捉紧裙角,催促道:「那你倒是快点啊,化个差不多就行了,别搞那么复杂。」
假意答应了几句,慕容晓便陷入一场挣扎。
碰还是不碰呢........
终于,他用食指沾了些唇樱膏,抚上了月上霄的唇。
其实他手边不远处就有专门涂抹唇脂的红纸,只需让月上霄放在唇间轻轻抿一下即可,根本无需他动一丝一毫。
可他就是克制不住。
月上霄还闭着眼,只要自己不说睁她就不会睁,这一点慕容晓确信无疑。他深唿了一口气,渐渐沉着了些,沾了些唇樱膏描着月上霄的唇形,温热的指尖与微凉的双唇来来回回地摩擦不住地生出柔情蜜意,两人的心间徘徊不已。
触唇之时,月上霄的唿吸几乎停滞,脑海一片空白。
她虽然活得比常人久的多,可数万年来都洁身自好,不曾与旁人触碰,更不曾有过这等亲密动作。小流氓得寸进尺!月上霄克制不住要爆发,血艷风笛笛孔中的爆破光芒肉眼可见。
可就在这时,慕容晓道:「月姑娘总爱咬自己啊!」
正要发飙的月上霄霎时一愣:「嗯?」
「瞧这里,都给你咬破了好几处呢。」许是二人的动作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慕容晓轻点了几下她唇上的伤处,微微皱眉,语气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轻柔。
觉得他看自己看得太过仔细,月上霄的脸颊腾的烧了起来,可又不好正儿八经地发作,她正措辞着唇上突感一阵冰凉袭来,耳边紧接着传来少年的声音:「我在唇脂里加了些灵药,大约过半个时辰就该好了,以后要咬就咬别人,何必自己疼。」
月上霄僵愣着说不出话。
许是极少被人温柔以待,她这会儿才发觉原来世间也不全是凉薄二字,还有烈火炽热,还有柔情似水。他是莽原上烈马奔腾而过时的嘶嘶破风,是贫瘠地春雨后破土而出的茬茬苗秧。
活着真好。
这是重生后的她第一次从心底感嘆道。
活着,终究还是要好些。
她闭着眼,却渐觉一阵滚烫由眼底一涌而出,不受控地从眼尾重重滑下,驰骋面颊。
「怎么哭了?」慕容晓看着她,好不奇怪。
「啊?没有没有!我那是——」月上霄慌着否认,可一开口略带沙哑的哭腔,令她自己都无话可说。
「是什么?」
慕容晓突然凑近些,似笑非笑道:「还不承认?」
凭月上霄的性子自然不肯承认,堂堂残神居然被个凡间少年三言两语就感动地哗哗掉眼泪,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就没有!」嘴上毫不客气地顶回去,月上霄心里却是又羞又怯,抓住他的手往前一送张口咬了上去,似是撒气一般。
她咬得并不重,可眼瞧女孩这明显带有情绪的举止,慕容晓一个劲喊痛,月上霄不甘心,心里头又急又恼,深处那一池春水又荡漾不休,咬着他偏不松口,直到那人诚心实意地开始唿起痛来:「疼......疼疼!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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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求饶了好一会儿,月上霄才渐渐松了口。
慕容晓一下缩回手,微微地颤抖着,见指节上还留着女孩细细的牙印,他喉咙上下滚了滚。
「瞧你那怕疼的样儿,」月上霄已经撒了气儿,看着他的眼睛也逐渐浮现出笑意,她心里已将他视作亲近之人,于是也不讲理起来:「不是你让我不要咬自己的吗?」
「那也没让你咬我啊!」慕容晓几乎气死。
自己费心费力地给她上妆上药,居然还落得如此下场。
不就让她承认一下哭了吗?我堂堂七尺男儿都跟她红过眼眶了都没说不好意思,难道她承认一下自己还会笑话不成?
什么怪脾气!
他在心里碎碎骂着人,月上霄却忽然小小地惊唿一声,原来她偶然间瞥到了镜子,望见上了妆面后的自己,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的皮肤本就雪白无瑕,傅粉施朱后更显姿容绰约,而对于她的妆发,慕容晓明显也是花了心思的,为她画了黛眉不说,竟还用颇为细緻地用细笔沾了唇樱膏,在她的下唇勾出了樱花形。
远望去,她就好似衔了一朵飘飘樱花,何其娇艷。
纵然月上霄不懂这些,却也能看出其中复杂不易,她瞧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感嘆道:「我的天哪,你真的是头一回?这手艺怕是城中少女徐娘见了,都要甘拜下风!」
知道她极少夸赞人,所以慕容晓也对她的夸赞极其看重,瞬间就忘了疼,双手抱在胸前,一脚踩在凳上,俊俏的脸上满是得意洋洋:「这算什么难事?容易的很。」
技艺如此娴熟,这傢伙不会天天在家给自己上妆吧......
月上霄又控制不住地想入非非。
「你在想什么?」慕容晓纳闷道:「表情好怪。」
「没有,我什么都没想呀」月上霄收了心思,装模作样地瞧着镜子,转移话题道:「咦,你还帮我把头髮重新梳了啊,为什么两边梳的不一样呢?」
原先的月上霄为图方便打理,用髮带简单地将头髮高高束起,慕容晓对她这个雌雄莫辨的梳法早就不满意了,于是方才专门给她散开后分了两股,一股绑成粗马尾束在脑后,一股却分成多个小细辫垂在她胸前,几缕耳后,几缕前额,缀着珠玉,多有风姿美感。
比之以前,月上霄更像一位十四五的玲珑少女了。
「什么叫梳的不一样!」
慕容晓对自己的审美那是极度自信,故而对月上霄的问题十分不屑,大言不惭地道:「这叫错落美,你懂不懂?」
「可这样不对称啊!」月上霄将手比在镜子中间,左看右看,明显看不惯。
......慕容晓很无语。
他走过去,慢慢握住她撒下的青丝,闭了闭漆黑的眼睫,眸子低沉,一字一顿地道:「月姑娘,请试想一下,我若给你两边,对称地,梳两个一模一样的辫子,你知道像什么吗?」
「像什么?」月上霄托着脸颊怔怔地看了一会儿。
「傻妞。」
慕容晓不留丝毫的情面,斜眼瞅着她,颇为幽冷的眼神中透着满满的居高临下,语气上还特意着重道:「傻的不能再傻的妞。」
月上霄:「.............」
第22章 云倾樱郡6
时日过半, 樱山小雨淅淅沥沥,空气中藏着草香花香,偶有微风落于山间, 不过半刻就消匿了,雨水合着樱花花瓣稀稀落落地掉下,簌簌一片,犹如美人落泪,雾霭横生, 水汽瀰漫。
二人此时已来到樱山脚下, 因那情景再现耗损极大,施法者再施法前需休憩一会儿。
慕容晓正倚靠在树下,闭目养神, 神色颇为慵懒。许是看这山中寂静无人, 他将衣领解开了几个扣, 墨蓝衣裳微微敞开。树上樱花瓣飘飘洒洒掉落在他肩头, 顺着宛如雕刻的锁骨滑下, 几经诱人,多少魅惑。那朵朵殷红太过美艷多娇, 衬得慕容晓白皙无暇的容颜就如红梅绽放于冬雪,俊美的宛如天降仙君。
少年闭眼的时候很安静,全然没有杀戮气息,那一抹残暴嗜血都被遮了去,呈在眼前的,唯有这张英俊又不失妩媚的脸。
俊美的实在没有道理。
虽已相处了多日, 可每每望见, 月上霄总忍不住感嘆。
世上怎会有长成这样的人?
她看得久了, 不觉恍了神。
见状, 慕容晓顿生笑意,漫不经心地站起,拨掉肩头掉落的樱花花瓣,不疾不徐地走来。月上霄顿感一阵劲风,拂面而来一股樱花味道和一阵熟悉又蛊惑人心的奇异香气,她知道那是少年身上独有的罂粟花香,迷人心醉,香气侵骨。
「月姑娘瞧什么呢?这么含情脉脉的。」慕容晓望着她,笑意更甚,一双星辰般的眸子如月光皎皎。
「......」
听出他是调侃自己,月上霄自知理亏,像只白兔一样耷拉下两只耳朵,用极小的声音嘟囔抱怨:「果真是美色误人!」
慕容晓一下笑了。
微风拂过他前额的碎发,他走近些,捧起女孩的小脸,绯红唇角勾勒出一个弧度:「月姑娘既出此言,可是被误了?」
被迫抬头与他对视,月上霄审视着面前的人。
少年绯红色的唇角似乎勾了晚霞,无比艷丽,与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配在一起便是一把勾人魂魄的利器。他的皮肤太过白皙,以至毫无血色,微微敞开的领口露着那勾人的锁骨,沟沟壑壑的昭告着他不是天上仙君,而是青丘成了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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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顿时脸上一烧,推开他道:「衣服穿好!袒胸露怀的成什么样子?」
低头一瞧,慕容晓顿生笑意,他拢了拢衣裳,修长如玉的手指挑在衣襟处,听话地将那衣襟处的扣子一个个都繫上。本想着这样就万事大吉,只可惜这墨蓝雪星衣华丽矜贵,修身无二,慕容晓紧紧束上腰身后反而为他添了一层禁慾之美。
「可好了?」他歪着头,眸中似是无辜。
「......」
月上霄不想再上下打量他,闭了闭眼,暗骂一声,扭头就往山上走:「我方才在山下打听,那狐女是在樱山为奉曲一舞才有了后世传说。」
慕容晓转念一惊,这事他连想都没敢想,所以也就没提。
却见月上霄面色沉着。
她居然肯?!
慕容晓万分惊讶,眨眨眼,试探道:「你会跳舞?」
「不会。」
「......」
「她跳舞,我舞剑,同样带个舞字,她不好不认帐。」月上霄答得干脆利落,捡起一枝断了的樱花枝就飞升上空,一时间樱花四起,长发微拂。纵然手中只是握了根樱枝,可耐不住木枝也染上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带起她衣裳蹁跹。
漫天飞舞的樱花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若月上霄就要乘风归去,慕容晓突然心生不安,念着口诀朝她飞去,只听得一阵震耳欲聋,道道结界犹如擎天之势破土而立,包围二人。
蓦地,月上霄耳边嗡嗡响个不停,她朦朦胧胧中瞥见个女子身影,叫住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浅浅一个回眸,竟与她有九分相似。月上霄察觉到她身上的狐族气息,略一思索:「你就是传说中的麒焰狐女?」
那女子眼睛柔亮:「正是。」
「既为青丘女狐就该秉持守则,如今后人蓄意迫害人间,你为何不来管束?」月上霄的眼神有些发冷。
可那女子脸上的笑意蓦地不见了,她上下嘴唇一点点地磨着冷笑道:「可惜,青丘已灭,不曾有后。」
青丘灭了?
什么时候的事?
自己重生后并没失忆,怎么有事情想不起来了,月上霄使劲捶了自己几下,目光渐渐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静默了一会儿,那女子率先开口了:「你来的早了些,有些话还无法与你讲解,我且先送你一程,待时过境迁,你我再相见。」
见她要离开,月上霄忽然有一股心痛刺透在心底,她连忙屏气凝神,正色道:「我此来樱郡确有要事,不知可否借狐女之力勘察此案,如若可以,不胜感激。」
「说什么借?」
那女子轻轻一挥衣袖:「这本就是你的。」
她立于樱花,眉眼间的疏离悲凉却碎了一地,话毕,她在月上霄的眉心轻轻一点。
巨大的悲伤突然涌了上来,犹如浪潮翻涌之势。
樱花瓣纷纷落下,女子的身影也渐渐消散不见,月上霄却头疼欲裂,几乎要站立不住。感觉身旁一倾,慕容晓见势不对忙扶住她。
「月上霄,你怎么了?」他扶着她跪坐在地,见她面如霜雪不由心中一急:「哪不舒服?」
默念了无数遍定心诀,眼前的虚影渐渐消退,直到看见慕容晓的脸时月上霄才恢復过来,头也不再像方才那般疼到炸裂。
「我们到哪了?」她扶着额头,看周围时,周遭已然是一派从未见过的街市景致。
「半年前的樱郡。」
头顶上方传来慕容晓的声音,他将月上霄慢慢扶起来,示意道:「你瞧,原任丘。」
顺着方向望去,果然有几个熟悉的身影,除去原母和陆易寒之外,还有一个样貌俊秀的公子和一个少女,正是原任丘和他的妻子。
两人见状便悄悄凑了过去。
随着靠近些,那位一直未曾谋面的女子容貌也逐渐清晰,她正笑吟吟地站在一旁,身上也散发出一股股神秘的幽香。
慕容晓盯着她看了许久,摸摸下巴,不解道:「奇怪,她怎么一个劲笑啊,也不说话,看着还怪瘆人的。」
「她不是人。」月上霄蓦地道。
慕容晓惊唿一声:「不是人?!」
「莫说人了,她就连普通的生灵都算不上,不过一具幻魅罢了,」月上霄皱眉道:「这定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幌子,用她做挡箭牌,藉此盯上原家。」
慕容晓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幻魅之类的还是头一回见,他又定睛瞧了一阵子,不禁佩服月上霄的见闻。
「如此说来,倒还真是人为蓄意,而非狐妖了。」
慕容晓低声笑道:「幸好带你来了。」
「道长,这孩子任凭我说破嘴皮子也非要娶那孽障不可,您说怎么办啊?」原母有些慌。
陆易寒也无法子,低低嘆了一声气,拿出一张符道:「令郎心意已决,贫道无能为力,为保平安,您拿着它在新婚之夜贴在令郎的屋门上,切忌有人冲撞。」
「这......道长啊,是不是贴上它,我的儿子就安然无恙了?」原母忧心忡忡着。
「若大婚当夜无事,令郎则一生无忧。」陆易寒笑着回道。
听他应允,原母则千恩万谢地接过那符,而在交手的剎那,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也在陆易寒的脸上慢慢揉开。
月上霄眼神凌厉,即刻道:「夺那符咒!」
她的话音未落,慕容晓就依言射出一根血花针,针尖刺破陆易寒指尖,穿透符咒扎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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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一张幽闭符。
「好一个救世济民的道长,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月上霄扫过那张符纸,冷言道:「用这东西封住屋门,屋中的人便是在新婚之夜想要逃命也逃不了,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陆易寒并不认识他二人,威严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满口胡言些什么?」
「还装。」
慕容晓将那原任丘提至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看看这个玩意儿。」
原来此时这原任丘看上去健全无碍,与常人一般。可实则却早已失了魂魄,双目无神,瞳孔微散,他分明在跳河身亡前就已给人锁了心神了!
「你既是修道之人,锁心神这点小事竟察觉不到?岂非故意?」慕容晓冷笑道。
「道长,这......」原母左看右看,又惊又怕,她一介妇人不懂修行,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那陆易寒见秘密被窥破,也不与他们废话,抬手剑拔出鞘利落一刺,慕容晓应声一躲,正要反击时却被月上霄一把拉住手臂:「这是幻境,输赢无意义,走!」
待那陆易寒手掌再一抬,长剑又密密地刺了过来,慕容晓只得踢开他的剑锋,紧接手上放出数枚毒针,趁陆易寒眼花缭乱时顺势踩上他的剑鞘,和月上霄一起消失了。
「这就回去吗?」慕容晓问道。
「先等一下,」月上霄忽然想起一事,吩咐道:「你打开后一天,我下去取一样东西,以免出去后这伪君子不认帐。」
慕容晓尽力维持着幻境,叮嘱她道:「这结界支撑不了太久,你可要快,不然就出不——」
「找到了!」
耳边听到一声脆脆的笑声,只见月上霄又跳上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盒子,好不兴奋道:「这家人也是。一个骨灰盒还藏的跟宝贝一样,好在之前那位婆婆跟我说过,不然还真找不到。」
慕容晓扫了一眼那盒子,登时大惊失色,嘴角抽搐着道:「这不会是那个装碎尸的盒子吧?你拿这脏东西干嘛?变态啊!」
月上霄却很不服气地扬扬盒子:「这是刚碎的尸体,还淌着血呢,又没腐烂,还新鲜的很,不是脏东西。」
新鲜?!
你以为你这是卖牛羊肉吗?
慕容晓平日在府中养尊处优惯了,衣着配饰都讲究至极,更别提干净整洁了,此时闻到空气里飘来的一股股血腥味顿时一股噁心就泛了上来,几次欲言又止,脸色铁青。
见他脸色不对,月上霄探头道:「你没事吧?」
「离我远点。」
慕容晓强忍着反胃的不适,脸色苍白地别过头去:「你抱着这脏东西要再靠近点,我就要丧失御界能力了......」
还残月繁花呢,就是个少见多怪的娇气鬼,月上霄撇了撇嘴。
但闻轰的一声,蓝色的烈焰朵朵燃烧,随着慕容晓收了神通,那结界便瞬间四分五裂,两人随即现出身来。
然而刚落地,突然一柄长剑就指了上来,原来他二人无意中竟穿来到了原家,陆易寒正好死不死地站在屋中,李莞瓶正搀着原母一脸惊愕看着二人,不懂他们是怎么从天而降的。
陆易寒眼中凛冽:「我不是让你们离开吗?」
见状,慕容晓不慌不忙地找个凳子坐下,同月上霄道:「你先说吧,我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又该我忙了。」
「好,你且歇着。」
月上霄一笛子打掉陆易寒的长剑,道:「道长,你的幻魅做的很不错,只可惜,假的终归是假的,永远真不了。」
「你说什么?」陆易寒微微一颤,怒色渐起。
「呵,死到临头了还不承认,」月上霄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就范,于是将那盒子往地上一摔,怒道: 「你若有胆量,就看看这里面装的究竟是谁的尸体!藏的是谁的祸心!」
盒子被她摔在地上打了开来,碎尸暴露,血丝煳拉,好不瘆人,空气中顿时充满了腥臭,搞得慕容晓一阵噁心又差点昏厥。
而碎尸上泛起一道微弱的剑芒,随着剑芒渐渐散开,从尸体上褪去又回到了长剑体内,持剑人,正是陆易寒。
失去剑芒掩饰的尸块顿时显了真容,即便只是碎尸也能看出死者是男非女,显然,被碎尸的不是那个新娘。
那是谁?
新婚之夜的婚房里除了新娘可就剩下新郎了呢......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李莞瓶被吓懵了,颤抖地捂上眼道:「不会是他,他跳河自尽了,这......不会是他。」
「不错,那天的确有人跳河,不过不是原任丘,而是这傢伙假扮的。」月上霄用笛子指着陆易寒,对他的罪行直言不讳:「你用制成的幻魅锁住原任丘的心神,再幻化出一个女子假意嫁给他,其实不过是贪图原家的珍宝,结果新婚之夜你寻宝不得,便一怒之下杀了他,后来为掩人耳目,就伪装成他的模样跳了河。」
月上霄一字一顿地道:「这碎尸,才是原家公子!」
第23章 再见尘染
得知被碎尸的是自己儿子, 原母的悲愤登时犹如洪水沖至头顶,直挺挺地倒下,昏死过去。李莞瓶脸色惨白, 说来也是,原任丘的尸身好些天才打捞上来,暗中掉包也不是不可能。
看到剑芒褪去,陆易寒自知无法抵赖,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倒聪明, 只是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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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晦之事, 我本就一直疑心,直到那日亲临原家。」
「自我来到云倾,人人都说妖晦横生, 唯有原家不是, 」月上霄双唇慢慢磨着:「新郎跳河自尽, 新娘惨遭碎尸, 若是狐妖大可将他们吸干了罢, 何必大费周折?所以,狐妖一说不过是蓄意推责的挡箭牌, 而在樱郡最早提及狐妖作祟的,就是你。」
陆易寒一面听着一面淡淡地笑着,似乎毫不在意。
「设下幻魅,杀人碎尸;佯装跳河,散布谣言,可到头来却成了救世济民的道长, 玩得好一出金蝉脱壳啊!」
月上霄的眼中霜雪盖天:「就为个不知名的破烂!竟能痛杀数人, 置人命于草芥, 你就活该千刀万剐, 不得好死!」
闻言,陆易寒声音一高,嘲讽道:「姑娘言之凿凿,可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对黄金圣泉求之不得?而非贫道一人。」
黄金圣泉!
旁边慕容晓的瞳孔骤然缩紧。
「樱郡百姓的确无辜,不过谁叫那持宝人不交宝呢?那就杀到他交为止!」陆易寒双眉一压,狠厉之色俱现。
他将长剑勐地一刺,月上霄用琉璃笛砰砰接了几剑,慕容晓勐地拉住月上霄朝后一甩,那柄长剑便刺了个空。
「你歇好了?」月上霄道。
「好了,」慕容晓笑道:「这不用你,你坐下看戏吧。」
......好一个不知轻重的毛小子!这样轻蔑的语气明显激起了陆易寒的怒火,他眼中满是流动的愤怒的浮光,见慕容晓一直往外跑,便穷追不捨地怒道:「胆小鬼,站住!」
慕容晓一下站住脚,回头道:「你以为我怕你?」
「不怕你跑什么?」
哪知慕容晓的眼神一挑,霎时犹如利刃,特意挑衅道:「我是嫌窝太小施展不开!」
「......」
陆易寒顿时大怒,长剑一挥就沖了上去,而转眼间就见慕容晓双拳泛起墨蓝电光,竟嗖嗖地生出刺刀。
虽说慕容晓让月上霄等着,但月上霄放心不下,安顿好李莞瓶和原母后便急匆匆地追去了,可突然天作大风,飞沙走石,她被吹的迷了眼,朦朦胧胧中好似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
她挥笛直上,架上了那人的剑身,剑气汹涌如涛。
茫茫苍生,恍如隔世。
「尘染?」月上霄有些不确定,忽然怔怔地问道。
还如多年前一样,尘染的身形高挑,面容清俊,飘飘墨染的黑髮间繫着一条星辰镶玉带,很有几分清傲孤高之气。
他凝望着她,双目微微含情,颔首道:「上神。」
上神,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称唿过她了......月上霄听着甚至有些不习惯,她顾不上许多,赶忙追问道:「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我死了,可如今——」
「上神,恶元神一事,我已知晓。」
月上霄一愣。
「当日你煞费苦心,只可惜此物却并未消亡,仍在世间游荡,势必要引起天下大乱,」尘染眉间若蹙,苦笑道:「上天庭有令,命你亲斩。」
月上霄觉得这话简直荒谬,急着打断他道:「可我的邪芍药被人封印了,泪断也不知下落,现在自顾不暇——」
「自你下凡,另两位上神都去了太虚境,世上也正在孕育三位新的真神,你不会孤军作战。」尘染却道。
他当即抬手,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噼在月上霄身上,月上霄霎时头疼欲裂。尘染望着她的面容,忽然心绪难平,道:「你我再见之日,乃天下大定之时,上神兀自珍重。」
「此番重塑身心后,归来即刻与我完婚。」
「另外,」
他淡漠娇矜的面容难得有一丝踌躇,微微蹙眉:「不许你在凡间与旁人胡来,若有,归来后,我断不轻饶。」
白如雾气的记忆一点点被抽了去,月上霄疼得在地上来回地翻腾,尘染的话飘飘渺渺,月上霄听得云里雾里,只感到一阵阵奇痛从心脏涌至头顶,她痛叫一声,昏死过去。
滴答。
滴答。
滴答。
「听,这血滴子的奏乐好极了,」慕容晓站在废墟上,俯下耳朵,邪笑着道:「你的身体都被我刺透了呢!」
方才交战中,陆易寒不知被慕容晓射中多少血花针,被残月刀削去多少血肉,他的衣裳已看不出颜色,只剩一片血红。
慕容晓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狼一般的森然。
「......不愧是残月繁花,出手果然不凡」随着陆易寒一声闷哼,唇齿间溢出鲜血来:「自古英雄出少年,贫道果真是老了......」
慕容晓冷笑一声,开门见山地道:「说,线索在哪?」
「呵,」陆易寒讥讽一笑,嘲笑:「我当是什么呢,原来你也是为了这黄金圣泉,那还装什么清高?还不都一样么。」
慕容晓怒极反笑:「看来你是不打算活了。」
「那小姑娘说我为它伤人性命,活该被千刀万剐,那你现在为它要取我性命,岂不是也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陆易寒嗤笑着道。
「呃……!」
慕容晓却一下子拧住他的脖子:「提我,凭你也配?」
「道长,你知道吧,残月繁花一向以快闻名,没办法,我的耐心总是少的可怜,」慕容晓手腕施压,将他掐到淤血,俊脸布满阴狠:「就算这秘密在你肚里化成血,也得给我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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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陆易寒被掐的没有半点血色,鲜血一个劲地往外流,终于受不住了,挣扎着咳道:「你!你这个小畜生......我不知道!」
「呵,是吗?」慕容晓眼神如鹰,手上又掐重些。
「我想逼迫那人交出来,所以...才在云倾不停杀人,可那人不交,我也没法——」陆易寒全身冷汗遍布,费劲地喘着气。
「废物东西!」慕容晓骂道。
「慕容公子——」
突然,一声唿唤传来,只见李莞瓶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哭道:「慕容公子,出...大事了!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姑娘方才不知怎的昏死过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
月上霄。
慕容晓心头先是一惊,邪火继而顿时沖了上来,他咔嚓一声扭断陆易寒的脖子,飞起一脚,将人踢出数丈之外。
那脑袋沾上灰,飞溅的鲜血洒落一地。
李莞瓶从未见过这样可怖场景,咬着手帕瑟瑟发抖。慕容晓似乎还嫌弃弄脏了他的手,用绢擦拭掉血渍,随意一扔,一向毫无血色的脸庞有一抹不明情绪涌上,他冷声道:「带路。」
第24章 小吵怡情
感觉有人在喊自己, 月上霄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
见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了,慕容晓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皱起眉纳闷道:「姑奶奶, 你可算醒了,见着什么脏东西了,好端端地怎么会吓晕过去?」
「好像有人袭击我,嘶!头好疼。」月上霄正想坐起来太阳穴却骤然一疼,身子又一歪。慕容晓赶紧把她按住:「那陆易寒都死了, 谁还会袭击你?看错了吧。」
看错了?
可我分明还记得那人墨发间佩着一条星辰髮带, 上面镶着点点玉石,只是他是谁来着?
她作为将离的记忆被尽数抽取,从此以后, 她就是一个单纯的小丫头, 如同尘染所说, 她要从头再来, 重活一世。
使劲揉着太阳穴, 月上霄回忆着道:「是谁来着?」
慕容晓的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这是失忆了?!
他登时紧张, 握住了月上霄的双肩,嘴上焦急万分地霸道起来:「这怎么行?就算是傻了痴了,你也断不能把我给忘了!」
月上霄给他吓了一跳:「别激动,我记得你。」
「骗人,我不信!」慕容晓手上仍抓着她不放,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灵机一动, 指着自己拷问道:「那你说, 说我是谁?」
「你又不肯告诉我名字, 我哪知道你是谁。」月上霄每每提起这事就不高兴,小脸一拉。
「那我们怎么认识的?」慕容晓又盘问道。
「广陵城嘛,打了一架。」
「后来呢?」
「你来了萧峰山,我们打架,放火烧了森林,你要夺我的笛子,我不愿给,你就硬抢,凶的不得了。」
「我好心给你吹笛子,你却说难听,不叫我吹了。」
「还骗我你长得丑来着......」
哪知月上霄越说越起劲,言辞亢奋,举手投足间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对面慕容晓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黑得犹如陈年锅底,恨不能把她这张巧嘴上下一捏,用针线缝个严严实实。
「月姑娘,」慕容晓强压怒火,咬牙切齿道:「敢情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坏?!」
没太当一回事,月上霄打了个哈欠:「不然呢?」
听她这么评价自己慕容晓哪里能忍,顿时气噎于胸,恨不得摁着谁的头往墙上撞,嗖地站起身来,阴郁着脸道:「枉我还为你医毒救你一命,早知道就让你被寒毒侵体,命丧黄泉!」
「可那毒本身就是你下的啊!」
谁料月上霄压根不上套,眨着一双眼,好不无辜:「况且那日还是你犯病在先,我救了你,怎么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毒是我下的,可我——」
「我后来!后来......」慕容晓突然噎住,急的不行,胸腔里又悔又急,还有一股道不清的委屈直涌而上,不禁又去抓月上霄的双肩,使劲摇晃,边晃边说:「月姑娘当真看不出?」
「什么?」月上霄快给他晃散架了。
「你莫不是瞎了?还是真傻了!」慕容晓骂着,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也微微红了,恨道:「我对你,根本就不坏。」
月上霄嗤之以鼻,翻翻眼睛:「你自己信吗?」
「........」
「好吧,就算之前有一点不够好。」慕容晓也知道自己之前多过分,略改修辞,又道:「但后来很好!」
月上霄瞥了他一眼,慕容晓生的极俊,许是不常笑,稜角分明的脸生出些冰冷,颇有些生人勿近的架势。可他此时挨着自己的床沿,气恼中略带别扭的模样像极一只猫崽子撒娇。
月上霄不敢多看他,瞥了一眼,很快收了目光。
这一眼却叫慕容晓心虚不已。
「你是不是不觉得我好啊?」他偷瞄着小声道。
「........」
不懂他为何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执着,见他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月上霄有些尴尬,只得老老实实回答道:「也没有,还凑合吧。」
谁知这一句竟也触了慕容晓不甘心了。
亏自己还给她描眉画唇的......
其实往日他被冤枉的次数数不胜数,杀人放火的罪名通通不在乎,可眼下对这一句中规中矩的评价偏不甘心,慕容晓胸口堆了几罈子陈醋,酸的要死要活,眼尾因情急染上一抹胭脂薄红,登时大发脾气,破罐子破摔:「我再也不要对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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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月上霄莫名其妙。
「都是白眼狼!」
慕容晓踢倒一把竹椅,死命赌气:「好了也白好!」
听出他是闹脾气,月上霄揉了揉眉心:「拜託,你别总是无理取闹好吧,谁叫你一开始欺负人不说还诓骗我。」
「那又如何?」
谁料慕容晓顿时一拍桌案,俊脸讥诮,怒气沖沖道:「小爷我只要不高兴,就是明儿放把火把广陵城烧了又如何?活者不过寥寥死者又当几何?当真以为我的好是个廉价玩意儿么!」
动怒不久便有一种久违疼痛跃上他的面颊。
「你发什么疯?」听他口不择言,月上霄双眉一蹙,微怒道:「有本事就去烧,你若当真是这样杀人如麻的恶人,我们早就完了,哪还有闲情逸緻在这吵架斗嘴?」
慕容晓不吭声,几滴水珠却已经从眉间顺着淌下。
听到水滴的声,月上霄一抬眼,发现他竟犯了病。血道子在脸上裂开,慕容晓脸色都苍白许多,身体微微发颤。
「你怎么又流血了?」月上霄惊道。
想到自己的血或许可以救治他,月上霄也顾不得才晕倒不久,忙掀开被子,迅速从床上跳下,咬破手指就要给他餵血。
可慕容晓却死都不依。
两人之间一推一搡的他脸上的血痕便更严重了。
月上霄心急如焚,骂道:「要死吗?!这会子还耍什么脾气!」
只是这慕容晓虽然疼,但恼的更厉害,他遮着面容,疼得丝丝吸气,鲜血从指缝汩汩流出,却仍旧咬牙置气道:「哼,用不着你对我冷一阵热一阵的,我是死是活关月姑娘什么事,横竖你又不嫁我,我也不配娶,我就要死,现在就去死——」
「你先别动——」月上霄强行耐着性子,要给他餵血。
「别碰我!」
「你走开!」
「我再不要理你了!」
「.......」
可奈何慕容晓还沉浸在刚才的争吵中,揪着她那几句话来回品,越品越不是滋味。
不知不觉中,他的思绪已经飘了快八百里远,甚至开始怀疑月上霄头回见面就对他不喜,只是碍于不好说才容忍至今......不禁悲从中来。
一会儿工夫竟活生生在脑子里演了一出年度苦情大戏。
「少爷,小少爷!你行行好别闹了,」看他脸上血痕逐渐变得猩红,月上霄心里滚烧滚烫,嚷道:「咱先治病行吗!!」
「不是完了么?」
脑补上演过一出大戏后,慕容晓悲怆不已,黑漆漆的眼如碎了的星,心里觉得难堪,还觉得屈辱,眼睫下垂,忽道:「都完了还管我作甚?」
「横竖我是死是活也不干月姑娘的事。」
「别管我。」
接连几次都给他推搡开,一而再再而三的,月上霄来回折腾也蹭蹭蹭冒火,干脆撒开手:「那你去!没人管你!」
谁知听到这话慕容晓反而不挣扎了,一抹难过穿过他漆黑浓密的眉,倒映在那双碎了的眼眸里,不偏不倚对着月上霄。那双一向利如刀刃的眼竟生出了些委屈,望不到底,悲凉至极。
月上霄顿时心头大震。
她还记得李莞瓶骂他没人教时,他是怎样的落寞无依,她实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急悔无比,改口道:「抱歉—」
瞳孔微微发颤,慕容晓愈加苍白,他也不恼了,深吸了一口气,低沉道:「罢了,事实如此。」
「才不是呢!」月上霄忙接上话,眼睛柔亮地道:「是我胡说八道,我管我管,你别瞎想。」
「骗人。」
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慕容晓笑了笑,眼眶莫名有些泛红,他哑声道:「我们都完了,你才说的......」
「白痴,又不是说真的,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月上霄哭笑不得。她想让他乖乖喝血,于是说话之余,趁其不备突然把他撞到床榻上,继而十分利落地翻上去压住了人。
万万没料到会这样。
一抹红色窜上脖颈,慕容晓唿吸急促,登时呵斥道:「你找死么?还不快给我下去!」
月上霄没他想那么多,她好不容易才制服他,哪能说下去就下去,不仅不下去,还拍拍他的俊脸,哄道:「来,小兔子乖乖,把嘴张开。」
「你,唔——」
还没等这边慕容晓发飙,月上霄就在他张口说话之际,趁其不备将手探了进去。
绯红液体流经口腔,进入他的骨髓之中。
红色醉人的液体顺着唇角蜿蜒流下,融进他的身体,流经五脏六腑,盘绕心脏。
望着这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两人的心跳宛如断了的琴弦,笨拙又执拗地重重弹着那残音。
「月姑娘......」慕容晓低声道。
这一开口的沙哑令他自己都大吃一惊,其实两人相处多日,脾性相合,不觉暗生情愫。今日这么一撞,反倒擦出些火花来。月上霄耳边嗡嗡作响,好似下了一场暴风雨什么都听不清。
她最后看到的,是那一双离她越来越近的漆黑眼眸,犹如一潭无底的湖水。
月上霄不再挣扎,慢慢闭上了眼睛。
蓦地,只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有人站在门外清清脆脆地喊了一声:「慕容公子,李莞瓶小姐请你过去一趟呢。」
这一打断二人才大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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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有人,月上霄眼睛一下睁开,脸上全是慌张,立刻将身上的人推下去,一双水汽横生的丹凤眼全是受惊之色。
而慕容晓被一推也清醒了,恨不能原地去世,觉得自己道歉不是,不道歉更不是。良久,他低下头解开外衣,脱了去。又颤着手摸上腰带,费劲地解了半天,终于解了下来。
这人怎么不知廉耻......
看他这一通操作,月上霄裹着被子滚到床最里面。
果然没等过多久,就感觉有人扒拉她,月上霄觉得自己应当给他适当地敲敲警钟,以便日后好立威,于是她哼得一声掀开被子,探出一颗脑袋来,小脸红扑扑地沖他叫嚷道:「青天白日的你不要太过分,总得等到太阳下山吧!」
好在慕容晓经方才那一出迷了心智,听她这么说也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见她肯露头,便将那条金丝珏玉腰带递到她的手里,扑通一声跪下了。
「打我吧。」
他的睫毛如两片小扇子垂下,喉结攒动,低落道:「月姑娘想怎么打都行。」
这两句话让再煳涂的人也明白过来了,月上霄顿时只觉羞耻难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他想得不一样!
阳光透过门缝漏进来,慕容晓为显挨打的诚意,脱了外裳跪在地上,只穿着薄薄一层里衣,贴在身上汗水涔涔,叫人看着头皮不禁发麻。
他的唿吸自方才起就一直很急促,发着热烈,直叫月上霄心里的一切念头都烟消云散,就想一直凝望着那双湿漉漉的漆黑眸子。
要罚他吗?
月上霄紧紧握着那条由他亲自交到自己手里的鞭子。
见她不动手,慕容晓只得率先开口,将下唇咬得发白,愧疚道:「我刚才一时魔怔了,并非存心,我真的——」
「不必说了。」
月上霄心下一嘆,别过脸去,勉强镇定道:「我知道。」
慕容晓一下说不出话了。
枉这女子如此地信任他,自己却差点亵渎,这让他愧疚的更加厉害,歉意深深地垂下眼帘。
「对不起......」他不由得低声道:「不该跟你胡闹的。」
月上霄的双唇开了又合。
她其实也没法怪他,她一直都可以推开的,却没有推。
经过这一番波折她才意识到,她的心里不知何时竟长出了一茬茬草尖,不知不觉地扎下了根。
两人沉吟良久,月上霄面色逐渐平静,最终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话锋一转道:「有人找你。」
「啊?」
奈何这边慕容晓还一直处于短路的状态,头脑发胀,一直晕乎乎的。
见状,月上霄静下心来,接着轻咳一声,又重复了一遍:「李莞瓶方才派人来请你过去一趟,许是有要事相告,去看看吧。」
「哦,好好......我这就去。」慕容晓此时头脑一片空白,听到她发话便摇摇晃晃站起身,连平时出门照镜三百遍的规矩都省了,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可谁知刚起身就感到脚下一绊,踉跄几下,差点摔倒,好不狼狈。
身后响起一个隐忍又不失无语的女声:「腰带不要了?!」
「.......要!」
「要要要,这就……就,就穿。」
慕容晓的身体一僵,脸刷的一下就涨红了,暗骂自己怎么这般没出息。三下五除二把裤子提好,腰带也穿好,手法粗鲁暴躁的再无半点讲究之态。许是心里躁动彷徨,汗水顺着眉眼流到脖颈,待他好不容易穿戴整齐,长出一口气,又晕乎乎地往门口走去。
谁知背后又传来一声暴躁女声:「衣服也不要了?!」
「......」
—慕容晓要崩溃了。
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拿下来往墙上撞,他的脸成火烧云,脑袋轰的一声,全身发麻,连身都不敢再转,嗖地一声撤回来蹲下,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边套边飞快地夺门而出。
作者有话说:
男主的人物设定就是这样子,有点患得患失,爱吃醋,经常脑补些有的没的,一个暴娇黑莲花。这跟他童年不幸是有一定关系的,他很缺乏安全感,但他只是闹闹而已,不会真的伤害女主,还望小可爱们轻喷哦(后续他也会成长,给这个小可怜一点时间吧,谢谢各位),。。
第25章 樱郡完结
樱郡李治所
从屋里出来, 昏头昏脑地跟着小丫鬟走到地方。李莞瓶见他来了便命人抬来箱匣,从匣中瑰宝里抽出一卷精美画轴,缓缓打开, 宣纸薄薄,青墨白纸上神迹点点,赫然画着一柄长剑。
见状,慕容晓的脑子彻底清醒。
不为别的,只因那剑的形状甚是蹊跷, 不比寻常长剑一通到底, 雪亮锋利。这柄剑由柄到锋呈水柱状,剑柄上镶嵌着数颗珍珠,错杂无章如泪珠颗颗点缀, 似怨似哀, 如悲如泣。
莫说真傢伙了, 光是一幅画都难掩杀气, 往日还从未见过如此之强的剑气呢......慕容晓心头一惊, 其余心思俱散,旋即领悟到这柄剑非同寻常, 脱口而出道:「这画从哪来的?」
「这是他送给我的信物。」
凝望着画,李莞瓶轻轻开口道:「这画是原家祖传的珍宝,他与我定情后便送了我,后来也就一直放在这里。」
「那你可知此物在何处?」慕容晓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不知,」李莞瓶摇了摇头:「我初见这画时, 还疑心为何要作一柄如此古怪的剑在卷上, 万想不到会累的云倾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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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傻姑娘, 多少人为争夺此物不惜断骨折腰, 她却身怀珍宝而不自知,怪不得那陆易寒在新婚之夜把原家翻了个遍都没找到,谁料现在却阴差阳错到了我手里.....慕容晓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已乐的心花怒放,觉得喜从天降。
转念,他便开始打起坏主意来。
找是找到了,该怎么带走呢?慕容晓绞尽脑汁思量着:这画既原任丘送的信物,要决计是要不来的,好在这傻姑娘不会半点工夫,可以像往常一样寻机会下手,然后逃之夭夭。
既打定了主意,慕容晓嘴上也开始大言不惭起来,清了清嗓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装好人:「此物既是原公子所赠,你便好好收着吧,以免日后遭了哪个不知死的觊觎——」
「慕容公子,」李莞瓶却突然开了口:「你此行的目的父亲与我说了,保管不会叫二公子白忙一场,这画...就送你吧。」
送给他?!
天下竟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慕容晓面容闪过一丝惊讶,甚是意外,扭头看着她。
似乎看出他的惊愕,李莞瓶的面容悽美犹如冬日里的凋零花朵,罗曼微垂,那两帘睫毛之下,蕴藏着言语难以道尽的深幽创伤,她起身,款款地道:「难为慕容公子为他报仇雪恨,我当日却一怒之下对你口不择言,此物就当赔罪吧,你拿去便是。」
「另有,我代樱郡百姓感谢慕容公子相助,不胜感激。」
李莞瓶向他盈盈下拜,声音如月上霄色一般温柔。
慕容晓一时愣住,模样好玩的像只被惊了的小鹿,茫然且无助,僵了好长时间,才别过脸去,没头没脑地道了句:「不可能吧。」
他一般都是招骂招打,突然有朝一日受人感激,突然间还不适应了。慕容晓睁大眼睛,凝视着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
良久,他垂着如小刷一般的眼帘,睫毛簌簌,用近乎不相信的懵懂语气,顿了顿,小声质疑道:「怎么会谢我呢......」
「你为云倾除恶平冤,我们自然要谢你呀!」对上那双柔和黑亮的眼睛,李莞瓶不忍笑道:「二公子很意外么?」
意外,简直太意外了......慕容晓的脸颊兀自泛红。
她方才说多谢相助,不胜感激,那他该说什么?沉默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显得不太礼貌?慕容晓一瞬间不自在起来。嘴上难择其言,心中更是慌乱空白,硬是思绪良久,他才十分别扭地低着头道:「小事一桩,没事儿,不用.......不用谢。」
他的耳根红了,红到了那一截冰肌玉骨的颈。
见他有些窘迫,李莞瓶不禁莞尔一笑。心道这慕容二公子看上去嚣张跋扈,冷厉无情,骨子里却还是个少年郎君,凡尘尚未斩断,怪不得对那小姑娘极好,还亲手给她抹唇樱膏。
想到唇樱膏,她悲从中来,不禁又抚上那画,纤纤细指描着上面的一笔一划,写尽了心头的悲凉。
「捨不得它?」慕容晓略带犹豫道。
「二公子说笑了,我不懂画艺,谈不上舍不捨得。只因是他送的,即便他后来另娶他人我也一直都替他收着。」
李莞瓶眼眸黯了些。
她想把手从画上移开,可是一触到就再难捨弃。仿佛一双纤纤玉指落进了一只熟悉又温暖的手掌里,触及心墙,从往日点点滴滴到今日悲欢离合,都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拉她下沉。
听她这么说,慕容晓便陷入了一场挣扎。
若在以往,以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行事风格,肯定毫不犹豫地抢了带走,丝毫不在乎旁人悲喜。可今时慕容晓深知原任丘死的悽惨,这画是他留给心爱女子的唯一信物,自己如何能大言不惭地夺了去?此事若是给月上霄知道了,岂不是会将他与陆易寒归位一丘之貉?
更何况李莞瓶还如此真心实意地感激他。
俗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慕容晓本也不是铁石心肠的恶人,一番纠结过后,他将桌上的画收起来又还给了李莞瓶。
「慕容公子,你这是——」李莞瓶不解道。
「我不要了,」慕容晓终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既称我一声公子,我便不能像个土匪强盗,李姑娘,你多保重。」
「可是......」
李莞瓶话音未落却已不见慕容晓的身影,就连他最后那声保重都听得飘飘渺渺的,仿佛人已落于百丈之外。
他赶着回去找月上霄,却被告知月上霄在樱山等他,纳闷这丫头怎么一个人跑山上去了,慕容晓又匆匆往樱山上去。
山如其名,樱山一年四季都飘着樱花,慕容晓遥遥望见一倩影立于山峰,暖阳从樱花瓣里洒落下来,金色的光芒点缀落英缤纷,女孩的倩影被裁成剪影,映照在慕容晓的眼睛里,当真是极美,想起不久前的那一抱更令人心驰神往。
月上霄看见了他,招手喊道:「快上来啊!」
慕容晓收了心猿意马轻轻一跃至她身边,脸颊还有些微微泛红,打趣道:「来这里干嘛?跟私会一样。」
私你个鬼,月上霄瞪他一眼,薄唇微碰,话里不带一点热乎劲地道:「讨打?」
「不是私会啊?」也不知真假,慕容晓失望地嘆声气,往樱树上一靠,荫蔽下一张脸俊如天人,灼灼红霞都黯然失色,他郁闷道:「早知道我便不来了,空欢喜一场。」
这些日子月上霄早习惯了他偶尔蹦出的俏皮话,实在烦的时候顶多打几下,可今日她却总也举不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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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此人半蜜半毒,喜怒无常,一人千面,她拿不准该信哪一面。
可都阻止不了她动心。
左看看右看看,四周都是樱花漫漫,美不胜收。可慕容晓腹中没有才情,身处仙境也不会吟诗作颂,揉了揉鼻子,又开始半调侃半正经道:「传说这是麒焰王和狐女定情的地方,月姑娘约我来此,莫不是想效仿传说,也结下一段百年好缘?」
「.............」
他方才一路从山下飞来,极其白皙的脸上洇着细汗,眼神却很亮,眉目漆黑惊人,扔在哪都是拔尖抢眼的英俊少年。
可惜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月上霄嫌弃他孺子不可教也,没好气道:「倒叫二公子失望了,我约你,是为放纸飞机的。」
「纸飞机?」慕容晓顺着望过去,这会儿才发现月上霄手上早就拿了一只折好的,他呆愣了半晌,眼睫深垂,忍俊不禁,随即挠头笑道:「你也太认真了,其实那日的事我已——」
「认真的还在后面呢。」
月上霄说着将手上纸飞机扔了出去,兴奋道:「快瞧!」
慕容晓迷茫地顺着方向远眺。谁曾想,有她这第一只纸飞机打头,就如号令,霎时间竟有成千上万只纸飞机飞了出来,它们原都藏在樱树上,躲在众多樱花里,没叫人发觉,如今在微风的吹拂下在天空里转环盘旋,恍惚是真正的白鸽飞翔。
哗啦啦地划过天际。
在观者的心间留下一道看不见却清澈见底的痕迹。
如同天幕的星子,冬日的烟火,秋风猎猎里的那一捧给予你多少和煦的火把,将万山照红,过往尽数沉郁都揉碎了,烧个干干净净,从此徒留希冀无数,如同今日飞翔的漫天白鸽。
「......哪来那么多?」
慕容晓懵懵地:「你何时折的?我竟不知道。」
「想也知道一个人折不完啊。」月上霄笑道:「是云倾百姓为感谢我们除恶平冤亲手摺的,不信你拿几只瞧瞧看。」
心间顿时一紧,慕容晓慢慢蹲下身,捡起几只。
他有些彷徨,夕阳照映着他桀骜俊美的脸,漆黑的眼睛有些发热,下唇赧然地咬紧,却依然想扮作平静安定的模样。
朵朵樱花飘落与纸飞机一起纷飞,白的粉的就犹如蝴蝶和白鸽起舞,他将白纸展开,果不其然,上面赫然写着:
「多谢月姑娘与慕容公子,礼薄情重,不胜感激。」
「感恩二位少侠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恭送慕容公子,恭送月姑娘。」
「.......」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它们在空中盘旋,三三两两地掉落在慕容晓的脚边或被风唿唿吹起挂在了树上。
慕容晓心头一个震动。
第一次。
这是他第一次留下好名声。
他虽小小年纪就闯荡世间,名声惊人。但残月繁花终究是坏名号,它承载过屈辱谩骂,应承过风花雪月,还沾染过数不清的血事恶果,就是不曾有过一次靠近赞扬褒奖。
原来,他竟也是可以被感谢的。
见状,慕容晓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既手足无措,也欣喜异常,眼眶在人看不见时泛了红。
「一万张。」
月上霄温言道:「你数数吧,一张都不少。」
适逢一阵微风吹过,树上有两三片樱花瓣掉落在慕容晓手中的请愿笺上,散着一阵阵清雅的香。
他嗓音微哑道:「不用数,你说有就一定有。」
「得了吧,你就是嫌累。」月上霄也不恼他,将那红底烫金信笺做成的纸飞机拿了去,左右摆弄道:「怎么样能让它飞的远一点呢?我每次一扔就栽。」
「我教你。」
慕容晓慢慢抬起头,他收敛了些情绪,黑而密的眼睫如同羽翼,鲜有地柔下语气,轻声道:「给我。」
因他的声音格外的温柔,月上霄难以抵抗地伸了手。可谁知慕容晓不接纸飞机,反倒牢牢一下将她的手握住了。
十指交握,彼此都微有心悸。
绕过来,慕容晓走到她身后,手覆在她的手上,两人交握着同一只纸飞机,他稍稍低下头,小声而郑重地承诺道:「这回肯定远。」
耳边传来一阵温热和奇香,月上霄像被他抱着一般,不由得又联想到那日。更加不敢回头看他,耳垂和脖颈都红了。慕容晓的睫毛帘子扑扇着,落在她泛红的侧脸,倏忽涌上不明情绪。
他又将她的手握紧了些。
忽而一阵微风吹过,慕容晓握着月上霄的手,朝天空上方远远一抛,那烫金的纸飞机如同白鸽飞翔,划下优美的弧。
它承载着希冀,飞往远方。
「是很远啊!」
月上霄踮起脚尖望了望:「我都看不见了。」
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施法的点点墨蓝,慕容晓紧紧一握拳将神力熄灭,再抬头时如墨的眼中全是暖阳。
「你确实很好。」秉持着绝对不看人的想法,月上霄对着空气,忽然说道。
慕容晓倏忽睁大了眼睛。
「那天没告诉你是我的错,」她嘆了声气,似乎为那日的对话深感懊恼,垂下头道:「我知道,你不坏的。」
说完正欲别过头去,丝毫不给他机会看见那因羞涩而殷红的脸,可惜肩上搭上一只手,被人强行转过身,被迫与那人对视。慕容晓一双漆黑明亮的眼正凝视着她,眸子里面是藏不住的波动,毫无血色的脸也有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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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姑娘知道就好。」
他撒气一般使劲拽了拽她的衣袖,叮嘱道:「记牢了,日后也不许忘。」
「你待我如何,我自是不会忘,不过,我现下另有一事想要问你。」月上霄凝望着他,心头那个放置许久的猜想浮现上来,于是轻轻唤道:「可以吗,慕容公子?」
许是今日一时欣喜,心间也轻快了些,便舍了往日的明察秋毫针尖阴谋,听她似乎有求自己,慕容晓什么都不顾,黑眉蹙立着,一口气就脱口而出:「你说便是。」
听他如此答覆,月上霄倏忽抬起头来。
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
此言一出,便是昭示她的猜想为真。
对面的人怔了一下,明白过来,復又开口,却不知如何辩驳。所幸夕阳西落,天色渐暗。慕容晓把脸微偏,轻咳一声,在心间却想着法子打算与她周旋。
「这封请愿信是李郡守传去慕容府的,也难怪李莞瓶会称你慕容公子,」月上霄凝视着他,神情因犹豫微有怔愣,试探性地一字一顿道:「所以,你就是慕容二公子——慕容晓?」
第26章 第一次喝酒
广陵城忘故香
「朋友?!」
月上霄不可置信道:「你和慕容晓是朋友?」
说话期间两人正坐在广陵城的一家酒馆, 月上霄这一声惊唿让周围人都纷纷转过头来,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慕容晓忙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
月上霄放低声音,质疑道:「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哪敢啊?」慕容晓一条腿潇洒地搭在长凳上, 眼珠转的飞快,一脸的伶俐之色,嘴上还循循善诱道:「你想,我一个无形浪子怎会接到仙家请愿?再者,我当初不就说是给一位朋友帮忙嘛, 对啊, 慕容晓就是我朋友,想不到你竟还知道他的名号。」
「可那日我称慕容公子,你既不是, 为何要应?」
「有么?」
挠了挠头, 慕容晓一副无辜样:「我没留意啊。」
见月上霄蹙着眉嗫嚅半天, 又挑不出毛病来, 慕容晓才终于松了口气, 拿起桌上的酒壶,悠悠道:「哎呀, 你说你好不容易下山一回,不好好享乐,总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作甚?常言道慧极必伤,你这般自寻烦恼,小心不日玉减香消。」
「咒我?」月上霄轻拍桌案,成功被带偏方向。
「不敢不敢。」
跟女侠作揖后, 慕容晓倒着酒忽然来了句:「月姑娘会喝酒吗?」
这......月上霄当然没喝过, 但眼下经他一问, 她要说不会岂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略一思索,昂起头道:「会!」
听她答得干脆利落,慕容晓唇角勾起,意味深长道:「这条巷子因酒香迷人被称作忘故香,据说饮上一杯就能叫人忘了故念。」
「我从不给人倒酒的,不尝尝?」
他眼神发亮,自顾自地将酒杯推了过去。
月上霄本来微有犹豫,但见慕容晓一直望着她,眼神中似有期待,如同望不尽的深潭,心一横,只好端起来一饮而尽。
「咳咳咳……」
刚吞下酒水,月上霄开始咳嗽,涨的小脸通红,慕容晓强忍着笑,又倒杯清水给她:「一口闷啊,果然是女中豪杰。」
听出他在嘲笑自己不会喝酒,月上霄顿时不痛快,她被激发斗志上手又倒了一杯,喝光后还强忍着不咳嗽,憋的小脸通红。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有姑娘灌自己的,慕容晓笑吟吟地望着她,见好就收地弯了弯眼睛,算是默认了她会喝酒。
「可你怎么会认识慕容晓呢?」
哪知月上霄喝多了还在惦记这事,她托着小脸,百思不得其解道:「世家公子都在学堂修身养性,你如何碰上他的?」
学堂?
他慕容二公子什么时候去过这地方。
月上霄是把他想的多乖啊......
慕容晓在旁边摸着下巴,想笑又不敢笑,嘴角却渐渐旋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他轻微的咳嗽几声,哄她玩道:「嗯,我就是在学堂碰上他的,我们还是同窗呢。」
闻言,月上霄一脸震惊:「你还上学啊!」
「月姑娘可不要小瞧人,我上过的学可比他多多了,他在学堂一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慕容晓掷地有声说着,仿佛那人不是他一样,托腮而笑:「告诉你吧,他就一纨绔子弟。」
「胡说八道。」
月上霄突然一挥笛子,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你若再在我面前胡乱诋毁他,我就把你的头敲烂。」
慕容晓莫名挨了一下子本该发火,可转念一想月上霄是在帮他说话,瞬间有火也难发,只纳闷道:「你凶什么啊?试问广陵城谁人不知道那慕容二公子是个纨绔子弟?他自己都不解释。」
月上霄又倒了杯酒,问道:「他如何纨绔了?」
难得有人会继续追问这问题,慕容晓竟一时还不知怎么回答,冥思苦想半天,讪讪地道:「大概经常在外吃喝玩乐之类的吧......」
「这算个什么事啊!」月上霄倍感无语:「既不曾□□赌博也不曾杀人放火,不过是没长大贪玩点罢了,竟也称得上是纨绔。」
慕容晓不由得一愣:「......」
他好不容易骂自己一次,却破天荒遭到了痛斥,这种感觉着实奇妙,以至于他一时竟有些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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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萧峰山与他交过手,他的法术极高,修为绝非一般人可比,」月上霄晃着酒杯,神情恍惚,神往地道:「可惜没看清楚,都怪夜色太浓,但想来总归是不可多得的绝世人物。」
「是是是,他是天下第一呢。」
慕容晓阴阳怪气地笑,吐了吐舌头,跟她扮了个鬼脸。
月上霄见他不正经,还当他是不服气,顶道:「怎么,不服气啊。」
「没有没有,比起他,我自是甘拜下风。」慕容晓压根不知道自己何时给月上霄留下了如此好的印象,以至于一向嘴硬不服输的她提起自己却赞不绝口,觉得实在有意思。
他一笑,一双凤眉星目也随之弯了起来,更显俊俏。
见他这么轻易就甘拜下风,月上霄更觉得奇怪,依这人要脸不要命、嚣张跋扈的性子怎会如此?于是眼神也渐渐有了狐疑。
「你到底笑什么?」她冷不防道。
见状,慕容晓忙收了笑容,看向一旁,挠头道:「啊!我只是在好奇,像你这等蛮横无理的女子为何偏偏对他赞不绝口呢?」
月上霄细细地咬着酒杯:「你猜呢?」
「我猜啊——」
慕容晓眉毛一挑:「月姑娘可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许是喝多了酒,月上霄脸颊像醉了一般兀自泛红,她捏着衣摆傻想了一会儿,又盯着对面的少年毫不忌讳地瞧,慕容晓脸上毫无波澜,内心却有些复杂,她莫不是认出了自己......
正想挑个别的话从自己身上绕过去时,月上霄捧着脸,眼里倒映着他的容颜,忽然摇了摇头,坚定道:「没有,我不曾对他一见钟情。」
此时她已喝下了整一壶酒,脸色微红,眼神微醺。
面若桃花般美丽。
慕容晓一听泄了气,翻了个白眼,俊脸一拉,不免气唿唿地道:「那你以后就别夸他了,叫人无缘无故思一场,到头落个没下场。」
月上霄却不乐意:「管得着吗?我爱夸。」
听到这,慕容晓更好奇其中缘由了,他灵机一动,凑近她小声道:「实话告诉你,这慕容晓轻狂傲气,放荡不羁,行事古怪,整日来无影去无踪,广陵城各家各户都对他防的紧呢!」
谁料月上霄忽然抬起眼:「你们确定是朋友吗?」
慕容晓:「........」
见他眼中满满当当的不解,月上霄便开口解释道:「你不用多想,我确与君素不相识,只是他于我有恩,我自不会说半句不好。」
慕容晓闻言一怔:「什么恩啊?」
月上霄低下头,长发垂下半遮着她红润的脸颊,她眼睛弯弯的,酒窝很深:「你不知道,从前我生过一场大病,是他帮我洗髓救下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故而.......委实重要。」
空气像是凝固了。
剎那间,心头咯噔一声,万千心绪涌上了少年心头。
他一下一下地嚅嗫着嘴唇,却没有勇气开口。
两人都迟迟不再言语。
良久,他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月上霄。」
他眸色深深地道:「你这般向着他,就因他曾救过你?」
这问题问得奇怪,叫月上霄一时犯了难。她醉了酒,娇嫩光滑的脸庞带着些鲜有的红晕,眼帘微微垂下,咬着酒杯边含混不清道:「......嗯,毕竟他是这世上第一个待我好的人。」
听她强调「第一个」三个字,慕容晓心中的五味瓶稀里哗啦碎了个彻底,好似裂开一般,他也不玩闹了,抱着膝缩在那张长凳上,颇有微恼道:「可那不过是巧合,万一他是坏人呢?」
月上霄却笑道:「十恶不赦之人,又如何会救我?」
听她言语坚决,慕容晓抬起头,瞪着她,久久都不言语。
许是喝酒的缘故使月上霄视线模煳,总也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的双肩貌似微微发抖,下巴抵在膝上,好似一个犯错后赌气的孩子。
「你可知萧家是在何日攻打的慕容?」
她嘆气道。
「你可知那一日于慕容而言意义何在?」
席间,慕容晓一直没有表情,眸色渐渐暗淡下去,静默着不说话。
两人都不言不语地看着对方,却互通着心意,都知道对方所指。月上霄的丹凤眼因醉意变得格外迷人,她玩弄着手中的酒杯,哀笑道:
「那是他父亲的忌日啊!」
她红唇微微扬起,轻声嘆息道:「那日,以萧家为首,百家攻打,蓄意吞併慕容,无一人在意那天也是慕容家主的忌日。」
「世人总是自诩伟岸,却从不怜悯。」
霎时,慕容晓的喉咙好像一下生了刺,火辣辣的疼。
他的胸腔突然酸楚的要命。
不看那小巧的酒杯酒碗,他从桌上拿起一只酒壶,手腕处银光闪闪,将酒壶对着自己一仰脖灌了下去,忘故乡烈得很,他被呛得勐咳着掉下泪来。
怎么就有泪了呢?
是这酒太辣了吧,一定是的。
少年唿吸因为抽噎而变得格外急促,一抹红色慢慢由脖颈蔓延到胸膛,慕容晓脸色苍白,可眼尾却在泛着猩红。
此时月上霄已经视线朦胧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恍惚间看见慕容晓的眼中,好像有一闪一闪的泪光。
像是黑色夜空里碎了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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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月上霄凝视着他,痴痴地道。
勐地从疼痛中醒过来,慕容晓忙低头抹了一把脸,重重咳嗽几声后才又抬起眼帘,哑着嗓子低落道:「没有,你别招我。」
见他还嘴硬不承认,月上霄笑吟吟地拉过他擦眼泪的手,抹着上面的泪痕道:「那这是从谁脸上擦来的?我刚刚可没有哭。」
慕容晓的喉头滚动:「你醉了。」
哪知月上霄也嘴硬,明明脸上已殷红一片,可被拆穿还是不高兴,动了动嘴唇:「我才没有,你胡说。」
见她已经犯了迷煳,慕容晓想带她回去,谁知他刚要将手抽出来却遇到了难题,不知为何,这月上霄死活都不肯松。
「你就是哭了,」月上霄死抓着他:「承不承认?」
这死丫头喝多了都不能给别人留点面子吗......怎么就这么招人恨呢?慕容晓不禁恨恨瞪她一眼,回嘴道:「我不承认。」
「松手。」
他站起身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回客栈去。」
「我不。」
「你耍赖我也耍。」
月上霄吃多了酒,醉了后开始耍赖,语意也带着几分娇气亲昵,见慕容晓起身要走,她下意识双手一环拥住少年的腰,小脸磨蹭着他衣摆,嘟哝道:「有本事你就挣脱,一个人走。」
慕容晓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搂腰动作震得心头一颤,听到她嘴里嘟哝些什么,只觉得字字珠玑,心刮过一阵雷阵雨。
正想去拉她的手,可转念想起她方才所说的救命之恩,伸出的手鬼使神差缩了回来,柔情的话语硬生生被退回来。
走就走,还怕你不成?
慕容晓心一横,干脆作势要走,放狠话道:
「那我走了。」
「你等着被恶人抓走卖到山沟当童养媳去吧。」
这边他正为了吓唬她,冷言冷语地呵斥着人,月上霄却突然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腕上,顿时一阵酸爽传遍全身。
慕容晓疼得一下叫起来:「......松口!」
月上霄当然不松。
「信不信我把你迷倒卖去青楼!」
「把你卖去给大户人家的少爷当暖床丫鬟!」
「把你卖——」
慕容晓变着法地想着卖她的地方,在他一阵恐吓威胁之下,月上霄不由咬得更使劲了。
「别咬了!疼死我了!」慕容晓一番挣扎发觉无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把打落牙齿往里吞,又急又恼地崩溃道:「我说错话了还不行?我承认,我他妈刚才就是哭了,哭了!!」
这一声喊的他自闭的心都有了。
闻言,月上霄立即松了口,慕容晓嗖的一下抽回手,手腕上面正印着女孩无比清晰的牙印。
可以,太可以了,你气死我算了......
残月繁花向来惜脸如金,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一副雍容高贵,郎艷独绝,高高在上的模样。想到自己又被咬又丢了面子慕容晓气不打一处来,火气大到差不多能自燃,可见周围人见他们闹得凶都神情诡异地看着他二人,他只好被迫先咽下这口气。
罢了,回去再跟你算帐!等着瞧吧。慕容晓恶声恶气地想着,狠狠一拉衣袖遮住手腕得咬痕,怒道:「还不走——」
他话音未落月上霄便一头撞入他怀里。
「......喂!」
慕容晓一惊,心跳霎时如擂鼓。
月上霄头一回饮酒,饮的又太多,意识早模煳了,莲藕般的玉臂探出,环着他的腰,抓着他背后衣裳不放,在他身上贪婪地闻着香气,闭着眼脸泛嫣红地道:「你身上真好闻。」
「眼睛也好好看,好像星星一样,一眨一眨泛着光。」
月上霄甜甜地笑。
相处多日,这还是第一次被她真心实意地夸,慕容晓心头的怒火顿时就很没有出息的熄灭了,他万万没想到酒后吐真言这么勐,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装模作样地谦虚道:「哪有。」
「再一哭就更像了。」
月上霄半醉半醒,头晕脑胀,一双美眸看了半天,忽然双手捧住他的脸,诚恳地道:「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天神。」
「你许是一哭就,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月上霄说的模煳不清。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傻丫头果然喝多了。慕容晓听得哭笑不得,稍稍低下头,拿下她的手,好笑道:「月姑娘,你醉了。乖,跟我回家。」
醉了?不过天黑是该睡觉了。月上霄顿了顿,晃晃悠悠往门外走,忽然想起好像没给钱,浑身上下摸了摸,确定自己是身无分文,一扭头道:「我身上没钱,可不许卖我......」
话毕,女孩便头也不回地快快跑了。
第27章 醉酒1
「餵, 站住!你等等我,别一个人乱跑!」慕容晓连忙在她身后喊道,拿出几锭银子扔在桌上, 火急火燎追了出去。
却还是晚了一步。
许是真的怕自己被卖了,月上霄一路跑得飞快,稀里煳涂地撞到一位老婆婆,那老婆婆正拉着一小车的物件儿沿街叫卖。
听得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又见小车上都是不曾见过小巧琉璃玩意儿, 月上霄不由拿起个小瓶, 问道:「这是什么呀?」
「姑娘,这是结髮瓷,是夫妻用来结髮祈愿的。」
月上霄听得云里雾里:「结髮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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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将夫妻双方的头髮各取一截, 缠在一起, 再放在瓷中悬于高树, 意为夫妻从此长长久久, 永不分离。」
那老婆婆笑着耐心解释道。
是这样啊......
月上霄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不是夫妻行不行?」
「不是夫妻?」那老婆婆诧异了一下, 继而看月上霄脸色微醺,晕晕乎乎, 猜出她是醉酒了,于是也不多说,只想做个关门生意,便打了个哈哈道:「行不行的还不都凭姑娘喜好呀?」
闻言,月上霄脸上忽添红晕,将那结髮瓷握紧了些。
「月上霄!」
只见凭空窜出一个身影。慕容晓从不远处跑至她身边, 眉宇间全是着急之色, 见她安然无恙, 顿时来了火, 骂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黑灯瞎火的还敢乱跑?出了事看你怎么办!」
月上霄回过头,呆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看什么看?」
慕容晓负手而立,瞪着她道:「教训你就好好听着!不许跑神。」
也不知他这几句话对面的人听进去多少,月上霄仍是歪头瞧他,眨了眨眼,忽然没头没脑道了句:「你掉头髮吗?」
掉头髮?
这都哪跟哪啊。
这人不会把脑子喝坏了吧......
慕容晓眉锋蹙起,英俊绝伦的脸庞写满了诧异不屑,也没理睬那个站在对面满心都是期待的女孩。
「不掉啊,」
月上霄眉间微蹙,似乎很是苦恼:「那怎么办呀?」
「还是操心好你自己吧!」见她总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慕容晓便摆出一副长辈姿态,训人之心油然而生,手指点着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就你这样哪日被卖了都不知道,江湖险恶,月姑娘长点心吧!」
谁知月上霄却被他训得心烦的很,不仅不答应,反而还使劲搡开他道:「走开走开,不想听你说话,烦死了。」
这一下慕容晓又给气着了,凤眸瞪起,俊脸霎时杀气横生:「有种的再推一下!」
月上霄推了一下。
「再推!」
月上霄鼓足了劲又推他一把。
......
......
来来回回斗了好几回合,月上霄越来越使劲,导致慕容晓被越推越远,这也就罢了,关键每次他还要再跑回来,过程未免太伤自尊,慕容晓几次想给她点颜色瞧瞧,可又不忍。
「你!」
几次过后,他有些受不了了,耳根鲜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扶着额头有些绝望,嘴上强行挽尊道:「好男不和女斗.......你不要太过分!」
知他性子傲气要面子,却也觉得这人自说自话的赌气模样实在好玩,月上霄扑哧一笑,张牙舞爪地扑过懿骅去,小猫儿一样伸出双臂去抱他的胳膊,使劲摇了一摇,好似撒气一般。
边摇边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
仔细一听。
「叫你卖我。」
「你的模样比我还周正呢,老鸨肯定让你留下接客。」
「怕不怕?」
她用指尖拨着他腰间的乳白流苏,将那流苏撩上又撩下玩个不停,最后紧紧拽住,威胁一般地道:「嗯?怕不怕,还敢卖我么?」
失去了上神记忆,她的性情相比从前的严肃端庄有了几分稚嫩可爱,更像一位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又吃了些酒,所以哪怕是吓唬人,也自带着酒后微醺的亲昵感,如同一道微弱的烛光将慕容晓溢出的冰冷气息都暖的柔和了些。
怒气再一次没出息的熄灭,拿下她摆弄流苏的手,握在他的手心里,慕容晓微微用力地捏了捏,无奈依言道:「是,我怕死了,不敢卖。」
闻言,女孩翻了个白眼,哼得一声撒开手。
「走吧。」
「跟我回去了,大小姐。」
见他二人就要走,一旁的老婆婆急了起来。方才她一直插不上话,这会子忙拦着道:「姑娘啊,姑娘你还没给我钱呢,你看你手里还拿着呢不是......」
慕容晓这才发现月上霄不知何时拿了个瓷器,非作饮茶饮酒之用,像是一件装饰品,瓶口还用一根红线繫着,他左右看了半天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估计是个香儿粉儿的......想不到这丫头竟也开始知道梳妆打扮了,他想当然地以为,扭头沖月上霄笑道:「喜欢?」
喜欢?
他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凝视着自己。
听他这么问,月上霄嵴背霎时窜起一阵酥麻,心中惴惴,良久点下了头。
嗯。
喜欢。
第28章 醉酒2
月上霄第一次喝酒就逞强地喝光一壶,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意志力也不再强大,意识终于模煳了。
慕容晓将她一路背回客栈,安置在床上, 见她貌似睡熟了,就替她关好房门轻轻退了出去。
可谁知他刚一离开,月上霄就蓦地醒了。
翻了个身,她还捏着那结髮瓷冥思苦想,残月繁花不掉头髮, 可硬拽也太疼了吧, 要是把他惹恼了就不好了,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酒后不靠谱的月上霄一下下地点着小下巴。
对,有了!
我用剪刀直接给他剪了不就完了。
剪头髮又不痛又不痒的。
来不及感慨自己的聪明才智, 月上霄胆大包天地念了几句口诀, 将手里的血艷风笛嗖地变成一把剪刀, 灵活一翻就跳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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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平时, 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等荒谬的事。这会儿许是酒壮怂人胆, 她头脑发热的厉害,连敲门都忘了, 也不偷偷摸摸的,想也不想就一脚踹开隔壁屋门。
砰!
「什么人!」慕容晓本来刚刚躺下,平息了一会儿。闻声神经瞬间紧绷,顿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双眉紧蹙,血花针从衣袖掉落手中, 以防守姿势半蹲在床上, 静待敌人来袭。
哪知闯进一个不速之客。
月上霄面色通红, 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 慕容晓见是她更加惊诧,还不等开口就见一把剪刀迎面而来,慕容晓不禁一个激灵闪到一旁,不禁暗自吐槽:这人的酒品也太差了吧......
就算要耍酒疯也不带这么耍的。
都玩上人命了。
他灵活一躲,握住月上霄的手腕,哭笑不得:「月姑娘,咱们这一路又不曾结下樑子,干什么要暗杀我?」
「不杀你啊。」
「那你这是要干嘛,」慕容晓看到那锋利剪刀,脑中划过一个可怕念头,大惊失色道:「你不会是要剪了我吧!」
剪他?
剪他的头髮应该也算是剪他吧。
月上霄一根筋地想着,冲着他咔嚓一剪,作为回答。
慕容晓顿时双腿一软。
......天啊。
完了完了。
他此刻还以为月上霄是记上一回的仇了,可自己不就只是抱了她一下吗,亲都没亲上,不至于就要遭受如此严惩吧......
见他僵硬着一动不动,月上霄还当他答应了,二话不说就举起剪刀,张牙舞爪沖他而去。「要命了!」慕容晓一个跟头翻回床上,拉起被子一角将自己裹了起来,只露个头在外面。
他干嘛要跑?
难道剪头髮也会疼吗?
月上霄搞不懂慕容晓在想什么,摇摇晃晃地拿着剪刀径直过去。
见她不断靠近,慕容晓开始求饶,他知道自己理亏,裹着被子缩在白墙一角,讨饶道:「月姑娘,你行行好,我道歉还不行吗?起贼心是我该死,可你也别这么睚眦必报啊!」
「您大人有大量,就念在我年少轻狂别计较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那样了,你就饶我一回吧,就这一回嘛。」
望着雪亮刀锋,慕容晓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见他好像很害怕的模样,月上霄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友好地拍拍他的脸,柔情似水地宽心道:「你别怕呀,我一会儿轻轻的。」
说着便挨着慕容晓坐了下来。
轻......
这是你轻不轻的事儿吗?
这是要了我的命!
「你放心,我就剪一截,又不全剪,你紧张什么?」月上霄一边伸出两指比划着名,一边灿然且友好地沖他又笑了笑。
「这是一截啊?!」
慕容晓瞪大了眼睛,头脑发胀,好不崩溃地沖她吼道:「这已经很多了!」
「那,那再短一点好了,」月上霄将两指间的距离又缩小了些:「这么多总行了吧。」
「不行!!!」
可不管她怎样讲,慕容晓都在崩溃的边缘来回徘徊,宁死都不肯。
见求饶没用,他开始奋力抵抗,在月上霄手底下左躲右闪好不灵活。月上霄心一横,想趁机揪下他几根头髮,谁知那慕容晓见状将头也缩进被子里,变成一个球在床上来回翻滚。
月上霄越要抓他,他滚的越快,也不管头晕不晕。
此时月上霄本就醉的厉害,这一滚更弄得她眼花缭乱,两人闹腾一阵,她扯着慕容晓身上的被子,忍无可忍道:「你还有完没完了?!」
「没完!」
慕容晓也使劲往回扯着被子,跟她僵持不下。
「你先放手。」
「不,你先放,你放完我就放。」
月上霄好不容易抓住他,自然不肯放手,于是慕容晓一有机会就又开始滚,月上霄又开始新一轮围追堵截。两人就在狭小的床蓆上将猫捉老鼠、老鹰捉小鸡的戏码玩的不亦乐乎。
适逢又一次休战。
「你......」月上霄已是精疲力竭,醉眼朦胧,眼睛都看花了,微微喘着气,怒火中烧道:「给我出来!」
「就不。」慕容晓这会儿正玩的起劲,全然忘记之前自己有多忐忑不安,还作死的跟她嬉皮笑脸道:「你能怎么样?」
「好!」
谁知月上霄突然捞过旁边的墨蓝雪星衣,剪刀白光闪闪,放狠话道:「你若再不出来,我就把这衣裳剪了,你明天就裸着出门去。」
慕容晓脸上的笑一下就凝固了。
「我剪了啊——」
月上霄高扬声音,作势要下剪子。
「住手!」
被子一下松开,慕容晓跳出来迅速夺下她手中的衣裳,许是月上霄醉酒后反应有些迟钝,三下两下竟连剪子也一同被他夺了去。
「还给我!」月上霄霎时气得跺脚。
这下放心多了,慕容晓松了口气,勾着那剪刀手柄一圈圈地转着,挑眉道:「这东西太危险,还是交给我保管吧。」
月上霄哪里肯,扑上去抢,慕容晓仗着比她高出不少,将手往高处一举,月上霄够了几次都够不着,觉得丢面子,登时气恼起来,心生一计,跳起来用力一扑将他扑倒在床。
慕容晓:「......」
这画面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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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月上霄在身上蹭来蹭去,慕容晓顿时心头一痒,压住心头悸动,推着她道:「别闹,快起来!」
听出他语气凝重,月上霄蓦地笑出了声:「好啊,方才你都不肯乖乖听话,那我现在也不听话,你能怎么样?」
她趴在慕容晓身上耍着赖,长发微乱,托着脸眉开眼笑。
此时的月上霄醉的一脸嫣红,即使是盈盈的笑,落在慕容晓眼里也多少都带了些眼波流转,着实迷人诱惑。
慕容晓忍不住凝视了她一会儿。
倘若——
这「倘若」二字一出他就惊出一身冷汗,心里急悔,暗暗骂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犯浑简直是禽兽不如,心下愧疚迭起,便心一横朝月上霄撒了一把香粉,迷香生效,月上霄很快脱了力。
还好,还好没有犯下大错。
抹去额上的冷汗,慕容晓缓缓唿出一口气,将伏在身上的女子抱到身侧,正安顿着,月上霄却嘟着嘴踢了他一脚。
虽然这一脚在迷香作用下绵软无力,但慕容晓还是能感受到女孩溢于言表的愤怒,以及那强封于口的嗔怪。
他有些内疚。
他以为月上霄在怪他。
怪他举止轻浮,怪他思潮起伏,怪他多次冒犯自己。
可一向口齿伶俐的残月繁花此刻辩无可辩,只能垂头替她掖好被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现在就走,你睡吧。」
你知道个屁。
他刚起身,月上霄就挣扎起来。她中了迷香瘫软无力,只能费劲地勉强用不灵便的手,拽住慕容晓衣裳一角将他往回扯。
「你这是......」
慕容晓顺着她的力气,又给她拉回床边,心里边一时半会儿闹不明白:「究竟让我走还是不让我走啊?」
话音未落,月上霄就又踢了他一脚。
慕容晓被踢了又要走。
月上霄就使劲扒拉他,死活不肯放他走。
......
「啊,我明白了。」
如此几番来回后,慕容晓终于恍然大悟:「你就是既要踢我又不许我走,对不对?」
终于,月上霄不哼唧了,撒开手来。
见答案终于输入正确,慕容晓松了口气,走过去挨着床沿慢慢坐下,打趣道:「好,那今儿留下给月姑娘守夜。」
他本意只是打算靠着床沿小憩一会儿。
待她睡熟了,扭头再离开。
然而床上女子却不这样想,只见月上霄小心翼翼地往床里面缩了缩,又缩了缩,腾出了一片空地。
见状,慕容晓的心狂跳起来。可激动之下,他心有余悸,忍不住又嘴欠多问一句话:「你......没再藏剪刀吧?」
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女孩嘴角抽了抽,果然开始烦躁不安。嘴里哼哼唧唧含煳不清地说着什么,忽然发起脾气,抬腿蹬了被子一脚。
什么破脾气啊——
你着凉关本公子的事吗?跟我耍什么酒疯?
慕容晓少爷脾气犯上来,有些气不过,想转身离去。可走到门口,又觉得放不下心,于是原路折返,想了想,闷声自己哄自己道:「算了。」
干嘛和醉鬼讲道理,慕容晓耸耸肩,捻了捻被子,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去,他一点点从床边朝里挨过去,临挨过去前还不忘嘱咐道:「你......你记得晚上踢轻一点啊。」
「被踹下床,我还要从冷冰冰的地上爬起来,」他大着胆子往她跟前凑了凑,卖了个乖:「月姑娘别那么狠吧。」
听他作死的语气月上霄就蠢蠢欲动。
「我怕冷。」
也不管自己修炼的一身冰肌玉骨,慕容晓违和地将棉被拉至颈间,轻咳两声,可怜兮兮地道:「掉地上会受凉的。」
听他说得可怜,月上霄将腿又慢慢收回来。
床并不算大,两人挨得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唿吸和心跳声。虽是同床而眠,可这情形......不仅不能碰美人,还要时不时担心她会不会把他踹下去,残月繁花笃定这绝对是他风流史上最丢人的一笔,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他正在心里吐槽,那边月上霄就一个不老实的翻身,一条腿正正好压他身上,耳边传来一阵带着醉意的香甜温热,傻乎乎地喊他道:「残月繁花?」
「把腿拿走。」慕容晓闭着眼。
「你小名儿叫月月还是花花?」
「我让你把腿拿走。」
「繁繁?」
「腿!拿走。」慕容晓很有骨气地忍了又忍。
「不会叫残残吧。」
「......」
这边慕容晓气了个半死,月上霄却压根没听到,她自动过滤不想听到的话,打了个哈欠,满眼水汽瀰漫,迷迷煳煳的语气带着嫌弃:「这比我的名字还难听,一点也不配你。」
慕容晓:「......」
睁开眼,看着压在他身上纤细笔挺的小腿,小巧的脚踝繫着明艷的红绳,正不懂事地乱蹭乱晃,他翻了个白眼,大皱眉头,忍无可忍地怒声唤起她的神志:「月姑娘?你,的,腿!!」
「咦,」
可月上霄仍然自动忽略。她的腿压在他身上仍不老实,晃着晃着逐渐往上,顺势勾住少年的腰,将人卷着被子往里一送,口中又呵出一阵酒水香甜:「我送你个字好不好呀?」
慕容晓差点昏厥。
他大爷的,这丫头果然喜欢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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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得咬牙切齿,慕容晓被她这一通操作折磨得汗水涔涔,一双明朗若星的眸子也不再清明,不禁染上胭脂红色。哪还有心情听她赐字问名,耳边都是嗡嗡的响,不知不觉脖颈就红了一片。
呜呜呜......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他又恼怒又委屈。
「晓。」
女孩玉指点脸颊,细嫩的脸庞带着红晕,终于吐出一个字来。
......晓???
这一惊非同小可。慕容晓霎时间大脑宕机,正要质问缘由,枕边女孩却忽然捂着脸兀自笑了。
慕容晓心中诧异,但见她神情似有羞涩,不知为何忽然就软下心,慢慢侧过身,一只手撑着脸颊,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又沉下声音正经唤了一声:「月姑娘?」
「嗯......」
「告诉我,你在笑什么呢?」慕容晓好奇地眨眨眼,想套她的话。窗外的月色从半开的竹窗中漏了进来,银光点点,流淌在他清俊的面容上。
眸色漆黑,瞳孔星亮。
好不迷人。
闻言,月上霄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显得懒洋洋的,却又不乏暖意芬芳:「你不知道,我方才做梦,梦里你名里真的有这个字,我好欢喜。」
慕容晓心跳骤停。
静默了好一会儿,待他想开口时,月上霄已睡着,耳后的紫色蝴蝶泛着夜晚光辉,女孩就连枕着他的手臂也浑然不知,小脸红润,许是做了美梦,睡得香甜。
第29章 婉君阁1
月上霄是活生生被吵醒的。
昨夜她喝多了酒, 又与慕容晓闹了好一阵,疲惫不堪,待好不容易消停下来, 倒头便沉沉睡了一夜。适逢第二日清晨,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天爆竹,砰地一声将她吵醒了。
又不逢年过节,大清早的热闹个什么劲啊......月上霄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 睁开眼, 却正对上慕容晓一张熟睡的俊美脸庞。
月上霄:!!!
我去,这是个什么情况?
是在做梦么?动也不敢动,月上霄身体顿时僵住, 她惊得脸色煞白, 瞪大了眼睛, 下唇下意识又被咬得发白, 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舌尖上的尖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粗略回忆了下, 月上霄不禁扶额,恨不得将自己薄如蝉翼的脸皮撕个稀巴烂:本来是要剪头髮的, 结果上演一出被子大战不说,居然还同床共枕了,昨晚枕的居然还是...他的手!!
想起这一夜的光景,月上霄浑身打了个激灵。
造孽啊——
她扯着头髮,捂住头髮出无声的悲痛吶喊:等慕容晓醒来以后她可怎么解释啊?装不记得?就说醉了酒脑子不清醒,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他万一对我也有那么一点喜欢的话——
刚触及这个念头就被月上霄无情斩断了。
算了。
做什么梦。
唉, 昨晚是自己死活拉着他不让走的, 说到底也不是他自愿留下来陪的, 想到这, 月上霄心里忍不住酸了几分。
眼下还是先稳住他比较好。
对,得趁他醒来前赶紧熘。
打定主意后,月上霄小心翼翼腾出身子,咬牙攀上不远处的那扇窗户。为不惊醒枕边人,她半偏着身体,费力地用一根根手指拨弄着窗沿,终于将那半开的窗户合上了。以免慕容晓被爆竹吵醒后二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那样她可真就再没脸见人了。
完成这个高难度动作后,月上霄擦了擦汗,缓缓舒出一口气,见慕容晓还没醒,她的心稍稍放下了,于是悄悄凑近了些。
慕容晓闭着眼,颇有些安静乖巧之意。额上的刘海儿微有凌乱地散落着,黑而密的眼睫长长垂下,随着唿吸一下下轻轻颤动,如蝴蝶扇翅,为这张俊美无暇的面容添了一分逸动。
他睡着的时候好乖啊。
月上霄感慨道。
安安静静的一点没有平时嚣张跋扈的气焰,更没有嗜血兇狠的戾气,就跟个孩子一样,乖巧的招人心疼。
若是现在捏一下他的脸......
月上霄正克制不住地想实施行动,腿下却忽然压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稍稍一怔,原来是那把剪刀啊,闹了一通倒把正事忘了,她拿起后沉吟半晌,慢慢挑起他一缕刘海儿。
轻一点轻一点,对,手不要抖!千万不能吵醒他......成败可就在此一举了!月上霄闭着眼,屏着气,剪了下去。
咔嚓。
几缕断髮飘飘落在她掌心。
月上霄一下睁开眼睛。
拿到了!
忙活一晚上可算让我弄到手了!
若不是怕吵醒慕容晓,月上霄简直想拍案庆祝,她强压住心头欢喜,兴高采烈从他身上跨过去,一熘烟跑出了门。
这玩意儿应该挂的越高,就越容易被神灵看到吧......月上霄嘟囔着,沿路边找寻,比对来比对去选出了一棵她认为最高大挺秀的树,双足轻轻一点,发力一跃将结髮瓷悬于树梢。
瓷中是她和慕容晓交互相缠着的一截断髮。
拜託拜託,各路神灵,我都挂这么高了,你们走过路过可不许再装看不见啊!
月上霄诚心祈祷着,踮起脚尖望了又望。
蓦地,又有一声爆竹传来,她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楼阁人满为患,街道欢声雷动,人群密密麻麻的犹如蚂蚁。
大清早就这么多人聚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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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跟着人流的方向慢慢挤了过去,望见那阁楼上挂着块「婉君阁」的匾,问道:「这婉君阁是什么地方?」
「还能是什么地儿,青楼呗。」
青楼,月上霄心里迟疑了一下,转头想走。
忽然阁楼上窗门大开,有数千尺的丝绸从阁中窗户纷纷投入空中,霎时天空灵光满布光彩熠熠,添着阳光照耀更是五彩生辉,灿烂如蝶。
有意思。
月上霄长笛一挑利落地扯下一条,拿在手上看。
这丝绸薄如蝉翼,落在她的掌中触手丝滑,显然是丝中精品,纤纤一缕价高唬人,婉君阁在大庭广众下一洒千百条无异于一掷千金,那阁中究竟住着何人,竟如此阔绰?
「哇!这么好的绸缎也捨得往下扔啊?」
「那可不?到底是咱们皮糙肉厚,比不得神女。若用这金丝绸缎送她,只怕她还嫌金线粗糙,拉伤了那娇滴滴的小手呢。」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着道。
听到「神女」二字,不少男子都舔着唇,眼中盖不住□□,一个个蠢蠢欲动。
抿嘴一笑,月上霄扬起手,将丝带一抛,那几人立即开始争抢,骂骂咧咧。月上霄正想取笑几句,忽然看到丝绸背面有凹凸不平的图案,似是文字一般,便说道:「背面有字!」
不等他们反应,月上霄已将丝绸又夺了过来,她拿在掌心里细细看着,背面果真镌刻着一行小字:
神女天降,彩云飘飘;一笑春媚,一哀秋伤。
金粉钗裙,血色罗酒;兮兮君尔,与我奉之。
婉君阁的神女云彩儿,今日开盘了!
而在月上霄走后不久慕容晓就醒来了,他见月上霄消失了还以为她难为情偷偷跑了,于是心情复杂地穿戴整齐准备去找她。
她不会生我的气吧?
气自己在她意识不清的时候趁人之危。
可昨晚的确是她让自己留下的嘛,这总不能还骂我耍流氓吧,再说自己这一晚上除了乖乖睡觉什么也没干。
已经够乖了好吗?
慕容晓忐忑不安地想着,出门前习惯性地照了照镜子,这一照可了不得了!
他顿时惊唿一声扑到镜子跟前。
刘海儿怎么残了?!!
只见他额上飘着几缕黑髮,纵然浓却不如两鬓的刘海修长飘逸,参差不齐地耷拉在脸上显得单薄可怜。
这刘海儿明显是被人修剪了。
还悲催地没剪齐。
好啊,原来月上霄昨天拿剪刀是要干这事。
怪不得一大早就逃之夭夭了。
「......呃!」
慕容晓盯着镜中人,面色铁青地倒吸一口气,撇断了那镜子架。
他自诩生的比旁人俊俏,因此素来爱惜这副天赐容貌,以报上天之恩。平常在府中无事时最喜研究穿搭服饰,从里衣到外裳,颜色到布料,髮带到腰带,就连衣裳角处的配饰荷包都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怠慢,头髮则更是重中之重,日日三洗三梳,纵然繁琐,府中也无人敢怠慢。
而这丫头居然敢剪残他的刘海儿!
深唿吸了无数次,胸腔因愤怒一起一伏,慕容晓再睁开眼,那一双好看深情的桃花眼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悲愤交加的肃杀之气。
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你!
他嗖地窜出门去,在广陵城的街头地毯式搜索,来回穿梭之时很快注意到一个身影。
那女子纤细苗条,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哼!
你以为藏在人堆儿里我就发现不了了?
天真!
冷笑几声后,慕容晓如风一般嗖的一下窜至那女子的身旁,拽住她的手臂,好不俊冷道:「找到你了。」
那女子回过头去。
白皙的面庞,上翘的丹凤眼,的确是月上霄不错。
慕容晓此时已然是气愤不已,也不与她废话,上来就指着他被剪残的刘海儿,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地怒道:「找死么,看看你干得好事!」
那女子一愣,眨了眨眼,表情很是茫然。
「怎么,不敢承认?」见她装无辜,慕容晓霎时恼了,拽过她的手臂,怒气沖沖地瞪着眼,一连串质问道:「那你昨晚跑我屋里到底要干什么?莫不是见色起意,想占我便宜?!」
如此劲爆的话语招的街头人们纷纷驻足观看。
听他胡言乱语,那女子顿时也急了,鼻尖上甚至冒了汗珠,羞恼道:「公子,我不认识你,你许是认错人了罢!」
认错人?
闻言慕容晓顿时火冒三丈,头顶开始一个劲冒烟。月上霄踢他、让他□□、白白毁了他的刘海儿也就罢了,现在竟还要装作不认识他了。
我堂堂慕容二公子被她当成什么随便之人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黑云压在周身,慕容晓看着她冷笑一声,眸色瞬间暗了下来,两手突然扣住她的穴道,将她拦腰一抱,二话不说就扛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他将她往床上一扔。
那女子许是从未见过如此跋扈无礼的人,脸上布满惊恐地道:「你是疯子么?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
说罢她就又要逃。
见她不肯认自己,还一个劲想跑,慕容晓的火气愈发窜起,直烧心脏,心道:好好好!你既不肯承认与我相识,那我对你也无所顾忌了,说罢就霸道地抓住她的双手往榻上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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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
那女子气的面若白纸,恨不能晕过去。
二人以这个姿势一时僵持,慕容晓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压过女孩头顶,身下人顿时被治得动弹不得,他俊眸微眯,霸气地威胁道:「月姑娘,你若再不认我,我可要来真的了。」
「真的什么?」女子倏忽睁大了眼睛,又惊又恐。
「月上霄,是我对你太好了?」
周围空气似乎都冷到凝结,慕容晓死死地抵着她,薄唇轻碰,极其俊冷地居高临下道:「好到让你觉得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是吧。」
月上霄?
他认识月上霄?
蓦地,那女子急慌慌道:「喂,难道你认识——」
可惜没来得及。
想起同行的这些天,慕容晓不想犯了她的忌讳,因此事事迁就,次次退却,残月繁花的威风全然不在,怪不得这月上霄不拿他当一回事,愈发胆大包天。慕容晓决定挽回威严,于是咬咬牙大着胆子一把搂住她的细腰,俯下身去,似要亲吻。
女子脸霎时雪白,终于忍无可忍地发飙了。
啪!
她重重一耳光扇到慕容晓脸上。
左脸陡然剧痛,差点被扇到吐血......慕容晓朝后跌倒,耳边被扇的嗡嗡作响,可这一耳光让他突然察觉到了女孩的异常。
月上霄的身上被布下了结界。
昨晚都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有结界了?莫不是歹人设下的,怪不得突然不认得他了呢,定是这结界搞的鬼。顾不上疼的揉揉脸,慕容晓抬起手,要破她的结界。
「等!你别碰它——」那女子挣扎着阻止。
然而不等她说完,慕容晓残月刀一现,锋利的刀锋砰砰几下便破开了布在她身上的结界。
白色雾气开始消散。
果然是结界搞的鬼,见状,慕容晓揉了揉脸,眉目漆黑,好不憋屈地嚷道:「月姑娘,这下你总该认得我了吧!白打这一下该怎么算?」
他伸手想让她扶自己起来,却被那人粗暴地推开。
「滚,别碰我!」
一个带着无穷无尽的愤怒男声响起。
谁知随着雾气消散,面前的月上霄也消失不见。慕容晓就这样亲眼看着,看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君从雾气中一点一点显露出来,那少年阴郁着脸朝他怒声道:「给我离远点!」
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竟是韩可。
原来,自月上霄走后,他就在萧峰山替她听学,正逢秋夕放假他便下山来寻月上霄,不想却闹出来这样一桩可笑的乌龙。
而这一切慕容晓哪里知晓,他还当这才是月上霄的本来面目,突然僵硬在原地,跌坐在地,神情一时难以形容。
「男的?」
慕容晓的脑子嗡的一声,声音微微颤抖道:「怎么,你竟然是个男的么?!」
韩可瞪着他,目窜流火:「不然呢?」
「你怎么能是个男的呢!」
慕容晓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顿时抱头,悲痛欲绝地吼道:「你是男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种事藏着掖着干什么啊!」
我他妈都已经动心了。
动心了啊。
韩可翻了个白眼,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他。他想解释但是又懒得跟他解释,干脆就也气唿唿地不说话。
俩人就这样尴尬了好一会儿。
终于,慕容晓眉眼绝望,缓缓起身,他望着面前这个少年,似乎在和自己的曾经告别,眼圈泛红,极为沉痛地颤声道:「该死的!天公不作美,我们终是......只能做兄弟了!!」
「谁要跟你当兄弟?」韩可嫌弃不已。
「我也不想啊。」
慕容晓还低着头,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郑重地承诺道:「不过我会遵守承诺,无论你是男是女,我都保护你一辈子,决不食言。」
听到这等肉麻的话,韩可霎时额爆青筋,一口鲜血差点吐出来。
这都哪跟哪啊?!
韩可眉间扭曲道:「用不着,你听我说——」
「我是认真的。」
慕容晓看着他,一脸的深沉,漆黑的眉眼好不深情款款。
「打住!」如果不是打不过,韩可恨不得把这个人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当即打断他那白痴的发言道:「......你发神经也要有个底线,快告诉我月上霄到哪去了?」
可慕容晓有时候是真蠢,竟然还没反应过来,闻言还登时一愣:「你不就是月上霄吗?」
......韩可十分无语地扶额:「她是我师妹,师妹!」
师妹!慕容晓心间一紧,似乎又重燃希望,立即握住他的双手,胸腔澎湃,眼眸含光,追问那个最为要紧的问题:「那她......是女孩吗?」
废话。
将手嗖地抽出来,韩可嘴角抽了抽,万分不情愿地点了个头。
天,吓死我了。
慕容晓霎时松了一口气。
正巧此时有一只灵蝶从窗外悠悠飞了进来,它绕在慕容晓的指尖盘旋良久,缓缓停下来,慕容晓闭上眼睛。
「是月上霄。」
第30章 婉君阁2
下山多日, 突然见到韩可,月上霄不由得惊讶,再看到他和慕容晓两个人脸色难看地并排走来就更加惊奇了。
韩可身上的结界破了?怎么破的?还有慕容晓的左脸怎么又红又肿的, 像是被人给打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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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顿时充满了一肚子疑问。
见二人走近,她不由开口道:「你们俩——」
「走!」
「......」
月上霄不由分说就被这两人拉走了。三人在一处角落停下来,见他们把自己逼进死角,月上霄抱着胸使劲嚷嚷道:「劫财还是劫色?我身上可一个子都没有。」
「你就鬼点子多!」两人齐刷刷地瞪着她道。
月上霄吓了一跳,懵道:「干嘛都这么凶啊......」
两人都一脸阴郁。左看看右看看, 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月上霄只好干笑两声,选择了性子相对温和一点的韩可先寒暄道:「你不是在萧峰山吗?怎么会在这里?也下山出来玩啊?」
「呵,我哪有这个福气啊。」
韩可轻轻一拂袖, 上下嘴唇一碰, 怒极反笑道:「只因某人多日不归, 我来寻人。」
这, 这样啊...月上霄转转眼珠道, 用手挡着脸小声追问道:「那你这身上的结界——」
「我破的。」慕容晓斜她一眼。
闻言,心砰砰跳了两下, 月上霄又望嚮慕容晓,纳闷地转移话题道:「那你呢?我瞧你的脸又红又肿的,天地良心,这可不是我扇的啊。」
「我扇的。」韩可在一旁轻描淡写道。
月上霄:「......」
她究竟都错过了些什么。
「月姑娘,」终还是慕容晓率先挑明,他对自己的刘海儿一事耿耿于怀, 存心要搞个明白, 为假意和善一些, 他慢慢地蹲下身, 尽量用平静地语气循循善诱道:「你好好讲,我的头髮,是不是你剪的?」
知道瞒也瞒不过去,月上霄只好低头认下。
慕容晓:「!!!」
他一听登时就炸开了,脸上的假笑一秒收回。目光窜火,飒飒鎏金怒气环绕周身,俊脸一拉,张口就开骂:「好个月姑娘!我竟不知你这么有能耐啊,想我一路陪聊陪玩还陪寝,你不但不念及半点情分,反倒对我下此狠手,早知就不该救你,活该你被寒毒侵体......」
他骂得畅快,而这话一出可不得了了。
韩可自小规规矩矩养在萧峰山,哪里见过这等江湖习气,哪里听过这等荒唐事,不由一愣,陪聊?陪玩?陪寝?他心头惊慌,登时拉住月上霄,面红耳赤地道:「你和他!你们,你们——」
「没有没有。」
「只是同榻而眠,并无胡来。」
月上霄这边脸烧的通红,手忙脚乱地解释,内心把慕容晓锤了一遍又一遍,她扭头瞪着慕容晓争锋相对道:「你跟我嚷嚷什么?搞得你还吃亏了一样。」
慕容晓嘴上却作死道:「我长得好看,就是吃亏。」
我看你是找死......月上霄一把揪住他领子,冷笑道:「好啊,你昨晚给我下迷香的事,我都还没找你算帐,你倒先倒打一耙。」
「他居然还给你下迷香!?」
听到这,韩可已是后悔至极答应让她下山,后怕如海浪般侵袭过来,不可置信地道:「这就是你执意下山要去见的人?你煳涂了吧!」
月上霄张了张口,有些难为情地没答话。
截止到目前为止,韩可听来听去就听出了「不靠谱」三个字,他指着慕容晓的手指尖都气得微微发抖:「难道这些天你就一直和他在一起胡闹生事?」
「不是胡闹,」月上霄揉了揉眉心,食指对着食指,小声地辩解道:「其实之前我们一直都在干正事的,偶尔才开开玩笑,而且他其实挺靠谱的......」
「对,就是胡闹。」
谁知慕容晓反倒横眉冷目,他性子一向傲气,自小独来独往,谁也入不得他的法眼。如今好不容易结了个伴,从独行侠变成两人行,便很是不爽忽然冒出个人在他和月上霄之间指指点点,头一昂挑衅道:「就是跟我胡闹,怎么着?」
「不怎么着。」
将月上霄挡在身后,韩可瞥他一眼,面不改色地冷言道:「我只是发现月师妹的眼神不太好,得带她治眼睛,免得日后被些花花皮囊骗了去,尤其是某些带着花斑点的可怖毒蛇。」
他警惕地扫了慕容晓一眼,拉着身后人折身往回走。
「站住!」
迅速拦住二人,慕容晓眸子微眯,嗓音藏着愠怒道:「你意欲何人?」
韩可静静看着他,临危不惧道:「我是说蛇,非人,公子可莫想多了。」
这小子倒伶牙俐齿,知道编着巧话骂人,我若再纠缠下去岂不承认自己是蛇蝎之人了......于是慕容晓也不再废话,将月上霄往自己身旁勐地一拽,但韩可也不肯松手,两人一时僵持。
月上霄顿时感觉不妙。
再这样拉扯下去,她恐怕就要被肢解了......于是连忙开口两边劝和道:「哎,倒也不必这样吧,大家又不是小孩子。」
然而那俩人莫名的胜负欲上来了,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慕容晓俊眸一眯,死死拽住女孩衣袖,浑身上下散发着霸道气息,薄唇一碰,言简意赅道:「放手。」
「不放。」
「你敢碰我的人?!」慕容晓有些恼了。
「笑话,」韩可面上和和气气的,却话里有话,绵里藏针地笑话他道:「我与月师妹自小相识,竟不知她下山一趟浑然就许了人家了,公子可有三媒六聘?拿出来让在下开开眼。」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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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互看不顺眼又是好一顿拉扯。
「公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是萧家女修,迟早要回萧峰山的,你便是纠缠也无果。」
「放开手吧。」
「......」
听罢稍稍停滞一瞬,慕容晓眼尾一挑,心头火起,不知为何徒然暴躁焦虑起来,手下不禁又加重了几分力气,竟还无端地耍起赖来:「不放不放就不放!」
不放她回萧家。
不放她走。
不放她和任何一个男人双出双进。
眼见他们又要扯自己,月上霄实在忍不住了,先下手为强用力将他俩一撞,趁机抽出手来,无语道:「相逢即是缘,你们一个二个也算是仙门小生,大街上闹腾不嫌丢人么?我叫你们是来帮忙的,我要进婉君阁找云彩儿!」
婉君阁?
云彩儿?
嫌弃地推开对方,两人异口同声道:「你要找神女?」
原来这云彩儿乃是广陵城远近闻名的神女,月上霄因是重生之身,故而才不知晓。相传云彩儿貌美天仙,取天上云彩为艺名,靠通天占卜闻名世家仙门。月上霄打听清楚后就想请她算一算自己的身世,以便来日好找到双亲。
「走!」慕容晓想也不想就一拍即合。
「才去了酒肆,又要跑去逛青楼,你这一趟下山是要破多少修行弟子的门规才算够啊!」韩可却皱着眉,不大情愿:「再说那婉君阁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女子怎能随意去......」
「她又没说女子禁止进入。」
月上霄撞了撞他:「再说不是还有你俩嘛,一块呗。」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韩可当即扭过头,气的耳根都微微泛红,拂袖道:「这种风流之地我不去,太没规矩!」
「瞧,碰壁了吧。」
慕容晓当即乐的直笑,凑到月上霄耳边,炫耀一番道:「果然还是我待月姑娘最好吧,你想去哪,我都奉陪到底。」
是是是,你最好,你上天算了。
月上霄朝慕容晓做了个鬼脸,一手扶着腰,挑起细眉对韩可下了最后通牒:「你当真不来?」
「我有原则。」韩可答的无比利落。
「好吧,」月上霄抿抿小嘴,无奈道:「那你自己先回,我们俩过去看看。」
「怎么,我不去,你便是跟他一起也非去不可?」见要赶他走,韩可忙忍不住质问道。
慕容晓登时无语,头还没回就回嘴道:「和我一起怎么了?有本事你也去啊!」
量你也不敢往青楼跑,我不一样,我可不怕狗屁破戒犯规呢。
慕容晓得意洋洋地道。
「去就去!」
谁知韩可忽然反悔了,嗫嚅半天,思忖着哼唧道:「你跟着,她更危险。」
慕容晓:「......」
你这狗屁的原则啊,还不是说丢就丢。
婉君阁
婉君阁是一幢华丽的三层小楼,暖灯盏盏照的灯烛辉煌,楼内歌舞昇平、烟燻缭绕、似真似幻。
慕容晓左右看了看,忽觉好笑:「一女两男闯青楼,天下竟有这样滑稽的客人组合。」
韩可忽而扫他一眼,见他浑身的纨绔荒唐劲,便道:「你一个人来倒是蛮合适的。」
「几位客官是来找人的?」
细腻的语声传来,有一红衣女子从楼上款款而来,她的脚腕繫着铃铛,每走一步那银铃也会发出零零碎碎的声音,醉人心神,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人的心尖尖上。
「劳烦姐姐,我们找神女。」月上霄开门见山道。
「哎呦,小姑娘,见神女可是有规矩的。」女子香扇一摆,笑吟吟地打量他们几人。
「什么规矩?」月上霄问道。
「凡来者须有关而拦,非破关者不得入内,其中文韬礼贵者神女自会叙旧解忧;而位卑平庸者神女就只能奉上一杯茶了。」婉三娘抚抚鬓上的牡丹道。
听了她这番话慕容晓和月上霄都一脸懵。
「就是要钱。」韩可言简意赅地翻译道。。
要钱就说要钱嘛,叨叨叨不说人话,慕容晓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抬起手,掌心突然烧起一团蓝焰,墨蓝神光点点燃烧,很快炼化出一朵红玫瑰,他右拳一握蓝焰熄灭,潇洒地将那玫瑰扔在桌上:「你拿去慕容府,保管要多少钱慕容家主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慕容乃当今三大世家之一,名号一出,韩可一怔,阁中的人也都震了三震。
只有月上霄拉他的衣袖,低吼道:「喂,你怎么又花慕容晓的钱?哪有你这样当朋友的!」
「没花他的。」
「那谁的?」
「他哥的,」慕容晓坏笑地拉下她的手,不要脸道:「他哥比他还要有钱呢,不花白不花。」
......月上霄对这个人的厚颜无耻感到无话可说。
婉三娘微微一笑,示意婢女小心接过那红玫瑰,继而香扇掩面,柔声道:「随我来吧。」
三人便跟着她上了楼。婉君阁的二楼便是一个个的厢房,月上霄正看着,耳边就传来了阵阵莺声燕语,所谓推杯换盏之声。
月上霄因为心繫神女没有在意,可两个男孩正直年少,听到这等情乐之声顿时心潮澎湃,不觉微微都有些情动,脸上烧的一片通红。
......发觉气氛不对,两人都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刚踏上最上一层台阶,随着婉三娘手腕的银铃一晃,成千上万的金色符咒便从墙板上一冲而下紧紧围住这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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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类文字的字符?」韩可率先说道。
「小郎君好眼力,这一关,你们须在诸多符中拼出一句,只是这金字不只有凡文一种,还有妖文和邪语,」婉三娘眉眼一笑,更显婀娜:「劝三位尽力而为,若是因此着了魔就可惜了。」
「你上我上?」慕容晓跃跃欲试。
「我上。」月上霄回道。
婉三娘的笑声仿若魔音,字符起初还围在他们身旁,这会儿却越贴越近,见它有伤人之势,月上霄迅速挡在韩可前面,将它们一一打散,只是不巧手肘摩擦之间被划出道道血痕。
见月上霄受了伤,韩可微微一颤,眼神不免黯淡些许。
月上霄却沖他一展笑颜,颔首表示不碍事,可这一举动惹了某人的不快了。
「你为什么护着他?」慕容晓不满道。
「他......」月上霄欲言又止道:「没什么,他比我怕疼一点。」
他怕疼?
那我还怕疼呢!
这一路上怎么不见你护着我?
慕容晓心里顿时又炸开几罈子醋,眼神也变得幽怨起来。
不过月上霄没时间注意他的神情,此时她面前的金符已形成金光罩,它们飘浮如疾风绕的人眼花缭乱。
「哼,还有两下子!」
「也好,若是太容易,我反而还不想进去了。」
月上霄眼神冷冽,握着血艷风笛一跃而上。
随着她的手腕轻轻旋转,笛子如青蛇一般快速闪动,她一踩地面,借力勾上房梁,金字仍旧紧跟不止,月上霄绕着阁楼环绕在金色的光芒中,忽然将头一埋捲入其中。
周身都被金符环绕,霎时,月上霄的衣襟上燃起了点点金色火焰,方才还看的津津有味的阁中男男女女都吓破了胆,不少姑娘们尖叫着躲在一旁,捂住了眼睛。
忽然,月上霄将她的血滴入了笛孔。
可神奇的是,吸血后她的笛子便旋转起来,鲜血从七个七孔一涌而出飘飘洒洒不落地反倒与字符相撞。霎时,血滴子竟将字符包裹起来,金色的字体外蒙着一层淡红。
待封住字符,月上霄缓缓地降落,衣裙上还残留着点点金光,恍若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原来血可以使笛子发挥如此大的威力,怪不得它被叫作血艷风笛了,月上霄摩挲着笛子。
「该你了。」
月上霄扭头同韩可道:「我已将字符封住,碰到也不会疼了。」
......听到这话慕容晓又开始不痛快。
就那么关心他疼不疼。
在这场风波中,慕容晓头一回感觉自己像个外人,再也不是和月上霄同生死共患难的唯一,心里又不满又吃醋,听月上霄找韩可帮忙认符,心里愈发不爽。他哼了一声开始说风凉话:「什么妖语邪语的我就不信他会认识!天底下哪有那么博学多才的人?」
「妖姬邪语都是压箱底的老书卷了,谁会看过那无聊玩意?」
「诘屈聱牙的。」
他两手抱在胸前,鼓着气振振有词道。
「好了。」
谁料韩可很快就将十二个字符排成一排。
「不可能......」闻言慕容晓居然比月上霄窜的还快,抢着道:「我看看!」
金字符相互连接犹如一条金丝带璀璨,上面刻着稀奇古怪的文字,他看也看不懂。慕容晓不好意思问,月上霄却大大方方地道:「我看不懂写的,什么意思呀?」
「这是妖族文字。」
韩可一字一顿地念着金丝带上的字:「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
吱呀——
巧室的门,开了。
第31章 婉君阁3
「二位小郎君不进去瞧瞧吗?」
月上霄进了巧室, 见慕容晓和韩可还驻足门外,婉三娘不免好奇,用香扇勾出半边妩媚的脸颊, 有意打趣道:「这云彩儿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呢。」
韩可低头对她作了一揖,却丝毫没有朝巧室迈动脚步的意思,正色地回道:「今日原是我师妹年幼无知,心生好奇,非要一睹云彩姑娘的芳容, 我只在这等她出来就好, 别无他求。」
慕容晓的性子到底是爱动不爱静的,本想进巧室偷偷瞅上一眼,可听到韩可这样说了就不由自主升起一股胜负欲, 为人也矜持起来, 哼得一声, 头一扭, 偏也不再看巧室半眼。
青楼女子见过太多沉迷女色的男子, 纵是上官亲点的文人墨客,官帽一取也没有半分清洁高雅。今日见到两个超凡脱俗的少年对神女的容颜也不青睐, 众女子内心都不胜感慨。
正所谓: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啊。
望着他二人,柔情者一声哀嘆,感性者竟落泪点点。
「你方才画的什么标?」见四下人群散去,韩可蓦地皱眉道。
「管得着吗?」慕容晓负手而立,冷哼一声。
顿了一顿, 韩可沉吟半晌, 沉声道:「此标不善, 公子日后还是少用为好。」
慕容晓不屑一笑:「月上霄又不在, 少跟我装。」
......韩可像看白痴一样地瞟了他一眼,心道这人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于是清了清嗓子,凝重道:「这标识的正主,是慕容家主吧。」
慕容晓勐地回过头,心生警觉地盯着他,指尖冒出点点墨蓝,藏在背后。
却见韩可目不斜视,口中娓娓道来,温声道:「公子不必多疑,我自幼长在萧峰山,不曾涉猎江湖纷扰,更不知你是何人。只是公子穿着华丽,出手阔绰,韩某便斗胆猜测你不是世家公子也该是位仙门少爷。公子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既敢直唿慕容名号,便可料定是慕容亲信,那试问亲信是用谁的标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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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通话听下来于情于理,逻辑自洽,倒让慕容晓无法辩驳。
这小子果然心思伶俐。
「你想多了。」眼中划过一丝狐疑,慕容晓冷着一张脸,无情地冷冷打断道:「我不过一个无形浪子罢了,只是多年前跟慕容小有交集,沾了些光,算不得亲信。」
「无妨。」
谁知韩可却不在乎,他面容淡淡的,面色如常,语气温和却异常坚决地道:「江湖之人忌讳言说师门诸事,这点规矩韩某还是懂的。故而公子是何等身份与韩某无关,韩某也无心冒犯。只是公子所用标识有些不妥,且慕容与萧家前不久已结下血仇,我不希望月师妹因结识公子而惹到不该惹的麻烦,以致于后来引火烧身。」
慕容晓深吸一口气:「决计不会。」
「这并不由你说了算。」
韩可转过身凝望着他,身若仿竹,一双小鹿般的眸子泛着淡淡余晖,语气不容退让道:「在万事俱备前,韩某劝公子还是先少来打搅她,以免来日一旦东窗事发,对彼此都无益。」
慕容晓一听这话便抬起头,横眉冷笑道:「你在教我做事?」
「我——」
轻笑了几声,慕容晓就如一阵疾风颳过,韩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扼住了脖子最脆弱处。他低下头,只见慕容晓的指节各处突然生出把把的雪亮尖刀,带着凛凛的寒气。
只要轻轻一下,韩可就一命呜唿了。
残月繁花!
千算万算,还是没能想到月上霄居然与这个江湖大魔头结识了......韩可心头大震,眼神顿时也有一瞬间的慌乱,十指在衣袖中微微蜷缩,而在这一切,都落在残月繁花的眼里。
「月姑娘说你很怕疼。」慕容晓微微挑起眉,饶有兴趣地道。
「别吓唬人,」韩可瞪着他,挣扎着,费力地吐出几个字来:「你......你敢杀我么。」
闻言,慕容晓一下笑了起来,他勾起了绯红色的唇角,晃了晃手中寒冰刀刃,声音像从地狱传来一般阴郁而可怖地道:「小书生,你知道我手底下死过多少人吗?」
「那你来吧。」
韩可虽然已经被他吓得双腿微有发颤,可眼下被他掐着,想大声唿救也唿不得,只得拼命赌一把,于是一梗脖子,闭着眼道:「只是你杀了我,月师妹决计会与你一朝翻脸,永生为敌。」
「你以为我会在乎?」慕容晓冷笑不止。
「不在乎吗?」
明明轻轻一刀,手起刀落就可以结束自己这具脆弱的生命,可一向心狠手辣的残月繁花此刻却只是掐着他的脖子,他的手劲一点点增大,可始终保有余地。韩可察觉到这一点后,慢慢安下些心来,露出轻蔑的神情:「若不在乎,何不早用妖术了结了我?修炼妖术,不通人性。」
「妖术?」
慕容晓一顿,皱了皱眉,冷厉道:「你胡说些什么?」
他有些恼了,手下稍稍晃动了一下,尖刀锋利立即划破韩可的面颊。
破开的口子流下点点鲜血。
「你是真不知道么,」韩可强忍着面颊的痛,嘶嘶抽气地瞪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道:「那是妖族之印——血玫瑰!」
慕容晓的瞳孔勐然缩紧。
第32章 婉君阁4
且说月上霄进了巧室。
巧室内飘着一股清香, 檀木桌椅雕刻着精緻花纹,有一位伊人正跪坐于竹窗边上。竹窗上挂着紫色薄纱,随着徐徐而过的风儿飘动, 似乎是闺房主人的多愁善感。听到门口声响,那伊人慢慢回过头,长发顺肩而下,雪脂般的肌肤奇美,温柔绰约。
不同于婉君阁的其他女子, 这女子即便不涂粉不画眉, 也独有一番风味,似乎是天造之作。流盼妩媚,清丽绝俗。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 月上霄不禁感慨道。
她望着那云彩儿, 仿佛欣赏一幅青山丽人图, 慢慢地, 竟看得有些痴了。倒是那伊人先开了口, 声音犹如流水般好听入耳:「你与我,可真像啊!」
月上霄一惊:「怎么会, 你这般美......」
那伊人婉约一笑,更显得清丽脱俗,她探出玉手,朝她招手道:「来,你过来。」
月上霄本来素来厌恶他人差遣自己,可奈何这云彩儿行云流水间自带着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 见她盈盈一笑, 月上霄头脑一晕, 不知不觉就走了过去, 颇为乖巧地挨着她坐了下来。
月上霄感觉到一双纤纤素手抚过自己的脸颊,云彩儿的玉手细腻滑润,露出的那一节儿更是皓腕凝雪,她搂过月上霄对上一面铜镜,笑着开口道:「你看,我们是不是很像?」
顺着云彩儿的方向看过去,铜镜中果然有两个姿色绰约的女子,相似的瓜子脸颊,秀婷的鼻子,还有那双微微上翘的丹凤眼。只是云彩儿常年在婉君阁,秀美中具一层迷人与妩媚,而月上霄稚嫩的脸上,却更有一种青涩和女子少见的英气。
她竟是头一回见到自己如此模样。
月上霄在萧峰山灰头土脸的长大,有萧雪楠涂脂抹粉,她自不会和掌门之后抢风头,这回竟是她第一次细緻地看自己的容貌。
「你可知我那句道法所为何意?」云彩儿忽而道。
「啊?」
那文字是韩可破解的,月上霄连字符都难以辨认,文法更是一窍不通,只辩解道:「实在抱歉,那文法非我所破,我只将它们封印了,其余的,便是门外那位公子的功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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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云彩儿微微蹙眉,她挥了挥衣袖,巧室的门便又打开了,轻柔道:「阁下还不进来,可是要云彩儿亲自有请?」
慕容晓在门外一直敛声屏气,窃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因此早就听见了,见神女传了韩可没传他,心里又好一阵不服气,面上却装着不耐烦,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无所谓的浪样,嘴上皱着眉没好气道:「叫你哪,听没听见?!」
韩可本驻足门外,闻言,几经踌躇后,终于进了巧室。
进门果然看见一美丽女子,韩可避开视线,微微躬身:「此番是月师妹有要事闹着要请教云彩姑娘,在下不得已才破了那符,如有冲撞,实属是我的过错。」
云彩儿闻言微微一笑:「公子言重了,我设关卡,便是让人破的,又何来冲撞之说?」
「那既无事,韩可就告退了,多谢姑娘海涵。」
「等等,」
云彩儿忽而唤道。
韩可回过头来,少年生的眉清目秀,眼眸淡雅如雾,他虽天生无神力,可在萧峰山饱读诗书,耳濡目染间自然也沾了些许灵气,好似翩翩于浊世的文曲星下凡,云彩儿凝视片刻,有几分意味的说道:「难道云彩儿就如此不堪,竟让文曲星避之不及?」
云彩儿娇靥如画,温婉如珠,显然是世间少有的女子,听了这话,韩可连忙道:「姑娘实在误会,姑娘貌若天仙,学富五车,连多方文符都瞭然于胸,在下佩服至极,何来退避之说?」
「我只是识的字比旁人略多些罢了,」云彩儿柳眉弯弯,抿唇道:「那经文我却是不太明白的,不知公子可否告知一二?」
韩可听此一问,便顿住脚步,缓缓说道:「此句是说通过不同的途径,最终达到同一个目的,大道三千法则,指的是法门很多,多到不可计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只要初心不改,心之所向,最终都将修成正果。」
「解的真好。」
云彩儿轻轻拍了两下掌,秀美的娥眉淡淡地蹙着,在美丽的脸颊上擦出浅浅的忧愁,更添了一分我见尤怜的心动,她淡淡地问道:「那依公子所见,云彩儿这种殊途如何?」
韩可瞟了她一眼,正对上了她略微含情的双眼,脑海中竟忽然浮现出月上霄的模样,平静的心弦突然拨动起来,他努力凝了凝神,才沉声道:「殊途同归,重在同归,不在殊途,姑娘若坚持本心,即便如今处境不善,日后也定有作为。」
云彩儿颇为伤感地嘆了口气,半晌,转而道:「公子的金玉良言我记住了,妹妹,说吧,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见状,韩可顿了顿,他不愿窃听,便不再留步,抬脚出门去。
哪知刚一出门,就看到门外的慕容晓整个人都好不滑稽地紧紧贴在墙面上,恨不得与墙面融为一体,抓耳挠腮地想窥测点出什么,那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实在好笑。见有人从里面出来,又迅速立正站好,强装淡定地整理整理衣襟,皱眉轻咳道:「我怕里面有不测!!」
韩可轻笑一声,懒得搭理他。
巧室里面,月上霄被云彩儿一声「妹妹」喊得红了脸,有些讪讪地道:「云彩姐姐既懂占卜,不知可否能为我寻找双亲呀?」
闻言,云彩儿从柜中拿出一只银亮小刀,在月上霄的食指上轻轻一划。
血刃凛凛,仿佛凝结了一点寒气不住地流动。
云彩儿的玉手如白色蝴蝶展翅一般摆动,她的指法好不灵动,纤纤素手微微摇曳,仿若仙子跳舞一般,那刀刃上的血渐渐流下,在砚台的宣纸上缓缓流过,时斜时飞时跃,形成一条行经不明的线。
良久,才堪堪停下。
「你居然是王家后人!」云彩儿定睛一看,大吃一惊道。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只听云彩儿难掩震惊地解道:「你瞧你的血路绕过山谷、绕过田地、绕过大江大湖,却停在了高耸的城墙之上。这说明你不是牧人农人游人之女,而是王族之后啊!」
月上霄瞪大了眼睛。
她一把抓过宣纸,细细看来。云彩儿说的没错,她的血路径确实停在那城墙之中,红色血液开出了花,那是上官家族的旗帜。
可她怎可能是王族之后呢。
她自小被双亲抛弃,在萧家寄人篱下饱受欺凌,哪有王族后人像她这么落魄。
看来这占卜也不过如此吧,月上霄轻蔑地笑笑,将宣纸放下,闭了闭眼道:「我问过师姐,她说当日送我上萧峰山的只是位乡村妇人,只是现下寻不到了而已,不过没关系,凡行过,必会留下痕迹,总会问到的,今日麻烦云彩姑娘了。」
云彩儿似是听出了她的失落,便蹙眉说道:「月妹妹,你若不信,可以在广陵城随意打听,方圆百里的世家仙门都由我占卜,决计不会出错的。」
月上霄抬起头,双眼空荡荡的,似是掉进了无尽深渊,自嘲地笑道:「可纵然你对了又如何,难道我这辈子还有福气能翻墙进入华长典一探究竟吗?」
「未尝不可。」
「这里,你看你的血迹都在华长典冒了尖呢!」
云彩儿却指着那一点,语气坚定道:「想必你会比你母亲更强,空袭直上,逆转干坤。」
看云彩儿有理有据的模样,月上霄也陷入了沉思,莫不是母亲改嫁进了王族,还是被人掳走带进宫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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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云彩儿忽然一声娇笑,雪白的双颊也有了些红润,她弯起眼睛道:「你可想知道自己的意中人是谁吗?」
这一问来的蹊跷,方才还说着寻亲探母,竟一下就扯到意中人了,不知怎的,月上霄竟忽然紧张起来,她望了望云彩儿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小声道:「你且说来吧。」
云彩儿将双手轻轻覆于宣纸之上,随着她轻念几声,那宣纸忽然凭空挣扎起来,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云彩儿的手顺着宣纸挣扎的方向略施法术,忽然「砰地一声」,那宣纸化为了一块白玉,再无纸形。
月上霄看得目瞪口呆,晓是她已在萧峰山待了几年,却也没见过这等法术,不由得心生敬佩。
云彩儿将那白玉放于掌心,缓缓说道:
「天有命之,月女听令;皎皎君子,温润如玉;尔之蚀婵,他之光华;永结同心,难解其份。」
「何解?」月上霄大为不解。
「你意中人的名中会有一字,此字可谓千年磨砺,温润有方。」云彩儿一口气说完,放下了白玉,方才还闪闪发光的白玉此时已裂纹道道,想必是灵力尽失。
千年磨砺、温润有方?
残,月,繁,花......月上霄咬着嘴唇,使劲把这四个不沾边的字往上面靠,可总也靠不上边,最后烦躁起来:管他呢,纵然是上天安排的又如何?我嫁谁必须由我说了算!
「多谢云彩姑娘,我记下了。」
谢过云彩儿后,月上霄打算离去,却见云彩儿只送至雅室门槛处,多一步都不能再走了,脸上是难掩的哀伤。月上霄见云彩儿如此清新脱俗,莫说青楼的胭脂俗粉,就是天上的神仙女子也比她不如,自己怎能将这样一个绝世女子捨弃青楼,让她困在此处?
于是,在云彩儿转身之时,月上霄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云彩姑娘,你想不想走?」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更了来了亲们
第33章 婉君阁完结
云彩儿愣住了, 惊道:「你这是何意?」
月上霄离她近了些,唇角上翘道:「云彩姑娘如此端庄美丽,月上霄心里喜欢, 想认你做位姐姐,那既是姐姐,又怎能弃你在这婉君阁?」
虽说她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可这回未免大胆了些。云彩儿贵为婉君阁的神女,幽幽一座广陵城就有数不清的世家贵族看着盯着, 怎能是月上霄区区一个无名女修说带走就带走的?若是韩可在, 必定又会大惊失色地沖她急道:「这会儿可不是胡闹的时候,你自己在萧家都自身难保,如何能保护得了她?」
云彩儿也觉得此事荒诞可笑, 可当她看到月上霄那双坚定倔强的眼睛时, 却半分也笑不出了。她做梦也没想到, 第一个信誓旦旦要带自己走的人, 竟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云彩儿不免有些感动,慢慢拉过月的手道:「我与妹妹一见如故, 自然愿意离开婉君阁,日夜相伴,但不是现在,你听姐姐的,先回家去吧。」
月上霄有些不快,她觉得云彩儿是在敷衍自己, 便抽出血艷风笛道:「我并非不自量力, 方才我试过, 婉君阁上下无人在我之上, 若你想走,我此刻就能带你走,从这里杀出去。」
云彩儿赶忙按住她的琉璃笛,笑着无奈劝道:「月妹妹当真以为婉君阁只有寥寥女子吗?这阁楼是广陵心腹之地,背后有无数权贵撑腰,纵然月妹妹今日骁勇带我闯了出去,不日也便会惹下杀身之祸,况且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蹚这一趟浑水未免不值。」
「这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谁料月上霄却不假思索一转琉璃笛子,道:「侠之本,心之所向嘛。」
听她答得这样利落干脆,云彩儿微微一怔,美眸渐渐地泛起鲜有的曙光,她含泪,忽然盈盈下拜道: 「妹妹的心意姐姐已知晓,那云彩儿便斗胆求月妹妹一刃鲜血,用以防身避难。」
「鲜血?」
月上霄不解,立即追问道:「可我不过一个寻常孩子罢了,修为远不够千里护人,我的血,又如何能防你的身呢?」
「月妹妹有所不知,我方才设下的金文符咒,须以神族之血才得封印。」云彩儿抚了抚月上霄的脸颊,柔声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一腔神血,竟然破了我的符咒。」
「可我在萧家也才修炼没几年啊。」月上霄挠挠头懵道。
「是啊,书上说,若要修的一身灵血,便要静百年,修百年,炼百年,如此说来,你确是个天造之才......不比你那师兄,天生无神力,一辈子也不得修炼。」云彩儿嘆道。
「我曾立过誓,这世上第一个愿救我于水火之中的人,便是我一生的挚交,也唯有这个人的灵血,于我才有防身之效。」云彩儿言说着,感动之际,低低地哽咽着,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脸颊上的泪珠仿佛也留恋那洁白的肌肤,竟迟迟不肯落下。
「呃!!」
知晓缘由后,月上霄便毫不犹豫地拿过云彩儿的血刃,在胳膊上划下去。月上霄的手臂已见血痕,鲜血如一条红丝带蜿蜿蜒蜒,沾上那把锋利小刀,而那小刀竟也有不小的神力,将月上霄的血滴滴吞噬,顷刻之后,小刀便更显寒光,刀刃上白光闪闪,焕然一新。
「喏,这就好了。」月上霄忍痛将小刀递给了云彩儿。
云彩儿又惊又喜,她在婉君阁中见过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可如月上霄仗义潇洒的女子却是第一回 见,双眼不禁又涌上来了一泓清泉,半晌,她噙着泪笑道:「如此一来,月妹妹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了,若有人对我图谋不轨,血刃定饶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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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能帮上姐姐的忙就好。姐姐若想先留在这里,那就先留着,若有一日你想离开了,传个信给我,我即刻就带你走。」月上霄捂着伤口嘱咐道。
云彩儿听她这么有心,脸上又添一抹笑意,声音却微微颤抖,哽咽道:「那便好的很,好得很......」
两人又对彼此拜了一拜,月上霄这才离开。
谁知她刚踏出巧室一只脚就被慕容晓狠狠一把拽走,见她胳膊有鲜血渗出,慕容晓无语,忍不住质问道:「月姑娘,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灵血,还认了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当姐姐啊?」
「你偷听我们讲话?」月上霄瞪着他,抽出了胳膊。
「我——」
慕容晓一时语塞,又不好承认自己偷听,只得吹鬍子瞪眼搬出长辈的老一套说辞,兇巴巴地嘴硬道:「你这丫头别不知好歹,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问你话,你就好好回,怎么还反问我!」
对于他这一套说辞月上霄才不买帐,她踩着楼梯一级级往下走去,嘴上却淡然道:「有什么好问的,我知道她叫云彩儿,住在婉君阁,以后还会时常来找她看望她跟她说话,怎么是素不相识?」
「是啊是啊,我也知道她叫云彩儿,这天下有多少人都知道她叫云彩儿,你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韩可也很是无奈,看着花枝招展的婉君阁,又看看那位阴魂不散的残月繁花,他越想越怕,担心月上霄会误入歧途,嘴里不免嘟嘟囔囔道:「而且她还是位青楼女子,难道你日后还要常来青楼不成?」
「韩可,她不是那样的女子。」月上霄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那巧室,直到三人彻底出了婉君阁,她才攥了攥拳,语气凝重道:「我想,也许她是有难言之隐才会隐居青楼,待时机成熟,我会带她走的,绝不能把这样一个灵秀女子留在这里白白糟蹋!」
看月上霄动了气,韩可嘆声气,道:「我知道,你为人重情重义,我只是不想你走歧路,那云彩儿口口声声殊途,怕是来日要与大道为敌,此路决计兇险,此行决计困苦,我眼睁睁看你在萧家寄人篱下,难道还要看你孤苦一世吗?」
月上霄被韩可说的心头一酸,可转眼间又笑了笑,搭上他的肩膀,有心打消他的不安,与他调侃道:「你这话太没理了,即便我真走上歧路,不也有云彩儿和你在么,何来一世孤苦?」
什么?
慕容晓大脑嗡的一声。
有云彩儿和小书生在,那他呢,放哪去了??!
明明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到广陵城就变了?慕容晓的思绪不知不觉又开始飘忽,往事歷歷在目,眼前的女子却已开启新的生活,甚至未来都没有他的影子......倘若来日自己真娶了她,她莫不是还要喜新厌旧,抛夫弃子?!
呸!
是抛夫弃女,嗯,他只想要个女儿。
慕容晓点着下巴琢磨着,也不管自己为何要设想与月上霄成婚。
这边月上霄还在与韩可交谈,周围气压就莫名其妙的越来越低,慕容晓在不为人知的脑补中一点点沉郁下去,片刻间就已脑补了一部他被无情渣女抛弃后带球跑的苦情大戏。
俗话说,想一时越来越气,忍一时越来越亏。
慕容晓恨不得把自己气死。
听出月上霄有心宽慰自己,韩可也不愿再争论,顺着她给的台阶便下了,低声道:「罢了罢了,姑且陪你一段日子,待你找到了意中人,就再也没有我的事了。」
正一个人脑补恩怨情仇着,韩可这「意中人」三个字便突然触到了慕容晓逆鳞,他登时回过神来,脸色突变,厉声道:「什么意中人?!」
声音之凶,叫人不禁抖三抖。
「喊什么啊?你听错啦——」
见状,月上霄正想教训他几句,慕容晓却已按捺不住,扶住她的双肩,紧握住,还不等她说完便吐出一连串的问题来:
「神女都跟你说什么了?」
「你进去那么久,是不是除双亲外还问缘分了。」
「额......这个,这个,」月上霄顿时有些心虚。
见状,旁边韩可也有些慌了,跟着追问道:「她可有占卜出你的意中人是谁了么?」
「......」
「说啊!」慕容晓使劲晃着她的肩,眸色都变了。
不得不说,这残月繁花歪打正着的本事一向不错。见慕容晓和韩可都望眼欲穿,月上霄也懒得藏了,省的他们日后总是七嘴八舌地问,索性撂下话道:「哎呦,我说你们堂堂七尺男儿怎么都这么八卦是非,一天天的总是没完没了。是,是占卜了,云彩姐姐说我意中人的名里有一字可谓是千年磨砺,温润有方。」
「千年磨砺?」
「温润有方?」
慕容晓和韩可对视一眼,又各自埋头对着自己的名字琢磨半晌,最后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朝她齐声道:「你莫不是傻不兮兮的被骗了吧!」
想挨打啊这是。
......月上霄正要发飙,突然一只灵蝶飞来,它停在月上霄的肩上似乎很急,月上霄接住它,闭上了眼睛。
「谁啊?」慕容晓不耐烦道。
韩可望着那紫蝶,坚定道:「一准是萧师姐。」
「师姐叫我们速速赶回萧峰山,她说,她说——」月上霄突然一脸惊惶地睁开眼,语气惊讶道:「她就快要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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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千金成婚?!
这可称得上是世家的头等大事啊。
慕容晓一时也有些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她跟谁啊?」
「乃文师兄吧,」韩可沉吟半晌,猜测着开口道:「萧师姐与少掌使两情相悦,除了乃文师兄,我想萧师姐是不会愿意嫁给别人的。」
「不,不是乃文。」
手中的灵蝶渐渐化去,月上霄的口中却吐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是颜家长子,颜如玉。」
第34章 准备搞事情1
慕容府
窗外烟雨朦胧, 薄薄的雾气涌上来,顺着窗缝幔帐挤进红砖金瓦,府中的碧纱橱常年摆着一道屏风, 屏风后端坐一人。此人周身聚着淡淡白烟,吹着一只由八根长短不一的断竹组合在一起排箫模样的玩意儿,动听的曲调从这断竹飘然而出。随着曲调渐起,无数红蝶飘然而至,围绕吹箫之人飞舞, 为他洒下点点灵粉。
此人此景, 称得上画中仙子。
只有慕容晓一人知晓这美丽中暗藏着徐徐杀机。
他很清楚,只要座上之人的曲调一变,万千红蝶瞬间就会化为锋利的骨头刀子, 对人施断头腰斩之刑, 血花四溅。
空音幻蝶。
世人在背后这样战战兢兢地称唿着这位魔头仙子。
慕容晓斜倚在桃花椅上, 一晃一摇, 神色颇为安逸慵懒, 欣赏着这暗含杀机的丝竹悦耳声,半晌才懒懒地喊了一声:「哥。」
——丝竹声霎时停下。
吱呀一声, 屏风撤下,座上之人慢慢转过身来。他的容颜即使隔着面纱,也能看出一种似真似幻,摄魂取魄的美丽。
若说残月繁花是一派俊美桀骜,风流倜傥之姿。那这空音幻蝶便是肤如凝脂,唇如红樱, 美如天仙又蛊惑如妖魅。
匆匆惊鸿一瞥, 茫茫一眼万年。
「何事。」
「没事, 就是叫叫你。」慕容晓翘着腿道。
「......」
世人都怕空音幻蝶, 唯他这个当弟弟的不怕。说罢离了那桃花椅,慕容晓撩开衣袍,潇洒地坐上桌案,脚踩着把竹椅,腰间的白流苏散开,在桌案宣纸上一番荡漾。他拿过八音之竹放在唇边假模假样吹了几下,发觉难听,便歪过头道:「哥的修为真是越发精进了。」
「若再得圣泉,只怕圣君见了也得绕道而行。」
慕容晓用手勾着面具一圈圈转着,唇角上翘,好不得意。
闻言,慕容怜却不答话,额佩的面纱也纹丝不动。他的目光越过面纱落在对方身上,倏忽一驻,良久,道:「晓。」
「怎么了,哥?」
慕容晓此时正低着头摆弄着那八音之竹,冥思苦想怎么才能吹出一个好听的调子来,怎么他吹得还不如月上霄好听呢......
慕容怜诧异地看了一会儿,犹疑道:「你的头髮——」
慕容晓勐地被提醒了一下,顿时扔了八音之竹,一张俊脸布满阴霾,眸子一片杀意,狠狠地道:「别问,问就是被猪啃了!」
慕容怜淡淡迟疑了一下,果然不再过问,垂手将柜中那朵炼化的红玫瑰拿出来,捏在玉指间。九瓣五连叶的红玫瑰捏在他这只修长如玉的手里显得妖冶异常,随着掌花人指尖的微微一道金芒闪过,红玫瑰便霎时化为细碎零星,随风一吹化为乌有。
而一见那玫瑰,慕容晓霎时安静下来,眉峰蹙起。
韩可那日的话在他耳边迴荡。
要不要问?
慕容晓的眸子里倒映着那朵支离破碎的花。
如同倒映着面前冷玉般的人。
见弟弟的脸色不太对,慕容怜难得皱眉,微光透过瑰色幔帐落在他的侧脸上,如画一般的妖冶,一张脸美的惊心动魄。
「有人惹你不快?」他倏忽道。
「......」
慕容晓被问得心里发毛,他虽性子桀骜不驯,可对兄长慕容怜向来都是言听计从,敬爱有加,从不忤逆犯上。下意识将双手背在身后,面色为难地小声嘟囔着扯谎道:「啊,没有,这不是怕哥责罚么?毕竟一声不响地又乱花了府里这么多银两。」
「无妨。」座上之人轻轻一拂袖。
闻言,慕容晓的目光一凛,再次抬眼,目光看向对方。
暖阁中,慕容怜身着一件金丝梅纹袍子,额佩面纱,遮住身体大半部分,只露出一节皓腕凝雪放在桌案,明明一副清冷之姿,不食人间半点菸火,却偏又不合时宜的冒出一股妖媚气息。
「哥,」慕容晓顿了顿,搪塞开口:「有件事......」
「金银这等蠢物,能讨人欢心,是它的造化。」
慕容怜一袭浅裳端坐榻上,眉目如画,似用一块无瑕美玉精心雕刻的绝世丽人,声音却清冷疏离,他勾唇笑道:「若还不快活,大可放肆去烧一条街,毁一座城,自有我替你收尾。」
话毕。
一道凌冽杀气在他清冷的琉璃目里一掠而过。
闻言,慕容晓便是再想开口问些什么,也无法子了。
他不由嘆了口气。
良久,慕容晓沉下肩来,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微微低下头,向座上之人深深地行了一礼,沉声应下道:「是,多谢哥照拂。」
忽然一阵咕咕声传来。
有密鸽。
见状,慕容怜缓缓站起身,推开窗子。
他立于窗边,丝缎墨发高束,耳侧垂下几缕乌黑髮丝,仿佛春日杨柳。一只白鸽停在他指尖,通体雪白,唯唇口樱红。那白鸽咕咕报完信后,高高飞起在他的脸颊轻啄了一下。微风轻轻摇曳,这般清雅的美景,叫人渐渐生出了清冷怜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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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看见难免一时晃了神。
「别看了。」
慕容怜忽而冷冷地道,眼里的寒光乍现。他站在窗边,也不知道究竟多久之前发现,此时放走鸽子,回过身来。
霎时一语惊醒梦中人,慕容晓顿时心里悔意横生,忙别过脸去,结结巴巴地垂眸道:「哥,我,我......」却又辩无可辩。
他忽然很想问个缘由。
可又不敢。
半晌,慕容晓双拳攥了又攥,十指捏紧陷入掌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是哥的弟弟,哥有什么不能对我讲的,何必要瞒着我呢?」
「不提了。」
「可是——」慕容晓仍在挣扎。
「我说过不许再提!」
慕容怜登时一拍桌案,声音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感情。
「......」
虽说慕容晓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可骨子里对他这位哥哥委实有几分敬畏,闻声只得把话打个结吞进肚子里。可他面上虽不再问了,心里却置着气,烦躁不已,浑不是滋味。
两人都憋着气,又都是倔脾气,于是气氛一时沉默。
雨已渐渐停了,一场烟雨过后,大雾散去,暖阳升起。碧纱橱虽有幔帐覆盖,也有星星点点的光彩透过幔帐挤进来。
见状,慕容晓冷哼一声,赌气似的走过去,哗啦拉开一道窗帘,阳光瞬间照了进来,他故意靠在竹窗边上,沐浴着和煦暖阳,舒服地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
徒留慕容怜一个人固执地呆在阴影里。
他负手而立,神情颇为倔强,即便那带着温度的暖阳照进来,将他那如画的容颜照的都柔和了几分,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抹上了一层虚伪的假象。
于是忽然间,慕容怜出手极快,他的指尖嗖地金光乍现,力道之大,直接将那扇方才稍稍给予他温度,透光的窗子震了个粉身碎骨。
砰!
油纸受了重击,炸裂开来,如同方才被他一同销毁的红色玫瑰花一般,纷纷掉落在地,艷丽刺目,碾作成泥。
窗子破裂,射进屋中大片惨白阳光,慕容怜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阳光下,衣袍在风里滚滚翻飞,黑髮飘扬,格外美艷妖冶。
可这久违的阳光却没给予他温暖。
相反的。
他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发白,冷汗遍布。
嘴角渐拉出一丝血迹。
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又刺眼的笑容:「可满意了?」
「哥!」慕容晓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立即疾如闪电地冲过去扶住兄长,要将他从窗边拽回到阴影处。
可他修为不及慕容怜,哪里做的了主?
纵然百般用力,两人都在阳光下纹丝不动。
「哥?」
「哥!」
「......」
「别再唤我。」慕容怜轻轻一拂袖甩开了他,喉咙含血,尽数吐在衣襟上,所到之处,碧纱橱全是斑驳血迹。
「你疯了?!」慕容晓瞪大了眼睛,汗如雨下,再也顾不得许多,额爆青筋,大骂道:「再有一时半刻你这条命就没了!」
他知道慕容怜不能见阳光。
他一经阳光暴晒,经脉就会被重创,呕血不止,直至死亡。
可他不知道缘由。
说话时,阳光如利刃已穿破了慕容怜的身体,扎破了他的皮肉,灼烧了他的骨骼。
嘴角流下的鲜红染了一片前衣。
闻言,慕容怜却冷笑不止,眼神颇为嘲讽,唇齿上下轻轻一碰,森然道:「晓,你不是拿我的话,全当耳旁风么?」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慌忙就地跪下,慕容晓跪在地上,一开口,眼泪就淌了下来,他对自己幼稚的赌气行为后悔无比,神情比起方才的倔强,顿生一丝可悲的哀求:「我以后再也不说混帐话,也再也不惹哥生气了,哥别吓我......」
「我只有哥一个亲人了。」
「别都不要我......\"
说到悲戚处,慕容晓的心头剧痛,哽咽着,眸中不由得水光潋滟。
闻言,慕容怜似有动容,他的琉璃目似乎滑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嘆了声气,闭了闭眼,嗓音含着血,衣袖微摆,终是撤了那禁步符:
「没有下一次。」
他微微地喘息道。
见兄长终于肯妥协,慕容晓跪在地上连声应下,也顾不上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就扶他跌跌撞撞地就座,大气不敢出一声。
过了一会儿,慕容怜才慢慢开口道:「方才密信来报,颜家长子要与萧家千金成婚了。」
慕容晓点头,讥讽道: 「单挑不过就结亲组盟,倒像萧家不要脸的作风。」
平了平心绪,慕容怜的声音冰冷似铁:「我们已与萧家结仇,他们这样费尽心思地与颜家联盟,怕是日后要报復,不得不防。」
「怕是防不住。」
慕容晓思索着,眸间皆是沉重:「萧家三位掌门神力雄厚,又向来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萧姑娘虽神力平平,但颜家两位公子都非等闲之辈,来日切磋起来委实难缠。」
「那该如何?」慕容怜蹙了蹙眉。
「不能让他们拉拢颜家,」慕容晓沉思半晌,终于面色微沉地打定主意:「萧家想靠儿女婚事结亲,我们就偏不能让他得逞。」
听了半晌,慕容怜张了张口:「好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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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想上来就全杀了。
「不麻烦,据我所知,这桩婚事并非两情相悦,拆散也容易。」慕容晓阴阳怪气地笑道。
见他打定主意又要走,慕容怜道:「你一个人去未免太过危险了。」
「哥别担心,我还有一位好帮手呢。」想起那个好帮手,慕容晓的脸上浮起一丝逸动,回头笑道:「此事,她定会与我联手。」
慕容怜又迟疑一瞬:「你一向心思深沉,不屑与人为伍——」
怎会突然冒出个好帮手?
「......她——」
纠结了半天,慕容晓也不知该怎么讲,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讪讪地回答道:「她有些特别,待此事了结,我再与哥细说吧。」
说罢,慕容晓抿了抿唇,想到又要去萧峰山,他的眸子登时由黯转亮,也不觉辛苦,推门而去犹如雄鹰翱翔于天空,悄无声息地去往那片天地。
作者有话说:
重要的男二号出场了哈,慕容怜是个疯批美人,三观有缺陷,不代表作者的三观,关于他这么疯的原因我后面会圆回来的,保证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希望小可爱们别太急着骂呜呜呜,我还是蛮喜欢这个人设的。顺便问一下有喜欢的吗?让我看看有木有人也喜欢疯批美人。
第35章 准备搞事情2
颜家墨砚堂
一切正如慕容晓所言, 这桩婚事男不情女不愿,萧雪楠因心头所爱痛苦至极,颜如玉却也不比她好受多少。
从某种程度而言, 他还要更加无助迷惘些。
「兄长,你......你还好吧?」
颜嘉一眨巴着眼,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道:「你可别吓唬我啊,爹不就是让你去成个婚吗?你怎么搞得跟要上断头台一样啊。」
颜如玉苦笑, 无奈嘆道:「你还小, 你不懂。」
又摆老资格,不就比我早出生了几年而已嘛,至于么......颜嘉一闻言撇撇嘴, 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方才在墨砚堂上, 颜谨夫妇常规地训诫着弟子, 颜如玉一直默默听着, 哪知最后快结束时, 颜谨忽然通知他:哦,对了!你, 可就快要成亲了,好好准备一下,对方是萧雪楠。
没人知道他那一刻有多惊慌失措
颜如玉一怔,勐地抬起头问道:「这是为何?」
他一向对父母之命多加顺从,这一句在大庭广众之下来的委实突兀,颜谨皱起眉, 看着儿子这张一向沉静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不由得让他多想了几分。
盯了半晌, 直到颜如玉被父亲看得有些窘迫, 双手都不知放在哪,脸也涨的通红。颜谨才皱着眉淡声道:「不为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今也年满十六,按规矩,可以成家立业了。」
颜如玉顿时心头一沉,心里有一百句想要分辩,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父亲说的在理,也怪他提的问题太傻,那萧雪楠贵为萧家千金,为人温婉可人,与自己又门当户对,更何况现在萧家与颜家又结了盟,这些不都是显而易见的理由吗?
可是...可是...
颜如玉的脑海就是忍不住地一闪而过一位纤纤女子。那女子如罗敷女,总叫他魂牵梦萦。
想起那名女子,他的心里顿时有些别扭,不知是愧疚还是烦闷,低着头,久久不再言语,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将清扬剑的金色纹路都震抖了些。
见兄长一直愁眉不展,竟连自己朝他翻的白眼都忽视了,颜嘉一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咽了咽口水道:「成婚就真的有这么痛苦吗?」
「不痛苦,」
颜如玉沉着面色,敷衍着他道:「你去成吧。」
「我才不要呢!」颜嘉一想都不想就推脱,干脆利落地道:「萧姑娘虽然好,可我又不曾喜欢她,干嘛要我和她成婚啊?」
「是啊。」
闻言,颜如玉不禁苦笑一声,容颜一瞬间便陡然黯然,悲哀地自嘲着道:「你不喜欢,那难道我就喜欢吗?」
「哎,兄长——」颜嘉一在身后喊道。
颜如玉却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情搭理他,他缓缓站起身,独自一个人提着清扬剑,脚步匆匆地往荷花池去了。
夜已经深了。
墨砚台那波光粼粼的荷花池边,颜如玉修长的身影还孤单地矗立其中,衬着那如镜的水塘仿佛是一位高洁雅士。
可这位雅士却有些惆怅。
他弯下腰,捡起一粒石子抛入池塘,水溅在荷叶上,形成一个个水珠闪着晶莹的月光,洁净如同珍珠。
忽然,水面上出现了一个身影,她亭亭玉立,眉眼中还带着一丝妩媚,称得上是媚眼如丝,手边放在一柄泣泪长剑,微微笑着朝着自己徐徐走来,一双上翘的丹凤眼脉脉含情。
「阿离......」
颜如玉一时视线模煳,从内心深处涌上一股莫名的情感,将这个名字刻在他心里,让他情不自禁喊道,而那美丽的身影竟如水上的泡沫一般,碎了。
清醒过来后,他顿时浑身一颤,掌心出汗。
内心不禁惶惶然。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总会频繁地想起这样一个陌生女子呢?
明明都不曾见过。
她是谁啊......
颜如玉低下头,手扶着面颊,俊美的脸庞微微发颤,瞳孔中是难以掩饰的失落与迷茫,脑中却还在思索那位陌生女子的一颦一笑。这些年他总是受困于此事,每当念及「情」字时这位女子的身影就会在脑中浮现,叫他终日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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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他怎么能够成婚呢?
怎么能。
颜如玉沉痛地闭上眼。
「你不欢喜?」
蓦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颜如玉勐地转过头去,看见林雅玉正站在不远处,他慌忙将心思藏在怀中,许是他今日过于心事重重,竟连有人靠近都浑然不知,忙走下台阶行礼道:「儿子不曾,母亲多虑了。」
林雅玉听后却轻轻一笑,走至他的身旁,望着荷花池柔声道:「你自小就是这样,一有心事就喜欢一个人跑来荷花池,只是这荷花开得虽美,却无声无息,又怎做的了你的解语花呢?」
「对不起。」
硬是沉默了半晌,颜如玉才终于开口道:「母亲,我......确有一事相求。」
林雅玉凝视着他:「你且说来。」
许是月明清心,许是长夜漫漫,许是荷花摇曳,林雅玉的柔声如细语一般入了颜如玉的心,犹豫良久,颜如玉一点点地抬起头,惶惶地试探道:「母亲,我能不能,不成亲?」
林雅玉心中一惊,虽说她早料到儿子会有此类想法,但亲耳听到仍不免有些震动,柔和地笑了笑,她佯装镇定地开口道:「为何呢?」
「不为何,」颜如玉踌躇道:「就是不太想......」
「你觉得她不好?」林雅玉蹙眉道。
「不不不,母亲,绝非如此。」
颜如玉立即摇摇头解释道:「萧姑娘为人善良亲切,美丽大方,是大家闺秀。即便神力平平,却也丝毫不碍她温柔和善的名声,我能与之相配乃是三生有幸,又怎敢有那样的想法。」
「那你——」林雅玉愈发不解。
「只是她虽好,我们也未必相配。」颜如玉双手扶在池塘玉石上,双臂微微用力,强迫自己说出心底的一番荒唐之词:「萧姑娘是位好姑娘,可是我,对她委实没有半分爱慕之情,而且我相信,她对我也是如此,没有半分男女爱慕之情......」
颜如玉的声音越来越低,此时清风微微吹过,满池的荷叶摇摆着,似乎要带走他的忧虑。
「如若勉强在一起只怕结果也不会欢喜。」
毕竟两情相悦,贵在两情啊。
林雅玉听后一时沉默。
先前订婚时,她与颜谨只想到两家联盟,尚未考虑过这些,也万万没想到颜如玉会有这么大反应,只是如今婚都定了,冒然与萧家退婚是为不妥,这倒叫她一时没了主意。
「抱歉,是儿子无能,让您为我担心了。」
见林雅玉一直都默不做声,眉间微蹙,似有烦忧。颜如玉忽然有些后悔为一己私事叨扰到母亲清修,不觉心有愧疚,内疚地对她作了一揖。
林雅玉却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没什么的,母亲明白,虽说如今看似木已成舟,可事在人为,凡事都有转机,你如若想要什么,只怀着一颗明亮之心去寻即可,切莫太过忧心了。」
颜如玉本还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可一看到林雅玉的眼中满满的慈爱,这等爱意,让他忽然好受许多,眉目间都清秀了不少。
「是,多谢母亲教诲。」他低声回道。
林雅玉笑了,轻拍两下他的肩头,将他垂下的墨发拢在耳后,温声道:「好了,夜已深了,母亲要去休息了,你也要早点睡。」
颜如玉点了点头,站在一旁退让开来。林雅玉踩着台阶一步步离开池塘,却在踏上那最后一级台阶时,转过头,忽而笑了句:「对了,你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颜如玉瞳孔一颤,连忙摇头否认。
林雅玉却依旧凝视着他,两眼如潭水一般深沉。良久,颜如玉抬起头,清澈的眼带了些许朦胧之意,他慢慢地侷促开口道:
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补个颜家的视角不然后面不好交代女主下章出现男主大概下章末尾或下下章出现
第36章 准备搞事情3
萧峰山
萧雪楠不见了。
待月上霄与韩可匆匆忙忙赶回来时, 萧峰山已乱成了一锅粥。
萧家弟子也不修炼了,一个个神色焦急地东跑西跑,问了才知道竟是萧雪楠无故失踪了, 不由分说地,他二人也被迫加入到了搜查大军里。
不会是和那个乃文私奔了吧。
看不出师姐这个乖乖女还有这么任性的一面啊......
内心犯着嘀咕,月上霄别过那些弟子,跟韩可兵分两路,一个人在萧峰山的后森林里转来转去, 左思右想着萧雪楠会去哪里。
这萧峰山这么大可怎么找啊?
「哎呀!怎么把好东西给忘了?」
突然想起自己与萧雪楠有相通的灵蝶封印, 月上霄一拍脑门,神力一现,耳后标识泛光, 手背便立即化出一只扑扇这翅膀的紫色灵蝶, 她将灵蝶用力往空中一扬, 急急忙忙地道:「小东西, 快带路!」
那紫蝶有些不服气被她叫作小东西, 扑扇扇动了动翅膀,向前方飞去, 月上霄追了上去,紫蝶在树林中停停落落,终于在一条瀑布前盘旋不前,月上霄见状收了灵蝶,望着瀑布犯了难。
这瀑布高高地挂在山峰上,四处都不见有人, 萧雪楠怎么会在此?可灵蝶不会无故乱指点, 月上霄只得一边绕着瀑布走啊走一边大声喊道:「雪楠师姐, 你在吗?我是月师妹——」
她的声音在山谷中久久迴响, 却无人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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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月上霄发愁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瞥见一抹紫色,原来那瀑布底下竟藏着一处小山洞,极其隐秘。月上霄双足一点轻轻飞了上去,洞中果然有一女子,正是萧雪楠不错,她托着下巴静静地坐着,神色很是憔悴。
「师姐?」月上霄喊了一声。
萧雪楠勐地一抬头。
月上霄点点头,走近几步,小心翼翼地道:「师姐,你的脸色这样不好,不会是因为成婚吧?」,萧雪楠闻言垂下眼帘。
唉,还真是因为成婚。
月上霄一屁股坐了下来,心觉好笑道:「师姐,不是我说你啊,这婚你要是真不想结,那就不结了嘛,现在就去找你爹娘说啊。」
「没用的。」萧雪楠苦笑几声,悲怆道:「爹爹虽疼我,但父女之情再深厚也抵不过两家联盟之诱惑,在他们的眼里面,我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即便我和颜公子都不欢喜也无济于事。」
「都不欢喜?」月上霄听得啼笑皆非:「明明是一桩你二人的婚事,现下却弄得你二人都不欢喜,那还结什么结啊!」
「你还笑!我白认你这妹妹了......」萧雪楠带着哭腔道。
「不白认不白认,好师姐,我不笑就是了!」
见萧雪楠心头悲怆,又要落下泪来,月上霄连忙收了笑,她转着眼珠,点着下巴细想了一会儿,拍了拍胸脯,安慰道:「师姐你放心,我想个办法,保管叫你们到时候成不了婚。」
萧雪楠一怔:「什么办法?」
「天机不可泄露,」月上霄忽而一笑:「师姐你放心,这法子在你们成婚那日自会见分晓,你只记着千万不要对别人提起。」
萧雪楠心头霎喜,连忙握住她的手,双眼含泪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着私房话,忽听远处传来一道声音:「雪楠!」
只见乃文一个箭步沖了过来,不同于往日面容骄奢,脸色破天荒地有些苍白憔悴,双眼下映着青紫,一看便是失眠多日。他面色焦急,额冒汗水,快快拽起萧雪楠,嗔怪道:「雪楠,你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知不知道萧家上上下下都找你找疯了!」
「你别这么拽她!」
月上霄看不下去,当即一把搡开他,将萧雪楠护在身后,沖他瞪眼道:「少掌使,我倒要问你呢!如今雪楠师姐被逼的就要和别的男人成婚了,你对她就没点别的话要说吗?」
闻言,乃文顿时怔了一下,他被噎住了,脸色又白几分,双眼闪过一丝痛楚,似乎有苦难开口,半晌,他咬破下唇,张口道:「木已成舟。」
呵,好一个木已成舟......月上霄不禁轻蔑道:「果然是个怂货。」
「你敢骂我?」乃文登时怒道,捏住了剑柄。
「亏我师姐还费尽心思地找我寻退婚的法子,你却要亲手把她推给别人,你也算是个男人,」月上霄冷笑道:「有本事你这个伪君子就带她脱离枷锁,一个薄情之人还有什么脸面逞英雄——」
「呃!!」
话音未落,月上霄后背突然受到重创,接着砰地一声被那人踹出好远,腹部疼痛不已,趴在地上,许久才慢慢喘了口气。她眯眼费力地瞧了瞧,竟是萧夫人和萧一峰寻来了。
萧一峰上来便怒气沖沖地道:「是你把雪楠掳走的?」
萧一峰力大无穷,勐然被偷袭一下,月上霄哪还有力气开口,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后背鲜红一片。
「不是她,是我自己......」好在萧雪楠哭着解释道。
「就是她!」
哪知乃文恼怒月上霄方才挖苦他,这会儿便打击报復起来,阴阳怪气地道:「就是她蛊惑萧师妹失踪的,还打算使阴谋诡计破坏颜萧联盟,罪大恶极!」
「你......放屁!」月上霄一口气提不上来,身上又气又疼,嘴唇发白。
「混蛋!」
萧一峰闻言顿时怒火中烧,大吼一声,踹在月上霄身上。
月上霄伏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血艷风笛从腰间掉落,霎时滚落一旁。
那一脚下去,她知道,她的肋骨已经断了。
「月妹妹!」萧雪楠惊唿一声。
萧雪楠哭喊着,萧夫人将她抱在怀中,斥责道:「雪楠,娘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许你再跟她来往,怎么就是不听呢?这丫头明摆着一肚子坏水,一心就想着掳走你呢!」
萧雪楠哭得更厉害了:「没有人掳走我......」
萧夫人却不听,俯下身子,沖月上霄嗓音尖利道:「当初我是看你这小丫头可怜才收留你,你却恩将仇报,几次蛊惑我女儿,我告诉你,如若雪楠再出一点事,我就打断你的腿!」说罢,她强行将萧雪楠拽走,飘起的衣袖在月上霄脸上擦出一道血痕。
萧一峰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这些日子萧家不得志,本就心头郁闷。当下便觉得慕容不灭,断臂之仇,萧雪楠失踪等都是因月上霄而起,心头愈发愤懑。暗骂一声将月上霄举过头又狠狠向下一摔,月上霄痛叫一声,嘴唇咬出了血。
萧一峰愈发暴躁,抬起脚,一脚一脚踢,一脚一脚踹。他本就以力大无穷而闻名,盛怒之下下手更没轻重,萧雪楠被萧夫人拉着拽着,拉开长长哭腔为月上霄求情,可却无一人理睬。
月上霄体力逐渐不支,蜷缩成一团,她的修为差萧一峰太远,血艷风笛又不慎掉落一旁,失了神器,占了下风,一时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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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想个法子脱身。
不然今天非给他打死不可......
月上霄被踹得吐了血,肋骨也断了好几根,脑袋嗡嗡作响,难为她这时候还能动脑筋想办法。正当萧一峰抬起脚,准备朝月上霄的头踩下去的时候,天上忽然有一颗流星划过。
那是一颗墨蓝的星辰,周身却燃着火红的光芒,降落之时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似乎是久违的怨灵。
上一刻,他们还看着高处天空,下一刻,就有一位身着蓝衣的俊俏少年站在面前,仿佛是天外来客。
他俊美的容颜写满了愤怒,就连那黑玉般的眸子,也深深地印着一片火红。
——慕容晓。
他就这样,连面具都没带的,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
见是他,月上霄松了一口气。
此时,无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仙是神,心头都微微一惊颤,惊于他俊美无瑕的容貌;颤于他不可一世的气场。
扫了一眼地上的鲜红,他的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
「找死!」
慕容晓盛怒之下,如闪电般窜了出去,右手白光闪闪,生出多把锋利尖刀,其势犹如霹雳闪电,捅进身体,微微一转,就有一个滚烫的东西掉了出来,一分不差地落在他的手上。
滴答,滴答,滴答......
萧一峰怔住了,身体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随行弟子无声地惊愕,乃文面色惨白,萧一峰慢慢低头望去,他的身体还在不住地滴着血,他随即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左心房,不知何时竟被人挖空,变成了一个骇人的血窟窿。
而慕容晓的手上,正有一颗滚烫的,鲜红的,跳跃的心脏,那正是萧一峰的心,已经被他挖出来了。
「大......大掌门!」弟子们异口同声地惊慌道。而萧一峰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的眼瞪得老大,如同牛眼一般。
他看到了。
看到慕容晓扬着唇,笑了笑,俊美的脸邪气无比,继而颇为嫌弃地将那心脏扔在地上,邪气地笑道:「你的心,可真是脏!」
萧一峰浑身抽搐,这才真的死去了。
他看到了最美好又最恐怖的一幕。
这位蓝衣少年,如天使,俊美惊艷;如恶魔,邪气可怖。
随行的几名弟子几乎昏厥,乃文也心惊肉跳,但他反应还算快,颤抖着拔出长剑直直对上慕容晓,颤声道:「你......是什么人?竟下此毒手!」
「怎么,」
「你们是也想被我掏心吗?」
慕容晓邪笑道:「趁我这会儿心情好,还不带着这脏东西滚!」
一听这话,本着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原则,乃文瞳孔微颤,两股战战地收好萧一峰的心脏,提着剑逃了,再没多看地上的月上霄一眼。
见人都走光了,慕容晓忙扶起月上霄,低声叫她的名字,手放在她鼻下探了探,又摸了摸她身上,果然是肋骨断了。
慕容晓眸子一深,抱起月上霄藏进了深林之中,为她注了些神力:「你的肋骨断了。」
月上霄断断续续地道:「我知道......可我不会接......咳!」说着,她又咳出一口血来,正好吐在慕容晓的前衣上,墨蓝处血红赤然。
慕容晓素来讲究服饰,衣物平日里连一点墨一丝灰都不能沾,旁人若是不小心弄脏了,他定会大发脾气,如今染了血更是难以忍受。
「对不起......」
知道他素来爱惜服饰,月上霄拉着他的衣裳,好不愧疚道。
「没事,你想咳就咳,别忍着。」
见月上霄咳血虚弱的模样,慕容晓顿时心疼得厉害,也顾不得衣裳干不干净了,不避嫌地抱紧她道:「不怕,我会接骨,我给你接。」
月上霄迟迟不作声。
慕容晓见状,有些耐不住性子,催促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良久,月上霄望着他虚弱地嘆了口气,默许地闭上了眼睛。
慕容晓看了她一眼,就去解她的衣服,谁知月上霄却抓住他的手,惊愕道:「你做什么?」
慕容晓此时也有些慌乱,心中一横「你说做什么?你穿着衣服我怎么给你接骨?」,说着就甩开了她的手,快速地将女孩的衣物解下,不一会儿,少女纤细白皙的身体一点点露了出来。
此时虽是夕阳西下,深林中却是遮天蔽日,少女身上的芳香与林中的香草味合为一体,迷人而醉心,慕容晓也正值少年,未免有些血气沖头,唿吸都逐渐紊乱,他瞟了月上霄一眼,女孩闭着眼睛,双颊却犹如火烧云,嘴唇也泛起朱红色,却是一声也不吭,脸上依稀残留着晶莹的泪水。
「你别那么紧张,搞的我也紧张,」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慕容晓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接个骨有什么可怕的?况且小爷我见过的美人儿多了去了,才不稀罕看你的呢!」
「那你此刻在看什么?」月上霄咬着嘴唇道。
「.....当然是看你的伤了!」
心里顿时一虚,迅速收回上瞟下瞟的目光,慕容晓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摸到那断裂的肋骨轻轻一正,月上霄小声痛哼了一句,便帮她接好了。
知道他接好了,月上霄便急着要坐起身穿衣服,可身体稍稍一动就感到了钻心的疼痛,慕容晓忙按住了她:「先别动!」
「可是,可是我的......衣服......」月上霄急恼不已,泪花又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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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别动!」
慕容晓厉声道,随即顿了顿:「我给你穿。」
他轻轻将月上霄放在怀里放平,随后把衣服捡起来给她一件件穿上,就连那粉红的腰带,也帮她打好了结。穿好后托着月上霄的腰,慢慢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手环着她的肩。
出乎意料地,月上霄竟也没有反抗。
她只望着慕容晓的脸庞,轻声道:「你没戴面具,他们都看见了。」
「来不及了,」哪知慕容晓却嘆了声气,低下头,握住她的手,酸楚道:「如若我方才晚来一步,你会不会就死掉了?」
「不会的,」月上霄安慰他道:「什么死不死的,别瞎想。」
慕容晓的眼眸却一直凝望着她。
「这次的事是意外,再说那萧一峰都被你——」月上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突然往怀里一搂。慕容晓眸光鲜有水光,揉着她的头髮一字一顿地哽咽道:「我才和你分开短短几日......」
月上霄原本要说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间。
这话听上去有些微妙啊......
她不免也动了些心思,又往少年怀里贴了些,小心试探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什么话?」
可惜慕容晓有时候是真蠢,微微一愣,摇摇头道:「没有啊。」
「没有?!你再想想!」
月上霄不死心地提示他道:「就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话。」
不好意思......慕容晓想了想,仍是摇头:「我过来原是想问问你师姐的婚事,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算了。
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问这个白痴。
月上霄一抽气伤口都疼。
「对了,你师姐打算成亲吗?」慕容晓道。
「不成,」
月上霄没好气道:「她叫我想法子呢。」
「萧家这样待你,你怎的还肯帮忙?」
「你错了,我可不是帮萧家。」月上霄反驳道:「只因雪楠师姐幼时赐我了这灵蝶封印,也算是无意地救下我一命,救命之恩,焉能不报?」
哦......慕容晓眼珠一转,笑道:「那我听你这语气,应该是已经想出办法了吧,什么办法?跟我透露一下,我到时也好帮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哎,月姑娘,我今儿都为你杀人了,你怎么还跟我见外?」慕容晓眨眨眼,套近乎道:「如今咱俩都是萧家的死敌,何不联手干这一番荒唐事,叫他们萧家一辈子也忘不了。」
「再者说,我们不是最要好的嘛!」
佯装嫌弃地看他一眼,心头却涌上些暖意,月上霄停住目光:「你衣裳多不多?」
「多。」慕容晓不假思索道:「多到穿不完。」
「那借我一件吧。」
月上霄嘲弄地笑了笑:「毕竟一辈子就这一回,穿件好看的。」
第37章 闹婚啦
一月后, 盛夏,萧雪楠大婚。
足底红莲,红衣素手, 红色的盖头下,红纱帐缠绕的梳妆檯前,倒映出美人儿的身影,娟带细腰,十指葱葱。月上霄怎么还不来?萧雪楠捉紧裙角, 等不来半点风声, 逐渐心急如焚。
侍女花童们撒下漫天的花瓣,花香浸润在空气中,挥发出迷人的香味, 盛夏时节, 阳光明媚, 香气格外让人心醉。颜萧结亲是大事, 百家百派拥上门来, 就连广陵城平民百姓和江湖游侠也前来凑热闹,多少闺秀眼底, 都映上了难以忘怀的一幕。
红衣白马,翩翩公子;十里红妆,满城皆庆。
「快瞧快瞧,新郎官来了!」
「瞧什么?人家是来娶萧家千金的,又不是来娶你的。」
「那又怎么了,他不娶我, 还不准我看了啊?要说这萧姑娘与颜公子也真般配, 天上的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吧。」
......
听到道路两旁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骑在马上的颜如玉低着头, 一颗心止不住向下沉,忽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兄长小心!」好在一旁的颜嘉一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多谢。」
颜嘉一自是明白的,他策马追上去,低声劝道:「兄长,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又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颜如玉略显疲惫,沉默不语。
颜嘉一一心想着让颜如玉振作些,干脆道:「虽然你娶了萧姑娘为妻,可又没说要与她举案齐眉,待你当了家主,再娶个喜欢的女子不就好了,到那时爹娘也奈何你不得。」
哪知颜如玉转过头,目光直直看着颜嘉一,肃声道:「嘉一,谁教你说的这些胡话?」
颜嘉一被他盯得发毛,开口辩解道:「兄长,你可别这么说我啊。是你自己不愿成婚的嘛,我只是帮你出谋划策而已,难不成你不愿意啊?」
脑中霎时闪过那道靓丽的身影。
却如镜花水月。
碰一下就碎了。
良久,颜如玉摇了摇头,道:「白日做梦罢了。」
他的声音很低,夹在大婚锣鼓喧天中,几乎听不见了。
可热闹没多一会儿,人群就突然喊叫起来:「快......来人,快来人啊!有人要擅闯庆典啊!」
颜如玉怔了一下。
倏忽间风沙俱起,他抬起头,只见一位红衣飒爽少女伴着狂风飞沙,从天边飞来,长发用锦缎打结,脚上黑色长靴,整个人神采飞扬,一袭红衣,墨发飘逸,好不靓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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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月上霄。
虽是头一次见面,颜如玉却心头大震,脸色霎时惨白,因为就在这一刻,她的脸竟与他脑中挥之不去的女子一模一样。
——阿离。
他想这样叫她。
他不禁一时呆住,冒出点点心慌。
见有人冒然打断女儿大婚,萧三峰登时勃然大怒,横眉冷对:「大胆!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混丫头?」
少女爽朗一笑:「别问,问就是来抢新娘。」
她一脚踢翻台案,果盘喜烛都扑扑落地。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觊觎我的女儿!」因着离得远,萧三峰未看清来人,至她面前,看清模样后顿时脸色大变,萧夫人只看了来人一眼,顿时头疼欲裂,气喘微微,林雅玉忙取下镯子在萧夫人心口洒下点点灵光,她也疑惑不已,哪里来的不羁少女来闹婚,可看样子,萧家却是认识她的。
「萧掌门此言差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少女转着笛子不羁一笑:「萧姑娘的美貌天下皆知,今日我来,是要与新郎官一战,如若胜了,这新娘就归我了!」
颜谨一向少言,听闻此话也不禁勃然大怒:「笑话!你算个什么东西?怎有资格与我儿比试?」,颜家是大家世族,谁人敢如此放肆!颜嘉一见状拔出碧清莲,却被颜如玉按住了手。
「兄长!」颜嘉一急道。
可颜如玉却仍按着他,紧盯着这少女,面色异常。女孩年龄尚小,声音清脆好听,模样周正,腰间还别着一支笛子。
见月上霄如此嚣张,萧三峰额爆青筋:「好啊,好啊!你这丫头今日是吃了豹子胆,竟赶着来送死!」
「非也。」
月上霄伸出食指摆了摆,话里有话地嘲笑道:「萧掌门因一己私利毁儿女终生幸福,违背人情意愿,我看你才是赶着见阎王呢。」
「放肆!」萧三峰怒火中烧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轮得到尔等小辈说话?」
「可今时不同往日。」
月上霄居高临下地一字一顿道:「有我在,就轮到了。」
萧三峰陡然暴怒。
哇。
好爽。
见把这老头气得鬍鬚恨不能飘起来,月上霄一阵得意,一点也不惴惴不安,此刻似乎将生死都置之不理。
她气焰高涨,指尖一转,血艷风笛已在掌中,手指在笛孔上摩挲着,不出一眨眼的工夫,方才还静谧的空中突然就出现了狂风暴雨,犹如中魔一般张牙舞爪地打过来。
「爹,月妹妹,你们快住手!」
不知何时,萧雪楠已不顾阻拦从阁中跑了出来,她两手提着婚裙,脸上满是泪痕:「对不起,颜公子,都是我的错......」
「雪楠,不许胡言乱语!」
不管如何,都秉持着绝对不能让萧家背骂名的原则,萧三峰仿佛没听见萧雪楠的话,一心想置月上霄于死地,于是平步直上云霄,拔剑刺了上去:「妖女休走!今日定要取你性命!」
月上霄才被萧一峰打伤,伤势未愈,又为韩可扎灵,扎灵乃兇险之术,即便成功,施法者也会全身经脉受到重创。面对萧三峰毫不留情的杀招,月上霄手指在笛孔上来回摩挲着,狂风捲起沙子泥土还有桌上的酒杯与果品,逐渐化为了人形。
其余百家的人都大惊失色,胆大灵敏的拔出剑与那狂风暴雨相抗衡,胆小的就逃之夭夭了。月上霄接连几个空翻,便听耳边雷鸣不止,眼前闪电不断,那狂风带了闪电后如虎添翼,竟将数不清的世家子弟都卷了去,与风沙雷电纠缠不休。
「月姑娘!」
颜如玉几下跃至她的身旁,语气隐忍克制又藏了些期盼道:「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姑娘何以要冒险毁去在下的婚事?」
月上霄身为捣乱者却一点也没窘迫,她抬起头,面前的颜如玉一身朱红色的婚服,头戴银冠,腰系玉佩,素日束起的长髮此时散落于肩后,洁净而明朗,脸上却有着隐隐的情动。
好一位谦谦君子。
奈何雪楠师姐被伪君子迷了眼,可惜可惜。
她转了转手中的笛子,开玩笑道:「雪楠师姐与我说,毁去这桩婚事也是公子的祈愿,怎么我毁了公子却怪罪?可是因为我今日比你俊俏,抢了公子新郎官的风头么?」
颜如玉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一时竟被她的胡话噎住。碍于心头莫名的悸动,情急之下语气沉了些道:「姑娘可知道,破坏了颜萧和亲,是姑娘死上千百回也不够赔的!」
月上霄看他一眼,淡淡地嘲讽道:「是了,你们一大王族三大世家,自是精贵些,我一个疾疾无名之辈,怎得罪的起?」
「月姑娘误会,在下绝无此意。」
见她耳后灵光闪闪,颜如玉当即明白她是与萧雪楠封印相通的女弟子,结结巴巴地急道:「在下只是......担心姑娘安危。萧姑娘不过给过你灵蝶封印,值得你不顾性命吗?」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月上霄道:「她无心救我一命,我也捨命为她一搏。」
颜如玉彻底无言了。此时萧峰山已是一片混乱,龙捲风呈吸噬之势来势汹汹,见萧三峰直冲她来,月上霄将笛子一转刷刷打出几道雷电,在大地上噼开一道道深深的口子。
勉强又接上他几十剑,月上霄神力消耗过大,坚持不住从空中跌下,经脉爆破,一时间血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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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三峰冷笑一声,慢慢举起剑,就要刺下去。
这便了结了她!
蓦地,却有一把剑死死抵住了他的剑锋,萧三峰抬头,看见颜如玉正握着剑站在他对面,面色苍白无依。
「好哇,这妖女坏了你和雪楠的婚事,你还敢拦我?」萧三峰青筋暴起地怒斥道:「难不成你也不想成婚?」
「我——」颜如玉的脸色白了又白。
萧三峰眼中烧出了两团火,他不怪自己行事自私,考虑不周,反而将这一切都怪到月上霄头上,认为是她从中作梗才丢了萧家的脸面,咬牙切齿道:「好啊!好......我今日非要她死!」
「三弟慢着。」
陡然,萧二峰插话道:「她拿的笛子是个宝物,何不给她点苦头尝尝,叫她交出秘诀,然后再碎尸万段。」他奸笑着使了个眼色,少掌使乃文便带来一群拿棍棒的弟子。
「不行!」
颜如玉挡着道:「怎能对女子棍棒相逼!」
萧二峰捋了捋鬍鬚,揉出一个笑容道:「颜公子可莫发错了善心,这妖女坏了你和雪楠的婚事,罪大恶极。你若为她说情可就令人遐想了,想必颜掌门听了也不高兴吧。」
「可即使如此——」颜如玉仍不让开。
「让开!」
月上霄勐然呵道。
「告诉你,我偏爱捉弄你们世家大族的子弟,你能拿我如何?」月上霄强忍着痛,挺起身讽刺道:「纵然你对我好,我也一点都不稀罕!」
这一通话冷水噼头盖脸地浇下来,颜如玉被刺得说不出话。
「打!」
随着萧二峰一脚将月上霄踢倒后,数名弟子顿时一拥而上,对着地上的月上霄就是一通棍棒伺候,月上霄本就受了剑伤不说,这回彻底被打脱了一层皮,坚硬的地面上也横七八竖地淌着血。
「别打了......」萧雪楠拉着乃文哭道:「月师妹是为了我能和你在一起才闹婚的,你不能再打她了......」
「你别说话。」乃文冒着冷汗,直捂她的嘴,瞟着萧三峰的铁青脸色颤声道:「你说这些是想害死我?要么她被打死要么就是我!你想清楚。」
萧雪楠一时噎住。
「萧掌门,再打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颜如玉握着剑的手微有发颤。
听颜如玉语气不善,萧二峰瞥一眼喊了停。手上陡然一转,白骨扇扇柄生出一根手指粗的银柱,他将扇柄对上月上霄,阴险道:「把这笛子的秘密说出来,说出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看着萧二峰阴气的面容,月上霄不禁讽刺道:「呵,靠不上颜家的公子哥,就觊觎我这一剂勐药!萧家可真有出息!」
「呃!!......」
萧二峰的扇柄捅进去了生生扎入月上霄的身体。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这么想当少年英雄,那就成全你。」萧二峰将白骨扇又戳进去几分。汗水顺着月上霄的脸颊直流,疼痛忍不过,她竟硬生生从嘴中咬下了一块肉。
「这未免过分了吧,」颜嘉一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这琉璃笛是一品神器,认主人的,萧掌门你拿了也没用。」
「她死了之后自然会变换主人。」萧二峰狡辩道。
「不可能!」
颜嘉一一向心直口快,打心眼里看不上萧二峰这种觊觎他人之物的行为,也不顾辈分逾越,忍不住回击道:「月姑娘若是死了,这神器就会失灵,绝不会让他人染指一分!」
「颜小公子可真让萧某大开眼界啊,」萧二峰将白骨扇握的咯吱作响,道:「莫不是你觉得老夫错了?」
「我,我只是就事论事......反正也确实不太对。」颜嘉一哼唧了一会儿道。
「呦,瞧给孩子难为的。」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朗声之余带了几分调侃。几人抬头,见一个蓝衣少年稳稳落下,正是慕容晓不错。只见他讥笑道:「萧老头,你当然没错,人只要不要脸,什么错就都不算错了。」
月上霄见是他来了,慌张之余牵连伤口,又一阵面无血色。
听见她痛哼,慕容晓一个空翻落在面前,盯着她全身上下不住流血的伤,不由又一阵咬牙切齿道:「谁干的?」
月上霄怔怔地望着他,双唇一个劲地发颤。
「是谁欺负你?」
慕容晓蹲下身,摸摸她的脸:「嗯?不怕,跟我说。」
眼中突然涌上泪水,月上霄突然心生几分委屈,她抽泣几声慢慢伸出手指向一个人。
「好,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慕容晓两手握拳,电流般的灵光霎时流窜于周身。
「是他!」乃文忽然惊唿一声,大声道:「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天杀了大师父的人,想不到竟然和月上霄是一伙的!」
他竟杀了萧一峰......颜如玉和颜嘉一相视一眼。
萧二峰顿时冷笑道:「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今天咱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他挥起扇子,射出暗器,慕容晓则轻轻一跃踩上他的扇子,向前一飞,左躲右闪。
萧三峰长剑直刺,萧二峰骨扇翻飞,慕容晓手腕一翻,现出数把弯月般的小刀,透着丝丝寒气,众人霎时都觉得寒冷许多,仿佛冬日来临。
「寒冰链!」
萧二峰叫道:「三弟快躲开,上面有毒!」
萧三峰闻声迅速地躲开,慕容晓恰好一拳打在桌上,桌面瞬间发乌髮青,那刀锋留下的痕迹如煤炭一般。萧二峰见势不妙忙飞上空扣下了一枚机关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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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月上霄心头一紧大喊道。
蓦地,几道粗重的铁链从山壁射出,铁链上还带着根根毒针,慕容晓砰砰截断几道铁链,那铁链被缩回去后就有一道更长的射出来。慕容晓来回翻飞,可腰上和腿上却还是被铁链缠上,毒针刺进他的身体。
他痛吼一声跌下来彻底被铁链锁住了。
「我们萧家的「再生链」,比之你的寒冰链,是不是更胜一筹啊?」萧二峰得意洋洋道:「别费劲了,你中毒是板上钉钉的事,逃了也白逃。」
可慕容晓仍不死心地在挣扎,他越挣扎,锁链缠的越紧,链上的毒针朝着他的身体扎进去都染得鲜血涔涔。
「不要!我死,你们杀我便是!」月上霄面无血色地喊道。
「哼,你一个够抵几条命的。」萧二峰狠厉地又扣下一道机关。
锁链开始往回收。
此时无论是缠在慕容晓腰上、手上、腿上的锁链都在往回收,要把他活活撕碎!慕容晓痛不欲生却挣脱不开。
众人都看傻了眼,这萧家也算是世家大族,怎能用如此不通人性的残酷利器伤人性命?
萧二峰正享受地看着忽然腰间一空,原来琉璃笛不知何时已给月摸去了。月上霄将笛头颤抖地对上锁链贝齿间含着血声嘶力竭道:「快......快给我放开他!」
轰的一声几道雷电将锁链生生噼开,击个粉碎。
慕容晓咚的一声掉了下来。
他微微发颤地跪着地上,渐渐有了寒霜。
「混蛋,你还想搞什么鬼?」萧三峰大骂道。可他想走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动不了,萧峰山霎时雪花飘飘,地上竟还开出了朵朵冰花,那冰花洁白晶莹,花蕊大如莲蓬,甚至还飘着一股花香。
「残月繁花。」
颜如玉轻声道:「阁下可是残月繁花?」
「你知道我?」慕容晓浑身都滴着血,缓缓站起身道。
「略有耳闻。」颜如玉道:「寒冰链生数把小刀,刃锋利而弯如月,精通寒冰之术,能在盛夏之日开出朵朵冰花,叫人察而不觉,如此看来我猜的没错。」
「可要一战?」慕容晓俯下身,将奄奄一息的月上霄抱起。
颜如玉摇摇头,为他让开一条路。
慕容晓嘲弄道:「怎么,你不恨她毁你大婚?」
「说来笑话,此桩婚事也非我本意,月姑娘仗义相助,在下想谢她还怕来不及。」颜如玉说着深深一行礼。
「等一下!」
颜嘉一捡起琉璃笛放在月上霄手里:「这个别忘拿了。」
左右瞟了几眼,慕容晓觉得颜家这两位公子哥倒不错,兴许来日还能交个朋友,于是也颔首道:「二位,再会了。」
慕容晓一走,冰层瞬间消失了,萧三峰一拳砸在地上,拳头却绵软无力,大概是被冻僵了。
「二位掌门,这婚事......」有人试探道。
不成了。
成不了了。
凡事都讲究吉凶。大婚时有喜鹊啼鸣是大喜,有顺理成章者是为小喜;今颜萧大婚当日无故中断且被顽劣之人伤及宾客礼嗣酿成兇杀,实为大凶。
大凶的婚事,无论如何是再都不会成的了。
「我定要将那妖女碎尸万段!」
萧三峰捏着拳头怒吼,吼声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第38章 终于掉了
「啊!」
月上霄掉在地上痛哼一声。
慢慢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慕容晓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他被再生链伤了筋骨,毒针又刺入骨血之中, 重伤之下还能抱着月上霄飞走已是奇蹟,这下终于不堪重负跌落下来了。
「你没事——」月上霄正要开口。
「你怎么这么重?!」
哪知慕容晓却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咬了咬唇,别过脸,恶声恶气地骤然打断她道:「我就没抱过比你还重的姑娘!」
听他嘴巴这样不客气, 月上霄正要发作, 却见慕容晓忽然眉头蹙起,绯红色的双唇也已经疼到发白,一道道可怖的血色在他的脸上时隐时现, 渐渐地, 那血色变成了血, 滴了下来。
月上霄被惊到了, 手抚上他的脸颊。
可与以往不同, 慕容晓这回伤得重,月上霄手碰之处出现一道口子, 鲜血涌出来,如下雨一般滴落。「走开!」慕容晓打掉月上霄的手,别过头怒道:「你该去哪去哪,不许跟着我!」
他捂着脸,跌跌撞撞地向一旁跑去,可没走几步就虚弱地咳出一口血, 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月上霄忙跟过去, 谁知慕容晓却死死捂着脸, 怎样都不让她碰, 更不愿让她瞧见。见他伤势过重,月上霄只好使劲将他的手拽了下来,没了遮挡的那张脸,吓的她两腿一软。
慕容晓正倒在地上,神色痛苦。
蜿蜒的血印子从脸颊延伸到脖颈,整张脸血迹斑斑,跟之前的英俊少年简直判若两人,月上霄不慎碰到那血痕,发现仅仅是微微地触碰到一下,她的手都有被炼化流血的趋势。
究竟是什么法术......竟能反噬到这种程度?
月上霄大吃一惊。
「难看吧。」
发觉被瞧见真面目后,慕容晓倒也不挣扎了,咬牙切齿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难看?」
月上霄此时被吓得有些失神,慕容晓却突然攥住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发怒一般地吼道:「我在问你话!回答我,现在,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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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被他攥的疼只低声道了句:「还好.....」
「别骗我了!」慕容晓怒不可遏,看到沾染的鲜血,搡开她怒道:「我曾发过誓,若有人见到这张脸,定要取他性命。」
「......」
月上霄还没喘口气就又被他用力提了去。
慕容晓暴躁地抓过她的肩头,瞳孔发着颤,血红从绯红色的唇角滑下,神色可怖狠厉,他的话就像毒药一般,森然道:「月姑娘,我这就杀了你,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说着,他右手银光闪闪,不等月上霄反应,寒冰链已迎面而来,月上霄连忙后退躲避他,只是慕容晓虽受重伤,寒冰链的威力倒是丝毫不减,不一会儿,月上霄只感到寒气逼人,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慕容晓见月上霄倒在一旁,奄奄一息。正想杀了她,可手到擒来时往事浮现在眼前,忽然又心有不舍,运起的神力突然一瞬间倒逼回去,反倒伤了自身筋骨,心神逐渐不稳,面上的血痕又浮现了几道,隐隐作痛,痛的他跌坐一旁。
月上霄见他不动手,正觉奇怪,慢慢睁眼,见慕容晓倒在地上,痛不欲生,千钧一髮之际,她犹豫要不要趁机逃跑,月上霄深知此人性格乖张,今日见了他的不堪,难免会被灭口。她这样想着,脚步开始抽离。可没挪几步,慕容晓创剧痛生,眸光暗淡。月上霄又于心不忍,思来想去,心道:罢了,他今日救我一命,就算把我杀了,也就全当是还了他一条命,终于,月上霄下定决心,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
——她试图将他扶起。
「你别碰我!」
察觉到女孩温热的手掌,震惊于她没有走,慕容晓心头一阵暖流,可随即想到他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禁又涌上一阵酸楚,又委屈又难受,嘴上一点都不领情地冷言怒骂道:「你怎么还不滚?快滚!别在这碍我的眼!」
死命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月上霄心急如焚,又不敢轻举妄动,询问道:「你别闹,这次给你餵血还有用吗?」
可慕容晓此时已听不见月上霄的话了,他痛的几乎昏厥,耳边嗡嗡作响,喃喃道:「滚,都给我滚!都不许看我......我要找我哥......我要回家!」说到回家二字时,慕容晓狠厉的眼神有了一丝乖巧,语气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委屈,月上霄看到,竟然有一滴眼泪,混着他脸颊上的鲜血,流了下来。
原来潇洒不羁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弟弟罢了,你哥是对你有多好啊,把你惯得这么不可一世!月上霄撇了撇嘴,见四周无人,借着慕容晓的寒冰链,使劲在手腕处划了一道。寒冰链甚是锋利,只轻轻一刀,月上霄的脉搏处就破开了口子,鲜血就喷薄而出,月上霄咬着牙,将手放在了慕容晓的唇边。
慕容晓闭着眼,朦朦胧胧中身体各处经脉都在癒合,就连脸上的血痕之痛也在慢慢平息,最后是一片安详,他蜷缩起来,贪婪地吸噬着神血,犹如沙漠垂死挣扎的人喝到了甘泉。
良久,慕容晓的面容已恢復如初,他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却见月上霄面色苍白的坐在一旁,手腕上是深深的刀痕。
「你,你割腕了?」
慕容晓看着月上霄,心头大震,眼睛失神道:「你这人是不是疯了,我方才还要杀你呢,为什么捨命救我......」
他凑近些碰了碰月上霄的肩,谁知月上霄一下歪倒,嘴唇颤动不已,慕容晓这才意识到,月上霄本就受了重伤,现在又失血过多,如若再不及时治癒,她会死的。
见月上霄渐渐闭上了眼睛,慕容晓叫道:「不行!」,他晃了晃月上霄,试图让她清醒一些。
「你敢死!你敢?!」
慕容晓知道此刻说的话要激起她的求生欲,如若月上霄失去求生欲,那决计救不活的了。
他扶住月上霄,喉咙上下滚了滚,颤声道:「月姑娘,你听我说,只要你坚持这一回,我就带你......去见慕容晓!」
月上霄微微张开眼,瞳孔却有些失神。
呆呆地望着他。
好像是通过他,望见了另一个人。
「还记得吗?」
慕容晓如墨一般的眸子望着她,一字一顿地低声道:
「你夸他相貌俊美,法术高超,日下无双。」
「你曾与他交过手,可那回他的面容被长发遮着,你看不清。」
「你还说他曾救过你一命,于你有大恩,至今还未报。」
......
所以不许死。
听到没?
我说不许死。
月上霄虚弱无比,说不出话,只勉强抬了抬手,慕容晓当即会意,握住她的小手,用力地握了握。
继而,他将月上霄抱了起来,朝着森林飞去。
此时夕阳已过,夜幕升起,天边依稀有了几颗星斗,慕容晓捂住月上霄的眼睛,尽量用温和的声音道:「月姑娘,你等下就闭着眼睛,等我说睁开再睁开。」
月上霄已没有力气了,微微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他抱着月上霄,走进了沼泽之地。
沼泽渐渐漫过了二人的身子,待到它漫至胸口之处时,月上霄因唿吸不畅,皱起了眉,略有挣扎之势,慕容晓见状一手紧搂过月上霄的腰,将她整个人拉进沼泽之中,月上霄顿时吓得紧紧抓着他的前衣,身体微微发颤。她能感到四周仿佛有许多丝绸缠绕着身体,而她的外伤,内伤以及精元,都在慢慢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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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月上霄感到身子一轻。
「睁眼吧。」
闻声,她再度睁开眼,自己已回到平地,面前是一处沼泽湿地,周围是枝繁叶茂的大森林,一旁的树上,正靠着一个少年。
她忽然记起。
那一夜,她不慎落入沼泽,也有一人将她轻轻一抱救了出来。
也是沼泽,也是森林,也是夜晚。
还有那个记忆中身受重伤、脸带血痕的少年。
这一切,是那么熟悉。
月上霄回过头,看着靠在树上的那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颤声道:「你,是慕容晓,对不对......」
少年一愣。
他张了张口,终于,这一回什么也没说。
月上霄知他是默许了,却也没什么反应,她心里五味杂陈,低着头坐在地上,甚至都没有抬头看那个少年一眼,背影显得愈加孤单。
慕容晓不知道月上霄在想什么,心中发虚起来,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月姑娘,我并非有意捉弄你,只是你毕竟师出萧家,与慕容有恩怨,不想连累到你。当然了,你若因此生气也没什么,我能理解——」
见月上霄一直低着头不吭气,慕容晓想起她之前对救命恩人的嚮往,心想莫不是有点落差?顿时感到无语道:「哎,你也不用这么失望吧,差别就有那么大么......」
「唉。」
忽然,月上霄嘆口气,道了句:「原来慕容晓是这样的。」
听她好像语调不对,有些阴阳怪气的,慕容晓立即泛了毛病,咬文嚼字起来,上赶着追问道:「我哪样了?」
「我还以为二公子会是像颜公子那样的芝兰玉树呢,谁知道不仅不是,还是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月上霄看他一眼,佯装失望地唉声嘆气道:「而且长的也就一般般嘛。」
什么?!一般般?
纨绔子弟无所谓,可怎么能说他长得一般般?
闻言,慕容晓不负众望地炸了,俊脸一拉道:「你这话也未免太没理了。你也不去广陵城打听打听,还有哪家公子哥能比我俊?你还想让我长成什么样?做人要知足好不好......」
「再者,我为了救你差点都死了!」慕容晓气道。
但他一想起与月上霄的相识,心中也有些悔意,回想起来,他们好像从未好好说过话,每每都是吵架开始,打斗结束。
以至于好不容易积攒的好印象也全被毁了。
「罢了,随便你怎么想,我也不在乎!」慕容晓越想越恼,转过身想走,谁知月上霄却突然站起身扑上来,将他抱住了。
慕容晓怔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月上霄抱他抱得很紧,一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却带着低低的哭腔,眼泪布满整张俏丽小脸,慕容晓心头一颤,不自觉拍着月上霄的后背,将其轻轻回拥着。
半晌,月上霄放开手,只一直看着他,时不时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眼泪从眼角滑落,慕容晓被盯得不自在,诧异道:「你这样又哭又笑的,究竟是难过还是高兴?」
月上霄抹了抹眼角的泪,笑道: 「我也说不清,只是觉得,你是慕容晓,这样最好,我很欢喜。」
幸好,幸好不是他们,而是你。
自原来始至终,她所想所盼的,都是一个人。
何其之幸。
「月姑娘,你不会疯了吧。」慕容晓望着她眸似深海,诧异道。
月上霄起身对他行了一礼,礼毕,道:「这礼原是我那日就该行的,只是多年前不懂礼数,才耽搁至今。那一日,多谢慕容二公子肯出手相救,不胜感激!」
慕容晓却退了一步,顿了顿,略显尴尬道:「其实你不用如此,想来此事也过了许久了,我都有些记不得了......」
「无事,我记得就好。」月上霄又向他行了一礼,珍重道:「当日之恩月会铭记在心,若来日公子有事,月定鼎力相助。」
听她这么说,慕容晓眉毛一挑:「你可是要走?」
月上霄一愣,笑道:「这个自然。」
「可你要去哪?」慕容晓瞟了一眼四周:「萧家不会放过你,你一个人形单影只,迟早会被他们暗算的。」
「反正我也早该死了,剩下这些日子,都是我赚的。」月上霄耸了耸肩,道:「天大地大,总有我可以去的地方。」
「那跟我走吧。」
沉吟片刻,慕容晓的脸颊忽然有些泛红,好在夜色遮掩看不太出来,他避开眼神道:「想来我也杀了萧一峰,萧家也不会放过我,你同我走,还能多一重安心。」
「可萧家本就想与颜家联盟对抗慕容,你此刻将我这个死刑犯带回去岂不是火上浇油?你爹娘也绝不会同意。」月上霄连连摇头。
「爹娘?」
慕容晓冷笑道:「我没有爹娘。」
「那你——」 月上霄的心勐地一揪,立即想到慕容夫妇都逝去了,懊悔一时说错了话。
「我只有一位哥哥。」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知道她没有坏心思,慕容晓也不生气,沖她笑了笑,眉目间更是俊逸了几分,道:「说起来,你毁了颜萧和亲,也算是帮了我和我哥一个大忙,我带你回去避难也是应该的。」
「可是......」月上霄仍有些犹豫。
「别可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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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朝她伸出手,脖颈红了一截儿,温声道:「走,带你回家了。」
月上霄也低下头避开他炙热的眼神。
却慢慢地。
将手放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虽然更得慢,但一直都会更,不会弃坑滴。下面就要去到慕容府啦,算是女主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日子,有吃有喝有帅哥哈哈哈。
第39章 初来乍到
慕容府
「这里名为玉钩桥, 是左殿下用千年寒潭之玉砌成的,昨夜刚下了雨会有些湿滑,姑娘小心点……」晴儿说道。
园子中有玲珑精緻的亭台楼阁, 清幽秀丽的水池假山,甚至还有自行搭建的古戏台,玉钩桥连着两个院落,亭子相连,红墙贴着琉璃瓦, 屋檐之上雕着精美的花纹, 金碧辉煌,嘆为观止。
月上霄跟在晴儿的身后,一路走着看着, 心中的惊讶是一层盖过一层, 她在萧峰山住了些年头, 可无论是萧雪楠的闺房还是萧二峰引以为傲的郎顾院, 跟眼前的慕容府都比之不及。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很快就到寝殿了。」晴儿又道。
「等一下,晴姐, 」月上霄突然停下脚步,有些疑惑道:「我记得方才看过殿室啊,怎么又是寝殿?」
「之前那是正殿。」
「那这里是什么?」月上霄又问道。
「偏殿。」
「那这处呢?」月上霄指着尚在远处的红色瓦片。
「后殿。」
……
月上霄放下手,表情微微一滞,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月姑娘,你莫急。」晴儿柔声道:「姑娘有所不知, 慕容有位前辈与当今圣君八拜为交, 故而慕容也算是王族的一脉旁系, 所以这府邸也是按照王族规格建成的, 难免会有些复杂。」
「可即便是王族规格,这也有些太过奢华了吧,」月上霄指了指四周的金砖碧瓦,惊嘆道:「慕容家主当真是不稀罕金银啊!」
「唉,这哪里能是家主的意思呢?」晴儿嘆道:「右殿下向来不问世事,当时安置这些个院落,也都是顺着左殿下的心意。」
顺着慕容晓的心意?怪不得这么奢华......月上霄望着那玉钩桥嘴角抽了抽:「这个人居然丧心病狂到用千年寒潭的美玉搭桥......」
要知道,萧二峰的白骨扇就是用寒潭玉做成的,如若给他知晓,寒潭玉被当做砖瓦踩在脚下,大抵会被慕容晓给活活气死。
晴儿却道:「这又如何呢?莫说什么美玉不美玉了,凡事只要左殿下乐意,他用人肉作千层梯也无人管。」
「这怎么能行?慕容家主不是他兄长吗?为何不管教?」月上霄对此疑惑不解,不禁询问道。兄长管教小辈乃是天职,这慕容晓如此铺张浪费,嚣张跋扈,他兄长怎能坐视不理?
「月姑娘,这便是我要提醒你的。」
晴儿忽然拉着月上霄的手,低声道:「在这慕容府啊,万事都要听左殿下的,只要哄他高兴,就是闯下天大乱子也无事。」
月上霄:「......」
晴儿又紧接着道:「至于右殿下,万不可招惹,遇到就低头绕道而行,万万不可盯着他看,他会杀了你的!」
「杀了我?」
月上霄突觉好笑,眨眨眼道:「真的假的?」
「月姑娘,这可不是玩笑。」
晴儿却一下神色紧张起来,语气着重道:「右殿下,千万不可招惹。」
见她神情严肃,月上霄也收了笑,转了转笛子道:「可是我初来乍到的,府里又这么多人,怎知哪个是右殿下?」
「哎呀!右殿下周身气场与众不同,一眼就能认出,不必特意引你认识,你只记着千万离他远远的。」
月上霄:在讲鬼故事么。。。
见她似有质疑,晴儿拽住她的衣袖,急道:「你这丫头,真不知好歹,我所说全是真的!有关右殿下的事......谁敢胡言?」
「可若依你这么说,这右殿下是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他为何对慕容晓这样百般顺从呢?」月上霄道。
「这个嘛......我也说不好,只是听说右殿下自小就宠爱弟弟,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除了左殿下,谁都不能近他一步。」晴儿思忖一会儿,附在月上霄的耳边道:「据说右殿下最开心的,便是自家弟弟胡闹的时候,好像他越放肆,右殿下就越高兴。」
这真是天下一大怪事!
谁家兄长都盼望弟弟成器,这慕容怜怎么还乐呵呵地宠出一个混世魔王来?月上霄百思不得其解。
「哎呀,不好,我忘记洗今天的衣服了!」晴儿轻轻一拍脑门叫道:「月姑娘,你先转转吧,我一会儿再过来。」
「洗衣服…可是慕容晓的衣服?」月上霄问道。
晴儿拼命地点头。
「不要紧吧,府中侍女颇多,想来会有人洗的。」月上霄道。
「哎呀,姑娘不知道,左殿下的衣服只能我洗,旁人粗粗笨笨的讨他嫌弃。他的衣裳华丽精贵,洗时每一件都要三分添香草料,七分染薰香……」晴儿扳着手指,絮絮叨叨着。
「打住打住。」
月上霄听了没两句就头疼,连忙挥挥手,打断道:「那晴姐你快去吧,如此复杂的流程,你再晚可能就洗不完了。」
晴儿一愣,连忙跟月上霄告辞,匆匆而去。
唉,造的什么孽......月上霄摇摇头,继续一个人在园中乱转,忽然看到一处红砖绿瓦,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辰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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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好名字!
月上霄忍不住赞嘆,抬腿走了进去。闺房异香扑鼻,华丽的大理石桌案摆放着一只香炉,香气迷人,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秀枕,窗帘上挂着数十个香囊。奇怪的是屋中有多面铜镜,摆放的角度都不同,能够照到人的周身。铜镜前梳妆檯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玉瓶银罐,真是个雅致的女子,月上霄忙站远了些,生怕碰倒台上的东西。
「你一个人跑的还挺快。」
忽然,慕容晓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女,他进屋大大咧咧地随意一坐,唇边打着捲儿,打趣她道:「怎么,月姑娘想住这儿?」
月上霄翻他一眼。
「知道这是谁的房间吗?」慕容晓挑着眉笑道。
「如有冲撞,给你家姐姐赔不是了。」月上霄依言赔礼道。
姐......姐姐?!
慕容晓脸色骤变,声音一高道:「哪个不长眼的告诉你这是我姐姐的屋子了?」
月上霄一怔,以为是女子对年龄有忌讳,忙改口道:「啊,不是姐姐,是我无意间闯了慕容小姐的屋子,给她赔罪了。」
她正说着,耳边听见侍女若有若无的窃笑声,见侍女们纷纷笑作一团,慕容晓瞪着眼睛,咬着下唇,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样,月上霄颇感莫名其妙。
「笑笑笑,有什么可笑的!都不许笑了!」慕容晓转头呵道。
侍女们忙收住了笑声。
继而他又瞪着月上霄,许了恼了些,脸颊泛起一层薄红,尤显逸动,大声道:「告诉你,你听仔细了,这是爷的房间,才不是什么女子闺房!」
「这是…」
「你的…」
「房间?」
六个字,月上霄艰难地分三次才说完,再看这间屋子,锦缎被褥,香囊香炉,花里胡哨,还有那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月上霄咽了咽口水,表情比方才更惨不忍睹了。
慕容晓没好气地瞪她:「怎么,有意见?!」
「没有没有!」
月上霄收回四散的猜测,胡乱一指前方一排柜门,转移话题道:「我......是看你做了那么大一面柜子,好奇是干什么用的。」
「哼,少见多怪。」慕容晓冷哼一声,打了个响指。
那八扇门瞬间打开。
里面竟是各式各样的衣裳,大到衣裳裤子小到髮带腰带,丝帛锦缎,织布亚麻,金丝银线,玉佩镶金,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月上霄倏忽睁大了眼睛。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是这一柜子的锦衣银丝都值不少银两,而有些上等丝帛,仙门小家那是连看也没机会看,更别提制成衣服穿在身上了。
「这些衣裳都是手工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想不到你还有这手功夫。」望着那精巧绣工,月上霄不免惊道。
「月姑娘过誉,这些都是我哥做的。」
慕容晓冷着脸,不屑地将一件衣裳扔给她。月上霄接过一看,这是件梅花纹纱袍,紫衣披着薄如蝉翼的纱,犹带些飘然之感,胸前梅花簇蔟栩栩如生,不难看出,此人的刺绣已是炉火纯青。
可月上霄心头却徒增一丝怪异。
见状,慕容晓唇角勾起,语气中难掩得意:「只可惜,我哥不肯为他人效力,像这种上等衣裳,旁人一辈子也别想穿上了。」
按晴儿所说,这右殿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怎么不舞刀弄枪反倒玩上刺绣了?竟还会做衣服......凝视着这刺绣,月上霄更觉诧异,一时没应。
「你若稀罕这花儿,明儿我跟他求个情,给你也绣一个,」见她呆呆望着绣花,慕容晓好笑地搭上她肩,凑近些道:「哎,你在府里逛一上午了,挑好地方了么,想住哪啊?」
「都行啊。」月上霄这才回过神来。
「......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就没点要求吗?一点主见都没有!将来成了亲还怎么当家?小心被哪个混小子给欺负了!」
「要求啊,我想想。」闻言,月上霄被迫皱起眉,冥思苦想了一阵,忽然灵光一现道:「啊对对对,我有一个要求,特别重要的。」
「什么?」慕容晓耐着性子道。
「要好找一点,我怕迷路。」月上霄一本正经地说道。
慕容晓:「......」
是他的错,他就不该问的。
「对了,我来这里,不用去见见你兄长吗?」月上霄蓦地又问道。
「不了。」
慕容晓沉默一会儿,回绝道:「我哥他,不喜生人。」
「哦。」
月上霄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第40章 慕容府1
萧峰山
晨雾还未散去, 韩可收拾好包裹,匆匆地推开门,见有一男一女早早地等在门口, 不知在门外候了他多久了。
「萧师姐。」见到来人,韩可率先开口道,略显疲惫,语气也淡淡的。
听出他语气中深藏的疏离,又望了一眼他身上的行囊, 萧雪楠知道他去意已决, 心头不禁涌上一阵莫名的怯意,缓缓道:「那残月繁花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目前就连爹爹也无法寻得他们二人的下落, 你就这样跑下山去, 何时才能找到月师妹呢?」
「不如就暂时留在这里, 等她回来吧。」她竭力地劝道。
「她不会回来了。」
韩可却坚决道:「等是等不来的, 须我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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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人海茫茫的, 你又没有修为.......」
「凡行道,总会相遇的。」韩可打断了她的话, 正欲离开。
「可她若死了呢?」
旁侧,沉默良久的乃文蓦地插了句话:「雪楠背着三师父放了许多灵蝶都杳无音信,现在就连二师父都判定那妖女死了。你既无修为,下山后也无人照拂,小心不日——」
妖女......
来不及细听他后面的话,韩可仿佛被这两个字刺了一下, 抬眸冷言道:「月此番冒死不过就是为成全你与萧师姐, 师兄, 你如何能站在这, 大言不惭地辱她是妖女?!」
这一句话让适才缓和的气氛蓦地又凝结起来。
破天荒的,乃文这一次没有咄咄逼人,只是沉默。
良久,他才低沉着声音道:
「她为雪楠以身犯险,我感激不尽,为报此恩,日后定会好好待雪楠,」乃文顿了顿,声音一低,眉峰微微皱起:「但抛开这一切不谈,她那性子的确太过猖狂,也难免会落得如此下场。」
听他这么说,韩可看着他,眼角的讥诮愈发深了。
乃文却仍沉着面色道:
「不说别的,单凭她锋芒毕露的行事作风,莫说萧家,广陵城百家中只怕也无人消受得起。」
「能挨到今日已是——」
「少掌使。」
蓦地,韩可冷笑着道:「我原以为你只是薄情寡义,殊不知还是狼心狗肺,月于你们可有大恩,你听听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你!」
「你,你......」
见以往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小书童竟敢当面顶撞他,乃文震怒之下掌心勐地一翻,紫焰顺势燃烧起来,可出手时却忽觉对面莫名有一股力量幡然运起,重重打在胸腔。
那是犹待修炼的神力。
乃文懵了,收回手,惊愕道:「你有神力了?这怎么可能!」
有谁会耗费修为给区区一个外门弟子扎灵啊?
萧雪楠也大吃一惊。
「是月,她为不连累我,特意在毁婚前几日为我扎灵,哄我闭关,修炼闭门法术......」
提起此事,韩可的眼圈微微泛红,他尽量保持语气平稳,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宛如刀刻入骨,悲愤道:「我天生无神力,须得扎灵才能修炼,可扎灵兇险,弄不好便会损伤己身,故这些年来萧家上下无一人肯助我。唯有月上霄......她为我扎灵,又为萧师姐自毁名誉大闹婚庆,至今还生死未卜,就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却被你们骂作妖女!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那也是她自己不惜命!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逞英雄,落得今日下场是她活该!」不知为何,月上霄越是深明大义,乃文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于是额爆青筋地怒声回道。
「是啊,她是不惜命,师兄你倒是惜命的很。」
韩可蓦地冷笑道:「连自己的心爱之人要被人强娶,都连吭都不敢吭一声,你这命惜得倒真令人大开眼界啊!」
「你!」乃文霎时暴怒,左不过又摸上剑鞘。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萧雪楠忙出来缓和一下气氛。
谁知韩可却越说越愤懑,一时还平息不下来,见她一头撞进来便回过头反问道:「萧师姐,我也正想问你呢,分明是你撺掇月上霄闹毁婚事,怎地成了月一个人的罪过?你既求她帮忙,又把罪责尽数推在她的身上,真是好一派世家女子风范啊!」
萧雪楠自打生下来,还从未被人这样数落过,一时间心里又委屈又害怕,还没张口辩解眼泪就掉了下来,躲在了乃文身后抽泣个不停。
「随便吧,随你怎么说,她也已经遭难了。」乃文吵不过,便破罐子破摔了,扭过头去:「你就是记恨我们......也没办法。」
「她不会死的。」
韩可攥紧双拳,眼神异常坚定道:「决计不会。」
「我看你是疯了,」乃文晃晃头,嘲弄道:「那你去找吧,只怕找到死都找不到,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没提醒过你。」
「怪你们,才是真的不值。」
低低地嘀咕一声,别过二人,韩可撂下几句话夺门而出:
「老有奸而小有诈,萧家上下一团污秽,尔等来日若称霸则天地不容!」
慕容府
根据慕容晓的安排,月上霄最终住在了璃苑轩,就在辰鉴阁的旁侧,两间殿相临着,而慕容晓对此给出的解释是这一切都是按照月上霄的要求选的,比对来比对去,就这处最适合她居住。
「这哪里就适合我了?为什么还离你那么近啊?」月上霄指着璃苑轩,跺脚恼道:「我可没说要离你这么近啊!」
「要好找一些,要在迷路的情况下还能找到房间,这是不是你自己说的?」慕容晓一句一句地问道。
「那我也没说要挨着你住啊!」月上霄反驳道。
「笨啊!」
慕容晓眼珠一转开始胡诌道:「月姑娘当日一个人乱走都能如此精准地找到我的寝殿,如此说来,住在我隔壁岂不是最适宜你的?日后只要找到了我,一转头,就能看到你自己的屋了嘛。」
「你这是强词夺理!」月上霄瞪着他怒道。
「哎呀,月姑娘,我可是为了你好,想来你心心念念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离我近一点?」慕容晓眼中带着笑意,犹如夜空中的上弦月,眨眼道:「为了报恩,难道你不打算以身相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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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美!」
月上霄将琉璃笛飞了过去,正巧被慕容晓接住。他转了转手中的笛子,打趣道:「我不过是说着玩玩而已嘛,你又何必当真呢?」,说着,又将笛子扔回了月上霄的手中。
「呸。」
月上霄接住后朝他啐了一口:「傻瓜才拿你的话当真!」
两人正闹着玩呢,忽然有一个侍女跑过来道: 「二位快消停些吧,左殿下,右殿下要您过去一趟呢!」
「好。」
慕容晓一听,想都没想救应了一声,下一刻空隙,他便轻轻一个空翻朝碧纱橱而去了,只留下一个英气的背影。
他居然这么听话......
月上霄这边还拿着血艷风笛,气唿唿地站在原地,看到这一幕不禁在心里纳闷:这慕容怜究竟是什么人物?竟能让性子一向桀骜不驯的慕容晓如此驯服,她百思不得其解地走进璃苑轩。屋中的锦缎被褥,香囊香炉一应俱全,几个侍女正在收拾打扫,明眼人一眼便知,这间房屋的布置和辰鉴阁无异。
看着花里胡哨的屋子,月上霄颇感无奈。左右也无事,她在房间里随意转了转,见有侍女费力地要将屏风后的箱匣搬出来,连忙走上去帮忙一起抬,就这样,前前后后一共搬了数十只。
「这些箱子是哪来的呀?」月上霄擦了擦汗。
「回姑娘的话,这些都是画箱,里面装的是陈年老画。」一个侍女笑着回答道:「姑娘不知道吧,这璃苑轩原本是置放古籍藏书的地方,只因左殿下执意让姑娘住这里,我们这才开始清理。」
「那府里还有空着的厢房吗?」月上霄不知怎的,突然追问道。
「自然有啊,多了去了。」
「这样啊......」
月上霄的心头砰砰跳了几下。
「姑娘可还有吩咐?」侍女又问道。
「啊,没事,你们忙吧。」月上霄笑着回道,正欲转身出门,倒退时却忽然不小心撞到了一只箱匣,箱子倾斜倒地,从中哗的倒出来了一大堆画,月上霄忙蹲下捡起一幅来。
惊鸿一瞥。
那画中端坐着一个人,此人一袭白衣,端坐在一把宽大的雕花木椅上,背影修长,神秘而美丽。
月上霄的心里仿佛被点起了一把火。
她鬼使神差地将地上散落的画全都捡起来,一张张翻阅过,发现没有这个人的正面画像,又将其余几个箱子寻过来,可每幅画中那个人或白衣、或黄袍、或素服地出现,却都只是背影。
转过来啊......
转过来啊......
她心急如焚地翻着,内心一遍遍唿唤道。
「月姑娘?」
月上霄此刻正沉迷于画中人,闻声竟也一时怔怔地没作声。
「月姑娘?」见她不理睬,晴儿便又喊了她一声。
「........嗯,我在呢,怎么了?」
发觉有人喊自己,月上霄回过神,赶忙站起身来,将画都放进箱匣里,见晴儿神色有异,月上霄忙解释道:「那个...晴姐,请问这画中的人是谁啊?我感觉好像以前在哪见过他似的。」
晴儿闻言一惊:「这,这不可能吧,右殿下向来足不出户的。」
月上霄也一怔,重复道:「是右殿下?」
晴儿点点头。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月上霄揉了揉眉心,又纳闷道:「那这些画师为何都只画他的背影,不画个正脸呢?」
「曾也有几位画师破例。」
想起往事,晴儿的神情有些变化,颤声道:「后来,右殿下把那些个不懂事的,全都杀了。」
......杀了?
月上霄不禁瞳孔一颤。
第41章 慕容府2
慕容府
听了晴儿的再三告诫, 月上霄也不再敢在府里四处乱走,生怕撞上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右殿下,可左右慕容晓也不在, 没人陪她打打闹闹,她一个人在园中摆弄着血艷风笛,有些百无聊赖。
想来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萧峰山现在如何,雪楠师姐和韩可又如何了, 月上霄想着想着, 放出了一只灵蝶。
「帮我去萧峰山看看,遇事机灵点,可千万别被人发现啊!」月上霄细心嘱咐着。那灵蝶极其通人性, 扑扇着翅膀盘旋许久, 可正要飞去时却突然被人化去了, 化的干干净净, 不留一丝痕迹。
「谁?」月上霄立刻警觉道。
她的反应已是极其快的, 察觉不对后,血艷风笛一挥就打出一片神力, 可谁知那人速度比她还快。
眨眼间就从她背后闪出一道修长身影,那人衣袍纷飞着,连指尖都没挨她一下,就如风儿一般将她带进了屋。
月上霄被这股风带的一下摔倒在地上,小脑袋嗡嗡的。
她能感知到此人神力巨大,可无冤无仇的......抓她干什么?月上霄眼皮好不容易掀起一点, 望见一个额戴面纱的人, 他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中微微挑动, 月上霄感到脖颈被人紧紧勒住, 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疼得眼泪飙了出来,在地上来回挣扎。
急恼之中,她抬眸与那人对视了一眼。
继而,月上霄脖颈处的束缚就突然被解除了。
她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伏在地上急促地喘气,大汗淋漓。
这府里是有疯子么?
这年头怎么躲在哪都不安生,感知到对方修为高过自己,慕容晓又不在,月上霄不想硬碰硬,打算摸走地上的血艷风笛偷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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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方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那人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到了月上霄的面前,月上霄惊吓之余还没缓过神,他的双手就已抚上月上霄的面颊,那一双修长的手细腻微凉,犹如冬日中滴在脸上的一串眼泪珠子,在她的面颊上轻轻滑过,此人的动作情急又温柔,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掌中人,一分一毫都好不怜惜。
月上霄受了惊,连忙推开他,向后退了退。
那人见她疏离自己,顿时心急如焚,可却说不出话来,只浑身颤抖着,想往前靠又不敢靠,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扯下额上的面纱,粗暴地扔在了一旁,眼泪汪汪地看着月上霄。
哐当一声。
那是面纱被扔在地上的声音,也象徵着女孩此刻心头难掩的震惊。
月上霄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不为别的,只为面前这位少年的容貌。
少年好似画中仙子,天仙下凡,精美的眉眼仿若女娲大神毕生的杰作,墨色长髮撒在肩上,微微飘拂,而最可嘆的,则是那一双清冷的琉璃目,那是很深的琉璃色,此刻充盈着泪水,仿佛有光泽流动,仿若神明一般。不同于慕容晓的俊朗不羁,他的容貌似水似波,甚至依稀间有些雌雄难辨。
这种美,似乎已超越世间的一切,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许是此人周身气场太过圣洁高雅,以至于月上霄望着他,竟觉得自己是在祭拜神明。
便是神明,也不过如此吧。
见女孩一直盯着自己看,少年咬了咬嘴唇,从衣袖中探出手来颤抖着指指自己,又指了指月上霄,似乎用尽毕生力气,可还是说不出话,蓦地,他情急之下竟吐了一大口血!
「别急别急,你小心急火攻心啊!」从没见过这架势,月上霄连忙帮他点住几处穴位。少年却仍呆愣愣地看着月上霄,见她好像有心关怀自己,那双琉璃目中不禁又蒙上了一层雾气。
「请问公子,你是有话要对我讲吗?」月上霄试探道。
少年的嘴角还沾着绯红,如一点硃砂痣,显得格外明艷好看。
闻言,他拼命地点头。
「恕月上霄冒犯,公子是不能说话吗?」月上霄又问道。
那人听到「公子」二字便愣住了,他好像打心底不满意这声称唿,可又无从辩驳。于是双手紧紧抓着月上霄的衣裳,细细地发抖,似乎全身发冷,颇为丧气地垂下头,不点头也不摇头。
「公子,无论如何,请你先放开……」
见他也不答话,月上霄忍不住皱了皱眉,此人与自己分明素不相识,扑倒她不说,这会儿还抓着她的衣裳,实在有些无礼了。
于是有意推开他。
可那少年一见月上霄要推开他,更加着急上火了,他不住地与月上霄纠缠着,口中发出含煳不清的「嗯嗯嗯……」的声,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月上霄大为不解,看着他俊秀的面孔,心中默默念道:莫不是此人样貌虽好,却是个疯子,被慕容家主囚禁在此?
可他不过一个疯子,修为怎会如此高超?
月上霄在脑中不断思索着,手上动作不知不觉缓和了些,少年见她不再勐烈推搡自己,忽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像抱珍宝一样抱着她。
月上霄大吃一惊,顿时开始拼了命地挣扎。对他是好一通拳打脚踢,她本是修行之人,下手就比寻常姑娘重些,可不论她下手多重,少年都默默挨着,毫不还手,还像方才一般死命地抱着她不肯松,半晌,他竟抱着月上霄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月上霄当即目瞪口呆,道:「疯子,你也用不着哭啊!」
可闻言那少年反而哭的更厉害了,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委屈,美眸中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偏就抱着月上霄不撒手。
月上霄想不到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竟能如此缠人,只是他容颜秀丽,哭声又悲戚,实在做不到狠心将他打晕过去,见状,月上霄百般无奈下也只好作罢,被迫等着少年尽快恢復理智。
吱呀一声。
好像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月上霄抬起头,见慕容晓正神色异常地站在门口,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慕容晓,你快来,把他弄走!」好不容易见到救星,月上霄如同抓住河边稻草一般,艰难地抽出一只手喊道。抱着她的少年听到声响也冷静了些,哭声渐渐小下去,变成低低的呜咽。
可出乎意料的是,慕容晓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然后迅速地冲上来,将人从窗户扔出去,而是选择呆愣在原地。
他的表情变幻莫测到难以形容。
见他半天不动手,月上霄也急了,沖他一个劲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把这个疯子拉走!」
听她不住地叫喊,慕容晓才迟疑地走上前,却是毕恭毕敬地在那少年身侧蹲下身,继而,诧异地道:「哥,你可是......病了?」
哥?
这一声把月上霄的头绪彻底打乱了。
天哪,这疯子竟是慕容晓的兄长?月上霄思忖着,可慕容晓只有一位兄长啊,莫非,莫非此人就是慕容家主——慕容怜?!
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右殿下?!
这反差也太大了点吧。
月上霄的表情也霎时惊恐万分,诧异连连,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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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兄长有异常,慕容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缓些,却还是忍不住带了些慌张,蹲下身又道了句:「哥,你说句话,可别吓我啊。」
这回看来是真的了......月上霄还是不敢相信,她惊恐地看着环抱自己的少年,颤声道:「你不会就是右殿下,慕容怜公子吧......」
望着她,少年颇为乖巧地点了点头。
此人,便是慕容怜,慕容晓之兄,当今的慕容之主。
「哥,你到底怎么了啊......」见如何询问也没结果,慕容怜又神情有明显异常,慕容晓不禁性急起来,扭头便沖月上霄没好气地道: 「你对我哥做什么了?」
月上霄一时间差点给他气晕过去。
好傢伙,她都被别人强行抱住了,这白痴不来帮自己,居然还敢不知死地来质问她?!一气之下,月上霄便也有些阴阳怪气地说着反话:「是啊是啊,都是我,给他下诅咒了!好了吧?」
哪知慕容晓一听这话宛如被烧了尾巴的豹子,脸色大变,瞬间跳起来抓过她,怒声道:「找死么?解不开我要了你的命!」
月上霄被他的模样吓到了。
自从他二人相识以来,慕容晓从未在她面前行过凶,更不曾有过疾言厉色。纵然性子骄纵桀骜了些,可也总是想在她的面前佯装伶俐乖巧,不想太早露出那尖尖的如狼一般的森然狠厉。
这次大概是破例了。
月上霄哪里知道,慕容晓幼年丧失双亲,是由哥哥慕容怜一手抚养长大的,二人兄弟情义深厚无比。慕容怜性子孤傲怪癖,淡漠疏离,就连碧纱橱都只有弟弟能进,旁人未经允许误入一步就会被处死,可今日一进来,就见一向清冷寡淡的慕容怜抱着一个女子呜呜呜地哭个不停,这一切都着实令慕容晓心头大震。
比起别的,他更担忧兄长是否也是修习有碍,着了魔。
继而像他的爹娘一样......
早早逝去。
想到这,慕容晓的嵴背发凉,头皮也开始发麻,他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瞪着月上霄,双眼猩红道:「还不快给他解开?!」
月上霄也恼了,怒道:「怎么,你还真觉得是我下咒了?」
「我不管!」
「你现在就让他恢復正常,不然的话......」其实慕容晓也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他脑子一抽嘴上就没轻没重,病急乱投医起来。见气氛已剑拔弩张起来,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干脆就狠一点,拽住月上霄衣袖,想也不想就开口吓唬道:「你信不信——」
哪知他还没来得及唬人,胳膊上就挨了重重一下。
「啊!」慕容晓痛喊一声。原来他话音未落,就被慕容怜一掌打伤了手臂,当即就给推开了。
慕容晓瞬间大惊失色,崩溃道:「哥,你怎么了?你可从来都不打我的!」
可慕容怜却没回答他,他收回手,又抱紧了月上霄。
「哥——」慕容晓急的跳脚。
「别喊了!烦不烦啊?」
月上霄不耐烦地打断他,沖他吼道: 「我说你一直嚷嚷个什么劲啊,你既是他的弟弟,难道还不知道他不会讲话吗?」
「放屁!」哪知慕容晓一听便怒道:「我哥怎么不会讲话,我看是不是你给他下了恶诅,害得他成这样了?」
「慕容晓,你就是个混蛋……」月上霄咬牙切齿地骂着,胸口一起一伏,几乎气结。
「晓,」
就在这时,慕容怜忽然唤了一声,二人霎时都愣住了。却见慕容怜脸色苍白,紧紧抱着月上霄,恨不能要将她整个人都藏进自己的怀中,不再为外人所知。
他微微启唇,嗓音含血一般地艰难开口道:
「不许……伤了她……谁都不许……」
闻言,月上霄心头一颤,她抬起头,正好撞进了慕容怜一双清水般的眼眸中,少年探出手,一下下安抚着她,轻轻地喃喃道:
你不许再离开了。
哪怕是一小会儿,都不行。
第42章 慕容府3
忘故香
平常人家三五成群的混在一起玩耍叫做凑热闹, 可文人雅士就不同了,今有雅集,志同道合的好友们聚在一起酬唱聚会, 或吟诗作画,或曲水流觞,或琴棋书画,须有雅士,有雅兴。
遥遥台上摆着一副牡丹图, 今日不巧天有小雨, 雨水微微滴落在牡丹花瓣上,牡丹花从容华贵,气质天成, 在细雨的点缀下更显得娇艷美丽, 只是, 颜如玉心中却提不起半点兴致。
「兄长, 你不喜欢吗?我倒觉得这幅画挺不错的, 论上色论笔法都是上品。」颜嘉一同他道。
「嗯,还好吧。」颜如玉温声道。
他的目光不受控地被另一幅画所吸引。
那是一幅芍药图, 图中芍药的花瓣是潋滟的红色,好似涂了妩媚胭脂的美人,底部的颜色则透着水的光泽,颜色越发清淡,甚至于有些素雅,色彩由深到浅, 变化多端, 让人眼前一亮。
他忽然想起那日大闹他婚宴的女子。
裊裊一袭红衣, 神采飞扬。
想起那张面孔, 颜如玉浅浅一笑,走进了些,道:「我要这个吧。」正当他要取下芍药图时,一双素手也轻轻地覆了上去。
竟是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
见状,那蒙面女子笑了笑,微微躬身道:「有些巧了,想不到小女子竟与公子看上了同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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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收回手,连忙还礼。
那蒙面女子道:「我看公子穿着该是世家儿郎,不知为何会喜欢这幅芍药图,今日不是百家品牡丹吗?」
颜如玉顿了顿,端详了一番,轻声道:「芍药图深浅分明,在她身上,艷丽与素雅共存,妩媚与孤独共享,叫人一见难忘。」
听出他话里有话,蒙面女子瞧着那芍药,轻轻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公子将芍药看成了人,那自然是越看越喜欢了。」
颜如玉脑中确实浮现的是月上霄的模样,可勐然被女子一针见血地戳破心思也有些慌张,低下头再不言语了。
「既然如此,小女子便有一事相求了。」
蒙面女子微微躬身,柔声道:「小女子也很喜欢这幅画,不知公子是否愿高抬贵手,让与我呢?」
颜如玉又看了看那芍药,想到月上霄被残月繁花带走,如今也不知带去哪里了,再看这芍药又有何用?他顿时愁上心头,回礼道:「无事,能与姑娘看上同一幅画是在下之幸,谈何相让。」
女子取下了芍药图,见他面容惆怅,便低低嘆道:「只是我虽喜欢,却害你失去心头所爱,这实非我意。」忽然,她朝颜如玉走了几步,笑道:「作为补偿,我请公子看一朵更美的花。」
继而不等颜如玉说话,女子便抬手掀起了轻纱,露出秀雅绝俗的面容,肌肤娇嫩,美目流盼,气若幽兰之美,实在可人。
「如何?」那貌美女子笑道。
颜如玉心头大震。
面前的女子的确貌美天仙,可这容貌却与月上霄有着说不清的相似之处,若不是两人身上的气质相差甚远,颜如玉险些间就认错了人,而这也勾起了他无边的思念,眼神都黯淡了许多。
他的反应是出乎意料的。
「你这人可真是奇怪,凡是男子见了我,都欢喜至极,你却这般失魂落魄。」女子蹙起眉,言语间似乎有些愠怒。
「抱歉,是在下失礼了。」颜如玉的声音霎时低了下去:「许是因为姑娘的容貌…与她太过相似了……」
「可是你那位芍药仙子?」女子放下面纱,微微蹙眉道:「我与你站在这里说话,你却去思念你的意中人!」
「姑娘恕罪!」
颜如玉立即深深地躬身赔礼:「姑娘如此美貌,又大方得体通识书画,不知能否请教芳名,日后在下定会赔罪。」
听他言语真诚,那女子侧过脸,望着白衣飘飘的颜如玉,几乎不带任何停留地说道:慕巧雅。
慕容府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慕容怜的情绪才渐渐平息,对月上霄稍稍有放手之意,月上霄一见连忙趁机甩开了他,几步便跑至慕容晓的身后,一双眼睛里全是警惕与不解。
慕容怜见此,眼底黯了黯。
「哥,这就是月上霄,我从前跟你提过,她在萧家受了非人的虐待,我看不惯,就将她带了回来。」见状,慕容晓只得率先介绍道。
「月上霄。」慕容怜重复了一遍,喃喃道:「为何取这个姓?」
「回公子,我是在拜月节生的,那晚的月亮,又大又亮。」
月上霄躲在慕容晓后面出声回道。
「哥,你方才,到底怎么了?」慕容晓诧异地道。
「已无碍。」
慕容怜渐渐又復冷下面容,语气淡漠道:「无须多问。」
对,就是这种态度......这才对嘛。慕容晓终于放下心来,舒了口气,见兄长恢復如常,便放肆起来,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地委屈道:「可是哥方才还白打我一下呢!这要怎么算?」
知道他心中所想,慕容怜将手覆在他臂膀上,缓缓注入神力。
只一眨眼的功夫,慕容晓的修为便更上一层,其速度之快功力之深不禁令人瞠目结舌,就连月上霄见了也大为震惊。
见心愿已达成,慕容晓歪了歪头,嬉笑道:「多谢哥。」
「晓,你先出去。」半晌,慕容怜轻轻拂袖道。
「是。」
......月上霄闻此言一下紧张起来,她见慕容晓还真就要走,赶忙拦着他,语气不免恼道:「你就这样走了吗?」
「不然呢?」慕容晓觉得她莫名其妙。
「你!」
「月上霄,你过来。」慕容怜蓦地发了话。
月上霄听到他喊自己名字后,愈发有些慌张,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一个劲望着慕容晓,嘴唇咬得越来越使劲。
可这个傻子就是不做反应。
「月上霄。」
「过来。」慕容怜又唤道,这回的语气可以说是不可置疑。
慕容晓见月上霄不知怎的脸色苍白,心中陡然一笑,便主动拉着她的手走到慕容怜面前,打趣道:「月姑娘平时不是胆子挺大的吗?放心,我哥不会杀你的,你乖一点就行。」月上霄无奈嘆了口气,又望了慕容晓一眼,让开身体,默许让他离去。
只是看他的那一眼,比起以往,有些不同。
短短一个瞬间,慕容晓好像在月上霄的眼神中看到了别的东西,可那只是短短一瞥,他还未看明白,便如云烟一般,消散了。
慕容晓走后,偌大的碧纱橱就剩下两个人,气氛也一瞬间凝结起来,月上霄有些紧张,一直贴着雕花门笔直地站着,似乎下一刻就能以最快速度逃离。
半晌,慕容怜轻轻地道:「你很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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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摇头,却从袖中习惯性地抖落血艷风笛握在手里。那种下意识临危不乱的反应让对方不免受伤,慕容怜见她嘴上还不肯承认,便嘆道:「那你为何,一直在发抖呢?」
「我——」月上霄一惊,顺势后退,撞上殿门。
「小心。」
「我不会伤你,你不要怕我。」
慕容怜起身,可他每走近一步,月上霄就往后倒退一步,身体紧贴着殿门,慌慌张张道:「可是慕容公子,方才你……」
「方才,我见你在园中放灵蝶,以为你是别家门派的眼线,故而抓了你。」慕容怜许久不曾说这么长的话语,顿了顿,又道:「可看到你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时有些失神。」
「什么往事?」月上霄问道。
「没什么。」
慕容怜望着她,眼底深黯道:「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
他的语气很是清冷,带着若有若无的哀伤,叫人心头一寒。月上霄对上他那双眼睛,心头忽然一颤,突然觉得此人就如同一朵出水芙蓉,甚至周身都散发着诱人的淡淡幽香。
见过吗?
不会吧。
左右也想不起来,月上霄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问道:「敢问公子,我们可是从前在哪里见过?」
慕容怜忽然怔住,勐地抬起头:「为什么这样说?」
「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月上霄蹙着眉道。
闻言,慕容怜的神色小有波动,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用平淡些的语气说道:「不曾,你大约是......记错人了吧。」
话虽如此,他的语气里却带着浓浓的哀伤,还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哦。」
可月上霄却没察觉到这些,只点着下巴,思索道:「也许是我前几日正巧看过公子的画像,虽然只有背面,但总归也混了个眼熟。」
现如今,月上霄再回想着那些画,又看了看面前的人,只觉得纵然画师有千百人,作画达千万幅,却也无一幅,无一人,能画出慕容怜的秀美之姿态,孤芳清冷,实乃天下少有。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又移过目光,落在慕容怜的身上,却正正巧与对方撞上目光。
「啊,不好,是月上霄失礼了。」月上霄忽然想起来晴儿之前对自己的再三告诫,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真是奇怪。
若说是样貌丑陋,不喜他人瞧见,那还算说得通,可这慕容怜生的如此出尘,怎么也不喜他人看见呢?慕容家主怎么回事,一连生的两个儿子都这么怪癖......月上霄百思不得其解,却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几句,头埋得极低,生怕惹怒了这个人。
「无事。」
哪知慕容怜却忽然间不在乎了,大大方方地坐下来,蓦地与她道了句:「想瞧就瞧吧,你若喜欢,如何都好。」
话语之间带着浓浓的宠溺之意。
可这话却让月上霄愈发感到无端惊愕和莫名其妙。
拜託唉,自己与他初次见面,哪谈得上什么喜欢不喜欢,月上霄觉得这慕容怜太过诡异,当下便打算退避三舍。
于是转着脑子,想着办法脱身。
俗话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
于是,她轻咳几声,开始学大人一样讲起客套话:「今日天色已晚,公子快休息吧,月上霄就不打扰了,咱们改日再叙。」
明眼人一见便知,这是对方的一套说辞,嘴上说着再叙,实际却是敷衍了事,日后见不见都两说。月上霄想着慕容怜毕竟年长些,又贵为慕容家主,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说罢后,她快快行了一告辞礼,预备开熘。
哪知却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慕容怜定定地看着她,猝不及防地追问道:「何日?」
「什么?」月上霄不由得一愣。
「你说改日。」
慕容怜好不天真地问道:「可改日是哪一日呢?」
月上霄当即给他惊得差点石化。
怎么......
怎么这世上还会有人问出这种问题啊......
可不管她是打得什么如意算盘,那慕容怜都是一直望着她,一双眼睛里是满满的认真和期盼,叫人不忍辜负。
「这个嘛…这个嘛…公子莫急,容我想一想哈。」月上霄顿时语无伦次道。许是她从未想到还有人会这么问,于是一时语塞,小脑袋也低了下去。可过了好一会儿,当她慢慢抬起头时,发现慕容怜仍端端坐着,凝望着她。
他似乎非要等到一个答案。
见状,月上霄在心里踌躇来踌躇去,只得又硬着头皮,再次开始假意推辞道:「那个,是这样哈。公子身为慕容的家主,一日中该是很忙碌,月上霄一个区区无名之徒,怎能惊扰公子?」
「我不忙。」
哪知慕容怜立即摇摇头:「我一点都不忙的。」
「这,这怎么可能嘛?」月上霄揉了揉眉心,长嘆一声,尴尬地笑道:「堂堂世家之主怎会如此闲散,公子,你何必——」
「你不愿与我相处。」
忽然,慕容怜的脸色陡然变了,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秀眉之间也微微蹙起,徒增几丝怅然,一双琉璃目也似垂非垂,带了些莫名的埋怨与惆怅,一字一顿地问她道:「是这样么?」
是.......
月上霄本想干脆点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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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话到嘴边上,慕容怜忽然抬起眸子,凝视着她,一双美眸似恼非恼,仿佛在责难她一般。月上霄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开始发虚,瞬间就把那个「是」字打了个结,吞进了肚子里。
真是见了鬼了。
.......好吧,我承认是我输了。
事已至此,月上霄也不再挣扎,嘆了口气,认命地道:「怜公子哪里的话,公子既无事,那我就明日来吧。」
「那你清晨就来。」
「好,」月上霄虽然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现下也只能先顺着他,安抚道:「明日我来找你,清晨就来......」
「嗯。」
见她答应,慕容怜转脸漾起一抹笑,霎时美如天仙。
就在月上霄关上门那一瞬间,黑暗中蓦地冒出一只红蝶,它绕着慕容怜不住地飞翔着,双翅为他挥洒下点点灵光。
「恭喜殿下......」
「恭喜殿下......」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边月上霄好不容易从碧纱橱脱身,挪着步子往回走,半道却又给慕容晓截胡了。
他从小桥上一跃而下道:「喂,我哥都跟你说什么了?」
还有脸问。
月上霄懒得搭理他,撂下话道:「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是说了什么?」慕容晓又问道。
「他就让我明天去找他!」月上霄瞅着他,顿时没好气道:「你刚不是跑的快得很吗?这会子还问什么问?一边待着去。」
「哎你别生气啊。」
慕容晓讨好地拉拉她:「我刚不是没反应过来嘛。」
月上霄不理他。
「哎呀,月姑娘,你别不理人呀。」
「我知道他抱你不对,我替他赔罪好不好?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他计较了,好不好?」慕容晓跟她抱抱拳:「而且我保证我哥绝不是坏人,我哥只是性子怪一点,人超级好。」
月上霄听到这一下站住脚。
「你替他赔罪?」
慕容晓点点头道:「是啊,你不是为这事生气嘛。」
「不,我一点都不生气。」谁知月上霄突然火大起来,冷冷地凝视着他,嘴角硬挤出一丝微笑来:「不仅不生气,我还高兴的很呢!」
慕容晓一愣:「高兴什么?」
「高兴今天他抱我,高兴明天要去见他,更高兴的是,我明天要见的是他,而不是你这个白痴!」
月上霄一连串说完,砰地一声就关上了屋门。
这丫头疯了?!
好端端地凶我干嘛......慕容晓被吼的半天没缓过劲,纳闷月上霄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又不是自己抱的她。
再说了,我哥不就比我多好看那么一丁点吗?
至于高兴么。
慕容晓心里隐隐的不舒服。
第43章 慕容府4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 月上霄为遵守承诺,依言走至碧纱橱门口,还未敲殿门就开了, 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进。」
月上霄顿了顿,抬脚走了进去。
此时是清晨,空气清新,阳光正好。屋中却窗帘紧闭,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空气里, 镂空的雕花窗透过厚重的窗帘射入点点细碎的阳光, 慕容怜正坐在书案处,手捧书卷,微微蹙眉。
「先坐一会儿吧。」慕容怜道。
月上霄见那台案上书卷甚多, 心觉不妥, 唯恐耽误他处理事务, 于是行了一礼后说道:「要不我先在园中转一转, 公子得了空再叫我就是。」
「就坐这里。」
可慕容怜却固执, 当即打断道:「就在这里,你想看什么做什么都行。」
月上霄一愣, 正想推辞几句,可见慕容怜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也只好作罢,生怕再把他惹出昨日那样的毛病来,当下点头说道:「是,那就听公子的吧。」
「嗯。」慕容怜抿了抿唇。
得了他应允, 月上霄当下便在碧纱橱中打量起来, 这一看, 果真看出这屋子与慕容晓的辰鉴阁有些不同。辰鉴阁奢华奢侈, 可碧纱橱却简单的多。纱幔低垂,四周也全用锦缎遮住,光线实在黯淡的很,一床棉被,一面铜镜,整件屋子都是那么清静闲适。只是那面洁白的墙壁上印着大片墨色的图案,重峦叠嶂的山峰,茂密的森林树丛还有几朵梅花的枯枝。
这是一幅墨色山水画,月上霄盯着那画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干脆就放弃了,转移了目光。从屋子打量到主人身上,慕容怜正端坐在那里,雪色长衣墨发点缀,眉目如画,犹如一幅美人图,月上霄看得都晃了神,许是屋子实在清冷的很,不禁打了个寒颤。
望了望四周昏暗的视线,月上霄抱着手臂,颇有疑惑地出声问道:「这屋里光线这么暗,公子你看书卷可以看清吗?」
「你可是冷了?」慕容怜登时放下书卷道。
「啊?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可还没听月上霄解释完,慕容怜放下书卷微微蹙眉,手指轻轻拨弄几下,屋里垂下的幔帐就卷了起来,温暖的阳光照进屋,慕容怜将月上霄安置在阳光下,自己却仍旧坐在一旁的阴影中。
愧疚自己打扰到他,月上霄见那台案上书卷甚多,顿了顿,又开口道:「公子你要不还是先处理正事吧,我在这里恐怕会碍你的事......」
「不要。」
闻言,慕容怜竟将书卷蓦地一扔,利落道:「我不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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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见状,不禁眼皮跳了跳道,登时慌张道:「这,这哪能行?公子你不能那么任性啊,府中这么多的事务总不能......」
「不管了。」
谁知那慕容怜一挥袖子,又霎时将几摞书全打翻在地上,他转过身,眉眼弯起,冲着月上霄抿了抿唇:「你想玩什么?我陪你玩。」
月上霄彻底懵了。
这位家主当得也太任性了吧。
本以为慕容晓就够放荡不羁了,没想到他哥更夸张......这一家子人可真奇怪啊。月上霄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道:「玩就不必了,正好,我也......确有一事与公子言说。」
慕容怜托着脸颊,瞧着她:「何事?」
月上霄缓缓开口道:「想必公子也已经知道了,我是因为破坏了颜萧和亲才被迫逃离的萧家,来到了慕容。我在萧峰山生活多年,对萧家再了解不过,那几位掌门都是睚眦必报之辈,他们是决计不会放过我的,我并不想因此牵连慕容,所以——」
「如若公子不放心,我可以现在就离开,只留下一封信,就说一切祸患皆因我而起,让他们放过慕容晓。」
话毕,月上霄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呈在案上。
「你为何要破坏婚庆?」
慕容怜听了许久,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忽而道:「听晓说,你自小在萧峰山长大,与萧家千金情同姐妹,那颜如玉也是位皎皎君子,他二人成婚,岂不是美事一桩?你何以要毁去呢?」
「唉,公子有所不知,正因情同姐妹,我才要破坏婚庆,」月上霄嘆了声气,说道:「雪楠师姐早已心繫他人,名花有主,与颜公子并非情投意合,却无奈被爹娘当作联姻的筹码。大婚前一阵子,她曾苦苦哀求我帮她。她毕竟与我相识多年,又赠我灵蝶封印,给过我几分温暖,她的事,于情于理我不能不管,便下定决心毁了这桩婚事,死便死了,一了百了。」
听她娓娓道来,慕容怜静静地望着她,一双琉璃目慢慢生出许久都不曾有过的柔和之意,仿佛透过这具冰冷的躯壳,望见了旁的东西。
「我知道有人骂我是妖女,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既能上得台面,也能不让无辜女子被迫与他人结亲。如今,那些人要骂就骂吧,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也不在乎。」月上霄自嘲道。
「苦了你了。」
蓦地,慕容怜低了眸,语气透着隐隐不忍道:「虽行决绝事,但怀柔情心。你这样的人如何会不受委屈呢?」
月上霄勐地抬起头来。
她感到惊讶。
这些日子以来,她习惯了骂名环身,即便是萧雪楠和颜如玉也觉得她太过冲动不计后果,更何况旁人之见呢?慕容怜与她素不相识,却一语道破,虽行决绝事,但怀柔情心......月上霄的胸腔涌上点点感激,原来这世上,总还有明白人。
「你不用走。」
慕容怜轻轻一拂袖道:「就留在这里吧。」
听到这,月上霄不免有些惊道:「这,这不行吧,毕竟我是萧家点名要抓的罪人,慕容晓也是因我才得罪了萧家,他......」
「晓,一向如此。」慕容怜淡然一笑,他站起身,长发散落至腰间,长发飘飘,显得仙气飘拂。
「可若萧家追来的话......」月上霄不免担忧。
「杀了。」
慕容怜绝美的容颜下,透着无情的冰冷,他颇为残酷地沉声道:「一个不留。」这四字从他的口中说出便犹如寒针,让人不寒而慄。
月上霄陡然一怔。
「吓到你了?」见她许久不出声,慕容怜关切道。
月上霄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表示没事,半晌,她有些犹疑地出声问道:「公子,可是慕容晓先前与我说你不喜见生人,我又是个麻烦人物......公子究竟为何执意要留下我呢?」
「也没什么。」
慕容怜的神情略微不自然,侧过脸,语气微凉道;「你既听说了这些,也该知道我对晓疼爱有加,他既带了你回来,我自不能赶你出去。」
「哦......」
慕容怜坐在阴影处,琉璃色的眼眸里藏着一丝清冽,仿佛透着酒泉冷凝,叫人不敢直视。可月上霄这会儿与他说了好一阵的话,也不太畏惧他了,便大着胆子盯着他看。
少年当真是女娲的毕生杰作,拥有绝世容颜,眉眼如画,那细碎的阳光星星点点的落下,照的慕容怜这本就如画的脸更加美得摄人心魄。
月上霄的心头又开始躁动。
这种诡异地感觉自她看了那数幅画就开始了,她那日迫不及待地想要那人转过身来,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是谁,可如今知道了,月上霄仍不能释怀,看着他,问道:「怜公子......」
听月上霄的语气异常,慕容怜缓缓转过头来,平日里清冷的面容上也有了一丝波动,隐隐还有些激动。
「我们是不是,见过?」月上霄往前走了走。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慕容怜这回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低着眸子,反问道:「你为何这么问?」
「我不知道。」
脑袋里没有根据,月上霄只得老老实实说道:「我只是觉得公子面熟,那几幅画上的背影也很熟悉,好似从前见过一般。」
见慕容怜一言不发,月上霄意识到她的唐突:慕容怜是一家之主,清高自傲,她算什么人,套近乎也没有这么套的,于是,忙道:「公子,实在抱歉,大概是我记错了,多有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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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记成了什么人?」
谁知慕容怜却忽然道。
月上霄一愣,她张了张口,心里为难,有些说不出口。
慕容怜却不肯放过她,一双美眸凝视着面前的女孩。月上霄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知道此时打退堂鼓也没用,便有些坑坑巴巴地难为情道:「我也说不清楚,但大概是......很亲近的人吧。」
月上霄说后也有些尴尬,小脑袋都垂了下来。
她很清楚自己这种身份不可能与世家公子有过过节,可无奈心里总是生出这样一种异样感,逼着她说些荒唐的话,这下,怕是要闹笑话了。
唉,希望别把她当成套近乎的就好。
「也好。」
良久,慕容怜背对着她,轻轻地呵出这样一句回答。
「怜公子?」月上霄惊道。
「我说——」慕容怜又重复了一遍:「也好。」
「可是怜公子,我这样讲话,你不会不高兴吗?」月上霄小声问道。
「不会。」
慕容怜负手而立,轻描淡写地道:「你与晓的性子有些相似,他一向依赖我,你与他志趣相投,想必会对我生出些亲近。」
见他好心给了自己台阶下,月上霄一颗悬着的心也霎时放了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低着头应道:「嗯,也.......也许吧。」
「况且,」慕容怜忽然转过身,望着她,语气鲜有地柔和了些,透着些莫名的情绪:「我原也是想要一个妹妹的,若如你这般,便最好不过了。」
「妹妹?」月上霄睁大了眼睛,道:「公子这样贵重的身份,也会愿意把我当妹妹吗?」
「嗯。」
慕容怜的眼睫微颤,声音低沉:
「求之不得。」
也不知是不是月上霄的错觉,她总觉得少年这句话的意味很重,犹如嘆息,以至于有一根弦轻轻被拨动,心头那股莫名的诡异感又开始作怪。
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两人都一时沉默不语。
慕容怜为人向来少言寡语,月上霄的性子虽是爱闹爱玩的,却又不敢放肆地与慕容怜玩闹,这下好了,二人就这样静坐着,渐渐地,月上霄有了一丝困意,她用手撑着脑袋,玩着自己的头髮。
努力地不让自己睡过去。
唉,要是慕容晓在就好了,自己昨天跟他生了气,也不知道他现在明白过来没有?这个白痴,今天也不知道陪她一起来......
想起这个人的身影来,月上霄玩着头髮,越来越懊恼。
望夕阳渐落,慕容怜蓦地吩咐道:「把书收了。」
「哦,好。」
月上霄勐地回过神,刚想起身干活儿,谁知就被慕容怜轻轻按住了:「不是说你。」
不是说她,那是说谁?
左看看右看看,除了他二人,这屋里也没有旁的人了啊。
可随着慕容怜一声令下,碧纱橱蓦地凭空有一只美丽的红蝶出现,翩翩飞来,在桌案上的书籍上停停落落,不一会儿便整理的整整齐齐。
月上霄大为吃惊,看得神奇,一个劲地道:「怜公子,你的灵蝶怎么能收书啊?我也有灵蝶的,为什么我的做不到?」
慕容怜莞尔一笑:「我说可以,自然就可以了。」
区区一个灵蝶,怎么还看人下菜碟啊......月上霄正心生不服气地看着,慕容怜望着窗外,见此时夕阳西下,便道:「月上霄,随我去一处地方吧。」
有些习惯性地,他牵起了月上霄的手。
月上霄却下意识甩开了他。
这一甩,让慕容怜有些受伤,他微微地一怔,脸色发白,顿时好似有一万句话溢出唇边,却又不得不隐忍咽下。
稍稍定了定神,月上霄率先正色道:「怜公子,不可。」
「是...是我错。」
慕容怜深黯道:「是我一时失礼,我赔罪。」
他低落的语气仿佛一根刺,扎进人的心脏,叫月上霄也不好受,见慕容怜又要戴面纱,月上霄便缓了些语气,有意夸赞他道:「公子的容貌天下无双,为何要整日戴着面纱不肯见人呢?」
慕容怜一愣:「依你的意思......」
月上霄笑道:「如今太阳也下山了,公子就别戴这劳什子了。」
闻言,慕容怜微微一笑,眉目间更是清秀的不像话,他想也不想地应下了,破天荒地放下了面纱,就这样出了殿门。
「右,右殿下!」晴儿惊道。
见他在这个时辰陡然地出现,一众小厮侍卫顿时慌乱起来,一个个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愣在原地,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再见到月上霄也从碧纱橱出来,一众人的表情更加莫名其妙了。
有没搞错......这右殿下何时竟允许旁人进入碧纱橱了?晴儿看着跟在他身旁的月上霄,惊诧不已,硬生生将到舌尖的尖叫咽了下去,只悄悄做着口型问她道:你闯什么大祸了?
月上霄尴尬地笑了笑,又不敢吭声,只快速摇了摇头。
其实她正有些想不通:这慕容怜性子的确是怪了点,但确实不凶啊!除了哭的时候有些缠人之外,就没什么了嘛,这样一个温柔可亲的人,怎么被府里其他人说的跟恶魔一样啊。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慕容怜都熟视无睹,他面无表情地穿过长廊,走到园中。
月上霄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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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哪知即便他俩如此低调出行,还是引起了一阵骚乱。
「天哪!」
「别玩了,右殿下怎么来了,快......快走!」
见他们走近了些,园中适才玩耍的小侍女也顿时大惊失色,一闹而散,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圈子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散的干干净净。
月上霄初次见到这种情况,不免替慕容怜觉得尴尬,可慕容怜却毫不在意,司空见惯地走向园子深处的一片枇杷林。
继而,他解下衣裳披在了月上霄身上。
「不用,怜公子,我不冷。」月上霄要将衣裳还给他。
慕容怜却还是将衣袍披在了她的身上,道:「树荫下凉,待你冷时,就着凉了。」他轻轻地说着,手上的动作轻柔娴熟,甚至还透着一种理所当然,仿佛为她披过多次衣服一般。
月上霄脸上一烧:「多谢怜公子......」
此时此刻,就在不远处,有无数双小侍女和小侍卫的眼睛盯着这里。看到这一幕,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声极为相似的惊嘆声。
「我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我的妈呀,这真的是右殿下吗......」
「可是这不对啊!按道理说,这月姑娘不是左殿下带回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又和右殿下在一起了啊?」忽然有一人不怕死地嚷道,可话还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重重一脚。
回过头一看,慕容晓正站在他们身后,脸色铁青,煞气极重。
一群人瞬间知趣地闭嘴了。
「啊,是左殿下啊,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啦?」那被踢了的小侍卫顿时慌得连揉屁股都顾不上,忙双手作揖,跟他求饶道:「小的就只是看看,您行行好,千万别跟右殿下告状啊......」
慕容晓瞟了一眼那枇杷树林,冷声道:「他们在做什么?」
无人敢回答。
这都心知肚明的事儿......谁敢自讨没趣地说出来。
见底下没一个回答的,慕容晓的火气更大了,脸色又冷下几分来。
「呵,方才不是都看的挺起劲吗?怎么这会儿一个个又成了哑巴,不知道是吧!那就你滚去给我问!现在就去!」慕容晓瞪着那小侍卫,恨不能一脚把他当球踢过去。
「左殿下,这我怎么问啊?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那侍卫哀嚎道,其余的人也不敢吭声,只心中为他一遍遍地默哀。
「少废话!还不滚去?!」慕容晓吼道。
又望了一眼慕容怜那冰冷的身影,那小侍卫实在是没有勇气走过去找死,便跪着哭嚎道:「左殿下,您别难为小的,右殿下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就行行好......站在这看吧。」
慕容晓折断一根树枝:「他不好惹,我就好惹了?」
「给我滚过去问!」
「小的,小的不敢......」
「你滚不滚?!」
「......不滚。」
「你!」慕容晓气得要把他捞起来,直接扔过去。
「左殿下饶命啊——」
见状,晴儿忙出来打圆场,拉住慕容晓,好心劝道:「好啦,你这是何苦呢?惹怒了右殿下你也没好果子吃,全当为了大家好,就站在这看吧。」
「放屁!我今天非要!我......」慕容晓犹如炮筒被点燃瞬间开炸,可听了晴儿的劝告,不禁又想到哥哥的脾气,他又蔫了下去,砰砰炸完后闷声道:「站在这儿,看得清吗?」
「看得清,看得清,咱们都给您打掩护!」
慕容晓:「......」
这些人一看有戏,连忙招唿慕容晓过来,于是乎,就在枇杷林的不远处,又多了一双眼睛。
且说月上霄随慕容怜到了园子,枇杷树常年有香气,幽幽转转,直往人心里钻,月上霄在林里走了一会儿,见四周都是枇杷便倍感不解道:「怜公子,这样大的园子为何只种枇杷呢?」
「寄思。」
慕容怜缓缓伸出手,放在树干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沉声念道:「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略通诗书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句悼念亡妻之词。
可惜月上霄不通诗书,更不懂文辞,她听到「妻」字略感吃惊,道:「公子与慕容晓一般大,莫非已经有妻子了么?」
慕容怜心头一痛。
他像是被一把钝了的刀缓缓刺进了心脏。
月上霄又四下张望道:「那我怎么没见到夫人呢?」
慕容怜哑着嗓子道:「故去了。」
说这话时,他眼中琉璃色又深几分,染上浓重的悲哀,微风吹过有数片枇杷枯叶,掉落在他肩头,衬得他憔悴不堪。
风吹枇杷林,枇杷香永存。
怪不得......
「抱歉,」
月上霄懊恼地垂下头:「公子,我不知道。」
慕容怜颇为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头,以示宽慰之意。
「怜公子,」月上霄小小地唤了声:「你的妻子,是怎样的一位女子啊?」
「你这么早就与她成婚。」
「她一定是位极美极美的美人儿吧。」她想入非非道。
「是的,她很美。」
慕容怜的瞳孔逐渐失神,言语间带着从骨髓里渗出的深情,一字一顿道:「她是位骄傲的沉鱼落雁的女骑士,白马佩弯刀,一笑倾安国,此为我的妻。」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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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阵阵吹过,他的心,早已痛如刀割。
「怜公子......」月上霄用略带抱歉的口吻唤他道。
「无事。」
慕容怜哀嘆道:「这不怨你,都怨我自己。」
倘若......
倘若往事还能轮迴,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正如这枇杷结果岁岁年年,却无相同。
第44章 云宅1
慕容府
碧纱橱的气氛从未如此焦灼与怪异过。
「哥, 我就闹不明白了。」
自打目睹枇杷林那一幕后,慕容晓一晚上都没合眼,一大早跑来碧纱橱要个说法, 见慕容怜仍是一切如常,他再三踌躇,终是忍无可忍地纳闷道:「哥与那疯丫头素不相识,为何要这般厚待她?」
他问这话时,慕容怜正在专心研究一块精美布料, 连头都不带抬的, 慕容晓被迫踢了踢桌腿儿,折腾出些声响来,道:「哥, 你有没有在听啊?」
「哥!」
「别吵。」闻声, 慕容怜头也不抬, 只语气淡然道:「若有祸事, 去寻人取银两, 莫来叨扰。」
「我没闯祸!」慕容晓急得回怼道。
哪知慕容怜下一句话更过分,他缓缓抬起头, 表情甚至是略微诧异地道:「既无闯祸,赖在这作甚?回屋去。」
「我——」慕容晓登时被这话问的无言以对。
难道没闯祸,我就不能来了么......
慕容怜復埋下头去,慕容晓心里急的痒痒,好似有一万句话涌上心间,无奈又不敢对兄长直言不讳, 只得气不过地道:「哥怎么能为了个女疯子跟我生分?我来可是有正经事的!」
「说。」对方敷衍道。
「哼!我说了才想到问, 」慕容晓极其不满地道:「我嚮慕氏灵女打听过了, 那黄金圣泉除了世人皆知的规则外, 还有个秘密,窥破之人就算没有第一个跃入泉水,也可获得神力。」
慕容怜皱了皱眉:「如何得知?」
「简单。」
慕容晓打了个响指,道:「千年前圣泉喷发,众仙门为争夺神力互相残杀,留下冤魂无数,故而那里的阴气和怨气格外重,多年不散。后人为避难便不得不将那块地封了起来,由就近那一带的仙门看管,也就是如今的云宅。」
「所以,我们只要趁机偷袭云宅,逼他们交出这黄金圣泉的秘密,就大功告成了。」
「姑且一试,不可莽撞。」慕容怜嘱咐道。
「是。」
慕容晓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打起坏主意来,这种事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莽撞呢?要多一个人才行啊。
璃苑轩
于是从碧纱橱回来,慕容晓径直跑去,一大早就将门拍的啪啪作响,毫无礼数可言。月上霄见状不理,由着他胡闹。本以为他闹够就走了,谁知他竟用法术将门破开,硬闯了进来。
「你一大清早发什么疯?!」月上霄扶住倒塌的门,好不惊道。
进了屋,慕容晓自顾自往榻上一坐,端起一杯茶放于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装作没事一样地看着她阴阳怪气道:「呦,原来月姑娘在家啊。那为何方才不给我开门?莫非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你不懂礼,我自然不想见。」莫名被他扰了清修,又看着被他弄散架的门,月上霄就火气不打一处来,双手抱在胸前,哼得一声扭过头去。
慕容晓闻言砰地一下将茶杯捏碎,绯红色的唇微微翘起,眼神顿时阴冷地道:「不想见我,那月姑娘是想见谁呢?」
「关你什么事?」
月上霄打心眼里觉得他犯病了,没好气地赶他道:「反正见谁也不愿见你,你要抽风就到别处去,少在这故意找茬。」
见她竟然如此不喜自己,慕容晓霎时就来火了。
他的脸色阴沉的厉害,一双星辰眸子也寒光凛凛,当即一掌落下将桌案拍成碎屑,慕容晓也不跟她藏着掖着了,幽怨沖天起来,跟她咬牙切齿道:「还反了你了,今晚就跟我去云宅!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乱跑,胆敢不见我,就打断你的腿——」
按道理说,残月繁花这模样应该是很兇狠的。
可无奈月上霄与他相处久了,实在害怕不起来,反倒觉得他忽生出几分张牙舞爪的猫儿气息。
还是炸了毛的猫,奶凶奶凶的。
还挺可爱。
于是看着看着,她嘴边竟还不合时宜地有了一抹笑意。
笑个屁啊......这女人是不是疯了?慕容晓感到很震惊,也很不解,他一抬下颚,像看傻子一样居高临下地道:「跟我走!」
月上霄哼了一声,她最见不得他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想也不想就立即顶回去道:「凭什么啊?」
「什么也不凭!」
「我说去就去!」慕容晓跟她飈着劲。
「你不讲道理,」月上霄懒得跟他吵,佯装要出门:「我去问问右殿下,他在你之上,他若许我不去,我就不用去。」
慕容晓:「!!!」
「月上霄,我看你敢去找他!你敢?!」
慕容晓心里头本就窝着一团火,噼里啪啦地乱炸,这下彻底恼了,脑子一抽,又登时开始口不择言:「好啊你,仗着有我哥撑腰这么嚣张,你当自己是谁?还真当是我嫂子吗?」
月上霄一下跳起来,瞪眼道:「你胡说什么?」
慕容晓胸腔里的醋罈子霎时炸开,眼角滑过一丝怒意,嘴上不甘示弱地冷嘲热讽道:「怎么,我难道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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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也不再言语,只一步步走近他,眼神极凶。
似乎他再胡言一句,她就要与之拼命。
「怎么,」
「你从前不是同我一样爱动不爱静的么?怎么现在执意闷在屋中,想来也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呵,好个月姑娘,」慕容晓的胸腔禁不住一个劲地泛酸:「我看你就是盼着我走......」
「免得坏了你们的好事!」
慕容晓胸腔酸臆,极其幽怨地大声呵斥道。
他这一吼,倒让月上霄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半晌,她才懵懵地道:「什么好事?」
闻言,慕容晓冷笑一声,笑容极尽讽刺,嘲笑道:「呦,想不到月姑娘还会变脸的戏法,装的可真像呢。」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月上霄揉揉眉心,正欲询问,忽然勐地一愣,她愣了愣,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吞吞吐吐地问道:「莫不是那天在枇杷林我和怜公子说话,你碰巧都看到了?」
提及这一桩伤心事,慕容晓心头更不是滋味了。
是。
看到了。
你和他在林中情意绵绵的模样。
慕容晓恨不能把自己泡在醋罈子里。
原来是为这个啊,月上霄明白过来,缓了些语气,一字一句跟他解释道:「我们那日不过是在一起说了些话而已,而且多半都是关于你哥哥的亡妻,你莫要多想。」
哪知慕容晓一听便叫嚷起来:
「还想蒙我?」
「我哥分明不曾成婚,哪来的什么亡妻?都到这会儿了居然还一心要诓骗我......你这个女人,你!你——」
慕容晓一腔委屈涌上来,抓着她不依不饶道。
「不信就去问你哥,跟我瞎闹什么?」月上霄朝他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说来好笑,你我二人相识已久,二公子何时见我骗过你?况且我与你兄长初次见面,能有什么情分?你若认定我有歹意,左右我也没法子辩白,二公子只当白认了我罢。」
听她语气严肃,慕容晓纵然心里有气,也不敢再造次了,又听她说「相识已久」、「初次见面」,明显有将他放在更亲近的位置上,心里不禁又涌上一阵暖意,气也就顿时消了大半。
嘴上却忍不住再作死一下。
「当真?」
慕容晓慢慢挑起眼眸,唇角也微微翘起,少年俊俏不凡的脸庞平添一丝逸动,打趣道:「月姑娘可不许骗我。」
月上霄本不想搭理这个反覆无常的男人,可见慕容晓桃花眼泛着微微的红,不由得心头一软,不知怎么就「嗯」了一声。
这样啊。
见月上霄好不容易点头了,慕容晓忽然又后悔起来,他突然意识到:月上霄爱和谁玩是她的事,跟他慕容晓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死乞白赖地让别人解释再解释,自己又不是个小气鬼。
难道,难道说——
慕容晓狠狠地吃了一惊。
不会吧......
「还有事吗?没事就走。」月上霄下了逐客令,慕容晓愣了愣,慌忙道:「有事有事,......你得跟我一起去啊。」
「我不去。」月上霄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为什么?」慕容晓很不解。
月上霄转过身,学着他说话道:「不为什么,我说不去就不去。」
慕容晓稍僵了僵,知她气还未消,忙拉住她手臂,好声好气地哄她道:「你别一言不合就拒绝嘛,我知道你生气,我帮你把门修好,行不行?」他利落地一挥手,倒下的门瞬间恢復如初。
「跟我去吧,月姑娘。」他冲着月上霄眨眨眼。
月上霄仍低着头不理他。
噎了一会儿,慕容晓焦急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你不是凶我吗?」月上霄斜他一眼,反问道。
「我错了。」
「方才我一时情急,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慕容晓拉着她衣袖,接着好声好气哄道:「错了错了,我大错特错,不该跟你闹的,你就行行好,陪我去吧。」
月上霄强忍着上扬的嘴角:「那你承不承认自己无理取闹?」
「......承认。」
嘴上虽然承认了,但慕容晓心里可憋屈着,他不禁又酸津津地气闷道:「我是无理,那我哥就有理了么......」
可惜他的小声嘀喃月上霄并没有听到,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慕容晓的肩膀,伸了个懒腰道:「行了,走吧,陪你去云宅。」
慕容晓一怔:「陪我?」
「是呀!」
「我的小少爷,」
月上霄翻着白眼,特意着重了这两个字:「陪你。」
第45章 云宅2
云宅
待他俩赶到时, 云宅已有不速之客,听见说话声,慕容晓和月上霄相视一眼悄悄地落在屋顶上。
向下望去, 庭院站着一男一女和一位银髮老人。
「云海前辈,我既客客气气地称您一声前辈,还望您不要让本公子为难的好,还是说,你们云宅也同那些不识大体的小仙们一样, 非要闹得鸡犬不宁才肯罢休。」上官月傲然道。
「公子说的是......」云海惶惶地道:「老夫小门小户, 断不敢辜负王族之恩,只是,只是我们的祖先确实没有留下任何有关黄金圣泉的线索, 后人对此那更是一无所知啊!」
「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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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鬼山泉子身着巫女衣袍, 当即冷笑道:「我已占卜过了, 两点黄金有一点分明在此, 你的意思可是我出错了?」
「这......这......」云海颤声道。
「泉子, 怎么跟云海前辈说话的?王族的礼仪何在!」上官月出言呵斥了几句,继而摸了摸鼻子, 诡笑道:「前辈毕竟年事已高,一时记不起也是有的,那在前辈想起来之前,你那宝贝闺女本公子就先带走几日,带她在广陵游山玩水一番,岂不妙?」
「公子, 不可……」云海顿时慌了。
「他们是什么人?」月上霄蓦地悄声道。
「是当今圣子和他的心腹, 呵, 好一个上官王族, 都已坐圣君之位了,还这么觊觎圣泉。」慕容晓嘲讽道。
原来他就是王族之后......
月上霄使劲看了看,有心想试一下上官月的修为,于是念动口诀,瞳孔霎时闪过一丝红芒,不经意间射出去,那灵线在虚空中弯弯绕绕缠上上官月的手腕,顷刻便消散了。
「如何?」慕容晓低声问道。
待收了那红芒,测了修为,月上霄却大失所望。
「不怎么样。」她既失望又觉得费解。
当今圣君上官元风度翩翩,修为高超,可眼前这上官月比之其父却大打折扣,不仅相貌平平无奇不说,周身也黯淡无光,修为莫说与慕容晓相较了,就是比之她也还不及呢。
月上霄觉得很失望,慕容晓却正好与她相反,黑夜之中,他的唇勾起一丝笑容,瞳孔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
「来人。」
随着上官月一声令下,侍卫便从里屋勐然间拖拽出一个妙龄女子,那女子哭哭啼啼的,正是云海的亲生女儿,云妍。
「哎呦,小美人儿怎么哭成这样了?这帮粗鲁的奴才就不知道轻点!」上官月推开侍卫,看着云妍儿一脸□□,道:「是捨不得你爹?放心,本公子会好好待你的。」
「月公子,你!」云海怒道。
可他又敢怒不敢言,如今上官一族乃是王族盛世,他云家区区一个仙门小家如何能惹得起?
「云海前辈,可别怪本公子没提醒过你。」上官月鼻子一哼嚣张道:「今日本公子可是头一个来问你的,给足了你面子。待过几日消息一传开,还不知有多少世家都要赶来争夺,您老若是硬捂着不说,只怕最后要闹出人命不可。与其如此,何不现在就告诉本公子,看在小美人儿的份上,我也保你不受欺负不是?」
说罢,他在云妍儿布满泪痕的脸上轻轻一划。
「畜生!」慕容晓气得骂了一声。
「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这么有正义感。」月上霄斜眼看着他道:「你不也经常逗女孩子吗?哪来的脸骂人家?」
「放屁!」
「他与我能一样吗?」
慕容晓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瞧瞧他这张脸,怎能和小爷我相提并论?他这就是耍流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月上霄看看他,又看看上官月,居然觉得没法反驳。
「换做是我去,才不会让姑娘哭得这么狠呢!」慕容晓说着说着,唇边蓦地有了一抹坏笑,更显英俊帅气。
「畜生啊......」月上霄在心中默默骂道。
院落里,上官月还等着那云海表个态。
哪知云海虽然看女儿哭的这样悽惨,握起的拳头紧了又紧,最终却还是沉声道:「月公子,圣泉之事,云某确实不知。」
磨叽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个结果。
上官月也彻底丧失耐心。
「好啊,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走,把这小美人儿一起带走!」上官月站起身,侍卫抓着那云妍儿一起离开,云妍儿不住地挣扎哭闹,云海一见也连忙跟着跑出了风云阁。
「爹,爹救我——」
「爹!」
眼见女儿就要被这一行人抓上车去,云海情急之下,蓦地急火攻心,一下吐出血来,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爹——」云妍当即一声惨叫,也当场昏厥。
而说时迟那时快,有两个身影从屋顶一跃而下,月上霄跳上马车,砰砰几脚将包围的侍卫踢了个人仰马翻,双臂一伸将云妍抱了去,蓦地,有人咻的飞来一串念珠,与她缠绕不休。
那念珠厉害,乃一品神器。月上霄抱着云妍,腾不开手,只得一路左躲右闪,难以招架。
「呦,竟来了个更标緻的,让我也瞧瞧。」见月上霄的模样周正,上官月也不管旁的,只当身边有高手护身,伤不到他,狞笑着要上手摸月上霄,脖颈处却传来一阵星星点点的刺痛,这才发现慕容晓就在离他不远处,手持数十根花针。
「离她远点。」慕容晓冷下语气,凛冽道。
「哪里来的不知死的浪荡子,竟敢伤及本公子?!你可知道本公子的身份,碰我一下我父王就饶不了你!」上官月显然被这一下突然袭击吓到了,语无伦次地威胁道。
「我再说一次,」慕容晓神色隽冷:「离她远点!」
上官月虽然能看出面前少年是与他差不多的年纪,可慕容晓的眼神冷厉又兇狠,眼角眉梢间皆是如狼一般的森然,仿佛下一刻就能毫不手软地取他性命,上官月腿如筛糠,不觉退了几步。
「谁若敢不听话,」
慕容晓的指间捏着好些血花针,凛凛目光扫过上官月,话语间透着极度的危险,道:「我现在就要了他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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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繁花,你别乱来!」那鬼山泉子骤然呵道。
这一喊让所有人惊住了,要说这残月繁花的名声实在是响亮的很,世人不知慕容二公子,却都知残月之狠,繁花之奇。
有传言说他杀人不眨眼,兇狠蛮横,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竟连上官王族的公子哥也敢挟持,只是残月繁花一向独来独往,今日突然乍现,竟与一女子同行,着实怪异。
「阁下,阁下是残月繁花?!」
上官月的声音都在发抖,登时吓得面目发灰道:「本公子不知何时得罪了阁下,竟,竟要被这般对待......」
果然是个纸老虎,慕容晓一下笑了,不屑道:「你猜呢?」
这上官月倒也不算太蠢,他想到残月繁花以偷盗为生,明白过来,挣扎着道:「阁....阁下也是来寻那黄金圣泉的?」
「不错,可惜白跑一趟。」慕容晓调侃道,手上的血花针又在对方眼巴前划拉了几下。
圣泉固然重要,可相比之下,还是小命更加重要。
上官月顿时老老实实地坦白。
「阁下没找到,殊不知我们也没打探出来......这老头儿的脾气倔,什么都不说。」上官月生怕慕容晓不相信他的话,一个眨眼就把他给错杀了,于是一个劲地讨好装怂道:「阁下这么英勇都找寻无果,那想来是消息错了,圣泉之秘是无稽之谈。」
「我回去就同父王母后说明,以免消息一经泄露,平白闹得人心惶惶。」
话到此处,慕容晓却仍不放手,他侧目打量了那哭哭啼啼的云妍,道:「这姑娘可好看?」
听慕容晓的话带着浓浓的笑意,上官月以为他是看上了那云妍,毕竟平日里就颇有此类的传言,残月繁花风流成性,招惹桃花无数,如因女子迁怒到他头上,倒也算说得通。
于是他十分有眼色地道:「虽说算不得惊艷,却也还算是有几分姿色,阁下若是喜欢,就留她在身边伺候吧。全当是本公子的一份见面礼,还望阁下日后能助我一臂之力的好。」
上官月低声说道,示意鬼山泉子收手。
那鬼山泉子依言收了红樱念珠,见状,这边的慕容晓也收回血花针,上官月总算松了口气。
月上霄也扶着那云妍走至慕容晓的身旁。
慕容晓一个转身邪笑道:「月公子,多谢你的美人儿,这样我还不算白跑一趟。」说着三人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公子,云海已死,云宅我们还搜吗?」
「一群蠢货!还搜它作甚?」
为了个无稽之谈,害得他差点丢了小命,上官月火大地踹了云海尸体一脚,骂道:「残月繁花是何等人物?天底下哪有他弄不到手的东西,就这么个破地方,想想也不可能有好玩意!」
「走,回宫!」
谁知一旁沉默多时的鬼山泉子忽然道:「启禀公子,我还有些私事未了,不如你们先回,我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女人就是事情多。」上官月摆手道。
「是。」
「不是我说你,你刚那几下太烂了,平常和我打不是挺厉害的吗?」慕容晓忍不住吐槽道。
「谁知道一个占卜吉凶的灵女会佩着上等神器啊,我没准备好嘛,这才给她杀了个措手不及。」月上霄不服气道。
「月姑娘,她能跟在当朝圣子身边,怎会是等闲之辈?你莫不是蠢死鬼托生的?!」慕容晓无语道,给她做着赛后復盘:「以后要一招制敌,不然你就等着死吧。」
这人的嘴巴永远都是这么欠......
月上霄的嘴角抽了抽,若不是看他救了自己,真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拍死都不解气。
她转移话题道:「喂,你不觉得蹊跷吗?那上官月既是王族之后,为何神力如此低下?修为竟还没有你我二人高。」
「管他呢,是个废物也好啊。」慕容晓说着露出一个不明笑容。
两人正说着,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喊声。
「站住!」
两人双双回过头,只见鬼山泉子突然出现在面前,披着巫女袍子,款款走过来冷笑道:「慕容晓,你可是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慕容晓答得倒干脆。
跟我装蒜.......
早料到他不会乖乖就范,鬼山泉子的红唇微起,挑起眼眸,阴笑道:「二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竟忘了先前那段有求于我的日子,我倒还记着呢,于是追来向二公子索要报酬。」
「大美人儿想要什么呀?」慕容晓眨了眨眼睛。
「你。」
鬼山泉子眼色一深,上下薄唇一碰道:「我就要你!」
月上霄狠狠吃了一惊,下意识去看慕容晓的反应。
慕容晓却没什么反应,可以说是面色如常。
此时鬼山泉子轻挑了细细的眉,媚眼如丝,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妩媚的气息,她一双手搭上慕容晓的肩,语气挑衅地道:「此物甚是珍贵,除了你,什么都不配与之相抵。」
她整个人犹如生了刺的玫瑰,美丽得蛊惑人心。
只是慕容晓好像能自动免疫,他耸了耸肩道:「天底下想要我的女子多了,我可不能谁都给,又不是卖身的。」
说罢,冷冷地打掉了放在他肩上的手。
「慕容晓,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你以为你可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惜,谁叫你遇到了我,」鬼山泉子凑近些,离少年近在毫釐:「总会有一些人一些事,你想甩也甩不掉的,这一辈子都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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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我知道是什么了。」
慕容晓一把将她推远了些,挑眉道:「狗皮膏药。」
说罢他一针扎在了鬼山泉子的肩上,女子一怔,正欲张口身子却勐地一颤,倒了下去。
月上霄见状一惊:「你杀了她?!」
「没有,只是一点麻药,省的麻烦。」慕容晓回答道,手上却迅疾而动,将鬼山泉子放在林中一角,拉着她离开了。
回头望了好几眼,毕竟是头一回碰到这么明目张胆表白心迹的女子,月上霄心里很不是滋味,半晌,才闷闷地道:
「你......不喜欢她?」
「嗯。」
慕容晓头也不回地利落道:「一点儿也不喜欢。」
听他说得很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月上霄心中稍感宽慰,可转眼又有些不安,她心事重重的,忍不住犹豫不安地试探道:「你对不喜欢的人都是这样么?」
慕容晓瞅她一眼:「哪样?」
月上霄不禁又往回望了望鬼山泉子的身影,心头忽然滑过丝丝的悲凉,「瑟瑟发抖」地道:「既冷酷,又残忍,还绝情。」
「唉,你总把我说那么坏。」
无奈地笑几声,慕容晓回道:「我断不思量,何必叫她一厢情愿讨我欢喜,我有心上人,知搏笑艰辛。」
嘣!
脑中的弦好像断了。
月上霄的脸色顿时煞白煞白的,颤声道:「你有心上人?」
「是啊。」并未听出月上霄的语气有什么不妥,慕容晓还兀自脸颊泛红地道:「我也是才发现的,好在还不晚。」
「那你和她说过了吗?」月上霄又追问道。
「还没,」
提及此事,慕容晓忽有略微不安,挠挠头道:「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啊......」
见他一向浪荡不羁的人竟然羞涩了,月上霄无端心痛,心间陡然一酸,她扭过头,强颜欢笑道:「去讲与她听吧。」
她尽量大大方方道:「不必担心,她一定喜欢你。」
「为什么?」
慕容晓的心跳霎时漏了几拍。
月上霄却再也没回答他,眼底不知不觉黯着一层的泪水。
傻瓜,你这么好,有谁会不喜欢呢?
这是她的心里话。
两人都怀揣着心事,一路也不再言语。
飞了许久,他们终于在一处荫蔽的林地停下,半晌,那云妍彻底清醒过来,得知父亲逝去,长恨一声开始抽泣道:「多谢二位出手相救,想不到那上官公子竟然如此霸道,竟能将我爹活活逼死,若不是二位及时出手......」
「不必道谢。」
慕容晓也不装君子,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我们也是为了黄金圣泉,不知云姑娘能否看在救你的份上如实告之。」
「作为报答,我日后会手刃那畜生,替你报仇。」
「杀父之仇。」
慕容晓半蹲在她身旁,言之凿凿,眼神如鹰一样锐利无比。
这说得也太直接了吧......月上霄的眼皮跳了跳。
半晌,云妍长嘆一声,含泪道:「公子好睿智,知道我恨那上官月,可我人微言轻,哪能奈何了他?说来这圣泉于我一个姑娘家有何意义?还不如为我爹报仇雪恨来得痛快些。」
「姑娘明白就好。」慕容晓浅浅弯了弯唇。
其实即便不是为云妍的爹报仇,来日慕容怜成为圣君,自然要解决上官月这个大麻烦,无论如何他都是必死的。
「我自然明白。」
云妍闭了闭眼,用手绢拭去泪水,倦声道:「你们两人中是谁要去跃泉,走上前来,我只能告诉他一人。」
听了这话,慕容晓登时傻眼了,犹疑地道:「可是我哥现在不在啊,你非见他不可吗?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可是云妍却异常坚定:「此乃家族机密,非跃泉者不可,他若是不来,你便将我千刀万剐,我也不能说。」
这可坏了......
慕容晓顿时着急起来,还好月上霄聪明,想起一样法宝来。
她念动口诀,立即变出一只灵蝶,朝上空轻轻一放,道:「请等一等,云姑娘,我现在就用灵蝶传讯,将那位公子叫来。」
「想不到这蝴蝶还蛮有用的,关键时刻比你靠谱多了。」见解了燃眉之急,慕容晓撞了撞她,打趣道。
「哪有二公子有用啊?还能跟人做交易,我这灵蝶可什么都换不来。」月上霄道,慕容晓一听哼了一声,也不与她吵。
不一会儿,便有一身穿金色衣袍的人来了。
此人,正是慕容怜。
他戴着面纱飞驰而来,轻落地面,宛若蜻蜓点水一般。
「云姑娘,你请对这位公子讲吧。」月上霄道。
云妍儿缓缓站起身,款款走至慕容怜的面前,少年面纱下的面孔时隐时现,看不清。
云妍望着他轻声道:
「公子,请你好好看着我的眼睛,看仔细了。」
见慕容怜默然,云妍在他的极近之处站定,哗的揭开他的面纱,瞳孔放光,面纱幽幽飘下,盖住他们二人。
第46章 云宅3
「她这是干什么?!」月上霄惊道。
「哼, 怪不得上官王族之前把云宅翻了个底掉也找不到,原来藏在这,也亏他们能想得出来。」慕容晓倒是不傻, 一眼就窥破了天机,看到这一幕阴阳怪气地笑了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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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哪了?」月上霄还没反应过来。
「真是笨啊!」慕容晓轻蔑一声,正眼都不带瞧她地道:「他们将秘密炼化成字符,印在了瞳孔上。」
瞳孔!
月上霄从未听说过这等奇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却听慕容晓又一字字解释道:
「她要将毕生灵力汇聚在双眼, 致使字符显形, 云宅将这个法子代代相传,也怪不得他们的后人总不乏有瞎子。」
「瞎子?」
面纱下金光闪闪如同灯盏,月上霄猜是云妍的神力乍现, 又有些不解道:「为何会变瞎呢?」
「哼, 这都想不到?」慕容晓又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打心眼里觉得她笨, 可嘴上又不受控地给人家传言解惑:「人眼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承受不起太多的神力,要破解这印瞳之术, 就必须用毕生神力冲破封印,一旦冲破,眼底也必定坏死,就只能变成一个瞎子了……」可诡异的是,说这样痛心的事,慕容晓居然一点都不伤感, 语气里满是不在乎。
话毕, 他竟还笑眯眯地侧过脸:「月姑娘这回可听明白了?」
见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月上霄顿感一阵恶寒, 嫌弃地小声嘟囔道:「冷血动物。」
「你骂谁?」
闻言,慕容晓当即不乐意了,一秒收回方才脸上的假笑,瞪起眼睛,道:「我好心给你答疑,你胆敢倒打一耙?!」
「是你表现的太幸灾乐祸了好吧……」
慕容晓哼了两声,双手交叉搭在后脖颈上,无所谓地道:「那没办法,我就是个没心的主儿,爱怎样怎样去,瞎的又不是我,管我什么事。」
他这话说得残忍,月上霄本想嗔怪他几句,可想起他自幼父母双亡,小小年纪就闯荡江湖,不知见识了多少人间险恶,才练就出这么一副铁石心肠来.....月上霄又很是感慨,感慨之余再念及此人,不自觉生出几分心酸来,到嘴边的埋怨又说不出口。
这时慕容晓的目光移了过来,见她低眉出神,便轻轻地挑起眉头,道了句:「想什么呢?」
月上霄抬头,看着云妍的纤纤倩影,嘆了口气道:「我在想,好端端的一位水灵女子,就这么盲了眼,实在不值得。」
慕容晓却不以为然:「得了圣泉,还有甚可惜的?」
夜晚,天空黑漆漆的,使得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恐怖的氛围,眼前云妍还在施法,纱帘下金光闪烁,恨不能直冲云霄。到了施法后期,神力飒飒,冷风唿啸,似有神灵坐镇。
许是气氛太过诡异,月上霄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她知道慕容晓对黄金圣泉的渴望。
她能感受到。
故而她忍不住地担心。
云宅就是为守圣泉才闹得祖祖辈辈不得安宁,慕容晓这般嚮往这个不祥之物,来日圣泉一旦喷发,必定会首当其冲......只盼望他和怜公子别像这云妍一样不得善终。月上霄暗自沉思,却越沉思越后怕,掌心都出了许多汗。
她许久都没有吭声,心中惶恐,忽然道了句:「慕容晓。」
「又干嘛?」
慕容晓正在逗弄她的灵蝶,他到底是爱动不爱静的,这一会儿功夫就飘然踩着树梢,将枝头那只紫色灵蝶捉住,復又稳稳落回地面,手掌摊开放生,几次反覆,玩的不亦乐乎。
「假如......我是说假如哈,你别生气哦,」月上霄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他道:「假如为了圣泉,你也不慎眼盲了——」
「放屁!」
慕容晓压根不给她说完的机会,顷刻间,他拳头一攥将那灵蝶灭了去,眼神阴鸷地落下地来,森冷道:「你咒我?」
「没,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月上霄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那是什么意思?」慕容晓不依不饶地道。
「没什么意思,随口一说嘛,你这么认真干嘛。」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月上霄知道无法与他正常沟通,只得步步后退,见对方盯着自己步步紧逼,她只得好声好气地表忠心道:「就算你眼睛看不见了,也不妨碍的,我......我管就是了。」
月上霄平常说话都一是一二是二,清清楚楚,可这会儿不知怎么了,后半句话说得羞羞怯怯,音量极小,亏得慕容晓自小修炼,耳力极好,这才听清,顿时心头一紧,颊上一热。
此时二人相识已久,情愫已生。可碍于情面,两人都没有勇气戳破这层窗户纸。
此时,天边一轮弯月,林中光辉点点洒下,照的女孩秀气的面庞更添几分美丽动人,慕容晓微微颔首,凝望着这张令人悸动的花朵儿,不禁心潮澎湃,道:「月上霄,其实——」
他极少会喊她的名字。
和着少年磁性的嗓音,月上霄彻底迷失了,她甚至有些站不稳,埋下头去,丝毫不敢看少年那一双星辰眸。
「其实,我——」
慕容晓话音未落,近在咫尺的那刺眼的金光突然灭了,云妍儿跌坐在地上,微微仰着头,长发散落在肩上,她一双美丽的眼睛早已失去焦距,已经瞎了。
「云姑娘!」月上霄一惊,赶忙跑过去扶着她道。
「没事,我没事……」云妍儿倒下后,无神的眼中淌出几滴泪,可却忽然大笑着道:「太好了,这真的太好了!从今以后,我们云宅的后人们,终于不用再守着这个破东西了,也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变成瞎子了……我是最后一个,最后一个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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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姑娘,你们这是何苦啊?」月上霄心酸道。
「何苦?」她自嘲地扯出一抹笑来。
「如今,我还想问你们是何苦来的呢?我虽非修行之人,却也多少知晓些仙门之事。试问你们修仙之人,有几个门派修士不当它是个传世之宝?黄金圣泉......好一个宝贝!只是你们对其趋之若鹜,我们却当它是邪恶之源!它杀人于无形,害的我们云宅家破人亡!」云妍儿双手捂着脸颊,痛道:「若不是它,我爹爹也不会死,云家歷代后人也不用怕这个怕那个……造孽啊!」
「我是云宅最后一个瞎子......最后一个。」
她颤抖着双肩,将脸颊埋在长发之中,悽厉的语气不觉叫人一寒。
月上霄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心里却越来越复杂。下意识去找慕容晓的身影,少年却侧过身,负手而立,背影显得孤单又倔强。
「公子,你来日一定要信守诺言,为我爹爹报仇,杀了他们这群畜生!」云妍拉着慕容怜的衣摆,抽泣着哭道。
「如你所愿。」慕容怜轻拂袖道。
「云姑娘,你这——」月上霄想起她的状况,不免担忧。
「......我一早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三年前我去婉君阁,找云彩儿占卜,想知道我失明之前,最后看见的会是什么?」云妍倒在她的身上,失了焦距的眼睛空洞洞的,神往道:「她说那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一处景,此景三千年出一回,实为珍贵。」
慕容怜戴着面纱,闻言,身子却微微一怔。
「果然不错,确实很美。」
却听云妍道:「只可惜,我再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47章 又见云彩儿
婉君阁
「云彩儿, 你瞧,是谁来看你了?」婉三娘笑着说道,将月上霄领进了巧室。
吱呀一声, 门推开后,两人四目相对。
「月妹妹?」
「云彩姐姐!」
这是自月上霄从萧家逃出后,二人第一次见面,月上霄很是兴奋,拉着云彩儿的手说了好一阵的话, 又喝了几杯酒, 将大闹婚庆,入住慕容等变故悉数告之。二人正说的开心,月上霄忽然发现前方挂着两幅画, 一幅是芍药花图, 一幅是人像, 是一位女子, 她仔细瞧了瞧, 竟觉得那画中的女子与自己有些相像。
「云姐姐,这画中的女子是谁啊?」月上霄好奇道。
「哎呀, 这个啊,这是一个有心人画的,我碰巧路过,帮了他的忙,他就将画送我了。」云彩儿顿了顿,笑道。
「这样啊......」
云彩儿是城中远近闻名的神女, 觊觎她美貌的公子哥决计不在少数, 为她作画也是有的, 我也是个傻的, 怎会有人平白无故地为我作画呢?月上霄有些不好意思,笑自己异想天开。
「妹妹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居然坏了人家的亲事。」云彩儿拉过她的手,紧紧捂住,嘆道:「先前听人说起时,我就猜到是你,真叫人好生担心啊。」
「云姐姐乃一方神女,竟也会担心?」月上霄眨眼道。
「你这小没良心的,闹出这一桩事来,可不只是我一人担心,你那位师兄,也偷偷跑出了萧峰山,还找我寻你呢!」云彩儿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回想起那日,不免抿唇一笑道:「那日我见他在婉君阁前踌躇不定,就招唿他进来了。」
「师兄......莫非韩可也下山了?」月上霄转而惊道。
「是啊,他来婉君阁,让我为你占卜。」云彩儿道:「我算了一卦,发现你命数未绝,不会因此丧命,可你身在何处,我无法得知,他听后向我道谢,在巧室画了一个法阵为我防身,而后便一个人离开了。」
「那后来呢?他去了哪里?」月上霄追问道。
「这......我也不知啊。他只说要孤身去寻你,」云彩儿见她关心,拧了拧眉头,玉指轻轻一点雪白面庞,好意提醒道:「你何不放个灵蝶去寻他,引他来找你呢?」
这是个好法子,可是月上霄却有些犹豫。
半晌,她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
月上霄低下头,神情略显疲惫:「我此刻虽活着,可树敌太多,他日后跟着我也只会被连累。况且,他该有他自己的道路,也不能总是跟着我吧,就像现在这样吧,也挺好。」她仰头喝一口酒下肚,忽然笑道:「我来时就发现这屋被下了法阵,却没想到会是他,没想到短短几日,修为见长啊。」
「那你们以后都不见了吗?」云彩儿托着香腮问道。
「有缘者,自会相见。」顿了顿,月上霄又道了句:「只是世事繁杂,希望相见时,非仇非敌,还能坐下来聊聊天吧。」
说罢,她仰脖灌下一杯酒水。
听她小小年纪就说出这等伤感之语,云彩儿知她这些日子定是经歷了不少,上次见她时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血性一来就要拉着她走,后来又为了师姐一句话就赌上性命大闹一场,如今,那娇嫩的面容下,终是有了一丝成熟,却让人不免心疼。
见月上霄面容有几分惆怅,云彩儿机敏地换了个话题,拉过她的手,关怀道: 「对了,你在慕容府,过得可还好吗?」
「.......还可以吧。」月上霄脸泛薄红,勉勉强强地回答道。
见她神态略有扭捏之意,云彩儿眼波流转,继而出其不意地问道:「那两位公子,待你如何呀?好相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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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啊,虽说那慕容晓蛮横了些,但他那位哥哥,待我却是极和气的。」谈到这个,月上霄的唇边忽而有了笑意,面上的惆怅也一扫而光,许是喝了酒,她的脸颊微微泛红:「说起来,我平常待在府里也没事做,每日就与慕容晓打打闹闹,时不时的也与他一起探查些圣泉之事,他这个人啊,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可外出的时候还挺靠谱,有好几回还真多亏了他在。」
「嗯,世人唤他为残月繁花,想来自然是一位手段高明又颇为潇洒的男子了。」云彩儿用手绢擦去她嘴角的酒水,笑道。
「才不是呢!」谁知月上霄忽然噘了噘嘴,脸上有一抹动人的红色,像是薄怒一般。
她道:「你们啊,都给他骗去了,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其实他最麻烦了,比女子还麻烦,每次出门都要精心挑选衣服,腰带髮带的一样都不放过,日日穿的不重样。害得我每次等他,都要等好久好久,还有他那个房间......置办的比婉君阁还花里胡哨呢,我第一次进府里时,还以为是他们家小姐的屋子呢。」
云彩儿杏眼微睁,笑得睫毛微微打颤,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委婉地无奈道:「月妹妹......你可真是.......」
「还有啊,他为人也是幼稚的不得了,哪日若比试不慎输给了我,晚上就在他的辰鉴阁又吵又闹,叫你根本睡不成觉。」
月上霄伏在案上,百无聊赖地吐槽道。
「好了,你知足吧,慕容一脉乃美男子的延续,那慕容晓如此注重穿着打扮,想必更是英俊逼人。」云彩儿强忍着笑,伸手想拿下月上霄的酒杯,谁知却给她躲开了。只见月上霄伸出食指摆了摆,神秘兮兮道:「云姐姐,你是不曾见过,其实那慕容怜才是真正的美如冠玉,比慕容晓还要俊上三分呢,只可惜旁人都不敢说,府里的人怕惹慕容晓不高兴,便天天哄着他,贊他是容貌第一,其实就是哄着他玩儿的。」
「他一个男子还这般在意这些?」云彩儿捂着面颊笑道。
「切,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在意的很呢,尤其是他那张脸。」月上霄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脸,以示不屑。
听月上霄这么说,云彩儿怎么想都觉得慕容晓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郎,和传闻中的残月繁花有些不同,想着想着,她竟觉得此人与月上霄还有些相像,年龄尚小,放浪不羁,幼稚又透着点点成熟,杀意满满却又不乏侠义之心。
「月妹妹,你瞧我这身新做的衣裳好看吗?与上次相比哪一身更好看?」云彩儿忽然起身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展示了下。
「啊?」
云彩儿的衣裙如花朵纷飞绽放,美丽动人。月上霄却来不及欣赏,使劲回忆上次云彩儿的穿着,无奈想不起了,踌躇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云彩儿见状也不意外,微微一笑,更显妩媚,她不动声色地又坐下,道了句:「你我一别多日,一时记不起也是有的。不过你既说那慕容晓衣服繁多,可还记得他如何穿好看一些?」
「他啊......都还行吧,梅花纹纱袍,娟纱金色服,」月上霄巴巴地回想着,抿了抿唇,眼睛一亮道:「有身衣裳要比旁的都更好些,蓝白相间的那件,叫什么来着,哦,墨蓝雪星衣!」
月上霄在这边说着,云彩儿却坐在一旁笑而不语。待月上霄抬起头,不解道:「云彩姐姐,你笑什么啊?他的衣裳名字都特别复杂,我能记成这样都不错了!旁人谁还能记得住啊?」
「是了,除了你呀,旁人确实是记不住的。」云彩儿用手绢遮着面,低低地笑了一句,继而又点了点月上霄的额头道:「好了,今日你在我这里时间太久了,该回去了。」
「好端端的,干嘛赶我啊?反正我回去也是躺着,还不如在这替你解闷儿呢。」月上霄不愿走,百无聊赖道。
「好妹妹,不是我不留你,只是今天是拜月节,你若赖在我这里不回家去,他们会着急的。」云彩儿弯了弯眼睛道。
今日是拜月节?
月上霄还有些发懵,她朝窗外看了看,果然,颇为明亮的天空上已有一轮淡淡的圆月。
「所以呀,快回去吧,别叫人家等急了。」云彩儿催道。
「那好吧,云姐姐你好生休息,我过几日再来找你。」闻言月上霄也不再挣扎,起身别过了云彩儿,离了巧室。
待月上霄离开后,云彩儿转过身,目光停在那画上,画中女子正瞧着她唇边带着甜甜的笑,她看着也会心一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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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少爷迷路时撞到一个病重的小女孩。
小女孩惨遭追杀,浑身战慄,额头滚烫,捏着白惜朝的衣摆嘤嘤地哭,俨然是一个活不过三集的小白花。白惜朝心善,咬牙将她跌跌撞撞地背了回去,给她餵药,擦脸,哄睡,照顾得无微不至。
后来白府遭难,白惜朝一朝落魄,只能变卖家产以度日,正当他苦苦盘算着卖掉祖父那副琉璃镜能够他二人吃几顿饭时......夜陌尘轻踩一把劣质藤椅借力腾空飞上百万丈,身轻如燕,直冲云霄!
原来,他一直养在身边的小可怜竟是一个满级大佬.......
她轻轻的一个吻,就能让白惜朝重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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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页
二人自此过得如神仙眷侣,可坊间却忽然有了一则传闻。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至暗恶灵。】
【它们危险又迷人。】
白惜朝抬起头,看着对面这位来路不明的玄裳少女,陷入沉思。
【恶灵贪婪,其可吞数百亡灵,数千妖兽,数万神武!】
白惜朝松了口气:这总与她无关,凡人都只能取一把神武。
话音未落,夜陌尘一脸淡定地变出七把神武,分别指挥它们扫地、拖地、捣衣裳,准备晚膳,还顺便用寒风子吸走了一屋的灰尘,继而沖他回眸一笑:「沅哥哥,吃饭了。」
白惜朝:这,这......
【至暗恶灵非人非神,空有虚体,内无五脏六腑,听无心跳,触无体温,故而也不通人性,冷血暴力,残忍至极。】
白惜朝直挺挺坐下去,他知道这事大了。
后来,溟殇剑出世,天下大乱,昔日衣冠楚楚的仙君剥开虚伪的外壳露出兇恶本相,为夺尊位,将一众仙门屠杀殆尽。
白惜朝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直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天边席捲而来,那人化作一阵疾风,又化作熊熊烈火,恨不能将世间一切燃烧殆尽。
他知道,是他从前的小白花来了。
溟殇剑气陡然爆发,裹挟着无穷无尽的杀意,横扫完场上一众伪君子,将其燃烧成灰烬,看着伏在地上气息奄奄的人,夜陌尘勾了勾唇角,脆生生地笑着道:「沅哥哥,这回,还赶我么。」
她俯下身,抬起白惜朝的下巴,眼尾微微泛红,沙哑着声音同他撒气道:「你养大的,不要了?」
第48章 画中人
此事便要追溯到数月以前。
数月前, 云彩儿在忘故香游玩,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云彩儿不比寻常人家的女子, 她精通琴棋书画,游玩时自然也爱去那雅集,却不想与位白衣公子看上了同一幅芍药花图。
那公子儒雅至极,样貌俊朗,可最让云彩儿意外的是, 当她玩弄性地掀起面纱让他一睹自己的容貌, 那公子瞧着她竟毫无爱慕之意,反而黯然些许。
云彩儿微微吃了一惊。
按说,即便男子娶了多房老婆, 凡是见了她的容颜也多半会如痴如醉, 心生垂涎之意, 唯独这位公子例外。青楼女子最是仰慕专情之人, 那日匆匆一见, 云彩儿对他印象极其深刻。
后有一日忘故香举办大型丹青会,云彩儿应邀前去, 在人群中来来回回,忽然瞥见上次那位儒雅至极的白衣公子,云彩儿心中暗喜,正想上前,却见他神色异常地跑来,一改往日儒雅之风, 冒冒失失地从远处跑进丹青集, 左右撞了很多的人。
「嘉一, 等等!」颜如玉心急如焚。
可他毕竟离的太远, 人群又嘈杂,人声鼎沸,颜嘉一没有听见就将一幅画卷打开了。
那是一幅女子画像。
画中之人衣裙微摆,眉眼弯弯如河岸柳条,她的眉眼,甚至是丝丝青丝,一笔一划都是那么认真,可见作画人的用心。
细緻到能让人一眼就认出她是谁。
「坏了,这不是那天抢婚的妖女吗?」立即有人叫道。
「还真是......这颜公子怎么回事啊?怎地还私藏这妖女的画像,也不嫌晦气。」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大惊小怪地道。
「怪不得人家要来抢婚呢,一个巴掌拍不响啊!」人群瞬间炸开,引起一片乱闹闹,一人说完下个人就紧接着阴阳怪气:「这颜如玉也是,喜欢谁不行非喜欢这个妖女,破人大婚者,十恶不赦啊!可叫人刮目相看,也真叫他爹娘脸上有光啊!」
「爹,您别听他们胡说,兄长不会......」颜嘉一慌得忙解释道。
「住口!」
颜谨喝住他,继而指着这画,怒目而立,威严道:「这画中是不是那个邪女子?说!」
颜如玉面色苍白,墨发绕上灵犀髮带,尤显心头之乱,可还未等他开口承认,有一美妙女子的声音突然传入耳畔。
「不是哦。」
围观的男男女女转过头,颜如玉也回过头,只见一戴着面纱的女子款款走了过来,她边小步走来边一点点取下面纱,最后竟将整张面纱都拂了去,露出底下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众人见是她不由得一一惊嘆。
而后便是议论纷纷。
「这不是那婉君阁的神女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切,还不是仗着自己在青楼读过几本书就想来装文人才女,说白了不就是想找个有钱有势的,这些个不干不净的娼妓还能干什么?」
......
唾骂声不绝于耳,云彩儿只是抿唇一笑,她迈着小步子款款穿过人群,微微躬下身,柔声道:「小女子见过颜老先生,这画中的女子,不是旁的人,而是我。」
「你?」颜谨负手而立,冷眼看着她,皱眉道。
「不是的,不是她......」颜如玉微微一怔,正欲解释,云彩儿却眼冒魅术,一瞬间锁住了他的心神,叫他再也不能言语了。
继而她又款款行了一礼,笑着道:
「我乃当今婉君阁神女——云彩儿,不久前与这位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碰巧路过丹青会,不想看见了这幅画。」
「切,什么神女,不就是个青楼的娼妓吗?勾搭男人都勾搭到颜家的公子身上了,真是不要脸!」一挎着菜篮子的大娘看着热闹,啐了一口道:「那颜如玉也是个可怜的,动情动到这种女人身上,都不知道她跟多少人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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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页
颜家一行人脸上乌云密布,默不作声。
云彩儿与月上霄长得相似,众人一起闹,颜谨也就认为画中的人是她无疑。对于颜如玉这个儿子,他一向是满意的,可惜少年难过情关,儿子竟被狐狸精迷了魂,不过迷上个青楼女子也好过喜欢上那个妖女,颜谨板着脸,冷下口气:「既如此,你将此画拿走,日后勿让他人知晓,徒惹是非!」
「如此,便谢过颜老先生了。」
云彩儿取下那画,再次向他微微躬身。
颜谨哼了一声,也不理睬,拂袖而去,白衣弟子亦跟在他身后,只剩下两位公子留在原地。
见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云彩儿拉过颜如玉走向别处,颜如玉被她锁住了心神,只能迷迷煳煳地跟着她走了。云彩儿拉着他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一个无人之处,解开了颜如玉的心神。
「公子,你——」云彩儿问道。
谁知颜如玉醒过来后,当即脱开她的手,有些愠怒道:「姑娘,在下与你素不相识,你何以要这般害我?」
云彩儿微微抿唇一笑,也不生气,只低下声音道:「公子莫恼,你父亲此刻还未走远,这会子还是悄声些吧,倘若给老先生知道你心悦者另有其人,只怕一怒之下要把你赶出家门呢!」
「我!」颜如玉也知她所说有理,加之看着这张与月上霄面容相似的脸,心有不忍,只得慢慢平息自己的情绪,不再言语。
平息后,他对方才的行为感到内疚。
「对不起」
良久,颜如玉揉了揉眉心,道:「方才,是我不好,都怪我一时情急,恼了姑娘。」
「今日都是我的罪过,让你平白无故得罪了人,还毁了你的清名,实在是抱歉。」颜如玉方才虽被锁了心神,却也能听到旁人脱口而出的恶言恶语,云彩儿这样一窈窕淑女,因为他的私事被恶语相向,颜如玉实在愧疚。
「没关系的。」云彩儿却道:「我一个青楼女子,还在乎什么名誉?他们辱我,与你并无关系。」
「别这样说。」颜如玉见她端庄美丽,气质优雅,心头更是愧疚:「你不是那样的女子,何以因旁人之见轻贱自己。」
云彩儿心头一颤,道:「公子,你可还记得我的名字?」
颜如玉也觉得她看着面熟,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回想,经她这么一提醒,忽然想起那一日,犹疑道:「慕巧雅...是吗?」
云彩儿莞尔一笑,微风吹拂髮丝,裊裊身形,更为动人。
「姑娘今日......为何出手相助?」半晌,颜如玉轻声问道。
见他颇为不解,云彩儿晃了晃手中的画,笑道:「公子的画中人与我互为姐妹,你既为她遭了非议,我如何能不助?」
「那你知道她在哪吗?」
听了这话,颜如玉登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情急之下竟握住云彩儿的手,焦急道:「她那日伤的很重,我很担心......」
「她......她还活着么?」
见兄长行为有异,颜嘉一忙将他的手强行拉下来,嘟囔着提醒道:「兄长,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
颜如玉怔了整,回过神,也觉行为不妥,心头又涌上一阵急悔,忙行礼赔罪:「慕姑娘,在下并非存心冒犯——」
「公子不必多言。」
云彩儿抬手阻止了他,宽慰道:「实不相瞒,前不久我为她算过一卦,月妹妹是福大命大之人,公子就请放心吧。」
「我就说吧!」颜嘉一眼睛一亮,大力拍了两下颜如玉,掩饰不住地兴奋道:「那个残月繁花肯定会救她的。」
谢天谢地......
这些天来,颜如玉无时无刻不再担心,四处打探月上霄的消息,却也没半点音讯,这下总算能稍稍放下心来了。
「多谢慕姑娘相助。」颜如玉心头一舒,跟她行礼道。
「那这幅画——」
「慕姑娘若不嫌弃,这幅画就送给姑娘吧,至于画中人还请慕姑娘多多包涵。」
「嗯。」
望着远去的白衣飘飘的身影,云彩儿心中忽然有几分悸动。
第49章 表白前夕
慕容府
慕容府发生了大乱子。
月上霄从婉君阁御剑飞行, 刚落下来,就发现慕容府有些异常,慕容怜足不出户, 谢绝见客,慕容晓虽蛮横些,但只要你肯顺着他的心意,也不会惹他生气,所以府中的侍女和侍卫们还是敢与他玩闹一番的, 可今日, 园子有些过于安静了。
仿佛是死一般的寂静。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好端端地跑去哪了啊?」晴儿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扑了过来。
「晴姐姐, 怎么只有你?其他的人呢?」月上霄左看看右看看, 诧异道。
「哪还有其他人啊, 他们都死了, 都被杀死了!」晴儿大哭道:「你要是再不回来, 我怕是也要被杀死了。」
「死了!」月上霄大吃一惊道:「是谁?谁杀的你们?这般丧心病狂,慕容晓不至于这样吧。」
「不是, 是......是右殿下......」晴儿连眼泪都顾不得擦,拉过月上霄的手,一路朝碧纱橱跑去,边跑边哭道:「他今早发现你失踪后就不对劲了,叫府里的人都出去寻你,可你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我们哪里寻得到?于是, 凡是没寻着你的, 一回来就都被他杀了......还好, 还好左殿下说我是洗衣服的,才逃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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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姐姐,你弄错了吧。」月上霄有些啼笑皆非,指着自己的鼻尖,纳闷道:「你说是怜公子杀了人,就只是因为突然找不到我了?这......这怎么可能啊?」
「姑娘你,就是不信我的话......」
「我一早就与姑娘千叮咛万嘱咐,别招惹右殿下,可姑娘偏是不听,闹到这步田地,这可如何是好啊?!」
晴儿越哭越急,心中又怕又气,喘不过气来,月上霄见状也不敢再刺激她,只得加快脚步,二人很快便到了碧纱橱。
「一群废物!」
一声怒斥过后,慕容怜宽大的衣袖狠狠一挥,那小侍卫便被甩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外墙上,头破血流而死,这也是月上霄第一次看到人的脑浆,黏煳煳一片白中有些血红,淌了一地。
脑浆稀里哗啦地四处乱淌,叫人望而却步。
月上霄和晴儿在门外站着。
晴儿见到此景已是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嘴唇灰白,牙齿打颤,身上也一个劲地发抖,唿吸都急促起来。
莫说是她,就连月上霄的唿吸也急促起来。
「我早就告诉你别招惹他.......」
「他真的会杀人的......」
晴儿悽厉的尖叫声在月上霄的脑中此起彼伏。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慕容怜,在她的印象里,慕容怜一直是柔情似水,温文尔雅,圣洁而又美丽的。他会陪她读诗,教她写字,甚至是给她披衣服,他会怕她受凉,怕她无趣。
可眼前的慕容怜,眼神冷冽,态度兇狠,一个挥手间就杀死数十人,那双绝美的眸子中,正透着深深的血红。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月上霄无端心塞。
「天黑之前,若还找不到人,就通通给我去死!」慕容怜嘶吼着,下了最后通牒。
底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跪都跪不住了。平日里他们就很忌惮右殿下,如今他又发了狂,叫人如何不害怕?
慕容怜望了望外面的阳光,喃喃道:「不行,来不及了,不能靠你们这群废物,我自己去,现在就去......」
「哥,现在不是晚上,太阳还没下山,你不能出门啊!」慕容晓死死地拦住他,又着急又上火。
「哪还顾得了那些......」
「哥,你稍微冷静点听我说——」
闹了许久,慕容晓又急又气,几乎快崩溃了,却又只能硬着头皮胡乱猜测,宽慰道:「哥,你不了解,其实那月上霄本就是个爱玩的,她可能只是出门玩去了,不一定是被萧家抓了......」
可慕容怜却丝毫不理会,仍一心要出门去。
不一定......
我才不要不一定,我就要她这一辈子都好好的。
「萧氏若敢,我就屠他子孙,灭他满门!」
慕容怜上下薄唇轻轻一碰,神色隽冷地狠厉道,往日那一双清冷疏离的琉璃目也倒映着无尽杀意。
见兄长全然不听他的劝告,一心不要命地要往门外闯,慕容晓想动用神术困住他,却又不敢以下犯上对兄长动手,一时间竟没了主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为难。
「怜公子,」
就在这时,月上霄一步步走进碧纱橱,道:「我回来了。」
见她平安无恙,众人霎时都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这下好了,总算不再有性命之忧了......
「月上霄,你一天都跑哪去了?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把这当什么地方了?」慕容晓本来也着急的不行,一心希望她平安归来,可如今一见她跟个没事人一样,又气不打一处来:「走之前也不知道留个信,知不知道别人有多担心?!」
「是我思虑不周。」月上霄顿了顿,垂头道:「毕竟从前没有人会因我不见而着急,所以一时有些不习惯,实在抱歉。」
她还不习惯,有人盼她、等她回家。
「对不起......哎!怜公子——」
谁知月上霄话音未落,慕容怜就推开阻拦,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将她一把抱住,紧紧护在怀里,一如两人第一次见面那般。
月上霄心头大震。
因为就在方才,慕容怜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徒。可现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水汽,琉璃色的瞳孔细细发着颤,他用力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身上檀木的香气悠悠飘进月上霄的鼻息里,叫人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他环抱着她,微微地发着颤,月上霄能感知到慕容怜那无声的后怕与不安,仿佛是邂逅了劫后余生,竟这般来之不易。
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不仅是月上霄,府中诸多人也从未见过右殿下如此失态,当然,也包括慕容晓。
月上霄嘆了口气,她毕竟也不是第一回 见了,于是轻轻拍着他的背,道:「怜公子,我已平安回来了,没事了。」
良久,头顶上方才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怕把你弄丢了......」
慕容怜颤声道。
他将月上霄抱得很紧,下颌轻轻放在她的头上,闭眼间两行清泪落在她的青丝上,顺着滴落下来,留下淡淡的痕迹。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
月上霄看着他绝美的面容,心头一时很凝重。
半晌,她低声问道:「怜公子,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吗?」
刚进门时,月上霄就已环顾四周,长廊外、园林中、府里到处都是死去人的尸体,鲜血正横七竖八地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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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我......」慕容怜忽然慌了神。
他能看出来,月上霄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地透露着质疑与责怪,那是他如今最不愿看到的,也是最害怕的东西。
「还不都是你惹的,」慕容晓一早就看不顺眼了,奈何心头堵着一团火没处撒,好不容易找到个发泄口,便装作对这一幕大为不快地冷言道:「不然你以后就死在外面,没人管你!」
慕容怜却慢慢抬起头,微有凌乱的刘海儿下,是一张苍白无暇的脸,煞白的甚是可怜,就连那双一向看着她都明净清澈的琉璃目此时都黯然失色,他低声道:「你不喜欢?」
「不喜欢。」
月上霄一字一顿道:「而且是很不喜欢。」
慕容怜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到了,拽着她衣裳一角,有些呆呆地急道:「不要,你不要对我不喜欢......」他脸色煞白,一下下喘息着重复这几个字,哗的吐出一口鲜血。
「怜公子!」
「哥!」
慕容晓连忙把他扶住,扭头瞪着月上霄,月上霄头疼,立即解释道:「我没有对你不喜欢,只是不喜欢你乱杀无辜而已。」
慕容晓一听便慌了,追着道:「那你对我哥是喜欢?」
月上霄忙摇头:「没有啊。」
「呃!咳咳咳......」谁知听了她这话,慕容怜又登时不适,嗓音含血,掩面咳嗽个不停,眼泪汪汪地望着她。
「我说,你们兄弟俩是不是故意耍我啊?」月上霄来来回回地被他俩给逼崩溃了:「我都说了是不喜欢他滥杀无辜啦!」
「那我不杀了!」
慕容怜道:「你别不高兴,别不理我。」他本就生的极其秀美,这会儿语气微软泪眼涟涟,竟犹如出水的芙蓉花,便是你再生气也不忍指责他一句,月上霄也不例外,微躬下身,伸手去扶他起来。
而慕容晓还在这边百般思索三人方才的对话。
月上霄到底喜不喜欢哥?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他陷入了无尽的循环。
月上霄瞥了他一眼。
闹了半晌,慕容怜的情绪也渐渐平稳了些,逐渐恢復了往日的清冷,復又起身,走向里屋道:「月,你随我来。」
月上霄有些不明所以,闻声应下后,跟着进了里屋,慕容怜坐下后没说话,眼神示意她看前面。
「这是......」月上霄吃惊道。
那是一件纹绣百蝶度花裙,裙摆一层薄如蝉翼的娟纱,胸前的衣襟上勾出几丝花边,袖口绣着精緻的金纹蝴蝶,从袖口到裙摆,月上霄一一看过来,这的确是一件华丽的衣裙,莫说胸前缀着的宝石玛瑙,就是那腰间的流苏绢花,也是用金线缝成的。
金线成绢花,此人的刺绣水平,当真是天下一绝。
「今日是你生辰。」
慕容怜好不柔声道:「送你的,去试试。」闻言,两名侍女立即上前,颇为小心地拿起了衣裳。
「不不不,这衣服太华丽了,我怎配穿?怜公子,这你还是送给慕容晓吧,他比我适合。」月上霄看了一眼便连连倒退,连碰都不敢碰一下那件衣裳,生怕一不小心弄坏了。
谁知慕容怜却忽然笑了,他笑道:「这可是一件裙子,若是晓听到这话,怕是又要与你吵起来不可。」
月上霄一愣,立即反应过来,颊上一红,许是她方才被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沖昏了头脑,竟胡言乱语起来。
慕容怜抿了一口茶,又徐徐地开口道:「况且,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怎能随意送人?你未免把我想太轻了些。」
月上霄听了也觉得有不妥,却还是有些犹豫。
「带她去换衣服。」慕容怜言简意赅道。
那两名侍女一听这不容置疑的语气,拉着月上霄不由分说就要架走,月上霄稍有挣扎,却听那侍女道:「月姑娘,你别难为我们了,等会右殿下又该不高兴了。」
想起慕容怜方才发狂杀人的模样,月上霄也只好作罢。
折腾了半天,月上霄从里屋走出来,侍女也颇为懂事,还为她化了淡妆。
月上霄身穿淡蓝衣裙,外披一件洁白的轻纱,过腰的长髮飞舞在腰间,一条淡蓝的髮带轻轻绑了绑,衬的月上霄肤白如凝脂,双颊绯红,嫣然一笑,犹如天仙下凡。
「右殿下,左殿下听闻您给月姑娘做了件衣裳,嚷着非要过来看一看才能罢休。」晴儿小心翼翼地道。
慕容怜微微颔首。
哪知月上霄一听慕容晓要过来凑热闹,心里莫名就变得羞怯不已,慌里慌张地就要躲起来,晴儿不解,拉着她:「姑娘这么好看,躲他做什么呀?」
「哎呀,就是不要他看!」月上霄来不及解释,慌着挣开晴儿的手跑进了里屋,还插上了门,任侍女怎么叫都不出来了。
慕容晓来了后,见她躲在里屋不肯出来,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叫嚣道:「你们都看见了,可不是我不讲规矩冲撞她,谁叫她躲着我的!」说罢,他便用法术破开了里屋的门,闯了进去。
可是没过一会儿,只见慕容晓面色通红,如风儿一般地又沖了出来,逃跑似的跑出了碧纱橱,还顺便带上了门。
而后,月上霄便慢吞吞地从里屋走出来,也是面色绯红。
众人不免好奇。
就连慕容怜也顿了顿,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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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怎么,他...就跑进来,看了我一眼,又跑掉了。」月上霄低着头说道,慕容怜一听微微蹙了蹙眉,眸光忽然闪到殿门缝隙的微弱光亮,透着一股最为熟悉的气息。
再看月上霄。
她正在回味方才的那一瞬间。
屋门被破开后,出现一个墨蓝色身影,光亮华丽的雪星衣衬托出少年的光辉英俊,慕容晓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月上霄那时倒也不怕了,径直过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而慕容晓也定定望着她,望着座上那位天仙般的女子,她的眼眸似水,乌黑的长髮缠绕在指间,实在美丽。
两人的视线终于对在了一起。
而后,二人都微微一愣,立即低下头去,心间徘徊不已。
「嘉音......」
这声朦朦胧胧的唿唤打断了她的遐想,月上霄这才发觉慕容怜在低声唤她,声音有些哽咽。
「什么?」月上霄抬头道。
「没事,没什么。」慕容怜看着她,久久不能平静,黑而密的睫毛在微微打颤,很快眼睛便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
「怜公子,我从未与你说过,你如何得知我的尺码,为我做了这件衣裙?」月上霄觉得这裙子简直是量身定做一般。
慕容怜不答话,凝视着她,眼睫微颤,似有言难说。
见他双眼含情,月上霄更觉不妥,决心明说,趁着慕容怜这时候情绪还算稳定,月上霄打定主意,清清喉咙,尽量使声音柔一些,不那么刺激他:「怜公子,我是你弟弟带回来的人。」
慕容怜微微一怔。
「往后......」
月上霄闭了闭眼,沉声道:「请公子自重吧。」
砰!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了。
月上霄狠狠吃了一惊,回过头,却见慕容晓正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
作者有话说:
一万字更完啦 写的头晕转向的预收文《捡来的小白花竟是满级大佬》放下文案喜欢的宝子点个收藏哈~
盲人少爷迷路时撞到一个病重的小女孩。
小女孩惨遭追杀,浑身战慄,额头滚烫,捏着白惜朝的衣摆嘤嘤地哭,俨然是一个活不过三集的小白花。白惜朝心善,咬牙将她跌跌撞撞地背了回去,给她餵药,擦脸,哄睡,照顾得无微不至。
后来白府遭难,白惜朝一朝落魄,只能变卖家产以度日,正当他苦苦盘算着卖掉祖父那副琉璃镜能够他二人吃几顿饭时......夜陌尘轻踩一把劣质藤椅借力腾空飞上百万丈,身轻如燕,直冲云霄!
原来,他一直养在身边的小可怜竟是一个满级大佬.......
她轻轻的一个吻,就能让白惜朝重见光明。
二人自此过得如神仙眷侣,可坊间却忽然有了一则传闻。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至暗恶灵。】
【它们危险又迷人。】
白惜朝抬起头,看着对面这位来路不明的玄裳少女,陷入沉思。
【恶灵贪婪,其可吞数百亡灵,数千妖兽,数万神武!】
白惜朝松了口气:这总与她无关,凡人都只能取一把神武。
话音未落,夜陌尘一脸淡定地变出七把神武,分别指挥它们扫地、拖地、捣衣裳,准备晚膳,还顺便用寒风子吸走了一屋的灰尘,继而沖他回眸一笑:「沅哥哥,吃饭了。」
白惜朝:这,这......
【至暗恶灵非人非神,空有虚体,内无五脏六腑,听无心跳,触无体温,故而也不通人性,冷血暴力,残忍至极。】
白惜朝直挺挺坐下去,他知道这事大了。
后来,溟殇剑出世,天下大乱,昔日衣冠楚楚的仙君剥开虚伪的外壳露出兇恶本相,为夺尊位,将一众仙门??屠杀殆尽。
白惜朝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直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天边席捲而来,那人化作一阵疾风,又化作熊熊烈火,恨不能将世间一切燃烧殆尽。
他知道,是他从前的小白花来了。
溟殇剑气陡然爆发,裹挟着无穷无尽的杀意,横扫完场上一众伪君子,将其燃烧成灰烬,看着伏在地上气息奄奄的人,夜陌尘勾了勾唇角,脆生生地笑着道:「沅哥哥,这回,还赶我么。」
她俯下身,抬起白惜朝的下巴,眼尾微微泛红,沙哑着声音同他撒气道:「你养大的,不要了?」
第50章 告白了!!
她说她是我带回来的......
这话是指......
慕容晓听到后, 耳边嗡嗡作响,如同下了一场急雨,噼里啪啦地浇下来, 再来不及细思,他拉着她就稀里煳涂地跑了出来。
他有话想说,很多很多......
可还没开口,喉咙就干涩不已,还烫的灼人。
手臂被这个人拽的发疼, 月上霄一下甩开他, 站住脚,微微愠怒道:「你干什么?」
我——
慕容晓望着她,一双眸子炽热, 千言万语成浪潮之势涌上胸腔, 终于忍不住道:「不行, 我实在憋不住了!我, 我——」
「憋不住去茅房!」月上霄揉了揉胳膊, 没好气地瞪着他道:「拽我干嘛?」
「......别插话,你好好地听我说, 」慕容晓有生以来头一回这么紧张,又急又怯的,容不得一丝差错,握住她的肩膀,喉结上下滚了滚道:「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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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接连被这古怪的兄弟俩弄得很是头疼,打掉他的手哼一声道:「有话就说, 有屁就放, 拉拉扯扯的干什么?给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以前碰你肩膀怎么就没事?」
慕容晓这会儿本来就情绪极度不安, 见她又不许自己挨着了, 立即敏感地叫嚷起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月上霄头一扭,一点面子也不给。
咽了咽口水,慕容晓看着她,突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为了不吓着她,决定先抛出一个小问题试探一下,于是小心翼翼地道:「你觉得我和我哥......哪个更好一点?」
「都不好。」
哪知月上霄哼了一声道:「一个疯一个傻,倒是亲兄弟。」
慕容晓一愣,继而不死心地道:「不行!必须选出一个。」
「我不选。」
「哎呀!你就选一个嘛,又不难。」慕容晓在这跟她一个劲地软磨硬泡着。
这人是不是也魔障了......月上霄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闭着眼睛好不敷衍道:「你,选你总行了吧。」
「真的吗?」慕容晓却有些不相信她的话,神情微微地低落道:「我哥修为比我高,还长得比我更好看一点,你为什么反而觉得我更好一点呢?是不是骗我的?」
「你哥太怪了,我一点也搞不懂。」
月上霄懒得跟他争执,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相比之下觉得你更像个正常人。」
慕容晓无语地闭了闭眼,得了答案,却又很是不满道:「就这?」
听他语气好像稍有低落,月上霄又心软,半真半假地补充道:「也不全是,毕竟你还救过我好几回嘛,咱们一起共过生死,这种情谊是你哥哥修为再高样貌再好也比不来的。」
「那你——」慕容晓又再进一步,傻愣地问道:「觉得我怎么样?好不好?」
「嗯,挺好啊。」月上霄觉得他不对劲,但为免他时候找茬,还是礼貌性地漾起了一个笑容,面上装得无比真诚。
听心上人夸赞自己,慕容晓心头霎时一喜,头脑也跟着一涨,紧接着克制不住地悸动道:「月姑娘既然说我好,那有句话,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月上霄这会儿已经有点急了,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明明已经想衣华好要说了,可就要开口时,羞涩还是不可避免地如爬山虎一样爬上心头,纵是再桀骜不驯的浪子少年也会慢慢地低下头去,颊泛薄红,望着地上女子的倩影,慕容晓局促不安地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有一天我说喜欢你,我们会怎么样?」
你也会说喜欢我吗?
会不会?
剎那间,月上霄的大脑勐地一片空白。
喜欢谁?她么......
这怎么可能?!
月上霄抬起头,紧紧盯着慕容晓的双眼,在里面寻找游戏的戏嚯与挑衅,可无论她寻找的多么认真,少年的眼底都是一片澄澈,还带着一丝悸动的慌乱。
见月上霄的脸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望着他一直也不说话,慕容晓沉下口气,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说啊,你说了,我才能决定说不说呢。」
朦胧间能看到慕容晓炙热一片的双眸,月上霄感到自己的心跳从未跳的如此快过,半晌,她侧过脸,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微微启唇道:「也许会在一起。」
慕容晓一双星辰眸眨了又眨,直视着她的双眼,温声道:「可以,不要也许吗?」
月上霄忽然很想哭,眼中渐渐蒙上一层雾气,强忍着道:「不要就不要了吧。」
太好了。
终于不用再一个人辛苦憋着了。
「月姑娘,」
慕容晓慢慢去捉住她的双手,脸上也揉出一个明朗如阳的笑来,凑到她耳边道:「从今以后,你可就是我的姑娘了。」
「那个,我......」月上霄脸上一烧,下意识羞怯不已,想要抽出手来。
「不许拒绝!」
倏忽间心跳如擂鼓,慕容晓紧紧攥着她的手,一副死也不放的架势,霸道地叫嚣道:「你方才说过会和我在一起的,要是敢出尔反尔,我就跟你没完!」
月上霄轻笑一声,眼泪却从眼角淌了出来,也大着胆子搂住他道:「没完就没完!」
二人相识已久,情愫早生,只是一直不得窥破,今日许是得道,能拥佳人在怀,仿佛世间一切都已消弭于无形,唯独剩下女子的眼泪与少年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世上,许是没有比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自己更幸福的事了。
慕容晓将脸搁在她头顶上蹭了蹭,闻到青丝间的芳香,不由心生爱意,亲了亲她的脸颊,霎时心跳交织,月上霄随即是又羞又喜,任由自己埋在他的怀里,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道:「想不到残月繁花竟也会对人说这种表白的话,太有意思了。」
「说的时候确实觉得怪怪的。」
慕容晓也很嫌弃:「倘若没成,我以后都混不下去了。」
然而月上霄一听这话,顿时懊恼起来,十分懊悔地道:「哎呀!早知道方才就不答应你了,想想你丢脸就觉得有意思,居然就这么错过了!真是可惜......」
慕容晓:「......」
他们说话之时,突然有几条毒蛇从沼泽一窜而出,月上霄惊唿一声,用笛子打出几道光肆,却被慕容晓用寒冰链一一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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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毒蛇!」月上霄叫道。
慕容晓安慰她道:「没事儿,是我养的。我以前在这里修炼,它们不会伤了你的。」
谁对巨蟒毒蛇都是避之不及,怎会有人还愿与它们待在一起?听他这么说,月上霄也觉得诡异,缓了缓神道:「你修炼的什么法术?怎还要与毒物一同相处?」
「想知道?」慕容晓问道。
月上霄点了点头。
蓦地,慕容晓毫不犹豫地用残月刀在手臂狠狠一划,很快,有蜿蜿蜒蜒的血液从伤口处缓缓流出来,可却是黑色的,不似常人那般鲜红。
他眉宇一片深沉,唇角微微勾起,略有些得意道:「这叫毒蟒修炼。」
月上霄的脸色倏忽一变。
她听说过此术,那是让毒蛇残忍地咬破皮肤,通过调节体内的神力使其有反噬的作用,长此以往全身的血液就能得以淬鍊。此术实在兇残,莫说修炼不修炼的,就单是被那毒蛇啃咬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初学之时犹如百虫蚀心。
「这法术不通人性!如何能修?」月上霄心疼不已,微微愠怒地脱口而出。
「何为人性?」
慕容晓却冷笑庡?一声,言语间略带讽刺道:「人性之毒,远甚于此。」
闻言,月上霄很想反驳,却无言以对。
说来也是,世人皆说蛇蝎心肠,可殊不知,人心又远超蛇蝎。
他习蛇毒,何罪之有?
森林里面冷冷清清,慕容晓的面容无半分柔和,反倒映着深深的冷峻之色:「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丧心病狂?」
月上霄摇摇头。
低声嘆了口气,慕容晓眸子一片黯淡,落寞道:「不用瞒我,你见过我脸颊出血的模样,如今又得知我修炼毒术,如此种种,皆是离经叛道之意,你不嫌弃?」
「想什么呢?」
月上霄的小手摸上他的脸颊,安抚道:「你这样,我只觉得心疼。」
「你可真好。」慕容晓不禁心头一暖,慢慢握上她的手,头一回敞开心扉地对她说道:「你是这世上除我哥之外唯一一个心疼我的人,从前只有他一个,现在终于又有你了。」
「可是,你哥哥他——」月上霄提起慕容怜就有些头疼。
「我知道。」慕容晓却毫不担忧,反倒轻声安慰道:「你放心,我哥不会难为我们的,他为人虽古怪但并非蛮不讲理。」
希望如此吧......月上霄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良久,她想起慕容怜的出格举动,不免担忧道:「要不,我们快些回去瞧瞧吧,怜公子的心神不知怎的总是紊乱,我担心他又会出事。」
慕容晓却蹙眉道:「出什么事?」
月上霄咬了咬唇,忧心忡忡地坦白道:「我对他说了些重话,他若一个人想不开,像上次那样急火攻心到吐血就麻烦了。」
「月姑娘,你担心他。」
慕容晓的黑色眼睫挑起来,霎时微有醋意地不快道:「想来你对我讲过数句重话,怎么从来不见你担心我想不开呢。」
月上霄却斜眼看他:「你俩的脸皮厚度能是一样的吗?」
慕容晓不服气地道:「月姑娘不知道吧,其实我也脆弱的很。」
月上霄不屑地耸了耸肩:「之前骂你小流氓,也没见你跟怜公子一样吐血晕厥啊。」
这才多么一会儿就开始区别对待了......慕容晓眼神幽怨地瞅着她,生闷气道:「你是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我已经跟你在一起了,你不可以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
朝三暮四?
喜新厌旧?
月上霄咔嚓一声撇断树枝:「你少给我乱用成语!」
「提醒你,对我好一点,别总是凶我。」慕容晓不服道。
「嗯我知道......」月上霄本能地应和着。
等等。
这话不该我来说吗?
看着他勾起的笑,总有一种自己上当受骗了的感觉。
「快走!」
月上霄潇洒地撂下一句话:「不走就不要你了。」话音未落,慕容晓就窜至她身边,利落地牵起了她的手。
第51章 百家庄1
慕容府
待他们回去后只见府中一片狼藉。花草树木墙壁院落都被人炸成了断壁残垣, 正冒着沖天的灰尘。一经询问,果然不出所料都是慕容怜的「杰作」。
「我哥他人呢?」慕容晓见状自动放低了音量,一双眼睛滴熘熘转着。
「嘘, 在碧纱橱待着呢,谁也不让进,」侍女跟他们使了个眼色:「可别嚷了,据说右殿下心情坏着呢!」
「要不......我们过几天再去看他吧?」慕容晓沉思良久,咽了咽口水道。
「我同意。」月上霄看看四周的废墟, 也不禁附和道。
「右殿下近几日究竟是怎么了?以前虽也是生人勿近, 可从没见他这样过,差一点就把整座府都拆了,吓坏人了。」侍女们议论纷纷。
「他失恋了。」
慕容晓轻咳一声, 忍不住不要脸地坏笑道:「我哥被人横刀夺爱了。」
月上霄嘴角抽了抽, 甩出一笛子敲在他后脑勺上。
笛子微有重量地敲下去, 可下手的力道上却极轻极柔。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脑后脑勺, 慕容晓佯装不快地问道:「喂!你想没想过, 要是把我打傻了怎么办?!」
月上霄却毫不在乎地撇撇嘴道:「傻就傻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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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要守活寡了。」慕容晓瞪她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 又略有深意地话锋一转道:「到时月姑娘会不会就藉此抛下我,另寻一个人远走高飞了?」
「不会呀。」
半晌,月上霄的睫毛垂落下来,笑吟吟道:「傻了我养你呗。」
慕容晓的脸上稍稍一红,碍于面子,微沉下语气, 哼一声扭过头道:「我可是很难养的!」
月上霄见他神情忸怩, 侧过脸不看自己, 知道他是不好意思, 心中一乐,越发想逗逗他,于是故意道:「难养我也要。」
「月姑娘,」慕容晓斜斜地靠在一旁,给了她一记小刀般锋利的眼神,耳根却微微泛红,无奈道:「麻烦你下回说情话前给个提示吧,也好给我个心理准备。」
「好好好,你们男人真麻烦。」
他俩在一旁打情骂俏,那边的侍女们还在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慕容怜失恋了?!她们不可置信地道:」哪个不怕死的敢夺右殿下看上的人?竟没被碎尸万段扔去餵狗吗?」
「是啊,是谁这么不怕死......\"
「听上去很残暴啊。」听着小侍女们大惊小怪,月上霄撞了撞身边的人。
「所以你要对我好点,知道吗?」慕容晓低低地凑到她的耳边,不要脸地委屈巴巴道:「我可是冒死跟你在一块的呢。」
「啧啧,这种甜腻话你都说得出口。」月上霄颇为嫌弃地推他道。
「左殿下——」蓦地,晴儿忽然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百家庄的赵方泽公子不知为何突然来府上了,说是有要紧事求见。」
「百家庄?」慕容晓重复道。
百家庄是仙门小家的居住地,虽比不得萧颜和慕容上官这些世家大族,却也算是仙术横生的小福地,赵家在其中打打杀杀的,数年过去逐渐脱颖而出成为领头的仙家。
他们能有什么事?
「不会是为了圣泉吧。」慕容晓猜测着,眉宇间很是凝重。
「应该不会,」月上霄其实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宽慰他道:「无论何事,去看看再说吧。」
栖凰殿
慕容晓放下请愿信,眉头微皱。
他的指节颇为节奏地敲着桌面,沉声道:「也就是说,仅仅一夜之间,百家庄就有数不清的仙家都被灭了门,且死者均被破肚剖腹,流血千里,往日人烟不再,却独剩你一家完好无损。」
「公子所言不错。」赵方泽嘆道。
「多数仙家无辜被灭,唯有我赵家完好无损,有些煳涂人居然就因此怀疑到了我们头上,说我们是为了统一百家才不喜暗下毒手,实在荒谬!我赵家祖祖辈辈都是正义之士,怎么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可无奈此事实在蹊跷,赵某才疏学浅,找不到兇手以自证清白,这才斗胆邀世家子弟前来助一臂之力,若能破解此案,必有重谢啊。」
赵方泽抱拳道。
「颜萧如何?去还是不去?」慕容晓道。
「萧家千金正在养病,颜家的两位公子该是要来的。」赵方泽回道。
萧家不去就好办了。
月上霄霎时松了一口气。
「来吧,月姑娘。」慕容晓眉宇间充斥着浓浓的笑意,眼睛中含着冷似寒冰的精芒,透出淡淡的邪气道:「和我一起去,耍一耍你的琉璃笛,把他们的眼睛都闪瞎。」月上霄听他说的夸张,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若不去,你能善罢甘休?」
「我......说实话,现在还真不能了。」
慕容晓苦恼了一阵,认命地仰天长嘆道:「其实我从前都是一个人行动的,可现在少了你,总会觉得孤单的很,心里头空落落的。」
「别,少来。」月上霄有些受不了他前后反差这么大,将他推开了些。
「那你来不来陪我嘛?」慕容晓眨眼道。
「陪陪陪,兴许这趟还能碰上颜公子。我上次把人家的大婚毁了,还没有给他正经赔罪呢,这回正好一併解决了。」
月上霄一边说着一边悠悠转着血艷风笛。
「原来你不是想着陪我啊!」慕容晓英俊的脸庞阴云密布,嚷嚷道:「我才和你在一起第一天你就想着别的男人不想我,你是不是得到之后就不珍惜了?」
「我没不珍惜啊!!!」
月上霄被他逼得欲哭无泪道:「你这个人怎么总是无理取闹。」
「我才和你在一起第一天,你居然就说我无理取闹!」慕容晓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崽子。
「你本来就是——」
「咳咳!」
略微咳几声,赵方泽眼皮跳了跳,左右瞟着道:「二位,请问你们,」
暗骂一声,月上霄赶忙打圆场,讪讪地笑着道:「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去,一定会帮赵公子找到兇手的,我,我发誓!」她将请愿信握在手里扬了扬。
见她接过请愿信,赵方泽愈发奇怪,他从前也来过慕容府几次,却是头一回见到月上霄,又见她与二公子举止亲密,便有些怪异地扫她一眼道:「请问姑娘是......」
「啊,我是客——」
月上霄还没将「客卿」二字说出来,就被慕容晓拉到了身后。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只见慕容晓眉宇间英气逼人,挡在月上霄的前面一字一顿道。
第52章 百家庄2
百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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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前, 蓝空碧如洗,鸟叫不曾绝,街道上熙熙攘攘, 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人们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皆是一片祥和宁静之色。忽而风沙四起,空气逐渐湿热起来, 甚至有了焦灼之感, 来往的人们正感嘆着天有不测风云,脾气急的还骂了几句鬼天气顺手脱了外衣搭在肩上。
远处,有一朵红云, 它化为一个女子, 款款走了过来。
「这不是那个玄素吗?她们一家人都死绝了, 她还回来干什么?」一人说道。「还不是想着找那个谁去, 说来也可怜, 赵家好好一个儿子被她给害死了,真是造孽……」另一人噗嗤一声嘲笑道:「还记不记得那回, 她被赵家扔大街上,身上连块儿布都没有,哈哈哈哈哈哈!」
「哈,你看的倒仔细,还发现她身上没有布啊?」
「呸!就这么个货色,老子才不稀得看!」
这几个流氓正说笑着, 那个名叫玄素的女子已越走越近, 长发遮面, 眼神空洞。
「看什么看?破鞋, 还不滚一边去!」其中一人不屑道,可未等他讲完,心肺就已被刺穿,其余几人也跟着被剖腹,可能因为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几人倒下时,眼睛都瞪得很大。
那女子赤脚站立,双手沾着鲜血,脚边是方才那几人的肝脏,抿唇一笑,宛若聊斋女鬼。
百家庄的空气里飘着一股怪味。
慕容晓走了一会儿就被熏得头昏脑涨,胃里一个劲地犯噁心,终于翻着眼睛,骂道:「这个破地方到底还有没有人打扫了?难闻死了!」
「你闻不出来吗?」
看着笛孔泛起的血色微光,月上霄的眸色暗了暗,稍稍停顿道:「是血腥气味。」
她和慕容晓都走在主干路,两侧皆是仙门小家,月上霄走上前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便将门推开,随即愣住了。
只见偌大的庭院死尸遍布,那些死去的人都或被扔在地上或挂在墙上,眼睛瞪得老大犹如一双双死鱼眼。
「兇手够狠的啊!」慕容晓看着撒落一地的肝脏,却也毫无怜悯之心,只用手拼命挥扇着,要把面前那股难闻的气味扇走:「居然把每个人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他也不嫌噁心。」
有他在身边一惊一乍的,月上霄也看到了满地的肝脏,它们被撕的七零八落,掉在地上沾了灰,风一刮过散着阵阵的腥臭,叫人难以忍受。
她低着头仔细瞧着尸体,正想探究一下兇手的神力路数,谁知看着看着,目光移到慕容晓那处时忽然眉间扭曲起来,挣扎着道:「你腿边那是什么?好像有两个血煳煳的球唉......」
慕容晓闻声一个转头,定睛一看,当即恨不得自戳双目。
我tmd(甜美的)
眼睛......居然是两个眼球!!
见有两个血球黏在地上,就在他左脚不远处,慕容晓一瞬间大犯噁心,咚的一声跳开数尺之后,又接连射出数枚血花针炸开一片尘土,将那两个血球彻底埋住,他蹲下身,深吸一口气,受不了地抓着头髮,崩溃道:「这......到底什么缺德人干的?!」
他面容极度不快,闭着眼睛,心悸未平地抱怨个不停:「杀人就好好杀嘛,干什么要杀得这么噁心啊?真是个土匪,下手一点都不讲究!」
「这些人死的也真蹊跷。」月上霄却点着下巴,蓦地道了句。
「一个个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能不蹊跷嘛?若不是被人破腹,还以为这是一屋子胆小鬼被吓死了呢!」慕容晓从众多惊恐爆裂的眼珠子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俊朗的面容,不由得又泛起噁心,他想将脚下血丝煳拉的尸体一脚踢飞,可又怕弄脏了衣裳,想了想,还是仁慈地放下了腿。
「反正不像被法术杀死的。」月上霄一拳砸在掌心,肯定地道。
「那依月姑娘之见,是什么呢?」慕容晓穿过一众腐臭死尸凑到她身边,埋下头,深深吸了一通她的芳香,顿时感到神清气爽,脸色也和缓了些。
「你瞧,他们皆是修士,可体内的神脉皆完好无损,因此不是修为受损,反倒像是被人剖开身体直接杀死的。」月上霄说着眼睛一亮:「就像你上次杀了萧一峰,他就是被掏心而死,而不是法术。可又有谁能如此厉害,不动用神术,就屠得百家庄活者寥寥?」
「怎么,你是怀疑我?」慕容晓忽而笑起来,继而懒洋洋地打趣道:「若真是我干的,只怕你也奈何不了我。」
「我自然奈何不了,谁又能把你怎么样呢?你这种人只会被自己左右。」月上霄扫了一眼尸体,悠悠地道:「喏,我最多把尸体焚化,再把赵家屠了,没人告状,你就可以亡命天涯了。」
「你不杀我?」慕容晓问道。
「不杀。」
「哦?」慕容晓眸子闪过一丝好奇,饶有趣味道:「我哥那日杀了几位侍从你都不愿意,这些多的人命,你就不在乎?」
「在乎呀。」
「那月姑娘竟然都不想着抓我吗?」慕容晓大惊小怪地道。
「哎呀,我没说完呢!」
月上霄拽过他手臂,轻轻一咬,笑吟吟道:「你若真犯下滔天大罪呀!我虽不许他人伤你性命,但会取下你的寒冰链,将一头系在我的手上,陪你一同跪在黄泉路口悔过终身。你一逃我就拽你回来,从此余生,半步都不许你离开。」
慕容晓听她说得直发笑,觉得她傻气,又很是天真,手上方向一变,将她圈在怀里逗道:「你以为你在放风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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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踮着脚顶道:「哼,哪有你这样难放的风筝。」
「月姑娘!」
气氛稍稍有些升温,眼角却忽然瞟见一抹白色,果然不远处有两个白衣少年匆匆跑来,不是别人,正是颜嘉一和颜如玉。
「颜公子!」月上霄拿开慕容晓的手臂,回过头,笑着挥了挥手道:「二位公子好久不见,想不到这么巧能在这里遇上。」
「是啊,好巧。几日前父亲收到了拜帖,命来此一探,就此解了兄长的禁门令……」颜嘉一正说着,却被颜如玉呵斥住了。
「嘉一,不许胡言。」
颜如玉低声呵斥道。
「呦,原来颜大公子也有被关禁闭的时候,这可比什么灭门惨案还让人心惊呢!」慕容晓的眉毛一挑道,月上霄也颇为疑惑地投去目光,几人霎时都开始望着颜如玉。
「静心而已。」半晌,颜如玉如是道。
「这样啊,哎呦,那不知是什么样的事,竟让颜公子的心都不静了呢!」慕容晓又紧接着怪气道,神情似是挑衅。
见气氛有些不对,月上霄忙撞了撞他,将他拉至身后,继而向前一步行礼赔不是,又打着圆场道:「对了,二位可也是受赵家所託,前来探查百家庄灭门惨案的?」
「是,奉家父之命。」颜如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顿了顿,担忧道:「月姑娘,你可大好了吗?身上的伤......」
「都好了,不用一直盯着看。」哪知这慕容晓被挡在身后也还是不消停,眼神瞟着颜如玉,没好气地回道。
月上霄十分尴尬地假笑了几下,继而又使劲撞了他一下,为再次转移话题,她硬着头皮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那个......之前闹毁公子的婚事实在抱歉,那日我伤得过重,所以无法开口,也无法行礼,今日既然有缘见到,那便给公子赔罪了。」
颜如玉连忙又给她还礼道:「不必——」
「月姑娘不用赔罪的,你闹毁这桩婚事,我兄长要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成婚。」
颜嘉一嘆了声气道:「唉,他之前被我爹逼得都抑郁了。」
他这句话一出就连月上霄都差点笑出声来。
「抑郁?」慕容晓又凑上来,嬉皮笑脸地别有深意道:「哎呦,这想不到颜大公子还是个痴情种子啊,佳人不在,郎君独愁。」
「我没有。」颜如玉阴着脸立即否认。
「有。」
「没有!」颜如玉的眼中霜雪满布。
「明明就有,干嘛不承认啊?你不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几天都不吃不喝的吗?」颜嘉一觉得他兄长莫名其妙。
「我那是......静心!」颜如玉瞪着他,恨不能气噎于胸。
「小兄弟,你兄长八成是成婚前太焦虑了,很多人都会有这种毛病。」见颜如玉眼神极寒,慕容晓仍不在意,混不吝地拍了拍颜嘉一,作死地道:「作为弟弟,你要多理解。」
「哦。」那颜嘉一倒是实诚,还跟着点了点头。
颜如玉顿时面色铁青,空气骤然冷凝。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咱们都不提了。」见颜如玉明显神色有异,月上霄在慕容晓头上狠狠点了一下道:「颜家的事用得着你二公子在这瞎操心?少多管闲事!」
「哼,你倒是没多管闲事,查出什么来了?还不是和我一样没进展么。」慕容晓捉住她的手反驳道。
「我怀疑你,怎么样,要不要认罪伏法啊?」
「月姑娘,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得,怎么这会儿来了两个人就变卦了呢?」慕容晓反握着她的手腕,眨了眨眼睛:「你说你捨不得让我死的,莫非你是在骗我,可我却犯傻当真了呢!」
「慕容晓,说什么胡话呢?疯了吧你……」
可此言一出,这几人都霎时愣了愣,先前只知道此人是神通广大的残月繁花,却不想他竟就是慕容府的二公子——慕容晓。
「你就是慕容晓?还是世人口中的残月繁花?」颜嘉一大吃一惊道,声音因为震惊都有些沙哑。
他想起前段日子的夜晚抛尸和血毒杀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可都是慕容家一手做下的,再想起世人对残月繁花的评价:容颜俊美,法术高超,喜怒无常,残月繁花如此,慕容晓亦是如此,若说这二人是同一人倒也说得通,可月上霄又怎会与他相识呢?
「两位公子,他虽是慕容晓,也是残月繁花,可毁婚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他绝无有损颜家根基之意,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月上霄深悔自己说漏了嘴,忙补充道:「而且而且,我刚是开玩笑的,这百家庄的惨案,决计与他无关!」
「月姑娘,你这些天,都与他在一起?」颜如玉皱皱眉,将月上霄拉的离慕容晓远了些。
「是的。」月上霄点了点头:「我从萧峰山离开后,是他将我带回了慕容府。」
「他待你很好?」颜如玉听月上霄护着他,心有疑问道。
「不好!」
慕容晓见他把月上霄从身边拉走大为不快,眉峰冷峻,朗朗一双星眸倒映着凌霜不快,冷言打断道:「她一个没人管的野丫头我为什么要对她好?我还天天打她骂她不给她饭吃呢!」
颜如玉给他三番五次冷嘲热讽,颇感不快,又听他言辞犀利,闻声便要拔剑。
亏得月上霄急忙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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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没有!......颜公子,你别听他胡说,他这个人生起气来就乱说一气。」月上霄连连摆手:「他待我还好啦,他哥哥对我也不错,我在慕容府比在萧峰山好多了。」
见月上霄这般护着慕容晓,颜嘉一见状赶忙也上前拉住颜如玉劝道:「兄长,算了吧,父亲让我们来查案又不是来查户籍的。更何况月姑娘现在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吗?慕容晓既然肯冒死救她,又怎会待她不好?」
「哼,想不到这个弟弟倒比哥哥还明事理。」
慕容晓冷哼一声,眼角眉梢间皆是讥诮,讽刺道:「也不对,我该说,是关心则乱。」
「你!」颜如玉忍无可忍道。
然忽而一阵狂风颳过,捲起层层红云,有一红衣女子从这几人中穿梭而过,月上霄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就感到一只手伸了过来,在她的腹部狠狠一掏,她迅速起掌,一掌打去,却只打在了自己身上,对方分明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而狂风过后,待几人缓过神来,只见脚下又多了几块血淋淋的肝脏肺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好像方才的红衣女子是一个幻觉。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快?」颜嘉一惊道。不怪他惊讶,几人皆是世家大族的弟子,修为已算是一流的,可这等幻影移形之快,就是见也不曾见过。
「你能做到吗?」月上霄悄声问慕容晓道。
慕容晓脸色也有些白,他咬了咬唇,缓慢地摇了摇头。
月上霄不禁吸了口气,她觉得这下就有些复杂了,残月繁花以快闻名,慕容晓闪电飞驰一般的速度她是见识过的,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敌,这女子怎么可能还在他之上?
第53章 百家庄3
「现在怎么办?」
「我在想呢。」月上霄思考时习惯性地要咬下唇, 突然感到脖颈一痒,一个脑袋靠在她肩上。
「别咬那里,咬我。」慕容晓懒洋洋地靠在她肩上, 低着头蹭着她乌黑的发梢,他自打与月上霄互通心意后,性情也不再别扭,大大方方地与她亲昵起来,犹如小猫撒娇一般。而这突然的亲昵动作让月上霄的心跳也陡然一快, 脸也一下红起来, 嗔怪道:「哎呀,别乱蹭,头髮都要被你弄乱了, 成天跟小猫一样蹭来蹭去的。」
「乱了吗?」
「乱了我帮你整一整。」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慕容晓就上手, 握住她的头髮, 月上霄本想躲开的, 可当他的手覆上头髮的那一刻忽觉很温暖,一个犹豫间也就没挣脱。慕容晓的掌心滑过她乌黑的头髮, 帮她一点点细细地理着,不声不响,又看着她泛红的脸颊,低声嘆道:「我一盯着你看,就忍不住想亲。」
「现在不行!」
月上霄恼的瞪他一眼,小声道:「你身后还有人呢。」
「我知道, 所以才一直忍着, 不然早就......」慕容晓一下下拨着她的头髮, 突然一时间心血来潮地握过条细辫放在唇上, 使劲亲了亲。
「你——」月上霄愣了一下,体内的血液轰然烧起来了。
「别担心,他们在我背后看不到。不过你若是脸红的话,可就不好说了。」慕容晓松开辫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道。
「呸,真是个流氓!」月上霄低低地骂了一声。
拧了他一下,推开慕容晓后,月上霄清了清嗓子,走过去正要一本正经地说话,就听见那颜嘉一好巧不巧地飘来一句:「月姑娘,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突然这么红啊。」
月上霄:「......」
百口莫辩的她又气又恼,攥着笛子细细发抖,心里那是恨不得把慕容晓按倒在地,暴捶一遍又一遍。
怕月上霄暴怒起来真的收拾自己,慕容晓也不敢太过分,忙出来打圆场道:「她最近修炼的时候太着急,不碍事不碍事,没有发烧。」
颜嘉一愣道:「走......走火入魔了?」
慕容晓偷瞄一眼,笑嘻嘻道:「差不多。」
唯有颜如玉的目光又黯了黯。
半晌,月上霄慢慢平復下来,她深唿吸着平静道:「不如我们先去赵家看看,其余仙家都被灭门,只他一家独活,感觉也有些奇怪。说不定,其中有什么不愿告知的秘密也未可知啊。」
月上霄既然这么说了,其余人也没异议。
赵家的人丁并不兴旺,老父亲已经去世多年,赵母膝下有两个儿子,可惜大儿子赵方明英年早逝,小妹赵方敏天生痴傻被养在后院,家中上下都由次子赵方泽一手打理。
赵家虽是仙门小家,却也是修仙之地,可一行人在庭院里兜兜转转,发现庭院中都是香炉书籍和大大小小的砚台,神器佩剑之类的物品反而少见。月上霄走进一间屋子,屋中的桌子和床铺都一尘不染,木架上摆放着几十本古籍,也都与修行无关。
「看这装扮,该是赵家的大少爷赵方明的屋子,可为何四周都只有书籍没有佩剑呢?」月上霄问道。
「姑娘细心,只因我兄长这个人自小不喜江湖纷争,最厌杀戮之事,一心只图静心养乐,活着的时候也就喜欢与敏妹说说话写写诗,所以并无修仙。」赵方泽望着屋中陈设,淡淡地温声说道:「只可惜,年纪轻轻就故去了。」
「故去了?」月上霄转过身,好不诧异道:「他虽不是修仙之人,却也不该这么年轻就故去,是何缘由?」
「病故。」赵方泽道,显然对此不想多谈,皱了皱眉:「这等家庭忌讳之事,姑娘身为外人,怕是不该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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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页
月上霄浅浅躬身道:「抱歉,原是我冒犯了。」
赵方泽轻哼一声,冷然扫她一眼,转头离去。
蓦地,外面传来一声瓦罐破碎的声音。
「你再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了!」
一道不友好的暴躁男声响起。
慕容晓!
月上霄的心头一慌,迅速跑了过去。
后院中,有一女子正死死抓着慕容晓的前衣,哭得梨花带雨,恨不得把眼泪鼻涕都抹上去。慕容晓向来不与他人亲近,更不喜衣裳被毁,怒声呵斥她放开。可那疯姑娘不知危险,咿咿呀呀地说不清话,抓着他的衣裳又哭又喊,紧紧搂着抱着,慕容晓霎时烦不胜烦,可碍于不能下手伤了她,只能使劲挣脱。
月上霄跑近一惊道:「你干什么呢?」
「不不不.......我没干什么,你别误会,是她先动的手!」
见月上霄来了,慕容晓有些崩溃,情急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狠心在那女子的手背上拧了一下,女子当即痛叫,老妈妈闻声忙跑来,急慌慌道:「敏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呢?快,快松开!」趁着女子吃痛,硬将她的手掰了下来。
慕容晓这才脱了身,松了口气,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
跑到月上霄跟前,他便火急火燎地解释:「方才我就一个人好好地走着,谁知道她突然一下从后面扑过来,吓死人了......」
「你衣裳都皱了。」知他素来讲究,月上霄便提醒道。
「这算个什么事?等会儿再整吧,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慕容晓还努力解释着,月上霄却已经伸手帮他把前衣慢慢展平了。
「月姑娘,你——」慕容晓愣道。
「我没误会呀。」月上霄看着他,甜甜地笑道:「不过我喜欢我还没问呢,你就先这样火急火燎地跟我解释,感觉超好。」
「你可真是......」
慕容晓颇感无奈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又与她十指交握,紧紧握住了。
见那赵方敏还一个劲地想拉他,慕容晓躲在月上霄身后,退后退后再退后,委屈兮兮地嘀咕道:「月姑娘,你看她......这可真不怨我。」
那疯姑娘却仍在挣扎,伸着双臂,几乎要扑过去。因月上霄挡在两人中间,女子乱抓时将她的眼角不慎抓破了。
慕容晓彻底火了。
他如同被烧了尾巴的豹子,一把搂过月上霄,察看她脸上的伤势,虽并无大碍,可看到心上人那光滑白皙的脸颊上莫名其妙多一道小口子,慕容晓禁不住眼红了,控制不住地口不择言。
「哎,我没有什么大事的,也不疼,你先别——」
月上霄深知他性子冲动,正要出口阻止,无奈慕容晓已经先发制人,说出的话刺耳无比。
「大白天的装什么疯?」
「赵家也算有头有脸的仙家,就这么培养小姐女儿的?见到喜欢的就往身上扑,光天化日是想耍流氓还是怎么?」慕容晓胸腔似有一座沖天火山爆发,冷着脸高声怒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小伎俩玩到我身上,也是胆子忒大了!」
「公子,实在是对不住,这是我们家的敏小姐,她确实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她是…她是…」那婆婆抹着眼泪儿,哽咽不已。
「是什么?」慕容晓根本不屑知道,面上极其地不耐烦。
「她因病而神志不清。」
忽而一阵清风徐徐,颜如玉轻轻走来,负手而立,笔直地站在原地,道:「慕容公子可知,她并非是在装疯。」
第54章 百家庄4
什么?
她真的是……疯子……
慕容晓不敢相信, 这姑娘跟月上霄年龄差不多大,面容秀丽,清纯可爱, 怎么看也不会是个疯子啊!他本是怒极了才骂人的,可这会儿知道这赵方敏真的有疯病了,慕容晓的心中又止不住地暗暗懊悔,懊悔方才真不该出口伤人。
可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晓阴沉着脸, 紧闭双唇, 既不道歉也不继续骂,就这样杵在原处,只有月上霄能知道, 他眼眸一闪而过的悔意。
甚至将嘴唇咬出了血。
月上霄见状, 回握着他的手, 温温热热的, 似是安抚。
那敏姑娘呆呆傻傻, 也不知自己才被骂过。见慕容晓的脸色和缓了些,又向他傻笑道:「明明哥, 你怎么回来了啊?你不是和玄姑娘走了吗?是不是想敏儿了呀?」
脑中灵光一现,月上霄愣了愣,赶忙温和地笑了笑,走上前温声道:「你可是认识他?」
「明明哥。」
那疯姑娘却突然又脆生生地沖慕容晓笑道:「明明哥,你不是和玄姑娘一起走了吗?回来是不是因为想敏儿了呀?」
「小姐,快别说了, 这大白天的......」
那老婆婆却有些手忙脚乱, 赶忙从袖中掏出块手绢, 用手绢捂住了她的嘴巴, 将人带进了屋子。
「这地方真是怪异,转了一圈回来,竟觉得一个正常人都没有。」颜嘉一连连摇头道。
「真是,迷雾重重。」颜如玉也心有不安。
「并非迷雾重重。」
月上霄却道:「其实还是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寻的。」
「何解?」颜如玉问道。
「你们想,纵然这赵方泽神力颇高,远超众人,可父亲已然去世,一个英年早逝的兄长加上一个天生痴傻的妹妹,他赵家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能脱颖而出成为百家庄领头羊?」月上霄的眉头微皱:「除非,是有人说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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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页
「不会吧,那赵方明故去了不假,而他这位妹妹......看上去也不像在装傻。」颜嘉一瞟了一眼慕容晓,悄声地道。
「嗯,确实不像。」颜如玉也点点头。
「可方才我与赵方泽说话时,他有提到过自家兄长,他说赵方明不喜江湖纷争,因此也没有修行,就连佩剑也没有,平日里就只喜欢与妹妹说说话作作诗。」月上霄一句句地重复着。
「这有什么?我兄长也经常这样。」颜嘉一道。
「可他是和妹妹作诗。」慕容晓已经明白她话中所指,特意着重了「妹妹」二字。
「我兄长也经常和我一起......」颜嘉一仍不明白。
「嘉一,」
颜如玉实在忍不住了,深唿吸一下,沉声道:「你能不能别总是拿我作对比........」
话音未落他二人便都愣住了。
是了。
若赵方泽说的是真的,赵方明在世时,最喜爱的事情就是与妹妹在一起吟诗作对,那赵方敏就不可能是一个疯子!
毕竟谁会与一个疯子日日作诗聊天呢?
月上霄又紧接着说道:「另外,依我之见,这赵方明纵然不修习法术,体内却也有先天神力,不可能年纪轻轻的无缘无故地故去的,只怕是别有隐情。他一家人对此忌讳莫深,也许就是为隐藏他死的真相,而这位敏妹妹多半是知道的,所以才被逼疯或吓疯了。」
她说着轻轻地嘆了口气。
「所以她方才是把慕容公子错当作了兄长?」颜如玉蹙眉思索了一阵道:「可这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如何印证?」
「我有办法,可以一试。」
月上霄弯起嘴角,目光落在身边慕容晓的身上:「这一回啊可就要靠我们残月繁花逢场作戏了。」
「这......这不行,我不去,她可还是个小姑娘呢!」慕容晓被她看得很是发毛,一个劲推辞道:「而且她现在神志不清,光天化日都如此出格,到了晚上还了得,我哪能招架得住?」
「敏姑娘把你当兄长,最多和你撒撒娇,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月上霄无语道:「还有,你记得把你的脾气收一收,那赵方明是个像颜公子这样品诗文的儒雅小生,你可别穿帮了。」
「那你怎么不让他去?」听她对颜如玉有赞赏之意,慕容晓立马不开心了,瞪着颜如玉反驳道。
「哎呀,颜公子是芝兰玉树,怎能染指这种事?」月上霄又重重嘱咐他道:「再说了,那敏姑娘不是认准你了吗?也许是你与赵方明样貌有些相似,所以也就只能你去。」
「你怎么夸他啊?」
慕容晓瞪着眼睛,叫起来道:「你是哪边的?!」
「当然你这边啊。」月上霄顺着毛哄道。
「别的本事没有,骗人的本领倒学了个炉火纯青,我看你明明一点都不向着我。」慕容晓拉着张俊脸,嘟嘟囔囔道。
「你到底去不去?」月上霄已经懒得哄了,决定还是来硬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手中的笛子也嗖的窜出一道火苗。
「去就去嘛。」
可惜还没安静片刻,慕容晓突然又道了句不着调的: 「可她到时又要抓我衣裳怎么办?」
「忍着!」月上霄忍无可忍地吼道。
「你凶什么凶啊......」
慕容晓捏起前衣一角,装作心疼不已地样子语气浮夸地道:「这可都是我哥一针一线缝制成的,片刻后它就即将牺牲了,我感念一下兄长之恩都不行么......」
颜嘉一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自幼与颜如玉在一起惯了,以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该是他与他兄长这般,相敬相亲,以礼相待。却不想,也可以是慕容晓与月上霄这般,肆意玩闹,实在有趣,颜如玉也静静地看着他俩,竟也看出了天作之合的感觉。
「月姑娘,你能过来一下吗?」
忽然,颜如玉轻声道:「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月上霄回过头,眉眼弯弯,好不靓丽。
「不行!!!」慕容晓立即拉住月上霄的手,针锋相对地不情愿道:「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好了,为什么非要和她独处?」
听他句句锋利,月上霄无奈,便轻声劝道:「好啦,别一天到晚跟个刺猬一样乱扎人,我去去就来,你等我一会儿。」
她说完要走,可手臂却仍然被慕容晓紧紧拽着。
他好不情愿。
少年好看的眼眸里清清楚楚映着小幽怨。
月上霄凝望着他,眼中却似有一汪春水。
「乖,我既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她的温柔话语如春日暖阳,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打破层层坚硬壁垒,唤起了慕容晓藏在心底的柔软,他突然不忍再对这个女孩强加半分的戾气,于是渐渐地脱了手。
第55章 插一段打情骂俏
「那日, 我很歉疚。」
两人默默站了良久,颜如玉才开口道:「你因为我的婚事饱受萧家折磨,差一点就丧命, 我却没能出手救你。」
月上霄一听便宽慰道:「不碍事,反正我命大还活着。」
是活着。
颜如玉低声嘆道:「可惜却不是我救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月上霄并未听那么真切,只见颜如玉低低嘆了声气,从怀中缓缓拿出条白色髮带, 递给了她:「这是我家传的灵犀髮带, 可为主人挡下致命一击,你......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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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看着那髮带一时愣住,继而很快摇了摇头。
颜如玉渐渐垂下眼帘。
月上霄笑着道:「颜公子的灵犀髮带是清雅之物, 只是月上霄不巧养着一只猫崽子, 恐怕它看到会给撕咬坏了。」
她笑着瞟了一眼藏在不远处的修长身影。
颜如玉自然会意, 只得讪讪收回。
「对了, 颜公子, 有件事还得要麻烦你,」月上霄的话锋一转道:「不知你可听闻过百家庄中有姓玄的一户人家。」
「有所耳闻。」颜如玉一怔, 努力回忆着道:「据说三年前玄家因犯下大错就被剿除了,罪名好像是以下犯上。」
「也是三年前。」
月上霄闻言喃喃道:「赵方明三年前去世,玄家也是在三年前被围剿,这未免太巧了些。」
「你觉得二者有联繫?」颜如玉问道。
「说不上,但总觉得怪怪的,就麻烦颜公子你去玄家探一探, 说不定这其中就有什么联繫。」月上霄说道。
「好, 你多小心。」颜如玉点点头。
见人都走了, 月上霄便扬起声, 喊道:「行了,出来吧,天天躲在人家背后,又偷看又偷听的,一点也不知道羞。」
冷哼一声,慕容晓便从暗处跃至她身旁。
他冷着脸,不屑道:「烦请月姑娘莫要乱冤枉人,我刚才不过是正巧路过这里罢了,才不是偷听墙角呢。」
月上霄微微笑着道:「那你最后听了没听呀?」
「听!听是听了.......」
慕容晓理直气壮地骄矜道:「但也就听了一点点!」
月上霄强忍着笑,朝他翻了个白眼,呵斥道:「听一点点也是偷听好不好?就这竟还好意思说本姑娘冤枉了你。」
谁知慕容晓却心脏震颤着一下扭过头来。
他盯着月上霄,胸腔又气又闷,倔强地不快道:「你我二人都互通心意了,现在都有男人当着我的面给你送定情信物,我却连管都不能管,问都不能问,你.....你........」
慕容晓妒火直烧,一跺脚吼道:「你太欺负我了!」
完了,完了完了。
这又是要无理取闹的节奏。
月上霄的头嗡的一声,顿时手忙脚乱地解释着:「我何时有说过不让你问了嘛,你不要总是自说自话,胡思乱想啊!」
可慕容晓越说越入戏,沉浸得无法自拔。
「自古女子重情,怎么你一点也不重。」
「我的心都伤透了!」
「你走开,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慕容晓的睫毛扑簌,气恼的不得了,嘴上不停地嚷嚷着却又紧攥着月上霄的手不放。
你攥我这么紧,我还怎么能走开?
月上霄口齿哪里有他那么灵巧,一通话下来被他怼得手足无措地道:「明明是二公子偷听不对,还说得像我错了一样!」
「那你打我好了。」慕容晓知道这里他理亏,于是握着月上霄的手在身上打了一下,又放下道:「那你呢?」
「我怎么了?」
「那条髮带我又没有收。」月上霄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是没收,可是,可是你......」慕容晓的心烫的厉害,不禁眼神沉暗着道:「可是你都没跟他提到我。」
「什么意思啊?」月上霄愣是没懂。
「你是不是故意装不懂?!」慕容晓傲的要命,所以让他明面上说出问月上霄要「名分」的话,决计说不出口,只好嗓音压低地斩钉截铁道:「当然是跟他说你心有所属了!」
「其实我已经说了——」
月上霄正要开口说话,可身体却忽然一下跌进慕容晓烫热的怀抱里,他将月上霄狠狠藏在怀里,少年身上迸发出的血性滚烫到恨不得将她揉碎,融化在骨髓里。
「说,你心属谁?」慕容晓嗓音低沉道。
说你喜欢我。
说你的一颗心里,满满的全装的是我,说你和我一样都再容不下这个世上除对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了。
毕竟,我对你就是如此啊。
月上霄被他越搂越紧,闭着眼道:「你,一直都属你。」
慕容晓低头蹭了蹭她的长髮。
月上霄不是傻子,她清晰地看见少年星辰眸里的意念,那是他想说又迫于很多原因无法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但她能知晓。
见她半天都不吭声,慕容晓有些耐不住了,他把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头,似求饶一般道:「就这一回,好不好......」
月上霄的大脑一直嗡嗡地响。
她知道慕容晓天生傲气,桀骜不驯,求饶讨好对他而言无异于等同天方夜谭,可眼下的他正用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言语间再无在外时的半点冷言冷语之风,反而是极尽柔情蜜意。
「求你了。」
慕容晓蹭着她的鼻尖,呢喃道:「月姑娘,我求你了。」
晴天霹雳。
惊涛骇浪。
实在想不出理由拒绝他。
怎么能拒绝这样的他呢?
他这一声求情彻底把月上霄的心唤的酥酥麻麻的,她的思绪犹如被凝住一般,不得不慌忙且空白地嗯了一声。
得到应允的慕容晓便再也无所顾忌,他难掩兴奋地捧起花朵,如春日雨水打在纤细花瓣上一样肆无忌惮地落了下去。
柔软相触的那一瞬间不由得都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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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他只知道月上霄一腔神血,血甜如蜜。可没想到,除去血之外,旁的也很甜美。
美好到想让人汲取更多。
可怜一贯镇定自若的月上霄彻底沦陷了。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就在方才,耳畔吵人的夏日蝉鸣与花香鸟语此刻都变得格外地不清晰起来,天地仿佛都散去了。
唯独剩下面前这个人。
两颗同样炙热的心脏,和湍急的血液翻滚声。
慕容晓的世界已经荡然无存。
世间万物在这一刻都是碍眼的,除了现在怀中的这个人。
两人直到颤抖,才依依不捨地分离开来。
「不行,我等不及了。」
慕容晓的声音细微地发着颤,深唿吸道:「待此事了结,一回府我就要娶你,就是天王老子都拦不得了。」
「你这个人,还真是翻脸似翻书。」
月上霄依偎在他身上,好笑道:「方才也不知是谁还嚷嚷个没完没了的,这才过了多么一会儿,就又急着要成婚了。」
「那还不是因为在乎你吗?」提及此事,慕容晓渐渐地又生出了些小傲娇:「换做旁人,我才不稀得关心谁喜欢她呢。」
「二公子真是笨啊!」
谁知月上霄蓦地笑道:「我都跟他说我养了只猫崽子了。」
然而慕容晓依旧没听明白,他还兀自感嘆道:「我也没想到你居然用如此白痴的话去拒绝,幸好那颜如玉是位皎如明月的儒雅君子,我偷听的时候都担心他揍你。」
天哪!
月上霄揪着自己的头髮已经接近崩溃。
颜如玉都听懂了,他居然还听不懂?这人的这脑子里面都装的是什么东西?月上霄气不过,一笛子打在他头上。
「喂,疼!」
「好端端的怎么又打我。」
「给你开开窍!」月上霄气鼓鼓地道。
「唉——等会儿等会儿,我好像明白了。」
挨了一下子果然有效果,慕容晓突然反应过来,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惊诧道:「是我?你说的猫崽子......难不成就是我?!」
第56章 学声猫叫吧
是啊。
月上霄颇为无奈地点点头。
内心涌上一朵朵喜悦的细浪后, 慕容晓很快又郁闷道:「干嘛要把我说成一只不成器的小猫啊?换成狼多霸气。」
「猫可爱啊。」
月上霄的笑声如银铃儿般清脆:「跟你一样可爱。」
慕容晓扯了扯嘴角:「是么.......那真是谢谢你了。」
许是自出生到现在头一回被夸可爱,还是被女子夸,慕容晓窘迫之余, 又有些啼笑皆非,他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眉心,一向伶牙俐齿的少年竟生平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蓦地,他灵光一现,探身过去, 在她的耳垂轻轻一舔。
月上霄霎时一惊:「你干嘛?」
「你不是说我是只猫崽子吗?」
慕容晓满足地舔了舔嘴唇, 与她目光交缠道:「那我这样就是天经地义啊。」
月上霄:「......」
原来,她不小心捡到了一只流氓猫。
夜幕渐渐地升起来,皎洁的月光已经如一层轻纱盖在这百家庄的土地上, 为无辜死去的人们蒙上一层无形的白布。
门轻轻被推开, 有一位俊美少年走了进来。
赵方敏此时正歪在床上, 小脑袋如啄木鸟一样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见有人进来, 便呆呆地抬头望着他, 呆滞的目光渐渐有了起色,道:「你是谁呀?你找谁呀?」
「赵方明, 是你哥哥。」慕容晓硬着头皮回答道。
赵方敏听到后就有些惊慌,吓得六神无主。她不停地晃着身体,可赵家的人许是怕她乱跑,竟将她绑起来关在了屋中,她扭着身子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那天…那天我追着你一起跑, 他们就抓我了, 不让我去, 他们是坏人……」
月上霄在屋顶上悄声道:「给她把绳子解开。」
慕容晓很为难,给她打手势道:「可她万一——」
解开!
月上霄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好吧。
慕容晓无法子,只得将她的绳结解开,那赵方敏恢復了手脚自由,便觉得欢天喜地的不得了,果不其然一下扑到了慕容晓的身上,大笑着道:「我能动了,哈哈哈哈,我能动了!」
能动就能动嘛,别激动啊。
慕容晓被她扑得动作一僵,唿吸一紧,动也不敢动,下意识去给月上霄投去求助的目光。
月上霄沖他一眨眼。
可还没等慕容晓问什么呢,忽然,赵方敏惊叫一声:「啊!明明哥已经死了,我怎么会看到你呢?难道是......我也死了?!」
继而,她便摸上了他的脸。
慕容晓素来不与人亲近,更何况男女有别,可这个疯疯癫癫的傻姑娘实在可怜,白日里自己言语又无意间冒犯了她,这会儿就全当做是赔罪了,慕容晓极力按捺着自己,没有推开她。
只见那赵方敏使劲捏着揉着他的脸道:「不可能吧,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我不该见到你的啊......」
慕容晓按着她的手,不想她乱动,又不忍大力弄疼她,两人僵持的很是费劲,他不得不又看向月上霄。
月上霄给他做着口型:跟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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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疯了,我还怎么跟她说话......慕容晓头都大了,不停地抬头看月上霄,漆黑的眉眼中满是手足无措。
月上霄又沖他一眨眼:你想办法呗。
慕容晓:「......」
好吧,那就照我的风格来吧!慕容晓深吸一口气,继而微微扬起眉毛道:「我没死,你看错了。」
谁知赵方敏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我看到了,我追上去,你在水中一动也不动了,脸也好白好白……」赵方敏蜷缩在被子里颤抖道:「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他们说是玄姑娘害死你的,你去找她,别来找我……」
「玄姑娘?」慕容晓闻言蹙眉。
谁知赵方敏意识彻底错乱,开始答非所问起来:「我看到你死了,小丫鬟也死了,都死了,淹死在水里......」
她的睫毛上挂满泪滴,后背也出了许多汗,全身都抖动个不停,颤慄不已,几乎已破了音。
见她这副样子,慕容晓深知细细盘问已然没用,于是决定採用他一贯的作风。
「究竟是谁害死我的?」
「警告你,快说!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给我陪葬!」慕容晓佯装彻底失去了耐心,厉声朝她喝道。
唉,真是装个好人都装不了,见他又开始发狠,月上霄心中百般无奈道。
而被慕容晓这样一吓唬,那赵方敏失声尖叫起来。
「是玄姑娘害死你的!不是我!你千万.......千万别来找我啊!」她一边喊叫着一边整个人缩进了被子中,瑟瑟发抖。
见状,慕容晓拿出一根银针,扎在了她的左肩,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了。
「如何?」月上霄跳下房梁道。
「有些眉目了。」慕容晓皱了皱眉:「这姑娘纵然疯疯傻傻的,可有些话却假不了,恐怕那赵方明并非如他兄弟所言是死于病故,而是被扔到河里溺死的,兇手就是那个姓玄的女子。」
「可那玄家只是个普通人家,与赵家无冤无仇,即便是要结怨也该是和赵方泽这种修仙之人结怨啊,怎么说,也不该是与这样一个读书才子。」月上霄却思忖道。
「唉,这都不懂,我看你是笨到家了。」
慕容晓轻弹一下她的额头,笑道:「是情杀啊。」
「情杀?」
「不错,准是那姓玄的女子喜欢赵方明,可赵公子却喜欢个不知名的小丫鬟,那姓玄的因爱生恨就杀了他。」慕容晓越说越觉得此事很是顺理成章。
「那丫鬟呢?怎么没听说死了?」月上霄反问道。
「跑了吧。」
慕容晓耸耸肩道:「本来也不关这丫鬟的事儿,那姓玄的得不到赵方明,干脆就杀了他一了百了。」
月上霄听此猜测,不由立时低了眉。
察觉到她似乎心情有异,慕容晓低声道:「怎么了?」
月上霄低着眉,咬着唇,一字一顿地道:「我实难想像手刃爱人。」
闻言,慕容晓愣了一下,忙安慰她道:「你别乱想。这些都是丧心病狂之徒做下的恶事,若此处惹的你心头不适,我即刻就带你回府里,这么个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去!」
「月姑娘?」
慕容晓轻轻摇了摇她的肩,一脸的担忧之色。
看出他眼中的关心,月上霄心头一暖,她摇摇头,振作起精神,拉着他打趣:「不乱想也行,那你跟我学声小猫叫吧。」
慕容晓的表情一下凝固住了。
第57章 百家庄5
「我可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残月繁花!」
「我知道啊。」
「我可还是当今世家的慕容二公子!」
「我知道啊。」
「知道还提这种无理要求?告诉你, 想都别想!」慕容晓想都不想就拒绝,毫不含煳。
「哼,这点小事都不肯, 那我不嫁给你了。」
月上霄不高兴地别过头去。
慕容晓额爆青筋:「你敢威胁我?」
月上霄不理睬地头一扭道:「随你怎么想,反正就是不嫁了。」
呵,不嫁就不嫁,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我还求你不成, 慕容晓并不打算妥协。
可等了良久, 月上霄也没有低头的意思。
不会真的不嫁了吧?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喂,真不嫁了?」半晌,慕容晓斜着瞟她一眼。
「不嫁。」月上霄斩钉截铁地道。
这么点小事就不嫁了,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慕容晓在心里一遍遍吐槽, 只得不情不愿地冷着脸, 用细如蚊声的声音, 不耐烦地道:「喵。」
月上霄心里想笑, 可嘴上却仍是道:「听上去太不情愿。」
慕容晓瞪起眼睛,又狠狠地朝她叫了一声:「喵!」
「天哪, 你是炸毛了吗?太兇了,要温顺点。」
「喵......」
「温顺不是没感情好吧。」
「喵?」
「喵~」
终于,在叫了无数声之后,月上霄听到了满意的版本,她一下笑起来抚掌贊道:「这一声好可爱啊,像小奶猫一样。」
小.....小奶猫?
慕容晓内心却不亚于五雷轰顶, 几乎就要发作。
月上霄却逗他逗得心花怒放起来, 她拉着慕容晓的手, 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脑子一热哄他道:「你再这样叫一声,我亲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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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
慕容晓本该装模作样要犹豫一下的,结果下意识就一张口:
「喵~~」
完了我堕落了......慕容晓感觉一道闷雷打在头上。
月上霄开心不已,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慕容晓的内心却万分复杂,犹如打碎了五味瓶,既欢喜又惆怅,还夹杂着点点懊恼。可这一切,都在月上霄搂住他脖颈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一个吻,即将绽放。
「月姑娘,」
突然之间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这氛围,两人都被惊到了,连忙停止此时亲密无间的动作。
颜嘉一跑过来道:「你们在做什么呢?」
「没,我们......什么都没做。」月上霄藏起方才上搂慕容晓的手臂,搪塞道。
「我刚听到了一阵一阵的小猫叫,想不到这地方居然还会有猫,听声音还是只很小很小的奶猫呢。」
颜嘉一四处寻找着:「你们看见了吗?如果找到了,我就带回家养。」
慕容晓脸上一僵。
蓦地,空气一阵冷凝几乎结冰霜冻。
他一双漆黑的瞳孔中冒着点点火苗窜天,英俊的脸涨得是通红通红的,犹如火烧云一般,也不出是因为羞耻还是因为愤怒。
「他......他怎么了?也发烧了?」颜嘉一吃惊道。
月上霄干笑几声,赶忙搪塞道:「别担心别担心,他最近也是修炼得太着急了,不碍事的,没发烧。」
颜嘉一愣道:「他也走火入魔了?」
月上霄也偷瞄一眼,敷衍道:「恐怕是吧,对了,你们查到什么了吗?」
颜嘉一这才拿出一堆信件道:「玄家的人都被杀了,连尸骨都没人收,我和兄长在那里找了许久就发现这些。」
月上霄接过那些信。
很多信都被血污沾染了,字迹根本就看不清,可奇怪的是每一封信上都有素素两个字,有一张纸更是从头到尾都写满了这个名字。
「是赵方明写的信。」月上霄想了想说道:「我们从敏姑娘这里打听到赵方明喜欢一个叫素素的小丫鬟,而害死他的人赵方敏说是一位姓玄的女子。」
「那为何赵方明给素素写的信会出现在玄宅?」颜如玉顿了顿,道:「还有,我和嘉一发现玄宅的人并不是剖腹致死的,而是被人用法术所杀。」
「法术?」月上霄和慕容晓异口同声道。
「是赵家的家传法术——流云刺。」颜如玉说道。
「所以,三年前,是赵家灭了玄宅?」
慕容晓立即反应道:「如果姓玄的害死赵方明,然后赵家的人为了报仇就灭了她全家,那其余的仙家又是被谁灭门的?莫非真是赵家狼子野心杀了全庄的人?」
他的问题最后也没有人回答。
大家的心中有许多疑问,可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
第58章 百家庄6
「救命啊!杀人了!」
赵家前院突然传来多声尖叫, 月上霄与慕容晓互看一眼,四个人连忙追了上去。
只见一女子站在庭院中,她一袭血红色的长裙, 披散着乌黑的长髮,赤着双足站在地上,妖艷惑人。许是这强烈的色差给人眼极大的视觉冲击,过一会才会叫你注意到她的相貌。
她的肌肤很白,几乎没有血色, 却唯独眼眸暗沉, 一眼瞧去更像血浓黏稠后的暗红。
她的嘴唇很红,饱满得像花瓣,朱红得令人无法忽略, 一如既往给人一种冰冷的视觉感。
这个看身高相貌才十四五岁的少女, 美得是如此矛盾, 将冰冷和妖冶完美的融合, 宛若一株佛潭净水中怒放的血红妖莲。
「玄素?」
「你竟然没死?」赵方泽手握长剑, 雪光亮亮,怒斥道:「好啊, 我早该猜到是你这贱人装神弄鬼,既然你没死,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一剑刺过去,玄素却不躲也不闪,长剑穿过她的身体仿佛是穿过了空气一般。
她没有□□,来人只是一丝魂魄。
「这怎么可能?」
「你区区一个凡人丫头, 怎会有不死之身.......」
赵方泽瞠目结舌, 那女子在月色之下, 身体犹如透明一般, 她没有□□,来人,只是一丝魂魄。
「呵,我一个轻贱之人,哪里有福气修成不死之身?」那名为玄素的女子冷笑一声,好不嘲弄地嘆道:「本来我无意伤人,只是你们实在欺人太甚!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那女子狠狠一巴掌将赵方泽扇到一旁,继而她在庭院中身影不断,一个眨眼之间,赵家上上下下死了十多个人,那些人腹腔里的内脏,肠子,哗啦啦的流了一地。赵家一路修士也被她在腹部狠命一掏,身下依稀滚出几坨内脏,因为夜色太暗,就看不清是心是肝还是肺了。
「好啊,你居然化为了厉鬼……」
赵方泽被扇的嘴角一个劲流血,他喘息着狠厉道。
「怎么样?很意外么。」那女子冷笑着,用指尖微微地挑起他的下颚,挑衅道:「你现在可还觉得我是天生贱命吗?」
「玄素…她就是素素……」月上霄恍然大悟,喃喃地道:「原来她就是那个小丫鬟,那个赵方明喜欢的……唔!」
谁料她正默默思索着,那女子却已伸出魔爪,陡然抓住了她的肩头。
「月姑娘!」其余三人都惊道,可无奈那女子身法太快,再要抢夺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鬼掐住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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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
慕容晓心头一慌,掌上聚起嘶嘶电光,墨蓝色的神力渐渐显现,眉眼骤然冷下来,颇有些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个鬼婆娘是想找死?还不放开她!」
鬼......鬼婆娘?
这话让众人不禁眼皮一跳。
眼前的玄素虽是女鬼,可俨然才二十出头,她显然对这个不礼貌的称唿不太喜欢,一把拧住月上霄:「找死?这话说的好生可笑!我一个无痛无痒的女鬼还怕什么死?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滚开!你跟我叨叨叨什么?我管你死几回,你爱死几回就死几回,踩得阎罗殿不长草也不关我事!鬼婆娘,你立刻给我放开她.......不然的话......」慕容晓一通怒火之下,哪里顾得半点世子风范,跳起来就口不择言地开骂。
「不然怎样?」玄素越听越咬牙切齿。
「兄长,他.........方才说得都是些什么话?」颜嘉一听懵了。
「胡话。」
颜如玉顿了顿,又呵斥道:「不许跟他学。」
「哦......」
颜嘉一正要应下,耳边就又骤然响起一声。
「不然就把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扔去餵狗——」
只见那慕容晓被激恼的不行,骂的话又气人又好笑,他上下打量玄素,眼里盛满怒火,嗷嗷乱叫:「瞧你长得亭亭玉立人模人样的,原来竟是个蛇蝎女子,你个死鬼一只,你个死鬼婆娘!」
「你就是个丑八怪!老巫婆!!」慕容晓火冒三丈地跳着脚骂道。
颜嘉一:「......」
颜如玉:「......」
这一通骂的众人都惊呆了。
唯独月上霄很崩溃。
唉我的天哪,你说你现在激怒她,到底是要救我还是害我啊......月上霄苦涩地说不出话,感觉到自己又被人掐紧了些。
她身后的玄素则简直被慕容晓的言辞气晕过去,面色沉郁到了极点。
慕容晓嘴上虽然恶狠狠地骂着,心里却也是越来越焦急,他虽然神力高超,可这玄素是个厉鬼,根本就不知道疼痛,就是再高的神力也于她无效。
如此一来,他们便处于下风。
于是他急的跺脚,一个劲嚷道:「鬼婆娘,快点把她还给我!不然我叫几条狗来刨了你的祖坟,叫你下辈子当个不知死的畜生!!」
这个臭小子.......玄素被他气的是脸色发白,她恨不得一下扑上去银牙咬碎:「我今天非跟你拼了!」
「请等一等!」
为了避免玄素一怒之下会伤到月上霄,颜如玉忙站出来,句句恳切道:「厉鬼皆是因仇怨而化,你要报仇,我们不拦,可你手下女子与你无冤无仇,玄姑娘何苦再害一条无辜人命呢?」
谁知他这话一出却激起了千层浪。
那玄素差点眼泪都笑出来。
「无冤无仇……赵方泽,你听到了吗?这里竟然还有人说不能残害无辜之人呢,」
「可我也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逼死我?我玄家三十多口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害他们?我们玄家,皆是寻常人,没有一个会使剑,没有一个会法术的,没有一个有神力的……我们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别无他求,只想好好地活着!」玄素仰着头,笑声愈加悽厉:「可最后呢?还不是都葬送在你的手里!」
她崩溃不已地尖叫道。
「玄素,你休要血口喷人!你勾引我兄长与你私奔,最后还害死了他,你难道就不是心狠手辣吗?」赵方泽的两眼通红,拍着胸脯,嘶吼道:「我等仙门之族,绝非玄家那些没有神力没有修为的废人!你们三十多条命都抵不过我赵家一条!」
「……呵,我很高兴,很高兴能听到你的心里话,那今日就由我把你们全杀了吧!血洗这百家仙庄,让你们仙家,为我玄宅的三十条人命陪葬!」玄素阴笑道,手上不自觉抓紧了月上霄的肩,她的手劲不小,捏的月上霄奇痛,神情微微吃痛。
「手!!」
见玄素快到碰到月上霄的命穴,慕容晓心头一慌,唿吸又一个急促,忍不住怒喝道:「手拿开!再拿远点!你是狗眼长瞎了连仇人都能看错?你那两只眼睛长着是出气用的啊!」
他都哪来的这些新鲜词啊......颜嘉一越听越惊愕。
「素素。」月上霄忍痛叫了一声。
「你叫什么?」
玄素正在气头上,低头咬牙道:「谁许你这么叫我的?!」她的五指在月上霄的肩部狠狠一收,月上霄只感到肩膀要被扭断了。
她实在疼的厉害,但她亦知慕容晓那炮仗一样的暴脾气,于是只管让冷汗顺着脸颊流,强忍着不吭气。
「月上霄.......」慕容晓看的是心急如焚。
「敢问玄姑娘,你究竟如何才肯放了月姑娘?」颜如玉也愈发不安道。
「怎么,莫不是能为了这个小姑娘,我说什么你们都肯乖乖照办吗?」玄素话锋一转,语气中是满满的轻蔑。
「我答应!」
谁知慕容晓想也不想道:「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颜如玉和颜嘉一心中一惊,继而不由得替他担心。
凡人死后会化为厉鬼本就是奇事,这玄素活着的时候就定是心生怨恨,因此不比寻常的妖邪,况且这女鬼还一连血洗了数不清的仙家,且都是用这种残忍噁心的方法,慕容晓不该那么干脆的答应她,他太快亮出自己的底牌了,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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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自当知晓,可他看不得月上霄拼命忍痛的表情,她的隐忍和默默蹙眉就像是一根无形的针,扎的他根本无法镇定自若。
「等等,先不要一时冲动——」月上霄气喘微微地摇头。
谁知慕容晓一下整颗心都乱了。
眼底的水光泛着点点星亮,他朝月上霄眼圈泛红地呵斥道:「你跟我说不要冲动?!你都被抓了我怎么能不冲动?我现在装模作样地冷静还有个屁用!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那你也稍微镇定点好吧。」月上霄使着劲沖他喊道。
「我就镇不了!」
「那你也稍微装一下好吧。」
「我也装不了!」
「闭嘴!」玄素终于忍无可忍,打断道:「你俩吵死了!」
「我答应。」
慕容晓决绝地道:「你说什么,要什么,我都答应。」
只要你肯放了她。
月上霄垂下眼帘,眼底的一层细浪慢慢涌了上来。
而突然「咔嚓」一声,月上霄陡然痛的面无血色,浑身颤慄。原来就在说话之际,那玄素已将她的一条手臂生生拧脱臼了。
「你干什么?」
慕容晓霎时大惊失色道:「我都说了什么都答应了!」
「别紧张,我不先给点颜色看看,你们又怎会乖乖听话?」玄素笑了笑,媚眼如丝道:「你们可听好了,明日傍晚,我要姓赵的全家都去到他兄长坟墓那里,听着,哪怕是少来了一条狗,我都要这小姑娘死无葬身之地!」
赵方泽一听便怒道:「玄素,你这贱人还真是不死心啊!我兄长都死了你还不肯放过他?他就是被你害死的!」
玄素昂起头,全然不理周遭一切,只看着慕容晓:「你做得到吗?」
「当然。」
慕容晓的眉目漆黑,面容冷然,攥紧双拳道:「你不必担心,我就是绑也把他们绑来,你一定要信守诺言,绝不可伤了她。」
「放心吧,女鬼是不会骗人的。」
玄素仰天大笑着,抓着月上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第59章 百家庄7
玄宅
且说月上霄随那玄素落了地后, 良久才轻轻地咳嗽几声,尽量用不惹人烦的语气出声道:「玄姑娘,你能把我的手臂接上吗?反正我也跑不了, 你带着受伤的人也不方便。」
玄素不耐烦地瞟她一眼,见月上霄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甚是可怜,细想片刻也觉得她说得在理,于是冷着脸伸手一正将她那条脱臼的手臂给接上了。
「唿, 多谢。」
月上霄松了口气后, 稍稍活动活动,舒展了下手臂,忽然触到那一沓东西。犹豫了下, 她还是从怀中拿出一沓信纸, 慢慢递给玄素道:「喏, 玄姑娘, 这些……想必是你的信吧。」
那玄素一直冷着脸, 又穿着与夜色格格不入的血色红裙,更显冷艷, 可看到月上霄手中熟悉又陌生的信件,她愣了片刻后便一把夺了过来,双手颤抖着。
半晌,她竟抱着那堆信件大声哭了起来。
她已化为了女鬼,一个无血无肉的厉鬼,却还是流出了眼泪。
原来厉鬼, 也是会哭的。
月上霄委实吃了一惊。
这样悽厉的哭泣让她想到肝肠寸断这个词, 按道理说, 这玄素也不该是个铁石心肠之人, 于是她故意挨玄素近了些,缓和了语气,提出心里面的不解:「玄姑娘,我无意冒犯,只是有些想不通,你与那赵家公子既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到底为何没在一起?」
「你这小丫头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那玄素紧紧攥着信纸,面色青白,乌黑的长髮散下来,沾上脸颊的泪水,更显憔悴,她瞪着杏眼,愈发讽刺地嘶吼道:「他是仙门的贵少爷,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一个不配有名分的小丫鬟!」
「莫说是赵家长辈,同辈兄弟姊妹,就连为赵家看门烧饭的下人都瞧不起我,骂我是狐狸精,是下作的小贱人,日日想着勾引少爷。甚至有一日,赵方泽下令,命人撕破了我的衣裳,丢在了大街上,让我受千人踩万人踏......」提及那日的可怖场景,玄素的脸色微变,浑身冰凉,不自觉地蜷缩身体,仿佛身处地窖,就连两排银齿也微微地打着颤。
「玄姑娘,」
月上霄虽是问话,可语气却是异常坚定:「那赵方明,我想,不是你害死的吧?」
玄素扯了扯嘴角,空洞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轻蔑地自嘲道:「呵,是不是我害的又有什么差呢?那姓赵的就认定了是我害死了他哥哥,不容辩驳地带人屠了我玄宅上上下下三十口人,我的爹娘,弟弟妹妹,甚至还有几岁的小孩子,一个都没留下……一个都没留下……」玄素捂着面颊,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双肩微微发抖,痛苦难耐。
「所以,玄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死的?那赵方明又是怎么一回事?」月上霄听到此处,更觉蹊跷,又追问道:「我来时多少打听过此事,那赵方泽说他兄长乃是病故,可我总觉得,他虽未修行,可总也是仙门出生,万不该这么年轻就病故了。」
「一派胡言!」
玄素忽然怒了,她扭过头,眼眶里盛满了泪水,一颗颗地止不住地往下落,语气却是恶狠狠地说道:「什么病故!明明是赵方泽这个混蛋把我二人活活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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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的心间骤然一紧。
她刚要开口,就见玄素踉跄地站起身,眼泪汩汩流下,宛如两道小溪,蜿蜒在面庞之上。
「那日,我和他相约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认识他,再也不会有人指指点点,我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我们就可以,成亲了……」
「可后来,消息不慎走漏,赵方泽带着一众家丁来抓我,要将我沉塘,我拗不过,挣扎了几下被扔进塘中。方明他......为了救我,也跟着落了水,百家庄中,除了我玄家一家,皆是修行之人!可却无一人愿出手救我,无一个人想我活着,他们就站在那,看着我挣扎,溺死。」
玄素嘴唇动了动:「最终,我们双双丧命,还是没能成亲。」
这个生前饱受苦楚的女子双唇惨然无色,眼中的伤痛也令人触目惊心,往事暗沉,宛如被一根利刺,深深地扎入喉咙,顺着下去划破了心肝肠肚。
「我们死后,赵方泽一怒之下杀了我全家三十口,我死有怨恨,便化为厉鬼前来讨命!」
玄素紧紧地握着信件,狠厉道。
面上的泪水却仍柔软地一滴滴掉了下去,晕开了纸上的笔墨。
那是她已故的情郎在无数个思念她的日日夜夜里,一笔一划写下的名字——素素。
赵家庄
见隐瞒无用,赵方泽也只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悉数说了出来。玄素的来歷,他大哥的死因,玄宅的惨案,他都悉数告知。
「你怎能如此狠心?」
颜嘉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气不过地插话道:「莫说你兄长还心悦她,纵然她只是一个普通姑娘,你也不能一声令下带着人将其沉塘啊,更不该一怒之下杀了玄家全家!」
「她一个小丫鬟居心叵测地勾引少爷,颜小公子当真以为她只是个单纯无知的小姑娘?试问我兄长是何等身份?他怎能为区区一介女子抛家弃业?我身为他的同胞兄弟,自然要帮他清除妖孽!」赵方泽看了颜如玉一眼,蓦地又道了句:「赵某说句不好听的,颜小公子,倘若有一日是你兄长被妖女迷惑,你说不定也会如此。」
「少来了。」颜嘉一打心眼里对他噁心至极,干脆地道:「诛灭良心之事,我可做不来!」
「你——」
「都闭嘴!」
慕容晓在一旁沉声道:「你赵家的事我没兴趣,明日傍晚,带上赵家全家的人,去永念墓。」
「这,这如何使得......那女人现已化成厉鬼,心狠手辣,万一将我们全部杀掉怎么办?我赵家置黄金白银请你们来是为除掉她,不是让你们乖乖听话的!」赵方泽吓得面目青白,嘴上却还振振有词道:「难道说,你们这些世家大族也不过如此?连个区区女鬼都制服不了。」
「闭嘴!」
慕容晓左手一翻,残月刀闪闪发亮,上下薄唇一碰道:「你给我听好了,我的话就只讲这一遍,明日你若敢不乖乖听话,不等那女鬼杀你,我现在就让你全家上下都凌迟而死!」
慕容晓面色冷峻,赵方泽听得发憷,再不吭声了。
第60章 冥婚
永念墓
第二日, 傍晚时分。
玄素携着月上霄,早早就立于永念碑。
「玄素,赵家的人已全部在此。」慕容晓的视线死死钉在她身上, 凝重地开口道:「现在,把人还给我。」
玄素却抿唇,浅浅一笑:「急什么?我还要她给我作花童呢。」
花童?众人一愣。
只见那玄素轻轻抚过那块墓碑,柔声道:「你说过的,要跟我成亲, 现在高堂长辈都在, 我不要什么三媒六聘,也不要书香之礼,我们就这样, 成亲吧。」
她跪在地上, 手抚着大地, 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 竟有数千个亡魂拔地而起,他们都是没有身躯的魂魄, 有的没有肩膀,有的只有半个脑袋,有的还挂着一个被剖开的大肚皮,鲜血肠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噁心致命。
「她这是干什么?」颜嘉一惊得喊道,将腰间的碧清涟握的很紧, 可这对于亡魂, 毫无作用。
「冥婚啊……」
赵方泽痛吼道「这贱人要举办冥婚!」
可他要逃跑时已来不及了, 那密密麻麻的亡魂拥了过来, 其中还有不少玄宅的,那熟悉的血肉模煳的面孔,吓得他虎口一震,缩了回去。
玄素握一柄小梳子,将长发自梳到了头顶,盘成了扬风髮髻,她身穿一袭血色长裙,没有涂粉,没有画眉,赤着一双白皙的玉脚,憔悴而美艷。
她是最可怜的新娘,因为她死了,夫君也死了。
她是冥婚的主角——鬼新娘。
「玄姑娘,赵方明已然逝去,你不要执迷不悟,放了月姑娘,放过这些亡魂,也放过你自己吧!」颜如玉极力地劝说道:「今生无缘,就来世再会,何苦让这么多的人白白牺牲!」
「呵,来世?你怕是不知道吧,厉鬼,是没有来世的。」玄素伤感地笑了笑,拉着月上霄向前走去。
「玄素,你听着,」蓦地,慕容晓眸中倒映着一片冰冷,眼眶微微地泛着红,沉声道:「我不管你要杀多少人,也不管你办不办冥婚,你想让谁死,我就杀了他,你想要什么婚庆,我就给什么婚庆,即便悖逆天命,即便天地不容,我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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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嗓音含血道:「......我只要你,把她给我!」
「慕容晓……」月上霄失神道。
玄素抚了抚她的面颊,颇为爱怜地道「小姑娘,你好像在哭呢,你在伤心什么?是因为自己快死了,还是因为要失去他了。」
月上霄说不出话,只一双眼睛死死望着慕容晓,泪水不断滑落。
然而,突然一道鬼魂帷幕落下,将他们分隔开来,月上霄被漆黑混沌的鬼魂挡住视线,再也望不见慕容晓的身影,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心口就疼的厉害,后腰上传来一阵刺疼。
她拿着血艷风笛几次试图突破出去,可无奈那鬼魂一直缭绕不堪,随着笛子一打四散纷落,就是不肯放她过去。其中隐隐看到几道墨蓝的光芒,她亦知道那是谁的。
她好像突然能理解玄素的怨恨了。
原来,与心中所爱分离,当真是痛心彻骨的事情,大不了,我死后也化为厉鬼,你能化我就化不了吗?我纠缠你们到死,月上霄后腰处的封印蠢蠢欲动,眼中渐渐有一抹邪红显现。
玄素则轻轻笑着,在她的施法下,一大群亡魂都拥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包围,玄素张开双臂,抱住了那块墓碑,她轻柔地抚着,好似那是她的情人,而后,她埋下头,在墓碑上深深一吻。
「素素。」
「素素。」
玄素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远处一个亡魂却飘了过来,那人眉清目秀,声线温柔,正是她的情郎——赵方明!
「兄长,这是…赵公子也化为厉鬼了?」颜嘉一惊道。「不,他不是厉鬼,他只是化出了鬼形,可不同的是,他没有怨气。」颜如玉定睛看了看,否定道。
「方明,你怎么会……」玄素抱着墓碑,双眼含泪,呆愣愣地道。
赵方泽见状则目瞪口呆,吓得恨不能魂飞魄散。
「我来接我的新娘,抱歉,我好像来迟了」赵方明轻柔地笑了笑,他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玄素的髮髻与红裙,却生生从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他二人都化为了鬼,再也无法触及彼此了。
玄素愣了片刻,突然跪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似乎要将心中埋藏的委屈都发泄殆尽。少女啼哭之悲恨不能响彻云霄,直击人们的心底。随之周围的数千个亡魂都开始失声痛哭,此时,无论是仙家修士的还是普通人家,无论是少爷夫人还是丫鬟小子,都凭藉着这脆弱不堪的魂魄,放声大哭。
「素素,我们走吧。」
赵方明目光温和道:「今日诸位长辈都在,更有幸请来世家子弟作证,我们,是夫妻了。」
「是的,那便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玄素哽咽着,向赵方明伸出了手,随他轻轻一拉,玄素和这千百亡魂便飘了过去,一个眨眼间,就都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这一块孤孤单单的墓碑,一座孤孤单单的坟墓。
「月姑娘,你可好吗?」颜如玉发现月上霄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此时亡魂都消失了,可月上霄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孤坟处,瞳孔中倒映着一片血红之色。
她浑身发颤,似乎是要蓄力冲破什么东西一样。
「月上霄!!」
蓦地,慕容晓从远处朝孤坟直奔过来,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许是慕容晓搂的过于用力,许是月上霄期待这一天太久,总而言之,她一下哭了出来,瞳孔中的血红也慢慢化为了清泪。
她勐地清醒过来。
月上霄心头惶恐,急慌慌地说不出话来,只得一下埋在他怀里哭了出来,瞳孔中的那一片诡异的血红全部化为了清泪:「你怎么才来啊?太慢了......」
「对不起。」
慕容晓抱着她,从未有过的失魂落魄,哽咽道:「对不起,是我有些慢了。」
「兄长,你要走了吗?」
颜如玉已匆匆走了,颜嘉一在后面追着,他是个明白人,而明白人就不会再留在那里了。
第61章 百家庄 完结
三——日——后
「你们又跑去玄宅做什么?」
见赵家的诸多家丁又在玄宅进进出出的, 月上霄心道他们莫不是又要搞鬼,于是便堵住一个人道:「如今风波才刚平了些,你们就这么不安生, 难道那赵家的公子还想招致鬼魂之祸吗?」
「回仙姑,不是......不是啊,是赵公子要我们将玄宅死了的人都抬出来,花银子给他们修建坟墓,让他们好入土为安呢。」那人怯生生回答道。
「早知如此, 又何必当初?」月上霄听罢, 放了那人,嘆了口气道:「这赵方泽总算是干了件人事,可惜那玄素与赵方明都不能再转世了, 一对佳偶, 最终却只做了一个傍晚的夫妻。」
「也不一定吧。」
慕容晓为宽慰她, 动着脑筋说道:「月姑娘, 你想, 我们毕竟都身在凡间,浑不知人死以后的归处, 也许在冥界,鬼魂也还是可以相见的。」
听了他这话,月上霄虽不大信,但也只能勉强着低眉抿了抿唇:「希望如此。」
「赵方泽将玄素的尸骨葬进祖坟,同他兄长葬在一起,把她视作正经嫁过赵家的人, 如此一来也算了了那二人生前的一桩心愿。」慕容晓说着, 轻轻按了按月上霄的手臂:「还疼吗?」
「啊?没事呀, 早就不疼了。」月上霄摇了摇头笑道。
「真是不公平, 厉鬼可以伤人,人却伤不到厉鬼!」慕容晓气不过这次让她受伤,不由得想入非非地道:「来日我非要打造出一柄神器,既能攻击凡人,也能摧毁百魂,称霸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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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您还是悠着点吧,若真有那一日,只怕这凡间就容不下你了。」月上霄打趣道。
两人纵然言语诙谐,可站在这清冷凄清的百家庄,不免总是回想起这段悽惨往事,心情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看着蒙着白布的一具具尸体,月上霄低声道:「这玄素心中半情半恨,一言难尽,她化作厉鬼杀了百家庄不少家族,可唯独赵家的血亲,到头来也还是没能下死手。」
「别想了。」
慕容晓实在不忍她在这桩血事上过于忧思,上前揽过她的肩,低下头,柔声道:「回去吧,咱们两个这么久没回府,我哥怕是该要着急了。」
哎呀,就是就是,月上霄一拍脑袋,赶忙道:「对对对!咱俩走时连声招唿都没打,一连跑出来这么些天,他肯定着急了,快走快走。」
「哎,慢着!」
谁知那慕容晓不知哪根筋又搭错了,开始作天作地地佯装微恼道:「怎么一说起他,你就开始着急上火,你是不是就想着见他呀,嗯?月姑娘?」
相处多日下来,月上霄知他惯会阴阳怪气,于是便转转眼珠道:「是呀!」
是?!
居然都不急着先否认了。
慕容晓对这答案很意外。
不仅不否认,月上霄紧接着刺激他,火上浇油道:「有一说一,你哥哥确实长得比你好看,我日日见你难免厌倦,偶尔尝个鲜也挺好。」
比他好看?厌倦?尝鲜?
爆炸一般的词彙如攻击一般嗖嗖嗖地往慕容晓耳朵里涌,他心头立即不快起来,拉着一张俊脸在月上霄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言辞颇为严厉地教训道:「你这丫头,我一早就看出是个水性杨花的主儿,怎么,得到了就无妨失去了是不是?」
「我哪有——」
「世人皆言女子重情,你却三心二意,喜新厌旧,实乃凉薄之人,不可託付!」
慕容晓气恼不已:「我与你可还未成婚呢。」
这个人可真奇怪,遇事的时候明明挺机灵的,怎么一说到这事上就这么拗不过弯,月上霄说不过他,只好踮脚咬了一下他的嘴唇,笑呵呵道:「傻瓜,我哄你闹着玩呢。」
慕容晓给她啄了一下,忽然有些晕乎:「哄我?」
月上霄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这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慕容晓倍感羞愤,冷着脸道:「月姑娘,这回,我真的生气了。」
月上霄的心头顿时滑过一丝紧张,怯生生地道:「真生气了.....那要怎么办呢?」
「自己想。」
慕容晓作势不理她,侧过脸去,模样当真是俊极傲极了。
月上霄表示很苦恼。
可她的心里其实并不是很慌,基于她对慕容晓的了解,心道:不理就不理了呗,看你能忍得住几时?于是月上霄也不搭理他,只偶尔在瞟到他偷瞄自己时,捂着脸一个劲偷笑。
果不其然,见她还笑,慕容晓眉毛一挑道:「月姑娘,我都不理你了,你还笑。」
月上霄说出的话却很气人:「你这不是理我了嘛。」
「你!」慕容晓差点被气炸。
「好啦,这次算我不对,以后都不敢哄二公子玩闹了,错了错了嘛。」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分,月上霄讨好地拉着他的手使劲晃,赔礼道:「我都这样讲了,你再生气可就过分了啊。」
别的本事没有,哄我的本事倒是学的炉火纯青!慕容晓在心里冷笑一声,无奈也不好发火,于强行拉过她的手,放于掌心微微用力地咬了一下。
知道他这样是消气了,月上霄也大胆起来,顺势用他的手臂一圈,把自己圈在了怀里。
贴上他的胸膛,闻着那世间独属的芳香。
半晌,慕容晓骂道:「也不知是哪个蠢货想出这不理人的法子,根本就行不通!」
月上霄愣了一下道:「行不通?」
「是啊。」
慕容晓将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修长如玉的手指插入她的青丝之间,黑髮绕指,心头悸动,感嘆道:「月姑娘只唤我一声姓名,我就恨不得託付毕生性命,既如此,焉能不理不顾?」
他极少会说动情的话,月上霄头一回听到都不禁失了神,微微启唇道:「慕容晓......」
「你瞧,」慕容晓细细地轻吻着她的发顶,又贴上她的额头,嗓音略带了些沙哑道:「你就这样唤一声我就受不住,如此能做到不理你啊!」
他一双星辰眸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你一定要嫁给我,答应我,一定要,好不好?」慕容晓攥着她的手,一字一顿地凝重道,仿佛这一席话在他的心间如山河般沉重,容不得有丝毫的懈怠和错处。
月上霄却没品味出少年话中的意味,只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下,继而忽然眼睛一亮,掩饰不住地期盼道:「那成婚的时候,我能像颜公子那天一样骑马嘛?」
「......\"
好傢伙,自己在这抒情了半天,万万没想到她想的是骑马好玩,慕容晓嘴角抽了抽,见她眼神似有期待,正欲答应,可转念一下,脸就黑了半截儿道:「可你若是骑马了,我坐哪?」
「哎呀,你就坐轿子里嘛,到时还有人抬着你,多舒服呀!」
月上霄越说越兴奋道:「再给你蒙上块红盖头,这婚庆才叫非同一般、百年难见呢!」
慕容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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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怎么敢当着面把这些浑话说出口的,慕容晓一双乌黑的瞳孔瞪着她,俊美的脸庞因为盛怒都有些微微抽搐,气唿唿地恨了一声道:「告诉你,这种事,你想都别想!」
「你若敢如此,我便真的不娶了。」
他撂下一句话。
小气鬼,这样就不娶了......见他动不动就言说不娶自己,月上霄便有些气闷道:「我就让你坐个轿子,你就不娶我了,那若有一日我也被人强娶,你是不是也和乃文一样薄情寡义啊。」
「不会。」
慕容晓嘴上答得干脆利落,心里却翻着一百个白眼,道:这世上除了我,谁还敢强娶你啊。
「切,谁知道你会不会?」月上霄一双丹凤眼瞟着他,显然对这个敷衍的答案并不满意。
「假如是你遭难——
良久,慕容晓开了口,乌黑眸中的寒光,宛如利刃一般:「我就砸了你的婚礼!」
月上霄一下睁大了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你是知道的,我敢。」
慕容晓一字一顿地狠厉道。
寻常人若听这话,定要骂他是个疯子,可月上霄明白意思,不禁惊喜道:「那便好得很!想我普天之下遇人无数,然大多或悲戚或离去,唯独你这句话,真是叫我喜欢到了骨子里!」
也许慕容怜有句话说得对。
他曾说过:两个疯子之间的缘分,旁人怕是拆也拆不散。
此庄有三怪:
冥婚,鬼新娘,红裙厉鬼。
不知这百家庄的血腥气,何时才能散去。
第62章 冰火之花
慕容府
「晴姐, 你家左殿下呢?」自打两人从百家庄回府以后,月上霄已经一连几日都没见到慕容晓的人影了,见对面的寝殿也日日紧闭着, 她不由得纳闷道。
「回姑娘的话,左殿下在辰鉴阁修身养性呢。」晴儿躬身道。
「修身养性......」月上霄嘟囔道:「可他都多少日没出门了啊。」
「哎呀,姑娘莫要心急,左殿下修行就是如此,向来足不出户的。」晴儿笑着道, 有意引她去府中其他地方逛逛, 可就在这时,辰鉴阁的殿门忽地打开,旋出一个英俊身姿。
「怎么, 」
慕容晓好似天外来客一般飘然而下, 墨蓝衣摆轻轻拂过, 露出一张俊美无暇的面庞, 冲着她没正经地笑着, 道:「几天没见,想我的很?」
「你少自作多情!」月上霄本来还有点心心念念, 这会儿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拉着脸道:「谁知道你躲在里面琢磨什么坏点子呢!」
慕容晓闻言轻轻地耸了耸肩,眉宇间轻蔑一笑,更显三分俊俏傲气的劲:「月姑娘此话,也未免将我想得太左了些。」他右手指间随意打了个响指,一小撮火花当即凭空燃了起来, 宛如漫漫黑夜里点起的一小盏油纸琉璃灯花, 復又掐指灭去, 动作行云流水, 好不从容。
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的修为又精进了。
月上霄好不惊喜,想那慕容怜曾经提起过,慕容晓会用神力开冰火之花,先前他在萧峰山搭救她时曾使过一次,可惜月上霄那时身受重伤,还没来得及看呢就晕过去了,这会子见他稍显身手好奇心便上来了,当即就缠上了慕容晓,一通话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让他使神力开花。
然而第一百零一次后:
「我拒绝。」慕容晓铁石心肠,毫不动摇。
「喂,你怎么这样?我求着你还不答应!」月上霄的耐心被耗光了,终于不高兴道。
慕容晓却充耳不闻:「谁要你求着我了,你自己愿意缠着,我有什么办法?」
「好啊,那我就不缠着你了。」
月上霄一下撒开了手,转了转眼睛道:「我找别人玩去,不跟你玩了。」
「你去哪?」
「找谁玩?」
慕容晓立即瞪起眼睛,道:「不许去!」
可月上霄却径直朝大门走去,还边走边说道:「我感觉颜家两位公子人都不错,可是我坏了人家的婚事,多少有些对不住,没脸去找他们玩。」蓦地,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眉眼弯弯道:「我去寻韩可,如今他已有修为,正好能与我一同仗剑走天涯。」
「你倒是会挑人,知道哪个得罪不起,哪个拿你没办法。」慕容晓轻哼一声,不快的情绪不知不觉又快溢出来了,话里带刺地道:「你怎么不挑我哥,他岂不是更有求必应?」
「怜公子可不是有求必应。」
月上霄点着下巴,道:「让我想想,他啊,应该是——百依百顺!」
「......」
慕容晓盯着她不言语,手腕处的寒冰链已有光芒。
「你怎么不说话了?」月上霄问道。
凭她对慕容晓的了解,这会子不应该醋罈子都炸开了么,怎么......她正欲过去,可腿却怎样都抬不起来了,低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地面上已结了一层白冰,自己的双腿已被牢牢冻住了。
「寒冰术?!」月上霄急迫道,想要挣脱,奈何腿就是抬不起来。
慕容晓却是一点也不急,他慢悠悠走过来,扬在唇角道:「月姑娘想跑去哪呀?」
月上霄从腰间抽出笛子,右手一起,一道雷电应声而下。
雷点密密麻麻的一一落下,慕容晓则如一阵歪风飘了过去,一一闪开,看着冰面上大大小小的坑洼处,颇为无辜地道:「月姑娘好兇呀,还好我跑得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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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此时慕容晓身穿一袭蓝衣,衣袂飘飘仪表不凡,唇边却带着一抹颇为戏嚯的笑容,月上霄被强行固定在冰上动弹不得,颇为狼狈,竟忽的向后倒去,不知是腿被冻僵了还是气得站不住了。
「行了行了,瞧瞧你,姑娘家家的,怎么气性这么大?」慕容晓见好就收,也不再欺负她,单膝缓缓跪在地上,只听有冰块破裂的「咔嚓」声响,朵朵冰花已破冰而出,盛开在大地之上。
又是一年盛夏季节,漫天的冰花盛开在大地上,竟一眼望不到边际,空气中也充斥着冬日烈风穷冬的寒冷气息,月上霄在炎炎夏日竟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她低下头,裙边有一朵冰花正盛开着,洁白清冷,柔美多姿,仿佛天山雪莲一样傲气凌霜,她不自觉伸出手,却被慕容晓攥住了。
「别碰。」
慕容晓道:「这是寒冰术凝成的,有奇寒之毒,会伤了你。」
「真是可惜了,这么美的花。」月上霄看着那棉花白一般的花朵,惋惜道。
「你说这冰花是寒冰术凝成,也就是说,是来源你的一品神器寒冰链了,神器化神术,想不到你的修为竟有这么高了。」她连连惊嘆着。
什么叫想不到......慕容晓嘴角又抽了抽,顾及风度,他只以极小的幅度翻了个白眼。
「可这些花太冷了。」
没过一会儿,月上霄就抱着手臂道:「你不冷吗?我感觉都快被冻僵了!」
慕容晓瞟了她一眼,眼神中全然是不屑与无语,他只伸手轻轻一挥,两人的周围瞬间又生出了许多焰蕊,不同于方才开出的冰花,这些是火红色的火焰凝成的花朵,颜色是那么浓那么艷,犹如一朵朵燃烧着的火焰在空中舞动。
月上霄望着那一团团跳跃的火焰,脸上的神情又惊又喜。
「此为焰蕊,是我的另一样神器血花针幻化而成。」慕容晓正说着,见她又想碰这些花,忙抓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忍不住斥责道:「月姑娘,你动点脑子行不行?冰花有寒毒,这焰蕊自然就也有血毒,碰一下就要了你的命!」
「又不让碰啊。」月上霄气恼地缩回手:「怎么你的花都只能看啊,真让人不甘心。」
「月姑娘,此乃绝杀术,不到千钧一髮都不用的绝杀术!你以为是用作观赏的花鸟鱼虫等蠢物么,你可知此番要费去我多少神力,倘若你不小心中了毒,岂非还要我费神力救你?」慕容晓越说越恼,手扶额头,无语道:「我也是疯了,居然开了冰火之花给你看着玩儿......」
「好啦,我不动就是了,你别恼呀。」月上霄好不敷衍地安慰他两下。
虽然她嘴上信誓旦旦地说着不动手,可奈何心里就是痒痒,想着想着,她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地道:「那你呢?你作为持有神器之人,应该不会被毒化的吧?」
惊奇的语气中带着小小的期许。
慕容晓听到她这话,知道是如何也绕不过去了,只好认命地蹲下身托起了两朵花,只见他一手为冰花,一手为焰蕊;一为冰,一为火;一为白,一为红,甚是美艷。
可纵然美丽。
却是两朵奇毒之花。
无论哪一朵,碰了就是致命之毒。
慕容晓是怎样修炼的这些法术,月上霄并不知晓,不知晓他何时毒化自己习了巨蟒蛇毒;不知晓他何时将寒冰链嵌入身体修习寒□□术;不知晓他何时用血花针淬鍊了焰蕊花朵......这些她都不知晓,她遇见慕容晓的时候,他就如现在这般,已经是大名鼎鼎的残月繁花了。
月上霄凝望着面前这个俊逸潇洒的蓝衣少年,他上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左手托着的寒冰花显得他冷若冰霜,而右手的红色焰蕊却将他冷峻的面容照的柔和了些,他站在那里,勾人心魄。
她不自觉往前走了走,却听到了熟悉的呵斥。
「离我远点。」
慕容晓道:「花有奇毒,站远些,莫要触碰。」
月上霄停下脚步,她眯起眼睛,朦胧间竟觉得少年也如这些冰火之花一般,不可触碰。
这怎么行呢?
半晌,她一下扑了过去,抱住了他。「喂,我都跟你说了,你怎么还......」慕容晓勐地被她扑过来环腰抱住,连忙将双手收在背后,避免那毒花碰到她。
「看看多没意思,我偏要碰!」月上霄抱着他不撒手。
「可我现在抱不了你。」慕容晓道,他的手上还开着白色和红色的花朵。
「你把它们扔了,就可以抱我了。」月上霄语气是少见的娇嗔,闻言,慕容晓的神色微有波动,沉吟半刻,却道:「可若扔了,那就护不了我,也护不了你了——」
「冷......」
慕容晓的话音未落,月上霄就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低声喊冷,往他怀中又缩了缩。
月上霄鲜有这样的时候,当听到女孩低声呢喃着「冷」时,慕容晓的心头突然疼了一下,手中的冰花与焰蕊一瞬间就给灭去了,他迅速抱紧了怀中人,四周也渐渐恢復了盛夏时节的景色。
冰花也好焰蕊也罢,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两人抱了不知多久,月上霄才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听,外面好像来了很多人,」月上霄拍了拍他:「我听着声音很熟悉。」
「谁啊?」慕容晓不悦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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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两人去察看,一个小侍卫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踉踉跄跄地道:「左殿下,萧家的两大掌门带着门下所属仙家打上门来了,说要将您和月姑娘带走......」
第63章 萧家来袭
「又是萧家。」慕容晓暗骂一声道:「定是他们联合了一些小仙家, 竟敢打上门来!」
要说萧家本来也以为月上霄和那残月繁花死了,只是百家庄一事传的沸沸扬扬,除去颜家的两位白衣公子外, 还有慕容家的一男一女,都不过十五岁,外表俊美靓丽,一持残月刀一握琉璃笛,萧二峰一听便猜到是他二人, 让他没想到的是, 这残月繁花竟是慕容家的二公子。
于是一番商议后,萧家传讯被残月繁花夜袭过的百个小仙家,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
「我们都离开了这么久了, 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还要千里迢迢地追来?」月上霄很是头疼。「萧家那几个老头儿睚眦必报, 你坏了他们与颜家联盟的好事, 我给了他们丧徒之辱, 又杀了萧一峰, 叫他们焉能不恨?」慕容晓拧起眉头道:「看这架势,怕是要将你我就地章法。」
「萧家两位掌门, 再加上玄门仙家,我们不可能敌过那么多人,」月上霄说着说着,突然推了慕容晓一把,决绝道:「这样,你带着怜公子先走, 我与他们僵持一会儿, 过后再去寻你。」
慕容晓却攥住她的手, 怒声道:「过后寻我?你这分明是叫我去给你收尸!」
「那怎么办?万一他们觉得我死还不解气, 非要伤你——」月上霄顿时有些六神无主。
「右殿下!」小侍卫突然颤声道。
回首间,慕容怜戴着面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哥,萧家的人打上门了。」慕容晓道,月上霄心头愧疚难当,忙上前主动认罪道:「怜公子,都怪我,都是我惹的,你带着慕容晓快走吧,大恩大德,月来世再报!」,她的语气十分诚恳,甚至还带了些哭腔,慕容晓却倍感无语道:「你有没有搞错?你让我哥走,你知不知道我哥的修为......」
慕容怜却轻轻一笑,道:「我知道来客人了,正准备去见见。」
「怜公子,」月上霄仍是忧心。
慕容怜扶起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语气平淡道:「晓,月,走吧。」
月上霄方才还是焦急不安,六神无主,可这一刻,她的心忽然就放下了不少,不想这慕容怜虽看上去弱不禁风,可却莫名给人一种强大的安全感,叫人信服。
栖凰殿
慕容怜带着月上霄和慕容晓走了进来,抬眼一看,果不其然,都是些熟悉的老面孔,萧三峰,萧夫人,萧二峰,乃文,还有萧雪楠。
萧雪楠。
「师姐!」月上霄脱口而出道。萧雪楠却望着她表情微微一呆滞,似乎有口难开。
「多日不见,你这丫头过得倒愈发滋润了,呵,竟连慕容家主也被你矇骗,你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啊!」萧二峰至今还记得慕容家有位少年修为颇高,他虽不能确定此人是不是慕容怜,却也不想与他发生冲突,于是说了几句话就想把他岔开。
「如你所说,我不过一个无人管教的邪女子罢了,自然想怎样就怎样!」月上霄冷着脸道。
「我一早就看出来你心术不正,」萧二峰冷言道:「你幼年孤苦无依,我念你身世可怜将你收入门下,后又赠你灵蝶封印,可你这丫头却恩将仇报,故意毁婚,如此种种,你可知罪?」
月上霄冷笑一声,道:「自我得了这封印,萧掌门就对我怀恨在心,一连数年不肯放过,我无力抗衡,只得忍气吞声,后来,你们执意要师姐与颜家公子成婚,焉知他二人根本就不喜欢彼此,全然是被你们要挟的,我为报师姐之恩去大闹婚庆,你们纵然能骂我不知天高地厚,却不能说我恩将仇报,我用我的方式保护我在乎的人,何罪之有?」月上霄越说越激动,心口处一起一伏道:「即便我有错,我也不后悔,最起码她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没有轻生死去,而她那位好情郎呢?不愧是二师父教出来的,叫人实在是瞧不起!」
乃文越听越气恼,月上霄句句针对他,他不怨自己薄情,反而怨恨萧雪楠与月上霄结好,不辨是非。
「试问我当时还能怎么做?谁能给我一个好法子,又能叫雪楠师姐高兴,又能餵饱你们这些人的野心?」月上霄怒吼道:「如今,你们这些人的算盘打空了,就全把火气撒到我身上,欺负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说到没爹没娘,她的眼圈微微泛红。
「你给我闭嘴!」萧夫人声音尖利,怒道:「你如何知道他们不会心悦彼此?如何知道雪楠会轻生?我竟不知天下还有这样未卜先知的人才!别仗着自己口齿伶俐在这里哄骗众人了!」
「萧姑娘,你说,月上霄所言是不是句句属实?」慕容晓忽然道。
萧雪楠突然被点名,所有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她本应该帮着萧家的人说话的,可月上霄也确实是因为她才......
「我...我...我确实不太想成亲。」萧雪楠支支吾吾道。
「罢了。」
月上霄苦涩道,她手握笛子,横在面前,冷冽道:「我们闲话少说,想要我的性命,来取就是!打不过我的就靠边站,打得过我的,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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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的命我们自然要,还有你身旁这位残月繁花,哦,不对,该叫你慕容晓」萧三峰话锋一转道:「你可也是劣迹般般啊!」
「什么劣迹?」慕容晓道。
「别碰他!」月上霄蓦地挡在慕容晓前面:「是非恩怨我都一人扛,与他无关!」
「哼,一码归一码。」萧三峰目眦欲裂道:「他杀我萧家弟子,还侵袭了这么多的仙家,此乃第一码;他杀了杀了我大哥,这又是另一码;杀兄之仇,辱门之仇,不可不报!」
「亏你一把年纪了也说的出口。」慕容晓啐了一口道:「试问我为何要杀你弟子,你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仙家,那日我父亲去世,你们来干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那个萧一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敢在我眼皮底下对月上霄下毒手,掏心都便宜他了,下回我就把他砍成一段一段的,叫他活活疼死!」慕容晓故意刺激道:「要不就给他身上扔几条小蛇,一寸一寸,一口一口,啃其心,食其肉!最后就剩一大堆白骨......」
慕容晓嚣张放肆,萧三峰却已怒不可遏,一剑刺了过来,月上霄立即冲上去,长笛直直戳了过来,抵住了萧三峰的剑锋。
「你方才耗费神力太多,退到我身后去!」月上霄一掌将慕容晓打退了些。
萧三峰长剑又是一刺,他使得是萧家心法,剑术繁密多变,月上霄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将笛子握在手中,像握剑那样,心中的愤懑也逐渐被激了出来,两人越打越凶。
萧二峰的白骨扇已加入其中,可这边慕容怜却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慕容晓。
「哥!」慕容晓急道。
「先看看,万一可以打过呢?」慕容怜轻声道。
栖凰殿内已是一团糟,萧三峰握剑浑厚有力,剑锋锐利,招招刺向月上霄的要害之处,剑身与月上霄的琉璃笛相碰撞,月上霄眼睁睁地看着,那剑锋从笛头滑到笛尾,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萧二峰的白骨扇迅速攻出,众人险些被萧二峰眼中的杀意骇到,他扇尾的暗器点点,对着月上霄射出了数不清的银针,当日自己毁婚被捕时,他就是用这个在自己的身上戳了个洞......
这三人的神力都非同小可,产生的剑气已让寻常人都无法靠近,仙门小家的人都屏气凝神,萧雪楠也已站不住,缩在母亲怀里躲在墙角处。
他们没有注意到,月上霄的眼中,渐渐已有了血红。
第64章 萧家大恶人死了!
想要我死。
没那么容易!月上霄一个空翻, 踢在萧三峰的长剑上,萧二峰的一根银针射去,将月上霄的髮带打了下来。
长发忽的散下, 半遮住秀丽的面容,月上霄的双眼通红,她将长笛横在面前,冷笑道:「有本事的就通通上来,我今日就将你们尽数杀光!一个不留!」
说罢, 她纵身跃起, 手中的琉璃笛狠狠向下一划,一道霹雳闪电应声而下,竟将大殿的琉璃地面都生生噼开来!血艷风笛威力大涨, 飒飒火花顺着笛子蔓延到了月上霄的身上, 夹带着蓝火色的雷电,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可她仿佛毫无知觉, 邪笑着,将血艷风笛舞成了一朵花, 转眼就放出了无尽的大火,烧的殿中的人瞬间哭爹喊娘,大喊饶命。
「你这个小妖女!怪不得你的爹娘不要你,你不得好死!」萧夫人撕心裂肺道。
月上霄理智尽丧,全然剩下仇恨一片,内心杀戮的快感几乎冲破大脑皮层, 让她感到久违的畅快, 她的瞳孔已化为一片血红, 勐然听到了萧夫人的谩骂, 猝不及防地如一阵风飞了过来。
「月师妹,等等!不要——」萧雪楠喊道。
可惜已经晚了。
月上霄手中的笛子以疾如闪电之势,从她的眉心正正戳了进去,又从她后脑捅了出来。萧夫人应声倒地,一声惨叫,犹如被凌迟了一般。
栖凰殿霎时血光四溅。
数声尖叫响起,恨不能将窗户钻出一个洞来。萧雪楠当即吓得魂飞魄散,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抱着萧夫人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哭,朦胧泪眼看见了月上霄唇边那抹邪气的笑容。
她笑的邪气,杀的狠心。
和往日在萧峰山逆来顺受的那个月上霄判若两人。
蓦地,慕容怜翩然而下,嗖嗖几下点住了月上霄的心神,而后,他在月上霄的经脉中细细探寻着,终于找到了那久违的封印,很快地,他用神力加固了那道久违的金色封印。
忽有外力来袭,内力再度迸发,月上霄却被强行封住,痛苦不堪。她体内的两股力量相互抗战,简直叫她生不如死,慕容怜俯下身,握着她的小手,凝重道:「月,醒醒。」
「哥,她怎么会突然发狂?」慕容晓惊道,「不过是平日里压抑太久了。」慕容怜面不改色地道:「世道无情,过于隐忍善良的人,难免会遇上些无耻之徒。」
「呃!!放开我——」恰逢此时,月上霄又痛叫一声,眼中黑红混沌不清,瞳孔颤抖。她双手紧紧握着血艷风笛,发疯般地大喊大叫道:「杀了他们,我要他们死!一个都不许活着!」
见状,慕容晓心头大震,握着她那一截皓腕凝雪,不敢轻举妄动,手足无措,心急如焚。
「好。」
旁侧的慕容怜却温声道:「不过不用你去。」
听他堂堂一位掌门竟说出这样的话,一众惊弓之鸟霎时宛如被烧了尾巴,跳起脚来大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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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慕容怜,你受圣君之恩赐,贵为慕容家主,却纵容兄弟行兇,妖女伤人,今日之事我等绝不会善罢甘休,来日必定要上告上官王族,将你们这一派恶徒一网打尽!你等着瞧吧。」青城掌门人恼羞成怒,叫嚣道:「老夫就不信了,难道你还能以一人之力将我等尽数剿灭不可?」
「月,月,你快醒醒!」可此时的慕容晓哪里还顾得上跟这群蠢货周旋,见月上霄一直昏迷不醒,面色痛不欲生,他心慌如麻,一门心思都扑在她的身上。
过了半晌,月上霄模模煳煳地,却已有了些意识,瞳孔中的血色逐渐淡去了,她感到五脏六腑都碎了一次,伏在地上,用血艷风笛撑在地面上,忽然吐出了一口血。
见她受伤吐血,众人争先抢后地盯上了那血艷风笛,如获至宝。
「看,这邪女子重伤了!快,快去,快去把她的笛子给我抢过来!」青城门掌门大喊道,其门下弟子应声匆忙奉命去抢夺。「都愣着干什么?还等着那妖女给你们下跪,乖乖地把神器呈上来吗?一群蠢货!还不快去夺?」另一殿主也吼道,生怕没了他的份。
「拿来吧,你留不住这宝贝的,别逼我下狠手!」
「你这样出身的人能干什么呢?能学什么上等法术?别白费心思了。」
「此乃为世家弟子,掌门后人准备的,尔等无名之辈,用不着学它。」
「死便死了罢,她死上一万次也比不上我女儿的一根手指头!!」
......
月上霄环视着四周,脑中嗡嗡嗡的响着,她实在想不明白,分明无冤无仇,为何要对她处处相逼,难道,难道她就连活着也是错的么?
「慕容晓......」她恍然间喃喃道。
「我在,」慕容晓扶着她,心疼道:「别怕,我在你身边。」
「对不起,方才,我不该缠着你的,让你白白耗费了这么多的神力......」月上霄虚弱道。
「说什么呢!」慕容晓搂过她,胸腔酸涩道:「傻不傻?」
「今日之事,皆是因我而起的,所以,也该因我而结束。」月上霄慢慢站起来,掌下再度运起神力,凛凛道:「自古英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宁可死,也不要跪着将手中之物交于他人!」
慕容晓先是一怔,见势不妙就要阻拦,可几乎要抢夺不及。月上霄此人,生来一身反骨,打定主意之后,下手便再无舒缓之意,她避开后,决绝地将血艷风笛的笛头朝自己点了下去,可倏忽之间,又一人探出玉手,掌风徐徐如春日清风拂过依依杨柳,忽的抽去了她的笛子。
那人微微皱眉,正是慕容怜。
月上霄心里又急又怒,流着泪,不禁咆哮道:「还给我!」
慕容怜一双琉璃目浸满幽怨之意,他似有微恼,不吭不响地将笛子扔给了她,又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月上霄认得,是八音之竹。初来慕容时,月上霄常常能听到慕容怜吹这支排箫,它的音色柔美好听,可月上霄不知道的是,这也是慕容怜的神器。
他将八音之竹放于唇边。
八音之竹的音色蔓延开来,悠扬的排箫,婉转的声音,穿过几层人群,直直戳中内心,箫声飘荡在每个人的耳边,意乱情迷之时,众人的心神也顿时迷失起来,就连月上霄也不例外。她也是头一回见识到八音之竹的威力所在,全身血液在身体内激盪不休,恨不能将五脏六腑都震碎,月上霄吃痛不过,抬眼去看面纱下慕容怜时隐时现的容颜,突然又心血膨胀,竟又呕出口血来。
「别,别看他!也不要看我!关闭五识......」慕容晓说着,却也看了一眼月上霄,他先前本就神力大量流失,这一下心神也受到冲击,少年闭着眼睛,唇角却已有墨色的鲜血流下。
慕容晓这话说的有些晚了。恰逢他一开口,月上霄回过头望着他,见慕容晓面色苍白,唇有血痕,月上霄只感到体内经脉膨胀的愈发厉害,突然,嘣的一声,她的经脉失灵了。
不晓得一时半刻,人群中就传来几声痛吼,喊声不断。青城派的掌门手腕经脉断裂,正痛的在地上打滚,而各大殿主和掌门的太阳穴也不知何时就破了个洞,脑浆鲜血流了一地;其余小仙家的弟子皆是爆破而亡,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听上一曲,没来得及看慕容怜一眼,就已经死了。
八音之竹,八音之中,音音绝杀。
萧三峰闭上眼睛,努力摒弃这箫声,大吼一声刺出一剑,可他还未靠近慕容怜一步,那把萧家祖传的宝剑,就已经变为了满地碎片。
「三弟,他就是那天,那个小子!你不是他的对手......」萧二峰点住穴道,费劲地道。
四周血光一片,空气里瀰漫着呛人的血腥气,众人无不被困于箫声中,面庞扭曲,如蝼蚁般趴在地上蜷缩挣扎,痛苦呢喃。大殿之中,唯有慕容怜一人面不改色,仿若天降神君,周身仙气渺渺,清冷又华贵。他就如九重尊上,高傲地俯视着这群蝼蚁之辈,抿着唇轻轻一吹,不消片刻,只听得嘭地一声,萧三峰举步维艰,终于跪在了地上,头疼欲裂,全身经脉根根都断,条条都废,正发出大大小小的爆破声,鲜血从他身体各处喷薄而发,溅了旁人一身。
他已变成一个血人。
「空——」话毕,他两颗眼珠子也爆了出来,滚落一旁,只剩下两个窟窿,还往外流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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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最后的口型说道:空...音...幻...蝶......
原来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空音幻蝶和残月繁花,竟是慕容家的两位公子。
箫声,终于停了。
慕容怜额前的面纱慢慢止息,不再浮动。
「爹!」萧雪楠泣不成声,哭着扑过去。却被萧二峰拽住了,强拉回来。「我要去找爹,我要去找我娘!」萧雪楠不肯依,哭喊着挣扎。而月上霄此时也吓坏了,她没想到,没想到慕容怜的八音之竹杀伤力会这般兇悍,毕竟平日里,他只用这个给她吹曲子,逗她开心而已。
她没想酿成如此惨烈的结局的。
「师,师姐,」见萧雪楠哭得肝肠寸断,月上霄有些站不稳,声音也是满满的绝望。萧雪楠抱着母亲还温热的尸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硬生生地被萧二峰和乃文拖走了。
今日来这慕容府的有数不清的门派,慕容怜一字未吐,却杀了几乎所有的人。
月上霄回过头,慕容怜还站在那里,面纱飘飘,宛如天降神明,清冷又美丽。
不,
不能怨他。
不能,不能......
极尽保持着思考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月上霄心痛至极,她忽然感到很无力,一点点屈膝跪下,捶着心口,苍茫笑道:「我真是疯了,居然把萧雪楠变成了和我一样的孤儿。」
她这句话说得很缓慢,苍白至极,说到最后,甚至还微有一丝嘲弄之意。
慕容怜一怔,似乎没料到她这样,神情微微有些波动。
蓦地,月上霄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的脸上,伏在地上,压着声音哭了出来,低哑的咳嗽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啜泣,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你别这样。」
「萧姑娘纵然和善,可她父母液的确是无耻之徒,死不足惜。」慕容晓看不下去,蹲下身将她拉进怀抱,安抚道:「总不能因他们是你师姐的父母,就纵容他们一直为祸世间吧。」
月上霄心里也清楚,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情绪,眼泪还是不停地落。
「对不起。」
慕容怜忽然开了口,低了眉头,歉声道:「我以为你会高兴的。」
月上霄苦涩一笑,微微摇摇头,表示此事不怪他。继而捡起血艷风笛,跌跌撞撞地起身,可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她的经脉在方才也受了重创,几乎已失了神力,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第65章 四面楚歌
慕容府
「姑奶奶, 你可捨得醒了啊!」
见月上霄悠悠地睁开眼,慕容晓长舒一口气,往后靠了靠, 语气好不夸张道:「知不知道你都睡了三天了?还以为你再不醒了呢。」
月上霄哼唧了几声,撑着床想坐起身,稍稍一动还是觉得全身酸痛,低声抱怨道:「有三天那么久了么?可我怎么还觉得这么累啊。」
「你日日昏睡还嫌累?知不知道我——」
慕容晓嘟囔着,忽觉不妥, 当即剎住。
月上霄却趴在床头, 饶有兴趣地等他的下文。
见慕容晓不好意思,晴儿在一旁悄声笑道:「月姑娘不知道,你昏睡的这几日, 左殿下可是一步都没离开呢, 我来府里这么些年, 还是头一回见到左殿下照顾人呢.......」
「你嫌自己活太长了?」慕容晓耳垂霎时泛红, 气恼地打断道:「哪来这么多话!」
「不敢不敢。」晴儿吐了吐舌头, 很有眼色地端起盆子就跑了。
「哎呀,二公子别害羞啊!你是怎么照顾我的?说说嘛。」月上霄见慕容晓不理自己, 便推了推他道:「你不是一直在等着我醒来吗?怎么我醒了你又不理,真是个怪东西。」
「你才怪呢。」慕容晓眉头紧蹙,俊脸泛红,如发烧一般。
「哎,你若是一步都没离开的话........」月上霄略有不安道:「那你晚上都在哪啊?」
「睡你旁边。」
没想到她一醒来先问这个问题,慕容晓心觉好笑, 存心逗她, 唇角一挑道:「想不到月姑娘昏迷之时如此热情, 每晚缠我留下, 我若不依,岂非白白辜负了?」
月上霄嘴角一抽道:「胡扯!我都昏迷了,怎么缠着你?!」
慕容晓斜眼看着她,开始翻旧帐道:「我依稀记得,月姑娘上回不慎醉了酒,不也是迷迷煳煳拽着,不肯让我走么?还藉故剪毁了我的刘海儿。」
「我没有!」
月上霄故技重施,一个翻身,整个人都蒙进了被子里。
见状,慕容晓一下笑了,收起那副浪荡样儿,替她把薄被拉下透气,笑道:「月姑娘总是将我想得偏左了些,我可是好人家的公子哥,才不会这么下流。」
装。
接着装。
月上霄对他可太了解了,冷笑一声道:「所以,你最后睡了吗?」
「.......睡了。」
慕容晓老老实实地承认后,又拼死挣扎道:「毕竟有时也会犯困的嘛,不过就一晚上。」
我就知道。
这个人的话信个三四分就到头了,月上霄感到很无语。
哪知那慕容晓承认事实后,又紧接着一本正经道:「可纵然我有些歪心,却也都凭藉过人的毅力没有付诸行动,明明近在咫尺,却因心生怜爱望而却步,岂非更显真心?」
这个人的嘴是金子打得吗?
怎么这么会说话,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月上霄心道,蒙在被子里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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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页
「月姑娘可知道——」慕容晓凑近她,使劲卖乖道。
月上霄闭着眼睛听着他矫揉造作。
「这一晚晚的熬下去,我有多辛苦......」慕容晓将她的被子拉开,凑近她耳边,卖乖道。
月上霄不得不睁开眼,与他目光交缠,分明是想瞪着他的,可脸上却不自觉地绯红一片。
慕容晓见她略有娇羞之意,心头也有些悸动,心脏渐渐地加快跳动。
月上霄的心神尚未恢復,一直望着心上人难免心思浮动,很快就又感到气虚难喘,可她实在不好意思表现出是因他而起,于是侧过脸话锋一转道:「对了,你哥哥如何了?」
「他怕你怪他,一直不敢来,」慕容晓早就瞧出来月上霄气血浮动,聪明如他,一猜便猜中缘由,只是也不拆穿,顺着给她一个台阶下:「说起来,这还是我哥头一回认怂,真是託了你的福。」
「天哪,这怎么行?」
月上霄闻言连忙坐起身,可一瞬间还是头昏脑涨的,还下不了床,于是只好推了推慕容晓,嘱咐道:「你快些去与怜公子说,此事我对他绝无责怪之意,让他千万别往心里去。」
慕容晓却万分无奈地摊了摊手,无语道:「晚了!我哥又不是痴子,怎么可能这样就信?他听到这些敷衍之词,心中定然还是过意不去,觉得你只是在敷衍他而已。」
「那可怎么办?」
月上霄又转了转眼睛,忽生一计,睁大眼睛道:「那这样好不好?你就说我已醒了,嚷着有事想见他一面,若是当面言说,他大概就不会觉得我是在敷衍了。」
说罢,见慕容怜还不动弹,月上霄急的又推了他一把:「快去啊!」
「知道了!!推什么推啊?瞧你那个急性子!」被搡了好几回,慕容晓才摔摔打打的,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蹙着眉道:「月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
「你醒了之后特别想他。」慕容晓自顾自地篡改言辞。
「当然不是了!」月上霄无语地翻他一眼,气得牙痒痒道:「你心里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不是为了让怜公子不要自责嘛。」
「那你想见他也是假的?」慕容晓接着自顾自地胡乱改她的话。
「不是想,是有事求见!!」
「那你这不还是想见他了?」慕容晓微有怨恨地瞪她一眼,嘴上开始胡言乱语起来,道:「居然还让我去跟他说,都不知道这种事要背着我偷偷去吗?」
「慕容晓,」
他话音未落,月上霄只感觉全身的气血都往上涌,下一刻就要吐出血来,她扶着头一下下喘息道:「迟早....迟早有一天,我要被你给活活气死不可!」
「少来,我看你就是对别的男人总有非分之想。」慕容晓哼道。
「我去你的!」月上霄朝他扔了个枕头,把人赶出了门。
继而她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床上。
躺了不知有多久,再度听到了推门声,一抬眼,就见慕容晓和慕容怜走了进来,见慕容怜一直似有犹豫走近自己,月上霄突感奇怪道:「怜公子......你怎么了啊?」
慕容晓也挠挠头,闹不明白地道:「哥,这是月上霄啊!」
慕容怜也不言语,他在殿中四处望了望,看见角落里摆放着一只落了灰尘的小凳子,稍稍愣了片刻,而后竟弯下腰搬起它,一个人乖乖坐在了门口。
他缩在凳子上,垂着脑袋,倒显得格外无辜。
这可一下把慕容晓和月上霄搞懵了。
月上霄哪里还能顾得身体舒不舒服,赶忙从床上翻下来,跑过去道:「怜公子,这开门关门的风口处那么凉,你坐在这里吹坏了怎么办啊?」
慕容晓则更是目瞪口呆:「哥,你搞错了吧,这里有谁敢欺负你啊?!」
「就是啊!」
月上霄不禁好笑道:「公子快起来吧。」她伸出双手,想扶他起身。可慕容怜见那一双纤纤素手似有触碰他的趋势,霎时又惊又慌地避开,惊慌地道:「别,碰到你不开心的!」
月上霄和慕容晓霎时一怔。
那日脱口而出的话不停地在月上霄的耳畔迴荡,她竟没想到那一句「自重」竟犹如一块灼人的烙铁,深深地灼伤了慕容怜内里,叫他这些日子,夜夜辗转反侧,日日心痛难当。
「对不起。」
月上霄后悔不已,跟他作了一揖,低声道:「当日我实不该一气之下对公子说那样重的话,是我错了怜公子,都是我不好。」
慕容怜勐地一吸气,将下唇咬得发白。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一直都可委屈着,但面上就是不吭气,只在心里憋着,唯有在你细看之时,发现那一双琉璃般的美眸里,写着的满是哀怨。
自古以美写哀赚足观者眼泪,慕容怜这模样,看着就十分讨人怜。
月上霄也不例外,她只看了这双琉璃目一眼,顿时就觉得她说的做的都不是人事!慌里慌张地道:「怜公子,你莫要往心里去,雪楠师姐曾救过我,那日见她父母死了,我才一时有些过意不去,情绪有些失控,还望公子能够谅解,即便不能,你也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慕容怜纤长的睫毛蔫蔫垂落,如蝶扇一样扑扇着,復又软声道:「那你还怪我吗?」
「不怪不怪,那日之事诸多缘由,怎么能怪你呢?」月上霄生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话,还信誓旦旦地讲起大道理来:「是非恩怨何其多,你那日虽行兇伤了人,却是为护我和你弟弟,再者,本来也是那一众蛮横无理的恶徒先打上门的嘛,你这是被迫还手,为保性命,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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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这回更目瞪口呆了:「......」
原来这样也可以啊!
半晌,月上霄一拍脑门,苦涩道:「说到底,还是我命不好,招惹上这些是非,还连累了身边的人。」
「事已至此,萧家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若真向圣君报告此事,我们只怕凶多吉少了。」
月上霄正冥思苦想着对策,慕容怜却面色不改,秀美的眼角眉梢间全无担忧之色,他眉目如画,忽然轻飘飘地道了句:「不必忧虑,圣君要我在一个月内去华长典请罪,我去便是。」
什么?!
这帮孙子还真敢跑去恶人先告状了!!慕容晓一听差点跳起来,火急火燎地道:「哥,你怎么还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啊?你以为那上官元是请你喝茶叙旧啊?这是要你去自尽谢罪!」
「嗯,我猜也是。」慕容怜端起一杯清茶,轻轻一抿,一派雅洁之风。
都这么明显了,这还需要猜吗......月上霄和慕容晓相视一眼,内心如排山倒海般惊愕。
「也罢。」
慕容怜放下茶杯,垂下眼前碎发,闭着眼呵出一句话来:「杀人偿命,理应如此。」
「不行!」
听到此话,月上霄于心不忍,眉头蹙起,愤然道:「萧家这次是沖我来的,我还活着,怎能让你白白送死?一月后我一起去!那华长典若是个能说理的地方,我就与他理论一番,若是不容分说逼人就范,纵是当朝圣君又如何?就别怪我们一不做二不休了!」
「少不了我!」慕容晓也道。
慕容怜怔了怔。
他望着面前的月上霄,眼底慢慢涌上一层细浪,那目光很是深邃,穿透了这副躯壳,往上直顶九重云霄,他竭力地控制着不把她紧紧搂在怀里,长袖中的十指已然捏紧,泛着玉白色。
像她。
那上翘的丹凤眼,倔强又铿锵的神情,出人意料的像她。
慕容怜尽量用清冷的口吻道:「想去便去吧,不过多备一驾马车而已。」
「多谢。」月上霄回礼道。
「哥,再多备一驾吧。」慕容晓的手贴上月上霄的小脸,坚定道。
「......」
慕容怜仍是面无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起身,拂袖离去。
月上霄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去。
此时此刻,她的视线尽数落到慕容晓的身上,满眼都是温柔,这也使她没能看见慕容怜离开时,那一贯波澜不惊的面庞下,琉璃眸里的光泽颤抖。
碧纱橱
回到熟悉的幽闭空间,内心深处的阴霾也很快被勾了起来,慕容怜有些累,恹恹地闭上眼睛。
空中陡然传来一个声音:「殿下,他们来了。」
闻声,慕容怜闭着眼,暴虐地将一只白瓷茶杯捏的粉碎。
「您还这么恨他们吗?」
慕容怜冷笑一声,眼尾猩红,好看的眉宇不甘狠毒。
「殿下,当年的人其实已死了。」
「我还没煳涂到用你来提醒!」慕容怜勐地睁开眼,脸色冷然道。
「殿下——」
「你可是害怕了?」
慕容怜唇角一勾,一字一顿地冷笑:「我困在这副壳子里生不如死,我可不怕!」
半晌,那声音道:「奴婢不怕。」
闻声,慕容怜眉眸冷如寒冬腊月的皑皑白雪,他目光冰冷地道:「最好如此。」
那个声音沉默良久,復又徐徐响起:
「奴婢恭喜殿下——」
「大仇得报!」
第66章 来吧,报仇雪恨
慕容府
「月上霄。」
回过头, 见慕容怜正站在不远处凝望着她。似乎是从他凝重的神情中察觉出了什么,月上霄试探道:「公子可是有事?」
慕容怜嘆了声气道:「一月已至。」
月上霄一愣,立即会意, 正欲回屋收拾行李,转身时肩上穴位忽然被人冷不防地勐一戳,当即四肢酸麻,动弹不得。
她弯下身去,吃痛地震惊道:「怜公子你——」
然而, 还不等她强行破功, 一道人影咻的飞驰而过,月上霄顿时感经脉一颤,还没来得及看慕容怜一眼就昏睡过去。
而听到她下意识喊出的这声「公子」, 慕容怜犹如被针刺了一下。
眼底是藏不住的若有若无的失意。
慕容怜踱步上前, 抱起月上霄, 将她放进了一台轿子, 那轿中此时已有一人, 也同她一般昏迷,正是慕容晓不错。
慕容怜将月上霄放在弟弟旁边。
而后,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两人,端端看了许久。
「殿下,莫邪已至江陵。」
「知道了。」
空中传来的这道声音,让慕容怜喉头一颤,他闭了闭眼,终于缓缓放下轿子四周的帘子, 这一台红轿子在神力驱动下, 吱吱呀呀地动起来, 很快就离开了他的视线, 消失不见了。
慕容怜望着轿子心中隐隐作痛。
原来,看着心爱之人离开,是这样的心痛。
痛过被人践踏欺凌,痛过被□□打脚踢,痛过幼时练武的满身伤痕,痛过一次次的血战沙场……
什么痛都比不过这个。
回忆瞬间被拉扯,三千年前,一台红轿,一袭嫁衣,一人也如行尸走肉坐上轿子,时至今日,我才知道,你远比我痛苦。
轿子已消失了很久,慕容怜却仍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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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们……」那个声音又道。
「走!」
慕容怜狠狠一甩衣袖,狠绝地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江陵城
这是一座古老的城镇,曾是多个朝代留下的古城古镇,此时城内艷阳高照,车水马龙,由上官王族亲派的红衣锦侍正奉命站在两侧,迎接这一群远道而来的客人——莫邪。
莫邪原是边塞族群,人称「沙漠之王」,族人英勇善战,擅长齐射,力大无穷,早年踏灭数国称霸一方,国号地玄。可世上从没有常胜将军,如今时过境迁,莫邪的国道衰落,最终散成无数小股游兵,为避风险,只得前来归顺王族。
街道上车水马龙,岁月静好,莫邪之王摩霍却有些不安,时不时地看向两边的人群。
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内心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王,您怎么了?」
摩霍紧锁着眉头,道:「说不上,只是感觉有些异样。」
随从看了看天道:「没什么异常,不过是个好天气罢了。」
是啊,好天气。
希望别有什么乱子,摩霍没说话,默默祈祷着。
「哇,大家看天上!」谁料忽然高声叫道:「看哪!那飞的是什么?」
众人抬头去望,明晃晃的阳光甚至刺到了摩霍的眼睛,他模模煳煳地望见,远处的天边有一处白色飘了过来,那是一朵云吗?
不,不对,那不是云,而是一个人。
那人的四周飞舞着雪白通透的轻纱,可隐隐约约的,还是能看见轻纱下是一个人,他如天仙般飘然而下,双足轻轻一点,便驻足在一块城牌上。
他的脚下,是刻着「江陵城」的城牌。
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威风凛凛地立于城墙之上。
「你是何人?怎敢站在这处!」领头的锦衣侍卫大惊失色,冲着他吼道:「你可知自己犯下了死罪吗?还不快取下你的面纱!」
那人没说话。
他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一只白皙的手来,轻轻摘下了面纱,幽幽转了个身就扬手扔了下去。
而等在下面的人们,在看到他的面容后霎时都瞪大了眼睛,血脉涌动,激动地战慄不已,他们不禁疯狂地抢夺他扔下的面纱,甚至不惜与同胞大打出手,直至头破血流都不肯罢休。
他们再也不捨得闭一下眼睛,有心术不正行事下流者,更是恨不得此时的大风能再勐一点,最好吹去他身上所有的衣裳,若能看上一眼他的真容真身,死而无憾。
这是何方人士?
烈日之下,那人却像是月光下的剪影,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就是穷冬的寒风也变得轻柔起来,他长发如墨,白衣胜雪,整个人似乎是羊脂美玉雕成,美得如月光一般醉人心神。
此人,却是慕容怜。
「是天神!是天神下凡了!」突然有一人叫道,继而所有的人便都信了,他们没有理由不信,倘若此人还不是天上人,只怕世间再也无人能担得起。于是一个个诚惶诚恐地跪下身去,拼命地磕头叩拜,整座江陵城都为之颤动,可见其用力之勐。
「我不是神。」慕容怜却淡淡地道。
人们愣住了,高处的人衣袂飘飘,仙气凌然,若他不是天神,世上再无天神。
「我今日来,是为讨一笔债,」慕容怜紧接着道。
「讨债?」摩霍这会儿才回过神来,镇定些道:「我等初来中原,何债之有?」
「贵人多忘事,你记不起也是有的。」慕容怜冷笑道:「亦或是说,莫邪一向心狠手辣,手下杀的人难记其数,亡魂是记也记不起,那这三千年前的血事,尔等又如何能记得起?」
三千年前……莫不是自己祖上的前辈与他的前辈有过什么血海深仇?可既然有三千年之久,他身为后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听到这,摩霍不禁陷入了疑惑。
「蛮夷之徒,不通人性,不如让我来提醒提醒吧!」
慕容怜冷冷地讽刺道:「毕竟在三千年前,地玄国正值鼎盛,那时莫邪狼子野心,恨不得将周边数国食之而后快,过着那等优哉的好日子,哪里能想到会有今日之祸呢。」
慕容怜话锋一转,忽然沉下嗓音,痛声道:「可我就不一样了,我的国灭了,我的嘉音去了,她死时人首分离,竟连个全尸也没有……」他说着忽然沉痛起来,瞳孔深处的黯然化为滴滴泪水,他长袖微摆,泪水涟涟,长发如墨浪一般散在背部,更显的美丽飘逸。
「我记得她的眼神,记得她握着的弯刀,刀刃雪亮,削铁如泥,却被迫沾满了那群杂碎的血污,纵然时过境迁,纵然那摩什喀已变成了一抔再也无法出战的黄土!」 慕容怜握着拳,菱唇似血,愤恨地道:「我亦不原谅,过去,如今,将来,都亦如是!」
摩什喀,这个名字摩霍并不陌生,这是莫邪的第三代王,莫邪就是在他的带领下才得以统一边塞,而这人所说的嘉音……似乎也有些熟悉,好像自己在哪个地方听到过,会是在哪呢?摩霍思索了一阵,脸色突然白了几分,他仰望着城牌上的慕容怜,腿都软了一下。
貌如冠玉,美如天人。
一笑千城倾,一哀万古愁。
是他。
「你,你莫不是……那个倾安国的皇子,」摩霍说出来的话,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无法相信,他艰难道:「倾安国唯一的皇子——白嘉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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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嘉怜。
白嘉怜,慕容怜喃喃道。
是有多久了呢?他是有多久没被人叫过这个名字了,白嘉怜……明明很好听的名字,为何总是带着一丝丝苦涩和可怜,慕容怜闭了闭眼,胸口却如巨石炸开了一般。
「王,您在说什么啊?那个白嘉怜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他怎么可能是啊?就是活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啊!」莫邪的将士不耐烦地朝城墙上的慕容怜喊道:「你休要上下颠倒混淆是非,莫邪是得到了圣君的允许才进入江陵的,你敢在此阻拦,不要命了?!」
看慕容怜不说话,那将军胆子又大了些,猥琐又粗鲁地叫嚣道:「识货的就给老子让开,否则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瞧你白嫩嫩的比姑娘还漂亮,不如跟了我怎么样?美人儿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莫邪可是有军妓的,他要来了就把那些货色都比下去了!」那人混笑着,而立即有一群怀着贪婪与邪恶目光的人盯上了慕容怜,盯着他白皙的脖颈和漂亮的眼眸。
「他说他是白嘉怜,瞅他长这样,倒是也有可能,当年倾安国被灭了之后,那白嘉怜可不就是个不要脸的嘛,哎,不对,应该是还没被灭国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底下的人已笑成一片。
慕容怜望着他们,见那些人正指着他肆意嘲笑,目光炙热而邪恶,甚至还有人朝他恶意地舔了舔嘴唇,犹如是一匹匹飢饿已久的豺狼。
他们与三千年前没有区别,都是一样的邪恶,一样的令人作呕。
慕容怜死死地盯着,忽然一阵反胃,他下意思捂着自己的腹部,却听空中那个声音道:
「殿下,莫怕,杀了他们!」
......
「好。」
他从灵魂深处迸发出了这一个字。
第67章 性命垂危
蓦地, 慕容怜狠厉起来,眉飞入鬓,而眨眼间, 一把偌大的骨头刀子就飞了出来,那刀的两轧如剪刀般快速合併再张开,如一品宝剑锋利无比,随着慕容怜一扬手,那刀子便如飞梭般杀入了人群中, 嗖嗖飞过, 竟将方才说话的那几人都拦腰斩断了。
他们趴在地上,嗷嚎不断,感到身体剧痛, 惊愕地向下身一看, 这几人的腰下, 不知不觉间与身体完全分离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他方才使的究竟是什么神器?!
「这是…这是妖族的妖器——□□斩!」领头的锦衣侍卫倒是反应得快, 他不比莫邪一众莽撞之徒,大惊失色道:「此人, 竟然是妖族的残留妖孽吗......」
「你个狗娘养的东西!老子要把你的腿给打断!」那莫邪将军痛得生不如死,嘴中却还是不住地骂着,围观之人无不心惊胆战,无奈腿被吓软了,逃也逃不了几步。
再看那矗立在城碑上的慕容怜,他一双美丽含情的琉璃目带着不合时宜的毁灭色彩, 一袭白衣下的苍白却又不禁让人怜惜不已, 纯净的瞳孔印着深深的痛苦, 可微微上扬的眼角又显得有些妩媚, 这个人,色淡如水;这个人,魅惑众生。
妖孽。
恍惚间,竟觉得这个词语放在他身上恰到好处,无半分污衊诽谤之意。
蓦地,慕容怜纵身跃起,他跃入空中,双手在胸前微微一个交叉,眉心一点便金光四射,激的天边金阳都盪起层层金浪,慕容怜一手执□□斩,一手控金阳激浪,他身着月牙白的长袍,在金阳中随风轻轻飘拂,宛若月中神仙,清冷美丽至极!
见下面的人都被他的神力照的睁不开眼,慕容怜将□□斩一扔,那蝴蝶骨刀翩翩飞去,刀子上竟显现了蝴蝶之焚影,它在发光发热,不一会儿,□□斩上竟散出了数不清的红蝶,红蝶也在人群之中翩翩飞舞着,它们也是骨头刀子,遇人便斩断脖颈,咔嚓一刀子,毫不犹豫。
慕容怜知道,那是千年前留在□□斩上的妖族封印,被解开了。
自此以后,妖族,便可重降人间。
而他,也将成为遭人唾骂的千古罪人。
可他也不后悔,至少在这一刻。
慕容怜微仰着头,他看到了,拓跋的五千多人断腰的断腰,人首分离的人首分离,他们的脑袋掉在了地上却无人来管,任凭那东西沾了灰,再被逃命的人狠狠一脚踹飞,他们嚎叫着,哭喊着,跪在地上拼命地向他磕头,沖他喊着:饶命,饶命!
真是可笑。
这世上谁的命是自己的,又有谁的命是可饶的?
不过是些罪恶的皮囊罢了。
嘉音,你看到了吗?
我杀了莫邪所有的人,给你报仇。你怕是想不到吧,有朝一日我也会这样强大,而不是在你的裙摆下苟且偷生,如今的我,也可以保护你,你不要再将我送走了,好不好……
嘉音,我现在,终于学会讲话了,可以讲好多好多话给你听,你从前问过我的许多问题,我现在一个一个的都想回答,所以,千万别再把我一个人送走了。
那些人骂我,骂的好难听呢,真的,没有骗你。
我心悦你。
我不想走。
慕容怜嘴唇干涩地喃喃着,他体内的神力正勐烈地流失着……
轿子晃晃荡盪,月上霄的意识也逐渐清晰了,她朦胧之间闻到一股奇香,是很熟悉的味道,月上霄回过头,见慕容晓也正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明显是醒来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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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回事?」两人异口同声地问着对方。
「我不知道。」月上霄回忆道:「我是跟怜公子说话的时候被偷袭的,醒来就在这里了。」
「这回可不是我干的。」慕容晓捶了捶脑袋:「我也是被人偷袭了,那人……」,剩下的细节他没好意思说,他本来想说,感觉那人是将他抱起来放进了这轿子里,可一想到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被人给抱着走了,无论那人是男是女,他心中都膈应的不得了。
「是你哥!」月上霄立即说道:「你也感觉那人是你哥,对不对?」
「啊?」慕容晓还没反应过来,听着便敷衍道:「嗯,对,是他,应该是他。」
「可他把我们放进轿子做什么?」月上霄掌心聚起神力,附在周遭空气,试了试,发现轿子四周已被法术封住了,好在那匹马是有灵性的,一路朝着主人命令的方向奔去。
「糟了,他把我们藏起来,肯定是一个人去华长典认罪了!」月上霄突然明白过来,粗算这几个时辰,只怕已错过有大半日了,她深悔没有早一点醒过来,心急如焚道:「怪不得他之前答应的那么痛快,原来是根本没打算让我们去,可怜公子又不会说话,就这样只身前去,圣君如何会宽恕他啊,万一……」,她越想越慌,当即运起神力将轿子顶部一掌噼开,跳了上去。
「喂,你干嘛呢?跳那么高。」慕容晓喊道。
「你傻掉啦?当然是去救他啊!还能做什么?」月上霄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慕容晓沉吟半刻,似乎有话要说,可话到嘴边上上,忽然道:「我知道你要去华长典,可上官王族修为深不可测,再加上别的门派,我们以寡敌众,就这样贸然前去,岂非下策?」
「我也知道。」谁料月上霄不假思索道:「可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怜公子一人身处险境,性命垂危,迫在眉睫之时,我们岂能假装不知晓偷偷熘走?依我看,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在那里,黄泉路上也能热闹一点,不至于那么冷清,反正,我宁共赴血战,也绝不独活!」
半晌,轿中传来几声鼓掌,慕容晓也轻轻一跳至轿顶,潇洒一笑道:「月姑娘好生仗义,我本想着将你留下,自己去找他,现在看来这话是多余了。」
双飞双宿,绝不独活。
焉不深否?
两人相视一笑,原来如此。
慕容怜想必也是如此,将他们二人都好好地藏于轿中,孤身前去赴死。
江陵城
此时的江陵城已是一片水深火热,到处是熊熊的金阳烈火和哀嚎求生的蝼蚁人群,你只随意踩上一脚,就可踩到一处那断肢残臂,或是半个没了头的身子,或是没了身子的头。
往日的美丽古城,在半日间就已荡然无存。
「白嘉怜,你不得好死!」
「我是无辜的,冤枉啊,饶命啊!」,「救命啊!妖怪杀人了!有妖怪……」
白骨森森,血肉模煳,哀嚎满城。
空中的慕容怜整个人都已金灿灿的了,甚至看不出他穿的是白衣,因为他体内的神力已到达了巅峰,这也是第一次,月上霄和慕容晓见到慕容怜神力暴动的时候。
慕容晓和月上霄赶到的时候,慕容怜正两手搅动着漫天的金阳浪层,他似乎要将江陵城盖在金光罩之下,空中有无数的红蝶,正在他的身边盘旋飞舞着,好不美艷,就在那金色的阳光中,他华贵清冷,眉眼扫过,不属于人间的清冷,将一切都冻结在过去。
「哥!」一道惊愕又不失惊慌的男声响起。
哥……
慕容怜一愣,眼中的愤恨竟在不被人察觉的一个瞬间变淡了些,他稍稍偏过头去,见地上站着两个熟悉的人,半晌,慕容怜袖子一摆,款款降落在两人的面前。
「哥,你为何要大开杀戒?」慕容晓急不可耐,冲上去。这边慕容晓正步步紧逼着,可慕容怜却勐然身子一颤,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金色的阳光下,他的脸苍白到透明。
不对,应该这样说,慕容怜整个人,都变得几乎透明了。
原因是他虽有妖族神力,却这神力也不是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今日要打开妖族的封印已费去不少,况且他又自摘面纱与金阳相结,损耗极大。妖族被镇压在冥界千年之久,不见日月,因此甚是惧怕阳光,这一下便给他造成了致命的伤害,不死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莫邪有五千余人,上官王族的锦衣侍卫,江陵城的百姓们,世家小族和无数个在此的仙家道士们,加起来又岂是五千左右?
后世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慕容怜执一□□斩,杀之万人。
那红蝶飞舞在中央,那柄华光熠熠的□□斩正预示着,慕容怜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结。
慕容晓像被吓傻了一般地伸出手,碰了碰慕容怜那几乎透明的肩膀,见指尖穿了过去,他突然被吓到了,更加紧地抱住了他,颤声道「哥,你别吓我……不会的,不会的。」
「怜公子,你快收了那神器,别再费力操纵它们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月上霄喊道。
神力……
月上霄的话提醒了他。
对,慕容怜只是没有神力了,慕容晓又慌又急地道:「哥,神力,我给你,全都给你!」,说着,他紧紧握住了慕容怜的手,拼命地把自己体内的神力往慕容怜的身体里渡去,可是,他努力渡了好一阵子,慕容怜的手却依旧逐渐冰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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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一身白衣,已经半透明了。
第68章 慕容怜被收了
慕容晓怔了好一会儿, 惶恐极了,终于崩溃道:「为什么?哥,为什么没用啊……」
慕容怜捏了捏他的手, 温声地道:「别哭,小心月笑你。」
可慕容怜越是这么说,慕容晓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下来,他紧握着慕容怜的手,一刻都不停歇的给他输送神力, 颤声道:「哥, 我求你了!你别死,你别就这样死掉!你说过你不会像爹娘那样走掉的!你说话究竟还算不算数了,你骗人, 你们都骗我……」, 其实月上霄对慕容怜本无多深的感情, 可见慕容晓神情悲怆, 悲痛欲绝, 一双朗若星辰的眸子此时都黯淡无光,她既心疼又无措, 不禁也悲戚到了极点,泪水不住落着,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只一个劲无声地哭。
「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何必说些痴语, 」慕容怜微微地呵了一口气, 嘱咐道:「往后, 你须谨言慎行些, 不要再闯祸,细数过去这些个荒唐年头,都怨我惯坏了你。」
「你休想!」慕容晓仍是死命地输神力,不惜透支着数十年来辛苦修成的修为,一边输一边声嘶力竭地道:「哥若敢死,我就把家败光!去街上讨饭!把你的脸丢尽也不算完!!!」
蓦地,慕容怜胸口剧痛,终于没忍住吐了一口血,那血绽放在他的一片白衣上,赤血莹然。
「怜公子!」见他吐血,月上霄忙靠近些。而慕容怜破碎的眼眸竟忽然泛起渺渺泪光,颤抖着拉上她衣服一角,艰难地嗓音含血道:「有一桩事,还请姑娘,垂怜。」
月上霄别无二话,当即应下。
「你喊上一声,哥哥吧。」
话至此处,慕容怜全身都在颤抖,神力涣散,显然已是大限将至。
不知为何,月上霄的内心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有哪一块地方坍塌了一般,霎时涌上海浪般无穷无尽的悲戚,瞬间落下泪来:「在我眼里,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最好最好的……」
「真好。」
慕容怜听到这,染血的唇角竟微微翘起,他一笑则宛若春水映梨花,美的不可方物。
此人既是妖孽,也似神明。
他看着月上霄,幽幽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微微抿着唇道:「我行这逆天之事,便是为今日这副全颠倒的光景,如愿以偿,不枉重活一世。」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月上霄噙着泪道。
慕容怜倏忽笑了,他轻轻划过月上霄垂下的髮丝,痴了一样地道:「不曾想,你竟会长成个傻姑娘,不比从前那鬼精灵。」话未说完,他的眼泪也滴落下来,如同一颗颗漂亮的琥珀。
而看着这个人流泪。
月上霄竟感到骨骼身处出奇的疼痛,疼到她说不出话,额冒汗水。
蓦地,慕容怜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也开始变得透明了,月上霄伸出手想去触碰他,手指尖却穿透了过去,慕容晓一直紧紧抱着兄长,可无论他多用力,也抱不住了。
慕容怜化为了一阵白色的风雾,夹杂着无数只绚烂红蝶飞去了,仿佛一阵璀璨春风。
凭谁都无法拥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而远处有一女子,打开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将那股风雾收了进去。
这女子,便是上官圣君的心腹占卜师——慕玛师太。
她的左边是鬼山泉子,她的右边,却是云彩儿。
「云彩姐姐!」月上霄大吃一惊,舌头都开始打结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彩儿正想开口解释些什么,慕容晓却已经如一股风般沖了过去,三下两下就夺走了慕玛师太手中的瓷瓶,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那瓶口仿佛被封住了一般,再也打不开了。
「这是慕玛师太专用的阴阳瓷,你打不开的。」鬼山泉子瞥了一眼道。
「那你来开,快给我打开!」慕容晓情急之下乱投医,也不避嫌,一把握住鬼山泉子纤细的手腕,又怒又急地嚷道「现在,马上,立刻!」
「我怎么能......」鬼山泉子被他一触有些心惊肉跳,下意识瞟了瞟慕玛师太,嗖地将手抽了出来,清了清嗓子,故意严肃下来,厉声道:「阁下是在开玩笑吗?真是无理!」
「啰嗦什么?我叫你现在就给我打开,是听不懂人话吗?!」慕容晓嘴上失声吼着,声音却不自觉哽咽起来,他眼眶泛红,悲愤难耐地崩溃道:「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鬼山泉子大惊。
她与慕容晓早就相识,在她的印象里,慕容晓一向是潇洒不羁离经叛道的无形浪子,是决计不允许自己在人前哭成这般狼狈模样的,可今日却破了例。
见场上唯一一个还算熟知的鬼山泉子也迟迟不肯动手解封,慕容晓紧紧攥着那阴阳瓷,满眼浸透绝望,他喉咙上下滚了滚,悲怆道:「为什么,都不肯帮我?」,正说着,他的泪水就顺着脸颊一滴滴砸下,落在瓷瓶上,珍珠飞溅,四散分落,也飞溅到了鬼山泉子的心头,那鬼山泉子本就对他有些喜欢,剎那间,她竟然迷迷煳煳伸出手去,打算解了那阴阳瓷的封印。
「泉子。」慕玛低声道。
「师,师太!」鬼山泉子慌得一下子收回了手,神志也清醒了些。
「你就是月上霄?」慕玛转而问道。
「是。」月上霄点头,又狐疑道:「不过师太身在华长典,是如何得知小女的姓名的?又为何无故跑来这江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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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问,」慕玛淡淡扫一眼她周身道:「片刻后便知。」
说罢,慕玛掌心朝上微微打开,那阴阳瓷便轻易地从他人掌中逃脱,回到了她手中。见慕容晓仍有抢夺之意,慕玛师太冷声道:「小公子,老身奉劝一句,你最好老实点,安静呆着,不然,你就难见到他了。」她背过身去,又撂下一句道:「你们都跟上来吧,想必,人都到齐了。」
慕玛走了,可慕容晓却面色惨白,如同失了心神一般。
月上霄拉拉他的衣袖,低声道:「我们先跟去,那师太既然保住了怜公子的魂魄,想必不会伤害他,只怕是要与我们交换什么作为条件罢了。」
慕容晓回过头,黑色的瞳孔却在发颤,他失魂落魄地问道:「他会不会死?」
月上霄见状一愣,拉起慕容晓的手,仔细探寻,却在他的身体里感觉不到一点神力的波动,慕容晓修为极高,已修炼到自化神术的至高境界,墨蓝神力就如同他的血液一般贯彻到全身,而此时,他却因心神紊乱而导致经脉暂封。
月上霄知道,
这一回,
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月上霄心头一酸,心疼不已,她用两手捧着慕容晓的脸颊,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坚定地说着,努力地想平復他紊乱的心绪:「相信我,谁都不会死,我们会好好的,不管那个师太说什么要什么,我们都答应,只要筹码足够,她就会打开阴阳瓷,你兄长就会没事的。」
「可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上官王族,萧家,还有数不清的敌人,万一我敌不过他们,就会救不下我哥,他就会......就会死的......」慕容晓喃喃地道,脸色又白了几分。
「不会!」
月上霄知他惯爱胡思乱想,连忙晃了晃他:「打住!不许说这些胡话了。」
其实月上霄此刻也不知该用何对策,心中也在打鼓,但为了宽慰慕容晓,她还是给自己打打气,佯装镇定地道:「放心,即便你敌不过,也还有我在。」慕容晓看着她,黑色珍珠一般的眼睛本来全是一片茫然雪白,可听了她的话,脸颊两侧感受着女孩小手掌心的温热,他的眼睛渐渐有了些光芒,月上霄便趁热打铁地又坚定地说了一句:「我绝对不会让他死的,你信我。」
「嗯。」
慕容晓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月上霄朝他温和一笑,轻轻拉过他,跟上了慕玛。
第69章 前世篇开启
女娲祠
这是广陵城中的一座祠堂, 祠堂中供奉的是一尊女娲巨像,传说可通神明,因此受万人跪拜。
慕玛师太率先走进去, 祠堂中光线不算明亮,已依次坐了一圈的人。萧雪楠和乃文,颜如玉和颜嘉一,王族的上官月,还有鬼山泉子和云彩儿和其余各族各派子弟。
「真巧, 颜公子, 我们又见面了。」云彩儿笑道。
「慕姑娘,你怎么在这里?」颜如玉诧异道。
「她是我慕氏一族的灵女,不在这里, 该在哪里?」听到这话, 慕玛开口冷言道。
这话来的奇怪, 各派人士都开始议论纷纷, 云彩儿是婉君阁的神女一事在这广陵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可无人料到她竟还是慕氏一族的灵女。想来是因一心贪恋花花世界,不肯像慕玛师太一般清苦, 所以才叛出师门还跑去了婉君阁,那今日她又为何前来女娲祠呢?
「师太有事,我曾经承师太之恩,不得不报。」云彩儿躬身道,解答了大家的心头疑惑。
「倒是委屈师姐了。」
鬼山泉子一听便冷笑道:「我虽一直在华长典,可早就听说慕师姐的身价高的很, 少一日陪那些公子哥, 就少赚了许多银子呢!」
话如其人, 她的话就如根根银针, 也带了一股子刻薄劲,让人听上实在是不舒服。
「鬼山姑娘,请你注意言辞。」颜如玉皱了皱眉道。
「真想不到,主系一脉的慕氏,居然出了个青楼娼......」鬼山泉子继续嘲笑道,话中有话。
颜如玉曾与云彩儿见过几次面,在他的印象里,云彩儿虽身处婉君阁,可通诗书懂墨画,是位钟灵敏秀的女子,他本心性善良,上一回又蒙她出手相救,心中对慕巧雅更添几分感激之情,故而此时鬼山泉子一口一个青楼,一句一个娼妓,叫他实不能接受。
「鬼山姑娘,你生为女子,又出生于名望世家,慕姑娘是你师姐,与你有同窗之情,你怎能口口声声说这些话?」颜如玉微微不快地道。
砰。
门忽然又被推开了,月上霄和慕容晓走了进来。
听着这颜如玉为云彩儿说话,鬼山泉子心底又窜出一道火气来,她不敢对颜如玉说什么,就瞪着云彩儿,讽刺道:「想不到,慕师姐可真是好手段!我早听说前些日子有一白衣公子不惜名誉为一个娼妓作了画,本以为这是个笑话,却不想竟是真的呢!」
话音未落,鬼山泉子又紧接着瞟了一眼颜如玉,笑道:「颜公子,你也真是恪守家规啊。」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云彩儿也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道:「泉子,我真不知自己何时何故得罪了你,你又为何要与我这般针锋相对?还连累旁人。」
「你没有得罪我,我也不与你针锋相对。」鬼山泉子吃吃笑了一声,话里有话道:「你为慕氏的家传灵女,我不过一脉旁系,谁敢与你争什么,抢什么呢?更别提相对不相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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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山泉子正说着,却见一人走至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让开。」月上霄撂下一句话。
「凭什么?这是我的地盘。」鬼山泉子道:「我不让!」
砰——
谁知月上霄才懒得与她做口舌之争,根本不与她废话的,直接一笛子甩过去,鬼山泉子连忙躲在一旁,也多亏她躲得快,她方才坐的地方,已被雷电轰焦了。
「云彩姐姐是神女下凡,就凭你,也配坐在她的旁边?」月上霄笛尾一点,下榻那地方便恢復如初,她慢悠悠坐了下来,道:「我要是再听见你对她出言不逊,别怪我撕烂你的嘴!」
之前就听闻这月上霄行事胆大妄为,背叛师门,得罪世家,这一回又见她口出狂言,竟连慕玛师太的亲传弟子也敢教训,众人心中都默默感嘆,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实在是泼辣大胆的很。
「师太,」鬼山泉子不满地道。
「住口。」慕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端正走至中央,肃声开口说道:「想必各位都听说了,慕容家主前不久用一只排箫杀百家多人,圣君仁慈宽厚,给其一个月让其到华长典谢罪,谁知他却不思悔改,反而还变本加厉,竟又一举屠杀莫邪全族,害的江陵城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听到「排箫杀人」,萧雪楠脸色就变得惨白,两手捉紧了裙角,乃文更是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了对面的月上霄和慕容晓一眼。
「本宫闭关了一个月查验此事,如今,终于有了些眉目。」慕玛将阴阳瓶放于桌上,淡淡地道:「这慕容怜,原是妖族的残留妖孽,或者说,他就是一只妖,不是人。」
「你放什么屁!」慕容晓一听便陡然暴怒,拍桌子道:「我哥明明是人,那妖族是十恶不赦的族群,几千年前就被女娲镇压在阴界了,你这老妖婆竟敢血口喷人!」
老......老妖婆......
除月上霄和颜家两位公子除外,其余人听到这个称唿不禁都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是吗?」
慕玛倒不搭理他,而是示意云彩儿和鬼山泉子走上前来。蓦地,她忽然拉起了月上霄,端着阴阳瓶:「那就请诸位一同来看看这慕容怜的身世,过后你们就知道本宫有没有血口喷人。」
「你拉她干什么?」
慕容晓将月上霄往回拽了拽,护犊子道:「她不是慕容的血脉,试不出来的。」
「傻小子,她虽不是慕容的血脉,可却是慕容怜的至亲,只有她的血,才能够招魂。」慕玛从云彩儿手中接过血刃,在月上霄的手腕上一划,她的鲜血当即就滴在了阴阳瓶中。
「妖族重现非同小可,须请世家子弟做个见证。」慕玛说着在阴阳瓷施上了法术,半晌,一缕白色魂魄就从瓶口冒了出来,在众人面前形成一朵白云。
那是慕容怜的回忆。
是他的一生一世,一魂一魄。
慕氏一族精通占卜,也懂得前生今世的轮迴,她以鲜血为引子,引出了慕容怜三魂七魄中的一魄,这是一门古老的法术,俗称——生人招魂。
「我的鲜血......至亲......我怎会是他的至亲?」月上霄不解地看着手腕处。「月妹妹,别怕,不会有事的。」云彩儿安抚着她道,在她的手腕上缠了一块手帕。
「你也好好看看吧,看看你自己。」慕玛回眸说道,眼眸很深,看不见底。
而那团白云已逐渐变了形,在那里,逐渐呈现出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三——千——年——前
倾安国(雪秀殿)
「恭喜大王,皇后娘娘为大王产下一位小皇子!」侍女云芝惊喜道。
「快,快抱来让本王看看!」白坤宇道,他是倾安国大王,因白姓为倾安皇族之姓,故而人们称皇后南宫雪为白皇后,称白坤宇为白皇。
侍女很快抱来了孩子,那是一个白嫩嫩的婴儿,白皙精緻的玉雪孩童,十分的可爱漂亮,手腕处还繫着一块天赐白玉。是个好兆头!白坤宇赞嘆着,可奇怪的是,那男婴不似寻常婴儿啼哭不止,正相反,他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响,不哭不闹,只安安静静地睡着,仿佛世间的一切聒噪都与他无关。
白坤宇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厉声道:「怎么回事?」
巫医颤颤巍巍地跪下道:「大王恕罪,小皇子可能是胎里不足,声带无法出声......」
白坤宇大吃一惊,又道:「可还能医治?」
那名巫医咬了咬嘴唇,当即一下子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大王的话,这若是后天因病的还可医治,这等先天聋哑,就是神仙也无法医治啊!」
晴空霹雳。
倾安国的嫡出皇子竟然是个不能言语的哑巴,来日他还如何能继承江山社稷?白坤宇越想越急,心头大怒:「竟连个小小婴儿都护不好!本王要你们这一群废物有什么用!」
「来人!」白坤宇勃然大怒道:「所有服侍过皇后的巫医下人,一律杖毙!」
白坤宇说完后就走了,步伐匆匆,却能细听出沉重。
他的耳畔皆是巫医求饶声,只可惜,没人听,也没人管。
那南宫雪独自躺在雪秀殿,良久才悠悠转醒,她一点点缓过神来,方才只记得自己苦苦挣扎了好一阵,只听有人道:「生了,生下来了!」,她才一口气松下来,而后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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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醒来,只听得雪秀殿鸦雀无声,自己的孩子也不知去了何处,这让她突然害怕起来,她记得自己已生了孩子,记得满雪秀殿簇拥的医师和侍女,可转眼之间,怎么就都不在了。
孩子会不会被人害了,扔掉了,或是给她换了?
南宫雪逐渐慌张,她用尽力气,挣扎着起身就要去寻孩子。
「娘娘,您做什么?快躺下。」云芝方才一直在殿外站着,听到有动静,连忙跑了过来。
「我儿在何处?我儿......」南宫雪道。
「娘娘莫急,小皇子在这里。」云芝说着,连忙命人将长几上的两个婴儿抱了过来。
南宫雪见了孩子,泪水渐渐流下,她颇怀希望地问道:「大王,看过孩子了?」
云芝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回娘娘的话,看过了,只是——」
「只是什么?」南宫雪勐地抬起头,道:「他不喜欢,莫不是他不喜欢我生的孩子......」
「娘娘多虑了,娘娘是大王的妻子,倾安国的白皇后,您的孩子就是大王的孩子,大王怎会不喜欢呢?」云芝连忙安慰道,她看了看那婴儿,几经踌躇后终于道:「只是,巫医说,小皇子因为胎里不足,无法发声说话......」
「什么?」
南宫雪本就脸色苍白,这下更是变成了灰白色,她的眼神凝固了一般:「我生下来的孩子明明好好的,怎么会不能说话?我都听见了,每日我都能听见他在跟我讲话,这不可能!」
云芝也知道南宫雪一时不能接受,连忙安慰她道:「娘娘,您不要太激动了,身体要紧。」
而此时南宫雪已陷入混乱之中,她一把扯开婴儿的襁褓,身体一受冷,那男婴果然哇哇大哭,却是无声也无息,只掉眼泪。
偌大的雪秀殿,寂静可怖。
南宫雪整个人如风中的树叶般瑟瑟发抖,她忽然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叫,似乎要穿透天上云间,她紧紧抱着婴儿,晕了过去。
而在她昏迷时,男婴手腕处的白玉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第70章 白玉化人
铜烈台
而此时铜烈台上, 白坤宇心头火起,他看着跪在台下的大臣们,一言不发。
「大王, 」
终于,一个臣子打破了沉默,道:「白皇后虽为一国之母,可体弱多病,只怕无多子之福, 为今之计, 也只能悉心教导好嫡皇子,以待天命。」
然而,白坤宇却厉声道:「可那孩子口不能言, 日后如何统领军马征战四方?且巫医断他为胎里不足, 日后势必跟白皇后一样体弱多病, 孱弱不堪, 怎能继承大统?!」
「启禀大王, 臣有一个法子。」又一个大臣说道:「臣民皆知,皇子为国本社稷, 身份地位极其重要,非嫡不可立,非长不可出,为今之计只有废除白皇后,重新立后,立另一小皇子。」
「废后?理由呢?」白坤宇冷厉道。
「白皇后应承浩荡皇恩, 诞下一子, 此子却生有天疾, 如此便犯了对倾安国列祖列宗的大不敬之罪, 大王英明神武,为保社稷,不得不将其废除。」那臣子道,丝毫不觉得理由有什么问题。
谁知白坤宇却动了勃然大怒,横眉冷对,毫无留情之意地大骂道:「自本王立南宫雪为后,她日日都待在雪秀殿,安分守己,毫无过错。如今又冒险为本王产下一胎男婴,你说白皇后生下天疾之子犯了大不敬,那这孩子也是本王的孩子,莫不是你这逆贼还要废了本王不成?」
他怒喝着,一掌拍在桌案上,银白色的神力脉络在他手臂上如下小蛇一般嘶嘶闪现。
「大......大王息怒,是臣罪该万死,臣知罪,大王莫要气坏了身体啊。」那臣子连滚带爬地跪到千阶之下,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哆哆嗦嗦,再不敢多言一句话了。
「大王息怒,臣这里还有一个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又有一言官忽然开口道,此人是掌管倾安国奇门八卦的重臣之一,专破不吉兇相。
「讲!」白坤宇不耐烦地利落道:「再要胡言乱语,本王绝不手软。」
「大王仁慈,不忍废弃白皇后,可倾安既为国,皇子是极其重要的。」那言官说到这,顿了顿跪下身,道:「臣日思夜想,翻阅数本古籍,终于寻到了一个法术,可以破解此难。」
听到法术一词,白坤宇皱了皱眉,道:「嫡皇子乃天生哑疾,巫医也已断他是先天不足,而非后天所致,如今还能有什么法术还能让他脱胎换骨?」
「回大王的话,臣夜观天象,发现近日东方偶有邪星闪现,故而臣斗胆猜测,嫡皇子不能开口说话的原因,表面是胎里不足,实则却是被这灾星冲撞,不得已才遭了难。此事的根本是在于嫡皇子与那灾星的缘分,而不在于白皇后,更不在倾安国,所以,只要将嫡皇子与灾星避开,叫它祸患别处,嫡皇子也就可安然无恙了。」他跪在地上娓娓道来。
「邪星?」
「是,此乃万年不出的天降邪灵,不知为何竟与嫡皇子纠缠至深,为今之计,只有将其彻底断去,方可化凶为吉,保倾安一片安宁啊!」
「可既是万年不出的邪物,那要如何才能断去这孽缘?」白坤宇皱眉道。
「若要除去根本,只有将其附身之物杀之,再行投胎。」那言官顿了顿,坚定道:「只要大王下令杀了这个男婴,灾星见此计不成,就会另谋其路,断了与倾安国嫡皇子的缘分,到时再让臣民一同为白皇后祈福,女娲大神有灵,她若知道此子是被灾星冲撞而死的,必定会叫另一男婴投胎转世,保佑白皇后再产下一子,此子,必然健康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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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真是两全其美啊!」另一个臣子立即道。
「又保全了皇子,又不用废后,真是双全!」
「甚好,甚好......」
听这位言官这么一说,台下的臣子们都纷纷称赞。白坤宇皱着眉犹豫了一阵,杀之,投胎,转世,如此一来,这个才出生不久男婴未免有些无辜,可怜这孩子身世如此之苦,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就已经要走向死亡,白坤宇闭了闭眼,迟迟没有开口,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有一丝犹豫。
而就在这时,有人来传,白皇后在雪秀殿中晕倒了。
「此事日后再议,本王先去看看皇后。」白坤宇道。
他知那南宫雪身体虚弱,心思缜密。而作为人母,正当她产后虚弱悠悠转醒时,听说了孩子生有天疾这宛如晴空霹雳的消息,叫她如何能不痛心?白坤宇在去往雪秀殿去的路上也怨恨自己当时只顾着自己生气,也没能多留一会儿陪伴一下他的皇后,没能多问几句略表关切之意,可待他到雪秀殿,恍惚间却摸摸听到了一声婴儿啼哭。
那嫡皇子不是发不出声的么?
白坤宇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待他冷静下来时,又传来一声啼哭声,声音清晰明亮。
他勐地望去——
只见在偌大的寝殿里,南宫雪正护着一对白嫩嫩的婴孩,她的身体很虚弱,豆大的汗珠顺着美丽的脸庞滴下来,却仍死死抱住那一对双生孩儿,生怕别人夺去,其中一女婴被吓得啼哭不止。
「启禀大王,娘娘产后虚弱,可非要守着皇子和公主,奴婢怎么劝都......」云芝道。
公主?
那日巫医来报,皇后分明诞下的是一位皇子,怎么会是一对龙凤?
联想到那言官所说的邪星冲撞一事,白坤宇心头有些沉重,正要询问之时,那云芝已经扑通一声跪下来,怯生生地颤声道:「奴婢们不敢欺瞒大王,那日皇后诞下的的确是位皇子,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皇子手腕上白玉突然灵光乍现,顷刻间,竟,竟然化作了一个女婴!」
竟有如此惊奇之事?!
白坤宇这一回想,才想起嫡皇子出生时,手上的确系了块白玉。
如今,白玉却已不见了。
白坤宇看着,南宫雪正满脸泪痕地缩坐在榻上,往日对他柔情满满的眼中竟有了一丝警惕。
他走近了些,那南宫雪却胆怯地往后缩了又缩,白坤宇无奈,只得温和笑道:「这孩子虽是你生下的,却也是本王的孩子,你难道不想让本王看看吗?」
南宫雪愣着还没说话,回答白坤宇的又是一声啼哭。
见这女婴哭的声音甚是响亮,白坤宇将她抱了过来。谁知那女婴虽小,手脚的劲却不小,感到被人给抱着便开始拼命地蹬腿,南宫雪连忙伸手阻拦,道:「大王......」
「无事。」
白坤宇忽然笑道:「让她踢!」
方才抱起她的那一刻,他竟从这女婴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一如他第一次披甲作战上战场时,那种强大的无所畏惧的力量。
他看着怀中出生不久的女儿,此时女婴身上穿着精緻柔软的锦衣,脸上满是泪痕和汗水,可眼角却是展开的,微微上翘着,实在是一个白皙精緻的玉雪孩童。
他抱着这女婴,竟越看越喜欢。
「大王,他们,会有事吗?」见白坤宇脸色并不难看,南宫雪捉紧裙角,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都充满了慌张。她深知倾安国重子嗣,这个无法言语的男婴,她的儿子,究竟能不能活下去。
都取决于面前这个男人。
她的丈夫。
那女婴也忽然安静下来,脸颊贴着白坤宇的胸口,传来阵阵温热,白坤宇听到南宫雪的话,又看向那男婴,雪白的面庞,该是位眉清目秀的皇子,和他的白皇后一样,为人和善可亲。
可是——
身为君王,身为倾安的一国之君,白坤宇犯了难。
他知道该怎么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望着他紧蹙的眉头,南宫雪仿佛已猜到了答案,她的一颗心不断地下沉,她生了这孩子,却保不住他,这该是多么可怜而悲哀的一位母亲?可正当白坤宇开口时,他怀中的女婴突然间大声啼哭起来,嘤嘤的哭声似乎在宣洩着她的委屈和不愿。
不知为何,白坤宇忽然心头一颤,心有不舍。
在一种无法描述的力量之下,他竟改了主意,话锋一转道:「女娲大神庇佑,该是无恙。」
听到这话,南宫雪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紧紧地抱着那男婴,泪水无声地掉了下来。
纵然往后还有艰难无数,可眼下总算是保住了他的小命啊。
「那大王,可否能给他们赐一个名字呢?」南宫雪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色也红润了些,更显温婉美丽,她轻轻拍着怀中婴儿,轻声地询问道。而顿时,白坤宇心头的愧疚又添了几分,他先前怒气冲天地说走就走了,竟连名字也忘了给他们题。
「这小公主哭声响亮,又是个爱闹爱动的性子,倒与本王甚是相像,本王就赐她名为嘉音,白嘉音,希望她可通神灵,可作弦外之音。」白坤宇看着那女婴,笑道。
「弦外之音......」南宫雪默默念道。
如此一来,南宫雪心中明白了,白坤宇到底还是在意她产下的男婴不能言语的事,她心中不禁一酸,面上却佯装无事道:「那小皇子呢?大王想他为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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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白坤宇说道,低低地嘆了一声:「就叫个,嘉怜吧。」
白嘉怜,或怜悯或怜惜,或是可怜。
第71章 「」暴力 1
倾安国
一晃几年过去了。
孩子们长大总是很快的。这一转眼, 白嘉音和白嘉怜就日渐长大了。
白玉化人一事在宫中可谓无人不知,可虽说他们日日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白嘉音又是承上天点化陪伴在白嘉怜身边的, 可这两个小孩显然长成了截然不同的性子。
白嘉音喜动,不爱诗书,不喜文墨,喜欢弹弓和射箭,还一心想骑马。
而白嘉怜却是极其喜静, 若是无人打扰, 他捧着本书在一处一坐便是半天,那瘦弱的身躯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一处,仿佛一只胆怯的小动物。
这时候, 白嘉音还很是年幼, 而年幼的孩子总是无所顾忌的, 况且这深宫之中缺少乐趣, 白嘉音玩着玩着, 就把主意打到了白嘉怜的身上。
原是这宫中嫔妃贵人繁多,皇子公主自然也不止他们两个, 白嘉音与其他人玩闹的时候,总是羡慕别的公主有兄长有弟弟,他们永远在妹妹的前方或是姐姐的身旁,不像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白嘉怜从不与他们玩耍, 母后也不允许, 南宫雪总是护着他, 生怕他受一点伤生一点病。
逐渐地, 白嘉怜就与他们脱节开来,独自在殿中开闢自己的小天地。
看到自己没有同伴,母亲还一直护着他,这让白嘉音一开始很不能接受,于是乎,她对这位名义上的同胞哥哥就产生了不满,随着日子越来越久,她的不满也就堆积的越来越多了。
而小孩子报復的方式,总是那么简单,纯粹。
一开始,她会想尽各种法子捉弄白嘉怜,比如抢他的地盘,在他看书看得好好的时候一把夺走他手上的书本,还三番五次地解他的髮带让他追着自己满世界跑。
后来,白嘉音就越玩越过分,她甚至会突然一把将白嘉怜推倒,看他一次次摔在地上,白嘉音总是颇为开心地就跑开了。
只是,白嘉怜从不反抗,连告状也不告。
可不告状,并不代表无人知晓。
这一日,南宫雪将白嘉音叫来,在她的背部狠狠打了几下,斥责她道:「你是不是天天都闲着无事做?天天无事做就去欺负人?欺负你自己的哥哥!」
「你给我好好说,究竟为什么总和他过不去?」南宫雪极少发怒,此时却是动了气了。
「我讨厌他。」
只哼了一声,白嘉音想也不想地顶嘴道:「他就是招人讨厌,招人烦!」
「嘉音,他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南宫雪的指尖都在颤抖,气道:「他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与你同根同源,你可晓得其中轻重?」
「他才不是我哥哥,我才不要这样的哥哥!」白嘉音忽然想到那些小公主的兄长,又对比了一下白嘉怜,心中更加不忿道:「这种没用的哥哥,谁爱要谁要去,我才不稀罕呢!」
见母后又要动怒,白嘉音连忙往外跑,南宫雪在身后怎么叫也叫不住她,气的不住地咳嗽。
而白嘉音因为跑的急了,一下撞上一个人。那人一直悄无声息地躲在角落,此时被她撞得不禁倒吸了口气,这个人,正是白嘉怜。
「让开!」白嘉音昂着头道,翻了他一眼。
见状,白嘉怜低着头,稍稍往一旁让了让,白嘉音不耐烦地推开他,跑掉了。
此时,白嘉音没看到的是,白嘉怜轻轻踮脚一点点抹去南宫雪的泪,还跟她摆了摆手,他在母亲的手心里缓缓写道:我无事。
可未等他写完,南宫雪就将他搂入怀中,她很不想当着自己孩子的面哭,可她总是忍不住。如若可以,她多想不能说话生了病的是自己,而不是她苦命的孩子。
而在另一边,白嘉音正耷拉着小脸,一脸的不高兴。
「音公主,你怎么不高兴啊?」见她一脸不快,小公主嘉珠小声地好奇道。
虽说白嘉怜在宫中诸多皇子中最不受人待见,可对于白嘉音,白坤宇却是极为宠爱的。每每她闯下祸事或是些无理要求,白坤宇都一一应允,这些个公主皇子们年龄虽小,却身在宫中耳濡目染学了许多人情世故,对于父皇喜爱的白嘉音,他们向来都是讨好的。
白嘉音两手往桌上一摔,脱口而出道:「我心里烦!」
「公主是想去找乐子?」
白嘉杰饶有趣味地说道:「这个简单,我有办法。」
要说这白嘉杰,他的母亲乃是端木蓉,是这后宫中极为得宠的妃子,晓是他母亲心思敏锐,机敏非凡,生出的儿子也比大部分皇子都要聪明些,行事说话机灵无比,这些年来,端木蓉四下扇风,仗着自己盛宠不衰,见白皇后南宫雪只是生了个哑孩子,渐渐竟动了夺位之心。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白嘉音挑眉道。
「我知音公主为何烦心,音公主生的聪明伶俐,比旁人强出太多,可在皇后娘娘那里却总不得欢心,想来还不是被「那人」害的」白嘉杰转转眼睛,道:「我们去给音公主出气,怎么样?」
「你们要干什么......」白嘉音说道,可很快,她的声音已经被一阵阵喊叫给掩盖了。
「走!」
「走就走,谁怕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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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音公主不喜欢他,惹音公主不高兴,他活该。」
......
于是,在白嘉杰的鼓动下,一群孩子拥着跑去了一个庭院,那是雪秀殿的一处偏僻院落,白嘉怜正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大群不速之客,他下意识要逃跑,却已无处可逃。
白嘉音跟着他们,她很是疑惑,她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但她看到了。
看到了白嘉怜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和慌乱,还有他向自己投来的,那一点点求助的目光。
第72章 「校园」暴力2
「音公主今天不高兴, 可是你惹着她了?」白嘉杰瞟了一眼白嘉音,语气挑衅道:「怎么皇后娘娘养出的皇子也是没眼色,分明是做兄长的, 可比起自己妹妹可是差远了呢!」
他们渐渐地围了上去,在白嘉怜周身形成了包围之势,很明显,他们并不友善。
可白嘉音却下意识地咬着嘴唇,没有说一句话。
见状, 白嘉怜的瞳孔颤了又颤。
原来, 白嘉音也是跟这些人一起的,他颇为绝望地望了白嘉音一眼,慢慢低下了头。
「又不说话?」白嘉杰嘴角一上扯, 颇为浮夸地笑了笑, 他自然知道白嘉怜生为哑人, 根本无法发声, 更别提回答他的话, 他绕着白嘉怜走了一圈,道:「你既不作答, 那便是默认了!」
「给我上!」
虽说不能讲话,可听还是能听见的,随着这三个字一出口,白嘉怜胆战心惊,转身就要跑,可在这样坚固的人墙之中, 他那一点薄弱的横冲直撞根本就毫无用处。
「打!」白嘉杰的命令言简意赅。
随着有白嘉杰打头阵, 一群孩子都沖了上去, 挥舞着自己的拳头。
白嘉怜在这群孩子中并不算年龄大的, 且他又是个体弱多病的人,身体比一般人瘦削,其中有些偏大的皇子都已经有了些武学的根基,几下就把他给逼进了一个死角,一顿拳打脚踢。
见状,白嘉音心中突然萌生出了害怕,萌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害怕。
万一......万一他被这些人给打死了......白嘉音不知为何,身体突然不适,她甚至突然感到唿吸有些困难:她是讨厌他,是经常欺负他,可是若他真的死了......白嘉怜......
「既然他不说话,那今天,就给我打到他说话为止!」白嘉杰大声笑道,言语残酷。
「好!」
唉,其实这皇宫之中谁不知道白嘉怜天生是个哑巴,谁不知道他天生疾病不能讲话,你就是把他打死,他也说不了,无奈这白嘉杰就是故意戏弄他,旁人也都跟着取乐。
「你说话啊,快说话啊,哈哈哈哈哈.......」,「还是下手不够重,他都不喊疼哎!」一群年幼少年嘻嘻哈哈打闹着,下手却越来越重。此时这白嘉怜已经缩在墙角处瑟瑟发抖,他的身上已是青一块紫一块,胳膊,脖颈,还有双腿,皆被打伤,甚至还有一脚踹在他的腹部,这一脚很重,踹的他竟喉咙嘶哑着痛苦的呢喃了一声,却只招来了无尽的嘲笑。
后来,白嘉怜渐渐地也不挣扎了,只微微用双手捂着头缩在那里,他已经放弃了,绝望地等着死亡降临,突然,他往地上勐然吐了一口,嘴里全是血水,又苦又涩,他感觉,快被打死了。
「你们够了没?」白嘉音的喉咙也忽然犹如被千针刺痛,她突然喊道,声音带着些愠怒。
可这些人这会儿已经打上了瘾,根本没听出白嘉音语气里愠怒的意味,其中一人闻言还十分威风地拎起白嘉怜的领子,道:「知道自己错了吗?」
白嘉怜哪敢反驳,只好喘着气,微微地点了点头。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白嘉杰命人松开他,挑衅一笑,话锋一转道:「那就请你给我们下个跪吧,也算是弥补犯下的过错,怎么样?」
他们粗暴地欺负他,此刻却要他跪在地上说对不起。
白嘉音瞪大了眼睛,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看着那白嘉怜被他们抓着,摁着,他虽在不住地挣扎,却是拗不过他们,最终被压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咚——
那声音很响,如同一块巨石重重砸在了白嘉音的心间,又如同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看着面前这群人,这群日日都和自己混在一起的人,她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些究竟是什么人?自己又是个什么?莫非和他们一样恶毒?白嘉音忽然很噁心自己。
她情不自禁地冲上去,狠狠推开白嘉杰,又推开了那群压在白嘉怜身上的人。
「音公主?」白嘉杰显然没料到她这样,莫名其妙地道。
「你怎么敢这么对他?」
「你们怎么敢的?!」
白嘉音越说越恼火,恨不得用拳头揍人:「他是这倾安国皇后之子,名副其实的嫡子,你们这些庶出的皇子与公主,怎敢以下犯上?怎敢这样瞧不起他!」
她这一番话说得颇有道理,只是白坤宇向来不喜这生有天疾的儿子,白嘉怜又性子软弱,难免叫人总也记不起来他的身份,日日在园中遭人欺凌。
「音公主,你是不是忘记了?」
谁知那白嘉杰饶有趣味地笑道:「一直以来最瞧不起他的人,不正是你吗?」
白嘉音愣住了。
她回想着,发现白嘉杰说的竟然没错,一直以来,最瞧不起白嘉怜的人不正是自己吗?不同他玩耍,不同他读书,甚至不愿同他出行,在人前诋毁他,在人前谩骂他,说一些做一些欺负他的话与事情......白嘉杰这些人啊,不过是学着她而已,归根到底,这都是她一手酿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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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的不屑与轻视,差一点害死这个赐予她生命的贵人。
白嘉音忽然很后怕,她知道白嘉怜在她的身后,她甚至能听到他那个方向传来的微弱的唿吸和啜泣声,可她却不敢回头看他一眼,一眼都不敢。
白嘉音羞红了脸,她攥着拳头,狠厉道:「滚——」
那些人一见她动了怒,很快地,就都离开了。
你看,你的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可以救下他的,却非让他遭受奇耻大辱。
见人都离开了,白嘉音又缓了许久,这才颇为僵硬地转过身,白嘉怜还坐在地上,长而微卷的睫毛上挂着泪水,平日里苍白的双唇也被他咬破了,裂了几道口子,正侧着脸看着旁边。
一双琉璃目中,刻着满满的委屈。
白嘉音蹲下身,拉过白嘉怜的一只手,可他却很快抽走了。白嘉音忙跟他解释道:「我看看你的伤,我不打你!」,见白嘉怜对她仍有戒备,白嘉音便下意识沖他大声喊道:「我——就——看看——伤,我——不——打——你!」
白嘉怜却突然皱起眉,似乎不喜欢她这样大声喊。
半晌,白嘉音突然反应过来,他只是不能说话,但还是可以听到的,自己喊什么喊啊......
白嘉音拉起他的袖子,果不其然,他的胳膊已满是伤痕,已大好的疤痕上又破开了口子,是新伤盖着旧伤,如此看来,他受这样的欺负,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母后啊?」白嘉音纳闷地道。
白嘉怜摇摇头,他不想南宫雪难过,所以从来都硬扛着,从不表现疼痛。
白嘉音低下头,握着他的手臂,心中被羞愧的疼痛感充满了,就快要爆炸一般,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该恨谁,但她能感觉到,她最恨自己。
良久,白嘉怜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三个字:对不起。
「为什么?」白嘉音哽咽着,却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哭出来,十分不解地看着他。
谁知白嘉怜又拉过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写着:
我不是一个好哥哥,给你丢脸了。
他写完后,抿了抿嘴唇,白嘉怜的这句话充满了愧疚和歉意,还有深深的自责,可他那双漂亮的琉璃目中却写满了难过,原来,白嘉音在雪秀殿同南宫雪喊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他不是我的哥哥,这样没用的哥哥我才不稀罕!
而白嘉音看到后,突然一下子大哭起来,整个庭院都是她的哭声,她哭的委屈,哭的愤怒,而更多的泪水,却是悔恨的。
这一下可给白嘉怜哭懵了。
他不明白,故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伸出手,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又跟她打了几个手势,可一想到白嘉音看不懂这个,他只能作罢。
可白嘉音却一下攥住了他的手,哭着道:「我现在看不懂,可我以后会看懂的!我以后每天每天都来和你说话,总有一天我会看懂的!」
这回轮到白嘉怜愣住了。
良久,他点了点头,眼眶中渐渐也有了些泪水,脸色却红润了些,显然有些惊喜。
「哥......」白嘉音忽然低低地叫了一声,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地喊他为哥哥,简单的两个发音都艰涩了些,却也带着小女儿的娇嗔。
白嘉怜笑了,这一笑仿若春风吹大地,美而无声。
自那日起,白嘉音的童年就结束了。
艰难而悔恨。
第73章
雪秀殿
「嘉音, 一大早你又去哪里胡闹?」南宫雪一早就见她早膳都没用完就想急急忙忙往外跑,连忙呵住她,生怕她又闯什么祸事来。
「我要找个人去。」白嘉音利落地回答道, 她在自己的房间中左翻右翻,终于从一个小角落里面找到一个精美箱子,颇为欢喜地抱在怀里。
「一大清早的,你要去找谁呀?休要去打扰人家的清静,别人虽然嘴上不说你, 可是从心里会嫌弃你的, 懂不懂?」南宫雪拽着她劝道。
「哎呀,不会的,」白嘉音挣开了母亲的手, 嘴里嘟嘟囔囔道:「我是去找哥哥……」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 可传到了南宫雪的耳中, 这一句话的声音却大的出奇, 她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白嘉音去找白嘉怜?她第一反应就觉得蹊跷,莫不是这丫头今天又想出了什么坏点子欺负白嘉怜, 于是她厉声道:「母后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再欺负他!」
「我才没有欺负他呢!」白嘉音像是被这话刺了一下,她懊恼地将手中的小宝箱重重往地上一放,大声道:「我就是去找他读书,去找他写字,去找他说话, 就是这样也不可以吗?母后做什么总是这样想我?」
她不会再欺负他, 也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他。
南宫雪又是一愣, 她看到白嘉音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 心里好不奇怪,心想这孩子是生了什么魔障了?竟然主动去找白嘉怜,还愿意读书写字,以往她都是喜欢玩弹弓射短箭的……
不等她反应,白嘉音就又抱上了小箱子,急急忙忙地跑掉了。
哗的那一下,白嘉音将小宝箱中各类古籍宝贝全都倒了出来,她不知道白嘉怜喜欢什么书籍和物件,就干脆把自己有的、喜欢的全都塞了进去,倒出来的东西里面有她的公主首饰和脂粉胭脂盒子,还有藏书阁的各种书籍,虽然有些到现在她一页都没有翻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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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有白坤宇赏给她的弹弓和射箭用的弓箭与□□,这是她最为珍爱的,每日都要擦拭很多很多遍,那把小小的弹弓一直是锃亮的。
要知道,这些东西从来都是白嘉音自己收拾的,本有侍女想要帮她的忙,却被她阻止了。
从筛选到装箱,她冥思苦想了很久,折腾到大半夜,才算是彻底折腾完,才心满意足地睡觉。
白嘉音将箱子倒了个底朝天,拍了拍胸脯道:「看看,你喜欢哪些东西,随便挑!」
白嘉怜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他稍稍有些不自然,退了几步,颇为疑惑地看着白嘉音。
「你不喜欢?」白嘉音有些急了,眨眼道:「这么多的物件,你一个都不喜欢?」
白嘉怜连忙摇了摇头,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白纸,快速地写了几个字,递给了白嘉音。
为什么?
白嘉音松了口气,她皱起眉,奇怪地道:「哎呀,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嘛,就是送给你嘛,就是想让你开心嘛,我很少送别人东西的,送给你你居然还不要!」
白嘉怜听她说的微有怨气,连忙又写了几句话:
别生气,就是有点不习惯,没有别的意思。
白嘉音扁了扁嘴,催他道:「那你快挑啊,这些书啊字啊什么的你都随便拿,但是那个弹弓还有弓箭,我其实还……还挺想接着玩的……但是你要想要的话,你……你也可以拿走,大不了以后你玩的时候叫一下我,我可以教你的……」白嘉音的声音越来越低,明显的底气不足。
白嘉怜感觉到她心有不舍,偏偏就从一大堆东西里选了弹弓和弓箭,他拉过白嘉音的手,将它们放在了她的手里。
「你——」白嘉音吃惊道。
白嘉怜写道:你来找我玩,我就很开心了,不用送我什么东西。
「不行不行,这显得我太不大气了,这样吧,除了这弹弓和弓箭,剩下的都归你了,」白嘉音说着,突然拉起白嘉怜的手,道:「我带你玩这个,我射的可准了,你来看我射!」
白嘉怜稍有犹豫,但看着白嘉音眉眼弯弯,他还是点下了头,继而被她拽着跑出了屋子。
白嘉音的弹弓确实玩的不错,她眼力好,几乎是百发百中,庭院中的鸟儿雀儿的全都遭了难,扑腾着翅膀到处乱飞。
「怎么样?我厉害吧!」白嘉音得意道。
白嘉怜一听便使劲地点头,还鼓了鼓掌。
「拜见音公主!」有人道。白嘉音回过头,原来是白嘉杰等人,那是她从前形影不离的玩伴们,可自那日之后就已生分,晓是没了白嘉音他们也少了些乐趣,一个个的竟又回来找她。
「音公主,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啊?」一个孩子突然说着,语气中是浓浓的笑意。
「看来今日音公主有事要忙,那我们就先告退了。」白嘉杰说道,可准备离开时却被叫住了。
「站住。」
白嘉音忽然道:「身为倾安国的皇子和公主,竟如此不懂礼数,可真是没教养!」
没教养?
我们既行礼又拜见,她竟然还说自己没教养!于是,白嘉杰微微不高兴道:「音公主,你这话未免太没有道理?我们何时对你无礼了?」
「我何时说是对我无礼了?」白嘉音转过身,拉过身后的白嘉怜,朗声道:「你们难道都是些瞎子吗?还是故意看不到人?」
「他?」
白嘉杰表现出极度浮夸的表情,似乎是不可思议一般,他平日里对白嘉怜不打不欺负就是很不错了,怎么可能还跟他行礼作揖。
听出了语气中的嘲弄,白嘉怜脸色瞬间变白,脚步也逐渐有抽离之意。可白嘉音却死死拽住了他,她在他耳边说道:「你怕什么?有我在这站着,叫他们欺负你一个试试!」
白嘉怜拗不过她,又跑不了,只好低着头站着,脸色很尴尬为难。
白嘉音却丝毫不怯场,她又往前走了走,像常胜将军一样昂起下巴,瞪着白嘉杰,道:「你没有听错,我就是叫你给他行礼,不仅要行礼,我还要你们给他行大礼!」
行大礼?给自己行大礼?白嘉怜有些懵,一双眼睛写满了茫然与不知所措。
却听白嘉音义正言辞道:「你们虽同为皇子,可他为嫡你们为庶,谁若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上告父皇和母后,告你们以下犯上,忤逆法则,叫父皇将你们一个个全都废了!」
白嘉音将白嘉怜推至他们面前,道:「现在,行礼!」
白嘉音的话有理有据,白坤宇的脾气他们也是知道的,晓是那些皇子和公主心中有多么的不情愿,也一个个不得不都躬下身,气哼哼地向那白嘉怜拜了三拜,直到这白嘉怜点头了,白嘉音才让他们起身,那些人悄悄瞪了他们一眼,自讨没趣地走了。
那些人已走了许久,白嘉音却仍站在那里,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白嘉怜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白嘉怜拉过她的手,写道:
谢谢你。
什么啊,怎么还这么一本正经的跟我道谢。
白嘉音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道:「你不用道谢,你不是我的哥哥嘛?我应该这么做,早就该这么做……」,语气中也带了几分不自然。
白嘉怜却拉着她的手晃了晃,似是安慰一般。
白嘉音抬起头,望着他似水的眼眸,心中好受了很多,她突然发现,这看似无声的语言,有时更胜过语言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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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都不和他们玩了,一个都不玩了。」
半晌,白嘉音心有愧疚道:「我那时不知道,他们原来都欺负你这么久了......」,她越想心中就越过意不去,觉得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护着他,哪有那么难呢?不过是自己从前不懂事罢了。
听到白嘉音这样讲,白嘉怜先是一愣,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期待,她说再也不和他们玩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后都只和自己一起了?可这样的话他又问不出口,只一个劲地看着白嘉音。
眼神中是掩盖不了的期盼。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白嘉音抬起头,正巧对上了白嘉怜的眼睛。
那一瞬间,世间一切都失了光彩。
而有一束温暖的光,直击了她的内心深处,叫人不惜跋山涉水,不惜赴汤蹈火,为他而来。
她迷迷煳煳地看着他,点下了头。
第74章 又生气气啦
倾安国(雪秀殿)
自那日起, 白嘉音就正式粘上了白嘉怜。
用「粘」这个字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为过,因为除了一日三餐和睡觉,她基本都与那白嘉怜待在一起, 两个人在一起,一个成天叽叽喳喳,一个整日沉默不语,倒是也默契的很。
看见他们兄妹竟然莫名其妙地和好了,宫中无人不惊诧, 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这白嘉音向来瞧不上自己那位哑巴兄长,怎么说变了就变了,翻脸似翻书一样。可无所谓这些外人知不知道其中缘故, 那些皇子和公主看在白嘉音的面子上, 也不敢再像从前那般欺负白嘉怜了, 每逢见面都得乖乖地同他行礼, 或者干脆为避开他们兄妹俩而绕道而行。
这一日也是如此, 早膳还未用完,白嘉音将碗筷一扔就又往外跑。
「您的早膳还没用完呢, 音公主!」云芝急忙喊道,可那白嘉音跑的多快啊,一个眨眼间就不见她的身影了。
「算了,云芝,她愿去就随她去罢,不必管她, 她走到哪也饿不着的。」南宫雪笑着说道。
见他们兄妹这样要好, 她这个做母亲的打从心底里高兴。
其实她也不知道白嘉音这个丫头在想什么, 原先她根本不信白嘉音去找白嘉怜是为读书写字和说话的, 可当她不止一次撞见贪玩的小女儿安安静静坐在书桌上,临摹白嘉怜的字帖后,她便知道这是真的了,用她的话说,白嘉音大概是「魔障」了。
不过,得果如此,也是一件好事,南宫雪也终于能松了一口气,至于其余的,就由他们去吧。
书斋阁
「哥,为什么你这么喜欢看书啊?」
「哥,为什么我就读不进去?」
「哥,我觉得,是不是你这本比我这本要好看,要更有意思一些?」
「哥……」
只要有白嘉音在身边,白嘉怜就永远永远都别想专心地看完一本书。
上上回是,上回是,这回也是的,白嘉音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跟自己的书换了换,只看了不到一页,她便丧气地往地上一扔,耍赖道:「我完蛋了,为什么我看哪本都看不进去?」
你要不去外面玩一会儿吧,休憩片刻。
白嘉怜心里有些无奈,耐着性子写道。
「我不,我不嘛。」白嘉音敲着桌子,拉长了声音:「我要哥陪我玩儿,哥——」
白嘉怜彻底无语了,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丫头会这么能缠人,还能这么吵,他颇为无奈地看了白嘉音一眼,拿起桌上的弹弓塞到她手里,指着殿门将她推了推,示意她出去玩去。
谁知白嘉音却不干了,她怎么也不出去,死死拽住桌案一角不松手,发誓道:「好好好,我不吵着你了,你看你的,我保证一点声音都不出了,真的真的,我保证。」白嘉音说着还举起手似乎要发毒誓,白嘉怜见状只得作罢,也不再赶她,沉吟半晌,又自顾自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可他没看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因为从他打开书的那一刻起,白嘉音就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住地眨着,倒是安静地出奇。
白嘉怜的容貌本就十分出众,尤其是这双琉璃目格外引人注意,那是很深的琉璃色,仿佛巧匠精心地用玛瑙与翡翠堆砌而成,嗯......该用什么好听的诗句去形容呢?白嘉音瞧着,脑海中断断续续冒出了许多好听的词语:顾盼神飞,明眸善睐,还是眼波流转……
可这些词过于明艷动人,对于男子并不适用,白嘉怜的眼睛也不适宜用这种词语来形容,因为他的双眼鲜有神采,犹如一泉秋水,波澜不惊,清澈动人,这许是他常年避世的缘故,故而他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特有的纯质和迷茫。
在此之前,白嘉音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白嘉怜。
这一看竟被迷住了一般,她傻傻地盯着他,竟连眨眼都忘记了。
白嘉怜本来好好地看着书,可发觉有人的目光炙热地落在他身上便有些不适,偷偷一瞥,正好撞上白嘉音明亮的双眼。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白嘉怜瞬间一抹红色从脸颊红到了耳垂,他有些坐立不安,慢慢放下书卷,微微抬头看着白嘉音,似乎在询问她缘由。
我一个病秧子,好端端地瞧着我做什么......他这样自卑地想着。
「病西施。」白嘉音却忽然脱口而出道。
白嘉怜一愣,继而很快低下了头,心里涌起一股不明悲伤。是了,自己自小体弱多病,将来又如何能调兵遣将继承大统?那西施因为美貌祸国殃民,自己虽身为皇子却一样不能保家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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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白嘉怜这样便把这一切都想的左了。白嘉音不通诗书,年龄又小,她根本不知西施的说法来歷,只知道她被称作是是四大美人之一,碰巧又与白嘉怜一样生了病,病的楚楚可怜,于是便脑子一热便说出了此人,她的本意,也只是感嘆白嘉怜的容貌出众而已。
「哥,你怎么了啊?」见对方不开心,白嘉音纳闷地问道。
白嘉怜摆摆手,眼神却黯淡下去。白嘉音猜不透他的心思,便又转移话题道:「哥,你怎么总穿白色的衣裳啊,你是钟爱素色吗?」
白嘉怜摇摇头,他指了指自己,又将两指抵在下颚处,最后颇为疑惑地指了指嘉音。他虽然没有写字,白嘉音也没有学过哑语,可许是他们心有灵犀,她居然看懂了白嘉怜的意思。
他是在问她:「你是不喜欢吗?」
「我看懂了,我看懂了!」
白嘉音突然惊喜,抚掌道:「你是想问我喜不喜欢对吧?其实我挺喜欢的,你穿白色的衣裳是很好看,但是看上去太苍白了,我想看你穿红衣,就像是……嗯,我想想啊,就像是女子出嫁的时候穿的红色嫁衣一样!」她一面说着一面葱葱玉指点着自己的脸颊,遐想着,好不俏皮。
嫁衣……居然是嫁衣!这小丫头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怎么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白嘉怜顿时翻了她一眼,转过头去又不理她了。
白嘉音看出了他不高兴,她想到白嘉怜是生气自己把他比作了女子,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一想到白嘉怜,脑海中出现的就是天仙美人,什么将军将士她是一个也想不起来。
这下好了,把人家真的惹生气了。
「哥,我以后再不说了,你不用不高兴吧」白嘉音拉了拉他的衣袖,又狡辩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都是你长的太清秀了,比母后还清秀,我读的书不如你多,偏偏就那些美人儿廊桥的故事有印象,所以随口一说就说到了啊,嘻嘻,这不也是在夸赞你吗?」
白嘉怜明白她的意思,可听她说自己比宫中的皇后嫔妃还清秀,又是什么美人儿廊桥的,心中的不忿又上来了些,故而仍不理她。
「哥,」
白嘉音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感慨道:「唉,哥,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闻言,白嘉怜勐地回过头,气唿唿地瞪着她,好啊,这才过了多少天,这么快就又开始嫌弃自己不会说话了!他用力推了白嘉音一把,要将她推出门去。
「不是,哥,你听我说,」白嘉音连忙抵住,回头道:「你别生气呀!我方才是在想这个,若你会说话,我也会说话,这样我们俩不就可以天天吵架了吗?想来有人天天与我争来争去,也蛮有意思的,不会像现在,你看你被我气成这样,又不能说我什么,这样对你多不好,是吧。」
白嘉怜撕下一张纸,写道:
你可以选择,不惹我生气!!!
白嘉音则三下两下将那张纸揉为一团,一脸无辜地道:「我没想惹你,可你太容易生气了,说来也奇怪,白嘉杰那些人那么欺负你,你不生气;皇宫那么多的人不待见你,你也不生气;我天天跑来同你说话,想着法子逗你开心,你却会生我的气,这实在令人想不通。」
说着说着,她竟越发委屈不忿起来。
要说这白嘉音的性子本就傲气,凭藉父皇疼爱,平日里与宫中的皇子公主玩耍的时候也是赢多输少,谁人敢真的惹恼她?谁人敢给她不好的脸色看?可自己舍下伙伴,日日陪着他说话,不过是开几句玩笑而已,他就要赶自己走,走就走了,又有什么了不起?
「哼,我不惹你了,我要回去了。」白嘉音越说越不高兴起来,干脆甩了甩手就跑掉了。
白嘉音赌着气,一下都不带回头地走了。
白嘉怜心中顿时一慌,他没料到她真的会跑掉的,于是站起来下意识要喊她回来,可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跑不见了。
追了也没追上,白嘉怜便发泄似地打了两下殿门,心头焦急涌了上来,还有更多的莫名其妙。
其实白嘉音说的也在理,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总对她生气,还只对她一人生气,她对自己已经够好了不是吗?
白嘉怜心里面后悔至极,她这一走,万一再也不来了怎么办呢……
第75章 他应该把我当成最亲的人
雪秀殿
而白嘉音跑回房, 一头扎进了被子里,一动不动。
云芝怕她捂着自己了,走上前将被子给她往下拉了拉, 却发现白嘉音一脸怒气。
「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云芝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知白嘉音贪玩又颇为好强,莫不是输了游戏,于是道:「可是哪一个皇子或者公主惹着你了?」
「他们敢!」白嘉音提高嗓门道。
「是是是, 不敢不敢。」云芝连忙捂住她的嘴, 好笑地劝道:「皇后娘娘在午睡呢,休要吵着她,小心娘娘骂你。」
「骂就骂吧, 反正全天下的人都不喜欢我, 哼!」白嘉音自暴自弃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对别人好, 却换不来别人对我好, 可我对别人不好,别人反而怕我顺着我!」
「我再也不要对别人好了!」白嘉音扭动着身子赌气道。
「小祖宗,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你对谁好了,谁又对你不好了?」云芝听得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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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嘉音坐在床上,一股脑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从她看到白嘉怜被欺负,到为了保护他跟那些玩伴断绝来往,还送他东西陪着他读书写字, 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好下场」, 白嘉音本就是个口齿伶俐的聪明孩子, 如今触动心事, 一通话更是情深并茂,一席话讲下来将自己的委屈再度放大,最后直接哭了出来。
可能在大人看来,她的这些举动幼稚可笑,根本不足以说明什么,可于一个孩子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白嘉音曾经也是个骄傲的小公主,她有固定的玩伴,有喜欢的玩具,有不喜欢做的和喜欢做的事。可为了母后所说的那兄妹情义,或是为了心中的正义,她最终通通选择了放弃。放弃她的玩伴,放弃她喜欢的一切,最后却换来白嘉怜对她频频生气恼火,叫她如何不委屈?
「音公主,别哭了,你说说,你想要怜公子怎么做呢?」云芝问道。
「哼,这还用得着我亲自开口吗?我都把弹弓都送他了,他就应该对我好啊,把我当成他最亲最亲的人啊!」白嘉音扁着小嘴,恼怒道:「可他偏不这样,他就是不喜欢我!」
「音公主,依奴婢看啊,怜公子已经把你当做最亲的人了啊。」云芝抚了抚她的头,道:「就是因为他喜欢你,跟你亲,所以才总会与你闹别扭的。」
「什么意思?」白嘉音瞪大了眼睛:「我怎么听不懂。」
「音公主,你按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你的娘亲白皇后是倾安国的一国之母,人们称赞她性情淑娴,赞扬她性格柔善,对待下人更是温柔有加,从不会乱发脾气。可是,她却唯独会斥责你贪玩,甚至偶尔动怒时会轻轻打你几下屁股,白皇后对人从来是赏罚分明,唯独对你,她有时会随性一些,即便多说了你几句,也不会往心里去,音公主可知是为什么吗?」云芝徐徐善诱道。
白嘉音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对啊,为什么?
「那是因为音公主是白皇后的女儿,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她不会担心你害她,不会担心你一怒之下离开她。人啊,总是这样,对于自己亲近的人,就会使些小性子,你的哥哥自然也是把你当妹妹,所以才同你生气的。」云芝笑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因为他跟我亲,所以他才会对我不好?」白嘉音又问道:「可他对白嘉杰他们也谈不上好,难道也是因为跟他们亲吗?」
「不是。」云芝摇头道。
「那这又是为什么?」白嘉音问道。
「害怕。」
云芝顿了顿,说道:「那些个皇子总是欺负他,日后只怕更是如此,怜公子是害怕他们。」
「这有什么可怕的?」白嘉音自信满满地打包票道:「有我在,他们绝不敢欺负他的。」
「公主,你还小,有很多事还不明白。」
云芝嘆道:「现在你们都是小孩子,在宫中打打闹闹是没关系的,可日后皇子们要面临的是争权,稍有不慎便会丧命。而到那时候,你只怕已嫁到别国生儿育女,又如何能护得了他啊?」
闻言,白嘉音顿时一愣,她确实没想过,她以为自己可以这样无忧无虑过一生,什么出嫁,什么争权夺位,她还从没有考虑过,是啊,如果长大了之后白嘉怜还在生病,还是这样苍白虚弱,可白嘉杰等人却一日日强大起来,那该怎么办?万一自己又不在,他会被他们打死的。
云芝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只是她年龄尚小,还不懂得怎么表达。
那意思大概是:
你护得了他一时,可护不了他一世。
半晌,白嘉音从床下一下子跳下来,口中喊道:「我明白了,我知道要怎么做了!」,说着就又往外沖了出去,云芝张了张口,最后也没能喊回她。
只见白嘉音从雪秀殿出来后,急匆匆地往铜烈台跑去。
白坤宇正在殿内,白嘉音进去后,二话不说当即跪下,叩头道:「父皇,孩儿有一事相求……」
第76章 公主习武啦
铜烈台
「嘉音, 你可想好了?」白坤宇道。
白嘉音趴在他的腿上,脸色颇有犹豫,她小小地嘆了口气, 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委屈道:「那要依父皇说呢,父皇认为,还有别的办法吗?」
白坤宇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有了。」
白嘉音点点头, 道:「是啊, 确实没有了,云芝姐姐说得对,我是唯一一个能护着他的人, 所谓非亲近者不能护,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白坤宇顿了顿, 看着她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是啊, 刚想到, 我就快快地跑来了呢。」白嘉音眨了眨眼睛道:「不然来不及怎么办呀?」
白坤宇看着白嘉音的眼睛,心中不免又一次感慨, 看来那日白玉化人,当真是天降祥瑞。
「父皇,嘉音想好了。」白嘉音站起身,道:「您下令吧!」
「好。」
随着白坤宇一声令下,千劫之下闪过一个高大威勐的身影。只见子威将军快步走上台来,他是倾安国的一位名将, 打过大小战役无数, 手下俘虏也是无数。见人来了, 白坤宇指着白嘉音笑道:「子威, 这是本王的嫡公主,我的这些个儿女之中,就属她聪明过人,与本王最为相像。」
子威不明所以,只得也点头,说道:「嫡公主聪明过人,颇有担当,臣为大王一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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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坤宇将白嘉音领上前,道:「嘉音,还不快过来行拜师之礼,日后,你就跟着子威将军习武吧。」
子威一怔,下意识回绝道:「臣不敢!」
白坤宇道:「为何?」
子威觉得莫名其妙,心觉纳闷地作揖道:「大王,倾安国向来都是皇子习武,嫡公主当学女工刺绣,若是也去习武......这怕是不合规矩啊!」
听到这,白嘉音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子威将军,连我父皇都同意让我习武了,你又何必找补呢?」
「公主,习武苦难重重,多有劳累,将来公主出嫁别国为后也用不着这些,何苦白白地劳累自己?」子威也不明白白坤宇是怎么想的,大臣的身份也不允许他多问些什么,只苦苦劝道。
「我知道困难!」白嘉音气道:「只是那又如何?难道诸位皇子吃得我就吃不得?!」
子威将目光投向白坤宇,可对方却一言不发,无奈之下,子威只得皱了皱眉,终于问道:「那么臣敢问公主为何执意要习武?」
谁知白嘉音却想也不想道:「为保护我的哥哥不被他人所欺,护他一世平安周全!」
这一句话说出口,犹如一支短箭,射进了她的心间。
云芝不知道,她无意间的一句话却在白嘉音心中却扎下了根。
她本是白玉,护他则是她天生的使命。
云芝固然说得对,白嘉音现在只能凭藉嫡公主的名头唬住那些人,可以后呢?以后怎么办?她要想一个长久的办法,她要有足够的实力,可这些东西,她从书本中得不到,从刺绣中得不到,从母后南宫雪那里也得不到,这些东西,只有她的父皇和这位将军才能给予。
半晌,白坤宇终于悠悠开口道:「这女弟子,你收是不收?」
子威深吸了一口气,铿锵道:「收!」
白嘉音蓦地笑了,行过拜师礼后便兴高采烈地跑了。
白坤宇眺望着白嘉音稚气未褪的身影,嘆道:「子威,你不知,看着此女一日日长大,本王心中也有些异样,宫中有多位皇子,然而在心性灵性上,却无一人能及她。」
子威沉默片刻,道:「大王此言,意欲何如?莫不是……」
白坤宇道:「看她的造化吧。」
子威愣了愣,道:「是。」
作者有话说:
最近因为前途的问题和父母吵了架,心情很低落,唉,可能更新不是太多,抱歉抱歉
第77章 委屈屈
倾安国
自那日起, 白嘉音就跟着子威将军习武,她虽还是个孩子,可知道自己背负的命运与他人不同, 学习上的韧劲也更足,习武虽晚了些,可一日日□□下来,也不比任何一位皇子差。
而对于这一切,白嘉怜是不知情的, 莫说是他, 就连南宫雪也不完全了解。
她就这样,执拗地成长着,等待着破茧而出。
习武甚是劳累, 白嘉音每日都早出晚归, 练得是精疲力竭, 几乎每天回到寝殿都倒头就睡, 出去玩的时候少了, 找白嘉怜的时候也就少了。
而白嘉怜已经渐渐开始疑惑,他发现雪秀殿中白嘉音的衣裙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跟皇子相像的衣裳和裤子,终于有一日,他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无声息地跑来找她。
「云芝,你快点啊!」白嘉音左膝盖受了伤, 云芝正在给她上药, 只是那伤口渗血渗的吓人, 云芝怕她疼一直下不去手, 急的白嘉音一个劲催促。
「音公主,怜公子来找你了。」门口的小侍女说道。
「跟他说我睡了,叫他改日再来。」白嘉音连忙摆手道。
「音公主,这理由您已经用了太多次了,您能不能换个理由啊?」那个侍女又问道。晓是那白嘉怜一日恨不得找三回,这几句话都被用烂了。
「哎呀,你们怎么那么笨!别让他进来就行了!真是蠢到家了!」白嘉音烦躁道。
那侍女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通,心中实在窝火,她也是个蠢人,想着那白嘉音向来盛气凌人,不如自己一次把话说狠一点,这样白嘉怜就不会老来找人了。所以她干脆跟白嘉怜说道:「公子请回吧,音公主说她不想见你,你以后还是别来找她了。」
白嘉怜一愣,直到那侍女走开了,他都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想见自己,莫不是那日的气还没消?
可这都过了多久了,白嘉音向来是大大咧咧不记仇的性子,怎么可能还因为那日的事和自己过不去?还是说她听了谁的话不喜欢自己了,是讨厌自己了吗?
白嘉怜越想越慌,他在门外踌躇,内心是止不住地后悔,如若白嘉音再也不理他了怎么办,如若白嘉音有了新的玩伴怎么办,白嘉音性子活泼可爱,交到新的朋友易如反掌,再加上自己那回无缘无故跟她生气了,她肯定再也不想理自己了……
白嘉怜朝里面望了望,雪秀殿很深,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许是他想的太多,竟仿佛看见白嘉音与别的人在一起玩耍,甚至都能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这就像一根针刺进了白嘉怜的身体,何必呢?人家根本就不想见你,连一眼都懒得看,自己又何必跑来招人家嫌弃?见始终没有人出来,白嘉怜渐渐心凉下去。
「嘉怜,」南宫雪忽然唤道,朝他招了招手:「你是来找嘉音玩吗?怎么不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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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嘉怜点了点头,他指了指雪秀殿,又指了指自己摆了摆手,那意思很明显,他在说他不能进去,那里面的人不让他进去。
可南宫雪却一下生气了,她拉过白嘉怜的手,道:「定是嘉音胡闹,她还敢不让你进去,哪家的规矩还有不让哥哥见妹妹了?走,我让她给你赔不是!」
可白嘉怜却一下害怕起来,他一点都不想惹白嘉音不高兴。
可却拗不过南宫雪,被她拉着进了门。
「嘉音呢?叫她出来!」南宫雪厉声道。
「娘娘,音公主她......」那侍女一下慌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地跪下道。
「母后,您怎么来了?还有他……」白嘉音道,立马将受伤的腿盖上了被子。
「原来你眼里还有人啊!,有你这样对哥哥的吗?好大的公主威啊!」南宫雪已经认定是白嘉音耍公主脾气,道:「你既不让他进你的殿门,以后你也不必来拜我,也不用进我的殿门!」
「母后!你不讲理,为什么平白无故就噼头盖脸骂我一顿?」白嘉音恼道:「而且,我何时不让他进来了?我又何时对他不好了!」
「你听听自己说的话,你这是跟母后说话的态度吗?还有没有一个公主该有的风范?」南宫雪的脸颊都气的泛红,道:「你说你没有,那他为何被挡在殿门外?难不成是他自己拦住自己不成?」
「母后!」
白嘉音突然抬起头,怒不可遏道:「为什么?您怎么就是不肯相信我的话呢!」
「你还敢跟我顶嘴,」南宫雪见女儿不仅不认错,反而还跟自己大吵大闹的,怒气也上来了。
见母亲想要打妹妹,白嘉怜连忙拦着她,将白嘉音护在身后,怎样都不让开。
「嘉怜,」南宫雪心头一酸,道:「她都不把你当哥哥,你还护着她干什么?!」
不把他当哥哥......白嘉音气急了,她挣脱出来,恼道「好!都是我不好,我就是不把他当哥哥!这样总行了吧!」
这边南宫雪正要发怒,却忽然传来了一声:
「大王驾到——」
「都在吵什么?」白坤宇今日前来雪秀殿,可在殿外就听到了吵闹声,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家人如此景象,吵得不可开交。
「大王万福!」雪秀殿中的人急忙行礼道。
唯独白嘉音一个人坐在床上气恼地垂着头,扁着嘴巴,似乎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嘉音,谁惹着你不高兴了?」
白坤宇见她双眼含泪,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于是拍了拍她的背部,哄她道:「你这是出什么事了?谁人敢这般对你?来,告诉父皇。」
方才南宫雪教训她的时候她没哭,可此时白坤宇轻声问候的时候,白嘉音内心的委屈瞬间爆发,于是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哭起来,大哭道:「父皇,我没有……我没有不让哥哥进来,可母后就是不信……我怎么说她都不相信......她冤枉我——」
白嘉音上气不接下气说完了,白坤宇一听便知定是南宫雪以为嘉音蓄意欺负了白嘉怜,所以她才委屈成这样,白坤宇轻轻摇了摇头,道:「嘉怜,是谁告诉你嘉音不让你进来的?」
白嘉怜望了望,很快就指出了那名侍女。
「大王,奴婢只是负责传话而已,奴婢……」那侍女立马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分明吓得不轻。
「你胡说!我分明是让你告诉他我已经睡了,让他改日再来找我,何时说过不想见他,又何时说过不许他进来?」白嘉音立马揭穿道。
这样一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清楚了,白嘉音从未说过那些无礼的话,也没有下过什么命令,一切,只不过是这个侍女言语滋事罢了。
「奴婢……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大王和娘娘恕罪啊!」那侍女叫喊道,跪在了地上。
白坤宇没理,偏过头道:「嘉音,你看如何?」
「我?」白嘉音惊道,愣愣地看着父王。
「不错,这事发生在你殿里,她是你的侍女,自然是你说了算。」白坤宇拍了拍她的头道。
「大王,嘉音她一个黄口小儿怎能做主呢?」南宫雪微微躬身道:「臣妾为后宫之主,今日之事叨扰大王,是臣妾的过错,还请大王责罚。」
「母后……」白嘉音犹疑道。
「无事。」白坤宇抚了抚白嘉音的脸,道:「父皇是倾安国的大王,本王说你做主,就是你做主,你下令吧!」
白嘉音的眼睛亮了亮,她重重地点点头,又沉思了好一会儿,道「处死她。」
处死她。
那侍女吓得魂飞魄散,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不会吧,不会这样吧。
南宫雪也吃了一惊,她吃惊于这白嘉音小小年纪怎会有这么大的戾气?她懂不懂处死是什么意思?怎么随意就处死一个人?晓是她在后宫多年,手下处死的人都寥寥可数。
「为何?」白坤宇脸色微有波动。
「父皇,这侍女看似只是传错了一句话,实则却是胆大包天。」白嘉音气恼地道:「区区一个侍女竟敢对倾安国的嫡长子出言不逊,态度低劣,分明就是没有将我与哥哥放在眼里,更没有将倾安国的法度记在心上,这种人是为毒瘤,莫说这雪秀殿,就是这倾安国中,也绝不能留!」
白嘉音不打岔地说完了,半晌,她道:「父皇,我讲的对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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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坤宇心头微有波动,他越来越感觉到,此女绝非常人,也许,这是上天赐给倾安国的大礼。
他笑着捏了捏白嘉音的脸颊,站了起来,道:「你们兄妹好好说会儿话吧,我与皇后也有些事要聊。」说着,他便与南宫雪要离开。
「大王,那这个侍女——」一个侍卫犹豫道,不知如何是好。
「音公主下的令,你是没听见吗?」白坤宇目不斜视地说道:「带走杖毙。」
「是」那侍卫拖走了地上的侍女。
那侍女怕是怎样也想不到,自己竟是这样死的,一路上都哀嚎不止。
听着那一声声的饶命,白嘉怜心里也很不好受,他的性子同南宫雪一样,柔善可人,觉得这侍女死的也未免太过冤屈,毕竟是因为自己,白嘉怜心中愧疚的很,起身也想离开。
「哼,你今日要是走了,就永远都别来了,」
白嘉音气的不得了,又恶声恶气地补充道:「也再别来跟我说话!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第78章 和好啦
白嘉音接连高喊了几声, 正欲发作时,却突然勐地一下没声音了,白嘉怜察觉不对, 也勐地回过头,只见白嘉音疼的面无血色,额冒汗珠,连嘴唇都咬成青白色。
他哪敢耽搁,赶紧跑了过去, 要察看白嘉音的状况。
他这才发现, 原来白嘉音受了严重的腿伤,经今日这么一闹腾,方才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
「怜公子啊, 您别怪奴婢多嘴。其实音公主最近受大王之命一直在练武场习武, 天天早出晚归的, 还经常弄的这一身的伤, 唉, 她原是不想你看见了心疼,所以才一直不见你, 如今公子既知道了这其中缘由,也就别在与音公主置气了。」云芝好生说道。
为什么?
白嘉怜不解她为何突然习武,望着她们无声地问道。
「公主习了武,那些皇子便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人了,日后也好多重保障,为了这个, 音公主还答应了大王以后只穿男儿装, 再也不身着公主衣裙了, 公子您看看, 这偌大的衣橱里,哪还有公主用的衣裙首饰啊?全是些习武用的衣裳……」云芝指着这些物件絮絮叨叨道。
白嘉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嘉音,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么回事,可自己又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让白嘉音对他这么好?自己前些天还误会了她……白嘉怜想着想着,忽然抱住了白嘉音。
可白嘉音却还赌着气,使劲推他道:「你别抱着我,我就是讨厌你,我就是不让你进来,就是不想理你!」,可这一回,无论她怎么推,白嘉怜都不松手了。
半晌,白嘉音渐渐安静了下来,白嘉怜伸出食指对着比了比,又朝她摆摆手,向上抬了抬,他点了点自己和白嘉音的眉心,他在说:真的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别生气了。
白嘉音却哼了一声,头一扭道:「不会说话就是好,千错万错也不过一句对不起,哼!」
白嘉怜见状又连忙拿过一张纸,认认真真地写道:嘉音,对不起,原都是我会错意了,我以为你是不想理我了,所以才一直避着我,以后你去习武,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无论多久我都等。
白嘉音瞥他一眼,随意问道:「那我要受伤了呢?」
白嘉怜写道:「我给你上药。」
白嘉音又道:「那我将来要是上战场了呢?」
白嘉怜写道:「我等你回来。」
白嘉音道:「那我要是出嫁去别国了呢?」
白嘉怜写道:「我送你嫁衣,倾安国最美的嫁衣。」
半晌,晌午的阳光照了进来,打在了他们的身上,殿中的侍女们都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俩一个问,一个答;一个说,一个写。
幼稚而天真,神圣而无邪。
你于我三问,我给你三答。
永不反悔。
蓦地,白嘉音突然问出一句话,道:「那如果,我战死沙场,你又该如何?」
白嘉怜忙捂住了她的嘴,皱起了眉,他戳了戳白嘉音的头,两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哎呀,我就随便问问嘛!」白嘉音好奇道:「你怎么不回答了啊?快跟我说嘛!」
这一回白嘉怜没写字,他望着白嘉音,右手缓缓在自己的身上打了个十字叉。
「这又是什么意思啊?」白嘉音问道,可白嘉怜却不予回答。
他想说,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哑语。
而是自杀的十字符咒。
十字相交,生死不顾;若你身死,我岂独活?
二人好不容易和好如初,白嘉怜给白嘉音缠上了新的纱布,晓是他动作再轻柔,白嘉音也是会疼的,而只要她稍稍吸气,白嘉怜的手就一颤。
白嘉怜跟她打手势,问道:疼吗?
白嘉音可怜兮兮道:「疼。」
白嘉怜一听,只好从怀中拿出一颗糖,剥开了餵进了她的嘴里。
见他此举,周围的侍女忽然都笑了起来,其中有一个道:「我们给音公主上药的时候,还一个劲夸她坚强呢,痛的再狠连哼都不带哼的,到底是跟哥哥亲,这可怜劲的!」
白嘉音倒是一点也不害臊,她理直气壮道:「这又怎么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哥哥,就是我不疼,他也应该心疼我,对不对?」
白嘉怜点点头,也不与她计较。
「好了,药都上完了,你们也别在这站着了。云芝姐姐,你先带她们下去,我有特别要紧的话跟哥哥说。」白嘉音忽然说道,语气好不严肃,吩咐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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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们聊吧。」云芝笑道,跟众侍女离开了屋子。
「哥,你过来一下。」白嘉音见人都走光了,连忙朝他招手道。白嘉怜走近了些,可白嘉音却仍招手,白嘉怜只好又走了几步,挨着她坐下了。
出了什么事情吗?
白嘉怜写道。
「没有没有,就是我有话要跟你说,」白嘉音清了清嗓子,忽然两个眼珠滴熘熘转,假模假样地正经说道:「我就是觉得这宫中的皇子太多了,比我年长的也有好几位,我喊你叫哥哥,喊他们也是要叫哥哥,未免太无趣了一些。」
白嘉怜不明白她是何意,只写道:你是不想唤我哥哥了吗?
「当然不想了啊!」白嘉音想也不想就朗声道。
听到这,白嘉怜脸色一变,低下了头。
果然,她是不想认自己了......
「不是,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别误会,」白嘉音见状,猜到他是误会了,连忙道:「我是不想把你和他们混为一谈,你可是我最好的哥哥啊,我怎么会不认你呢?」
白嘉怜抬起头,又写道:那你想做什么?
望着白嘉怜的眼睛,白嘉音意识到不能再跟他绕圈子了,这人是个死心眼,别一会儿又误会自己了,于是她干脆道:「倾安国有国法,我必须称他们为兄长,这点我无法改变,可既如此,我就更改了对你的称唿,从今以后,我都不喊你兄长或是哥哥了,我就唤你——怜儿哥哥!」
白嘉怜瞪大了眼睛,怜儿哥哥?
「啊 ,那个,是这样,我前些日子读了一些书,书上说边塞有一种颇有特色的语言,为显亲近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或事物加一个「儿」字。比方说,喜欢花的女孩子就会叫花为「花儿」,喜欢小鸟的就会叫它为「鸟儿」。我很喜欢你,所有的哥哥里,我最喜欢你,所以,我想叫你「怜儿哥哥」,行不行?」白嘉音一席话说的双颊绯红,甚至有些扭捏,显然有小女儿的姿态。
其实,白嘉怜是知道这个说法的。
他不仅知道,还比白嘉音更了解一些。其实白嘉音说的并不确切,这原是边塞胡人对亲近心爱之人取的爱称,如同男女结亲之时,男子会给即将过门的妻子取一个字是一样的性质,可这白嘉音单纯又天真,她不知晓其中典故,只觉得自己是她喜欢的哥哥,就想这样叫他,可如若自己硬要拒绝定会伤了她的心……白嘉怜纠结不已,想说又说不出口,一番踌躇下来,又羞又恼,原本苍白的脸庞都比往日红润了不少。
他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白嘉音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她只当是白嘉怜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便缠着他道:「哎呀,这可是我煞费苦心想出来的呢,看了好多好多的书呢!好哥哥,你就让我叫吧,这样叫多好听啊,一听就知道和别人不一样,也能突显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白嘉怜哭笑不得,他闭了闭眼,终于点下了头。
「真的?你答应了?」白嘉音眨了眨眼,当下就轻轻地叫道:「怜儿哥哥?」
白嘉怜抿着唇,应下了。
「怜儿哥哥?」
「怜儿哥哥!」
「怜儿哥哥……」
白嘉音不知为何兴奋的不得了,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每念一次,她的眼睛就亮上一分,而白嘉怜也不厌其烦地回应着,喊一次点一次头。
他轻轻地笑着,想着有朝一日白嘉音长大了,便不会这样喊他了,那时的她,也许会端庄稳重地梳着妇人髮髻,声音清脆又好听地甜甜地唤着另一个人。
一想到这场景,白嘉怜的心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突然有些不捨得,不捨得他的白嘉音出嫁,嫁给另一个人。
白嘉怜大概没想到,这一声「怜儿哥哥」,一喊就是他们的一辈子,也成为了一辈子的束缚。
可眼下,却管不了那么多。
「对了,还有一件要紧事,」白嘉音说着,从身后拿过一个小竹篓,递给了白嘉怜。白嘉怜定睛一看,里面皆是各类精美的丝线还有银针,底下整整齐齐地几块不成形的丝绸布样。
「这是母后给我的,说是一定要我纺完它,可我还要习武,哪有空闲做这些?再者说,我可是要干大事的人,缝衣服纺纱等小事,我音公主怎么能染指?」白嘉音振振有词,瞟着白嘉怜。
这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白嘉怜又不傻,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这针线活向来都是女子所学,他一个皇子怎么能上手做这些......传出去未免被别人笑话。
白嘉怜有些犹豫。
「怜儿哥哥,你看,我都为了你上战场了,你怎么就不能将心比心啊?你总不能让我又习武又刺绣吧,那我这妹妹当的也太可怜了!」白嘉音一提刺绣就头疼,她已打好了主意,今天就算是坑蒙拐骗也要让白嘉怜帮她把这些活儿给干了。
白嘉怜没表态,但神态上已微微动摇。
「怜儿哥哥——」白嘉音趁机又喊道,还拉长了声腔。
白嘉怜咬了咬下唇,似乎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一把抱起那个小竹篓,抱在了怀里。
白嘉音强忍着笑意,她知道,白嘉怜这是同意了。
第79章 出征
倾安国
白坤宇年轻时好战, 经常征伐四方,可如今倾安国逐渐稳定,他也想过几天安稳日子, 然而边塞的地玄国却不愿意了,地玄国原是边塞一个游牧部落,后因族人英勇善战,逐渐统一边塞草原,时常骚扰别国边境, 于是白坤宇下令, 命子威将军率领大军前去,讨伐地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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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将,白嘉杰;右将, 白嘉音。
「大王是在开玩笑吧, 还有子威将军, 他们怎么能让一个公主前去征战?地玄国的人定是认为我倾安无人了!」, 「你小声点, 那白嘉音是大王最喜欢的女儿,又是个自小习武长大的, 听说武艺高超的很」,「她再高超也不可能比过男子啊!怎么能为一右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倾安国歷届的武之试,她可都是第一……」
「真是荒唐!」
端木蓉抖了抖手帕:「即便她是嫡公主又如何?出征就出征,凭什么她的头衔还在你之上?」
「母亲息怒, 何苦要为这点事生气, 」白嘉杰却一点不气恼, 淡淡地说道:「父皇喜欢她就让她一同去了罢, 反正她区区一个女子,不足为惧。」
「你就这么有自信?这么确定那丫头不会胜过你的风头?」端木蓉恨恨地道。
「胜过又如何?反正她是个女子,出什么风头也是一时的。」白嘉杰冷笑道:「到时争权夺位之时,她那位好哥哥才是我的对手,她一个嫡公主,只怕到时早就嫁人为妻了。」
「对了,那个白嘉怜呢?」端木蓉忽然道。
「母亲何必多此一问,」白嘉杰不屑道:「他除了被白皇后养着还能怎么样?」
好一个废物!都这么多年了,他倒还真的活下来了……其实,这个端木蓉在此之前不止一次地动过除掉白嘉怜的念头,可无奈那南宫雪护他护的实在太紧了,这么多年她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不过没关系,你自己的儿子不成器,总怪不得旁人。
端木蓉打心眼里希望白嘉怜能更孱弱些,为什么他只是不会说话呢?如果他也看不见听不见就好了,再或者说,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嘉杰,小心那个白嘉音。」端木蓉眯着眼睛「我见过那丫头几面,只怕不是个省油的灯!」
白嘉杰轻轻一笑。
他仍旧没有把母亲的话当回事,倾安国战乱层出不穷,白嘉怜虽是嫡子却患有疾病,又一向不讨父皇喜欢,将来势必是不可能继位的,至于那白嘉音,一个早晚要嫁去别国的公主,她能做些什么呢?如若她愿意求我,我到时也可以不杀他那哥哥,就是把他养在这宫里,我都不害怕。、
他这样想着。
驯马场
白嘉音骑在马上,腰别一把锋利的弯刀,她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刀拔出鞘。只见那墨色青丝在风中飞扬着,整个人不怒而威,再无儿时的稚嫩之色。
「嘉音——」南宫雪喊道,身旁站着白嘉怜。
「儿臣拜见母后。」白嘉音如一阵风般跳下马,叩头道。
此时的白嘉音身上着了一身的骑马装,黑色的长衣,脚上也是黑色的长靴,长发微散,她单膝跪地,一手背在弯刀之后。
不知为何,南宫雪突然觉得她的女儿长大了,这些年来她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白嘉怜身上,对白嘉音的成长自然就忽视了些,不曾想到,她的好女儿,好像在一夜之间就长这么大了。
甚至明日,她就要孤身去战场上打仗了。
「好孩子,快起来吧。」南宫雪忽然哽咽道,躬身扶起了白嘉音。
白嘉音见南宫雪双眼含泪,道:「母后,嘉音又不是不回来了,您这是做什么?」
「无事,母后就是太高兴了,」南宫雪看了看站在她旁边的白嘉怜,心里混不是滋味,于是又颇为愧疚地向白嘉音说道:「嘉音,母后知道,这些年来,母后亏欠你了不少,但其实在母后的心中,你一直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以来,真是辛苦你了……」
「母后说错了,嘉音不辛苦,辛苦的是他。」白嘉音指了指白嘉怜,忽然笑道:「其实这些年我的刺绣纺纱,都是怜儿哥哥帮我做的,他现在的刺绣绝对一流,与母后都不相上下呢!」
霎时,南宫雪笑了起来,她抹了抹眼泪,道「母后知道你们兄妹情深,母后看了也高兴,你怜哥哥想必也有话要与你说,你们去说吧,也好好道个别,这一去……又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说着,南宫雪的眼泪不知怎么的就又掉了下来。
「母后,你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啊?」白嘉音皱起眉。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们兄妹好不容易见一回,好好叙叙旧,母后就先回去了。」南宫雪说罢,抹了抹眼泪,又看了白嘉音一眼,这才颇为不舍地离开了。
回宫的路上,南宫雪在心中感慨,父母于子女之情大概就是如此吧,当子女还是年幼时,父母总是盼望他们能快些长大,然而,当子女真的长大成人时,他们却又心有疼痛,感慨他们年幼时自己没能好好照顾,痛心他们长大后要承担风风雨雨。
「怜儿哥哥,你不会也要跟我告别吧,」白嘉音双手合十,一脸苦涩道:「拜託,拜託你千万不要,我可是连做噩梦都怕是你来找我告别。」
白嘉怜疑惑地看看她,写道:为何?
「你也知道,打仗这种事,无论你出战过多少回,总是会有点忧虑的,就像我参加比试大会一样,无论站上那擂台多少次,也还是会害怕,每逢临开始的前一刻,还是会想退缩,所以,你千万不要留我,也千万不要掉眼泪,更不要跟我告别,」白嘉音侧过脸,道:「如果是怜儿哥哥的话,我怕我真的会留下,真的会捨不得走。」
白嘉怜沉默了一会儿,他指了指白嘉音,又指了指她的弯刀和战马,两个手掌心朝上轻轻一翻,白嘉音看着他的动作,一个字一个字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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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页
你,打仗,多久,回来?
多久呢?白嘉音也不知道,这要看敌方如何,要看自己如何,还有赶路来回的时间,粮草的供给……可白嘉音对这些只字不提,她伸出一根手指,坚定地道:「一年,一年我就回来!」
一年。
白嘉怜低下了头,他知道,这已经很快了,可对于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连分开几日都异常困难的人来说,一年,已经太过长了。
「怜儿哥哥,我已经同父皇说过了,此次出征,白嘉杰也和我一起,宫中的皇子虽多,可他的势力却是最强大的,我怕他趁我不在有什么动作,就把他也弄走了,你要记得万事小心。」白嘉音嘱咐道。
「如若那个端木蓉敢对你和母后做什么,她可别怪我不留情面!」白嘉音蓦地道。
白嘉怜听她说的兇狠,不解地望着她。
「我就砍了她那宝贝儿子的头!」白嘉音字字铿锵,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白嘉怜说不出话,胸腔却微微发酸。
意识到说的话题太过沉重,白嘉音便缓和了些脸色,忽然嘴角上扬,双手一搭白嘉怜的肩膀将他转了个方向,继而将他硬扶上了马,笑道:「怜儿哥哥,你是不是还没出去玩过?趁我今日有空,走,我这带你出去转转!」
白嘉怜大惊,正要挣脱下马,可那白嘉音却抓住他双手别在背后,继而双腿微微用力,一夹马肚,那马便飞快地跑了起来,风哗哗地吹过他们的脸颊,留下了阵阵清香。
白嘉怜刚开始连眼睛都睁不开,渐渐地,他习惯了强风,眼睛也睁开了,这才开始观赏身旁飞驰而过的景色。眼瞧着他们已奔出了老远,周围尽是漫山遍野的小花与野草,就连唿吸都带着香甜的青草味道,白嘉怜唇角微微上扬,笑了起来。
「怜儿哥哥。」
白嘉怜听到后刚想回头,却被嘉音阻止了,她道:「怜儿哥哥,别回头,你听着就好。」
她的话语带着温度,有些温热,此时,骏马跑的也慢了些,在山野中悠悠地来回晃荡着,白嘉音一手紧抓着马缰绳,一手却搂紧了白嘉怜的腰,生怕他不慎从马背上掉下去。
只听白嘉音忽然笑道:「你知道吗?我第一回 学骑马时,也是这样将马打的飞快,那时就想着哪一日能将你骗上来,好好的吓一吓。」
「可如今,你真的被我骗上来了,我却又不敢将马打的那样快了,依怜儿哥哥说,我是不是很奇怪啊?」白嘉音道。
白嘉怜低着头不回答。
白嘉音的心头却躁动,仿佛里面住了一个小怪兽,她忽然将头靠在白嘉怜的肩上,控制不住地喃喃道:「怜儿哥哥,怜儿哥哥,怜儿哥哥……」
一声比一声炙热,一次比一次真挚。
白嘉怜心头一颤,他哪里还敢回头,只能像只呆呆笨笨的木偶一样挺在那里,感觉到白嘉音温热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双手甚至还紧紧环着自己的腰,那么紧那么紧,不愿松开。
那一日,其实白嘉音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说这些奇怪的话,她给出的解释是,也许是自己快要出征了吧,故而对亲人有些不舍,毕竟,他是自己最好的哥哥,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过来,可一切却已经晚了。
「怜儿哥哥,你有没有听到啊?」白嘉音闷声道。
半晌,白嘉怜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白嘉音又道。
白嘉怜却生平第一次大胆地握住了她的手,他握着白嘉音的手指了指自己,又将她的手背贴于自己的颏下,最后指了指她。
白嘉音明白,他是在说:我,等,你。
对于哑人而言,手背贴于颏下,代表的是为张望,等候。这一点白嘉音是知道的,每当她去习武,或者去忙的时候,白嘉怜都会这么做,意为等她。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动作自己做和拉着别人的手做是不一样的。
此时此刻,它代表的不再是一句哑语,而是一句誓言。
执你之手,为我之念。
它不再是单一的等待,而意为守你岁月如初,候你一生,空牵也无故。
第二日,浩浩汤汤的倾安国大军就出发了,白嘉音穿着白色的铠甲骑着马走在前面,在迈出城墙的那一步,白嘉音忽然回过头,遥遥望了一眼,笑了。
白嘉怜远远地看着她,他知道,那是他的嘉音妹妹。
月,她,我的妻子,她善良而坚强,是一个骄傲的沉鱼落雁的女骑士……
这是慕容怜曾对月上霄说的话,原来如此。
月上霄使劲闭了闭眼,又进入了回忆之中。
第80章 对战
三——年——后
这一仗整整打了三年, 倾安国兵弱,且又不熟悉草原地形,一直处于下风, 地玄国打着打着就有些轻慢,这一下便惹下了乱子。
「本将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原来真有一位公主跟着出征了,」摩霍然大笑道:「你们倾安是没有人了吗?竟辛苦要一个女子上阵杀敌!」
白嘉音听到这种屁话就来火,弯刀一挥就沖了过去, 摩霍然躲开了, 白嘉音见状手腕一转,旁边一个士兵的人头瞬间就落地,砸出一个土坑。
弯刀砍头, 这手劲之大, 力道之足, 即便是男子也不一定强过她。
「小娘子还挺兇悍, 」摩霍然冷笑道:「在我们莫邪, 你这种女人是没人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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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白嘉音骂道:「你当谁稀罕嫁你们这群猪狗为妻!」
「放肆!」闻言,摩霍然勃然大怒, 莫邪信仰十八神,猪狗在其中为最污浊之物,白嘉音将他们比作猪狗,简直比骂他们祖宗十八代还要过。
「小娘子,既然你这么英勇,那你敢不敢对战?」摩霍然蓦地道:「你与我一对一出战!」白嘉音陡然愣了一下。她知道, 对战是莫邪起家的时候常用的一种古老的打仗方式, 这与交战的根本不同在于, 交战是点到为止不伤性命, 而对战,却要一死一活,决一死战。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无论是哪一方败了,他所率领的大军都要完全服从另一方的指示。
甚至是退兵。
见女子不吭声,摩霍然轻蔑一笑,道:「你不敢?」
「与猪狗对战,我只怕侮了我白嘉音的名声,何来不敢之说?」白嘉音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地用弯刀指着他道:「明日,就在这个地方,你可不要不敢来!」
傍晚,子威将军在帐篷前来回踱步,思虑万千,苦笑道:「嘉音,你太冲动了!」
「如今我们在他的地盘,那摩霍然又是出了名的力大无穷,你就连三成的胜算都没有」白嘉杰觉得她就是在送死,不过她这一死,那白嘉怜就连最后一个屏障也没有了,倒也是好事一桩。
「白嘉杰,看刀!」
几人正说着话,白嘉音一把弯刀忽然挥来,那白嘉杰来不及反应,恍神之间,弯刀就已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白嘉音,无故出手你是疯了吗!」白嘉杰大惊失色道。
白嘉音却笑了笑,即刻又收回了弯刀,说道:「你虽不比那摩霍然,却也是习武之人,头脑也还算是灵活,可方才却也差点被我所杀。」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毙命。
「哼,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白嘉杰轻蔑地哼道:「只可惜我方才是在休息,可明日,你与他同在战场上,你如何叫他分心散神?」
「我自有办法」白嘉音道。
随后,她走至子威将军面前,跪下身道:「将军于我有师恩,此番我若胜了,那便是回报师父的大恩大德,可我若不幸战死,还请将军能够记得嘉音是您的徒儿,能记得父皇是您的王,切勿被某些小人迷了心智,一定要保护倾安国的正统血脉不得为外人所染。」
白嘉音说着看了白嘉杰一眼,子威将军当即就明白过来,他扶起白嘉音,朗声道:「嫡公主请放心,本将定竭尽全力,绝不容小人当道!」
白嘉杰自然明白他们所指,待子威将军走后,他便朝白嘉音冷言道:「音公主,说实话,我真是讨厌你们这些自诩清高的嫡长子和嫡公主,讨厌到家了。」
「你们自以为是正统血脉,其实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有什么了不起?若我是皇后之子,我也跟你哥一样,只天天躺着等皇位就行了,还出来打什么仗?」白嘉杰句句讽刺道:「只可惜,他註定就不是当白皇的命,即便我要谋他点什么那也是为了整个倾安国着想,他一个天疾之子,何以在我之上?又何以称为白皇?!」
「若他不配,那你就更不配。」白嘉音冷眼回怼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身上有哪一点比怜儿哥哥强?除了那一张噁心人的嘴,一无是处!」
「白嘉音,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
哪知白嘉杰突然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噁心?你别忘了,当年他被打的下跪的时候,你可也在那里站着呢!」
白嘉音一颤,脸色微微发白。
「怎么,被我说中了?」白嘉杰眯眼瞧着她,嘲笑道:「你以为你这些年在做什么?别人说你重情重义,说你与他兄妹情深,狗屁!通通都是狗屁!他们不知道,可不代表我不知道!」
「白嘉音,你是愧疚,对不对?」
白嘉杰十分浮夸地笑道:「哎呀,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音公主却始终都不敢再去那个庭院,就连一步都不敢踏入,请问这是为什么?而且你还一夜之间就变得这么讨厌我,这又是为什么?依我看,你并不是真的讨厌我欺负他或夺他的皇位吧,与其说是讨厌我,还不如说是你害怕见到我,因为每回见到我,就会想起内日他被我们欺负的模样,想起那日懦弱残忍的自己。」
「住嘴!」白嘉音忍无可忍,刷地一声拔出弯刀,指着他怒吼道。
「看看,事到如今,你还在躲避。」白嘉杰轻轻拨开她手中的弯刀刀锋,接着说道:「其实你根本就不讨厌我,你忘了吗?你以前甚至还是很喜欢和我一起玩的,你只是强行告诉你自己,你应该讨厌我,因为我对他不利,你是他的妹妹,你不能不管他。」
「那一天,你看到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看到他跪在你面前,你突然害怕了,因为你发现你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恶毒的人,是个跟我一样恶毒的人,」白嘉杰的话讽刺异常道:「你与我争锋相对,无非是害怕再想起来自己恶毒的模样,你对白嘉怜很愧疚,于是将你自己强行改变,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美好的人,殊不知,这世上还有我的存在,我记得你的恶毒,永远记得。」
「你胡说八道!」
白嘉音怒不可遏道:「即便我一开始是因为愧疚,可现在也不是了,以后也不会再是!」
「是吗?」白嘉杰看着她激动的神情,眼珠一转,忽然话锋一转道:「那他呢?你要不要猜一猜,他对你,又是什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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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么感情?」白嘉音恼道:「自然是兄妹之情!」
「好一个兄妹之情!」
蓦地,那白嘉杰骤然挑眉道:「如若真是这样,白嘉音,你就不会为此难过吗?」
难过......
白嘉音气恨不已,可倏忽一种莫名的情绪堵在心口,她别过头,一言不发。
「自那日一别后,你就与那白嘉怜形影不离,往日欺负他的人开始向他行礼,你帮他赢得了尊重,甚至还有可能帮他赢得皇位,想想吧,他一个生有天疾的废人,若是没有你替他说话替他打仗,他是绝对不可能赢过我的!」白嘉杰一手搭在那白嘉音的肩上,阴阳怪气道:「可等你帮他把该赢到手的东西都弄来了,然后怎么办?他不仅需要你帮他打仗,甚至以后每一日的早朝早会出征都需要你在,你就不能出嫁了,就要开始干政,而干扰政事的女子,国君是容不下她的。」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怜儿哥哥不会那么做,他不可能对我有疑。」白嘉音觉得他是咸吃萝蔔淡操心,冷冰冰地打掉了他的手。
「你别天真了。到时可就不是他杀不杀了,而是所有人,都会让你死!」白嘉杰的突然语调一转,不知怎么,他有意无意地飘出一句话来,道:「即便他留你一条命,可你喊怜儿哥哥喊的这般的亲密无间,你就不怕他未来的皇后妃子,会不高兴吗?」
「我……」白嘉音心中一慌:「他是我哥哥,我想怎么喊就怎么喊,用不着别人管!」
「白嘉音,你别给我装傻!」
白嘉杰打断她道:「你自己心思你自己最清楚!等那白嘉怜继承了皇位,他可就不再是你的怜儿哥哥了,而是倾安国的白皇,前朝万民跪拜,后宫三千嫔妃的白皇!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若想两头周全,你最好跟我合作。」
忽然,白嘉杰的声音带着笑意,如诱惑一般地道:「你若助我为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你想要的人,想要的生活,我都可以答应,绝不反悔。」
恍惚间,白嘉音竟觉得他的话犹如毒药,几乎要毒化了她的心和肺,当下就怒斥道:「少拿你那些龌龊的想法臆测别人,趁早给我滚远点!」
说着她就拔出弯刀,示威一般地亮了亮刀刃,可这回她不像常胜将军那般耀武扬威,反倒有点假意示威的意思,随便挥舞了两下就落荒而逃。
她心里很堵。
堵到她唿吸甚至都有些困难。
其实啊,白嘉音不傻的,白嘉杰说的这些她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若有一日她手握重兵,凌驾于白嘉怜之上,不管是名枪还是暗箭,註定是一条不归路。
而且若白嘉怜真的成为了白皇,他定要娶别国公主为后,还要选多位妃子,一想到他要与别的女子举案齐眉,白嘉音心中就一阵不痛快,她甚至想,想白嘉怜能一辈子都不娶妻。
可若她不出手,或者她选择与白嘉杰合作,也许前途不会那么黑暗,可却是噁心的,白嘉音会噁心自己,就如那日一样,永远,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她不能走老路。
不能再伤害到他,也不能让被人伤害他。
白嘉音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一路飞快走回了营帐倒头就睡下了,明日,她还有一场对战。
她必须胜利,因为有人还在苦等着她回去。
第81章 回家啦
地玄国
「将军!」
「砍掉你的头——」
白嘉音大喊着, 手起刀落,竟一下将那摩霍然的脑袋噼成了两半,头颅中的鲜血都溅到了她银白色的铠甲上面。
这一下落刀犹如得到神助, 惊得万千士兵惶惶,大气不敢出一声。
「众将士们!所有倾安国的士兵子民们!我乃倾安国的嫡公主白嘉音,今日一刀将莫邪的飞将军斩于马下,这昭示着什么呢?」白嘉音将弯刀举过头顶,策马奔腾在两军之间, 她昂起头铿锵道:「莫邪不仁, 天诛地灭,我们有女娲大神庇佑,此战, 我们必定大获全胜!」
「将士们!沖啊!」白嘉音说罢, 弯刀一挥, 身后倾安的千军万马瞬间杀入敌方。与之相反, 莫邪的人本对这场对战是充满信心, 甚至是抱着耍人的态度前来观战的,谁知方才那摩霍然骑的马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发了疯, 那马在场上横冲直撞的,几乎要将摩霍然给甩下来,而白嘉音手持弯刀,瞅准机会,继而高高跃起,一刀竟噼开了摩霍然的脑袋。
主将死了, 还死的这般悽惨, 这般狼狈。这对莫邪全军来说都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由此莫邪的士兵士气大败, 节节败退,他们逃跑时恍然看见白嘉音的银色铠甲,竟也觉得莫不是此女是女娲大神转世,所以才有神力杀入战场,一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跑。可有趣的是,倾安国的士兵本对此战毫无信心,可一见白嘉音,他们的嫡公主,居然打败了对方有名的飞将军,于是士气大增,一路喊打喊杀跟着白嘉音冲锋陷阵,竟然真的大获全胜。
只是有一位皇子却战死了,他被莫邪的人打碎了脑袋,拖出了边境。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倾安国中,无论是将相王侯还是普通百姓,谁人都知宫中出了一个女娲大神转世的女将军,出了一个手持弯刀的女骑士,容貌靓丽性子爽朗,杀敌无数,名扬万里。
白嘉音自此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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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宫中也接到了消息,说有一位皇室的儿女战死沙场,却不知是男是女,不知真实身份。
今日,便是倾安大军的凯旋之日,浩浩荡荡的大军走了进来,领头的是子威将军,旁边走着白嘉杰,却始终不见白嘉音的身影。
宫中便开始猜测纷纷。
「音公主呢?她不是应该在最前面吗?」,「就是说啊,她莫不是......不会是战死在沙场了吧!」,「怎么可能?音公主不是把那个野蛮的莫邪人杀了吗?」,「杀了是杀了,那万一是两个人都死了怎么办,之前不就传消息说战死了一个皇族儿女吗?会不会是音公主啊......」
白嘉怜越听越慌,倾安国的士兵都是身着白色铠甲,他盯得久了,眼前便是白茫茫的一片,耳旁也嗡嗡的响,不可能,白嘉音不会战死的,他的嘉音一定会回来的!
「你在等谁?」
白嘉怜一惊,勐地回过头。
却见白嘉杰一脸诡异地站在他身后,皮笑肉不笑道:「可是在等你的妹妹?那你可就要伤心喽,唉!」
白嘉怜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望着白嘉杰,恨不得将他看出个所以然来。
良久,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颤抖地写道: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跟白嘉音不愧是兄妹,听到自己不喜欢的消息就会装傻,好像装傻就可以不用接受事实了一样。」白嘉杰瞥了一眼,没正经地哼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半分颜色,他不屑地道:「难道你没有听说吗?此次出征,可有一位皇族的人战死了。」
白嘉怜彻底崩溃了,他靠在城墙上,半天都喘不上气来。
「怜儿哥哥!」
怜儿哥哥......
是谁在叫自己,白嘉怜回过头,却见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的女子跑了过来,随着她跑得越来越近,容貌也越来越清晰,她一边将身上的铠甲解下一边沖他笑道「「怜儿哥哥,我回来了!」
是她。
白嘉音,是白嘉音啊!
白嘉怜呆愣愣地伸出手碰了碰她,发现这确实是真的,继而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激动的全身都在颤抖。
白嘉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见白嘉怜眼眶浸满了泪水,气喘微微,也不好在此刻询问他些什么,只好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半晌,白嘉怜才缓了过来,他在纸上慢慢写道:方才在队前,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白嘉音笑了笑:「啊,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为这件事啊,后面有士兵生了病,我就走在队尾了,也方便察看身后敌情。」
原来如此,白嘉怜狠狠瞪了白嘉杰一眼,拉着白嘉音就要走。
却听白嘉杰倏忽又笑着飘出一句话,道:「嫡公子何必生气呢?我这不过是让你提前感受一下罢了,日后你这妹妹出征的日子多了去了,你害怕的这一天,说不定很快就来了。」
「啪!」
白嘉杰愣住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一向软弱的白嘉怜居然扇了他一巴掌。
而白嘉怜好像被气坏了,他颤抖着瘦弱的双肩,往日的清澈瞳孔都有了些血红之色,分明是恼到了极点,似乎白嘉杰再多说一句,他就要冲过去与他拼命了。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你找死!」白嘉杰哪里能忍,他怒不可遏,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可白嘉音却一下挡在了白嘉怜的前面,下一刻,只怕她手中的那把弯刀,很快就要出鞘了。
两方对峙了一会儿。
白嘉杰瞪着他们,良久,他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就走了。
第82章 见面了
雪秀殿
「怜儿哥哥, 你方才怎么了?」白嘉音诧异道。
白嘉怜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对了,怜儿哥哥, 你有没有听说我的传闻?我回来的时候听了一路呢!」白嘉音突然兴奋道「我本来还没觉得自己多厉害,可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厉害了!」
白嘉怜一下子笑了,可没过一会儿,他却又有些愠怒, 他在纸上写道:「你不是跟我说一年就归吗?你看看如今都多久了, 都三年多了!」
白嘉音苦笑着拍拍头,呢喃道:「哎呀,怜儿哥哥, 打仗这种事情我哪能说得准啊, 我也想快点回来啊, 谁喜欢待在那边塞鸟不拉屎的地方, 哪有我雪秀殿好?」
白嘉怜不听她狡辩, 他指指白嘉音,一只手五指併拢在一起微微转动, 另一只手又指指自己,微有怨气地看着她。
你,骗,我。
白嘉音的脸一下红了,她小声道「我不是骗你,我不是怕你听了难过嘛, 我那时候说一年你都难过, 更何况三年?」, 说罢, 见对方仍不理她,白嘉音拉了拉他的衣袖,道:「怜儿哥哥,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却在和我生气,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啊?难道这三年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闻声,白嘉怜没反应,却轻轻嘆了一口气。
他怎么可能不想呢?
白嘉音刚走的时候,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后面随着日子长了,他还稍微好过一些,说来让人笑话,他堂堂一个倾安国的嫡长子,竟然还会跑去民间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讲白嘉音的故事,无论是真的假的,或是有些夸大的,他都想去听一听。
可这些,如何叫她知道?
「我可是很想怜儿哥哥的。」白嘉音可怜兮兮地道:「我日日同子威将军和那个白嘉杰在一起,一个闷葫芦,一个一肚子坏水,都快把我憋死了,所以才一回来就先赶着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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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儿哥哥,看我看我!」
白嘉怜回过头,却见白嘉音指了指她自己,食指在太阳穴那里转了转,最后指着白嘉怜。
此意为:我,想,你。
白嘉怜努力抑制着要流泪的冲动,他抿着唇,低头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可在递给白嘉音的时候却又一把揉掉了,似乎急的快不行。
「怜儿哥哥......\"
蓦地,白嘉怜扔掉了笔和纸,他朝白嘉音摆了摆手,右手指尖朝上,左手掌心朝右,食指从左到右慢慢滑动着,最后,他颤抖着指了指他自己。
白嘉音只看了一眼,目光就逃走了,她走至窗边,久久没有言语。
她不敢回头看,回头看白嘉怜的眼睛,他的眼睛就如一汪清水,倒映着心底的创伤。
方才,白嘉怜在说:可不可以,别再离开我了?
其实这本是一句坚定的话,却在他这里成了一句疑问,他和白嘉音自小形影不离,从未分开过三年这么久,白嘉音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时候,白嘉怜却是孤单一人等在雪秀殿中,这漫长的等待,几乎耗尽了他的生命。
可白嘉音却没敢给出承诺,经歷此次劫难,她心中愈发清楚,只要那杀声一响起,她就势必要出征他方,窗外因为庆祝而点起的熊熊火焰,就像沙场上喷薄而出的鲜血,一层盖过了一层。
烧的她无法回答。
第83章 争权
倾安国(雪秀殿)
「嘉音沙场归来, 拜见父皇,母后。」白嘉音向白坤宇和南宫雪跪下叩头道,待她再度起身时, 向一旁的端木蓉也行了一礼,彬彬有礼道:「参见蓉贵妃,恭请贵妃娘娘金安。」
「那摩霍然是莫邪有名的飞将军,英勇善战,力大无穷, 你是如何将他斩首的?」白坤宇凝眉道:「本王听说是他的战马突然有碍, 可这未免过于凑巧了。」
「嘉音,你说,可是你从中搞了什么鬼?」白坤宇端起一盏茶笑道。
「嘉音不敢, 」白嘉音抱了抱拳, 蓦地嘴角一扬, 得意道:「父皇应当知道, 此次出征是春季, 而春季碰巧正是骏马的发情期,儿臣知道莫邪的人很擅长骑射, 那摩霍然也不例外,据说他甚是喜爱他那匹黑毛野驹子,所以,儿臣就猜到他对战时定会骑着它前来。」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于是,儿臣就在自己骑的那匹马上涂满了□□, 他的黑毛野驹是公的, 可儿臣的马却是母马, 一旦我们上场对战, 他的黑骏马嗅到了□□的味道,自然就跟着发狂,儿臣也就趁机取了他的头颅。」白嘉音举着拳头晃了晃,一脸得意。
南宫雪却有些羞怯,她给白嘉音使了个眼色,让她安分些,不可再胡言乱语。
「身为倾安国的嫡公主,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取人性命,传出去真是丢人现眼!可怜那些不知实情的人还称赞什么第一女骑士……」端木蓉嗤笑一声,不免出言讽刺道。
她的亲儿子屡次被这白嘉音抢了风头,这叫她如何不气?
白嘉音愣了愣,只得立即站起身道:「此事原是嘉音思虑不周,给父皇和母后赔罪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你能够在危急关头衡量自己与敌人的势力,做出精准的判断实属不易,」白坤宇摆摆手让她坐下,继而瞟了一眼端木蓉,冷言道:「如果当日在对战场上的是蓉贵妃,本王真想看看你是不是有更高明的手段!」
「这……臣妾……」端木蓉一时语塞。
「谢父皇夸奖!」白嘉音立即又笑道,其实,看她那颇为得意的模样,就知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下流做法。
「女娲大神庇佑,倾安国的子民能在此繁衍生息,可如今战乱频繁,国内外忧患不断,大臣们都一致上奏摺让本王选出下一个接任的皇子,本王思来想去,决定效仿祖训。」白坤宇顿了顿,继而道:「倾安国地下有一密室,里面锁着一条上古巨龙,它的体内藏有宝贵的神力,本王几日后会下令,命所有的皇子们都前去密室探险,取得神力者,为下一任白皇!」
「倾安国的歷代白皇都受过巨龙的神力洗礼,只是随着时间逝去,这神力也就逐渐衰弱,最后枯竭,成为一潭死水,再也兴不起那半分波澜。」白坤宇看了看自己逐渐丧失神力的双手,嘆道:「倾安祖训有言,得此神力者,必定智勇双全,由他带领着倾安国,本王也就放心了。」
听到这,南宫雪感到自己的头都轰的一下,甚至有些耳鸣,所有的皇子都去斗恶龙,难道让白嘉怜也去?
可他拉不得弓射不得箭,莫说与那巨龙相斗,就是保命都困难。
更何况,即便他侥倖躲过了巨龙,那别的皇子还会放过他吗?只怕也会为了那王位一刀将他杀了吧,这可如何是好?南宫雪越想越怕,无奈有口难开,不禁捉紧了裙角。
可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听得这消息,这边的端木蓉是忍不住地喜上眉梢。
她的欢喜也是有道理的。若放眼望去,在这偌大的皇宫中,论资质论智谋论武力,谁能比过她的儿子?她本还担心白坤宇会直接下旨让嫡长子继承皇位呢,这样看来,倒是不用担心了。
「父皇,嘉音有一事相求。」白嘉音忽然道。
「何事?」白坤宇道。
白嘉音向前走了几步,一下跪了下去,不假思索地朗声道:「嘉音愿代怜儿哥哥参战,还请父皇……恩准!」白嘉音说着就重重地叩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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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坤宇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他长长地嘆了一口气,苦涩地道:「嘉音,父皇疼你,你也很聪明,可你的确代替不了任何人,更代替不了他。」
即便她此时真的代白嘉怜参战了,那往后的上朝议事,往后的带兵打仗,往后的岁岁年年,她都能够代替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倾安国必定陷入大乱。
其实,在这世上,谁又能代替谁呢?
「那我就不代替他了!」
顿了顿,白嘉音将右手放于胸膛,坚定道:「父皇,嘉音虽是公主,可一直当男儿养的,这一回,嘉音不再代表任何人了,就代表自己,请父皇,能准许嘉音参战!」
「你——」白坤宇道。
「嘉音!」
南宫雪和端木蓉都大吃一惊。
白嘉音这是什么话,她这是要一同去与皇子们争夺皇位啊!
「嘉音,你怎能......你......」南宫雪惊道。她自然知道以白嘉怜的能力是不可能赢得王位的,可她也从未想过女儿能够走到这一步。那白皇的位子委实难坐,更何况白嘉音还是一个女儿身?败了定是一死,可即便胜了,她日后也要面对多少荆棘坎坷啊!
「大王,这倾安国历朝歷代也没有女子参战的,更不要提女子参政为皇了,这不是......」端木蓉顿时心急如焚,她心知肚明白坤宇对白嘉音一向是很迁就的,也知道这白嘉音文韬武略样样都不输自己的儿子,比起那个体弱多病的白嘉怜,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白嘉音参战的。
可耳边这些人的话语都不重要,都被白坤宇一瞬间抛之脑后了,他看着白嘉音坚定的眼神,眼前慢慢浮现出一幕幕情景来:白玉化人,习武,上战场,第一女骑士......或者,这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有註定。
天意不可违啊。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若你败了……」白坤宇终于开口道。
「一死而已。」白嘉音单膝跪在地上,毫不怯懦地答道。
「那若你胜了……」白坤宇又道。
「若我胜了,」
说到这几个字,白嘉音渐渐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地道:「那便要这倾安,拥我为皇!」
第84章 终身不嫁
铜烈台
「大王, 您这是意欲如何?总不至于真的要传位于嫡公主吧。」子言沉默片刻后,幽幽开口道。
「未尝不可。」白坤宇却道。
「未尝不可?」子言不可置信,心急如焚道:「大王, 此事绝不可以!倾安国历朝歷代都是男子为皇,我等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跪在她一个女子之下?」
「嘉音,不是普通的女子。」白坤宇摇摇头,长嘆一声道:「本王生了那么多的皇子, 一样地悉心教导, 却与她差之甚远。」
「再者,古有多位太后主掌朝政,亦有二圣临朝, 倾安为何不能拥戴女皇?」白坤宇反驳道。
「大王煳涂啊!」子言看着面前的君王, 对于国家的担忧渐渐地让他失去了平常心, 他有些痛心疾首地跪下道:「大王, 昔日种种皆是由于正值国家的诸公子之乱, 太后年轻康健,而其子却年幼, 尚不能亲政。故而太后作为生母代听几年朝政,勉强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可如今倾安国的嫡长子白嘉怜还好好的,诸位皇子也都安然无事,大王却无故将他们置于一旁,反倒另立一小女子!且音公主还是一位嫡公主,是公主将来就一定会有夫婿, 若是音公主被一些小人撺掇图谋政权怎么办?若是音公主受驸马的影响大权旁落怎么办?大王难道就不怕内乱伤国吗?」
「子言, 你多虑了。」
白坤宇凌厉道:「能从恶龙爪下逃出来的, 只会有一个人, 而走出来的那个,就是白皇。」
这是倾安国的第三代君王想出的一个办法,皇子们一旦进入密道,一要与巨龙相斗,二就是要互相残杀,活下来的那个,也就是得神力者,从此倾安也不再会有诸公子起义造反之嫌。
「大王,」子言沉默片刻,顿了顿,又道:「大王既已经决心如此,那么臣还有最后一问,这便是,白嘉怜公子会一同与音公主前去斗恶龙吗?」
白坤宇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恕臣直言,若是嫡公子和嫡公主一同前去,大王当真觉得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吗?」子言苦笑着接着说道:「音公主重情重义,大王与臣民都看在眼里。可怜音公主一片苦心,为了保护兄长的皇位辛苦了多年,如今更是为了他的安危不惜去争取女皇之位。可依臣的看法,即便音公主斗过了恶龙,得了神力,音公主也绝不会处死怜公子,那他二人日后又该以何身份相处?来日公主当了女皇,或者再倾心某个皇子嫁入别国,他这位名义上的倾安国的嫡长子,又该如何自处?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你说的有理!」
突然,白嘉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白坤宇看到她来了微微皱起眉头,正想叫她回去,却听白嘉音道:「子言大臣说的不错,那样的确后患无穷。」
「公主能明白就好。」子言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摇了摇头道:「还望音公主能明辨是非,勿要去搅动这浑水的好啊!」
白嘉音闻言轻轻一笑,当即会意,单膝跪下道:
「父皇,儿臣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儿臣希望七日后,不要让怜儿哥哥去,也不用告知他。」白嘉音顿了顿,又道:「只我一个人去即可,我若活了,他便会活着,我若死了,也请父皇保他一个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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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你看这……唉!」子言面色痛苦,似乎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结果,他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痛苦模样,站在一旁疯狂甩袖。
「至于旁的事情,父皇不必担心,正巧,今日子言大臣也在,那么就请子言大臣为嘉音做个见证吧。」白嘉音端端正正地跪下身,右拳紧握,放于心房之上,起誓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我白嘉音用自己的性命起誓,愿为倾安国奉献终身,日后定会勤勤恳恳爱国爱民,敬爱兄长行事磊落,任何时候都绝不伤害嫡长子白嘉怜,以保我倾安的一脉血缘。」
「此外,我白嘉音,身为倾安的嫡公主,甘愿奉献一生,终生不嫁!」
白嘉音闭了闭眼,叩头道:「还望父皇,成全!」
鸦雀无声。
终生不嫁?
为了保证倾安国的大权不会旁落,她便打算一辈子不嫁人了。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铜烈台瞬间安静了,有情者甚至轻轻嘆息,对于一个公主来说,最常见的莫过于嫁入王族为后,生儿育女,享天伦之乐,安逸而舒心地过完一生。
而这位嫡公主,她一辈子也过不上那样的日子了。
白嘉音容貌靓丽,聪慧可爱,这么一个钟灵敏秀的女子,却再也不能为他人倾心,而要被囚禁在这个女皇的牢笼之中,实在是可惜。众人看着她,心中都微微一痛。
「嘉音,你可想好了?」白坤宇沉声道。
「父皇,」白嘉音笑了笑,脸上看不出半分悲喜之色,只轻轻地道:「您传令吧。」
望着女儿,这位白皇竟鲜有地湿了眼眶。
白皇有令,七日后,命除去白嘉怜之外的皇子和嫡公主白嘉音集聚铜烈台,一同前往密室杀伐巨龙,而得之神力者,继为下一任白皇。
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宫中之人无人不知,无不知晓,单单除了一个人——白嘉怜。
他本就极少出门,更鲜有人与他打交道,况且白嘉音又极力阻止他知道此事,凡是嘴碎的下人都被她给打发走了,这样一来,白嘉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的了。
他只知道,七日后,白嘉音要出宫一趟。
「你出宫去做什么?」白嘉怜写道。
「一点小事。」白嘉音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既然是小事,那你为何不让旁人去,何必要自己出宫呢?」白嘉怜又写道。
「没什么啊,反正我也闲来无事,正好出去转转。」白嘉音耸了耸肩,佯装轻松道。
「嘉音,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白嘉怜瞟了她一眼,又写道:「既然只是出去转转,那我也去。」
「哎呀,我说,怜儿哥哥,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没事都让你说出事来了。」白嘉音不敢再让白嘉怜盯着她,站起身道:「我就是帮父皇办点事,一天就回来了,就一天。」
「你上回还说一年就回来呢!」白嘉怜重重地写道:「言而无信!」
「这次不一样,这次,又不是去打仗……」白嘉音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她背过身道:「这一次,确实不一样……」
这一次,可比打仗还要兇险。
他兄妹二人的生死,可就在这一战了。
「你快些回来。」白嘉怜在纸上补充道:「说好一天的,你可不要又迟到了。」
「怜儿哥哥,你怎么跟教书的先生一样刻板严苛。那万一我迟到了一个时辰,你难道还要打我不成啊?」白嘉音朝他吐了吐舌头。
白嘉怜敲敲她的小脑袋,随后他指了指自己,跟她比了一个「一」字,然后双手的食指互碰了一下,最后掌心朝上朝白嘉音抬了抬。
我,有,一个,礼物,给,你。
白嘉音一愣,当即惊喜道:「礼物?你要送礼物给我?快让我看看啊,是什么是什么?」
白嘉怜摇摇头,示意要等她回来才能给她,现在还不完善。
「所以,你要快点回来。」白嘉怜又写道:「不然等过了日子,我可就不送了。」
「好好好,回回回。」白嘉音笑道:「我一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不过,怜儿哥哥,外人都说是我一直死粘着你的,可实际上,却是你不肯让我走,这是不是对我太不公平了啊!」她这话说的很是柔情,白嘉怜听出她的笑意,心头一颤,眼睛却很快瞪了起来,把她向外推了推。
白嘉音却抱住了他的胳膊,顺势靠着他笑道:「怜儿哥哥别这么生气嘛,不是你粘我,是我粘你,是我离不开你,这下总行了吧。」
不等白嘉怜回答,白嘉音自顾自地靠在他的肩上,指着窗外明亮的天空,不要脸地道:「怜儿哥哥,你看你看嘛,外面这天都有些黑了呢,你就这样把我狠心赶出去,万一有坏人呢,有流氓和恶霸呢?他们要欺负我怎么办?」
白嘉怜瞥了她一眼,又望了望那颇为明亮的蓝天和白云,心中嘆道:就你这个一刀将人家脑袋砍下来的奇女子,还会怕什么坏人……深宫之中,人家见到你不绕着走就不错了。
「怜儿哥哥,你不跟我说话吗?」白嘉音晃晃他。
白嘉怜听到后便将一张纸拍在她身上,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天很亮。
「那你是要赶我走?」白嘉音赌气道。
白嘉怜沉默了一会儿,写道:不赶。
「嘿嘿,我就知道你不会赶我走!」白嘉音瞬间开心,又靠在了他的肩上,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轻轻哼着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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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亮。
白嘉音的耳边不住地响起一个名字,那是她一切希望与力量的源泉。
怜儿哥哥,你等我,我一定回来。
很快很快地……
第85章 当女皇了
雪秀殿
白嘉音睡着了, 如同死去了一般。
那日的密道中,一共有十二位皇子,和仅有的一位公主。
出乎意料的是, 这一次却有两个人从密室中逃了出来,一个是白嘉杰,一个是白嘉音。
两人的身上都泛着巨龙的神力光芒,可在最后关头,白嘉音终于咬着牙, 她举起弯刀, 朝着他用力砍了下去。
一颗人头和她手中的弯刀一起落了地,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响声。
「恶龙一战,获胜者——白嘉音!」直到听到了这句话, 白嘉音的双膝才一软, 倒了下去, 她的手臂上泛着蓝色的神力脉络, 却是残缺的。
白嘉音这一睡, 就是七天七夜。
可整整七日过去了,她依旧没有任何甦醒的迹象, 去密室斗巨龙的事,白嘉怜最后到底是知道了,她如何与恶龙相斗,他不知道;她如何与那些皇子互相残杀,他也不知道,待他知道的时候, 白嘉音的体内已经有了巨龙的天赐神力, 弯刀上已经染了不知是人还是龙的血。
说好一年就归, 却去了三年;说好一日就回, 这次回倒是回了,却睡了七日还不醒……白嘉音,我下回要是再信你说的话,我就是个傻子!
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不送你礼物了。
嘉音,快醒醒……
白嘉怜一直看着她的脸,白嘉音大概是累坏了,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写满了疲倦。白嘉怜坐在她的床边,一直握着她的手。忽然,他大着胆子拿起白嘉音的一只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很轻很轻地吻了吻。
如同蜻蜓点水一般。
「她还没有醒吗?」白坤宇进来道,白嘉怜一惊连忙放开了手,颇为僵硬地点点头。
「大王,这巨龙虽有神力,可神力附体却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的,万一音公主一睡不醒……这皇位……」一个臣子欲言又止道,瞟了一眼白嘉怜。
「来人!」
谁知白坤宇却皱了皱眉,他忽然下令道:「音公主昏迷期间,白嘉怜竟私下结党蛊惑人心,试图谋取皇位,给本王把他打入地牢,立即处死!」
「大王,臣只是一言而已,不关公子的事啊!」那名臣子忙说道,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
白嘉怜更是惶恐不已,他扑通一声跪在白坤宇的面前一个劲地摆手摇头,拼命地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自己从来没有觊觎过什么皇位,白嘉音昏迷的日子里,他是日日期盼她能够早日醒来,他比全天下任何一个人都想她醒来,怎么可能趁火打劫?
可白坤宇却置之不理,他看也不看地上的人,冷言道:「这种大事岂容你狡辩?带走带走!」
白坤宇说着,就立即走上来两名侍卫,他们一边一个就要抓他,白嘉怜慌了神,他扒在床边上死死拉着白嘉音的一只手,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别碰他。」
白嘉怜愣住了,却见床上的白嘉音虚弱无比地回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咳嗽道:「别碰他。」
白嘉音竟醒了。
殿内之人无不惊奇,唯独白坤宇忽然笑了,他站起身,朗声笑道:「本王就知道,这法子一定能让你醒来。」原来如此,想来白嘉音本就是白嘉怜身上的白玉化成,凡事牵扯到白嘉怜,她必定会被牵心动魄,也就被刺激醒了。白坤宇心里很清楚,得巨龙神力的人,□□上定要承受难以言喻的痛苦,只有信念十分坚定的人,才能够再一次醒过来。
白坤宇拍了拍白嘉怜,道:「委屈你了。」
白嘉怜还没回过神,只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
白坤宇闭了闭眼,打消了心头的念头,又嘆道:「说起来,方才,本王确实想过要杀了你,不过……唉,还是罢了吧。」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既然立嫡公主白嘉音为白皇,那白嘉怜势必是要被除去,可是……白坤宇思索再三,终是没下去手,而如今白嘉音已醒,便是再不可能了。
「谢父皇,成全,女儿。」白嘉音会意,嘴唇微微发白。
白坤宇轻轻一嘆,走出了门。
第86章 蓝色嫁衣
雪秀殿
「怜儿哥哥, 我要当女皇了!」白嘉音醒过来没多久就又变得生龙活虎了,可无奈白嘉怜还不许她下床活动,还给她抱来好几床锦缎绣被堆在身上, 生怕她又身子虚弱生起病来。可白嘉音毕竟是爱动不爱静的,她从被窝里探出头,兴奋不已道:「倾安国的第一位女皇,厉不厉害呀?」
白嘉怜一怔,他回忆起来, 小时候, 白嘉音总会这样问他:「怜儿哥哥,我打中它了,厉害吧?」, 「怜儿哥哥, 这一回武试我又是第一, 我已经连得了好几次第一了, 厉不厉害?」
诸如种种。
多到都数不清了。
……
以往, 白嘉怜每次都会使劲地点头,用力地给她鼓掌。
可这一回, 他心中却是满满当当的苦涩,丝毫开心不起来。他不是个痴子,当然知道白嘉音本可以过得很好,她本可以嫁一个如意郎君过惬意舒心的生活,可现在却成了第一位女皇……只怕也是第一个难做的女皇,她日后要经歷多少苦难, 要经受住多少非议, 而这一切, 都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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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他能够活着。
白嘉怜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值得她这么做, 自己一个不能言语的废人,凭什么这般拖累她?
所以,这一回,他做不到笑着给她鼓掌。
良久,白嘉怜都没什么回应,他缓缓拉过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道:对不起。
可白嘉音却忽然打了他一下,继而掀开被子坐起了身。
见状,白嘉怜怕会冻着她了,一心想给她把被子盖上,可白嘉音却死活都不让,二人在僵持之时,白嘉音忽然大胆抱住了他,将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怀里。
她什么都没说,可白嘉怜却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裳渐渐湿了,他慢慢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他只能这样做,无声地安抚她,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半晌,白嘉音从桌上拿出一颗糖,她不吃,却赌气一样放在了白嘉怜手上,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白嘉怜自然会意,他替她剥开糖纸,餵到了她嘴里。
他们看着彼此,忽然就又笑了出来。
一切的一切,什么都变了,什么又都没变,一切如往日云烟,一切又如白驹过隙,留下的,就是终生挚爱的。
「对了,怜儿哥哥,你不是说有礼物要给我吗?」白嘉音突然想起来,缠着他道:「快去拿给我看看呀,为了你这句话,我可是拼了命地往回赶呢!」
白嘉怜扶她起来,用手指了指她和自己,朝里屋走去,白嘉音心生诧异,进去后却吃了一惊。
那是一件纹绣百蝶度花裙,裙摆一层薄如蝉翼的娟纱,胸前的衣襟上勾出几丝蕾丝花边,胸前缀着宝石玛瑙,就是那腰间的流苏绢花,也是用金线缝成的。
金线成绢花,此人的刺绣水平,当真是天下一绝。
纹绣百蝶度花裙。
好不熟悉。
这和慕容怜那一日送给月上霄的那件衣裙一模一样,蓝裙白纱,风雅美丽。
「怜儿哥哥,我不能穿。」
看着那上面的一针一线,白嘉音却低下头,难受地道:「对不起,我答应过父皇的,自习武那一日起,再也不能穿公主衣裙了。」
白嘉怜心中蓦地一痛,他发现,在不知不觉中,面前这位女子竟已为自己牺牲了这么多。他将左手的食指弯曲点了点右手的掌心,又指了指自己,对上了白嘉音的眼睛。
「可是——」白嘉音道。
白嘉怜打断了她,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向外延伸出去,目光坚定。
只,给,我,看。
听到这,白嘉音便不再挣扎,嘆了声气,拿起裙子,慢步走进了内室。
不一会儿,她便出来了,白嘉音虽出征打仗,可即便她在边塞晒了多年,却依然肤色白皙细腻光滑,只见她一袭蓝裙,双肩披着一层白色轻纱,肌肤胜雪容色绝丽,让人不可逼视。
白嘉音转了个圈,道:「怜儿哥哥,我怎么觉着,这衣裙这么像嫁衣啊」,白嘉怜点点头,写道:「是按照倾安国女子出嫁的衣裙做的,我从前不是说过吗?以后要送你最美的嫁衣。」
可白嘉音却诧异道:「可若是嫁衣,不应该是红色的喜服吗?为什么这裙子却不是?」
闻言,白嘉怜顿了顿,埋头写道:「你急什么?反正你现在还不到出嫁的时候,等你哪一天真的要嫁人了,我再送你红色的就是了。」
「这样啊,那只怕怜儿哥哥不用费心思做了呢。」白嘉音笑道:「想必你还不知道吧,斗恶龙前我就已同父皇和满朝大臣起了誓,我白嘉音,甘愿为倾安奉献一身,终生不嫁。」她的话很是轻巧,似乎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可这话落在白嘉怜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对他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他不知道,白嘉音说这话时并不难过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有遇到倾心的人,也许是因为她确实不想出嫁别国,也许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放弃,习惯了放弃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很小的时候,她放弃了玩具,放弃了从前一起的玩伴们;稍稍长大点的时候,她又放弃了公主裙和首饰胭脂;再后来,她放弃了嫡公主的安逸和舒坦;最后的最后,她便放弃了自己的归宿。
其实,这世上的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生来会愿意为别人放弃什么,可是各人的命不同,你或我或者是他,我们都没有办法。
如今回想起来,白嘉音已经没有很难过了,只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不甘心,而已。
她全部的泪水,在扔掉公主裙的那个夜晚,就已经都哭完了。
而如今,有人送了她一条蓝色的漂亮裙子,也一样很美。
良久,白嘉怜拉过她的手,很是无力地写道:「对不起。」
「哎呀,别说了。」
白嘉音摇摇头,有些无语地笑道:「你都不用写,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是又想说你对不起我,你从前就不是一个好哥哥什么的,怜儿哥哥,咱俩都相处快二十年了,你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我都要背下来了。倘若你会说话,我的耳朵估计都被你说得起茧子了。」
白嘉怜闻言,确实也觉得无力,默默垂下头,像只蔫了的兔子,垂了耳朵。
「唉,你就是这样,永远也不知道你对我多重要。」白嘉音转过头看着他,开口说道:「怜儿哥哥啊,你知道吗?是你,是你让我成为了一个善良的人,因为有你,我才能成为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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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儿哥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呢。」白嘉音轻声说道。
听她这么说,白嘉怜又激动又羞愧,他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比起白嘉音的付出,他的关心也好照顾也罢,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怜儿哥哥,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白嘉音问道,眼神颇有期待。
白嘉怜望着她的眼眸,一时也有些恍惚,他确实有话想问她,很久之前就有了。
白嘉怜指了指她,然后将指尖抵在颏下,微微点了点头,就差最后一个字了,可他却迟迟没有做下一个手势。
你,喜欢.......
白嘉音一直看着他,脸庞变得又惊又喜,她微微颤抖着双唇,似乎只要白嘉怜问完,她的答案就唿之欲出,不带一丝犹豫。
白嘉怜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本来要指向自己的手指临时改变了方向,他双手的食指向外挥动了几下,然后便放下了。
你,喜欢,哪一句,诗歌?
真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白嘉怜心中十分恼火,可他却只能这么做,他心里清楚,自己已害的她牺牲幸福,不能再诱她跳入火坑。
绝对不可以。
「山有木兮木有枝。」白嘉音答道。她偏过头去闭着眼睛道:「幼年不懂,可如今读来,倒是伤感的很。」白嘉音说着,内心逐渐苦涩。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说不出口的爱恋,註定是要流眼泪的,这和她如出一辙。
可白嘉怜根本没留意她语气中的特殊意味,他还沉浸在对自己的怨恨和自责当中,久久不能释怀,又想多说一句又怕说多了徒惹是非,又想回头看她一眼又怕自己失了心神。
总之,他现在的思绪,一团乱麻。
蓦地,他的身后竟环上来了一双手,那手的主人似乎也有些怯怕,却又不捨得放开,一下一下,竟用力抱住了他。
白嘉音将头埋在他的背后,道:「怜儿哥哥,你先不要动,安安静静听我说,」
白嘉怜会意,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任由她伸手环着自己。
「怜儿哥哥,我不喜欢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和谢谢,一点都不喜欢,」白嘉音将手又缩紧了些,她轻声道:「若有来生,你能说话了,就同我说些你从未说过的,我从未听过的,好不好?」
好。
我答应你了。
良久,白嘉音感到白嘉怜转过身来,反客为主,也紧紧抱住了自己。
他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却已经足够了。
第87章 登基
南宫雪去世了。
又过了两年, 白坤宇也走了。宫中的皇子们经过一波厮杀就剩下了白嘉怜,公主们该出嫁的也都陆续出嫁了,除了嫡公主白嘉音, 哦,不对,不能再叫她嫡公主了,我们该叫她——女皇了。
白坤宇一死已算是正式退位,白嘉音在与恶龙交战中获得了巨龙神力, 故而便名正言顺坐上了女皇的宝座, 只是还没有举行登位大典而已。
铜烈台
「启禀女皇,臣有一事——」有一人道。
「说。」白嘉音道。
「是。」
那人整了整衣襟,抱拳道:「启禀女皇陛下, 如今陛下刚刚登基, 百废待兴, 境外又有多个小国骚扰, 实在是内忧外患啊!尤其是那个莫邪, 据说与之邻近的几个国家都被血洗吞併了,那莫邪与倾安素来不合, 如今它势力壮大,怕是……」
「哼,手下败将,焉能怕乎?」白嘉音冷笑道。
「陛下只怕不得不防,倾安将于三个月后要举行登位大典,到时要邀请周边各国前来庆贺, 那莫邪, 也要前来作客了。」 那人忧心忡忡道:「若他在登位大典上耍阴招, 可就麻烦了。」
「怕什么?」白嘉音不屑, 言简意赅地果断道:「我既然敢请,他大大方方来便是,若是敢在倾安本土胡闹,到时可别怪我不客气!」
「是!」大臣们应道。
雪秀殿
白嘉怜病了。
他本就气虚体弱,母亲南宫雪的死又给他造成了致命的打击,竟也一病不起,日日躺在雪秀殿中昏睡着,即便偶尔悠悠转醒也无事可做,只能日日看着母亲留下的刺绣伤神。
铜烈台上的人忧心忡忡,臣子忧国忧民,却唯独白嘉怜一人卧在床上,对外界的世事变化一概不知,他在不久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已被永远剥夺了参与政事的权利。
白嘉怜自然是不愿这样,可白嘉音却执意如此,他也不得不顺从。
白嘉音心里相当的清楚,她这个皇位坐的异常困难,满朝臣子一人一个心眼,鬼知道他们私下都打得什么主意,有人服自然就会有人不服她,更有些旧贵族旧势力一心想反,他们造反的重要条件就是——白嘉怜,倾安国的嫡长子,他还活着,却被白嘉音养在了宫里,如同废人一样。
若白嘉怜不幸被这些人掌控了,将来来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再以谋反的罪名强行逼着白嘉音下台,这可就大大不妙了。
因此,白嘉音为保险起见,决定对外宣告白嘉怜已死,倾安国除了她这一位女皇之外再无任何一位是皇家血脉,可实际上,她却将白嘉怜秘密养在了雪秀殿的一个偏殿中。
「殿下,您该喝药了。」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地道,手里捧着一碗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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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嘉怜有些疲倦,他随意指了指一旁的小桌,意思是让她将碗放在那里,随后就闭上了眼睛。
可过了许久,白嘉怜微微张开眼,却见那小宫女还跪在自己跟前,手里捧着那碗药,他连忙扶起她,颇为疑惑地写道: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那宫女突然红了脸,低头道:「陛下吩咐过,要看着殿下把药喝完才能走呢!」
白嘉怜听后无奈地摇摇头,接过她的碗仰头喝了下去。
过后,他又写道:那你方才为何不叫醒我?何必苦跪那么久啊?
「这……」那宫女似乎有些为难。
她偷偷瞟了白嘉怜一眼,见他正瞧着自己,她更是手足无措,于是轻声道了句:「奴婢不敢。」便端起碗退下去了。
白嘉怜大概也没有注意到,那宫女手中紧紧攥着他方才写过字的两张白纸,双颊绯红。
「女皇驾到——」
白嘉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身着银雪幻袍的白嘉音和一行人走了进来,她梳着高高的髮髻,冷若冰霜,气势凌人,与平日里的白嘉音判若两人。
白嘉音见着他刚欲启唇言语,却见白嘉怜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准备向她行礼。
「怜儿哥哥,你这是做什么?」白嘉音惊道,伸手想扶他起来。
「陛下,您现在是女皇,无论是谁,见了您都是要行跪拜之礼仪的。」礼部尚书说道。白嘉怜也点了点头,心中却微滑过几丝悲哀,他正正地跪在地上,准备依礼叩下头去。
蓦地,白嘉音却也跟着一声不响跪了下来,她这一跪可就麻烦了,身后跟着一大串的人都慌得跪了下来,这些人跪地莫名其妙,个个都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想要摸清什么情况。
「不可。」
白嘉音伸手去搀扶他,温和一笑道:「你是我的怜儿哥哥,不可跪我的。」
「陛下,这不合规矩……」旁边的人都纷纷劝道,白皇为天大,即便是亲兄弟也要行礼的。
「都下去吧。」白嘉音皱眉道,挥了挥手。
见白嘉音脸色不大好看,那些人也只好一个个面面相觑地走了,却是低声窃窃私语。原也不是些多严重的话,可白嘉怜的心却一个劲往下坠,耳边如颳风一般,唿唿地刮来一句句冷嘲热讽。
「这实在不成体统!」
「唉,女皇都把这怜公子偷着养在偏殿里了,你还说什么行礼不行礼?」
「这可如何是好?这若是传出去还了得?」,「唉,你慌个什么劲?皇家的人最为无情,待到那时候,女皇岂能让他活到那时候啊?她连自幼一起长大的十几个亲兄弟都杀了,还会在乎这一个吗?漂亮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到时候再找一个不就完了……」
这些话,白嘉怜听得一清二楚。
骤然间,他打掉了白嘉音想搀扶起他的手,一个人又摇摇晃晃躺回了床上,眼神黯然失色。
「怜儿哥哥,你怎么了?」白嘉音有些愠怒道:「可是那些难听话进了你的心?你就要因为这些个与我生分了?」,可白嘉怜却迟迟不回答,他扶住额头,只觉得浑身发冷。
「你发烧了。」
不知何时,白嘉音忽然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又挨着他坐下,白嘉怜见状便往里面靠了靠,拿出一张纸写道:请女皇,自重。
这话的意味很重。
可白嘉音却不当一回事,她几下便将那纸揉掉,继而又挨着床边坐了下来,可这一回白嘉怜却意外的推了她一把,白嘉音对他是从不设防的,这一下便被推的撞在了桌子上,可见用力之大。
他不能,不能再骗自己了。
毕竟,如今的白嘉音已经是倾安国的女皇了,而他却只是一个被藏匿了姓名的陌生人,今时今日的他还如何当得起,她对他的好。
过去是兄妹,可现在,还能是吗?白嘉怜心中痛苦不已,可喉咙却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以白嘉音的暴烈性子,她肯定要恼火,甚至会狠狠发一通脾气再离去,白嘉怜等着她朝自己发飙,最好将自己赶出去就好了,可等来等去,他却只听到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痛哼。
白嘉音正坐在地上,两手捂着头,而有鲜血正顺着她的指缝流了下来。
她在控制体内的神力,白坤宇曾说过,那巨龙能赋予她神力,可他却不知,那神力为阳性只能为男子使用,白嘉音是女子为阴性,与那神力并不契合,而那日的神力又被白嘉杰抢去了些,她只拿到了残缺的神力经脉,故而她受附身之后会变得比平常虚弱,时常需要调节气息。
白嘉音正屏气静心,就感觉有人在靠近,她连忙大喝道:「走开些,别过来!」
良久,白嘉音才慢慢恢復,脸色也和缓了些,她睁开眼睛,却见白嘉怜站在一旁,眼中是难掩的愧疚与自责,还有一丝慌张。
「别怕,我不是要赶你。」
半晌,白嘉音低声道:「你没有神力,身体又比常人虚弱些,我不想伤着你,这种伤,我只自己坐一会儿就好了,于你,却是极难好的。」
白嘉怜望着她,心疼,又心痛。
良久,白嘉音站起身,淡淡地道:「既如此,你好好休息吧,待我改日得空了再来看你」,说罢,白嘉音就走了,双肩的幻袍摆出了淡漠的波纹。
后来,白嘉音便再也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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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安国的子民都说,女皇勤政爱民,日日都在铜烈台处理政事,连寝殿都回的少,可只有白嘉音和亲近的人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不回去。
不只是白嘉怜,其实白嘉音自己也很清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和白嘉怜的关系很早以前就过于亲密了。既然现在已经当上了女皇,这一切,是不是也该有所改变了?
白嘉音心中犹豫不决,干脆一头扎进了政事中。
她再没有去见过白嘉怜,而是日日夜夜都住在了这铜烈台中。没日没夜地处理政事,没日没夜地接待各国使者,甚至大摆宴席。
歌舞昇平,莺声燕语,丝竹乱耳......白嘉音每每只看着殿下的人欢声笑语,自己却是滴酒不沾,有时也听着琴箫斜倚在榻上浅睡。
太吵了。
她和那个人在一起太久了,已经习惯了那种寂静的安静,不再喜欢这样的喧譁。
不少人都看出来了,白嘉音整个人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她的笑容越来越少,眉眸间也越来越冰冷。
她,越来越像一位女皇了。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过了有一两个月。
终于,白嘉怜挨不住了,晓是他再怎么喜爱安静也受不住了,于是,他便鼓起勇气,一个人偷偷地跑去了铜烈台。
第88章 男宠
铜烈台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都跟你说了陛下在里面和大臣议事, 谁都不能进!」看门的守卫不耐烦地推了面前的白衣公子一把。
守卫力道不小,白嘉怜被他推了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那守卫又上下打量了几眼白嘉怜, 许是见他白衣飘飘,容颜出尘,不由得嗤笑道:「爷知道你见女皇陛下的心很急切,可在这宫里头,有多少人都想见陛下呢, 你算老几?边儿上待着去!」
自白坤宇死后, 倾安国的侍卫也都新换了一批。白嘉音对外宣称倾安皇子都已死,白嘉怜又日日被她藏在深宫足不出户,这些个新来的小侍卫自然不认识他, 见他一来就扬言见女皇, 于是一个个便开始嘲笑。
「那她什么时候出来?」白嘉怜耐着性子写道。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这都是国家大事, 国家大事你懂不懂?」那守卫又搡了他一把, 粗声粗气地道:「不知轻重的东西, 女皇也是你说见就见的?什么都不带就跑来了,真是不懂规矩!」
看白嘉怜一脸迷茫, 另一个守卫认定他是个呆子,便连马虎眼都懒得打了,直接沖他飞扬跋扈地喊道:「快点给银子啊!难不成还真是个傻的啊,不给银子谁让你进啊,自己以为长了张漂亮脸就不用花钱了是吧!切,这天底下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哎, 对了, 告诉你, 前几日就送来了个好看的,那模样啧啧啧……真是天下一绝,就他还给了一大把银子呢!」
他们把他当什么人了!
白嘉怜这下可算明白过来了。他为人向来清冷,也极少动怒,此刻却有些愠怒了,他不再理会这些守卫,冷眼扫过,径直地走向殿门,可后背上却挨了重重一下。
「还敢硬闯?你当你是有几个脑袋?」谁知其中一个守卫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勐地一下将他摔在了地上,骂道:「连话都不会说,女皇怎会见你这样的人?我呸!」
这个人正骂着,另一个守卫却忽然拍了拍他的肩,愣道:「慢着,大哥,你说他不会说话?」
那人不屑道:「他是个哑巴,当然不会了,你看他摔了都不带哼一声的。」
「大哥,那他会不会是……会不会是……」这个守卫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他指着白嘉怜,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变幻莫测。
闻言,另一个守卫也怔了怔。
如今,人人都知这倾安国当权的是个女子,以往各国的人都是借着献美人或者联姻的手段强化两国的关系,如今也不例外,有别有用心的国君为了讨好白嘉音,竟送来了不少个容貌俊俏的男子,却都被白嘉音冷漠地扔在了一处院落里,绝不染指。
世人都贊白嘉音身为女皇清心寡欲洁身自好,可也有嘴碎的说女皇在宫中偷偷养着一个人,说起来,这人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呢,就算日后东窗事发,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眼前的白嘉怜容貌秀丽,又正好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这一切会不会太巧了?
这两名守卫一个对视,咽了口唾沫,面部肌肉都抖了抖。
忽然,殿门打开,有人从殿中出来了,为首的人身披银色幻袍,头戴王冠,身后则跟着数不清的臣子与侍卫,正是女皇白嘉音。此时白嘉怜还跌坐在地上,手肘处也被摔伤了,好不狼狈。
「陛下,这人吵着要见您,我们不让,他就与我们二人胡搅蛮缠,竟还要硬闯进去!」那两名守卫忙抢先跪下,颤声道:「小的是不得已,不得已才把他打伤的,还请陛下宽恕啊。」
「来者何人?」白嘉音面无表情道。
白嘉怜勐地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双唇微微颤抖。
「所为何事?」白嘉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道,语气依然淡漠。
白嘉怜又气又恼,拍了拍身上染的尘土,缓缓地站起身,朝她慢慢地走去,一只手颤抖的指着自己,似乎在质问她一般,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抑制怒气的吸气声。
「来人,」白嘉音看也不看道:「把他带到该去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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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却无一人动手。
在场众人,有众多大臣和一些老侍卫还是知道这白嘉怜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知道白嘉怜在这女皇心中的分量,这谁敢上去指手画脚?
直到白嘉音第二次冷言下令道:「都愣着干什么?难道是等着孤请你们去吗?」
「是!」听了这话,如同得了特赦令,侍卫立即应道,不由分说就带走了地上的人,白嘉怜纵然不愿,勉强挣扎了两下,可还是很快就被侍卫们拽走了,期间,他一直不住地回头望,那双琉璃目里写满了千言万语,可白嘉音却始终面无表情,仿佛全然不认识他一般。
雪秀殿
白嘉怜被人又抓回了殿里,那两名侍卫将他一把推进去后就走了,白嘉怜再去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门被锁住了,他们竟将他关了起来!
整整一日过去了,可不仅白嘉音不来,就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
白嘉怜怎么说也是位皇子,从小到大,南宫雪又是极其疼爱他的,平日里他少吃一口饭少喝一勺药南宫雪都急的掉眼泪,更何况他现在还生着病?
等了半日,白嘉怜忍不住有些急了,他使劲拍着门,甚至连踢带踹地将门打的啪啪作响,可闹腾了半晌,却还是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后来,他有些累了,便靠着门坐了下来,却听见门外有人嘲笑道:「得罪了女皇陛下,还这么大脾气?谁敢放他出来」,「人家脾气能不大吗?你也不看看是谁在给他撑腰,不过嘛,这人就是要知道分寸,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居然还敢跑到铜烈台去,他这种身份怎么敢跑去……区区一个男宠罢了……」
男宠!
他什么时候成男宠了?!
白嘉怜气的浑身颤抖,狠狠一拳砸在门上,外面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他恨自己不能说话,不能把那些人大骂一通,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既然如此,自己还不如死了干净!白嘉怜心如死灰,他用力地咬着自己的舌根,很快,唇角处就流出了血,如一点硃砂。
砰,砰,砰。
白嘉怜死死地抵住门,又一拳砸了上去,却在门缝中看见了一双胆怯的眼睛。
「殿下,你……你没事吧?」那人小声问道。
白嘉怜本以为是白嘉音,谁知却不是,他非常失望,闭了闭眼,跟那人摇了摇头,却忽然头晕目眩,一下子晕倒了。
第89章 一起就寝
铜烈台
通宵的理政, 彻夜的宴席,金碧辉煌的大殿在一片歌舞交接之中显得肆意迷乱,到处充斥着一股荒乱的氛围。
可白嘉音却对一切视而不见。她颇为疲惫地在最高处的榻上闭目养神, 面前的桌案上只放了一杯清茶和几本摺子。
又是一夜无眠。
纵然她疲惫不堪,纵然医师也给她开了很多安神和催眠的药方子,可白嘉音仍是会整夜整夜的失眠。她总是想着一个人,想着他的陪伴。如若自己能靠在他的肩上,自己会不会安心许多?白嘉音想到这些念动又晃了晃头。
「陛下, 」
就在这时, 突然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白嘉音睁开眼,不知何时,竟有一个白衣男子正站在她的身旁, 那是一张漂亮的脸啊, 眉目也清秀的犹如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只是却显得有些小小的慌乱。
「怜儿哥哥?」白嘉音喃喃道, 握住了他的手。
「陛下, 您——」那名男子道,试探地看着她, 努力揣测着女皇的心思。
不是的,不是他......白嘉音悻悻地松了手,轻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双手轻轻揉着她的双肩,在她的耳旁轻声软语道:「陛下,您要就寝吗?奴伺候陛下就寝好不好......」
眼见周围的幔帐放了下来, 白嘉音一下抓住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可刚睁开眼, 又有一只端着安神汤的手伸到了唇边上, 另一个也是一身白衣裳的出尘的男子正跪坐在她的身旁, 努力地向她展现着好看的笑容。
看着这些与白嘉怜极为相似的男子,白嘉音是纵然心里有火气也没法发出来,她苦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必了,都下去吧。」
她苦笑着抬头,看着大殿中的子言,嘆了口气。
子言倒是对这些毫不顾忌,开口劝道:「陛下勤政固然是好的,只是也不能太过劳累,适当的享乐还是要有的。」
就是因为这白嘉音喜欢白嘉怜,故而他便费尽心思找来的大多也是眉清目秀的男子,给他们一个个都换上白衣裳,甚至还会教他们哑语。
他觉得,只要白嘉音感受过男女间的欢爱,她就不会再痴情于某个人了。
「禀报女皇,怜殿下在雪秀殿中晕倒了。」有小侍卫突然来报导。
「晕倒了?怎么回事?」白嘉音皱眉道:「我不是派人跟在他身边了吗?」
「回女皇的话,那些人不知道他是殿下,就…就把他锁在雪秀殿中了,」那小侍卫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道:「奴才已经差了一位医师看过了,说是殿下本就心情郁结,又受了伤受了惊,加上整整一日滴米未进,这回……病的稍重一些。」
「放肆!」
白嘉音一听简直火冒三丈:「我只是叫你们把他带回宫去而已,何时说过要关押他了?何时说过不给他饭吃?怜儿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中的谁担当的起吗!」
「陛下,请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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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侍卫早就料到如此,他小的时候就一直跟在白坤宇身边,现在又跟在白嘉音身旁,此刻他发自内心地感嘆道,这父女俩的脾气性情真是一模一样。
「走,去雪秀殿!」
「陛下,陛下!」子言连忙劝道,可显然是于事无补。
只见白嘉音重重一甩衣摆,快步朝殿门走去,身旁的人和事都弃之不顾了。
可就快到雪秀殿的时候,她却扬起手,说道:「这里所有的人,全部退下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一步。」随后就推开了大门。
偌大的雪秀殿中,却只有白嘉怜一人,他正蜷缩在被子里,手上缠着白色的纱布,那是他拍打殿门的时候受的伤。
「怜儿哥哥!」白嘉音一下子冲过去,焦急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听到白嘉音的声音,白嘉怜先是一愣,继而心底涌上了无穷无尽的委屈,他本是很想很想她的,这两个多月,他每分每秒都想着她来看他,可如今白嘉音真的来了,白嘉怜却恼火起来,怎样也不肯理她。
「怜儿哥哥,你听我说,我给你解释,好不好?」白嘉音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便解释道:「我只让他们带你回来而已,谁知道他们竟敢这样对你,我这就将那两人杀了,给他们个教训!」听到这,白嘉怜一下拉下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罪不至死。
白嘉怜不想杀人。
「怜儿哥哥,你这是怎么了?」白嘉音看到了他唇边的血,白嘉怜的眼睛黯淡了些,这些日子,难听的流言蜚语他听得太多了,却又无法解释,毁了自己的名声倒没什么,可他不想也毁了白嘉音的清白,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她本是道万丈光芒,白嘉怜不想成为她唯一的那个污点。
如果,他死了,这一切是不是就都结束了。
「你…」白嘉音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是要自尽?」
白嘉怜没回答,却是默认了。
「呵,」白嘉音突然笑了,她站起身,指着白嘉怜笑的不能自已「怜儿哥哥,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自尽?不,你不该自尽,是我,是我才该去自尽,我才该去死!」
「来来来,让我想想啊,我,倾安国的嫡公主——白嘉音,我七岁断玩念,十岁断护甲,十五岁起就上了战场,战场上啊风沙大,稍不留神就会被那风沙迷了眼,被别人的鲜血溅了一身,我这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数都数不清,就更别提受过的伤了。」白嘉音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白嘉怜的手,让他抚过自己小腿上那一道道消不掉的疤,白嘉怜碰了一下就想缩回手,却被白嘉音死死地握着,她颇为讽刺地道:「你知道吗?我本不想这么做的,一点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母后她说我错了,她说我应该对你好点,可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做着正确的事,护着该护的人,我却是如此的痛苦!如此的绝望!如此的痛心入骨!」
白嘉音的情绪像是突然间失了控,她紧紧攥着白嘉怜的手腕,对他喊道:「你说你想自尽?我问你,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谁?难道就是为了看你咬舌自尽死在我面前的吗?」
「你究竟是有什么委屈,呵,委屈?我居然还跟你说委屈?」白嘉音自嘲道,她双眼通红,厉声道:「你究竟凭什么去自尽?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自尽啊?你知不知道我都为你死过一千次一万次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啊?白嘉怜——」
白嘉音现在简直就是在歇斯底里的喊叫,感觉到白嘉音的愤怒,白嘉怜忙打手势跟她说自己没有,可白嘉音只看了他一眼就将他一下扑倒,压在他的身上,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左肩。
她咬得很用力,宛如小兽发了怒。
白嘉怜不敢推开她,肩膀处却传来了剧痛,他咬着牙忍着,竟将白嘉音又搂紧了些,而左肩处的衣裳已被鲜血浸透了。
他想念她,甚于疼痛。
半晌,白嘉音终于松口了,但她却还伏在白嘉怜的身上,一下一下地喘着气,她似乎很累,累到不这样拼命唿吸的话,好像很快就会死掉。
空气中很安静,静的只有白嘉音的喘气声,一下一下,喘的让人心疼。
「对不起。」
白嘉怜心中一颤。
许久,白嘉音闭上眼道:「不该和你说这些,也不该这样和你说话,对不起,对不起,你肩上的伤,我会找人给你治好,以后,我都不会再来了。」
「今日议事时还说到你了,这样下去,你的名声的确会有损,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娶亲吧。」白嘉音的脸色苍白无比,白到无一丝血色,她偏过头说道:「上到公主小姐,下到宫女侍女,只要你喜欢,任意哪一国的,我会让你们近日完婚。」
「我知道你不想待在宫里了,大婚过后,或是你伤好之后,你就带着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白嘉音强忍着酸涩说完了,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处仿佛生了一千根刺,每说一个字就让她生生痛上一回。
白嘉音终于说完了,她慢慢从白嘉怜身上起来,最后的最后,她松开了手,转身要走。可白嘉怜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又拽回了怀里。
白嘉怜紧紧抱着她,他指了指自己,摆摆手,食指对着弯下去,继而又紧紧抱住了她,似乎要将她藏进身体里。
我,终,生,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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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儿哥哥,你这样,旁人会骂你,会诽谤你,会看低你的。」白嘉音劝道,可这话显然没什么作用,如果说之前白嘉怜还在意什么名声清誉,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这有个为了自己受尽苦楚的女子,自己不娶她已是罪过,怎还能再娶旁人为妻?
「怜儿哥哥,我快不能唿吸了。」白嘉音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放松些。
白嘉怜依言松开了些,却仍旧搂着她,搂的很紧。
「陛下,陛下——」侍女在门外唤道。
「何事?」白嘉音道。
「陛下,天色已晚,您该回去休息了。」那小侍女说完后又连忙道:「陛下,明日再来吧。」
休息,这些天,我有休息过吗?白嘉音自嘲道。
「本宫今日哪也不去,就在这里休息了。」白嘉音忽然说道。她转过头看着白嘉怜,白嘉怜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他连连摆手,跟她说不行。
可白嘉音却一下握住了他的手,扬起下巴道:「如今我为女皇,睡在哪,和谁睡,谁都管不了!」
「陛下,陛下,奴婢求求您了。」那侍女苦苦哀求道「陛下就快随奴婢走吧!」
「下去!」白嘉音厉声道,不带有一丝犹豫。那小侍女一听这语气,她也是知道白嘉音的性子的,也只好依言退了下去。
白纱的幔帐放下,白嘉音便卧在了他的身旁,一只手还环在他的身上,攥着他的衣裳。
「唉。」
白嘉音嘆了口气,哀怨道:「怜儿哥哥,这当女皇真是太难了,小的时候,我想和你玩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的,现在却还要这样才行。」白嘉怜一直将她搂在怀里,听她语气微软,心也瞬间软了大半。
「不瞒怜儿哥哥说,这两个多月,我是一天都没有睡好过,日日都有事情发生,下个月还要在铜烈台举行登位大典,不知又会发生什么……」白嘉音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倍感疲惫。
白嘉怜就静静地躺在她的旁边,握着她的手。
「你在这里,也许我会睡得好些。」白嘉音往他跟前又凑了凑,拉过他的一只手枕在自己的头下面,闭上了眼睛。
「怜儿哥哥,晚安。」白嘉音甜甜地说道,脸上竟泛起了红晕。
白嘉怜望着她熟睡的面容,也松了口气,帮她盖好了被子,也闭上了眼睛,却是一夜无眠。
第90章 仇家上门
铜烈台
今日, 是倾安国的登位大典。
「叮噹——」
一声金玉相碰的脆响自远处蓦地传来,大殿上所有人都忍不住侧目望去,只见殿门的方向有一绝影款款而来, 一身霓裳换做雪色的蚕丝长袍,银闪闪的盘龙直欲冲上云霄。
仙姿玉色的面容上,投下浓睫的阴影,白嘉音一步步轻盈的步伐,仿佛踏在了人们的心上, 所有人的唿吸都勐地收紧, 空气中的轻柔气息不再,而取而代之的,是这女子身上的肃杀之气。
「参见女皇!」台下的人都躬身道, 那是来自各国的使者来宾。
「有请各位使臣敬献礼品——」
「青玄国送上墨色香, 此香千古永存, 望陛下也同此香一般, 流传千古。」
「耀云国送上翻天印, 望陛下欢心。」
……
「拜见女皇陛下,摩什喀代表莫邪全族奉上一把打神鞭, 陛下日后执法行事的时候,想必此能物尽其用。」一个强壮的黑衣男子抱了抱拳,道:「还望陛下能喜欢呢!」
「打神鞭?」白嘉音重复道。
「是啊,」那摩什喀直起身,爽朗一笑,露出两排雪亮牙齿, 眯起眼睛, 森然笑道:「陛下是女中豪杰, 年纪轻轻战功不少, 之前还在一次战事中手握一把弯刀就噼开了我舅舅的头颅,实在威风的很啊!」
「送此物,不正合了陛下的心意吗?」他笑道。
白嘉音一听,便知他是那飞将军的外甥,那他便是莫邪的皇子了,摩什喀?白嘉音回想了下感觉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此人是莫邪里为数不多的打仗好手,足智多谋,杀伐决断,接连几个小国的血洗和吞併,都是在他的带领下才完成的。他今日来做什么,莫不是想挑衅激怒我?白嘉音心中疑团重重,脸色也逐渐冷了下去。
「陛下不必担心,」那摩什喀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耸了耸肩道:「战事无常,胜败乃兵家常事,我长在军营里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更何况陛下能以一人之力称霸倾安,在下也很是佩服,怎会因陈年旧事与陛下为敌呢?」
「你所来,果然就是为了送这神鞭?」白嘉音握着那打神鞭,悠悠打了一下,顷刻金光四溅道。
「自然如此,不过,在下倒也真喜欢这倾安国的景色,莫说满园桃色,便是这沟壑曲折的宫廷院落,也真是别致呢。」摩什喀看了看四周,笑道:「莫邪人生在边塞,常年与沙土作伴,不知这倾安还能有如此美丽的景色,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怪不得陛下也长得这般美丽动人。」
「放肆!陛下也是你能非议的?」有一臣子当即斥道,极不友好地瞪了一眼摩什喀。
「陛下虽是陛下,却也是女子,我贊陛下貌美如花难道还说错了不成?」摩什喀却满不在乎地反问道。
「你!」
「罢了!」白嘉音没心思在这小事上引起口舌之争,她蓦地扬起手,冷冷地道:「摩什喀,今日你为我倾安宾客,只要你恪守理则,我倾安国必定以礼相待,说吧,你究竟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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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页
「陛下明智。」摩什喀说着便拱了拱手,道:「倾安多美景,在下想在宫中游转一番,待典礼结束,在下自然随着莫邪的人一起返回,不知陛下可否允许?」
「这……」白嘉音皱起了眉。
摩什喀的话音未落,台下的人都议论纷纷,这莫邪素来与倾安不和,怎可能真的只是赏景而已?说不定他就是要趁机安插什么眼线或者耍什么阴招,可若是白嘉音不答应……又未免显得倾安小肚鸡肠,胆小怕事,日后怕是也难以树立威信。
摩什喀似乎发觉了白嘉音的为难,又开始蓄意阴阳怪气起来。
「陛下,在下听闻贵国有这么一个地方,那里无论何时都盛开百朵鲜花,万紫千红,美艷无比,故而被称为倾安花海,只是这么好看的美景,我等来了却不能欣赏,岂不是可惜了?」摩什喀话锋一转,又眯起眼睛道:「还是说,陛下有什么难言之隐,怕被我等发现了……」
「将军言重了,你是我倾安请来的客人,是客人自然能在宫中游玩赏景,不必多礼。」白嘉音嘴上这么说着,可眼神却凝重了些,她顿了顿,又冷言道:「不过,本宫要提醒你的是,不该去的地方,不该碰的东西,你最好一样不要动,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那是自然,如今在倾安,自然要守倾安的礼。」摩什喀朝她一拜,道:「陛下如此慷慨,在下多谢了。」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铜烈台,留下一个颇为诡异的身影。
第91章 不速之客
雪秀殿
「咳咳咳……咳!」白嘉怜勐烈地咳嗽着, 他这一下子忽然咳的有些勐了,竟将方才喝下的药全吐了出来,过了许久, 他趴在床边上,微微地喘着气,几乎奄奄一息。
「公子,你这样下去不行啊!」那医师皱着眉,摇了摇头道:「你本就先天体弱, 全靠这些药罐子补着, 如今你又喝不下去汤药,你这样,即便是神医下凡, 也治不好了啊。」
「唉, 我问你们, 他昨儿的药可都喝了吗?」那医师翻了翻眼睛, 他也知道白嘉怜是个不会说话的, 只好向旁边的侍女打听道。
「回先生,先生您开了三副药, 可公子,只喝了晚上的那一副。」那侍女低着头回道。
「这是为何?」那医师烦躁不已,指节敲着桌子道:「他好不容易能喝下去一个,怎么还能只喝一副?是不是你们偷懒,只给他煎了晚上那一副的?」
「先生恕罪,奴婢不敢。」那侍女连忙跪下, 她看了看白嘉怜, 终于鼓起勇气道:「晚上, 陛下……陛下要来这里, 只有陛下给公子餵药的时候,公子才能喝下去……」那侍女老老实实地说道:「而且,陛下每晚要在殿中休息安寝,公子不想咳嗽将陛下吵醒,所以才勉强喝一副……」
「什么?」那医师陡然震惊道:「你是说,陛下每晚都与他同床共枕?还亲自给他餵药?」
「是……」那侍女声音跟蚊子一般。
这里新来的侍女和医师自是不知晓白嘉怜的,他们之前本只是听了一些有关男宠的传闻,这下可算是知道了,原来女皇在寝殿私藏男宠一事竟然是真的。虽说歷代女皇都会有男宠,可是像这样夜夜陪伴,还亲自给他餵汤餵药的还真是第一回 见。
这简直就是专宠啊。
听了这些,那侍女和医师看白嘉怜的眼神都稍有些变化,惊讶之余竟然还诡异的有了一丝羡慕……白嘉怜一手窘迫地捂着脸,一手慢慢撑着身体,又躺了回去。
他已经不想解释了。
即便现在给他一百张嘴,他也解释不清了,随他们怎么想吧,白嘉怜显然已经放弃了挣扎……
「既然是这样,」那名医师清了清嗓子,态度立马不烦躁了,反而带一丝讨好地意味,悄声沖白嘉怜道:「既然公子的身份如此重要,那臣就给公子出一个好法子吧。」
……
如此......重要......白嘉怜听着这话感到万分无奈。
「史书有记载,其实治疗咳疾并不是只有药草汤这一个法子,此汤虽是药草汤,但重在于药草,而非是汤,所以,公子也不是一定要喝药的。」那医师接着说道:「药草有药香,若公子能闻其香气,沁人心脾,再过些日子也是可以好的。」
白嘉怜睁开眼,写道:当真?
「公子是贵人,臣怎敢欺瞒公子?」那医师忽然诚惶诚恐道。可也是奇怪了,这人既然知道这法子,为何早几日不说,偏偏这会儿说……白嘉怜百思不得其解。而那医师见白嘉怜点了头,欣喜之余便又试探道:「贵公子,您的病,臣可一直是记挂在心啊,日思夜想怎么能治好治癒,诚心可鑑啊,您若是得了空,也帮着在陛下面前提几句臣,但凡能帮臣说几句好话,臣可就多谢公子了啊!」说着,他还向白嘉怜鞠了一躬。
「咳咳咳……」
白嘉怜也不知是想咳嗽还是被人给气的,胸腔竟又开始一起一伏,他没多看这些人,摆了摆手就让他们下去了,一个人慢慢平息着内心的愤怒。
花不语
摩什喀走在花丛中,他环顾四周,这里到处是绽放的鲜花,鼻息环绕间都是花香的味道,不愧是倾安第一花海,他边走边感嘆着。
可他却心不在此。
摩什喀此来倾安,说是为女皇送礼庆贺,实则却是趁机来打探一番,白嘉音当年用计杀死了他莫邪的飞将军,也就是杀死了他的亲舅舅,这在莫邪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如今又杀了倾安本国的十几位皇子登上女皇之位……实在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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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页
白嘉音,女娲转世的第一女骑士,我就不信你没有弱点……摩什喀有些阴毒地笑道:等我找到了,你就乖乖受死吧!他伸手抓住一朵牡丹,一撇便扭断了那花的花枝子,扔在了一旁。
待他转头时,却愣住了。
不知何时,他的正前方竟端端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白衣飘飘,衣裳和黑髮都微微飘拂,衬托着那上半身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临。他站在花丛中,周围的奼紫嫣红都风光不再,远比不上这一点纯白,莫不是倾安国的公主?可即便是白嘉音,比之也还差几分绰约。摩什喀心有疑问地望着那人,半晌没有作声。
「你是何人?」良久,摩什喀才忍不住诧异道,而那人听到声音,便慢慢回过了头,看着他。
其实,这人是白嘉怜,他来花海闻花草之香气,却不想碰到了不速之客。
见白嘉怜回过头来,摩什喀更是大吃一惊,这人容貌如画,漂亮的不像真人,即便只是身着最为素净的白色衣裳却尤遮不住他的姿容绰约,那一身白衣蹁跹,穿在他身上竟显得凤仪万千,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琉璃色的隐隐有光泽流动,瞳孔中似乎闪动着一千种琉璃光。
这一刻,即便是天仙,也不会比他更美。
「你是何人?」摩什喀再一次问道,如野狼一样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而那人明显一怔,朝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要离去,摩什喀见他要走,想也不想几步便沖了过去,扭过他胳膊抓住他道:「我问你话,你就应该好好回答我,怎敢说走就走?」
白嘉怜皱起了眉,他指了指自己的双唇,又沖他摆了摆手。
可摩什喀却陡然愣住了,这个人竟然不会说话么,便是他这样杀伐决绝的边塞将军,想到这样一个神舐之人却不会讲话,心中也不由得替他感到太可惜了。
等一下!摩什喀立即反应过来,谁人都说他白嘉音在后宫养了一位男宠,此人容貌秀丽却是个哑人,莫不是就是这个人?想罢,摩什喀又看了白嘉怜一眼,心下便已确定了七八分,他反手一握,紧紧钳制住了白嘉怜,颇为阴险地笑道:「美人儿,我要你,帮个忙。」
第92章 讲和不成
铜烈台
「陛下, 在下初来倾安,有一事相求,还请陛下成全。」摩什喀单膝跪下道, 模样称得上是毕恭毕敬的。
「呵,想不到堂堂莫邪也会遇到难事,」白嘉音笑道:「何事?你且说来与孤听听。」
「陛下圣明,应知晓各国间自古以来都讲究以和为贵,打仗虽能一决胜负, 快刀斩乱麻, 可却是牺牲百姓苍生的不仁之举。歷朝歷代,凡有贤明的君王为了避免这种惨剧,大多会採用联姻献宝等策略, 一来促进两国交情, 二来能减免战争带给双方的损失, 一举两得, 岂不妙哉?」摩什喀昂起头说得头头是道, 最后,他朗声道:「与其兵刃相见, 不如化干戈如玉帛,彼此成全。」
「这样一来,在下此行倾安,既是为了莫邪与倾安的和平,也是为了周边邻国的百姓,甚至是天下苍生着想,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呢?」摩什喀说着, 忽然冷不防地问道。
「说合自然是好的, 倾安国向来主和, 不到万不得已时,从不开战。」白嘉音嘴上虽也这样说着,可眉宇间的神色却变得越来越警觉,她能感觉到,感觉到摩什喀的不真诚。
「好!」摩什喀鼓掌道:「陛下圣明,果然是女中豪杰。今日正逢陛下的登位大典,我等也献上了宝物打神鞭,不知陛下可愿也赠莫邪一物,就全当做是和平之礼呢?」
「你想要什么?」白嘉音皱起眉道。
「不瞒陛下说,在下方才去过花海,这花不语的确是美不胜收,好巧不巧的,本将也看上了那里最美的一朵花,想向陛下讨要。」摩什喀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抬起胳膊,在左上方拍了拍手,道:「来人,带出来给陛下瞧瞧!」
白嘉音正听得疑惑,却见几个莫邪侍卫粗声粗气地押着一人走了进来,那人不住地挣扎着,不是别人,却是白嘉怜!
「怎么样?陛下瞧着这朵「不语花」可眼熟?」听着四下议论声渐起,摩什喀粗眉一挑,言语讽刺道:「我说这花海为何要取这么个名字,只怕是陛下亲自题名的吧!」
「怜儿哥哥!」白嘉音一下站起身道,她快步从台上跑了下去,扶起了白嘉怜,道:「怜儿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在殿里好好休息吗?怎么病了还跑出来啊?」
「不…不对,怜儿哥哥,你这是……」白嘉音焦急地抚上他的脸颊。
白嘉怜浑身都在颤抖。
可他并不是冷的发抖,也不是像之前生病过重时的那种发抖,白嘉怜的脸色很苍白,一双眼睛却鲜有的充满了暴怒之色,如果他手边有刀子,他一定会杀人。
「摩什喀!」白嘉音当即怒道「你把他怎么了?说!」
「陛下,这便是我最后的条件,也是倾安国与莫邪交好的重要条件」摩什喀转过身,指着白嘉怜,嘲弄性的说道:「这个人,我要了。」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这等荒谬之事......可是闻所闻问,见所未见啊。
白嘉怜更是当场面如死灰。
他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发出痛苦的呢喃,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竟要这样针对他?不仅不让他死,还要让他好好活着,三番五次折辱他,却还要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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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痴心妄想!」白嘉音怒不可遏,抬手一掌就扇了过去,掌风猎猎,脉络泛着飒飒金光,如嘶嘶小蛇一般窜了出去,却被摩什喀猝不及防地躲开了。
「陛下,据我所知,这个人不就是您后宫的一个男宠吗?陛下为何动这么大火气?」知道白嘉音不能明说白嘉怜的身份,摩什喀便佯作轻松地故意道:「我今日赠宝物,对倾安以礼相待,一心想与倾安讲和,可你们就是这样行待客之道的?连个区区男宠都不愿给,只怕是陛下也被他蒙蔽了双眼了吧。」
「还是说,陛下为了他,不惜与我莫邪开战?」摩什喀混不吝地嗤笑道:「自古美色误国的故事有不少,却都是些好色之君的煳涂事,原来陛下身为女子,也难逃此劫。」
「住口!」白嘉音怒不可遏,拔出弯刀,指着他道:「你听着,即便是与莫邪开战,即便是这倾安国血流成河,我也绝不可能让你把他带走,你休想!」
「给我滚出去!」白嘉音说罢,一刀砍下去,那摩什喀侧身一躲,他方才脚下还踩着的大地便被那弯刀带起的刀风砍出深深一道刀痕。
这小娘子果真有两下子。
侧目瞥了一眼地上的痕迹,摩什喀正了正衣领,冷冷一笑:「我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考虑,倘若不从,我便认为是倾安不想谈和,全然没有将莫邪放在眼里,到时,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陛下万岁!」
不等白嘉音回话,那摩什喀高昂着头大喊一声,仰天大笑着走出了铜烈台。
「找死!」白嘉音在身后气的咬牙切齿,恨不能活撕了他。她气不过,便一把将手中那柄弯刀飞了出去,弯刀稳稳地插进了大殿的门上,那把雪亮的刀刃,正一闪一闪泛着寒光。
第93章 送走
三——个——月——后
杀戮还在继续。
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大地仿佛都在颤抖。抬首剎那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化为乌有,好像被千刀万剐一样, 斑痕累累的铠甲已经透着血肉,战士肢体崩裂,偌大的倾安都已支离破碎。
想都不用想的,白嘉音拒绝了摩什喀无理的要求,她宁愿与莫邪开战, 也不愿交出白嘉怜。
莫邪也似乎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结果, 他们派人四处煽风点火,宣扬莫邪好声好气地劝说讲和却换来了倾安的漠视,扬言道这不仅是倾安对莫邪的漠视, 更是对和平对各国百姓安居乐业的漠视, 倾安此国, 实在不仁;倾安此国, 天地不容, 应当群起而攻之。
莫邪实力强劲,族人英勇善战。弱小的国家自然是不敢与莫邪作对的, 即便他们对这场似是而非的战局心中有数,却也只能跟在莫邪的屁股后面,一哄而起地跑来倾安国闹事行兇。
三月后,莫邪便与临近的小国一一结盟,接连对倾安国发起了攻击。
这一仗,一打就是三年。
城外日日是战火连天, 沖天的灰烬和火星子甚至可以活活熏瞎人的双眼, 倾安国那如世外桃源一般的美丽景色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 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流成河。
而此时的铜烈台,也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争论。
「陛下,三年了,已经整整三年了,城外天天战火连天,莫邪的人,想必也很快就要攻进城了!」一个臣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即便陛下可以再出征,与他们打上了个三五年,可纵然陛下撑得住,城内外的百姓早就撑不住了啊,陛下是不是该为您的子民考虑考虑啊?」
「是啊,这样硬抗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另一人也苦涩道:「陛下,此时此刻,我们该以柔克刚,该用尽一切办法与莫邪讲和,只要他们愿意停战,我们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讲和?」白嘉音却仍是冷笑道:「怎么讲和?依你们的说法,便是那莫邪要割地赔偿,甚至要把倾安的皇室血脉抢走进行侮辱,孤也要答应不成!」
「陛下!」那臣子顿了顿,忽而沉声道:「时至今日,有些话臣不得不说了,纵是莫邪执意如此,陛下只怕也非答应他们不可了。」
「是啊陛下,莫邪兵强且擅骑射,倾安比之要逊色两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再硬碰硬地对打,那便是以卵击石,的确不是明智之举啊。」又有人说道。
「够了!」
白嘉音怒不可遏地打断道:「你们一个个是真的不清楚吗?还是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煳涂!孤问你们,那莫邪当真是为了怜儿哥哥才开战的吗?用他们的话说,一个男宠,一个登不得大雅之台的男宠,何以为了他而大动干戈?这分明就是莫邪为掩藏狼子野心寻的藉口罢了!就算孤现在将他交出去又如何?一样不会改变现在的局势!莫邪也不会就此罢休!」
白嘉音深吸一口气,冷言道:「边塞本来有数十个小国,如今却被莫邪灭的一个不留,随着领土的扩张,他们的野心也逐渐暴露了,边塞这等荒漠之地再也餵不饱他们的野心,于是,他们便向中原伸出了魔爪,倾安国地形平坦视野开阔,有了倾安为基台,莫邪统一处州指日可待。」白嘉音轻轻嘆了口气,道:「他们哪里是要向孤什么人?分明就是寻衅滋事想挑起战争罢了。」
「陛下说的没错。」蓦地,子言点点头,道:「莫邪此举,的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臣也从未想过将怜殿下交出去就能平息这场战争,只是,怜殿下还是非交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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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何?」白嘉音皱眉道。
「回禀陛下,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室儿女受冤屈而死,怕是数也数不清了,站上这铜烈台,身为臣子就誓死效忠于陛下,身为皇子就要手持□□在沙场上浴血奋战,而身为公主,有时就要为国与国的和谐,为了两国间的干戈而出嫁远方,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无法选择的。如今,虽然莫邪此意并不在殿下本身,可若陛下肯退一步,先顺了莫邪的意,他们一时半会儿就会没有藉口开战,不得不找机会寻下一个藉口,而这段时日就是倾安最好的喘气时机。」子言走上几节台阶,沉痛道:「陛下,老臣深知陛下与怜殿下自小一处长大,情深义重,可今日之事,事关倾安的百年根基,还请陛下能明白老臣的苦心,务必先将怜殿下送予莫邪啊!」
「子言!你煳涂啊!」白嘉音紧紧握着刀鞘,悲愤不已地一字一顿道:「想他白嘉怜,是倾安国的嫡长子,也是倾安国如今唯一一个皇子了,孤若真将他送去莫邪承辱,你叫孤怎么面对已故的父皇和母后?又怎么面对倾安国的列祖列宗?」
「殿下此行乃是为保倾安国运,陛下何以说是承辱呢?」
「身为皇子,却叫他屈服于敌国将领之下,焉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也焉不是对倾安国最大的侮辱?你叫其余数国日后还如何能看得起他,如何看得起我这位女皇?!」白嘉音怒道。
「这就是殿下的命!」
谁知那子言却忽然狠狠地反驳,昂首挺胸道:「怜公子虽为殿下,却是个灾难儿,这一点从他出生那日就註定如此,谁都改变不了,即便是女皇陛下您,也改变不了。」
「可他不仅是倾安的殿下,他还是孤的——」白嘉音说到这陡然一顿,一时间竟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叫她如针扎一般的难受,她气上心头,捶着胸口道:「他毕竟还是孤的哥哥,血浓于水,这叫孤如何面对他?如何大言不惭地将他送给那个摩什喀去当他的奴隶……」
一想到要将白嘉怜送去边塞任人摆布,白嘉音就恨不得即刻将那地玄国给屠了。
「身为倾安国的皇子,这是他的命数,身为女皇陛下的兄长,这更是他的义务。」子言摇了摇头,嘆气道:「陛下是女子,却为了倾安国上阵杀敌,试问殿下作为一个皇子,为何就不能在危急时刻牺牲自己一解倾安的燃眉之急呢?」
「这不是耻辱,而是他的光荣。」子言沉声说道,继而他一声不吭地跪了下来,叩头道:「陛下,今日老臣斗胆以死相逼,敢请陛下传令,将殿下送予莫邪!」,而子言这一跪犹如打头,铜烈台上所有的臣子都一个个跟着跪了下去,他们齐声地道:
「请陛下恩准将怜殿下送予莫邪!」
「你们,」白嘉音看着台下跪的黑压压一片,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头痛的厉害,耳边也嗡嗡作响,如同下了一阵急雨。
白嘉音当然知道身为一个国君该怎么做。
若是将白嘉怜送去,即便不能解决这场战事,也能藉此堵住莫邪的嘴,化被动为主动,倾安国也就可以趁着这段时间修生养息,如同歷代的公主出嫁一样,不是要她做什么,而是要用这个人拖延时间,这些大臣们希望,白嘉怜也可以给倾安国一个喘息的时间。
「都下去吧。」良久,白嘉音才缓缓地道,脸色极其不好看。
「陛下,」臣子们又道,明显是不放心。
「都走。」白嘉音略显疲惫,语气中是难以言说的苦涩,好像打了败仗一样,心力交瘁地不忍道:「孤,要去看看他。」
听到这,臣子们只得都暂时闭嘴,唯有子言,望着白嘉音离去的背影,暗暗下了决心。
第94章 送走 下
雪秀殿
白嘉怜勐地坐起了身。
他看了看四周, 还好,是在熟悉的地方,自己没有被送去那个莫邪……白嘉怜舒了口气, 轻轻靠在床上。自从那日被摩什喀抓了之后,白嘉怜就有了梦魇,白天稍好,夜晚则是噩梦不断。
梦中的情景总是差不多的,一个身体强壮行为粗鲁的男人卡着他的脖子, 那人很强壮, 卡的他无法唿吸,他瞪大眼睛拼命挣扎,挣扎着够桌上的尖刀, 想要划破自己的脸, 或者是, 自尽。
梦的尽头, 是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可怖的眼睛。
那眼光炙热而邪恶, 白嘉怜不难就读出其中的觊觎戏弄之意,这让他不寒而慄, 也愤怒至极。
从那以后,白嘉怜就开始足不出户,也不允许任何人探望自己。
所有人,都不许再盯着他看,他讨厌别人的眼神,即便有一些是无辜的, 带着善意的, 他也同样的厌恶。这病生的好生奇怪, 没有巫医能治得好, 正巧又逢战乱,无奈之下,也只好暂且将他搁置在雪秀殿不管了,除了白嘉音偶来探望,再无人来叨扰他的清净安宁。
「怜儿哥哥,」忽然,有人轻声唤道。
白嘉怜一听到有声音便下意识地蒙上了被子,只见白嘉音徐徐走来,一边掀开了他的被子,一边轻声解释道:「怜儿哥哥,是我,白嘉音啊,我来看你了。」
听到这久违的熟悉的声音,白嘉怜才慢慢从被中抬起头,迷茫的眼神渐渐有了一丝光彩,他知道白嘉音前些日子去打仗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竟又回来了。
「你怎么才来?」白嘉怜写道,白嘉音没说话,她挨着白嘉怜坐近了些,靠在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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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嘉怜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神中满满当当的疼惜。
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此时窝在他的怀里,活像只小猫咪。
而白嘉音则习惯性地攥着他的衣摆,却蓦地发现白嘉怜背后的衣裳都湿透了,她早就听巫医说白嘉怜犯了梦魇备受折磨,没想到竟如此严重。
「怜儿哥哥,你好些了吗?」白嘉音担忧道。
「我无事,别担心。」白嘉怜写道,还冲她笑了笑。
忽然,白嘉怜拍了拍白嘉音,他一手的食指在左手的掌心上退了退,继而向她投去了疑惑的眼神。这是他最关心的事,他在问:退兵了吗?
可白嘉音却一时语塞,她不好说出实情,故而装作看不懂的样子不耐烦道:「怜儿哥哥,这是什么?我看不明白啊!」白嘉怜一听就要拿纸写,却被白嘉音三下两下给拽走了。
她将他领到晚膳前,颇为抱怨地嘟囔道:「怜儿哥哥,我都与那些臣子议一天事了,前些日子又外出打仗,那么久,这会儿好不容易得空来看你,你就别与我讲那些烦心事了,好不好?」
白嘉音说着,自顾自地给他盛了一碗饭,又将筷子塞在他手里,转了转眼睛,笑道:「怜儿哥哥,你瞧瞧你多金贵,还让我一个女皇陛下给你盛饭餵药,只是却可怜了我,唉,没人关心也没人疼,我不拉着你吃饭,你就只管饿着我。」
白嘉怜一听连忙给白嘉音也盛了一碗饭,端端放在她的面前,颇为愧疚地看了看她。
「这样还差不多,下不为例啊。」白嘉音仍是故作玩笑地道,漫不经心地吃了几口,她抿了抿嘴唇,突然低着头道:「怜儿哥哥,最近倾安国战乱稍微多了点,你不巧又生了病,要不我先将你送去个别的地方养病,待你病好了,我再派人去接你回来,你看这样如何?」
白嘉怜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怜儿哥哥,你别误会啊。」
白嘉音心里发虚,瞟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去:「你看倾安最近天天烟消瀰漫的,你本来就患有咳疾,这样下去对你身体不好,而且而且,我跟你讲啊,我要送你去的那个地方是世外桃源,比倾安国还好,奼紫嫣红,清风飒爽,要不是我是女皇啊,我也早就和你一起去了……」白嘉音尽量欢快地说道:「所以,怜儿哥哥,你就去吧,好不好?」
可白嘉怜却始终没有反应,白嘉音有些急了,她轻轻碰了碰他,试探道:「怜儿哥哥?」
「启禀陛下,子言大臣来了,说有要事求见。」门外的小侍卫说道。
「叫他去铜烈台,我现在过去。」白嘉音说着就站起身,可白嘉怜却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你......当真没有事吗?」白嘉音犹豫道。可白嘉怜却坚决地点点头,白嘉音无奈,只好道:「那便罢了,请他进来吧。」
「臣拜见陛下,拜见殿下。」子言躬身道,白嘉怜已许久没听过人这样喊他,神情微微一滞。
「何事如此匆忙?竟要这时候来见孤?」白嘉音问道。可那子言却似乎没听见一般,他慢悠悠地将目光投向席间碗碟,有意无意地道:「这话老臣可不敢当,老臣来是为给陛下宽心的,只是没想到陛下自己都快愁的吃不下去饭了,却还有心替他人盛饭,陛下可真是好雅兴啊!」
听他是明显的话里有话,白嘉音眉头一皱,她不想让白嘉怜看出什么端倪来,忍着没说话。
子言又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突然发生一阵啧啧地惊嘆声,道:「哎呀,真是不得了啊,怪不得朝中人人都说陛下敬爱兄长,莫说旁的,就连寻常人家食用的米饭也与殿下比不得呢,如今倾安国内家家户户吃的都是糙米菜叶,甚至有人连这些都吃不上了。倾安边境一带遭了莫邪的难,被莫邪烧杀抢夺之后,有多少人被活活饿死,是数都数不清,这活着的人啊就开始吃死人,一见有人死了,活人跑的就比乌鸦还快,就怕没给他留下一块儿肉……」,子言说着便又惊嘆地看着白嘉怜面前的玉的碗,惊道:「不过,殿下这里却大不相同啊,不仅有饭吃,依老臣看,这还是玉田米吧,要八千银元才小小一石的玉田米,这同为一个国的人,待遇可真是千差万别呢!」
「子言,」白嘉音听不得他句句嘲讽,咬牙道:「孤命你,好好说话!」
「陛下,老臣也想问问您呢,」子言却毫不退却地看着她,道:「陛下该知道吧,怜殿下这一碗玉田米粥能换多少人的性命!」
白嘉音心头一震,她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呵,」这位有着花白鬍子的老者将一只空碗推至了桌子中央,冷笑道:「怜殿下,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那莫邪的兵将可已经打到我们城墙下了,您的子民们,现在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莫说这一碗饭了,就快连一口气都接不上了!」
「子言,你放肆!谁许你这样跟他讲话了?这事与他何干,你要心生不满就沖孤来!」白嘉音陡然发怒,一拍桌子站起身道。
可白嘉怜却死死拦住了白嘉音。
他将白嘉音强拉着坐下去,又将自己的碗和那只空碗调换了一下,推至子言的面前,颇为抱歉地看着他,他的意思是,从此以后他都不吃这样的饭了,碰都不会碰了。
「殿下,您莫怪老臣,老臣这也是没办法了。」子言嘆道:「殿下,现如今,这已经不是一碗饭能解决的问题了,倾安国现大难临头,需要殿下尽一臂之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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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请说,我一定照办」白嘉怜连忙写道。
「怜殿下,您贵为皇子,虽然病弱了些,可胸腔中流着的也是皇家之血,想必懂得什么叫作为国捐躯之大义,先皇若是天上有灵,定会欣喜啊!」子言站起身,向白嘉怜拜了三拜,继而开口道:「老臣希望您能捨己为国,让陛下送您前去莫邪,跟在摩什喀的左右,不卑不亢。」
什么?
白嘉怜瞪大了眼睛,脸色顿时煞白无比。
白嘉音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胸腔似乎被人用利剑刺透,扎入左心房,汩汩流血。
却听子言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殿下,老臣知道委屈了您,可如今莫邪已打上门来了,倾安国已然遭难,若再不决断此事,只怕不足数月就要与莫邪兵临城下了。殿下,您一生不曾征战,也不曾受过民间疾苦,您不知道将士们和老百姓都苦成什么样子了,城外战火连天,可这雪秀殿却仍被陛下用神力保护的好好的,一如太平盛世,可您既然身为殿下,当得起殿下这一声称唿,您就不能坐视不理啊!」子言说的情深并茂,这一席肺腑之言,总算当着白嘉怜的面说出来了。
这一席话犹如晴空霹雳,白嘉怜下意识转过头去看白嘉音,却见她神色痛苦,似乎想说什么又难受的说不出话。
「陛下,您说一句话,您快说句话吧,将今日您在铜烈台上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当着殿下的面说一遍,您是不是也是恩准殿下去的?」子言心急如焚道。
他当然知道白嘉怜最后一丝希望就在白嘉音的身上,只要白嘉音一旦放弃了他,他自然就心如死灰,自然就乖乖地去莫邪了。
果不其然,白嘉怜定定地看着白嘉音,不知为何,这眼神竟有些熟悉,白嘉音有些恍惚,这一如十几年前,白嘉杰带着一群孩子堵住了白嘉怜时,他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白嘉怜的眼神很慌张很恐惧,还有那,向自己投来的那一点点求助的目光。
他分明嘴上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而耳边是云芝说过的话:音公主,你还小,有很多事,你还不懂,你如今能护着他,将来可怎么办呢?
你纵然能护的了他一时,可护不了他一世。
不,不,不……白嘉音心中喃喃道,她不能再走从前的老路,不能再做那个错误的选择,半晌,她对上了白嘉怜的双眼,艰难道:「是的,我说了,送你去。」
简简单单的一段话白嘉音硬是分了几次才说完,白嘉怜听后却依旧不肯相信,他扶着白嘉音的双肩,开始是轻轻摇晃着,继而力道逐渐加大,最后干脆抱着她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白嘉怜崩溃了,她难道不知道送自己去干什么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将他送走,可白嘉音怎么能,她不应该是永远永远都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吗?
「女皇英明,老臣谢过陛下,谢过殿下!」见状,子言终于放下心来,退出了雪秀殿。
女皇…陛下…
是啊,如今的白嘉音已是女皇了,已是这倾安国的陛下了,她的眼中有满朝臣子,有王权争斗,还有她的子民……自己在她的眼中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还不是唿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就算将我送走了,她也不过只是难过几日罢了,日后便有千千万万的人还等着她,只怕还没过几天,她就会将自己给忘了。
忘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词,白嘉怜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要,不要被白嘉音给忘了,绝对不要!
白嘉怜还抱着她,两手紧紧攥着她那银白色的皇室披肩,他在努力地发出哭声,可到头来只能勉强地发出几声残缺的声音,听上像是一阵呢喃,还有勐烈的咳嗽,白嘉怜就快咳的喘不上气了,白皙的脸庞也咳的通红,他在拼命地反抗着,他不想去,他一点也不愿意。
「怜儿哥哥,你别闹了。」
白嘉音却握住他的手腕,嘆了一口气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我要用你去换倾安国的几年光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还望你能稍谅解一下我,你恨我也没有关系,我不怪你。」
「你没有出过征,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白嘉音将白嘉怜的手拉了下来,眉目凄婉,哀嘆道:「沙场上战死的每一个士兵,都是我的战士;城中死去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子民;那些莫邪人砍下的每一颗头颅,都是我的头。」
「所以,怜儿哥哥啊,」白嘉音顿了顿,又道:「如今,我虽伤了你一人,却救了百人,对于我,亦对于你这位从未出征过的皇子来说,也算是积德积善了吧。」
听到这,白嘉怜一下子跌在地上,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白嘉音嘴里说出来的,积德积善?原来在她的眼中,自己竟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罪恶,竟还需要用这种方式积德积善......
白嘉怜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嘴角却勉强地向上扯了扯,他自嘲道:你说得对,子言也说的没有错,自己是没有出过征打过仗,配不上什么皇子的称号,只是,我的日子就好过了吗?
自我出生以来就饱受非议,受尽别人□□白眼,除了母后对我好,还有谁正眼瞧过我,还有谁真心实意地跟我说过话,哪怕只有一句也好......这样还不算,你们都笑我没有打过仗,可我挨的欺负就少了吗?只不过是我哭不出声音罢了。我是不配当这皇子,可倾安国里,也从没有人真的把我当过皇子!小时候,我被同龄的皇子们欺负,长大了,我在女皇的裙摆下当男宠,现在还要被送去敌国为奴......我的日子就好过了吗?我白嘉怜此生,的确没有生在贫民窟,可所受疾苦,也是世人不曾体会过的,是你们都不曾有过的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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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些话,白嘉怜一个字都没说,他也不会说。
他只是微微颤抖着,带着低低的咳嗽和喘气。
见状,白嘉音俯下身,在他耳边不住地安慰着,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可白嘉怜却一个字也不想听,他一直想问的话,也不必问,不必讲了。
嘉音,还记得吗?
白嘉怜闭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你第一次将我扶上马的时候,你怕我会掉下马摔伤,甚至还会怕马跑得太快使我受惊,我每次生病的时候,不管多忙你都会陪在我身边,再后来,你为了保住我的名誉,竟甘愿让我娶一方妻子云游四海,我是个怕难过的人,你知道这一点,所以,你总是不想我难过的。
可是现在,你明明知道我会难过,你明明知道我在抗议,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说:「怜儿哥哥,你别闹了。」只此一句,无需多言,我就知道,知道你不在乎我了。
你别闹了。
这话让白嘉怜万念俱灰,他问着自己: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白嘉怜,你闹够了没有?
也许,够了吧。
白嘉怜松开了手,他将白嘉音推出了雪秀殿,这是他第一次真的推她出去,不再是什么玩笑打闹,可与其说是他推的,不如说是白嘉音自己走的。
他推得有情,可她却走的绝意。
第95章 诀别
雪秀殿
「殿下, 奴婢奉命来为殿下梳妆了。」
清晨时分就有一行人进了雪秀殿,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自白嘉音下令送白嘉怜去莫邪以后,白嘉怜就心如死灰, 他伤心过度,干脆也不挣扎了,只日日不吃饭不喝药,睡觉连被子也不盖,一心只求能够速死, 可白嘉音却不依, 非给他强灌下参汤续命,因而过了一个月有余,白嘉怜虽比之前憔悴了不少, 可仍还有一口气吊着。
他只要还活着, 就还得去。
白嘉怜睁开眼, 雪秀殿从未有来过这么多的人, 全是些身着红衣的侍女, 她们的手中端着各式各样的饰品和物件,在他面前跪的整整齐齐, 将平日里灰暗的屋子都照的亮了些。
那领头的侍女不由分说就将白嘉怜扶至铜镜前,开始为他上妆,白嘉怜本就肤色白皙,只是长年累月的生病使他看上去有些憔悴,那侍女将他的长髮顺顺披下,只挑起几缕用一只蝴蝶簪子绾起, 又用红色的脂粉在他的眉心点了一颗硃砂, 面颊上不施粉黛, 却仍掩不住绝色容颜。
「殿下, 请更衣吧。」
那侍女说完话又不合时宜地补充了一句道:「这还是陛下亲自为您选的衣裳呢!」说着,便将那衣裳用双手呈上。
白嘉怜瞥了一眼,那是一件红色的长锦衣,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了腰际,与此同时,旁边还有一条镶着金丝线的红色髮带,的确是,华美无比。
白嘉怜伸出手,抚了抚那身衣裳,是嘉音送自己的,她就这么有兴致,一个月都不来见我,却有兴致在挑选送别的衣裳……白嘉怜想着,心中又开始了那久违的疼痛,仿佛被一把钝刀刺穿了心。
「砰!」
白嘉怜回过头去,一个小侍女正惶惶地站着,脚边是打碎的花瓶碎片。
「你这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伺候人伺候不好就算了,如今就连个瓶子都拿不稳了吗?要你有什么用啊!」一个年长的嬷嬷拧了她一把,严厉地训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居然敢弄出这么不吉利的事,你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那侍女唯唯诺诺地小声应着,蹲下身去用手捡起碎片兜在怀中,跑到了屏风后面。
「哭什么哭?殿下还在外面呢,不许哭!」那嬷嬷低声训斥着,不一会儿,便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试探地啜泣道:「嬷嬷,殿下这样去了,以后还会回来吗?」
「回来?怎么回?你知道那地玄国离我们这儿有多远吗?谁能接他回来,难不成让你这个死丫头去?!」那嬷嬷看着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道。
「奴婢不敢!」那小侍女忙低下头,再不出声了。
回来,怎么可能回来呢,白嘉怜听见了,摇了摇头,眼神继而黯淡下去。
「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奴婢们随您去拜别陛下吧。」那侍女躬身道,扶起了他。
白嘉怜摇摇晃晃地起身,最后望了一眼铜镜中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自己,他轻轻抚上自己的面颊,抬手时却听到了一声「晄当」,他愣了一下,继而放下了手,转身朝殿外走去。
铜烈台
铜烈台还是一如既往的贵气逼人。
那一层层显示威严的台阶上,都站满了人。上至倾安国的重臣贵族,下至三阶的侍卫士兵,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这里,当然,还有白嘉音,她披着女皇的披肩,站在至高点,俯视着他。
此时的白嘉音,头戴宝石王冠,身着银白长衣,弯刀在侧,女皇的披肩正微微摇摆着,宣誓着她的威风凛凛。
此时的白嘉怜,黑髮系金丝带,身穿朱色红衣,他的裙角飞扬,神情淡漠,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唿吸的苍白蝴蝶,苍白而美丽。
一阵风吹过,吹过了她的披肩,她的王冠;也拂过了他的红衣,他的髮带。
不知何时,白嘉音已从高台走下,她走下了一级级台阶,来到了他的面前。
白嘉怜看着她,双唇微微地颤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讲,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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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他只能在心中拼命地朝她喊着:嘉音,别送我走,可不可以别送我走?跟我说你想我留下,无论什么身份,无论什么下场,无论别人怎样看我,只要你让我留下,让我留在你身边……求你……我求你……白嘉怜在心中默念着,逐渐哽咽起来,琉璃色的眼眸也渐染泪花。
「怜儿哥哥,」似乎能察觉到白嘉怜的心情,白嘉音握住他的手,忽然情绪也有些起伏。
「怜儿哥哥,我……」白嘉音哽咽道。
「陛下!」子言见势不好,连忙低声道了句:「陛下,不可!」而有了这耳提面命,白嘉音也即刻清醒了些,情绪慢慢平息,良久,她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竟甜甜地说道:
「怜儿哥哥,你穿红衣很美。」
说这话时,她犹如多年前的不谙世事的小妹妹。
没有了,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白嘉怜绝望了。他看着白嘉音的眼睛,忽然跪了下去,他穿着繁琐的衣裳,却跪在地上对她行了三拜九叩之礼,一拜一跪一叩头,反覆多次,丝毫不懈怠。
最后,他跪在地上,墨色的青丝撒落双肩,瞳孔中盛满了泪水,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面前的白嘉音,双手合掌,待他再度分开时,双手却比了一个十字叉。
不等白嘉音说话,白嘉怜就站起身,扭过头去,继而快步走进了轿辇中。
「起轿!」
随着一声响亮的喊声冲破天空,有人抬起了轿子,那顶轿子晃晃悠悠,在白嘉音的视线中逐渐变为了一个红色的小点,最后,消失不见了。
白嘉音知道,那人去意已决,定是不会再回头了。
而这,也正是她想要的,白嘉音笑了笑,心中却苦涩万分。
「殿下,殿下!」
轿外传来一阵唿喊声,白嘉怜恹恹地掀起帘子,只见有一小宫女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递给他一个乌木盒,道:「这是陛下命奴婢给您的,您挂念她的时候可以打开看看。」
白嘉怜接过乌木盒,冷笑一声便扔在了一旁。
要谁去挂念你?
这不是让自己睹物思人吗?
你既然能狠心将我送出去,又何来什么挂念不挂念之说?
傍晚,轿子停下了,白嘉怜也走了下来,马车已经跑了整整三日,离倾安国越来越远了。
「休息好了咱们就接着赶路吧。」有位略微年长的车夫说道。
见所有人几乎都立马起身,白嘉怜不免疑惑,写道:「为何如此着急着走?」
那车夫一愣,立即笑道:「没什么,只是快些将殿下送到地方,我们也就安心了,也好回去復命啊。」其余的人都跟着打哈哈:「是啊是啊,等到了莫邪,奴才也就可以回去领赏了呢。」
白嘉怜心思灵敏,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头,可不容他再质疑什么,旁边有一个侍女立即扶过他道:「殿下还病着呢,别想那么多了,本来就路途劳累,别再累着自己了。」说着,她就要将白嘉怜往轿子中扶。
第96章 最后的战争
铜烈台
「陛下, 大事不好了!莫邪的人打过来了!」侍卫一个个惊慌失措地禀报导。
「岂有此理!我们都已经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了,这帮蛮夷怎么还不依不饶的?」闻言,立马有臣子怒道 :「实在是欺人太甚!」
「陛下, 让臣去与莫邪的使者谈判,莫邪之前口口声声地说只要殿下去了就不再宣战,如今却出尔反尔,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之前还说什么是倾安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连个小小的男宠都不愿给, 这下可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又一个臣子愤懑难平道:「只要我们死咬着不放,我们就能化被动为主动,就能说是莫邪寻衅滋事, 恶意挑起战争!」
「趁此机会再拉拢邻国, 化守为攻, 扭转干坤。」
……
铜烈台又是一番激烈的讨论, 唯独白嘉音一言不发。
「陛下, 」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臣知道莫邪本意不是为了殿下,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既以殿下为藉口,那殿下去后他们总该有点变化,总不至于还只顾厮杀,而且,陛下, 」子言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道:「臣怎么觉得, 陛下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丝毫不感到奇怪呢?」
他正说着,门外又进来一个小侍卫,他一下子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道:「禀报陛下,那莫邪使者说,他们没有见到轿子,对于这件事,他们一点都不知情,说是骗……骗了他们。」
「你说什么!」
铜烈台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怒吼,有人一脚踹在那小侍卫的身上,怒道:「怎敢胡言乱语?」
那小侍卫也吓得面如土色,只一个劲跪着叩头道:「陛下恕罪,不是小人胡说的话……真的……小人说的都是真的,莫邪的确说是我们骗了他们……」
「陛下,您是不是该给一个解释?」子言转过头瞪着白嘉音,大吼道:「陛下!」
半晌,白嘉音才站起身,她走至铜烈台的中央,衣摆一拂跪了下去。
「列祖列宗在上,白嘉音在此请罪,还望父皇,母后,重罚。」
她闭着眼沉声道:
「倾安国,君之倾,民之安,歷代君王都深知此道。可偌大一个倾安国,如今却要在我白嘉音的手中毁于一旦了……今日有外敌入侵,烧杀掠夺,杀吾之子民,侵吾之土地,甚至,还要侮辱践踏倾安的皇室血脉,」白嘉音说到这里瞳孔一颤,哽咽道:「嘉音无能,不能救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不能保王之皇冠璀璨明亮,但是嘉音,最终还是保住了皇室血脉,嘉音已将倾安国仅存的一位皇子送去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随他而去的还有倾安的百年歷史古籍古典,只要皇室血脉与歷史犹存,倾安国,就永远不会灭,请父皇和母后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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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她深吸一口气,又道:
「孤,自小就长在战火之中,不惧熊熊烈火。孤还记得,曾经当着满朝臣子的面在这铜烈台发过誓,甘愿一辈子为倾安牺牲,如今,孤的誓言也依然作数,即便那莫邪打上门来,要将孤千刀还是万剐,孤都毫无怨言,绝不退却,誓死与倾安国共存亡!」
说罢,白嘉音缓缓站起身,道:「正如诸位所说,莫邪很快就打进来了。要留下的,就和孤一起并肩作战,不想留下的,就走吧,君臣一场,孤也不怨你们。毕竟,打仗是会死人的。」白嘉音的声音平平淡淡的,仿佛生死都已置之身外:「可对孤而言,生死就在一念间,道义却永存心间不会变,孤宁愿他与我天人永隔,也不愿倾安唯一的皇室血脉承敌国之辱,孤宁愿死在这倾安的土地上,头颅挨地,沾满了鲜血,也不愿苟且偷生地活在人间!」
说到这,白嘉音的胸膛一起一伏,她昂起头,字正腔圆道:「诸位,你们是留还是不留?」
留还是不留?
留。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铜烈台下的士兵们齐刷刷地将刀柄握在手中,大声地向他们的女皇表明态度,这声音如雷贯耳,从胸腔的最深处一涌而出,发出震天响声。
「好!」
白嘉音昂起首,拔出弯刀举过头顶,她将弯刀向前方一指,道:「那就来吧!将士们,如今倾安国遭难,只有用鲜血破灾,你们是倾安最璀璨的荣耀!杀出城去,将敌人杀个片甲不留!」
「将士们,随我出战!」
她话音一落,台下银白的千军万马立即应声,他们摩拳擦掌,整装待发。
如白嘉音方才所言,战场上会不断有人死去,可仍会有人前仆后继地奔赴其中,只要那道白色的美丽身影还在,只要她手中的弯刀还在,他们就不会散。
这是倾安子民对这位女骑士的神之信仰。
「吱呀!」
只听车轮碾压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前面的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一个车夫跳下来,蹲下身看了看车轱辘,道:「没事没事,许是跑的太快,这玩意儿撑不住了,老夫修一修就好,你们也刚好下来休息会儿吧。」,说着,那车夫就跑去打了些水,擦着那轱辘。
「殿下,您也下来休息会儿吧」那个小侍女说道,见白嘉怜点了头,她便伸手去扶他。
这几日赶路是有些辛苦了,骑马的坐车的都坐在地上揉胳膊揉腿,其中一人抱怨道:「这都几日了,怎么还不停啊?」,「唉,陛下说了,要远,这还不够远呢!」,「可这都到哪了,这要还不算远,是不是天上才算远啊!」
「还有几日到莫邪?」白嘉怜写道。
「这个啊,这个……可能还需要几日吧,殿下莫要着急。」那侍女赶忙说道,话锋一转又指了指夕阳,道:「殿下您看呀,这会儿太阳都落山了,要走也要明日了呢。」
可她不指还好,这一指白嘉怜一下反应过来。他虽足不出户,可也知道倾安国位于中部,而莫邪身处边塞,位于西方,若这轿子是去莫邪的,那就应该是西行,朝着夕阳的方向,可如今这夕阳却在他的身后,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他们一直是朝着反方向走的!
白嘉怜大吃一惊,一把攥住那侍女,匆忙写道:「怎么回事?这根本不是去莫邪的路,你们怎敢忤逆陛下!」
「殿下说笑了,这就是去莫邪的路啊,不然还能是去哪里啊?」那侍女仍然掩饰道。
谁知白嘉怜也不再同她废话,他「唰」的一下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不论眼前这些人是好是坏,有何目的,只要自己无故死在了路途之中,这消息定会传到倾安国和莫邪,这群人,可就全完蛋了。
「殿下饶命啊!」那侍女忙跪下道:「这都是陛下的指令,奴婢不过是奉命行事啊......」
白嘉怜这一动,所有的人当即都跪了下来,吓得一个个都一声不吭。
「奉何人之命?行何事之令?」白嘉怜写道。
「这……这奴婢们不能说,」侍女嘟囔着掉眼泪道,可白嘉怜一听就又举起匕首,要往身上划去,那侍女赶忙拦着他,哭道:「殿下不要,我说,我说!」
「是这样的,当日倾安国遭难,铜烈台上百臣相逼,陛下也是万不得已,不得不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忍痛把殿下送往莫邪,可实际上,陛下暗暗叫奴婢们瞒着,她要奴婢们将您送去一个安全地方,一个离莫邪离倾安都远的不能再远的地方,只有这样,您才能安全地活下去。」
「是啊殿下,您可千万不要怪小的们啊,这可都是陛下下的死命令啊,如果殿下要在途中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奴婢的小命可就都不保了!」
「殿下,您别难过,千万别伤了身体,陛下知道您心里难受,见您难过陛下也难受的很,即将送您走的这一个多月里,陛下一日都没有睡好过……可又不能去找您。」
「骗人!」白嘉怜心头剧痛,重重地写道:「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敢打着女皇的幌子!」
「殿下,奴婢没有骗你,不然,您去瞧瞧陛下送你的盒子。」那侍女喊着,对了,盒子,白嘉怜连忙上车,将那乌木盒子打开,随着他伸手去拿,盒子中是一件蓝色的衣裙,却是嫁衣的模样,白嘉怜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他给她做的裙子,一件永远也不能穿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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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子上还有一张纸,写着:
怜儿哥哥,当你看到这张字条时,我想你已经不生气了吧。
不可以哦。不可以总是生我的气,也别为我伤心,我要你,好好地活下去,你送我的这身嫁衣这辈子註定是穿不了了,就当做是礼尚往来吧,我也送了你一身朱色红衣,你喜欢吗?
怜儿哥哥,如今倾安国遭难,我身为女皇要恪尽职责,理当为倾安牺牲一切,可这一切,我此前从没想到过会包括你。是否要牺牲你?我思索了很久,犹豫了很久,最后在世人和你之间做了选择,也许我会成为亡国之君,也许我会留下千古骂名,可我也不后悔,毕竟,在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倾安国之前,我就发过一个誓了。
那个誓言是:我要护着你,不是护你一时,而是护你一世。
怜儿哥哥,有一句话,我始终没能告诉你,小时候的我不明白,长大后的我不敢说,现在我快死了,死了的人,就什么都不怕了。
怜儿哥哥,我喜欢你。
若有来世,你就捧着这蓝色的嫁衣送予我,我定映月前去。
白嘉音
「晄当!」
白嘉怜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死也没想到,骗局……这竟是个骗局……白嘉音竟然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她宁可自己恨她也要救他,可自己呢?自己还跟她行了诀别礼,还跟她说了那样绝情的话……白嘉怜呜咽一声捂住了脸,万分痛苦地跪在地上。
白嘉怜一遍遍念着白纸上的话,却不敢去深思,上面的话犹如硃砂烫,将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要烫伤了,就是眼眶中流出的眼泪都是滚烫的,烫的他不住地嘀喃着,好不疼痛。
等等。
自己走了,那她怎么办?莫邪的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满朝的文武大臣势必不会饶了她,到时可怎么办啊?白嘉怜握着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着,白嘉音这是一心横死,这是一封绝笔信。
白嘉怜立即写道:「走,带我回去,我要见她!」
「殿下,不可啊,陛下本来就是为了救您才让您走的,如今怎么能再回去呢?您这样让我们怎么办啊?」,「殿下算了吧,您如果真的为陛下着想,那就听她的好好活下去……」
众人纷纷含泪劝道。
可话音未落,白嘉怜就抱着那乌木盒向前跑去,他拉过离自己最近的一匹马,纵身骑了上去。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这些人哪里知道呢,这些人又哪里明白呢,他们没有吃过白嘉怜餵的糖,没有穿过他做的衣裳,没有撒过娇让他给洗过头髮;同样的,他们也没有被白嘉音用甜甜的嗓音喊过「怜儿哥哥」,没有骑马的时候靠过他的肩膀……这些他们都没有,他们凭什么叫你停下来?又凭什么叫你不回头?
白嘉怜很少骑马,骑的很是生疏,可此刻,他却将马打的飞快,全然不顾自己会被甩出去。其实如果倾安国此时与莫邪开战了,那他回去也没什么用,这一点白嘉怜是知道的。
他只是想留在她身边而已,这也是他年少时许下的诺言。
十字相交,生死不顾;若你身死,我岂独活?
第97章 结局 上
倾安国
城破了。
倾安国与地玄国对阵的一场殊死搏斗, 这一战僵持了七天七夜,终于,在黎明的破晓时分, 倾安国被灭了,莫邪的人从城外攻进来了。
白嘉怜已经数不清从马背上跌下来了多少次,白皙的脸庞被刮出道道血痕,身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每一次跌下来他就又咬着牙再骑上去, 紧抓着马缰绳的双手已经被勒的鲜血直流, 头上的蝴蝶簪子早就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了,只剩一条红色的髮带在风中孤单又倔强地摇晃着。
三天三夜,他一刻也不曾停下过。
终于, 在第四日的黎明, 他赶回去了。
倾安国已是一片破败, 阳光不再, 花草不再, 百年仙境不再,白嘉怜放眼望去, 到处是战死的白色士兵和断肢残臂,只因莫邪的人攻进来后在倾安放了大火,大火烧尽了一切,就连那死去的白衣士兵也被焚烧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白嘉怜的耳边到处是哀嚎声,侥倖活下来的小侍卫小宫女正四处逃窜,顺便抢些值钱的玩意儿跑路, 就在白嘉怜的不远处, 有一个小侍卫正在抢一个侍女手中的盒子。
「你别抢, 这是我的, 我的!」那侍女拼命挣扎着哭喊道:「这里面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就是几张废纸而已……」
「就几张废纸还藏的跟宝贝一样?你他娘的想骗谁啊!给我拿来!」那小侍卫抱着盒子,抬腿狠狠一脚踹了上去,可那侍女却倔强的很,就是被人踹的痛哼一声也抱着那盒子不撒手。
白嘉怜过去,一巴掌扇在那侍卫的脸上,一脚将他踹开了。
那侍女见到他,愣了片刻后,不禁惊喜道:「殿下,是殿下……」,可那小侍卫愣了愣,突然却凶相毕露,嘲弄道:「狗屁的皇子殿下,倾安国都没有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来管老子的事?」,可那侍女一听却扭头朝他吼道:「纵然倾安国灭了,可这天下仍是他的天下,殿下仍是殿下,他也还是你的主子!」晓是那侍女平日唯唯诺诺惯了,此时突然怒吼也有几分震慑,那小侍卫竟有几分忌惮,他也无暇与她争辩,抱起地上一堆沙金就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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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怎么回来了?」那小侍女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哭嚷着道:「殿下快逃命吧!莫邪的野蛮人正在到处抓人呢!殿下快跑……」
「嘉音在哪?」白嘉怜写道。
「陛下……陛下在铜烈台……殿下您不能去,那些人会抓您,会杀了您的!」那小宫女急的不行,她似乎想拉住白嘉怜的衣袖拦住他,可小手刚伸出一点点又怕的缩了回去,主僕有别,她哪里敢真的触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嘉怜朝铜烈台跑去。
铜烈台
「第一女骑士,第一任女皇,说来也真是好笑,你们倾安这个小地方,就适合养些漂亮的花花草草,不适合打打杀杀的,你说是不是,白嘉音?」一个手握砍刀的魁梧男人讽刺道。
这人,正是摩什喀。
「你已经攻破了城,何必还要大费周章地火烧倾安国?何必还要害的那么多人死于非命!」白嘉音咬牙道,她的身上也有几十处伤口,正汩汩地流着血。
「女皇陛下难道不知道吗?本王也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血洗亡国呢,只有血洗了,这地方才能干净,本王才能安心在这住下来。」那摩什喀说道,又深深地唿吸着,嗅了嗅这血腥气。
「杀戮狂魔。」
「行了行了,一个将死之人还嘴硬什么?」
摩什喀不屑一笑,左右张望了下,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本王一直很好奇,本王已派兵搜寻多日,却一无所获,如今也只好来问你了,喂,你的那位「怜儿哥哥」到哪里去了?」
「跑了」白嘉音想也不想就道。
「哦,那这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你为了他不惜亡国,他却抛下你自己跑了,真是,」摩什喀微微勾起唇角,拿起砍刀,在白嘉音的脸上轻轻地一划,马上就划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他顽劣地笑道:「还真是,婊子无情啊!」,白嘉音只咬着牙,一声不吭。
「不过,本王对他还挺有兴趣的,」摩什喀慢慢蹲下身,板正白嘉音的脸,道:「告诉我,你把他,藏到哪去了?」
「不知道!」白嘉音强忍着心中的噁心,闭着眼道。
「白嘉音,在我面前耍你那点小聪明,未免有些不自量力!」摩什喀一双鹰眼看着她,幽幽开口道:「当日,白皇后产下一个男婴,起名为白嘉怜,你则只是他佩带的一块白玉罢了,殊不知化为人后这么不安分守己,竟还当上了女皇。自你继位后,那个白嘉怜就杳无音信了,从此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你说他死了,可或战死或病死,本王都不信。」
「若本王没有猜错,那白嘉怜,你们倾安国的嫡长子,不就是你那位「怜儿哥哥」吗?」说到此处,摩什喀勐地一下卡住了白嘉音的脖子,冷笑道:「白嘉音,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和自己的哥哥私通,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白嘉音一下被戳到痛楚,她被掐的有些吸不上气,又被他说得噁心,两手扯着他的手腕,终于一口血水吐在了摩什喀的脸上。
「我和他……一生都清清白白……只有你这样的猥琐小人才动歹念,你不得好死!」白嘉音义愤填膺地骂着他,嘴角的血水一滴滴流了下来。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滚开!」白嘉音又骂道。
这下那摩什喀彻底被激怒了,嗖地将砍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怒吼道:「想必陛下也知道,本王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好,白嘉怜在哪?快说,否则,本王就将你千刀万剐了!」
白嘉音仍不理他,微微偏过头去,却见一个红色身影跑了过来,那人披散着长发,青丝间还配着一条艷红的髮带,在一片死亡的白色笼罩中格外靓丽鲜艷,恍如一个神舐之人。
她的思绪一下飘回到很久以前。
那一日。
你是想问我喜不喜欢对吧。
其实我挺喜欢的,你穿白色的衣裳很好看,但是看上去太苍白了,我想看你穿红衣,就像是……嗯,我想想,就像是女子出嫁的时候穿的红色嫁衣一样!
他穿了,没错,是很美。
该是天神吧,许是自己快死了,上天就派天神来接自己了……白嘉音慢慢闭上了眼。
谁知突然间那个美丽的身影一下撞进了自己的怀中,他抱着自己,带着熟悉的气息。
「怜儿……怜儿哥哥……」
白嘉音唤道,微微睁开眼,白嘉怜使劲地点头,将她又抱紧了些。
白嘉音伸出手,她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抚上他的面颊,只哀嘆道:「怜儿哥哥……你怎么这么傻,像那样见最后一面多好啊,干什么还要回来……我这样子,让你看了多不好啊……」
白嘉怜心痛的难以唿吸,总是这样,白嘉音总是这样,习武,打仗,上朝,战死,无论什么她总是要一人承担,总是不想白嘉怜看到,看到她害怕的或是狼狈的模样。
白嘉怜握着她的手,可白嘉音却不肯,她望着白嘉怜似水的眼眸,哀伤道:「我手上染了血会弄脏你的脸的,好不容易见到你这般景象,我不想……」,不等她说完,白嘉怜就拉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他的眼泪一滴滴滑落,浸染了鲜血的眼泪,总是要更痛心些的。
许是这份深情自有震慑力,拓跋的士兵将他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却又无一人上前,只静静地看着他们。
「白嘉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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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页
那摩什喀忽然道:「藏了大半辈子,你可算是出来了。」
白嘉怜慢慢转过头,眼中的愤恨一目了然,就如焚火一般,烈日灼灼。
「看得出你很疼爱这个妹妹,应该捨不得她死吧?不如这样,本王与你谈一场交易如何?」见他仇视自己,摩什喀也不在意,他俯下身体,说出的话犹如毒药一般。
此时白嘉怜眼眸含泪,脂粉残妆,恍若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摩什喀见状,眼中邪恶再也掩饰不住,炙热地盯住了他,恶狠狠地道:「你从了我,我就留她一条命!」
「不必了。」
蓦地,白嘉音虚弱地笑了笑,面无血色,她道:「怜儿哥哥,你不必了,我也不必了……」
白嘉怜轻轻地点点头,确实,不必了。
忽然,白嘉音体内的残缺经脉躁动起来,她受伤过重出血太多,那神力,已经开始反噬了。她用最后的力气搂过白嘉怜,气若游丝道:「怜儿哥哥,你,你抱抱我……怜儿…哥哥……」
可已经迟了。
那摩什喀举起砍刀,朝着白嘉音的脖颈位置狠狠一砍,众人只听到一阵头骨碎裂的声音,白嘉音,已经人头落地。
人首分离。
她的鲜血喷洒出来,溅了白嘉怜一身,那件朱色红衣,已经湿透了,那鲜血溅了他一脸,此时正顺着脸颊滴在地上,甚至流进了他的嘴里。
这是白嘉怜第一次,尝到了人血的味道,却是白嘉音的断头之血。
不…不…不!
白嘉怜惊恐万分地抱着那具无头尸身,开始失神哀嚎,他的眼睛已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手上,脸上,身体中,全是血液,它们滚动着,沸腾着,在他的体内波涛汹涌翻山倒海,他一拳拳砸在地上,砸到手骨断裂,他在属于他的世界里发出了最为响亮的哀嚎声,每一处经脉,每一滴鲜血,每一处都在颤抖着发出沖天的暴怒,他的心脏,似乎炸裂了一般。
一辈子,这一辈子,他从未想过去害人,从未想过去杀人,他真的一件坏事都没有做过。
可为何,可为何会这样?
老天爷,女娲大神,各路的神灵们!你们到底还长不长眼?你们到底还长不长眼了啊!
白嘉怜抱着头,神色异常痛苦,最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鸣,他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却仍睁开着,绝望地看着这个世界。
终于,白嘉怜死了,如同睡着了一般。
「把他带走!」摩什喀厉声道。
「可是,大王,」一个随从试了试白嘉怜的唿吸,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失神地道:「这个人已经死了,他心悸而亡了。」
「他妈的!」
摩什喀低声骂道,他板过白嘉怜的脸,果不其然,他已没有了唿吸,那双琉璃目中的光彩也在逐渐黯淡,最后消失了,只剩下空洞的绝望,绝望的空洞,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毫无留恋了。
初见时,就是这双琉璃目,将人迷得神魂颠倒,而后的每一日,便是魂牵梦萦。
可如今,这双眼睛已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
「带走!」摩什喀闭了闭眼,又命令道。
「可是大王,他真的已经死……」那个随从又说道。
「闭嘴!」摩什喀吼道,他狠狠一甩披风,沉声道:「死了……我也要」,说罢,他便走了。
「是……」随从们互看了几眼,小声应道,拖走了白嘉怜的尸体。
第98章 前世篇完结 结局 下
冥界森罗殿
「白嘉怜……白嘉怜……白嘉怜……」
白嘉怜迷迷煳煳地睁开眼, 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声音走去,这里的夜,静的可怕。
四周漆黑, 压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白嘉怜跟着那声音穿过层层石门,走过座座断桥,烟气朦胧雾气环绕。只见从那看不清的烟雾中,忽然踏出了一只脚,脚踝裸露之处还拴着一条蜿蜒的黑色短绳。
「你来了」黑影低沉地说道, 他的手中举着一束灯光, 蓝色火苗不断跳跃着在这墨如漆黑的房屋中有一丝诡异。
白嘉怜强忍心中不适,跟了上去。这道路曲里拐弯错综复杂,又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白嘉怜只得睁大双眼谨慎小心地摸索着, 可那黑影却走得飘飘渺渺又摇摇晃晃, 像是喝醉了一般, 每到快碰壁时又来个急转弯, 身子勐地一转方向,手中的火焰也随着惯性一甩一甩, 似要掉落。
「到了。」黑影说着,白嘉怜连忙剎住脚步,方才还漆黑一团的四周似乎渐有了点点星光,再一细看,黑影手中的火焰像小人般跑跑跳跳,竟将屋内所有的蜡台都点燃了, 好不神奇。
「白嘉怜, 你可以, 说话了。」一个黑影飘过来道, 白嘉怜愣了愣,试着开口发出一丝丝的声音,道:「我…」,他费劲地张开了双唇,也确确实实听到了声音。
他说话了!他会说话了!
白嘉怜惊讶不已,急忙道:「嘉音……」
「白嘉音死了,你也死了,这是在阴界,在我们妖族的地盘,」黑影笑道:「怎么,还在想着她?只可惜,她已成功转世,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我也可以转世吗?」白嘉怜心中一慌问道,他是知道妖族冥界的传说的,据说千年前妖族猖狂祸乱世间,被女娲大神镇压在冥界,永世都不得翻身。
「可惜了,你即便转世也见不到她了。」那黑影将一本布满灰尘的厚书扔在桌上,唰唰翻页哈哈大笑道:「虽说你只比她晚死了一会儿,可你们这中间却始终隔着几千年的距离,你无法逾越,来世,来来世,千世万世,也是见不到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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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还有话要跟她说,我还要为她报仇,我要见她!求求你们让我见她!」白嘉怜颤声道。
「你这可就求错人了,我们不过是一群妖,只能顺天行事,该你到哪去,你就要到哪去,这谁都做不了主啊哈哈哈哈……」
黑影子大笑起来,它似乎有分身术,一连竟分出了数百个黑影在白嘉怜周围窜来窜去。
「这个人可真可怜啊,小时候就不会讲话,长大了还要靠妹妹保护,对了,他妹妹是怎么死的来着,是不是前不久我们勾来的那具魂魄,她怎么连头都没有……」
「他妹妹被砍头啦!他的国也被灭啦!被那些莫邪人灭啦!」
「他的妹妹被砍头啦,可那个摩什喀还要活好久……」,「国灭啦国灭啦,他变成亡国之子丧家犬啦!」,「他的妹妹已经转世不要他啦,他们再也见不到了,可怜的人啊哈哈哈!」
……
这些黑影围在他四周,大唿小叫地刺激着他。
「够了,你们都给我住嘴!」白嘉怜再也忍不了了,他忽然暴怒道,慢慢转过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转世,我就等在这里,等一百年,等一千年!等到那摩什喀也和我一样国破家亡,等到我的嘉音转世归来!」
「为什么?」黑影子突然发问道,语气中却带着隐隐的激动。
「我心不甘!」
白嘉怜愤恨地滚滚落下眼泪,咬牙道:「我要为我自己,为嘉音,为倾安国的所有子民,报仇雪恨!」
许是白嘉怜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身体逐渐有了身形有了血肉,其中,还隐隐流动着金色的脉络。
「告诉我,你想怎么样?」黑影子突然飘到他眼前。
......我要他死!
白嘉怜狠心道。
那黑影子忽然甩出长长的黑色尾巴,缠住了白嘉怜,只见白嘉怜的眼神逐渐兇狠,恍然间竟出现了金色的瞳孔,他看着黑影子,一字一顿道:
「我要!」
「我要会讲话,我要有神力,我要我的嘉音回到我身边,我要拓跋全族都死在我的手下,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白嘉怜怒声道,浑身颤慄。
「是吗?」那黑影子突然飘向前,深深地嗅了嗅白嘉怜的身体,嗤笑道:「可我仍在你的身上嗅到了一股善良的味道,你这样的人去杀人,岂不是与你的善良相违背了?」
「也不尽然。」白嘉怜却道。
「哦?这是何意?」黑影子别有深意地盯住他。
白嘉怜应声回道:「良善之人也是要会杀戮的,一味的退让,那是软弱,而非善良。」
话到此处,他不禁红了眼眶,这一世,他终于是明白了,生而为人就会活在人世间,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你以为你能特立独行,实则只是天之巨石砸在你的脚边了而已。
待到天地不仁时,任谁都要拿起武器,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活命。
「好!」
那黑影子闻言很是满意,它一跃而上,竟然破散为成千上万个黑影将白嘉怜包裹其中,白嘉怜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感觉他们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而自己的身体也痛如刀割,好像被切割成了碎片,一股股的力量注入体内。
白嘉怜低下头,却见自己的身体犹如透明了一般,那金色的妖族脉络清晰可见,正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白嘉怜,此乃我妖之神脉,这里的每一只妖都已将最强的神力给了你,你须好好修炼,不要辜负了我们的期望,也别辜负了你自己。」
「你们……为什么帮我?」白嘉怜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燃烧,强忍着痛问道。
「你活时受尽磨难,死时又遭受屈辱,含恨而死,我在冥界千年之久,却未曾见过一人如你这般,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让妖族重获新生。」黑影子绕在白嘉怜左右,不住地嗅着。
「妖族被镇压在冥界千年之久,一直在想法子逃出去,却总不能如愿,终于,你来了!」 那黑影子的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激动,它又勐地一甩,一样白骨制成的□□就飞到了白嘉怜的手中,与此同时,一起飞来的,还有一只用八根断竹拼成的神器。
「听着,这是千年妖器——玉腰刀斩,待你大仇得报之时,这上面的封印就会解除,我妖族的儿女也就重临人间了,哈哈哈哈哈哈……」黑影子激动不已,发出了震天的笑声。
「玉腰刀斩……千年未出的妖邪之器,想不到竟有一天到了我的手中。」白嘉怜见那玉腰刀斩一触他手便开始微微震动,不禁问道:「前辈,这里面可有蝶灵?」
「蝶灵自然是有的。」
黑影子颇为诡异地笑道:「说起来,你们倾安国的情种可真是不少,生人化妖灵,有意思。」
「一切,我都为你准备好了。」
那黑影子说着朝白嘉怜狠狠一撞,将他撞进了一个结界之中,白嘉怜这种魂魄的模式不能持续多久,他须在此修炼妖术,待他再次重临人间的时候,他就是一只妖,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曾是人,可却被硬生生逼成了一只妖。
此道,穷凶极恶;此途,兇险重重。
白嘉怜该知道堕入妖道,妖性环身,妖心附体,从此以后,便是万劫不復。
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白嘉怜在结界中一等就是三千年,三千年的寂寞与孤独,三千年的修炼与化妖,三千年的刻骨铭心,让他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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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期间,唯有一只红蝶陪伴着,它时常绕着白嘉怜飞舞,为他洒下点点灵光,似是安抚,似是爱慕。
有一日,冥界的妖气凝结,试图将他送出冥界,他知道等待许久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今生今世,你为我妖族之子!」
「主掌妖族秘术,手执玉腰刀斩,拳握八音之竹。」
「切记,白嘉怜已死,不可重蹈覆辙!」
……
「夫人生了,夫人生了!是两个男婴!」侍女抱过来那两个婴儿,感嘆道:「哎呀,真不愧是慕容的血脉呢,长得可真是漂亮啊!」,「夫人您看……」
几年后,慕容便出了两位绝世少年郎,一为残月繁花慕容晓,一为空音幻蝶慕容怜。
后世口中的慕容怜是这样的,他身着金色衣袍额佩面纱,有着绝世容颜和至高无上的神力,他左手握八音之竹,右手执□□斩,红蝶环绕,余音绕樑。
他,可作天人之姿。
只是可惜了。
世人只知金袍面纱慕右殿,却不知白衣哑声白嘉怜。
世人只知空音幻蝶慕容怜,却不知怜儿哥哥三千念。
可惜,可惜。
作者有话说:
前世篇完结啦 后面回主线剧情
第99章 吸阳
三——千——年——后
女娲祠
慕玛二指微弯, 将那散去的一缕魂魄收回阴阳瓷中,渐渐地,周围的白雾也散去了些。
周围鸦雀无声。
月上霄则体力不支, 「晄当」一下坐了下去,她的眼神空洞无比,却是泪如雨下,她没有啜泣,没有哭喊, 甚至可以说, 她没有哭。
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流着眼泪罢了,流着空洞的不受控制的泪水。
怪不得。
怪不得慕容怜初见自己时那般反常, 怪不得他会教自己读书写字, 怪不得他总是会护着自己, 怪不得自己总会对他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纵然那过去了很久, 可说好的关心怎能说断就断?
那是一种无法割断的情缘。
她不记得了, 三千年前的柔情蜜意,三千年前的恩恩怨怨, 三千年前的血雨腥风,甚至是断头之痛,她全都不记得了。可慕容怜不一样,他是带着记忆活着的,数三千年如一日的等在冥界,数三千年如一日地守着过去, 他逼着自己习妖术, 逼着自己为妖骨, 在庭院中种下枇杷林, 在碧纱橱画下「山有木枝木有兮」的水墨画......慕容怜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月上霄甚至不敢想。
而自己又是如何回应他的呢?
初见时对他拳打脚踢,而后便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他疏远他,在萧三峰死后对他发怒发火,一直以来都只喊他「怜公子」或者「右殿下」,就连最后那一声「哥哥」也是在慕容怜大限将至的时候才喊出口的,在今天以前,月还可以选择忽略,忽略她所做的一切,一切有可能会伤害到他的事。
可如今,她再也忽略不了了。
她看见了啊,看见了每一次的疏远后他眼底深深的落寞和失意,他在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三千年了。
他该是多么渴望自己与他相认,多么渴望自己能向从前一样留在他的身边,像从前一样。
白嘉音......原来我就是白嘉音的转世。
若去问一问三千年前的白嘉音,她定不会让她的「怜儿哥哥」这般难过的,毕竟,她是那样的爱他。
「前尘往事已过目,各位心中也该有数了吧。」慕玛收回了阴阳瓷,道:「此人放弃了转世投胎,而是转习妖术成为了妖族的帮凶,不仅屠杀了莫邪的五千多人,还害的上官王族和江陵城的百姓遭难,本宫此行正是奉圣君之命捉拿他,将他带回去按王法处置。」
「不行!」慕容晓倏忽道,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其实,慕容晓自得知哥哥是妖族之后也有些说不出的后怕,毕竟,妖族可是传说中十恶不赦的族群啊。
但他还是强硬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哥是为了报仇,当年拓跋害他灭国,如今他也以一人之力灭了莫邪,这是莫邪罪有应得!你们凭什么抓他?」
「他要报仇我们不拦,可他纵容妖族祸乱苍生,还残害了江陵城成千上万的百姓,这些人可都是无辜的人啊!他凭什么杀人?」立马有人反驳道。
「对啊对啊,还有上官的两千多名侍卫呢,他们都是无辜的,慕容怜要报仇,可为何要牵连他们?为何要伤及无辜?」
......
「那是他们自己倒霉!谁要他们来碍我哥的事!」慕容晓冷笑道:「江湖中无辜丧命的人多了去了,那就只能怨他们自己命不好,怪不着别人!」
「慕容晓,你强词夺理!」世家弟子纷纷叫嚷道,局势逐渐混乱起来。
「都住口。」
慕玛皱眉道,她一说话,那些纷纷叫嚷的人立马闭嘴不说了。她走至慕容晓面前,道:「我当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你说的,看来你真是被你的哥哥蒙蔽太久了,慕容晓,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觉得那些无辜丧命的人都是命不好,都是倒霉吗?」
「没错,」慕容晓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活该他们成了我哥的陪葬品,死就死了吧。」
「好啊,」慕玛轻点了几下眉心,意味深长地道:「慕容晓,那你可想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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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脸色微变,他皱眉道:「我的父亲和母亲皆是因病去世,我自幼便父母双亡,你有什么意见吗?」
「本宫当然知道。你无父无母,无人管教,偌大的慕容府全靠慕容怜一人打理,还要护着你衣食无忧,护着你四处闯祸,这怪不得你这么嚣张跋扈冷酷无情,可不都是拜他所赐?」慕玛突然话锋一转,道:「慕容晓,你自己就没有察觉到吗?在你所认为的世界里,只有你哥哥一人,你所认为的一切,全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真相还是假象,你怕是也不清楚吧。」
「若是有一日他对你起了杀心,你怕是早就躺在坟墓里了吧。」慕玛说道。
「你少废话!」慕容晓怒骂道:「你个老巫婆,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呵,」慕玛冷笑道:「我是想告诉你,你父亲慕容皓和你母亲苏雪樱,他们可都是被你那位哥哥给害死的!」
「这不可能!」
慕容晓怒道:「我哥怎么可能?你胡说八道!」
闻言,月上霄也站起身道:「师太,此事实在严肃,还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本宫身附王族头衔,岂能污衊于他?慕容晓,以本宫之见,你不妨先听一听,说不定听着听着就明白了呢。」慕玛知道他情绪已经不稳,便朝他拂了一把安神香,让他慢慢静了下去。
「诸位应当知道,那妖族千年前就被镇压在冥界之中,何为冥界?便是那无阳光无露水无阳气的阴曹地府,女娲大神用金阳之力封印了他们,叫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只要他们外出一步,凡界的阳光就会让他们彻底魂飞魄散!」慕玛瞥了慕容晓一眼,道:「那白嘉怜在妖族的结界中待了千年之久,自然也就见不得阳光,受不了风吹,甚至是普通的空气,他的身体都承受不住。」
颜嘉一忽然说道:「那如师太所说,慕容怜不早就该魂飞魄散了吗?怎会存留至今?」,颜如玉也点点头,颇为疑惑。
「你们所言都没错,可你们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解难,」慕玛沉声道「吸阳!」
吸阳一出,满座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何为吸阳?
这是一门古老的妖术,是以活人为诱饵,吸取他们身上的阳气为己修身,千年前妖族便是因此霍乱了凡界,他们专挑神力醇厚的修仙之人吸取阳气,最后害的他人亡气而死,一个个修仙之人都被吸的面无血色骨瘦如柴,含恨而死。也就是因为这样,女娲大神终于大怒,用金阳之力将妖族打入冥界。
可如今,却被慕容怜破开了金阳之封。
「师太,您的意思是说,他不会是......」颜嘉一就快要说出口了,颜如玉却看了他一眼,他也只好将话又咽了回去。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妖族吸阳不吸阳!我不知道!」慕容晓咬牙道。可慕玛却轻轻嘆了口气,道:「慕容晓,你这么聪明,本宫不说,你也应该猜到了吧。」
不等慕容晓说话,慕玛又冷言道:
「你母亲生下一对双胞胎后一病不起,你哥哥听说自小就体弱多病,为了治癒他,苏雪樱和慕容皓日日陪在他身边,为他补气凝血,殊不知,一天天过去,他们被慕容怜吸的气息不剩了。」
「慕容晓,你母亲为了那只妖甚至冷落了你这个亲儿子,她日日陪着慕容怜,对他比对你细心百倍,可慕容怜,却只顾着吸收她的阳气让自己适应凡界,他吸的是那么彻底,将你母亲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具干尸,可这样还不够,」慕玛接着说道「还有你父亲,堂堂的慕容家主却被一只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最后也是突然暴毙的吧,只怕也是被你哥哥吸的滴血不剩了。」
「你胡说!你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这么做?他怎么可能这么做!?」慕容晓被她说的悲愤至极,他一拳拳砸在桌上,可却无一丝神力波动,这让除了月上霄之外的人都大吃一惊。
慕玛瞟了他一眼,笑道:「真想不到,你居然还因为他心神错乱,连神力都暂封了。」
传说这残月繁花一向冷酷无情,不想竟对他这位哥哥如此情深,竟还暂封了神力......颜嘉一心中不住地感嘆着,竟对慕容晓多了几分同情。
「唉,慕容公子也可怜,他也不知道啊,是被慕容怜给骗了啊!人家把他当亲生儿子,可他却妖性大发,竟将慕容夫妇活活害死了,还用吸阳这么丧心病狂的法术,真是太可怕了!」,「你这么想,我却没觉得慕容怜多可怕,他一只妖不就是这样吗?是妖就都是些丧心病狂的东西,只是可怜了慕容晓,这么多年来还对他哥唯命是从的,你看看,他好像还挺在乎他哥哥的,真是......造孽呦!」世家弟子们纷纷感嘆道。
「要我是慕容晓非得被气死,好好的一个人,好好的一个家,慕容又是世家大族,你瞧瞧让这个慕容怜给害的,这不是等于家破人亡了吗?听说前些年他爹刚死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杀上门去呢,慕容晓那会儿才能有多大啊,小小年纪就遭受这么大的磨难......」
「这算什么?你想想之后,他每一日还与那慕容怜待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杀父杀母的仇人坐在身旁,可他却不知道,竟然还傻乎乎地牺牲神力去救慕容怜,这也太讽刺了」,「就是说啊,这等深仇大恨不得不报,若我是慕容晓,必要将那慕容怜碎尸万段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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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不会这样,不会的......」
慕容晓听这些人七嘴八舌说的头痛,他脸色惨白,喃喃道:「不可能,他怎么能这么做,他是我哥哥,是我的亲哥哥,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第100章 世仇
月上霄也有些惊惶, 她知道,那时的白嘉怜刚刚转世,心中的怨恨应是最深的时候, 也许,那慕玛师太说的是真的,慕容怜为了报仇竟下了如此狠手,可这该如何是好啊?
「那不仅是我的父母,也是他的父亲母亲, 他一直都对我都那么好, 怎么可能忍心害的我家破人亡......」慕容晓越想越后怕,伸手又要夺那阴阳瓷,惶惶地道:「你将他放出来, 我要问他, 我要自己问他!」
「怎么,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相信吗?」慕玛转过身说道:「你不用问, 他也不用说, 我只告诉你,若是没有你父母的阳气, 莫说一日,就在在凡间的一个时辰,他都不可能活下去!」
「试问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还能去吸谁的阳气?试问除了你的父母他还能对谁下手?你现在就应该感到庆幸自己还活着,没有也被他吸死。」慕玛厉声道:「慕容晓,你要明白,你以为的哥哥就是一只妖, 还与你有血海深仇, 慕容晓, 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妖族......杀父仇人......血海深仇!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啊!他们是在说谁?慕容怜?慕容晓感觉自己快疯掉了。
他印象当中的慕容怜与这些人口中的慕容怜差之甚远, 慕容怜性子清冷,不爱与人说话,甚至是不爱笑的,可对于自己,他却是极好极好的,他会照顾他保护他,会给他做各种繁琐却华美的衣服,还会在他火烧一整条街之后付之一笑,道「你若喜欢,那便烧了吧。」
他从来不会对自己生气,从来不会伤害自己。
这怎么会是一个人啊!
慕容晓到现在还记得,苏雪樱下葬的那一晚,慕容怜将他从森林里带了回去,让他睡在了碧纱橱,也是从那一刻起,他知道慕容怜是他的哥哥,是他在世上唯一可以依赖和信任的人,他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呈现给他,只因那是他最后的温柔乡。
可到头来,有人告诉他,他一直敬爱的哥哥是妖族的復仇者,他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
慕容怜是他最应该恨的人。
这对于慕容晓来说,无疑是残忍的,犹如寒冰链划过他的心口,留下了一道永不癒合的伤痕。
为什么......
「为什么......哥......」慕容晓跪在地上低声呜咽着,他的喉咙上下滚动,痛苦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月上霄轻轻地抱着他,喉咙犹如生了刺,痛到心里发慌。
「不为什么,这不正应了你方才的话吗?谁让你们命不好的,只能做了他復仇的陪葬!」慕玛冷冷地道:「你自己说出的话,也须由你自己承担了罢。」
慕容晓一愣,他咬了咬牙,却又无话可说。
是啊,旁人总是能无所谓,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兄弟姐妹,哪有人在乎呢?可如今到了他自己身上,慕容晓才知道,原来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他们对自己,对身边的人都有着莫大的意义,无论你是否位高权重,无论你自己是否神力强盛,你都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杀世间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伤及无辜,永远是不可饶恕的罪啊!
半晌,他悲愤至极,体内的神力也陡然间随之大发,将整座女娲祠都震的抖了一抖。月上霄见状赶忙拉过他的手,道:「你别这样,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不要......」,可慕容晓却忽然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这一甩,让月上霄有些受伤。
「他就是为了復仇......」慕容晓绝望地道。
「当然,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呢,」鬼山泉子见慕容晓甩开了月的手,突然讽刺道:「他当然要为月姑娘报仇嘛,毕竟人家两个人可是前世的情人呢!」,听到这,慕容晓的神色忽然间微有波动,似乎被针刺了一下。
前世情人......前世情人!慕容晓喃喃着。
「要说这慕容怜虽然成了妖,可也是一只痴情的妖,居然等了你三千年,这可真是前生的缘分今生再续啊,你们是不是该好好地叙叙旧?情到深处是不是还要抱着哭一阵,毕竟,这一世,你们可没有血缘关系,连最后一层屏障都去除了呢!」鬼山泉子嘲笑道:「月姑娘胆子大可不是一天两天,上一辈子就敢和自己的哥哥搞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这怪不得今生今世也这么......」
「我和怜儿哥哥清清白白,你休要妖言惑众!」月上霄突然一下暴怒,将手中的笛子勐地转动,几道雷电就打中了鬼山泉子,月上霄的神力高超,这一下竟将鬼山泉子的左臂和面颊打的鲜血直流。
「妖女!你敢出手袭我?」鬼山泉子捂着面颊,大骂道:「好一个怜儿哥哥,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之前你不是还称他为公子吗?我看你就是和他一样的妖精,一样的同流合污!」
鬼山泉子说话甚是难听,颜如玉早就领教过,当下便别过脸去不想看她一眼。谁知颜嘉一却有些忍不住了,吐槽道:「月姑娘出手袭你,那也是你出口伤人在先,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你一个姑娘家说话如此难听?」
「都不许吵了。」
慕玛看了颜嘉一一眼,皱眉道:「月上霄,鬼山泉子怎么说也是我的徒弟,你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未免有些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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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我有什么过了?」月上霄突然举起笛子,犹如白嘉音举起弯刀一般,呵斥道:「她若再敢当着我的面出言不逊,我就要砍了她的头!」,说着,月上霄的眼中就冒出点点血星。
「月妹妹,你怎么了?」云彩儿立即扶过她,她手握血刃在月的背部轻轻画了一个护身符,渐渐地,月上霄的眼睛便清明了些。
而慕容晓还站在一旁,眼中的神情是月上霄从未见过的复杂和痛苦,他看着月上霄,可双眸间却是深深的绝望,再无往日里的一丝灵动。
他告诉自己,慕容晓,你被骗了。
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被骗了,你的哥哥并不是真心对你好的,他不过是要利用慕容家主醇厚的神力,利用世家大族这个靠山而已。或者是,他连利用的心思都没有,只不过是他正好投胎就投成你哥哥了,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倾安国,白嘉音,白嘉怜......全都是三千年前他拥有的一切,慕容怜,不过是他復仇的一个幌子而已,于你,这是无比重要的,可于他,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罢了。
他杀了你的父亲,害死了你的母亲,用一些妖术耍的你团团转,骗你把深仇大恨当做儿戏,他可曾对你有过一点的真心?
真心?
呵,也许,也是有的吧。
不过那不是真心,而是一点弥补,一点对你的愧疚罢了。毕竟,他都将你害的家破人亡了,他总该可怜可怜你,可怜你这么多年对他的敬爱,可怜你这么多年的愚蠢与天真。
都是骗着你玩的,玩玩罢了。
慕容晓越想越绝望,他的耳边嗡嗡作响,眼中犹如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潭死水,再也兴不起半点波澜。
「慕容晓,你怎么了?你难道就凭这些就不相信他了吗?就凭这些闲言碎语?」月上霄晃了晃他,急道:「你就不想听怜儿哥哥解释吗?你先听他说啊!」
怜儿哥哥。
慕容晓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女子,眼圈渐渐泛了红。
自己与她相识以来,她一直都是握着笛子的,可谁能想到,人家曾经也是倾安国的第一女皇呢,她曾手握弯刀杀敌无数,她曾与她的「怜儿哥哥」琴瑟和鸣......也就是和自己的哥哥,和那慕容怜举案齐眉......
现在想一想,人家这两个人可是跨越了三千年的真情呢,可谓是海枯石烂的爱恋,以前月上霄姑且算不知道,可如今她回想起来了,又怎么可能心里无半分波动?
毕竟三千年前,临死之时,她还搂着慕容怜,甘愿为了他而牺牲性命呢。
骗人!都在骗我!所有人都在骗我!
今日的打击对慕容晓来说无疑是个晴空霹雳,他最信赖的人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妖孽,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他喜欢的女子却又变成了自己哥哥的前世情人,前世缘未尽,今生来续写。
慕容晓没说话,沉默地坐在那里,可心间却如同爆炸了一般。
他分明一动没动,却已经粉身碎骨。
「诸位若是没有异议了,本宫就奉命将这妖孽带回华长典了,行刑在七日之后,还请各位公子小姐为本宫做个见证。」慕玛说着,举起阴阳瓷给所有人看了看:「自今日起,若谁再设法救助他,那便是执意与上官王族与这天下为敌,和妖族在一起助纣为虐,我等绝不姑息!」
「恭送师太!」众弟子们都起身道。
「慕容晓!慕容晓?喂,她把怜儿哥哥带走了,你听没听到?」月上霄转身就要追上去,却被慕容晓拉住了。
「你做什么?还不快追?」月上霄不明所以。
「回府。」
半晌,慕容晓哑声道,不由分说就拉走了月上霄。
第101章 争论
女娲祠
慕玛带着鬼山泉子走了, 各世家的弟子小姐也都散去了,唯独剩下了颜家的两位公子和云彩儿,他们站在那里, 久久没有言语。
「慕姑娘,」颜嘉一终于打破了寂静,他颇为担忧地问道:「你跟在师太身边多年,那依你看,她会不会将慕容怜公子处死啊?」
「怜公子若只是报仇倒也罢了, 可如今他先用八音之竹杀了百家掌门弟子, 又将莫邪的五千人和前去接应的两千多名上官侍卫全部杀害了,这实在凶多吉少……」云彩儿微微蹙眉,道:「莫说江陵城的惨状, 就说他解开了封印促使妖族重来人间, 这一条罪就足以将他处以极刑了。」
「他杀生太多, 身上背负的血债也太多了, 本来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竟也会变成这样……」颜嘉一脑海中浮过白嘉怜的身影,不由得嘆息道。
「他不该在这里的。」颜如玉忽然道。
「此话怎讲?」颜嘉一诧异道, 云彩儿也微微转过头。
「三千年前他就该离去,与那个时候的倾安古国一起离去,他就是那个时候的人,就应该回去那个特定的地方,这样强留下来,对别人, 对他都不是一件好事。」颜如玉摇摇头, 道:「这样也好, 能将他送回他该去的地方, 愿来生他能平平安安,一世无忧。」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的归宿。他不该逆天而行,打破世间的清规戒律。
「兄长,可这样对他未免太残忍了,他化为妖族在冥界苦苦等了三千年,称得上是刻骨铭心甘心首疾了,就这样死掉……」颜嘉一于心不忍道:「总让人觉得怪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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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一,你毕竟年幼,还不懂,若他留在世间才会酿成大祸,他于慕容晓是个祸患,于月姑娘来说是个祸患,于这人间则更是如此。」颜如玉也觉得慕容怜守候了三千年有些可怜,可他也深知慕容怜的妖性已深,要想将其劝服或镇压几乎已无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之,以绝后患。
「可他不过是想报亡国之仇,想见一见自己的妹妹而已,」云彩儿眼中含泪,道:「现如今他大仇已报,月妹妹也知道了他的身世,他的愿望就要达成了,日后又怎会作乱呢?」
「慕姑娘,此言差矣。」
颜如玉正色道:「慕姑娘精通诗文,该是知道世间大道三千法则,人有七情六慾,有生死轮迴,无论你是什么人都要遵守此法,没有例外。」
「可是如今,慕容怜公子含恨而死,他的亡灵不得安息便又转嫁到了慕容府,害的慕容夫妇无辜死去,害的慕容晓公子父母双亡,如今又害的江陵城中的数万之人失去了生命,这都是他不遵从大道法则酿成的悲剧,这是我们不能忽视的。」颜如玉顿了顿,忽然向云彩儿行了一礼。
「可是——」云彩儿道,低下了头。
颜如玉所言她何尝会不明白,只是她向来多情感性,又颇为仰慕重情专心的男子,这白嘉怜为挚爱等待三千年,着实戳中她心中悽苦。
「若是慕姑娘仍不明白,那在下就请问姑娘一个问题吧。」颜如玉起身,又轻声道:「请问慕姑娘,若是人人死后都效仿慕容怜公子不肯转世,都要化为妖孽附在人体之上吸收阳气,到时又该如何?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这……」
云彩儿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该如何,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颜如玉说的有理,有了第一回 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三千年前的白嘉怜是含恨而死,可今生今世难道就没有人是冤屈而死的吗?只怕光这江陵城的亡魂都数都数不清了。
其实,没有人是自愿死的,即使是自杀,也一定有说不出口的怨恨。
今日慕容怜不除,来日便会有千千万万个亡魂如他一般不得安宁。
「兄长,你的意思是,慕容怜非死不可了。」颜嘉一想了想方才慕容晓临近崩溃的模样,哀嘆道:「这下慕容晓就太可怜了,怜公子一死,他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这就是天意。」颜如玉也嘆了口气,道:「天地有序,这里不属于他,天意不可违。」
「还好。」颜嘉一突然接着道,云彩儿和颜如玉都愣了愣,颇为疑惑地看着他。
却见颜嘉一拍了拍颜如玉的肩,突然笑了起来:「还好兄长不是妖孽,也没有为什么女子等上个几千年的,还好我有父亲有母亲,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我不用像慕容晓一样可怜,还好我的兄长不像慕容怜那么悲戚,还好……」,颜嘉一越说越多,颇有几分天真的姿态。
「好了好了,不用讲完了。」颜如玉及时打断了他,轻轻一笑对云彩儿说道:「我家家风素来严肃,可嘉一却是个爱说爱笑的,长辈不在的时候他比较放纵,也是我管教不严,见笑了。」
「不会。」云彩儿笑道:「令弟甚是可爱,我瞧着他,这性情倒与那慕容晓有几分相似,若是来日有缘,说不定会一见如故。」
「慕姑娘好眼力!」颜嘉一立马说道:「方才有许多世家儿女都说他拿仇人当兄弟,我却觉得他可怜的很,毕竟是自己的兄长,便是知道了他是妖又如何?那也还是他的哥哥啊!」
「是吗?」云彩儿见他心直口快,紧接着问道:「那若是你,这样的兄长,你救还是不救?」
「这个啊,我要想一想,」颜嘉一沉默了片刻,道:「倘若是我经歷此事,我定然要伤心一阵,可我想,我最后还是会救的。」
「为什么?」颜如玉问道。
「这还用问嘛,」颜嘉一颇为诚实地道:「既为兄长,焉能不救?」
第102章 恩断情绝
慕容府
月上霄从衣橱中找出了一样东西揣在怀里, 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居住的璃苑轩,看着看着,目光却停在了「辰鉴阁」三个大字上, 嘆了口气后,她转过身。
「站住。」
月上霄回过头,却见慕容晓站在身后,浑身上下都透着冰冷的气息。
「你要去哪?」慕容晓冷冷地道。
「华长典。」月上霄道。
「去做什么?」慕容晓又冷冷地道。
「去救人。」月上霄往前走了一步,强硬道:「去救你和我的哥哥——慕容怜」, 月上霄说着, 将「哥哥」两个字着重了些。
「月姑娘!你是存心要和我过不去吗?还是听不懂人话?」慕容晓一触即发,眼里泛着血丝,吼道:「他就是一只活了三千年的恶妖, 人性全无, 噁心至极, 别再跟我说什么哥哥!」
即便早就料到慕容晓会发狂, 可月上霄还是心中一痛。
「亏我以前还一口一声「哥」的叫着他......到头来却被他给耍的团团转, 我确实太傻了,傻到连家里什么时候养了一只妖怪都不知道, 眼睁睁地看着他吃掉我的母亲,又吃掉了我的父亲......呵,我这个儿子,我这个亲生儿子却什么都不知道!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把他当做我最亲的人, 事事都听他的, 事事都顺着他的心意, 现在想想, 怕是只有我喊他「哥」的时候,他心里才会对我有那么点感情,就那么一点儿,就是对一个替代品的施捨......」慕容晓似乎被刺激到了,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又说道:「他何曾真心对待过我?何曾真的把我当弟弟过?不过是贪恋我喊了他那十几年的「哥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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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瞒着我,化妖也不说,报仇也不说,就连去死都不愿让我知道,你说,我在他心里是有多不值一提?」慕容晓自嘲道,语气中突然莫名有了一丝委屈。
「慕容晓......」月上霄颤声道,似乎想安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宁愿去死也不跟我解释跟我说些什么,哥哥......呵,他是你的怜儿哥哥,却不是我的哥哥,在他的心里,只要能见到你,只要能为白嘉音,为倾安国报仇就行,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害死我的父母也无所谓,害的我自小父母双亡也无所谓,就是哪一天害死我他也一样无所谓!......我在他的心里不过是你的替代品,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到头来就是一句「无所谓」而已的人!」慕容晓越说越痛苦,他大声咆哮道:「我把他当做我最亲的人,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狠心到将他当做报仇的筹码,随时准备牺牲的筹码。
不带有一丝丝的感情。
可讽刺的是,自己却是那样的在乎他,在乎的要死。
月上霄当然知道,慕容晓是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人,他成为残月繁花的这些年,无论是名门世家的公子小姐还是貌若天仙的怀春少女,他向来都是想怎样就怎样,心中从未有过一丝在意,因为不在乎,所以他活得潇洒不羁。
可慕容怜不一样,他是唯一一个被慕容晓圈进了自己的世界的人,他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慕容晓理所当然地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呈现给他,也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给予自己的一切,关怀也好,溺爱也罢,他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不带一丝丝的戒心和怀疑。
只因为那是慕容怜,他是这样的信服他。
可他却骗了自己,骗了十几年,自己所珍视所在乎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那样的廉价和无所谓,这是慕容晓最不能接受的,这足以要了他的命。
对于某些人来说,击碎他骄傲的盔甲就如同杀了他一样,即便再过多少年,即便事后再怎样弥补,慕容晓也不可能再是慕容晓了。
「慕容晓,你听我说,怜儿哥哥不一定就是害死你父母的兇手,他虽然是妖,可出生时也是跟你一样的婴儿之身,他又如何能操控你父母的身体进行吸阳呢?」月上霄努力地劝说道:「你若是怨他凡事都不告诉你,你何不与我一起去救他出来,趁此机会可以好好问问他......」
「你给我闭嘴!」
慕容晓浑身都在颤抖,他气的连面部肌肉都微微颤抖,硬生生挤出了几个字:「你叫我去干什么?你还敢叫我去干什么!」
「居然敢叫我去救他,我被他骗的这么惨还不够,你居然还敢叫我去救一只妖,去救我的杀父仇人!」慕容晓怒道:「你还要我犯贱到什么时候!」
「慕容晓,你冷静点行不行?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你别一口一个恶妖,一口一个杀父仇人的叫他行不行?你难道就这么希望他与你有血海深仇吗?」月上霄也忍不住咆哮道:「难道你就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不相信他了吗?那我问你,那个师太和你认识多久,怜儿哥哥又与你认识多久了?你永远都是这样,从来听不得旁人的一点流言蜚语,难道你的信任与爱意就是这样低廉易得的吗?就是这样一挥即逝的吗?」
月上霄又想到他方才一把甩开了自己,便用略带受伤的口吻说道:「当初是这样,现在仍是如此,你自以为世人都对不起你,试问难道全天下的人都是欠你的吗?」
「我还就告诉你,我今日去救他,不只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是为了日后你不会后悔,不会心中有愧!」月上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能平稳些,正色道:「你仔细想想,若是此番他真的死了,他就这样被处死了,你平静下来想一想这么多年承蒙他的关怀和爱意,慕容晓,你难道就不后悔吗?你难道就真的能心无顾忌地过一生吗?」
「呵,月姑娘所言真有意思。我又没杀人,我后悔什么?后悔的人应该是他吧!他这个杀戮狂魔,哼,他不是只要报仇就好吗?他不是心中只有他的倾安国和白嘉音吗?他不是连生死都不在乎吗?好啊!」慕容晓越说越恼,干脆厉声道:「那就让他去死好了!去死啊!」
这一声「去死」喊出口,连他自己都颤了颤。
而月上霄更是当场就怔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中的震惊一层层涌现出来。
她顿了顿,毫无感情地道:「你方才,说什么?」
「你听着,我是绝对不可能去救他的。」慕容晓却一字一顿地狠厉道:「我就是要他死,就是要他为我的爹娘陪葬!」
「慕容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月上霄一双眼眸看着他,不可置信地微微颤声道:「是,退一万步说,你所言不错,你的确是自幼父母双亡,委实可怜。可这天下父母双亡的人多了去了,有几人能像你这么横行霸道的,试问是谁给了你这样霸道的勇气,是谁啊!」
她抓着慕容晓的衣领,似乎想让他清醒点,忍不住大声喊道:「这些年以来,难道不是他在你身边护你左右?难道不是你哥哥一直照顾着你吗?若是没有他,你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吗?」
「那也是他欠我的!!他活该!」慕容晓仍是道。
「现在一切都还没有水落石出,你何必就先把话说得这么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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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揪着他,目眦欲裂道。「你最好把方才的话给我收回去,别逼着让我抽你耳光——」
「我收回去?你以为我会在乎吗?」慕容晓狠狠地瞪着月上霄,忽然冷笑道:「怎么,你是在为你的怜儿哥哥抱不平?听了我这几句难听话,你是不是已经心疼他心疼的不得了了!」
「哦,我差点都忘了,你们俩,可还是前世的一对情人呢!」慕容晓甩开了月上霄的手,怪气道:「女皇陛下,我方才咒他死是不是犯了死罪,你要不要一刀将我的头也砍下来啊!?」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月上霄气恼道:「我和他就算怎样那也是三千年前的事了,时过境迁,你这个时候斤斤计较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
慕容晓冷笑道:「我是没意思,我还就告诉你,我不仅不救他,我还要高高兴兴看着他被处死呢!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和我一起啊,我可是欢迎的很。」
「慕容晓!」月上霄咬着嘴唇,瞳孔微颤,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不走。」
慕容晓答得不假思索,眼神阴冷:「我就是要他死!」
慕容晓的言语冲击的厉害,月上霄有些头昏脑涨,她努力吸了口气,道「好,好,好。」她慢慢转过身,突然感到体内气息紊乱,一股强大的气流横冲直撞,痛的她冷汗直流。
怎么回事?最近怎么总是这样?又是那种熟悉的可怕的感觉......月上霄能察觉出,她的身体里有一股莫名的巨大神力,但每每它要冲破之时又被什么封印给封住了一样,这让她备受折磨。
半晌,月上霄举起血艷风笛,她说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强求你做些什么,你有你的路,可我也有我的道,我们就此别过,互不相欠!」说着,她右手一划,一道深深的裂痕就出现在脚下,将她和慕容晓分开来。
蓦地,慕容晓握住了月上霄的手腕,眼中恨爱掺半,他颤声道:「月姑娘为了他,是要与我决裂了?」
「是。」
月上霄看着他的眼睛,倔强道:「我理解你不救他,可他毕竟是为了我受这一遭的,所以也请你谅解,这个人,我必须救!」
「不愧是一对情人,真是般配。」慕容晓喉咙上下滚了滚,勐地推了她一把,怒声道:「那你就也去死好了,最好你们全都死了,让我眼不见心不烦,滚!」
听到这,月上霄便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她很快地背过身走了,没有再看他一眼,心中的疼痛却开始发作。
其实在那一刻,慕容晓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她还在幻想着,幻想着慕容晓会让她留下,或者会陪她一起离开,可到头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罢了。
月上霄已经走出了好远,泪水才簌簌地落下来,她紧紧咬着牙关,低声啜泣着,身子却不住地颤抖,最后一下子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她最后看见的,是一抹白色,如同白嘉怜的白衣一般,淡雅高洁,她张了张嘴,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而慕容晓还站在原地一步未动,他的双眼通红,心头剧痛,可他的骄傲却不允许自己向前一步,半晌,他朝着那遥遥前方怒吼道:
「自今日起,我们恩断情绝!」
那声音悽厉的很,竟惊的枝杈鸟雀纷纷跃起,似乎被利箭刺中了一般。
第103章 魄毁锥子
华长典
「姐姐, 」吕娥唤道。
慕玛没说话。
「你让我看看他吧」吕娥又说道,语气明显有些苦涩。
「吕娥,我已经试过了, 他身上没有邪灵的痕迹,他不是你的孩子。」慕玛嘆道:「不过就是一只妖而已,你又何必非要与自己过不去呢?」
吕娥看着那阴阳瓷,苦笑道:「兴许看上一眼,就不会挂念了吧。」
听吕娥这么说, 慕玛也只好嘆了口气, 她一手解开了封印,一手手指向回勾去,一阵夹着蝴蝶的白雾便飘了出来, 不一会儿, 它们便聚在了一起, 渐渐幻化出了慕容怜的模样。
却是奄奄一息的。
吕娥看着他近乎透明的脸庞, 心口突然剧痛, 忍不住开始哭泣,她在哭什么呢?此时此刻, 怕是很难有人能明白她的心情。
「当年的事是你亲手做下的,你现在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慕玛实在不解。
吕娥仍是不住地哭泣,丝毫不顾圣后的礼仪。
「明日,圣君就要将他处死了,你此番见了,也算是了一桩心事」慕玛将白雾又收了回去。
「处死......」吕娥见慕容怜已经几乎透明, 无论是刀剑都已无济于事了, 疑惑道:「他已然变成这般模样了, 圣君还要如何处死?」
「此妖杀人太多罪孽深重, 引得人间大乱,圣君下令必须用国法将他处死,不许他散灵自尽,所以明日我会用阴阳瓷恢復他的真身,」慕玛顿了顿,道「另外,圣君并没有判他断头之刑,而是魄毁锥。」
「什么?」吕娥大惊失色道。
魄毁锥是残神先祖黑牵夷用神力凝成的一根根白骨锥子,锥头锋利无比。一旦发出,根根都会穿身而过,或者也会卡在你的骨头里,前有受刑者,死时也被钉在了墙上,尸体几日都掉不下来。莫说□□,便是修行之人的魂魄,也非得锥出一个个血洞不可,因此也称之为魄毁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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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上官王族最残酷的刑法之一。
「妖族之人,须得重罚!」慕玛站起身,道:「一切与妖族有关联的人,圣君都不会放过。」
「圣君给他判了多少根......」吕娥喃喃道。
「二十八枚。」
「这魄毁锥子全是钉在经脉运行的关键地方,凡是气血足疼痛感强的地方,它就会牢牢的钉在那里,一发就可取人性命,哪里需要二十八根?他怎么可能撑到那个时候?」吕娥惊诧道。
慕玛没答话,她自然也知道慕容怜挨不到那个时候。
「若是他一发之后就死了,你们又如何?」吕娥问道。
「救活他,继续行刑。」慕玛闭了闭眼,道:「这就是他的命,为妖猖狂祸乱世间,到时各大世家的掌门弟子都会来,圣君必须将他严惩,以做表率。」
「这是他犯下的罪,必须赎。」慕玛低声说道:「谁都救不了他。」
造孽啊......吕娥闭了闭眼,无声地一声嘆息。
婉君阁
「她的心神受了重创,需要好好休息。」云彩儿细心地给月上霄盖好了被子,嘆气道:「许是这几日受的冲击大了些,心神有些不稳。」
「会出事吗?」颜如玉问道。
「应该不会,」云彩儿笑了笑:「月妹妹很坚强,她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颜如玉放下心来。那日他见一个女子在街上跌跌撞撞地走着,却不想是月上霄的心神受了损伤,颜如玉刚想上前询问,可那月上霄却一下子倒了下去,颜如玉一惊,连忙搀扶起她,反覆询问她要去哪,月上霄昏昏沉沉地,终于说了婉君阁,找云彩姐姐。
于是乎,颜如玉犹豫再三之后也只好抱起了她,走进了婉君阁。
「慕姑娘,月姑娘就拜託你了,在下先告辞了。」颜如玉看了看这巧室,镂空雕刻的木桌木椅格外精緻,窗边也垂下紫色的纱帘,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幽香,那云彩儿独自坐于闺房之中更显俏丽,他觉得自己身为男子,实在不便在此地多留片刻。
「颜公子,姑且先等一等吧,好不容易她昏睡着,颜公子难道就不想多看看她吗?」云彩儿忽然别有意味地笑道:「待她醒了,公子又不知何时能再见她一面了。」
「慕姑娘......这是何意?」颜如玉抬头道。
却见云彩儿丝毫不惊慌,她瞟了瞟月上霄,轻声道:「颜公子,莫不是我说错了?你心心念念的那位芍药仙子不正是月妹妹吗?」
「我——」颜如玉下意识想要开口否认,他惊慌地回头一看,还好躺在床上的月上霄并没有醒来的迹象,还在昏睡着,还好,还好。
「颜公子不必加以掩饰,想我在这婉君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人的心思没有猜过呢?公子不必亲口说,我只一眼就看出来了。」云彩儿一手托着香腮,问道:「只是,我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公子一位皎皎君子,为何却这样胆怯,迟迟不敢对她言说自己的心意呢?」
「我......」颜如玉顿了顿,晓是觉得那月上霄也不会醒来,晓是那云彩儿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又何必掩饰?颜如玉嘆了口气,道:「不是不敢,是不想说。」
「这是为何呢?」云彩儿问道。
「她已然心有所属,我岂能叨扰?」颜如玉说道:「无论是残月繁花还是空音幻蝶,总归都不会是我,我既然知道,就该收心才是。」
「可现在慕容怜生死未卜,慕容晓又与月妹妹生了很大的嫌隙,公子何不趁此机会——」云彩儿说道。
「趁人之危,实不是君子所为。」颜如玉却打断道「我定不会如此。」眉宇间皆是认真之色。
云彩儿愣了愣,继而不禁感嘆道:「残月繁花,空音幻蝶,确实是两个劲敌,可他们一个性子顽劣,一个化人为妖,与公子这样的正人君子比不得。今日,月妹妹这样失魂落魄地从慕容府跑出来,此回怕是要与那慕容晓生分了,如果说她之前是心悦慕容晓,如今却又不好说了,依公子所见,你想月妹妹选择哪一个人呢?」
沉默了许久,颜如玉闷声道:「只怕哪个都不好。」
「为何呢?」云彩儿不解道。
「若月姑娘选了慕容怜,二人可以算得上是两情相悦,可慕容怜毕竟是妖族的人,註定不为世人所容,月姑娘跟他在一起也就会遭到世人的排斥,他二人的结局,定是一如三千年前那样惨烈,」颜如玉说着便摇了摇头,又道:「若她与残月繁花一起,慕容晓性格乖张怪僻,更何况还有慕容怜这样一个死结挡在其中,若慕容晓的性子没有改观,月姑娘日后也难辞辛苦。」
「那这样看来,她选你是最好的了。」云彩儿蓦地笑道:「你贵为世家大族的君子,既不是妖族之后,也懂得疼她怜她,和你在一起,她岂不是一生都无忧了?」
「慕姑娘,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你怎么能这样臆测他人,」颜如玉心中一慌,他忍不住瞥了月上霄一眼,又低声道:「姑娘明知月姑娘不喜欢我......你这样可是在取笑我?」
「不曾不曾,公子莫恼,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云彩儿忙收回了笑容,她望着颜如玉俊逸的脸庞,忽然哀嘆道:「这可真是各人不同命,我多少年来苦苦追求的,旁人却不动心。」
「慕姑娘,你可是也有心上人……」颜如玉诧异道,见云彩儿转过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些,连忙低头道:「抱歉,是在下唐突,请姑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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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云彩儿说道,她看着颜如玉,开口道:「你所言不错,心上人,我是有的。」
「那你……」颜如玉道。
「颜公子,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到你喜欢月妹妹的?」云彩儿忽然打断道。
这事着实也令他好奇,他分明记得没有透露过什么给云彩儿,于是道:「还请慕姑娘明示。」
「公子,你随我来。」
云彩儿说着,轻轻拉过了颜如玉,她将紫色的纱帘拉了上去,打开了窗子。
婉君阁在城中心,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它都是最热闹的地方,而巧室又是一个小阁楼,你只需站在窗子旁边,街道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颜如玉低头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有推着小车摆着小摊的小贩,有刚刚下了学堂的孩子,也有行色匆匆的赶路人,颜如玉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不过是些人文景色,与他喜欢月上霄有什么关系?
颜如玉百思不得其解。
「你看那里。」云彩儿伸出手,朝着不远处一点,神情微有波动,颜如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刚下了学堂的学生,都不过十五六岁,男孩与女孩手中还拿着书卷,他们在人群中慢慢的走着,仿佛一幅动人的画卷。
男孩走在前面,女孩走在后面,他们一步一顿,一应一和的走着,那是独属于他们的节奏。
颜如玉忽然就明白了。
一下子就懂了。
「你看,他们为了避嫌,还专门离了些距离呢。」云彩儿眉眼含情,柔声道:「他们自以为只要离的足够远,只要不抬头看彼此,谁就都发现不了了,其实,这哪里能藏得住呢?」
颜如玉看着他们,心中也发出了和云彩儿一样的感嘆,是啊,哪里能藏得住呢?
两个人的步子过于齐,眼角眉梢都飞扬着情义,一双双清澈的眼睛里是相同的喜悦,自始至终,这两个人都没有过激的动作和言语,可情意却是满满当当。
自己恐怕也是这样,自以为只要不说出口就无人知道,其实,旁人只一眼就看出来了……
爱就是这样,它无法隐藏,也无法从容。
「颜公子,我知道你喜欢月妹妹,」云彩儿一只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轻声道:「只要一直看着你,就会知道了。」
颜如玉转过头,却见云彩儿望着他,一双美目含情脉脉,雪脂般的肌肤奇美,温柔绰约。颜如玉看着她的眼睛,竟恍然间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当下便退了几步,想避开她的目光。
谁知云彩儿却大胆,她忽然拉住颜如玉的衣袖,对上他的眼睛,道:「公子,你可知道我心悦何人?」
颜如玉只觉得头「嗡」的一声,他不敢多去看那云彩儿饱含情意的双眼,只摇头道:「慕姑娘,不可……」,脑中却哗哗地闪现了几次与云彩儿的见面,现在那幅芍药画和自己作的画还在她这里,正好好的摆放在巧室最显眼的地方,他方才进来时就看到了……却不想还有这般缘由。
「我知道不可。」
云彩儿放开了手,道:「纵然没有她,我也从未想过你会娶我。」
以她这样的身世,如何能嫁入颜家?云彩儿很清楚。
「我不过是想告诉你而已,别的什么都不求。」云彩儿坐了下来,此时她香腮胜雪,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面庞,带起了几缕青丝,实在是清丽绝俗。
想不到这样的女子竟会倾心自己……
颜如玉看着她略带伤感的侧脸,也觉得这女子貌美天仙,竟不经意间晃了神。
「颜公子,你走吧。」云彩儿说道,仍是看着窗外,却已经下了逐客令。
颜如玉看了她一眼,向她行了一礼,略带歉意地转身走了。
第104章 行刑
华长典
华长典从未来过这么多的人。
那日慕容怜第一次使用八音之竹杀了百家之人, 百家百派的人便一拥来到了华长典,将他的罪行上告圣君,今日, 又是熟悉的面孔,不过这一次他们极度兴奋,甚至不乏期待。
他们在期待着,将慕容怜——毁魂灭魄。
从素心轩到破魂台并不远,慕容怜却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倒不是怕死, 他只是不想台下有那么多的人看着自己死,尤其是,不想被他看到。
「哗——」
慕容怜的面纱被揭了下来, 他身为妖族的这十几年来一直戴着的面纱被揭下了, 这一刻, 他的容颜终于大白于天下, 如同他的妖族之身。
「我的天吶……他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 「难不成妖族的人都长成这样吗?」,人群突然躁动不安起来, 台下的人从未见过慕容怜,也从未见过如此貌美之人,他们望着慕容怜的神舐之颜,竟情不自禁地感嘆道,更有不少世家小姐姑娘自惭形秽,她们心里清楚, 此人的貌美, 自己比之都不如。
慕容怜早已习惯人们初次见他时的这种反应了, 他看了看四周摩肩接踵的人群, 萧家的,颜家的,青城的,白虎的……各色派服让人眼花缭乱,所有人都来了,所有派都齐了。
不过还好,那个人没有来。
慕容怜终于放下心来,忽然就这么放下心来。他望着正对着自己的神锥篓,这里,就是他最后的坟墓了。他在这里度过了十几年的美好时光,报了仇,尽管现在就快死了,也一点都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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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页
许是了无遗憾了吧。
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上官元,吕娥,上官月和慕玛走了出来,随后,那门又紧紧关上了。
坐在最中间的是上官元,他的左边是慕玛,右边是圣后吕娥,气氛十分严肃压抑,甚至是鸦雀无声。
「跪下!」上官月叱道。
慕容怜不理会他。
「给我跪下!」上官月又喊道。
慕容怜仍不理会。
「大胆妖孽,本公子叫你跪,你敢不跪?」上官月被驳了面子,怒气沖沖,上去抓住了慕容怜的手腕,想逼他下跪。
「放手。」慕容怜沉声道。
上官月一愣,却见慕容怜微微回过头,那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冷冽与杀气,上官月突然间有些嵴背发凉,竟乖乖收回了手。
慕容怜冷笑一声,走向了刑场中央,众人见他衣袂飘飘威风凛凛,总觉得这人虽是妖族,可举手投足间却充满了王者之风,让人不经拜服。而相比之下,身为王族的上官月倒显得缺少大气,不如人意。
破魂台
只听「咔咔」两声,押解的人就将慕容怜锁住了,他的两只手上都锁着重如千斤的锁链,可他的神态却无一丝动容,依旧飘逸美丽。
上官月站在他的面前,清了清喉咙,怒气沖沖地道:「妖孽,我乃圣君之子上官月,今日奉圣君之命处置你,慕容怜,我且问你,你身为慕容之主,却用妖术妖音杀害了百派诸人,数百名掌门弟子都因此丧命,你可认罪?」
「认。」
「好!」上官月又道:「一个月前,圣君让你自省思过,可你却不加悔改,还用玉腰斩等妖器杀害莫邪五千多人,将江陵城置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你,可认罪?」
「认。」
「此外,你明明已经身死,却不肯转世轮迴,走不上阳光大路就与妖族合作,擅自解开了妖族的封印,就是因为你,妖族就要重降人间了!此罪,你认还是不认?」见他桩桩件件都认,上官月有些意外,连忙趁热打铁地抛出这个问题道。
言语之凶之势狠叫台下的人都为之一颤。
此时莫说是慕容怜,就是台下站着的颜如玉和颜嘉一都不禁心头一紧,若这重罪他也认了,那便是再无迴旋的余地了,那便真的是万劫不復了……
「认。」慕容怜仍是沉声道。
这字有千斤重,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间,此时,他突然想起白嘉怜,想起曾经的自己,那时的他胆小怯弱心地善良,决计想不到有一日自己会杀人,还杀了这么多这么多。
自己是善良的吗?自己值得被原谅吗?慕容怜也恍惚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杀人无数,罄竹难书,可每每想起三千年前,他就不后悔。分明已身负三重罪,却甘愿因爱而亡。
「妖族……他真的是妖族余孽!」,「你方才没听到吗?你看看他一路杀了多少人了,真是丧心病狂!」,「这种东西怎配还活在世上,还不赶紧将他散灵!」
……
底下的人又躁动起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有一个少年狠狠地咬着唇,眼中的泪水却时隐时现,从方才起,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却是一声不吭。
上官月没想到慕容怜会这么快就认罪,他清了清嗓子,佯装伤感道:「慕容怜啊慕容怜,你说你身为慕容府的右殿下,位高权重,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你置已故的慕容祖辈于何地?置你弟弟慕容晓于何地?哦,对了,」上官月一拍脑门,突然阴笑道:「既然你是妖,那你的弟弟是什么呢?莫不是和你一样也是个什么不入流的东西?他,杀过人没有呢?」
「不曾。」慕容怜突然打断了他,道:「罪孽皆由我一人犯下,与旁人无关。」
「罢了,慕容本来就没长辈,本公子心善,总得给他留个后吧。」上官月不屑一笑道:「你既已认罪了,我等就判你二十八根魄毁锥,罚完后再行散灵,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魄毁锥是一等残器,向来是用来惩罚十恶不赦之人的,这慕容怜虽是妖族,可给人看着却瘦弱的很,又神力尽失,他如何能撑得过二十八根啊?这得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可此时,却听慕容怜冷淡道:「好。」
上官月本想看看他惊愕之余下跪求饶的狼狈模样,却不想慕容怜会这般淡然,他一时间心中愤懑更起,恨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本公子就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上官月走下台,挥手道:「来人,行刑!」
很快,神钉篓被推了上来,正正对上了慕容怜,而慕容怜正被死死锁在了破魂台上。
很快,他就要被这些人毁魂灭魄了。
「兄长,他……」颜嘉一眉宇微蹙。
「别说话。」颜如玉按了按他的肩头,脸色发白地道:「你救不了他。」
颜嘉一心口闷闷的,努力吸了几口气,他稍稍侧过脸去,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慕容晓,他正藏在人群之中,他眼中的星辰星星碎碎,似要坠落。
他说不会来的,可却来了;
他说要高高兴兴看他死的,可却眼尾却禁不住地红了。
慕容怜抬起头,看着前方的神钉篓,突然,一根魄毁锥子射了出来,钉入了他的左肩之中,那锥子长约有五寸,整根没入他的肩头,戳穿了他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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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锥头钻了进去,凿穿了他的身体。
慕容怜从未感受过如此的疼痛,他忍不住悽厉地痛哼了一声,左肩的鲜血立马就喷了出来,渗透了破魂台的土地。
痛!
痛到全身抽搐,痛到撕心裂肺,痛到惨绝人寰。
可这才是第一锥啊!
慕容怜闭上眼睛,他还没缓过劲,第二第三第四根魄毁锥已经又射了出来,朝着他的左手手腕,右手手腕,甚至是他的锁骨,狠狠地钉了进去。
每一锥,都是直钩地嵌入,拉下一块血肉。
深深地嵌在了他的骨髓中。
慕容怜不禁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一直滴到了地上,他的身上,大片大片的鲜血开出花来,台下的人竟看不出那衣裳的颜色了。
慕容怜的眼前暗了下去,他绝望地被锁在那里,耳边却嗡嗡嗡响个不停。
第一锥
年少轻狂,初遇不识心上郎。
「你是不是天天没事做?没事做就去欺负自己的哥哥!」
「这种没用的哥哥我才不要,我就是讨厌他!」
第二锥
树影婆娑遭人欺,你一言,我一语。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哥哥,给你丢脸了。」
「我现在看不懂,可我会看懂的!我以后日日都来陪你讲话,迟早有一天我会看懂的!」
第三锥
雪秀灯火明书案,书本轻佻挑逗笑,唇边多娇艷。
「我想看你穿红衣,就像是……嗯,我想想,就像是女子出嫁的时候穿的红色嫁衣一样!」
「嘉音,我不想送你出嫁,所以我送的嫁衣是蓝色的……你可明白。」
第四锥
有口无心心意定,「怜儿哥哥」一生情。
「我很喜欢你,所有的哥哥里,我最喜欢你,所以,我想叫你「怜儿哥哥」,行不行?」
怜儿哥哥……
第五锥
豆蔻年华喜娇羞,少女心思无人知。
「可如今,你真的被我骗上来了,我却又不敢将马打的那样快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奇怪?」
「我,等,你。」
第六锥
枇杷林中情意深,再看时,跃上眸中故人颜。
月,她,我的妻子,她是一个骄傲的沉鱼落雁的女骑士,她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你,骗,我。
第七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可不可以,别再离开我了?
说好一天,你可不要迟到。
嘉音……嘉音……
这么多年了,你究竟在哪呢?我只怕是真的见不到你了。
慕容怜绝望地唤着,可两枚魄毁锥再次射出,砰砰扎进了他的膝盖里,台下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那是钉子穿透骨头的声音,那是卡在他的身体里,血肉模煳的声音。
第九锥
纵然万劫不復,我也候你一生,空牵也无故。
慕容怜踉跄一下再也站不住了,他双腿一软要倒下去,可手上的锁链却不允许他这样做,他就这样偏着身子,手腕已是血肉模煳,鲜血都渗进了锁链之中,这个人几乎死去了,奄奄一息。
他终究为这放肆的杀戮,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慕容怜,」慕玛站起身,问道:「你可知错?」
「嗯。」
「知错就改,下一世,你可要好好修炼,切勿再闹出是非。」慕玛道。
「不……」
只见慕容怜唇上沾血,他双唇咬到鲜血直流,含煳不清地道:「不改!」
「你!」慕玛大惊,她立即道「你这般痛苦,难道就不后悔吗?」
慕容怜忽然间笑了,他唇角微翘,笑若冬日雪红梅,惨烈而粲然,道:「不曾后悔。」
「哥......」
见状,慕容晓痛苦地呢喃着,他怕是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又喊了台上的人一声哥......
说罢,慕容怜又一次全身颤慄起来,原来又有一枚魄毁锥钉穿了他的胸膛,这一次,只离他的心脏不到三寸。
慕容怜身体前倾,一下子吐出血来,那鲜血喷洒在空中,落在他的衣服上,落在地上。
染了白衣裳,染了黑土地。
悲悲戚戚,惨烈不已;三百两世,有谁怜惜?
而突然间,天上狂风大作,风声和和,所有人都被风吹的站不住脚,似有鬼神来袭。
第105章 突袭救人
忽而一股邪风颳过, 空中有一女子卷着龙捲风飞了过来,她手握血艷风笛,只一个挥手就将慕容怜腕上的锁链击了个粉碎, 落了一地的银灰,慕容怜早就撑不住了,伏在地上,鲜血驳驳。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华长典!」上官月叫嚣道。
闻声,那女子转过身, 令人感到诡异的是, 她的眼底血红一片,双眼之中好似燃烧起了熊熊大火,她再也掩饰不住了, 掩饰不住那炙热的杀意和恨意, 这女子手握笛子, 体内巨大无比的神力仿佛被点燃了一般顺着她的经脉缓缓流出, 几乎成滔滔不绝之势。
这是比拟天神的力量。
「月姑娘!」颜嘉一惊道, 颜如玉也大惊失色,一时怔住。他二人与月上霄打过交道, 月上霄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强大的神力了?这怎么可能?!
「妖女!今日圣君在此,你还敢造次?」台下的人以萧二峰为首一一怒斥道,他们情急之下一拥而上,将月上霄团团包围住,试图取她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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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她遥遥望了一眼台下, 看到熟悉的人影后突然一个跃起, 旁人甚至都还没看清她的身影, 颜如玉和颜嘉一便感到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掌, 那人的神力雄厚,一下便将他二人推至了最外围。
「给我上,今日非取她性命!」随着萧二峰一声令下,数不清的弟子就沖了上去,只见月上霄一手握笛,她裙摆微转又搅出了一阵飞沙走石的龙捲风,华长典中的人都被卷了进去,百家百派的人都在运起神力,他们集所有人之力试图击垮月上霄,月上霄不急不躁地咬破了自己的手,将鲜血滴入了笛子的一个孔中,蓦地,一道红色火焰从她的身上盘旋而出,蜿蜒缠绕着与龙捲风混为一体,月上霄一手控风之形,一手掌烈火焰,将两种神术化为一体,轰的一声炸裂了!
顿时,华长典一片混乱,那团卷着烈火的龙捲风突然炸开,里面的人都飞了出来,神力尚浅者皆被炸了个粉身碎骨,而修为高超的掌门也受了重伤,只硬撑着从风之形中逃了出来。
「黑叶风术,想不到我萧家心法,你竟还给学会了……」萧二峰气道,恶狠狠地瞪着月上霄。
「怎么,我学的不好么?」月上霄回过头,飞扬的墨发上还缀着点点火星光亮,宛如天神。
台下已是乱作一团,要说这女子使的法术也邪门的很,他们从未见过,一个二个都吓得魂飞魄散,哀嚎满天。
「月,谁让……你来的……」慕容怜倒在地上,他方才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来的。
「我来带你走!」月上霄见他浑身是血,握着笛子的手又开始颤抖了起来。
她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去,跪在慕容怜的身旁,她很想抱着他,很想很想,可慕容怜浑身都是血,肩上,手臂上,手腕处锁骨处,皆是一个个血窟窿,她不敢抱,若是抱了,慕容怜非得疼死不可。
「月,你解开封印了?」慕容怜喘息着道,望着她。
那是多年前,他为她洗髓的时候,留下的封印。
月上霄点了点头,眼含泪水道:「对不起,我一早就该猜到是你才对……你怎么这么傻......」
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他都没有说。
该做的和不该做的,他却都为她做了。
深入骨髓的情便是如此,深藏于心,封藏在腹。
「妖女,你休要胡言乱语!此人是妖族余孽,谁人都容不下他,你怎能带走他?」听月上霄扬言要救人,有人破口大骂道,「这是圣君命令,你有几个脑袋,竟敢与上官王族为敌吗?」
「圣君,月有话要说!」月上霄闻言便站起身,左手水袖一甩就挡住了慕容怜,她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大声道:「圣君,您可还记得这个吗?」
上官元一看,那是一块玉佩。
「圣君,遥想当年,我与您在千层塔下一同在救下一个孩子,您送了我这块玉佩,说是我将来可以凭这个求一件事,您可还记得?」月上霄伸出手,掌心中的玉佩光洁明亮。
「本君自然记得。」上官元颔首道:「你要什么?」
「放了他,放了我们。」月上霄朗声道。
「不行!」上官元坚决道:「此人是妖族余孽,本君绝不能纵容他祸乱世间!」
「圣君,君无戏言,你怎的言而无信?」月上霄的声音很是凄切,颤声道:「月别无所求,就要您放了他,放我们一条生路!」
「月,我乃当今圣君,怎能因小小一句誓言就纵容这妖孽行兇伤人?你休要执迷不悟了,往后绝不可与此等妖孽混在一起啊!」上官元言辞恳切地劝她道。
「圣君!你怎么也是这样的人,曾经说过的话都不算数!发过的誓言也通通不算数!」月上霄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里,眼中含泪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为了天下苍生,本君就算违背了誓言也要如此,况且他是只妖,你休要胡搅蛮缠!」上官元举起弯刀,大喝道:「让开,否则本君就认为你与妖孽同气连枝,你的命,可就也不保了!」
「月,你走……」慕容怜推了推她,咳道:「此事,与你无关。」
「休想!」
月上霄根本不理,她将手中的玉佩狠狠摔在了地上,霎时砸得它粉身碎骨,而后仍是死死护着慕容怜,指着台下的人狠厉道:「我倒要看看,今日我站在这里,你们谁敢伤他一分!」
此等杀气,天下少有。
此等豪气,更是少有。
月上霄遭到上官元无情的拒绝,已经有点发了狂,怒吼一声就杀进了人群中,她的双目通红犹如鲜血凝成,笛子周遭捲起了层层火焰,几丈之内,草木皆焚。上官元的黑龙弯刀在她的烈火焰中飞舞,他的承影无形绝不是一句厉害就能概括的,两人在烈焰中杀的你死我活。
一个绝望地杀人;一个愤怒地救人。
这是第一次看到上官元的承影无形刀法。
颜如玉颜嘉一等人自然是无比紧张,他们无比的希望月上霄能胜出,否则慕容怜和月上霄都性命堪忧,而上官月和慕玛吕娥等人的心境却是大不相同,有的因为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好无限制自傲,有的忧心忡忡,有的则陷入了恐慌。
慕玛则觉得这股力量很熟悉,熟悉到她心慌。
「放了他,否则,我绝不收手!」月上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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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余孽绝不可放过!」上官元也毫不示弱,他的黑龙弯刀和月上霄的血艷风笛相撞在一起,二人的神力都非同小可,震的大地都在颤抖。
见状,月上霄又划破了自己的手,将血滴在了笛子孔中,那血艷风笛发了威力,月上霄的神力滚滚而出,整片天空似乎都颤抖了起来,她捲起了滔天巨浪,却是鲜血凝成的。
那万丈庞大的血浪变为一头头兇勐的血狼,狠狠地朝着台下翻卷而去,在那一头头血狼面前,无论是上官元还是谁,渺小的就如蝼蚁一般。
月上霄的双瞳泛着可怕的光芒,那其中的神力,足以将世间的一切都轰碎而去。
「砰!」
上官元抵住了她的攻击,他以刀为盾牌,抵住了血狼的嘶吼。
「圣君,我无意伤人,你不要逼我!」月大喊道,说的却是实话:「只要您答应放了他,放我们走,我就立即收了这邪术!」
「圣君,救命啊!」,「圣君,这邪术邪气太盛,很快就会蔓延到华长典以外的地方,只怕百姓又要遭殃了啊!」,「圣君,快撑不住了,我们快撑不住了!」
......
听着底下的人鬼哭狼嚎,上官元心乱如麻,他自知月上霄的神力非同小可,若是她忍不住一旦发狂,莫说华长典,广陵城都会被牵连,于是,他顿了顿,终于撤了黑龙弯刀一跃至破魂台。
月上霄站在那里,正望着他,眼中并没有他想像当中的戾气,反而,有些悲戚和哀伤。
「你走吧。」
上官元沉声道:「下一次见面,本君,一定会取了他的性命。」
「谢过圣君!」月上霄噙着泪,伸手要扶过慕容怜,可慕容怜却不肯,他低着头,道:「月,你走吧,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也救不了我。」
「怜儿哥哥,」
谁知月上霄忽然颤声道:「怜儿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嘛?」
闻言,慕容怜勐地抬起了头,连瞳孔都在颤抖,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月上霄则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扑过去,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紧紧贴着脸颊,哭道:「怜儿哥哥,我是白嘉音,我是你的嘉音啊!」
慕容怜愣了片刻,笑了起来,他抚着月上霄的脸颊,泪水却滚滚地落下。
「怜儿哥哥,跟我走,我带你走!」月上霄说道,慕容怜点点头,拉住了她的手,他再不要与她分离,是死是活他都要和她在一起。
「站住!」
月上霄正扶着慕容怜要离开,却见一个少年拦在了他们的面前,带着一身怒气。
此人,正是慕容晓。
他的身上也泛着点点火光,显然是大战一场后的模样,可却无人知晓,他为何作战,为谁作战。
「晓,」慕容怜喃喃道。
「哥,」慕容晓看着他,忽然冷笑道:「你可真是一个好哥哥啊!」
慕容怜素来了解他的性子,只听了这一句,便知道他怨气已深,只嘆了口气,再不言语了。
「你来了?」月上霄见是他,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试探着道:「你与我恩断情绝,怜儿哥哥也与你再无瓜葛,你来做什么?」
闻言,慕容晓心头火簌簌燃烧,他的神力渐起,冷冽着道:「我来拦!」
「拦?」月上霄看着他,讽刺道:「那可是也要杀了我们?」
「是,我是要杀了你们!」慕容晓的话语十分残忍,刻薄着道:「全天下的人都恨不得你们死,我凭什么就不可以?凭什么?!」
月上霄心碎到极点,她心如刀绞,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再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再与他说了,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想看,她抬起手,一掌打在他的身上,嘶哑道:「让开!」
月上霄已经对他失望到了极点。
可是月上霄没有想到,她此时已经冲破了体内的封印,那久违的邪灵开始作祟,她现在的神力大大增加,简直就是媲美天人之势,她这盛怒之下的一掌,着实是不轻的啊!
慕容晓则被她这一掌打得吐了血,他跪在地上,抹了抹自己的唇边,却看到了黑如墨水的血。
「你敢伤我?」慕容晓怔怔地看着她道。
你为了他,
竟然出手伤了我......
慕容晓看着月上霄,眼中的愤怒和绝望一涌而出,他跪在地上,也不治伤,就任凭伤势一点点蔓延开来。
月上霄见他吐了血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心中一疼,可碍于立场又无法立即上前关心,只得哽咽地站住脚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绯红色的唇边落下的一滴滴墨色,心如刀割。
「你怎么能,为了旁人,伤我呢?」慕容晓一字字地泣血道,仍是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伤痛令人触目惊心。
「罢了。」
许是听不得弟弟这样说话,慕容怜受不住了,虚弱道:「月,我们走吧。」
「好......\"月上霄的眼眶装着满满的泪水,一转身便掉了出来。她一手轻轻揽过慕容怜的腰,御起血艷风笛,终于离开了这一片血雨腥风之地。
慕容晓仍跪在地上,半晌,他痛吼一声,眼泪也簌簌地落了下来。
第106章 洗髓
此时的森林静谧的如同死亡了一般, 阴沉的黯淡阳光笼罩这这片土地,树叶在风的吹拂下还在沙沙作响,可若你仔细去听, 这其中还夹杂着低低的呜咽和喘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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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将手覆在慕容怜的伤口处,努力地用神力将那魄毁锥吸出来,她的神力固然高超,可无奈那魄毁锥也不是一般的残器,它们皆是钉在慕容怜的骨骼交错之处, 又是生生钉穿了他的血肉和骨头, 就是碰一下动一下都疼的厉害,更别说将它从中取出了。
所以,每取一枚锥子, 慕容怜就痛的浑身颤慄, 他也算是硬气, 就算痛到将一旁的草木丛连根拔起, 都不曾哭喊一声掉一滴泪。
只是他不说, 月上霄也知道他的疼,她一路硬着头皮吸取魄毁锥, 慕容怜两只手腕处的,手臂上的,膝盖的,甚至是那锁骨里面的,她都硬着头皮帮他取出来了,月上霄的双手鲜血淋淋, 裙边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九根五寸长的血锥子。
还有最后一枚。
最后一枚, 钉在了慕容怜的胸膛, 离他的心脏不到三寸。
可这一枚也是最痛的, 它连着心脏经脉,若是强行取钉,如同寻常人被剜心啊!
月上霄跪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去,可想了一想却又吓得缩回来,她实在受不了了,她感觉自己就快要崩溃了,怎么能?怎么能把他折磨成这样啊!
「对不起!」
月上霄实在下不去手,使劲捶打着自己,痛哭道:「对不起……怜儿哥哥……都怪我知道的太晚了,都怪我去得晚了……」
「不,」慕容怜面无血色,他拉过月上霄的手,轻声安慰道:「不晚,刚刚好……」
「别取它了,你会被吓到的。」慕容怜咳嗽道,低低地喘着气。
「不行,魄毁锥会一天天深入,它会穿破你的心脏,假以时日,它会要了你的命的!」月上霄急道:「我不能让你死,不能让你再死一次了,我一定要救你!」,月上霄说着便慌慌张张地解开了慕容怜的衣裳,果不其然,白皙的胸膛上有着偌大的一个血窟窿,也许是因为连夜奔波的关系,那伤口又裂开了不少,其钉之深,惨不忍睹。
月上霄看着那可怖的伤口,迟迟不敢伸手,连唿吸都停滞了。
「别看,别吓到了,」慕容怜知道她是害怕极了,微微侧过脸,佯装道:「别取了,是我怕疼。」
月上霄心头一颤,她望了望那慕容怜一脸的汗水,觉得自己该坚强些,于是便抬起手擦干了眼泪。
蓦地,月上霄咬咬牙一下扑了过去。
「月!」
慕容怜惊道,却见月上霄一手搂过他,将他拥进了怀里,而后一手覆在了他的伤口上。
「怜儿哥哥,」月上霄又将他搂紧了些,看着他道:「不怕,我抱着你,抱着就不疼了。」
「月……」慕容怜惶惶道,喉咙干涩,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月上霄望着他,脑中竟忽然浮现出三千年前的身影,自己倒在他的怀里奄奄一息,也是满身血迹,也是遭受百般磨难,时过境迁,斗转星移,可这些人仍不肯放过他,放过自己。
回想两人的往事,月上霄愤懑难平,又低下头,这一次,她准准地盯住了那处伤势,覆在他伤口处的那只手也开始运起神力,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将那魄毁锥往外吸着。
慕容怜自是爱她多年,在倾安国的时候就爱,可碍于两人的地位和关系,有些话,他始终都不能言说,白嘉音的死,欠下的亲近,都是他一生的痛。而后的三千年间,他更是刻骨相思,他时常想,如若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爱她,竭尽所能地,毫无保留地去爱她。
如今,慕容怜倒在地上,他能感觉到月上霄将他越搂越紧,时不时还会轻拍几下他的后背,像极了劫后余生地珍惜,又像是轻轻地安抚。
他太久没有闻到过月上霄熟悉的气息了,太久太久了,这漫长无聊的日日夜夜几乎耗光了他的生命,直到这一刻,他才好像甦醒了过来,就连唿吸都有些不稳。
他慢慢地伸出手,回抱住了月上霄。
抱住她的那一刻,他浑身都在颤抖。
慕容怜知道月上霄在用神力抽取嵌入他心脏处的魄毁锥,随着月上霄神力的渐入,他的心房就如同被打开了一般,他的胸膛一起一伏,伤口处已是鲜血直流,可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因为月上霄每运转一次神力,在那种扎心的疼痛即将来临时,她又会紧紧搂住他,最后化为轻轻地安抚。
风雨变幻的搂抱和撕心裂肺的疼痛交错在一起,这样痛而极致的感觉几乎要了他的命。慕容怜的双眼已经失神,那双漂亮的琉璃目也几乎破碎成了一千种一万种情意,他多想啊,多想和她一直一直都在一起,此时此刻,即便这个女子是要剜心杀人,他都会毫不吝惜地牵引着她的手,剜出自己的心脏。
良久,慕容怜感到心头一空,那枚毁魄钉,终于被月上霄给取了出来。
月上霄握着那枚毁魄钉,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慕容怜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有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慢慢滑落。
原来,这才是真的了无遗憾......
魄毁锥已经拔出,月上霄心中的一块巨石也终于放下,她握着慕容怜的手,开始源源不断地注入神力,可过了好一会儿,慕容怜也只是伤势有所恢復,他的神力和魂魄都丝毫没有起色。
「怜儿哥哥,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啊。」月上霄焦急道。
「没用的,」慕容怜抽出了手:「你是人,我是妖,你的神力和气血,不能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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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月上霄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地急道:「不是都说妖族可以吸阳吗?那为何你不可以?」
「魄毁锥。」
慕容怜嘆道:「魄毁锥是毁人魂魄的残器,它不仅能钉入体内使人痛苦,还能摧残你的三魂七魄,我先前为了解开封印已受了损伤,现如今又被残器射中十枚,哪里还能行吸阳之术?我的魂魄,早已是残破不堪的了。」
「他们这样,这是要将你彻底杀死……」月上霄喃喃道:「那怎么办?还能如何救你?」
慕容怜摇摇头,道:「没有了,就算有,也不会有人愿意救的。」说罢,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
月上霄看到了他的眼神,猜到还有机会挽回,便立即追问道:「怜儿哥哥,你知道对不对?你快告诉我,无论什么法子,无论什么人都好,我去找他!」
「那个人,不会救我的。」慕容怜道。
「你先告诉我是谁,我去求他!不管有多难,我一定要救你!」月上霄说道。
良久,慕容怜低声道:「是晓……」
「什么?慕,慕容晓……他为何能救你?」月上霄顿时心里哐当一声,大吃一惊道。
「如你所说,我是妖,而妖族的人魂魄受损后,须找血亲为其补气凝血,今生今世我毕竟是慕容的公子,身体中流动的也自然就是慕容的血脉,慕容晓,就是我唯一的血亲,」慕容怜闭了闭眼,轻声道:「如今,也就只有他的气血,才能为我所用。」
「你是说,要让慕容晓为你洗髓?」月上霄迟疑道:「那若是他洗髓成功了,那你……」
「我会活,假以时日,我会和从前一样强大。」
「那若是没有他……」月上霄又问道。
「我会死。」慕容怜说道。
「不过我也知道,以晓的性子,他定然不会救我的。」慕容怜嘆道:「天道有轮迴,我犯下的这一切,最终还是会报应在我自己的身上,他不救我,也不该救我。」
「怜儿哥哥,」事到如今,月上霄也不得不问了,她咬了咬嘴唇,终于问道:「那慕容晓的父亲和母亲,当真是被你害死了吗?」
慕容怜眼睫微颤,终于,他点下了头,道:「他们,的确是因我而死。」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因你而死?」月上霄又问道。
「不关殿下的事,他们是我杀的!」
蓦地,一个女声响了起来。
月上霄则很警觉,立马笛子一横拦在了慕容怜的前面:「何人说话?出来!」
只见那玉奴斩忽然旋转了起来,刀斩上面的蝴蝶之焚影闪闪发光,不一会儿,一只红蝶便飞了出来。它在空中盘旋了一阵,伴着树叶花香翩翩飞舞,最终化成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梳着丫鬟的髮髻,模样虽不比绝世美人,可也是个俏丽的女子。
「奴婢拜见陛下,拜见殿下。」这女子跪下身道。
「陛下……你是何人?为何这般称唿我?」月上霄诧异道。
「奴婢原是雪秀殿的一个小侍女,有幸服侍过殿下一段日子,而后便封在玉奴斩中三千年,如今妖族重来人间,奴婢作为这妖器的蝶灵也就自由了,这才得以化为人形」女子毕恭毕敬道。
「是你?」
第107章 旧相识
慕容怜疑惑地看着她, 在此之前,他也从未见过这蝶灵,但他瞧着这女子倒有些面熟, 这不就是当年那个帮自己说话的小侍女吗?她怎会变成蝶灵封印在玉腰斩里面。
「殿下还记得……」那女子明显有些惊喜:「奴婢万万没想到,殿下还会记得……」
「那个,你没有名字吗?而且现在也不是倾安国统治的时期了,你不用叫陛下和殿下,也不用自称什么奴婢了, 听上去怪怪的, 」月上霄才十几岁,突然被一个活了三千多年的女子跪着喊陛下,总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回陛下, 奴婢没有名字。」那女子说道。
「没有名字?!」月上霄吃惊道, 她又转头看着慕容怜哀怨道:「怜儿哥哥, 你的神器都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为何这蝶灵却没有?人家可是陪了你三千年的蝶灵呢!」
「有吧, 不然平时是怎么称唿的?」慕容怜结结巴巴道。
「殿下唤奴婢——红蝶。」那女子道。
红蝶……真是言简意赅……
月上霄将这两个字念了念,又想了想慕容怜的八音之竹和玉奴斩, 不由感嘆幸好这些神器的名字都是妖族前辈起好的,若要被怜儿哥哥叫成什么断竹和剪刀,妖族先祖非气死不可。
「我只当它是寻常蝴蝶,所以就那样叫了。」慕容怜解释道。
「那她现在已经可以化出人形了,怜儿哥哥要更改一下吗?」月上霄问道。
「改吧。」慕容怜犹疑道。
「改成什么?」
……
半晌,慕容怜都没说改成什么, 见他犯了难, 那女子便道:「奴婢就叫红蝶吧, 奴婢很喜欢这个名字, 殿下还像从前那般就好。」
「嗯,」慕容怜看看月上霄,笑道:「你怎么变得和晓一样,喜欢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月上霄顿时一愣,是啊,她从前也是不讲究这些的,东西能看就好能用就好能穿就好,名字能听能写就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学着在乎起这些了。
月上霄忽然想起那个人来,想起他整整一面墙大的衣橱,想起他繁琐的各类衣裳饰品,想起他那装扮的花里胡哨的辰鉴阁……还想起他那天吐的血,落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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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边的慕容怜也陷入了沉思,他想起父母去世时,慕容晓还年幼,因目睹暴毙的血腥场面不敢一个人睡觉,便夜夜蜷缩在他的屋中。后来,每逢慕容怜在屋中闭关修炼,慕容晓就一个人裹着他的衣裳蜷缩在他的殿门前迷迷煳煳地睡着,握住的那一角衣裳总能给他最大的安全感。
不知这几夜,他又睡在哪呢?
「陛下,这一切,都是红蝶犯下的。」那女子低声解释道:「殿下刚来到人间时胎里不足,慕容夫妇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决心救治他,奴婢便在其中动了些手脚,暗暗将他们的阳气都吸收了,然后在无人之时再传给殿下,殿下一直都是不愿意的,他只想靠一己之力报仇而已,并不想牵连无辜的人,但他那时初来人世,身体虚弱,也无法反抗,只能被逼着吸收了那些我传给他的阳气……」
「凡人的阳气一旦不足,寿命就会缩减,苏雪樱夫人产后本来就虚弱,所以就去了,而没过几年,慕容家主也就跟着去了。」红蝶接着道:「千错万错都是红蝶的错,与殿下无关。」
「不,是我的错。」慕容怜神情黯淡,道:「原是我不该打扰他,也不该伤害他。」
可若他不这样做,他又如何能復仇呢?如何能再见到他的白嘉音?若红蝶不这样做,妖族又如何復兴?慕容怜又如何能活下去?
到底是个解不开的心结。
月上霄的头脑很乱,她闭起眼睛,心中的哀伤蔓延开来。
「那时我心里怀着仇恨,一心想杀莫邪全族,对世间一切的奼紫嫣红都不过心,我原以为对所有人都能如此,却不曾想到,对晓这个乖张的弟弟,养着养着却有了感情。」慕容怜哀嘆道。
「如今,我害了他,他不救我,也公平。」慕容怜突然苦笑道:「一报还一报,互不相欠。」
「殿下,他不肯救你吗?」红蝶问道。
「他记恨怜儿哥哥杀了他的家人,记恨被利用。慕容晓为人一向桀骜不驯,这般,他定然是不会出手相助了」月上霄苦涩道:「想必他心里面都恨死我们了。」
「那你呢?」
「你不怪我?」
慕容怜低声道:「那日我一气之下杀了些侍卫,你就那般生气,现如今……」
「就算不喜欢,可你毕竟是为了我,比起怪你,我更怪这些阴差阳错。」月上霄这会儿嘴上说的轻快,实则心中却沉重不已,她自然知道慕容怜生人化妖和红蝶吸阳是错的,更何况还害死了慕容晓的父母,逼得自己和慕容晓反目……
可如今能怎么办呢?
难道她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为了自己歷经千年苦楚的人死在眼前吗?
她必须救他。
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要杀了他,她也要想办法救他。
从白嘉怜到慕容怜,从一人不杀到杀人无数,无论好的坏的,都是为了帮她报仇,都是为了能再见她一面,月上霄没有办法去责怪他,她做不到。
「殿下,他当真不肯救你么?」红蝶又问道。
顿了顿,慕容怜道:「是我对不起他,事到如今,我还有何面目让他救我……」
「殿下,您会死的。」红蝶又道。
「死就死了,还怕死吗?」慕容怜忽然冷冽道:「你不用再搞什么鬼了,给我好好待着!」
「是。」红蝶低声应道,又化为蝴蝶飞回了刀中。
「怜儿哥哥,一隔三千年,想不到你现在这么厉害。」月上霄见他性情与从前大不相同,便笑道:「凶起来还挺叫人怕的,这怪不得……红蝶这么听你的话呢!」,月上霄及时改了口,没有将慕容晓的名字说出来。
谁知慕容怜却转过头,望着她道:「我很兇吗?」
「有一点。」
月上霄老老实实地道:「其实我刚见到你时,也觉得你不好靠近,冷冰冰的。」
「我何时对你冷冰冰了?是你一直避着我,我心里着急,又不能说,」慕容怜不解道:「你要什么我都给,说什么我都听,我对你这么好,你怎还觉得我不好接触?」
「就是这样才奇怪啊!」月上霄反驳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哪里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发现你一会儿抱着我哭个不停,一会儿又冷若冰霜地杀人,一会儿又会跟我笑,我自然觉得你不好接触了,每次你说要见我,我都紧张的不行。」
「那现在呢?你可还怕我?」慕容怜问道。
「不怕了。」月上霄突然笑道:「才知道你待我这么好……」
「可是我很快就要死了。」慕容怜突然说道,他轻轻握住月上霄的手,望着她,轻轻吐出一句话道:「你别走,就在这里,就在我身边待着,等我死了,你再走,好不好?」
月上霄笑了笑,抽出了手,她将血艷风笛横在唇间,吹出了一个音调,那音调悠扬,传遍了整个森林。
「我一早就说,怜儿哥哥,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掉的。」
月上霄放下笛子,在他身旁道:「我有一位师父,他是一个通达四方的圣人,你所言不能之事他都有办法,我已吹笛找了他,过一会儿,我会求他救你,不惜一切代价地救你!」
「你不是在萧家长大的吗?那几位……」慕容怜皱起眉,道:「还是算了吧。」
「不是萧家,是我在外拜的一位」月上霄好笑道:「怜儿哥哥见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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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着,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蓦地出现了,那人长须飘飘,眼睛却是出奇地亮,慕容怜抬眼看着他,脸色却突然变了。
「师父!」月上霄喊道:「徒儿有要事求见师父。」
「怜儿哥哥受了重伤,他是妖族,所以徒儿的气血于他无用,还请师父开恩,相助徒儿救他一命。」月上霄毕恭毕敬地跪下身道。
那人的眼神却停在了慕容怜的身上,凝重道:「原来是你……」
「晚辈慕容怜,拜见慕容清前辈。」慕容怜因伤势动不了身,脸色苍白地虚弱道。
慕容清。
月上霄闻言一愣,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原来赐予她血艷风笛的师父,竟是慕容皓的兄长——慕容清!怪不得他的法术如此高超,原来如此。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师父也是慕容的血脉,他一定也会洗髓之术,他可以救怜儿哥哥!月上霄想到这喜出望外,连忙道:「师父……」
「不必多言。」慕容清打断道:「若是这个人,我不能救。」
「为什么?」月上霄惊诧不已,她不可置信道:「难道师父也有种族之成见吗?」
「月儿,为师从来不轻贱任何一族,只是——」慕容清看着慕容怜,冷冷地道:「你的事情我已都知晓了,我只有一句话要问,慕容夫人,苏雪樱,可是你害死的?」
第108章 笛中情
慕容怜眼神黯淡, 默不作声。
慕容清右手一挥,掌风飒飒,月上霄见势不对迅速接过了那掌风, 化险为夷,继而跪在他面前,眼中满满的是恳求:「师父,他是徒儿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见月上霄言辞恳切地护在慕容怜前面,慕容清心疼爱徒, 那一掌迟迟打不下去, 便瞪着慕容怜,怒斥道:「你活了三千年之久,怎地还活不明白?竟用这种以命换命的蠢办法!为了报仇就不惜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 你这种人怎还配活在世上?就该自行了断!」
「师父, 怜儿哥哥在阴界苦等了三千年, 还受了魄毁锥的摧残磨难, 现如今就快不行了, 就快要死了……」月上霄死死地拦住他,哀求道:「师父, 您就看在徒儿的份上,开开恩吧!」
「月,你听着,」慕容清却冷言道:「为师今日不救他,不是因为他为报仇而来,也不是因为他是妖族的身份, 为师不救, 只因为他杀了慕容夫妇, 害死了苏雪樱!」
「看在你的份上, 为师能放他一命已是开恩,却决计不能救他!」
闻言,月上霄便松了手,跌跌撞撞地坐在地上喃喃道:「各大世家的人都要杀他,上官王族也不肯放过我们,现在就连师父也不肯救,这下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月,别这样……你这样,我死了都不安心。」慕容怜虚弱地道。
「不许死!」
谁知月上霄突然吼了一句,她瞪着慕容怜,一字一顿地怒斥道:「你若再说这些胡话,我即刻就赌咒化为灰,来生来世都再也不要重生了!」
「月……」慕容怜怔住了。
「师父,既然您也不肯救他,那徒儿也无人可求了,只好陪着怜儿哥哥一起,活就一起活着,死就一起死!徒儿,感谢师父教导,还请恕徒儿无能。」月上霄的神情异常坚定。
慕容清本不愿救害死他亲眷的兇手,可此时看到月上霄与慕容怜如此情深义重,不禁又有些难言的感动,一个生人化妖苦等三千年,一个又冒天下之大不韪冒死救人,若这不算深情,世间便再无动人可言。
「罢了,为师就给你指一条路,只是救不救得成,就看你二人的造化了。」慕容清说道。
「什么路?」月上霄立马询问道。
「他虽被魄毁锥重伤,可好在你及时给他吸钉,还补足了神力,这样一来,他的经脉骨骼虽被伤,可仍有强大的神力为支撑,经脉不久之后便可康復,至于那残缺的魂魄,必须有慕容家的气血才能洗髓,才能助他完魂全魄。」慕容清冷眼看着他,又说道:「可如今,若无气血,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能走——黄金圣泉!」
「黄金圣泉?」月上霄大吃一惊道。
「是的。」慕容清冷言道:「传说那黄金圣泉有至高无上的神力,它的泉水可解天下奇毒,可医治天下所有的重症疾病,也可助人补全魂魄补气凝血,甚至,可以让他起死回生。」
「如此一来,我须让怜儿哥哥跃泉不可……」月上霄思索道。
「黄金圣泉是天降神物,到时百家百派的弟子都会前来,天下又有谁人不忌惮黄金圣泉的神力呢?只怕又是一场恶战了,月,你若有能耐,就须让他第一个跃入泉水之中,只有第一个人,才能得到那股力量。」慕容清甩了甩袖子,道:「一切,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月上霄低着头,眼底的血红不禁又开始作祟,她知道,是那邪灵又开始了,若她再次发狂,那邪气的血红就会彻底占据她的瞳孔,侵入她的灵魂。这也就意味着,她将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女邪灵,可若她不使用这股力量,到时又该如何让慕容怜成为第一个跃泉者?月上霄犹豫再三,终于坚定道:「徒儿明白了,徒儿知道要怎么做了,多谢师父指点!」
「晚辈谢过前辈。」慕容怜也说道。
「哼,你一只三千多岁的妖还自称什么晚辈!」慕容清瞥了他一眼,一甩袖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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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儿哥哥,师父为何这般记恨你杀了慕容夫人啊?」见师父离开,月上霄不解道:「按理说他该气你害了他的弟弟啊,可我听来听去,总觉得他更在意……」
「月,你这琉璃笛,是你师父给的吧。」慕容怜却忽然道。
「是啊!」月上霄说道,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这血艷风笛,原是慕容夫人贴身不离的一品神器。」慕容怜缓缓地说道:「据说,慕容夫人年轻时聪慧美丽,城中有不少追求者,其中最有盛名者乃慕容家两兄弟,其中一个幸运些,抱得美人归,另一人则空手而归。慕容夫人心善,就将这血艷风笛赠与了那位没有追到她的人。」
「啊?你的意思是,师父他……竟然喜欢苏夫人吗?」月上霄大吃一惊道,她摩挲着血艷风笛,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师父这么生气。」
「前辈重情,他得了血艷风笛后就离开了慕容府,再也没有回来过。我曾派人打听过,据说这些年来他都是一个人漂泊在外,一生不曾娶妻生子。」慕容怜低下头,语气伤感道:「故而他不救我,我很明白,自己的挚爱被害死,不管如何,都是不能够释然的。」
「怜儿哥哥......」
知道勾起了他的回忆,月上霄苦涩道,她握着血艷风笛,风停了,血不尽。
那是一生都说不完的情。
第109章 那月姑娘呢?
忘故香
忘故香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是数不清的酒肆和阁楼, 慕容晓不想回府,回去也没意思,偌大的府邸, 金碧辉煌的府邸,却是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
于是,华长典之后,他就一直在忘故香浑浑噩噩地过着, 醒着的时候将自己灌醉, 醉了之后再等着醒。
酒肆中人来人往,许是人多口杂,江湖中发生的大小事情这里的人都知道, 仅仅一个晌午, 有关残月繁花的事就听了三五个版本, 真真假假, 假假真真, 慕容晓自己也分不清了。
「既然大家都听厌了,那老夫就说个别的吧。」台上的老先生扇子一合, 话锋一转道:「抛去那残月繁花不谈,诸位可曾听说过「空音幻蝶」?」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那个残月繁花的兄弟,是谁更年长一点儿来着,我给忘了……」,「白痴,自然是神力高强的更年长一点儿啊!这都搞不懂。」, 「凭什么骂我, 你怎么知道谁的神力更高啊?」, 「白痴, 那空音幻蝶是一只千年的妖孽,你也不看看他杀了多少人,肯定他更厉害啊!」,「又不是谁杀的人多谁就厉害,他是妖当然喜欢滥杀无辜了!」
……
「静一静,静一静!」
台上的老先生将摺扇往台案上敲了又敲,底下的吵闹声才渐渐停了些。
见状,哪老先生笑道:「诸位说的都有理,他二人的确是兄弟,一个为妖,一个却是人,论起神力嘛,那空音幻蝶该是要强些,虽说残月繁花可在盛夏时节开冰花,在寒冬之日开焰蕊,可也就是些花架子,至于那只妖,可就不得了了。」
「老先生,此话怎讲?」底下的人纷纷叫道,慕容晓本想离开,可听到这,竟也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据说那空音幻蝶精通一门凭空化物的邪术,前不久的江陵城惨案,就是他一手犯下的,偌大一座城池让他三下两下地给屠尽了,用的武器居然是蝴蝶,就是那花丛中飞舞的普通蝴蝶!」老先生连连感嘆道:「谁人都没看到他用的什么神器,这就是蛊惑人心的吸阳妖术!」
「啊?他真的会妖术?」,「可不是嘛,听说有数不清的人都被他给吸光阳气变成骷髅了,要不是他在世间作恶,我们哪还会这么惨?」,「据说还是两只妖,一个是空音幻蝶,另一个还是个女子,那女妖也吓人的很,还会吃人……」
「先生,这你可就说错了。」
蓦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站起身,笑道:「那是他的神器——玉奴斩,可不是凭空化物的妖术。」
这少年的声音干脆好听,让人听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慕容晓眉头一皱,回过头去,见是一位故人。
「而且,空音幻蝶也没有吸阳,我刚从江陵城回来,那里没有骷髅,更没有什么女妖。」那白衣少年又说道。
「这位公子想必是出生世家大族,敢问公子贵姓?」那老先生毕恭毕敬地问道。
谁知那白衣少年一下踌躇不安起来,红着脸道:「我不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而已,老先生不用问我的姓名,无足轻重,不足挂齿。」
「这样啊,」谁知那老先生一听便不屑起来,教训道:「那你爹娘没教过你吗?大人说话的时候没有小孩儿插嘴的份儿!你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能见过什么世面?该读的书可读完了?」
「先生此言差矣。」那白衣少年眉宇微蹙,嘟囔道:「晚辈虽然年少,可也懂些礼数,只是先生说错了话,晚辈总要提醒提醒,免得先生误人子弟。」
「哼!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还要你一个娃娃来提醒?」那老先生眼睛一瞪,轰人道:「这里可是酒肆,我可是要收小钱的,你别再这耽误我的事儿,趁早回家找你娘去!」
「去去去!」台上的老头儿不耐烦道,挥手赶人如赶苍蝇一般轻蔑无理。
「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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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白衣少年有些气不过,他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端坐在一条长凳上,道:「拿去换酒吧。」,清脆的声音中明显是强压着愤怒。
这白衣少年,却是颜嘉一。
华长典一别后,他和颜如玉就开始往家中返,今日也是恰巧路过此处,因颜家忌酒少荤,他也就从没来过酒肆,可耐不住心中好奇,便一人斗胆跑来了忘故香,却不想遇到此事。
众人见状都愣住了,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一动不动。
「是不够吗?」颜嘉一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了几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慕容晓看了不免好笑,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银子随手一扔,却正好扔在了那钱篓里,吓了帐房先生一跳,而后只听砰砰砰几声,十几坛酒就依次摆在桌前,从大到小,飘出的酒香迷人。
「这…这……」老先生怔住了,他又眯着眼看了看这颜嘉一,的确是仪表不凡,出手阔绰,不是世家公子也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读书读的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地铺张浪费……
「老头儿,既收了银两,便不能轰人了吧。」慕容晓道。
「啊,是是是……是…」那老先生连忙应道,又捋了捋鬍鬚,继续开讲:「话说啊……」
「慕容晓,你怎么在这里?」颜嘉一诧异道。
「这天底下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慕容晓斜眼瞧了瞧他,忽然挑眉道:「而且这话应该是我来问小公子吧,好一个颜家君子啊,竟敢擅闯酒肆,你不怕你爹娘知道了骂你啊。」
「我......我就是来转转。」颜嘉心中一慌急忙说道。
其实慕容晓这会儿哪有心思逗他,随便搭了几句话,他便又沉默下来,坐在木桌上,一条腿潇洒地踩着长凳,一言不发,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苦。
「你要喝酒吗?」颜嘉一将一坛酒推至他旁边,道:「我请你吧。」
慕容晓的思绪忽然被打断,抬眼看了他一眼,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可也懒得细思什么,他拿起那坛酒,仰头灌了下去,酒水辛辣,灌得他心腹喉咙火辣辣的痛,思念却是越来越浓。
「颜小公子真是大方,竟会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喝酒。」慕容晓将那酒罈子转了转,半晌道了句:「谢了。」
「我于你是素不相识,你于我却不是。」颜嘉一道:「早在多年以前,我就听过你残月繁花的名声,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当日一见,果然如此。」
「是吗?」慕容晓一笑道:「那可真是荣幸。」
「我爹娘说你是风流成性,一言一行都无君子姿态,实在不堪。真正的君子该是像我父亲我兄长那样的,言行谨慎,彬彬有礼,堪称模范,一直叫我效仿。」颜嘉一说着说着却眉头微蹙,低声道:「可事到如今,我却也不知该如何了,曾经最想成为的,变成了如今最不喜欢的。」
「你哥哥那样的皎皎君子挺好啊。」慕容晓道:「我小时候也想成为我哥哥那样的人,虽然不是君子吧,但是特别厉害,」,蓦地,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嘆道:「可惜是只妖。」
「妖又如何?起码他也是活过了。」
「他能为心中挚爱苦守三千年,为亡国之恨甘愿化为妖孽,还能一人担当所有罪责受魄毁锥之残刑,这样的一只妖,岂不是比这些苟延残喘的人强过百倍?」颜嘉一却道。
其实,那日在华长典,颜嘉一见慕容怜被锁在破魂台上受刑,心中就有些异样,他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很想去救他。
可他的父亲严厉地阻止了他,兄长也按住了他的肩头,后来月上霄来了,她一掌将自己和颜如玉推到了最外围的安全区域里,选择一个人孤军奋战。
他看到了,看到了月上霄爆发的神力和血艷风笛幻化的血狼,看到了慕容晓寒冰链上的刀刃和染上的一身火光,也看见了慕容怜身上的十个血窟窿和残破的魂魄。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华长典之后,颜嘉一就一直闷闷不乐,他紧紧握着腰间的碧清涟,心中很不是滋味。
闲暇时,他总忍不住想,如若自己当时冲上去就好了,如若月上霄没有一掌将他推开就好了。
哪怕是帮慕容怜挡下一枚魄毁锥子,也好啊。
「别想了。」慕容晓知他心中所想,黯淡道:「没什么好的,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幸福。」
「你出生世家,父母健在,还有一位兄长,十几年来都不曾染过半点血腥,你这样的人生,我想要都要不来,」慕容晓心中一酸,自嘲道:「到头来,他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孽,我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儿,难道这样还好吗?」
「那你与你哥哥——」颜嘉一试探道。
「恩断义绝!」慕容晓冷不防地道:「他是妖,我是人,何况还有血海深仇,岂能不恨?」
「那月姑娘呢?」
「......」
第110章 有情人
颜嘉一依稀还记得, 他二人是有些情愫的。
「日后,只当不认识她这个人。」慕容晓顿了顿,又拿起一坛酒, 冷声道:「她喜欢妖,就让她与妖在一起好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是,世事无常。」颜嘉一听了不免伤感。
他不由自主地也慢慢拿过了一坛酒,倒了一小杯, 轻声道:「我到现在还记得, 月姑娘破坏了我兄长的大婚被萧家为难,可任凭那萧家的师父怎样拷打都不肯屈服。你为了救他,差点被那再生链伤了性命, 实在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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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 我就很欣赏月姑娘的勇敢仗义, 也佩服你的血性果敢, 现如今, 我也同样钦佩她的至情至性,」颜嘉一喝了一小口酒, 嘆道:「甚至那百家庄的玄素,都是个有情之人。」
「你倒记得清楚。」慕容晓闭了闭眼睛,抹去了眼角的泪水,道:「我都想不起来了呢!」
「我是颜家公子,该一心学习君子之道,可现在总是会时不时想些别的, 你说, 是不是我修道修歪了?」颜嘉一犯难道。
「我真的, 很想, 也成为兄长那样的人。」
「别说了。」慕容晓闷声道。
他许是已灌酒灌的太多了,那一抹醉意已经从脸颊蔓延到了耳垂和脖颈。慕容晓哽咽着,双眼猩红,他悲痛地喃喃道:「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慕容晓,」颜嘉一蓦地问道:「你确定你真的恨他吗?」
「我恨……他害的我家破人亡,我怎么不恨……」慕容晓喃喃道,却是心如刀割。
「那你为何还要救他呢?」颜嘉一又问道。
「我何曾救他了?我那日去是去拦他,是要将他们置于死地!」慕容晓咆哮道。
「你不用狡辩,我都看见了」颜嘉一戳穿他道:「那日月姑娘的神力暴动,是你趁乱毁了那神钉篓,我看到了,有三枚血花针射了出去……」
「我没有!我那是要杀他,要杀了他报仇雪恨!」慕容晓一味地否认。
「好,那你看看这个——」颜嘉一从袖子中拿出了一样东西,那针细长,针尖还带着点点血色,正是慕容晓的神器——血花针。
「华长典上,你一共发了三针,一针被月姑娘的龙捲风席捲了,一针打下了那神钉篓,而这一针,却是朝着你哥哥而去的。」颜嘉一吸了口气,沉声道:「你让它,打落了一根魄毁锥。」
第十一枚魄毁锥子。
一根刚刚射出的,还未射中的魄毁锥。
被一根细长的血花针给打落了。
颜嘉一所言没错,那时神钉篓虽被击落,可还是射出了一枚魄毁锥,慕容怜那时刚好跌了下去,如若慕容晓的血花针晚到一步,那枚魄毁锥就会钉入慕容怜的眉心,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晓彻底无言了,他也不狡辩了,只失魂落魄地趴在桌上,抱着酒罈子,双肩微颤。
他在哭,无声而痛苦地哭泣。
他在痛苦地挣扎,他不该救他,也不能救他,可他却忍不住救他,他的善良在作怪。
他该告诉她,该与她言说,该给予她适当的信任与宽容,可他又不肯,他的骄傲在作祟。
于是,他变成了世间最痛苦的人。
「最后一次了……」慕容晓哽咽道:「以后,我不会再管他或她的事了。」
「日子久了,我就会连想都想不起他们了,谁还管他们是死是活,他们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慕容晓渐渐恢復了理智,语气上又变得一如既往地冷漠。
颜嘉一心中一嘆,他自是知道慕容晓做不到,可眼下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只好也学着他的样子灌了一大口酒水,可他毕竟是第一次喝酒,这下便被呛得勐烈咳嗽起来,脸也涨得通红。
见状,慕容晓拿酒罈碰了碰他的杯:「喝!」
「你这人怎么这样?兄长都劝我不要碰酒的,你还怂恿我。」颜嘉一翻了他一眼,咳嗽不停。
「你不是想成为我这样的少侠吗?少侠又不是君子,自然是要喝酒的。」慕容晓特意拿了一罈子烈酒摆在他面前:「无论是残月繁花还是空音幻蝶,可都是会喝酒的,喝!」
「有所耳闻。」
颜嘉一咳嗽道:「听说月姑娘喝酒也是你教会的。」
「嗯,是我教的。」慕容晓不禁恼道:「除却这些小插曲,我还救过她数次性命呢,算是共过生死了,她却因为一只妖和我决裂,果然这种女子就是不行,水性杨花,不知好歹的。」
「为何你们一个二个都要喜欢她,非要喜欢同一个人呢?」颜嘉一纳闷道。
「我不喜欢她!」
慕容晓怒道:「谁跟你说我喜欢她?她就适合和妖在一起!」
「你就自欺欺人吧。」颜嘉一这会儿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了,晓是酒劲上来了,他轻轻打了自己几下,想让自己清醒些。
慕容晓灌酒灌得比他勐多了,这会儿也有些醉意,闻言也不做声。
「你想她,就回去找她嘛,干什么让自己活得这么辛苦呢?」颜嘉一伏在桌上,喃喃道。
而他的这一席话,正好戳中慕容晓的痛处。
「嘉一?」
颜嘉一模模煳煳的,勐然听到有人叫他,他回过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是颜如玉吧,大概是兄长来找自己了,颜嘉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要行礼。
「你喝酒了?」颜如玉问道,他还没走近,就已闻到一股烈酒的味道。
颜嘉一点点头,又摆摆手,也搞不清楚他要说喝了还是没喝,半晌,他道:「兄长,拜託,别告诉爹娘了吧……我就尝了一点点……拜託拜託……」,颜嘉一语气微软,醉的满脸通红。
看你醉成这样子也不像是只喝了一点点,颜如玉心道,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就是个爱玩爱闹的,果不其然,自己只是一会儿没看住他,他就跑到酒肆喝酒来了。
可奈何总也是他的亲弟弟,颜如玉心里无奈,半晌才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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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多谢兄长。」颜嘉一连忙应和道,摇摇晃晃地就要跟着他走,颜如玉见状便扶过他的胳膊,回首间却忽然看见了慕容晓,他正站在一旁,怔怔望着自己,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神情。
他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在此之前,颜如玉见过慕容晓不少次了,可每一次,他要么是乖张怪癖的,要么是嚣张跋扈的,从不曾这样过。
此时,他站在那里,眼中充满了悲痛,还有一丝可怜和羡慕。
「哥,我要买这个!」
「哥,我要学最厉害的法术,我要变得和你一样厉害才行。」
「哥,我受伤了,可疼了。」
「哥,我错了嘛,我保证下一回再也不敢了。」
「哥,哥,哥……」
慕容晓不由得想起,从前,自己喝酒的时候,慕容怜从不会责怪或惩罚他。他都是陪在自己的身边,等着自己酒醒。他会给弟弟熬醒酒汤,会给他餵药,会让他安心地睡在碧纱橱里。
哥,你看,今天我也喝酒了,都醉了呢,你怎么还不来啊?这天这么黑,府邸那么大,酒水这么烈,你都不来管管吗?慕容晓的心一个劲地坠落,双唇微微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往后,他的身边就连个打他骂他的人都没有了。
没有人爱你了,以后的以后,都没有人去疼你爱你了,你是死是活,都没有人在乎了。
这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
只剩下你是一个人。
「……」慕容晓喃喃道。
「慕容公子,你说什么?」颜如玉见他神色有异,便开口问道。
「哥,你不要我了。」慕容晓泪眼朦胧,忽然哽咽道。
这一回,颜如玉清清楚楚听到了他的话,他愣了愣,只好说道:「慕容公子,你醉了。」
醉了啊。
是啊,自己可不是醉了吗?喝了这么多的酒,怎么可能不醉?
慕容晓眼中醉意朦胧,缀着星星点点的泪水,他看着颜如玉,委屈道:「哥,真的么,你是真的不要我了么……」
颜如玉心头一震,他竟不知慕容晓心里面对他哥哥如此情深义重,他不是扬言要报仇吗?怎么又……颜如玉倍感诧异。
不过,这也太过了吧,这才过了几天,怎么每个人都喊他喊了一遍哥……月上霄那回可以算作是凑巧,这慕容晓又是什么情况……颜如玉有些无奈,他被慕容晓看的发毛,只好又开口跟他说道:「慕容晓,你醒醒,我不是你哥。」
你的哥哥,已经被你给赶走了啊。
慕容晓勐地一愣,逐渐清醒过来,他捶了捶自己的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二公子?」
「没事,没什么。」
良久,慕容晓闭了闭眼睛,他晃了晃头,清醒了些,又强颜欢笑道:「你弟弟挺敬爱你的,好好对他,他特别想……特别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慕容公子,你还好吗?」颜如玉担忧道:「要不要派人送你回府?你这样……」
「没事,我习惯了。」慕容晓摆摆手,又从桌上拿起了一坛酒,摇摇晃晃地走了,背影是说不出的孤独。
他要回去了,回去碧纱橱睡觉。
醉了,就可以在那里睡了,这是慕容晓想出的唯一一个可以原谅自己的理由。
「兄长,他想他哥哥了。」颜嘉一这会儿忽然迷迷煳煳地道:「他一定是想哥哥了」说着,他便将颜如玉的衣摆拉紧了些,嘆道:「还好还好,还好我有哥哥。」
「你下次再这副荒唐样子,你就别认我这个兄长了。」颜如玉说道,他抬头望着慕容晓离去的方向,忽然低声嘆道:「都是有情人……」
其实,都是有情人。
第111章 同魂
慕容府(栖凰殿)
「慕容晓, 好久不见了。」鬼山泉子瞟了他一眼,笑道:「怎么看着你憔悴了这么多?」
此刻,慕容晓坐在她对面, 面色苍白。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衣,衣裳无任何佩饰,晓是他肤色白皙,样貌俊朗,竟衬得这墨黑也有一种深沉的迷人之感, 可比起从前却是朴素了太多。
「嗯, 多谢挂念。」慕容晓脸上无一丝波动,道:「许是这几日酒喝的有些多了吧。」
「呦,我倒好奇, 究竟有什么事, 什么人, 能令二公子这么牵肠挂肚的?」鬼山泉子说着离他近了些, 慕容晓见她靠近瞬间心烦意乱, 面色一冷道:「我累了,你走吧, 没什么事情以后就请别来烦我了。」说着就站起身来,要往碧纱橱去。
「想不到堂堂残月繁花竟这般脆弱,真叫人意想不到。」鬼山泉子佯作无事地笑道:「你也不必敷衍我,我知道你为何心烦,不就是有妖孽作祟吗?区区妖孽而已,竟还迷了你的心神。」
「想来是那妖对你太好, 好到你连是非都分不清了呢。」鬼山泉子讽刺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与他势不两立, 不共戴天……」慕容晓被她激怒了, 立即反驳道。
「行了行了, 你是知道我的专长的,何必跟我玩这一套。」鬼山泉子一下就打断了他,眯起眼道搓着红樱念珠道:「看透人心是我的专长,你的心思,我一看便知。」
「笑话!」慕容晓冷言道:「我有什么心思也用不着你猜,多管闲事!」
「天降妖邪,人人得而诛之,可你却认妖为亲,引邪为爱,慕容晓,你好大的胆子啊!」鬼山泉子根本不理会他的恶语相向,自顾自地往下说了下去,还故意将「爱」字着重说道:「你这般心烦意乱,不就是在此纠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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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妖为亲,引邪为爱。
这八个字重重砸在他的心间。
慕容晓心头一震,当即怒道:「巫女,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别激动,」鬼山泉子站起身,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只是想和你,谈笔交易。」
轻哼了两声,慕容晓斜眼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突然自嘲道:「莫不是泉子姑娘还对我念念不忘?还想让我把自己卖给你不成?」
听了这等荒唐的话,鬼山泉子看上去却面无表情,继而还微微地点了头。
「我说,你这女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慕容晓翻了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指了指自己,大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就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还与一只妖过了十几年,受尽江湖人士唾弃可怜的一个白痴而已,你一个名门世家的大小姐还老缠着我干什么?干什么!」
「千年未出的妖邪竟出现在了慕容府,别说来客人了,就是府里的下人都快走光了,见到我都恨不得绕道而走,快一个月了吧,这一个月我跟人说的话都不到十句......」慕容晓自嘲道。
「你说的这些,我一点都不在乎。」
鬼山泉子听完后依然无动于衷,说着,她又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如你所言,慕容怜是一只千年妖孽,他已经杀了太多的人,而且还解开了妖族封印,不久之后,甚至是现在,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妖族,这个邪恶的族群就重回人间了,吸阳,作祟,残骸骷髅……人间将遭受大难,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说到这,鬼山泉子附在慕容晓的耳边,道:「你该知道,不只是上官王族,不只是百家百派,而是整个世间,都容不得他!」
「你猜,他能活多久?」鬼山泉子道。
慕容晓身子一颤,可想起那日华长典上拼命的情形,他又道:「不会的,月上霄那日已经将他救走了,她不会让那个人出事的。」
「是啊,救走了,人家毕竟是情人嘛,一对恩恩爱爱到天涯的情人,就是死也死在一起,可真令人动容。」鬼山泉子见慕容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又安慰似的挖苦道:「唉,你也别恼,即便有月上霄在,她也护不了你哥哥,只怕到最后,他们两个都要死。」
「为什么?」慕容晓道。
「那日在华长典上,月上霄固然神力高强,可那并不是真实的她,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吗?她神力迸发的时候,性情也会有所变化。」
「什么意思?」慕容晓皱眉道,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大。
「同魂。」
鬼山泉子一字一顿道:「同一个魂魄中,却有两个人。」
同魂……这字眼有些陌生,拆解开来则是人来到世上都会有魂魄,只一人一个身体,一人一个魂魄,难道说……月上霄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慕容晓思索着,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当她的心神受到冲击时,她就会寻求保护,另一个她也就会随之出现。」鬼山泉子见他脸色有异,知道他是明白了,便补充说道:「另一个她,远远要比她本身强大。」
「那一日,慕容怜奄奄一息,她就不知死活地沖了上去,我看见了,她眼底深深的血红色,那个人,就是另一个月上霄」鬼山泉子忽然笑道:「神力不是一般的强大,不过也没关系了,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威风就让她威风几日吧。」
「你说什么?什么叫活不了多久?」慕容晓攥住了她的手腕。
「呵,这都听不明白?同魂同魂,那就是说两个人在抢同一个魂魄,她这样放肆地让另一个人占据自己的魂魄,迟早有一天,她就会被同化,最后被另一个自己所吃掉,永世不得超生!」鬼山泉子看着他道「华长典一战,你该瞧见了吧。月上霄当时的眼底皆是血红,渐渐地,这抹红色会越来越盛,直到占据她的整个瞳孔,等到那一日,月上霄,就永远回不来了……」
「回不来?你是说她会死?」慕容晓急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算是吧,确切来说,是她会被另一个人吞噬,我看那个人神力强大性情残暴,多半是个狂魔转世,不知怎的竟会附在她的身上,这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了。」鬼山泉子耸了耸肩,突然笑道:「慕容晓,你想看看吗?等到月上霄再一次被众人逼得发狂的时候,等到她的瞳孔被血化到连你和慕容怜都不认识的时候,等她……」
「闭嘴!」慕容晓道吼道。
「等她变成一个杀戮狂魔的时候,是不是很棒?」鬼山泉子眼冒凶光,道:「想看吗?我可是都快等不及了呢!」
「你给我闭嘴!」
慕容晓右手一紧,掐住了她的脖子,怒声道:「她死了,你也别想活!」
「你慌什么?我既然能当着你的面说出来,自然就不怕你杀了我。」鬼山泉子仰着脸,瞪着他道:「告诉你,这个世上,只有我这里有解救她的法子,你听还是不听?」
「我虽不能帮她逼出那个狂魔,也不能让慕容怜重生为人,但我确实有办法,让他们两个人都活下去,慕容晓,你听还是不听?」鬼山泉子说道,语气又重了几分。
慕容晓一愣,随即松开了些,怒视着她。
「说!」慕容晓道。
「好。」鬼山泉子昂起头,得意道:「那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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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什么?」慕容晓嘴上这样问道,随即心中开始打鼓,她还能要什么,不会又是……慕容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我要你。」
果不其然,鬼山泉子伸出手,一下下点着慕容晓的肩膀,道:「对,你没有猜错,我就是要你!」
「鬼山泉子,是我说的不清楚吗?还是我表现的还不明显?」慕容晓简直被气笑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女子,虽说自己从前也惹下过不少桃花,但也没有一个女人能如她这般,那些女子或痴或傻,或是对他怀恨在心,可鬼山泉子却对他异常执着,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慕容晓有些头痛,他冷冷地道「我确确实实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也不必在我身上花心思了,纯粹是瞎子点灯白费心!」
「你想多了,我当然知道你喜欢谁,」鬼山泉子一点也不难堪,反而颇为妩媚地笑道:「我只要你,娶我就好了。」
「你娶了我,我自然就什么都告诉你了,否则,你自己看着办吧。」鬼山泉子又笑道,慕容晓望着她,竟觉得这女子像极了聊斋志异中的女鬼,竟让他不知不觉打了个寒颤。
「我无所谓,你爱说不说好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娶你的。」慕容晓觉得她简直是鬼迷心窍了,竟跑来和自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真是不可理喻。
「那月上霄呢?那你哥哥呢?你也无所谓吗?」鬼山泉子仍是不依不饶。
「他们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慕容晓不中她的计,颇为冷酷地道:「我说过了,以后再也不会管她或他的事了,绝对不会。」
许是没料到他的态度这么坚决,鬼山泉子稍稍一怔。这一怔则让慕容晓玩弄的心思大起,他玩弄性地拨了拨她的念珠,揉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故意地道:「鬼山泉子,你给我记着,在我身上,你的如意算盘永远都只能是一场空。」
「你走吧,好好治治病,我看你是病的不轻。」慕容晓转身,摆了摆手道:「恕我不送。」
鬼山泉子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长恨一声,良久,唇边才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手臂上的红樱念珠也跟着闪过了一道光。
我就不信了。
慕容晓,你迟早要落到我的手里……
迟早.......
第112章 结拜 上
碧纱橱
「左殿下, 来客人了。」晴儿走进屋说道,挨着床上的人坐下,见慕容晓没反应她便又轻轻地推了推, 柔声道:「左殿下,真的来客人了,你快些起来吧。」
慕容府的不少下人都走了,晓是她在慕容晓身边伺候久了,竟有些捨不得离开, 望着他那张日益消瘦的脸庞, 晴儿也心疼的不行,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日日做些好吃的送到房间里。
「我这里来哪门的客人啊?」慕容晓一边自嘲着一边将被子蒙过了头, 烦躁不已地道:「我一点都不想去见那个鬼山泉子, 你快去打发她走, 烦死了。」
「左殿下, 来的是一位公子, 不是上次那个姑娘。」晴儿无奈地笑着,将被子给他拿下来道。
「管他是谁呢, 就跟他说我病了,不见!不见不见!!」慕容晓言简意赅地暴躁道。
「左殿下啊,你算算,这都多久没跟别人说过话了,这样下去,你就真的闷出病来了, 去见一见吧, 好不好?」晴儿一边好声好气地劝着, 一边给他披上披肩, 笑道:「我们左殿下是爱动不爱静的人呢,老在屋子里闷着多没趣啊,是不是?」
慕容晓没说话,他听着晴儿略带关心的话语,竟不忍粗暴地反驳她,只得被迫地走出了门。
栖凰殿
「颜嘉一,怎么是你?」见殿上站着一位不染尘世的白衣公子,慕容晓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更是疑惑,他实在想不通颜家的公子怎么能找到他这里来,语气便好不纳闷道。
「这几日没有课业,我来找你玩儿。」见慕容晓脸色异常,颜嘉一也怪怪地看着他,道:「怎么了?见到我就这么惊奇么?」
「你爹娘不是说我风流成性吗?你一个好人家的公子还跑来找我作甚?」慕容晓接着诧异道。
「风流是风流了点,不过人也不坏,起码,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颜嘉一眨了眨眼,从身后拿出两罈子酒,道:「喏,请你的忘故香!」话音未落,就将手中的酒罈子扔给了慕容晓。
慕容晓接了酒,将那沉甸甸的两壶酒在手中转了转,心里忽然踏实了些,脸色不由得也和缓了些,下颚微扬道:「颜小公子当真想和我玩?不怕么。」
颜嘉一本还有些顾忌,但一听这话反而被激起了一股斗气,道:「来呗,我才不怕呢。」
「好。」
话音未落,眼前就如一阵风颳起,慕容晓唇角微挑,眼中久违的猎猎杀气翻涌起来,他一手抱着酒罈子,另一手残月刀已现,颜嘉一也是个灵敏的,只一个转身就拔出了碧清涟,二人的刀剑相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慕容晓将酒罈子一扔,一跃便飞了上去,颜嘉一便跟着一跃,二人飞至屋顶。
弯月之下,慕容晓一身黑衣,目光炯炯;颜嘉一一袭白衣,剑锋粼粼。
「剑玩儿的不错!」慕容晓挑眉道。
「你也是,寒冰链耍的也挺好看。」颜嘉一也毫不示弱地回道。
「那给你来点更好看的,小公子,可瞧好了。」慕容晓的眼眸亮了亮,将酒罈子一抛,正好抛到对面,一分不差一毫不离。颜嘉一右手执剑,左手轻轻一转接到了酒,回眸之时,却见慕容晓从高空一掠而过,寒冰链蓝光银银的,黑夜之中,他二人剑光交错,剑花朵朵陨落,飞舞。轰鸣的雷电陨落大地,从白天和黑夜的连接处凿开一条破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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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的残月刀小巧锋利,颜嘉一的碧清涟轻巧灵便,撞在一起丁零噹啷的甚是好听,仿佛在演奏一支无字的歌谣,那两罈子酒在空中来回抛着,却总不会落下。
蓦地,颜嘉一手上剑锋一挑,正好挑开了一坛酒,酒水飘洒。慕容晓转了个身,指尖轻轻一碰他的剑身,力道瞬间变化。那酒罈子往反方向轻轻一倒,酒水便正好洒在碧清涟上,颜嘉一却不慌张,轻轻一笑,手中的宝剑顷刻间剑气大增,碧清涟通体纯银透亮,又夹杂着酒水清香,与慕容晓的打斗又甚了些,颜嘉一剑锋直指着他,清冽酒水顺着剑身流下来,慕容晓颇为顽皮,他绕到颜嘉一身侧,身子前倾,那碧清涟的酒水正好滴在他的唇间,亦是一毫不差,一分不离。
二人乒桌球乓地打着,酒水不知不觉也溅了他们一身,慕容晓三下两下避着他的剑气,好不惊奇道:「别人的剑沾了水会迟钝,为何你的却剑气大增?」,「承让了,这是我颜家的绝技,水星凌!」颜嘉一剑芒锋利,刷刷几下逼得慕容晓又跃上另一屋顶,落在屋顶后,慕容晓下意识勐地抬起手,袖中锋利飒飒落下,犹豫片刻后却又放下了。
「怪我,我本来想钝化你的剑,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了。」慕容晓站在另一屋顶,指着颜嘉一的剑嗔怪道:「你看看你,还浪费了一坛酒,真是可惜。」
「水星凌是我家的绝招,我只练到第三层,还不算厉害的。」颜嘉一道。慕容晓听罢,回想那清奇剑法,越想越觉其中精妙,便开口道:「厉害,残月繁花甘拜下风。」
「少来,明明是你让我的。」颜嘉一倒也不含煳,道:「你的神力用了三成都不到,而且也没用什么绝技,论法术,我该在你之下。」
「呦,想不到你这么谦虚,」慕容晓在屋顶上坐了下来,翘着腿道:「好不容易来个人,我可不想把人给伤了,又剩我一个,也是无趣。」
「慕容晓,你有没有觉得方才我们的神器碰在一起的声音特别好听,就像一首曲子。」颜嘉一看了看手中的剑,道:「我还从不知道它会发出这样清脆好听的声音。」
「嗯。」慕容晓干脆躺下身去,闭着眼睛,脑子里面回忆着方才的声响,乒桌球乓,星火相追......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道了句:「醉碧月。」
「醉,碧,月,」颜嘉一闻声跟着念了一遍,立即抚掌道:「甚好!」
「你听懂了?」慕容晓睁开眼,微微有些震惊道。
颜嘉一点点头,立即跟他说道:「这有何难?我用碧清涟,你用残月刀,我们又在忘故香下合奏此神曲,可不就是醉碧月吗?」
颜嘉一还未说完,慕容晓从屋那头飞了过来,正正地落在颜嘉一的身旁,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声也如同那曲子一样,清脆而好听。
良久,慕容晓的眼睫微微下垂,盯着衣裳一角,沉吟,仿佛在思考一般。良久,他将衣摆处镶着金边的玉佩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放在了颜嘉一的手中。
黑夜里,慕容晓的眼眸如星光般闪烁,他笑了笑,佯装轻松道:「你的碧清涟锋利漂亮,如若加一剑穗玉佩,舞剑的时候就会有玉石相撞的声音,该是好看又好听,拿着吧。」,颜嘉一一眼就看出这玉佩贵重,正想推辞,却见慕容晓已利落地将它系在自己的剑上了,又安抚道:「你我皆是男儿,既然是诚心赠你的,就别推辞来推辞去做些假把式了。」,颜嘉一顿了顿,心道这人虽然性子带了些烈,却也不乏潇洒,便再也没有推辞。
「自从那两个人走了之后,我还是头一回这么快活。」慕容晓坐下,静静地道。
「其实我也少有快活的时候,家风严厉,不让笑,说这样不正经。」颜嘉一道。「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笑都不让笑?那岂不是很无聊?」慕容晓有些啼笑皆非:「这不是有病吗?」
「谁知道是哪个傻子留下的规矩?反正不是我规定的。」颜嘉一连连撇清自己,又颇为无奈地道:「我今天也是头一回,和人在屋顶打架,第一次这么胡闹......」
「那你可真要谢谢我了。」
「我以前也不怎么喜欢你们颜家,你爹娘,还有你那位君子哥,他们一说话我就头疼,不过你不也是颜家的二公子吗?怎么性情这么不一样?怕不是亲生的吧。」慕容晓调侃道。
「我怎么知道,」颜嘉一闷声道:「反正我爹是不喜欢我,他喜欢我兄长那样的,说是又听话又懂事,我在家,也不怎么受待见。」
「听话有什么用?做人就不能听话!」慕容晓一听这话立即反驳道:「我可不是骗你啊,我自小闯江湖见过太多的人了,听话的女人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偏偏就有脾气的女子最有种!男子汉就更要如此了,小时候听父母的,长大了听老婆的,老了再看儿女的脸色,那还得了?」
「做人就要像我这样才行。」慕容晓一手搭在颜嘉一的肩上,一手指着自己道:「你看看,我就是这样,我心我主,我行我素;无畏因果,福祸不愁。」
「那旁人怎么办?他们对你指指点点又当如何?」颜嘉一疑惑道。
「哎,你管他们呢!」
慕容晓打心眼里觉得这孩子想不开,便捏了捏他的肩,一个劲地传达他的歪理道:「告诉你吧,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真心对你好,即便偶有零星几个,也是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对你都不在乎,还有一些人就是讨厌你的恨你的,你过得好,他们眼红;你过得不好,他们便一个个跑来嘲笑你欺负你,所谓墙倒众人推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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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自己开心最重要,旁的一切,都不作数。」说到这,慕容晓的脑中浮现出慕容怜和月上霄的身影,心头钝地一通,可脸上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你讲的和我父母讲的一点都不一样,和我兄长说的也不一样。」颜嘉一越听越觉得迷煳,喃喃道:「他们说应该为了天下正道而活,要置心中所爱于最后,要让他人为先,让大道为先。」
「哎呀,他们说错了,你听我的!」
第113章 结拜 下
慕容晓的眼睛转了转, 狡辩道:「什么狗屁大道,哪有那么多人能成正人君子?大部分人是普通人,一辈子能坚持心之所向、问心无愧就属难得, 还什么要让大道为先,试问你连自己都顾不好的时候,连你自己和你爱的人都保护不周,还能顾得上什么大道?」
慕容晓本是随心而言,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可颜嘉一听着听着却入了迷,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学的那些都是空话大话,远不如慕容晓这一席痛快话来的实在。
半晌,颜嘉一竟鼓了几声掌, 眼睛一亮一亮地道:「生而为人, 但求心之所向, 只要我的心是善良的, 那便是追逐无错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慕容晓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颜嘉一忽然喜笑颜开, 他张了张口却又没好意思问,明白了,明白什么了?自己都还没明白呢他怎么就明白了......
「不愧是残月繁花啊,真是不一样,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话原来是真的。」颜嘉一情不自禁地赞嘆道。
「是吧, 我厉害吧?」慕容晓嘴上说道, 心中的疑团是越来越大, 他不断地回忆着, 自己说什么了?自己方才有说什么正经话吗?
慕容晓正思索着,颜嘉一却将衣摆处的君子玉也取了下来,见状,慕容晓猜到他的用意,却按住了他的手,道:「不可。」
「为何?」颜嘉一不解道。
「你颜家是世家大族,如今更是蒸蒸日上,而我慕容却败局已定,莫说是世家大族了,就是仙门小家对我都避之不及,你断不可与我结交。」慕容晓耸了耸肩道:「就算我再怎么澄清,在旁人的眼中,我也已经是妖邪之人了,人们看待我就跟看待瘟疫一样,唯恐我会祸害到他们,你堂堂一个颜家的公子哥又何必如此呢?给自己找这种大麻烦。」
「那又如何?旁人之言,理他作甚?」颜嘉一却道。
「我既认你为知己,就该与你结拜,是福是祸都永不反悔。」颜嘉一说道,他低下头将君子玉系在慕容晓的衣摆处,笑道:「而且,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决计不会害我的。」
「哦,你如何得知?」慕容晓笑道:「都说我不可信呢,你爹娘也肯定叫你离我远点。」
「方才比武的时候,你抬起手想射出血花针,最后却没有射,我就知道了。」颜嘉一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血花针有毒且快,我修为并不及你,不一定能躲开,你害怕真的伤了我,所以甘愿认输。」
慕容晓勐地愣住了,他看着颜嘉一,眼中竟隐约有了些波动,他侧过脸,心中有些酸涩,半晌,他硬气道:「我可是告诉过你了,你若非要与我结拜,那我也没办法了。」
「对,没错,不管旁人怎么看,我就要与你结拜,绝不反悔!」颜嘉一异常坚定地说道,慕容晓转过身,互相对视一眼,过后,二人不约而同齐齐地跪了下来。
眼前明月,背负光华。
他们向明月拜了三拜。
清冷的月光下,两个英俊少年并排跪着,身上荡漾着一样的月光,身体流淌着相同的热血,他们一为黑一为白,一配利剑一□□针,在旁人的眼里,甚至是一为善一为恶,一为正一为邪。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是在旁人的眼里。
此时,他们分明都散发着同样的光芒,璀璨夺目。
两罈子酒只剩下一坛了,颜嘉一心中雀跃,有些激动,拿起一坛,仰头喝了下去,一通酒水之后又咳嗽不止,慕容晓轻轻一碰他的手腕,他手中的酒瞬间脱落,掉在了他的手上。
「喂,不能喝就别喝了,小心一会儿醉倒在这,我可懒得送你回府。」慕容晓说着,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透明的酒水顺着他的脸颊滴滴而下,在月光的照拂下格外俊朗。
「没事儿,挺好喝的,」颜嘉一咳嗽着,道:「今天,多谢你了。」
「这么多年以来,我总算做了件想做的事,真难得。」颜嘉一说道:「你可能不懂,这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难的。」
「嗯,也谢谢你,都这种时候了还愿意和我结拜,真是不挑呢!」
慕容晓握着那块君子玉,轻松一笑道:「好兄弟,以后就有福同享了。」
颜嘉一点头,心中却默默念道:嗯,有难也同当。
婉君阁
云彩儿眉目凝重地站在窗边,手中握着一册捲轴,她目不斜视地注视着空中,半晌,一只浑身雪白的信鸽咕咕叫着飞了过来,衔着她手上的捲轴又飞向了远方。
在茫茫蓝空里画下一道看不见的痕迹。
「云彩儿,外面有公子找呢。」巧室门口的姑娘声音脆生生地说道。
「传,今日我身子不适,不能占卜,不见客了。」云彩儿说道,忧心忡忡地坐下。她知道还有不到三个月了,眼见那黄金圣泉就要喷薄而出,各大世家的人都知道她懂通灵之术,日日便都一窝蜂地找上门,一通话说来说去的就是要她助一臂之力,搅得云彩儿简直不胜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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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彩儿,他说他是颜家的公子,姑娘真的不见吗?」门外的姑娘忽然又喊道。
颜家的公子?
莫非是颜如玉来了......云彩儿吃了一惊,匆匆站起身来,理过思绪后,连忙打开了门。
果不其然,门外站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公子,腰间佩着清扬宝剑,正是颜如玉。
「不知是公子到来,失礼了,还请公子莫怪。」云彩儿轻声道,躬了躬身。
「多有叨扰,还望恕罪。」颜如玉也回礼道。
「颜公子好雅兴,眼看着这黄金圣泉就要喷发了,却还有兴致来我这里,」云彩儿边倒茶边笑道:「莫不是公子也是来寻我,要用我的星辰之力?」
「慕姑娘说笑了,这等争夺之事,我颜家从不参与。」颜如玉摆摆手,却又讪讪一笑,紧接着道:「不过,此次,我确实需要慕姑娘助一臂之力,若姑娘答允,在下则不胜感激。」
「何事?」云彩儿托着香腮,静静地望着他,眼中不乏笑意。
「慕姑娘既懂通灵之术,想必也早就知道了慕容怜中毁魄钉和月上霄劫法场的事情,他二人现在生死未卜,也不知是去了哪里,叫人实在担心。」颜如玉嘆了口气,道:「不知慕姑娘是否知晓,那日在华长典上,月上霄一人孤军奋战,将我和嘉一都推开了,她总是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是她自己行事大胆洒脱,却害的旁人忧心忡忡......」
「颜公子,你可是想去寻她?」云彩儿问道,轻轻抿了一口茶,将他的心思尽数讲明。
「我......的确想去。」颜如玉诚实地说道:「华长典一别,我和嘉一心里都有些懊悔,懊悔那日没出手相助。」
「呀,这倒是稀奇事了。现在全天下都在骂慕容怜妖心成性,骂月妹妹是女妖重生,就连颜公子之前不是也觉得慕容怜必须被除去吗?为何现在又......」云彩儿笑着道。
「其中缘由,我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只是感觉事情如今的走向有些不对,」颜如玉摇了摇头,轻轻扶额,苦涩地说道:「慕容怜的确是妖不错,月上霄也有些意气用事,可偏就是不知为何,当我看到慕容怜被锁在破魂台上,月上霄发狂一般地去救他,心里很受震动。而当她一掌将我推开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些。」
「其实,坦白来说。那慕容怜虽是说为报仇而来,可原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为何只盯着他的过错而忽略他千百年来所受的屈辱呢?他放妖族出世,可迄今为止,谁也不知道妖族究竟是善还是恶,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处死他,处死一整个妖族,岂不是也算滥杀无辜?」颜如玉说着又想起月上霄那日决绝的模样,又道:「当日莫邪灭了倾安国,杀了白嘉音,还颇为无耻地侮辱白嘉怜,手段实在是不堪;如今慕容怜怜也灭了莫邪,姑且可以说是一报还一报吧,况且他二人现在已不是兄妹,就算是想找一个无人可知的地方隐居起来过日子,也未尝不可。」
「颜公子,今日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难以相信这话是你说的。」云彩儿望着他,连连惊奇地道:「你刚进门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奉命追杀他二人的,没想到你却想通了。」
「唉,慕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家风讲究清明正直,妖邪险恶一律除之,我自然也如此,可是如今,我也有些疑惑,慕容怜是妖,月上霄是邪,可他们又与祖辈定义的妖邪不同,所以,我才想去寻他们,此次之后,也许我就明白了。」颜如玉站起身,向云彩儿行礼道:「所以,还请慕姑娘相助我,寻到他二人的线索。」
云彩儿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沉默半晌,点头道:「如此一来,甚好。我正好也想去寻月妹妹,我虽会通灵之术,却是个不会法术的,此途危险重重,若能得公子相护,那是再好不过了。」
「等等,我也要去!」
颜如玉心中一喜,正要答谢,却见有颜嘉一忽然莽莽撞撞地闯了进来。
第114章 君子玉
颜如玉正要答谢, 却见有颜嘉一闯了进来。
其实他已在巧室门外偷偷听了许久,在此之前,他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为华长典上发生的事情闷闷不乐, 却没想到颜如玉也和他一样迷茫,所以一听到他二人要踏上征途,连忙就现了身。
「嘉一?」颜如玉看了看他,皱眉道:「谁让你跑来这里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兄长不是也来了吗?而且还是你先来的呢,我只不过是来寻你......」颜嘉一小声道。
「嘉一, 你!」颜如玉气道:「你这几天都去了哪些地方, 自己心里清楚,我看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眼里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在?!」
「我不过就是去酒肆见个朋友而已, 那兄长还来婉君阁了呢, 还私自见了神女云彩儿, 我若是眼里没规矩, 那兄长岂不是更没规矩。」颜嘉一越说声音越低, 却瞟了那云彩儿一眼。
「你说什么?」颜如玉厉声道:「再说一遍!」
「好了好了,哎呀, 二位公子都是守规矩的君子,不必吵了。」云彩儿站起身,笑着打圆场道:「颜小公子若是也想去,那就随你兄长和我一起去好了,本又不是什么大事。」
「此话当真?」颜嘉一立即惊喜道,眼巴巴地看着颜如玉。
「别来问我, 我不知道」颜如玉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冷着脸道:「有胆你就自己回去问父亲和母亲, 他们若是同意了, 我自然没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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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分明就是难为我!」颜嘉一转过身,闷声道:「我不问,反正我就要去!」
「那你自己去吧,想去哪去哪,想去酒肆就去酒肆,想来婉君阁就来婉君阁,若是出事了可别慌着找人。」颜如玉又补充道:「也别指望让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或者保密。」
「那个,两位公子,这事犯不上吵架的,你们坐下来好好说不好吗?」云彩儿又劝道,将颜嘉一也请了进来。
「兄长,我又不知道月姑娘和慕容怜去哪了,你让我一个人上哪找他们啊?你这不是蓄意难为我吗?」颜嘉一愤懑不平道。
颜如玉连头也不回,全然不理。
「两位,其实我觉得......」云彩儿又试图说道,可惜又被颜嘉一打断了。
「兄长,这可是你逼我的!」
颜嘉一顿了顿,突然大声说道:「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回去告诉父亲和母亲,告诉他们你私自来婉君阁,还私自见了神女!还要和神女一起去找妖孽!」
「我去酒肆是坏了规矩,可你也坏规矩了,大不了我们一起被关禁闭,我是去不了了,可你也别想一个人走!」颜嘉一扭头道。
......
听到这,云彩儿彻底没话了,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颜嘉一,又回过头看着颜如玉,颜如玉整张脸都已经白了,那双淡色琉璃的眼睛几乎就要喷出火来,可他这个人亏就亏在不会骂人,硬是憋了大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起...去...」
半晌,颜如玉咽下这口气,一字一顿地道,满脸寒霜。
「哼,兄长早说不就好了,你替我保密,我自然也不会把你给卖了。」颜嘉一心里差点都乐开花来,面上却行了一礼,道:「多谢兄长成全。」
「你这是跟谁学的?」
蓦地,颜如玉抬起头,看着他诧异道:「你从前不会这样说话的。」他固然知道颜嘉一性子活泼,但家风家训教导他要正正经经的,故而他平日里也有个度,绝不会像今日这般跟自己说话。
「还有,你既然来了,那为何要在门外偷听别人讲话?你衣服上的君子玉意义何在?」颜如玉说着便朝他的衣摆看去,却霎时一惊,瞪大了眼睛。
没有了。
颜家的弟子都佩带「君子玉」,这玉佩具有灵性,由一尾银绳系在衣摆处,走路时发出清脆的声音,提醒你要坐得端行得正,不可窃听,不可偷盗,不可做一切奸邪之事,要跟这君子玉的清脆明净一般,光明磊落。
可是,颜嘉一的君子玉,不见了。
颜如玉急忙站起身,瞪着他道:「嘉一,你的君子玉到哪去了?可是又不小心丢在哪了?」
「没,没有丢,给人了嘛。」颜嘉一结结巴巴地说道,明显的底气不足。
「给人了?你把它给了谁?快说!」颜如玉一听便急着追问道,要知道这君子玉是颜家弟子的代表,一位弟子修行时只修有一块,独一无二,它为品行,为生命,甚至高于这些。
即便身死,玉魂仍在。
岂是说给人就给人的!
「兄长,我......我给...给慕容晓了。」在兄长的逼问下,颜嘉一也不敢瞒着不说,他拔出碧清涟,剑柄上果然缠着一条剑穗,繫着一块镶着金边玉佩,其图案,正是妖族的血玫瑰。
「你们——」颜如玉的心里哐当一声。
「我们结拜了,还行了赠玉之礼。」颜嘉一老老实实地道:「喏,我赠了他君子玉,他还了我金镶佩。」
「兄长,我和他,已经是结义兄弟了。」颜嘉一说道:「他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他的事也是我的事,所以,这回我必须去!」
......
颜嘉一自是知道慕容怜是妖,自是知道月上霄是邪,自是知道慕容晓是个无形浪子,现在就连个稳定的家都没有,不论慕容怜与月上霄的结果怎样,慕容晓都已遭到各大世家的排斥了,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但凡与妖沾上一点关系,我都不要与你靠近。
谁都不想引火自焚,这是连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
可颜嘉一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和他结拜了,他打心底里佩服月上霄的仗义勇敢,也欣赏慕容怜的至情至性,慕容晓,他更是明白和理解的,他嚮往那样的生活,嚮往残月繁花和空音幻蝶那样的大无畏,他不愿再拘泥于君子风范,比起这些,他更想做侠肝义胆的侠客。
可这个选择,足以改变他的一生,足以毁掉他这十几年搭建的所有根基。
「嘉一,我且问你,若此番慕容怜和月上霄死了,你又当如何?」颜如玉对这个弟弟只感到无端头疼,问道:「你现在与他结拜,便是与奸邪勾结,若是较真起来,颜家也不会容你的。」
「我知道。」
颜嘉一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亮了起来:「那正好,到那时,我就离开颜家,绝不给颜家抹黑,我就用个化名,然后与他一起仗剑走天涯!」
「既已结拜,那便是一辈子的兄弟,我岂能弃他而不顾?」颜嘉一坚定道。
颜如玉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云彩儿却拉住了他:「令弟心意已决,你不用劝了,这种事,全凭两个人的缘分而已,外人怎能强求?」
「也罢,」见他言辞凿凿,颜如玉也自知这一时半会儿说服不了,便嘆道:「你......你自己不要后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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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小公子重情重义,重志同道合,轻世家门阀,那慕容晓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侠士,想必二人也是志趣相投,愿女娲大神保佑你们。」云彩儿双手合十,默默念道。
「多谢慕姑娘肯为我们祈福,」颜嘉一道谢道,继而又向颜如玉深深地鞠躬,行了一礼,低声道:「也多谢兄长谅解。」
巧室中三人再无多言,看着弟弟飘起的白衣,颜如玉一个恍惚,突然发觉他这个弟弟好像也长大了,他在选他喜欢的道路,选择他欣赏的人,也不知他兄弟二人,来日能否殊途同归。
第115章 惊弓之鸟
「咕-咕-咕」
一只白鸽咕咕地叫着, 盘旋在月上霄的周围,月上霄紧紧握着笛子,颇为警惕地看着它。
蓦地, 那白鸽见状终于震动双翅,一条捲轴掉了下来,与之一起的,还有一张字条。
那捲轴掉在地上,慢慢铺开来, 原来是一幅奇怪的星图, 慕容怜瞥了一眼,低声道:「这画我见过,是去黄金圣泉的路, 晓也有一幅……」, 说着, 他就要拿起那条捲轴。
「别碰它!」
谁知月上霄却突然紧张地大喊道, 她用笛子指着地上的捲轴, 道:「什么人会这么好心,是陷阱, 是要引我们上当的,怜儿哥哥……你先别碰它!」,语气是异常的强硬和激动。
知道她是过分紧张了,慕容怜握住她攥笛子的手,安慰她道:「那画是用星辰之力绘制的,不是假的, 不是骗我们的, 你不要害怕。」
「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可月上霄丝毫不信, 她的的脸色又白了些,微微摇着头哽咽道:「现在所有人都恨不得将我们杀之而后快,我听见了,四面八方,全是追杀的声音,全都是,全都是……」,月上霄说着就捂住了耳朵,她说的也没错,自从他二人踏上去黄金圣泉的路途后,就与数不清的修士仙家碰过面,而无论是哪一家哪一派的,看到他们都是挥剑敌对,表情兇狠无比,好似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分明毫无恩怨,却还要拔刀相对。
月上霄心里知道,华长典之后,他二人已成了活靶子,妖邪之人,人人都可诛之。
慕容怜重伤未愈,月上霄便只能全靠着血艷风笛与那些人殊死搏斗,稍有机会就避开逃命,道路也越走越偏,逐渐走了一条无人可知的小路,可他们又不知道如何去黄金圣泉,耽搁的日子里,慕容怜的伤越来越重,月上霄也越来越心慌意乱,稍有动静就神经紧绷,哪怕是一只兔子一只信鸽跑来飞来,她也紧张的不得了,往日大胆恣意的她现在已宛如惊弓之鸟。
「月,没有人。」慕容怜晃了晃她,心疼道:「是你太累了,累煳涂了。」
「不,有人,一定有!他们能放信鸽来寻我们,一定是发现了我们的行踪,怜儿哥哥,走,走的远远的,快!」月上霄越想越后怕,说着就要扶着他离开,可慕容怜却捡起了那张字条,放在月的手中道:「月,这是云彩儿给你写的,是她用星辰之力绘制的捲轴,你先看看。」
云......云彩儿。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月上霄勐然一愣,这才迟疑地低下头,果然有几行娟秀的小字:
月妹妹,怜公子,华长典的事我已知晓,魄毁锥是一等残器,非圣泉之力不能解救,故而云彩儿在此奉上星图捲轴,望你们能否极泰来。
另外,同魂一事非同小可,月妹妹请万万铭记在心,不可再让那邪气占据心灵,一旦瞳孔被完全血化,后果不堪设想。
云彩儿
云彩儿……云彩儿……这是她给自己的星图,月上霄握着那张字条微微颤抖,手心的汗水甚至渗透了笔墨,将那娟秀的字体晕染开来。
「既是她的来信,你该相信了吧?」慕容怜拿起那捲轴道,他知道月上霄最重情义,她既认了云彩儿做姐姐,于情于理都会信任她的,可这一回,月上霄的反应与他所想的却有些不同。
蓦地,月上霄突然看着慕容怜,呆呆地道:「可怜儿哥哥,万一她也是骗我的怎么办?」
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彷徨。
月上霄死死地盯着那张字条,脑海中却出现了一千种一万种可能性,若这封信真的是云彩儿写的,那她就肯定知道自己有了邪术,肯定知道慕容怜身受重伤,可她毕竟是慕玛的徒弟,那就该和慕玛师太与上官王族是一派的……万一她是骗我的,万一她受到上官王族的威胁,想藉此将我二人引去一个地方捉拿怎么办?或者万一她是利用我的信任怎么办?又或者这张字条根本就不是她写的呢?我到时又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月上霄越想越慌,瞳孔也渐渐变色,慕容怜见势不好一下抱住了她,他将月上霄抱得很紧,心里却疼得厉害:「月,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你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
「没事,怜儿哥哥,我不累,一点都不累。」月上霄下意识地摇摇头,甚至还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手抹去慕容怜额上的汗水:「你不要心疼我,人的七情六慾最是损伤心神,你已受了重伤,不可再折磨自己。」
「怜儿哥哥,我们走,就先按照这星图的指示走吧,反正圣泉周围会有神力波动,我可以……我可以察觉的。」月上霄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出神道:「我一定,一定要救你。」
「可你不是怀疑这星图是假的吗?」慕容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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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无路可觅,姑且一试。」月上霄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若真的是个陷阱,若你最后的确被其所害,那我就自尽,绝不独活。还有那些设计陷害我们的混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非得通通绞杀不可!」,慕容怜听月上霄说的过于残忍,诧异道:「你不是最不愿害人性命的么,怎么如今——」
「如今我们杀不杀他们又有何妨?他们都已经认定我们是十恶不赦的妖邪之人了!都已经容不下我们了!」月上霄心头钝痛,苦涩地道:「即便我从未期望过有人会伸出援助之手,可也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多的蛇蝎之人打着正义的旗号对两个将死之人咄咄相逼,真想不通,生活在这样一个冷血的世道,这些人还有什么脸面自诩高洁的?」
「管他是谁,」
月上霄眼中的血红又深了些:「若害得你我活不成,他也休想活着!」
「月……」慕容怜望着她的眼睛,渐渐看出她的眼底冒出一片血红,心道不好,兴许是那东西又开始作祟了,于是他赶忙晃了晃月上霄,急切道:「月,你醒一醒,我不能再让你这么邪化下去了,这邪物会毁掉你的心智,毁灭你的心性灵性,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动任何邪念了,也不许再有怨念!」,慕容怜一边训斥着一边伸出手在她的眉心轻轻一点,一道金光一闪即逝。
继而他心头一阵剧痛,脸色惨白,又呕出血来。
「怜儿哥哥!」月上霄连忙道,扶住了他。
慕容怜伤的实在过重,可他还是咬着牙在月上霄的眉心点了点,试图锁住她的心神,月上霄的眼睛逐渐清明,慕容怜却又被震伤,吐出一口鲜血。
「此番我若是死了,你记得,记得去找晓,帮我跟他道一句歉,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他,害的他这么惨,」慕容怜面无血色,哀伤道:「若有来生,我一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会伤害到他。」
「没用的,没用的,怜儿哥哥……慕容晓他,也要杀了我们,」月上霄伏在慕容怜的肩上,心如刀割道:「如今就连他也要杀我们了……」
「怜儿哥哥,你还不明白吗?全天下的人都恨我们,全天下的人都要杀我们,雪楠师姐,慕容晓,都走了,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唯一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可你就快要死了,事到如今,我必须靠这股邪气撑着自己,没有它,我就什么都做不成了。」月上霄心里的伤感陡然爆发,她捉紧了慕容怜的衣裳,哽咽道:「我就快要失去自己了,我知道它会越来越强大,可我没办法!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连你也失去了……」,其实,月上霄又何尝不知道呢?这股邪门的力量这般强大,杀戮心又极强,每一次她被这股邪气袭身的时候,她都能强烈地感觉到它的杀气,这股邪气迟早会要了她的命。只是眼下她又有什么办法呢?素不相识的人把她当活靶子,曾经相亲相爱的人也对她弃之不顾,往日的什么誓言和诺言,都是谎话。
除了这只邪灵,她竟无人可依,也无人可信。
「我真的不想杀人…真的不想的…」月上霄捂着脸,痛苦道:「可是能怎么办啊?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办!」
「月,不可以,你若再让它暴动一次,这邪气就会彻底席捲你的全身经脉,你就会变成杀戮狂魔,到时候就真的走投无路了!」慕容怜看着她眼底的红色,焦急道。
「都怪我。我太没用了,竟连自己的哥哥都救不成,」月上霄眼神黯淡,低声道:「我若是白嘉音就好了,我就能拿得起弯刀,一刀砍下他们的头,这一生,我这一生怎么这么没用……」
「不许你这样说自己。」慕容怜却捧着她的脸庞,含泪道:「那些都是胡话。在我眼里,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谁都比不上你,前生今世,前世今生,你都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女子!」
「怜儿哥哥,」
月上霄望着他的眼睛,忽然就这样掉下眼泪,哭道:「可是我好害怕……」说着便一头埋进了慕容怜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些天来,这是月上霄第一次哭出声来,慕容怜知道她有多苦,有多累,他抱着上霄月,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月上霄的哭声由大到小,最后化为轻轻地喘气声,慕容怜低头一看,月上霄竟已埋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第116章 花妖
这么多天了, 月上霄在发泄完情绪后,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她再也终于支撑不住了, 昏昏睡了过去,手中仍是死死地握着血艷风笛。
那是她的武器,用来保命的武器。
她不敢松。
蓦地,地上突然有多朵鲜花和小草破土而出,有红色的玫瑰, 白色的栀子花和君子兰, 还有一片片绿油油的小草,它们噌噌噌开出了一整片,就围在慕容怜和月上霄的周围。
事发突然, 慕容怜神色陡然冷极, 不假思索地, 他起了防卫之心。可正要调动神力将它们一扫而光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股颇为熟悉的气味, 慕容怜愣了愣, 忽然回想起来,那好像是他在阴界三千年闻到的味道, 阴界妖族也是有花有草的,比起凡界,它们更有一种迷惑人心的香。
是妖!
是花妖找到他们了!
慕容怜的瞳孔勐然收紧。
「你们想做什么?」想也不想地,他下意识将月上霄揽在怀里,掌心簌簌落下,将想靠近的几朵花打到一旁, 冷冷地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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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它们还没有修炼成精, 还只是幼小的花妖而已, 无法讲话。」红蝶似乎也嗅到了那熟悉的妖族的气味,便有些兴奋地开口说道。
「是敌是友?」慕容怜皱眉道。
「回殿下,它们奉您为神明,是绝不会伤害您的。」红蝶道。
「呵,神明?」听得这样荒谬的称唿,慕容怜挤出一个冷笑,幽幽地开口道:「我一个将死之人怎担当得起?」
「即便殿下不在了,神明也依然是神明,妖族的后代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您。」红蝶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异常坚定地道:「殿下请放心,生生世世,千年万年都会奉殿下为妖族真神的。」
红蝶说完后,那花花草草竟也点点头,它们面对着慕容怜低下头去,恨不得要折断自己的枝干以表恭敬之心。
「这么说,你们是来助我们的?」慕容怜冷声道。
闻言,那些小花小草又点点头,见慕容怜戒备之心已然消散了些,它们便一个二个开始往慕容怜和月上霄的身上跳去,有几朵鲜红的芍药跳到月上霄的身上,它们用花瓣温柔地蹭了蹭月上霄的脸庞,然后在她的伤口处洒了些露水灵光,月上霄这几日打打杀杀,虽是没受内伤,但摩擦出血的地方就太多了,那些芍药花在她的身上嗅着跳着,一会儿就将她的伤都治癒了。
慕容怜看的神奇,疑道:「它们认识月吗?为何会救她?」
「不认识。」红蝶回答道:「它们只认得殿下的,只不过是看月姑娘对殿下好,它们奉您为神明,自然就也会报恩。」
正说着,几朵大而纯白的栀子花就伏在慕容怜的手腕处,它们慢慢地垂下脑袋,流淌出滴滴的露水,花朵中的妖族神力就流到了慕容怜的手腕处,那毁魄钉留下的伤痕逐渐淡化。
「虽说不能救我的命,但不疼也是好的,多谢你们。」慕容怜身上的刺痛消去了些,脸色也和缓了许多,想起方才自己似乎太过严厉,便抬手抚了抚那洁白的花瓣以示安慰。
那栀子花也是颇有灵性的,见到自己得到了慕容怜的认可,它便又大着胆子轻轻一跃跳到他的身上,花蕊微摆,一阵微风就吹开了慕容怜的上衣,将他心口处那最深的一个伤口露了出来,见到骇人的伤势,那栀子花埋下头,将娇柔洁白的花瓣贴了上去,感到冰凉,慕容怜拧了拧眉,继而轻轻一咬唇,胸口处没有疗伤的痛苦,只有一股清凉,顺着他的心口贯彻全身。
半晌,那栀子花挺直了腰,方才洁白的花瓣不知为何变红了些,仿佛一个含羞待放的少女。
「多谢了。」慕容怜说道,伸手接过了它放在地上。
那栀子花躬了躬身,继而一下跃起,竟然用那它那大大的白色花瓣碰了碰慕容怜的唇。
慕容怜只感到扑鼻而来的一阵芬芳,还未反应过来,那栀子花就已降落在地,全身的花瓣都缩在了一起,花瓣微微泛红,一下子钻进土中不见了。
「这是何意?」慕容怜不解地问道。
「这……殿下莫非看不出来吗?」红蝶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不是很懂,它是没有神力了吗,」慕容怜轻轻地拧起眉头,娓娓道来:「莫非是花妖没有神力了就回钻回土中修身养性……」
「不,不是这样的,殿下。」红蝶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给他开口解释道:「它是一只年幼的栀子花妖,方才因为吻了殿下,所以有些害羞了。」
……
她说什么?
害……害羞了??
慕容怜面上看起来毫无波动,只是眉头又拧了拧,实则心里已是震惊,他随后想起方才那朵栀子花的姿态,虽是区区一个花朵没错,可举动之间确实有几分小女儿的姿态,怪不得被称作花妖……实在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慕容怜在心里默默感嘆道。
正巧此时月上霄也醒了,她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伤都好了,惊奇道:「怜儿哥哥,我的伤怎么好了?是你做的吗?」
「唉,我一早劝过你不要为我再浪费神力了,你就是不听!」
「我这点小伤坐一会儿就好了,此刻你的伤才是最要紧的,你怎么能把神力浪费在救我这些小事情上呢,万一伤势又严重起来——」
月上霄急得不行。
「月,你莫慌。方才不是我,是花妖,妖族其中的一脉。」慕容怜笑着好不容易打断了她,插了句话,他如实地回答道:「你瞧,我的伤也好多了。」
「花妖?花妖是什么东西?」月上霄头一回听到这么个新鲜词彙,正问着,她的身旁突然就窜出了几朵芍药,开的火红而艷丽,一看就不是凡间俗物。
「你们,莫不是,你们就是传说中的花妖?!」月上霄反应算是快的,立即就惊奇道。
那些芍药点了点头,颇为自豪地开在那里,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我的天,这真是太神奇了,不是都说妖族是十恶不赦的族群吗?怎么会是这样的?这一点也不可怕啊,好可爱哦!」月上霄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拿过一枝芍药,颇为好笑道。
「其实妖族以前一直生活在凡间,与人同处一界,那个时候,这里还不叫人界,而叫凡界。可千年前,人族与妖族开始争锋相对,两方都试图要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称霸凡界,人族懂得修习各种法术,妖族便也开始精进自己,他们发现可以通过吸取阳气让神力快速增长,故而一群妖族修士开始大肆吸阳,人族无辜死去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终于,人族将此事上告女娲,女娲大神来到凡界,发现遍地是白骨残骸,到处是冤魂孤鬼,于是一怒之下就将妖族镇压在了阴界,这一镇压便是千年,直到殿下牺牲了自己解开了金阳之封,妖族才得以重生。」红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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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凡界,已经改名叫人界了,再也没有妖族的容身之所了。」红蝶嘆道:「不过殿下永远是殿下,不论如何,他都是我妖族亘古不灭的神明,永远都是的。」
「可如今我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护得了妖族?不如早早劝他们回冥界去,凡间世人,是绝不会容他们的。」慕容怜却道。
「那也未免太不公平了。毕竟多年前两族相争又不是一族的过错,分明是人族和妖族两族争斗共同酿造出来的恶果,怎么后世却将种种罪责都推到一方身上?岂非荒谬?」月上霄不满道。
「唉,陛下有所不知,两族交战,妖族被镇阴界,而作为获胜者,人族自然就会篡改歷史,谁又会愿意把自己不好的一面留给后人呢?」红蝶说道。
「这千年来,世人都以为是妖族猖狂,祸患了人间,故而才被镇压到了阴界,如今若是谁勐然说妖族当中也有是善是好的,天下又有几个人会相信?」慕容怜歷经世事,命途多舛,最是明白这些因果不寻常,苦涩一笑,淡声道::「莫说是妖族,我在这里生活十几年,识人无数,可无论何人,如今一听说我是妖便都逃之夭夭了,即便前一天还尊我是慕容右殿下,后一天便说我十恶不赦,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就是晓,也离开我了。」提到这个人,慕容怜的眼神就止不住地黯淡下去,久久没有言语。
「怜儿哥哥,那你会生他的气吗?」月上霄突然道了句。
「不会。」慕容怜顿了顿,道:「原是我对不起他,他怎样做,我都不会怨他分毫。」
「慕容晓……」月上霄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她一个音一个音地将这个名字念完,良久才回过头,眼神中空荡荡的,道:「怜儿哥哥,我们走吧。」
「好。」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慕容怜也不多问她,只轻轻应着,握住了她的手。
月上霄此刻的心情确实很沉重,不仅仅是为慕容晓,她还突然觉得人总是太过无情,说好的互帮互助相亲相爱,可总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拼的你死我活,称霸天下,难道就有那么好吗?好到牺牲自己的心中挚爱也没关系,好到杀害偌大的一个族群也没有关系……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就连慕容晓都能与他二人决裂,旁人就更怨不得了,想到这,月上霄颇为讽刺地笑了笑,笑话自己怎么都开始伤春悲秋起来了。
一旁的慕容怜心情也不比她好多少,他在人间活过的这十几年,听了太多谄媚夸赞,那些人夸他神力高强,贊他地位显赫,还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可只短短几个时辰,一切就都变了。
晓是他活了三千年也有些心灰意冷。
而有一红色蝴蝶悄悄地从他的玉奴斩中飞了出去,月上霄没注意到,慕容怜也没有注意到。
谁都没有注意到。
第117章 喝的是他的血
慕容府
抬头。
今日的夜晚没有一颗星斗, 显得格外的漆黑深沉。慕容晓望着夜空,感觉整个夜空如同打翻了的墨砚台,黑色的墨水肆无忌惮地蔓延远方。
唯独自己是一个人, 孤单凄冷。
忽然,远处的黑夜中有一只红色的蝴蝶飞了过来,它的周身泛着红色的光芒,将慕容晓冰冷的脸颊都照的柔和了些。
那红蝶扑扇着美丽的翅膀落了下来,继而一阵红雾从它翅下滚滚拂过, 慕容晓反应极快, 很快打散了那滚滚妖气,再一看,一个红衣女子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何人?」慕容晓警惕道。
「我不是人, 是一只妖。」红蝶回道。
「妖?」慕容晓看了看她, 牙关一咬, 冷言道:「我家不欢迎妖, 是妖就要杀无赦, 不过看在你是个女子的份上,我可以破例放你一马, 你快些走吧!」
「等等,我有话同公子讲。」红蝶却叫住他,正了正神色,说道:「我不是普通的妖,而是你哥哥玉奴斩中的蝶灵——红蝶。」
玉奴斩!
这三个字慕容晓再熟悉不过,是哥哥, 是哥哥的一品神器!
慕容晓勐地回过头, 脸庞微微颤抖, 克制不住地颤声道:「是…他回来了?」说着, 慕容晓四下看了几眼,却都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心中又焦急又不安。
「不曾回来。」红蝶一字一顿道:「殿下他,已经死去了。」
闻言,慕容晓心里咯噔一声,唿吸仿佛都停滞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急促地反驳道:「不可能!有月上霄在,她怎么可能让他死掉?」
「月姑娘也死了。」红蝶依旧这样说道:「她被邪气侵蚀,终于没抵住,死在了邪气之下,殿下一人不肯独活,便跟着自尽了,我来,就是为给你报信的。」
听到这,慕容晓的身子勐地一颤,他蹲下身,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面颊,身体抖得厉害,不一会儿,那久违的一道道血痕就现身了,鲜血顺着他的脸滴在地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月上霄,还有哥……哥!」慕容晓的眼前一片模煳,喉咙滚动着发出浑厚的嘀喃,他俊朗的面容鲜血满布,脸色苍白的厉害,嘶哑着道:「谁杀的……是谁杀了他们?!」
「所有人,也包括你。」
「若非你连一点点怜惜都不肯给,他们也不必流落街头,含恨而死。」红蝶清冷着声音道。
慕容晓跪在地上,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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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眼前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手上是浅浅一小窝鲜血,红蝶将手放在慕容晓的唇边,示意他喝下去。
慕容晓怔怔地望着那一窝浅红,说什么也不肯触碰。
「这里面没有毒,是你常喝的,不信,你可以闻闻。」知道他戒心重,不会轻信自己,红蝶便添了这么一句。慕容晓半信半疑,他俯下身,慢慢低下头去闻了闻,的确是,的确是他常喝的味道,眼下疼痛越来越重,慕容晓再没有多犹豫,只能不情愿地将脸埋在红蝶的手中,一阵饮血过后,慕容晓的脸也恢復如初。
「殿下没有死,月姑娘也没有死,我方才是骗你的。」红蝶这才悠悠说道:「只不过殿下受了重伤,月姑娘受了侵蚀,现在生死未卜,日后是生是死,实在难说。」
「没死?」慕容晓扶住她的肩,心情大起大伏,心急如焚道:「真的没有死?」
「是的。」红蝶点点头,推掉他的手道:「殿下是想让我来给你道一句歉,他很抱歉伤害了你,也很抱歉伤害了你的家人。」
「呵,现在说这些,真是太有用了。」知道他二人没有死,慕容晓便又开始讽刺道:「难道这样轻飘飘地说一句我父母就会重生吗?惺惺作态!」
「其实,你的父母是我害死的,并不是殿下。」红蝶咬了咬牙,说道:「当日我是看殿下的肉身快撑不住了,所以就吸了他们的……」,红蝶还未说完,慕容晓右手陡然闪过,那残月刀就在她的身上重重一击,红蝶的腹部瞬间就喷出了血。
「妖孽,你好大的胆子!杀了我的父母还敢亲口告诉我,你是觉得自己不会死吗?」慕容晓一听这话,当即就气的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面前之人大卸八块:「你不好好待在阴曹地府还敢跑来慕容府,我父母的灵牌可还摆在这里呢,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是,这件事,是我对你不住,我也确实没有脸面再见他们二位,可是,殿下与此事无关,他那时并不愿意伤害无辜,只想凭一己之力报仇而已!」红蝶捂着腹部的伤,面色苍白,她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道:「是我,都是我,是我逼着他吸了你父母的阳气。你若要报仇,就来取我的性命,红蝶绝不还手,只是殿下他,还望你日后不要再对他苦苦相逼。」
「够了!」
慕容晓实在听不下去了:「你要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我不在乎,不在乎是谁,我只在乎我父亲母亲的生死,就是因为他,就是因为他是妖!就是他害死了他们,害的我父母双亡!」
「还有你这个妖孽,怎么,是你主子让你来求我的?求我能放他一马?」慕容晓嘴角拉出轻蔑的一笑「他现在是不是没地方去了,连个疗伤的地儿都没有,所以让你没皮没脸地滚来求我?」
只可惜,答案并非他想得那样。
「不是。」
红蝶缓缓开口道:「殿下就是一死也绝不会跪下来求人,更不会回来求你。」
而这一句话,竟莫名触到了慕容晓的怒点。
「是吗?真是硬气!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殿下是个什么人物呢!」慕容晓心里的火气如炮竹一般噼里啪啦地点开来,怒不可遏地嘲弄又讽刺道:「他不过就是一只妖罢了,跟着这么个主子,你有什么可硬气的?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威风?!」
「在我的心里,他是最好的殿下,三千年前如此,三千年后亦然。」红蝶却一字一顿道。
「狗屁的三千年前!!」
「重活一世很了不起吗?和她有过一世就那么足以称道吗?」
「呵,他的确是长了一张妖孽的脸,有着一副妖孽的皮囊,三千年前给女皇当男宠,给莫邪当娈童,三千年后又长成了妖,可不是最好的吗?真是好极了!」慕容晓拍拍自己的脸,语气好不讥讽道「此人三千年出一个,贱到了骨子里!亏我还喊他喊了这么多声哥,我呸!」
「慕容晓,你怎么能这么说他?」红蝶终于听不下去了,也怒道:「即便他是一只妖,如今也是你的哥哥,血浓于水,你怎的如此狠毒地侮辱他?」
「别跟我说什么哥哥!」慕容晓顿时吼道:「现在在我这里,他永远都不配这两个字!我曾把他当哥哥,对他言听计从,可他是怎么对我的?杀了我的父母,害的我这么苦,最后带着月上霄说走就走,连句话都没有,这是什么哥哥?你告诉我,他哪点配得上哥哥!?」
「就是因为他,我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大家对我就像对待瘟疫一样?我慕容本来是个世家大族,现在都衰落成什么样子了?」慕容晓越说越觉得火冒三丈,吼道:「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见红蝶似乎落了势不吭声,慕容晓便觉得不解气,他一下掐住她的脖颈,双眼通红:「你不是一直很向着他吗?不是一直陪着他陪了三千年吗?那你在这装聋作哑的干什么?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应该很清楚吧,在他的心里我从来都不重要,从来都不值一提,他就在乎那点仇恨,就在乎一个白嘉音,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在乎过我!!」
「自始至终,我就是他苟活在这凡间的一枚棋子!一个无足轻重的过路人!」慕容晓死死掐着红蝶怒道。
「你就…这么恨他么?」红蝶给他掐的喘不上气,双手使劲抓着他的手腕,可慕容晓怒到极致力气极大,她如何也挣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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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我恨死了!」慕容晓狠厉道:「我诅咒他,诅咒他死无葬身之地!」
「哼,假如他死了,你也一样活不了,你就会变成一个不上不下的废人,一个受尽世人唾弃的废人……」红蝶伸着脖子,努力地发出声来:「告诉你,你身体里的,可是妖血!」
慕容晓的寒冰链炫的几乎成白星点,如同他眼中的杀气一般。
闻言,他怒极反笑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说,你身体里的血,都是妖血。」红蝶口气坚决:「是和殿下一样的妖血!」
「妖孽,你最好把这话收回去,否则我可真要拧断你的脖子了,收回去!」慕容晓哪里能听得这样的荒唐话语,当即便额冒青筋地吼道。
可红蝶却目光紧盯着他道:「慕容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瞧不起他是妖,却不知你自己也是一只妖!」说着她就用手在他的残月刀上狠狠一划,勾出了他的刀芒,却是金色的。
和慕容怜一样的金色妖光。
不可能。
自己的神器化过神术,该是墨蓝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慕容晓大惊失色。
「那都是殿下用的障眼法,将你的神力镀了一层保护层,镀成了蓝色。」红蝶说道。
「你使的什么妖术?竟敢用计诈我!」慕容晓转头怒道。
「哼,你是修行之人,应该清楚。刀芒是任何妖术都改变不了的,这就是你真正的刀芒,是和殿下一样的金色,慕容晓,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红蝶说着,干脆将手掌都划破了,慕容晓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寒冰链金光更甚,犹如璀璨朝阳。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耳边嗡的一声,大脑一片迷茫,脑子霎时乱成一锅粥。
「你该是知道的吧,凡人运用神器都需要神血。人族拼命修炼,就是想让自己的人血能修炼出更多的神力,神血越多,你的修为就会越高。」红蝶看了看他,说道:「可你的身体里,能够运用神器,能够运用法术的血却不是神血,而是妖族的血,再说具体些,就是殿下的血。」
第118章 记恨他么
「如果没有了妖血, 你根本就是一个废人!」红蝶沉声道:「你出生的时候,周身血脉就没有半点神力,所以慕容夫妇无奈之下才会将大部分希望都寄托在殿下的身上, 他们从一开始只期望着殿下能够成才,对你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试问一个血液不得炼化的人还称得上是修士吗?若单凭区区一个你,别说残月繁花叱咤风云了,就是一个低阶修士都能捏死你!」
「你胡说!」
「那我为什么能操纵寒冰链, 为什么能开冰火之花?这些都是一等法术!」慕容晓眉目间已是怒云满布, 眸子中的凶光如利刃一般,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撕成碎片。他一向桀骜不驯,这来源于他的骄傲, 而他的骄傲, 又有绝大部分都来自于神力高超, 要让一个自诩天才的人勐然承认自己是个废人, 这着实不易。
「你根本就操控不了!」红蝶冷笑着, 瞪着他,大声道:「是殿下给你餵了血, 餵了他自己的血,让你以妖血炼化才修炼至今的!」
「你以为那本血法秘术是什么?你以为毒蟒淬鍊是什么?你以为你的寒冰链和血花针又是什么?」红蝶抓着他腕处的残月刀,咄咄逼人道:「都是妖术!都是殿下教给你的妖术!」
慕容晓的脸逐渐变白,他看着那泛着金色光芒的刀芒,心脏开始莫名其妙地彷徨。
「不可能,不可能, 你骗我, 你在骗我……你就是想让我原谅他, 你这个妖女!」慕容晓一拳砸过去, 红蝶捂着伤左肩一偏,慕容晓一拳砸在地上,大地轰轰然裂开一道口子。
「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红蝶的伤汩汩流血,她咬紧牙关道:「不知道......你还记不得记得了呢,你地母亲去世时,你哭着闹着非要学和殿下一样强大的法术,你说这样就可以保护你的母亲了,殿下他,一直抱着你,哄你睡觉,帮你抹眼泪,那晚,你睡在碧纱橱的时候,殿下犹豫再三,还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那是他第一次将血滴进了你的嘴里,从那以后的每日,你睡着的时候,他都会给你餵血,从一滴一滴逐渐增多,直到妖血全充盈了你全身的经脉为止。」
每一晚吗......
慕容晓的耳边嗡嗡作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如同下了一场急雨。
「后来,他骗你说那是灵药,是补药,骗着你一碗接着一碗的喝,你却还嫌血腥味不好闻,殿下没法子,只好每次餵完血后又餵一块糖给你,你不知道吧,那时他长袖遮盖下的手腕和胳膊上都满是伤痕了吧,你一个废人,体内毫无妖血,要修习妖术是难上加难,殿下为了你,甚至都不惜割腕了!」红蝶越说情绪越激动,到最后直接哭喊了起来:「这样还不够,你修习了妖术后会遭到反噬,一旦心神不稳,你体内的妖血就会作祟,他怕你会暴毙,每日还要给你流下足够多的鲜血供你修身养性,供你闯祸玩乐,供你这个残月繁花能够在这人间随心所欲地活着!」
她揪住慕容晓的衣领,将手又伸到他的唇边,掌心中是一窝浅浅的血,鲜红而刺眼。
「这味道你很熟悉吧,这是殿下存在我这里的,晴儿每回替你煮茶的时候,我都会偷偷放进去。」红蝶的脸色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反问道:「你现在嫌弃他是妖族了?你当初喝他血的时候怎么不嫌弃?怎么不骂他是犯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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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当即面色惨白,方才的兇狠戾气荡然无存,他看着红蝶手中的鲜血,连唿吸都颤抖了起来,这东西他已经喝了十几年,慕容怜的血,他竟然生生喝了十几年……
慕容晓,你不知道吧,你是喝他的血长大的。
而他也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自己总会遭到反噬,自己一个凡人修炼妖术,遭到反噬是在所难免的,尤其是在刚刚入门的时候,一日换上三四次血都是常见的,慕容晓那时没太当一回事,却不知道那些茶水,补药,灵药都是血引子,都是慕容怜的妖血,那他得流多少啊?得流多少才够他洗髓,够他修炼这么多的法术,够他在外面闯祸闹事?
一个字都不曾提过。
无论多痛,无论多难,无论后果会多么危险,慕容怜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过。
「为什么?」
「他这样对我……是因为愧疚吗?」良久,慕容晓才有些失神地道。
「愧疚?不怪你会这样想,就连我,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应该是因为愧疚吧。可可渐渐地,我就发现我猜错了,殿下待你这般,只因为你是他的弟弟,而已。」红蝶低下头道。
「弟弟……可是,他怎么可能把我当作弟弟?我谁都不是,更不是他的白嘉音,他又怎么可能会对我有一丝的兄弟情义?」说到这,慕容晓的内心忽然又愤懑起来,声音也愈髮带刺。
「如何不会?」
见他还是执迷不悟,红蝶心中一阵不爽,心脏无端地狂跳,骂道:「我且问你,那日百家来袭是谁救你于水火之中?你害怕得睡不着时,又是谁陪在你的身边哄你入睡的?你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时,是谁甘愿割腕让你吸血的?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是这样过来的,慕容晓!你竟然能说他待你没有一分真心?你究竟是怎么能说得出口的?!」
红蝶说得对,细细想来,这些年来,尤其是慕容夫妇去世之后的日子,偌大一座府邸皆由慕容怜一人打理,慕容晓现回头想想,其实他与父母亲的感情并不深,甚至可是说是对他们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的回忆里,几乎全是慕容怜。
学堂里的先生教过,父亲是严厉的,他会教你踏实做人,让你苦练法术,一心望子成龙,想你成为最强大最优秀的人;而母亲则是温柔似水的,她会给你做饭为你缝衣,会给你的伤口缠上纱布,会在夜晚轻轻拍着你的背入睡,慕容晓是不幸的,他没有严父与慈母,没有父疼母爱。
可先生说的那些,他一样也不缺。
他的哥哥,给予了他一切。
父亲的安全感和母亲的温柔,父亲的教导和母亲的疼爱,他一样也不曾缺过。
「殿下他,是妖族的人,所以一直都不能见阳光。可其实,他只要再从你身上吸取一点阳气就够了,一点点就够,足以让他重见天日。可他却不愿意,他宁愿一辈子活在阴霾中,也不愿再伤害到你分毫。」红蝶嘆了口气,道:「那日在华长典,上官月的言辞中涉及到了你,殿下也固执地一人承担,他曾也不止一次跟我说过的,此事绝不能告诉你,可我也还是告诉了。」
「不告诉我?」
慕容晓酸涩地笑道:「那他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瞒到他死?还是瞒到我死才算是够?」
「慕容晓,你太骄傲了」红蝶摇了摇头,道:「我跟了殿下三千年之久,他的心思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他是不想你难做。毕竟像你这样以骄傲为盔甲的人,根本就不会觉得自己有所悔,也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悔过,即便告诉了你又能如何?除了让你更加恼怒之外不会有别的作用。」
慕容晓的眼睛里泛着血丝,一颗心下坠得厉害,仿佛已堕入无底深渊,他讥讽道:「是吗?那你和你的殿下可真了解我呢,了解到了骨子里。」
「慕容晓,这一回,殿下可能就真的死去了。我今日来和你说这些,一是为了殿下,二来也是为了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红蝶站起身,她腹部的鲜血仍在汩汩地流出,转身离去:「即便你仍可以活着,我也要你知道你是怎么活着的,是靠谁的血活着的!」
「我要你这一辈子都不能忘了他!」
红蝶说后,最后遥遥望了他一眼,化为蝴蝶飞走了,红色的身影泛着微弱的光芒,在夜空中画下一道悽美的弧线。
慕容晓霎时垮了。
红蝶一走,他便感到浑身无力,精疲力竭。他一直跪在地上,跪了很久很久,自从知道了慕容怜是妖之后,他就开始不停地告诫自己:慕容晓,你应该恨他,你必须恨他,他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与你有着血海深仇,不仅如此,他可还是妖族的恶人……
慕容晓在给自己找千千万万个理由去记恨他。
可是如今,他却好像又没办法那么恨了,因为他手腕上的寒冰链还泛着金色的光芒,他藏着的血花针还散发着妖族的血腥气,就连他这整个人的身体里,都流动着那只妖的血液呢。
他是最应该恨慕容怜的人。
可他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能那么彻底地恨他的人。
他恨不了,也恨不起。
慕容晓有些崩溃,他的心神七零八碎,破裂的犹如瓷瓶落地一般。
哥,你这让我怎么办啊……哥……
慕容晓说不出来话,只能发出一阵阵痛苦地呢喃,胸口疼的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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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合作 上
华长典
「来了?」
随着深红殿门缓缓打开, 一个披着巫师袍的女子款款地走了进来,她嘴角微弯,盪起一抹狠意的笑, 似乎早就知道有人藏在房中。
「既然来了,就别不好意思藏着了,出来吧,大家都已是旧相识了。」说话的这名女子是鬼山泉子,她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倒了两杯清酒, 一杯放在自己的面前,一杯放于对面。
倏忽,窗子被一阵烈风吹开, 鬼山泉子微微抬手挡了挡, 再一看, 慕容晓已端端地坐在了她的对面了, 他的眉目俊俏依然, 黑色的深邃眼眸颇为冷酷,一副冰冷而俊美的姿态。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见是他, 鬼山泉子好不惊讶,笑道:「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心里哪里捨得让他们流一点血,受半点伤?更别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了。」
慕容晓神情微有波动,似乎对此事不想多谈, 他侧过脸, 用冷的不能再冷的口吻道:「如何解?」
「这个说容易也容易的很,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 我保证他们无事。」鬼山泉子说道。
慕容晓侧目,看着她,冷言道:「现在就告诉我,我要详尽的解释,休想欺瞒我一星半点!」
「你想知道大大方方地问我就是了,我自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你总跟我这么凶做什么?」鬼山泉子有些不满地瞟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解释说道:「黄金圣泉!」
黄金圣泉……
闻言,慕容晓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询问。却听鬼山泉子抢先一步补充说道:「还有不到三个月黄金圣泉就要喷发了,这事关系到上官王族,也关系到天下争霸,这回圣泉之行圣君圣后和慕妈师太是一定会跟去的,而我作为巫师也与月公子一同前去,不久前,我已接到了指令,此次圣泉之行,我等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月公子成功跃泉,要他成为神力者,这样才能保住未来的圣君之位不被外族霸占。」
「哦。」
不知道她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些,慕容晓心里很不耐烦,表面上就淡淡地假意恭维道:「听起来很万无一失。」
「称不上万无一失。虽说此次圣君和圣后也在,上官王族的各大高手也都会在,可是圣泉之力非同小可,到时肯定是全天下的人都往那里涌去,萧家的,颜家的,还有数不清的世家大族和仙门小家,实在是高手如林。」鬼山泉子摇了摇头:「实话说,即便我是巫师,即便我能预测不少吉凶之事,这一回,我也无法判定是谁胜出,这种事,谁占卜也无法成为先知。」
「所以呢?」慕容晓不耐烦地打断道:「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鬼山泉子看着慕容晓,终于切入正题,正色道:「这回,你得同我一起去。」
「为何?」慕容晓万万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个奇怪的要求,心里稍一思量便皱眉道:「你可是想让我保护上官月?让我助他一臂之力夺得圣泉?」
「二公子笑话,非也。」鬼山泉子食指摆了摆,嘲弄道:「我又不是痴子看不出根基,像上官月那种既没本事也没脑子的蠢人,怎配得上黄金圣泉,又怎配得上堂堂残月繁花护助呢?」
「哼,多谢夸赞。」慕容晓轻蔑道:「那请问,你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跃泉。」
哪知忽然间,鬼山泉子的声音低沉下去,她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地严肃道:「我要你慕容晓,成为下一任圣君!」
听她说出这等荒唐言语,慕容晓顿感无语,他甚至觉得面前的女人是疯了,便揉了揉眉心提醒道:「你是疯了?你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可还是上官月和慕玛的亲信!」
「你慌什么?我当然记得。这里是华长典,我是慕氏家族的一脉旁系,慕师姐叛出师门后我才得以崭露头角,一直都以巫师的身份跟着月公子,现在算是他身边的红人儿。」哪知鬼山泉子却面不改色心不跳,面色如常地缓缓地道:「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很清楚我是谁,也很清楚我现在在说什么做什么,你没听错,我让你同去,就是为了让你跃泉,让你成为天下第一的神力者。」
「我不去。」慕容晓却回绝地极快:「什么天下第一,我不稀罕!」
「慕容晓,你不明白我的用意吗?你好好想想,即便慕容怜和月上霄这回能侥倖活下来,可圣君过后会饶了他们吗?各大世家的人又会大发善心放过他们吗?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他们逼死,毕竟他二人现在已经成了活靶子,妖邪之人,猪狗不如,人人可杀!」鬼山泉子苦口婆心地说着,走到他的面前,对上他的眼睛:「只有你当了圣君,只有你慕容晓一手遮天的时候,才无人敢造次,你想让谁活,谁就能活着;你想让谁死,谁就不得不死,还管他什么妖魔鬼怪?」
「这就是你的法子?」慕容晓打断了她,冷笑道:「真看不出来,我原以为你是一心一意跟随上官王族,现在看来真是一个笑话!」
「呵,一心一意?我若对他们一心一意才当真是可笑至极!」
许是好不容易说了些心里话,鬼山泉子的情绪也微微有些起伏,拿起一杯酒喝下去,声音也沙哑了些,对着面前这个少年平生第一次吐露心声道:「我自幼就跟着慕氏的姐妹们一起修炼,那时候年龄小,不懂什么正统血脉,不懂什么贵贱之分,还以为自己也和别人都一样,流着的是一样的血。直到后来,王族的慕玛师太来招女弟子的时候才明白,血统纯正是多么重要,旁系永远是旁系,不管我多努力,我永远都比不上人家姓慕……」鬼山泉子伤感地指了指自己,颇为讽刺地道:「慕氏的女弟子中,就数我和那个慕巧雅最有悟性,可师太只能选一个人,只能选一个作为她的内室弟子去到华长典,慕氏的女儿有那么多那么多,都有成百上千了吧,我一路上来赢了数不清的第一,那慕巧雅一次都没有赢过我,一次都没有!可你猜一猜,师太最后选了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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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副语气,慕容晓也猜到了结局,只是仍旧默不作声。
「不是我。」
还不等慕容晓回答,鬼山泉子就恹恹地低下头道:「终究也不是我啊……」蹙眉之间是满满的怨恨和愤懑,显然迄今为止也未释怀。
「可你现在不也在华长典吗?」半晌,慕容晓才出声道:「既如此,也算是圆了你的心愿,你又何必还那么在乎那些陈年旧事?」
「这不一样!」
鬼山泉子像是被突然触到了逆鳞,神情也愈发激动。
「我为什么能来华长典?那是因为我那位好师姐太不争气,她不愿同师太一样辅佐君王,不愿将自己一生耗费在念珠上,她要离开华长典过自由快活的日子,自由快活?多可笑啊,可她居然还为了这个可笑的梦想不惜放弃大好前程,就这样叛出师门了。」鬼山泉子越想越觉得不可理喻,她摇了摇头,用力锤了两下自己的胸口,这才扬了扬唇,道:「不过也好,她这一走,就算是给我让路了,我......后来才来到了华长典,代替了她的位置。」说到「代替」二字,鬼山泉子又不禁心中一酸,久违的疼痛又泛起了些。
替代品,一脉旁系……你永远永远都要活在她的影子之下,你贪恋的温暖,不过是人家酒足饭饱后施捨的一点光芒罢了。
这叫她如何不恨?
鬼山泉子想着,不自觉地就又攥紧了手中的念珠,对那云彩儿又生了几分怨恨。
「你说的那位慕师姐,现在是婉君阁的神女,她也早已不姓慕了,改叫云彩儿,你说的这些陈年往事,她怕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慕容晓打心底里觉得这女子的嫉妒心实在过强,便直言说道:「一直活在过去的,一直活在阴影里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自己非要作茧自缚,那谁也救不了你。」
「我才不用谁来救我,我有我自己就足够了!」鬼山泉子忽然怒道:「我就信自己,我也只信自己!」
「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见状,慕容晓骂了一声,不耐烦地侧过脸去。
谁知鬼山泉子却被他的淡漠态度激怒了,她从对面一下沖了过来,两手紧紧抓着慕容晓的衣裳,冷笑着反击道:「你说我是疯子?我若是疯子,那你又是什么?慕容晓,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三年前你从我这里拿了什么东西,你从那么久前就开始觊觎黄金圣泉了,还有什么脸说我是疯子?」
「黄金圣泉的神力巨大无比,这是江湖中人人都知道的,故而人人都觊觎,又不止我一人,况且,我那时也是为了让我哥哥能跃泉,这天下向来都是胜者拥之,我哥年纪轻轻就智勇双全,为何不能与他上官一争?」慕容晓不屑她拿自己与她相比,于是立即反驳道。
「得了吧,你当真是想让你哥哥跃泉吗?」鬼山泉子挑起眉,道:「只怕到了泉水边上,你就会忍不住在背后捅他一刀子,然后自己跳进去了吧。」
「那是你,不是我!」
慕容晓一听这话便怒道:「我对我哥哥忠心耿耿,哪怕是给他当踏脚石都不会有二心,少拿你这种背后捅刀子的蛇蝎女子和我相提并论!你若再说这话,就给我趁早滚远点!」
「呦,真想不到,我们这位残月繁花竟然这么大方啊,连黄金圣泉都愿意相让,哎,不对,黄金圣泉又有什么呢?你不是连心中挚爱都让出去了吗?嗯?」
鬼山泉子松开手,面上却继而嘲笑道:「你哥哥对你可真是好啊,不仅杀了你的父母,还抢了你的女人……这几日他二人死里逃生,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只怕他们的情意又深了不少呢。」
「你!」慕容晓瞬间心头火起。
「怎么了,」
「人家两个人本就有着三千年的情意,这一世又都是无父无母,无拘无束的,只苦的你既失去双亲,又失去了往日敬重的哥哥,还失去了心爱之人,慕容晓,你看看你,你这辈子究竟是怎么活的,竟然成了这副可怜样?」鬼山泉子阴阳怪气地道,丝毫不带一丝留情地,就这样往他的心口捅刀子。
第120章 筹码
这女人说话气人的程度实在是有点过高, 慕容晓越听越恼,握着酒杯的手都微微发颤,明显是强压着怒气, 倘若不是现在有求于她,他甚至想大开杀戒后一走了之,可经脉处流淌的汩汩妖血却逼着他坐在这里,逼着他承受旁人的嘲笑和侮辱。
这是他前半生欠下的债,他得还。
「恨吗?」鬼山泉子忽然道。
慕容晓不说话。
「恨吧, 这么大的屈辱, 这么狠心的背叛,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恨呢?」鬼山泉子突然扶住他的双肩,引诱道:「既然恨, 那就和我一起, 自此以后, 我助你为王, 你拥我为后!」
「只要你和我一起合作, 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来日若是你当了圣君,谁都不能再背叛你, 谁都不能再瞧不起你,谁都不能再说你什么,你的话,就是命令!就是那些人死也要服从的命令!」鬼山泉子扶着他的肩,说到激动之处却又缓了些,道:「还有你哥哥, 还有月上霄。」
慕容晓低着头, 细而密的睫毛微微一颤。
「慕容怜受了重伤, 月上霄也被邪气侵蚀, 但其实她只要不被邪气控制就可以,她就可以活着,而慕容怜是需要黄金圣泉的神力救助的,所以,他二人一定是去了黄金圣泉,这一路而去,月上霄只怕又被邪气侵蚀了无数次了吧,可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即便慕容怜真的跃泉成功了,世间也不会认一只妖为圣君,反而会招来无穷无尽的怨恨和杀戮,对于他们来说,危险的不是毁魄钉和邪气,而是以后的世道和人心。」鬼山泉子顿了顿,又郑重道:「只有你为圣君,然后下达赦罪令,这全天下的人才会放过他们,他们也就可以找个无人可知的地方隐居起来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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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页
「那我哥哥怎么办?他会死的!」慕容晓听她打的这如意算盘全然是为了她自己,便咬牙打断她说道:「他被那该死的魄毁锥伤了魂魄,没有圣泉就会死的!」
「不会的,傻瓜。」
鬼山泉子丝毫不慌,胸有成竹地道:「我另有法子救他,只要你跟我一同去,然后按我的指示做事就可以,你该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什么方法?」慕容晓又问道。
「方法就在你的身上,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的。」
鬼山泉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给他一个警告:「我可提前告诉你,你别想着自己偷拿着那幅星图远走高飞,我若知道了,只要轻轻拨动一下念珠,你那张星图就会变成一张废纸!」
「我会和你一同去的,这点你不必担心。」慕容晓见不得她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见合作已经谈成,便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再多呆在这里一秒钟,于是耸耸肩,站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我从不会白白帮人,我可是跟你提过条件的。」鬼山泉子却挑眉道。
「事成之后自会娶你,你慌什么?」慕容晓知道她在指什么,可他对她本无一丝情义,又哪会在婚姻大事上随意许人,于是故意打趣地嘲笑道:「还是说,你就这么着急地想嫁给我?」
「慕容晓,你当我是几岁的小娃娃么,你最好少给我耍花样!事成之后,哼哼,事成之后我还能见到你这残月繁花的影子吗?」鬼山泉子对他太过了解了,知道这个人向来不好摆布,于是当即便哼道:「现在,我要你现在就娶我,并且昭告天下,我就是你慕容晓名正言顺的妻子!」
昭告天下?
慕容晓盯着她那双眼睛,心中顿感一阵烦躁。不比慕容怜一直身处府邸之中,慕容晓自小闯荡江湖,识人无数,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看出来这女子的眼底倒映着深深的狐疑和心计,慕容晓心里很清楚,鬼山泉子是怕自己事后不认帐,所以现在就要昭告天下,可一旦昭告天下,就等于是真的承认了他二人的夫妻关系。
那月上霄怎么办......
如今这种情势下,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抛弃了她?
一想到这个人,慕容晓就像吞了一颗苦杏仁,心里苦涩难言。
况且婚姻大事从来都不是儿戏,今日一旦答应,如若来日自己悔婚,就等于是给慕容府和慕氏,甚至是给上官王族抹黑丢脸……这决计是死路一条,可若慕容晓现在不答应,鬼山泉子势必不会依他,星图眨眼之间就会被毁,慕容怜和月上霄的性命也就危在旦夕。
而且,即便他二人撑过了这一回,那日后怎么办?就如鬼山泉子所说,这世道是容不下他们的,迟早要将他们活活逼死,将月上霄逼成一个杀戮狂魔,将慕容怜又再一次逼死,慕容晓能想像到,这些天,月上霄已经被邪气侵蚀的不成样子了,哥哥又……哥哥,哥哥!
可若答应了,可若答应了,这日后便是真的与月上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控制不住地,慕容晓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月上霄的模样,她长发飘飘地搂过自己的脖颈亲吻自己的模样,她握着血艷风笛捲起龙捲风的模样,她的眼睛,她的双唇,她颇为冰凉的双手……还有那一日,她与自己决裂的时候,那样绝望的模样。
那一幕让慕容晓难过了很久。
这一个多月,他一个人的时候时常会想,如果月上霄愿意回来,愿意再一次回到他身边,他一定,一定不会让她难过了,毕竟,他是那么想她,那么爱她。
他当然是有些生气的,他生气月上霄走的那么决绝,走得那么果断。明明说好的喜欢我,为什么要跟别的人走呢,为什么还非要跟自己的哥哥走呢,就因为你们有前一世吗?可那都是三千年前的事了,你不是白嘉音,你是月上霄啊,是月上霄的话,不应该是只喜欢自己的吗?不应该是与他慕容晓一生一世的吗?怎么搞得还能中途换人的?
可放眼四周,却没有一个人说慕容怜不对,也没有一个人说月上霄水性杨花,在民间的说书先生嘴里,这两人的爱情故事感天动地,刻骨铭心,成了情爱模范,反倒自己成了横刀夺爱的……
慕容晓对这事很郁闷,明明自己与月上霄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儿,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哥哥才是月的原配,凭什么他的感情在相比之下就不值一提了呢?
颜嘉一跟他聊过,他说大概是因为白嘉怜吧,白嘉怜是月上霄第一个心动的男子,总得有个先来后到,而且她骨子里就喜欢那样的。
可慕容晓很不服气,他总做梦回到倾安国时期,若那时他和白嘉怜都在,他就不信白嘉音会对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又好看又聪明,而且还会说话,她白嘉音凭什么不喜欢自己?
可这都阻止不了他想她,想的快要疯掉了。
就算你要和哥哥在一起了,那也不能就这样说走就走了啊……和哥哥一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你们一个二个都走的那么决绝,是觉得我不会难过和伤心吗?
难道我是没有心的么?
慕容晓突然想到,今日若昭告天下,昭告天下自己要成婚了,新娘却是另一个人,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一个人偷偷地掉眼泪?还是说会狠狠地骂自己,她在与人生死搏斗的时候,在死里逃生的时候,在承受着被邪气侵蚀和折磨的时候,自己不仅不在她的身边,竟还满心欢喜地和一个世家女子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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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慕容晓的心就像被狠狠捅了一刀。
慕容晓希望她是最后一种,他再也不想看见她在自己面前掉眼泪了,一次都不想,那几乎会要了他的命。
他说过爱她的,他说过要娶她的,他二人还发过誓言的啊!慕容晓还记得,记得月上霄藏在他的怀里甜甜地笑着,颇为好笑地跟他发誓只喜欢他一个人,也只嫁给他一个人,当日的誓言还在耳畔,当日的心动还存在心尖。
这叫他怎么捨得?怎么捨得!
骂吧,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吧,越狠越好,越难听越好,恨我,往死里恨我,一辈子都不要原谅我了!
慕容晓不住地挣扎着,他就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却望不见一根救命稻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漫过自己的身体,绝望而悲哀。
「想好了吗?」鬼山泉子问道。
「想好了。」
慕容晓转过身,哑声道:「我答应你,娶你为妻。」
鬼山泉子勐地一颤,虽说她想到慕容晓会答应,毕竟他不答应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但亲耳听到后还是异常激动,一向沉静的面容竟也有了几分生动,她望着慕容晓,颤声道:「那现在……」
「昭告天下吧。」
慕容晓缓缓站起身,面色阴沉的厉害,低声说道:「慕容二公子娶慕氏灵女为妻,今日就当做是定亲日,黄金圣泉事后,就是你我大婚之时。」
第121章 筹码谈成
好, 太好了,再好不过了。
只要此刻昭告了天下,那自己就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子了, 也就是来日的圣后了……鬼山泉子自打她出生以来还从未如此高兴过,也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想当慕容晓妻子的念头比想当圣后要强了太多,慕容晓就仅此一句的承诺, 已足以让她狂喜不已。
没有什么比辅佐自己爱的人登上王位更幸福的事情了。
鬼山泉子这样想着, 瞬间就燃起了斗志,就连那一双一向沉静的狐狸眼此刻都泛着微微的光芒。慕容晓,堂堂慕容二公子, 远近闻名的残月繁花, 法术高超, 英俊潇洒, 扎眼的如天降魔君一般, 哪像那个平平无奇的上官月啊,要什么没什么。只要他慕容晓肯听自己的, 执掌天下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至于他与月上霄的那点旧情,也不必计较,鬼山泉子深信等到慕容晓成为圣君的那一天月上霄肯定就和慕容怜在一起了,往后只要把他们打发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不要在慕容晓跟前总是出现,谁又还能碍着她的事?
许是看出了她的欢喜, 慕容晓心中有些起了疑。
「真没想到, 嫁给我, 你竟有这么欢喜。」慕容晓的话问得不痛不痒的, 叫人听不出他到底是何含义,他唇角上翘,忽然道:「我很好奇,你为何这么有信心,你就这么确定我能当圣君?」
「当然。」
许是这会儿的心情的确不错,鬼山泉子说话破天荒地没有怼他,而是不假思索地夸赞道:「论神力,论法术,论资质,那个上官月哪点比得上你呢?」
听她夸赞得这么直白,慕容晓心里五味杂陈,轻蔑地笑了笑,内心却犯上微微苦涩。此刻,若是给她知道自己生下来是个没半点神血的废人,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子还会不会这么说。
又会不会愿意献祭自己的终身与他联手。
可面上,慕容晓仍点点头,似乎是认同她的看法,可紧接着,他又抛出另一个问题来:「我还想问问你,这一路以来,你肯如此助我,真的就只是为了这圣后之位吗?」
他这问题问得很巧。
其中含义也很重。
「当然,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面对这个问题,鬼山泉子虽有些迟疑,但仍性子倔强地如此回答道。
「那之前呢?你之前又为何一直纠缠着我呢?」慕容晓一步步逼近她,饶有趣味地道:「难道你从那么早就开始觊觎圣后的位置了吗?」
还是说——
鬼山泉子一愣,随后面色一红,怒道:「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话说至此,慕容晓却又不往下说了,只摆了摆手,下颚扬起,从对方的角度看颇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忽然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既然你已昭告天下我们是夫妻了,那这样一来束缚住的可就不止我一人了,你不会还没想过吧,万一我日后当不成圣君,你就这样草率地跟了我,日后自然也就无缘圣后之位了。」
鬼山泉子一愣,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迟迟没有开口,而是紧锁眉头,面色有些潮红。
她又不傻。
当然想过了。
像她这么聪明的女子,如何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可鬼山泉子心里似乎有些不愿被窥破的秘密,这些秘密目前也不能被言说。
慕容晓极通人世,只这样淡淡地扫她一眼,便将她那一点小心思尽收眼底。
「鬼山泉子,你向来是个工于心计的女子,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你就是。我不相信你会连这点都想不到就匆匆忙忙地跑来找我,还是说,不管我日后是不是圣君,你都想嫁给我,想到了要昭告天下,要将我牢牢地锁在你身边这种地步。」慕容晓挑起她袖口一缕红丝,玩于掌心,颇为调侃地道:「依我看,这种近乎残忍的在乎,才更像是你的风格。」
说这话时,慕容晓的眼尾向上轻轻地挑了挑,颇为几分挑衅的意味。他指间轻轻一用力,便将那缕衣袖红丝拽断,红丝落于掌心,被他死死地拿捏住,再无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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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少年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呵出一句道:「我说的,对吗?」
鬼山泉子望着那截断衣袖,又听他慢悠悠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脑袋竟一时有些晕眩。
此时慕容晓离她极近,他们还从未距离如此之近过,近到鬼山泉子甚至不敢唿吸。可即便她不唿吸,少年身上独有的一阵阵清香也依旧徘徊在她的鼻息间,久而不消,惹的你心花意乱,鬼山泉子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她怕这一张口会说出些不像样的话语来,她不允许。可眼下,她甚至不敢抬起眼眸注视面前的少年郎,他正凝视着自己,月牙白的眼里藏着不为世人所知的祸心。
她不能被人抓住把柄,尤其是面前这个人。
绝对不可以。
闭上眼睛,鬼山泉子在努力地平復自己的心绪:冷静些,冷静下来......
「呵,是吗?你倒挺了解我,我自己倒还没发现呢。」
不想被那慕容晓三言两语哄得乱了心绪,鬼山泉子嘴角抽了抽,在心底默念了会儿经文,再一睁眼又是一副冷冰冰地模样,冷冷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慕容晓,你很聪明。」
「你只需要乖乖听我的话就行了,我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的。」说完后,鬼山泉子如释重负地低低喘息了一声,她微微起身,想要离开。
「鬼山泉子,你对我,莫不是还存了些别的心思吧。」
哪知慕容晓坐下后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鬼山泉子的心里又顿时咯噔一声,心跳似乎都停了半拍。她勐地转过身,面色惊骇,却见慕容晓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他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唇角的笑容颇有几分恣意,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真叫人讨厌,讨厌到不行。
她最恨他这一副肆无忌惮的浪荡样子。
第一回 见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翻了她的窗子,打翻了她的烛台,那悠悠烛光,将慕容晓俊美的面容映成剪影,唿通一声,随倒塌的烛台一同掉落在了她的心房。
他说他就是残月繁花。
放浪不羁,轻佻无理。
实在叫人讨厌。
可却又不得不承认,少年的模样实在是好看的过分,哪怕染了那几分浪荡,几分轻佻,可化在他的身上,竟也都成了仿佛为他精心添上的潇洒不羁,过分的惹眼。
「你说什么?」鬼山泉子瞪着他道,声音却止不住带了些颤抖。
慕容晓却不回答。
他弯下身,忽然拉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拽至身侧,继而慢慢靠近了些。慕容晓本就生的无比俊美,剑眉下是一双仿佛被勾勒过的桃花目,此时那黑玉般的双瞳正望着她,好似有无限深情。
鬼山泉子更是一动都不敢动,她甚至都不敢多去看慕容晓的眼睛,慕容晓还在靠近,这让她有些惶恐,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欣喜。
不可否认地,她是如此渴望这样的距离。
甚至是更近的。
黑裳少年近在咫尺,鬼山泉子却忽然对这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到不满足,恍惚间,她竟然主动攀上了慕容晓的双肩,脚尖慢慢地踮起,想去探寻那一片独一无二的清香。
可少年却不买帐。
见她这番举动,慕容晓知道自己已将她的心思全盘猜中,于是微微用力一抵,没有再让那鬼山泉子靠近自己。
感觉到对方并不配合,反而有意推开自己,鬼山泉子这才睁开眼睛,意识也逐渐清明。
「承认吧。」
继而,慕容晓笑了笑,放开她道:「我说得没错。」
这一刻,鬼山泉子只感觉头顶轰的一下,好似心脏都炸开了,她深知此刻什么辩解也是无用于是便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
「既然如此,」慕容晓冷酷地道:「那就别跟我耍阴招,因为你永远也赢不了。」
「为什么?」鬼山泉子回问道。
「你对我动了情,」慕容晓耸了耸肩,道:「人都为会自己动的情或心欢或心碎,而这个决定权,却在我的手上,所以,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样。」
「你以为我会为了你做傻事?」鬼山泉子闻言却不屑一笑:「你少做白日梦了,想都别想。」
「你以为我这一步步是怎么走上来的?这一级级台阶是怎么爬上来的?即便我对你的确有了些心思,那也不过是饭后谈资玩乐玩乐而已,想让我被情所左右,或者是被你所左右,那是绝不可能的!」为了加深自己的威严姿态,鬼山泉子又冷笑补充一句狠毒的话道:「你听好了,若有一日是你挡了我的路,我也一样会下狠手除了你,毫不留情。」
「当真?」慕容晓不动声色地道。
「不信你就试试!」鬼山泉子冷冷地道:「少自作多情了。」
「那样很好,最好是这样。」哪知慕容晓却一点没有失落的模样,反倒唿出一口气道:「你要记住今天的话,毕竟,我也不想做那么坏的人。」
「什么意思?」听他似乎话里有话,鬼山泉子皱眉道。
「无事,随便说说罢了。」慕容晓放下酒杯,残余的酒水洒了出来,清香冷冽。
第122章 月,你只管,朝前走吧
「怜儿哥哥, 它们……它们为什么要这样一直跟着我们啊?」月上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生怕一不小心踩到那些花妖,它们自那日现身后就一直跟着慕容怜, 一会儿钻进土里,一会儿又噌噌噌地冒出来,叫人看着实在太过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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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慕容怜看着那翻滚的泥土,揉了揉眉心道:「我也无比想让它们回去。」
「喂,你们别跟了, 快回去吧, 这里太危险了。」月上霄已经无数次地尝试跟它们交流,她好声好气道:「拜託你们了啊,赶快回去吧, 这样太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了。」
然而那些花妖并不理睬她, 它们仍旧滚成了一个个泥土糰子跟着慕容怜和月上霄, 一个个还滚得不亦乐乎。
「红蝶, 你出来, 」慕容怜实在受不了了:「把它们弄走,让它们该去哪去哪!」
「殿下, 我太累了,不想出来。」红蝶说着,然后就没声儿了。她的确在养伤不错,慕容怜和月上霄并不知道前几日她与慕容晓发生了冲突,蝶灵疗伤的最好场所就是在神器当中,要知道, 慕容晓那一刀, 盛怒之下的一刀, 可是不轻的。
「你说什么?」
慕容怜难以相信地重复道:「你太累了不想出来……」
这是个什么理由!
况且这三千年来, 红蝶一直对他是敬爱有加,几乎算得上是言听计从,这还是她第一次对慕容怜说出这样的话来。
月上霄忍不住地一下笑出了声,就连扶着慕容怜的手都笑的颤了些:「怜儿哥哥,你不是妖族的神明吗?怎么连蝶灵都不听你的?你这究竟怎么搞得嘛?」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慕容怜也微微怔了一下,继而心里一恼,便颇为急恼地拍了拍玉奴斩,喝令道:「出来!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还有你们,都不许再跟着我了,听到了没有?」慕容怜瞪着那一群花妖,呵斥道:「都给我停下,否则就把你们送回到阴界去!」
然而,玉奴斩毫无动静,就连那上面的蝴蝶焚影连亮都没亮一下,周围围绕着他们的花妖也仍在翻腾打滚,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见状,月上霄扶着慕容怜往前走,脸却悄悄地转向了一旁,她努力地吸着气,不让自己笑出来,憋的泪花一个劲打转。
「你们!」慕容怜一下动了真气,牵动的全身的伤又疼痛了起来。
「怜儿哥哥!」
月上霄急忙扶过他,见他白皙的脸上有着一层薄怒,便好笑地安慰他道:「花妖是关心你,至于蝶灵……红蝶可能是真的累着了吧,怜儿哥哥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
......
「罢了,随他们去!」
慕容怜又瞥了一眼那些「泥丸」,厉声道:「不管了,它们爱跟就跟着吧,我们走我们的。」
「不过怜儿哥哥,妖族除了花妖以外,还有别的妖吗?有没有更厉害的妖,比如说可以跑可以飞还可以背人的那种。」月上霄突发奇想地问道。
「有。」慕容怜应道。
「真的有?那怜儿哥哥,你快叫它来吧,它现在可以帮我们很大的忙的。」闻言月上霄心中一喜,立即抱着他的胳膊催促道。
「已经在这里了。」慕容怜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
月上霄愣了愣,不知该作何回答。嗯,他确实会跑,也会飞,还可以背人,也确实是妖族更厉害的妖......但她很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怜却忽然笑了,他解释道:「是我误会了。我虽然在阴界待了三千年,但一直都是在结界里修行而已,对于妖族,其实并不了解。」慕容怜说着,又忽然道:「你为何忽然问这些?」
「唉,没什么,只是,我在想,现在要是能有一匹马就好了。」月上霄抬起头想入非非,又忧心忡忡地为未来作打算道:「你的伤势过重,所以我们眼下并不能御剑飞行,可我们就这样走去圣泉肯定会比别人慢,而且圣泉喷发时人头攒动,百家百派都争先恐后地往那沖,这对你这样的重伤之人来说,要想第一个跃泉实在是太难了。」
「而且,这几天真的太累了,红蝶都累了,我就更觉得累了......」月上霄疲惫不已道,她这些天打打杀杀,再加上没日没夜的赶路,实在是快支撑不住了。
「我背你吧。」慕容怜道,拉过她的手。
「这怎么行?」月上霄连忙抽手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经脉都不稳,怎么能再背上我啊?」
「可是你不是说累了吗?」慕容怜话音未落,那玉奴斩上的焚影就开始发光发亮,射出了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不一会儿,慕容怜和月上霄就听到远方传来骏马奔腾的声响。
月上霄放眼望去,一匹白色的骏马狂奔过来,那马浑身雪白,银鬃英俊两眼闪亮,它的头上还有了一个银白色的尖角,萤光闪闪,高贵无比。
「月,小心!」慕容怜见那白马如同一阵风一样的跑了过来,下意识地,他连忙将月上霄拉至身后,护了起来。
只是也奇怪,那白马一路奔腾而来,可就快到他二人跟前的时候却一下停下了,它昂首站立着,高高地扬着脖子,银白色的鬃毛随风微摆,高傲的如同一个雪中战士。
月上霄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骏马,当真是马踏飞燕,矫健俊美,别具一格。
「怜儿哥哥,它认识你吗?」月见那马就驻足在慕容怜的身旁,好奇道。
「白珍珠。」慕容怜细细地看了一遍,忽而道:「好像是妖族纯正的白珍珠。」
慕容怜所说没错,这骏马通体雪白,正是因为有着妖族最纯正的血脉,它外表高贵优雅,鬃毛与尾巴皆是银白色,额上的尖角是妖族高贵的印记,因其具有灵性,且尖角每日可酿成一颗白色珍珠,故而也就称其为——白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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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是妖族的一品坐骑——踏雪。」
红蝶忽然传来了声音,她说道:「踏雪性子高傲,桀骜不驯,但对主人忠心耿耿,一生一世认一主,您既为妖族神明,也就只有您才能驯服它。」
「踏雪,这名字可真好听呢,而且它浑身雪白,一尘不染,从不远处朝你奔跑过来的时候可不就像是踏雪而来吗?」月上霄情不自禁地感嘆道,伸出手想抚一抚它,「妖族的人可真会起名字,八音之竹,玉奴双斩,还有踏雪,都很好听。」
这边的月上霄出于友好,刚刚伸出手想去抚摸那匹白马,可那踏雪却不肯让她碰,它怒视着面前的女子,额上的尖角突然发亮,一连放出了熊熊大火,月上霄顿时吓得连忙躲开,可那踏雪却不依不饶,不停地朝她攻击,好几次差点就打中她。
「怜儿哥哥,帮我,快!」月上霄接连躲了几下,不可思议道:「这马怎么还会法术啊?」
那踏雪却似乎恼怒的很,放出的火越来越大,事发突然,慕容怜也不知怎么能安抚它,情急之下只好将月上霄藏在自己背后,右手神力微起,在踏雪的尖角上轻轻一击。
可随着一道金光一闪即逝,踏雪瞬间就安静了,它望着慕容怜,半晌过后竟俯下身跪在了地上,它慢慢地低下头,将额上的银白尖角贴在了慕容怜的手上。
认主了。
「殿下,踏雪它,认您为主了。」红蝶道:「此后,它便跟奴婢一样,永生永世都追随您,天涯海角也好,阴界地狱也罢,您就是我们永远的神明......」
「谢谢你,踏雪。」
慕容怜抚了抚它的尖角,继而同月上霄招手道:「月,你上来吧,不是说累了么?」
谁知月上霄只刚刚靠近了一点,那踏雪又开始虎视眈眈,似乎又要攻击她,它昂着脖子,表示并不愿意让除了慕容怜以外的人骑它,尤其月上霄又是一个十几岁的凡间小姑娘。
「喂,我可是他的妹妹啊,我可还是保护他的人,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有没有良心啊?」月上霄用琉璃笛敲了敲它的头,又苦口婆心地教育它说道:「这一个多月都是我扶着怜儿哥哥走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自己贪玩都不知道到哪去了,现在还恩将仇报!让我骑一下都不肯。」
见那踏雪似乎又要发怒,慕容怜又抚了抚它,正色道:「月是我的妹妹,此次圣泉之行多亏了她,你不可对她无礼。」
慕容怜既然发了话,踏雪自然是要听的,它只好不怎么情愿地半跪下来,慕容怜轻轻一拉,月上霄就也稳坐了上去。
这一幕落在慕容怜的眼里,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让他想起三千年前,他在白嘉音的「逼迫」之下坐上马背,她搂着自己的腰,在草原上策马奔腾。
今时今日,眼前的女子一点点地在重合。
望着眼前月上霄的后背,慕容怜一时间思潮翻涌,不禁牵动伤势,轻咳了两声。
听到他咳嗽,月上霄连忙扭过头,关怀地望着他道:「怜儿哥哥,你身体还好吗?怎么好端端的又咳嗽了啊?」
「无事。」慕容怜轻掩着面咳嗽。
「你这样怎么能叫作无事呢?」月上霄性急起来,要去察看他的伤势。谁知那慕容怜却忽然像脱了力一般,他蓦地俯下身,将头轻轻放在月上霄肩上,继而闭着眼睛,轻声道:「我这样就会好了,月,你只管,朝前走吧。」
第123章 他要成亲了
月上霄骑在上面一直在逗踏雪玩, 一会儿顺顺它银白色的鬃毛,一会儿又摸摸它的角:「这里真的可以吐出白色的珍珠吗?这也太神奇了吧......」,慕容怜却将那玉奴斩拿出来道:「你既知道, 为何现在才唤它来?」
「殿下没有提过,所以奴婢也就没提。」红蝶道。
「不是,红蝶,你这就过分了吧,你也不看看怜儿哥哥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我都累成什么样子了, 妖族既然有这么好的马干嘛还要辛苦我们啊?」月上霄一边摸着它的尖角一边抱不平道。
「殿下,还没有说过累,所以——」
「你这不是欺负怜儿哥哥不说话吗?」月上霄笑着打趣他们道:「想来怜儿哥哥和你一起待了三千年, 默契就培养成这样, 也是有趣的很......」说着便笑了起来。
「此事不怨你, 是我没有说, 是我之过。」慕容怜道。
「哇, 怜儿哥哥,你这神明也太好说话了吧, 慕容府的侍卫和丫鬟都说你凶的不像话,原来这么温柔,可见他们果然是胡说一气的呢。」月上霄撇了撇嘴。
「以后,你就自己走吧。」哪知慕容怜后面又跟了这么一句话。
月上霄一下愣住了,她转过头,却见慕容怜看着玉奴斩一字一顿道:「你以后都休想待在这焚影里, 不管去多远的地方, 你就给我自己飞着过去。」
「没人带着你去!」
「殿下, 蝶灵的神力是有限的, 飞行会耗费神器大量的神力,这样不妥。」红蝶挣扎着说道。
「现在不用,等圣泉过后,你就都自己飞,到时哪怕一片太平,你也每隔一个时辰就出去飞一圈,不许给我待在里面休息。」慕容怜冷言道。
「殿下......」红蝶低声道,语气微软地向他讨饶道。
「住口。」慕容怜全然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我的话不说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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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红蝶无奈,只得被动说道。
这怪不得能管住慕容晓......月上霄见状咽了咽口水,颇为僵硬地转过头,附在踏雪的耳朵上小声地道:「踏雪乖,你可瞧好了啊,你以后可要乖乖听话,小心怜儿哥哥天天让你罚跑,那可就太可怜了」,踏雪动了动耳朵,打掉了月上霄的手,表示对她的不屑。
见踏雪对自己爱答不理,却对慕容怜言听计从,月上霄顿感不公平,于是便嘆道:「怜儿哥哥,当妖也太好了吧,若有来生我也要当个妖孽,再也不要当人了。」
「为何?」慕容怜诧异道。
「你看你是妖多好啊,红蝶也听你的,踏雪也听你的,还有那么多的花妖也围着你,虽说看上去是诡异了些......但起码对你是真心的,它们是真的把你当神明,无论你去哪里它们都心甘情愿地跟着,让人好生羡慕。」月上霄嘆了口气,又自嘲道:「再看看我,什么时候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到底还是因为我是个邪女子,谁又会跟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呢?」
「我。」慕容怜低声道。
「怜儿哥哥......」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月上霄不禁心头一颤。
「他们都不懂,他们没有经歷过生离死别,没有孑然一身等上三五千年,他们不知道失而復得是多么难多么难的一件事,所以,他们永远也不懂得珍惜。」慕容怜望着她,低声道:「我一早就想过,无数次地这样想着,倘若有一日能与你相遇,无论你是美是丑,是贵是贱,甚至是妖是邪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我来说,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怜儿哥哥,谢谢你。」听到这样热烈的告白,月上霄纵然对他无爱慕之意,但心里却也会翻滚起一阵热浪,她对上慕容怜的双眼,也发誓道:「你也是,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是我拼了命也要保护周全的人。」
毕竟,相爱太难,秋水望穿。
「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慕容怜能感觉到自己伤的一天比一天重,也许很快,他的魂魄就会散尽了,于是将她又抱紧了些:「即便明日就死了,我也无憾。」
「你是无憾了,那你让我怎么办?让红蝶和踏雪怎么办?让那么多花妖怎么办?」月上霄听到这话便皱起了眉,不高兴地道:「你是我的哥哥,更是妖族的神明,你的命可不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怎能说死就死呢?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了,也不跟你讲话了。」
「月,你回头,看着我。」慕容怜忽而道。
不知他要做什么,月上霄很不解,闻言便回过头,只见慕容怜伸出食指相对着比了比,然后朝她摆摆手,最后向上抬了抬,点了点自己和月上霄的眉心。
对,不,起。
「你曾经说过的,若是下一世再见到你,就多和你说一些别的,不要再说这句话了。」慕容怜笑道:「所以,我就用哑语代替了,也不知你这傻丫头还记得不记得了。」
蓦地,月上霄也突然笑了,她点点头,笑道:「记得呀,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个时候,白嘉音该是多么想听怜儿哥哥说几句别的话啊,可惜了,唉,不对,也不可惜。我们还有这一世,我们还是见面了呢,你没有辜负白嘉怜,我也没有辜负白嘉音。」
「怜儿哥哥,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吧。」
月上霄骑着马,忽然有些憧憬地说道:
「这里的人既然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带着踏雪,也带着红蝶和花妖一起走吧,世人瞧不起我们,我们也不稀罕他们瞧得起,大家都是喘气的,他们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嗯,你想去哪?」慕容怜柔声道。
「去哪都好,总之离开华长典,离开江陵城,离开这里的世事纷扰。」月上霄望着天边的夕阳,道:「我们可以一起去一个无人可知的江南小镇,或是孤烟圆日的大漠边塞,一只邪灵,一只妖孽,自此,不问世事,归隐凡间。」
「以后都不再出来了吗?」慕容怜问道:「那样你会不会觉得很闷?」
「不出来了,一辈子都不出来了!」月上霄很是坚决道:「出来了就是你杀我我杀你,是非恩怨无穷多,实在让人烦心。」
「那晓呢?」
顿了顿,慕容怜还是轻声地试探道:「万一他来寻你,你也不想再见他了吗?」
「不想见!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他了!」月上霄咬着下唇,自嘲道:「哼,他一个有妇之夫还跑来寻我做什么?还不乖乖回家陪他的媳妇儿过日子去!」
「月,你说什么?」慕容怜惊道。
「慕容晓他,要娶亲了。」
「他已经和鬼山泉子定亲了,就在前不久,据说是过些日子就要举办婚庆。」月上霄一边说着一边还耸了耸肩,颇为不在乎地说道:「怜儿哥哥还不知道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我是听路上的修士们说的,他们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就是不想听都难。」
「我知道,我也听说了,但是一直没告诉你。」慕容怜低声道:「我观察了下,看你这几日神色也无变化,还以为你是不知道,却不想你早就听说了。」
「嗯,听说了。」
月上霄微微点了下头,再其他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了。
慕容怜一直在等,等着月上霄能说些什么,或者是大哭一场大闹一场,或者是生气打人骂人都可以,他都能接受的,只要她心里能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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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月上霄却一言不发,沉默的恨不能连唿吸声都没有了。
「月,你别难过,我了解他的性子,他不会愿意娶那个鬼山泉子的,说不定是有什么目的或是苦衷,等这桩事解决了之后你问问他,到时——」慕容怜见月上霄一声不吭,便说道。
「不必了。」月上霄淡淡地道:「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吧,我也管不着。」
「月,」慕容怜心疼地道。
「也许吧,也许他是真心成婚的,也许他不是真心的,但那又能怎么样呢?毕竟眼下,他都已经要成婚了,」月上霄淡淡地说道:「既然都成婚了,我就不该再对他生出什么念想来了。」
「我是有志气的好女子。」
「才不会,死缠烂打地求着他回头看我一眼。」
「才不会呢!」
话都说完了。
月上霄的心却像被撕碎了一般疼。
疼到她喘不上气来。
「知不知道?慕容府的二公子要成亲了!」
一路上,修士们都议论纷纷,每一句都正好传进月上霄的耳朵里面。
「这还用你说,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那个慕容晓嘛,听说是娶的还是慕氏灵女,现在她可是上官月身边的红人儿呢!」,「本来慕容家已经衰败了,这一结亲怕是又会有转机,日后若是那鬼山泉子接了慕玛师太的位子,他慕容晓也算是一只脚稳稳地迈进王族了」,「这长得好就是有用,大难临头的时候也算个救命稻草,他也是聪明,这一下就把上官和慕氏都拉拢了......」
目的,这不就是他的目的吗?月上霄冷笑道。
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月上霄并没有难过的死去活来撕心裂肺,对慕容晓也没有丝毫恨意,甚至连一点点怨气都没有,她只是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很累。
累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只能勉强的扯一扯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然后僵硬着表情,回去,赶路。
第124章 月,你很喜欢晓
没什么好难过的, 月上霄这样跟自己说着。
他连自己的哥哥都能置之不理,更何况是你呢?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比一般人都要冷血, 比一般人都要无情一些的人,习惯了,就好了。
自己是个邪灵的事,他也该早就知道了。
她还未亲口问一问他能不能接受,他的行动却已经给出了回答。
这就是慕容晓的答案, 就跟他的人一样, 冷血无情。
「月,你不想他娶亲的,你该告诉他。」慕容怜见她神色哀伤, 突然强硬道:「你就明明白白告诉他, 你不想他娶亲, 不想他娶那个鬼山泉子, 他怎样是他的事, 可你说不说是你的事。」
月上霄摇摇头,仍是一言不发。
「月, 你可知道我当年为何没有转世吗?」慕容怜突然问道。
月上霄抬起头,一脸茫然。
这件事她的确很好奇。
为何三千年来白嘉音成功转世了,而他却没有。
「凡人死了后,魂魄都会离开身体去到阴界,然后忘记前尘往事进行转世,白嘉音是如此, 我以为我也会如此, 事实上, 她成功转世成了你, 你今生是月上霄,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可我却不行,只因我心中的意难平太深,深到我无法忘记,无法转世轮迴。」慕容怜看着她,轻声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意难平吗?」
「是因为白嘉音被砍头了吗?」月上霄不敢触及他伤处,只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因为倾安国灭了,或者是那个莫邪人侮辱了你......」
「都不是。」慕容怜轻轻地摇了摇头。
「都不是?那是什么?」月上霄又问道,一脸茫然地望着慕容怜。
正巧,慕容怜也望着他,似水的眼眸有着无限的深情和哀伤,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竟然突然握住月上霄的手,放在唇边狠狠地吻了吻。
「怜儿哥哥,你——」月上霄惊道,下意识要抽回手,可慕容怜却死死地握着,握的骨节都微微泛白。
「怜儿哥哥,你怎么了?」月上霄有些慌张地道。
「我知道她的心,可我却辜负了。」慕容怜说着,而月上霄听到后一下愣住了。
「她对我的好,对我的情,我全都辜负了。」慕容怜黯然道:「那时的我太过懦弱自卑,又顾忌自己的身份,不敢去爱她,也不肯放低姿态。」
「嘉音对我一片真心,我却总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缘故而拒绝她,疏远她,她为了我遭受断头之苦,我却连一句我爱她都说不出口。」慕容怜对自己的前世恨铁不成钢,低声嘆道:「若能重来一次,什么身份悬殊,什么女皇权威,什么自尊自重,这些我都不在乎,通通都不在乎!男宠怎么了?就算是让我当个男宠哄她开心,我也无怨无悔!」
「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对她好,竭尽所能地爱护她保护她,她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想怎样就怎样,只要她喜欢就好,开心就好,活着就好......」
慕容怜发了狠,伤口又裂开来,白衣逐渐染血,可他却像不知疼痛一般,他看着月上霄,转而劝道:「所以,你一定不要像我一样。你一定要去告诉他,去把你的心里话告诉他,千万不要后悔,不要留有遗憾,只有这样,你才能好好地过完这一世,然后安安心心地迎来下一世。」
「有罪的灵魂,是无法转世的啊。」慕容怜嘆道:「我辗转了这三千年,就是为了赎罪啊,说到底,就是为了赎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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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嘉怜有三憾:一憾不能言语说话,二憾不能杀敌上马,三憾不能对白嘉音言心中话。
这便是他心中的意难平,足足熬了三千年之久。
「原来如此。」
月上霄这才觉得茅塞顿开,低头嘆道:「也难怪你今生会把慕容晓宠成这样了。」
「怜儿哥哥,你说的这些,我懂。」月上霄说道,转而又哀伤地笑笑:「可我不能去找他,也不能去与他说什么。」
「为什么」慕容怜不解道。
「此次结亲,是他自己昭告天下的,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说,即便他是有什么目的,即便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妥,也轮不到我去说三道四,我是什么人?我是他的什么人?」月上霄指了指自己,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于是好笑道:「我该以何种身份去关心他?去关心他的婚事?我和他,根本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是。」
「那日,我听得清清楚楚地,他说他已与我恩断情绝,往后,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月上霄忍着流眼泪的冲动,一点点解释给慕容怜听。
「月,你很喜欢晓,对吗?」慕容怜却忽然道。
月上霄心头一颤,只睫毛微微颤抖,并不答话。
良久,她许是觉得一直不言语不太礼貌,于是强迫着自己,睫毛微颤道:「怜儿哥哥,我其实......我对他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你不必慌张,我并没有从旁打听过什么,其实只要一直看着你,就能看出来了。」慕容怜轻声地道,声音却像从灵魂深处发出的一样:「我能看出来,你很喜欢晓,很喜欢很喜欢他。」
「我没有!」月上霄一把抹去眼角不慎掉落的泪水,打断道:「那些不过是年少无知犯下的过错,不过是一场荒唐,就算我以前喜欢,现在也没有那么喜欢了,很快……很快也就可以不再喜欢那个人了……切,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天下好男儿多得是,谁偏就要喜欢他这一个了?」
「月……」慕容怜看着她这副模样,愈发觉得熟悉,于是轻声道:「你了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谁吗?这样的口是心非,任性无理,你知道像谁吗?」
月上霄顿时便无言以对了。
你喜欢他,喜欢到了骨子里。
所以日子久了,你活得也越来越像那个人。
半晌,月上霄终于开始抽泣,她似乎不想让人发现自己是在哭,所以一直憋着气,憋得唿吸不畅嘴唇发白,眼泪却落个不停。
这样不行,月上霄,你可不能这样子,你可不能这么快就想哭了,这才哪到哪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慕容晓还没有真的和别人结亲呢,还没有到他的婚庆呢,他还没有骑在高头大马上去接新娘呢,忍住,忍住……月上霄……月上霄紧咬着牙关。
等到他去迎亲那日,就允许自己哭一次。
这些天来,月上霄都是一直这样告诫着自己,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年少无知的小小动心而已,很快就会忘了的,很快就会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慕容晓有什么好的?桀骜不驯还骄傲冷血,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可又不是最好看的,哪里值得自己这么心痛。
蓦地,月上霄就被慕容怜扣入了怀里,月上霄先是一愣,觉得有些不妥,正欲挣扎开来,却听到慕容怜沉声道:「你哭吧,我是哥哥,没关系的。」
这句话触及到了月上霄心里最柔软的一层。这些日子以来,月上霄一直忍得都好生辛苦,她试图让自己变得麻木,越麻木越好,这样就不会觉得疼痛了,可慕容怜的怀抱温暖异常,月上霄一下便有些绷不住了,心中的疼痛瞬间就被放大了,整个人如同一块白冰慢慢融化。
听着月上霄的哭泣声,慕容怜眼中的狠厉更甚,不知不觉闪过几道金色光芒。
过了好一阵,月上霄才慢慢平息,转为了低低的呜咽。
「好些了吗?」慕容怜帮她抹着眼泪花道。
「我没事了,多谢,还有……对不起,我知道……」月上霄自然知道慕容怜对自己的心意,自己心里装着别的人不说,竟然还在他跟前为别人哭了一场,怎么想她都觉得愧疚的很。
「无事」慕容怜道。
「无事?你不生气吗……」月上霄抹着眼泪道。
「月,你想什么呢?」慕容怜笑道:「我是生气,生气你流眼泪,生气你难过伤心,却不会生气你心悦他人。」
「这是为何?」月上霄问道。
「于我而言,那些都不重要。」慕容怜道:「只要你好好地活着,会哭,会笑,就够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月上霄摇摇头,结结巴巴地道:「可你不是喜欢我吗?而且还为我等了那么多年,为何现在又……」
「这世间的爱有很多种,父母子女的,兄弟姐妹的,数不胜数。」
慕容怜却柔声道:「从前的我,对你有化玉的兄妹之情,也有说不出口的爱情,而如今,我于你有世间一切的爱,有世间一切的情。」
「只要你过得好,就够了,我别无所求。」慕容怜微微前倾,吻了吻月上霄的额头。
「怜儿哥哥,」月上霄不放心地又唤了一声道。
「虽然,会有一点,会有一点难过吧。」
慕容怜笑了笑,道:「但是也还好,毕竟你并不是白嘉音,我不该再奢望什么,能再度做你的哥哥,已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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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的哥哥。」
月上霄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是我的怜儿哥哥,永远都是。」
两人望着彼此,心中却是一样的苦涩,慕容怜笑着点了点头,泪水却泛了上来。
上一世,两情相悦,却是兄妹;
这一世,不是兄妹,却又只能做兄妹。
当真是,世事无常。
第125章 见到月上霄了吗
「怜儿哥哥, 你到时候动作一定要快啊,我在后面帮你拦着人,你可千万小心」月上霄又嘱咐道, 摸了摸踏雪的耳朵:「你要快点跑,如果有谁拦着,你就拿火烧他,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踏雪甩了甩头,哼了一声算作是回答。
「月, 其实不是第一个跃泉, 也可以获得神力的。」慕容怜忽然说道:「黄金圣泉的秘密,我知道……」
对啊,那日云妍儿的印瞳之术!月上霄突然想起来, 云宅的人将方法写在了眼睛里, 而这个秘密, 这世上只有慕容怜一个人知道。
「是什么?」月上霄急忙问道, 可慕容怜却迟迟没有言语, 他只是看着月上霄,一言不发。
「怜儿哥哥, 你快说啊,是要做什么法术吗?还是要启动什么封印?或者是要献祭么?!」月上霄又急道。
「都不必。」慕容怜轻轻地摇摇头,沉声道:「只需真爱。」
「什么?」月上霄惊道。
「只需一对真心相爱的人,就够了。」慕容怜缓缓地说道:「只要是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同时跃入泉中,他们就可获得圣泉之力,而且, 也不需要最早入泉。」
真爱?!
月上霄闭了闭眼, 真爱……如果她现在还是白嘉音, 那只要他二人一起跳进去就万事大吉, 可现在,月上霄心里有些发虚,她闭着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慕容晓的模样。
「所以,这秘密算是没用了吧。」慕容怜苦笑道:「或者你和晓一起跳进去,说不定……」
「没用的。」
月上霄摇摇头,苦笑道:「他只爱他自己,又何曾爱过别人半分?」
听月上霄说的绝情,慕容怜便哀婉道:「晓,不是那样的人。」
「算了,」月上霄却还是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想慕容晓的事了,她沉声道:「那就这样吧,我会让你是第一个跃入泉水里的人,待你恢復如初后,我们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成婚了也好,这样我就再不会有所顾忌了,他既然是那上官月和鬼山泉子那一派的,那就等于是站在了我们的敌对面,这是他自己选的路,选的好。」月上霄轻轻地冷笑两声道:「到时候我们就看看,看谁胜谁败。」
「兄长,这是去圣泉的路吗?我怎么感觉跟我想像当中的不太一样啊!」颜嘉一望着一片雾蒙蒙,诧异道:「不是都说圣泉之地灵力充沛生机勃勃吗,为何这里却有这么大的雾气呢?」
「这图是我用星辰之力绘制的,不会有错。」云彩儿望了望,道:「人人都贊黄金圣泉,是说圣泉喷发时犹如黄金雨水撒落人间,这白雾只是障眼法,到时自然就散去了,公子不必在意。」
「可这雾气太大了,即便是深山老林也不会有这么浓的雾气,我什么都看不见了。」颜嘉一闭了闭眼,眼前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他兄弟俩的衣服又都是白色,这下更是连人也找不到了。
「兄长?」颜嘉一轻声喊了喊,却无人回答,他一下焦急起来,大声道:「慕姑娘?兄长?你们在哪啊?」声音还未消弭,就听云彩儿也叫了一声,原来她也被白色雾气迷了眼睛,方才又有一个不明物体窜过,惊慌失措间跌在了地上。
「慕姑娘,你没事吧?」颜如玉忙扶起她道。
「我无事,就是方才有什么东西从我脚边跑过去了。」云彩儿说道,有些神魂未定。
「兄长!」
蓦地,颜嘉一也跑了过来,神色略微慌张,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嘉一,」颜如玉皱眉道:「颜家弟子临危不惧,你这般惊慌失措的是要如何?」
「我没有,不是,兄长,方才,我方才看到有一点白色冒出来,就拔剑指着它,可它竟然就一熘烟就跑掉不见了,我想着去追……」颜嘉一急的不行,语气好不惊惶道:「可是等我追到后,却没想到它是…它是一朵…」
「所以呢?是什么?」颜如玉耐着性子道。
「一朵花。」颜嘉一老老实实地道:「她是一朵山茶花。」
……
「慕姑娘,实在抱歉」
颜如玉霎时无语,他向云彩儿行了一礼,道:「嘉一年少不懂事,还请不要见怪」说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懒得再理这个弟弟。
「兄长,我说的都是真的!它真的是一朵花,而且是一朵开了的山茶,它就是刚刚从土里冒出来然后跑了,」颜嘉一自己也觉得这荒唐的很,但依然拉住他拼命解释道:「而且,我还看见它沖我点头了呢!它点完头,然后就一下钻进土里就不见了……」
「嘉一,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颜如玉很是无语道:「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兄长,我没有胡闹!你怎么就不相信我的话呢?!我说的都是真的……」颜嘉一现在想想那山茶点头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解释得欲哭无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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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公子,方才,我确实也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脚边窜过去了,虽说没看清,但总感觉也不是寻常之物。」云彩儿仔细想了想,又道:「真是,让人惴惴不安。」
「况且,这里迷雾重重,莫说敌人来袭了,就是连自己人都快分不清楚了。」云彩儿并不会带有杀伤力的法术,且她现在又受了伤,往前还不知道要遇见多少危险,忧心忡忡道。
「慕姑娘,我扶你走吧。」
云彩儿抬起头,却见颜如玉朝她伸出手,轻声道:「这雾气过于浓烈,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在下也可保护姑娘。」云彩儿听他言辞温婉,当下便点点头,将手放在了他手中。
颜如玉轻轻揽过她的肩,见云彩儿香腮似雪,他便轻声道:「得罪了。」握住了她的手。
云彩儿本就对他有意思,这会儿又得他相护,她低头看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很是亲近,心中实在欢喜,便不自觉又将身体靠近了他一些,唇角微扬。
「兄长,」颜嘉一喊道,他看着他们,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怪异感:这俩人干什么呢。
「嘉一,你别去了,就等在这里吧。」颜如玉道:「前面太危险了,等到圣泉喷发后,我出来找你,你哪都不许去,就在原地乖乖等我。」
「为什么?」颜嘉一不情愿地道:「我跟在你们后面总可以了吧,我保证再也不说话了。」
「你已经保证了一路了,以后这种无用的话还是少说为好。」颜如玉已经扶着云彩儿走了,最后又跟他撂下一句话,说道:「你就好好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颜嘉一还想再挣扎一下,努力说什么,可那两人的身影却已经在大雾中模煳不清了。
什么啊?凭什么自己去不让我去,在这等着,这有什么好等的啊?
颜嘉一正心烦着,却感到背后突然来袭,他心头一惊,慌得立即转身拔剑,一见刺过去,正好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却毫不在乎,还插着腰昂着头,一脸戏嚯。
「慕容晓?!你怎么在这里啊?」颜嘉一大惊道,甚至还有些喜出望外。
「来玩呗。」慕容晓动了动肩,脸颊贴着那柄利剑,打趣他道:「你看看,哥不过想跟你开个玩笑,你就差点把哥给杀了,哪有你这样的弟弟啊?」
「如此一来,倒是我的过错了,还请恕罪。」颜嘉一笑着收回了剑,嚮慕容晓行礼道。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你一个人来的吗?还是和那鬼山泉子一起?」颜嘉一自然也知道慕容晓已与慕氏灵女结亲的事情,但对于其中细节,他却也是不知晓的。
「和上官王族一起,不过他们太慢了,我就先过来等等他们。」慕容晓顿了顿,负手而立跟他耳语道:「你是不知道啊,上官王族此次可真是大手笔,圣君圣后也在,各大高手也在,除了那位慕玛师太还在闭关,高人基本都到齐了。」
「不止上官王族,其余各派也是如此。」颜嘉一回忆着说道:「这几日,我跟兄长也见到了不少派别的人,都快把百家百派都撞遍了,每一家都是倾尽全力,有的光弟子就带了一百多人。」
「有意思。」慕容晓一听便道:「送死而已,竟还要送这么多人去死。」
「你觉得是送死,可人家不这么觉得。」颜嘉一摊手道:「喏,去圣泉的每一个人,都指望着能够重生呢,能获得一身神力一统天下。」
慕容晓没说话,他深知自己此行是来干什么的。
就快了,就快到了,抛去黄金圣泉不谈,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慕容怜和月上霄了。
眼下,这种思念竟又被勾了起来,不知道他二人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在一起了?应该还没有在一起吧……没有吧,应该还没有这么快吧,慕容晓的思绪又飘了起来。
「那个,你见到她了么?」
不受克制地,这句话从慕容晓的胸腔中陡然飘了出来。
第126章 千里镶
遗憾的是, 谁都没有见过他们。
「我本来是跟着慕姑娘和我兄长一起来的,结果他们却抛下我自己走了,平日还总说我没有君子风范呢, 明明他自己才是言而无信!」颜嘉一一想到颜如玉留下自己孤单一人就愤懑难平。
「这一回,我可真觉得是你不对。」慕容晓却忽然笑道。
「为什么?」颜嘉一不解道。
「唉,这怪不得许多女子都喜欢你哥哥,你就是个傻的。」慕容晓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在后面跟了你们许久了, 连我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 你怎么还一点都不懂?」
「什么懂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啊?」颜嘉一道。
「你哥哥跟那神女是一对儿,一对儿你懂不懂?」见颜嘉一仍是一脸茫然, 慕容晓干脆就和他明说了:「那云彩儿喜欢你哥哥, 你哥哥也喜欢她, 人家一起走就一起走, 你凑什么热闹?」
「你胡说什么呀?我兄长他分明喜欢——」颜嘉一正要说出月上霄的名字, 可想到慕容晓对她的心思,只好又生生咽了回去。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恰好碰到了我,跟我一起进去也一样的。」慕容晓说道。
「是啊是啊,都是一样的,不跟着兄长和慕姑娘,就是跟着你和你未婚妻,反正我去哪都是多余的, 可不都一样吗?」颜嘉一郁闷道:「给别人看到了, 又要说我没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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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小孩儿, 哪来那么多事?」慕容晓被他逗笑了, 道:「这周围再没别人了,你一个人在其中东走西走的,兴许就碰上妖孽和女邪灵了,你不怕吗?」
「怕倒是不怕,只是......」颜嘉一想了想,突然又郁闷了几分,悲愤道:「唉!只是即便我遇到了他们,那他们也是一对儿啊,说来说去,我怎么还是个多余的!」
一听这话,慕容晓突然大笑起来,眼瞅着颜嘉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笑的几乎不能自已。可转念一想月上霄和慕容怜是一对儿了,心中又勐地窜上一阵痛楚,笑容也随之消失了。
「罢了,」慕容晓道:「他们不许你跟,那就不跟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说得对,我不跟了。」见他神色陡然暗沉了些,颜嘉一心里一沉,深悔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为了弥补,他想了想,忽然转移话题道:「不过这雾气如此浓烈,你是如何知道前面是我的呢?又如何能正好躲开我的剑锋?」
「这个啊,」慕容晓眯起眼睛,颇有些得意地道:「你猜一猜。」
「不猜。」颜嘉一想也不想道:「你说,不然我就拔剑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慕容晓在他的碧清涟上轻弹了几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我在你的剑上系了金镶佩,你每舞动一次剑,就会有相撞的声音,别人不知道,我却是极其熟悉的。」
原来如此。
颜嘉一提剑看了看,银剑一动,那金镶佩果然发出响声,在这寂静的林中愈加明显,察觉此事后,颜嘉一不忿道:「颗这样一来你不就等于彻底洞悉我的出招了吗?来日我还如何能与你比试?」说着他就要将那玉佩取下来。
「别取。」
慕容晓却拦住他道:「别取,大不了我以后比试都让你几招。」
「为什么?」知道他一向爱争强好胜,不知为何竟能说出相让自己的话来,颜嘉一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不解道:「我可以把它佩戴在别处,定是不会弃的,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的碧清涟是一品宝剑,而这金镶佩也不是普通的玉佩,它认我为主,所以它于我也有千里传音之效。」慕容晓说着将那金镶佩轻轻撞了一下剑身,果不其然,那金镶佩发出了一声极其清脆的声响。
颜嘉一从未听说过如此不寻常之物,不禁一时怔住,细细地听他往下讲。
慕容晓接着道:「所以,来日若你与他人发生争斗,或是你身处危险时,我可以通过这声音去找你,即便远在千里之外,我也可以找到你,救出你。」
「这个是——千里镶?」颜嘉一突然反应过来道。
「没错。」慕容晓蹲下身,握着那玉佩道。
颜嘉一还依稀记得,这金镶佩是那日在屋顶上慕容晓半开玩笑半认真系在他剑上的,那时他二人还未结拜,如此说来,即便自己不与之结拜,慕容晓也是心甘情愿地将这千里镶送给自己了。
即便远在千里之外,我也可以找到你,救出你。
「幸好。」颜嘉一好不感慨,长嘆一声道:「幸好我那日与你结拜了。」
「哦?小公子谈何之幸呢?」慕容晓站起身。
「若是错失,我可真要后悔终生。」颜嘉一看着他,正色道。
「是吗?」看对方的神情好不认真,慕容晓虽觉好笑,可心头还是不禁一暖,他不好意思表现什么,只好双手抱拳,装模作样地跟颜嘉一行了一礼,打趣地道:「多谢夸奖。」二人看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蓦地,一个身着黑色巫袍的女子跑了过来,她几下就跑到慕容晓身侧,厉声道:「你倒是跑得快,一眨眼就连人影都跑不见了!」颜嘉一一听,就是那鬼山泉子的声音。
「怎么,你们慢还有理了?」慕容晓一点面子都不给道:「我还没嫌弃,你倒还说上我了!」
「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吵!」
话说马上就快到圣泉之地了,鬼山泉子的神经这几日一直都紧绷着,生怕一路上出现什么差错扰了她的计划,因此她也极其见不得慕容晓这满不在乎的模样,这下逮到机会就又冷着脸给他敲警钟道:「你这几日最好给我听话一点,圣泉过后你爱怎样就怎样,没人管你!」
慕容晓却还是不屑地哼了一声,目光偏过去,连与她对视一眼都不肯。
虽然两人订婚的消息传遍了广陵城,可慕容晓行事还是我行我素的,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见他对自己仍是不冷不热的,鬼山泉子不禁气从心生,怒声地道:「我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哪知一听她揪着自己不依不饶的,慕容晓心里也恼起来,偏就扭过头去,一双星辰般的眸子透着居高临下的凛冽冷光,薄唇微启,不冷不热地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继而就又扭过头去了。
这个故意与她作对的破态度差点把鬼山泉子气个半死。
「圣君,这里大雾瀰漫,四处都有悬崖峭壁,道路坎坷难行,车马过不去了。」侍卫说道。
上官元看了看,确实是大雾瀰漫,况且这里是深山老林,枝杈树木太过繁多,于是他道:「全员下马,跟随星图指示步行到圣泉!」
「是!」
「吕娥,前方道路坎坷,危险无数,你还是回去吧」上官元本就不想让她来,可拗不过吕娥非要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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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页
「不,不,我要去」吕娥仍不答应,她从马车上缓缓走下,上官元只好扶过了她:「此行困难重重,你这又是何苦呢?」,「臣妾从未见过圣泉,总觉得那里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召唤我,臣妾要去,必须去……」吕娥语气轻飘飘的,却是执着异常。
「罢了罢了,来人!」上官元吩咐道:「保护好圣后,若有半分差池,本君唯你们是问!」
「鬼山泉子,这雾气是怎么回事啊?」上官月摆了摆手,不耐烦道:「车马也走不成了,非要走着去,都是这该死的雾气!」
「回公子的话,这只是寻常雾气而已,不必担心。」鬼山泉子道:「其余的,泉子也不知晓。」
「就不能把它散去吗?」上官月嫌弃道。
「这……泉子无能,无法为公子分忧。」鬼山泉子低头道。
「哼!还什么慕氏灵女,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上官月瞪了她一眼,却恰好瞟到慕容晓似笑非笑的神情,于是不满道:「你笑什么?」
「笑你可笑。」
慕容晓道:「月公子这么大能耐,怎么不把这雾气散了,还要为难一个女子。」
「你!」上官月当即怒道:「你以为你是谁?怎么敢这样和本公子说话?」
「我是残月繁花啊,公子不是认识我吗?」慕容晓哪壶不开提哪壶,接着戏嚯道:「上一次在云宅,你还被我吓得,差点就尿了裤子呢!」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上官月就暴怒起来,他指着慕容晓,气道:「残月繁花又如何?还不是被你那个妖孽哥哥害的父母双亡,无家可归,可怜到都要靠着结亲来拉拢人脉了,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鬼山泉子为本公子效力多年的份上,就这一句话你就活该死!活该死一千次!」
「你说什么?」慕容晓道。
「哼,残月繁丽嘉花?我当初还以为你是一匹战胜四海的野狼呢!」上官月哼道:「哪里是野狼呢?其实不过就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
「你找死,我要了你的命!」慕容晓瞬间怒火中烧,他为人向来傲气,哪里受得了这些侮辱贬低,眼睛一瞪,全身的墨蓝电光就显现了出来。
鬼山泉子却连忙拦住他,她附在慕容晓耳边一直说着什么,渐渐地,慕容晓才平息了下来,终于放下了握紧的拳,眼神却也冷了些。
「月公子,他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今日是无心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看在我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了。」鬼山泉子行礼道。
「他言语顶撞我,以下犯上,这又怎么算啊?」上官月斜着眼。
对面的慕容晓仍是一脸冷霜,可上官月偏就见不得这慕容晓那副轻狂不羁的模样,今日见他落了下风,偏就要与他计较一般,挫挫他的锐气。
「那公子想要如何?」鬼山泉子道。
「我啊,我也不难为他,这样吧——」上官月指了指慕容晓又指了指地,道:「你让他跪下,磕三个头,我就饶了他,怎么样?」
第127章 毁面
此言一出, 四人大惊。
颜嘉一紧握着那碧清涟,正要一把拔出,却被慕容晓按住了手, 他死死瞪着上官月,恨不得上去将他直接给活撕了。
可他不能。
他现在必须要忍着。
「慕容晓,你跪还是不跪啊?」上官月戏嚯地道:「你要是不跪,我可就要派人抓你了,敢以下犯上, 这罪名可是不轻的呢。」
蓦地, 只听「扑通」一声,慕容晓和颜嘉一的瞳孔都颤了颤,他们瞪大了眼睛, 却见鬼山泉子跪下了, 她端端地跪在上官月的面前, 脸上仍无一丝波动。
「你!」慕容晓颇感吃惊。
「鬼山泉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上官月诧异道。
「凡他之过, 皆我之过;凡他之罚,我皆代之。」
鬼山泉子说完后, 就一下一下拜下身去,给上官月一共叩了三下,她每拜一次,慕容晓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公子可还满意?」鬼山泉子道。
「哼,这次就算他走运,下一次, 可就没这样的好事了。」虽说没能整治到慕容晓本人, 可鬼山泉子也算得上是他的亲眷, 况且又在自己跟前服侍了不少日子, 上官月这个面子还是要给慕氏的,因此哼了一声算作回答,可就在他转身之时,却有一把利剑,忽然抵在了他的心口。
这一举动震惊了所有人。
「颜嘉一,你这是干什么?」上官月惊得三魂去了两魂半,用袖袍挡着,喊道:「本公子今日对你处处以礼相待,你这是什么意思?」
「道歉!」
颜嘉一看着他,言简意赅地道:「否则我就毁了你的脸!」
要说这毁脸一说是出自于君王毁面的典故,古人讲究相貌端正,倒不是说非要长得多好,但也需要五官端正顺眼顺心,尤其是王家贵族,高等级的贵族就连侍女侍卫也是精心挑选过的,以品貌优者为多,若是王族血脉却长相丑陋或者兇残,就会被人当做笑柄,甚至是被骂血脉污浊,影响实在是太过恶劣。
故而上官月一听便惊道:「你敢!」,腿也跟着开始发软。
「公子虽是王族,却也算是江湖中人,江湖里的规矩多少也是知道的,慕容晓未加冠就开始闯荡江湖,留下悬疑奇案无数,传说神话无数,可你贵为上官王族的公子,不知会几样法术?」颜嘉一道:「论江湖资格,他为上,你为下,你居然还用这等恶毒言辞侮辱他,这般以下犯上,我毁了你的脸,很过分吗?」说着他便将剑又贴近了上官月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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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嘉一,你不要动!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告诉你——」上官月吓得连连后退,歪着脖子避着那把剑:「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圣君的儿子!我就是未来的圣君,你居然现在敢跟我过不去,你是想来日与上官王族为敌吗?」
「这天下又不是你上官一族的,傲气什么?你今日辱他,我就是不饶。」颜嘉一恼道:「你说我与你上官为敌,那我还说你与颜家为敌呢,你觉得你是能敌过我还是能敌过我兄长?况且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依我看,你将来是否能稳坐天下之主还说不定呢!」
「你,你居然敢对本公子出言不逊,你——」上官月气得跺脚,可又不敢出手反击,因为他敌不过对方,只能气得干瞪眼。自打他出生以来,还从未有人敢这样无礼地同他言语。纵然上官月的天资很是平庸,可看在圣君圣后的面子上,来往众人从来都是对他一味讨好,肆意夸赞,也就是因为这个,才养成了上官月如今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来。
「怎么样?」
颜嘉一仍是毫不示弱地道:「我还就是出言不逊了,你能吃了我嘛?」
上官月被怼得满面通红。
可经颜嘉一这么一提醒,蓦地,上官月突然反应过来,原天下四分,上官家虽是王族,却也不是一族独大,萧家,颜家,慕容......现如今萧家受挫,慕容衰败,可颜家却蒸蒸日上,颜谨和林雅玉这一对长辈还好好地活着不说,颜如玉和颜嘉一也已日渐出落,一个二个的还都是可造之材,今日,实不该与他颜嘉一发生冲突。
于是磨叽了半晌,他决定换个方向进攻,也算给自己个台阶下。
「哼,你们颜家不是一向讲究谦逊吗?怎么你还敢这样抬高自己?这样盛气凌人?本公子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吧。」上官月说着便瞟了慕容晓一眼,道:「你是不是被谁带坏了?也跟着那人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你可记着小心点!」
「好了!」
闻言,慕容晓终于不再沉默,他走上前想拉走颜嘉一,其实上官月说的这些,便是他一直都担心的事,那日颜嘉一与他结拜,他那片刻的犹豫也是在此,他当然知道颜家现在蒸蒸日上,当然知道颜嘉一前途一片光明,慕容晓不想因为自己毁了他的名声和前途,一点点都不想。
「我不走!」
谁知颜嘉一却不愿意,他手下剑锋一挑,在上官月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他看着上官月,厉声道:「我今日还就仗势欺人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见脸果真被划伤了,上官月嚷了一个字脸上的伤就疼起来,疼的一下就不出声了。
「喂,我说走,我说走你没听到吗?」慕容晓握着颜嘉一的手腕,低声跟他说道:「我方才也没生气,他的那些话我也没听进去,走了,走了!」慕容晓用力拽着他,可无论他怎样拽,那颜嘉一就是不肯走。
「我告诉你,我的耐心可没有我兄长好,我最后再说一次,」颜嘉一剑锋又一挑,直接又在上官月脸上横着划了一道:「跟他道歉,现在!」
颜嘉一的声音铿锵无比,晓是动了怒气,下手也比平时重了些,那上官月疼的龇牙咧嘴,可眼下大家都在大雾瀰漫中,谁能顾得上谁?若要给父亲知道自己在这节骨眼上又惹出这档子事还不知道怎么骂人呢,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来日我当了圣君,你们就给老子等着吧!
上官月捂着脸,咬牙切齿地对慕容晓行了一礼,然后就落荒而逃了,只听远远传来一句怒气满满的:「你们都给我等着!」
「你们不该这样,」见上官月跑了,鬼山泉子嘆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们太沉不住气了。」
「那你又为何这样?」慕容晓将她一把拉起来,吼道:「谁让你给他下跪了?谁让你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了?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
「那让谁跪?」鬼山泉子瞪着他,咄咄逼人地反问道:「我不跪,难道要你去跪,要我就这么看着你跪在他脚下磕头吗?」
「那也不用你去!」慕容晓突然抓住她手腕,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就算是死在大街上也不关你的事,以后都给我少管闲事!」
「你真是轻狂的连一点底线都没有。」鬼山泉子挣脱他,讽刺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才下跪的吧,那你可就想多了,我不过是为了安抚上官月罢了,我要什么,你是知道的。」
「那就好......」
半晌,慕容晓道:「这样就好。」他放开鬼山泉子的手,竟稍稍松了口气。
「等等,」鬼山泉子忽然又叫道,她慢慢从怀里拿出两颗如石榴籽一般的丹药,将一颗放在慕容晓的手里。
「这是什么?」颜嘉一道,慕容晓也看着她,神情似乎有些不解。
「这是万毒散,可解这白雾之毒。」将声音特意低下来,鬼山泉子悄声道:「我已经用念珠试过,这白雾有毒,长久唿吸下来,可致死亡。」
「不会吧,」颜嘉一不太相信道:「我们都在这里待多久了,要有毒早就毒发身亡了。」
「此毒不是寻常物,为上上等,你平常走路不会出事,可若是动了神力经脉可就不一样了,这毒就会立即袭击你全身的经脉,若你还想活命,就不能调动那么多的神力,法术也就会被大大减弱,杀伤力也会不如从前。」鬼山泉子道:「只有服下这万毒散,吃了它后,你就有了抵御毒雾的能力,也就可以保持神力不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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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告诉他们?」慕容晓心思灵敏,一下猜到她的意思。
「没有。」鬼山泉子道:「我就是要他们神力减弱,这样你才有可乘之机。」
「什么可乘之机?你们要做什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颜嘉一思来想去,斗胆猜测道:「慕容晓,你不会也要去跃泉吧?」
「颜公子,我问你,你可会一直护着他?」鬼山泉子原本并不十分相信他,可方才见他为护慕容晓不惜得罪上官王族,便消下几分戒心,眼下便轻轻一搓动那红樱念珠,瞳孔泛起灵光,看着颜嘉一道:「若有人袭击他,截杀他,你可会一直护着吗?」
「我......」颜嘉一有些犹疑地道:「你们到底是不是要跃泉啊?」
「是。」
鬼山泉子道:「这样既可以救慕容怜和月上霄,也可以让慕容晓成为圣君,何乐而不为?」
「真的吗?」颜嘉一打心底不太相信鬼山泉子,他转头望着慕容晓,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慕容晓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我自然会护着。」颜嘉一说道。
鬼山泉子看着,手腕上红缨念珠的光芒退下,她便知道他没有说谎。
心里不禁又多了一重保障,她快速地将另一颗万毒散塞进了颜嘉一嘴里,继而又一字一顿地嘱咐他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颜小公子,这一路上,谁要是伤他,就请杀无赦!」
第128章 相遇前夕
「餵, 那你自己呢?」颜嘉一道。
鬼山泉子愣了愣,转身走了,一个字也没说, 黑色的巫师袍在白雾中格外显眼,沉重压抑。
「真是个怪人,慕容晓,你怎么找的女子一个比一个怪异啊」颜嘉一连连摇头道:「之前那个月姑娘就够出格,哪知现在这个还要更古怪些。」
蓦地, 慕容晓突然笑了, 他看了看颜嘉一道:「你不古怪?我方才那番话可不只是说她的,还有说你的呢,谁让你——」
「打住!」颜嘉一却打断了他, 道:「我和她可不一样, 我方才就该那样做, 你如今也算是我的一位兄长, 他人怎能这般辱你?」
「你还知道我是哥哥, 我说走时怎么不听?你哪一点把我当哥哥了?」慕容晓问道。
「我怎么没当了?就是因为当你是兄长,才让他道歉的, 你不会连这都听不懂吧」颜嘉一反驳道:「再说,难道你很喜欢听人家说这些难听话?难道你听了很高兴不成?」
「切,就他这种货色,他说的蠢话,我半个时辰就忘了。」慕容晓佯装不屑道:「所以你就别那么大气性了,一点都不好, 听到了没?」
「行行行, 我知道了。」颜嘉一拽过他, 道:「咱们赶紧走吧, 你不是还要跃泉吗?快走快走。」
颜嘉一还说着话,慕容晓的思绪却飘忽了,他还记得呢,多年前,慕容怜刚刚成为慕容家主的时候,因为他是最为年轻的一位家主,底下的非议和各种各样的猜测层出不穷,外界的人甚至没与慕容怜打过一次交道就对他嗤之以鼻,说他年纪轻轻不懂事,说他年轻气盛做不了主。
等等等等......
慕容晓自然是恼怒的,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此发怒,那时的他法术还不精进,却总是为了这些跟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常常打的鼻青脸肿的回家,他总是气愤慕容怜不解释,气愤慕容怜总是阻止自己看似英勇的行为。
慕容怜总是对他说:「粗鄙之人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只有像你这样的小傻子才会记恨。」
「晓,你气性怎么这么大呢,哥哥早就忘了,那些难听话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晓,跟哥哥回家,不许再胡闹。」
「晓,走了,听话......」
如果慕容晓还执意不肯跟他走,非要将那些嘴碎的人教训一顿,慕容怜就只好使出杀手锏了,他就会一把松开自己的手,厉声道:「你自己在这里吧,我走了,以后都不管你了!」
慕容晓最怕的就是这句话,每次听到都会乖乖跟过去,跟在哥哥的身后回家,却在心里暗暗地把那些人捶了一遍又一遍。
原来如此。
原来当哥哥是这样的......慕容晓情不自禁地感嘆道。
原来哥哥这样难做,在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对一切都无所谓没关系的背后,其实,他只是不想你受伤而已。
承担最重的担子,给你最暖的怀抱。
这就是哥哥。
这才是哥哥。
「慕容晓,你是不是又想你哥了?」颜嘉一一见他神情飘忽就知道是这样,于是直接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慕容晓脱口而出道,随后有些难为情地扭过了头。
「每次看你那副样子就知道你是在想他们,不过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想的未免也频繁了点吧。」颜嘉一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道:「我说,你不会是,对你哥和月姑娘相思成疾了吧。」
「当然不是!」慕容晓听不得这种甜腻腻的话,心里泛起一阵不满,矢口否认地骂道:「狗屁的相思成疾,听上去怪噁心的。」
「看看看,尼想就想了,还偏偏要口是心非,你这样迟早要吃大亏的。」颜嘉一摇摇头:「你若是不想他们,又为何要跃泉呢?为何要保他和月姑娘呢?」
「哪个不长眼的跟你说是我要护他们了?」
慕容晓轻哼一声,昂首道:「难道我就不能是为了让自己当圣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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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嘉一闻言撇了撇嘴,明显不相信他的这套说辞,嘟囔道:「你就自己骗着自己玩吧,等哪日当真遇见了他们,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心里陡然一阵烦躁,慕容晓心里乱的很,他扭过头,倔强道:「遇到了再说。反正至多也就仅此一回了,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也不见了。」
「怜儿哥哥,怜儿哥哥,你快醒醒,」月上霄急促地叫道:「前方就到迷雾阵了,踏雪走到这里就会被镇压,不能往前走了。」
他二人兜转了三个月之久,慕容怜又被一等残器伤及魂魄,能支撑这么久已是奇蹟,眼下却是再无半分力气下马,跃泉了。
「这里离圣泉不远了,我们只要穿过这一片森林就会到了,怜儿哥哥,坚持住,别放弃。」月上霄握着慕容怜的手给他不断地注入神力。
「我的气血就快丧失殆尽了,也许过不了一会儿,就会魂飞魄散,你别管我,自己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也别去争什么圣泉,你争我抢的,有什么意思......」慕容怜虚弱道。
「你休想!」
见目的地就快到了,月上霄说什么也肯临阵逃脱,她狠心地用血艷风笛划破了手掌,将血滴进了慕容怜的嘴里,月上霄是先天神力,她的神血虽说不能救慕容怜一命,却也能发挥极大的力量,果不其然,慕容怜的脸色好了些,不再像方才那般苍白。
「走,不能骑马了也没事,我背你走,现在就走。」月上霄根本不理会慕容怜的拒绝,仗着自己神力高强,几下就点了他的穴道,背起慕容怜上路了。
「月,放我下来,迷雾阵本就危险难破,圣泉更是有数不清的高手待阵,我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险,快放我下来。」慕容怜被点了穴,再加上他现在本就四肢无力不能动,只好低声劝道。
「怜儿哥哥,你给我好好听着,我是绝对不会放你下来的。」月上霄将血艷风笛别在腰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森林深处走去,她干脆就连那星图也不看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往前走吧,什么妖魔鬼怪,什么诡计多端,要杀要剐就都来吧!我今日就是一股劲地往前沖,就算是你们每人都刺我一剑,就算是将我用刀砍成一段一段的,我也绝不会停,绝对不会。
「月,放我下来,听话!」见月上霄根本不搭理自己,慕容怜语气又强硬了些。
「怜儿哥哥,你别闹了,」月上霄想了想说道:「再闹当心我就把你的哑穴也给点了,你就彻底变回白嘉怜了啊。」
白嘉怜......这是后来的慕容怜最接受不了的,他给白嘉怜的评价是:毫无用处。他不喜欢那时的自己,一点点都不喜欢,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和那时的白嘉怜又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都只会拖累她而已,帮不了她一点忙。
「对不起。」
蓦地,慕容怜突然伏在月上霄的背后,哽咽道:「没有想到,到了今日,还总是会拖累你......让你活得这么累,这么苦。」
三千年前就是这样,明明我是哥哥,却给不了你爱护和依靠,还总是要靠你保护,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后来,我以为我变强大了,却还是拖累了你。
月上霄一愣,随后有些心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脖颈处滴下的不知是自己的汗水还是慕容怜的眼泪。
「怜儿哥哥,你才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好,总是让你胡思乱想,说这些胡话。」月上霄本想插科打诨与他逗个乐,却没想到会如此。她深悔自己出言伤了慕容怜,于是连忙又道:「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永远也不知道对我有多好,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你更爱我,也再也不会有人待我如你待我这般好了。」
良久,月上霄说着这些话轻轻地笑了笑,泪水却泛了上来。
「怜儿哥哥,坦诚地讲,今生今世,我的心已经给了他,便不能再给你。」月上霄顿了顿,又柔声道:「但我若有来世,愿意更早一点认识你,你听到了吗?」
「嗯......」
慕容怜低声道:「其实,我其实,也不是多么好。」
如果说,白嘉怜比慕容怜强过的,那就是他的一生清清白白,不曾沾过一点血腥,然而如今的他,双手染过鲜血,心中藏过仇恨,他再也不能,再也不能如从前那般干干净净地爱她了,因为自己已不再是自己。
「别说别的,我问你听到了没有?」月上霄陡然打断道,又往浓雾中走去,似乎走进了死亡之中:「怜儿哥哥,回答我的话」
「是,我听到了。」
半晌,慕容怜低声道:「下一世也没关系,无论多久,我等就是了。」
反正他已经等了三千年,三千年换一见,五千年换一爱,八千年换相守,无论多久,他等着就是了。
第129章 天亮了
「有人!那里有人!」
有人似乎发现了他们, 大声喊道:「不能让他们走在我们前面,放箭!快给我放箭!」
剎那间,数不清的短箭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射了出来, 月上霄低下头咬住了血艷风笛,原地炸出几道雷肆,后面的人瞬间乱作一团,他们就乘着火花飞溅的时候逃开了。
「是那两个妖邪!又给他们逃掉了,下回见到非得要他们好看」, 「你急什么啊, 他们早晚还不是个死,还用得着我们费劲去杀吗?」,「这我当然知道, 只是一想到凡间竟然有妖孽, 总是让我那么难以忍受......」那些人说着又朝前方射了一通, 密密麻麻的箭几乎要将戳破天空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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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背着慕容怜在迷雾中一顿横冲直撞, 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迷宫, 将所有通向圣泉的口子都用迷雾封死了,若你想冲出去, 非得耗费不小的神力破出一个口子不可,月上霄咬着血艷风笛,想用一道雷肆破开雾气,可奇怪的是,未等她使出法术,她面前的一道道迷雾门就自动散开了, 待她背着慕容怜走过去后又再次关闭, 身后仍是一片白雾茫茫。
「月, 这迷雾阵是你设下的阵法吗?」慕容怜道。
「当然不是, 怎么可能啊?」月上霄摇摇头:「我天天和你在一起,你何时见我设阵法了。」
「也是,想来也不会是你。」慕容怜道。
月上霄扭过头,问道:「我怎么听你这话说的怪怪的啊?」
「何为阵法,做阵图,画阵符,习阵规,普通的阵法也需背上十几本书才能习得,你又不爱读书,这迷雾阵又怎会是你画的?」慕容怜笑道。
「这样啊,那这迷雾阵需要几本书?二十本?三十本总够了吧」月上霄满不在乎地问道。
「少说也有八十一本,」
慕容怜笑道:「莫说极尽天下藏书阁的藏书,就是慕容府的阵法书籍也有八十一本之多,即便你都读完了也不一定有这般造诣,他既能设下这迷雾阵,那说明他不只是参透了迷雾一说,他记下的书卷,你怕是这一辈子也记不完了。」
月上霄咽了咽口水,又凝重地望了这白雾一眼,心中陡然升起了敬慕之情......她先前还觉得只是些没用的障眼法而已......
「这迷雾阵瞬息万变,白雾茫茫不说还能化为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和野兽,此等阵法造诣,也算是天下一绝了。」慕容怜感嘆道,他自是知道自己神力和法术都是一等一的,可即便是他的阵法,也不一定能这般精进。
慕容怜正说着,前方的白雾已化为一头头雄狮野狼沖了过来,月上霄动了神力,正想与那白雾一战,却突然感到全身无力,经脉似乎被锁住了一般,她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神力却一点也使不出来了。
「月,不可,这雾气有毒!快收了神力。」慕容怜急忙点住她几方穴位,可就这一会儿,月上霄就因强行逼迫经脉而遭到反噬,唇角鲜血点点,她好像再也坚持不住了,缓缓将慕容怜放了下来,单膝跪在了地上,开始运转经脉。
「怜儿哥哥,我一会儿就没事了。」月上霄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将体内的封印再一次冲破。
她先前已经被侵蚀了不少,只需一次,再只需小小的一次,她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不行,你现在经脉受了损,转灵成功的机率太小了,稍有不慎会暴毙而亡的。」慕容怜说道,却发现月上霄的双眼,脸庞,甚至是她的手臂,都开始泛红,他突然意识道:月上霄不是在转灵,她是在调灵,她又开始启动那只邪灵了!
「月!停下!别再被它所左右了!」慕容怜点住她的几大穴,只可惜那邪灵的力量非同一般,它早已熟悉了月上霄的全身经脉,只需她动一点点念头,它就可以迅速地占据她的头脑和心灵。
月上霄此时根本听不见慕容怜的话,她感到很热,全身似乎都在发热发烫,两只眼睛更是火辣辣的,热血在她的体内犹如煮沸了的开水,燥热难耐。
而有一口血,从她的心口涌到了喉咙处,月上霄一直紧咬着牙关,强忍着。
蓦地,一只黑色的短箭飞来,月上霄狠狠一把推开了慕容怜,她只感到腹部剧痛,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正洒于白雾之中。
白雾缓缓散开,将这二人围在中央,却是不伤害他们半分。
月上霄倒下去的那一刻,她知道,这回真的完蛋了。
她的调灵正运转在关键部分,那一口鲜血便是自己最后的心血,只要将它硬逼回去,自己的心灵就不会完全被邪灵所占,自己就还是能控制它的,而心血一旦吐出,邪灵就会迅速侵占一切,从此以后,月上霄也就会渐渐失去意识,往后,她便再也不是月上霄了。
无论是慕容怜还是慕容晓,无论是萧雪楠还是云彩儿,她都不会再记得了,不仅如此,她也许还会杀了他们。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月上霄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打定了主意,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慕容怜担忧不已的神情。月上霄低头一看,那把黑色的短箭,已经插入身体过半。
月上霄握住了它,一把将它抽了出来,伤口处的鲜血瞬间喷发,又喷入了白雾之中。
月上霄捏着那箭,随着她手上火光渐起,那把短箭瞬间就化为了灰烬,月上霄扬了扬手,那灰烬落在地上,飘扬干净。
「怜儿哥哥,我们走吧」月上霄拍了拍手,她封住了自己全身的经脉,然后才将慕容怜背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射的箭......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能放过你了......快逃吧,别让我发现,别让我知道你是谁,月上霄心中默默念道,连头也不回。
「月,你的箭伤......」慕容怜道,却惊讶地发现她腹部的伤口已经好了,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方才那一箭是个错觉。
「别担心,我自小就恢復能力极强,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月上霄咬了咬唇,强颜欢笑道「怜儿哥哥,你们妖族的人是不是天天不吃饭啊,这么轻,背着你跟没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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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胡说。」慕容怜突然皱眉道:「你为何要封住经脉,你这样如何防御敌人?又如何破这迷雾阵呢?」
月上霄没说话,她不能告诉他,她是怕自己发了狂会伤了他吧。
说来也奇怪,自月上霄朝白雾吐了血之后,那白雾就像是认了主人一般,什么野兽豺狼都不再阻拦他们,反而见到他们就绕道而行,月上霄背着慕容怜一路走着,却听见了太多了哀嚎声,有的被迷雾直接吞了进去,有的则被吃掉了一条腿或是半个脑袋,脑浆黏煳煳的洒了一地,好不瘆人。
「许是这设阵之人与我投缘,故而留下的阵法也不会伤到我,多谢女娲大神庇佑了。」月上霄轻轻说道,又埋头于白雾之中。
慕容怜此刻还不知道,就在方才,月上霄已经彻底被邪灵攻占了心脏,很快,她就会忘了他也忘了自己,一切都是万劫不復了。
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月上霄心里难受的快要窒息了,她吸了口气,突然道:「怜儿哥哥,现在白雾茫茫,没有人看得见我们,对吧。」
「应该吧。」慕容怜也被白雾迷了眼睛,就连路都看不清了,更别提前方有什么人影子了。
「那就好。」月上霄强忍着心脏处的剧痛,硬撑着继续背着他,嘴上却开玩笑道:「怜儿哥哥,你搂紧我一点,你这么轻,我怕把你掉了都不知道呢。」
若是掉了,我可就再也背不起来了......慕容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依言搂紧了她,双手紧紧环过她的脖颈。
「你还记得吧,你说过,等这里的事了了,我们就带着红蝶,踏雪,还有那一群花妖离开,去一个无人可知的江南小镇,或是孤烟圆日的大漠边塞,永远都归隐凡间。」慕容怜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每说一个字就哽咽一分。
慕容怜已经看到了,看到了月上霄血红一片的眼睛,看到了她周身泛起的邪气的红色的光,可他也不能说,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祈求着最后一丝希望。
「怜儿哥哥,这路似乎没有尽头呢。」月上霄轻声道:「我真想就这样一直背着你,一直都不放下,若是这样该有多好啊......」
「不许说别的,」慕容怜眼中含泪,强硬地打断道:「这是我们说好的,你可不要又迟到,不要又让我一人等,你听到了么?我不等了,我不想再等了!」说到最后几句他突然撑不住了,语气一下软了下来化为一片啜泣。
「活下去。」
蓦地,月上霄沙哑着嗓子道:「无论是圣泉还是更险恶的地方,无论多么艰难多么绝望,活下去,别放弃,答应我......永远永远都不放弃自己,只要你活着,我就会安心......」
「可我的魂魄已经消散了,我没办法,我会死的......我的经脉,已经四分五裂了......」慕容怜面色惨白,就连嘴唇也变成灰白色的了。
「不,听我说,这不是最后,这不是你走的日子。」月上霄的双眼就快被完全血化了,该死的,还有话没有对他说,还有话没有讲完呢。
月上霄使劲地晃了晃头,竭尽全力地说道:「怜儿哥哥,你不会死,你会过的很好,你会有爱的人,还会有很美的院落,你会在那里和她共度一生,不会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死去。」
月上霄低下头吻了吻他的手,不知怎么竟说了这么一句话:「怜儿哥哥,我以上神的名义许诺你,你将会是世间最幸福的人,只要......只要你肯努力地,努力地,竭尽全力地活着!」
慕容怜闭上了眼睛。
他能察觉到自己伤的多重,能察觉到自己的魂魄快散尽了,可他却不能不听她的话。
月上霄正说着,二人渐渐已踏出了迷雾阵,晓是他二人困在大雾中太久,突然见到阳光都有些不适应了,眼睛被刺的流出了泪。
「怜儿哥哥,你瞧,天亮了。」月上霄抬头道,温暖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如同一场天赐的洗礼,却是洗不掉月上霄眼中的邪红。
是的,天亮了。
第130章 厮杀
「砰!」
天空中, 巨大的神力劲浪,就在慕容怜和月上霄的不远处爆破了,他们转头望去, 凡劲浪所到之处,四周的森林和树木尽数被扯成了黄土之地,不少野兽争先恐后地从中逃窜而出,而那层层的迷雾,也终于被破散开来。
月上霄一手护着慕容怜, 一手将血艷风笛插在地上, 藉助着笛子的神力,他们幸运的没有被劲浪捲走,月上霄紧紧抓着慕容怜的衣裳, 望着周围被破坏的森林, 心中又惶恐了几分。
「有意思!」
看着那席捲而来的劲浪, 萧二峰发出了一声轰鸣般的哼声, 双臂一振, 手中的白骨扇生出了足足一丈高的沖天紫烟,那紫烟也是横冲直撞, 对着残余的白雾离体而去。
紫烟与劲浪兇勐相撞,他们向对方疯狂地释放杀气似乎要置对方于死地。劲浪与紫烟的交接之处都在释放着恐怖的力量,可见这两人的神力深厚,许多修为较浅的弟子都被震破了气海,瞬间倒了下去,慕容怜本是修为极高的, 可耐不过受了如此重伤, 竟也被震的咳出血来。
可这二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劲浪与紫烟不相上下的时候, 静立一旁的白衣公子却有所动容, 他好似是有些不忍心,不忍心看这么多人无辜丧命。只见其手旁清扬剑一振,剑锋处似是化成了一抹闪电,瞬间穿越了白雾的迷阵,出现在了劲浪与紫烟的动盪处,他手中长剑疾刺而出,剑锋之上,竟然形成了一圈透明旋转的水星流!那水流以星照的方式将动盪之处包裹在一起,渐渐地,它竟覆于它们之上,将那可怕的戾气层层吸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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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凌!」萧二峰见是他,冷笑道:「都说颜家的人最是清高淡雅,想不到竟也来了这圣泉之地,还真是趋之若鹜啊!」
不错,出手的这位白衣公子,正是颜如玉。
「原来是颜家的后人,年纪轻轻水星凌就已经行至七成,也是难得了。」上官元弯刀一挥,将那白雾散去,他带着上官王族的众多侍卫就走了出来。
「晚辈颜如玉拜见圣君。」颜如玉向他行礼道,继而也向萧二峰行了一礼,依言解释道:「此次圣泉之行并不是奉家父之命前来的,是晚辈自己要来,若是有何处不妥的,也是晚辈自己行事不端,与家风无关。」
「无妨。」上官元却一扬手道:「自古以来圣泉就是修士法师的必争之地,无论何家何派,都有资格一搏生死,一搏圣泉。」
「是啊,你颜家公子想来,老夫岂还能不准你来了?」萧二峰阴阳怪气道,收回了白骨扇。
几人正说着,白雾已经完全消散了,一大群黑压压的人群走了出来。
准确的说,他们是厮杀了出来。
其实在那迷雾阵中已是一战,数不清的世家修士都命丧其中,但凡能活着走出来的人,都是赢家。
月上霄已经不想再回头看了,看那纯白的雾气已经鲜血淋淋......还飘着一股子血腥气味,苦涩难闻。
可打斗还远远未停止。
这里是森林的边界,广阔的黄土地上,随着几道人影矗立而去,数不清的弟子也沖了上去,磅礴的气势将先到的几人压迫有些喘不过气来。
平地上,月上霄与慕容怜满脸震撼地望着那突然窜出的几道人影,看这几人打斗的气势,显然都是一流的高手,这种修为极高的修士,就算是以慕容怜的身份也极少能遇见,可是如今,在离圣泉最近的地方,却勐地冒了出来,还不止一位,这所带来的震撼力,着实不小。
可他们都穿着一样的派服,袖子上绣着一样的花色纹路,就连样貌都有些相似,可出手间却是越来越狠。
「怜儿哥哥,他们......是不是弄错了?他们好像是一家人啊。」月上霄问道。
慕容怜摇了摇头,道:「自相残杀,也是寻常事......」
原来如此。
圣泉已到,此时此刻,不止站在对面的是敌人,站在身旁的更是如此,谁还顾得上谁?
月上霄和慕容怜放眼望去,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已经打的不可开交。
分明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分明是结义结拜的兄弟可此时却都如仇人见面一般,分外眼红,牙咬碎了冲上去就要杀了对方。一时间,月上霄和慕容怜都不禁思潮翻涌,仿佛也跟着眼前这些残忍的情景想起了自己这一路上的遭遇,众叛亲离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那个人,那个人不知道来了没有?
他不是一直和渴望圣泉之力么。
如今若他来了,会不会也为了圣泉将我们一网打尽.......月上霄不禁想着。
世道,这就是世道。
人性,这就是人性。
可残忍与血腥,可贪婪与欺骗,不是人们给曾经的邪族和妖族定下的罪名吗?
究竟定下规矩的这些人,是人还是妖。
「乃文,雪楠,你们须谨记:等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你们俩就往圣泉那里跑,瞅准机会,一旦圣泉喷发,你二人就一起跳进去,记住了吗?」萧二峰抚摸着他二人的头,嘱咐道:「此泉有灵,你二人又是真心相爱,待你们有了至高无上的神力,看这些蝼蚁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萧雪楠从未见过这样杀戮的景象,况且她此前又被萧三峰和母亲周紫嫣的死吓坏了,这会儿也有些恍惚,只下意识点点头,乃文瞧她这副模样,心中又沉重几分。
要说这萧二峰如何得知真爱可跃泉双双获神力这个秘密的,那可真要感谢他的聪明才智了,他早就知道云宅是掌握圣泉秘密的地方,后来又听说云宅的女儿云妍儿无缘无故地瞎了,这便就猜中了大半,猜中了她将秘密印在了瞳孔之中,只是要擒获一个瞎子又有何难呢?他只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了她,本想好言劝说她将秘密告知,可云妍儿誓死不肯,萧二峰大怒,干脆杀了她,掏了她的眼睛,运用神力将挖出的眼睛重新炼化,硬是拼出了这几个字。
可怜那云妍儿,死也受了这般糟蹋。
「萧掌门,前面一场不巧被人给打断了,现在也可以继续了吧。」上官元瞥了一眼四周的厮杀,道:「本君今日来也是奔着圣泉来的,若萧掌门也是如此,难免一战。」
「好啊,萧某恭候多时了。」萧二峰冷笑道:「正想请圣君赐教!」,说着,他再没有多迟疑,一声低喝,汹涌的紫色云烟从体内爆破而出,顿时,平地之上的杀气勐然大增。
他将手里的扇子勐地一挥,顿时,一条条裂缝从上官元的脚下急速蔓延而开,最后竟一路扩散到了地上,平旷的土地上,高大的树木也摇摇欲坠起来。上官元见状一脚踢在他的白骨扇上,一只手将吓傻了的上官月拎起来,朝前大力一掷,他大声道:「还不快跑?」
「是是是......」上官月连忙应着,踉踉跄跄地朝圣泉跑去,只是他还没跑几步,一道耀眼的紫光就拦住了他的去路,乃文拉着萧雪楠也紧跟其后,很快地,就要追上他了。
藉助着那弯刀之力,上官元的神力也开始暴动,一道道刀芒射向四面八方,萧二峰的扇子落下去之前,也是快速的出掌,他的袖袍微摆,手中瞬间多了十几根巨大的冰刺,那是白骨扇扇尾的暗器,尖端位置上有着剧毒,他一个转身,十几根冰刺就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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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元跃入空中,正好偏离了冰刺的覆盖范围,而有不少别家弟子中了冰刺,命丧当场。
「萧掌门,如今,这世上也只有你能与本君抗衡了。」上官元右手扩张而出,五道刀光从指间暴射而出,弯刀挥舞之间,你竟分不清哪一把是真实的,哪一把又是虚幻的,而那些几次而来的冰刺,都被九龙弯刀破成了一地的碎冰渣子。
「承,影,无,形!」萧二峰咬牙切齿道,他生平就恨这一招,想来他足智多谋,却是始终不能破解这一刀法,眼看着弯刀就要来了,萧二峰灵机一动,顺手提起身旁的一个修士,朝着那刀光就扔了过去,那小修士吓得魂飞魄散,弯刀未到就要被吓昏了过去,只听咔嚓一声,此人已人首分离。
「哈哈哈哈哈!我想到了,我终于想到了!」萧二峰将那无头尸体扔在一旁,笑道:「只要有足够的人为我挡,你就永远也杀不了我,而今日来人无数,送死的更是无穷多,上官元,你放马过来吧,我不怕你!」说着,他便又提起了几个人哗哗扔了过去,丝毫不顾忌他人生死。
这是要活人作肉盾啊!
月上霄不知现在该作何反应,她想带着慕容怜从这群人中偷偷熘走,可这四周白雾瀰漫,又尽是高手过招,她想带着一个重伤之人堂而皇之的离开明显是办不到的。
怎么办......
看着一日日病重的慕容怜,月上霄心急如焚,掌心中不知不觉全是汗水。
第131章 邪芍药
「萧二峰, 你好狠毒!」上官元尽力避着那些人,他看着那死去的紫色派服的修士,大声吼叫道:「这可都是你萧家的弟子!是你萧峰山的亲传弟子!」
「那又如何?」萧二峰嘴上道, 手上仍在不停歇地发着冰刺暗器。
「难道在你萧二峰的眼中,你弟子的命就这么死不足惜吗?」上官元怒斥道。
「没用的东西,死了还算有点用!」萧二峰突然看着他的弯刀,讽刺道:「要说狠毒,不如怪自己狠毒, 难道你手下的人命比我少吗?你这圣君是怎么当上的, 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去的?」
上官元怒吼一声,随即展开了勐烈攻击,他将九龙弯刀横在胸前, 红焰烈烈升腾而起, 将那冰刺尽数抵挡下来, 此时两人在空中对峙着, 爆发的气势强悍如海上凶浪!
「怜儿哥哥, 我们走,快, 快走!」月上霄见现在他们打得凶,连忙搀扶起慕容怜想往圣泉跑,可没走几步她就跌在了地上,似乎痛苦万分。
「月,月你怎么了?」慕容怜慌道,他见月上霄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头, 瞳孔时黑时红, 半黑半红, 就连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发热, 蓦地,她竟狠狠一头撞在了地上!
「月!」慕容怜喊道,可月上霄还在挣扎,慕容怜一见连忙抓住了她的手,似乎想制服她,可万年邪灵的力量又岂是他说制服就制服的?慕容怜没注意,身旁却已跑过来了两个人,正是云彩儿和颜如玉。
「你们要做什么?」慕容怜挡住月上霄道。
「怜公子,你放心,我们是来助你们的,这便是我与颜公子此行的目的。」云彩儿说道,颜如玉也点了点头。
「快让我看看她。」云彩儿说道,拉过了月上霄的一只手。
半晌,云彩儿将血刃往月的手臂上一划,出人意料的是,月上霄的血,竟也有了一抹黑色,大半的红色中充斥着一点墨黑,清晰可见。
「这是怎么回事?」颜如玉惊道:「她不就只是被邪气附身了吗?怎么会这样?」
「不,这不是邪气,邪气只会使人焦躁易怒,却也不能完全操控人的心智,更不会浸染到人的血液中。」云彩儿颇为凝重地看了看血刃,只见那血刃的刀刃上渐渐形成了一幅图案,血色花瓣含苞待放,一抹妖娆的尾巴坠在那里,可怖而妖娆。
「啊,」云彩儿惊了一下,她指着血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这是......
九叶七瓣,红茎通心,妖妖之花,直指天下!
这是大杀之灵——邪芍药!
万年前有三界,分别是神界凡界和阴界,在这三界之中却住着四个种族,分别是神,人,妖,还有邪。
如同妖族的代号是血玫瑰一般,邪族自然也有自己的代号,那就是邪芍药。
只是邪族已被灭去太久,久到没有人能想起来,如今它却又回到了人间。
「不好了,不好了,月妹妹被邪芍药附身了,被万年未出的邪芍药附身了!」云彩儿顿时惊唿一声道:「此灵是邪灵中的大杀之邪,平生作恶多端心狠手辣,而且它的神力大的惊人,万年前曾与女娲一战,战败后销声匿迹,如今却不知怎的附在月妹妹的身上了!」
「这怎么可能......」颜如玉话音未落,慕容怜就拉住她,道:「怎么救她?」
「怜公子,这等万年邪灵岂是我能救的,便是你也救不了她。若是被邪芍药附体,那便是万劫不復了,莫说今生了,就是来世来来世,都救不成了......」云彩儿正说着,月上霄却已经醒了过来,她眼中的血红时浅时深,听到声音,她便慢慢回过了头。
「月妹妹,」云彩儿试探着唤道,月上霄抬头望了望她,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却是邪气可怖的。
她抬手一掌就打在了云彩儿身上,云彩儿狠狠一下跌在了地上,只听咔嚓一声,她就知道,自己的锁骨怕是被震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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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姑娘!」
颜如玉忙护在她前面,他也拔出了佩剑,却迟迟下不了手,只持剑对着她,似乎月上霄要再向前走一步,他就要动手了。
别走了,别走了,月。
停下。
可月上霄却仍向前踏了一步,颜如玉狠了狠心,手腕翻转朝她刺了一剑,可月上霄却丝毫不躲,任他一剑刺进了自己的腹部,颜如玉没想到她毫不抵挡,瞬间想将剑□□,可月上霄却抓着他的手腕,一个劲的将剑往身体中刺去,力气出奇的大。
「她在吸收你的剑气!她这样不会死的,你快把剑□□!」云彩儿大喊道,颜如玉低下头,果然自己的白色的剑芒逐渐往月上霄的身体里钻去,他想将她推开,可是...可是......
他这么一动手,月上霄势必血溅四方。
「月姑娘,你能听到我说话吧,我知道你可以听见的。」颜如玉握着剑柄,低声道:「别被它控制,快醒醒,你可以做到的,月上霄,你可以做到的!」
已经陆续有人发现了月的异常,他们惊吓之余都跑过来喊道:「妖邪!是妖邪附身!」,「这颜公子还跟她僵持了什么啊,妖邪之人不可留!还不快杀了她!」,「颜如玉怎么还不快杀了她,这要是让她活下去了还了得?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啊!」
......
人们叫喊的越来越凶,他们都恨不得自己冲上来帮颜如玉刺出这一剑,刺向月上霄的心脏,刺向月上霄的要害之处,只是,他们不敢。
万一要有个闪失,自己黄金圣泉没抢到,就先被这个女邪灵一掌毙命了。
那多亏。
「月姑娘,别逼我,好不好,你仁慈一些。」颜如玉仍在和她僵持,他看着月上霄失神的双眼,颤声道:「月上霄,我不想伤害你,别让我动手。」
蓦地,慕容怜突然一把推开了颜如玉,他的佩剑也就跟着从月上霄的身体里抽离了,月上霄吸不到剑气又要开始发狂,吓得周围的人瞬间逃窜,慕容怜却死死抱住了她,将她抱在了怀里。
「月,我是哥哥,我是你哥哥,你不记得了吗?」月上霄拼命地挣扎,泛起的邪气更重了些,慕容怜却怎样都不肯松手,他不仅不松,反倒按住她的手一声声喊着她,唤着她。
月,我是你哥哥啊......月......
哥哥。
月上霄突然不动了,她的瞳孔又开始混乱,黑色与红色不断交替,她含煳不清地道:「怜儿......哥哥......」
「月,是我,你快看看我。」慕容怜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心如刀割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你说过你不会忘了我的!醒一醒,月!」
月上霄似乎受了刺激,她扔了手中的血艷风笛,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喃喃道:「不行,我不可以杀怜儿哥哥,不可以杀他......不可以......」
「月,」慕容怜唤道,声音微微颤抖,毫不顾忌地将这个女邪灵抱在了怀里,在所有人都对她喊打喊杀避之不及的时候,他依然毫不顾忌地抱住了她。
每个人都怕她伤害到自己,唯独慕容怜是害怕别人伤害到她。
只是这边打的凶,那边却也争的勐。
这森林边境离那圣泉还有百丈之远,而且现在各家各派的人都在厮杀,体内爆发出的神力都具有压迫性,上官月跑起来更是吃力,他已奔了许久,却连十分之一都不曾跑到,一路上左躲右闪,生怕挨了谁的一刀一剑。
乃文始终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他越跑越急,晓是以他的神力想超越上官月简直易如反掌,可耐不住萧雪楠失了神力,而且她神情恍惚又是个女子,只能一直被人推着拽着跑几步,乃文见那上官月与自己的距离又拉的远了些,心中瞬间慌张。
他回头看了看萧雪楠,她一向娇美的面容上写满了慌张与害怕,一只手一直挡在脸上,即便是这样,一旁飞溅过来的血也沾在了她的脸颊上,显得有些狼狈,如若现在松开拉她的手,自己或许就可以追上去了......乃文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这一点。
只是,他心里也很清楚,此时此刻,如果他松开了萧雪楠的手意味着什么,现在,将她一个没有神力的弱女子丢在这血雨腥风之中,意味着什么......
乃文往下看去,萧雪楠还拉着他的手,拉的那么紧那么紧,这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了。
可是,圣泉就在眼前,前面那个上官月的法术又在自己之下,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匿在眼前么。没有真爱又如何?大不了我就一个人跳下去,等我有了神力再好好补偿她也不迟,再回来救她也不迟......乃文低着头想着,心里面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甩开了萧雪楠的手。
第132章 圣泉之争1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就急急忙忙地就朝前赶去了。
「乃文,你......」萧雪楠怔了怔道,可也就是那么一个瞬间, 乃文就已跑出好远,她再怎么张望却都只能看见一个急匆匆的背影了,可萧雪楠还来不及伤心,也来不及难过,甚至还来不及有什么话要冲前面的负心人喊, 一个被噼开的人就倒了过来, 那人整个身体被完全噼开了,肠子鲜血流了一地,萧雪楠站在那里, 登时吓的双眼无神。
「你去死吧!」
一声如雷贯耳, 就在萧雪楠的身侧, 一把巨大的砍刀挥了过来, 要将对面的人置于死地, 萧雪楠已经神力尽失,她面色惨白, 悽厉道:「救命啊!」,直挺挺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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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尖叫悽厉悽惨,含着她这前半生满满的苦楚。
就在萧雪楠倒下去的时候,一个人去到了她的身后托起了她的腰,可她双腿直发软,竟一下倒在了那人的怀里, 闻到了一股奇香。
「还想跑?我让你跑!」
慕容晓的袖口抖了抖, 一道墨蓝闪电凭空而起, 在那两人面前布下了一张雷电网罩, 上面有数不清的巨蟒毒蛇正扭动着身子吐着要命的蛇信子,缠绕的身上皆是雷电,其恐怖之势竟生生将乃文和上官月又逼了回来。
而有一黑衣女子,一白衣公子紧随而来,前者是鬼山泉子,后者,便是颜嘉一。
「萧姑娘?你是萧姑娘?」颜嘉一刚刚落地,就见慕容晓抱着一个美貌女子,便侧过头看了看,却不想是萧家千金萧雪楠。
「慕容晓,她怎么成这样了......」颜嘉一忍不住纳闷道。那萧雪楠也是千金女子,如今却双唇微颤,面颊含泪地缩在慕容晓怀里,两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实在令人诧异。
「萧姑娘,没事了,你可以起来了。」见方才有致命一击,慕容晓本来只是想扶她一把,帮她躲过那一刀而已,却不想他这一扶竟感觉这萧雪楠就像软绵绵的棉花一样,竟一下顺势倒在他怀里了,只是扶也扶了,倒也倒了,慕容晓眼下也只好抱着她。
「对,对不起......只是,我的腿软了。」萧雪楠噙着泪,声音微颤,实在可怜的很。
此刻,只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现在的安全感已经完全丧尽,她甚至不知道周围这么多人里面究竟谁是好的谁是坏的,不知道谁是亲近的谁是疏远的,自那日她亲眼目睹父母惨死的状况后,萧雪楠的神智就一天比一天恍惚,有时竟连人都认不得。眼下她潜意识里只觉得慕容晓救了她,她便恍恍惚惚地捉紧了他的衣裳:「不要...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那乃文自小与萧雪楠一同长大,二人是青梅竹马,情根深种,自然是看不过去她与除了自己之外的别的男人亲近的,心头顿时不快,快步上前去,他一把拉住萧雪楠的一只手,言辞生硬地呵斥道:「雪楠,你说什么胡话?也不看看他是谁!快跟我走!」,可那萧雪楠此刻心神不安,竟然使劲挣脱了他,她没认出那是乃文,只当那是险恶之人又要抓自己,哭闹之间竟将慕容晓越环越紧,几乎就要将自己整个人藏进他怀里。
「慕容晓,你可真是风流成性啊。」上官月瞟了一眼鬼山泉子,嘲笑道:「自己未来的老婆还在这站着呢,还敢搞出这种事情,真是下流无耻!」
那慕容晓本还皱着眉,心里正盘算着怎样才能脱身,可一听到这话却不干了,干脆往后一仰颇为挑衅地笑道:「怎么,月公子见我有美人投怀送抱很嫉妒?那谁让你没有本事啊,不仅法术与我差之甚远,就是那张脸都跟我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慕容晓,你休要猖狂!」上官月当即恼起来,沖他粗声粗气地吼道,可无奈他确实不是慕容晓的对手,也只能吼一吼,不敢上去动他半分。
慕容晓像是看出他不敢动手一样,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假笑之下尽是讥诮之色。
上官月怒火中烧,两人正对峙着,侧面蓦地却飞来几根银针。
好险!只听「当」的一声,颜嘉一一剑抵住了鬼山泉子手中的银针,他只轻轻手腕一震,那鬼山泉子就倒退了几步。
「你做什么?」慕容晓立即道。
「她是你妻子,你说她要干什么?」颜嘉一翻了慕容晓一眼,赶忙道:「还不快松手,别抱着萧姑娘了,否则这个怪女人非杀了她不可!」
「颜嘉一,怎么连你也冤枉我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抱着她了,分明是她一直抱着我不撒手好不好?」慕容晓颇为无奈地摊了摊手:「不信你们一个个过来看,我真的没抱她。」
慕容晓说话期间,萧雪楠却因心生怯意又将他抓的紧了些,慕容晓沖颜嘉一眨了眨眼,一双好看的星辰眸中全然是无辜的眼神。
「呸,真是个流氓!」颜嘉一撇撇嘴,又翻了他一眼。
见状,那鬼山泉子心里生起一股火来,她先是退了几步,很快又射出几根银针,根根朝着萧雪楠的脸,她怒气沖沖道:「我不要你的命,但非毁了你这张脸不可!」
慕容晓身体一偏,截住了那几根银针,轻轻一捏,那银针瞬间就断了。
「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怎么能对雪楠下如此狠手?」乃文见那银针针头髮黑,明显是下了毒的,不禁心头一惊,他知道鬼山泉子已与慕容晓定了亲,但仍道:「即便你不愿他们亲近,你也应该记恨慕容晓啊,你伤雪楠做什么?」
「滚开,我要伤谁也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鬼山泉子毫不客气地道。她本就是个嫉妒心极强的女子,如今好不容易与慕容晓定下了婚事,萧雪楠当着她的面缠着慕容晓,叫她如何能忍?
见鬼山泉子又沖了过来,颜嘉一万般无奈之下又抽出了剑,说实话,这种战斗,他真的很不想参与其中......很不想...很不想...
「雪楠,快跟我走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乃文一狠心直接将她硬拽了起来,可那萧雪楠神情恍惚,好不容易平復了些,这下又被惊着了,瞬间慌张起来,一双美眸泪水涟涟,柔声啜泣着抓着慕容晓的前衣,哭的梨花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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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雪楠本就生的白皙柔美,美人儿带泪更是楚楚可怜,慕容晓虽对她没什么情意可言,可如今这萧雪楠失魂落魄之时竟认准了他,还缠在他身上哭的这般悲戚,想起那日她爹娘死去的惨状不禁叫他生出些怜悯之心,更重要的是,如果她再这样撕扯下去,自己的衣裳就要被弄破了。
「之前是你自己松开了她的手,现在凭什么还要她跟你走?」慕容晓右手一抬,残月刀就在乃文的手上狠狠一划,他冷笑道:「你没有这个资格!」
「慕容晓,这是我和她的事,用不着你管!」乃文也拔出剑,两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好了好了,你再别扯了,你看看,我的衣服都快被你撕开了。」慕容晓跟萧雪楠说道,然后站起身,朝乃文走近了几步,道:「既如此,我们不妨对战一场。」
对战?
慕容晓指了指上官月,又指了指自己和乃文:「大家不都是要去圣泉吗?那就开诚布公些,活下来的那个人去,其余的就一起死在这,怎么样?敢不敢?」
上官月一怔,随后就想跑,这里面无论是慕容晓颜嘉一还是乃文,他都是毫无胜算,毕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如先跑了再说。
而除他之外,其余的人还是敢的。
「好啊,只是,雪楠怎么办?」乃文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道:「难道你就这样对战吗?还不把她给我放下!」
「......」这确是一桩难事,慕容晓看了看萧雪楠,心中犯了难。
其实于情于理他都可以选择扔下她,可正当他要强行拽下萧雪楠的双手时时,那萧雪楠忽然地掉下眼泪来,那泪珠滑过洁白的肌肤,犹如出水芙蓉般秀丽。
本也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女子啊......慕容晓突然有些内疚,如若自己那日没有冲动行事,也许她的爹娘不会死得那样惨烈,起码不该让她亲眼看到的,当日他一心都是自己的记恨,恨不能将那姓萧的一网打尽,从没有想过,这对于他们的儿女来说是多么的残忍。
萧雪楠一直看着他,就在她以为慕容晓也要一掌推开自己的时候,慕容晓却突然托住了她的腰,手臂格外的有力,他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不逼你,你若真的害怕,就抓着吧。」
萧雪楠也不知听懂了多少,她愣了愣,眼睛一闭就掉下泪来。
乃文大惊,他气得火冒三丈,一剑刺了过来,打算就地把慕容晓一剑穿心了。
「抓紧了!」
慕容晓在她耳边沉声叮嘱道,说着便一跃至空中。
第133章 圣泉之争2
「颜嘉一, 你在下面帮我拖住她,别让她乱来。这里不用你,我一个人就够了!」慕容晓大声嘱咐道, 抱起那萧雪楠躲过乃文刺过来的致命几剑。乃文逐渐心火渐起,招招都刺嚮慕容晓的要害。
「慕容晓,她自燃了!」谁知地上的颜嘉一突然道。
这话来的突兀,这几人都不禁愣了愣,他们虽都是高手, 却从未见过自燃的修士。
这几人齐齐向下看去, 却见鬼山泉子小臂上缠绕的红樱念珠燃起了大火,那火焰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到了全身,就连那件厚重的黑色巫袍, 都是火光一片了。
红樱念珠有控火术, 可凭心火燃烧世间一切。
自燃了......这是有多大的心火啊!
鬼山泉子闭着眼,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到现在还连慕容晓碰都没碰一下, 这素不相识的女子却对他投怀送抱动手动脚的,慕容晓居然还不推开, 居然还就抱着对战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喂,慕容晓,这现在要怎......怎么办啊?」颜嘉一手足无措道。
「你给她浇点水,哎呀!」慕容晓哪有心思管这些事,他一路胡说八道着:「你不是会那个什么水星凌什么的吗?你给她浇浇水,让她把火灭了不就行了!」
「慕容晓!」颜嘉气的一咬牙切齿, 真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揍他一顿......
要说空中那几人打的也是不可开交, 那个乃文是将佩剑舞的眼花缭乱, 连眼神也兇狠不已, 恨不得用眼神将慕容晓刺几个血窟窿一般。那上官月也不是个傻子,他虽学艺不精,可见乃文执意攻击慕容晓,干脆就与他一起,反正先杀哪个都是杀,不如就先解决这个,于是全当自己是个凑数的,在旁边时不时也朝慕容晓砍出几刀。
慕容晓一手抱着那萧雪楠,一手的残月刀抵在乃文的剑上,心道:也是个兇狠的,自己的女人还在我手上,我没下毒手,你却先下了狠手。
「慕容晓,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就上了!」颜嘉一在下面看他好像并不占上风,心里面干着急,握着剑蠢蠢欲动。
「急什么?」慕容晓唇角微微翘起,口中念念有词的,双瞳随即划过一丝墨蓝电光。
而随着他念念有词,一道闪电应运而生,乃文身体勐烈一颤,然后目光愕然。
闪电霎时爆炸四周,没有任何的断肢残臂,也没有任何的血肉飞溅,只是那张毒蛇之网瞬间收回来了,化为无数条黄斑点点的巨蟒毒蛇,这些毒蟒一出现,就朝着剩余几人的方向飞驰而去。
「毒蟒淬鍊!」乃文惊道:「好啊,慕容晓,你竟敢修炼如此不通人性的妖术!」
「哼,你说的没错,的确是不通人性,不过我杀的也不是人!」慕容晓冷笑着一扬手,那成百上千条毒蟒瞬间就将他的剑气毁于一旦,在那漫天飞舞着毒蟒的时候,除了鬼山泉子和颜嘉一,其余人的半壁的神力都让这些蛇吸了去,继而传给了慕容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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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文和上官月见势不妙,连忙一个空翻就回到了地面上,可就在他们刚刚站定身子的时候,脸色骤然一变。
在距离乃文的不远处,一条带着闪电的巨蟒突然暴射而出,它张着血盆大口,狠狠对着乃文的喉咙撕咬而去。
形式可怖,乃文的脸色登时白了白,下意识要躲。
在这条巨蟒撕咬而去的时候,周围的不少人都察觉并看见了,不过当他们发现巨蟒攻击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敌人之后,都暗暗化解了手上刚刚运起的神力,不再有任何救援的动作。
这些人,也许认识他,也许不认识他,但毫无疑问是不想他活着的。
毕竟,去圣泉的人那么多,谁想多树一个敌?而且加上他们本就性子冷漠,所以,在看见被攻击的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时候,那颗紧绷的心,竟有些许放松。
他们甚至有些期待地看着,看着这场人与巨蟒的撕咬战斗,看着这血腥的一幕。
他们总是这样的,冷漠而无耻,自负而虚伪。
「慕容,慕容少侠,」萧雪楠忽然喃喃了一声,她好像清醒些了,正轻轻晃着慕容晓的手臂道。
眼看着那巨蟒就要咬住乃文了,萧雪楠闭了闭眼,随即淌出两行清泪来,她颤抖着扶着慕容晓的手臂道:「慕容少侠,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慕容晓皱了皱眉,不再看她一眼,只右手伸出,五指间瞬间连起五点星辰图案,他只五指一收,那天上的地上的巨蟒都瞬间收了去。
「女人可真是麻烦!」
慕容晓扶着萧雪楠落地后,将她一推,冷冷地道。
不知为何,萧雪楠被他说了后还有些难过,却怎样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哭了,只侧过头去,眼圈泛红。
慕容晓看了一眼萧雪楠,随后又看了一眼鬼山泉子,心中一嘆。萧雪楠是掌门之女,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称得上是大家闺秀,鬼山泉子是慕氏灵女,聪明伶俐工于心计,无论是说样貌身材还是学识地位,这两个女子无疑在女子中都属于上上等,只是一个性子柔善却软弱可欺,一个又太过于计较和妒忌......总之都不是慕容晓心悦的。
他心悦的女子,不是这样的。
他心悦的女子,她弯弯的柳眉下有一双上翘的丹凤眼,有着说不出的玲珑和傲气;一人一笛就敢冒险闯荡江湖;她不像寻常的女子,她一点也不爱哭不爱流眼泪,却因此流了太多的血受过太多的伤;她既能为救一人违抗天命,也愿为爱一个人牺牲自己......
她不是什么灵女,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甚至,她还是个邪女子。
可在慕容晓眼里,谁都比不上,谁都代替不了。
仅此一人,天下无双。
就在几人站立的时候,慕容晓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天的爆炸声,继而泛来了一波红色的邪光,慕容晓的眼睛顿时亮了亮,他知道,那是她,一定是她!
此时,突然爆发的大杀邪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惊,要知道能攻进黄金圣泉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和仙门世家,而且经过一路上的厮杀和迷雾阵的障碍又除去了不少人,现如今还活着的,论神力修为那毫无疑问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修士,况且此时正值厮杀,每个人的神力都是一片暴动混乱,谁又能使自己的神力穿透层层的禁锢去到每个人身边啊,这根本就不可能!
即便是圣君上官元也不可能,即便是集所有高手的神力于一身都不可能。
他们颇为僵硬地转过头,却见一个身着衣裙的女子从人群之中缓缓站了起来,她的脸庞苍白的犹如吸血鬼一般,毫无血色,可怖可怕。
这名突兀出现的美丽女子,她一头三千青丝有些散乱地从香肩披散而下,垂在纤细的柳腰之间,不知为何,她分明还穿着蓝色的衣裙,身上却隐隐泛着红色的光芒,那光犹如芍药鲜红,邪门的紧,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魅惑。
这女子手握着一支通体透亮的琉璃笛子,一股瘆人的血腥气味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仿佛她整个人都是从死亡血池中走出的一样,仿佛她手下杀了成千上万的人了一样。
最要命的是,她身上这股神力大的出奇,随着她琉璃笛的落下,其血艷风笛之上,兇勐的红色邪气疯狂地凝聚着,片刻之后,竟形成了一个红雾旋涡,旋涡的中心位置正是一个以她为中心的红洞,兇悍不已的邪气,正在危险的凝聚着......
「月上霄?」望着她,一旁的一位白衣公子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焦急,他正扶着一位肤白貌美的女子,那女子气喘吁吁眉头紧蹙,明显是受了伤,正微微地偏着身子靠在他身上。
「这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神力啊?」一个人见颜如玉面色异常,诧异道。
颜如玉没回答他,只还看着月上霄,云彩儿还倚在他的肩上微微喘着气,月上霄此时神力忽断忽隐,显然是挣扎之时陷入了混乱,她的一具身体中有着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灵与灵相接,魂与魂相伴,整个人陷入了癫狂之中。
「这不是那两个妖孽吗?不过妖族的妖芒以金色最为尊贵,不曾有过邪红,这女子怕不是妖族的......」人们纷纷议论道:「她现在体内有两种力量相撞,怕是要失控了呢!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她这一失控又不知可以为我们除去多少人呢!」,「你说的轻巧,你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吗?万一......」,「管她是什么东西,反正都是该死的东西!」说着,那个人就拔剑大着胆子沖了过来,月上霄此时还神志不清,不受控制地运转邪气,眼看着那剑就要刺向她了,只听晄当一声,颜如玉的剑锋滑至那人的手腕,下一刻,他竟挑断了那人的经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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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圣泉之争3
「啊!」被这一挑, 那人手腕处顿时鲜血直流,惨叫一声瞬间就跌在了地上,痛吼不断。旁人先是吃惊, 继而感到震动。世人皆知颜家公子为人温润如玉,温和可亲,这些年来拔剑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拔了也不会伤人半分,这般残忍地断人经脉还真是极其罕见吶!
「好啊, 颜如玉, 莫不是你与这邪女子是一伙儿的吗?怎能伤了忠人义士包庇妖邪!」,「就是就是,这难道就是你们颜家的家风吗?你既为修行之人, 可知断人经脉是多狠的惩罚?他不过是偷袭了一只妖孽罢了, 你怎么能下如此狠手?」众人频频指责。
「还说他狠心。下狠手的, 不一直都是你们吗?」云彩儿指着他们, 怒道:「即便月妹妹是妖孽又怎么了?是妖孽就可以被随意处死了吗?是妖孽就可以被随便糟蹋了吗?如今并没有任何一条证据证明是妖孽就一定十恶不赦, 你们怎么就一口咬定她是个恶人呢?」,云彩儿被月上霄打伤了锁骨疼痛难耐, 但仍瞪着他们,咬牙正色道:「我与月上霄相识已久,可以用己身证明她的为人绝不是恶妖一类,哼,只怕如今是妖孽有情,尔等无情, 究竟是妖是人, 你们心中自清!」
听到云彩儿这几句话句句带刺的话语, 那些人脸色更不好看了, 只是云彩儿一直牢牢地被颜如玉护着,他们也不敢造次,只能恨恨地瞪了她几眼。
「好利的一张口。颜家公子,你是个有情人啊,如此说来,我们都是些无情无义的人了。」白族掌门白焕宁道,他明显是有火气的,方才那名被挑断经脉的弟子正是他白家的弟子。
「白掌门,在下并非要挑起斗争,只是,」颜如玉看月上霄还在挣扎,痛苦之色一览无遗,他皱眉道:「月上霄迄今为止是妖是邪尚不清楚,既无定论,这些弟子怎能上来就对一个女子动了杀心?况且,即便她真的是邪灵或者妖孽,你们也大可以大大方方与其对决,为何要趁着她现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下手?趁火打劫,实在不堪!」颜如玉鲜有动怒,这一次却有些恼怒了,他生性最厌恶奸诈之徒,更何况此人伤的又是月上霄,实在是不能手下留情了。
「这是什么?」人们发现月上霄泛起的神力路数,突然大惊道:「为什么这女子的神力与我们路数都不同?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说的没错,不论你是何家何派的,也不论你的修为是高还是低,神力路数都是一样的,故而,双方比试打斗的最后一刻拼的还是经脉的强度,若是你心神不稳经脉失灵,便是修为再高的修士也会被一击丧命。
「邪……她是邪族的余孽!」
另一个白族的修士惊慌道:「这回完了。传说邪族有邪灵还残存在世,它们的邪芒光皆是火红色的,你们看,她都快藏不住了!她就是邪…是邪啊!」
此言一出,万人皆惊。
邪…邪族。
听见这些人议论纷纷,世人都不禁感嘆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上官元只感到头嗡嗡作响,之前都说妖族千年前被镇压在冥界了,可近日却又被凭空放出来了,如果说这是慕容怜凑巧做下的恶事,可这邪族不比妖族,它可是被女娲大神彻底消灭了啊,都灰飞烟灭了啊,都已经万年杳无音信了啊,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邪族之人,而且神力还如此强大?
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月上霄却已经进入了暴怒的模式当中,她体内的神力如滔滔江水横冲直撞,若她再不发威发怒,只怕很快就要爆破而亡了,她的两只眼睛黑红混乱,只那一下,被红色的邪灵占据了。
月上霄,数万年了,不如就借你的双手,去毁掉这个世界吧……
毁了吧。
耳边恍惚有个声音怒吼一声,月上霄头疼欲裂,她那邪气可怖的红色旋涡瞬间爆炸,再也不见半分清明。蓦地,数不清的血色羽毛从天空铺天盖地降临而下,仿佛是一场血雨瓢泼而下,莫说平地之上,就是整个世间,此刻都变得猩红了起来。
「这是大杀邪灵——浴血凤凰……」那人还来不及说完就被血羽毛割断了喉管,他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死去了,死时还翻着白眼,像一条吐白沫的大鱼。
浴血凤凰……
上官王族的人,各大世家的人,圣君上官元以及各派的掌门面色突然一变,他们望着那簌簌射来的血色羽毛都惊恐不已,在这一刻,他们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将灵魂都撕碎的气息。
望着如此恐怖的力量,上官元的心头头一回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月上霄与他们,根本就是天与地的距离。她若是有心夺圣泉,谁又敢与之争锋呢?
「我早说过你是个妖女,却不知你比妖还要不堪,竟敢与邪灵合作成了邪族!」萧二峰用白骨扇一直在不停歇地抵挡血色羽毛,他心生一计,一挥扇子道:「上官元,此女既是邪族,那是决计留不得了,现在圣泉还未喷发,不如我们先合力将这邪女子杀了再决一胜负,如何?」
「对,对对对!萧掌门所言有理,这圣泉花落谁家还不清楚,但若是被这两只可恶的妖孽给偷了去就麻烦了,必须先把他们处死!」立马有人跟着应和道,「如今妖族已经降临人间,邪族却还未成定局,我们要把她杀了,彻底杀死,绝不能让邪灵的计谋得逞!」,「没错,上,杀了他们两个!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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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二峰说的有理,可不知为何,上官元看着月上霄一次次暴怒突然心生不忍,他突然有些不忍心,不忍心举起刀杀她,甚至是刺向她。
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缘,阻止他杀她。
这边上官元还在犹疑,其余的人却已经出手了,他们持剑的持剑,拿刀的拿刀,方才还彼此厮杀的人现在又都成了盟友,将月上霄与慕容怜团团围住,各色的刀芒剑芒都闪烁着,各种各样的人都包围着他们。
他们素不相识,他们却又恨不得她死。
月上霄的神力还在持续暴动着,她的理智已经尽失,听着耳边吵吵嚷嚷的,月上霄心中一烦沖天直上,将手中一直紧握的血艷风笛舞个不停,道道烈火焰从七个笛孔中窜了出来烧的大地一片燎原,月上霄停驻在半空中,血眸漠然,双臂逐渐张开,随着她身体舒展,手臂如鸟儿一般轻轻摆动着,无数片红艷的羽毛从她的身体中飘飘而出,月上霄微仰着头,三千青丝与柳腰飘然摆动,血色羽毛与她共舞,围绕在她的周围,使得她的嘴唇都鲜艷欲滴了些,美丽如绝世血玉。
下面的人都与她剑拔弩张,可见到此景,也都张大了嘴巴,痴痴地看着,不自觉有些神往。
仙子下凡了......
杀戮仙子吗?可若是她来亲自动手,即便被杀死了,也是好的吧。
底下有不少修士都神往地瞧着这副美景。
「别看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看这些?你们一个二个还有没有脑子?!」萧二峰一扇子扇到一个弟子脸上,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那弟子连忙低头,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道:「是是是.......掌门训诫的是,不看了,弟子不看了!」
「蠢材!」萧二峰瞪了他一眼,道:「那都还愣着干吗?还不快给我上!」
「是!」萧家弟子应道,立即带头沖了上去,既然有了萧家打头阵,百家百派的人也就都沖了过去,除了上官元和颜如玉他们,这里的,所有的,人,都沖了上去。
在那无边无际的神力收缩时,这一片的天空也是崩塌而下,漆黑的巨大的裂缝,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天空上和大地上蔓延而开,下一瞬,这些人集聚的神力勐然伸展而开,无数道宛如山岳般大小的锁链,直接是以一种暴雨倾盆之势,疯狂的射向中心的月,那道道五彩的神之光,每一道所蕴含的力量,都足以将这一个小小的女子粉身碎骨。
远处,有着几个身影,领头的是一个俊美少年。
「慕容晓,那是什么?」颜嘉一眯着眼睛使劲望着道:「我感觉那力量很强大,是一个人吗?」
「嗯,也许吧。」慕容晓盯着那一片邪红,心中有一个名字却越来越清晰。
望着那铺天盖地而下的光芒,上官元和颜如玉的眼中也是掠过一抹凝重,他们都很清楚,若是站在大道的角度,若是站在全天下的角度,月上霄,恐怕不得不除。
她的眼中蕴含着无比的凶戾与怨气,她已经被大杀邪灵附身了,神智早已损坏,她是一个真正的杀戮狂魔。
「殿下,殿下你做什么?」谁知红蝶突然道。
「去助她,杀了那些人。」慕容怜将为数不多的神力注入到蝴蝶焚影中,红蝶却不肯,她关闭着玉奴双斩,坚决不肯收他仅剩不多的神力。
第135章 圣泉之争4
「磨蹭什么?」慕容怜道:「如今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殿下, 我不能要你的神力,你这样会死的。」沉默良久,红蝶才哽咽着说道。
「事到如今, 你还管我的生死做什么?月就快完全邪化了,如若再被这些人逼出个好歹,我也一样不会活着!」慕容怜望着月上霄周身的红色已越来越浓,一颗心不住地下沉。
「抱歉了,殿下, 这一回, 恕红蝶不能从命。」红蝶说道:「于红蝶来说,世间的这一切都没有殿下重要,红蝶也永远不能用殿下的生死去换另一个人。」
「你给我住嘴!」听她说得毫不犹豫, 慕容怜咬牙切齿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把她的命当命。什么叫作另一个人?区区妖灵, 竟敢如此亵渎那比我的生命还重要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化为妖是为了什么?等三千年又是为什么?你让我看着她死!你敢让我再看着她死?!」
「快给我去!」慕容怜命令道, 却又咳出一口血来。
「殿下, 红蝶在三千年前就立过誓,自此以后, 什么事都听您的,完事以你为重。可唯有这一回,红蝶誓死难从。」红蝶说道,将玉奴双斩中的神力又传回了慕容怜体内。
「什么誓死难从......我跟你说过了,就算你见到了我也不会怎样的,就算你陪了我三千年之久也不会怎样的,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会对你动容一二, 你别在这里白日做梦了!」慕容怜已经重伤的奄奄一息, 但依然强硬道:「去助她!听到没有?」
轰!
只见绚丽的火焰,迅速的自月上霄的体内席捲而出,在其身体之外,化为一只矗立天地般的火焰凤凰,火焰凤凰的双翅一张,顿时,天地寂静,一股绚丽到了极点的火焰,勐的自其嘴中喷薄而出,如同天边的火烧云一般,与那无数的神之光相撞。
轰隆隆......
天际之上,绚丽的火焰以及各家各派的神力神芒疯狂的相撞,整片大地,都是在这种剧烈无比的能量波动下,颤抖着被撕裂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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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天空上那你来我往的神芒火焰攻势,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如此恐怖的交手,已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任何一道攻击落到某一个人的身上,恐怕都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颜公子,月妹妹和他们,月妹妹可以,可以敌过他们吗?」云彩儿颤抖着双唇问道,她也被这恐怖的大战吓到了,需要寻求一个心理安慰。虽说月上霄被血芍药附体永世不能翻身,但她总是希望她能赢的,她可以活下去的。
闻言,颜如玉一愣,内心翻滚起一阵无力感,苦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各大掌门世家神力爆发的样子,至于邪灵,我更是第一回 见到了,如果说世家联合之力非同小可,那浴火凤凰的邪术也是强盛无比的,这,着实不易猜中。」
「是吗?」云彩儿稍稍低落下去。
「不过,月姑娘应该能挺过来,也许,会赢的。」颜如玉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不是说过吗?月姑娘为人很坚强,她总是可以的。」
听得颜如玉这样说了,云彩儿虽知只是句安慰的话,可此情此景,她也是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继续紧张的看着那旷世大战,面对这种大战,他们这些小辈根本插不上半点的手。
月上霄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她完全被邪灵控制了,一心想将这些人杀个干净,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后的凤凰突然变得异常美艷,漫天神光,都在此刻减弱下来,在那一道道惊惧般的目光下,浴血凤凰突然嘴巴一张,一股吸力暴涌而出,那瀰漫在整片天空的血云神光,居然是在此刻尽数化为空气,轻而易举地掠进了其嘴中。
下至三尺的神力神血,不知道凝聚了多少人的气血神力,然而此刻,却是被浴火凤凰一口吞噬。
笼罩着天空半日之久的神力巨浪被吞噬,笼罩着圣泉多日的白雾被散去,那温暖的阳光也是再度倾泻而下,望着那略显刺眼的耀日,不少人都有些激动,唯有在感受到了那种末日来临的气氛时,他们方才能够知道,以往的那些平凡之物,是如何的可贵。
吸够了神血,凤凰长鸣一声,双翅一挥就鸣叫着飞了起来,它载着月上霄飞于天地之间,飞于浩瀚之间。
方才还团团包围的人们都被震破了气海,无一例外地从几十仗的高空垂直掉下,至于神血完全丧失的就只能摔死了,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神血的人,勉强支撑着到了地面,却是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了。
他们死死地瞪着眼,看月上霄一双晶莹的眼中带着红色的血丝,看那沖天而起的凤凰火焰眨眼间已击碎了整片蓝天白云,庞大的火焰沖天而起,嘹亮的凤鸣声随之爆发,似在宣告着另一个天下,即将到来。
突然,月上霄沖了下来,她两眼血红地沖了下来,一手将血艷风笛勐地一甩,一道强大的红光射出,方圆之内的人皆毙命,她听不见惨叫,看不见眼泪,她的眼睛已经完全血红了。
杀敌,是她唯一会做的事情。
她已经举起了笛子,眼中的邪恶满满当当。
在她的面前,有一个哆哆嗦嗦的修士,他穿着紫色派服,是萧家的弟子。
「不要啊,不要......师父,师父快救我!」那个萧家弟子哭喊道,手脚齐上着往萧二峰那里爬去,萧二峰也受了重伤,就在他方才大发神力的时候,经脉却忽然弱化了,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封住了,因此也受了不小的伤。
他自然是不肯因为一个弟子招来月上霄的,于是扇子一挥就直接将他送到了月上霄的面前,似乎想靠这样残忍的方式拖延时间。
「月上霄!」
空中传来一个声音,眨眼间,慕容晓,颜嘉一,鬼山泉子,萧雪楠,乃文,上官月就都到了。
月上霄落地后,还在往前走,颜如玉握着剑柄,就在要拔出的时候却被云彩儿握住了手腕,她的唿吸都在颤抖,颤抖的说不出一个字。
「父王,他们拦着我,孩儿没法跃泉。」上官月说完后立即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那圣泉不知怎的还未喷发,只要父王将这几个杀了就可以了,孩儿一定能跃泉成功了。」
上官元没理他,可以说是连看都没看,他现在全身心都在月上霄的身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突然觉得月上霄很熟悉,越看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真是奇了。
这女孩将笛子握在手里的模样,如同自己年轻时拿刀一样,两个人举手投足是那样的相似。
「啊!救命啊——」那个弟子见月上霄靠近连忙大喊道,听到这一声,颜如玉立即避开了云彩儿的手,只见两道白光一闪而过,一道护住了那个弟子,一道击退了月上霄的笛子,继而都指上了月上霄。
相同的剑法,相同的招式。
颜如玉和颜嘉一相视一眼,轻轻笑了笑,身为颜家的弟子,这是他们的本能,也是本分。
月上霄笛子一横,瞬间发出了无情大火,她将血艷风笛席捲其中与那两把长剑疯狂相撞,她根本就不惧,下手一招比一招狠,一手掌烈火焰,一手竟生生去抓那道白色剑芒,一下竟将颜嘉一的佩剑给握住了,颜嘉一勐地抽剑,却一下还抽出不了,碧清涟是一品的宝剑甚是锋利,将月上霄的手划得鲜血直流,可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竟颇为邪气地笑了,似乎嗜血如狂。
月上霄已经成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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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嘉一还握着剑柄,月上霄知道他被控制住了,一笛子捅过来就要让他穿喉而死。
蓦地,慕容晓沖了过来,他一把抓住颜嘉一的肩将他扯了出去,一手的残月刀击退了月上霄的笛子,他就如方才的颜嘉一一样,与月上霄对峙着,望着她早已失神的双眼。
「你们都退出去,我有话同她讲!」慕容晓一掌将颜如玉也推了出去。
「慕容晓,你别乱来,她已经入邪了!」鬼山泉子悔急自己方才没有拉住他,当即喊道:「现在就杀了她!必须杀了她!你听到没有?被邪芍药附身是无药可救的!」
「我自有分寸!」慕容晓道,死死抵住了月上霄的笛子。
失去理智的月上霄还在死命地进攻他,她并不知道来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慕容晓,发觉自己的血艷风笛被卡在了残月刀之中动弹不得,可左手却仍灵活,可操纵血羽之术,月上霄慢悠悠地举起左手,笑着将一片血羽毛扎进了慕容晓的右肩。
血羽,浴血凤凰之羽,坚硬如磐石,锋利如宝剑。
月姑娘。
看看我。
你连我也不认得了吗?
看着面前这个眼神里连一丝清明都不剩的月上霄,慕容晓不觉害怕,只感到心痛难当。
第136章 再见
「月妹妹, 不要啊!别杀他,你看看他是谁?」云彩儿几乎要崩溃了,她被颜如玉护在身后哭喊道, 「你睁开眼,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啊?你不能杀他,杀了他你会活不下去的......」
月上霄却全然不理睬,眨眼间又将三枚血羽插进了慕容晓的胸膛,一枚比一枚深, 慕容晓痛苦一分, 她的笑就更深一分,邪气一分。
看到慕容晓被伤,鬼山泉子抽出匕首, 朝着月上霄的背就要捅下去, 却被慕容晓呵斥住了。
他瞪着她, 一字一顿地道:「你今天要是敢动她一下, 我就要了你的命!还不给我滚!」
鬼山泉子咬了咬牙, 几次扬手,最终还是放下了匕首, 低声嘆了一口气,走了。
她知道,这是慕容晓的底线。
她终究是不敢碰。
颜嘉一将剑挡在鬼山泉子前面,警告道:「我平日里练得都是快剑,你最好小心点。」
月上霄将那些血羽插进了慕容晓的身体里,脸上却无一丝动容。
「月姑娘, 你不记得我了吗?真的假的啊, 你记性也太差了点吧。」慕容晓轻蔑地笑了笑, 唇边却滴下了血。
「也对啊, 你都与我恩断情绝了,可不是要把我给忘了吗?看来你忘得不错,挺彻底的。」慕容晓望着月上霄那血红一片的眼睛,忽然道:「月姑娘,你怎么这样自私,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还找了个男人陪你过下半辈子,那我怎么办?我还没有忘记你呢,还没有找到下一个人能陪我共度余生,怎么办啊?月姑娘。」
「杀了你......杀了你......」月上霄不住地重复着,手上动作越来越重,慕容晓的右肩几乎被她扎穿了,鲜血已经流了一大片,染了他的衣服。
「慕容晓,你快动手啊!」颜嘉一也看不过去了,他大声喊道:「拜託你,她已经入邪了,你还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啊?已经没用了!」
「月姑娘,你看看,你又把我的衣裳弄脏了,你又不会给我洗......」可慕容晓就像没听到颜嘉一说的话,他颇为委屈地说道:「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说你会帮我洗衣服呢,结果呢,我还没捨得让你沾水,你却先跑了不要我了,你怎么这样言而无信?还是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啊,那你从前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月上霄愣住了,手微微一滞,血羽掉在了地上。
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月上霄是听见慕容晓的话了?这怎么可能?她不是被邪化了吗?
只见月上霄慢慢抬起头,她的一双瞳孔仍是血红的,却怔怔地看着慕容晓。
良久,她点了点头。
慕容晓一下子笑了,却是狠狠咳出了鲜血,他左手一直抵着月上霄的笛子,右肩已经被穿透了,动一下就疼的要命,但他仍装作轻松的模样抬起了手,竟抚上了月上霄的面颊,他咬了咬唇,道:「月姑娘,你这样不好看,还是黑色的眼睛漂亮,变回去吧。」
颜嘉一瞪大了眼睛,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这可是大杀邪灵的附身好不好?这可是万年的血芍药附体了!你跟她说眼睛不好看换一下,你这不是在异想天开吗?颜如玉也惊动不小,这周围的人或伤或活的都惊呆了,就是那奄奄一息都有了满满的求生欲,瞪大了眼睛等待奇蹟的发生。
月上霄没有动静。
半晌,慕容晓又抚了抚她的面颊,笑道:「你是觉得不公平吗?那这样吧。」
慕容晓指指自己,又指指慕容怜,笑道:「只要你的眼睛肯变成黑色,我们俩都是你的。」
「你喜欢哪个就要哪个,你想和哪一个在一起就和哪个在一起。」慕容晓强忍着眼泪,一下一下抚着月上霄,戏嚯道:「如果哪天你又想起我了,你就回来找我吧,我尽量不生你气。」
慕容晓跟她胡说八道着,半真半假,也拿不准这些话可信几分。
月上霄开始颤抖,她颤抖着将持着血羽的手放下,眼中的血红却开始混沌。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人什么事,月上霄的脸色惨白,血艷风笛却越攥越紧,慕容晓已受了伤,月上霄的神力又在爆发,很快,他就要坚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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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万一唤不回她的神志,我们要不要动手啊?」颜嘉一心急如焚,他生怕月上霄一个不留神就把慕容晓给杀了,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颜如玉摇了摇头,他也不知该如何,但如果现在杀了月上霄,难免慕容晓不会发狂。
「怜公子,怜公子,」云彩儿却忽然灵机一动,朝他喊道:「你去,若是你也去了,月妹妹说不定就会醒过来了呢。」
「我?」慕容怜疑惑道。
「就是你,慕容晓可以,你就应该也可以。」云彩儿坚定道。
「可她对我——」慕容怜有些犹豫,毕竟他知道,月上霄的心上人不是他。谁知那云彩儿却异常坚定道:「月妹妹是担心你的安危,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紧张过度陷入癫狂。你去与她说说,说不定她听出你还活着,放下心来,就会没事了。」
蓦地,只听慕容晓痛哼一声,月上霄手中的血艷风笛又逼近了几分,她眼中的血红一直是混沌的,不黑不红,黑中带红。
见状,慕容怜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得忍痛扑到了月上霄的身旁,拉了拉她的衣袖。
「别握着笛子了,」慕容怜握着她的手道:「把它扔了!」
「为,什,么......」月上霄似乎在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说道,手握的都泛白了。
说话了!居然真的说话了!一群人登时看的目瞪口呆。
「因为,因为,」慕容怜咬了咬唇,低声道:「因为我想牵你的手,月,把手给我好不好?」
月上霄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月,你不是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只要我拉着你的手,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不需要血艷风笛,也不需要神力法术,听话,把手给我好吗,你想要的一切,哥哥都会给你!」
慕容怜晃了晃月上霄,见她并不排斥自己,于是咬了咬牙,伸手慢慢将那支琉璃笛往外抽,一节一节,一点一点地往外抽着。
慕容晓已是疼的冷汗直流,他早就抵不住了,可看到月上霄说了话,还跟慕容怜约定了什么一直在一起,心中的嘶嘶毒蛇一瞬间又泛了出来,气不打一处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到头来都是抛弃自己玩弄自己,也是够了!想着便恨恨地瞪了这二人一眼。
「真的吗?」月上霄怔怔地问道,不自觉又握紧了笛子。
「傻瓜,当然是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每次都是你这个坏丫头骗哥哥,」慕容怜悲极反笑道:「你不是很想去一个无人可知的地方吗,可是那里太远了,你必须要牵着我的手,不然我会找不到的,所以,把这个没用的笛子放下,来牵我吧,乖,月,听哥哥的话。」
哥哥......怜儿哥哥......
月上霄像是突然有了意识,她心脏勐地一疼,惨叫一声就丢了笛子,倒在了地上。
脑中却是一片混乱。
她做了什么?
方才好像还听到慕容晓的声音了。
可慕容晓怎么会跑来这里呢?他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月上霄越想头越疼,她一拳打在自己的头上继而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经过这一通折腾,不仅月上霄心惊肉跳,这周围哪一个人不是心惊肉跳的?他们看见,月上霄的眼睛,竟又变成黑色的了。
慕容怜见她好不容易恢復了,心里一块巨石落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安抚。
「怜儿哥哥,圣泉......圣泉......」月上霄却还是沙哑着声音道,这是她最牵挂的事情,没有圣泉,慕容怜会死的。
「放心吧月妹妹,圣泉还没有喷发呢,你别紧张。」云彩儿喜极而泣,不论旁人怎么样,她总归是希望月上霄能醒来的。
而有一道目光,却刺到了月上霄的心。
月上霄转过头,看见了慕容晓,他的手正搭在颜嘉一的肩上,微微喘着气,似乎是受了伤。
他的身旁,站着鬼山泉子,一双眼中对她全是敌意。
他被谁所伤?
他为谁所伤?
月上霄不敢想。
「呵,」慕容晓瞟了她一眼,竟还扯出了一个不难看的笑容,他笑道:「二位真是命大,竟然还活着,好久不见了。」
慕容怜一愣,他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良久,月上霄站起身,缓缓走至慕容晓面前,她两手作揖给他行了一礼。
待她抬起头时,脸上竟是一个浅浅的笑容,她退了几步,咬唇道:
恭喜。
这两个字是她从舌根处吐出来的,带着胸腔的血腥气和酸涩,脸上却是满面春风的笑意涟涟。
说完后,月上霄就想往旁边吐一口血,她知道,那一定是血。
慕容晓也怔住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冬日里刺骨的寒风狠狠刮着他那颗毫无防备的心,彻底的,碎了。
第137章 犯贱
「云彩姐姐, 你这伤......」月上霄见她疼的面色惨白,明显是被打裂了锁骨,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出手伤了人, 一连倒退多步。
「月妹妹,你别怕,这一点小伤没事的,我将养一段日子就会好了。」云彩儿招手似乎想让她靠前些,可月上霄却摇了摇头, 离他们二人又远了些,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稳定,随时都可能被邪灵掌控,随时都可能伤害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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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灵, 自己竟然是个邪灵。
当真是一步一劫难啊!
自己怎还敢靠近他们半步?月上霄想着, 又跑远了些。
「快, 你快去叫她回来, 别让她走远了。」云彩儿跟颜如玉说道, 可颜如玉却有些犹豫。
「她现在心神不稳,可能会出事的。」云彩儿道, 她不明白颜如玉为何犹豫,半晌,颜如玉低声道:「你是知道的,她现在心神不稳,如若一旦发狂......我也敌不过她,到时你又如何?」
云彩儿一怔, 随后眉梢微微上翘, 轻笑道:「颜公子这是在, 担忧我的安危吗?」
云彩儿的唇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受了伤,一直半靠在颜如玉身上,颜如玉凝望着云彩儿,只见她凝脂般的雪肤下,隐隐透着一层胭脂之色,双睫微颤,一股女人妩媚,娇艷无伦。
颜如玉心中一慌,微微别过头去,不敢再看着她的眼睛,也没有回答她那具有挑逗意味的问题。
月上霄一个人越走越快,她甚至想将身体里的神力都散光了,通过疾行这种笨办法都散光,只要都散光了神力成了废人,这些人就不会再抓着自己了,就会放过自己了吧。
再者说,一个邪灵,怎配活在世间?
月上霄心里怕极了,甚至有些惊慌失措。
若要被众人围剿,□□至死,还不如自己自刎来的干净利落。想着想着,月上霄竟不自觉举起笛子,雷光乍现,往颈间划去。
蓦地,玉奴双斩飞来,打落了她手中的笛子。
月上霄呆呆地回过头,有一白衣男子,慕容怜眼中含泪,白衣飘飘,美的如画中仙子。
「回来。」慕容怜轻轻地道,语气却是无比沉重。
「对不起,」月上霄又倒退了几步,哑声道:「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是个邪灵,而且心血已尽,早在迷雾阵的时候,它就已经占据我了。」
「怜儿哥哥,我回不来了,你瞧,这都是邪术。」月上霄委屈地说道,她伸出手,指间又是几枚美丽的血色羽毛,她将血羽放于颈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金凤之血,乃是修行之人求之不得的珍品。
可于月上霄而言,却是沉重无比的枷锁。
「月,我最后说一次,跟我回去。」慕容怜右手一挥就将□□斩收回手中,他道:「你要死,那我也死,只是像我这种生人化妖的怪物,只怕是永远不能再转世或是重生了,无论这世道怎么变,你都不会再与我相见了,你自己可想好了!」
「怜儿哥哥,我是邪灵,是大杀之灵,是邪芍药!你不明白吗?」月上霄捶着自己道:「你非留下我做什么?留着去祸害苍生吗?留着哪天失手杀了你吗?去将我爱的和爱我的人糟践吗?」
「杀了就杀了,祸害就祸害!」慕容怜却打断道:「你立即过来。」
月上霄脚下却不动。
「大道三千法则,道道称的上忠义扬善,文人墨客说事事要大道为先己为后,生生世世都要为天下苍生呕心沥血,可又有谁知道,你在我眼中重过大道苍生,胜过烟雨朝霞,青史留名也好,永垂不朽也罢,于我而言,都比不过你眼角滑下的一滴泪,比不过你唇边落下的一滴血!」慕容怜眼中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芒,为他那双美丽的琉璃目添了一分神舐,他再一次朗声道:「月,听话,回来吧。」
这一回,便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不知怎的,月上霄噙着泪看着慕容怜,半晌竟又乖乖走了回去。
直到握住月上霄的手,慕容怜心中一块巨石才算是落了地,他紧紧握着月上霄的手,皱眉道:「月,你不好,我也不好,我们都不许再说死的事,只要现在还活着,那就要好好地活着。」
「怜儿哥哥,你真的是白嘉怜吗?」月上霄忽然问道:「怎么我感觉比起从前有些不同了。」
「是,也不是。」慕容怜看着她,道:「毕竟活得久了些,总不可能遇事还跟十几岁的孩子一样。」
「那如若我再邪化怎么办?那可是邪芍药啊......」月上霄问道,眼神颇有慌张。
「无妨。」
慕容怜道:「邪芍药又如何?我也是血玫瑰,大不了就一起疯。」
慕容怜将她的手握的很紧,月上霄被他握的甚至有些疼,可她也什么都没有说。
「怜儿哥哥,对不起,你刚才有没有伤到?」月上霄好不容易恢復了神志,一想到打伤了云彩儿等人,她的心中就愧疚不已,而慕容怜方才出去找她,怕是又耗费了些神力。
「我无事,倒是你,真让人担心。」慕容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也焦虑:若是月上霄再犯了可如何是好?这邪灵发作起来会不会一次比一次厉害......可眼下看月上霄刚平静下来,他也只好将这些问题咽了回去。
「怜儿哥哥,他们......他们现在在哪?」月上霄突然问道。
「什么?」慕容怜心事重重,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问道:「你说谁?」
「慕容晓,他们现在在哪?」月上霄四下瞟了瞟,却都没有看到慕容晓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她就与慕容晓说了一句话,继而就转身走了,但其实,每次一想到他,月上霄的心口就满满当当的,其中滋味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说不出口,可看一看还是好的,看一看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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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身后。」
谁知慕容怜却忽地冒出一句,道:「离你不远,你一回头就可以看见他了。」
什么?在她身后?!月上霄瞬间脸色白了白,身子一下子挺得直直的,半分也不敢动了,仿佛被施了法术一般。
「他们在做什么?」
月上霄忍不住又问道,她知道鬼山泉子一定会陪在他身边,他二人又已订婚,名义上已经算是一对夫妻了,夫妻携手来闯圣泉,还真是般配的很,一想到这里,月上霄就如同吃了一枚苦杏仁。
「你自己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这般多此一举是做什么?」慕容怜哭笑不得。
「我不回,我不能回头!」月上霄使劲摇着头,她又推了推慕容怜,皱眉道:「怜儿哥哥,你看一下,你就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就好了。」
「晓受伤了,他们在输神力,在疗伤。」慕容怜拿她没办法,只好望了望道。
「怎么输的?」月上霄冷不丁问道。
「拉着他的手输啊,否则,还能怎么输?」慕容怜直愣愣地道,不明白月上霄的意思。
拉手了?真的拉手了?月上霄瞬间有些愠怒,只一个眨眼血艷风笛就窜出一道烈火焰。
「月,月你怎么了?」慕容怜立即反应过来,顿了顿,连忙补充道:「不是那个鬼山泉子,是颜嘉一,是他在给晓输神力......」
「他俩没拉手,是颜嘉一和晓拉着手,你别恼...」慕容怜越说越觉得诡异的很,但又不得不说下去。
不知为何,他突然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他轻扫一眼就看到慕容晓与颜嘉一互换了金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慕容晓从前粘在他身边的模样。
他总是「哥哥」,「哥哥」的喊着,如今,他自己也成了一位哥哥了。
他再也不会喊自己了。
想到这,慕容怜又望了一眼,慕容晓受了伤,正搭在颜嘉一肩上,如若还是以前,他现在肯定靠在自己身上等着自己给他疗伤了,这让慕容怜心中滑过了几丝悲哀,神情逐渐黯淡下去。
「怜儿哥哥,你怎么了?」见他在发愣,月上霄在他面前摆了摆手,问道。
「没,没怎么。」慕容怜回过神道,他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道:「好了好了,我刚才不知道你所指,晓对那个鬼山泉子向来是爱搭不理的,我也就没怎么在意她,没想到你却在意的很。」慕容怜怕月上霄心里起怨念再次入邪,连忙安慰道。
「呵,那不是他的妻子吗?拉个手有什么?难道还不好意思了?」月上霄翻了翻眼睛。
装什么正人君子。
可月上霄虽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并没有好过多少,她顿了顿,又自责道:「也是我自己无聊,他爱怎样关我什么事?我算什么人,在这多管闲事。居然还在这偷偷摸摸打听这么多,我真是......太讨厌我自己了」,说着月上霄就低下了头。
她自己都觉得可笑,人家在做什么,人家就算拉手了又怎么样?反正过不了几天就睡一起了,自己还在这犯什么病......月上霄越想越委屈起来,揉了揉眉心。
慕容怜知她心中痛苦,只是他也没法子,只好从怀中拿出一颗糖,像往常一样餵给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似是安慰。
其实,他心中的酸涩,不比月上霄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若说慕容怜和月上霄是各自一重难过,那这边的慕容晓就是双重难过了。
「慕容晓,你为何不告诉她?」颜嘉一一边往慕容晓身体里边注入神力一边奇怪道:「你方才都差点死在她手上,为何她现在好了你却又离开了?」
「我们,恩断情绝了,」哪知这边慕容晓跟月上霄想得一模一样,自嘲道:「如今,我又算是她的谁啊?凭什么管人家的事?」
「我就是,犯贱!」慕容晓一想到月上霄方才说的恭喜,心中便狠狠一疼。
第138章 下毒
那时候, 他看着月上霄缓缓走了过来,她向自己行了一礼。
那一刻,慕容晓的心都快停止了。
他还在期望着, 期望月上霄能像上一次一样或是哭泣或是笑着抱住他,说不说谢谢和对不起都无所谓了,她不是点头了吗?她不是承认喜欢自己是真的吗?只要她肯,自己就绝不会负了她。
可她没有。
她行过礼后,面色平淡, 笑意浅浅地说了一句「恭喜」, 然后就如一阵春风拂过,就这样离开他面前了,没有一点点的留恋。
月姑娘, 难道说, 只有你疯了的时候, 才会喜欢我吗?
醒了, 就不喜欢了。
慕容晓望着她的背影, 心中的悲伤一层盖过一层。
「你也知道!」
鬼山泉子心里极度的不痛快,忽然冷笑道:「不是我多事, 我只是要提醒提醒你,很快,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你最好把不该管的人都给我处理掉,我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烦死了!」慕容晓听见她的声音就心烦意乱, 他搭着颜嘉一的肩, 眼睛却一直注视着慕容怜和月上霄, 可讽刺的是, 此时月上霄正握着慕容怜的手,她不是在给他输神力,不是在给他疗伤,就只是握着。
那种习惯性的,握着。
蓦地,慕容怜从怀中拿出一颗糖,剥开了餵进了月上霄的嘴里,眼中满是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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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哥哥曾经看自己的目光,如今也不属于自己了。
这一刻,慕容晓的心情无比复杂,他突然想月上霄习惯性握着的是自己的手,突然想慕容怜的糖也是给他的,那是他喜欢的女子,那是他依赖的哥哥,他们怎么能都不要自己了呢?
慕容晓摇了摇头,他突然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上最孤独的人,孤独的心冷。
妖不孤独,邪也不孤独,人最孤独了。
「慕容晓,你是生气月姑娘亲近别的男子,还是难过你哥哥疼爱了另一个妹妹?」像是窥破了他的心思,颜嘉一悄声问道。
是前者,还是后者。
也许,都是的吧。
是我太贪心了吗?因为要的太多,所以老天爷生气了,就狠心收回了自己的一切?慕容晓扪心自问道,却没有人给他回答。
「不好,我的经脉怎么无法运行了!」一个人喊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一样!」
他这一喊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运行经脉,继而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经脉都被封住了,若要强行破功,只怕要损耗修行。
「怎么回事啊?医师!医师快给我看看……我这还能不能恢復了?」,「快快快,给我也看看!」,要知道,经脉是修行之人的命根子,如若经脉一断,那是此生都与修行修仙无缘了,比如说萧雪楠,右手彻底断了经脉。
「不好,二师父,我也被封住了!」乃文一慌,看着萧二峰道。
「慌什么?莫说是你,就是为师也中计了。」萧二峰恨恨地不屑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急了,这就说明全天下的人都中计了。」
「对了,雪楠呢?」萧二峰问道。
听到「雪楠」二字,月上霄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慌里慌张地站起身,却见一个紫衣女子正站在不远处,神情有些痴痴的,与往日大有不同。
「雪楠师姐!」月上霄忍不住喊道,快步跑到她的身侧,只是还未开口,乃文便一掌推开了她,怒道:「你还敢这样喊她?你怎么喊的出口!」
「滚!」乃文一把拽走了萧雪楠,头也不回地走了。
师姐......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事情怎么会被搞的这样砸......
「月,你没事吧?」慕容怜问道。
月上霄摇了摇头,苦笑着走开了。
她当然知道乃文的愤怒,自己杀了萧夫人,慕容晓杀了萧一峰,慕容怜又杀了萧三峰,他们一个被掏心而死,一个经脉爆裂而死,虽不是自己杀的,却也与自己脱不了关系,现如今,自己怎么还好意思唤她为师姐?自己把她害的这样惨......月上霄想着想着,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慕容怜说的对,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虽行决绝事,但怀柔情心的人。
这种人,到头来只会伤了自己,却伤不得他人半分。
「诸位莫要担心,这是一种毒,大家都只是中了毒而已,只要不强行破功,两个时辰后封脉自会解开。」一个老医者试了试他们的脉搏,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多亏兇手没有赶尽杀绝,吓死我了……」,听到还是可以恢復的,大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却仍然有人道:「狗屁!你还说什么好不好,我看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吧!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圣泉就要喷发了,我们没有神力,经脉被封,这样还如何争抢圣泉?」,这话有理,圣泉歷来是修行必争之地,难道今日,便要□□搏斗吗?
上官元试了试经脉,果不其然,自己的经脉也被封印了,听着一群人七嘴八舌人声鼎沸,他呵斥道:「都住嘴!如今大家都被封住了经脉,不是你一个人,有本事的就强行破功损修行,没本事就闭上嘴,有甚可吵的?」
「圣君不愧是圣君,还真是大度啊!」萧二峰阴阳怪气道:「可真是便宜了那些下毒的人,他们自己就可以趁着这机会取得圣泉之力了。」
「萧二峰,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人立即道:「难道说我们之中还有没中毒的人?」
「哼,自然有,否则人家为何要下毒?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后经脉被封,然后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吗?」萧二峰的经脉也被封印了,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很快,他就盯上了两个人。
「前来黄金圣泉的人数不胜数,他们走的路线不同,修习的法术和神力也不同,就是习惯吃的饭菜都不一样,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毒化这么多的修士,还要做到不被人所察觉,也就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到了。」萧二峰点住自己的穴道,慢慢恢復神力道。
「萧二峰,你可是知道是何人下毒了?」上官元皱眉道,他能察觉到,此毒无味无形,飘飘然落于身体之中,叫人觉而不察,若真的是人为下毒,那此人实在是胆大包天,他偏偏选择了在黄金圣泉这种高手如林之地下毒,这么多的修士,可就连各大世家的掌门和首徒,就连自己这个圣君,竟都着了他的道。
且不论他的法术高超,就论其心思缜密,怕是不在自己和萧二峰之下。
是谁?
他在哪?是化为常人藏在我们之间,还是躲在某一处观察着什么?他毒了这么多人的经脉,可却又不取我们的性命,那是为了什么而来的?现在这个态势是不是他最想看到的?
上官元也扫视了一圈,他担心的就是暗箭难防,担心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不知道此人是正是邪是善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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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是敌是友。
妖族重降,邪灵出世,黄金圣泉,洋洋白雾。
真是越来越多秘密了......
「我知道!是他下的毒!」谁知那上官月突然接上了话,他指着慕容晓大言不惭地道:「就是你,肯定是你下的!」
「我?」莫名其妙被点了名,慕容晓很无语,慢慢抬起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上官月。
「没错,就是你!」那上官月瞪着他道:「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慕容世家都是学毒的,你更是精通毒术,你的那些寒冰链、血花针的不都是一品毒器吗?要说顷刻间要将这么多的高等级修士一起毒化,也就只有你能做到了。」
「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封了经脉,独独你却没有,这就是你下毒的最好证据,你觊觎圣泉,所以才干出这种无耻下流的事情,对不对?」上官月嘲讽道。
「我真是谢谢你这么抬举我,原来在你月公子的眼里,我慕容晓的毒术都如此高超了。」慕容晓压根懒得跟他扯,一通阴阳怪气地道。
「哼,你是敢做不敢当吗?」上官月咄咄逼人道。
「当啊,自然要当。」慕容晓打心底觉得他蠢的连头猪都不如,面儿上却笑道:「按你的说法,就连当朝圣君都能中了我的毒,这样的夸赞我怎会不要,我还求之不得呢!」
「你!」
上官月却还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还以为慕容晓是在藐视他的父亲和母亲,于是勃然大怒道:「雕虫小技,你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锁人经脉,也算得上是英雄吗?」
「我几时说要当英雄了?」慕容晓嬉笑道:「再者,若是我的毒能将圣君圣后全都放倒,我不就已经是人们眼中的英雄了么?普天之下都无人能及。」
慕容晓虽这样说着,慕容怜,月上霄,颜如玉等人却知道不是他。别说是他们,就是慕容晓自己心里也有些顾虑,他难以想像这毒为何人所下,修为竟如此之高。在场中略微有些头脑的人都听出他并非下毒之人,可仍有些头脑简单的人以为是他下的,当即就被气的急火攻心。
第139章 雾毒
「不是他。」慕容怜跟月上霄说道。
「哦?」月上霄其实也知道不是慕容晓, 但还是问道:「怜儿哥哥怎么知道?」
「他读书少,」慕容怜道:「这等破人经脉的法术太过繁杂多变,他不会。」
月上霄听他这么说, 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如银铃般好听清脆。
慕容怜声音虽轻,可无奈慕容晓一直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几句话自然而然就传到了他耳朵里,心头瞬间窜起莫名的火气, 我读书少?我不会?他甚至想跟月上霄吵几句, 笑什么笑?你读的书还没我多呢,一个姑娘家家的还好意思笑话我!不过随后又有些心酸,他再也不能, 再也不能这样与他们玩笑打闹了。
不过慕容晓还是承认的, 他确实是没读过什么经脉通行术, 他也确实是不会。
不过那有什么?能打架不就行了, 我现在这么厉害还不是靠着聪明才智......慕容晓还狡辩着, 一旁的颜嘉一却已经开骂了。
「你个蠢货!谁给你的胆子在这血口喷人?」许是跟了慕容晓几日,颜嘉一骂人的水平逐渐见长, 他瞪着上官月道:「你知道要封住这些人的经脉有多难吗?这不止需要会下毒,还要懂各家各派其中的路数神脉,差一分一毫都不行,据我所知,前来圣泉的少说也有上百个家族吧,慕容晓学的是毒杀术, 根本不曾学过什么阵法和易经脉学, 更不曾了解过这上百家的经脉运势, 他如何能正好封住你们的神脉?」
听到这, 月上霄和慕容怜都愣住了,准确的说,是除去鬼山泉子和颜如玉等人,剩下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百家百派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不可置信地看着颜嘉一。
他们大眼瞪小眼,我的天,这是发生了什么?
颜家小公子和残月繁花慕容晓,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而且,颜嘉一竟然骂人了,颜家门下的一向弟子都是谨言慎行的,更何况是颜家公子了,往日他们绝不随意插话打断他人,辱骂他人更是不允许的,要不是最近几日圣泉为大,这事非得以江湖小报的形式传遍整个广陵城不可......
颜小公子辱骂圣君之子上官月。
听着就很吸引人,说书先生的题材怕是都要换了。
终于不用再讲白衣妖孽屠杀江陵城之事了,空音幻蝶也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也终于不用讲月上霄打闹华长典救妖孽了,女邪灵也可以歇一歇了。
那些人看完颜嘉一后一个个就相继向颜如玉投去了诧异而鬼畜的目光,颜如玉低着头,恨不得让自己彻底消失了才好,他就闹不明白了,这颜嘉一分明才跟着慕容晓跟了没几天,怎么就把他身上那些江湖习气吸收的这么好这么快?
难道是自己的教导方式不对?没慕容晓教得好?颜如玉逐渐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太令人费解了。
听着大家都唏嘘一片,慕容晓抬起头,见颜嘉一仍是一副怒气沖沖的样子,心中也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和安慰。
战斗却还在继续。
「这些我不管,反正他就是没中毒,就是他下的!」上官月愣了愣,立即反驳道:「你难道没看见吗?他的刀芒到现在还能亮,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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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嘉一将碧清涟一把拔出,白色的剑芒将上官月瞬间就逼倒在地,他呵斥道:「那我也没中毒,是不是就是说这毒也是我下的啊?我可是一点毒术都不会!」
「你们,你们俩是一伙儿的,狼狈为奸,就想靠这种方式夺取圣泉神力,你对他这般维护,他当然捨不得给你下毒了!」上官月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仍振振有词道。
「你!」颜嘉一气道,上来就要发火,慕容晓赶紧伸手拦着他。
其实,他已经连辩解的话都懒得说了,虽说他没有中毒,可这毒究竟是谁所下他也不清楚,况且他又被月上霄重伤,此时也正在调解气息努力地将血羽逼出,实在没有心力同上官月争斗。
慕容晓在心里暗自感嘆,之前真是没看出来啊,这颜嘉一还是个有脾气的,一旦冲动起来怎么比自己还冲动......
这才几天啊,都已经给他拉了几次架了......这样不好不好,得好好教育教育他,慕容晓向来都是接受教育的一方,这回也终于可以教育别人一次了。
「呦呦呦,本公子不过是说了几句大实话,瞧给这颜家小公子气的,真是奇怪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就那么听他的话啊?」上官月瞟了一眼颜如玉,道:「比起对你兄长,比起对你爹娘,我看你对慕容晓才是真正的言听计从啊!」
颜如玉没说话,脸色却又白了些。
「关你屁事!」颜嘉一翻翻眼睛:「你是我什么人,怎么那么关心我?」
「呦呵,怎么着,莫不是颜小公子也跟头髮长见识短的女人一样,看上他那张脸了?」上官月知颜家向来最重清明庄重,他偏就要戏耍一番,于是道:「堂堂颜家公子,竟私自与残月繁花交好,勾结妖邪之人,颜嘉一,你可真给你颜家长脸啊!」
「住嘴!」上官元呵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大唿小叫的,还不嫌丢人?」
上官月吓得虎口一震,连忙缩头不吭声了。
见上官元发了怒,慕容晓又不住地拉着自己,颜嘉一也只好哼了一声,只得作罢。
「圣君息怒啊,其实月公子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只是他猜错了人而已。」萧二峰忽然道。
「什么意思?」上官元道:「莫不是萧掌门也觉得是人为下的毒?」
「哼,我从来不信天灾人祸,从来不信机缘巧合。」萧二峰哼道:「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阴谋的掩饰而已。」
「此话怎讲?」另一门派的掌门也问道,他也在慢慢地修復神力,希望尽早解除封脉。
「你们都不记得了吗?在赶来这平地之前,你们都做过一件同样的事。」萧二峰道:「就是这件事,让我们无一例外地都中了毒。」
同一件事,众人回忆着,吃饭,喝水,事情那可太多了,只是每个人吃的饭也不一样,喝的水也不一样啊......如若是从日常生活的饭菜下手,要一下毒这么多的人,未免有些太过困难了。
「是迷雾阵。」上官元忽然道:「雾气有毒。」
「父亲,不是吧。」上官月悄声道:「若是雾气,那我们不早就中毒而死了,怎么可能还撑这么久?更何况我已叫鬼山泉子试过了,她说雾气没有毒。」说着他疑心突起,便拿起弯刀朝鬼山泉子砍去,一刀噼下,只听晄当一声,慕容晓的刀芒已将他的刀逼了回去,只见慕容晓手腕和指节蓝光闪闪,一旁的鬼山泉子却犹如一潭死水,明显是被封住了经脉。
上官月本是疑心鬼山泉子哄骗他,故而想砍她一刀试一试,如此看来,这鬼山泉子确实没骗自己,她确实不知道雾气有毒,就连自己都中毒了。
可为什么慕容晓却没事呢?
上官月忽然想到,会不会是谁动了什么手脚......
「他二人服了万毒散,百毒不侵。」颜如玉剑拔出鞘,他剑锋处的白色剑芒也微弱不堪,这也足以证明毒不是他们颜家的人下的,至于颜嘉一为什么碰巧服了万毒散,那就不知道了。
蓦地,上官月盯着鬼山泉子,厉声道:「万毒散,是不是你给他们的?」
鬼山泉子的睫毛一颤。
「说!」上官月又道。
「不是。」
哪知慕容晓忽然冷声道:「这等药丸散毒什么的我多了去了,才不稀得要别人的。」
「你的?」上官月看了看鬼山泉子,又看了看一旁的颜嘉一,讽刺道:「好你个慕容晓,既然有解药,却眼睁睁看着她中毒,你可真是不疼老婆啊!」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道理你不懂吗?」慕容晓眨了眨眼,笑道:「再说了,这天下喜欢我的姑娘数都数不清,玩腻了我就换一个,谁也管不着我。」
上官月知他一向风流,他只又盯着鬼山泉子,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她道:「也是,若是你有解药,只怕也是第一个先给自己吃了,怎么可能让给别人?」,言语中是浓浓的讽刺。
鬼山泉子还没来得及说话,鼻息之间就飘来了一股奇香,她知道,那是他独特的味道。鬼山泉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想起那人一贯的冰冷态度,又觉得说什么也是无用。
鬼山泉子嘆了声气,微微侧过脸看他,慕容晓正靠在一旁,有着精雕细琢般俊朗的脸庞,还有着樱花般的唇色,他唇角微微上翘着,却又让人觉得冰冷异常。
真真是一个剑眉星目的潇洒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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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鬼山泉子突然想着,若是能吻一吻这双唇就好了,亲吻的时候,还会是这样冰冷的吗?
第140章 雾蛊
可很快地, 她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她很清楚,这不是她该想的事情。
「如此看来,倒是那白雾作祟, 恰好坑害了我们。」上官月倒也不算蠢的离谱地接话道。
「不错。」
萧二峰冷言道:「早就听说过黄金圣泉的传说,却也没听过圣泉前有一道白雾阵法的,显然,这是被人专门设在此地的阵法,用来勾住我们的脚步, 害的我们弟子惨死互相残杀, 还未到圣泉,我们就在迷雾中损失了不少人和神力。」
「怕是不仅如此。」白掌门冷冷地道:「此人竟还在迷雾阵法中投放了毒气,此毒无味无色, 不精通毒术和经脉学的人根本不可能分辨出, 况且那时大雾瀰漫, 彼此之间又厮杀的厉害, 谁又会注意这些, 这下可好,彻底着了他的道了。」
「我们每个人都在白雾阵中辗转几番, 应该早就中了毒,可为何现在才发作?」乃文忽然问道,他也是焦急不安,修为就是他的性命,如今要两个时辰才能勉强恢復,着实令他不能安心。
「这不是普通的毒, 而是雾蛊。」慕容怜终于开口道。
雾蛊?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他投去。
「此人阵法技艺高超, 这白雾看似是寻常雾气, 实则却是他炼出的蛊, 他将此蛊化为气体飘然于空中,因为是蛊,故而可随心所欲变幻成野兽神兽,大肆地攻击别人,既然是蛊,那有毒就很正常了。」慕容怜顿了顿,又道:「此蛊,该是弹指三绝杀。」
慕容晓从未听说过这些,当下听得有些入迷,下意识便追问道:「何解?」
他这一问,周围人的心都紧了一下。
却见慕容怜面色如常,似乎早料到他会追问自己,接着说道:「此蛊为一品,弹指间就可封神力,断经脉,取性命,故而又称为「弹指三绝杀」,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颜嘉一听得出了神,他在颜家过安稳日子过了多年,还从未听说过如此厉害的蛊术,他拉了拉慕容晓的衣袖,道:「要不是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还真觉得是你下的呢,原来普天之下有这么多高手,你会下毒,却还有人会下蛊,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靠!」
慕容晓狠狠跺了跺脚,脸色顿时好不难看。
「他怎么了?又犯什么病?」月上霄还以为慕容晓是因为忍不住和慕容怜讲了话而恼自己,于是哼道:「谁又没求着他和我们说话,是他自己要问的,凶什么凶。」
「他不是因为这个。」慕容怜摇摇头,道:「他是恼这蛊不是他下的。」
「为什么?」月上霄诧异道:「他想毒谁啊?」
「他谁也没想毒,只是喜欢而已。」慕容怜轻声道:「他喜欢这个好听又花哨的名字,喜欢这样厉害有毒的法术,他恼自己不会,世上却有人先会了,抢了他残月繁花的风头,仅此而已。」
「真是幼稚!」月上霄无语道,却用余光瞟了一眼慕容晓似恼非恼的神情,心头微微一颤。
白蛊化雾气。
竟一连毒了这么多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现在才发作,只要我们运作神力或是经脉,这蛊就会在体内作乱,实在是太阴险了」乃文说道「真是感谢他的不杀之恩。」
「如果是为了圣泉,他为何不直接取我们的性命?为何只是封了经脉呢?」有人立即问道。
「这可就不好说了。」萧二峰也摇了摇头,道:「为今之计,只有找到了那下蛊之人,一切才能真相大白。」
其实,这也是上官元最担心的,他宁愿那人是为了盗取圣泉之力,宁愿他是对所有人都起了杀心,可那人却没有,他只是封住了他们的经脉,而且仅仅两个时辰,迷雾阵,雾蛊,无色无味,无影无形,这人每一步都谨慎小心,每一招都隐藏的极深,上万的世家弟子都中了毒,那人却还连脸都没露过。
这才是真正的危险之处。
「难道萧掌门知道是谁了?」上官月道。
「的确如此。」萧二峰笑道。
「是谁啊?」上官月心里一惊,追问道:「可是他们两个吗?」说着他便又指上了慕容晓和颜嘉一。
慕容晓面儿上没理他,心中却已经忍不住暗暗骂道:若是我下毒,早就把你给毒死了,才不会留你在这废话连篇,而且就你这么个废柴,我一刀就取你性命,还用得着下什么毒......这么好的雾蛊用在你身上,真是浪费!
萧二峰的神力已恢復三成,他瞟了一眼慕容晓,道:「既然是白雾化蛊,那么下毒之人一定就是设下白雾法阵的人了,慕容晓和颜嘉一是随着上官王族的人一起来的,期间并无动作,即便是他们有这个心,圣君也万万不会察觉不出,所以,这毒决计不是他们所下。」
这老不死的总算说了句人话......慕容晓和颜嘉一相视一眼。
「二师父,那是谁?」乃文和萧雪楠也问道,听到了萧雪楠的声音,月上霄也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正好对上了萧二峰的眼睛。
「就是你!」哪知萧二峰却陡然狠厉道,指上了月上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月上霄更是当场愣住了。
「就是你这个邪女子,你与这妖孽同气连枝,选了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偷偷行进,提前在这里布下了迷雾之阵,还在迷雾中下了毒蛊,害死了这么多人。」萧二峰大声道:「目前也只有你们二人,懂得这些妖邪之术,而且具有大把的时间布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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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元转过身,看着月上霄,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果然是他们,我早跟你说了就是他们,一只妖,一只邪灵,能有什么好的,净干这种不要脸的事」,「他们也是命大,这一路过来居然还能活着......」
「哎呀,你这可提醒我了呢!」一个手握黑色短箭的邬家弟子突然喊叫起来:「我来说我来说!迷雾阵中,我曾经射过那只妖孽一箭,妖孽没射中,可却射中了那只邪灵,谁知她却命大死不了,只朝那白雾吐了一口血,那白雾就慢慢散开,再也不攻击他们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肯定就是她下的蛊,否则那白雾为什么不攻击他们二人呢?」那弟子振振有词道。
这话听着有理,其余人纷纷点头。
「是你?」月上霄盯着那个弟子,一字一顿地道:「原来是你射了那一箭啊。」
就是因为那一箭,月上霄被逼得吐出了心血,邪灵也就彻底占据了她的身心。
「怎么了?就是我!小爷射箭射的准吧!」那邬家弟子耀武扬威地玩弄着手中的黑色短箭,可转眼间,只听他一声痛吼,月上霄竟已如一阵疾风窜过,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那只箭插穿了他的喉咙。
一箭穿喉。
「你这个邪女子!你要做什么?」邬掌门叫道,立马拔出了剑。
「做什么?」月上霄冷笑道:「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他敢耀武扬威地以射杀我们为光荣,我为何不能行还手之礼?」
「邪女子,你好狠毒!这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你难道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吗?竟然能说杀就杀,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女魔头!」邬掌门叫喊道:「设下迷雾阵也是,竟然为了圣泉之力痛下杀手,一举毒害了这么多人。」
「邬掌门,你好毒的一张嘴啊,我且请问你,你们百家百派前去围剿慕容府的时候,可曾有过怜悯之心;你们眼睁睁地看着我哥哥受魄毁锥之刑时,可曾有过怜悯之心;后来,就连后来我带着怜儿哥哥逃命,你们又何曾对我们有过一丝怜悯之心?招招下死手,巴不得将我们杀了干净!」月上霄指着他们,怒道:「我哥哥受了刑,命不久矣,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可你们是怎么做的?这一路上对我们围追堵截,放暗箭,放明火,恨不得活活将我们逼死!你们可曾有过一星半点的怜悯之心?可曾有过!?」
「现在也是,怎么,他放箭射我们就是对的,我命大活了下来就是不对,我还他一箭就是错的,这是个什么破道理?!」月上霄越说火气越大,一脚将那弟子的尸体踢的飞了出去,大喊道:「凭什么?告诉我凭什么?究竟是谁给你们那么大的脸的?!」
「你这丫头何必装傻充愣呢?凭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就凭你们是妖邪之人,凭你们心术不正与妖邪相勾结!」那个姓白的掌门大言不惭地说道:「你哥哥这只妖孽作恶多端,竟一举杀了莫邪全族,这可是全族的人啊!难道这样的妖孽还不该杀吗?莫说二十八根魄毁锥了,就是一千根一万根,就是将他钉死在魄魂台上,也不为过!」说着他便又厌恶地看了慕容怜一眼,他简直难以想像,自己怎会与妖孽同处一地?这几乎会要了他的命。
「你姓什么?」慕容怜忽然道,死死盯着他。
第141章 为敌
对方的衣裳上, 正大大印着「白」字的花纹,显眼到讽刺的地步。
「白,大白于天下的白!」那人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而挺起胸膛,气焰嚣张道:「如何?你可是要记下去报仇?我白家的人世代光明磊落,才不怕你这等妖孽之徒!」
「哼,你还知道你姓白。」慕容怜冷冷地道:「就凭你方才的那些话,就足够你自刎谢罪!」
「放肆!你胆敢辱我师门?!」那人撸起袖子就要揍人。
「好了!你还不嫌丢人吗?族谱都没搞清就急着打人?真的很噁心你们这种自诩正派之士, 根本就是黑白不分、善恶不辨, 就你也配得上姓白?真是给你的祖宗丢人现眼!」月上霄哪里能让这个人出手伤慕容怜,她勐然打断了他,继而她越想越恼, 指着慕容怜, 指尖微颤道:「你们口口声声骂他是妖孽, 骂他杀了莫邪全族罪该万死, 我且问你们白姓子弟, 你们中可有人知道他是谁?可知道那莫邪是什么人?可知道这白家与莫邪之间的渊源结怨?」
无人回答。
他们面面相觑,对月上霄的提问感到莫名其妙。
那姓白的掌门也脸色微变, 他确实不知道二者中间有什么联繫,只是眼下妖邪已成定局,他自然也就跟着讨伐他们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吧,脑子里什么都不知道,却跟着这群人人云亦云,我就纳闷了, 白家怎会出你这样的败类蠢货?真是可悲!」月上霄心里一股怒火涌上来, 眼神冷冽, 她实在是难以想像, 白家的后人竟会忘了那场血事,忘了他们所遭受的灭国之辱,反倒帮着莫邪喊冤枉,此刻若不是慕容怜现在受了重伤,只怕他早就把这几人活活撕开了。
「妖孽,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看你是活腻了想早点去投胎吧!」白掌门无缘无故被他们两个骂了一通,火冒三丈,一剑就刺了过去。
谁知月上霄却一手握住了他的剑身,一个转身,在他的左右两边脸各扇了十几个重重的耳光,当下就扇的他眼冒金星,月上霄一边扇一边骂道:「姓白的,你身为白家传人却忘了白氏训言,不仅不铭记歷史认贼作父,居然还敢辱骂前人,侮辱你白家先祖,以下犯上,以幼犯长,你个败家蠢货,不仅手中无弯刀,身上也没有半点气节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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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该,碎尸万段!」月上霄重重一掌打在他的脸上,那白掌门瞬间七窍出血,两边的脸肿的老高,活像两座肉堆出来的山峰。
这其中的渊源,慕容晓,颜如玉,颜嘉一,鬼山泉子和云彩儿等人自是知晓的,他们看着白家弟子白痴般的行为举止,心中也觉得羞耻的很,相比之下,慕容怜虽是妖孽,却是为了报灭国之仇,其气节骨气不知比他高了多少倍。
只是,也就只有这几个人知道。
在大多人眼中,一边是白家掌门,已过不惑,这慕容怜和月上霄看上去都不过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怎敢对前辈做出这种不敬之事?骂他不敬前辈,还上来左右开弓地扇了他十几个耳光,简直就是罔顾人伦!
「妖孽!你既然有胆子说我们黑白不分,那你就敞亮些,就将这雾蛊的解药交出来,我们决一死战!」有人愤怒地喊道。
「对,交出来,我们就留你一个全尸!」人们纷纷喊道。
「什么解药?我们分明就没有下毒!这雾蛊什么的不是我下的,你们休要诬陷好人!」月上霄气急地说道。
「哎呦,我只当你这只邪灵很是猖狂,却不想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现在怎么了?怎么翻脸不认了?」那人讽刺道。
「好啊,那我就请问你们,请问你们在场的每一位世家子弟。」月上霄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朗声道:「请问你们中谁有证据?能证明是我下的蛊?证明是我设下的迷雾法阵?」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真是可笑至极。」上官月忽然笑道:「这种法术奇怪诡异,你身后那只妖孽又说的头头是道,很明显啊,就是他指挥,你施法,继而就坑害了我们啊,难道不是吗?」
「那我还说是你呢!」月上霄毫不示弱地用血艷风笛捅了捅他,骂道:「死胖子,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下的蛊呢?你不也想抢夺圣泉之力吗?我就不信了,上官王族中的那么多人就没一个会下蛊的?就没有一个会施法阵的?说话前麻烦过一下脑子!蠢货!」
「放肆!」
上官月被她一通羞辱,气得跺脚,骂道:「我乃圣君之子,是世上最尊贵的人,你等妖邪余孽怎敢与我相提并论?」
「哦,这回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们是妖邪,所以一切的坏事都是我们做的,一切的恶果都应该用我们的命去偿,是不是?」月上霄转着手中的笛子道:「只要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死的不明不白,只要这世间发生了一点奇闻异事,那就一定是我们干的,一定要杀了我们为其报仇,一定与我们脱不了关系,对不对?」
「自然如此」上官月咄咄逼人道:「你们本就不该活着!」
你们本就不该活着!
听听吧,他们说实话了,没有真相,没有证据,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个杀人的幌子罢了。
当你与大多人相左时,就连你的存在也是错的。
「诸位,我再说一次,我的确是个邪灵,怜儿哥哥也的确是妖孽,这一点我们认。可这迷雾阵的确不是我们所设,这其中的弹指三绝杀也不是我们投的,我们虽是妖邪,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废物!是我做的,我绝不否认,可不是我做的事,我坚决不认!」月上霄瞪着他们,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信不信由你们!」
「妖孽,事到如今还死不悔改,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天我们就集所有人之力,杀了你,杀了你们两个」邬掌门持着剑,叫道:「即便我们经脉被封,可身为正人君子,我们断不能容你等祸乱世间,今日就是破功损修行,也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对,这里可是人界,怎能让你们在此嚣张,非要将你们赶回阴界去,要让邪灵灰飞烟灭!」, 「对,要让邪灵灰飞烟灭,要将妖孽重镇阴界!」
「我们要行人间道义,为世人剷除妖邪!」
「我们都是世家修行之人,学的就是除妖除邪,今日让你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邪灵灰飞烟灭,妖孽重镇阴界!」
「邪灵灰飞烟灭,妖孽重镇阴界!」
「邪灵灰飞烟灭,妖孽重镇阴界!」
......
数不清的人们大喊大叫道,他们纷纷举起佩剑,举起自己的神器,摇旗吶喊着。
他们是那样的猖狂,那样的手舞足蹈,好像自己是冲锋陷阵的大将军,可在月上霄的眼里,犹如一个个跳樑小丑。
月上霄慢慢转着头,眼前是一张张放大了的人脸,这里面有谁呢?邬掌门,白昊然,萧二峰,上官月,还有数不清的半熟不熟的人,有的人,甚至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有过。
可他们要杀她,非杀不可。
月上霄麻木地又朝另一边看去,那里又有谁呢?映入眼帘的是乃文,萧雪楠,师姐......月上霄喃喃道,还有颜如玉,哭着的云彩儿,颜嘉一,鬼山泉子,最后,月上霄的目光停在了一处。
慕容晓。
他正站在人群之中,英俊使他格外显眼,却是冰冷而无情。
这些人月上霄都认识,有的甚至是生死之交,可他们也要杀她,也要她死。
月上霄,你瞧你,是多么可恨的一个人啊......
恍惚间,月上霄竟觉得自己在与慕容晓说话。
你不过来吗?
——
这里有我,还有你哥哥,你当真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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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来吧,过来好不好?我想你过来......
——
月上霄一连问了好几句,可惜他迟迟没有回音。
没有回音,就是他的回音。
月上霄握着血艷风笛,瞳孔又开始逐渐血化,她又要催动邪灵了,她环视了一周,冷笑道「如此说来,我今日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人心可畏,什么叫伪君子,什么叫世事颠覆黑白无常!」
「照这么看来,其实灰飞烟灭也好,阴界冥界也罢,总之都是好的。」月上霄嘲笑道:「拜你们所赐,是你们让我知道了,不是我们不配活在人间,而是人间不配我们活着,就如妖族活在阴界一样,活在这里的,都是些虚伪噁心的人!」
人间终究是不值得。
我又何必去蹚这一趟浑水?
「邪灵还废话什么?当我们会屈服于你吗?」一个掌门叫喊道:「来人啊,把她给我拿下!」,说着,就有一群弟子围了上去。
「慢着,我最后再问一遍!」
月上霄突然举起笛子,她低着头,飘落下来的三千青丝遮住了苍白的脸,她颤声道:「今日在场的人里面,究竟还有没有人,是不愿与我为敌的?」
第142章 故人
没有人, 没有一个人。
其实,若是月上霄现在抬头看一眼,她就正好可以看见这一幕, 鬼山泉子死死的拽着慕容晓的手臂,在他耳旁道:「切勿感情用事,圣泉就要喷发了,你只现在先忍一会儿,来日再解救他二人也不迟, 绝不可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候掉链子!听懂了没有?」
「我哥, 怎么救?」慕容晓厉声道:「现在就告诉我,怎么救他,否则我就毁了誓约。」
看着慕容晓泛红的眼睛, 鬼山泉子知道他到了极限了, 只好低声道:「洗髓, 只要洗髓就可以救下他......」
忍了这一时, 你就可以救他们了, 忍住......慕容晓听着月上霄的问话,他只站在那里, 却已全然无神。
月上霄慢慢垂下手,却仍低着头,她的心已经凉透了。
慕容晓,你终究,还是放弃我了。
你终究,还是放弃我了。
蓦地, 只听一声痛哼, 一把利剑唰的穿过了月上霄的身体, 鲜血喷薄而出。
是谁啊?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呢......
「刺中了!刺的好!哈哈哈哈哈哈!」上官月愣了下, 登时拍手叫好道,上官元却不知怎么心中一紧,下意识去看月上霄的反应。
见月上霄出了血,慕容怜心里一急,可无奈他已经到了极限,除了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外,已经是动都动不了了。
月上霄慢慢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月上霄望着她,似是苦笑,似是无助,又似是痛心彻骨,月上霄稍稍吸了口气,那柄剑已插入她的身体,就快要完全没入了。
「师姐,」月上霄用沾了血的手握住了剑柄,轻声道:「怎么连你也要杀了我啊......」
萧雪楠吓的唿吸紊乱,她握着剑柄不住地颤抖,只哆哆嗦嗦道:「是你,你害我爹爹死了,你害的我娘亲死了,都是你害的......你害的......」
「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月上霄将手握在萧雪楠的手上,艰难道:「师姐,你要杀我,我不拦你,但你变成现在这样,我实在痛心的很。师姐,你知道,你知道我想你吗?」
「离开萧峰山的每一天,我都,都想你的很,我怕乃文对你不好,怕萧二峰那个老谋深算的傢伙又拿你当什么筹码,到时我又不在,谁帮你大闹婚庆啊?」月上霄一字一句地说着,细长的一道鲜血已经顺着唇角滑了下来,她含着血讽刺一笑道:「如今,你瞧瞧,才过了几年,你就变成一个痴子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萧雪楠呆呆地问道。
她也不明白,自己本来好好的,怎么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对不起,师姐,你的恩,月来生再报。」月上霄最后望了望她,突然一掌击在她的胸口,连带着那把佩剑,也跟着萧雪楠一同推了出去。
「雪楠!」乃文大喊道,连忙去接住她,萧雪楠本就心神不稳,这下彻底晕了过去。
「都一起上吧。」月上霄跪在地上,撑着笛子道:「今日,我们就一决生死,一决胜负!」,随着她的愤怒,她眼中的邪红又重了些。
「月——」
哪知她话音未落,忽然,一声颇为熟悉的叫喊声传来,听得出来,这声音的主人很是激动,担忧之余甚至有几分欣喜。
月上霄机械般地微微侧过头,却见一个身着墨绿长衣的少年跑了过来,他从最外围冲到了最里面,衣袂飘飘,跑到了月上霄的面前。
「月,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那少年甚至还没仔细看月邪红一片的眼睛,也根本不顾如今的形势有多严峻,只一下将月上霄抱住了,双肩颤抖,由此可知他有多激动。
「这他妈的是谁啊?竟敢碍老子的事。」,「看他的穿着打扮也该是个世家公子啊,怎么会与这女邪灵这么亲密无间的,真是不知羞耻!」,「别急着下结论,万一人家也是来杀她的呢,抱着抱着再捅一刀,那可就有意思了!」
「慕容晓,你有没有觉得这公子有些面熟?」颜嘉一看着他道:「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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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我已经见他见了不止一次了。」慕容晓淡淡地道,却是无限苦涩。
「你是何人?」月上霄下意识一下推开他道,横着血艷风笛。
「月,你不记得我了吗?」那青衫少年问道。
月上霄冷静片刻,这才开始打量面前的人,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大的年纪,肤色白皙,眉清目秀,一双大大的眼睛如同小鹿一般澄澈清明,确实有几分熟悉。
「韩......韩可?」月上霄试探着道,神色微有变化。
是了,这少年就是韩可,自月被慕容晓从萧家的地牢救出去后,没几日他便也下山了,腰间还佩着萧雪楠赠给他的暖芳剑,要说这迷雾阵之奇,雾蛊之神秘都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此事下回再分解。
总之,三年之后,他终于与月上霄在圣泉再见了。
「是的,我是韩可啊,我是来寻你的,功夫不负有心人,」韩可欣喜道:「绕了这么一大圈,总算是找到你了。」
「你要做什么?」月上霄仍横着笛子,神情严肃。
「你别怕,我这般,自然是来助你的。」韩可帮她把前额的碎发别到耳后,低头跟月上霄轻声道:「你可是要夺圣泉之力?」
「小兄弟,你可不要被这女邪灵迷惑了,现如今她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全天下为敌,你还敢帮着她?」白掌门嘲讽道:「莫不是你也是个什么不入流的东西,还是说活得不耐烦了?」
月上霄听到韩可的话却勐地一愣,随即又紧张了些,眼中的泪水却涌了上来。
「你来助我?」月上霄微微皱眉道:「此话当真?」,问这句话时,她的声音却已经微微颤抖,似是有些哽咽。
「月,你信我。」韩可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只无凭无据这样说道,犹如发誓一般。
「好,我勉强信你一次,你给我记好了,千万不可欺骗我,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月上霄一边哽咽着一边扶起了慕容怜,她现在已经无人可信了,那慕容怜现在已是奄奄一息,几乎就要魂飞魄散了。
她在赌,她不得不赌。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背着,抱着,扶着,总之,你现在就带着他,带着他往圣泉跑,然后,让他第一个跃泉。」月上霄嘱咐着,轻轻一松手,慕容怜就倒在韩可的身上。
韩可低头一看,怀中这女子冰肌玉骨,秀色可餐,绝对称得上是倾国倾城,韩可第一眼看还以为是位绝世佳人,下意识避开了碰触,直到看到他平坦的胸部才勐然发现这人是个男子,连忙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喂,那你怎么办?」韩可问道。
「你不用管我,我替你们挡住他们,你们只管跑就是。」月上霄沉声道。
「月,不要......不要......」慕容怜虚弱道,显然已是大限将至。
「这怎么行?你这不是胡闹吗?」韩可道。
「韩可,你听着,你若还是我认识的韩可,你若还肯认我这个朋友,你就帮我这一次。」月上霄的长髮在风中飞扬着,格外美丽,她道:「记住,带着他,一直向前跑,不要回头!」
说罢,月上霄已背过身去,纤细的背影孤寂而悽美。
「月,可是......」韩可看着围着的一圈人道。
「别可是了,听我的,跑!」月上霄歇斯底里道,笛子一挥就将这二人推出去了好远。
月上霄的眼睛逐渐血化,她那乌黑的瞳孔慢慢被底部的血红侵染,很快,就要被完全侵蚀了。
她身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那是萧雪楠刺伤她的一剑,有一些深。
月上霄抬起手,笛子一横,笛孔喷出了数道烈火焰,将云彩儿和颜如玉等人重重一击,她身上的凤凰气焰强势无比,就连一旁的颜嘉一都差点被带走,好在慕容晓及时替他挡住了烈火。
「好个邪灵,上来就攻击自己的亲朋好友,你还有什么情义可言?分明就是十恶不赦!」上官月骂道。
月上霄自与他们碰面后就一直冷着脸,听到这竟鲜有地笑了。
没人会信吧,她是想推开他们的......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双唇微启,似乎有话要说,可身子却勐地一震,那股久违的力量再次涌了上来,月上霄心里知道,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她抬起头,遥遥望了慕容晓一眼,看着他一袭黑衣墨蓝点缀,一双黑色的眸子幽深至极。
慕容晓也看着她,他看着月上霄的眼睛由黑变红,一点一点,不慢不快地,吞噬了她整个瞳孔,往日美丽的双眸血红一片。
一眼万年。
月上霄微微启唇,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话,那声音如同闷雷砸在她的心间,可却没有人听得见。
然而在下一刻,她就邪笑着沖了过去。
第143章 不想他死
月上霄的眼中戾气一闪, 手臂挥动,笛子瞬间划破周围死寂的空气,直接冲进人群之中, 她眼中的血芒疯狂闪动,无数人头齐飞而起,短短几个眨眼间,那数不清的世家弟子之中,居然便是只剩下十之七八, 所剩余的人, 也是面露恐惧之色的望着月,面色惨白。
每杀一人,月上霄的瞳孔便会血亮一分, 那支血艷风笛之上, 仿佛也长出了一对血色双眼, 透着无尽寒意与煞气, 望着这片天地。
「她是真疯了, 杀!杀了这邪女子夺取圣泉!」人们纷纷叫道,一个二个不要命地沖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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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月上霄虽失去了神志, 但下意识拦住他们,凡是有意沖往圣泉的,都被她一掌毙掉了。
可即便如此,那些人仍不要命地奔跑着,哪怕肚子给人剖开,肝脏肠子血淋淋地拖了一地, 也要爬到哪圣泉边上, 死不瞑目。
萧二峰的神力已恢復到了五成以上, 他看着月上霄肆无忌惮地杀人, 突然想起自己的两位兄弟都惨死在这女子的手上,瞬间目眦欲裂,冲上去就要与她决一死战。
当然,他是个有脑子的人,情急之下还不忘叮嘱乃文:「别管雪楠了,你自己往圣泉跑,待有神力后,一定要杀了这个邪女子和那两个慕容家的小子,否则我萧家的诸人都死不瞑目!」
「是!」得了二师父的命令,乃文心里的愧疚顿时消减了不少,他点头应道,拔腿就跑,撇下萧雪楠孤零零一个人靠在老树上,半昏半醒着。
看乃文跑了,上官月带人也立即追了上去。
颜嘉一也想走,他看着慕容晓着急道:「喂,你不是也要去跃泉吗?那快走啊,不然就要来不及了!」,可慕容晓却一动不动,他望着上半空,那里已经发生了噼天盖地的一场厮杀。
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场了,好像自来到圣泉的每一日都在发生着战争,或小战,或大战,总之是一场接着一场,雪亮的长剑上,血滴子还未干,就又砍下了新的人头。
圣泉,圣水之泉,只是即便是圣水,怕是也洗不净这一片的血流成河了吧。
它已浸入厚土,深入骨髓,叫人痛心彻骨。
这边的上官元,萧二峰,白掌门,邬掌门等人都将月上霄团团围住,他们将神力爆发出来,瞬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神光罩,似乎要将月上霄困在其中压制而死,百家百派的人都紧张至极,面色狰狞得可怖,他们一手伸出横跨半空吸取了自家弟子的神力,眨眼间,手中神器的神力陡然膨胀,飞燕,白鸽,骏马等神形直接出现在了圣泉半空之上,神力化为神形,道穿天地,在那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暴射向月上霄。
月上霄被他们压的喘不过气,只双目越来越血红,终于嘶吼一声红色光芒乍现,她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只美艷的血红凤凰陡然出现,炫丽的凤凰火焰瞬间划破天空,几乎照亮了整片天地,伴随着升腾,那完美的体态无不彰显着它是鸟中之王的威风。
她在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天地。
望着那蕴含着无尽危险的神形,慕容晓的面色也是异常凝重,他手腕一翻,那五点五线的星辰图案瞬间凝聚而成,脚步一跨,绚丽的风雷火电,便是带着无尽可怕的力量,狠狠的噼在了那血芒之上。
那是他封在寒冰链中的神力,嵌入魂魄。
「慕容晓,你疯了!」鬼山泉子大吃一惊,心急如焚地叫道:「你怎么能催动体内深处的神力,一旦经脉不稳,你会死的!」
鬼山泉子怕是自己也没意识到,她的声音哆嗦的厉害,甚至有些沙哑。
慕容晓咬着唇,一声不吭。
看着墨蓝色的神力一个劲流出,鬼山泉子慌的恨不得自己用手帮他收回,可无奈那些神力是不会被她左右的。
顿时,天上大乱,月上霄似乎是发了狂,她身后的浴火凤凰包裹着她展翅高飞,两道红色的泻火从凤凰的眼中喷射而出,那犹如火山喷发时暴射的岩浆,将对面无数的人都灼烧而死。
她已做下了不可挽回之事。
这一点,慕容晓比谁都清楚。
可收手,对他来说实在太难。
「慕容晓,你冷静些,你听我说,月上霄这回是必死无疑的了,她神力暴动百家围剿,这件事情已成定局,你就不要白费心思了,你这样是何苦呢?」鬼山泉子尽量让自己平静些,她转了转眼睛,佯装镇定道:「但是,但是你哥哥还不一定,他还不一定死,你先去跃泉,去找他,这样总还能救下一个,总还能救一个的!」
「他已经去了,这一回,我让给他!」慕容晓昂起头道:「我哪也不去了,她今日要死,我就跟她一起死!」
「慕容晓!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鬼山泉子顿时心力交瘁,她看着慕容晓毫不吝惜地将神力推进,看着他倔强的脸庞上隐隐的绝望和决绝,心中犹如打碎了五味瓶,好不是滋味。
「你哥哥会死的。」
蓦地,鬼山泉子忽然道:「他不是跃泉者,你再不过去救他,他会死的。」
「你说什么?」慕容晓皱眉道。
「我是慕氏的灵女,有通灵之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感觉到他不是上天选择的跃泉者,他一定会失败的。」鬼山泉子按着心口,有些失神地说:「心里涌上来的那种感觉还是很奇怪,它告诉我,跃泉者还在这里,还没有去……」
「你少给我耍花样!别想哄骗我!」慕容晓揪住她衣领,大声吼道:「我哥都已经去了,怎么可能不是他?」
「我绝对没有骗你!不信你自己看,」鬼山泉子掀起黑色巫袍袖,一串红樱念珠正缠在她的手臂上,此时正泛着红而邪气的光芒。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慕容晓气急道。
「这串念珠还在闪耀,它是在提醒我,提醒我这个人还没有去,还没有去圣泉。」鬼山泉子喃喃着说道:「我跟你保证,此人绝不是你哥哥,他註定无法跃泉,他註定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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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依你的意思,现在跑去圣泉的人,没有一个是上天选择的跃泉者?」颜嘉一望着她那持续闪烁的念珠问道。
「是的。」鬼山泉子点点头,凝重地道:「慕容晓,你听我这一次,你去跃泉,这些人才会有救,你明白吗?」
「走啊!」鬼山泉子颤声道。
慕容晓转过身,看着她,身体轻微地有些颤抖,脸色却是一如既往地冷峻,他正视着鬼山泉子,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要是敢骗我,我会要了你的命,知道吗?」
鬼山泉子一怔,随即讽刺一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在哄着你玩?」
慕容晓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显然半信半疑。
他们的周围已是战火一片,这几人矗立其中,格外显眼。
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啊。
「走啊,快走啊!」见周围很快就堆尸如山,鬼山泉子推着他,悽厉着嗓音道:「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我不会害你的!你快些往那边去吧!」
许是鬼山泉子第一次说话如此悲戚,慕容晓脸色稍有波动,他望了望天上那一片通红的火烧云,暗骂一声,终于咬了咬牙转过身一跃而去,颜嘉一见他走了也连忙跟了上去。
看着慕容晓逐渐远去的身影,鬼山泉子突然一下吐出血来,方才,就在方才,她被月上霄和百家掌门打斗泛起的神力震破了气海,以后,再也聚不了神力了,她心口一痛,一下子跌在地上。
她的身上只有两颗万毒散,一颗给了慕容晓,一颗给了颜嘉一,却都没有给自己。
上官月说得对,若在以前,她是决计一口吞下,半分也不会让给别人的。
这是她前半生的为人处世的规矩和风格。
可就是这么奇怪,无论你之前是多么有原则的一个人,她总要遇见一个人,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就打破了她所有的规则,打破了她所有的习惯成为了那个特殊,唯一的特殊。
鬼山泉子看着手臂上的红樱念珠,那念珠还是一如既往地闪闪发光。
其实,哪有什么通灵之术呢?都是骗人的罢了。
她只是不想他死在这里,而已。
事到如今,鬼山泉子已经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了,慕容晓有没有获得圣泉神力,有没有当上圣君,自己是不是被封为了圣后,这些固然重要。
毕竟,这曾是她跟慕容晓开出的条件,他二人,也就是靠着这种合作才勉强有了些关系;可是眼下,这些身外之物却又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此时此刻,她于私心来说,只是不想他死,而已。
鬼山泉子倒下去没一会儿,一双手就扶过了她,颜如玉将她扶了起来,他的身旁,站着云彩儿。
该死的!鬼山泉子心中愤恨道......可无奈身体受了重创,想骂也骂不出声了。
第144章 诡秘神器
慕容晓心急如火, 他已将速度提到了极限,只短短一个眨眼,身体两侧的树木都在飞速的流转, 他到了圣泉边上,隐隐约约看到了几个身影。
这里也是厮杀一片。
各门派的弟子大多都与月上霄在上半空对峙,掌门也都派出自己的儿子女儿跑来圣泉,那些个世家子女都带着神器佩剑一窝蜂地就往圣泉沖,只可惜有多少人都死在了途中。
有的人边跑边放冷箭, 一路上竟杀了数十人, 慕容晓沿路过来,竟是踏着尸体头颅而来的。
还好,圣泉还未喷发。
慕容晓四下张望, 他那一双好看的冰眸将所有人的脸都盯了一遍, 却找不到, 始终都找不到那个人, 到处都是断肢残臂, 到处都是哀嚎满天,慕容晓的一颗心不住地向下沉, 他很清楚,那个小书生韩可又不会法术,在这样杀声满天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护得住慕容怜?而且慕容怜还受了那么重的伤,说不定两个人早就被砍成一段一段的了……
慕容晓的心里突然害怕起来,要是慕容怜真的死了, 真的就这样死掉了, 那可怎么办啊?慕容晓真想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 为什么不早一点?为什么没有再快一点过来?为什么……慕容晓眼圈渐渐泛红。
哥……你在哪啊?!他在心里止不住地吶喊着。
「慕容晓, 我看到了,那个绿衣服的公子!」颜嘉一突然喊道,指着不远处。
慕容晓慌忙看过去,果然,一个身着墨绿长衣的公子正将一个白衣人放在地上,那人握着慕容怜的手似乎在为他把脉,终于啊,慕容晓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那个人,是慕容怜!
其实,那个人就在他的不远处,晓是他自己慌张过度,竟也乱了方寸。
慕容晓瞳孔一颤,立即跃上前去,可还未靠近时就被一把剑拦住了去路。
「阁下要做什么?」韩可道。
「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话,让开!」慕容晓勐地一抬剑推开了他,伸手就要去抓地上的人。
慕容晓是清楚地记得的,这人就是个没有神力的小书生,故而也就没放在心上,一招就想摆脱他。可谁知这韩可扎灵之后一心修炼,如今法术虽不及他,却也不是说败就败的,他只剑身一转,下一瞬间就又对上了慕容晓的心口,另一只手持一不明物,竟将慕容晓的手生生击退了。
「你那是什么东西?暗器伤人!」慕容晓只觉得方才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心下一震惊,竟下意识缩回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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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繁花,是你吗?」韩可却已渐渐认出他来:「是不是你把月上霄从萧家带走的?」
「对对对,是我是我,我是残月繁花,也是慕容晓,还是躺地上这个人的弟弟!」慕容晓心急不已道 :「这下你可知道我是谁了吧,还不快给我让开?!」
「你是慕容晓?那他是你哥哥的话,他就是……慕容怜?」韩可听后吃了一惊,他分明记得月上霄小时候是对慕容晓有意来着,这怎么又变成与他哥哥纠缠不清了?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啊,我想起来了,原来你是那位公子啊,你不是在萧峰山当弟子吗?为何会到这来?」经他俩这么一个提醒,颜嘉一也勐然回忆了起来,疑惑道。
「说来话长,我来此是寻月上霄的,却不想设下的那迷雾阵惹下了这么多的祸端,得罪二位了。」韩可作揖道。
「你说什么?」
颜嘉一眨了眨眼,震惊道:「那个迷雾阵,那迷雾阵竟然是你设下的?还有那个什么雾蛊,那那个「弹指三绝杀」不会也是你的法术吧?」
慕容晓闻言也大吃一惊,他难以想像一个人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修为提升到如此程度。
「正是。」韩可道,点了点头。
「不对吧,我记得你从前是没有神力的,怎么会通晓如此法术?还这般高超。」慕容晓皱了皱眉道,颜嘉一听慕容晓语气过于冒犯,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向韩可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慕容公子说的甚是,我从前是没有神力,但后来月上霄冒险给我扎了灵,自此以后,我就可以修炼了。」韩可对他不客气的言辞倒也不甚在意,看了看手中的剑,淡淡地道:「月上霄于我有恩,天涯海角,我总是要寻她的。」
这话原是报恩之意,可在慕容晓听来,觉得言辞之中却是别有一番情意了。
慕容晓打量着韩可,他自然知道此人与月上霄在萧峰山一同长大甚是亲密,却没想到月上霄会给他扎灵,而这韩可也是个重情的,竟还要追到什么天涯海角。
慕容晓越想越不痛快,他又看了看韩可,在心中颇为幼稚地比对了一番,虽不比自己英俊潇洒,但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尤其是书卷之气,格外浓厚。
而且人家现在还会法术了,还是个阵法高手。
慕容晓心里的毒蛇滋滋冒了出来,他越来越恼,莫名其妙地就怨恨地看了他一眼。
唉……一个没走,又来一个。
颜嘉一颇为同情地拍了拍慕容晓的肩,附在他耳边好笑地道:「慕容晓,你瞧瞧,你的对手又多了一个,你兄长慕容怜是个妖族神明不说,这韩可也成了个雾蛊高手,两个人又都是仪表不凡的公子哥,对月姑娘也都一心一意的,我瞧着啊,你以后可真是太难了……」
慕容晓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哼了一声,不搭理他,俯身又要去抓地上的慕容怜。
「等下!」韩可并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见他又要去抓那慕容怜,于是阻拦道:「月上霄不许旁人碰他,此刻,我实在不知你是敌是友,还请阁下避开点,免得徒惹是非无穷。」
「我都说了我是他的弟弟,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快给我让开!」慕容晓气急地骂道,剩下的他才不管那三七二十一,粗暴地一把抓过慕容怜的肩头从地上拖了过来,继而卡住了他的脖颈,动作粗鲁的似是取他性命一般。
韩可一见他动作这么不客气,没办法便一剑刺过去,挑开了慕容晓手上的寒冰链,趁慕容晓松手之际护住了慕容怜,那慕容怜现在全然是昏厥的状态,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生怕慕容晓再有不妥的动作,韩可无奈之下剑锋微挑,另一只手背于身后,不知摆弄了什么东西,平地上的黄土泥沙突然飞扬了起来,它们围着慕容晓,渐成包围之势。
「慕容晓,我念你救过月上霄,我绝不伤你。」韩可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与这位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只是月上霄方才将他託付给了我,我就必须要护他周全,还望你能懂得进退,别让我为难的好。」
「公子,慕容晓确实是怜公子的弟弟,他是来救他——」颜嘉一忙替慕容晓辩解道。
「什么破东西?快给我解开!」谁知被慕容晓一声呵斥给打断了,只见慕容晓在那一圈黄沙中横冲直撞,墨蓝寒冰链左噼右砍,将那黄沙似都浸上了闪电一般,可见其神力之雄厚。
可无奈那黄沙泥土本就是无血无肉的,更没有什么疼痛感,即便慕容晓把它们毁成粉末也无妨,照样围在他的周围旋转飞扬,就是不肯放他出来。
「这是什么法术?你的神器是什么?」颜嘉一瞪大了眼睛:「总不会是泥土石沙吧。」
韩可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大爷的!快把这破阵给我解开!否则我要了你的命!」慕容晓本来就是个急性子,他在一圈黄沙里横冲直撞的,几刀下去就砍的尘土飞扬,反倒把自己的眼睛给迷住了,进而又发现自己的衣裳髮带什么的都被尘土弄脏了,瞬间就发了怒。
阵法……又是阵法……跟白雾阵一样啊,颜嘉一想着又看了韩可一眼,这人习的是什么法术,世家弟子都是靠神器化神术的,可韩可虽然握着剑,却不靠这把剑化神术,他另一只手拿的是什么东西......莫不是他的什么神器?颜嘉一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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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出来!你听到没有?」慕容晓被困在里面又叫喊道,跟那一圈的泥土沙子英勇拼搏着。
「你别那么急,半个时辰后这阵自然就解开了,现在急也没用。」
韩可瞟了他一眼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残月繁花竟连一个黄沙阵都不会解,亏的月上霄以前还总夸你法术高超,怕是看走眼了吧。」
韩可的这几句话彻底激怒了慕容晓,他怒吼一声,瞬间发出了几十根血花针,血花针环在他周围,以针尖血毒为准,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形成一个血毒之旋涡,轰的一声合着那黄沙炸开了!
颜嘉一见状急忙用袖子遮住了脸,只见一阵尘土飞扬,待他睁眼时,慕容晓已怒气沖沖地站在他面前了。
慕容晓落了一身的灰,灰濛濛的,颇为俊美的脸上还留着几道泥土印子,整个人正沖天冒着灰尘。
颜嘉一用了毕生的力气,才勉强憋住了没笑。
「你找死!」慕容晓怒气沖沖地骂道,冲上去就要把他一刀毙命,谁知天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个人直直飞了过来,砰地一声在地上砸出了个坑。
第145章 圣泉喷发
那是邬掌门, 他倒在地上,身体被多处重创,经脉都被挑了出来, 上翻着皮肉,当真是皮开肉绽,正大张着一张嘴,断气了。
只听到一声凤鸣,月上霄体内的邪灵之力已经爆发到了极点, 她的周身都红光闪闪的了, 再也看不出她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裙。
她正盘旋于天地之间,杀的狠心,杀的兴起。
蓦地, 又有几人从不远处沖了过来, 一个紫衣少年手持长剑, 一个侍卫持弯刀, 还有一个, 身着上官王族的服饰。
乃文,上官月。
他们已经对打了一路了, 手底下都杀了无数的人。
「我是圣君的儿子,我是王族血脉,这天下的宝贝哪个不是我的?哪个都该是我的!」上官月不屑道:「就凭你们这些个无名小卒,还敢和我抢?」
可却没有人理他。
大家都看着天空,上半天已是一片血红,那浴火凤凰啼叫个不停, 一声比一声惨烈, 一声比一声惊心动魄!似乎在召唤着什么......而在他们的身后, 那一潭死水逐渐有了波动。
上官元弯刀一挥, 一道刀芒便是传出,而在其刀芒传出的霎那,下方大地,直接是轰隆隆的裂开一道巨大深渊,深渊之中,金色的泉水如同喷泉一般,冲上天际,最后尽数悬浮在天空上,竟形成了一个漩涡之势与那浴血凤凰狠狠的轰在了一起。
「且慢!圣泉有变!」萧二峰见势不对,喊叫道:「都停下!不可再攻击她了!」
可已经迟了。
「砰——」
天地颤抖,血水夹杂着泉水,如同暴雨般的从天空倾泻而下,将整个平地都囊括了进去。
伴随着那滔天的浴血凤凰被黄金圣泉一口吞噬,黄金圣泉一下子沸腾起来,数十个泉眼都开始暴动,慕容晓等人站都站不稳,只感觉像是地震了一般,他们跪在地上,却见天上已经大乱。
圣泉……圣泉喷发了!
月上霄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身体骤然膨胀起来,短短瞬间,她突然手脚无力,似乎失去了所有神力,犹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了下来,不自觉地被喷出的圣泉之水给卷了去。
那圣泉化为一道高达数万丈的金色水巨人,金色的波浪在其身体上飞快的凝聚,最后化为一层层喷泉铠甲,卷着月上霄的身子,拖进了泉眼之中,成千上万的人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万丈身躯,包裹着那个邪灵汹涌而进。
慕容晓一下跳入空中,奈何泉水沖得他眼前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慌乱之下,他没有抓到月上霄的手,只拽住了那支血艷风笛的一头。
「月上霄,你快醒醒,睁开眼看看我!!」慕容晓喊她道。
月上霄却已被泉水彻底包裹,失去了意识,根本无法回答他的话。
「混帐!」萧二峰骂道,冲过去想将月上霄拽出来,可就在一个出手间,那金浪巨人矗立天地,十个泉眼是它的地基,万丈喷薄,将整个天空都是遮掩而下,它在发出愤怒地嘶吼,一下就将萧二峰顶了出去,他一下摔在地上,断了一只手骨。
而在那等可怕的视觉冲击下,所有人都是丝毫不怀疑,此刻黄金圣泉的一击,便是能够将方圆数万里之内轰成深渊。
原来,根本就没有跃泉一说,你自以为你可以左右一切,跃不跃是你说了算,实则不然。
其实,那只是上天选择了你。
跃者谁,圣泉说了算。
黄金圣泉打出万丈巨浪,水声轰隆隆地犹如雷鸣一般,吼的人们不得不跪下身去臣服于它,渐渐地,圣泉逐渐收了回去,它卷着月上霄的身体消失了,所有的泉水倒流泉眼,十个泉眼倒收泉水,半晌,那万丈的水巨人,竟也无影无踪,再看那泉眼,都已经干涸了,滴水全无。
慕容晓跌跌撞撞地落到泉边上,睁眼再看,什么都没有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月上霄,月上霄也没有了。
他没能抓住她。
「慕容晓,回来,那里面可能有危险!」鬼山泉子喊道,可不等她说完,慕容晓就已经跳下泉眼去,他用十成的神力狠狠一拳砸在那泉眼处,一连捶了十几下,直到那关节处都鲜血横流,那泉眼还是毫无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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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一口死水井。
「月上霄,月上霄……月上霄!」慕容晓跪在泉眼处,痛声道:「你在哪?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月上霄!」,少年的痛心入骨的声音迴荡在圣泉泉底和平地之上,声声唿唤,字字悽厉。
可却无人回应。
只有一支血艷风笛孤零零地落在地上,正躺在慕容晓的手边。
「慕容晓,你别发疯了,快上来,月上霄一会儿就出来了,待她获得圣泉神力后就出来了,不会有事的。」鬼山泉子又沖他喊道:「下面随时会有喷泉暴动,指不定有什么危险,你快给我上来!」
蓦地,一个泉眼忽然喷出一股水流,那水流速度很是快,而且冲劲很勐,与此同时,一道黄金色的光芒窜了出来,那是泉底藏着的圣泉之力,它拒绝让月上霄以外的人袭击圣泉,于是,用泉水将他也顶了出去。
而经此一个徘徊,慕容晓的全身也金光闪闪,显然是沾染上了圣泉之力,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只是被泉水沖了一下就能如此,那这圣泉的神力得有多大啊,真是不可想像……
「完了!全完了!」白家掌门人一下瘫坐在地,悲怆道:「这圣泉被那个女邪灵给霸占了,她这是要祸害苍生啊,要人间大难了!」
「就是说啊,她本来神力就非同小可,这一下又飞身圣泉,出来后可怎么得了啊?会不会一怒之下要把我们全部杀光啊?」,而有怕死的人,竟一下跪在地上蹭着泥土挨到圣泉边上,边哭喊边磕头求饶道:「饶命啊,小的可从没有得罪月神,你出来后千万别杀我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这一跪竟带动着一大群人跪了下去,争先恐后地朝着圣泉磕头。
蓦地,一把剑刺了过来。
韩可眼疾手快,摺扇一摆瞬间抵住了那人,抬头一看,不是别人,竟是乃文。
他正盛怒地持着剑,剑锋直指慕容怜喉咙,不到一寸。
「女邪灵杀不了,那我就杀了你们这两个,为我萧家报仇雪恨!」乃文怒道,剑身一挺又是一刺,这一回,挡住他的,可就不止一个人了。
颜嘉一挡住了他的剑,韩可护住了慕容怜,慕容晓已经沖了上去,亢亢两刀砍得乃文眼花缭乱,他也是不会挑时候,慕容晓这会儿正盛怒难耐,巴不得谁来激一激他的火气,现在月上霄生死未卜,慕容怜又重伤未醒,他现在的心情可谓是极度不好。
乃文毕竟出手在先,心里不是那么坦坦荡荡。且他本身的战斗力也无法与慕容晓相比,更何况慕容晓正值盛怒之时?两人还没过几招,他的手臂和身上就被慕容晓手上的的残月刀划出了道道深痕,若是再打下去,必然丧命。
「二师父,二师父,助我!」乃文叫道。
萧二峰此时也是怒火中烧,他的算盘又打了个空,不仅没让乃文成功跃泉,竟还让月上霄那个女邪灵捡了个便宜。
萧家已与月上霄结下了不小的梁子,来日,她如何能放过自己一行人?
不过没关系,今日杀你不得,来日也定会除你,今日,老夫就先取了这两个小子的性命,给我的大哥和三弟偿债!萧二峰想着,白骨扇一挥就加入其中,一心想杀了慕容晓。
「慕容晓,你快来看看你哥哥,他不行了!」颜嘉一忙着和乃文对打,朝他喊着道:「韩可说他脉搏微弱,你,你快去看看啊!」
「就来了!」慕容晓一听就暗暗心急,可无奈萧二峰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他知慕容晓挂念慕容怜,偏偏就使些阴招,试图拦着他的路。
不远处,红轿子里,吕娥看着那一片天空,一颗心越来越沉,似乎觉得是上天有所旨意,让她在这之后的人生里不断地想起那个孩子。她出生时,在她的手里还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抱走了。
天边那一抹赤红色,揪的她心疼。
是不是她......
这样的想法循环往復了多次,吕娥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她决定为自己十几年前的做法承担相应的后果,掀开车帘,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嚮往。
「圣后,圣君吩咐过让您在这里等着,前面太危险了您不能去啊!」侍女跟在吕娥身边多年,对她的心思尽数知晓,见她神情肃穆,便好言劝阻道。
「你不懂,我得去,我得去......"可吕娥却摇摇头,执意zou 下了马车,一路上也不愿让人搀扶着自己,往那圣泉边上一步步走去了,她甚至不想与侍女们多说些什么,就一个人走去了。
她好像看见了,看见了那万丈沖天的黄金圣泉,看见了那浴火重生的凤凰鸟,还看见了一个十分靓丽的小姑娘与百家之人斗法。
那女孩眼尾上翘,平添一分俏皮,性子颇为倔强,厉害的不得了。
吕娥想去看看她。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你犯下一个错,往往都要用余生去补偿。
其实这也是幸运的,起码你还可以补偿,真正悲哀的是,你无法弥补,只能看着,看着她走远,消失。
第146章 救哥哥1
「鬼山泉子, 你为何要与慕容晓大婚?」云彩儿蹙眉道:「你明知他与月妹妹情投意合,你为何非要如此?横插进来就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慕师姐还不明白吗?我这个人就是如此,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呢。我看不得别人过得好, 他们越不如意,我就越高兴呀。」鬼山泉子故意道,玩弄地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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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山泉子,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慕容晓性子倔强, 月妹妹更是少有的铿锵女子, 这二人你万万得罪不起,否则就是你的一辈子也不够赔的!」云彩儿看着她道:「你非常聪明,应该早就知道慕容晓喜欢谁了, 看在你我同门的份上, 我奉劝你最后一句, 别再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否则你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到那时可就尺了。」
「我偏要。」
蓦地, 鬼山泉子翻了她一眼,咬唇道:「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东西总是非要让给别人?我想要的人, 我能要的人,就该归我。」
「那你可曾想过他愿不愿意?」云彩儿道:「难道你就这般自私吗?你既然爱慕容二公子,就应该为他着想,你强行让他和你在一起,他的日子会很难过的,难道这些你都不在乎吗?」
「我管他愿不愿意呢!」鬼山泉子突然打断道:「他愿意也好, 不愿意也罢。我和他一开始就说是公平交易, 这是他该给我的, 这是我应得的!」
「交易?你居然把这看做一笔交易?」云彩儿简直无法理解, 她怒道:「那你的意思是,若是有一日慕容晓的身上再也没有你需要的东西了,你就会将其抛弃吗?」
这话问的突兀,鬼山泉子一时没答上来。
「鬼山泉子,我在问你话,你回话。」云彩儿又凝重道。
「自然如此。」鬼山泉子硬着头皮回答道。
「自然如此,我们本就是各取所需,若是有一日交易不存在或是无法进行了,我自然就会离开他,难道还要我委曲求全地守在他身边吗?我不会那样傻的。」鬼山泉子平缓地说道,语气无一分波动。
「鬼山泉子,你真是我见过最自私的人,我真希望女娲大神能看到,能听到这些,我相信,她总会惩治你的,惩治你的自私薄情!」云彩儿冷笑道,再也不屑与她交谈。
可就在她转身之时,鬼山泉子突然抽走了她别在腰间的一把匕首,此匕首,正是血刃。
颜如玉本来一直在旁边站着,她们女子之间的对话他是不便说什么的,可见状连忙挡在云彩儿身前,瞬间拔出了剑。
「颜公子,你紧张什么啊?」鬼山泉子饶有趣味道:「我不过就是好奇这把匕首罢了,想借来看一看而已。」
「无需多话,此物锋利,请鬼山姑娘把血刃还给她。」颜如玉冷言道,他本就对着鬼山泉子半点好感都没有,方才又听了她一袭荒诞言语,这令他更加不喜这位女子。
「那我要是不还呢?」鬼山泉子反问道。
颜如玉没说话,只长剑指上了她的眉心,似乎在下一秒,他就要一剑穿过去了。
不信这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哥能杀了自己,鬼山泉子拔出血刃,睫毛却突然颤抖了一下,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血刃。
雪亮的刀刃上,已经有了丝丝血痕,鬼山泉子正看着,那血刃竟一下滑动起来,刷刷几下就划破她的手继而回到了云彩儿的手中。
血刃……有血灵了……
鬼山泉子的手指还在流血,她看着云彩儿,突然大声道:「这不可能!怎么会有人真心想带你走?你都是一个青楼娼妓了,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娼妓!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真心待你!」
鬼山泉子是知道的,云彩儿当年离开华长典时发下了一个誓言,若是有人真心想带她离开婉君阁,那这个人就是她的有缘之人,他的血,也就可以做这血刃的血灵,保云彩儿一方平安。
鬼山泉子打心眼里觉得她痴傻,斥责她是名门世家的女子不懂世间悲凉,在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会真心待你?谁又会真心为了你好?所以,她从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更不会信任谁,她自己,就是全部。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云彩儿的血刃中竟然有了血灵。
她的红樱念珠还什么都没有呢,空荡荡的只能碰在一起叮噹响。
慕玛赠了云彩儿血刃,赠了鬼山泉子红樱念珠。
如今云彩儿的血刃已经有了血灵,而自己的红樱念珠却只能自燃,它甚至燃了熊熊大火,可那个人却毫不在乎。
「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娼妓,怎么可能,」鬼山泉子紧紧攥着手心,指甲恨不得将手掌心抓破,她恨道:「你凭什么?」
「啪!」
颜如玉一剑斩断了她手臂上的念珠,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他怒声道:「鬼山姑娘,莫说你们从前是什么关系,就在方才,我们还救过你,你怎么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鬼山泉子看着滚落脚边的珠子,突然抿唇,挑起了一个狠意的笑。
「慕氏灵女的念珠是帮人逢凶化吉的神物,同时也是提醒自己行善积德的心珠,既然如此,我看你也不配这念珠了!」颜如玉冷言道。
「是不是你?」
蓦地,鬼山泉子道:「这血灵,是不是用你的血制成的?」
「不是。」云彩儿说道,走上前拉住了颜如玉。
「不是?」鬼山泉子讽刺道:「那是谁的?这天下还会有谁肯愿意?」
「月上霄。」云彩儿朱唇微启,轻轻说出一个字,唇齿旁一抹笑意。
月上霄?鬼山泉子怔住了,怔了很久很久。
是月上霄……竟然是月上霄……
哈哈哈哈哈哈哈……鬼山泉子跪在地上,笑的喘不过气来,她一个小女子,竟还会跑到什么婉君阁,竟还会真心实意地要带一个娼妓走?这他妈的,这他妈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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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个女疯子!就是个女邪灵!
可就是这个女邪灵,她不仅给了云彩儿血灵,又冒险给韩可扎了灵,甚至以一人之力抗争天下,只为了救一只妖。
就是这个女邪灵,让慕容晓喜欢的不得了。
喜欢到愿意为了她去死。
「鬼山泉子,你一早该知道,你比不上她,连她的一根头髮都比不上!」云彩儿一字一顿地说道:「甚至是,你根本就不配与她相比。」
「哗!」
鬼山泉子突然双手撑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她的鲜血喷在红樱念珠上,竟变得乌黑。
也许是气性过大,也许是怨恨过多,总是,都是急火攻心了。
「兄长,快来助我们,怜公子快不行了!」颜嘉一一眼瞟到一个白色声影,连忙喊道。
「你快去,这里我来吧。」云彩儿推了推他,坚定道。
颜如玉看了看,那鬼山泉子吐了血昏迷着,应该也做不出什么事,他点了点头,立即跑了过去。
「喂,慕容晓,你先说怎么救你哥哥啊?就快来不及了!」颜嘉一毕竟比乃文年幼几岁,剑法的精劲上不如他,而且萧二峰已有意将萧家掌门之位留给他,故而将萧家心法等上乘法术都教授给他了,正好那乃文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招招都是必杀式,一通剑法逼得颜嘉一连自保都困难,更别提还手了。
可慕容晓这边也被萧二峰缠着脱不了身,这两人都是有计谋有法术的,只一招比一招狠辣,慕容晓听到后只回头喊道:「脱了他的衣服!」
这一喊,几个人都惊住了。
韩可一直握着慕容怜的手给他输神力,这一下是动也不敢动了,一脸无助地看着颜嘉一。
蓦地,又一把长剑也进入其中,此人神力充沛剑法灵动,几下就让颜嘉一脱出身去,颜如玉一掌打在他肩头道:「这里我来,你去找慕容晓!」
「颜如玉?」乃文知他剑法造诣高超,并不想与他发生正面冲突,于是道:「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跟你们颜家又有什么关系?这是萧家和慕容的血仇!」
「实在抱歉,这事我确实不该插手。」颜如玉说着却又话锋一转:「只是嘉一与慕容二公子结拜了,结为兄弟。」
「结拜了?」乃文惊道,随后又怒声道:「颜公子,你们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堂堂颜氏世家公子,不顾颜家清明名誉,竟与残月繁花等妖邪同流合污,你们就不怕给颜家抹黑吗?」
「慕容怜的确是妖,月上霄也的确是邪,只是慕容家的二公子是人族,并非妖邪......」颜如玉正说着,还微微有替他弟弟开脱的意味,却听颜嘉一打断道:「什么妖邪之人?妖如何,邪又如何?即便他既是妖又是邪,我也认!」
颜嘉一说着就一跃至慕容晓身侧,一剑一刀双双与萧二峰的白骨扇相斗。
「这一回,我怕是也无法独善其身了。」颜如玉轻轻地笑了笑,他剑拔出鞘,剑光闪闪,透着淡淡的寒光。
「你出剑吧。」颜如玉看着他,剑光凛凛。
「那可就得罪了!」乃文咬牙切齿道,一剑刺了过去。
第147章 救哥哥2
「颜嘉一, 谁让你来的?」慕容晓道。
「我看你一时半会儿的脱不开身,助你来了。」颜嘉一道:「至于那个乃文你就别担心了,他打不过我兄长的。」
「你怎么能肯定?那傢伙可学了萧家心法!」慕容晓避着萧二峰的扇子道。
「萧家心法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爹不日前也将莹尘归雨教给我兄长了, 这可是我家里的上乘法术了呢。」颜嘉一说道。
「莹尘归雨?」慕容晓听说过这招,颜家世代清雅高洁,他们的祖先觉得金为贪婪,木为平庸,火为大煞之气, 土为污秽, 唯有水别具一格,因此他们习的绝技大多都与水相关,水星凌是一种, 莹尘归雨也是一种。
「这些个上乘法术怎么都只教你哥不教你啊?怪不得你的法术差你哥这么多, 也是怪你爹你娘偏心。」慕容晓道, 谁知颜嘉一却不服气道:「这有什么?我年龄小嘛, 过几年等我长大了自然就教我了, 再说了,你不也比你哥法术差吗?而且还差的不是一点点, 还好意思说我?」
「他是妖!我当然不如他了,我说你这小孩怎么胡比较?这人能和妖比吗?」慕容晓道。
「你不是一直都瞧不起他是妖孽吗?怎么你一个人族还不如一只妖了?」颜嘉一反问道。
「拜託,他是普通的妖吗?他是血玫瑰,是妖神!」慕容晓立即改口,振振有词道:「这人能跟神比吗?」
「切,早知道我就聪明点, 早点去跟你兄长结拜了, 反正喊哪个都是喊哥, 还不如认一个厉害点的来的值些呢。」颜嘉一道, 翻了他一眼。
「你!」慕容晓气的说不出话。
「你们一个二个都是上赶着送死来了!」
萧二峰打断他们怒道,骨扇锋利,还发了多根扇尾银针,根根朝着二人的致命之地。
「你还不走?」慕容晓急不可耐道:「还不赶紧照我说的做!去脱了他的衣裳!快点。」
「怜公子是你的兄长,你去脱,我不去!」颜嘉一没好气道:「我是颜家公子,这等难堪之事我才不干!」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些啊?有什么难堪不难堪的,这萧二峰阴险狡诈,你不是他的对手!听我的话,快去!」慕容晓急忙道,又帮他挡下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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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不是!」颜嘉一却突然道,他不依慕容晓,瞅准机会,一脚踢在慕容晓膝盖上,拽住他领子将他扔了出去。
「餵——」慕容晓撞在一旁的老树上急的大叫道,萧二峰刚转过身去,颜嘉一却一剑勾住了他的腿,使劲缠着他与自己相斗。
「放心吧!我是颜家的小公子,他不敢真的杀我的。」颜嘉一避开了萧二峰的银针,看着慕容晓喊道:「你快去啊!你兄长就快不行了!」
慕容晓心口一震,他跺了跺脚,似乎急的不行,但左右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咬着牙飞身一转,朝萧二峰射出了多枚血花针,继而一跃而去。
待他赶到时,慕容怜已经连唿吸都快停滞了,慕容晓连忙一把抱过他,疯了一般地解开他的上衣,连撕带拽的扯了下来。
慕容怜的身体,一点一点暴露出来,暴露在众人之下,晓是慕容怜生的美,随着他一点点被撕破衣裳,不少人都投来了目光。
或是好奇,或是邪恶。
「你你你……你这究竟是干什么?」韩可不忍直视道。
「找,快帮我找,找那个血玫瑰的记号!」慕容晓颤声道:「只有找到了血玫瑰,我才能帮他洗髓!」
原来如此。
韩可当即明白过来他究竟要干嘛,他帮着慕容晓扶起慕容怜,可看遍了他的前胸和后背,根本就没有任何记号。慕容晓还在不死心地寻找,他甚至把慕容怜的裙摆里裤什么的都翻了上去一些,可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许是身体被人触碰太多,慕容怜竟微微转醒,他握住慕容晓的手,颤声道:「你做什么……」
「血玫瑰,在哪?」慕容晓失神道:「快告诉我这该死的记号在哪!听到了没有?」
慕容怜却微微侧过脸去,咬着唇一声不吭,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好,你不说是吧。」
慕容晓似是料到了这般,他只得慕容怜最怕什么,于是放狠话威胁道:「那我就把你全身的衣服都脱光,脱到□□,就现在!」
「脱光了之后把你扔在这里,也不给你收尸!你瞧着吧,没人管你!」
说着,慕容晓就动手去脱他的里衣和里裤,其实慕容怜的上衣已经被他撕扯的差不多了,哪还有衣服了?就剩下下半身还穿着一层,慕容怜瞬间慌张起来,他抓着慕容晓的手,不住地颤抖。
「说!那个该死的玫瑰记号到底在哪?!你不要逼我!」慕容晓又道,死拽着他的衣裳。
「左大腿……内侧……」慕容怜闭着眼,胸膛一起一伏,似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吐出这句话。
森林边缘,一白一紫正打的不可开交,乃文使的是萧家心法,颜如玉使的是颜家绝技,两人又都是年龄相仿修为了得,这一番打的是剑气四射,竟沖伤了不少旁人。
「萧掌门,我可是颜家的小公子,你若是真的伤了我哪里,回头给别人知道了,传到了颜家长辈的耳朵里,你说我的父亲和母亲会不会高兴?」颜嘉一调侃着道,手上却并不轻松。
「萧家现在已与慕容结下仇恨,如今慕容晓又与慕氏的灵女大婚,你与他结仇就相当于和慕氏也结了仇,如若将来鬼山泉子又成了上官月的心腹,你就相当于又与上官王族也结了仇,至于月姑娘,更不用说了,」颜嘉一说道:「你唯一还没有结下仇的,可就剩下我们颜家了啊。」
「颜嘉一,你可真行啊」萧二峰冷笑道:「上回见你,你还是个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想不到过了几年你竟长成了这样子,真是跟什么鸟学什么鸟叫啊!」
不过他嘴上这样说着,手下确实弱了些,萧二峰自然知道该如何,萧一峰和萧三峰都死了,萧雪楠又成了这副样子,比上比下,颜家都胜过他们。
如若不能拉拢,那便不要结怨。今日他若是失手杀了颜嘉一,难免颜家会与慕容联手,到时候若再跟上官扯上什么关系......那可就严重了。
「乃文,住手!别打了。」迟疑片刻,萧二峰忽然命令道。
那边的白光紫光还闪烁个不停,颜如玉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手下留情,可随着斗气上涨,他的剑法也兇狠了起来,手中的长剑如蛟龙出水,灵动奔腾,伴随着林中露珠和雨点飘洒而来;乃文的萧家心法是匆匆学成,而且萧二峰也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将心法中的最为上乘的法术传授给他,可颜如玉就不一样了,颜谨怎会疑心自己的儿子?故而,他习的自然是最为上乘的法术了,于是两人拆了百招过后,胜负已见分晓。
还好,萧二峰及时叫停了。
「二师父......」乃文喘着粗气,精疲力竭地道。
「别打了,犯不着。」萧二峰冷冷地道:「家门之仇,来日再报!」
听到这,颜如玉便转过身,向乃文和萧二峰各行了一礼,道「今日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萧二峰看着他和颜嘉一,这才过了几年,白衣少年已经长成,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淡雅高洁白衣飘飘,若是有这样的两个儿郎,他颜家又何愁不兴旺?
唉,倘若萧雪楠也能如月上霄一样有灵气就好了。
不知怎么的,萧二峰竟忽然有了这个念头,他闭上眼,重重嘆了一口气。
「我在这里守着,你去找慕容晓。」颜如玉嘱咐道:「你要万事小心,若是他发了狂,记得要拦一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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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这就去。」颜嘉一回道,转身跑去。
「别闹腾了!」慕容晓不出所料地果然在发狂,似是怒吼一般。
说巧不巧地,正好这会儿颜嘉一也跑来了,他把两个人都扔给了颜如玉,急匆匆地跑来。
然而他刚一来,就看到了这一幕,慕容晓把一个柔弱苍白的女子摁在地上,疯了一样地撕她的衣服,那女子泣涕涟涟,却是浑身无力推不开他……
「慕容晓,你干什么呢!」颜嘉一惊道,可待他跑近一看,原来那不是什么美人儿,地上被按着的人竟是慕容怜。
只能怪那慕容怜生的实在秀美,他躺在地上,细碎的长髮垂在眼睫上,半遮半掩的白衣下是女子都不可比的细腻肌肤,他本就生的秀美,妖族的人总是很魅惑的,而三千年的妖族之身使他也带了几分妖媚,如今,他更是多了一分病态的苍白。
却是更加的魅惑动人。
就是颜嘉一看着他,竟也在不经意间恍了一下神。
「你到底在执拗个什么劲啊?我在救你的命!你知道不知道?」慕容晓一心要把他的下半身也给脱光,可那慕容怜是死都不肯,而且一时之间竟连话好像也不会说了,只死死抓着衣裳低声呜咽,最后化为了一片呜呜的哭泣。
就像是,曾经的白嘉怜一般。
白嘉怜……想到这个名字,慕容晓突然愣住了。
他低下头,对上了慕容怜的眼睛。
第148章 救哥哥3
那双琉璃目美丽异常, 却是写满了恐慌,他连瞳孔都在微微发颤,慕容晓太过粗鲁了, 这类似□□的动作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害怕的回忆,甚至想要去死的回忆。
慕容晓稍稍抬起头,却见数不清的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里,他们明里暗里在盯着呢, 盯着这慕容怜身上的衣裳一处处被撕破被扯开, 大片大片白皙的皮肤暴露在大众之下。
那些目光贪婪而邪恶,炙热而可怖。
就在那一瞬间,慕容晓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 他抬起手, 扇了自己一耳光。
他只顾着要救他, 却从没为他考虑过。
「韩可, 设法阵, 护住我们!不许让任何人看!看了我就挖了他的双眼拿去餵狗!」
慕容晓立即说道,他自是知道慕容怜的心结的, 只是从前他不明白而已,如今,他已经明白了。
此时慕容晓见慕容怜指尖发颤,似乎是在害怕,他突然心中一酸。
「好。」韩可应道,左手拿出一支毛笔一样的东西, 只轻摆几下, 道道黄沙瞬间扬起, 瞬间将他们几人围了起来, 不漏一丝缝隙。
「好了,没事了,没有人看得见我们。」韩可安慰道。
见四周黄沙笼罩,慕容怜也好受了些,只是仍有些惊惶,他看着慕容晓,似是受了惊。
「你给我听着,我是慕容晓,我今日是看在你曾经用妖血餵养我的份上才救你的,对你,我不会有半分情义感激,只有恨!只有势不两立!听见了没有?」慕容晓双手钳制着他,两眼猩红道:「伤好了就给我滚,给我滚的远远的,再别让我看到你!别污了我慕容家的名声!」
「晓......」慕容怜低声道。
「别叫我!谁许你这样叫我了?你别以为你还算是我的哥哥,别想了!你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慕容晓打断他,怒声道:「我慕容晓就算是做孤儿,也断然不会认你这只妖做哥哥!」
「滚!」慕容晓厉声喊道,却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裳。
颜嘉一被他的言辞惊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容晓,用眼神询问他:你不是很挂念他吗?怎么好不容易见面了又说这样的话?要说这种难听话去伤他......可见慕容晓面色冷峻,甚至有些可怕,颜嘉一也不好说什么。
听慕容晓说的这样狠心,慕容怜侧过脸,悲哀逐渐蔓延。
难过有之,悲哀有之,愧疚有之。
半晌,慕容怜低声道:「慕容公子......」
慕容晓的手颤了颤,他一下一下地吸着气,心脏却一分一分的疼。
「慕容公子......此番,多谢了。」慕容怜艰难地道,终于松开了一直拽着衣裳的手,他倒在地上,再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慕容晓笑了笑,一滴泪水却掉了下来,这人怎么和月上霄一样,一个对他说恭喜,一个对他说多谢......慕容晓的心情实在难以形容,他狠了狠心,伸出手去,一把将他的里裤推至最上面。
果然,一朵红艷的玫瑰花,正印在腿的内侧。
那玫瑰很是鲜艷,红中泛白,犹如胭脂色,柔嫩的花枝蜿蜒而下,一直勾勒到慕容怜的膝窝。
「这……这是要做什么啊?为什么要——」颜嘉一正疑惑不解着。
他突然看到慕容晓一个埋头,竟将头埋在慕容怜的腿间,似乎将双唇贴上了那朵血玫瑰。
颜嘉一手中的碧清涟直直掉在地上,他被吓坏了。
「慕容晓,你疯了吗?」颜嘉一登时大喊道:「你脑子煳涂了么?他可是你哥!是你亲哥!」
「不是的。」
却听韩可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帮他洗髓而已。」
「洗髓哪需要这样?这太不成体统了!」颜嘉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愤懑不已道:「洗髓只需血液相换,慕容晓又是慕容家的公子,怎会不知?还用得着非要这样换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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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没错,只是那是对待常人的方法,慕容怜公子是妖神,绝非常人,故而那种方法行不通。」韩可摇了摇头道:「对待神明,需敬奉,否则就会违反契约而犯下罪孽,我们也就无法得到救赎。」
「什么意思?」颜嘉一不解道。
「人邪妖都有各自的神明,人有女娲大神,邪有邪芍药,妖有血玫瑰,这三神乃天上真神,故而他们在神中的地位最高,就算是入了人间,也须人们要敬它爱它,一丝不可怠慢。」韩可紧接着说道:「你看看人们对女娲大神的敬重,不仅为她建造女娲祠,还要日日焚香,定时奉上三牺三牲,我想,若是有一日女娲大神也受了伤需要洗髓,你也断然不敢用刀割用手触吧。」
女娲大神,那是至高神明,普通人必然是一分一毫都不敢触碰的。
颜嘉一想了想,他确实不敢,于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行了,因为人们要尊敬神明,所以他们不敢贸然救助,可这样也不行啊,那万一神明真的在人间受伤遭难了怎么办?见死不救,对于人族来说,这岂不是更糟践神明了吗?」韩可接着说道:「所以,神界就与人界定下了契约,如若有一日神明落入凡尘,或是遭难或是受伤,人族需以双腿行跪拜之礼,需以双唇吻其神之迹象,以表敬重,否则,将万劫不復。」
原来如此啊……
颜嘉一恍然大悟,他低下头去,慕容晓果然是跪在地上,双唇轻轻吻过那美艷的血玫瑰,每一朵花瓣每一道纹路,无比虔诚。
可这姿势看上去......实在是......
「我怎么觉得这样更不敬重了,这简直就是亵渎妖神亵渎的没眼看了!」看到这一幕,颜嘉一直翻白眼,简直恨不得自戳双眼。
「这就没办法了,谁叫他把血玫瑰印在这种地方。」韩可也觉得看着画面诡异的很,他无奈地说道:「许是他从阴界逃出来的时候没留心,随便挑了个地儿就盖章了。」
「当初定下契约的时候,神族也都是将神之记号印在眉心,耳后,手臂,或是胸膛之上,一来显着,二来方便人们救助他们的时候行亲吻之礼,像这种印在大腿内侧的还真是少见,我读了那么多本神学,也没见过一个神像他这般。」韩可倒吸了口凉气道:「若是慕容怜也印在眉心或是手臂上,慕容晓就吻吻眉心吻吻手就行了,这样实在是有碍雅观......」
「没错,这挑的也太不走心了,我以为慕容怜应该是个特别细緻谨慎的公子呢,没想到这么随便,居然比慕容晓还随便,我敢保证慕容晓不会在什么大腿内侧盖什么章子。」颜嘉一越看越诡异,摇头道。
「那你觉得他会印在哪里?」韩可问道。
「脸上啊!」颜嘉一拍了拍脸,不假思索道:「慕容晓那么爱出风头的一个人,他要是当上妖神了,可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吗?而且还要印的特别好看才行。」
「这是为何?」韩可又问道。
「他怕这印记影响了他的颜值,」颜嘉一拍拍脸,道:「最好这玫瑰能好看些,否则慕容晓肯定嫌弃。」
......
这两人在这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岔,跪在地上的慕容晓早都忍不住了,恨不得一下子跳起来就把这两人狠狠揍一顿扔出去,可无奈洗髓还没结束,他也只得咬着牙继续给慕容怜换血。
其实,不只是他一个人愤怒。
躺着的这一位,已经愤怒至极了。
什么说自己不会挑地方,随便盖了个章子,不够谨慎雅正,慕容怜是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他还被这两人盯着自己以这种难以启齿的姿态盯了这么久,慕容怜心中的火气已经不是一点点。
他在心里愤怒地喊着:你们是世家公子,你们懂礼仪端正,那你们倒是背过身去别看了啊!为什么两个人的眼睛反倒一个比一个瞪的大,别的都不瞅,就定定地看着慕容晓给自己洗髓。
然后还要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抨击自己。
慕容怜当然是认真考虑过的,他把血玫瑰印在此处是有原因的,第一,妖神不是女娲大神,自妖族被镇压阴界之后,人们就对妖避之不及,慕容怜正是为了妖族重降人间而来,怎可能将血玫瑰这等印记印在手上眉心等明显的地方?第二,他根本就没想着接受人族的帮助,他的本意就是报完仇,死就死了,灰飞烟灭了就好,谁会料到慕容晓又会来救自己?
可这些话他也只能在心里小小的愤怒一下,还要继续听着颜嘉一和韩可你一言我一语的「笑话」自己。
慕容怜闭着眼睛,心火渐起,且成不可阻挡之势。
此时,这些人还不知道,在下一个瞬间,就要有两位真神降临人间了。
多年以后,这两个人的音容笑貌仍在流传,他们的神像挨在一起,与女娲同列。
万人跪拜。
第149章 成功洗髓
漫天飞舞的黄沙之中, 时而有金色光芒乍现,那金光犹如电闪雷鸣,一下下冲撞着四周的黄沙, 从水滴石穿到势如破竹,渐渐地,汹涌之势不可阻挡,似乎在下一个瞬间,它将破阵而出。
慕容晓还跪在地上, 他浑身都在颤抖, 唇齿间全是是鲜血的血腥气,可不知为何,往日对他来说无比难闻的血腥气在这一刻都变得甜美起来, 仿佛红酒佳酿。
刚开始的时候, 慕容晓还心有顾忌, 一来这慕容怜是一只妖孽不说, 还是自己一向敬爱的哥哥, 二来他素来不与人亲密,叫他以这种姿态给人洗髓, 难免膈应。可看慕容怜奄奄一息,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他的腿,看着那妖艷的血玫瑰,慕容晓真的是一咬牙一闭眼,埋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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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慕容晓只是用嘴唇轻轻地触了触那血玫瑰, 仅仅是微有触碰, 继而就开始努力地一点一点地往里面注血。
只是, 慕容晓不曾想到, 这血玫瑰既然是妖族的妖之印记,那它必然具有特殊的神力,它是妖族神明的代号,其为至高无上的力量。
故而,它于妖族之人,有着致命的蛊惑。
慕容晓虽不是妖族,但他运转经脉的灵血却不是人族的人血,而是妖血。
故而,这血玫瑰,于他是有蛊惑的。
感受到妖血翻腾,那血玫瑰开始发光发亮,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容晓竟觉得这朵血玫瑰在动,它扭动着纤细的身姿,花蕾顶破了外衣,露出了花瓣,最外层的花瓣向外伸展,而里边的几层花瓣还紧紧地合拢在一起,渐渐地,花蕾继续脱了绿色的外衣,整朵玫瑰终于绽开了,绽放在慕容怜的腿侧,白皙的肌肤上芬芳一片。
它活了。
慕容晓惊的说不出话,他痴痴地瞧着,瞧着这朵妖艷的花儿,娇艷欲滴的玫瑰旁还有几滴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散发着阵阵迷人心魂的魅香。
渐渐地,慕容晓的心头血开始躁动,它在自己的身体里躁动不安,似乎要唿之欲出。
妖神,是每一只妖的信仰,它们奉他为神明,如今血玫瑰显灵,妖族血液在他体内激盪不休都急不可耐地归顺于神明。
慕容晓全身的血液都在翻腾,身体各处的经脉都莫名其妙显了灵,它们一个劲地冒头窜动,终于,慕容晓脑子轰的一声,扑上去咬住了那朵血玫瑰。
他的气血和神力在源源不断地往血玫瑰里送去,身体却不受控制,此时此刻,他已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他只知道自己是妖,心甘情愿为这位妖神付出一切。
哪怕是生命,也无妨。
慕容怜身子勐地一颤,他本是身受重伤,三魂七魄都快散尽了,这会儿得了慕容晓的气血,那熟悉的气血化为血灵落于他的经脉各处,缓缓地治癒着他的伤势,随着血气的补给,他的残魄也得以恢復。
可只过了一会儿,慕容怜就有些受不住了,人的大腿内侧本就是敏感地带,慕容晓在那里大量地给他输入气血冲撞他全身的经脉不说,就是他唿出的热气和双唇来来回回的摩擦都实在折磨人,这副模样实在难看,慕容怜不想看眼前的情景,干脆闭着眼,将血玫瑰的气血运至各方经脉,最后环绕心脏,实施转灵。
可腿间却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
「晓......你!」
慕容怜终于挨不住叫喊了一声,他因为累了稍稍动了一下腿,可是慕容晓现在心神已锁,他似乎察觉到血玫瑰有变化,好像要离自己远去,于是他一手牢牢锁住了慕容怜的腿,又一口咬上那血玫瑰,其兇狠似乎要将那块印着印记的肉也咬下来。
经他这么一叫,韩可和颜嘉一也看了过去,那慕容晓正颇为痴狂地撕咬着那一片玫红,从慕容怜的腿侧一直蔓延到膝窝。
从玫瑰花蕊到花瓣,甚至还有花枝上的每一根小刺。
他都是如此痴迷,疯了一样地撕咬。
「他在干什么?」韩可问道,神情突然诡异。
「不......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别问我......」颜嘉一使劲地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你们......你们都没长眼睛是不是?还好端端站在看什么看,还不快把他拉开?」慕容怜顿时疼的冷汗直流,不禁又羞又急道:「他在咬我!咬我!」
这话一出,这两人更无语了,他俩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慕容晓近乎疯狂地的模样,咽了咽口水,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
「呃......」
「疼!晓,晓?!」慕容怜疼得忍不住喊他,他曾被魄毁锥钉了十根锥子都不曾喊过疼,此刻却是泪花翻滚,疼的连喊叫的声音都变了。
慕容怜连推带搡着,他在手掌上聚起神力,可又不能真的朝慕容晓一掌噼下去。
慕容晓现在是心神全无,这一掌下去,必然会要了他的性命,于是,慕容怜只能在地上来回翻腾,试图挣脱他的束缚,可慕容晓现在全无心神理智,他两只眼睛都散尽了瞳孔,只剩下妖族的金色瞳光,死死盯住了那朵血玫瑰,慕容怜每一次逃脱,换来的,就是更狠的一次啃咬。
即便慕容怜的腿都被慕容晓咬出了血,被咬出了一个个牙印,甚至是深陷的血窟窿,向外翻着鲜血,可慕容晓仍不罢休,毕竟,他受玫瑰印记蛊惑,理智尽失,现如今全身的气血已经化了妖族气血,血玫瑰是妖族神明的象徵,他是那样爱慕它,那样想得到它。
这边慕容怜和慕容晓死缠烂打着,两个人又踢又踹又喊又叫,在地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因为完全没搞清楚状况,韩可和颜嘉一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你们......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慕容怜愤怒地道,他几次抬起手想攻击慕容晓,却都忍住了,最终他咬了咬牙,只好选择了继续打滚。
「你去,用剑拦一下他,你跟他熟,他应该不会咬你。」韩可推了推颜嘉一,又补充道:「我跟慕容晓不熟,他说不定会咬我。」
「也不对啊,那这慕容怜是他哥哥,他不应该跟他最熟吗?」韩可又诧异道。
「我不去,你也有剑,凭什么你不去让我去啊?」颜嘉一皱着眉小声道:「谁知道慕容晓这什么毛病?洗髓就洗髓,怎么还咬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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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咬人吗?他咬过你没有?」韩可问道。
「当然没有了!」颜嘉一立即撇清道:「我才不会搞成这副模样,太难看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慕容家的洗髓都是这样的?他现在到底是不是在给这人洗髓啊?我们是让他咬还是不让他咬?」韩可越说声音越无助,道:「这,这可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啊,要不,再看看吧......」颜嘉一试探道。
「也行,要是他后面咬得厉害了,我们再拦。」韩可想了想道。
两人正说着,慕容晓又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只见慕容怜一声惨叫后瞬间就疼出了眼泪,这是真正的是恼羞成怒。
「别看了!!!」慕容怜大声道。
慕容怜这一声喊叫犹如惊天破竹,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的七零八落的,慕容晓又疯了一样抓他的腿,抓上就扑上去又亲又咬,完了,全完了,还妖族神明呢,这下可什么形象都没有了,把妖族的脸面都丢尽了!而且都这样了,都到了这时候了,这两个傻子究竟还有什么可看的?还有什么可看的!
「他心神有损,还不赶快擒住他?你们还傻看什么!」慕容怜愤恨道,他好不容易站起身,却被慕容晓一把捉住了脚腕,狠狠一拽就摔在了地上。
心神有损......原来如此......这怪不得......
直到这会儿,那两人才明白过来,连忙上前挡住了慕容晓,韩可在他前胸和后背各画了一个镇符,只一道墨绿闪过,慕容晓的瞳孔一变,金光褪去,黑色的眼珠显了出来。
「他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说......」
颜嘉一皱起眉,挡在慕容晓前面,不可置信道:「怜公子你对慕容晓实施了吸阳的妖术?」
「不是的,」韩可观察了一下慕容晓的眼睛,道:「不是吸阳,吸阳吸取的是人族的阳气,慕容晓瞳孔虽变,却是化为金瞳孔,并非无阳而死的灰白瞳。」
「那是什么?那他为什么失了心神?」颜嘉一见慕容晓唇边鲜血,又道:「慕容晓又为什么咬怜公子咬个不停?」
「他是妖。」
韩可瞟了一眼慕容怜,忽而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慕容晓体内一定有妖血,所以对这血玫瑰格外敏感,方才血玫瑰大放异彩,他便忍不住发了狂。」
「怜公子,我说的可对?」韩可转过头,轻轻笑道:「这怪不得他会来救你,你俩可真是世上最亲的人呢!」
第150章 妖神出世
就在这时, 慕容晓已慢慢转醒,他一下一下喘着气,感觉疲惫不已, 方才,方才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位神,他执花仗剑,飘逸美丽。
还有一朵花, 娇艷欲滴, 美的如罗敷女,让人沉迷。
慕容晓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边, 却看见了出人意料的鲜血, 他愣住了, 脸色白了几分, 他朝慕容怜投去疑惑的目光, 却恰好看见慕容怜强忍着痛站起身,左腿白皙的肌肤上鲜血淋淋, 还有那时隐时现的牙印。
那朵血玫瑰还微微泛光,诱人而迷醉,蛊惑而妖艷。
慕容晓看着它,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自己扑向那里的画面,是那样的痴狂,扑向那一片玫红之地。
那是他的芳泽, 是他的温柔乡。
不会吧, 自己做了什么......不会是......
「我方才做什么了?」慕容晓脑子霎时一片空白, 愣愣地道。
慕容怜一个眼神飞过来, 轻轻摇了摇头,颜嘉一看上去明显会意,抿着唇点了点头。
然而,下一秒。
「也没什么,」颜嘉一说道:「就是刚才一直追着你哥哥咬,把你哥哥都咬哭了,我们还以为你疯了呢,吓死我了。」
......
......
......
「颜嘉一,方才,你看到慕容怜的眼神了吗?」韩可顿了顿,试探道:「请问你是如何理解的呢?」
「什么如何理解?他不就让我告诉慕容晓发生了什么吗?我这不是都说了吗?」颜嘉一说着还朝慕容怜眨了眨眼睛,以示回应,一副我已经完成任务的样子。
慕容怜没说话,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什么?!」
慕容晓的脸迅速烧红,他闭了闭眼,脑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方才的画面......这他妈的,这叫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喂,你干什么!」
蓦地,颜嘉一突然叫起来,连忙退了几退,一脸戒备地看着慕容怜。
只见慕容怜一手抓在他的肩头,厉声道:「你们这两个在一旁看笑话看了这么许久,我总该管你们要点什么东西作为交换吧!」
说罢,慕容怜单手一拽,上来就把颜嘉一的白色衣裳拽了下来,转了个圈就披在了身上。
「不行!你把衣裳还给我!」颜嘉一突然慌起来,这让颜如玉看到了可就完了,让任何人看到都完了,颜家小公子衣衫不整出现在黄金圣泉,他爹娘知道了还不直接把他从家里赶出去......
原来,慕容怜的衣裳都已经被慕容晓毁的不成样子了,他本人又是极度在意仪容仪表这一点的,如若他想出去见人,那就必须夺了别人的衣裳穿在身上,慕容晓救了他一命,他可以不跟他计较,可韩可和颜嘉一就不一样了,盯着自己几乎□□的身体盯了这么久......慕容怜越想越恼,伸手就要去拽另一个人。
「等下等下,这位公子,你先不要激动,你先听我说!」韩可没想到这人如此简单粗暴,一言不合上来就扒衣服,连忙攥着领口道:「我能帮你把衣裳復原!你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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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原?」慕容怜皱眉道。
「是是是,我保证,和没撕烂之前的一模一样。」韩可连忙说道。
「復!」慕容怜放开手,眼神冷冽道。
撕毁了的衣裳还能被復原,这种法术别说见了,就是听也没听说过,慕容晓和颜嘉一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韩可手握了一支毛笔样的东西,只在那一堆破布条上轻描了几下,那一块块布块和布条都飘了起来,它们彼此相连彼此相接,在空中拼凑起来。
裙摆,袖子,领口......
很快,那白衣就恢復了,它飘扬而来,落在了慕容怜的身上,还自己系好了扣子打好了结。
「我的天,你这是什么法术?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呢,多破的衣裳都能復原吗?烧成灰烬的那种还能不能啊?」颜嘉一看的神奇,一句接一句问道。
「哎,行了行了,不就一件衣服吗?至于吗你。」慕容晓见不得颜嘉一对除了他以外的人有崇拜赞美之意,于是哼了一声道:「爷的衣服多了去了,才不稀得復原,就是穿一件撕一件,也够穿到下辈子的,你要是稀罕,我都送你。」
颜嘉一没理他,只翻了翻眼睛:「我是稀罕他这个法术,又不是几件衣服。」
「无中生有,死而化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连通阁葬法都学会了,」慕容怜冷笑道:「你究竟是何人?与月又是什么关系?」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谈吧。」韩可嚮慕容怜行了一礼,道:「怜公子,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慢着。」
慕容怜抬起头,朗声道:「我还要。」
「要什么?」韩可道。
「你二人今日见了我这般模样,于情于理,我都是不该留你们的,你帮我復原了这件衣裳,就算是替颜家公子赔了礼,那不知你这一份该如何算呢?」慕容怜明显余怒未消。
说着,右手一扬,颜嘉一的衣裳就回到了他身上。
「你哥这是什么意思?」颜嘉一小声问道。
慕容晓不说话。
「他究竟还要什么啊?」颜嘉一没听懂,又悄声问那慕容晓道。
慕容晓却仍不说话。
「喂,你洗髓怎么洗成个傻子了,我在问你话呢!」颜嘉一撞了撞他道。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他要什么?怎么知道他什么意思?你让我说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慕容晓忽然扭过头,气恼道:「我要是懂,我还能给他骗了这么多年吗。」
闻言,颜嘉一知道自己的言辞无意间又触及到了慕容晓的伤处,咽了咽口水,便不再询问了。
「怎么,不会吗?」慕容怜冷笑着,二指微挑道:「那我可就要杀无赦了!」
「公子喜欢什么颜色?」韩可突然问道。
慕容晓和颜嘉一一愣,这问题问的也太不合时宜了。
慕容怜明显有些恼了,他指尖微挑,一道金光瞬间乍现,那是妖族的最高金芒,一道穿心。
韩可歪头看了看,突然道:「好,我知道了,公子稍等片刻。」,当下他就拿出方才那只酷似毛笔的东西在慕容怜身前画了画,只见天边金阳之浪滚滚而来,在他的笔下成了千万条金丝织线,细细密密,一针一线,不一会儿,他竟凭空制了一件金丝衣裳来。
韩可的手法很是灵动,旁人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看到他与慕容怜之间金光闪闪,好像二人被围在金色云雾之间一样,随着韩可轻轻一抛,那件几乎透明的金丝衣裳铺开来,金灿灿的迷人眼睛,当真是绚丽非凡。
那金丝衣飘拂而下,轻轻披在慕容怜的身上,一分不差一毫不离。
慕容怜身着白衣披金袍,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迷人心神的锁骨,那三千青丝宛若瀑布一般飘散在细腰间,为这身衣裳做了最美的点翠,他瞩目而立,宛若一只迷人心醉的蝴蝶,又好像遗世而独立的美丽仙子。
盛世之美,神舐之象。
「金阳劲浪,灼灼撩人;白衣公子,妖神出世。」韩可笑了笑,正式向他赔罪道:「抱歉,怜公子,今日我等亵渎神明,这就给您赔罪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能够宽恕。」
慕容晓和颜嘉一慢慢回过头,都等着看慕容怜如何回答。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计较了。」韩可的一番话合情合理,毕恭毕敬。慕容怜也无暇再与他们计较什么,他淡淡地回復道,一手轻轻地拉紧了那金色衣袍。
「金阳灿烂,确实是美不胜收,只是这白云也漫天遍布,你为何不取白云反用金阳?」慕容怜抬起头,轻声道。
「我原是想取白云的,只是你身上已经穿了白衣,白上加白岂不累赘?」韩可看着他的裊裊白衣,答道:「而且,你方才不是说了喜欢金色吗?」
慕容怜唇角微挑,渐渐地,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送金丝衣裳岂不是更和你意?我既是赔礼,那自然要讨的妖神欢心才是。」韩可说着,伸手轻轻一挥,黄沙阵瞬间就解开了,众人只感到一阵飞沙瀰漫,四位少年就走了出来。
一个白衣飘飘,一个剑眉星目,一个眉清目秀,走在中间的一个,金袍微摆,圣洁神舐。
那是一个美丽的神人,五官精緻的好似天庭上神最大的恩赐,完美到让人觉得看不真切,好似雾里看花,水中捞月,真实又虚幻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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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白皙的脸颊上挂着几滴珍珠一般的水珠,顺着髮丝滴滴落下,滑过红嫩的双唇,而最让人感到惊艷的,则是那一双琉璃色的眼眸,那是很深的琉璃色,带着淡淡的冷艷感,美目有着看破红尘三千的冷漠与倾尽盛世流年的清冷。
慕容怜乌黑的及腰长发,像是用上好的墨玉洗鍊出的,垂在腰间,一步一摆都牵动着人的七情六慾。他穿着一身白衣慢慢地走来,身披金丝织衣袍,虽说只是简单的衣着,可不知怎的,他一穿上就让人觉得那衣裳好似生出了数朵金莲,金光灿灿,衣袂翩翩,扬手间赐予一世光华璀璨。
他从漫天黄沙中走来,他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妖神,妖神出世了!
第151章 邪灵出世1
「慕......是慕容怜!他怎么还没死!」一个人吓得魂飞魄散地叫唤道:「完了, 他许是要来讨命来了!这个妖孽!」,「他不是被魄毁锥毁了魂魄吗?怎么还可能活着,莫不是有什么不死之身?」, 「这回闹大了,邪灵得了圣泉,妖神又已经重出于世,我们全完蛋了!」
人们哭喊着,绝望地哭天嚎地, 好似他们到了生命的尽头一般。
「嘉一, 你过来。」颜如玉心里也稍微有些不安,他朝颜嘉一招了招手,颜嘉一看了他们一眼, 跑了过去。
「慕容晓, 可以了, 你也过来!」鬼山泉子皱眉道:「现在就给我过来!」
慕容晓微有迟疑, 他眼神稍稍飘了几下, 可就要瞟到慕容怜时却又扭过了头,半晌, 他却突然抓过了韩可,低声道:「我问你,你答便是。」
「什么事?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你究竟,是如何得知......」慕容晓低声道:「那个人,喜欢的是金色?」
「这个啊, 很简单啊。」韩可笑道:「他自己告诉我的啊!」
「胡说!他刚才根本没说好不好?」慕容晓一怔, 随即说道:「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他那个时候哪说话了?」
「他是没有说, 可有些话,也不必说。」
韩可话锋一转轻笑道:「你若是想知道,下回就多看他的行事作风,多去想他的心思心意,至于他嘴上说的话,少听些,也不必听。」
「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慕容晓不耐烦道。
慕容怜生人化妖屠杀莫邪全族的事,月上霄附身邪灵大闹华长典的事,残月繁花与空音幻蝶反目成仇的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韩可本以为慕容晓对他哥哥肯定是恨之入骨,可今日一见,却不是如此。
他貌似还是很关心他这位哥哥的。
「慕容公子,你哥哥为人外冷内热,他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更不是什么无情之人,这天底下,像他和月上霄这样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你一下碰到了两个,何其幸运。」韩可嘆了口气,说道:「像他们这样的人,你不要从外人的嘴里去了解,不要凭一件事定善恶。」
「他们所做虽似恶事,却总归是有更深一层缘由的。」韩可说道,趁机推了一把慕容晓,将他推至对面。
慕容晓被推的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过去吗?」
蓦地,慕容怜淡淡地道:「他们,可都过去了。」
「你等月上霄吗?」韩可问道。
「等。」慕容怜道。
「我也等。」韩可说道,眉宇间皆是认真。
见慕容怜此时重伤痊癒,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月上霄又已经跃泉成功,围着的众人心态瞬间就崩溃了,他们打心眼里羡慕这二人的神力,嫉妒他们的际遇,可这种羡慕和嫉妒很容易转为害怕和怨恨,一个个哀嚎满天。
「诸位诸位,都别嚎了!现在嚎还有什么用?如今妖邪已经出世,什么妖神,什么邪芍药血玫瑰都敢一股脑地冒出来充当神灵了,可我们只认女娲大神一族神灵,我们贵为人,怎可被妖邪吓破了胆子?怎可对他们等妖孽卑躬屈膝?」邬之吕突然叫唤道,他的父亲邬掌门正是被月上霄邪化的时候一掌毙掉了,这叫他如何不记恨?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贪生怕死的怂货,你们今日不要脸地给这些妖邪下跪,来日还有何面目去拜女娲大神?真是污了她老人家的眼睛!」邬之吕骂道,一脚踢倒了几个人,这样似乎还不解气,他抽出剑,竟将几个脑袋瞬间就砍了下来。
兇狠之色,实在可怖。
「那你想如何?」萧二峰忽然道:「莫不是趁现在杀了她……」
「正是!」
邬之吕举起剑,叫嚣着道:「她现在被关在圣泉底部,我们现在就用神力镇压她,使出泰山之力和华山之力镇压她,叫她永生永世也出不来!让她死在里面!」
「对,不能让她出来?若是这邪灵再得了圣泉之力那还了得?」有人立马应和道:「即便杀不死,也要把她镇压在这里,镇到她死!」
唿喊声一片高过一片,圣泉周围人数过万,却无一例外都是这样想的。
不过这也属人之常情,妖孽,邪灵,都是十恶不赦的东西啊,哪能和人比?那可真是看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睛。
上官元还皱着眉,他陷入了沉思,那月上霄分明是个女邪灵无疑,可为何黄金圣泉偏偏就选中了她呢?莫非它是在暗示着这女子有着不同于常人之处?可若是她邪性大发出来后大开杀戒,世间定是一片混乱,到时又该如何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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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还是不杀。
「父王,孩儿也觉得应该镇压,谁叫她老是抢我的东西的?这圣泉本该就是我的,却叫她一个下贱的邪灵给霸占了,活该她死!」上官月正骂着,却看见有一美丽女子小跑着跑了过来。
「母后!母后怎么来了?」上官月惊道,指着一个方向。
上官元回过头去,见是吕娥,连忙扶住了她,语气微恼道:「你怎么过来了?这邪灵还未出世,若是有什么不妥,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邪灵……」吕娥喃喃着,突然握着他的手道:「圣君,您说邪灵,邪灵要出世了?」
上官元正忧心忡忡,嘆了口气,点下了头。
邪灵,如此的大杀之灵不是寻常能见到的,上官元忽然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慕玛也曾说过,有一尾红星坠月,竟冲下了一轮圆月。
圆月化血月。
月上霄,月......上官元忽然心生不安,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
「圣君,在场的各世家大族和仙门小家都同意将其围剿镇压在圣泉之地,不知圣君意下如何?」萧二峰扫了一眼众人,说道。
「也好,否则,后患无穷了。」
上官元闭了闭眼,点头道。
「圣君,请等一等,不要,先不要杀她……」吕娥忽然拽着他道,上官元不知她是何意,只推下她的手,继而朝上官月道:「保护好你母亲,别给我添乱!」
「是。」上官月连忙说道,扶过了吕娥。
上官元既已下了令,那便是一唿百应,百家百派都拥了上来,准备齐力镇压圣泉之力。
「慢。」
蓦地,慕容怜冷冷地道:「你们要如何?」
「如何?真是废话!这还用问吗?自然是要除掉她!」邬之吕早就忍不住了,他没与慕容怜交过手,之前虽然听说过他法力无边,可见他长得如女子一般柔弱无依,就这细胳膊细腿的如何能与自己相比,这么一想心中的忌惮便少了大半,伸手就要抓他胳膊把他推一边去。
「啊!」
只听一声惨叫,邬之吕就再也握不了剑了,因为他的右手和那把剑,都掉在了地上。
慕容怜却动都没动一下,只眼中闪过了一道微弱的金色光芒。
「离我远点。」
慕容怜唇角微起,冷声道:「你不配,与我说话。」
「慕容怜!你个不知死活的妖孽!那女邪灵杀了我们的掌门,你又断了我们少掌门的手臂,你还有没有半点人性?」一个邬家弟子喊叫道,连忙搀扶住晕厥的邬之吕。
「这位公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吧,你既然都骂他是妖孽了,还说什么人性不人性呢?」韩可说道,可他话音未落,那个邬家弟子就发出了震天的惨叫。
那弟子一下蹲下身去,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他那一双血淋淋的手掌中,正接着半根断了的舌头。
舌尖处,还向上翘着呢,显然是刚刚断的。
这一下,除了慕容晓以外,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慄,就是一旁的韩可都打了个寒颤。
「慕容晓,不是我说啊,你兄长的……性情也太……」颜嘉一没敢说出「残暴」那两个字,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可不想被慕容怜平白无故地断了舌头。
「他不会杀你的,也不会伤你一分一毫,你放心吧。」像是知道颜嘉一心里在想什么,慕容晓拉下了他的手,好笑道:「他就这个样子,你习惯了就好了。」
「我本来以为我兄长够严厉了,为一点点小事就总是罚我,可他最起码不会这样凶我,他若是像你哥哥这样凶我一次,我怕是大半年都缓不过来了。」颜嘉一小声说道。
「是吗?那是我不对了,早知道那应该把你送去给他当弟弟,我看只让慕容怜□□上几日,你就该听话许多。」颜如玉侧目道:「省的你天天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听得心烦,殊不知我说的还累呢。」
「不不不,我不去,还是你说我吧,我保证以后都不烦了。」颜嘉一连连摇头道,他忽然两手搭在慕容晓的肩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嘆道:「我敬佩你,你在怜公子的手下竟然还能不缺胳膊不断腿的活这么久长这么大,真是太厉害了!」
慕容晓翻了他一眼,没说话。
第152章 邪灵出世2
「慕容怜, 你这……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般伤人,也未免太过猖狂了吧!」那姓白的掌门怒气沖沖道,逼近他几步。
「离我远点。」
谁知慕容怜瞟了一眼他衣服上的「白」字, 眉头皱起,心生厌恶道:「你,也不配。」
众人不禁感嘆:哇,好傲气的一只妖啊!
……
然而下一刻,群民激愤。
如今在凡间, 在我们的地盘上, 我等修仙问道高端之人还能被你一只妖给欺负了?!还能被你给瞧不起了!真是岂有此理!
「好啊!好得很,妖孽就是妖孽,你与那女邪灵串通一气, 就想着祸患人间, 我等今日就将你们一起除了!」白掌门拔出剑道:「我还就不信了, 什么时候妖邪还敢爬到我们的头上了?」
一人打头, 瞬间一群人就围攻了上来。
突然, 慕容怜一手抓住了韩可的肩头,晓是他心里有气, 手劲之大直接抓破了他的衣裳,韩可一惊,连忙道:「喂,等下,我不是,你看看清楚啊, 别杀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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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慕容怜看也不看他道:「你沾过血吗?」
「没, 没有。」韩可答的很快, 吓得脸上一白, 慌张地摇了摇头。
「那就靠边站着,离我远点。」慕容怜说道,一把抓过他肩头将他扔了出去,这随手一扔,已是十丈开外。
还没反应过来,韩可就已经重重摔在地上,身下的疼痛感却有些熟悉,以前,月上霄每次都揪着他的衣领子说飞就飞,而且还飞的奇快无比,什么来不及转弯撞在墙上树上是常有的事,两个人经常摔得惨兮兮,甚至有一回,连飞行的佩剑都摔的找不着了……以至于韩可都有了后遗症,每次御剑飞行都紧张兮兮地拽着月上霄的衣服,就一个劲地道:「慢…慢…慢…」
可从来都是废话,月上霄从来没理过他,照样飞的奇快无比。
韩可揉了揉后背,疼痛之余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慕容怜已经跃入上空,开始与数不清的人斗法。
慕容怜两眼金光直射,重重的砸在平地之上,神力相接触处,金色火焰扑涌而上,而凡是被它所沾染的经脉神力,都是在瞬间,被化为了股股妖气。
各大世家的神力光罩在他的瓦解之下以汹涌迅速的流逝速度消散了。
「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还想杀我?」慕容怜冷笑道:「痴人说梦。」
慕容怜伸出手,左手呈一八音断竹,右手执一玉奴双斩,红色蝴蝶已环绕周身,洒下点点灵粉,只见其黄袍微摆,蝶音恋恋,好不美艷霸气。
慕容怜的修为本就极高,之前不过是不显山不露水罢了,而且他一直顾忌着慕容晓,不肯从他身上吸取丝毫阳气,且又被封印禁锢着血玫瑰的神力,故而他是妖,却也只是妖。
并没有飞身上神。
可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慕容晓为他洗了髓,大量的气血深入体内,他又解开了镇压妖族的金阳之封,封印解除,禁锢在他体内的血玫瑰彻底妖化,将全身的经脉神力又重新炼化了一遍,等于是二次重生。
这一次重生,便是妖神。
其实上官元等人也能察觉出自己并不是慕容怜的对手,只是妖孽猖狂,他们身为国君掌门,平日里就以斩妖除魔扬名四方,叫他们忍住作罢,实在不可能。
很快,他们就布下了阵法,准备与这只妖孽决一死战。
都天烈火,那便是人族的九重阵法,来源于万年前的三界,那时人族,妖族,邪族,三界各族都有大大小小的混战,相比之下,妖邪生来通灵,处于上风。
而资质略微平庸的人族,便处于下风了。
可人之所以为人,便是懂得计谋,懂得团结,于是人族创造了阵法,他们通过很少很少的神力布阵施法创造机会,小阵法三五人,大阵法数十人数百人,甚至是上千人上万人,集所有人之力,反抗妖邪的统治。
如此一来,便是再强大的妖,也抗不过成千上万人集合的阵法之力,只能暴毙而亡。
只是今日,歷史还会重演吗?
各族各派都已经加入其中了,当大阵笼罩平地第七重天时,那遥遥天空之上的白色焰火,终于是泛起了阵阵波动,都火烈焰的波动。
白云翻涌,一个漩涡自白焰中浮现,而后一个巨大的图案,缓缓的从焰火之中升腾而起。
「这是人族的神迹吗?」颜嘉一看不太清楚,迷迷煳煳地问道:「是什么花啊?」
不是花。
春回大地,万物復甦,那是一片芳草绿。
「不是一朵花,而是一株草。」颜如玉道:「就是寻常的芳泽草而已。」
「草?为什么只是草啊?不是我说,这也太廉价易得了吧。」颜嘉一一听是草不禁就有些失望,道:「不比人家的玫瑰芍药那么贵气呢。」
这两人说着这些,慕容晓却紧盯着天空,神色凝重。
「颜公子,慕容公子,你们还愣着干吗?还不快一起加入阵法里?难道还要等着邪灵再次出世吗?」有人见他们还无动静,忍不住愤懑道。
「抱歉,我颜家向来不参与这些,圣泉之争也好,种族屠杀也罢,都不参与。」颜如玉面上平淡如常,丝毫没有拔剑的意思。
「什么种族屠杀?这分明就是妖孽猖狂,难道你们对妖孽也讲求仁义道德吗?」听不得这样的话语,那人气急了,又喊道: 「那你们便是与妖邪为伍!与我们为敌!」
对于这种话,颜如玉颇感无奈,仍然毫无波动,全然不理。
「慕容晓,你呢?」萧二峰蓦地忽然将矛头转向他道:「不说别的,这妖孽曾经害死你的父亲母亲,害的你慕容几乎满门惨死,你不会也置之不顾吧?」
慕容晓心中一痛,他抬起头,看着那逐渐成形的都天烈火法阵,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
那一双星辰眸中,正刻着深深的痛苦和心碎。
「慕容晓,出手,出手啊。」鬼山泉子晃着他道:「不然日后他们会以你为敌的!」
「他会死吗?」慕容晓道:「若我出手,他会死不会?」
「不会!」鬼山泉子顿了顿,坚定道:「他一个妖神,哪那么容易死,你只管杀就是了,摆明你的态度。」
是吗?
他不会死,你只管杀就是了。
慕容怜望着慕容晓,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就在慕容晓抬手的一瞬间,慕容怜突然沖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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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吹着八音之竹,在那逐渐成形的烈火阵中漫走四方,身上的残音神力将各个白色火焰一一击破,将位于阵法周围的人旋即狠砸在了仙阵之中,顿时,那些人一阵摇摇欲坠,一道道裂缝布满白烈阵,最后咔嚓破裂,化为漫天白焰碎屑。
是啊,他是妖神,他哪那么容易死。
可他仍然不想看见,不想看见慕容晓攻击自己,所以早一步沖了出去。
白焰之上,一道身影盘坐,墨色头髮如同瀑布般垂落而下,一些甚至是落进了白焰中,漂浮在空中,宛如恶魔展翼。
随着一声声的惨叫,那些人被白焰反噬,烧了个体无全肤,鲜血直流,皮肉都烂了,烂在了一起。
蓦地,慕容怜一步步游走到高处,随着他每走一步,阵法就被他捣破一分,那方才好不容易成型的烈焰阵很快就被他破开,残破不堪。慕容怜知道这些人跟他比拼法术根本毫无胜算,他也不屑将他们视为敌方,于是略微施了法术后便放下八音之竹,忽地道:「你们,都听好了!」
空灵而震撼,沉重而激昂。
「不问何年,不问何人,不问何事,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谁若落她一泪,我就以断竹残音行移山倒海之术;谁若伤她滴血,我就以蝶灵斩刀施翻天覆地之法,我让你们,万劫不復!」慕容怜一手拉着金色衣袍,一手轻点眉心,一道金光随之而出,而他那双深色的琉璃目中,刻着与三千年前一样的恨意。
一样的焚心刻骨的恨意。
即便他已经灭了莫邪,他仍不得解脱。
即便他已经当了妖神,人界的第一位神,他的神魂却依然虚无。
上官元和萧二峰身体也受了重创,他们没能想到慕容怜神力如此之大,原来,原来飞身上神……竟会变得如此强大,如此不可想像,细思极恐的强大。
这阵法原是一定能杀死他的,可他们忘记了,慕容怜现在已不仅是妖,他是神,是妖神。
区区人族之法术,如何能与神相抗衡?
他们都降落在地,点住了自己的穴道,慢慢恢復着神力和经脉,而还有不怕死的人,偷熘着去了圣泉。
手中握着镇压邪灵的旗帜和各种通灵之物。
慕容怜抬起头,声音突然空灵而诡异,犹如尖锐的仙音一般,他诡秘而狠厉地道:
「如今我为妖神,手握万千之人的阴魂,待你们死后去到了阴界,我就将你们的三魂七魄全部搅碎,搅碎的不成样子!一如你们对我那样!」慕容怜突然暴怒起来,两手冒出沖天的金色火焰,成燎原之势,一掌噼下去就将那些试图镇压圣泉泉眼的人都杀死了。
第153章 邪灵出世3
静了没多久, 莫名有一修士,也不知是哪一派的弟子,竟还慌慌张张往圣泉跑去, 他像是没听到慕容怜方才的话,跑的飞快。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路弟子,都明目张胆地朝圣泉跑去。
「这是青城派的弟子,看他们衣着光鲜, 没有打斗痕迹, 应该是刚接到信号赶来这里的。」云彩儿忽然道:「胆子也是真的大,怎么还敢往圣泉跑?」
「你不担心了?」听她语气轻松,颜如玉转头问道:「你不担心月上霄被他们镇压吗?」
「方才担心, 现在已经不担心了, 有慕容怜在, 谁敢动月妹妹分毫?」云彩儿望着慕容怜, 衷心感慨道:「月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碰上的竟都是如此有情有义的男子,不止这位怜儿哥哥, 还有那位韩可公子,也是个有情人,一别数年,却还千里迢迢地来寻她。」
「慕容怜方才说的那一席话,旁人听的是他冷酷无情,我却听得是千尺深情。」云彩儿最是欣赏这样至情至性的人, 语气中是掩饰不住地赞嘆。
颜如玉一听, 微微皱眉道:「你不觉得慕容怜杀人过于残暴了吗?」
「有些吧, 不过, 也无事。」云彩儿手托香腮,柔声道:「若他是为了我这样,我定然不会怨他,只觉得他是真心真意地疼惜我,说不定,我还会有些欢喜呢。」
「欢喜?」颜如玉与她的想法大相迳庭,诧异道:「有什么可欢喜的?欢喜他为你杀了人?成了妖?还是欢喜闹了这么一出?」
「都不是。」
云彩儿轻声道:「你别误会。我并非觉得慕容怜是对的,或者是正义的善良的,我只是欢喜他肯为了心中所爱与世间大道为敌,欢喜他爱我至深,仅此而已。」
颜如玉心头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轻轻摇了摇头,再不言语。
「为了心中所爱抛弃一切,其实很难,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做不到的。」云彩儿在婉君阁呆的久了,嘆道:「若爱是悬崖,又有几个人敢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跃呢?」
闻言,颜如玉想了想,若是自己,莫说像慕容怜一样生人化妖遭世人唾弃了,就是现在让他带着月上霄走,他都难以抉择。
的确是,不易啊。
听着云彩儿声声赞嘆,颜如玉心头滑过几丝失落。
突然,慕容怜将那八音之竹放于唇边,只吹了几个简单的音节,杀音乍现,嘭嘭嘭的一通大爆炸,沿着圣泉跑去的弟子都被炸上了天。
胳膊,大腿,小腿,肠子都乱七八糟地飞着,落了一地。
「慕容怜,你又做什么?」见他无故出手,有人惊恐道:「我们都已经按你说的做了,都没有再攻击圣泉或者攻击你了,你怎的还肆意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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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佩镇邪剑往圣泉去,这般不将我放在眼里,杀了他们,有何不可?」慕容怜道,金袍一摆威风凛凛。
「找死!」慕容怜冷笑道。
「你,你!」那青城派新掌门哆哆嗦嗦地道:「他们是接到信号才匆忙跑来的,并不知道你方才说了什么,所以才……」
「慕……慕容晓,我真的觉得你哥哥不太对劲,他他他怎么又杀人?」颜嘉一脸色都变了,原是他从未见过慕容怜大开杀戒的模样,小声音嘟囔道:「那些人确实是刚刚才来的啊,确实不知道他下了死命令,确实不知道他不许镇压月上霄......」
「唉,你不懂。」
慕容晓对这副场景倒没什么反应,习以为常地耸耸肩道:「他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果不其然,慕容晓话音未落,就听天空上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正是慕容怜说的:
「我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颜嘉一怔住了,脸色又白了几分,不禁有往后倒的趋势,慕容晓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颜如玉大概没想到,经过这么一个波折,他在颜嘉一心中的分量更重了,颜嘉一打心底里觉得,还是自己的兄长比较好,最起码比较有耐心而且很温柔,别说第二遍了,就是二百遍也不辞辛苦地叮嘱自己,要是慕容怜……颜嘉一简直不敢去想。
逐渐地,平地陷入一片寂静。
大部分人已被慕容怜打伤,即便不是重伤也都不敢再行造次,一个个都敢怒不敢言地坐在地上,调整自己的神力。
慕容怜驻足空中,神情肃穆,肤如凝脂,一如美神画像。
然而,安静并未持续多久,便是骤然打破,只见那微微闭目的圣泉之眼豁然睁开,喷射的十个泉眼不再迟,泉眼一翻,眼皮一睁开,瞳孔就亮了出来,它只轻轻一松,面前巨大蓝天,也是随之明亮,圣泉底部那把空旷的湿地,嗤的一声,泉水划开云层,对着某一处空荡荡的天空,狠狠射了过去。
黄金圣泉化为万丈金色流光,瞬间划破天际,就在其即将射中那处空中时,汹涌地显出红色邪光,忽然席捲而出,宛如那天火降临般,成涟漪状,四面扩散。
所有人,所有人都被强大的力量压的喘不过气,一个个接着吐血,浑身抽搐而死。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慕容晓单膝跪地,两手狠狠往地上一捶,将残月刀砍进了地中,颜如玉和颜嘉一也全将佩剑插在平地中紧紧握着,鬼山泉子和云彩儿都躲在他们身后,这才没有被压垮,也没有被沖走。
忽然,鬼山泉子开始咳出血来,她本就受了伤,在冲击力如此大的情况下,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了,慕容晓见状一手拉过她,冷声道:「你搞什么?还什么慕氏灵女呢,太弱了吧!」
鬼山泉子又咳了几下,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念珠,却想起来没有了。
不知不觉中,就被人挑断,失去了。
「快看快看!好像是那个邪女子出来了!她还活着!」一个人大声喊道:「该死的,她得了圣泉之力!」
是的,月上霄,她出来了。
她身上的衣裙,已然被染成了红色,绚丽的如同火烧云一般。
她微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毫无血色的脸,却遮不住那一双血色红瞳。
她一步步走了过来,每走一步,那股强大的力量就逼近一分,数十个不等的修士就吐血身亡。
上官元望着她,却看见她手中拿着的不再是那支血艷风笛,而是一把剑。
那长缀的剑柄上镶嵌着数颗珍珠,错杂无章,犹如泪珠颗颗点缀,似怨似哀,如悲如泣。
而顺着长剑向下看去,剑身呈水柱状,邪红色的剑锋还泛着冷冷的寒气,似乎有血珠子要顺着剑锋缓缓滑落,剑气纵横离散,直叫人心惊胆颤。
「泪,断,剑」上官元一字一顿道。
此言一出,震惊四方。
泪断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乃上古通灵宝剑,万年前就没了踪影,任凭后人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到,而有一痴心者四处打探这柄凶剑的消息,最后却连人的下落都没有了,因此人们也将其定为邪剑,再也不对后人提起,避免招来无端祸患。
有人说,这是女娲大神的神器,也有人说,这是封印在三界的邪气之剑,为世间最不吉祥之物,说法各种各样,却无一人确定。
传言说,泪断一出,三界即亡。
一如盘古斧有开天闢地之能,泪断剑乃翻天覆地第一剑,见者,皆死,皆亡。
如今,时隔万年,泪断竟又重新现世了!
它成了月上霄的一品神剑!
泪断,竟成了女邪灵的一品神器。
可他们还来不及震惊,也来不及说什么,甚至连眼神都来不及转换,就已经死了。
「她,她继承了上古残神的神力路数,她的经脉已经重新炼化,她现在不是人,她是邪,还是神,我们闯下大祸了,我们闯下大祸了!」萧二峰绝望地大吼道:「她是上古残神——将离!」
没错,黄金圣泉中封印的神力,正是万年前的上古残神的完整神力路数,之前虽有跃泉者,可却无一人能与这套邪路数相吻合,如今,它却阴差阳错地附身到了月上霄的身体里,而那柄泪断剑,原就是黑牵夷的一品残器,现如今,归顺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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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骨花,将离草。
轰天地,盪四海。
月上霄手持泪断,掌开天闢地之能,她手腕微转,剑身瞬间火热了起来,只放射出来的剑气就大杀四方,一连竟逼死了数人!
「月!」慕容怜惊唿一声道,直直飞了下来,可月上霄得了神力异常灵敏,她头也不回,一剑就挥了过去,慕容怜当即放出玉奴双斩,泪断剑剑光凛凛,□□斩也是红蝶环绕,一剑一刀就抵在了一起,这两个一为万年的天煞邪剑,一为千年的妖族至尊,碰在起来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能量!
其兇勐之势,恨不得将天与地都生生穿透。
「我留下,其他人等,全部离开!」
慕容怜道,一指微挑,万千红蝶就飞了出去,它们绕着月上霄飞舞,纷纷洒下灵光,试图唤醒她的心智。
慕容晓怎么也没想到,泪断竟成了月上霄的神器,他努力朝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可实在是举步维艰,妖神,邪灵,他们的神力已超出人界,更何况又是爆发之际,慕容晓的身体又如何能承受的起?
很快,他就跌在地上口吐鲜血,鬼山泉子强行要拉他走,他却仍不肯走。
忽然,上官元举起弯刀,似要朝着月上霄的脖颈,一刀砍下去,却突然听到了一个悽厉的女人声音。
第154章 认祖归宗
「圣君, 请您手下留情!这个女孩杀不得啊!」
许是这声音太过熟悉,上官元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却见慕玛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跑了过来, 她一边跑一边哭喊着道:「杀不得,杀不得,你万万杀不得她啊!」
「此女为邪灵,且又得了泪断邪器,有何杀不得?」上官元说道, 举手又要砍下去。
「圣君, 其实......其实她是您的女儿!是您的亲生女儿!」慕玛沉痛不已地道,这一句犹如石破天惊,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轰碎了他们的心。
女儿, 月上霄是圣君的女儿......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趁着这间隙, 月上霄抬手一剑打掉了弯刀, 她将泪断举过头顶, 大喊一声便杀了过来,吓得人四处逃窜, 慕容怜连忙飞了过去,一路与她过招,抵御着她的邪气。
「你方才,说什么?」上官元指着月上霄的方向,问道:「她是谁?谁的女儿?」
「圣君,慕玛有罪, 慕妈要向圣君请罪啊!」慕玛一下子跪了下来, 埋藏在她心中的秘密, 终于大白于天下了, 她流着泪颤声道:「多年前,吕娥诞下一女,那女儿一出生就被邪灵附体,血迹斑斑,吕娥误以为那孩子已经死在邪灵之下,于是就狸猫换太子,换了另一个男婴回来,时至今日,我等才发觉,原来那个女婴没有死啊!她就是月上霄,就是这个女邪灵......」
只听晄当一声,上官元手中的弯刀掉在了地上。
他的女儿,月上霄竟是他的女儿。
「不可能!那你现在是如何得知她身份的?」上官元问道。
「回圣君的话,慕玛闭关了几个月,终于找到了当年大杀之星的来源,那时候的残星,那时候的血月,其根源,正是邪族的邪芍药啊!」慕玛噙着泪,叩下头去。
「邪芍药......血月......月上霄。」上官元喃喃道,心间如霹雳般炸裂。
「啊!」
「圣后!圣后您怎么样!快救命啊,圣后受伤了,救命啊!」侍女们都吓得喊破了喉咙。
上官元和慕玛一听,连忙赶了过去。
不,不要,月上霄,不要啊!这一刻,不仅是上官元和慕玛,这里的所有人,此时都绝望地喊着。
然而,他们看到却是:
月上霄手执泪断,一剑刺穿了吕娥的胸部,那水珠般的鲜血,正顺着泪断剑慢慢下滑着,凝成了一个个可怖的血珠子。
这是万年后泪断第一次沾血,沾的却是执剑人生母的死亡之血。
呵,多么讽刺啊。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慕玛扑过去,两手紧握着月上霄泪断的剑身,大哭道:「你这个混孩子,你怎的能杀她?她是你的母亲,是生你的母亲啊!」
「什么?」慕容怜和韩可大吃一惊,可眼看那泪断已插入过半,若此时一下拔出,吕娥非丧命当场不可。
「姐姐,你说什么?我......我......」吕娥躺在慕玛怀里,气息奄奄道,却是无尽思念。
「好妹妹,你找到了,终于找到她了,」慕玛噙着泪,痛心疾首道:「她就是你的女儿,你一直找的女儿......你好好看看她吧,想了这么多年了......」
吕娥微微侧过头,可惜此时月上霄还在发狂,她一双红色的眸子兇狠无比,全无半分女儿的温柔优雅,气质与吕娥相去甚远。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上官元紧紧攥着弯刀,一刀想砍死这个女邪灵,他死都不愿相信自己的女儿成了这副模样,还一剑杀死了自己挚爱的妻子。
将离,她竟成了残神将离。
「不,圣君,你会相信的!你知道这是真的!」慕玛突然大声哭喊道:「你看看她的眼睛,看看她的鼻子,看看她的嘴唇,她与吕娥妹妹长的是那样相似,还有,还有......你看看,她举起泪断的模样,多像圣君您举起弯刀的模样,多像啊!这是真的......是真的......」
「月儿,乖,你不想看看娘亲吗?」吕娥却不似上官元那般的难以相信,她甚至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伸出手抚了抚月上霄沾了血的脸颊,柔声道:「月儿,我是你的娘亲啊,你不想看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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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咬着牙,一直似在与谁战斗一般,此刻的狂躁也忽然平復了些,她眼中混沌,意识模模煳煳地嘶哑道 :「娘......亲......」
多么陌生的两个字。
前半生,她从未喊过。
也就是这两个字,让在场的人瞬间都落了泪。
本来是王族之女,天之骄子,怎么阴差阳错的走了这么一遭,吕娥万万没想到,当日母女俩一别后,再见却变成了生死之别,这真是造孽啊!
月上霄在挣扎着,她扭动着手中的剑,那泪断吸了血,剑气更盛,即便月上霄不动,它也兀自一寸一寸往吕娥的胸部捅着,最后,刺穿了她。
而月上霄,也醒了过来。
心里念了一万次她的名字,希望她能恢復意识,可见月上霄一点点恢復清明,慕容晓的眼中却是无限悲痛,他甚至不想月上霄醒来了,不想她经歷如此残酷的世事。
月上霄呆呆地抬起头,那柄剑,正插在吕娥的心口。
月上霄吓坏了,一下子松开了手,可吕娥却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吕娥轻轻拍着她的背,啜泣道:「对不起,是娘亲对不起你,娘亲不该不要你,十六年了,这十六年来娘亲一直在找你......总算把你找到了......娘亲高兴,高兴的很......」
许是从来没有人这般抱过她,许是母亲的怀抱总是不同的吧,总之,这一刻,月上霄莫名就知道,吕娥是自己的母亲,她将头埋在吕娥怀里,愣了片刻,嚎啕大哭。
吕娥看着她俏丽的脸庞,手抚上她那三千青丝,百感交集,不禁又落泪道:「想不到,想不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娘亲还记得,当年你刚生出来的时候,才那么小一点点,现在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娘亲真想重来一遍,重新养一遍你,看着你一天天长大,越变越漂亮......然后看着你风风光光地嫁一个如意郎君......多好啊。」
吕娥说着,一道血痕顺着脖颈缓缓流下,她偏过头道:「圣君,你抱一抱,抱一抱我们的孩子吧,你瞧她长得多漂亮,多可爱啊......你抱一抱她......」
上官元心头大震,他难受地说不出话,只依言走到了吕娥身旁,单膝跪下,一手揽过了吕娥,将月上霄也抱在了怀中,而有一滴热泪,顺着眼角滑下。
这一家人,今日,总算是团圆了。
却是这般情景。
云彩儿心善,看不得这样悲戚的场景,别过头去咬着手绢哭,颜如玉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又见月上霄一家经歷实在惨烈,心中也顿悟了不少,竟鲜有地不顾忌男女之别,拉过云彩儿的手,将她揽入了怀,云彩儿微微愣了一下,继而伏在他的肩上,轻轻哭泣着,泪水都打湿了他的白衣。
「娘亲,对不起,我害了你,我把你害死了!」月上霄哭喊着,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无事,这样......这样也挺好,娘亲总算是......总算是见到你了,别哭,娘亲一点也不怨你......娘亲还高兴的很......」吕娥抹着月上霄的眼泪,她慢慢伸出手,颤抖着抓住了上官元的手,哽咽道:「圣君,我知道,月儿这些年受苦......受太多了,你不疼她,我没疼过她,以后,要......要保护好女儿,别,别再让她受苦了......」
吕娥仰着头,终是一口气没接上来,咽气了。
她死时眼睛还睁开着,那是慢慢的留恋与担忧,她的好女儿啊,她是多么地不放心她啊。
「娘亲!」月上霄哭喊道,声音悽厉而沙哑。
上官元眼中含泪,他没说话,却握了握吕娥的手。
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一切都是劫难与遭遇罢了。
月上霄跪在地上,痛苦不已,可她却无能为力。
萧峰山
「二师父……」乃文犹豫几回,终于开口道,他面色愁苦,显然是好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了。
他们本想着靠这一回勇夺圣泉之力,将月上霄和慕容家那两个儿子通通杀了,也算是报了家门之仇,可他们没想到,谁也没想到,不仅慕容怜和月上霄没有死,还一个个都成了妖神和邪灵了,圣泉之力被她霸占了还不算,竟又冒出来一个圣君之女的头衔。
如今,这月上霄已经成了上官王族的公主了,跟随着上官元一起回到了华长典,真正的是认祖归宗。
「那个月上霄与我们发生了如此多的冲突,万一她将这些告诉了圣君……恕徒儿多嘴,徒儿只怕这上官王族也是要与我们为敌了。」乃文吞吞吐吐道:「现在慕容晓与慕氏灵女联姻,女邪灵又成了圣君的亲身女儿,若是他们联合起来,我们怕是……怕是……」
凶多吉少了。
第155章 认祖归宗2
「联合?还联什么合?」
萧二峰道:「就是那柄泪断剑就足以削平整个萧峰山的百个山头, 联合有什么用?」
「上古残神黑牵夷,一品残器泪断剑,还有那个千年妖神慕容怜, 只要他们想,杀了谁都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还用得着靠别人?蠢货!」萧二峰骂道。
乃文一愣,随后想了一想,的确如此。不过这更令他害怕起来, 一想到自己之前对慕容怜和月都毫无顾忌地下死手, 就不由得惊恐道:「那怎么办?如果他们记恨我们来报仇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等着死吧。」萧二峰甩了甩袖子说道:「如今连我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许是这几日太过忙碌还没顾得上这些, 就这样将我等扔在这萧峰山, 不问也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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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 这样也是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萧二峰端起一盏茶道。
「情理之中?」乃文看了看他, 躬身道:「弟子愚钝,还请二师父明示。」
「唉, 这也都怪他上官一家命途多舛,一朝圣君竟将一个草包当亲儿子养了十几年,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流落街头,受尽苦楚不说,还成了一个女邪灵,如今这女子邪性发作大开杀戒, 上来一剑竟好巧不巧地杀死了自己的生母, 哎呦, 这故事悽惨的叫人简直不敢细想。」萧二峰咂着舌头, 摇头道:「要说这慕容怜,身世可就更加悽惨了,生人化妖了不说,现在慕容晓与他是反目成仇,月上霄又跟着上官元回去了,他啊,现在不管是慕容府还是华长典,他都是回去不成的了,当了千年妖神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个没人可怜的可怜虫!」
「什么?」乃文道:「月上霄走的时候,慕容怜难道没有跟着她一起吗?他没有跟去华长典?」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华长典乃人界王族之地,月上霄虽然是个女邪灵,可耐不住她是王室血脉,迫不得已才破了这个例,那慕容怜与上官一族非亲非故,又是个千人打万人骂的妖孽,他怎配得上进华长典?」萧二峰不耐烦地说道:「莫说是他了,现在就是慕容晓都因为他哥哥受到了牵连,一举被定为了妖邪之人,如今就是慕容晓进华长典的门都困难!」
「二师父息怒,徒儿只是有些诧异而已,徒儿想着那女邪灵与那慕容怜一向交好,这般就与他生分,难免有些突兀。」乃文说道,躬了躬身。
「这有什么可诧异的?先前她一个小女子无依无靠的,走投无路了才被迫投身慕容府,没想到竟投了慕容怜的缘,后来两个人一个成妖一个成邪,迫不得已才在一起,依我看,这两人同病相怜为多,心心相印倒不一定,而且现在慕容怜成了妖已是事实,月上霄却不一样,她有了圣君之女的头衔,这样的身份足以为她改头换面,她不是非得走慕容怜那条路,这阳光大道摆在面前,她又怎会再走那荆棘暗路呢?」萧二峰冷笑一声道:「什么义薄云天,什么侠肝义胆,什么重情重义绝不分离,全是废话!」
「只怕到时候,还要她亲手手刃了她这位怜儿哥哥呢!」萧二峰说道,言语中是浓浓的讽刺。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乃文的心里突然舒服了不少。
自萧峰山一别后,他每次见到月上霄都有说不出的压抑感,好似还没有与她过招就已经输了一样,如今听萧二峰兀自解说了一番,觉得月也不过如此,若自己是小人,她也算不上什么大人,还不是都一样,你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你呢……
我放弃了萧雪楠,可你也一样放弃了慕容怜。
我们是一样的人。
乃文恶狠狠地想着,恨不得月上霄现在就可以举剑杀了慕容怜,好让这件事情落实,令他无耻的行为蒙上一层遮羞布。
「对了,雪楠去哪里了?怎么我又好几日没见着她了?」萧二峰突然问道。
「回二师父的话,医师说师妹受了惊吓,被那个女邪灵推开的时候又受了些内伤,这回……病的稍重些。」乃文说道,声音越来越低。
「不必瞒我,我知道,」萧二峰顿了顿,道:「她可是得了失心疯了?」
乃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内心逐渐苦涩。
半晌,他哑声道:「徒儿已经派人去医治了,也许,也许可以医好她,不,是一定,一定可以医好她。」
「倒也不必。」
萧二峰忽然道:「也好,就让她这样疯着。」
「什么?」乃文勐地抬起头来。
「慕容怜暂且还轮不到我们去收拾,自然有人收拾他,可那个女邪灵就不一样了,」萧二峰眯起眼道:「萧雪楠,正是我们抵御和牵制她的最好的武器啊!」
「二师父,您这是什么意思?」乃文问道。
「她对雪楠还有几分旧情。」萧二峰道:「只要有雪楠在,她就不会造次。」
「二师父的意思是……我们利用师妹,去跟那个女邪灵打感情牌?」乃文试探地说道「可师妹现在已经生病了,很多事她都不记得了,记忆混乱的很,说不定还会把月上霄当作仇人……」
「就是这样!越乱越好,越疯越好!」
萧二峰却打断道:「雪楠病的越重,那个月上霄就越觉得愧对我们萧家,就越下不去手,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乘之机,我们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可是……」乃文心疼萧雪楠,稍有犹豫。
「可是什么可是?现在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那些事情吗?师父没有教过你吗?切勿被儿女私情迷了眼!」萧二峰扇子一挥,道:「传我的命令,将雪楠先暂时禁足在白雪阁,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去探看,只让医师开些寻常药物即可,不用助她恢復心神。」
「是……」乃文咬了咬牙,应声道。
华长典
「月公主,夜已深了,您请就寝吧。」一个侍女说道,走上前要服侍月上霄解头髮更换衣物。
月上霄却鲜有被人这样伺候,一时竟有些不习惯,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你们都下去吧,我还不困,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这……」侍女们互相看了看,有些为难,王宫里公主的就寝和用膳都是成了规矩的,不能随意更改,一时一刻都不行,可月上霄原是个野丫头,自小就在外面漂泊惯了,显然不知道宫里的规矩,作为下人,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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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下去吧,圣君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我的命令,不关你们的事」月上霄又说道,摆了摆手。
「是。」
听到这,侍女们也只好作罢,躬了躬身退下了。
月上霄散开了头髮,慢慢地躺了下去,整个房间都挂满了用金花点缀的深红色织锦,从天花板垂下一盏琉璃灯,外形和色彩都很迷人。
而在房间的凹处,有一样长茶几模样的东西,上面放着她的泪断宝剑,剑鞘被镀成了金的,剑柄镶嵌着一颗颗晶莹夺目的宝石。
月上霄摸了摸身上盖的被子,金丝银线,华美无比。
按道理说,这些日子她带着慕容怜死里逃生,几乎是夜夜都闭不了眼,困极了的时候两个人就靠在老树上或者找一处能避风避雨的地方睡一会儿,月上霄应该很快就能入睡,可事实却正相反,月上霄闭上眼睛,翻来覆去了很久,却怎样也睡不着。
半晌,她下了床,光着脚踩在能陷至脚踝的江南蚕丝地毯上;数道门帘垂落在门前,有一扇门通向第二个房间,那是公主梳妆打扮的专用屋子,里面似乎被照耀得富丽堂皇。
不知为何,月上霄忽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她是这里的人,却又不像这里的人。
她毫无归属感。
那日吕娥被刺死,月上霄本就心神不稳,后来只感觉心脏跳得几乎炸裂,没抗住昏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就孤零零一个人在华长典了。
慕容晓......怜儿哥哥......还有师姐他们,他们都怎么样了?月上霄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的圣君告诉她:你现在新的经脉还在炼化当中,不易动怒,不易心浮气躁,这段日子先好好休息,那些事日后再说吧。
将离,上古残神的经脉神力,竟炼化在自己的体内了。这让月上霄无比惊奇,她曾多次试自己的脉,精健有力,脉搏一下一下地跳跃着,那泛起的一波波红色似乎在证明着残神的存在。
月上霄伸出手,手背上停着三只紫色灵蝶,她没有即刻放走它们,而是在内心微微犹豫着。
雪楠师姐,她很想知道萧雪楠的状况,她现在得了失心疯,有没有好一些?萧二峰有没有难为她?那个乃文对她又怎么样......可是,月上霄又忽然想到,萧雪楠应该恨毒了自己吧,上一次,她还抽出剑,刺了自己。
她,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月上霄想着,抿了抿嘴,灭去了一只灵蝶。
慕容晓,慕容晓,慕容晓......月上霄又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默念了许多遍,神情却一点一点落寞下去。
月上霄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她是那样想知道,想知道关于慕容晓的一切,好的坏的,都想知道。
可她凭什么去打听人家呢?
更可笑的是:即便自己知道了,也没有可以关心他的身份啊......
最后一只,月上霄不再犹豫,她扬手,将它放了去。
「去找怜儿哥哥,跟他说我现在很好,叫他别担心我,还有还有,跟他说,过段日子我就去找他,我一定会去找他的!」月上霄朝窗外喊道。
第156章 认祖归宗3
望月台
「启禀圣君, 慕玛师太已经在大殿上跪了两个时辰了......」韩可欲言又止。
「本君,并没有降她的罪。」上官元道。
「圣君仁慈,不忍心罚过多年忠心耿耿的老部下, 只是慕玛师太欺君的罪已然成了定局,所以,还请圣君早日定夺。」韩可轻声道,行了一礼。
「也对,也好。」
半晌, 上官元沉声道:「慕玛与圣后吕娥串通一气, 意欲混淆王室血脉,残害皇家子嗣,其罪当诛, 但本君念其忠心多年, 功劳赫赫, 且王室公主已然寻回, 安然无恙, 姑且,免其死罪。」
「传我的话, 」上官元背过身,道:「自今日起,本君与她终生不再相见,就让她一个人在素心轩,好好待着吧!」
「圣君仁慈,韩可替慕玛师太谢过圣君, 相信经此一番波折, 师太定能改过自新。」韩可双手作揖, 又轻声问道:「可不知圣后......如何处置?」
「她......人已故去, 就安葬了吧」上官元闭了闭眼,道:「怎么说,她也是月的生母。」
「可是要按照圣后的规格下葬?还是——」韩可没有说完,他心里很清楚,上官元心里也很清楚,吕娥才是狸猫换太子的主谋,人虽已死,可罪却未定,若是按照王法处置,她理应被废除才对,根本没有资格以圣后的最高规格下葬。
可是......
「她虽做了错事,可也已经受到了惩罚,」上官元想起吕娥被月上霄一剑穿心的模样,心中不知作何滋味,道:「按圣后的规格下葬,不予废后。」
「是。」韩可回道。
忽然,一只紫色的灵蝶飞了过来,翩翩而舞地掠过他们的头顶上空,只见上官元一伸手,五指快速地一个收拢,那灵蝶瞬间就被化了去,化为点点粉末。
「圣君,这是月的灵蝶!」韩可惊道。
「我不能,再让她与那些妖邪混在一起。」上官元皱起眉头,道:「残月繁花也好,空音幻蝶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月上霄将来是一代女君,怎可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圣君有所不知,那慕容晓曾多次救过月的命,还有慕容怜,他对月也是真心真意地好,绝不会有一丝歹意的。」韩可顿了顿,颇为犯难地道:「而且月对他们,似乎也很有感情......您这样做,只怕月知道后会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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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才多大?哪里懂得识别人心?只怕是被那两个少年迷惑了,莫说是华长典,就是整座广陵城的人都知道残月繁花风流成性,慕容怜又是妖神,百家百派必然容不得他,王室公主怎么能与他们交好?」上官元一想到这些就极为不快道:「过些日子,华长典就要举行十年一次的百草谈,一来祭拜人族神迹方泽草,二来就是要弹劾这些妖邪,将他们一网打尽!」
「圣君,有一句话,韩可不得不说,还请圣君恕罪。」韩可深深作揖,沉声道:「圣君可莫要忘了,月就是上古残神将离的重生,她可就是您口口声声要杀的妖邪——邪芍药。」
「没错,不过,本君已想出一个法子,好让她脱难。」
上官元道:「月是邪芍药不假,是将离也不假,可她也是本君的亲生女儿,也是未来王位的继承者,她有着天下最强大的经脉路数和神力,她是唯一一个能够与妖族和邪族抗争的人!」
「圣君,您莫不是打算......」韩可似乎猜到了,脸色微变。
「本君要她,杀了慕容怜,为百姓剷除妖邪。」上官元微微抬起头,朗声道:「只要她杀了这些妖邪之人,就可以在百家百派的争斗中丰功立业,女君一位,非她莫属!」
「若那时谁还敢说闲话,那就是找死。」上官元道。
「圣君,她不会那样做的。」韩可摇了摇头,坚定道:「她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韩可,你虽聪明,但毕竟年龄小,不通世事。」
上官元笑了笑,淡淡地道:「月先前无依无靠,没有阳光大道可走,所以她被迫走上了一条荆棘小路,现如今我把利害都告知她,她又怎会不管不顾?」
「况且,妖邪本就该杀,不管是不是为了月,本君总归都是要除去他们的。」上官元冷声道。
「圣君,您不了解月,」韩可却异常坚定道:「她绝对不会杀的。」
上官元回过头,看着他。
「韩可,」半晌,上官元忽然冷声道:「月,也是你能叫的吗?」
「我......」韩可被问得一时语塞,他自小就那样叫她,却没想到今日不同往日,月上霄早已不再是月上霄,她已经是上官王族的公主殿下,来日的第一代女圣君了。
「圣君息怒,是韩可一时忘了规矩,无心冒犯了公主殿下,还请圣君治罪。」韩可低声道。
上官元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与月曾经相识?」
「是。」韩可诚实地回答道。
「在萧峰山时,韩可因智力超群,所以被萧二峰破例招收做了书童,公主殿下那时刚好也在萧峰山习武,故而在下有幸结识了公主,公主殿下自小就聪慧大胆,为人仗义重情,是一位性情中人,在下很是钦佩,故而一直追随其后,」韩可笑了笑,轻声道:「现在想来,得此殊遇,实乃三生有幸。」
「本君记得,三年前,你同成千上万赶考的书生一起参加了百花朝试,年龄虽轻,却写出《殊同论》这样堪称精妙的引论,一举击败了各个门派的学士,成为了百花朝试的第一名,或者说,是鼎元。」上官元缓缓地说道:「你赢得了鼎元,赢得了在华长典藏书阁精修古籍和文案的机会,甚至,赢得了一生的荣华富贵,可本君却听说,你却拒绝了,这是为何?」
「圣君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去试了试,却不想能一举中第,获得鼎元,实属意外之喜,那既然是意外之喜了,在下自然就不会为它所禁锢,否则,这不是就本末倒置了吗?」韩可碰了碰怀里的非烟,道:「这场百花朝试,让在下得以进入华长典博览群书,参悟上古典籍,还获得了非烟神笔,在下感激不已。」说着,韩可向上官元拜了拜,以示感激。
「这没什么好感激的。非烟乃人族一品神器,性子傲气,向来只认天降文曲星,你能层层参悟获得它,想必也不只是巧合而已,它与你有缘,故而才会认你为主。」上官元轻轻扶起他,接着说道:「本君听说,当日你要离开华长典,简墨斋的人都不肯,你说你是要去寻一个人,此人对你极其重要,然后就义无反顾地走了。」
「那个人,可是月?」上官元问道,看着他。
韩可心头一震,一时没开口,良久,他点下了头。
「圣君有所不知,韩可自小体内没有神力,所以终其一生无法修炼,萧峰山的师父虽破例收我为书童,可我在萧峰山的日子也是异常辛苦,因为没有神力,故而在修士中总是低人一等,只能唯唯诺诺地活着,直到遇见了公主殿下,」韩可低声道:「是月公主她,冒险为我扎了灵,要知道,扎灵之术要倒逼经脉,实在是兇险异常,就连萧峰山的几位掌门都不愿,可月公主却愿意这么做,自那日起,韩可就将月公主视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韩可离开萧峰山,也是为了找月公主,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月公主......」
「圣君,月公主于在下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不得不报。所以在下恳请圣君恩准,让在下以伴读的身份侍奉公主左右。」韩可说道。
「是吗?」上官元瞟了他一眼,道「可你一个百花朝试的鼎元,一个手持非烟神笔的简墨斋高等修士,仅仅是当个公主伴读,岂非大材小用了?」
「传出去也未免笑话。」上官元说道,并不应允。
「那,那......那韩可就不进简墨斋了,也将非烟神笔还回去,从今以后隐姓埋名,只当个伴读就是!」韩可连忙说道,伸手就将那非烟拿了出来,要还给上官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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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上官元出手按住了他的命穴,厉声道:「你给本君实话实说,你对月这般,当真就仅仅只为了报恩吗?」
「你当真就半点别的心思都没有?说!」上官元怒道,手上力气又重了几分。
韩可心事忽然给戳破,脸上不禁红了一片,可左右狡辩也是徒劳,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咬了咬唇,终于道:「在下,在下的确爱慕月......公主......」,话还没说完,那非烟神笔突然从他手中脱出,灵光洒洒笔锋扬点,上官元只感觉眼花缭乱,放开了手。
非烟认主,它不肯让他人伤害韩可。
见上官元松了手,那非烟转了个圈又竟又飞回了韩可的怀里,颇为乖巧地躺下了。
「这非烟才认了你几日,竟然都有笔灵了?你是用何物化的笔灵?」上官元皱眉道。
「一根头髮。」
韩可轻声道:「是月公主的一根头髮」,语调是出人意料地平静。
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是爱慕月上霄的。
其实上官元早就猜出了七八分,见韩可承认了,他正想说几句,却见韩可忽然跪下了。
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说道:
「圣君,起初的时候,在下并不知晓公主殿下的真实身份,只当是她是凡间一个寻常的女子罢了,故而才......可如今,公主既已成了公主,在下定会恪守己分,绝不会冒犯公主殿下。」韩可顿了顿,又说道:「至于那诸多往事,还请圣君能够恕罪。」
「你如何保证?」上官元冷声道:「你此次跟着月一同回到华长典,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此为信仰,而非私心。」
韩可跪在地上,食指轻点眉心,随后放于心口,这是人族对女娲大神起誓的手势。
他跪在地上,轻声地起誓道:「女娲大神在上,韩可在此起誓,往日也好,将来也罢,不管月是公主还是殿下,是邪灵还是女君,韩可都只会是韩可,绝不会有非分之想,自今日起,月女为我之命!」
「还请圣君,成全。」韩可说道,叩下头去。
只听唰的一声,一把弯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上官元道:「本君问你,今生今世,你可就认月一人?」
「是。」韩可低声说道,却感觉那弯刀忽地又砍进了几分,自己的脖颈上,已有细长的一道鲜血流下,他知道,此番若是自己赌赢了,那便就是赢了,若是输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于是他又道:「在我的心中,月公主就是唯一的圣君!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这话一说,就是一旁的老部下都软了一下腿。
这孩子,怕是不要命了吧。
韩可闭着眼睛,只感到一阵寒风颳过,脖子上的弯刀已经收回了。
「你要记住今天的话,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就算是你日后的枷锁,你也得戴好了。」上官元收回弯刀,道:「自今日起,你就是简墨斋的主人了,你既能手持非烟破万卷书卷,那本君就封你为兰阁君吧。」
韩可慢慢抬起头,神色微有变动。
「月公主刚刚回宫,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大到法则大道,小到礼仪习语,无一不需要修习,以后,你就是她的老师了,诗书礼易乐春秋,都要好好教她,不要辜负了本君的期望,还有,」上官元补充道:「你要想办法让她与那些妖邪之人断了来往!」
「记住了没有?」上官元瞪着他道。
「是。」
韩可答道,语气却微有迟疑。
上官元看着韩可的眼睛,这个人的眼神是那样的熟悉,起誓的言辞也是那样的熟悉。
眨眼间,他的记忆回到了数年前,也有一个女子跪在列祖列宗之前,一字一顿地说着誓言。
坚定而倔强。
她朗声宣誓道:「慕玛身为慕氏灵女,会尽绵薄之力助上官元公子称霸武林,昨日也好,来日也罢,无论公子是公子还是圣君,慕玛都只是慕玛,绝无他心,还望列祖列宗成全。」
说着,她便拜下身去。
从此,她追随了自己一辈子。
上官元忽然心里涌上一阵悲伤,他嘆了口气,拍了拍韩可的肩,转身离开了。
第157章 召唤妖灵
黄金圣泉
层层白雾散尽了, 黄金圣泉喷过了,那带有无尽神力的泉水滴滴撒撒落于这一片土地,这里的森林树木和鸟语花香都更美好了起来, 就连脚下的土地,都是那样的肥沃。
空气中,飘着一股沁心的芳香。
忽然,一抹嫣红在慕容怜的白衣上闪现,他轻轻伸出手, 那柄玉奴双斩便一下飞了出来, 上面的蝴蝶焚影布洒灵光,一个纤细美丽的少女在红蝶飞舞中一点点突显出来,她还梳着丫鬟般的流月髮髻, 身披一层红粉蝶纱, 眉眼处是掩饰不住地欣喜, 甚至那珍珠般的泪水都一串串地落了下来。
喜极而泣, 大概就是如此吧。
「终于……终于……我出来了!」红蝶抚着自己的脸庞, 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仿佛不认识了一般,水中的这个人是自己吗?那女子娇嫩的脸庞上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乏天真的姿态。
可自己,分明已经活了三千多年了。
「这是我吗……我居然还这么小……」红蝶看着自己的倒影惊道,其实,她早已连自己的模样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只是她是这玉奴双斩中的蝶灵, 自她生人化妖灵之后, 她便可以长生不老永葆青春, 她的年龄,她的容貌,她的一切的一切,便被永远的定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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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慕容怜道。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红蝶的心头一颤,她眼神渐渐偏过去,圣泉的倒影中不止有她,还有另一个人,另一个她心心念念几百年的人,而此刻,他就在这里,就在她的身旁。
她甚至不敢回过头,只能这样望着水中的倒影,可仅仅是一个模煳的倒影,她心头的悸动就一层盖过了一层。
「这三千年,辛苦你了。」慕容怜见她虽一直背对着自己,可眼睛却痴痴望着自己的倒影,那般痴情让他想起了过往的岁月,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红蝶,不敢……」红蝶眉眼微垂,低声道,仍是不敢回头看他。
这是她的实话,一直以来,她都是以一个蝶灵的身份藏在玉奴双斩中,从没有以真身出现在慕容怜的面前过,这么多年来,她总是万分期待着自己能够恢復真身,能让他看上一看,能让他记住自己,甚至能大胆一点告诉他:是我,雪秀殿的一个小宫女,可我一直陪了你三千年呢!甚至比陛下陪你的时间都长呢……
可如今她真的出来了,她却又胆怯了,一个瞬间竟仿佛回到了倾安国度,他是皇子,她是小宫女,整个人是那样的渺小可悲,她活了三千年之久,她陪了这个人三千年之久,这会儿却如小姑娘初见心上人,脸颊绯红,羞涩难当。
「盛名而誉,光辉盛世;低谷潦倒,跌落尘埃,我的所有模样,你不是都见过了吗?又何来不敢?」良久,慕容怜唇角一抿道:「回过头来吧,你不是,一直很想见我吗?」
闻言,红蝶一愣,一点点地,回过了头,一双眼睛正巧不巧,对上了慕容怜似水般的眼眸。
慕容怜平静地看着她,红蝶的记忆霎时如洪水般向她涌来,似水流年,白驹过隙,往日印象中的那个模煳人影渐渐饱满,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你的眼前。
她还记得,记得自己初见白嘉怜时的模样,他那一双美丽的琉璃目美中有哀,还带着病弱的迷茫,晓是那一个瞬间,少女初心的琴弦已给拨动。
后来,白嘉怜屈辱而死,她亲眼看着,看着那双眼睛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变得死气沉沉。
没带任何犹豫的,她抱着怀中的乌木盒子,撞在了城墙之上,只那一下,她便也死了。
她要快一点啊,快一点追上去,早别人一步去见他。
死了也要去。
这种超越时间裂缝的追赶,叫做痴心妄想。
后来,她便生人化了妖灵,成就了后来的一切。
当时在冥界,那只妖影子好笑地问道:「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那双眼睛重放光芒!
终于,他终于没有死,他还活着。
时隔三千年,这双琉璃目终于再次现世,一样的顾盼神飞,一样的波转奕奕,美丽如初。
「殿下……」红蝶喃喃道,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她慢慢地跪下身去,拉过慕容怜的一只手,虔诚无比地吻了上去。
慕容怜是妖神,红蝶是妖灵,自然而然要对妖族神明行亲吻之礼,可这一吻又有些不同,这不仅是对妖族神明的吻,更是对她心中唯一的神明的吻。
为了这个人,万死不辞。
「好了,时辰已到,召唤妖灵吧。」慕容怜道,竟鲜有地笑了一笑。
「是」红蝶站起身,仍是不敢看他,目光躲闪道「殿下是至高神明,该是……该是容易的很」
「你何时竟学会了这样说话,这种阿谀奉承的话我最不稀得,你不用说这些哄我欢心了」慕容怜走至圣泉边,一抹金色从他的腿间蔓延到了全身,随着慕容怜双臂微展,金色光芒瞬间迸发。
「殿下,请等一等!」红蝶突然说道。
慢慢的,她从自己的身上拿出几颗璎珞点缀,白珍珠闪耀,华美无比。
「那一日,奴婢本是给殿下送髮饰的,却因打破了一样瓷瓶被嬷嬷叫走了,后来又因为......私心,不想殿下去莫邪,所以,就没有将这个送于殿下。」
「今日,送予殿下。」红蝶说着,慢慢伸出了手,却仍是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么久了她竟还留着。
慕容怜不禁心中一酸,他为心中的执念等了三千年没错,可这红蝶也为了他苦守了这么久这么久,事到如今,两人又都是爱而不得。
见红蝶这般,慕容怜的心中也更添伤感,半晌,他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罚你亲手,为我戴上吧。」
红蝶睫毛微抖,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可见慕容怜并无反悔之意,她便试探性地伸出手,将那几只白珍珠的璎珞坠戴在他的发间,芊芊青丝缀一白点,泱泱黑髮一点纯白,叫人恍惚。
见红蝶垂下手,慕容怜便抬起了头,他一下跃入上空,金光薄雾环绕周身,红蝶看不清,只耳边传来了一句轻声:谢谢你。
剎那间,她竟然泪流满面。
红蝶知道,慕容怜是在做点绛唇,这是妖族一直流传的古老法术,施法者以神器和自身相结合,通过翩翩舞姿播撒妖族神力,藉此唤来妖族的千军万马。
一舞倾城。
妖族格外爱美,故而这点绛唇也格外讲究舞美,貌美之人点化众生,更是美如画中仙子。
只见慕容怜水袖飞扬,丝绸般墨色的秀髮随意的飘散在腰间,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这点绛唇本是为女妖所设,传下来时必然带了几分女子的妖娆窈窕,可慕容怜自动将那几分妖媚抹去了,行云流水间改为了飘逸淡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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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着慕容怜神力越来越盛,四面八方的妖族后代都争先恐后沖了过来,一大群一大群的花妖,双头马和无头精怪,还有数不清的动植物小妖,甚至空中的几朵妖云都飘了过来。
它们快速地找好位置,开始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祭拜神明,或是扎根成树林,或是花开成团簇,或是头对头激动地嘶叫,或是团成心形笑脸……总是,数不胜数。
与此同时,冥界暴动。
数千年了,妖族被镇压在冥界已有数千年了,这一回,它们终于有所寄託,有所依靠,想都不想地都涌了出来,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圣泉边上。
生死簿,血滴笔都掉在了地上,那记帐的小妖也变成了一个树桩子滚着跑了。
终于不用在死人地方呆着了,不见天日的,谁爱在这种地方?还天天跟一群鬼在一起,你刚刚转世完他又要转世,整天死来死去的,真是麻烦。
冥界的妖族都欢天喜地地逃了出去,徒留下一帮面面相觑的鬼魂,他们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森罗殿
「焰主,大事,大事不好了!」鬼差一个个飞奔而来,争相涌进了这森罗宝殿。
殿中有一男子半倚在座上,一袭黛色衣裳又用金色丝线勾勒出曼珠沙华,显得唯美而嗜血。
听到喊声,他微微蹙了蹙眉,面不改色地沉声道:「吵什么?」
「启禀焰主,妖神破开了封印,方才又大胆地将族人们都召唤走了!」鬼差惊慌地道。
闻言,座上那男子倒不怎么惊慌,英俊的面庞上甚至还浮现了一丝笑意,似乎对这个结果等待已久。
半晌,他扬了扬唇道:「啰嗦什么?让他们走就是。」
「是......」鬼差们登时不禁大眼瞪小眼,可左右谁都不敢跟他说什么,只得连连叩头退了下去。
圣泉喷发,妖族復辟......夜晓尘玩弄着掌上那一串华丽的红豆项鍊,低声喃喃道:也许,不用多久,我们就可以相见了呢,你说是不是,小熙......
第158章 邪精灵
黄金圣泉
慕容怜还在空中, 淡黄色的衣袍上绣着点点零星梅花,衬得此绢素雅,他前脚轻轻一踏, 人如一股蝶风在空中转了一圈,飞身上神的巨大神力喷发出来,一连光照了万千山河。
神明也有三六九等,妖族的人看着慕容怜,大吃一惊, 他们的神明, 竟然飞身成为上神了!
与女娲同列的上等神明。
妖族的子民激动异常,什么花妖树桩的都在地上激动地滚来滚去,双头马也互相碰着头, 它们倒也不嫌疼, 就傻呵呵一个劲碰着……
而红蝶, 则是一直望着慕容怜, 一直望着。
那是她爱的人, 也是她敬的神。
慕容怜的袖口繁细,有着淡黄色花纹, 及到眼前才觉亦是误入红尘的仙子,更加另人目眩神迷,对其仰慕倾心。
他,好像一座瑰丽的海市蜃楼。
可望而不可即。
这是包括红蝶在内的所有的妖族子民对慕容怜的评价,他们无比欣喜,能拥有这样一位神明。
瞧, 我有多幸运啊……红蝶笑着, 泪珠不断地滚落。
良久, 慕容怜降落在地, 白珍珠踏雪,正站在他的身侧,它低下头,尖角轻轻蹭了蹭慕容怜的手。
慕容怜手起刀飞,围绕在圣泉上空划下了一道金色妖光的界限,这是他们的领地了,妖族将在此,繁衍生息,周而復始,重新来过。
就这样,这个曾经被女娲大神镇压在冥界数千年的种族,终于再一次逃离黑暗,重返世间。
自今日起,犯我妖族者,格杀勿论!
群妖跪拜,他们诚惶诚恐地跪下去,一如人们祭拜女娲那般,虔诚无比。
「殿下,您不去寻陛下吗?」红蝶忽然问道。
慕容怜摇了摇头,他朗声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我不会让她为难。」
「可……陛下不一定就也想离开殿下的,那日她是昏迷的时候被她父亲强行带走的,奔赴圣泉的这些日子,殿下与她同生共死,她怎能说走就走?」红蝶说道,皱了皱眉。
「红蝶觉得......」红蝶又开口道。
「红蝶,你要明白,今生今世她不是嘉音,而是月。」慕容怜顿了顿,略带伤感地说道:「若是嘉音,那她自然不会,可是月,我却是不知道的,今生今世,她的心上人不是我,又怎会为了我背叛世间?背叛她所拥有的一切?那样实在太不值得了」
「而且,我也不想她这样做,往后的日子里,我只想她过的好。」慕容怜说道。
「那她要是与殿下为敌呢?要是想杀了殿下呢?」念及两人现在的势不两立,红蝶不禁忧心忡忡起来,道:「哪怕是这样,殿下也——」
「无妨。」
慕容怜别过头去,三分美七分冷道:「她若喜欢,如何都好。」
慕容府
「左殿下,您快出来,别睡了!救命,救命啊!救命啊!」一大清早,一群侍女就疯了一般地跑回府,全都挤在了碧纱橱的门前,连哭带喊地拍着门。
「左殿下,出事了!您快出来看看啊!」她们喊道,有几个胆大则直接沖了进去,晴儿自小就跟在慕容晓身边伺候,对他也比较熟悉,此时直接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就要把他往外面引。
「喂!你们干什么?都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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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从睡梦中突然被尖叫声惊醒,一下坐起身来,这才发现一大群小侍女不知怎么的都到自己房间里了,正扒在床边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慕容晓低头看了看自己,就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不说,衣衫还大开着,真正意义上的「敞胸露怀」。
慕容晓连忙挣脱了晴儿,用被子死死捂住自己,瞪着周围一群女子,怒声道:「谁让你们往我房间里闯的?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啊!平日里偷看两眼也就算了,这一大清早的还看什么看,一个个的还有没有点羞耻心啊!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左殿下,您这说到哪去了?是府里突然来了妖怪,而且有好多只,太吓人了!」晴儿对他的脑迴路感到无比无奈,连忙解释道:「一大早我去洗衣服的时候,就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跑了过来,跳来跳去地咬我,一会儿工夫都咬伤了好几个姐妹了......」,「真的,左殿下快去看看吧,吓死我们了......」小侍女们一窝蜂地道。
「妖怪?」慕容晓显然还没睡醒,思绪一团乱,他甚至没听懂晴儿的话,愣愣地又重复了一遍:「妖怪?府里有妖怪?」
「是是是,左殿下快去看看呀!」侍女们缩在他的床边一致点头。
「我去看看!」慕容晓说着就要动身,可周围围着一群女子,他一咬牙又一下缩回被子里,嚷嚷道:「你们还围在我这干什么?看不出来我要穿衣服吗?你们在这我怎么穿?」
「左殿下,实在是因为府里来了妖怪,她们都害怕的紧,您就别赶她们了。」晴儿说着便吩咐道:「好了好了,姐妹们都闭上眼睛,等左殿下妥当了,你们再睁眼就是。」
「是!」小侍女们都不过十来岁的姑娘,一个个都低下头闭起了眼睛,有的,还用手遮着脸,好不可爱。
「左殿下,您就快点吧,现在有妖怪,您就别那么多的讲究了。」晴儿心急,上来就把他的被子拉下来了,开始给他从头上套衣服。
「喂,你反了你!你怎么敢的......」这边慕容晓话还没说完,晴儿就打断道:「左殿下您就别闹了,您身上什么地方晴儿没见过,再说了,这十几年的衣服不都是我帮您穿的吗?您这会儿生什么气啊?」,说着,晴儿就麻利地把衣服给他穿好,系好了衣扣。
慕容晓瞪了她一眼,不过也没反驳,晴儿拿着衣裳一靠近,他便该伸手伸手该抬头抬头,这配合的很是到位。
「好了好了,好看的很,太好看了,快走吧!」晴儿习惯性地夸赞着他,将他往门外领去。
慕容晓翻了她一眼,心里无语道:你看了吗你,一个个都假惺惺地哄骗我,他随后又想到,这晴儿不会一直是这样敷衍自己的吧,一连敷衍了十几年......自己居然今天才发现......
「左殿下来了,左殿下!」远处的几个侍卫喊道,连忙跑了过来。
「不是说府里有妖怪吗?在哪在哪?」慕容晓很是不耐烦道:「别给我说又找不着了,又让它给逃了......你们一大清早把我闹起来,信不信我......」
「啊!!!」晴儿忽然惊唿一声,脸色惨白地指着慕容晓惊道:「左殿下,你的肩膀上,妖怪就在你肩上!」,所有人都回过头,继而吓的接连后退,一连离慕容晓数步之远。
晴儿这一声尖叫恨不得把窗户钻一个洞,慕容晓都被她给惊到了,他一动不动,隐约能感觉到左侧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的脸,突然,一股刺痛传来。
慕容晓一疼,挥手打掉了那东西,那东西浑身黑油油的,长着一层柔软的绒毛。圆圆的小脑袋上,长着两只大大的耳朵,耳朵下面的小眼睛紧闭着,正在地上扑腾着。
慕容晓伸手摸了摸脸,手上却沾了血,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东西不是在吸血,而是在辨识自己的神力神血,或者说,是经脉路数。
慕容晓蓦地跃起,一连射出数发血花针,那怪物躲的异常灵敏,却还是中了一根,扑腾了几下,不动了。
可不一会儿,慕容府的四面八方都跑出了这种小怪物,它们都朝慕容晓涌来,一个个犬牙呲互,争相飞起来要咬他。
慕容晓看的心里很是膈应,眉头一皱就神力闪现,墨蓝色波光滚滚而去,扫射一样地将这些小怪物打飞了。
看着落了一地的怪物,慕容晓也很诧异,他捡起地上的一只,仔细看了看,笑道:「什么怪物?不过就是些黑翼蝙蝠罢了。」可黑翼蝙蝠向来生活在深山老林,而且都是夜间出行,怎么会一大清早飞来自己这里?慕容晓百思不得其解,将那蝙蝠翻来覆去地看,忽然,他注意到了一个地方。
黑翼蝙蝠的翅膀很大,翅膀上没有毛,像是一层薄膜一般,透过薄膜,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有一朵邪芍药。
不是妖怪,而是邪精灵!
慕容晓吓的赶紧松了手,将那黑翼蝙蝠扔在了地上。
邪精灵,出世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邪芍药现世后,邪族也跟妖族一样,重回于世了!
它们跑来这里,应该是来找月上霄的,可自己那日也跳下了圣泉,无意中得到了稍许圣泉之力,也就是残神黑牵夷的神力,这些邪精灵,怕是寻着那神力来的,所以就找错了。
慕容晓正沉思着,几朵花又突然窜了出来,一下子窜至他的脸前。
慕容晓正在沉思,这一下可真的被吓到了,一下跳起来,下意识喊道:「我的妈呀,哥,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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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颜嘉一正好这会儿来了。
第159章 护花使者
他看慕容晓面色异常, 又见几朵花在地上扭动着往前走,还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硬是站在那愣了好一会儿才喊道:「就是它!上次就是它!」
慕容晓听到声音, 回头见是颜嘉一,心中便多了几分安慰,他愣道:「你说什么呢?什么上次就是它......」
颜嘉一冲了过来,指着那朵山茶花,急着说道:「上次圣泉之行, 我就亲眼看到它从我旁边窜过去了, 我跟我兄长说是一朵花,他居然还不信,居然还笑话我, 这一回怎么样?就是你!」说着, 他就一剑刺过去, 那山茶花却突然跳到慕容晓身上, 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哎, 这到底什么东西?走开走开!」慕容晓胡乱推搡着那朵花,叫喊道:「颜嘉一, 你快把它弄走,快啊快啊!」
可当颜嘉一举起剑准备刺的时候却愣住了,他睁大了眼睛,吃惊道:「慕容晓,好像不太对啊,它身上怎么印着血玫瑰啊!」
「你说什么?」
慕容晓连忙双手攥住那朵花, 将它的花瓣全部强行打开, 果不其然, 花蕊之中, 刻着一个血玫瑰的记号。
还一圈圈泛着光芒。
「跟你兄长身上的血玫瑰一模一样!」颜嘉一恍然大悟道:「它不是普通的花,它是妖,是你兄长的花!」
颜嘉一说着,那朵山茶花竟点了点头,扬了扬自己的花瓣,又要钻进慕容晓的怀里。
「你个小妖怪,你想往哪钻啊你?」慕容晓上来就将那山茶花头朝下提熘起来,没好气地说道:「我又不是妖神,你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那山茶花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姿势,它有些气恼,用仅有的两片小叶子打了打慕容晓的手,表示不满。
「慕容晓,它是不是把你当成慕容怜了?所以才往你身上扑,可能是要你保护它。」颜嘉一想了想道:「不过你和慕容怜差距这么大,它也太笨了,这都能搞错。」
颜嘉一正说着,却发现慕容晓和山茶花都将头转向了自己,虽然一句话没说,但那怨恨的气愤也够了。
「我体内有妖血,和那个人一样的妖血,它许是寻着血气就稀里煳涂地找到我这里来了。」慕容晓说道,松开了手。
那山茶花一下子掉在地上,很快,旁边就又涌过来几只邪精灵,有黑翼蝙蝠,有猫头鹰,一大群围在了一起,时而看看慕容晓,时而低头窃窃私语。
它们实在是搞不懂,这人不是自己族的神明,可为什么神力和神血又会相同呢?
「慕容晓,依我看,你註定是没办法和他们划清界限了。」颜嘉一说道:「你看看,就连花妖和邪精灵都能找到你这里来,你们三个,真是有着拆不开的缘分。」
「孽缘。」
慕容晓却道:「只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就是孽缘!」
慕容晓说完就要走,谁知那一群小东西却上来围住了他,一脸懵。
慕容晓闭了闭眼,指着那些蝙蝠猫头鹰说道:「你们要找的邪灵在华长典,从这齣去,往那边走,看到红色的城墙就找对了,她就在城墙里面,听懂了没?」
那些蝙蝠和猫头鹰互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先是齐齐嚮慕容晓躬了躬身,继而朝他指的方向走去了。
胖胖的身体一摆一摆,看上去有些蠢萌。
「等下」
颜嘉一实在忍不住了,提醒道:「那个,你们,为什么,不飞着去呢?」
那些蝙蝠和猫头鹰又互看了一眼,先是满满嫌弃地瞪了瞪对方,继而都飞了起来。
「这么些个蠢货还当什么邪精灵?我看还不如养头猪呢!」慕容晓骂道,可他还没骂完,一头浑身黑亮亮的野猪就跑了出去,也朝着那个方向跑了,屁股上竟还印着邪芍药。
这......这可真是邪门了!
慕容晓感觉自己头有点晕,这都是什么事啊?
忽然,那朵山茶花又窜了出来,拿花瓣撞了撞慕容晓的腿,似乎恼怒他没有为她安排。
「抱歉,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你自己找去吧。」慕容晓耸了耸肩:「爱去哪去哪,再别来烦我。」
「慕容晓,你看你看,你看它这是怎么了?」颜嘉一问道,慕容晓低下头去,却见那山茶花还靠在他的腿上,花瓣尽数低垂着,几乎都要耷拉到地上了,一颗颗露水顺着花瓣滑落,如美人啜泣一般。
「这什么情况?你在哭?你是在哭?」慕容晓大吃一惊,接连问道。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把花惹哭过。
那山茶花听到后哭的更凶了,数不清的露珠从花蕊当中冒出来,很快,就淋湿了一片地,似乎有无限的委屈。
「喂,它哭了,慕容晓,你把它弄哭了,」颜嘉一有些手足无措,急道:「这怎么办啊?」
「我怎么知道,它一朵花哭,我怎么知道啊!」慕容晓急恼道,后悔自己之前对它那么凶。
「要不这样,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慕容怜在哪,你要不就先住在这里,等我们找到慕容怜了,再把你送过去怎么样?」颜嘉一说道。
「住哪?你不会让它住我这里吧?」慕容晓连忙摆摆手,坚决拒绝,又指着自己说道:「我可不会养,仙人掌都被我养死了,更别说这么个东西了!」
「那......那怎么办?」颜嘉一摸摸它的花瓣,道:「你看它这么可怜,我们总不能扔掉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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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你把它带回去,你养吧。」慕容晓拍了拍颜嘉一的肩膀,道:「哥相信你,肯定养的好,你们颜家不是最喜欢弄花花草草的吗?」
「我带走?」颜嘉一惊道:「可我万一被爹娘发现怎么办?」
「哎呀,这有什么?」慕容晓笑道:「反正它的外表看上去也就是一朵花,发现了又怎样,你不要让他们知道这是一朵花妖不就完了。」
颜嘉一的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他低声道:「这能行吗?」
「能行,肯定能行。」慕容晓忍着笑,拿起那朵山茶花塞进了他怀里,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护花使者了。」
颜嘉一还没答应,那朵山茶花却已经钻进了他的衣服里,收起了绽放的花瓣,埋在他的心口处。
「好,好吧.......」
颜嘉一终于答应道,其实他也是想养的,他甚至还有许多好奇之处想问一问它呢,颜嘉一想着,轻轻按了按怀中,那山茶花微微抽动了几下,似在与他应和。
第160章 故人1
华长典
「月公主, 请这边走……」
月上霄身着朱色长裙,缓缓踱步于园林之中,华长典偌大的殿中, 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
尖塔形斜顶,抹灰木架与柱式装饰,深红色的城墙与攀附其上的藤蔓相映成趣, 清新不落俗套, 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和迴廊,让人心神荡漾。
不愧有广陵第一园的称号, 这怡红亭的景色的确别致, 吊脚楼, 青竹阁, 小桥流水和王室繁华完美地融为一体。
只是, 这连绵不绝的亭子阁楼,这朱色红墙的各式大殿, 总让月上霄想起一个地方。
慕容府。
这怡红亭的构造和慕容府实在太像了,像到月不自觉朝前紧走几步,她想看一看,那里会不会有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辰鉴阁。
可却没有。
那里只有一座小桥,大理石砌成的一座小桥,而有一行带刀侍卫, 正齐齐地从桥上走过。
月上霄望着那桥, 眼中星星点点的溢出了莫名的情绪。
「公主是想上桥看看吗?」眼尖的小侍女问道。
月上霄不回答, 她微微侧过脸, 却见有一处山峰凸显出来,那山峰怪异无比,显然是人工加上去的「假山」,月上霄看了不免诧异,于是道:「那是何物?」
她这一问,立马有一个年轻的小工跳出来道:「回月公主,这是专门为您建造的,恭迎您回宫的。」
「我?」月上霄问道。
「是啊是啊,」那小工连忙点头道:「圣君有旨,说为了恭迎公主殿下回宫,要小的们将华长典的园林重新装修一番,一切都要合公主殿下的心意。」
「负责园林装修的大人不知道公主的喜好,所以就派小的去打听了一下,小的得知公主殿下自小在萧峰山长大,而且在山峭竹林那一处住了好长的一段日子呢!所以啊,大人就派人特地赶去那里,还重金买下了那里的峭壁岩石,这不,都给公主殿下装饰好了……」
月上霄抬眼望去,果不其然,那一块块大石头正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可以看得出来,工匠们有意将它们打造了一番,似乎想给那些石头凹出一个好看的造型。
这些人怕是不知道吧,不知道自己在萧峰山上过的是什么样的清苦日子,还大费周章地搞了这么一出,月上霄苦笑道。
「公主殿下可还喜欢?」那小工试探地问道。
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这问题让她很为难,月上霄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个「喜」字,无念的喜,说谎罢了。
「萧峰山,可还好吗?」月上霄随口问道,走上前,抚了抚那长了青苔的石面。
「托公主殿下的福,好的不得了!」那小工黑熘熘的眼睛转了转,道:「自从公主回宫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公主曾在此处习武,萧家的人干脆将那处圈了起来,人要进去还要交小钱,就连那里面的东西都明码标价了呢,什么公主掌中宝,公主衣冠镜子,看一眼摸一下都要交钱呢!」
托月的福,云凌风成了萧家又一「收费景点」。
其实,那些不过是月上霄曾经用过的旧物件罢了。
那里简陋破败,风大沙多,萧家的人不过是为了囚禁她,才将她放在了此处,却不想,那小小的破烂屋子还能有今日的造化。
也是,造化弄人了。
「是吗?」月上霄纤纤玉指滑过青石上的一道道裂缝,嘲弄地道:「那可有些过分了……」
「这还不算呢!那里不只是公主殿下曾经的居住之所,而且还是兰阁君的一片福地呢,听说啊,现在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学子前去跪拜,考试临近时,人更是多得数不胜数。」有人补充道。
「兰,阁,君」月上霄一字一顿地念道,语气一滞。
「公主殿下还不知道吧,兰阁君就是圣君为公主殿下聘请的老师,现在简墨斋任职,是此次百花朝试的鼎元呢!」那侍女想了想,又道:「听说他自小也是在萧峰山读书修炼,是公主殿下的伴读,所以,凡是希望在朝试中取得名次的莘莘学子都跑去那里了,说是在那里读书可以通晓天地之奥妙……总而言之是神奇的很......」
「那里夜里风大,冷飕飕的,跑到那里读什么书?」月上霄觉得有些可笑,这些学子平日里也都是有头有脑的,怎么这会儿却痴傻了?放着家中炭火暖炉不要,还巴巴地跑到那里去挨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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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这您可就不知道了,您觉得山上过于简陋冷清,可那些学子却不觉得,听说在那里借宿一晚都好贵呢,一锭银子都不够.......」那侍女又说道:「不过也说得通,若是能跟兰阁君一样成为鼎元,还会在乎那几锭银子吗?还不是几句话的事。」
这几人正说着,一个人影突然靠近。
「什么人?」月上霄眼神冷冽,一指翻转,泪断剑嗖的一声就窜了出来,剑气四射。
「奴婢参见兰阁君......」侍女和侍卫却齐齐躬身道,被月的剑气吓到,微有颤抖。
只见有一个男子慢步走了过来,他一身墨绿色的纹底锦服,大片的方泽草在他的衣裳上若隐若现,一条髮带束着头髮高高的遂在脑后,眉下的眼眸像化不开的墨。
「韩可?」月上霄有些震惊。
「简墨斋韩可拜见月公主,月公主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韩可向她行礼道。
「简墨斋......是你?」月上霄迟疑道,可飞扬出鞘的泪断却仍不收回。
「公主殿下贵人多忘事,一时记不起也是有的,只是如今公主殿下既已想起了在下,不知可否先将泪断收回去。」韩可碰了碰剑锋,佯装轻松地说道:「即便是公主要杀在下,也不必用泪断这样的上古宝剑啊。」
月上霄看着他,渐渐收了神力,那泪断也嗖的一下又收回了鞘中,却退后了几步。
韩可早知她心性不同以往,可见她这样防着自己又有几分心伤,便嘆道:「月公主这是做什么?可是在下这几年容貌越长越兇残,吓着公主了?」
「不是。」
月上霄定定地看着他,道:「我只是不知道,现如今,我该叫你韩可,还是该称你为兰阁君?」
韩可心头一颤,半晌,他轻声道:「既然是月公主,那就还是叫韩可吧。」
「韩可,」月上霄看着他的眼睛,道:「这些年,你可还好吗?」
韩可笑了笑,道:「托公主的福,一切都好,只是在下寻一人寻了四年之久,委实有些辛苦。」
「为何寻她?」月上霄却打断道:「那人可是你的亲人?还是失散多年的恋人?」
「都不是。」
韩可突然抬起头,说道:「非亲非故,却如命重。」
许是韩可的语气太过认真深情,月上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几乎就要掉下泪来,她别过头去,又望向了那座大理石砌成的小桥。
月上霄还记得,以前在慕容府的时候,晴儿带她观赏的第一处景色就是小桥,晴儿说了,那是慕容晓专门叫人用千年寒潭的美玉雕刻而成的,他还给这桥起了个极其雅致的名字——玉钩桥。
不得不说,他起名的技术是真的不错。
只是慕容晓法术高超,性子又不是规规矩矩的,在月的印象里,他从来就没有好好走过路,经常是一跃二飞三空翻的,那么小的玉钩桥,慕容晓每每一个空翻就跃过去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会让人每日擦拭那座桥,下雨的时候更是如此,要那每一片寒潭美玉都干干净净的绽放光辉。
月上霄见那下人擦的辛苦,便忍不住问道「这桥建在那里不就是让人走的吗?你自己不走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刁难别人天天擦啊?」
谁知慕容晓却翻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这寒潭玉一日不净都是亵渎,你居然还敢踩它让它脏?」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做成桥啊?又奢侈又浪费。」月上霄仍是不解。
「你懂什么?这样好看知不知道?你不觉得这样一座桥在很好看吗?整个府都不一样了。」慕容晓为自己想出这样的法子很得意。
「又是好看!除了好看还能不能有点别的?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肤浅......」月上霄偏偏就跟他顶道:「依你这么说,这桥只能看不能走?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你懂什么?好看的东西就是用来观赏的。」慕容晓打了个响指,得意道:「这种觉悟,只有我这种境界的人才能体会到,像你这样的,跟着爷再耍上几年大概就可以明白了,懂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就你懂,真是不可一世......」月上霄最见不得慕容晓那副样子,那人昂着头挑着眉,唇角还带着有几分傲气的坏笑,活像个纨绔子弟,可是,又是如此的英俊逼人。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可爱与讨喜。
月上霄望着那桥,眼中逐渐浮现出慕容晓的模样,月上霄的唇角渐渐勾起,极其罕见地笑了。
第161章 故人2
慕容晓这个人啊就是怪的很, 他让你总是没办法讨厌他,总是没办法对他真正的生一回气,或是记恨他些什么。
至少, 月上霄是做不到的。
「公主殿下,您这是......」小侍女惊道,有些不知所措。
「没什么,我没事,」月上霄摇了摇头, 忽然指着那座小桥说道:「传我的话, 自今日起,所有人不得上桥,只准绕道而行。」
这命令来的奇怪突兀, 只是这是月上霄的命令, 底下的人也只好大眼瞪小眼, 继而道「是」
「好了, 都下去吧, 我有话同兰阁君说。」月上霄说道,摆了摆手。
「是。」那些人应道, 连忙退下去了。
「启禀月公主,在下有一事有疑,还要请教公主。」韩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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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讲吧。」月上霄说道。
「方才,公主纠结于对在下的称唿,殊不知,在下也有同样的疑惑, 还请公主解答一二。」韩可道。
月上霄听后笑了笑, 道:「好一个兰阁君, 本公主不过是多问了你一句, 你却记仇的很,偏要再绕回来一次。」
「既然是韩可,那便还是唤月吧。」
韩可勐地抬起头,却见月上霄一双丹凤眼含笑含泪,她丹唇微启道:「你自小就这样唤我,如今,我也还觉得好听的很。」
韩可心中一酸,低声道「月......」,而这一句,差点把他自己的眼泪都唤下来。
月上霄轻轻地「嗯」了一声,朝他走近了几步,可韩可却又后退了,月上霄正觉得奇怪想问他,却听韩可道:「你过来做什么?方才不是还离的远远的吗?不是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吗?不是还要用泪断取我性命吗?」
韩可越说越委屈,他虽不比慕容怜和慕容晓与月上霄有过生死之交,可他也是奔波数里,也是辛辛苦苦找她找了整整四年,可月上霄不但不记得了,竟还对自己起了防范之心,事事防着避着自己,这让他着实委屈。
月上霄一愣,她听着韩可怨气满满的一通话,终于意识到自己过激的言行举止伤害到了他,于是连忙道:「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没办法,你我四年未见,我实在不知你是友是敌......」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不是你以前跟我说的吗?还说让我长点心眼什么的,你现在怎么又不认了?」月上霄说道,转了转眼睛。
可见韩可仍不理她,月上霄便又接着胡搅蛮缠地说道:「再说了,我还以为你在萧峰山呢,或者是下山去哪里游玩去了,谁知道你倒好,摇身一变竟成了百花朝试的鼎元,还封了什么兰阁君......」月上霄越说越难以置信,用惊嘆的口吻道:「这鼎元应该很难考吧?你是怎么考上的啊?是不是小时候帮我写课业写的多了,我就说那样对你有帮助吧,你看看......」
「行了。」
终于,韩可开口道:「居然还好意思说,一个公主殿下也不嫌丢人。」
「哎呀,这有什么可丢人的?会写字会作诗的小公主多了去了,我才不稀罕当呢。」月上霄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那你想当什么人?」韩可问道。
「女侠。」
月上霄不假思索地道:「威震四方,名扬天下的女中豪杰。」
韩可看着月上霄,此时她身着朱色长裙,拖地的裙摆和玫瑰花的花纹娇嫩无比,使月上霄看起来是名门世家的一位美丽女子,锦绣簪花,美艷尔雅,可柳眉幽眸之间竟然透露出一股英气,秀美俏皮的脸上一股绝不妥协的气势散发出来,真是让人又怜爱又敬佩。
「已经是了。」
半晌,韩可低声道「在我心里,一直都是。」
月上霄转过头,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她与韩可分离的时候年仅十二,如今,她已是十六岁的婷婷少女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因成熟而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
她笑道:「多谢兰阁君夸奖,此番也是,月贸然出手冒犯了,还请兰阁君多多恕罪啊」,月上霄一面笑着,一面将那「兰阁君」三个字咬的格外重,意欲逗他一番。
韩可一把推开她作揖的手,闷声道:「本来挺好听的一个封号,让你叫的这么不舒服,以后都别叫了」
「好好好,不叫了」月上霄打趣道「什么这个君那个君的,我也分不清,随便喊吧......」
「对了,月,我要说正经事了」韩可正色道:「下个月就要开百草谈了,百家百派的人都要来,圣君特地让我叮嘱你,除妖歼邪,不可忘记。」
「我知道啊,多少年不都是这句话吗?又没有什么变化,何必特地来叮嘱我?」月上霄没听出韩可的意味,只突然冒了句:「你方才说,各派都要来?」
「是,」韩可瞟了她一眼,补充道:「没错,慕容晓也来。」
月上霄心头一动,竟有些喜悦,如今她为上官王族的公主殿下了,再见他,会不会有些不一样?
最起码他穿的衣服自己都穿得起了,总不至于还像从前一样那么灰头土脸的。
「月,你是不是没听懂话里的意思?」韩可试探道:「圣君的意思是让你践行这句话,除妖歼邪,重振人界。」
「听懂了啊,我不是一直在践行这句话吗?我做事都是惩恶扬善的啊,你见过我什么时候与妖邪为伍......」月上霄说着说着突然愣住了,等下,这什么意思?除妖歼邪,除妖歼邪,月上霄骨子里一直将妖邪等同于恶人,她自然就没往别处想,这一想,可愣住了。
「父王的意思是......怜儿哥哥......还有我?」月上霄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道:「父王要杀了我?」
「不,没有你」
韩可摇摇头,道:「圣君是要你亲手杀了慕容怜。」
「他是妖族的统领,只有他死了,妖族才会被彻底打败,我们才能将它们赶回阴界。」韩可说道:「也只有用这个办法,你才能在三界的歷史中写下光辉的一笔,继而理所当然地成为人界女君。」
「父王让我杀怜儿哥哥?」月上霄眼神空洞,好笑道:「他是在开玩笑吧。」
「不光是他,」韩可顿了顿,道「只怕,日后还有慕容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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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事又和慕容晓有什么关系?他既不是妖也不是邪,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正正常常的人啊!」月上霄一听便急恼道。
「月,你先冷静点,听我说。」
韩可说道:「自妖邪现身之后,圣君就在广陵城各处布下了天眼阵法,凡是有妖邪出没的地方就会有神力异动,我们就会派人前去镇压,而近一段时间,我们发现除了慕容怜私自结界的黄金圣泉之外,妖邪异动最频繁的地方,就是慕容府。」
「探子已经打听到,慕容晓体内妖血满盈,他所修炼的毒蟒血毒都是妖术,就连他的寒冰链和血花针都是妖族神器,而非人族所有,更令人惊奇的是,不知怎么地,他身上竟还有邪族残缺的神力路数,这就导致妖族和邪族都一窝蜂地涌去了慕容府,有的,甚至将慕容晓当做了妖神和邪灵。」韩可摇了摇头,道:「如今妖邪出世,弄得城内城外人心惶惶,慕容本也算是个世家大族,这下被妖邪坑害惨了,不仅家中无人,府外更是空无一家,就连寻常百姓都搬走了,就怕跟妖邪扯上什么关系,一旦扯上,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太多了,已经有太多的人递摺子上书,甚至还有面见圣君的,举报慕容晓与妖邪等同气连枝,背叛了圣君,背叛了人族,背叛了女娲大神」韩可道:「而就在前不久,圣君下了决心。」
「什么?」月上霄问道,语气一颤。
「妖邪出世,三界壁垒岌岌可危,人界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慕容二公子却私下与妖邪结党,公然与王族百家为敌,玷污女娲上神,故而,我等将其逐出,将他流放人界之外,叛逃者终生不得再踏入人界半步,否则,杀无赦」韩可沉声道:「圣旨已拟好了,百草谈上,正式昭告天下。」
慕容晓......叛逃了.......还杀无赦?什么杀无赦?这百家百派哪里是除妖歼邪?这分明就是吃人啊!不仅容不得别人活,现在就连自己,都容不下了!
「等下,这不可能!」月上霄突然道:「那个鬼山泉子不是要和他成婚吗?她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说那个慕氏灵女?她在圣泉之行时不小心被震破了气海,从此以后都聚不了神力了。」韩可苦笑着道:「她从前是上官月身边的红人,可现在狸猫换太子的事已经水落石出,她主子都出事了,她还能翻什么浪?现在只怕是都自顾不暇了,哪还能顾得上慕容晓?」
第162章
人族修炼神力也有三六九等, 低等修士靠吃饭喝水等外物聚神力;中等修士靠打坐;而高等修士,则是靠世间的花草万物,他们吸取自然物或者他人的神力为己所用, 所谓妖族吸阳也就是这么来的。
他们将吸取的神力阳气聚于气海,而气海就相当于人的胃一样,一旦被震破,神力就会无条件无限制的流逝,此人日后就是吸取再多的神力, 也无济于事了。
那日在圣泉, 鬼山泉子就是被百家百派与月上霄打斗的剑气震破了气海,她本就中了雾蛊,这下彻底被重伤, 再无登天之日了。
「那个上官月去哪了?」月上霄闭了闭眼, 又问道。
「他还在华长典, 圣君毕竟养了他十几年, 虽不是亲生的, 但也有感情了,总不忍心将他赶出去饿死, 毕竟,他也是受害者。」韩可说道。
「上官月一倒台,鬼山泉子就跟着倒了,各派的人一个二个争先恐后地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刚好慕容晓又被抓了个现行,与妖邪结党。」韩可越说越觉得凄凉。
月上霄怒火中烧, 手臂一伸就握住了泪断剑, 瞳孔欲有变色之势。
「你要做什么去?」韩可拉住她胳膊道。
「做什么?我要去把那些人全部杀光, 我让他们再胡说八道!」
「不能去。」
韩可早就料到是这种情况, 劝道:「除妖歼邪是如今的大趋势,绝不可逆向而为,试问你能杀一人还能杀得了全天下的人吗?」
「那依你说要如何?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怜儿哥哥和慕容晓被杀吗?难道要我手持泪断去杀他们吗?」月上霄眼圈泛红,哽咽道:「我已经杀了娘亲,现如今,还要我用这剑去杀怜儿哥哥,去杀慕容晓......」
「还有没有人,到底还有没有人把我当人看?有没有人为我考虑过?哪怕是一次也好!」月上霄咆哮道:「为什么总要这样那样地逼迫我?逼我走上一条双手被迫染满鲜血的不归路,这到底是为什么?」
「月上霄,我知道你很痛苦,知道你对慕容怜和慕容晓有很深的感情,可即便你不杀,这世道也不会允许他们活着的。」韩可嘆道:「而且也只有用这个办法,才可以让大家容忍你邪灵的身份,让百姓接受你,爱戴你。」
「别说了。」
月上霄握着泪断剑,道:「你直说吧,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韩可,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所以我也不骗人,我现在就直直白白告诉你,我,不可能杀怜儿哥哥和慕容晓的,别说我杀,谁杀他们都不行,至于父王说的那些东西,我根本就不在乎。」月上霄扬了扬头,道:「我不做女君,不当公主,甚至可以不当人,我只要心之所向地活着!」
「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韩可道:「我知道你对慕容晓有意,那慕容怜呢?你到底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保他?他现在不是白嘉怜,你也不是白嘉音,这里是华长典,不是倾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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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想不明白,就连慕容晓都与他哥哥断绝关系保持距离了,你到底为什么?你如果是觉得心中有愧要偿还些什么,那你也已经还清了啊,咱们要报恩就报恩要报仇就报仇,莫不是你还觉得自己亏欠了他?」韩可问道。
「我并未觉得自己愧对他,也从不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什么。」月上霄说道。
「那你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救他?为什么冒这么大风险护送他去圣泉?又为什么在所有人都跳出来围剿他的时候百般维护?」韩可百思不得其解。
「侠之本,心之所向」月上霄坚定道。
「有的人说我对他旧情未了,也有人说我是对他有愧,所以想着弥补他,其实都不是。」月上霄摇了摇头,道:「这理由其实很简单,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没有错,于是就做了。」
「什么意思?」韩可不解道。
「韩可,你是了解我的,你知道我的性子,我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怜儿哥哥虽是妖,可为人却至情至性秉性善良,他手下的妖族一脉也并非是恶妖,只不过都是些未经教化的小妖而已,人族要活,难道就不能给妖族留一条生路吗?」月上霄话锋一转,道:「况且,我一路走来,萧家的几位师傅,还有百家百派的人,有多少是老奸巨猾,有多少是伪君子,他们不过是少了一条尾巴罢了,他们才是恶妖,才应该被除去。」
「可人界向来是人族所有的,从古至今,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韩可说道。
「一直以来,便是对的吗?」月上霄转而问道。
韩可愣住了,他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良久,他又悄声道:「那你对慕容怜,当真就半分情意都没有吗?」
月上霄嘆了口气,说道:「我只是在做当年白嘉音没有做完的事情,她做不到的,我要替她做到,她无法完成的,我要帮她完成。」
「月上霄,可你——」韩可又道。
「这是我的使命,」月上霄打断道,笑了笑:「还有荣幸。」
「那慕容晓呢?你有想过吗?」韩可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
月上霄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抬头让阳光洒在脸颊上,闭上了眼睛。
她也想啊,想抬头是暖阳春草,想要他给的简单拥抱,可有些缘分,就像被踩碎了一般,早已吹散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欲成侠者,得之失之。
「慕容晓,我终究是爱不起的。」月上霄轻声道,语气中的悲哀让人揪的心疼。
不知为何,韩可看着她,突然想到多年前,月上霄从栈桥上掉下去的时候,那时她脸上的神情,和这时的是如此的相似。
一种爱而不得,望眼欲穿的情意。
第163章
墨砚堂(映羽轩)
自打颜嘉一将山茶花带了回来, 他就一次都不曾出过门,能关在屋里就关在屋里,各种想法子不让人发现它, 就连慕容晓都找的少了。
「对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名字吗?你会不会说话啊?」颜嘉一好奇道。
那山茶花立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摇着头,它现在还是年幼的花妖,还不能开口说话呢。
「那我要怎么养你呢?就像养寻常花草那样养你吗?给你浇点水, 让你晒晒太阳?」颜嘉一又道。
那山茶花点点头, 继而又使劲地摇头。
颜嘉一看不明白,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又点头又摇头的。」
话音未落,山茶花便轻轻一跃, 跳到了旁边一张圆桌上, 那圆桌上正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 它用两片小绿叶子使劲地推着盘边, 可那花盘却纹丝不动。
努力了许久, 山茶花似乎放弃了,它松开绿色的小手, 直接一头扎了进去。
「喂,你这是干什么?」颜嘉一惊道,他连忙将那盘子拿开,却见三五块玫瑰酥正躺在它的花蕊中间,那血玫瑰的符号微微发亮,玫瑰酥逐渐融化, 竟然被它吃掉了。
颜嘉一瞪大了眼睛, 他不敢相信道:「不会吧, 你居然会吃东西?和人一样......」
他还没说完, 那山茶花就迫不及待就又跳到另一盘蛋黄酥里面,可能是太久没吃饭了,一头勐地扎下去就是一顿狂吃,洁白无瑕的花瓣大张着,血玫瑰的一点红越来越亮,颜嘉一就站在一旁,看着它一盘接着一盘地吃,从玫瑰酥到蛋黄酥,从椰子糕到奶香糯米丸,甚至,它中途渴了,还用小叶子拍了拍茶壶,像是示意一般。
「好好好,我给你倒,我给你倒。」颜嘉一给它倒了一杯茶放在它面前。
那山茶花可能是渴的很了,连忙一个勐子扎进去喝水,茶水瞬间飞溅了出来,溅了人一身。
「这真是太疯狂了......真是太疯狂了......」颜嘉一看着这一切,不住地感嘆道。
墨砚堂
「小公子,您今儿怎么又晚归了?我都放您放了三五回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了。」把门的一个弟子打着哈欠,道:「除非啊,您这次能大方点,多给点赏钱什么的......」
「是我,不是嘉一。」一个声音传来。
那弟子一愣,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来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公子,虽然有着和颜嘉一极为相似的衣裳和面容,却是颜如玉。
我的妈,颜小公子晚归那是常见的事,可怎么这颜如玉也开始晚归了?
颜家的门规本就是为了规范这两位公子的,如今一个二个都不听话了,那弟子憋着笑,大着胆子伸手拦下了颜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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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公子,不是弟子不让你进门啊,可现在已经过了进门的点了,我若是就这样放你回去了,那岂不是视颜家门规于无物......再者说,这样我也不好跟掌门和掌门夫人交代是不是......」那弟子低着头嘟嘟囔囔着,脑子却转的飞快无比。
颜如玉刚从婉君阁回来,与云彩儿分别后,他的心情异常郁闷,无心与他闲聊,拿出一张银票就塞进他的手里,进去了。
那弟子一愣,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双眼瞬间冒出了光芒,晓是颜如玉也没仔细看,随手拿了一张票面极其之大的银票给他了,那弟子连忙喊道:「颜公子,您别说晚归了,下次就是夜不归宿也行啊!」
管他什么门规不门规的,这钱总是万能的嘛......
颜如玉回了墨砚堂,却不想回房,可现在深更半夜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又不合适,他踌躇再三,直接推开了颜嘉一的房门。
然而,下一刻,他就再没有心思烦忧了,简直是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颜嘉一正跟那山茶花玩的开心,他骨子里本就是个爱动不爱静的,又是第一回 见到会吃东西喝水的小花妖,干脆叫了侍女送来几大托盘的点心饭菜,自己是一口未动,却拿着筷子一块块地投餵给了花妖,和它各种闹着玩。
「你吃这么多会不会撑死啊?我看你吃的比我三天吃的都多了。」颜嘉一问道。
山茶花的血玫瑰亮了亮,颇为骄傲地摇了摇头。
也是,这花妖并非觅食,它是将食物转化为了神力注入体内,而神力,又怎会撑死它呢?
颜嘉一想了想笑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能吃的花!」,说着,他便玩笑一般地打了花瓣一下。
山茶花也用花瓣撞了他一下,继而垂下花蕊,将桌上一个油光锃亮的大鸡腿包住了,一个仰头,将它也吞了下去。
「厉害!」颜嘉一使劲地拍手道:「太厉害了!」
而颜如玉就站在不远处,就这样亲眼目睹了全过程,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不,应该这么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一朵山茶花,竟然生吞了一个鸡腿!
「嘉,嘉一?」颜如玉无神道。
颜嘉一瞬间僵住了,他感觉心脏都停住了,他机械般地慢慢回过头,见颜如玉正站在他身后,眼神中满是惶恐,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自己。
「不是吧!兄长,你怎么来了?」
颜嘉连忙一慌里慌张道:「应该就你一个人吧?不是不是,你来了为什么不敲门啊?怎么能推门就进?这可是我的寝殿啊,寝殿懂吗?」
颜如玉推开他,跌跌撞撞走到跟前,指尖微微颤抖地指着桌上:「这是什么?这什么东西?我方才没有看错吧,它一朵花,居然吃了肉......」
山茶花也瞬间慌了,嗖的一下就钻进了颜嘉一的怀里,缩成了一个团。
「它还钻到你怀里去了?这不可能是一朵花,这究竟是什么?说!」颜如玉慌道。
「兄长,兄长你先坐下,你听我给你解释啊,它就是一朵花,」颜嘉一给他倒了杯茶,安慰他道: 「兄长,你还记不记得,在去圣泉的路上,我跟你说过一回,我看到一朵山茶花从我旁边跑过去了,然后钻进了土里。」
颜如玉抬起头,看着他,愣道:「就是它?」
突然,颜如玉反应过来,如今妖神和邪灵都双双出世了,那就意味着妖族和邪族也出世了。
所以,这些妖怪就都跑出来了。
「是啊是啊,就是它,它是花妖,一路奔波是为了找妖神慕容怜的,可是却找错了人跑去了慕容府,慕容晓没心思理睬,我就想啊,它跟我都莫名其妙撞见好几次了,也挺有缘分的,所以我就带回来了,」颜嘉一突然愤愤不平道:「都是你,那日我怎么说都不信,非说是我胡闹!」
「如何证明?」颜如玉缓了缓神,问道。
「兄长请看,」颜嘉一将山茶花揪出来,打开了它的花瓣,果不其然,花蕊中刻着血玫瑰的印记,千真万确。
果然是一只花妖。
「嘉一,你还说你不是在胡闹?你带它回来做什么?还不快把它弄出去,这要让父亲和母亲知道了,你到时候怎么办啊?」颜如玉连连摇头,道:「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对妖邪喊打喊杀,恨不得全城戒备,你倒好,还大大方方养了一只妖,你这不是上赶着找事吗?」
「还有你认的好兄弟慕容晓,你知不知道他现在也是个危险人物?」颜如玉越说越急道:「还有不到一个月了,华长典就要举办百草谈,此次百草谈的核心就一个,除妖歼邪,重振人界,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什么意思?」颜嘉一道,头也不抬。
「就是要将妖邪一网打尽,不允许它们再侵犯人间!」颜如玉干脆把话说死了:「就是把慕容怜,慕容晓,还有那些重生的邪灵和妖族余孽通通除去,杀了他们!」
「哦。」颜嘉一仍是头都不抬一下,只干脆道:「那兄长你一个人去吧,我不去了。」
「你不去?你不去是什么意思?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示抗议?」颜如玉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道:「嘉一,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
「他们想开百草谈就开去好了,我一个不成熟的孩子凑什么热闹?反正也没人听我的。」颜嘉一一直在逗山茶花,他用手指轻轻碰它的花瓣,那花瓣好不容易舒展开,却又一下子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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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我问你,你当真觉得那些人该杀吗?」颜嘉一忽然道。
「妖邪猖狂,且作恶多端,确实该杀。」颜如玉道。
「嗯,这听上去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慕容怜是妖神,慕容晓是个又有妖血又有邪门路数的怪物,其实莫说是他们了,就是这朵花里,也有妖术。」颜嘉一话锋一转,忽然问道:「那月上霄呢?百草谈会提议将她处死吗?」
「应该不会。」
颜如玉道:「她是上官王族的公主,是王室的唯一继承人,自然不会杀她。」
「是吗?可她是个邪灵呢,十恶不赦的邪灵呢,岂不是比慕容那两兄弟更危险?」颜嘉一低声道,语气略有不同。
「月上霄虽是邪灵,可她毕竟是王族血脉,与慕容怜和慕容晓他们不同......」颜如玉思忖道,却觉得怪怪的。
「兄长说的是啊,慕容怜是生人化妖,慕容晓也并非王室血脉,而且慕容衰败已成定局,所以无论他们是不是妖邪,我们都有一万种理由,可以杀,对吧」颜嘉一说道:「可月上霄就不一样了对吧,人家毕竟是公主,说不定还是来日的女君呢,可不是要讨好她一番?」
第164章
「嘉一, 这不一样,你休要胡搅蛮缠。」颜如玉皱眉道。
「有何处不一样?说我胡搅蛮缠,我看分明是那些伪君子胡搅蛮缠!」颜嘉一也怒道。
「兄长, 我就不信你不明白,不信你看不出这其中蹊跷,你知道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为何还要自欺欺人呢?」
「迷雾阵中,圣泉边上, 那些人对你和慕姑娘尊敬有加, 对上官月鬼山泉子更是极尽讨好,即便知道慕容晓是残月繁花,但还是不敢对他说半个「不」字, 因为他与慕氏灵女订了婚, 所以那些人不敢, 他们不敢对颜家公子怎样, 也不敢对慕容晓和慕氏灵女怎样, 可对月上霄他们就不一样了,」颜嘉一哼了一声, 道:「月上霄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哥哥,在那毒雾中横冲直撞,那些人却还不罢手,放箭,挥刀, 非要将人家置于死地, 为什么?不就是觉得自己是人, 而他们不是人, 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杀吗?」
「现在好了,邪灵摇身一变成了公主,那些人又开始害怕了,一个个转而对慕容晓和慕容怜喊打喊杀,却又对月上霄极尽讨好,这样噁心的嘴脸,我实在是受的够够的了!」颜嘉一皱着眉,怒声道:「这难道就是兄长说的成熟?说的君子风范?」
「可如今除妖歼邪是白纸黑字写出来的,又岂是你我可以摆布的?」颜如玉苦涩道:「我也不想慕容家的两位公子丧命,我也不想月上霄靠着这种惨无人道的方式成为女君,我更不想手握宝剑却只能一剑不出,可我们也没有办法。」
「那就分道扬镳吧。」
颜嘉一沉声道:「你有你的路,可我也有我的道。」
「嘉一,你这是什么话?」颜如玉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话,急道:「就为了一个慕容晓,你要跟我生分了?你还知不知道谁是你的亲人!」
「你就天天跟着慕容晓学吧,把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学会。」颜如玉看颜嘉一还是一副自以为是不听劝的样子,神情一恍惚,竟觉得像极了慕容晓跟慕容怜断交时的模样,颇为气恼地道:「弟弟果然都是些白眼狼,还不如养个花妖省事!」
「慕容晓没爹没娘,他确实是哥哥养大的,可兄长这么说我就过分了吧。」
谁知颜嘉一看也不看他道:「我是爹娘养大的,又不是你养大的,你不就是天天管着我吗?费你什么事了?而且一点都不关心我,就知道管我。」
「你!」颜如玉道。
颜嘉一也没去看颜如玉火冒三丈的模样,自顾自逗那花妖玩,笑道:「还是我好,才这么一会儿,我就知道它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呢。」
忽然,有几滴水滴在了颜嘉一的脸上,他用手摸了摸,却发现整间房屋都开始滴水了,而且滴水滴的越来越多,如同下雨一般。
「莹尘归雨......兄长!你不至于吧......」颜嘉一勐地回过头,却见颜如玉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已经被颜嘉一气的说不出话了,整间屋子都阴雨连绵。
「上回在慕容府,慕容晓也被我给气的狠了,整间碧纱橱都结冰了,这回又把你惹恼了,我这里竟又下开了雨......」颜嘉一指了指自己嘆道:「有时候,我觉得我也挺厉害的。」
「行了,兄长,我说着玩玩的,你别生气了,」颜嘉一拍拍他的肩,道:「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都记着呢,虽说不一定报答吧,但记得还是记得的。」
「你的花晕倒了。」颜如玉忽然道。
「什么?」颜嘉一回过头,那山茶花果然是摇摇晃晃的,一下子倒在了桌子上,洁白的花瓣都通红无比。
颜嘉一闻到了一股刺鼻又熟悉的味道,他松了口气,道:「没事,它喝醉了。」
「喝醉了?」
颜如玉已经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了,面对一大堆匪夷所思的事物,他竟不知该问什么。
他几次张口,最后闷声道了句:「你哪里来的酒?」
「慕容晓给的。」颜嘉一将山茶花放在床边。
「他教你喝酒?」颜如玉指着酒壶。
「是啊。」
「他让你喝,你就喝?」颜如玉又不甘心道:「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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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啊,怎么了?」颜嘉一不假思索道。
颜如玉揉了揉眉心,感觉无法和这个人交流,兀自推了门走了。就连他走了,颜嘉一都没有发现。
慕容府(栖凰殿)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啊?」慕容晓一把将那山茶花揪住了,任凭那花瓣一个劲地扭动。
「你认真点行不行?我这讲这么重要的事,你还有闲工夫和它玩!」慕容晓瞪着颜嘉一道。
「哎,你讲点理好不好,我这不是一直都认真听着你说话吗?」颜嘉一见花被拿住了,连忙应和道。
「那我刚刚说的什么?你重复一遍。」慕容晓道,将那山茶花高高举起,威胁一般。
「还重复?我这陪你聊个天还压力这么大,你怎么不出份试卷考我算了......」颜嘉一嘴上说着,脑子却开始飞速回忆,慕容晓方才说了什么来着,说什么妖邪来了,百草谈议事,月上霄?对对对,月上霄!
「你说你想月上霄了!」颜嘉一立即道「你想她了,想去华长典找她。」
「胡扯!」
慕容晓道,一把将山茶花扔进他怀里。
「我方才问你,这几日不是要召开百草谈了吗?你不跟着哥哥去华长典,跑我这里来干什么?」慕容晓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道。
「没意思,不想去。」
颜嘉一想也不想就说道,逗弄着掌心的山茶花。
「真好啊,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可以不去。」慕容晓随口道了句:「此等会集,多少人想去还去不得呢!」
他知道自己被打成了妖邪同党,此次百草谈该是凶多吉少了,只是慕容晓比起从前也沉稳了许多,不着急不上火,一心等着瞧这些人给自己的定下的罪名。
他就不信,月上霄会定他的罪。
「你不去,我也不去。」
半晌,颜嘉一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往心里去。」
慕容晓一愣,心头一热,嘴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在颜嘉一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他只自顾自地说着话,然后逗花玩而已,根本没注意慕容晓的神情有所变化。
良久,慕容晓清了清嗓子,道:「要不哪天你跟我一起去趟华长典吧,这几日无缘无故飞来府里的邪精灵越来越多,我懒得给它们指路,直接把它们送去算了,有你这个颜家小公子在,兴许我就能进去了。」
「去干什么?」颜嘉一问道。
「还能干什么?我又不是邪芍药,这些东西老跟着我算怎么回事,总得物归原主吧」慕容晓说着又摸了摸腰间的血艷风笛,道:「还有这笛子,是谁的谁就赶紧拿回去,她贵人多忘事,那只好我去还了。」
那是他在圣泉捡到的,一直都别在腰间。
「你这是要送邪精灵去华长典吗?怎么我听来听去感觉是你想去啊?」颜嘉一一下一下戳着那山茶花的花蕊,开玩笑道:「以你的神力,若是想见她,大晚上飞进去见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她晚上都在寝殿里睡觉,要不就是披着衣裳在怡红院里到处乱晃,衣衫不整的......我那会儿出现,多不合适......」慕容晓正出着神,却听颜嘉一突然大声道:「慕容晓,你不是吧!你是不是已经去过了?不然你怎么知道她在晚上干什么,还衣衫不整......你可真是个流氓!」
那山茶花也用两片小叶子捂着脸,一副惊讶的样子。
「胡说八道!我才不是什么流氓呢,我那是凑巧飞到那里了,不小心看到她的,谁让她自己大半夜不睡觉到处闲逛的,身为公主,一点也不注意。」慕容晓扭过头道,脸颊却泛了红。
「是啊是啊,我真是信了,」颜嘉一无语道:「你要是真的有什么话跟她说不就得了,还用得着天天晚上跟做贼一样地去偷窥人家吗?」
「谁天天去了,我都说了那回是凑巧,我才没有天天都去!」慕容晓沉默了一会儿,挣扎着道:「比如昨天,昨天晚上我就没去。」
「哼,为什么没去?」颜嘉一道。
「总熬夜太困了,我也需要养精蓄锐的好吗?」慕容晓道。
......
「你说得对,我们家的家规果真是多余又累赘,完全没有立的必要,」颜嘉一对慕容晓,白眼翻的一点黑都不剩,道:「我爹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早就被你气死了,跟你说君子风范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你若在我们家,不出三日,就算你没疯,我爹我娘和我兄长就全都疯了。」
「是吗?」慕容晓看着他,指着自己,浑然不觉地问道:「我就这么无可救药吗?」
颜嘉一和山茶花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蓦地,又一只黑色不明生物直直飞了过来,慕容晓肩膀一偏,那东西惨叫一声,在地上滚了个跟头。
第165章
「好了, 你们都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月上霄一个人朝亭苑深处走去。
才开完百草谈,她的心里烦闷的很。
只短短一个眨眼间, 月上霄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阑人静,月上霄靠着一棵老树,将耳朵轻轻贴在上面,一片静谧祥和中,一个黑衣少年缓缓自夜空飘落。
轻盈的天外来客, 和着夜的舞曲, 来了。
不一会儿,空气中就传来了一阵芬芳,那是一股奇特的香气混杂着亭苑草木露珠的味道, 这味道一股股地往月上霄的身体中钻去, 叫人好不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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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将头靠在树窝处, 两只手环过树干, 一下下深唿吸着, 意识却越来越迷煳不清,真好闻啊, 这可真像那个人身上的味道......月上霄胡思乱想着,又抱紧了些。
她很想他,他知道吗?
渐渐地,月上霄慢慢张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无瑕的脸庞。
少年站在一片月上霄色之下, 头髮黑玉般的有淡淡的光泽, 脖颈处的肌肤细緻如美瓷, 一身黑衣也掩盖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
而那双星辰眸正格外明亮, 宛如璀璨星光。
这少年是慕容晓,正是月上霄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啊。
这是梦吧。
月上霄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面前的人,道了句:「慕容晓?」
慕容晓不说话,一动不动。
看吧,果然是梦。
月上霄嘆了口气,眼神也落寞了些。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是梦也不错啊,最起码这梦很清晰不是吗?有鼻子有眼睛的,看着跟真的一样。
半晌,慕容晓从腰间抽出一样东西,他将那东西横在手中,道:你拿回去。
月上霄低头一看,是血艷风笛。
月上霄伸出手,刚想从他手中接过去,可看着慕容晓有松手的迹象,月上霄一下撤了手,摇头道:我不要。
慕容晓有些诧异,他道:为什么?
月上霄不好说,她怕接过笛子的那一刻慕容晓就会松开手,继而消失,这个梦就破了。
她好不容易梦见他一次,不想他那么快就走。
于是乎,月上霄将手中的泪断剑扬了扬,表示她有一样神器了,血艷风笛就送他吧。
可月上霄不知道,这一下却伤了慕容晓的心了。
其实,他早看见月上霄走至树林,于是就在林中洒下了一把香粉,那是他早年贪玩时自己捣鼓出来的,味道如美酒清冽,中者会有轻微的意识模煳,但也不会害命,半个时辰就可解脱。
他给这香粉起名为——半魂香。
见月上霄已中了计,他便从空中一跃而下,颇为冰冷地把笛子还给她,谁知月上霄却不要了,拒绝的理由也是那么无情无义。
怎么,你有泪断了就不要笛子了吗?
怎么这样喜新厌旧......
见慕容晓半天不理她,神情还微有哀怨,月上霄有些不明所以,她一手撑着面颊,有些好笑地道:「你别恼呀,你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
我现在是王室公主了,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
慕容晓心头一酸,他想要什么,若他说想要她,她也肯给吗?慕容晓瞧着月上霄痴痴的模样,心中划过几丝说不出的悲哀,他甚至不能确定,月上霄知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自己。
「我动不了了,你过来点。」
月上霄空灵的声音传了出来,仿佛是这世间最动人的乐曲和尔雅之音融合在了一起,一时间让慕容晓从大脑到胸腔一直嗡嗡的迴荡不息。
慕容晓走了过去,距离月上霄不到一丈远,月上霄只感觉迎面一阵芬芳,扑面而来慕容晓身上的奇香,这让她微微有些晕,月上霄的眼睛就快闭上了,却感觉温热的物体描摩着她的唇线,她有些不安,红唇微启,正想说些什么,那人却抓住了时机,启开齿间探了进来,放肆的触探,舌尖纠缠不放,她想躲,可那人却让她无处可逃,他的唿吸越来越重,定住她的头不容躲避,极具技巧的吻令嵴背蹿起一阵酥麻,几近失控的感觉让人害怕。
这是从未有过的近乎疯狂的亲吻。
随着半魂香的香气越来越浓厚,月上霄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煳,她昏过去的前一刻还在想着: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这天天脑子里都在想着什么啊,居然梦见这种事......
不过月上霄还是很欣喜的,毕竟,在现实中,她不觉得慕容晓会吻她。
所以昏过去时,月上霄面颊绯红,整个人美艷的能和桃花媲美了,不错,做了个美梦。
可另一边,慕容晓却是全身都在颤抖。
他抱着月上霄的手都在发颤,黑色的瞳孔印着深深的痛苦,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清楚的胸腔不住地发痛。
方才,就在慕容晓慢慢走近的时候,月上霄面对着他侧躺在草地上,右手斜支着头,她颇为慵懒地靠在老树上,披肩斜搭着,香肩外露,衣带和华丽的公主裙角从胸前一直滑下柔美的身体拖到地上,漆黑如墨的长髮散在两肩,她是如此迷人,如此动人。
慕容晓抚过她的唇线,月光之下,那一双唇格外魅惑,如同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正逢月上霄那时要启唇说话,慕容晓好像丢了魂,竟一手抱过她,侵入了温柔乡。
感觉到月上霄失去了意识,慕容晓一颗狂躁的心再也没办法平静,他试了试她的唿吸,知道她中半魂香已经深了,没有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是不会醒的。慕容晓想到这里,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月上霄的手,见月上霄确实没有反应,他竟又颇为放肆地抱住了月上霄,自作主张地让月上霄靠在自己的身上,把她的头埋进了自己的胸膛中。
一气呵成。
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小偷一样心虚害怕,全然没有残月繁花的潇洒自如;可当月上霄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他又像得了糖果的孩子,激动难耐。
若月上霄能听见的话,她该知道,慕容晓现在的心跳快的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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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下一刻,那颗心就要炸裂了一般。
结束了这个吻,慕容晓隔开一点距离看着她,看月上霄被自己吻得鲜红的唇。
上一次吻她,是在好几年以前了,居然都过了这么久了,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慕容晓又报復性地狠狠地亲了亲她。
慕容晓一边吻着一边又痴痴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如果这个女子能一直迷迷煳煳的粘着自己就好了,最好能粘他一辈子,一辈子都不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可是怎么办呢?这半魂香只有半个时辰,他只能和她在一起半个时辰,等月上霄再次睁眼时,自己就必须消失不见了。
慕容晓不确定月上霄是喜欢自己的,他难以想像月上霄和慕容怜一起奔赴圣泉的情形,他们一起对抗百家,一起成妖成邪,一起同生共死。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前世的情人,这辈子相遇,他们没有理由不在一起啊!
慕容晓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给她下点毒关在家里,决裂什么决裂?这下彻底让别人占领先机了吧。
可他又不敢,不敢真的做惹月上霄生气的事。
现在,自己亲了她,给她下了难以言喻的迷魂药趁人之危亲了她,自己怎么能做出这种不入流的事情?慕容晓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如若月上霄喜欢的是哥哥怎么办?自己这样欺负了她,她还不恨死自己了......慕容晓懊悔不已,心中一遍遍地忏悔,可手上却仍是捨不得放开。
他已经太久没有抱过月上霄了,他捨不得放手。
许是他知道自己没几天安生日子过了,今日又见月上霄一个人在树林中晃荡着,所以就鬼使神差地撒了一把半魂香,这一次,他想趁人之危。
可是,月上霄体内有黑牵夷的路数,是当之无愧的最强神力者,怎么会连个小小半魂香都觉察不出?看她现在这副样子,迷迷煳煳浑身无力的,她就不怕自己会取她性命吗?
慕容晓轻轻蹭着月上霄的脸颊,嘆道:唉,真是搞不清楚,这姑娘究竟是心计颇深还是太傻太真。
忽然,月上霄动了一下,她似乎睡的有些不舒服,哼哼唧唧地蹭了蹭慕容晓的手,继而一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一缕月上霄光拂过,照的月上霄的脸格外秀丽,她瀑布般的长髮散在慕容晓的身上,散发着少女的芳香,她甜甜地睡去了,像一只小奶猫般地窝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
慕容晓突然有些心伤,这是把自己当成谁了呢?是当成哥哥了吗?
他哪里知道,月上霄其实想的就是他......
他二人就是这样,初识时,月上霄的心里就怀揣着慕容晓这个名字,慕容晓却毫不知情;现如今,月上霄的心里仍是满满当当的他,慕容晓却仍不知情。
慕容晓望着这张脸,回想起过往,圣泉边上,她知道自己要成婚了,却毫不在乎地说「恭喜」;还有慕容府中,她用笛子在地上噼开一道深深的裂痕,她说她要与自己决裂;还有那日,她邪化的时候,瞳孔变得一片血红,他问她喜欢自己吗?她却点下了头。
月上霄,究竟想怎样呢?
慕容晓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他不喜欢那么冷酷无情的月上霄,他就想要喜欢自己的月上霄,于是,他在她耳边不住地呢喃着:月上霄,别那样对我,拜託你,拜託你一定要喜欢我好吗?假如你不要我,我怕是会死。
你是不是看哥哥长得好看所以才喜欢啊?慕容晓晃了晃月上霄,惩罚似的在她唇上一咬,似乎在表示自己的不满,可说着说着他却又话锋一转,轻轻咬了咬月上霄的耳垂,语气微软道:其实我也很好看的啊,跟他差不了多少......
可月上霄却不回答他,任凭他说的多么撕心裂肺,月上霄都不回答他,沉默的仿佛死去了一般,只脸颊泛着桃花瓣一般的红色,美艷异常。
慕容晓很痛苦,他将月上霄抱得很紧,指节用力到微微发白,似乎这样才能让彼此的心更贴近一些,慕容晓细细密密地吻着,吻着月上霄湿润的眼睫,月上霄在半魂香的作用下毫不反抗,慕容晓却是泪眼朦胧。
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却还是有着低沉的哽咽,那一双桃花眼美的不真实,眸子中却有点点泪水,宛如一颗颗星辰坠落。
良久,慕容晓低下头,附在月上霄的耳边,一字一顿地痛心入骨道:
告诉我,我们的关系,让我安心,或者让我死心......
那低哑的声音着蕴着恳求,深黑的眼眸中是无法掩饰的痛苦。
第166章
华长典
天空一碧如洗, 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松针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林荫照得通亮。
月上霄颇为慵懒地翻了个身, 头却一下碰在了地上,而这一撞,也让她清醒了许多。她勐然睁开眼,空气中还飘着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清香,那一抹勾人的迷香, 荡然无存了。
慕容晓......
月上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双唇, 昨晚的唇齿相依仿佛还歷歷在目,今日一切却又回到了最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不存在。
一切, 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月上霄还没来得及回头, 就见韩可过来, 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快跟我走, 圣君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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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圣君让七位国师去黄金圣泉了,说是要剿灭妖族。」韩可一边说着, 一边拉着她往外走。
「什么?这么快?不是......」月上霄大吃一惊。
「不是什么不是,圣君现在找你,说不定就是要你表态,然后带兵一起去圣泉呢!你要再多睡一会儿,怕是就见不到你那位怜儿哥哥了!你知不知道?」韩可觉得她实在是心大,堂堂一位王室公主, 居然在树林里就睡过去了......
「你慌什么?怜儿哥哥是妖神, 区区几位国师伤不了他, 他不会有事的。」月上霄拍了拍韩可道。
「他当然是没事了!」
谁知韩可却急道:「难道你以为这真的是去杀慕容怜吗?这就是个幌子, 要的就是你的态度,你这个人族公主的态度!你怎么办?去还是不去?你俩要是对打起来怎么办?圣君和百派之人为难你非要你杀他怎么办?你倒是说说看啊!」
「这么复杂啊。」月上霄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你能不能长点心?」韩可道:「我可告诉你,那七位国师既然有胆量去黄金圣泉,那他们就肯定有计谋,说不定就是打着你的名号去的,到时候那些人再胡乱说几句,骗的慕容怜以为是你想要除掉他,万一心神一个紊乱,后果不堪设想!」
「不会吧」
「怜儿哥哥又不傻,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吧。」月上霄听得也有些慌了。
「怎么不会?」韩可捏了捏她的手腕,皱眉道:「你该知道你在慕容怜心中的分量!」
「那怎么办啊?这样好了,我现在就赶去圣泉,阻止国师带兵,不许他们伤人。」月上霄说着,慌里慌张就要跑。
「哎呀,去不得!」
韩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道:「你现在去阻止,就相当于表明了态度,到时人们一看你向着慕容怜,你不就相当于结交妖邪了吗?你把自己置于何地?把圣君置于何地?」
「那怎么办啊?」月上霄瞬间心烦意乱,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为今之计,你我必须兵分两路,你去望月台见圣君,说服他退兵,如若他不答应,再赶去圣泉不迟,他毕竟是你父王,不管你最后作何选择,你都必须见他一面,不可说走就走,」韩可将她拉至望月上霄台的大门前,又补充道:「我去圣泉,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稳住局势,一直等到收到退兵的信号为止。」
「那怜儿哥哥......」月上霄又道,心乱如麻。
「我不会让他出事的,」韩可说道:「你信我。」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满满当当的诚恳和认真。
「我现在就去找父王,百草谈过后,我也确实有话要同他讲。」月上霄点点头,离开时又回过头,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韩可,谢谢你。」,继而,她匆匆推开瞭望月上霄台的殿门。
韩可嘆了口气,拿出非烟,他在空中勾勒出一道线条,墨绿色的线条蜿蜒着,终点,便是黄金圣泉。
望月台
「父王,您找我。」月上霄说道,走了进来。
望月上霄台是华长典最重要的一处,这里不仅华丽,真可谓是雕樑画栋,金碧辉煌,殿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的像四只展翅欲飞的燕子,望月上霄台有百级台阶,上官元站在最高一级,双手背在身后,听到月上霄说话的声音,他转过头,向她招手道:「月上霄,上来。」
月上霄轻轻一点脚,如雪踏飞燕,落在了他的身旁。
上官元见她面不改色,就连额前的刘海儿都不飘动一下,知她造诣已高,道:「月上霄,你的神力深厚,我像你这么大时都不曾有这般造诣,真叫本君欣慰。」
沉默片刻,月上霄咬了咬牙,问道:「父王,你是不是派人去圣泉了?」
「是。」上官元道。
「是去......杀怜儿哥哥吗?」月上霄又问道。
「是妖族余孽!」上官元厉声道:「月上霄,我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和他们断绝关系!」
「你是天生贵胄,是来日的人族女君,怎可与妖邪混在一起?」上官元两手扶住月上霄的肩劝说道。
「父王,您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容不下他们呢?」月上霄实在难以理解。
「月上霄,你的书是都白念了。藏书阁的书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妖族的人狡猾至极,而且残暴不堪,千年前大肆行使吸阳之术,就是为了提高修为,就是为了争夺人界更多的地盘,竟然用这等妖术残害了千万人族修士,更是有数不清的人,活活被吸噬至死啊!妖族这般,那就更不要提邪族了,邪族的人个个都心狠手辣,而且贪得无厌,万年前他们就统领了人界,可却仍不满足,竟放肆地向女娲大神发起挑战,企图霸占天地三界,取代女娲大神的位置,你可知那将离杀了多少人,可知她造就了多少祸患?我今日要是容了他们,我就对不起那死去的人族修士,对不起那被吸噬而死的冤魂!」上官元捶着胸膛,怒声道:「无论他们是什么东西,他们必须死!」
「可是父王,邪族被灭已经一万年了,妖族被镇压冥界已经一千年了,时过境迁,斗转星移,我不再是从前的将离,怜儿哥哥也并非吸阳的恶妖,父王,您就不能发一回慈悲放过他们吗?」月上霄颤声道:「难道妖邪之人就一定十恶不赦吗?难道就不可以有例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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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我也是十恶不赦的吗?月上霄在心里绝望地吶喊着。
「你说什么胡话?妖邪就是妖邪,他们怎还有好坏之分?你休要执迷不悟了!」上官元晃着月上霄的双肩:「听父王的,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你就明白了,你就不会再这样纠结了。」
「父王,我就是邪族的神,华长典阵法拦截下的每一只邪精灵都是我的族民,王家侍卫处死的每一只邪灵都是我的命,城墙上挂着的也是我的头啊!」月上霄一下下摇着头,哽咽道:「你说得对,身为领袖,我怎么能置我的族民而不顾,我怎么能!」
月上霄一挥衣袖,广口的裙秀散出红色的光芒,渐渐去到了广陵城的各个角落,她说道:「父王,百草谈散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为什么人界就只能是人族一族拥有的呢?今日妖邪復生,那就说明他们命不该绝,女娲大神灭不了他们,你我更是灭不了他们,那既然灭不掉,我们何不容下他们,教化他们,让妖族和邪族都改邪归正,走上正途,就一如数年前列国诸侯都奉周天子之令一般,就一如三界众生都跪拜女娲大神一般,如此一来,妖邪不用剿灭,人族也不必再流血,三界之中,百族分内,不再有战争,也不再会有仇恨,而那时的圣君,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君啊!」她的声音慷慨激动。
「你可知你这话像谁说的吗?」上官元沉声道:「你的狂妄之语,像极了万年前的将离。」
「将离狂妄,妄想一统三界,向女娲大神发起了挑战,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你是想走她的老路吗?」上官元怒火中烧道。
月上霄勐然一惊,继而道:「她太过残暴,我并不是要学她靠杀戮的方式一统三界,我只是觉得应该容纳百川,妖邪既然能捲土重来,我们就该顺其自然,不该一味镇压杀戮......」
「够了!」
上官元别过头,道:「我看你是被妖邪迷了心了,你为人族女君,该事事都以人族为重。」
「父王,您怎么就不明白呢?若您的心里只装着一个人族,那即便您再怎么天下为怀,也就只是人族的区区一角,而我不一样,」月上霄将手放于心口,道:「我的心里怀揣着各族各派,无论是人是妖还是邪,他们都是凡界的一份子,所以我的天下为怀,註定是比您要广阔远大的,毕竟,这天下不是人族一族的天下啊!」
「月上霄!」
上官元重重一掌拍在案桌上,木屑纷纷飞落,他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什么?依你的意思,这人界还是妖邪的地盘不成?那岂不是重蹈覆辙,罔顾人伦!」
「你还要那千万年前的血泪史再次重演吗?」上官元打掉了月上霄的手。
「父王!」
月上霄痛喊一声,道:「您迟早有一天会明白,今日之事我是对的。」
「是吗?那本君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对法。」上官元冷冷地道:「本君已下令,除妖歼邪,想必那七位国师已经赶到黄金圣泉了」
「既然如此,那月上霄也无话可说了」月上霄幽幽嘆道:「圣君还是以前那个圣君,月上霄也还是以前那个月上霄,无需互相勉强了」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去。
「月上霄,你要做什么去?」上官元叫住她,怒道:「你莫不是还放不下他!」
他挺直了嵴背,朗声说道:「如今妖邪出世,天下大乱,此为人族危机存亡之秋也,你身为王室公主却轻重不分结交奸邪,实在不配为女娲之信徒!月上霄,我虽然是你的父王,但更是这人族的圣君,你再不回头,本君也保不了你了,那便真的是万劫不復了!」
月上霄背对着他,背影是说不出的孤寂和倔强,她抬起手,抱拳道:「请父王,珍重。」
「月上霄,回来!」上官元话音未落,月上霄却蓦地腾空飞起,火红色的凤凰鸟破空长鸣,悽厉的喊叫声似乎要戳破每个人的耳膜。
月上霄仰着头飞扬而去,幻化出了浴血凤凰之形,在空中留下一道烈火般的痕迹,又如火烧云一般艷丽。
她一面翱翔于天空,一面洒下无尽邪气红芒,广陵城中的邪灵都腾空飞起,乌泱泱的一片跟随在她的身后,一如慕容怜的点绛唇,她在召唤邪族族民,她要带领他们,走向光明。
父王,您瞧着吧,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摆布这场惊心动魄的乱世!
第167章
宝威国师将刀立在地上, 大言不惭地道:「妖孽,实话告诉你,我等是奉月公主之命前来捉拿慕容怜的!快叫你家的主子出来受死!」
红蝶眉头微蹙, 怒斥他道:「手下败将,你休要哄骗我们!」
谁知那国师却聪明,他根本不理会红蝶,弯刀狠狠一扔,放大声音喊道:「王族命令, 谁敢胡言?就是月公主有令, 命我们捉拿妖族余孽慕容怜,他到底敢不敢出来应战?」
他们的怒吼声如雷钟之声,浑厚愤懑, 洞彻天地。
忽然, 一轮金阳浮了过来。
那人仿佛自带天地之佛光, 光天化日之下, 他水袖轻轻一拂, 已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你看不清他的身影, 只觉得他悬浮在半空之中,仿佛神明。
那人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披着淡淡的金色披肩,那一双美丽的琉璃目,就写满了一切的春花秋月。
众人不由得感嘆说书先生的用词贫瘠,这个人, 当真是绝色姿容, 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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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怜, 他来了。
「殿下……」红蝶快步走过去急道:「这些人信口雌黄, 您千万别信他们的鬼话。」
慕容怜却瞟了一眼面前的七位国师首领,淡淡地道:「月上霄在哪?」
「妖孽,公主也是你能直唿其名的吗?你怎么敢?!」流若国师正说着,突然蜷缩在地上四肢抽搐,他痛不欲生地叫着,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鲜血从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流下。
而有一血淋淋的不明物,掉在了地上。
是一条舌头,又是一条断了的舌头。
宝威国师一下子拔出了弯刀道:「慕容怜,你休要欺人太甚!」
慕容怜仍是面无表情,仿佛地上垂死挣扎的不是一个人,甚至连一头畜生都算不上,他看那人的表情就像看一堆垃圾。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又问道:「月上霄在哪?」
「殿下,她不在这,她没有来,」红蝶嘆了声气道:「兴许是这些不知死的骗我们,想激的您与他们开战,殿下不要上当了!」
宝威国师吸了口气,冷笑道:「慕容怜,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神力出众到天不怕地不怕了?」
这边宝威国师怒气沖沖,那边慕容怜却根本没留意他说的话,他放眼望了望,的确没有月上霄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她走了都一个多月了,怎么也不来看看自己?莫非是等着自己去华长典找她?不过这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可能会造成一场动乱了......慕容怜想着,渐渐出了神。
「慕容怜!圣君已经派兵,包围了圣泉这一带,你往后瞧瞧吧,就在你的身后不远处,这里到处都是人族的兵马,即便你能杀了我,即便你能杀了我们,可你也不可能同时将我们的兵马全杀干净,你来不及的,你顾不上的,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还是我们赢了,我们人族赢了!」
宝威国师指着漫山遍野的红衣侍卫,仰天大笑道:「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为了人族全族的安危,我们死而后已!你放马过来吧,断舌也好,杀头也罢,我都不怕你!」
慕容怜的思路被莫名其妙打断了,他微微蹙眉,显然不太高兴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小侍卫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惊恐道:「国师,国师大事不好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雾气把整座大山和圣泉都包住了,里面的妖孽都出不来,我们的人也进不去了!」
宝威大声道:「区区雾气算什么,强攻进去不就行了!」
「不......不行啊......」那小侍卫吓破了胆:「那雾气好像不是寻常大雾,而是带着神力的迷雾,进去了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吸一口就会被封住经脉,而且雾气还团团围绕在圣泉左右,所有的入口和突破口都被封死了......」
「殿下,是你?」红蝶望嚮慕容怜,脸色带着疑惑。
慕容怜摇摇头,他暗暗感应着神力波动,感觉到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蓦地,一道墨绿色的光芒闪过,一个身影如一阵旋风般出现在慕容怜和上官国师们的中间,他正正站在中间,距两边都一分不差。
来人,正是韩可。
「兰......兰阁君?」宝威见是他,连忙一只手放在胸前,道:「臣等,参见兰阁君」,身后的一大群人都躬身道:「参见兰阁君!」
韩可转过身,手持一只非烟神笔,正正地看着他们。
「兰阁君,我们奉圣君之命捉拿妖族首领,圣君有令,务必将他处死。」宝威国师见韩可一直背对着慕容怜站,似乎是有意将他挡在身后,于是道:「兰阁君现在是要做什么?不会是要包庇他吧!」
慕容怜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还拿不准这韩可和月上霄是什么关系,而且方才他乘风而来却好巧不巧地挡在自己面前,这等举动实在诡异的很......
「国师说笑了,我是人,他是妖,我怎会包庇一只妖呢?」韩可一一还礼道,他笑了笑,稍稍侧过了身,却仍站在二者之间。
呵......慕容怜闻声在心里冷笑着,眼神冷冽,指尖擦出点点灵光,显然已动了杀心,他恨不得上来就要处死这群虾兵蟹将,可就在这时,是耳边却突然传来了空灵的声音。
不——许——杀。
慕容怜愣住了。
他听到了什么?这声音幽幽空灵的,犹如三千年前的妖族之声。
慕容怜抬起头,见韩可快速地瞟了一眼自己,随后又传来了那久违的妖族语言。
其实和人族一样,妖族也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只是因为妖族数千年前被镇压在了阴界,妖族语言也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如今突然听到,慕容怜和红蝶都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韩可在国师面前走来走去,嘴上说的是易懂的人族语言,可暗地里却用传音之术给慕容怜传了妖族的话语,不由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而且此为默声术,传音凭心神,不用喉咙。
故而大庭广众之下,也就只有红蝶和慕容怜能听到和听懂他的默声。
「宝威国师,你打着月公主的旗号出兵,知道这是以下犯上的死罪吗?」韩可嘴上问道,暗地里却又说道:
不许杀,一个人都不许杀,杀了只会增加人族对你的仇恨。
「哼!妖族人人可杀,月公主是王室公主,自然应该同仇敌忾......」宝威国师振振有词道。
是月上霄要杀我吗?慕容怜也用默声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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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可很快摇了摇头,他徘徊了一阵,忽然嘆道:「宝威国师说的没错,妖族的确该杀,只是月公主之前不知道此事,听说你们打着她的旗号所以派我来看一看,果不其然,你瞧瞧你们,死伤这么惨重,怎么还好意思打着月公主的旗号丢她的脸?回去怎么跟公主和圣君交代!」
「真是不成体统。」韩可皱眉道。
放心,月上霄去劝圣君退兵了,如若不同意退兵,她就会赶过来,赶过来和你会合,在此之前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即可。
慕容怜一愣,连忙道:月上霄,月上霄要来找我?是月上霄要来找我?
韩可深知慕容怜性子乖张乖僻,杀起人来更是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连忙一而再再而三嘱咐道:
是的,她要来,你记着,不许杀人!
慕容怜听他说的似乎胸有成竹,忽然厉声道:你是她的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韩可头也不回,背对着他站着,颇为好笑地瞟了一眼慕容怜身上的衣袍,道:无凭无据,但我曾在圣泉送了你一件衣裳,你看着办。
想到他在圣泉之行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慕容怜眼神也缓和了些,不再似方才那般兇狠,再想到月上霄过会儿要来看他,他的眼中反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和期待。
「兰阁君,慕容怜实在兇狠异常,我等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啊,如若不借着月上霄公主的旗号,实在是难以将他逼出来,而且我等在来之前也得到了圣君的许可,」那边宝威国师还苦苦地解释着,他想着韩可与月上霄年少相识,情义深厚,说的话想必有些分量,于是顿了顿,又道:「至于月公主那边,还望兰阁君能帮着臣美言两句,不要怪罪老臣啊!」
「罢了罢了,慕容怜是妖神,神力巨大,你们敌不过他也是正常的,只是圣君给了你们这么多兵,你们就算伤不得慕容怜,最起码也要挫一挫妖族的锐气吧,不然成什么样子。」韩可冷不丁问道:「那漫山遍野的士兵呢?都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叫他们攻了妖族的老巢!」
你敢!
蓦地,慕容怜冷言道:他们敢碰妖族子民一下,我就要杀人了!
谁知道韩可却清了清嗓子,稍稍侧脸看着他道:你又急什么?我就是说说而已的,我来之前已经布下了白雾阵法,这群人根本就进不去的......
第168章
果不其然, 那几位国师互看了几眼,低声嘆道:「兰阁君,你有所不知, 我本是派兵想放火烧山的,谁知道被人给暗算了。」
「什么暗算?」韩可佯装不知。
「有人暗中布下了法阵,其迷雾阵与圣泉喷发的时候极为相似,臣等..实在是难以攻破。」宝威咬了咬牙说道。
「国师不必内疚,月公主一早料到会这样, 所以才让我来带话, 让你们先回去。」韩可转过身来,看着慕容怜道:「妖神未雨绸缪,我等甘拜下风, 还望妖神能网开一面, 放我等离开。」
「凭什么?」慕容怜道。
「妖神大人有大量, 你今日若放我们一回, 这笔帐就算在人族头上, 来日两族开战,人族必定会念着恩情退让三分, 也可放妖族一回,如何?」韩可说道。
慕容怜的下巴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道:「行,让他们滚!」
「多谢妖神。」
韩可抱了抱拳,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边几位国师也都松了一口气,一个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回走着, 恨不得把头缩回到衣服里, 脸色好不难看。
「慢。」
只听慕容怜喊了一声, 一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 韩可就感到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禁锢住,怎样挣扎都脱不了身,他惊唿一声,瞬间被扯了回去。
再一看,慕容怜已锁住了他的经脉,一指轻轻搭在他左肩的灵穴处。
韩可知道,慕容怜只动一动手指,自己的灵穴就会毁于一旦。
「慕容怜,你也算是妖族首领,怎可这样言而无信?」一个国师叫道:「还要出尔反尔!」
「我并非出尔反尔,只是人族诡计多端,你们既然能提前埋伏放火烧山,我就不得不防着你们佯败,万一你们捲土重来,也未可知啊。」慕容怜说道:「你们尽管走吧,等你们最后一个人撤出这里,我自然就会放了这位兰阁君的。」
「同样,假如你们中有一个人有歹心,我就叫他即刻生不如死!」慕容怜厉声道,一掌下去,韩可一只手臂就脱臼了。
「兰阁君!」
众人大惊失色,这慕容怜前一秒还说着话,后一秒怎么就行兇伤人了?果然是传说中的杀人不眨眼的恶妖!他们面面相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惹怒了慕容怜。
「你!你个疯子,」韩可疼的咬牙切齿,道:「我又没招你惹你,你抓我做什么!」
「你给我老实说,月上霄在哪?」慕容怜抓着他的肩,道:「你不是说她会来吗?为何到现在都没来?」
「她应该,应该在往这里赶,快了快了......」韩可低声说着,疼的嘴唇发白:「我也只能估算出大致的时间,又不知道她具体什么时候到......」
「你不知道?」
慕容怜听到这霎时心火渐起,又一掌噼下去,上来就把韩可另一条手臂也给打脱臼了,他怒气沖沖地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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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可的耳边只听到一声「咔嚓」,随后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再然后,他就发现,他的两条手臂,全脱臼了。
「你!你!」韩可顿时痛到神志不清,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脸色通红,泪花微泛,不知是疼的了还是被慕容怜给气的,大概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感觉到没法跟人讲道理,因为这个人,他就不讲道理,可也没胆子跟他叫嚣。
「殿下......您这也有点草率了吧......」红蝶都有些看不过去了,有些于心不忍道:「您最起码,最起码可以等他说完再——」,慕容怜正恼着,一个眼神飞过来,红蝶瞬间就安静了,再什么都不说了。
忽然,一阵邪风颳过。
阵阵狂风像鬼怪一样大肆嘶吼,尘土飞扬,大作肃杀。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凤凰鸟长空之下,毛羽焕五彩,步履生辉光,它的后面还跟着成千上万只黑色精灵,或是蝙蝠,或是雄鹰,它们排成了一条规整的队伍,远看就像是凤凰长长的尾巴。
地面也传来骇人的震动,慕容怜境界较高,对于神力的波动感应比一般修士灵敏许多,他颇为忧虑地看着远方,眯起了眼睛。
只见无数头奇形怪状的野兽奔驰着,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壮美的姿势宛若歷尽艰辛穿洋过海的信鸽,宛如暴风雨中勃然奋飞的海燕。骏马,大象......它们仰天长啸,响彻天空。
应和着这悲壮的嘶鸣,四面八方涌出一片五彩斑斓的蟒蛇,它们海潮般势不可挡地涌过来,与成千上万的同伴聚集在一起,唿啸奔腾。
这是惊为天人的力量。
「这是怎么了?慕容怜,你这是干什么?你是要翻天吗?」国师们吼道:「居然敢召集百兽来袭,你还有没有半点人性!」
「不是我。」慕容怜却道。
「你别装了,操纵飞禽走兽来袭,这得耗费多少神力啊!这是一般的修士能做到的吗?当今天下除了你这个妖孽,还有谁能做到!」那些国师根本不信,一个个义愤填膺道。
「殿下,妖族掌三界花草植木,却不能操纵兽群,它们不是向您来的。」红蝶忧心忡忡道「只怕是有人蓄意谋害了。」
「是邪族,是她来了。」
慕容怜喃喃着道:「邪族掌飞禽走兽,她是黑牵夷的重生,是她来了!」
慕容怜当即一指伸出,一道金光从眉心顺着指尖放射出去,在整片天空绽放出灿烂金阳,而那火凤凰会意,长鸣一声就沖了下来,众人只感到一道强光刺的睁不开眼,火凤凰落了地,渐渐收去了刺眼的光,月上霄双手一脱法术,手握泪断现了身。
「月上霄!」慕容怜欣喜不已,白皙的脸庞都红润了些。
「怜儿哥哥!」月上霄快步跑了过去,一下子抱住了他,慕容怜一手搂过她,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头,激动难耐。
「月上霄,你怎么跑来了?你不是在华长典陪你的父王吗?」慕容怜拉着她的手,柔声道。
「嗯......这个啊,月上霄当不惯王室公主,也住不惯那公主阁楼,总而言之就是当不惯公主,就跑了呗,」月上霄说着说着灵机一动,握住了慕容怜的手,道:「主要还是我想怜儿哥哥了,比起待在华长典任人摆布,我还是想和怜儿哥哥在一起,自由自在的。」
「我想,怜儿哥哥定然不会逼我做不想做的事,对吧?」月上霄眨了眨眼睛。
「那是自然。」
慕容怜捏了捏月上霄的脸,笑道:「你想如何就如何,只要开心就好。」
「对了,怜儿哥哥,我这次来还带了邪族的精灵,我没想到它们有这么多,而且有的还长得那么大,可是我身为邪族领袖不能不管它们,我不知道妖族愿不愿意——」月上霄提及此事不免有些犯难,正想着如何开口。
「妖邪本就是同源,它们生来就不会排斥对方,反而因为人族的逼迫,使得这两族异常要好,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慕容怜拍了拍月上霄的肩,安慰道:「月上霄,你可曾听说过妖邪分家吗?便是要剿灭,也是一起的。」
除妖歼邪,重振人界。
月上霄默默念了念,还真是,还真是在一起的。
「这样便是太好了,如此一来,我们也算是践行了当日的誓言,」月上霄忽然说道:「当日怜儿哥哥身受重伤,我为了让你活下去,就跟你说圣泉过后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或是去一个无人可知的江南小镇,或是孤烟圆日的大漠边塞,永远都归隐凡间。」
月上霄望了望四周,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圣泉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美丽动人,她轻轻笑着说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月上霄,你的意思是,你不走了吗?」慕容怜试探道。
月上霄回过头,望着他。
「以后,都不会再走了吗?」慕容怜又问道,语气中是隐隐的藏不住的期盼和喜悦。
「不走了。」
月上霄坚定道:「你是妖神,我是邪灵,我们就在这里开疆闢土,復辟种族!」
慕容怜的眼睛亮了亮。
「月公主!」
听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国师叫道:「月公主,你身为人族公主,怎可与他交好?这成何体统啊!」,此人话音未落,他们悲痛道:「月公主,您是非不分,结交妖邪,真是寒了人族百姓的心啊!你这样还对得起圣君吗?对得起上官王族的世代清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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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页
「月,我——」慕容怜刚想解释,月上霄却摇了摇头,她缓缓走于国师面前,眼睛看过他们上官王族的朱色衣裳,看过圣君亲赐的黑龙弯刀,看到他们脸上的愤怒和悲痛之色。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师父对她说的话。
「你们走吧。」月上霄感到头疼,她根本不想跟这些人废话,只道:「回去禀报圣君吧,回去昭告全天下吧,王室公主,叛逃了。」
第169章
语惊四座。
「月公主!您这是一条路走到黑, 自寻死路啊!」宝威国师痛心疾首道,他拔出弯刀,目眦欲裂:「公主执迷不悟, 老夫身为臣子自然要帮公主除去祸患,老夫要诛杀此妖,以绝后患!」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妄想刺死慕容怜。
月上霄对他过激的反应大吃一惊,随后便内心涌上无尽的厌恶, 她左脚一个蹬地, 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随后右腿狠狠一脚踢在了宝威国师的头上,这一脚, 直接将他踢飞了出去。
宝威重重跌在地上, 头上汩汩地冒着鲜血, 手里的弯刀也落在一旁。
「公主, 这是你的臣子啊, 国师忠心耿耿,您怎能下如此狠手?」其余的人纷纷痛喊道。
「莫说当公主了, 就说从我生下开始,什么时候暗箭伤人的事迹值得赞扬了?什么时候暗地里搞偷袭都可以自诩忠心了?什么时候滥杀无辜都可以说是正义之举了?你们问本公主还有没有半分怜悯之情,那本公主倒要问问你们,」月上霄勃然大怒,指着他们道:「你们既然身为王室重臣,身为中流砥柱, 这般偷袭残忍, 你们可还有半分的羞愧之心?」
「你们还有何面目立于大殿之上!」月上霄越说越火, 一把抽出了泪断剑, 一剑横扫过去,这群人一下就被剑气逼到了十里之外。
这一声如雷贯耳,浩浩荡荡,如闷雷炸在了每个人的心间。
「月,你现在好生威风,如若再佩弯刀骑战马,我还真以为是嘉音了呢」慕容怜突然觉得她长大了不少,可一想到白嘉音又勾起他无限的伤感,他强颜欢笑道:「真好。」
月上霄知他心中疼痛,其实她又何尝不痛苦,她多想自己今生喜欢的是慕容怜,不论结果好坏,总而是两情相悦,不像现在,月上霄的眼前渐渐浮现出慕容晓,泪水却打湿了眼眶。
造化弄人啊!
半晌,月上霄忽然说道:「怜儿哥哥,前几日,我梦见白嘉音了,她说,让我照顾好你,这一辈子别再让你受苦了。」
「我跟她点头了,跟她说好了,」月上霄将泪断紧紧握在手里,一字一顿道:「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出事。」
慕容怜噙着泪,他长长的黑髮在风中凌乱飞舞,毫无瑕疵的脸庞俊美绝伦,一双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
「我们在一起,不会出事的。」慕容怜笑道「若是有事你我都奈何不了的,就是天劫了。」
「你们......你们是出不了事,那能不能稍微关心一下快要出事的人......」韩可疼的声音都变了,感觉快要断气了的样子。
「韩可?你怎么在这?」月上霄立即跑过去,扶过他道:「我费了大量神力才召唤出所有的邪精灵,所以就耽误了些时间,还好你没让他们打起来,不对啊,韩可你这是......」
月上霄也是习武之人,几下就摸出来他的手臂被人给打脱臼了,而且是生生拉下的,此人手劲之大,力道之狠,可见一斑。
「谁干的?」
月上霄皱起了眉,愠怒道:「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还能有谁啊?」韩可欲哭无泪,连连摇头道:「还不就是你这位妖神哥哥干得,他以为我欺瞒于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把我给伤了!」
月上霄惊诧不已,缓缓回过头去,看着慕容怜。
慕容怜显然有些慌张,他知道月上霄不喜欢他伤人,但这会儿怎么跟她说,怎么说月上霄会不生自己的气呢?慕容怜飞速地思索着,强行说不是自己干的肯定也骗不住她......不如这样,慕容怜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最后竟垂下了眼眸,低声道了句:「我不知道,我不小心的。」
「你不小心?!你再说你是不小心......」韩可听着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道:「你把我的两只胳膊都卸下来了,堂堂妖神居然还打诳语,你下回要再一个不小心,是不是要把别人脑袋也搬个家啊?」
慕容怜不说话,站在一旁,眼眸低垂着,似乎很是内疚。
果不其然,月上霄见慕容怜这样低落,也不忍心再责怪他什么,只好推了推韩可道:「你嚷嚷什么啊?人家都说了不小心的,不过就是脱臼了嘛,接上不就好了,你装什么可怜!」
「月上霄,你眼睛有问题啊?」韩可瞳孔都气的发颤:「我?我装可怜?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装可怜!你真是......」
「好了好了,别吵了,多大点事啊。」月上霄转头道:「怜儿哥哥,他以前没有神力,所以修行时间不长,对疼痛的容忍度也不是很高,你帮他把胳膊接上吧。」
「可,我不会啊。」
谁知道慕容怜却一脸茫然,他愣道:「我只会卸,不会接。」
......
「不会接?不会接,那你卸什么卸!说卸就卸,说杀就杀!」韩可火冒三丈:「我看你就是只管杀,不管埋!疼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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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不,要不我来吧」月上霄吸了口气道「我也不是很会接骨啊,以前慕容晓有教过我,但还没有尝试过,有可能会失手,你到时候忍一忍啊」,说着,月上霄就要伸手去碰他的胳膊。
「不行!」
慕容怜一把将月上霄拉起来,道:「红蝶,你去。」
红蝶当即会意,她毕竟跟了慕容怜三千年,自然知道殿下才不会让月上霄碰别的男子呢,她跟月上霄微微躬身,道:「你先陪殿下转转吧,这圣泉周边也大的很呢!一时半会儿都转不完,我来给他接,我会。」
「多谢。」月上霄松了口气,也躬身还礼道。
「客气了。」红蝶笑道,走过去,二话不说就先点住了韩可的穴位。
韩可登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翻了个白眼就倒下了,月上霄听到咚的一声,回头去看,却见红蝶回头道:「他大概是疼昏过去了,过一会儿就醒了,没什么大事,你们慢慢聊吧。」
月上霄「哦」了一声,只得又回过头来,对慕容怜道:「怜儿哥哥,你这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本来我还没想好带着它们去哪里,在华长典又听韩可说你这里出了事,可谓是心烦意乱,谁知我就这样飞着飞着,就飞来你这里来了,还带了这么多的精灵。」
慕容怜笑了笑,道:「其实,对战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今天来的这些人神力实在太过低微,我没兴趣,后来听见那几个国师说是你要捉拿我,要除掉我,那我便只好出来看看了。」慕容怜看着月上霄道:「我本还想着,你真的会想我死,或者跟我划清界限。」
「这怎么可能?」月上霄不高兴道:「怜儿哥哥,你说这话也太没良心了。当日圣泉边上我拼命的要救你,都恨不得与天下为敌了,你怎么还能这样想我?」
「可那上官元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吗?而我又不是你的亲哥哥,你为皇家公主,我却是妖族余孽,怎么说你都跟我是对立的,再说了,」慕容怜忽然撒开手,眼神中是掩饰不住地落寞:「你算算日子,你都多久没有来找我了?不来也就罢了,竟连句话都没有。」
「不可能。」
月上霄立即道:「我每隔几日就会传灵蝶给你的,从不间断啊。」
慕容怜一愣,灵蝶?他一只都没见到过。
「肯定是被我父王灭去了!」月上霄咬了咬嘴唇,道:「他不喜欢我与妖邪之人来往,肯定是他布下阵法,灭了我的灵蝶」
「罢了罢了,反正你现在也来了,灵蝶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慕容怜不想月上霄为难,连忙安慰道:「你对我有这份记挂就好了,别的倒也没什么。」
「怜儿哥哥,我自然记挂你,你可是我在世上除父王以外唯一的亲人啊。」月上霄晃着他的手臂,轻声细语着仿佛撒娇一般。
只是月上霄越对他这样,慕容怜就越能感觉到,月上霄是真的把他当哥哥了,他又欣喜,又悲哀,只好依着她随口问道:「对了,你父王可是难为你了?」
「是啊,父王说正邪不两立,群臣百官更是恨不得以死相逼,逼迫我带兵剿灭妖族。」月上霄嘆了口气,道:「我不想那样做所以就走了。本来嘛,我宁当十恶不赦邪芍药,也不装清风明月狗尾巴草。宁下十八层地狱鬼门府,也不踩着死人堆尸首成天官。」
她俯瞰着山间美景,仰望着万里山河,她觉得这景色比望月台下的蝼蚁人群好上百倍!为什么,为什么人们放着这样易得的美景不要,偏要呕心沥血地去爬那望月台的台阶呢?
「大概也是我命贱吧,生来就不是个公主命。」月上霄自嘲道:「那个上官月倒是好命,明明是个无名小辈,却享受了我都享受不上的福气。」
「月上霄,你又胡说。」慕容怜轻轻打了下她的脸,有些不高兴地握住她的手,道:「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第170章
晨曦初照, 而大山像含羞的少女,连绵不绝的山体蒙上了硃砂点的红色,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而有一貌美之神乘风飞翔于天地之间, 一点金光从他的腿间蔓延至全身,随着他手中排箫的声骤然转急,光芒也越来越盛,八音之竹空灵的声音迴荡在山谷之间,慕容怜轻舒长袖, 身姿随之旋转, 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
而千万妖灵,正受着芺音教化, 妖神恩泽。
「恭喜殿下, 喜迎邪神为盟。」红蝶躬身道:「红蝶听殿下的排箫婉转明亮, 传之万里, 想必走失的妖灵必定能寻到路, 认祖归宗了」
慕容怜望着远方,唇角微抿。
「殿下, 您好像将结界的范围扩大了。」红蝶顿了顿,又道。
「嗯。」慕容怜道。
「可是,如今我们只占领圣泉这一带就已经遭到人族攻击,红蝶若是猜的没错,殿下是把风安岭和清台弯也设下了妖族结界,要知道, 这风安岭和清台弯是江陵城的重中之重, 这样一来, 殿下就相当于宣告天下是妖族占领了江陵城......」
「上官王族和几大世家居住在广陵城, 而江陵城就紧挨着广陵,乃人族的附属之地,黄金圣泉更是有着最充沛的地脉天灵,是百家各派的必争之地,可如今,却都被妖族占领了。」红蝶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忧愁,她道:「殿下,您这相当于占领了人族的半壁江山啊!」
「那又如何?」慕容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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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红蝶不是有意冒犯您,只是人族对我们恨之入骨,前几日还派兵攻打圣泉之地,现如今殿下大张旗鼓地攻城圈地,只怕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了......」红蝶忧心忡忡。
「红蝶,他们何曾放过我们?」慕容怜忽然道。
红蝶一愣,很快嘆了口气,说得对,其实不管他们怎么做,人族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日后......」红蝶犹豫道。
「日后只这样就好,传令下去,妖族秘法中凡是关于吸阳一类的法术尽数毁去,不可修炼,若还有心怀鬼胎者,一律毁灵穴,断妖脉,除妖籍。」慕容怜道:「只要人族不寻衅滋事,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各自安好。」
「可是殿下,恕红蝶直言,人族若是知晓妖邪同盟私设结界,怕是不可能「各自安好」。」
红蝶慢慢说道:「人族的圣君和各派掌门虽不敌您和月上霄姑娘的神力,但他们人数众多,上到掌门修士,下到弟子侍卫,都是具有一定战斗力的,而妖族和邪族才刚刚落定,莫说修炼了,就是正常的繁衍生息安居乐业都困难,再者说,那圣君毕竟是月姑娘的亲生父亲,人族中还有那么多的人是她的亲朋好友,甚至是生死之交,来日种族争斗,红蝶瞧着月上霄姑娘未必就能狠下心杀他们,殿下神力虽高,但也不可能顾之全部......」
「你走吧。」
良久,慕容怜道:「走。」
红蝶顿了顿,她是了解慕容怜的性子的,见他这般,也只好低低地嘆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慕容怜一个人站在圣泉边上,他看着泉水中的倒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忧思之中,他都已经是活了三千年的妖孽了,都已经是二次重生飞升上神的妖神了,却还是难免忧愁。
他知道,红蝶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人族与妖族终有一战,大肆的种族屠杀,血流成河的悲惨场景,鬼哭狼嚎的悽惨景象......都是在所难免的。
千军万马中,谁又能称王称霸?
慕容怜跪下身,将双手浸在圣泉中,却好似看到了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他知道,洗不干净了。
即便是黄金圣泉的圣水,也洗不干净了。
莫邪的五千多条人命,江陵城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还有上官王族的两千多名侍卫,他们有的无名无姓,与自己无冤无仇,可是,都已经被自己杀死了。
慕容怜一直以为,只要杀了拓跋全族,他就能为白嘉音报仇,自己的心也就得以解脱,可事实上,他为了报仇,害死了慕容夫妇,害的慕容晓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今还屠杀的江陵城哀鸿遍野。
而讽刺的是,这一切完结后,他的内心却变得沉重异常,并没有如释重负。
其实,慕容怜的报应已经来了,他连累死了慕容夫妇,却无意间对慕容晓有了感情,如今成了自己亲爱的弟弟的杀父仇人;他为了心中的一点执念灭了拓跋全族,可与心中挚爱相见后,她却爱上了另一个人;他为了妖族復生屠杀了整个江陵城,可如今命运告诉他,你必须一直杀人,一直延续着这份痛苦。
这何尝不是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慕容怜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有人相信吗?这双手曾经也会穿针引线,戏鸟簪花。
他也曾经拉不开弓,射不得箭,甚至沾不得一点点的血腥。
慕容怜低垂着眼,过腰的长髮散乱的披散着,白皙的脸颊上隐约滑过几丝悲哀,这和那个杀人于无形的空音幻蝶判若两人。
陡然,一只白鸽朝他飞了过来,将近之时却被微风侵袭似要掉落,慕容怜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它。
「这白鸽真好命,既得妖神助力,来日怕是也要封神登天了。」
慕容怜侧过头,见韩可正站在几丈之外,他只动了动非烟,那白鸽便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竟是他的法术。
慕容怜性子清冷,最不喜别人打扰,更没有人敢这样用法术戏弄他,他冷冷地看着韩可,一言不发。
若不是看在月上霄的份上,他只怕早就收拾他了。
慕容怜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与月又是什么关系?」
「我原是萧峰山的弟子,后来去了华长典,现又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这里。」韩可笑道:「若说与月的关系,大约算是她的青梅竹马吧。」
「青梅竹马......」慕容怜一字一顿道:「你可是与月自小就相识了?」
韩可点点头,道:「今生今世,她还不认识你时,就已经认识我了。」
慕容怜瞟了他一眼,道:「你方才是想试一试我的法术,还是胳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不敢不敢,妖神息怒。」韩可又退了几步,道:「不过有一点妖神猜对了,方才,韩可的确是在试探,不过不是试探你的法术。」
「什么意思?」慕容怜道。
「在下与妖神素不相识,却与月上霄是自小就相识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月上霄仗义重情直率大方,是个死心眼的女子,认定的人就是拼了命也要护着,一个月前,正值圣泉喷发,在下就见她执意要救你,这回又抛下公主头衔,义无反顾地跑来圣泉与妖神殿下一同联盟復辟种族。」韩可顿了顿,道:「在下实在是担心,担心她被人利用,担心......」
「你怕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妖孽,将她从正道带上了歧途」慕容怜语气一转:「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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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韩可犹豫再三,应道:「毕竟你屠杀江陵城在先,生人化妖者,更是兇险难辨。」
「我虽知晓了你与她前世的事情,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你不是白嘉怜,她也不是白嘉音,我不想月上霄重蹈覆辙,因为一只妖,毁了自己的一生。」韩可颇为认真地说道。
若是在平时,慕容怜肯定怒火中烧,一掌就取了他的性命,可方才他正伤神着,细细想来,韩可的话也并无道理,良久,慕容怜背过身,道:「你若想带她走,只要她肯,我不会强留。」
「能带她走的人,不在这里。」
韩可却道:「这一点,你我该是心知肚明吧。」
慕容怜一怔,随后内心涌上无尽的苦涩,他与韩可对视了一眼,眼中的无奈与悲哀竟有些许相同,对视的一瞬间倒是生出了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慕容怜避开交集的眼神,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来做什么?」
「我见你驻足泉边,便幻化出一只白鸽,想趁机一试你的为人」韩可朝他走近了些,道:「传闻说你孤僻怪异,杀人如麻,多半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今日一见,实是谬论。」
「一个连白鸽都疼惜的人,谈何无情?」
韩可晃着手中的非烟笔,颇为感慨地笑道。
慕容怜心头一颤,心中竟然突然生出了不少恼怒来,他冷笑着五指一收,韩可就感到一阵压力袭来,和上一次一模一样,完全不出意外地,自己又被慕容怜给抓住肩头了,他就连手指放的位置都没变,就按在自己的灵穴之上。
只是这一回,韩可没那么慌张了,好像知道慕容怜不会杀自己,他连防备的法术也不施了,就这样被他抓着,颇为几分逆来顺受的姿态。
「为何不抵抗?」慕容怜皱眉道:「我没有封住你的经脉。」
「多此一举。」 韩可却道:「凭你的境界之高,你若是想取我性命,我再抵御也无用;你若是不想,那我又何必抵御?」
慕容怜一听,手起掌落,重重两掌打在他的嵴背之上,继而一跃数丈,立在一旁。
只是这两掌虽疼痛,却避开了他手臂的伤势,也避开了几大灵穴。
第171章
「红蝶说的没错, 你除了下手重了点,也没什么别的毛病......但这一点也真够要命。韩可撑在地上勐烈咳嗽了一阵,还好这两掌是打在背上, 若是经脉灵动之处,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慕容怜道:「那就离我远点。」
「又是这句话......」韩可无语道:「就这一句我都听了不下三遍了!」
慕容怜眉头蹙起,半晌,他道:「什么时候?」
「圣泉喷发的那时候,你不是跟好几个掌门都说这句话了吗?什么你不配, 什么离我远点, 来来回回就这几句......」韩可学着他颇为冷酷的口吻道。
「不记得了。」慕容怜道。
「不记得了?」韩可忽然道:「就是那回你被慕容晓扒光的时候,他一直咬你的腿,我和颜嘉一在旁边看着, 然后我收了黄沙阵出来, 你就......」
「给我闭嘴!」
这事不提还好, 一提慕容怜就火冒三丈, 一道金光横扫过去, 竟火烧了一片灌木丛。
「好了好了,你别恼, 我不说了。」韩可见状,连忙摆着手说道:「我跟你好好讲,你要想妖族和邪族復辟,不能一味靠武力杀戮,还要讲求计谋和方法。」
慕容怜横眉冷对,敌视着他。
却听韩可颇为认真的话语传了出来:「我向女娲大神起过誓, 甘愿一生一世都追随月上霄, 她若是想做女君, 那我就帮她成为女君, 她想当邪神,那我也会助她成为邪神。」
韩可正色道:「如今她选择了和你一起復辟妖邪,那我自然也会想尽办法帮她,所以今日才会试探妖神,想一看妖神为人,若有冒犯,还请恕罪。」
慕容怜瞪着他,如今妖族和邪族才刚起步,百废待兴,自己和月上霄虽有至高的神力,但对于礼法却是不懂的,他二人都不是纵横捭阖运筹帷幄之人,现在正是需要人才之际,如若能得一位懂奇门八卦之术的谋士,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这些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月上霄留下你即可,找我做什么?」慕容怜仍是道。
韩可没回答他,只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黑色的瞳孔中渐渐竟现了一点方泽草之形,好像人族法术一般。
慕容怜似乎是察觉出了什么,厉声道:「别看了!」
「我学过几层通阁心法,每当猜不透别人的心思时,就想着用法术看一看,虽然说这样有些不厚道,但也没办法了。」韩可耸了耸肩:「尤其是碰上了不讲道理的人时,这法术说不定还可以救人性命。」韩可仍是盯着他的双眼。
慕容怜微微有些震惊,相比起妖邪两族,人族的神力天赋并不高,但因其善于攻心计,所以人族的法术以心法为上,斗法时,人族通常是以其心法心念扰敌人心思神志,心是根源,心神一旦不稳,无论你是多高等级的修士,最后的下场都是个死。
这就和妖族的吸阳一样,属于禁忌之术,按道理说早就被消除了,这人怎么会通晓此法?慕容怜将自己的双眼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妖光。
「如你所想,人族也不是个个都是讲诚信的君子,」韩可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像这等高超的秘术,人族哪里捨得真的废除不要呢?这是我在简墨斋的禁书栏中找到的,略懂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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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怜的脸色都变了些,他调动起身体中的神力,试图掩盖自己情绪上的波动,隐藏一些,再隐藏一些......
「妖神殿下,将神力覆盖在经脉之上,试图用修为取代身体的自然反应,这种强行改变体内气血流动的法术可是禁术呢!」韩可见他屏气凝神一猜就知道他在干什么,于是道:「你不用紧张,我的通阁心法也不过匆匆学成,看不到多深的东西。」
「我看你如此紧张,莫不是你心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韩可随口问道,却突然挨了重重一掌,一下跌倒在地。
「喂,你怎么又打人?」韩可捂着受伤处,皱着眉喊道,有些不明所以。
他哪里知道,慕容怜藏匿自己藏惯了,最排斥别人窥探他的内心,他气坏了,好看的脸庞都微微颤抖,喊道:「打的就是你!」
他一跃而去,揪住韩可的衣领,道:「你方才看出什么来了?说!否则我把你大卸八块!」
「等一下!」
韩可眼看着慕容怜举起了手,连忙道:「我没说我不告诉你啊,你老急着动手做什么?就是审问犯人的官差衙役也要先审问啊!你怎么上来就打人?连个陈述的机会都不给!」
「少废话,说!」
好不容易见他放下了手,韩可心头也松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没看出什么,只是根据你的一些气血浮动和瞳孔映照,看出点性情和心性而已,如若说不好,还请妖神不要怪罪。」
慕容怜瞥了他一眼,算是默许。
见慕容怜应允了,韩可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开口道:「你修行境界颇高,神力与你体内的妖血混为一体,汇聚在各方经脉之处,至于最充盈的地方,就在——」韩可看向他下半身,慕容怜却狠狠瞪了他一眼,韩可立马撇开目光:「血玫瑰那里,可谓万方灵气,涌动之泉......」
「说别的!」慕容怜瞪着他道。
「好好好,」韩可强忍着笑道:「只是这样一来,你的性情也就暴露了,你身体里的妖血流动不稳,时快时慢,甚至时虚时亏,这就说明你这个人阴晴不定,随着你心境的变化,妖血的神力强弱也会不同;还有,你的气息不稳,周身之血环绕于心,气血相互滋生,气虚则血少,这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日子以来,你因为某些事,心里一直都很不好受吧。」
见慕容怜没动手打人,韩可大着胆子问道:「这日子算起来也有半年之久了,我猜,可是那江陵城惨案的阴霾一直在你的心头没有散去?」
他这一问,慕容怜心间一紧,不自觉握紧了双拳,仍是一言不发。
半晌,慕容怜背过身道:「许是我修习有碍,出了差错。」
韩可看着他没说话。
「你以为我会对这些旧事耿耿于怀?」慕容怜嘲笑道:「不过是屠了一座城,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我手中的人命不计其数,我砍下的头比你见过的人还要多,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莫邪死有余辜!至于那些白白死去的,就算作陪葬了,与我何干?」慕容怜冷冷地道。
「一桩惨案,竟换来了妖神这么多句话,」韩可道:「这还是你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呢。」
不知为何,慕容怜突然打了个寒颤,身体像是四面漏风,刺透的寒冷异常。
「如若真的不在乎,那不妨听我说完吧,就当是听个折子戏,如何?」韩可接着说道:「我翻阅了一些古籍,特意去找了找有关倾安国的记载,倾安国美人儿甚多,我看了不少关于美人廊桥的故事,这其中,也不乏对白嘉怜的赞美。」
「后人称赞他是绝美姿容,还有诗人为他写道「终世不闻哑怜声,奼紫嫣红空开遍」,可我却不明白,这白嘉怜既不会讲话,那这诗人是如何通过他的话语来感嘆景色之美呢?总不会是哑语吧。」韩可一面说着,一面皱着眉思考,忽然恍然大悟道:「可就在方才,我想明白了。」
「诗人所指白嘉怜的残音哑语,而是指他的眼睛。」韩可凝重道,望着慕容怜。
「众所周知,白嘉怜有着一双不同寻常的琉璃美目,其目眸色深厚,晶莹通透,看人看物时似镜子,几可形成清晰的倒影,若有阳光拂照,则流光溢彩,十分赏心悦目,当他看着你时,可谓是一双美目,万千情意。」韩可笑了笑,抬起头道:「所以,诗中的奼紫嫣红,指的就是白嘉怜眼中的繁花似锦,秋波涟涟。」
慕容怜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却刚好对上韩可的目光,对,就是现在!
韩可快速地念了句心法,一道微弱的墨绿光芒直直射中了慕容怜的眼睛,而后,慕容怜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发现,自己竟被锁了心神了!
慕容怜还没反应过来,韩可就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用非烟朝他各处灵穴点了下去。
「你!」慕容怜身子一颤。
韩可将手中的非烟舞成了一朵花,笔灵钻入到慕容怜的体内四处游走,将他瞬息万变的经脉涌动全部封住了。
第172章
那是通阁心法的穴心术, 可以通过探寻一个人的各处灵穴探出他的为人,慕容怜只感到一阵酥麻来袭,剎那间, 身体各处的经脉都被封住了,他想挣扎,可心神被锁了。只见墨绿色的笔芒眼花缭乱。
他身体的各处灵穴感受到神力侵袭,都凝聚了妖血来回翻腾,非烟轻柔却利落, 几下就封住了灵动, 慕容怜只觉得巨大的神力都被禁锢在了体内自顾自地汹涌澎湃,撞击的他好不疼痛,额上很快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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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魂魄的确昏黑不堪, 」韩可轻轻一点他的心口处, 道:「但, 不是坏人。」
慕容怜脑子嗡嗡作响, 有些愣愣地道:「我有罪过的。」
「即便你是有罪的, 但也不是坏人。」韩可收了非烟,轻声说道:「你外冷内热, 重情重义,心系族民,善心未泯,是个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
「圣泉时,我对慕容晓也是这样讲的。」韩可一字一顿道:「我同他说,你不是坏人。」
「你如何知道?」慕容怜仍是愣愣地道。
韩可用毛笔尖触了触他的眼睫, 打散了障眼法一般的金色妖光。霎时, 琉璃目的柔美多情重新现世, 他注视着那双眼睛道:「你的眼睛虽有妖芒, 却柔光难掩,我看一眼便知道了。」
双目通心,他既学心法,自然有识人之能。
韩可念了一句心法,解开了他的心神。
慕容怜全身的经脉瞬间被解开了,体内的妖血灵穴又开始重新运转,韩可看着他,道:「执尔之剑,抗他之欺,便是杀了人,也不全是你的过错。」
慕容怜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捂着心口,眼神渐渐凝聚起来,蓦地,他二指一发,一道金色妖芒就击中了韩可的左臂,燃起金色火焰。
韩可惊唿一声,连忙将火熄灭,见一个红色眼睛般的印记赫然出现在手臂上,那印记还泛着金红色的妖光,却是妖族的记号——血玫瑰。
凡是妖族子民,身上都会有血玫瑰的记号,但也不是都一样的,妖族也有贵贱高低之分,不同等级的修士有着不同的记号,低等修士是三瓣一叶,中等是五瓣两叶,高等是七瓣三叶,还要再根据玫瑰的花色进行细分,而慕容怜作为妖族的神明,自然有着最为尊贵的血玫瑰,其为纯正丹心红,九瓣五连叶,自花尖至枝尾,勾出妩媚的曲线,从腿间一直连至他的膝窝。
而韩可手臂上的,是和慕容怜一样的纯正的血玫瑰。
此为赐印。
韩可看着那血色印记火光一片,那玫瑰展开一片片娇媚的花瓣,舒展开妩媚的身姿,从他的皮肤烙印到了他的血液,骨髓之中。
他即便是挫一层皮,削一把骨也无济于事了。
韩可难以想像,自己居然被妖神给赐印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
慕容怜沉声道:「这可都是你自找的,以后就乖乖在这里待着吧。」
「这怎么可能!我是人,不是妖!」韩可登时慌了,大声道:「你也算是一位上神,怎么还干出这种事情?莫非你还想强行逼迫我不成?人族与妖邪势不两立,我虽然是跟着月上霄来到妖族,但也没说会一直留在这里,人就是人,妖即是妖,我迟早是要回到人族的,妖神若不想给以后留下祸患,就请现在解开赐印,把血玫瑰收回去!」
「否则......」韩可紧锁着眉,咬牙切齿道。
慕容怜一直都没理他,听到这却侧过了脸,他幽幽地道:「你能如何?」
不知为何,韩可突然觉得要认真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他衡量了下自己与慕容怜的战斗力,又认真想了下如今的局势,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情况太不容乐观了。
于是乎,他也只能强忍着怒火,使劲向下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道:「罢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在他的地盘,自己还是少惹事的好,等来日寻着机会再说,韩可心里暗暗打算着,脸色也好了些,不再似方才那么焦急不安了。
「召集妖邪两族的首领,在圣泉边上等我,不许迟了。」慕容怜说道。
「......」
韩可无语道:「你凭什么使唤我啊?」
慕容怜颇为不耐烦地道:「我是妖神,你是属下,使唤你有什么问题?」
「去干活!」
也不等韩可争辩,慕容怜就水袖一拂飘然而去,彻底灭了他渺茫的希望。
「月公主,日上三竿了,你也该起床了吧!」韩可再不情愿,也将慕容怜的命令传了下去,妖族和邪族的头目都好说,一听是妖神的命令都诚惶诚恐地点头,唯独这位邪神还睡着不肯醒。
月上霄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正巧一缕阳光打在她的身上,余光拂照,显得她整个人是那么妩媚娴静。
「近几日又没人来扰,起那么早做什么?」月上霄闭着眼睛,懒懒地道,显然不想动弹。
「要是在萧峰山,你可连午饭的点儿都错过了,等着挨饿吧。」韩可要拉她起来:「快起,还是一个王室公主,日日这样昏睡着成何体统?太不像话了。」
月上霄皱了皱眉,显然不大愿意听这样的说教。
「这山里空荡荡的除了我们又没别人,谁知道我是公主,而且我都离开萧峰山多少年了,你还记着那些规矩干什么?你这不是作茧自缚吗?」月上霄就是不肯起来,一个翻身把手抽出来。
「书没读几本,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张口就来。」韩可放弃跟她对话,直接拽住她胳膊,想使劲把她拉起来。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管这么多?我多睡一会儿碍着你什么事了?用得着吗?」月上霄干脆一脚踢在他膝盖处,韩可一疼撒开了手,月上霄瞬间就滚进了被窝。
「韩可,你要再吵着我睡觉,我就去告怜儿哥哥,让他把你的胳膊再卸下来。」月上霄说着又裹紧了被子,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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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你想的倒好,只是这次恐怕他卸的不是我的胳膊,」韩可敲了敲她的头,道:「我可告诉你啊,是你那位好哥哥让你起床,否则我才没那个闲心来管你呢!」
「不可能。」月上霄根本不信:「你少哄我。」
「你那位哥哥要在申时开会,面见各族首领头目,这其中也包括你,邪神大人。」韩可摇了摇头道:「人家都巴巴地等着呢,谁知道你还连床都没起......」
韩可正说着,一阵强风来袭,月上霄已经龙捲风一般从床上窜了起来,衣裙一套,长发一散,赤着脚站在地上,焦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就不能早一点吗?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让那么多人等那么久,成何体统?」
「月公主,要不是我来劝你,你还不起呢!」韩可顶道:「居然还好意思怪我?」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劝我?」月上霄丹凤眼一瞪。
韩可一下一下重重地喘着气,耳边嗡嗡作响。这怪不得,怪不得两人是兄妹,虽然隔了三千年,三千年都没能改变这遗传......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讲道理......
「愣着干吗?还不快走!」
韩可出神这会儿,月上霄已经收拾妥当,她习惯了从前抓着他衣领子飞,这会儿也想都不想就扯上了他的衣领,门一推就飞了出去。
韩可在空中不停地挣扎着,可月上霄飞的过快,根本没仔细听他说,硬是抓着他落了地,一着地就朝圣泉跑去。
果不其然,一个飘然美丽的仙人正等在那里。
第173章
「怜儿哥哥!」月上霄跑过去, 气喘吁吁道:「对不起怜儿哥哥,我来迟了。」
素夏的风,仿佛携来了天上一抹红云, 衔上她的眉,掠过她的的眼,在白玉般的脸颊上印上一丝艷艷的红。
「无事。」慕容怜将她脸上晶莹的汗水擦去,道:「我也是刚到。」
月上霄一听更愧疚了,眼眸渐渐垂下, 正巧此时韩可走了过来, 月上霄灵机一动,立马睁着一双大眼睛说着瞎话:「他不早早来叫我,所以我就迟到了。」
「我?」韩可指着自己的鼻子, 反驳道:「我叫了你也要起啊, 你自己不起, 怪谁?怪我啊!」
「自然怪你。」慕容怜道:「谁许你打扰她睡觉的?」
听到这, 韩可和月上霄都懵住了, 二人双双看了看对方,一时竟无言以对。
良久, 韩可抬起手,跟慕容怜作了一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请问妖神,在下如何能既不打扰到她睡觉,又能让她参加会议呢?」
「通知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将时辰推后, 直到她睡醒。」慕容怜翻了他一眼:「这都想不到。」
......
居然还可以这样思考问题, 韩可默默感嘆了一下, 不住地发出长吁短嘆的声音, 慕容怜见他不对劲,便道:「你是有意见?」
「不是不是,我只是羡慕的很。」韩可忍不住感慨道:「羡慕她有这样一个好哥哥,我怎么就没有,实在是太羡慕了......」
慕容怜扬着下巴哼了一声,唇角却渐渐弯了起来,他拉过月上霄的手,朝森林深处走去。月上霄举目远望,绿色的大森林像海洋一样,连成一片。
树木长得郁郁葱葱,散发着舒心的凉爽。阳光像一缕缕金色的细沙,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草地上。草地上盛开着各种各样数不清的野花,不时发出诱人的芳香。
「参见妖神——」
一阵温软的女声袭来,未见其人,只这短短一句就叫人痒到了心窝里。
「出来吧。」慕容怜淡淡地道。
随着慕容怜一声令下,那些个鸟语花香就一个个显了形,从森林中走了出来。
一个修长的身姿窈窕,女子一袭粉衣,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青丝披落着仅仅用一条粉色的髮带繫着,衬的女子肌肤透着一股淡淡的粉色,煞是美丽;另一位,她眉若轻烟,清新淡雅,唇若点樱,这张脸虽算不上是倾国倾城,也比不得云彩儿貌若天仙,但却是越看越好看;她二人并排着,后面还跟着多位美丽女子,或是凤眸潋滟,或是夺魂摄魄,或是盪人心神,总之,引人无限遐想......
「茉莉参见妖神殿下!」
女子银铃般地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们一个个围在一起,驻足在慕容怜身边,好不欢喜。
「怪不得是怜儿哥哥的族民,果然一样好看的很呢!」月上霄捂着嘴,悄声跟韩可说道。
韩可瞧着那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慕容怜正站在她们中间,他虽没有笑,可隐约能看出唇角上扬,不同于那些女妖的妩媚风骚,慕容怜犹如一朵出水芙蓉,一个蹙眉,一个浅笑,更甚是犹如西子捧心。
可却有一股怪异感。
若说白嘉怜和慕容怜该是一样的容貌,可不知为何,慕容怜好像出落的越发美丽动人了,他就宛如一朵不可亵玩的白莲,美丽妖娆的同时,一股清冷的傲气从身上散发出来。
「我怎么觉得,这慕容怜长得......」韩可内心犹疑道:「不太对劲。」
出乎意料地,月上霄没有答话。
半晌,月上霄道:「怎么了?怜儿哥哥的外貌还有什么可评述的?一目了然嘛。」
「不是不是,我是说啊,我怎么瞧着他长得像十七八岁的姑娘呢?」韩可使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道:「这要是不知道的人,肯定会把他看成女子,谁能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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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少胡说八道!我可告诉你,怜儿哥哥最忌讳别人把他当女人了,这是慕容晓说的,你最好小心点,小心你的胳膊。」月上霄打了他胳膊一下,清了清嗓子,辩解道:「怜儿哥哥只是生的清秀些,不像一般男子那么粗犷而已,我就觉得挺好,没什么!」
「他这哪是清秀啊?你好好看看,那脸,白成这个样子,那嘴巴,又红润成那个样子,他这分明就是女人的样貌嘛,是男生女相了!」韩可越看慕容怜越觉得不对劲,晓是再怎么俊美的男子也不会长成这般模样,慕容晓素来以俊美着称,可也是五官俊朗,剑眉星目;颜如玉和颜嘉一称得上是翩翩公子,但也是清新俊逸,玉树临风......他们都不似慕容怜这般,比西子,赛貂蝉。
蓦地,韩可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他勐然意识到,妖族,是没有男人的。
这话是真的,妖族虽说有多条分支,可都是些花草树木的延伸,它们本就不需要像人族一样怀孕生子,只变为花草播种生长就好,虽说也有妖族女子爱上了人族少年,愿意为其繁衍后代,但那毕竟是少数。
于是乎,千百年来,妖族只有女妖,没有男人。
那这慕容怜,是...是...是......韩可正要惊唿,却被月上霄一把捂住了嘴巴。
韩可吓了一条,忙扒下她的手,急忙道:「月上霄,你知不知道他——」
「我知道。」
月上霄的回答让韩可大惊失色,她颇为平静地道:「我去破魂台救他时,就知道了。」
「妖族都是女儿身,白嘉怜为了报仇,强行将自己的魂魄注入了妖族身躯,他虽用神力尽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形态,可当妖的日子久了身体就会受到炼化,渐渐地,他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初到慕容府时,他还依稀能看出昔日模样,后来被魄毁锥伤了魂魄,如今又神力大盛封神登天,便再也无法回去从前白嘉怜的模样,只能一天比一天清秀美丽,一天比一天楚楚动人。」
月上霄望着慕容怜的脸庞,苦涩道:「他也不想这样的,你就别说了。」
听月上霄说的悽惨,韩可心中一酸,竟也险些掉下泪来:「那现在怎么办?他这样维持不了多久的,万一有一天被彻底炼化了......」韩可实在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
月上霄轻声道:「是什么都没关系,我都不嫌弃。」
韩可打断她道:「可他这样一来成什么了?是人是妖都不好说,跟个怪物一样。」
「不管他是什么,他都是掏心掏肺地待我好。」月上霄丝毫不受所动:「这件事,以后都不必再提了。」
「月上霄!你怎么就这样倔呢?」韩可愠怒道:「慕容怜迟早会被彻底炼化的,到时候别说你不嫌弃他,就是他自己都嫌弃自己,你信不信?」
「那我就假装不知道,假装一辈子,或骗他,或哄他,就这样过一辈子!」月上霄突然发了狠,声音都变得狠厉起来,眼圈却渐渐发红。
慕容怜的悲伤,月上霄是知道的,她与慕容怜奔赴圣泉的日子里,两人朝夕相处,晓是慕容怜再怎么刻意避开,月上霄也可以看出来,她看着他的肌肤变得水润白嫩,看着他的脸庞变得秀美无依,看着他的指节骨骼变得清瘦小巧,哪怕是闭上眼睛,也能听出他的声音变得轻柔细腻。
慕容怜很慌,还很怕,甚至不敢让月上霄长时间的盯着他看,不敢与她言说真相。
如若月上霄知道了,他只怕是会自尽。
他那么清冷孤傲的一个人,哪还会有脸面活在这世上?知晓他的心事,每回他害怕的时候,月上霄就会喊他「怜儿哥哥」,那一声清脆的「哥哥」,总能让慕容怜惶恐的心放下一会儿。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我的怜儿哥哥,一辈子都是」月上霄吸了吸鼻子,微微哽咽道。
「唉,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韩可一下下摇着头,难怪,难怪自己用通阁心法试图去看慕容怜内心时,他会那样反常。
他是害怕,害怕韩可发现他身心的异常。
「唉,我要是慕容晓,估计要疯了。」
韩可摇了摇头,微微苦笑道:「自小就无父无母,好不容易有一位哥哥,又是一只妖,现在可好,连只妖都算不上了。」
慕容晓......唉......月上霄低下头喃喃道,心中充满了难以言状的心酸和悲痛。
第174章
慕容府
「不是说要把我怎么样吗?这百草谈都开完了, 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慕容晓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烦道:「要杀就杀,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华长典现在一团乱, 哪还顾得上你啊?」颜嘉一顺口一说。
「乱?」
慕容晓语气一转,道:「乱什么?」
「这......」颜嘉一有些踌躇,他稍稍低下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妖族猖狂, 听说现在不仅霸占了黄金圣泉一带, 还连带着风安岭和清台弯也占了。」
「是吗?」慕容晓挑眉道:「那有什么?叫那位公主去攻打不就行了,多简单的事。」
「实在不行就把她嫁过去,这样一来, 说不定妖神一高兴, 连圣泉都不要了。」慕容晓嘲弄道, 眼中却滑过了一丝轻蔑。
「她已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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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 颜嘉一老老实实地道:「圣君本来命令她带兵灭妖, 她不愿意,就......跑了。」
跑了?
慕容晓一下站起来, 立即道:「她去哪了?」
「据说是去圣泉了,去寻那位妖神去了,」颜嘉一顿了顿,又低声说道:「王室公主出逃,还公然投靠妖族,此乃人族的奇耻大辱, 自人族立族以来,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所以圣君大怒, 华长典,现在只怕是一团乱了。」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上官王族必然不想让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可无奈江湖中千里眼顺风耳的人实在太多,防不胜防,这不,公主叛逃私会妖神的事还是闹的人尽皆知了。
未来的女君,不仅是个邪灵之身,竟还与十恶不赦的妖神私定终身了!
慕容晓晄当一下坐了下来,太阳穴被震的发疼,他脑中不断回放着那天在怡红亭的一幕幕,那一夜,他还给她下了半魂香,还趁人之危地亲了她。慕容晓那时还安慰着自己:也许月上霄不喜欢慕容怜,也许她对自己还是有情的,可现如今,现如今月上霄做出了抉择,她甚至抛下了公主头衔,抛下了女君盛名,选择了那个人。
月上霄,选择了哥哥。
这让慕容晓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滴答,滴答。
听见了雨水滴落的声音,慕容晓惶惶地瞧着,瞧着自己的墨色的血滴在桌上,可这一回,他却不慌着去补血凝神了。
他不想再依靠那个人活着,一点点都不想,于是他只能强忍着,咬着牙忍着,血印子却一道道出现在面颊上,苍白的面容更添一分凄艷。
忽然,一股妖血翻腾,直窜而上,可怖的血印子瞬间就消失了,不痛不痒。
原来,慕容怜给他餵的妖血已经不少,洗髓之时他与妖神血转气传修为又得提升,不知不觉地,慕容晓的身体里已经形成了一套几乎完整的妖族迴路,妖血神力可自己运转,甚至再生。
即便无人帮助,他的妖血也够经脉的运转,够自己补气凝血的调解,他,几乎成妖了。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失去双亲,遭世人排挤,痛失挚爱,都是因那个人而起;可他得到的疼爱保护,他修炼至今的妖血法术,甚至是得到「残月繁花」这个名号,也都是因那个人而起。
慕容晓伏在桌上,低低地笑着,却好不悲凉,让人的嵴背窜起一阵凉意。
见慕容晓失魂落魄,颜嘉一心里也不好受,他踌躇了一会儿,安慰道:「其实这也算一桩好事,最起码华长典一团乱了,你就安全了许多。」
是吗?慕容晓一句话也说不出。
颜嘉一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站起身,陡然,慕容晓却道:「我跟你一起。」
颜嘉一的确要走,前些日子慕容怜在圣泉吹奏八音之竹,目的就是召唤妖灵,那山茶花是花妖自然听出来了,日日闹的要去寻妖神,颜嘉一也知道了妖神霸占圣泉一事,但毕竟养它养了一段日子,心有不舍,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它认祖归宗。
毕竟,他不能保护它一辈子。
慕容晓看着他,道:「我知道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
这话让颜嘉一更吃惊了,他当然知道慕容晓与月上霄和慕容怜的感情纠纷,如今尘埃落定,再次相见岂不是更尴尬......
「慕容晓,你还是别去了吧,我自己去就好了。」颜嘉一为他考虑道。
可慕容晓却摇了摇头,道:「妖邪出世人心惶惶,各大世家的人都在警戒妖邪,你一个人跑去圣泉太危险了,会被别人大做文章的。」
慕容晓闭了闭眼,朗声说道:「我跟你一起,若是出了事,你就说是我强迫你。」
「我也是时候,见见他们了。」慕容晓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握着腰间的笛子道:「我要把这个还给她。」
残月繁花从不佩戴刀剑,却唯独这一支他吹不得用不得的血艷风笛,让他日日别在腰间。
可是,这支笛子,他终究是不能留下了。
黄金圣泉
正午的阳光透过枝枝叉叉照了下来,静谧的树林中有十二位美丽的姑娘跪坐在地,围在这三人跟前形成了一个圈。
妖族有十二支分支,故而有十二位头目首领,她们领命前来听令。
「妖族出世后不久,邪族也一同重降人间了,月上霄,就是将离。」慕容怜道。
听到这,所有人的脸色都骤变,除了月上霄和慕容怜。
将离......这不是那位上古残神吗?
月上霄有些诧异,她站起身道:「为何你们都如此害怕?将离究竟是什么人?」
这......女妖们互相看了看,却一个个面色犯难,难以开口。
慕容怜看了看韩可,道:「你说给她听。」
「为什么要我说?你身为妖神不可能连这不知道吧。」韩可表示拒绝。
「我不太爱言语。」慕容怜命令道:「叫你说就说!」
「你!」韩可刚刚怒了一声,长袖下的血玫瑰就开始灼烧发热,他闭了闭眼,认命地道:「好好好,我说,我说。」
「很久以前,天地本是混沌一团,孕育了巨神盘古,而后盘古渐醒,以神斧噼天,清灵之气上升为天,浊世之气下降为地,还有一抹阴鬼气,形成了冥界,而这三气也杂生了三位上神:混元,女娲,还有将离。」,韩可无奈地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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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神斧,三位上神,神舐飞升。
「盘古的本意是三位上神各自掌管一界,可谁知人心叵测,就连神也不例外,」韩可轻轻比划着名非烟,道:「在这三位上神之中,女娲最善变化之能,据说她一日就可变化七百多次,创造牲畜创造人类,赋予了万物交合繁衍之能,混元和将离看了不免恼怒,于是一个将神力覆于花草之上,一个将神力覆于禽兽之上,将它们通通化为了人形,三神各成一派,就此决裂。」
人族,妖族,邪族,也就这样诞生了。
怪不得,怪不得妖族掌花草树木,邪族掌飞禽走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月上霄暗暗想道。
「女娲遵守盘古的意志,在天上成了上神,掌管整个神界,古书记载,女娲离开人间时曾用一滴泪水化为一片泉湖,其泉千万灵光,圣光永源......」
「黄金圣泉——」
月上霄脱口而出:「是黄金圣泉!」
「不错,」韩可点点头,道:「它是女娲大神留在人间的恩泽之地,神圣不可侵犯。」
「可......这也不对啊,」月上霄皱起了眉,道「如果圣泉是女娲留下的眼泪,那为何会封印着残神的路数,又为何会有泪断邪剑呢?这些......都是将离的东西啊!」
「有一场浩劫。」慕容怜轻轻地道。
见一圈人睁着好奇的大眼,慕容怜有些不自在,他又朝某人扬了扬下巴,韩可都不用看他就知道指的自己,他很快用非烟勾勒出一幅画,战火四起,死人成堆,的确是一片萧瑟之景。
「自女娲掌管神界之后,妖族首领混元和邪族首领将离就霸占了人界,他们妖邪联盟,仗着神力高强,不断地扩大领地,掠夺资源,将人族逼到了水深火热之中,在妖邪的统治下,人族活不起,却又不敢死,很多人被逼死或杀死后,因为心有怨恨,就一个个成了厉鬼,日日飘荡在冥界不肯转世,闹的冥界也不得安宁,女娲曾多次劝说他们,让他们收手,可眼看着人界就要被攻下了,他们哪里肯罢手,尤其是将离,她野心大的吓人,竟还妄想一统三界,成为万世之主!」
「将离吗......」月上霄道。
「将离自成为邪族首领后,就与女娲正式决裂,她十分唾弃不屑神界那一套,觉得他们自命清高,所以也甘愿被神界除名,」红蝶眼睫舒展缓缓说道「都说烈如将离,就是指她性子如烈火一般,她自命不凡,所以被神界除名后自封残神,还给自己起了个封号:上古残神。」
上古残神......月上霄喃喃道,这个名号她听过,是形容狼子野心十恶不赦之人的。不知为何,月上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女子,她手握泪断,威风凛凛地昭告天下自己为残,她不惧什么神权,不惧任何鬼怪,一剑横扫,一方削平。
冷不丁地,月上霄的心竟砰砰跳了几下。
第175章
「如此听来, 这还是一位豪放的女上神了?」月上霄试探地问道。
「什么豪放?这分明就是不可一世!自己都知道自己是残神,亏她还有点自知之明。」韩可不高兴道:「你怎么说出这样赞扬她的话来?」
「我......」月上霄尴尬道:「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嘛,聊天而已。」
「月姑娘, 你可知道将离的神器是什么吗?」红蝶冷不防问道,慕容怜却皱起了眉。
「我知道啊,是泪断剑啊!」月上霄愣道:「不然是什么?」
「月姑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将离除了泪断邪剑, 可还有一样神器呢!」红蝶眼神突然兇狠, 她的眼中点起了焰火,阴冷道:「是魄毁锥!」
「什么?」月上霄惊诧不已,她显然没想到, 是啊, 那时在魄魂台上, 上官月不是说了吗?要用什么一品残器行刑, 一品残器, 自然是残神的神器了!
「那魄毁锥,一枚一锥, 可毁魂灭魄,将一个人的魂魄彻底搅碎,中锥者,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 都再无復生的可能。」红蝶联想到慕容怜受的遭遇, 情绪有些激动:「她要称霸天下, 她要一统三界, 值不值得死这么多的人啊?」
在众人的印象里,红蝶极少动怒,她总是以一个小侍女的身份跟在慕容怜身后,少言寡语,像今日这般失控从未有过,月上霄被她吼的怔住了,一时竟木木的说不出话来。
「月?」慕容怜见她被吓到了,连忙搂过她的肩头低声唤道。
「红蝶,」韩可轻咳两声道:「月上霄又不是将离,她也没说将离不该杀,你有必要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吗?」
「差一点。」红蝶像是根本就没听见他说的话,她双手握成拳僵硬地放在腿上,失神道:「就差一点......殿下就被她害死了......」
她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她是那样的害怕,害怕口中的那个人死掉。
「不必说了!」慕容怜厉声道。
他话不多说,只一指从眼前快速划过,一道金光就直冲红蝶而去。
月上霄连忙挡住了那抹金芒,道:「怜儿哥哥,不可。」
「可她,」慕容怜仍有愠怒,月上霄知他把自己看的比什么都重,于是劝道:「怜儿哥哥,红蝶是为了你才生那将离的气的,你要是伤了她,我就会生你的气,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慕容怜一听忙放下了手,眼眸低垂道:「听你的,我不伤她,你别生气,别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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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见他突然乖巧,觉得好笑的很,轻轻「嗯」了一声拉住了他的手。
围了一圈的女妖都愣住了,她们还从没见过慕容怜这副样子,高冷之余似乎还......有些小可爱?韩可倒不是第一回 见了,他早就见识过慕容怜在月上霄跟前装的一个样在背后又一个样,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些恶寒,不自觉打了个冷战,眼神中的嫌弃又多了些。
「还有,怜儿哥哥,以后你不许再对她们那么兇巴巴的了,她们都是你的族民,红蝶是陪伴了你三千年之久的蝶灵,对你忠心耿耿,你怎么能说伤就伤她们呢?」月上霄颇为严肃地道。
「这......」慕容怜踌躇道,瞪了她们一眼。
一圈的女妖见状连忙互看了几眼,说道:「月姑娘,不用不用,殿下从来没凶过我们,真的真的......」,「其实殿下很少说话的,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凶也凶不了几句......」
「我不管。」月上霄扭过头,道:「怜儿哥哥要是不改,那我也不理你了。」
这......这可怎么办?女妖们互看了几眼,娇媚如花的脸庞上都充满了疑惑,只好将求助目光投给了慕容怜。慕容怜抬起头,月上霄此时坐在他旁边,脸颊却赌气一样朝着另一面,像一棵面向太阳的小向日葵花。
「好好好,我改还不行吗?」慕容怜有些哭笑不得,他捏了一把她的脸道:「你这个坏丫头天天就知道欺负哥哥,无法无天的。」
月上霄笑出了声,笑道:「那你下辈子就别当我哥了,这样我就不会欺负你了。」
可月上霄却没想到,这句话却戳进了慕容怜的心,他先是愣了一愣,见月上霄没多心,连忙掩饰道:「是,不当了。」
下辈子,再也不当了。
月上霄问道:「对了,那将离后来怎么样了?」
韩可道:「后来,人间遭难,女娲作为人族神明怎可坐视不理?于是她破天直下,与昔日挚交好友将离决一死战,谓是一场旷世之战,但于人间却是一场浩劫,结果,当然也是可知的。」
「将离,」慕容怜沉声道:「她败了。」
败了?
月上霄的瞳孔勐地颤了一下。
「是啊,」韩可嘆了口气,道:「那场战斗持续了多久无人可知,场面的惨烈可怖也无人可知,等人们醒过来时,将离已经消失了,女娲也回去了神界,除了邪族和邪神不见了,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人们欢唿着,雀跃着,为女娲之胜,为将离之败。」
对于将离的去向,后人无从知晓。
对于泪断的去向,后人更无从知晓。
邪族,这个曾经驰骋三界的可怕的种族,一夜之间就销声匿迹了。
可人们却没有想到,将离的邪神迴路不知怎的被封印在了圣泉底部,泪断邪剑,也被封印在了泉眼中。
如今,都去到了月上霄的身上。
这中间许是有个有心人,为将离打理好了这一切。
将离毕竟是开天闢地三上神中的其中一神,法力无边,神力高强。即便是女娲也无法将其彻底杀死,只好将她封印在泉水之中,叫她永远都只能做个井底之蛙,终其一生都不得入世。
却不想,她终究是重回于世了。
是人是神,是魔是仙,是妖是邪,都无法避免坠入红尘,世俗悲哀。
「自创建妖族以来,从来没有一位领袖如殿下这般优异,生人化妖,自解封印,让妖族重获新生,」红蝶跪拜在地:「我等,叩谢殿下」,一圈美丽女子都学着她的模样,叩谢殿下。
「殿下?你们叫他殿下?」韩可听着觉得好笑道:「妖族不是有自己的一套礼仪吗?为何还要用人族的,听着不伦不类,怪奇怪的。」
月上霄对于这方面向来无知,道:「什么礼仪?」
「一如人族有圣君,有掌门,妖族也有祭司,妖邪同盟,所以邪族也是如此」韩可说着就想敲月上霄的头,道:「这都不知道!这是常识好不好?你当年在萧峰山到底听过课没有?」
「你再给我嚣张,你的神力是谁给的?要不是有我,你能这么厉害?」月上霄不服气道:「不就是多读了几本书吗?神气什么?」
韩可本来还想吵,但见慕容怜眼神逐渐冷厉,他后背一凉,立马一个字都不说了。
「兰阁君说的是,您现在为妖神,还当以妖族的礼法为先,」红蝶白皙的玉指一点下颚,望着慕容怜道:「要不您起一个称号吧。」
其实,慕容怜也觉得用人族称号不妥,可是起什么称号呢......要知道,他最不擅长这些细雕精琢的事情了,霎时,这位妖神逐渐陷入了烦恼。
「那个,你们,还是别让怜儿哥哥起称号了吧。」月上霄可是见识过慕容怜起名的技术,她略微尴尬地打断道,一下子把韩可揪出来,佯装严肃地推荐道:「看,这是谁,兰阁君哎,百花朝试的鼎元,来都来了干嘛不用啊!让他起,让他起。」
「你有毛病是不是?」韩可不知道月上霄的心思,推搡道:「我又不是妖,更不是妖神,我给他起什么起?」
韩可还没说完,月上霄就狠狠掐了他一把,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别废话,叫你起就赶紧起。」,韩可疼的不行,只好被迫点头答应,一个劲地拽着月上霄的手。
「怜儿哥哥,你就让他起吧,」月上霄转了转眼睛,道:「如果你不喜欢,就把他的胳膊再拧下来,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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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怜本来就懒得想这些,正巧月上霄又给了个台阶下,何乐而不为?
于是乎,慕容怜非常爽快地点了点头,方才沉重的忧愁瞬间不翼而飞了。
「怜儿哥哥答应了,你快想,想一个好听点的,给妖神起称号,你用心点。」月上霄不停地说着,韩可翻了她一眼,又瞟了慕容怜一眼,他本想着慕容怜会不愿意,谁知人家却爽快地答应了,这两人到底搞什么?神神道道的......韩可有些纳闷。
「岚傲。」
过了好一会儿,韩可试探道:「岚傲祭司,如何?」
月上霄细细地想了想,其余的人也都默默念着,慕容怜虽说不擅长这些,但诗书却是很通,一下想到山中岚雾,傲岸云悴之际,颉顽龙云之间。不过他也的确不屑随俗,跟这称号也蛮配,慕容怜唇角一挑,默许了。
「拜见岚傲祭司!」女妖们顿时齐齐地喊着,声音甜美细腻,再加上激动难耐,这一声声喊的是清脆好听,妩媚动人,叫人听了心痒难耐。
见慕容怜有了好听的封号,月上霄不免贪心,她也想要一个,她朝韩可眨了眨眼睛:「快,帮我也想一个,跟这个差不多好听的就行。」
韩可道:「你就叫翎天祭司好了,翎天的翎,翎天的天。」
翎,天。
月上霄重复道。
今天是註定被记住的一天。
在今天,妖神正式归位,改封号为岚傲祭司;邪神也正式归位,改封号为翎天祭司。
妖族的十二分支各司其职,红蝶作为祭司的贴身仕女,封为护法,赐号为初丹,韩可虽然身在圣泉,但仍是人族,故而就还是兰阁君,不做改动。
而妖族扎根的这座大山,也被赐名了,是翎天祭司亲自题的,妖族女子美丽动人,且变为花草扎根于大山之中,凡日出日落夜晚星辰都花香四溢,犹如女儿家涂抹了胭脂一般,故而赐名胭脂山。
散会后,红蝶与女妖们一起拜别了二位祭司,然后才离开,韩可也在道别后走了,唯独剩下月上霄与慕容怜在圣泉边上。
此时,已是傍晚,天边几颗星斗发出微弱的光,却照的圣泉波光粼粼。
「怜儿哥哥,你说,」月上霄忽然问道:「那将离与女娲大神,当真是水火不容吗?」
「不知。」慕容怜道。
「那将离呢?她到底是想怎样呢?」月上霄又问道:「如今的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不知。」
唉......月上霄嘆了口气,邪族已被灭去了万年,如今一切都是刚刚起步,邪精灵现在连人形都化不成,这就意味着,她这个邪神,要做的事还很多啊。
「怜儿哥哥,你说这剑为什么叫「泪断」啊?」月上霄将手中的宝剑扬了扬。
慕容怜想了想,仍是道「不知」,这是残神黑牵夷给剑起的名字,他自然不知晓。
「怜儿哥哥,上辈子我姑且算你是个哑人无法说话,可你如今都能说话了,还这样冷冰冰的就不好了吧。」月上霄佯装不开心道,双手插着腰间。
「那......你要我如何?」慕容怜苦恼道:「我确实不知道,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那这样吧,我给你几个提示,你好好想一下再告诉我答案,怎么样?」月上霄用泪断撞了撞他道。
慕容怜本来对这事无甚兴趣,可见月上霄兴致颇高,他也只好点了点头。
「女娲留下的那滴眼泪,也就是现在的黄金圣泉,是在那日她与混元和将离上神决裂的时候留下的;而泪断这个名字也恰巧是在同一天定下的,我猜啊,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联繫。」月上霄点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嗯」慕容怜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这么快。」月上霄有些惊讶,连忙道:「是什么?是什么?」
「女娲以眼泪留凡界,将离以泪断为武器,她意为与女娲决裂,永不言和。」慕容怜说道。
「这样啊,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呢......」月上霄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大概是她也觉得慕容怜是对的,他的这番分析的确找不到任何漏洞。
「那你是如何想的?」慕容怜也好奇道。
「我想的是,女娲虽说与将离决裂,可她一定也旧情难捨,所以才在人间留了泪水,这泪水凝成了一汪圣泉,可见女娲难过至深。而将离虽说是一位残神,但也并非无情之人,她虽在人前装的豪爽,可背地里,却将眼泪都哭干,将泪水都流断了,」月上霄颇为认真地道:「哭到无法再哭,将泪水都流断,可不就是泪断吗?」
夜空之下,月上霄的一双眼睛格外美丽,如璀璨星辰。
「我知道,是我太幼稚了。」讲完后,月上霄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也许你是对的。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真相。」慕容怜轻轻抱了抱她,轻声道:「月上霄,我真希望你是对的,毕竟,你的想法要更美一些。」
第176章
胭脂山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又这样?」颜嘉一一眼望去, 又是一片白雾茫茫,跟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记得那白雾不是都散了吗?怎么又出来了?」颜嘉一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几乎迷失了方向。
「你忘了吗?他们中, 有一位下蛊的高手布阵施法。」慕容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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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能把衣服復原的公子,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用的什么神器,后来问了兄长才知道, 居然是非烟啊!」颜嘉一感慨道「听说非烟认主, 只认天降文曲星,月姑娘当真是好运气啊,身边有这么多厉害的人。」
慕容晓没说话, 食指转了三圈, 一条银白色的灵线就现了出来, 那灵线勾勾绕绕, 以放射之势缠住了颜嘉一的手腕, 粘在了他的手臂上。
「跟在我身后,别乱跑。」慕容晓说道:「迷雾阵难缠, 走丢了就麻烦了。」
「你这是什么啊?怎么有一股怪怪的味道......」颜嘉一抬起手闻了闻,一股腥味就冲上太阳穴,仿佛中毒了一般。
「两心缠。」慕容晓歪了歪头,道:「我用毒蟒的唾液炼成的,很是坚固,怎么拽都不会断。」
「你说什么?!」颜嘉一瞬间就不淡定了, 怪不得老有一股子腥味, 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学点好?」
「你懂什么?这两心缠坚固有韧性, 被我套住的人决计跑不掉, 而且这唾液有毒,就算那人跑了也还是会中我的毒,到时候还得巴巴地跑来求我,」慕容晓正得意着,却见颜嘉一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他赶忙朝他洒了一把灵粉,道:「抱歉,我忘了你会中毒,好久没用了,有些生疏。」
颜嘉一对慕容晓从不防备,方才差点让蛇毒侵袭了经脉,这下吸了灵粉,脸色渐渐好了些。
「吓死我了,被你毒死可就惨了。」颜嘉一缓过神道。
慕容晓忍俊不禁道:「你也是,你的修为不至于连这点毒都察觉不出吧。」
「拜託,我哪知道这上面会有毒啊?这不就是一根线吗?谁知道你搞这么多花样!」颜嘉一振振有词道。
他自小在安定舒适的环境下长大,远离纷争,哪里知道世事险恶,就这一条灵线,也是要沾毒,要杀人的。
慕容晓笑了两声,两人一个在前走,一个跟在后,慕容晓用残月刀划破自己的手掌滴下一路浅浅的妖血,那白雾溅上了他的血,好似感应出了什么,渐渐往旁边散去。
就在白雾退散之时,传来一个声音:「来者何人?竟敢闯妖族圣地!」
颜嘉一一听下意识剑拔出鞘,那女子似是感受到了些许剑气,人还未现,阵阵琴音就传了出来,她奏的是妖音妖曲,音符绕在颜嘉一剑身左右,似与那剑气相搏。
颜嘉一剑锋一转,庞大白色剑芒划破空间而至,然后狠狠朝琴声处窜去,当下,三人脚下的阵法都是在这一刻震动了起来,旋即一道巨大的裂缝,从白色剑芒落地处蔓延而开,直到延伸到山丘中部时,方才缓缓停止。那女子见到颜嘉一强大的剑气,旋即连忙退了一退,一闪即逝。
雾气中一道凌厉目光一扫虚空,女子眼中掠过一抹寒意,五指在琴上狠狠一划,对着慕容晓左侧一处爆砍而去。妖符划过白雾,却伤不得慕容晓分毫,那女子只见把把尖刀从他手中闪现而出,将妖符抵御而下,而慕容晓的身形,也因此而显露了出来。
慕容晓站在白雾之中,一手轻轻一挥,数把可怖的尖刀就收了回去,他侧过脸。有稜有角的脸庞俊美异常,可却有一丝憔悴,气血不足的脸颊苍白不堪。
「这点本事伤不了我」慕容晓轻蔑道:「出来吧。」
听到慕容晓极具磁性的声音,那女子竟鬼使神差地走了出来,她玉手轻挑琴弦,双手不自觉在琴上拨动着,只是拨出的曲子不再有杀伤力,反而变得婉转动听,犹如天籁之音。
那女子是妖族的一脉首领——茉莉。
她望着慕容晓,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这人的外貌有着与慕容怜有些相似,气质上却又很不同,相比起慕容怜的纤妍洁白,如美如幻,慕容晓则更英姿飒爽。如今他正值少年,一个一袭黑衣,俊美中又带了几分狂野,仅一个回眸,不知就撩拨了多少少女的心弦。
慕容晓已经习惯了女子第一次见他的反应,他手腕一翻,寒冰链巧妙的卸开面前白雾,身形半旋,手中残月刀也是随之甩动,带起异常强悍的劲风,点住了她的灵脉。
继而道:「去告诉妖神,叫他散雾见人。」
「哼,你是什么人?岚傲祭司是你说见就见的人吗?」茉莉却冷笑道。
「岚傲祭司?」慕容晓和颜嘉一对视了一眼,原来,这慕容怜已经封神带号了。
唰!一道细小的白光射过,茉莉一闪,见一根针尖带着血色的针正扎在一旁的老树上,而慕容晓扬了扬手,道:「你拿着这针,去见你们岚傲祭司,让他给我开门!」
茉莉皱了皱眉,她不知这二人的身份,可见他们神力修为,显然不是一般的人,莫非也是投靠妖族的人?在人族待不下去了,所以来投靠妖神?
「请二位等候。」茉莉犹疑再三,取下那枚血花针,古琴一拨,就消失在了白雾中。
「等着吧。」慕容晓昂起下巴,道:「等着他们用八抬大轿抬我们进去。」
「你想的倒挺美,人家万一给你轰出来,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颜嘉一打击他道。
「他敢!」慕容晓声音一扬:「他害的我这么苦,还敢把我轰出来?我让他去死都不过分!」
「那你怎么不让?」颜嘉一道:「既然不过分,那为什么不让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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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被问的答不上来,心烦意乱,他胡乱道:「你那个花妖呢?带来了没?」
「当然带了,不然我们不就白来了。」颜嘉一说着从怀中小心翼翼拿出那朵山茶花,山茶花好像病了,花瓣都垂在地上,毫无精神。
「这什么回事?」慕容晓指着它道:「完了完了,你把花妖给养死了。」
「你懂不懂啊?它不是死了,只是我们御剑飞行飞的太快太久,它有些受不住了。」颜嘉一摸摸它,道:「过几天它就又生龙活虎了。」
「你能和它交流啊!」慕容晓道:「不就是朵花吗?又不是人,说的跟真的一样」,他也想伸手去碰那花,山茶花却一下不愿意起来,疯狂地用叶子打他的手。
「看吧,它很有灵性的。」颜嘉一推开慕容晓的手,挑眉道:「也知道好人和坏人。」
「你懂个屁,小孩子一个。」慕容晓哼了一声道。
「我是不懂你们这些痴男怨女,也不知道是谁日日想人家念人家,大半夜还跑去偷窥,还怂的不敢露面,」颜嘉一道:「你们就不能简单干脆一点吗?你想就想了嘛,干嘛又不承认。」
「这种事哪有那么简单?」慕容晓顿了顿,道:「你就别瞎掺和了。」
「啊,我知道了!」颜嘉一恍然大悟道:「你喜欢月姑娘,她却喜欢你哥哥,你想她,她却想你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挺没面子的?」
慕容晓脸色有点白,可颜嘉一却压根没发现。
他见慕容晓不吭声,便自顾自地说道:「你是不是怕她知道了后笑话你,笑你居然还对她念念不忘,她都已经移情别恋了?」颜嘉一仿佛越说越来劲:「那你哥哥好厉害啊,当了妖神,又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可即便是这样,你居然还对他依赖的很,还是老想着他,这样你是不是也觉得挺没面子的?」
「颜嘉一,」
颜嘉一抬起头,却见慕容晓身上寒光一片,衣服上都结了一层冰了。
显而易见地,慕容晓气的整个人都要冒烟了,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才没冲上去揍他,可两人的四周已经飘起了朵朵冰花,显然是慕容晓气到了极致。
「不许再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颜嘉一冷的发抖,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哀求道:「你快控制一下寒冰术吧,冻死我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周围的白雾逐渐退散,它们仿佛受人控制一般地向两旁散去,一层牵绊一层,为慕容晓和颜嘉一让出了一条林荫小道。
「二位公子,请吧。」女妖们齐齐操着柔美的声音齐刷刷地道,夹杂着鸟语花香的缠人气息,让人春心一盪。
颜嘉一自幼在颜家清修,从未见过这种架势,一抹红色从脸颊瞬间爬到了耳垂,他低着头半天不敢踏出一步,直到慕容晓狠狠一扯那两心缠,颜嘉一才被拽地走了过去。
「妖音惑神,你小心点。」慕容晓见他脸颊通红,低头不语,笑道:「你看看你,怎么一点诱惑都经不住?」
「我没有......我就是紧张......」颜嘉一嘟囔道,他见慕容晓还面色如常,不解道:「不是说惑神吗?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大概因为我有妖血吧。」慕容晓耸了耸肩:「我也算半只妖,她们这一套于我无效。」
第177章
这两人走着走着, 不知不觉就进入了胭脂山中,这条林间小路是处于那种山深林密,被绿森森、黑莽莽的树林包围着, 簇拥着的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在路的两旁有很多茂盛的树木,所以即使炎炎烈日,透过浓密的树冠,洒下的也仅仅是斑斑点点的阳光,带给你的不仅不是灼热, 而是一片阴凉。
只是他们不知道, 周围的花草树木都是各式各样的女妖变成的,她们日日夜夜扎根在这里接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上霄之精华, 日子长了, 就可化为人形。
妖族皆是女子, 况且又常年被镇压在冥界, 几乎没有见过男人, 这下可开了眼了。
只见两个英俊少年走在林中,一个黑衣逼人, 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冷的气息,俊美的使人暗暗惊嘆;一个白衣飘飘,腰间佩着银色的佩剑,他低着头,可因慌乱而飘起的白衣一角,更添飘逸。
「哇!真想不到, 人族也还有这么好看的人呢!」一朵栀子花惊嘆道, 「就是说哎, 居然还有和岚傲祭司一般好看的人。」又一朵山茶花想入非非道:「我要后面这个白衣服的」, 「嗯?为什么?」其余的花纷纷问道。
「因为他跟我一样是白色的。」山茶花说道,纵身一跃就飞了出去,一下跃至颜嘉一肩头,张开了花蕊。
颜嘉一被吓了一跳,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时,他怀里那朵山茶花就窜了出来,一下将另外一朵撞到地上去了。
「呀!不好,名草有主了!」花妖们齐齐叫道。
「颜嘉一,你搞什么?」慕容晓诧异道:「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啊!你跟这花妖......」
「我没有!」颜嘉一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道:「它就只是一朵花啊!」
只是慕容晓还没来得及说话,瞬间就被一群花妖袭击围攻了,见慕容晓没有被赐印,花妖们就一齐而上绽开了自己的花蕊,一个个比赛似的稳准狠地就要给他盖章。
霎时,慕容晓身上就缠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枝,手臂上,腿上,腰上......都缠着芬芳四溢的花朵,他既知道了花妖本性不坏,自然不可能下狠手,只能一个劲地拉扯它们,气急败坏道:「都给我放手!否则,否则我可真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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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一道妖光扫过,所有的花妖瞬间被这光带回了原位,颜嘉一抬起头,只见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位是初丹护法——红蝶,一位是兰阁君,韩可。
「这二位是祭司的贵客,你们放肆!」红蝶皱眉呵斥了一声。
慕容晓好不容易脱身,他抬头一看,都是自己认识的熟人,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花妖年幼不懂规矩,冲撞了二位,实在抱歉。」红蝶又道:「岚傲祭司和翎天祭司已经等着了,二位,请随我们来。」
慕容晓和颜嘉一互看一眼跟了上去,颜嘉一对方才那一幕仍心有余悸,他见韩可也是男子,心道为何这花妖不会袭击他呢?于是开口问道:「兰阁君,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韩可停下脚步,道:「公子有何事不明?」
「那个,就是...」颜嘉一有些难为情,他低头道:「方才我和慕容晓都受到了花妖袭击,我知道妖族没有男人所以时而会发生这种情况,那为何你......」
谁知韩可脸色却一下不对劲了,他面色踌躇,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慕容晓却是聪明,他很快就猜道:「我知道了,定是你名草有主了吧!」
方才颜嘉一被花妖袭击时,他怀中那朵山茶花就跳了出来表示抗议,而后那些花妖就将目标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明显是知道颜嘉一名草有主了......
慕容晓自然知道韩可对月上霄有意,只是他觉得月上霄肯定是与哥哥在一起了,难道说,这韩可来了妖族后,又遇着了一位佳人?
见韩可一直踌躇不语,慕容晓笑道:「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是哪一位佳人啊?也说来与我们听听。」
听了慕容晓这几句冷嘲热讽,韩可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了,他瞪着慕容晓,一句话也不说。
「兰阁君,你别生气,他说话就这个样子,一向都没羞没臊的,你别和他计较。」颜嘉一见势不妙,连忙上前表示歉意道:「这是兰阁君的私事,我们怎好过问,一切由兰阁君自己做主,若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说着还给慕容晓使了个眼色。
可慕容晓是什么人,你越拦着他,他越要逾越,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偏偏就要干什么。
见韩可明显面露难色,他心觉好笑,竟一手搭上了他的肩道:「怎么,莫不是那美人儿脾气不好?欺负你了?」
颜嘉一已经被他气的说不出话,干脆站在一旁,再也不管他了。
「我猜对了?」慕容晓挑眉道:「呦,美人儿怒,也是蛮有趣的,只是你也该适当地说说她,要是一直欺负人,那可就不行了。」
韩可怒极反笑道:「你口中的这位美人儿,就是你残月繁花去了,也只能乖乖听话。」
「呦,这么厉害啊!」慕容晓嘲笑道:「我不信,你带出来让我瞧瞧。」
韩可一把将袖子拉起来,白皙的胳膊上刻着妖艷的血玫瑰,九瓣五连叶,除了不能像慕容怜的印记一样大放异彩,外形上一模一样,他冷笑道:「看看你哥哥做的好事!」
「这......这是什么?」
慕容晓当即愣道:「为什么你会有血玫瑰的记号,这不是妖神的吗?」
「岚傲祭司给他赐印了,」红蝶说道:「兰阁君有识人之能和通灵之术,且对翎天祭司忠心耿耿,于是万分荣幸地得到了赐印,赐予妖族的最高礼仪印记。」
妖族的每一只妖都带有血玫瑰的记号,若是有朝一日寻得伴侣,她们会给予另一半自己的印记,同为妖族的妖看到了,就知道此人名草有主,决计不会再骚扰了。
然而,慕容怜心里只有月上霄一人,可他又不能对月上霄进行赐印。
那日见韩可会通阁葬法的穴心术和识人术,慕容怜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对他渐渐认可,便给他赐了印。
反正留着也没用,赐就赐了吧,这样以后抓他也方便好找,慕容怜是这样想的,简单粗暴。
「你把他怎么了!」慕容晓却瞬间激动起来,他一下揪住韩可的衣领。
他原先不知道慕容怜为何不愿见人,为何不喜别人盯着他看,直到知晓了白嘉怜的事,他才算真正的明白过来,哥哥是那样高傲清冷的一个人,他承受不起,那样炙热而邪恶的目光。
「慕容晓,你这是做什么?」颜嘉一拉着他道「你先问问清楚再发脾气好不好?!」
「慕容晓,你疯了是不是?」韩可挣扎道:「他是法力无边的妖神!我能把他怎么样?我把他怎么了,分明就是他把我怎么了!」
可慕容晓根本听不进去,他不相信慕容怜会给除了月上霄和自己以外的人赐印,打死都不相信。
「你是不是为了得到月才去害他的?」慕容晓脑子动的极快,如果月上霄喜欢哥哥,那这人很有可能对哥哥怀恨在心,这样害他也不无可能......
他知道这位兰阁君心思缜密,会不会使了计谋给慕容怜下蛊了,强迫他给自己赐印了......慕容晓越想越受不了,瞬间暴跳如雷道:「我要了你的命!」
「岚傲祭司到——」
「翎天祭司到——」
听到这,慕容晓也愣住了,这几人抬起头,见有两个人缓缓走了过来,一人披着金色的披肩,一人身着朱色的衣裙,神舐美丽,飘然而来。
来人,正是慕容怜和月上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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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听闻慕容晓和颜嘉一来了,慕容怜和月上霄都大吃一惊,他们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对方,继而不约而同地有些欣喜,距离上一回见慕容晓,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虽说他们三人之间有着深不可测的隔阂,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但这都不能阻挡想见一面的思念。
终于,他们还是相见了。
慕容晓愣愣地看着他们,他看到了,看到慕容怜周身环绕的圣光,看到月上霄腰间佩着的镶满钻石的泪断宝剑,还看到了这两人相通的气韵,相似的神情。
人家活得好好的,还过的好好的。
好到不能再好的那种。
第178章
「兰阁君, 」慕容怜瞟了一眼,见慕容晓抓着他的衣领,开口道;「出什么事了?」
「还不都是你乱搞标记, 慕容晓还以为是——」韩可挣脱慕容晓的手,正要言说。
「没有!」
却听慕容晓突然打断道:「我就是要杀他,仅此而已。」
慕容怜顿了顿,沉声道;「为何杀他?」
慕容晓颇为冷酷地笑了笑,讽刺道;「他身为人族的一份子, 却为妖邪卖命, 难道不该杀吗?」
「在凡界,妖邪之人,人人可诛!」慕容晓又满不在乎地狠厉道, 眼中再看不到一丝柔情。仿佛, 仿佛方才那个为了慕容怜而杀人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仿佛他毫不在乎, 毫不关心。
「说得不错, 只是——」慕容怜道;「这个人,你诛不得。」
「凭什么?」慕容晓心中恼怒, 轻蔑道;「你说不,我偏就要杀!偏就要!」
我以后再也不会听你的话了,再也不会听了,我偏就要做你不让做的事,偏就要杀你不让杀的人,我还要做给你看看, 杀给你瞧瞧!
慕容晓莫名地兇狠起来, 积蓄已久的委屈和别扭爆发出来, 动手就要取人性命。
我的天, 为什么?我招谁惹谁了啊......韩可有一些绝望。
慕容怜的手指轻轻一划,韩可只感到一阵强风袭了过来,慕容晓凝成的杀气瞬间被化解了。
「不凭什么,」慕容怜看着慕容晓,淡淡地道:「就凭他是妖族的人,慕容公子。」
慕容公子。
原来,自己在他心里都成慕容公子了,慕容晓突然有些难以唿吸,他胸膛起伏着,心中隐隐作痛。
那我呢?我是谁?我是谁的人......慕容晓咬着嘴唇。
几个字,几句话,不知是谁寒了谁的心。
月上霄看着慕容晓,一颗心仿佛被凉水浇透了,她至今还记得,自己被他从萧峰山救走的时候,两个人都只有十二三岁,那时的慕容晓虽然俊美,但仍带有孩童的稚气,如今,他已经年满十六了,褪去了曾经的稚气无知,身材挺拔,气宇轩昂,彻底长成了一个英俊美少年。
方才,她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直接飞了过来,她是有多想啊,想如鸟儿一般飞入他的怀抱,让他抱一抱,亲一亲。
可他的话语就像毒刺,扎伤了她,让她再不能靠近一步。
妖邪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月上霄垂下眼眸,掩去那泛起的泪水,她伸手扶起了韩可,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也够了。
「晚辈颜嘉一,拜见岚傲祭司,翎天祭司,」颜嘉一早就料到是如此,出来打圆场,他双手将那朵山茶花送上,道:「这应该是妖族的花妖吧,晚辈误打误撞养了它几日,特来还于妖族。」
慕容怜伸出手,那山茶花跳至他的手掌,一缕金色光芒射过,它的花蕊慢慢张开,接受了洗礼。
慕容怜将山茶花给了红蝶,道:「你救了妖族族民,我理应答谢于你。」
「今日天色已晚,御剑多有不便,就请你们留宿一晚吧」慕容怜道:「过了今夜,再走。」
这......颜嘉一有些犹豫,他担心慕容晓出事,于是便侧过脸看了看,出乎意料地,慕容晓一言不发,颜嘉一见他没有坚决拒绝,便作揖道:「多谢岚傲祭司。」
终于算是没事了,在场的人都吁了一口气,这一场恶战,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可就在他们放心感嘆的时候,慕容晓却突然道:「站住!」
剎那间,所有人都惊住了。
「哦,错了,应该说——」慕容晓唇角勾起,道:「还请翎天祭司,留步。」
月上霄一下顿住了脚步。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睫微微发颤,几乎失去意识地回了头,望着那个人。
只见慕容晓走至她的面前,伸出了手,手中横着一支笛子,他道:「这个,你拿回去。」
月上霄顺着看下去,瞳孔一颤,是血艷风笛!是和梦境当中一模一样的场景!
那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那一晚不是做梦,那是真实的,慕容晓来找她了,他还那样吻了她......月上霄激动不已,眼眶渐渐湿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接那支笛子,可在下一秒,她的指尖就与那琉璃笛擦身而过。
晄,当。
那是琉璃笛落地砸出的声音,它通体晶莹的笛身重重砸在地上,一起一弹,破碎而悲怆。
慕容晓将那笛子往地上一扔,冷冷地道:「要不要随你的便,不想要就扔了。」
说完这话后,慕容晓转身就走了,留下一个冷漠又孤寂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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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围的人互看了几眼,韩可和红蝶带着山茶花走了,颜嘉一去找慕容晓,剩下慕容怜和月上霄,一直站在原地。
良久,慕容怜弯腰帮她把琉璃笛捡了起来,放在了月上霄的手中。
「月上霄,别难过了,他就是这个性子,」慕容怜轻轻拍了拍月上霄的背,苦涩道:「都怪我,从前宠他宠过了头。」
月上霄笑了笑,心中却酸涩无比。
而另一边,慕容晓正在林中疯了一样地跑着,残月上霄繁花本就以快闻名天下,此时正逢他心情低落,闪电般的速度更是惊人。
他在林中来来回回地穿梭着,疯狂地透支着自己的神力,仿佛累到精疲力竭才能原谅自己。
原谅自己的口是心非,原谅自己的一切的一切。
不......不是这样的,他本意不是来说这些的。
他只是想来看看他们,不带任何情绪的,不带任何伤害的,看看他们。毕竟,他是那样想念他们。
可当慕容怜和月上霄出现在他的面前的那一刻,慕容晓就已经乱了方寸,乱了心绪。
他在大山中兜兜转转,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天边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几颗星斗。
慕容晓正昏昏沉沉,忽然一阵微风拂过,耳边传来了淙淙水声,他低头一看,地上青草渐多,原来,他误打误撞地,竟走上了一条有水的小路。慕容晓顺着水流声飞了一阵,转眼之间,面前出现一道小溪,他奔到溪边,见水清见底,掬了一口水喝下,只觉得一阵清凉,直透心肺,这水甘甜至极,仿佛还带着微微的香气,想必是来自黄金圣泉的泉水了。
溪水中有无数碎冰相互撞击,发出清脆响声,而在冰块之中,夹杂着花瓣漂流,原来溪水芬芳,竟是这等缘故,慕容晓心生好奇,伸手捡起一片花瓣。
红而艷丽,是一片芍药。
若是沿着溪水走,兴许能知道是谁撒花,慕容晓握着那花瓣,沿着溪水向上游飞去。
溪流渐大,溪水转弯绕过一块高地,忽然眼前一片瀑布水流,水声如雷贯耳。
想不到这胭脂山还有这等美景,慕容晓不由得感嘆道,他转了几个弯,从一排参天青松中穿了出去,顿时就惊得呆了。
眼前正是黄金圣泉,圣泉之上又是一条大瀑布,水花四溅,月上霄光拂过,银色的月上霄光洒下,倒映在金色的湖水之中,好不神舐。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花海,散发着无穷无尽各式各样的芬芳,一座胭脂山参天而起,耸入云霄,从山腰起圣洁美丽,山腰以下生满苍翠树木。
而在圣泉之中,有一女子,正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播散着芍药花瓣,她的长髮湿淋淋的,披散在腰。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女子伸手一抓单衣,迅速披在了身上,跃出水面,厉声道:「何人?」
这声音,这面容,慕容晓再熟悉不过,这是月上霄啊!
慕容晓听见了,却似乎不懂,怔怔的没作声,一时缥渺恍惚,如梦如醉。
他想起身离开,可眼下月上霄已经起了疑心,他这一动必然会被发现,到时候给他扣一个偷窥的罪名就不好了,可若是不动......慕容晓见月上霄的眼神扫了过来,慌得连唿吸都停滞了。
月上霄的眼神瞟到他这里时,稍有一丝犹疑,然后便转过了身,再无动作。
见月上霄背过了身,慕容晓松了口气,慢慢坐下来,藏在树林之中,心脏砰砰地跳着,月上霄在泉中裸着身子洗澡,自己怎么能不避开?慕容晓摇了摇头,动着脑子寻着机会要开熘。
慕容晓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月上霄已经发现他了,就在她瞟到那一片时,就发现他了。
那一刻,月上霄的心仿佛都停滞了。
不知为何,月上霄竟没有戳破他,或者说,她突然不想戳破了,方才洗浴之时,她的脑中就一直想着怡红亭的那一夜,那一夜的慕容晓也从腰间拿出了笛子,让她拿回去,今日的慕容晓也是这样说的,可为何,为何两个人会有如此大的不同?
那晚的他,对自己柔情满满,全然是一副爱她爱的入骨的样子;可今日的他,又对自己如此冷漠,全然不顾自己的悲伤难过。
月上霄不愿承认,不愿承认那是个梦,她想赌一把。
她不甘心,不甘心输。
此时,月上霄站在圣泉边上,披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发梢处,衣角处,还在滴答着水,好不诱人。
下一刻,她竟摸上了那衣扣,一经解下,将单衣松手扬了出去!
第179章
水声淙淙的胭脂山中, 银灰色的朦胧月上霄光照拂着一个绝世无伦的美丽身体。
面前的女子有一幅修长窕窈的好身材,雪藕般的柔软玉臂,优美浑圆的修长玉腿, 细削光滑的小腿,配上娇嫩玉润的冰肌玉骨,婷婷玉立。
还有一抹红艷,在月上霄的腰窝处蜿蜒而下,那是一枝芍药花, 散发着诱人魅惑的芳香。
慕容晓只觉得一阵晕眩, 不敢正视,他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脸颊, 脖颈, 耳垂迅速烧了起来, 可就那一眼, 也足够摄他的魂了。
婀娜的身段, 妙曼的身材,洁白如玉的肌肤, 隐隐散发出少女的芳香......
慕容晓正值少年,月上霄又是他心动不已的女子,见了她的身子自然心驰神往,几乎就要按捺不住,可一个念头狠狠冲撞了他,让这一切都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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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页
月上霄, 喜欢的人, 不是他。
他们两情相悦, 已经在一起了。
她是......她是哥哥的女人......慕容晓勐地一颤。
他上一次在怡红亭已经犯下错误, 这一回要是再亵渎侵犯了这个女子,那自己还是人吗?简直就是禽兽!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慕容晓闭上眼睛,抽出三根血花针,朝着自己的灵穴狠狠扎了进去。
三枚血花针,都扎在了最痛的穴位。
只有疼痛,可以让他从烈火中逃脱,让他清醒。
对不起。
良久,慕容晓无声地道:月上霄,对不起,爱上了你。
接着,他按着自己的伤口,撑着地站起身,逃了。
感觉到神力的快速流失,月上霄知道,是他走了。
是那个人不带任何留恋的走了,也许,会有一点狼狈不堪吧。
月上霄转过身,眼眸中蓄满了泪水,她微微啜泣着,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留不住他,即便是以这样的方式也留不住。
胭脂山
过了一整夜,月上霄再踏出屋门时,慕容晓和颜嘉一已经走了。
昨夜的事,月上霄不愿去想,连碰一下都不愿碰,慕容晓的离开,无疑在她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叫她整个人都好不疼痛。
月上霄正懊恼着,却见慕容怜发呆似的靠在窗边,手中握着一根细小的针,针头带着浅浅的红。
「怜儿哥哥?」月上霄轻声唤道。
出乎意料地,慕容怜没有理她,甚至都没有发觉有人在叫他。
这还是头一回,月上霄看到慕容怜这样思念除了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
月上霄甚至产生了幻觉,她在想,如果她现在说一句:「怜儿哥哥,我想他了,我想慕容晓了。」,慕容怜也许会下意识道:「我也是。」
而在另一边的慕容晓,说不定还在记恨自己呢,月上霄忽然有些心痛,她低下头,准备悄声离开。
「岚傲祭司——」
突然,一声明亮的女声传来,屋门就被推开了,一个身着粉蓝色衣裙的女孩子跑了进来。
月上霄被吓了一跳,因为慕容怜喜静,且性情古怪,妖族的人无不敛声屏气的,谁敢这样大声喊叫?而且还喊着岚傲祭司的名号?这般放诞无礼,只怕是要吃苦头了。
慕容怜正在沉思,也突然被惊了一下,他还没来的及看来人,一抹粉蓝色就冲到了他面前,女孩子像小女儿跟人撒娇一般,飞奔到了他怀里。
咚。
月上霄手中的泪断剑掉在了地上,这是什么情况,妖族的女子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月上霄震惊不已,却见韩可和红蝶也飞奔进了门,看到这一幕,两人连解释的话都差点忘了。
「找了这么久,我总算找到祭司了!真是太棒了!」女孩子抱着慕容怜喜笑颜开道,她像是自来熟一般,拉了拉慕容怜的手,还眨着大大的眼睛,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全然不顾身后三人颤慄的眼神......
女孩子做完这些事,又一把抱住慕容怜扬起笑容道:「祭司长得可真好看,比我想的还要好看呢,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儿!为什么要叫岚傲祭司啊?我以后叫你美人儿祭司好不好?」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红蝶睫毛颤抖个不停,月上霄也闭上了眼睛,绝望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房间。
眼见慕容怜脸色越来越阴沉,韩可连忙将这女孩子从慕容怜身上拽了下来,挡在身后道:「等下等下等下,放下手,别动刀,先别恼,她是新来的,无知者无罪这道理你应该懂吧......」
「新来的?」
慕容怜沉声道:「哪来的?」
「是颜家的小公子带回来的山茶花妖,刚刚,化为了人形,刚刚,化的。」红蝶解释道:「她要来找祭司,我们一没注意,她就跑来了,闹了这么一出。」
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出啊。
「为什么不能来啊?」那女孩子仍是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不服气道:「我来见我的神,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你......」韩可和红蝶立马瞪了她一眼。
这个女孩就是颜嘉一养的山茶花妖,许是她在颜家吃的比较好,竟很早就化为了人形。
女孩子穿着粉蓝色的衣裙,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显然是一位妖族的绝世美人。
「都愣着干吗?」慕容怜一字一顿道:「还不快给我消失!」
听慕容怜下了令,韩可和红蝶连忙拖起那个女孩就要消失,可那女孩明显没听懂意思,一个劲地不愿意不妥协,挣扎个不停。
「等等!」月上霄突然叫道「韩可,红蝶,放开她。」
月上霄走近了几步,说道:「你为妖族子女,一心一意繫着岚傲祭司,此等忠心,该赏。」
「月,」慕容怜瞟了一眼那女孩子,道:「她打扰到我清静了,你还让我赏她?」
「小姑娘是莽撞了些,但也不乏天真直率,我很是喜欢。」月上霄笑道「跟我小时候很像。」
听月上霄这么说了,慕容怜又瞧了瞧那女孩,确实有一番可爱俏丽,心头也软了些,便道「那就封她为妖族公主吧,茉莉掌花妖一脉,就赐在她的旗下吧,赏封号为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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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蝶点了点女孩的头,道:「傻了是不是?还不快谢过两位祭司,不懂礼数。」
「妖族公主啊?可我没有想当公主啊,」女孩子不假思索地道:「我想要一个名字,想岚傲祭司给我起,可以不可以啊?」
韩可和红蝶看了看慕容怜,都没敢吭声,却听月上霄朗声道:「当然可以,你这般仰慕岚傲祭司,我想他一定捨不得拒绝。」
「是不是啊,怜儿哥哥?」月上霄转而嚮慕容怜道,绽放出少有的笑容。
慕容怜闭了闭眼,怎么又要他给起名字......他沉吟了好半天,道:「你既为千灵公主,就叫灵儿好了。」
灵儿......韩可朝月上霄看了一眼,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月上霄非让他起封号。
那女孩子却很高兴,她转了几圈,很是激动自己有了姓名,还是妖神赐的名字呢!
「好了好了,岚傲祭司你也见了,公主也封了,名字也有了,是不是可以走了啊?」韩可担心慕容怜这个人喜怒无常,别一会儿不对劲了又要生气,于是抓着机会就要带灵儿走。
「等下,等下,我还有事没说呢!」灵儿挣脱他道。
「还有什么事?」韩可耐着性子道:「你个刚化为人形的小花妖,还能有什么事?」
「我要嫁人。」
谁知那灵儿却突然道:「我要岚傲祭司赐我成婚,让我出嫁。」
「出......出嫁?」月上霄皱起眉,问道「出嫁何方?」
「何方我也不知道,他家有白色的殿堂,还有一池开着的荷花,还有很多好吃的,嗯!」灵儿坚定道:「他很好很好,所以我要嫁过去。」
花妖在化为人形时会失去一部分的记忆,晓是她之前再努力地记着,现在也记不清楚了,只朦朦胧胧的。
听灵儿说的没头没尾,月上霄又紧跟着问道:「那你要出嫁何人呢?」
「就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子,」灵儿歪着头,大眼睛一下一下眨着:「他穿白色的衣服,喜欢笑,喜欢逗我玩,还给我餵很多的吃的,还喜欢摸我的花瓣。」
「我要嫁给他,我要当他老婆!」灵儿大声道,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可爱如天仙。
灵儿这一说,这几人都明白过来,这孩子看上的是颜家小公子——颜嘉一。
颜家素来讲究清誉,莫说妖邪了,就是奸邪都不可交往,颜嘉一又是颜家的小公子,颜谨和林雅玉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儿子娶一只妖回家的,更何况颜嘉一起初也只是当她是一朵花而已,谁知道这花妖可化人形还会对自己动了情啊?
站着的这几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唯独灵儿是不知道的,可看着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睛,谁又都不忍心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灵儿,你是妖,他是人。」月上霄抿了抿唇,道:「你们不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灵儿不解道:「我不嫌弃他是人,人就人嘛,也没什么啊。」
月上霄彻底无言了,剩下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翎天祭司,岚傲祭司,你们怎么了?」灵儿见月上霄和慕容怜神情忧伤,想着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话,道:「对了,我的夫君呢?你们有人看到他了吗?我还没有给他赐印呢。」
「都怪我,老是忘记」灵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嫌弃道。
「他走了。」月上霄轻声道:「不会再回来了。」
「走了?怎么可能......」灵儿皱了皱眉:「我去寻他去。」说着便跑了出去,瀑布般的长髮撒落腰间,一摆一摆好不俏丽。
「去跟着她,别让她出事。」慕容怜道,韩可和红蝶点了点头,立马追了出去。
「月,她年幼不懂事,你又何必呢?」慕容怜道。
月上霄却一下打断了他,她突然蹲下身,双手慢慢捂着脸颊,不一会儿,水滴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她抑制不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不懂,可我懂!」月上霄无法抑制地颤声道:「他是人,讨厌妖邪,讨厌至极,不管你多爱他,不管你对他多好,不管你是不是恶妖邪灵,他都只会嫌弃你,抛弃你,不再爱你!」
「什么天长地久,什么花好月上霄圆,通通都是假的,他的爱,他的情,都不值一提,都廉价轻贱!」月上霄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都变得悽厉无比。
而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了的尖刀,刺进了她的心脏。
「好了,月,别说了。」慕容怜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低声安慰道。
「可是要怎么办啊?」
月上霄勐地吸了口气,一股委屈冲上了她的胸腔,她的心房一下一下冲击着,嘴唇颤抖的发白,她眼眸黯然道:「我喜欢他,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啊......」
每一句的喜欢,都是一次自杀。
月上霄竭尽全力地说着,她像是一次又一次地自尽,却死也死不掉,只能一次比一次更痛苦。
月上霄的话语呵出了一阵寒气,仿佛她一颗心都沉在了冰渊之底。
第180章
胭脂山
时隔数月, 数不清的红衣侍卫忽然将胭脂山团团围住,弯刀长剑,盾牌弓箭, 应有尽有。他们再一次站在了这片土地上,要求妖族交还王族公主。
「我们这一年来并无作恶,怎么还来打门呢?」月上霄皱起眉头,说着就要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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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
韩可却拦着她道:「事情有变,不可冲动。」
「此次并非百门围剿, 和上一次不同, 这次只有上官一族的人来,带队者,正是圣君啊!」韩可看了月上霄一眼:「你们这样冲出去, 不管伤及哪一方都不合适, 所以, 不能硬来。」
「你说什么?是父王来了?」月上霄大吃一惊道。
「是的, 我刚飞出去查看过了, 如兰阁君所言,胭脂山遍布的都是红衣侍卫, 所属,正是上官王族。」红蝶说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是父王......」月上霄脸色变了些道:「可他们就要攻上来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我去吧。」忽然,慕容怜道:「他们说想见我,我去吧。」
「你想好了吗?人族这次之所以只会来上官王族一族的人,怕是就要对你晓之以理, 动之以情, 要用王室公主作为诱饵将你招降, 你......」韩可稍稍担忧道。
「是这样吗?」
谁知慕容怜却茫然道:「不是直接开打吗, 我不知道。」
......
我习惯了......我已经习惯了......没什么的...韩可努力控制着内心的崩溃,一遍遍安慰着自己,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成为上神的,神界真是太没有标准了!
「总之,」韩可咬了咬牙,说道:「人族这次有备而来,他们当然清楚自己的法力在你二人之下,所以根本就没打算靠武力取胜,而是改用计谋,想借着公主出嫁的名义,对妖神进行招降,对月上霄进行劝说,想让你们放弃妖邪,重回人族,你们俩,都,听明白了吗?」
半晌,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那......那现在怎么办?打,还是不打啊?」月上霄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头脑一片混乱,一边是父王,一边是慕容怜和她的邪族子民......
月上霄,是时候,做出你的选择了。
「红蝶,你与那十二位妖族头目一起,保护好妖族和邪族的花草精灵,让她们加强结界。」韩可嘱咐道:「必要时就吓一吓士兵即可,据我猜测,他们来招降是真,攻打是假,在二位祭司表态之前,那些人是不敢动手烧山的。」
「是。」红蝶应道,快步离去了。
「你二人不能都出去迎战,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打算,万一声东击西再打南北就麻烦了,月上霄,事到如今,恐怕你是非去不可了。」韩可思虑了一番,这慕容怜死心眼下手狠,若是再被人给激了就麻烦了,眨眼间杀了上官元或者谁,那还了得?只怕会徒增是非无穷。
他知道,如今这形势,只有月上霄去,才能做个了断。
「月,对不起。」
只听韩可忽然嘆道:「这一回,怕是不能不为难你了。」
「没关系。」月上霄轻声道:「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她的手向腰间伸去,握住了那支琉璃笛。
她的手迟疑了一下,将泪断剑拿了出来,放在了慕容怜手里。
「怜儿哥哥,若是邪族有异,你就拿着这泪断髮布施令,见泪断如见我。」月上霄凝重道:「它们会认得。」
不知怎的,慕容怜突然不安起来,他拉住了月上霄的衣袖,道:「你骗我,是不是......」
「我有血艷风笛啊,再带一把泪断就累赘了。」看着慕容怜的眼睛,月上霄不想他多想,便开玩笑一般拍了拍泪断说道:「所以啊,你就先帮我收一会儿吧,很快我就回来。」
怜儿哥哥,我很快就回来,很快很快地。
可每一次,她都没有再回来。
恍惚之间,月上霄的模样和白嘉音渐渐重合。
「骗人,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慕容怜一下丢掉了泪断剑,死死拉住她道:「别再想用这一套哄我。」
「我也要去,要和你一起去。」慕容怜拽着她道:「你休想把我推开,休想自己一个人说走就走,说死就死,你休想!」
「韩可,去门外等我。」月上霄说道:「我有话跟他讲。」
韩可点点头,他最后瞥了慕容怜一眼,眼中是说不出的复杂。
听慕容怜说的痴情,月上霄嘆了口气,再抬头时就笑了起来:「怜儿哥哥如今是妖神了,我还真是哄不住了呢。」,月上霄一边笑着说着,一面歪歪头看着慕容怜,赞嘆道:「怜儿哥哥,你的眼睛好美啊,真的是我见过最美的眼睛了,流光溢彩,动人心魄。」
慕容怜一愣,不明白月上霄怎么突然说这些,但见月上霄一直盯着自己看,不免心生怯意。
只短短一个眨眼,月上霄瞳孔迥然通红,一道邪光射了出来,击中了他的双目。
慕容怜勐地一颤,体内灵源俱封,他意识到,自己被月上霄施了邪术,锁了心神了。
不,不要!
「月,」慕容怜正要讲话,却见月上霄唰唰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她笑了笑,望着他道:「对不起,怜儿哥哥,委屈你了,别等我,别总是等我了。」
说罢,她便转身跑了出去。
「我锁了他的心神,点了他的哑穴,」月上霄跑出门道:「你照顾好他,别让他出事。」
「哑穴?你干嘛点他的哑穴啊?」韩可不解道。
「我害怕,听他讲话。」月上霄深深吸了口气,道:「索性,就不让他讲了吧。」
「你可知道,你这一去,会要了他的命?」韩可难掩忧愁道:「我真觉得他会活不下去,即便侥倖活下来了,也会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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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上,没有吃不了的苦,没有离不了的人。」月上霄却说道:「他现在是岚傲祭司,不是白嘉怜。」
「韩可,你我都很清楚,人族与妖邪必有一战,女君与邪族祭祀必有一选,而我,总不能弒父吧,毕竟,我已经害死母亲了。」月上霄自嘲道。
「同样的错误,我不能再犯第二次。」月上霄说道。
月上霄的话如铅块般一块块砸在韩可的心间,虽说他早就料到如此,但仍不免心伤,只听月上霄哀嘆道:「我已下定决心,甘心死在父王的刀下,这就是我的命。」
「月上霄,其实——」韩可开口道。
月上霄伸出手,摆了摆,明显是不让他多说了。
多说无益。
「我死以后,邪族子民全部归顺妖神,泪断剑和魄毁锥尽数毁去,不可再出世,至于血艷风笛,就赠予怜儿哥哥吧,让他打起精神,不可一蹶不振。」月上霄一一嘱咐道:「兰阁君,我要你像忠于我一样忠于岚傲祭司,事事以他为重,敬他,爱他,助妖邪重振威风。」
「若这世上还有人会记挂我,那就帮我给他们说一句吧,月女在此,多谢了。」月上霄鲜有地一笑。
「月上霄!请等一下,一下就好!」韩可见她要走,连忙拉住她的手臂,有些慌张道:「你我好歹认识一场,请再听我几句话吧,拜託你。」
月上霄没说话,却顿住了脚步,背对着他。
千言万语,万水千山,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叫人竟不知从何说起,半晌,韩可缓缓开口道:
「此去深渊,请翎天祭司务必保重。」
嗯。
「此去经年,不知来日,在下还能否与月公主再见。」
嗯。
「此去危险,月,你千万要小心。」
嗯。
「此去,此去......」韩可眼眸染泪,哽咽道:「倘若,倘若你愿意回头,即便是现在,哪怕是此时此刻,我还能助你回头的,月上霄......你......」
然而,他还未说完,月上霄就已经走了。
他懂,她心意已决,不会再回头了。
韩可望着天空,湛蓝色的空中划过一尾烟火,他知道,那是月上霄的火凤凰。
而另一边,上官王族正全神戒备地等着,终于,等到了那久违的邪红色。
一声鸣叫,凤凰已沖了下来,只见凤凰鸟周身发出莹润的红光,而月上霄的身形渐渐清晰,终于显出红衣女子魅惑的身姿,青丝如瀑及至腰间,额下的那一双丹凤眼美丽冷厉,倾国倾城的模样,眼角却挑起一个挑衅的弧度。
「各位,让你们久等了。」月上霄双手一脱,现出身来。
「月上霄?」上官元许久不见月上霄了。
「父王,许久未见,您可还好吗?」月上霄忽而笑道:「女儿离宫这么久,很是挂念您和母亲。」
而一听到「母亲」二字,上官元心头一沉,吕娥也是他心爱之人,却死在了自己女儿的剑下......他不禁沉声道:「那妖孽呢?可是不敢出来?」
「他来做什么?」月上霄扬起头道:「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
第181章
「月上霄, 你这是要跟你父王动手?」上官元胸腔起伏,痛心疾首道:「我为君,你为臣;我为人父, 你为子女,你胆敢罔顾人伦!」
「罪孽皆由我犯下,恶果皆是我一人担,父王,您不是要除妖歼邪吗?女儿就是啊, 女儿就是黑牵夷, 您杀了我啊!您现在就杀了我啊!」月上霄捶胸顿足道:「这里离妖族藏身之处近在咫尺,最后这一段路,就踏着女儿的尸体走过去吧, 走过去成全您振兴人族的霸业!」
「父王, 您来取我的性命啊!」月上霄歇斯底里道。
天空斜阳射过, 几只大雁悲鸣着飞过, 好像在为这一对父女哀鸣, 他为人父,却没能好好爱过一天自己的孩子, 她为女儿,却也没能好好孝敬过一日自己的父亲母亲,亲情化为仇恨,再无半点血亲可言。
多么荒唐,多么悲伤。
「月上霄,你不要逼我。」上官元再一次道, 双眼竟逐渐微微泛红, 他真的不想, 不想黑龙弯刀沾上女儿的血。
「父王, 我不怪您,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月上霄红衣黑髮,宛如天边残霞,哀伤道:「动手吧」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也发生了□□。
听说上官元带兵前往圣泉了,萧二峰的心中就放下了最后一块石头,他要趁着空档,大肆席捲广陵城的仙家和修士。
本来天下四分,上官独大,可现在慕容败落,上官王族又自顾不暇,现在更是远去千里之外,只要颜家不干涉,谁又能奈何得了他呢?
萧二峰早看出月上霄不是个省油的灯,不会乖乖听话回来当女君,不过这回他还挺感谢月上霄,感谢月上霄这么一闹为他制造了机会,萧家死了两位掌门,本来也渐趋衰弱,如今他趁机会拉帮结派,因为打着除妖邪的名义旗号,队伍迅速就拉起来了,一群修为中等的小修士和弱小的仙家都归顺了萧家,甚至还有一些无形浪子也混淆其间,组成了一支虎豹狼豺队,听他号令。
这回上官元一走,他知道,时候到了。
「圣君有旨,今遭劫难,邪族出世,妖族猖狂,三界壁垒岌岌可危,慕容二公子却私下与妖邪结党,公然与王族百家为敌,玷污女娲大神,但念其祖上于上官有恩,顾其年幼,故,我等将其逐出,将他流放人界之外,此外,罚他终生不得再踏入人界半步,否则,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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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页
「慕容晓,他他他叛逃了?」人们震惊道。
「二师父,乃文请命,此番前去讨伐慕容,愿以性命一搏。」乃文义愤填膺道:「萧家于我有恩,乃文身为弟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兇手逃走啊!此番,定要他慕容晓血债血偿!」
「你若能除掉他,为师就让你和雪楠成婚」萧二峰知道他心挂此事,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瞟了一眼乃文略带惊喜的神色,一字一顿地道:「去吧。」
「二师父,那慕容怜——」乃文提醒道。
「他一只妖,註定不为世间所容。」萧二峰冷笑道。
「人们宁愿跪拜一个僭越称王的霸主,也永远不会承认一只善心未泯的妖孽。」萧二峰眼神渐渐冷厉;「他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上官元或者月上霄一死,他就等着天下皆反吧。」
乃文点点头,又问道「二师父,那你做什么?」
「为师,要去会个朋友。」萧二峰道,脸上的笑容逐渐阴森。
墨砚堂
「嘉一!」
颜嘉一刚进门,就见颜如玉快步走了过来,将他拉到一旁道:「你去哪里了?」
「我就在附近转了转,哪里也没去啊。」颜嘉一有些莫名其妙,还专门补充道:「我没去慕容府,真的真的。」
「谁说今天了!」颜如玉急道:「我是问你前几天,你跑去哪里了?和谁在一起?」
「兄长,我如今也十五六岁了,你还管我那么多做什么?」颜嘉一翻了个白眼:「难不成你是查房的嬷嬷啊,还是我寝殿的丫鬟?」
「颜嘉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胡言乱语!」颜如玉脸色好不难看,道:「萧家的人给父亲传信了,说你私交残月上霄繁花,私见空音幻蝶,告你结交妖邪!」
晴空霹雳。
「父亲他......知道了?」颜嘉一显然有些害怕,他虽然表面上闹得欢,但骨子里还是乖的违逆家规对他仍有很大的震慑力。
「废话!这还能不知道吗?」颜如玉揉了揉眉心,气急败坏道:「颜嘉一啊颜嘉一,我给你说过多少遍,离他们远一点,非但不听,还跑到黄金圣泉去了,你知不知道那是妖族的巢穴?知不知道这会对你的一生有毁灭性的影响?」
颜嘉一怔怔地没说话,他顿了顿,问道:「那,那我现在怎么办?跑,还是不跑?」
「你往哪跑?跑去妖族当妖吗?」颜如玉看着他这样就来气,他平復了好一会儿,道:「父亲要见你,快进去吧。」
「兄长,勾结妖邪,可是要被处死的。」颜嘉一脸色越来越白,他惶惶地道:「父亲现在肯定在气头上,我这进去不是去找死吗?」
「死也要进,那是父亲!」颜如玉皱眉道:「难道你还能逃离颜家不成?要不了三天,你就等着饿死街头吧!」
「不是,那,那怎么办?」颜嘉一有些慌了,他看着颜如玉道:「兄长,你快帮我想办法,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可是你亲弟弟!」
「要不我还是跑吧,饿死也行......」颜嘉一说道。
「疯了?」颜如玉拉着他道:「畏罪潜逃者,罪加一等!」
颜嘉一彻底傻了,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可却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嘉一,你听我说,父亲罚是肯定会罚的,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别自己吓自己。」颜如玉忍不住安慰他道:「只要你跟父亲保证和他们断绝来往,就不会有事了。」
颜嘉一看着他,眼神却微有犹豫。
「而且母亲在,」颜如玉想了想,给他出主意道:「实在不行,你就往母亲那里躲,母亲心肠软,肯定会护着的,母亲一拦着,父亲就没办法了,最后肯定就不了了之了。」
「快进去吧,早晚的事。」颜如玉道,拍了拍他。
这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吧,小公子颜嘉一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绝望,什么叫做生无可恋,他慢慢伸出手,却始终不敢推开那扇门。
砰!
突然,殿门砰地一声被人踢开了,颜嘉一连忙缩回了手,他将手缩在长袖中,脸色骤变。
「还站在门外干什么?还不快滚进来!」颜谨怒声呵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听到这,颜嘉一和颜如玉连忙进了门,一进门颜嘉一就自觉地跪下了,头埋的低低的,一声不吭。
「萧掌门?」
颜如玉一进来,就看见殿中除了颜谨和林雅玉还坐着一个人,此人,正是萧二峰。
原来是他来告的状,身为世家大族的掌门人,竟用这般卑鄙的手段,颜如玉不禁有了一丝怒气,他强压着怒火道:「萧掌门,此事是颜家的私事,不知您远道而来是为何?有何指教?」
「颜公子所言不错,这的确是颜家的私事,老夫不便插手,只是这除妖歼邪,可就不是私事了吧。」萧二峰一听就听出了颜如玉话中有话,于是道:「令弟可是差点就犯下杀头的罪过了,老夫见他聪颖乖巧,想他是受人矇骗,特地来提醒的。」
「颜掌门,你可以问问小公子,看看萧某所言是不是句句属实?」萧二峰说道,瞟了一眼颜嘉一:「堂堂颜家公子,总不至于会撒谎吧。」
「嘉一不敢。」颜嘉一低声道。
话已至此,颜谨也只好开口了,他瞪着眼嘉一道:「我问你,圣泉喷发之际,你可是护了不该护的人,还为此出手伤了萧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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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慕容晓不是妖邪,他是——」颜嘉一辩解道。
「休要狡辩!」颜谨斥道「你只说有还是没有,不许多话!」
「我......」颜嘉一只好垂下头,道「有。」
「嘉一,你......」林雅玉见他承认了,心中大为惊诧,她自认为了解她的两个孩子,平日里也很是疼爱他们,况且她素来不喜欢萧家的为人处世,所以萧二峰向他二人说道此事时,她还有些半信半疑,却不想是真的。
但一想到萧二峰跑到自己家里说儿子的不是,林雅玉又恼的不行,脸色好不难看。
「还有!」颜谨又道:「前些日子,你可是在家中,还就在你的寝殿,私自养了一只妖孽,还背地里一个人跑去了黄金圣泉?」
颜嘉一咬了咬唇,沉声道「是。」
「是?」萧二峰忽然插话道:「颜小公子当真是一个人去的吗?还是和谁一起啊?」
颜嘉一又恼又恨,只是眼下又不得发作,只恨恨地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哼了一声,只见那萧二峰冷笑道:「颜小公子也不必掩饰,你非要老夫当着颜掌门的面说出来,小公子岂不吃亏?既是闭口不提,那试问残月上霄繁花的千里镶怎成了公子剑穗?」
颜嘉一听了这话,不觉轰了魂魄,懊悔莫及,不自觉想收了佩剑,可已然晚了。
颜谨夺过他的佩剑,果不其然,剑柄上缀着一条剑穗子,金色镶边,珠圆玉润,其印面,正是妖族记号血玫瑰啊!
第182章
颜谨气得面如金纸, 当即一脚将颜嘉一踢倒在一旁,颜嘉一痛哼一声,额角处流下汩汩的血。
「颜掌门, 您先息怒。」萧二峰出来道:「据我所知,那残月上霄繁花诡计多端,许是矇骗了小公子也未可知,您何不——」
「没有!」
却听颜嘉一颇为硬气地打断道:「他没有矇骗我,结拜是我自愿的, 妖孽是我要养的, 圣泉是我要去的!」
「嘉一!」颜如玉和林雅玉见状都急道。
「是吗?这老夫可就不清楚了。」萧二峰冷笑道:「既然公子执意如此,老夫也无话可说,只是颜掌门, 公子身为颜家传承人, 可要好好管教, 万万不可与那妖邪同流合污啊。」
萧二峰站起身, 一把白骨扇握在手, 道:「告辞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事就是颜家内部的事情了, 他不需留下,也不便留下。
上一次奔赴圣泉,他本可以轻而易举杀了慕容怜和慕容晓为萧家报仇,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颜如玉和颜嘉一神力高超不说,身份委实贵重, 便是萧二峰也不敢轻易伤及, 所以, 他要灭掉慕容, 就必须去除这个障碍,最起码不能让这小子再碍他的事了。
除去了颜家庇护,还有谁能挡住他杀人的脚步呢?
颜谨眼都红了,也不暇问他在外私会慕容二公子,互行赠玉之礼,在家私养妖孽,欺瞒父母,抬腿就是一通踹,颜谨的修为已高,盛怒之下更是半点轻重没讲,这一通踢打甚是疼痛,若不是颜嘉一自小习武,还真是承受不住,断了筋骨。
很快,颜嘉一面白气弱,身上穿着一身白纱衣裳,一片皆是血渍。
颜嘉一自知不能讨饶,只是呜呜的哭,颜谨见他还不开口认错,盛怒之下,竟一把拔出碧清涟,长剑一挥就要刺死这个孽子。
「父亲!」
「嘉一!」
见打的不对了,颜如玉和林雅玉忙赶着上来,恳求夺劝。
可颜谨现在哪里肯听?他怒声道:「这孽子平时就仗着娘亲惯着兄长护着,这下怎么样?到了这步田地,你们还有脸来劝解?明日护到他弒父弒君,你们才满意不成?」
说着,颜谨就要提剑刺他,颜如玉没法子,情急之下只好也拔出剑抵住颜谨,两把剑抵在一起,死命不肯相让。
「你干什么?你敢挡我的剑!」颜谨怒火中烧,手腕一翻就给了颜如玉一巴掌:「好啊,当初这个孽种闹事的时候,你不管,现在倒管到你老子头上来了!」
林雅玉爱子心切,见颜嘉一被打的气弱声嘶,哽咽不出,顿时抱着他就痛哭起来:「女娲不开眼,我这辈子一件坏事都没做过,为何要这般怨我罚我?天底下怎么有我这样命苦的女子?」
「夫人,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颜谨诧异道:「我罚这孽子与你何干啊?」
林雅玉抱着颜嘉一痛斥道:「再是孽子,也是从我生出来的,你口口声声骂他是个孽子,便是指责我不中用,瞧不上我给你们颜家生的儿子!」
「颜谨,你说,你心里是这样想的不是?」林雅玉痛哭流涕道。
「你简直是胡搅蛮缠!」颜谨气道。
可那林雅玉也不管他说什么,死死抱着颜嘉一一个劲痛哭,偏偏就是不撒手,好像你要刺,那就连她也一起刺了的模样。
「掌门,夫人可有痛心病,再这样哭下去,可就要害病了啊......」侍女小心翼翼提醒道。
见林雅玉就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颜谨是又急又恼只得将剑重重往地上一扔,斥道:「你们就护着吧!护到他哪天闯下大祸!」一跺脚就离开了墨砚堂。
见颜谨走了,林雅玉这才慢慢止住了哭泣,她一面抽泣着,一面吩咐道,让人将颜嘉一抬到寝殿,自己也在颜如玉的搀扶下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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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自挨打之后,颜嘉一就在床上躺着了,昏昏沉沉了许久,他身上青紫一片,严重的则有二指阔的浮肿高起来,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了。而且不知怎的,许是受了惊吓,颜嘉一心神得了损害,饱受皮肉之苦和心神乱脉,让极少生病的小公子竟突然发了高烧,病了好几日。
林雅玉自是心疼孩子的,故而看一回颜嘉一就瞪好几眼颜谨,咬着牙心道:怎么下这般的狠手!到底还是不是你亲儿子了,分明就是往死里打他......
颜谨仍是一提起就怒斥不止,但见往日神采奕奕的儿子一病不起,颜谨也暗暗懊悔自己下手重了,可又说不出口,只气哼哼地吩咐人好生照顾着,每每只在颜嘉一睡着的时候偶来探看。
大约过了三四日,颜嘉一也渐渐好些了,不再像头几天疼的躺都躺不住。
烧退了,伤轻了,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虽说林雅玉埋怨颜谨打的狠了,可这样的话,她言语上是万万不能讲的,见颜嘉一好些了,还是佯装嗔怒道:「嘉一,叫你再胡闹,这次打,下回可就要了你的命了。」
「但凡以往多听我一句话,也不到这个份上。幸而这回没动筋骨,倘若被打出个残疾来,怎么样呢?」林雅玉见他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心中更是难受了一成,低声嘆道「你也别怨你爹,他虽然平日里对你严厉了些,可母亲知道,他心里对你的疼爱,半点也不比我的少。」
「娘,你等等别说了。」颜嘉一埋着头,哼哼唧唧道:「我身上疼。」
林雅玉一听,连忙就住了口,取下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在他的身上洒下点点灵光,这是东夷林氏祖传的白玉镯,有通灵之力,可试万毒之物,可解百病之痛,她一直戴在手腕上。
随着白玉镯子显了灵力,那些伤痕也渐渐淡化。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定是你兄长来看你来了,你这一病,忙了多少的人。」林雅玉拍拍他的脸:「进来吧。」
又不是我想病的,要不是打我打的那么狠,我怎么可能病......颜嘉一心中埋怨道。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果不其然,正是颜如玉。
可不同于往日的镇定自若,他虽未开口,眉眼处却透露出了一丝不安。
「母亲,」颜如玉跟她行了一礼,问道:「嘉一,你可好些了?」
「凑合。」颜嘉一闷声道。
颜如玉张了张口,没有讲话,心中沉重了几分。
「你这孩子,多没礼貌,亏你兄长还替你挨了一巴掌。」林雅玉戳戳他的头:「下一回,就让你自己受着去,再不帮你挨了。」
「受着就受着,我这都挨了这么多下了,还怕再多一巴掌吗?」颜嘉一没好气道:「兴许打在脸上,叫人看起来还更可怜一些。」
也不知道山茶花在妖族怎么样了?妖族的人会给它餵吃的吗?颜嘉一这些天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很是想念养花妖逗它玩的日子。
还有慕容晓,他好几日没见着他了......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林雅玉听着可笑,问道:「嘉一,你平日里虽爱玩闹,但也还是懂的轻重的,这回怎么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来?」
「娘,那慕容晓不是妖邪,他——」颜嘉一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挣扎了一会儿:「他就是任性风流了一点,人不坏的,真的真的。」
都这时候了,这小子怎么还护着那个人......林雅玉眉头微皱,问道:「所以,你是真的与他结拜了?」
「是」颜嘉一低声道。
「你们行过礼?拜过女娲大神了?」林雅玉又紧接道。
颜嘉一点点头,很是真挚。
「那旁的呢?」林雅玉道:「那慕容怜和那个月上霄,你又是如何看的?」
「他们......我不是很了解,我不知道......」颜嘉一敷衍道。
「那娘这样问吧,这样你兴许就知道了。」林雅玉挨他坐近了些,柔声道:「你跟娘说,你讨厌他们吗?如果让你去杀他们,你会吗?」
「我不讨厌。」颜嘉一摇摇头,颇为诚实地道:「我也不想杀他们。」
听颜嘉一这样说,林雅玉心中又沉重了几分,她是了解自己这个小儿子的,不同于颜如玉,颜嘉一自小爱恨分明,他说不讨厌,便是喜欢同他们来往;他说没有那么想杀人,便是意味着:他想让他们活着。
而他们,是妖邪。
「嘉一,你还年幼,世上之事,多半是不懂的。」林雅玉站起身,道:「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见颜嘉一仍是不开窍,林雅玉看了看颜如玉,叫他将最近发生的种种,告诉颜嘉一。
「其实,这件事,我早就与你说过了,只是那时你不听我的劝告,」颜如玉顿了顿:「慕容晓被打成妖邪同党,圣君已经下令,要将他驱逐出境,不许他再踏入人界半步。」
「前些天,圣君带兵去了黄金圣泉,萧家抓住时机赶去了慕容府,说是要剿灭妖邪同党,实则就是公报私仇,要去了结了慕容晓。」
颜如玉没多去看颜嘉一逐渐变化的脸色,侧过脸,说道:「你病了的这些日子,他们的人已经去了,此次,慕容晓他......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你说什么?」颜嘉一震惊不已,大声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我要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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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身下床,要以最快的速度拿着剑去救人,林雅玉见状,皱起了眉。
「没用的,没用的,嘉一。」颜如玉拦着他道:「你想想你都病了几日了,你现在赶过去只怕已经见不到他了。」
颜嘉一只感到心头剧痛,一瞬间全身无力,他没想到会这么猝不及防,一病错过了这么多的事,他难以想像慕容晓被围剿至死的模样,自己居然不在,自己居然不在!
「王室公主叛逃之后,萧家在城内外大肆收容修士和小仙家,练成了一支虎豹豺狼队,这支队伍打着除妖歼邪的名义,四处游行示威,你若是对他不敬,便会被扣上妖邪的罪名,很快,就被除去了。」林雅玉知他心中痛苦,但又不得不告诉他:「嘉一,不管那慕容晓是什么人,在你心里是什么人,可他在众人的眼中,他就是十恶不赦的妖邪之人,不能不除。」
林雅玉的话如一根根刺扎进了颜嘉一的心,他对自己无比痛恨,痛恨自己不知道,痛恨自己没有及时去救他,但同时,他也抱有一丝希望:慕容晓不会死了吧,他可是残月繁花啊,他不会这么轻易死了的。
女娲大神,求你了,救救他,别让他这样死掉......颜嘉一不住地祈求着,双肩微颤。
第183章
「所以, 嘉一,你可知道这回为何要罚你?」林雅玉轻声道:「你自己怕是没有意识到,你就快和慕容晓结成联盟了, 那残月上霄繁花性子顽劣,你同他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自你二人出生以来,就日日贯彻颜家的理念,可我今日听你一言就知道, 你根本就没往心里记」林雅玉嘆了口气道:「此番, 那个人若死了,也就断了你的念想了。」
颜嘉一双手捂着脸,泪水流下, 显然, 他是无法接受的。
「方才, 又有人传来了消息, 说是萧家旗下的又一伙人跑到了城中, 四处抓捕与妖邪有关的嫌疑人,他们发誓要将其同谋的人都要杀去, 忘故香,都变得清冷无人了。」林雅玉道。
「女娲大神庇佑,你还可平安无事,」林雅玉看着他们道:「嘉一,趁现在还没有做下不可挽回之事,收手吧。」
「忘, 故, 香?」颜如玉却突然道:「母亲说的, 可是有婉君阁的那条街巷?」
「正是」林雅玉点点头, 补充道:「他们打听到那里有一位神女,与邪族首领互称姐妹,曾在圣泉之行中帮过妖邪,故而也被打成了妖邪同党。」
「慕姑娘?」颜如玉心头大震。
「怎么,你认识她?」林雅玉见他神色有异,问道。
「认识......她,她是——」颜如玉正要言说,却被颜嘉一打断了。
「母亲,我累了,您先回去吧」颜嘉一道:「兄长在就够了。」
林雅玉看了看他,颜嘉一闭着眼睛,脸上还是未干的泪痕,显然心情不佳,她嘆了口气,跟颜如玉道:「你好好看着他,陪他说会儿话,等他睡着了再走。」
颜如玉有些心烦意乱,下意识「嗯」了一声,还没怎么注意着,林雅玉就已经走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婉君阁,都是云彩儿,萧家的人连慕容晓都能起了杀心,那慕巧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怎么办?怎么办啊!颜如玉越想越担心,伸手就要推门而去。
他要去婉君阁,他要去救她。
咚!
听一声巨响,颜如玉回过头,只见碧清涟掉在了地上,颜嘉一忍着痛从从床上翻了下来,捡起剑就要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嘉一,你干什么去?」颜如玉被他惊到了,连忙把他扶住了。
「去慕容府,去找他!」颜嘉一气势汹汹地道:「要是他们真的杀了慕容晓,我今日就闯到萧峰山去,杀了那些无耻狗贼为他报仇!」
「颜嘉一,你别闹了行不行?你现在伤成这个样子能杀了谁啊?」颜如玉按住他:「方才娘说的话你都没听清吗?她叫你断了这份念想,不许再动杀心了!」
「而且,他已经遇害了。」颜如玉狠了狠心道:「你现在去慕容府还有何意义?没用了!」
「我不管!」颜嘉一大声吼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今日不见他尸首,绝不死心!」
见颜嘉一死命地要跑,颜如玉咬了咬牙,一掌打在他肩头,颜嘉一本就重伤未愈,如何能承受的住,这一下就跌在地上,碧清涟也掉在一旁。
颜嘉一仍是不从,他伏在地上,还要去够那碧清涟。
「嘉一,你别怨我,我是为了你好。」颜如玉道,伸手要点他的灵穴。
「我会死。」
谁知颜嘉一却忽然抬起头,一字一顿道:「你今日若是不让我去,我就死。」
「你说什么?」颜如玉气的发颤,怒道:「你有胆量就给我再说一遍!」
「我跟他结为兄弟,他死了,我绝不独活。」颜嘉一直视着他:「今日,我若是为他身死,那是有情有义,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若是躲起来苟且偷生,我日后死了都没脸去见他!」
「我不在乎他是妖是邪,不在乎他对我有利有弊!」颜嘉一胸腔起伏着:「他是我的兄弟,是和你一样重要的人,难道来日你深陷困境之时,我也能躲避起来不闻不问吗?」
「我知道,我做不成君子,我永远也做不成。」颜嘉一忽然推开了他,大声地喊道:「见死不救,背信弃义,这样的事我永远都学不会,这样的君子我永远都当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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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愣了愣,却听颜嘉一哽咽道:「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活着还不如死了。」
他慢慢够上了碧清涟。
「站住!」颜如玉忽然呵道。
「怎么,你还要拦我?」颜嘉一道「你今日就算是将我经脉都断了,将我的神力都废了,我也要去」
「我不拦你。」颜如玉道。
「嘉一,你真是......」颜如玉拉过颜嘉一取自自己剑上的白色剑芒再点在了他的眉心处,眨眼间一道白光转而即逝。
「这是莹尘归雨的心法,有了它,你的经脉和神力可大幅度提升。」颜如玉道:「两个时辰就可有效果,你的伤势会痊癒,神力也会大增,你试试吧。」
颜嘉一却低着头,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碧清涟,嘴唇发白的决绝道:「他已经被害死了,我此番去不过是求一死而已,何必修炼至此?」
「他没有死。」颜如玉沉声道。
颜嘉一的瞳孔都颤了一下,道:「没有死?」
「是。」颜如玉吸了口气道:「是爹娘要我骗你,萧家的确包围了慕容府,但是慕容晓这几日刚好出门去了,所以你还有机会,你还有机会,和他一起死,或者救下他。」
陡然,颜嘉一落了泪。
他一下紧紧抱住颜如玉,激动难耐道:「这真是,太好了!我的罪孽总算不是太重,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出一回剑了!」
他终于可以,为心之所向,挥剑四方。
其实,颜嘉一心中一直有一个死结,那一回在华长典,在破魂台,他握着剑,却没能出手。
他想救慕容怜的,哪怕是替他挡下一枚毁魄钉。
可他却犹豫了。
时隔多日,这一回,他绝不退缩,他要和心之所向一起共存亡,这样的死,便是值得,便是荣耀。
「是的,再好不过了。」颜如玉也笑道:「你练成后就去救他吧,我要走了。」
「兄长,我知道你要去哪。」颜嘉一眼神明亮:「你要去婉君阁救慕姑娘,对不对?」
颜如玉没回答他,只轻轻一笑,走了。
其实,这些年来,不仅是颜嘉一有悔,颜如玉也是如此,晓是他再怎么思虑周全,也是有悔的。
多年前,他喜欢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备受折磨,他想救她来着,却最终没有带她离开。
直到有别人带走了她,那个人连同女孩的心也一起带走了,那一刻,他才后悔莫及。
这件事在他的心头徘徊多年,叫他每想起来一次就备受折磨,他时常想,如若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把握,他一定会带她走。
现在,机会来了,他要把握住,牢牢地抓住。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的,遇见的人,何其之幸。
问世间,何为君子?
剑在手边,义在心间;一身正气,一腔热血。
我心本善,但凭心之所向,行走世间,不惧名门之威,不弃心头所忠,不卑不亢,从一而终。
他是,他亦是。
第184章
慕容府
今夜的夜晚有一种不一样的声音, 微风与云的翻动,天空的星光微微映照着一方天地,远处是深深的黑暗, 月上霄光在迷雾一般的云层里,朦胧的泛出危险的光晕。
一个身着黑衣的英俊少年踏夜而来,黑暗之中,他似乎与夜融为一体。
唯有那一双眸子,明亮如星辰。
从黄金圣泉出来后慕容晓一直心神不宁, 他烦心自己与慕容怜的关系, 乱心自己对月上霄那本该死去的情爱......他记恨慕容怜害死他爹娘,可身体的妖血又让他恨的没有底气,他想让月上霄回到他身边, 可骨子里的骄傲又在作祟, 这让慕容晓心烦意乱, 所以他离开圣泉后没有回府, 而是去女娲祠待了许久。
在那里, 他躲避了所有的耳目,过了几日避开尘世的日子, 听着那一段段的吟唱与祝词,闻着一阵阵的薰香,这让他的心平静了许多。
而今夜,他想回家了。
可慕容晓却没想到,这一回,改变了他的一生。
府邸空荡荡的, 寂静的有些诡异, 按道理说, 不该是这样安静的。慕容晓毕竟是闯过江湖的, 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嗖!一支黑色短箭飞来。
墨蓝电光一闪而过,只见那黑色身影犹如幽灵一般擦过短箭,下一瞬间,那短箭就卡在了二指之间。
「区区一支短箭,就想取我性命?」慕容晓指间用力一捏,短箭就折成了两段,掉在地上。
「出来吧。」慕容晓松开手。
偌大的府邸,慕容晓的声音格外明亮,透露着他的无所畏惧。
许是慕容晓的话语太过挑衅,躲在黑暗之中的人们纷纷都跳了出来,他们带着刀,拿着剑,脸上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厌恶和唾弃,很快,就将他围了起来。
慕容晓扫视了一圈,各家各派的人都有,身上的派服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自己这是,犯了众怒了?慕容晓一面自嘲着,一面饶有趣味地道:「你们是都在等我吗?那可真是稀奇了。」
「有什么稀奇的?」领头的人瞪着他道。
「传言残月繁花风流倜傥,所以常有漂亮的姑娘大半夜不睡觉等着我,可我放眼看去,这来的都是大老爷们,这可就稀奇了」慕容晓打趣道:「难不成也是想一睹我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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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还未说完,自己就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不可一世的狂放和不羁。
真是个疯子!他们在心中骂道。可不知为何,周围那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竟都一声不吭,只冷冷地站在原地怒视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慕容晓,你休要猖狂!你可知道自己已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了吗?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
忽然,一阵苍老劲道的声音传来,愤怒地打断了慕容晓的笑声,此人,正是先前在圣泉碰过面的白掌门。
他就是归顺萧家的小仙家之一。当年月上霄在他脸上左右开弓地打了他几十个耳光,堂堂仙家掌门,竟然被一个邪女子给打了脸面,这叫他这个掌门在江湖中丢尽了面子,而这笔帐,他不仅记在了月上霄和慕容怜身上,还记在了慕容晓身上,反正都是妖邪,没差的。
「哦,是吗?我要死了?」慕容晓指着自己,眼睛一眨一眨地道:「可我还这么年轻,又不像某些不知死的老傢伙,说不定哪天说没就没了。」
慕容晓这话显然有所指,白掌门瞬间大发雷霆,长剑一拔就刺了过去。慕容晓却毫不畏惧,左臂一震就迎了上去,只听一阵清脆,寒冰链已然显形,击退了那把长剑。
残月繁花疾如闪电,人还没反应过来,慕容晓就已跃上楼阁,立于府顶之上,俯视其下。
许是高处不胜寒,此时正值寒夜,慕容晓孤身一人立于高处,寒风凛凛,又见百家百派来讨伐自己,内心实在悲戚。
「你们,为何要杀我?」他问道。
「为何要杀你?」底下人故作夸张地道:「慕容晓,事到如今,你不会不认帐吧,你的罪行都罄竹难书了!」
「我有何罪?」慕容晓站在高处,道:「你且说来听听!」
「想不到残月繁花也如此怕死。既然你问了,那我们就大发慈悲告诉你,让你死也能死的明白」那人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大着胆子道:「先从最小的说起,慕容晓,你化为残月繁花,这些年四处作恶,夜盗千家,引起了多少争斗,酿成了多少惨案和血案,你认还是不认?」
「我不认。」
谁知慕容晓却道:「我是化为残月繁花,是夜夜出门寻觅圣泉线索,可从不曾作恶,不曾放火,更不曾杀人。」
「那那些惨案和血案是怎么回事?」人们一听便纷纷叫喊道:「敢做不敢当,懦夫!」
「谣言罢了。」
慕容晓忽而冷笑道:「仙家的人杀了人,放了火,却不敢承认,就把罪孽推到我的身上,推到残月繁花的头上,至于究竟是怎么害的惨案,你们,想必比我要清楚吧。」
慕容晓这话有理,想那残月繁花是江湖中的神秘之人,并没有详细的底细可查可探,而且此人向来我行我素,从不推脱。若是将自己犯下的罪孽推到他的头上,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旁的呢?你还不是四处搜查圣泉,一心想让你那个妖孽兄长称王称霸毁灭人族!」有人及时打断了他的思路,咄咄逼人道。
慕容晓却道:「我凭本事寻觅线索,我哥哥凭本事称王称霸,又管你们什么事?」
「而且,圣泉喷发之时,我看诸位不也都在吗?这一个人也没少啊。」慕容晓讽刺道:「如若这也算是一罪,那你们和我有何区别?都该死!」
「慕容晓!」白掌门勃然大怒道:「老夫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就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无耻之徒,身为人族,却勾结妖邪,助纣为虐,帮着妖邪灭掉自己的种族,莫不是,你就没有一点羞耻感吗?你就没有一点人性可讲吗?」
「这孩子从小就性格顽劣,无人管教,坏了坯子了。」旁的掌门也骂道:「到底是妖孽养大的东西,跟妖孽一样不是个玩意!」说着,他便嫌弃地啐了一口。
「你说什么?」
突然,只见一团流星火从天边窜下,熊熊烈火燃烧在慕容晓的眼中,他目眦欲裂,一字一顿地愤恨道:「我,是,谁,养大的!」
每说一字,怒上一分。
「慕容晓下来了,快杀了他!」围着的一群人都沖了上去,眼看着数不清的刀剑就要刺下去却听一声怒不可遏的吼声,慕容晓体内的神力爆发了!
墨蓝色的电光如五雷轰顶般爆破而来,而在墨蓝色的障眼法下,金色的妖芒也逐渐显现出来,方才逼近他的人无处可避,瞬间被炸的粉身碎骨。
威力之大,犹如天雷。
「我是谁养大的?」慕容晓身上烈焰熊熊,他卡着那孙子的脖子吼道:「给我说!」
那人本来还得意洋洋,他想的慕容晓寡不敌众,便想逞个口头威风,挫一挫这小子的傲气,谁知他却无意间刚好戳中了慕容晓的怒处。
见慕容晓身上火光一片,眼神也凶的可怕,他也害怕了,吓得面如土色,唯唯诺诺道:「是是是......慕...慕容怜...养大的——」
他那一声惨叫都没惨叫完,慕容晓卡在他颈间的手就蓦地紧握住了,他将这人朝地上狠狠一摔,只听一阵稀碎声,众人望去时,公孙迟已经人首分离,他的骨头渣子,竟碎了一地。
慕容晓,捏碎了那人的脖颈,扭断了那人的头。
在场之人十之八九都是习武之人,都是自小在江湖纷争中长大的,自认为见过惨烈场面无数,可他们在这一刻,都不禁胆战心惊,两股战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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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内心犹如雷霆之怒,没错,他的确自幼父母双亡,没爹教没娘疼,这一直都是他内心不可触及的痛处。
现如今,却被人当做笑话嘲讽自己。
还有,还有他的哥哥,那是,那是这世上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啊,怎么可以被人如此侮辱?他可以毫不顾忌地骂他是只妖孽,骂上成百上千遍也不为过,可却不能容忍别人辱他一分。
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可还打着正义的旗号,何来自信?
慕容晓一咬牙,体内妖血翻腾,邪路发作,两股强大的力量齐齐涌出,一招未出,就已有人被震破气海吐血身亡,其神力之大,比拟天神。
「这,这是什么?他他他...他是妖?」人们吓得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他只见慕容晓手腕处流出源源不断的金色妖芒,可瞳孔又有变红之势,诡异至极。
「不,不是,妖族的芒光是金色为贵,可红瞳是邪族的啊,难不成他既是妖又是邪?这怎么可能啊!」白掌门叫道。
人们瞬间被吓破了胆,四处逃窜。
「呵,妖如何,邪又如何?」慕容晓一双星辰眸也渐染邪光,道:「这世上,什么时候都容不得我!」
天大地大,有的人四海为家,有的人独守一方,有的人则孤苦一世,苦苦寻觅,却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地。
而慕容晓,就是这样一个可怜人。
第185章
慕容府
百家百派的人和慕容晓斗的不可开交。
一边是上百家的仙门之族, 其中有深不可测的掌门和数不清的高等修士,而另一边,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单枪匹马的少年郎。
可不知为何, 这少年的气势很是磅礴,虽说被困于阵法之中无法脱身,可整个阵法又都被他不可一世的气场压制住了。
实在是奇怪,奇怪。
这是一场毫无公平,毫无道理可言的战争。
可放眼望去, 每个人却都剑拔弩张, 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吸星之焰已经启动,各人各持神器,一点一同芒线光, 看样子, 他们是要下狠手。慕容晓虽不像韩可懂得阵法, 却也仗着高强的神力穿梭其中, 将各个点芒一一击破。
他如鬼魅一般穿梭在吸星之焰中, 黑髮在狂风中飘摇乱舞,寒冰链迎风自响呜呜不绝。
这里没有空气, 没有水分,有的只是厮杀的血腥气和大地上蔓延起来的熊熊烈火,那火无情地烧去了一切,它们蔓延而上,缠绕在慕容晓的身上,似乎要取了他的性命。
焰火之中, 慕容晓一双眸子变得血红, 他任由道道火焰缠绕而上, 印的他俊美的面容更加邪魅。数不清的人双手一推, 将体内的神力毫不吝惜地注入阵法之中,霎时,大阵又燃起了几丈高的红色火焰,直冲慕容晓而去。这等火势,是要将他烧成灰烬。
如若自己死了,会有人难过吗?慕容晓突然想道。
大火肆意地窜在他的周身,烧的周围的人都灼痛不堪,可慕容晓却有些发冷,他的嵴背发凉。
他死的时候,漫天焰火,可他的坟前,却荒芜一片。
世上最悲哀的,也莫过于此了吧。
燃起的大火烧去了慕容晓最后的防备,最后的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
他跪下身,念起了心法,只见周围空气中的水分在慕容晓陡变的情绪下凝结成漫天冰晶,随风四合在他身旁环绕不息。而那弒天火焰,周遭都被他吸噬殆尽。
蓦地,一朵白金花破地而出,绽放在了大火之中。
随着慕容晓站起身,他微仰着头,寒冰链化成的神术播撒而去,吸星之焰中,竟突兀地开遍了冰雪花朵。
「冰......冰火之花!」有人颤声道:「他都被阵法吸噬这么多神力了,怎么还能催动这样高等级的法术啊!」
「他体内有妖邪两股力量,神力大盛一超当年,是我们太大意了!」白掌门咬着牙望着那神力大盛的慕容晓,脸庞上泛起一抹残忍,他右拳勐的紧握,怒气在拳头表面急速凝聚。
人群一片譁然,想跑,却跑不了了。
不知不觉中,整个吸星之焰已是冰雪飘飘,而地上又开遍了冰花,每一朵,都是奇寒之毒。阵中之人都被困在了原地,寒冰结上了他们的双脚,小腿,很快就会结到心脏,直至死亡。
慕容晓的脸上突然有了邪气的笑,却笑的很是悲怆,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吧。
他能感觉到,渐渐地,不论是妖血还是邪迴路,都愈加亢奋起来,在他的身体里开始争斗不休。
他是人,却有着妖邪两族的通灵脉数,这让他的经脉极其不稳,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而死。而催动冰火之花这样的神术,是一定会催动经脉的。
他忽然想起来两个人,那日在破魂台上,慕容怜被钉了十枚魄毁锥,痛不欲生,却是无怨无悔;后来在圣泉边上,月上霄被逼着邪化为将离,天下之人对她赶尽杀绝,却是誓不回头。今日,他要像他们一样,宁愿葬身火海,也绝不屈服,绝不与他们断绝关系。
「你们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吧。」慕容晓的语气异常冰冷,而体内,却传来了经脉爆破的声音。
听到这话,阵法中的人瞬间慌了神,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咒骂他,他们只是来除掉他而已,万万不想为此赔上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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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页
「慕容晓,你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怎配得上这么多人陪葬?」
忽然,天上传来一个声音,人们抬头望去,见一紫色派服的弟子飞了过来,站在楼阁之上,是乃文不错。
乃文来了,就意味着萧家来了,这些人可都是投靠萧家的仙家和修士,一个个立即又有了生的希望,迫不及待地沖乃文求救唿喊,让他救人。
来了这么多的人,却连个残月繁花都杀不掉,要你们这一群废物有什么用?乃文在心里道,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安静。
「撤了神术。」乃文将佩剑一横道:「否则,这些人,就一个都别想活了。」
慕容晓一见是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自打圣泉那日看到他甩开了萧雪楠的手,慕容晓就对这人再没瞧得起过,可听到这话,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去。
只见一排萧家弟子正持剑擒着一群女子,那些女子他再熟悉不过,都是他府里的丫鬟。
慕容晓心间一紧,他冷冷地道:「什么意思?」
「别误会,这可不是我的意思。」乃文笑道。
「我原本觉得残月繁花心狠手辣,不可能为了几个小侍女让步,可二师父非让我这么做,他说你自小是由侍女嬷嬷带大的,跟这些小姑娘的感情很是深厚,」乃文耸了耸肩:「既然二师父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听从命令,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抓了她们,慕容晓,你可别怨我啊」
「萧二峰,你可真毒啊!」慕容晓忽然感到喉头腥甜,心血已经冲到了唇间。
「二师父一向有智谋。」乃文道。
他见慕容晓脸色苍白,知道他是经脉有了异常,喊道:「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现在撤了冰花,收了神术,我就放了她们。」
慕容晓狠狠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就这么简单?」
「你居然答应了,就为了这些小姑娘,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乃文好笑道:「你的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左殿下,不要答应他!」一个女子突然尖叫起来,是晴儿,她努力地道:「你快走吧,去寻右殿下,他不会不管你的!」
乃文最怕的就是慕容晓逃跑,他立即扭过那女子的脸:「别给我多事!」
「别碰我,噁心的傢伙!」晴儿对他深恶痛绝,一口啐在他身上。
乃文大怒,他还从未被人这般蔑视过,更何况还是个小小的侍女,他一把抓过她,朝下就扔了去,而下面是星火之焰,还有奇寒之毒的冰花。
晴儿吓的闭上了眼,却感到有人将她一揽,一只手抱过了她的腰,稳稳落在了地上。
晴儿睁开了眼,慕容晓就站在她身旁,他一手还扶在晴儿的腰上,脸色却不大好,就连唇间也浸染上了墨色的鲜血。
「左殿下,你受伤了,很疼是吗?」晴儿最是心疼他,一面噙着眼泪,一面掏出手帕擦着慕容晓脸上的汗水和唇边的鲜血,她不管现在形势如何严峻,不管这个人是什么人,她都心无旁骛地做着自己平时做的事,而这也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她擦拭地认真,仿佛周围这一切都是空气,她的眼里和心里,都只有这个少年,而他,也在她的旁边。
这,就够了。
许是这份深情自有感染力,一同被困在阵法中的百派之人竟也出奇地安静,他们在感嘆着,感嘆着残月繁花的魅力之大。
而这种魅力,他们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的。
可不知为何,乃文突然愈加恼怒起来,他讨厌慕容晓这副样子,讨厌他什么捨己为人,重情重义,尤其是为了女子。明明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杀戮狂魔,他懂什么是情意,懂什么?乃文瞪着他们,心间一股无名火烧伤了他。
他始终无法释怀,那日自己放开了手,他原以为这是人之常情,可却没想到,还有慕容晓这样的人。
「都说残月繁花疾如闪电,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乃文冷笑着,狠厉无比地道:「只是我若把她们全扔下去,你救的了一个,还能救的了全部吗?」
说啊,说你不救,说你要放弃,你为了活命要抛下她们,说啊......快给我说啊!乃文在心中怒吼着。
按道理说,乃文应该希望慕容晓留下来,这样他们才能杀了他,可他此刻却是那样希望,希望他为了活命而逃走,抛下这一切逃走。
「放了她们。」
半晌,慕容晓却道:「我留下就是,放她们走。」
乃文怔住了,一股突兀的无形之力,随着慕容晓的话语凭空出现,最后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人群都不由得有些譁然,如今慕容晓经脉受损,若是他继续选择逃跑,倒还能拖上一拖,可若要选择留下来,无疑只有当场落败一途。可他却选择跃入半空,带起尖利的破风声响,巨大的风压居然将地面上的冰花,火焰,全部掀飞而去。
他依照乃文说的,撤了冰花,收了神术。
第186章
「放了她们。」慕容晓道:「我是妖孽, 你们是人,总不会不讲信用吧。」
乃文看着他,眼睛如深渊, 看不出一丝波动,他摆了摆手,弟子们立即撤了剑,放了那一群女子,可她们却不慌着逃跑, 反而一个个朝这里沖了来。
「走!」慕容晓站起身, 强忍着身体不适,道:「都该到哪到哪去,我死不了, 别在这碍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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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小侍女停下了脚步, 她们互相看了看, 见慕容晓颇为不耐烦的样子, 赶忙就听话地跑开了, 她们对他的话从不怀疑,而且慕容晓在她们心里素来是无所不能, 这些个酒囊饭袋,左殿下废了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听不懂话吗?我让——」慕容晓见晴儿还站着不动地方就想赶她走,却胸口剧痛,讲不出话来。
「我不走,我不走......」晴儿连忙扶住了他,大声地哭道:「我不懂修行, 不懂什么法术不法术的, 但我知道你病了, 你肯定是病了!」
「我照顾左殿下比照顾自己都用心的多, 左殿下骗得了她们,可骗不了我!」晴儿哭道,泣涕涟涟。
晴儿的声音柔和悲伤,恰好戳中了慕容晓心中的柔软处,他只感到气血四处涌动,直逼心间,慕容晓脸庞苍白,全身无力地跌了下去,倒在晴儿的膝上。
「晴儿,你把我当什么?」慕容晓忽而问道,他心中觉得好笑,这小女子该知道他有妖血,该知道他染了邪灵路数,该知道他夜盗千家,该知道,他在世人眼中,罄竹难书,罪行累累。
谁知晴儿却大声哭着道:「晴儿把左殿下当夫君,当亲弟弟,还当自己的孩子......」
慕容晓心头大震。
就在方才,他本以为她会说当他是人,是妖孽,是邪灵,是大名鼎鼎的残月繁花。可却没想到晴儿的答案如此简单,当夫君,当弟弟,当成自己的孩子......简单的可笑。
原来,看似重要的这一切在爱你的人眼里都是不重要的,什么人妖邪灵,什么残月繁花,比起你这个人来说,都一文不值。
那月上霄,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呢?
慕容晓忽然想起了她,他幻想着,在她的心里,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残月繁花,哥哥也从来不是什么空音幻蝶,她那么拼命地救他,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那是她的哥哥。她也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什么,不在乎哥哥是人还是妖,她在乎的,是那样的简单,那样的单纯。
可自己却忘记了,忘记了最初的她和哥哥,他总是耿耿于怀哥哥是妖神,总是张口闭口说月上霄是邪灵,他骂他们是妖邪,渐渐地,他就连自己也忘记了,弄成今日的这个样子。
兄弟反目,挚爱离去,围剿伤逝,原来,一切,都是自己想的太复杂了。
慕容晓仰着头,泪水不断从脸颊滑落,喉咙处发出难过悲怆的哽咽声,他终于明白了,可明白的却太晚太晚了。
晴儿一愣,随后心口涌上了无尽的哀伤,她轻轻拍着慕容晓,像从前一般那样安慰他。
「晴儿,你走吧。」
慕容晓黯然道:「你不是她,不能陪我一块死。」
晴儿抽泣一声,慕容晓突然拉住她的手,一双星辰眸子望着她,道:「我就快要死了,还有几件事没安排妥当,你若不帮我,我死不瞑目。」
晴儿惊恐不已。
「两件事,两个人。」慕容晓拉过她的手放了一根血花针道:「拿着这个去圣泉找妖神,他会见你的,然后将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背给他听。」
「哥,」
这一声沙哑的「哥」说出口,慕容晓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的。但我是哥养大的,我不好,哥也不好,所以也怨不得我。」
这话说的怪诞没头绪,可晴儿却是了解他的,泪水滚滚地落了下来。
「我其实,其实没有太恨他害死了我的父母,很荒谬,对吧,但这是真的,因为我想不起来爹和娘了,我总觉得,他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真是太不孝了......」慕容晓胸口受到莫名劲气的冲击,仿佛压了千斤鼎一般:「还有月姑娘,他夺走了,这个我确实恼的很......但是,但是,我也知道,知道他会待她好,我也没有太怨恨他,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左殿下,你怎么什么都不怨恨,你怎么这么傻啊!」晴儿双手捂着脸痛哭,痛心入骨道。
「谁说的?我有怨恨的地方!」慕容晓突然双目失神了好些,他仰着脸,嘴唇苍白道:「明明他有错,明明是他对不起我的,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不来和我说上一句对不起......他不拿我当弟弟么,有我没我,我看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我怨的可狠,可狠可狠了!」
慕容晓委屈地厉害,他眼中星星点点的全是泪,心痛的无法唿吸。
其实,他自始至终,就没有记恨过慕容怜。
他贪恋他给的温柔,依赖他给的依靠,他心里头唯一的死结,便是觉得慕容怜不在乎他这个弟弟了,而他,却那么那么在乎这位哥哥。
「我死后,让他来墓前看我,必须来,你听到没有?」慕容晓扯了晴儿一把,喃喃道:「而且不许让他喊我慕容公子,听上真让人难受......」
慕容晓向来冷酷少言,此刻却真情外露,将心里话全倒了出来。
他这一通话语,不仅把晴儿说的是痛哭不止,也把周围的人感染些许,甚至那些誓死要杀他的人,眼圈竟也微微泛红。
「还有就是,她了,」慕容晓使劲想着想跟月上霄说什么,胸腔一个劲地发酸。
他是多么想啊,多想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自己啊,可自己不仅不幸运,现在还倒霉的都要死掉了。
「是月姑娘吗?晴儿知道左殿下喜欢她,是要晴儿帮左殿下表明心迹吗?还是——」晴儿见他说不出话,连忙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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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
谁知慕容晓却一下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道:「别让她知道我这么.......这么喜欢她,她会可怜我......我不想她可怜我......」
晴儿恍然大悟,她只顾着不想慕容晓有遗憾,却忘了他是如此骄傲的人,宁愿悽苦死,都不愿可怜爱。
「算了,别说了,什么都别对她说。」
慕容晓闭上了眼睛,心中波涛汹涌,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逞强道:「你只记着哥来墓前看我的时候,你叫她不要和哥一起来,我会恼的。」
「左殿下——」晴儿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掉下,犹如断了线的珍珠洒落一地,哭的泪干气节。
慕容晓俊美不羁,伶俐聪颖,而这一番言语说的也是真挚感人,那晴儿更是哭的梨花带雨,站着的一圈人,有的为慕容晓与他哥哥的兄弟情感动,有的为他对月上霄痴心不改的情意感动,也有的,为晴儿对慕容晓的忠心而感动落泪。
这一番下来,叫他们再持剑杀了他,倒有些于心不忍了。
可是该做的还是要做,圣君已经下了令,萧家的态度也很明朗,况且这残月繁花的确是个妖邪之人,他们确实,留他不得。
于是乎,随着乃文一声令下,他们还是走上去拉开了晴儿,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慕容府
见慕容晓处于下风,周围的人瞬间就围了上去,可他们只提起神力走动一步,瞬间四肢无力,磕绊一下跌倒在地上,手脚抽筋抽的厉害,就连五官也变得抽搐不止。
「都愣着干吗?」乃文站在楼阁上喊道:「还不快了结了他!」
「不,不行啊!」一个修士痛苦地叫唤道:「中毒了,我好像中毒了!」话音未落,数不清的人都叫喊起来,他们倒在地上抽搐不止,嘴唇发紫,明显是中了毒。
不可能!乃文没料到如此,这慕容晓倒在地上自身难保,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下毒,但除了他,这里也没有别的人会下毒毒害大家啊。莫非......这残月繁花的修为已经到了无而生毒的境界?
「是冰花寒毒。」
只听白掌门咬牙切齿道:「冰火之花是毒中至尊,他虽是已经撤了神术,但方才冰花破土而出之时,我等就已经中了寒□□了......」
他说着说着就胸闷气结,在场的所有人,震惊的望着那慕容晓,脸庞之上的表情极为精彩,片刻之后,急促的愤怒的唿吸,犹如风车一般,在四周响了起来。
他们沖慕容晓吼道:「拿解药来!」
「无药可解。」
慕容晓唇边也是鲜血点点,他冷笑道:「你们便是将我碎尸万段,也无药可解。」
慕容晓所说的是实话,慕容家世代习毒习血,只是歷代家主都不曾将二者融会贯通,故而修习虽高却也只能止步于此,但慕容晓身有妖血,聪颖超群,竟窥破了血法秘术,将妖术与祖传法术融会贯通,炼毒一术已是登峰造极。
冰火之花是他的绝杀术,中者只能自身相逼,又怎么会有解药呢?
第187章
「寒毒非同小可, 不能费神持剑,须屏气逼毒,再迟就来不及了!」白掌门大喊道, 立即扔了剑,几下点住自己的灵穴,将十成神力注入灵脉,开始逼毒。他很清楚,此番便是经脉俱损, 便是口吐鲜血, 也要拼死相逼,不然的话,一条命决计是保不了的了。
白掌门这一声喊了之后, 所有人立马将手中的佩剑神器都扔了。齐齐坐下来开始逼毒, 争先恐后地屏气凝神。
只见仙门百家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慕容晓, 慕容晓气息奄奄地倒在他们面前, 可眼下谁都不能动他一下。
其中临近者, 就在慕容晓的左右不到一尺。
真是气死个人了。
「混帐!」乃文见状,气不打一处来。
「今日非取你性命不可!」高台之上, 乃文双眼望着倒地不起的黑衣少年怒气沖沖,他剑柄一握,从高台跃然而下,直取那人的性命。
他方才一直在高台上站着,不曾沾染过大阵星火之焰,更不曾碰到过冰火之花, 故而, 他是没有中毒的。
可蓦地, 却有一道白光飞驰而来。
乃文目光一紧, 反应极快,长剑带着破风劲气,贴着那道白光噼下,最后重重的落在慕容晓脸庞处,剑锋未到,就已在那俊美的脸上划下重重一道血痕。
慕容晓被锋利的剑气割伤了脸,可正当他以为自己即将丧命的时候,那剑却突然停下了,就在距离自己脸颊的毫釐之处,好不骇人。
「是你?」乃文似乎有些意外,仅仅两个字,却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是我,怎么,不行吗?」那人说道。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慕容晓紧闭的双眼乍然睁开,漆黑的眼瞳中,那白色的光芒足足停留了十来秒后,方才逐渐消散。
只见白衣少年,手持长剑,剑锋粼粼。
此时夜黑风高,一轮弯月上霄当空照,颜嘉一的白衣犹如窗前白月光,格外耀眼,格外光明。
「颜嘉一......」慕容晓先是一愣,继而微有怒气道:「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不来谁来!」颜嘉一瞪他一眼,说道:「我倒是一点都不想来搅你们的混水,可你看看这副可怜样,都快死了还逞什么英雄!」
「你......」慕容晓刚说了一个字,心头一酸,瞬间就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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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若是颜嘉一不来,那还会有谁来?自己还在期盼着谁会来救自己......慕容晓摇了摇头。
「再说了,谁说一定要是哥哥才能救弟弟的,你哥哥现在不在,我也一样可以救你。」颜嘉一说道,他知道慕容晓一直都很依赖慕容怜,方才估计还以为是哥哥来救自己了,却不想不是,见慕容晓低头不语似乎是在难受,便低声安慰道:「一样的,都是兄弟。」
听颜嘉一说的认真,慕容晓眼圈微红,竟情不自禁低声笑了几声,半晌,他笑道:「你说得对,都一样。」
这还是他人生第一回 ,感受到除了慕容怜以外的兄弟之情。
「颜小公子,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乃文冷不丁打断他道。
「什么意思?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颜嘉一朗声道:「我说我要救他,要救他走!」
见颜嘉一这么的直接了当,乃文也不想再与他周旋了,他冷笑道:「颜小公子,我实在是不明白,这残月繁花究竟是给你什么好处了,你为何处处护着他?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可是圣君亲自发落的叛徒,是我们公有的敌人!」
「二师父应该前不久才拜访过颜掌门和掌门夫人吧,二师父心善,不想小公子受人矇骗走上歧路,特意赶去提醒,难道颜掌门就是这样教育公子的吗?错上加错?死不悔改?」乃文知道颜家弟子最尊师重道,父命难为,他就不信颜嘉一敢连父亲的命令都不听。
「只要你现在收手,我可以念在萧颜两家是世交,不予计较。」乃文见颜嘉一不言语,以为他定是有动容,于是幽幽劝道:「颜小公子,浪子回头金不换,趁现在你还没有做下不可挽回之事,收手回头吧。」
乃文使了个眼色,一名萧家弟子沖了上来,高举着剑就要刺那慕容晓,却见颜嘉一勐地抬头,突然一剑刺了出去,直直刺进了那弟子的心脏。
鲜血,迸发了出来,喷洒遍地。
那萧家弟子惨叫一声,当场毙命。乃文大惊,立即拔出剑道:「颜嘉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敢伤及萧家门派弟子,好大的胆子啊!」
「怎么样?」颜嘉一低着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碧清涟,通体雪亮的剑身上淌着滴滴鲜血,他的语气微有波动道:「我的剑,沾了血了,可以了吧。」
「不可挽回的事,我算是做下了吧。」
颜嘉一忽然抬起头,少年清秀的脸庞上,似乎隐隐噙着一抹有些疯狂的悲凉,他沉声道:「别废话了,动手吧!」
望着颜嘉一清澈见底的眼睛,乃文打了一个冷颤,心头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不安,他佯装无事地道:「你知道,你是不可能敌过我的,况且这里还有数十名萧家修士,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都会与你为敌。」
「你的修为不及你兄长,也不及我,你自己一个人从这里逃出去都困难,更别说再带着一个重伤之人了。」乃文盯着他,冷言道:「颜嘉一,你没可能赢!」
这边乃文说着,那边慕容晓一颗心不住地下沉,他自己死了倒没什么,但若是害的颜嘉一也跟着惨死,这让他何以安心啊?慕容晓正动着脑筋,想动用些手段让颜嘉一放弃,他很清楚,萧家与颜家无冤无仇,他们只是想要自己死,对颜嘉一,他们是半点不想伤害也不想得罪的。
若是现在自己自尽了,这事会不会就了了?慕容晓突然想到,他打定主意,右手残月刀一现就要朝颈间划去。
「不许死!」
却听颜嘉一头也不回地怒声道:「慕容晓,你若是敢动自己一下,我即刻自尽了断!你听到了没有?」
这一道由胸腔发出的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在众人的心间炸响开来......
百家逼毒的修士和掌门也为之一惊,他们实在没有料到,不知何时,这残月繁花竟与颜家的小公子结下这般深厚的情义了,可谓是生死之交啊!
颜嘉一说完后头也不回,一头扎进了萧家的包围之中。
真是找死......乃文心道,立即挑起他的剑锋,与众弟子一同抵御,而有毁灭般的能量从这十几人的剑锋处扩散而出。
乃文与颜嘉一都是高等级修士,此刻更是使出了家传绝招斗的死去活来,两人的剑气在此刻泛起了阵阵波澜,其中有萧家心法的风阵,席捲了方圆百里的森林树叶,片片犹如利器伤人;还有颜嘉一才学会不久的莹尘归雨,引来了无数露珠和雨点轰砸而来,点点如银针射入。
「不错,比上次厉害多了。」乃文与他第二次交手,明显能感觉到颜嘉一法术大大提升,便朗声说道:「公子看来是回去好好修炼了,竟连这上上等法术也学了。」
「自然要学,若是打不过你,也是丢人!」颜嘉一毫不示弱地回道,可手上却并不轻松。
乃文自小就跟在萧二峰身边修行,虽不似慕容怜和月上霄天生神力,但基础功夫很是扎实,一步一步稳打稳扎地修炼至此,而颜嘉一却不同,他本就年幼些,而且身上的伤也没好全,这莹尘归雨虽厉害,但他才匆匆学了两个时辰,实在难以发挥它的至高之处。
百家之人还在运气逼毒,正好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看他俩对打,不由得心生感慨,这怨不得萧家和颜家是世家大族,不论是萧家心法还是颜家绝技,都实在精妙。
看着看着,他们竟有些神往,渐渐把这当成了一次比试,反而忘了是一场殊死搏斗,甚至,他们开始下赌注,赌谁赢谁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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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一个身影,趁着这空当,渐渐往慕容晓周边藏过去,隐匿在暗处,盯着这一切。
半晌,有明眼人看出来,这颜嘉一持剑的劲道没有乃文足,于是便长嘆一声道:「这一回,怕是这颜小公子要输了啊」,「若是放在十年后,兴许他会赢,可眼下有些困难。」慕容晓也看出他不敌乃文,可眼下又想不出办法让他放手离开,他想说些狠话逼他走,可看着颜嘉一异常执着,竟又有些说不出口,内心无比焦躁。
两人拆了上百招,颜嘉一已处劣势,乃文的剑气蕴藏着无尽的神力,剑气逼人,十丈之内皆可伤人于无形之中,神力稍低者,心肺可被完全绞碎,莫说伤他一分了,便是靠近都困难。
颜嘉一旧伤还未痊癒,之前被损伤的心神又被牵引了出来,此时心肺有裂口,几乎不能行气,却始终强装无事拼命迎战。他能感觉到,神力的巨大消耗会导致伤势越来越重。
「小公子,别打了吧。」乃文唰唰又是几剑,一字一顿地说道:「再打下去,你会死!」
「死就死,有什么了不起的——咳」随着颜嘉一开口说话,一口鲜血咳了出来,浸染了他的白衣,当真是赤血莹然。
「为了一个残月繁花,值得吗?」乃文好笑道:「为一只非妖非邪的怪物丧命,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第188章
乃文正说着, 一个弟子突然跃出包围,伸手就要刺那慕容晓,而其余的弟子一瞬间就涌了上来, 剑锋齐齐呈包围之势,掩护着那人,让他能成功刺杀。
慕容晓经脉和心神俱损,体内又有两股力量混战不休,已是受了重伤, 此时莫说催动神力, 就是连逃开和说话言语都困难,可看到那人要杀自己,他倒也不想躲开了, 死就死了吧, 死前能看到有人为了自己这般拼命, 也是死得其所了。
可颜嘉一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仔细看着面前炫目迷眼的数十把剑, 心下罢了,随手一招水星凌, 乃文却以为他是执意要攻击,反手一剑就刺了过去,谁知颜嘉一却将身子一偏,连反抗都不反抗的,直直撞上了他的利剑。
只听一声利剑刺过骨肉的声音,战斗, 暂停了。
所有人, 在场的所有人, 包括慕容晓在内, 都以为是那把剑,穿透了慕容晓的喉咙,或是心脏。
可当慕容晓慢慢睁开眼时,脸色骤变,乃文的长剑正刺进了颜嘉一的左肩,而那名行刺的萧家弟子,已经被穿喉而死,倒在慕容晓的脚边。
这名倔强的白衣少年,毫不躲避那刺向自己的杀气和剑锋,却穿喉了那个意图杀他的人。
「颜嘉一!」慕容晓还未说完,晓是他情绪又被牵动惹出了滔天大难,体内的妖血翻腾不止,撞击着他的心神,痛不欲生。
他一面点住自己的灵穴一面又呕出血来,好不悲壮。
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形,方才还看好戏的百派之人瞬间鸦雀无声,不知为何,他们竟突然有些不忍看下去了。
不仅是百派之人,就连乃文也有些胆怯,他有些不懂,明明自己要比这颜嘉一大几岁,可这时候,他持剑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颜嘉一被他刺穿了肩头,却也只是咬着牙忍着痛撑着,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混着鲜血,绽放出了一朵朵血色的花。
「不值得。」乃文脸色发白,他佯装镇定道:「别打了。」
谁知颜嘉一却横了他一眼,一咬牙就将他的佩剑从肩头□□了,鲜血喷薄而出,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裳,瞬间就血了半边天。
乃文被他一推,竟退后了好几步,望着他,嘴唇微微颤抖着。
只见颜嘉一一手将剑撑在地上,一手捂着伤口,说道:「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轮不到旁人评判!」
「颜,颜嘉一!」
不知何时,慕容晓已跌跌撞撞站了起来,他的脸色惨白无比,衬的脸颊的血印和唇边的鲜血格外鲜艷悽惨,他胸腔正起伏着,颤声道:「听我的,杀了我,别跟他们打了,别打了......」
颜嘉一咬着唇,却见慕容晓一下跌在他的身旁,无比虚弱地道:「你杀了我,能死在你的碧清涟之下,我残月繁花也不枉此生了,颜嘉一,他们说得对,我是妖孽......我,我作恶多端。」
「之前的那些,都是我骗你的,我就是妖孽,就是十恶不赦的妖孽,我,我罪该万死。」慕容晓闭上眼睛,语气充满了悲哀。
「动手,杀了我。」慕容晓几乎崩溃道:「快动手啊!」
只是慕容晓越这样说,颜嘉一越不肯,他当然知道慕容晓是多么骄傲的人,可眼下,为了让自己能够活命,竟然说下这般贬低和侮辱自己的话语。
「你现在,才是在骗我。」颜嘉一低声道。
颜嘉一的眼圈微微泛红,他闭了闭眼,轻嘆了一口气,这一回,是躲不过去了。
下一刻,他就朝着前方的包围又沖了上去。
「颜嘉一!」慕容晓痛吼一声,心口剧痛,几乎晕厥。
百派之人竟不约而同地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这血腥的一幕。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打算,再次睁眼时,这个倔强的白衣少年,估计已经战死沙场了。
却未想到忽听一阵哗哗的沖天雨声,天上一道白光蓦地闪耀,犹若一明月光席捲一片黑夜,剑光如虹罡凌厉逼人。
可下的,却是鲜血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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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整个空中狂风大作,潇潇狂风竟然卷了几丈之高。百家百派都睁开了眼睛,若不是他们刚好在屏气凝神,定力较强,根本就定不住身形。
「完了,颜小公子不要命了!」
白掌门有些瞠目结舌地道:「他用了自身鲜血,人剑合一。不要命了,不要命了......」
江湖中的人都知道,颜家有两样绝技,一为水星凌一为莹尘归雨,水星凌巧妙,各家各派的剑法都是以快取胜,其是遇水则钝,可水星凌不同,它是反其道而行之,剑身遇水则敏锐,剑气遇水则强盛;而莹尘归雨是由此衍生出来的法术,可通过心法,招来无数雨点露珠,后化为道道冰刺,点点厉钉,行刺穿之效。
而颜嘉一,竟无意间将两者合二为一了。
他以自身的鲜血为引子,招的剑气大增,后不以露珠和雨水行法术,反而以鲜血行莹尘归雨,那带着五层水星凌剑气的血滴子,岂不比那寻常水滴强盛和锋利百倍?只是这样一来,颜嘉一必定身受重伤,失血过多而死了。
所以白掌门才说,他是不要命了。
他不再用碧清涟,而是以自己的身体为剑,行了这人剑合一的逆天法术。
逆天者,天必不留啊!
乃文全然没料到,完全没有防备,他只觉得一阵瓢泼大雨扑面而来,却被凌厉的剑气震得血气翻涌,连连后退,他将佩剑横在面前作为抵御,可身体却被血滴子狠狠地穿透了,腿上,手上,都是墨块大的深深的伤口,乃文痛叫连连,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掉落在地上,好不狼狈。
而跟着他的萧家弟子,无一倖存,全部丧命。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其中各大掌门心中却是喜忧参半,他们没想到颜嘉一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魄力,而且是如此聪颖,这等做法,让颜家的造诣更高一等了。
此子,未来可期啊!
听着下面各种各样的感嘆,颜嘉一苦笑一下,一口鲜血喷口而出,也跌落在地,手中的碧清涟却还是紧紧握着,不敢松手。
什么未来可期,什么人剑合一,自己的体内经脉心肺皆已大伤,鲜血流尽,决计是活不成了。
忽然,有人强扑到了他身旁拼命地给他输送神力,颜嘉一不用看都知道是慕容晓。
可他不想耗费慕容晓的神力了,如今乃文败落,慕容晓,终于可以活着了。
他侧过脸,朝慕容晓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后,悔。
终于,他总算做了一回自己想做的事,救下了自己想救的人。
这样的死,了无遗憾。
可正当他们觉得此事就此了结了之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极尽阴冷的声音。
不知何时,萧二峰蓦地出现了,他像是幽灵一样从夜色中闪现,见乃文气虚抽搐便点住了他的命门,乃文虽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却也是他从小带到大的,感情自然深厚,见他得意的弟子被人伤成这副模样,不由得心头记恨,狠厉道:「颜嘉一啊颜嘉一,老夫可真是小瞧你了!」
萧二峰的出现无疑打破了一切幻想,此时慕容晓经脉和心神俱损,颜嘉一更是身受重伤,即便他二人合力也敌不过萧二峰。
到底是天要亡我......慕容晓绝望地道,他晃了晃那颜嘉一,哽咽着恨道:「你瞧瞧你,到头来搭上一条命!」
颜嘉一浑身都是血,白衣都被染的血红,他生下来就没受过如此痛楚,可不知为何,也许是痛的麻木了吧,他竟觉得毫无知觉。
听见慕容晓的问话,颜嘉一慢慢侧过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觉得值。」
慕容晓心头剧痛,血气上涌,一口血便要吐出却被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想,弄脏颜嘉一的白衣。
即便那抹白色已染了无尽鲜血,可在他的心头,仍是一尘不染的白衣裳。
「慕容晓,你别为我难过。」颜嘉一也知道他二人今日定会丧命于此,可不同于慕容晓的所思所想,他说道:「我不是你的哥哥,所以,所以...我救不下你,但是,但是我是你的弟弟,所以,我......我可以陪你一块去死。」
「如此一来,也算是没有辜负我自己。」颜嘉一气若游丝道。
慕容晓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体内的经脉一处处爆破,任凭鲜血不住地从唇边流下。
「萧二峰,你来吧。」慕容晓心神泯灭,凛然道:「要杀要剐,我都无所谓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萧二峰怒道,手中的白骨扇翩然而至,他的扇尾突然射出一只较粗的银针,他勐地窜到他们的身旁,却朝着慕容晓扎了下去。
围观之人皆大惊失色,慕容晓更是当场停滞了,他想躲开,可是身体沉重的不听使唤,眼见萧二峰到了面前,而那扇尾的银针直直的朝自己左眼插了过来。
第189章
只听一声痛吼, 慕容晓被萧二峰按倒在地,他在地上拼命地挣扎,疯了一般的吼叫, 夹杂着痛不欲生的呜咽和咒骂,可萧二峰却毫不动容,只死死地按住他,将银针竟狠狠朝下插去。
慕容晓的脸上很快流满了血,他的左眼眶汩汩地冒着鲜血, 额头上也暴起了青筋, 叫的声嘶力竭,听得悽厉骇人!可无奈他现在身受重伤,想推开萧二峰, 是决计没可能的。
「我要你的神力, 要你的妖血, 要你的邪族迴路!」萧二峰阴森地道:「将你吸干了这些就都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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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 他扇尾的银针不是普通的针刑, 而是具有吸灵作用的灵刺,只要将其扎入, 它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吸收那人身上的神力,路数,气血......直到将此人活活吸干为止。
看到这一幕,一个黑影子突然间闪现出来,那人一身黑色的巫师袍子,手臂上还缠着一条念珠, 此人, 却是鬼山泉子。
见势不妙, 她迅速从暗处跑了出来, 一个冲刺将萧二峰撞开了,原是那萧二峰压根没注意到她,再者这灵刺也需持有者附上自己的神力才能发作,萧二峰为了吸噬慕容晓,也要将同等神力注入灵刺,这样一来身体中的神力就低微了好些。
这一撞,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连带着那白骨扇踉跄了几步。
鬼山泉子反应极快,她一下抱住了慕容晓,又使劲拉过了那颜嘉一,眨眼间将手臂上的珠子朝地上狠狠一扔,数道沖天烟雾印染而起,迷了众人的视线。
待烟雾散去,这三人,早已逃之夭夭了。
「萧掌门,这......」有人犹疑道。
「她手持百里珠子,这样一扔,人便早已在百里之外了,不必追了」萧二峰道,方才那灵刺吸附,让他的修为也损耗了不少,他知道,便是追,也追不上了。
胭脂山
这一战,便是七日七夜。
当上官元弯刀出鞘的那一刻,上官王族就对妖邪发起了勐烈的进攻,而当月上霄的血艷风笛捲起第一波龙捲风的时候,妖邪,也就开始了反攻。
绚丽的火焰,如同火烧云一般,从胭脂山的山体上蔓延而开,带着那可怖的杀气,升腾天地,令得地面之上的血海,成惊涛骇浪之势。
天边,已经染的血红。
「是翎天祭司和岚傲祭司!」
「岚傲祭司出来了!他他他......出关了!」
突如其来的金色身影,令得所有瑟瑟发抖的妖族和邪族子民们都兴奋不已,它们神力低微,又都被镇压了多年,故而很是惧怕人族来袭,当看到空中的那个熟悉的美丽身影时,它们的脸颊上都是涌现了极度激动和狂喜。
只见慕容怜金袍轻拂,黑髮青丝空中飞舞,轻轻落在结界上空。
月上霄本来锁住了他的心神,可当韩可站在殿门口看护他的时候,这人一直眼眸低垂掉着眼泪,就差没把「我难过」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叫人看着心中委实不好受,韩可于心不忍,干脆就解了他的心神锁。
不过他来之前,韩可也是一而再再而三警告过,只准他杀退敌兵,对于月上霄与上官元之间的争斗,绝不许慕容怜插手半分。
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慕容怜来了,只听那震耳欲聋的欢唿声在这片天地响彻着,其中更有不少妖族子民,能化为人形的不能化为人形的都激动得跪伏而下,力挽狂澜的希望就寄予在他的身上了。
他拂过水袖,看着那群身着红衣的国师们,冷冷地说道:「这是一场关于月上霄与她父亲的战斗,至于你们这些人的对手,是我。」
慕容怜的声音落了下去,他也根本没有给那些人反驳的机会,□□斩就已放出,数不清的骨头刀子唰唰唰的就飞驰而去,在场的都是上官王族的一等一的高手,弯刀一拔就跃入上空,当即与他大战起来。
天边金阳之下,上官元与月上霄斗的不相上下。
现在,上官元和月上霄已斗到千百招不止。两人的神力都宛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永无尽时,而其弯刀与琉璃笛的奇招妙处,更是层出不穷,简直令人目不暇接,不可思议!
只见月上霄使出了萧家心法,使出了慕容怜传给她的御笛之术,使出了将离的残神之力,她的神术多而杂乱,上官元的神术却精而深,他见月上霄驾驭叶子阵,便回她破风术,见月上霄以笛为剑,他便弯刀相对......两个人的身影交错对打,争锋相对,却又是那么相辅相成。
甚至,他们是那么相像。
眉眼间的倔强与正义凛然,举手投足间的大气与气魄,都是那么的如出一辙。
现在,两人对决,可就连她握笛子的手法,都与自己握弯刀无比相似。大概,这就是无法割断的亲缘吧。
慕玛说得对,月上霄很像自己,也很像吕娥。
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上官元不由得感嘆:她本该过着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日子,在自己和吕娥的宠爱之下,或是金枝玉叶的嫡公主,或是君临天下的女君,她本该,过的是那样的愉悦和幸福。
这是他的女儿啊,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生女儿啊,可自己却没有疼爱过她一天。
月上霄在世间辗转多年,学的法术杂乱无章,可见她使了这么多,却无一是上官王族的法术,上官元悲哀地笑了笑,脸上俱是悲苦之色。
现在,若是现在自己再手刃了她,手刃了这个苦命的孩子,那他还如何当得起那一声「父王」啊?上官元嘴唇颤抖,忽然用尽全力,大喊道:「月上霄,别打了!」
可是没有用,现在漫天杀声,战士的嘶吼声和神力爆发的声音响彻天地,即便他喊的声音再大,月上霄也根本听不见。上官元目中不觉流出了眼泪来,自他当上圣君以来,这也许是他第二次流泪,第一回 ,是在吕娥悲惨丧命的那日,这一回,难道是预示着女儿的死期吗?他不敢再想,也无法再想。而他流出来的眼泪也瞬即就被蒸发成了水汽,不留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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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看着他二人的争斗,忍不住嘆息道:「实在可惜,这月公主是个千年难遇的奇才,不愧是圣君之女,却落得如此下场,唉!」
韩可也不禁嘆息着,他难掩悲痛,道:「这就叫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他是月上霄这一生最好的见证者,自小就见证了她的起起落落,悲悲喜喜,他很幸运,却也很不幸,因为见证者的另一种说法,便是旁观者。
就像现在,他知道月上霄的选择是死,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也许,也许下一招,月上霄,他所深爱的女子,就要死在上官元的刀下了。
不用于慕容家两位公子死心眼,韩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月上霄的命运无法改变,人族与妖邪势不两立,这一场血战是不可避免的,而月上霄又是决计不肯弒父的,只有等到月上霄倒下去,这件事便走到了终结,必须承认的是,这样也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可作为这个秘密的唯一知情者,他痛苦万分,他不仅要眼睁睁地看着挚爱死去,还要强撑着自己去处理残局,这一段错综复杂、纠缠入骨的恩怨,也唯有到那时才会终止。
韩可自然是爱她的,且他的爱,一点不比慕容家两位公子的少。
初识,月上霄把他当朋友,他便做她的朋友;后来,月上霄成为了公主,他便当她的臣子;再后来,月上霄成为了翎天祭司他便随着来了妖族......现在,月上霄慷慨赴死,他便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为她照顾好哥哥,为她收尸埋葬,为她振兴妖邪。
所谓忠义,不是随其一同死去,而是铭记其志,用尽一生,遂其夙愿。
此等爱恋,焉不深否?
天空上,两人的神力泛起的杀气蔓延而开,将方圆万里的大地和天空都尽数笼罩,而在杀气背后,那绚丽火焰之中的两个身影也是越来越清晰,片刻后,火焰减弱而下,一个曼妙身影,便是清楚的出现在了这片战火之间。
是月上霄。
任何战斗,都会结束,都有成败。再者说,败给自己的父王,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了这时候,月上霄的心情反而特别平静。
爱恨、情愁、荣华、富贵......什么人族女君,什么翎天祭司,什么残神,忽然之间都成了俗不可耐的东西,她快死了,而这些人间俗物,是万万勾不起一个将死之人的兴趣的。
她遥遥望了一眼,美丽的胭脂山已经面目全非,到处是死去的尸体和迸溅的鲜血。
此时此刻,月上霄只希望慕容怜能好好的活着,慕容晓能好好的活着,还有萧雪楠,韩可,云彩儿,所有所有的人都好好地活着吧,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请都好好地活着吧。
人只有快死的时候,才知道生命是多么的可贵。
不知为何,月上霄的心中突然有些遗憾,她总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是在救人与助人之间来回奔波,为了萧雪楠大闹婚庆,为了慕容怜奔赴圣泉,为了邪族与妖族的振兴不惜与天下为敌,就连现在赴死,都是为了父王,不是为了自己。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
若是能嫁给慕容晓做妻子就好了,月上霄突然忍不住后悔着。
她这一生大起大落,精彩纷呈,可内心深处最为期盼和热烈的,却始终没有得到......而这件事,却是她最为在乎和欢喜的啊!
她宁愿不做女君,不做祭司,也想做慕容晓的妻子。
月上霄心中犹如打碎了五味瓶,却还一直当心着上官元的出手,上官元的弯刀刀锋一转,蓦地虚虚实实,刀影重重,而且出手时机奇秘诡异,显然是江湖罕见的绝招杀手——承影无形。
月上霄长嘆一声,她知道,时机到了。
她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时机,去死。
第190章
只见月上霄身形旋转, 手中琉璃笛已经斜下,身子却稍稍向前伸去,上官元弯刀直来, 唰的绕过了月上霄的脖颈之处,环绕成圈,月上霄感到那锋利的弯刀已划破了她的衣裳,下一秒,只在下一秒, 那弯刀就会要了她的命。
月上霄闭上了眼, 等着听那咔嚓一声,人首分离。
「月上霄!」
慕容怜看出她要毙命,也不顾周身危险, 当即就要飞上去, 可韩可却一把拽住了他, 他的神力虽不及慕容怜, 可这危急时刻, 那是半秒都耽误不得,韩可这一拽, 到底还是拖了他一把。
只见空中一阵鲜血喷洒,这场残忍的战斗,也终于停下了。
「父王——」
方才那一拽,慕容怜差点丢了魂,他突然听见了一声悽厉的女声。
空中跌下两个人来,那是月上霄抱着上官元的身体, 嚎啕大哭。
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不由得惊诧不已。
月上霄本想着是佯败毙命, 殊不知, 上官元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的爱妻已经死去,不忍再让这苦命的女儿也先行离去,于是故意用承影无形环过月上霄,然而在下一瞬,他便弯刀一转,砍向了自己的脖颈。
他是人族圣君,除妖歼邪是他的责任与义务,如若做不到,他便要自尽谢罪。
终于,他在正义与妖邪之间做了选择,也在自己与女儿之间做了选择。
他坚持了心中正道,爱护了女儿,也成全了自己。
月上霄抱着父亲,哭的声嘶力竭,她本胸有成竹,将身子向前伸去,谁知那弯刀却突然变了方向,待她发现不妙时,再想出手相救却已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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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仅杀死了母亲,如今,还害死了父亲。
「圣君——」远处一个女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她的双手提着衣裙以便跑快一点,可却因浑身颤抖不时脱手,以至于裙摆被自己踩破了好几处。
那是慕玛师太。
她本来一直在素心轩思过,不问世事,可就在前不久知道了上官元带兵前往圣泉,还要与亲生女儿决一死战,她忽然无比慌张,赶忙就沖了过来,在这一剎那间,她已将二十年前的爱恨情愁是是非非全都忘得干干净净,只觉心里一直在打鼓,不能自己。
果然不出她所料,待她赶来时,上官元已经自尽了。
「圣君......」慕玛心神崩溃,一下跪地,掩面痛哭。她为他效忠了一辈子,却因为这一步错,步步错。
「父王,娘亲......还有您......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月上霄心间剧痛,苍白的嘴唇已经咬得出血,颤声道:「你们怎么都这样狠心啊!」
突然,月上霄的身子一阵抽搐,全身似将缩成一团,好不悽然。
蓦地,上官元竟微微睁开了眼,他慢慢望了一眼女儿,嘆了一口气,似乎是感嘆自己总算救下了她,继而看着那慕玛,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复杂,只喉咙微微滚动着,似乎要嘱咐什么。
突然,慕玛惊的拉住了月上霄,慌里慌张地道:「公主,好公主,快,快拿上剑,圣君要看你使剑!」
月上霄一愣,她连忙睁开眼,表情微微一滞。
使剑......月上霄有些怔住了。
慕玛却已经急了,她失声道:「你这孩子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韩可知道这慕玛师太跟随上官元多年了,又是个会识人的高等级修士,晓是能猜透上官元的心思也不足为奇,便劝道「月上霄,听师太的,快去。」
「我使什么啊......」月上霄一脸茫然,她一开口便又重重咳嗽了几声,鲜血又喷了出来。
「你就使你最拿手的吧。」韩可动着脑筋努力地猜上官元的心思道。
「不。」
却听慕玛坚决道:「用你的泪断,使承影无形,圣君已经将它传给你了。」
月上霄心头一震,方才,难道方才,父王是有意将上官王族的绝杀术传给她,所以才......她不再多想,从慕容怜手中拿过泪断,真气一提就跃入上空。
「月,」慕容怜面露焦急,道:「你的伤!」
他不关心伤亡,不关心他人死活,却对月上霄的伤势与泪水看的尤其之重,一点一滴,都是他心头之疼。
其实不仅慕容怜焦急,在场的人都不免担忧,月上霄现在气虚体弱,面色苍白,这看着哪里是能舞得动泪断剑的样子?
而且这承影无形是上官王族的绝杀,方才在这等火光一片的杀戮之中,即便是他上官元有意将招式传给月上霄,月上霄又能记住多少,又能舞出几招几式?这让所有人都不免忧虑。
他们默默感嘆着,只怕圣君,要失望了。
试问江湖中谁不忌惮那承影无形的威力?只要是习剑法的都心生念头,若是能通晓此术,那便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看着这样的绝学失传,他们竟比上官元和月上霄还要绝望,还要不甘心,竟都长恨一声,不甘心地要了命。
月上霄停顿在半空,耳边忽然寂静,再多的喧嚣,再如何的人声鼎沸,都无法再扰她半分。
月上霄的脑中走马观花地回忆着过去的岁月,年幼时在萧峰山的生活,与慕容怜和慕容晓的爱恨情愁,万人瞩目的圣君之席和永无休止的争斗......月上霄一点一点回忆着,胸腔一点一点起伏,最后,她脑中唰的闪过了自己与上官元对战的画面,手中那一把虚虚实实的弯刀,那一招轰动天下的绝杀术......父王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吧......所以,它的心法,该是......
月上霄抬起脸颊,正巧此时阳光从天际倾洒而下,秀婷的鼻子勾勒出美丽的弧度,如同玉般的柔和光泽透出肌肤,她好像想明白了,故而唇边也渐渐有了笑容,然后,拔出了泪断。
随着泪断出鞘,一阵怒吼,顿时,胭脂山和黄金圣泉的大地,或者说,是大半个江陵城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旋即,血色的天空爆裂,犹如盘古用巨斧噼开混沌一般,那可怕的神力,狠狠的轰击在月上霄手持的泪断剑上。
泪断剑气强盛,月上霄也毫不示弱,她将血艷风笛别在腰间,剑锋一摆,一股炽热的邪神之力暴涌而出,剎那间,凡界,冥界,亦或是神界,都不得不对她卑躬屈膝甘拜下风,无数邪精灵奔腾而来,它们踏着那巨掌震裂而去,甚至连带着将那震动的大地。
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征战,在邪族子民的心中,月上霄就是将离的重生者,她不是后人继位,而是先神重生了!三界之中,四海之内,月上霄的神力显然是无人能及。
在邪族子民的心中,这个女子,就是战神。
这便是邪族的心中,对将离的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和遵从。
宛如信仰,千年,万年,都至死不灭。
「不愧是令三界闻风丧胆的将离,的确不是谣传......」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感慨着:「这等力量,也不枉她自封残神了,若她不当这称号,后世怕是也无人配得上......」
他们中无一人见过将离,可心中却自然而然把月上霄当做了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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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舞动着泪断,在上空中暴射无尽神力,其剑犹如蛇信嘶嘶破风,似要将这天与地都生生穿透,站着的人已经震惊到无法言语,月上霄,竟然以泪断代弯刀,舞出了承影无形之术。
此女,便是当之无愧的三界至尊!
也许,也许她是对的,她要的是全天下,要的是三界臣服,而非人族一族的女君......上官元恍惚间好似明白了,他做不到,可不代表月上霄做不到,前人所不能之事,后辈自可当成,月上霄,也许是可以的。
「圣君,公主学成了......」慕玛话未说完,泪水就顺着脸颊滴了下来。
上官元轻轻点了点头,眼睛逐渐失神,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却有些如释重负。
作为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看到她习得至高法术,看到万千生灵臣服于她,他为她感到骄傲。
可这骄傲的背后,也有着无尽的愧疚与心酸。
慕玛默默流着泪,她最知他的心思,却害的他这样死去了......这叫她如何能活在世上?如何再能心安理得地过一天日子!慕玛肝肠寸断,她拿出阴阳瓷,双手施法,缓缓将上官元化为一阵白雾灵魂,收去了。
「师太,您这是......」国师们问道,面面相觑。
慕玛摇了摇头,不予置否,她站起身,身子挺得很直,一如望月台占卜星象一般,朝山头走去。
「兰阁君,」
蓦地,慕玛憔悴道:「你随我来,我有要事要交代给你。」
韩可一怔,立即应下,跟上了她。两人不急不缓地走着,走至了胭脂山的尽头。
再迈一步,那便是悬崖峭壁,无底深渊。韩可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强风勐吹,他使出法术定住了身形,可看慕玛,她却毫不畏惧,身子摇摇晃晃,却又异常坚决。
宛如狂风暴雨中的枯叶与残蝶。
上空中,月上霄还在舞剑,她似乎已经将自己与泪断融为一体,这套承影无形并没有确切的招式,一招一式不过是凭心神所化,上官元当年历经艰难险阻成为人族圣君,月上霄今生也是悲苦无疑,二人虽阴阳相隔,却是心灵相通,这一点相通,让月上霄无意间窥破了承影无形的心法。
她长剑直刺,手腕翻转,剑锋又摆了回来,对上了自己的心口。
这是最后的招式,月上霄心头一颤,手中的泪断剑蓦地脱落了。
她降落在地,也不捡那泪断,只快步走到悬崖的这一边上,对面,有慕玛,有韩可,还有她父亲的残存的魂魄。
月上霄正欲过去,却见一女子轻轻踩上山石,她双手握着那阴阳瓷,忽然,飞身悬崖,跌落谷底。
一阵窒息般的死寂。
良久,宝威国师率先悲号道:「圣君薨了——」,所有人族之士都立即跪下身去,继而大放悲号。在这样悲伤的气氛下,许多妖族和邪族的子民也跟着流泪,即便是慕容怜,也不免悲戚,眼圈泛红。
那一刻,月上霄明白了,她已经失去了世上唯一一个亲人,在此之前,她也从未拥有过。
悬崖对面,月上霄,忽然跪下了。
她双膝重重一跪,跪在深渊边上,哭道「父王——」
这一声女啼,让无数国师,让无数士兵,让各族各界的生灵都心头一紧,掉下泪来。
年轻女子的声音娇柔清脆,此时却又昂首尖利,月上霄跪在崖边,一声又一声的哭腔令人肝肠寸断,那悲苦的哭声令山中鸟儿都惊得扑腾飞起,可纵然她哭的再怎样痛心入骨,再怎样声嘶力竭,山谷幽幽,深渊无尽无际,无人回应。
第191章
昏迷了好几日, 颜嘉一终于醒来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因为疲惫的缘故,眼睛还有些酸涩,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这间屋子收拾得十分整洁,一张简单的床铺,一头是棋盘格花纹的帐幔,更奇怪的是, 屋子里到处放着药草, 光线都受了障碍;药草在风干的时候,散发出一种清香好闻的气味。
颜嘉一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被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绷带, 而那件被血渍浸透的白色衣裳也被清洗了, 正好好地摆放在床边, 洁净如初。
他记得自己重伤失血, 决心一死, 谁知却又神奇地恢復了,是谁救的自己?还有.......慕容晓!
颜嘉一脑子不含煳, 连忙起身要去找人,这时却听到了推门的声音,而一个身着素衣的窈窕女子走了进来,淡淡地道:「算时间你也该醒了。」
「是你?」颜嘉一颇为吃惊地看着这女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那日鬼山泉子到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中, 后续的一切都全然不知。
「重伤初愈, 还是少操心的好。」鬼山泉子似乎没听到他的话, 说道:「你失血过多, 我虽是用血莲子保住了你的命,但要恢復如初,只怕还要一段日子。」
听到这,颜嘉一恍然大悟,知道是鬼山泉子救了自己一命,于是站起身,头一回向鬼山泉子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多谢姑娘相救,在下不胜感激。」
「不必道谢。」
却听鬼山泉子漠然道:「我是见你为他不顾生死,所以才救了你。」
他......颜嘉一勐然抬起头,道:「慕容晓应该也在这里吧,他醒了吗?有碍吗?」
颜嘉一问着,鬼山泉子的脸色微有波动,那张沉静冷厉的脸颊上竟难掩沉重。半晌,她低低地哑着声音说道:「不好,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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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嘉一的心勐地一沉。
「他体内的妖血和邪路争斗不休,这样下去,经脉失灵都是小,爆破而亡也有可能。」鬼山泉子眉头蹙起,声音沉重不已。
慕容晓毕竟是人族,可他偏又那么不巧,催动经脉和神力的不是人血,而是妖血和邪迴路。若是一般等级的妖邪迴路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妖神和邪神的最强大的迴路,两种力量在他的体内争斗不休,都想一脉掌控他的身体,就连慕容晓自己都无法控制,一招发出的是什么神力。
若是发起狂来,极有可能会爆破而死。
「那......那怎么办?」颜嘉一心头焦急,道:「难道没有办法解除了吗?」
「我翻遍古籍,查找各种先例,想着这千万年来,总会有人破例沾染上异族迴路,只要找到此法,就可以破解。」鬼山泉子顿了顿道:「有一种,植魂。」
植,魂。
颜嘉一着重地念了念这两个字,一脸不解。
「就是将人族的魂魄引出,植入体内,让自身魂魄与异族迴路相融相合,这样一来,异族迴路就会被魂魄同化,不再造次。」鬼山泉子缓缓地道。
俗话都说人有七魂六魄,但实际上,人是由三魂七魄组成的,对于修士来说,在不丧命的情况下,必要时可牺牲自己部分魂魄补全修为,也就是所谓的植魂。
「这样啊,之前那慕容怜被毁魄钉伤及魂魄,也是靠着血亲的气血补全的,原来如此。」颜嘉一明白道:「原来对于修为高的修士,魂魄与气血相通,只要补全一面即可。」
「那还等什么?赶紧给他植魂啊!」颜嘉一不明白她在纠结什么,道:「我去找慕容怜,不管怎样,他也是慕容晓的兄长,不能不救他!」
「不行。」
却听鬼山泉子说道:「慕容怜是妖,即便他今生是慕容家的公子,但运行经脉的仍是妖血,况且他是生人化妖,强行把身体贯入了妖族之身中,其肉身,魂魄都非纯正的人族,而慕容晓本身是人,他们的魂魄,根本无法通用的。」
「慕容晓可以救他,他却救不了慕容晓。」鬼山泉子说着说着就愠怒起来,脸上泛起怒色。
「那若是他自己呢?你可以把慕容晓的魂魄招出来,然后将部分植入体内,」颜嘉一道:「你方才不是说了吗?只要牺牲部分,人是不会死的。」
「是啊,我是说过。」鬼山泉子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心力交瘁道:「可我不曾想过,他的魂魄,本就是残魂!」
「你说什么?」颜嘉一脸色苍白:「残魂......」
何为残魂?
方才说过,人有三魂七魄,可慕容晓却是个例外,他七魄俱全,可是,三魂缺了两魂。
他没有天魂,没有地魂,只有命魂。
「三魂在于虚空,七魄在于肉身,人死了后,七魄也就跟着肉身一起死去了,可三魂却会一直跟随此人转世变迁,歷经世事,也就是因为这样占卜师才可通过招魂引出前生今世,」鬼山泉子缓缓地解释道:「可慕容晓只有一缕命魂,莫说植魂入体了,就是寻常的招魂都招不得,命魂一出窍,他必死无疑。」
颜嘉一彻底绝望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愣愣地坐在床边,思绪如一团乱麻。
怎么会呢?慕容晓怎么会是残魂呢?好端端的,谁会这么残忍地撕裂生魂......就算是被慕容怜吸了阳,那也应该是阳气受损啊,不可能变成残魂的啊...颜嘉一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他喃喃道:「所以,是没办法了吗?」
鬼山泉子双唇颤了颤,她紧紧捏着双拳:「有办法,一定有办法!不可能没办法!」
她都已经救下他了,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死去,她会救活他,会和他在一起,这是鬼山泉子一直对自己说的,一直对自己要求的。
只是鬼山泉子虽然这样说着,但她和颜嘉一都心中清楚,清楚慕容晓的命数,清楚这解救的概率,这样一个苦命的英俊少年,他到底做错什么了,怎么这老天爷就是容不下他呢?两人不约而同地感慨道,鬼山泉子紧紧握着双拳,颜嘉一也握着碧清涟,都是一言不发,气氛异常沉重。
「我去看看他,看看他醒了没有......」鬼山泉子语气微软,眼角泛起泪花。
颜嘉一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嘆了一声,也踏出了屋门,跟了上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出屋门,他张望了下四周,这是一处安静的院落,他不知道鬼山泉子连丢了数个百里珠子,竟眨眼间一连将他二人从广陵城带到了江陵城。
再看这院落,相比起热闹非凡的广陵城,相比起奢靡的慕容府,这院落显得超凡的安静和朴素。
小道上,绿荫下都排着各式各样的药草,还有着大大小小的瓦罐,瓦罐上都贴着丹药名称,什么雪莲膏啊血莲子啊,百里珠子,万毒散,千灵散......真是应有尽有。许是药草和丹药多的缘故,空气中也瀰漫着一股味道,皆是药香的清香。
上次在圣泉怪不得她能察觉出雾气有毒,原来这鬼山泉子不止会占卜,还是位高等医师。可是瞧她那副冷冰冰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医者仁心的女子,怎么会炼制解药呢?颜嘉一一一看过那瓦罐,发现鬼山泉子所炼制的并非寻常的药物,而是针对各种毒药的解药。
每一个瓦罐上除了写着解药的名字,还会用娟秀的小字标註着解药所对应的毒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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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毒,一方解药,对仗明显,配备整齐......她这是打算做什么?
颜嘉一正诧异着,却一下恍然大悟:啊,她这样学药,为的是慕容晓习毒啊......
凡慕容晓所习所下的毒,鬼山泉子都一一钻研,慕容晓的每一种毒的下法和解法,她都烂熟于心。好似将这错综复杂的毒术钻研透了,这个人也就被她钻研透了。
又是一位痴心女子啊!这天底下怎么就那么多的痴男怨女,颜嘉一摇了摇头,他抬头之时正巧看到鬼山泉子走进了一间屋子,料想肯定是慕容晓在了,连忙跑过去,推开了门。
果不其然,慕容晓果然在这里,只不过,他还在昏迷当中,鬼山泉子正坐在一旁,见他来了只示意他安静些,再无别话。
颜嘉一会意,虽然心中一喜,但仍按捺着,悄无声息地走过来。
慕容晓正卧在床上,相比起颜嘉一身上缠满了绷带和纱布,他可以说是毫无外伤,除了脸颊上有一道细细的剑痕,毫无损伤。
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让你觉得他好像在熟睡,而不是昏迷。见慕容晓这样,颜嘉一竟也放心了些,不管怎么说,表面能够安好,也是好的。
一阵药香味和淡淡的芳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颜嘉一粗略地打量了几眼,这屋子的装饰与别处很明显不同了,虽然不胜华丽,但也有一番别致。
慕容晓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緻的雕花装饰精巧好看,身上盖着一床鸳鸯锦被,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檯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而在木床的上方,还缀着各式各样的珠串玛瑙,它们挂在屋顶,微风拂过,犹如风铃,清脆好听。
「那个,请问——」颜嘉一低下头,难以启齿道:「这里不会是你的闺房吧......」
鬼山泉子没说话,也不予置否。
第192章
天......看来真的是了, 颜嘉一咬了咬唇,眼睛突然瞟到了一处,瞳孔都放大了。
在屋子的一角, 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衣裳和佩饰,从衣裳裤子到髮带腰带,琳琅满目。
颜嘉一知道,这都是慕容晓的衣裳,他那八扇门才刚刚满够搁的衣裳, 这些不应该都在辰鉴阁的衣橱里吗?怎么都到这里来了?而且还摆放的整整齐齐, 显然是有人特意花心思整理的。
「你,你这是搞什么?」颜嘉一瞠目结舌道:「你真是有空闲啊,你给他搬家啊!」
鬼山泉子看了他一眼, 似乎不满他这么说。
「自那日过后, 慕容府就被封了, 我用百里珠子进去了几次, 把这些带走了。」鬼山泉子瞪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你看就看,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你冒这么大险去给他拿衣服,就是去给他拿衣服?!」颜嘉一实在难以理解,要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可是死里逃生啊,好不容易逃出来,这女人居然为这种事又跑回去, 他又看了看那一摞摞衣服, 感慨道:「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鬼山泉子知他心性年幼, 只皱了皱眉,仍是不理。
颜嘉一感慨了一会儿,注意力很快转移:「对了对了,那晚事发突然,你是如何知晓的?还好巧不巧地救了我们?」
「他不在家时,萧家已有动作,那夜我见刀光凛凛,知道必有大战,于是便去了。」鬼山泉子道。
「可你远在江陵城,又是如何得知萧家的人有动作——莫不是......」颜嘉一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不会经常跑去偷窥......不不,是去盯着慕容晓吧!」
「给我闭嘴!」鬼山泉子怒道,翻了他一眼。
如颜嘉一所说,她确实经常去慕容府,那身黑色的巫师袍让她与夜色完美融合,百里珠子让她能够来回自如,所以,萧家包围慕容府,意欲杀害慕容晓,她一早就窥破了。
颜嘉一见她恼了,也不敢再说,只是心中忍不住发笑,这慕容晓夜夜去华长典偷窥月上霄,鬼山泉子又夜夜去慕容府偷窥他......这几个人搞什么嘛!简直是,简直是在闹笑话。
此时,颜嘉一还未经□□,不懂这些,不知这看似好笑的背后是满满的心酸与难以言说的苦衷。
颜嘉一正发笑着,床上昏迷的慕容晓却突然痛哼了一声,不自觉伸出手往脸上摸,鬼山泉子一惊,连忙拉下了他的手。可慕容晓似乎疼的厉害,他不住地痛哼着,不停地挣扎,左眼汩汩地冒出鲜血,很快便染了整张脸。
苍白的脸颊上鲜血沾染,恐怖之势,犹如厉鬼。
慕容晓也疼的暴躁起来,即便那鬼山泉子抓着他的双手,生痛之下力量总是无穷的,慕容晓大力地挣扎着,手上一得自由就要往脸上抓,恨不得将自己一双眼睛生生挖出来不可。
这和方才那个熟睡的美少年判若两人,现在的他宛如嗜血的恶魔,令人心生惧怕。
「这......这是怎么回事?」颜嘉一没料到如此,见慕容晓满脸是血,而那紧闭的左眼还在流血流个不停,极其恐怖,惊道:「他眼睛怎么了!」
而回应他的,是慕容晓的一声痛嚎。
「好了好了,别动了!我说了再别动它了!」鬼山泉子使劲按着他的手,大声呵斥道,可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颤抖和无助。
半晌,她眼眸含泪,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你很疼,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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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好像被她呵的怔了一会儿,鬼山泉子怕他又要动那眼伤,趁机点住了他的穴道,慕容晓身子颤了一下,穴道一点,他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只是虽然动不了,可疼还是疼的,慕容晓似乎疼的越发狠了,脸色惨白无比,额上也出了一层汗,右眼已是泪光一片,而左边的眼睛,却还是汩汩地冒着那怕人的鲜血。
他疼的受不住,又动不了,只能拼命地冲破自己的穴道,这一下又冲撞了经脉,穴道还没解开,鲜血就从口中喷了出来。
剜眼之痛,他只能生生忍着,何其残忍。
鬼山泉子闭了闭眼,终于抽出了一根麻针,朝着慕容晓扎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这麻针对人伤害不小,尤其是对于高等修士更是大忌,这会延缓他们的反应能力,可她忍不住,让他一直那样疼着,她做不到。
见慕容晓又昏迷了,颜嘉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睛是怎么了?」
「瞎了。」鬼山泉子哑声道。
颜嘉一一惊,怒声道:「你说什么?」
「慕容晓不过是催动了经脉,经脉受损怎么可能伤及到双眼?而且他是高等修士,就算是眼睛受了外伤也可炼化復明,怎么可能说瞎就瞎了!」颜嘉一怒不可遏道。
「他被萧二峰插了灵刺,吸破了眼底。」鬼山泉子颇为悲哀地笑了笑,讽刺道:「就跟我被震破了气海一样,都是无法恢復的了。」
颜嘉一怔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人,胸腔中是难以言喻的愤怒和痛苦,它们如滔滔江水,似乎要一泻千里。
那日,萧二峰将白骨扇的灵刺插入了慕容晓的左眼之中,疯了一样地吸取他体内的神力,他吸的肆无惧惮,吸的贪婪可怖,不仅伤及了他的眼球,就连他的眼底也吸毁了。
那只眼睛,再也聚不了灵了,也再无復明的可能。
为了得到他的妖血和邪迴路,竟不惜这样残忍地杀伤残害他,这样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还有何面目说出除妖歼邪的话语?
妖也好,邪也罢,都好过一个恶人。
萧二峰......颜嘉一有些害怕,脸色煞白……他的恐惧渐渐变为激怒,同时这双眼睛变暗了,突然闪烁,又变得漆黑,接着燃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
「别冲动。」鬼山泉子见他脸色不对劲,提醒道:「你现在杀不了他。」
颜嘉一说不出话,只定定站在原地,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杀气却掩饰不住。
蓦地,他拔出剑,一剑刺向床上的慕容晓,鬼山泉子眼疾手快,迅速挡在了前面:「你做什么?」
「我了解他,他不会想这样活着的。」
颜嘉一看到慕容晓手臂上诸多麻针的针眼,因为扎了太多的针,甚至都有些浮肿了,他心中一酸,道:「不如现在了结了他,让他潇潇洒洒地走,让他带着骄傲走!」
「你疯了吗?这只是为了让他不疼,等过些日子眼睛的伤势好了,就不用麻针了。」鬼山泉子挡着他道:「难不成你要他活活疼死!」
「那然后呢?」
颜嘉一微微哽咽道:「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瞎了,还成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废人,你要他怎么活!」
「慕容晓生性傲气,修为就是他的命,可如今他经脉俱损,无法融合,再无登天的可能。我还说什么登天啊,分明就是连保命都困难!」颜嘉一义愤填膺道:「而且,还瞎了一只眼,他不会容忍这样的自己的,他怎么能活?如何能活!」
「怎么活都要活着!」
却听鬼山泉子突然大声道:「这就是他的命!」
她昂首阔步,走至颜嘉一的面前,下巴微扬,对着他碧清涟的剑锋。
「你说他经脉受损,修为有碍,不能登天,试问世间有多少人生来平庸,有多少人从生下来就是体内没有神力的?他们终其一生,呕心沥血,也无法企及你们一分一毫!」鬼山泉子瞪着他昂首冷笑道:「你说他瞎了一只眼睛,试问天下有多少人生有天疾,有多少人断胳膊断腿,难道他们就生来比你们下贱吗?就活该去死吗?」
「没有吃不了的苦,没有活不起的命!」鬼山泉子的话语犹如利剑,一下下戳进了颜嘉一的心间,他被问的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她。
良久,他手中的剑慢慢垂下。
鬼山泉子与颜嘉一不同,她并非出生贵族,只不过是慕家的一脉旁系,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着自己的吃苦耐劳,勤恳谨慎。虽说有些自私自利,还带着极其强烈的嫉妒心思,可不容置疑地是,她的生命力却是极其顽强的。
颜嘉一被她教训了一番,心中好不羞愧,自己好歹也算是颜家公子,受的都是高等教育,怎的心胸见识还不如一个女子......他低着头,脸色好不难看。
忽然,颜嘉一抬起头,轻声道:「鬼山姑娘,你能给我几颗百里珠子吗?」
「做什么用?」鬼山泉子谨慎道,看着他。
「我要回一趟家,拜别一下父母。」颜嘉一说道,他顿了顿,道:「慕容晓今日遭难,我以后怕是再也回不去了,他是生是死,是好是坏,我都不能不管。」
颜嘉一的眼神清澈如水,鬼山泉子察觉出此人心性纯良,当即就在他的手上放了珠子,她嘆了口气,道:「别太久了,万一情况有变。」,她看了一眼昏迷的慕容晓,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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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尽快回来。」颜嘉一知道他二人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如若在他不在的时候遭受攻击,那怕是必死无疑。
颜嘉一接过百里珠子,又行了谢礼,看了一眼他们,嘆了口气,将一粒珠子朝地上一扔,白雾瞬间蔓延,人已消失不见了。
第193章
见颜嘉一走了, 鬼山泉子便坐了下来,脸上的疲惫之色俱现,她揉了揉太阳穴, 眉眼间是难以掩饰的疲倦和愁绪。
这些天,颜嘉一和慕容晓昏迷的这些天,她忙着躲避耳目,忙着疗伤,忙着查阅古籍, 夜不能寐, 而究竟有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她自己都忘记了。
不,不行......现在这种危机关头,自己怎么能先倒下了呢?要打起精神, 要想办法, 鬼山泉子不住地对自己说着, 她晃了晃头, 硬撑着去打了盆水, 用浸湿的手帕擦着慕容晓脸上的血渍和汗水。
第一次照顾他时,她的动作还很生疏, 好几次碰到了眼伤,弄得慕容晓好不暴躁,疼的失去理智,一个劲地推她,往往一个挣扎,伤势加重, 血越涌越多。
鬼山泉子向来冷漠, 从不在乎他人生死, 更何况是疼痛?她那会儿火冒三丈, 开口就要骂人,可她骂的越是难听,越是羞辱他,那慕容晓就越不听,盛怒之下砰砰两刀出去,还差点把她给伤了。
鬼山泉子有些受惊,只好语气稍软说了几句,却见慕容晓很快就温顺了好些,她明白过来,原来,这人和表面上的成熟不同,骨子里是个孩子,要人哄着才肯听话些。
不过现在,鬼山泉子对付他已经游刃有余了。先是用浸湿的手帕帮他擦血擦汗,再用干手帕将水渍吸了去,这些她都烂熟于心,慕容晓也不再挣扎,除了触近左眼时会下意识皱皱眉,大都一声不吭。
生来就是个少爷命,都瞎了还是位少爷......鬼山泉子嘲讽道,认命地嘆了口气:不像自己,到哪都是个不享福的人。
鬼山泉子看着他,眼神逐渐失神。此时慕容晓躺在床上,还在熟睡着,鬼山泉子悄声离近了些,慕容晓正安静的闭着眼,失去血色的唇微微上翘,她用手沾了些水,轻轻地覆在了慕容晓的唇上。
她的指尖沾了凉水,可慕容晓那双好看的唇却比她指尖的冷水,还要冰冷。
剎那间,她的心跳好像漏了几拍。
慕容晓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残月繁花,传说他杀人不眨眼,凡间不知名的说书先生说慕容晓性情暴躁没有人性,日日酗酒还喜欢拿着刀砍人,好不瘆人。
可鬼山泉子这样近的看着他,看着慕容晓安静的睡颜,此时的慕容晓毫无戒备,俊美的脸庞,黑而密的眼睫,就连那一道细细的伤痕,也像是夜晚月光投下的一缕光阴,他全然是一个纯真无邪的美少年,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和那些残酷血腥有关联呢?
鬼山泉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顺着那道细细的伤痕描摹而下,慕容晓却突然不愿意了,他重重一下就打掉了她的手,这一下下手又狠又重,鬼山泉子下意识痛道「疼!我的手......」
慕容晓勐地一颤,他意识模煳不清,又中了麻药困意重重,五感尽丧,耳边只听到一句女声,也不知道是何人。
云里雾里地,他竟以为是月上霄,心头一震。
鬼山泉子顿了一顿,察看他脸色,要瞧他的伤势如何。只见那慕容晓迷茫失神,唿吸急促,显然又催动经脉了。
慕容晓伤的过重,他紧闭着双眼,昏迷中却感觉到一阵芬芳,他当即张臂抱住那女子:「月姑娘,这回,无论如何我是不放你走了。」
鬼山泉子大惊,连忙挣脱。可慕容晓发现她要走抱的更紧了,双臂紧紧箍着她,勒着她的细腰。
他勐然想起来自己方才打了她,赶忙抓着她一只手给她胡乱地揉着,迷迷煳煳地说道:「我打疼你了,你生气了?那你也打我好了,使劲打!」说着,他就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去。
这边鬼山泉子又急又恼,她还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过,十几年清心寡欲,现在让这慕容晓搂在怀里,还给他抓着手,她身子一缩,不由自主地要推开他。
她要推开,那慕容晓却抱得愈发紧了,二人这么一推一搡的,慕容晓的伤处立时剧痛,脸色一阵面无血色,嘴唇也更苍白了。
「我受伤了,还病了,你怎么还兇巴巴地推我,怎么对我一点旧情都不讲?」慕容晓伤心不已,道:「你不喜欢我,便连可怜也不可怜我了,我不过是名字里没有「怜」,其实我比他可怜多了......」
鬼山泉子见他疼痛,便不敢再强行推他,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慕容晓,你认错人了,我才不是那个月上霄呢,快放开,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这话本该是冰冷无情,可她本来对慕容晓就有些喜欢,这会儿又得他抱着搂着,心头一软,就连这冷冰冰的话竟也多了那三分羞怯与柔情。
她说了这几句,慕容晓压根就没听清,他意识混乱的不成样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见怀中的女子不再抗拒他,他也感到欣喜,就连那苍白的脸颊也有了一丝血色,红润了不少。
「月姑娘,我的眼睛很疼,睁不开,我看不到你了,你恼不恼?」慕容晓说着,又想伸手去碰眼睛,鬼山泉子灵机一动,连忙握住了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咬,表示不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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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异常乖巧,搂过了她,再也不碰眼睛了。
鬼山泉子被他强搂着,枕着他的手臂,又见他说这几句话时的乖巧柔情,全然不似往常的冷酷无情,她不由得眼神凄楚,胸口一痛,这月上霄是哪一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啊......若他爱的人是我,若他能真心这样待我一回,那便是死也值得了。
想到这,鬼山泉子一直咬着唇,泪水却忍不住地滴答滴答地往下落着。
「你不和我说话么?你是不想理我?」慕容晓正柔声地问着她,忽然间听到了啜泣声,天,自己怎么又把月上霄惹恼了,居然还弄哭了。慕容晓有些不知所措,他拍着她的背哄她道:「不想理就不理了,不和我说话也没事,你别哭啊!」
「不,」
鬼山泉子听他说到这里,心里一酸,两滴泪珠夺眶而出,她眼睫渐渐低下,语气哀伤道:「我是伤心,只是你却不懂,还招的我愈加伤心了。」
慕容晓一听,自顾自思索着,忽然意识到月上霄已经和哥哥在一起了,他现在这样强留着她,不肯放她去找哥哥,这便是为难于她,怪不得,怪不得她说自己伤她的心了。
可是,他哪里捨得放她走?若他放手了,哥哥是不伤心了,月上霄也不伤心了,可自己得多伤心啊!慕容晓越想越难受,犹如身处寒潭,痛心入骨。
「再过一会儿,你就再让我抱一会儿吧,哥哥他...若是知道了,就让他一掌打死我,把我碎尸万段,我...我知道是我不对,我死后不怨他,不报復他,真的。」慕容晓闭着眼睛一个劲地哀求道:「月上霄,你信我,我真的不会报復他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冒犯你,我就是......就是......太想你了,你别那么狠心......」
慕容晓说个不停,手上越抓越紧,就是不肯松。
慕容晓生的俊美,风流倜傥,只是平日里较为冰冷了些,如今受了伤真情流露,反倒比从前的潇洒不羁更添痴情哀伤,鬼山泉子给他搂着,又被他一席话说的心头软酥,竟情不自禁往他怀中凑去。
而这一凑,又闻到了慕容晓身上的奇香,还有正值少年的男子汉的气息,一个瞬间,竟叫人心驰神往。
罢了,罢了,就让他抱一抱搂一搂,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过了今日,往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缘巧合了......鬼山泉子打定主意,她瞧着慕容晓道:「我不狠心,你若是想抱我就抱吧。」
慕容晓一听,身体倒比脑子反应还快,扑上去一把抱住她,激动的全身颤抖。
鬼山泉子见他如痴如狂,心中又惊又喜,但觉他双臂似铁,紧紧箍在自己腰上,她贴在他的胸膛处,听得见慕容晓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心下佩服这人虽然容易暴躁却言而有信,他说想抱她一会儿,确实就是抱着,倒也安分。
「月姑娘,你别闭眼睛,好好瞧着我,」慕容晓拉着她的手,晃了晃道:「我就快死了,我要你瞧着,瞧着我死,先...先别去想哥哥,等我死了,再想他。」
鬼山泉子心中一酸,道:「我瞧着你,想着你,不想他。」
「这样吗?那可真是好极了!」慕容晓的唇角微微上扬着,握着她的手:「若是这样,我真捨不得死。」
鬼山泉子从未见过慕容晓如此痴情的模样,她难以控制地对他情动,这感觉就如同触电一般,它席捲了她身体的每一处,叫人身心俱醉,难以自拔。
她知道,她是爱上他了。
不管之前她多么多么地不想承认,这一刻,她都无法再否定。
鬼山泉子一直痴痴地看着慕容晓,忽然,她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她探出头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就在她缩回身子的时候,慕容晓一下搂住了她,他一下掉了眼泪,左眼的伤势也被触发了,滴下了鲜血。
「你的伤!」鬼山泉子顿时叫起来,呵斥着要他别乱动。
「我听你的,我不动,不动,你别跑。」慕容晓连忙应着她,他缓了缓,有些狼狈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声音发颤:「你是喜欢我吗?月上霄......你......」
鬼山泉子愣了下,羞的全身发烧,低低地「嗯」了一声。
慕容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低声哽咽着,眼泪和鲜血不断落下,局促不安地确认着:「你方才亲我......是因为喜欢我吗?不是可怜我......不是可怜我快死了......」
鬼山泉子心头剧痛,痛到恨不得将他口中月上霄千刀万剐,她的指甲已经抓破了掌心,却不得不安抚他道:「不是,不是可怜。」
她识人无数,见过的男子更是无数,可像慕容晓这样的上上等男子却是极少的,故而当初一眼就瞧上了他,她一直以为慕容晓是众星捧月,是向来受人追捧的高高在上的潇洒美少年,世间的胭脂俗粉,谁都入不了他的眼,谁都过不了他的心。
可谁能料到,他也有这样低三下四局促不安地哀求女子的时候,他也会遇到令自己这样魂牵梦萦,求之不得的心头挚爱啊。
听到鬼山泉子的话语,慕容晓愣愣地坐着,眼泪顺着脸颊蜿蜒。
鬼山泉子见他这样,知道是受了刺激,等麻针的药效一上来,他就又该昏迷了。
她拿过手帕擦着他的脸颊:「又流血了,你的眼睛不痛吗?」
慕容晓却一下捉住她的手,欣喜不已道:「月姑娘,再跟我说一遍吧,说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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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山泉子手一颤,心中酸楚,她没多去看慕容晓难掩期待的脸庞,别过了头。
她的内心无比复杂,情绪跌宕,百感交集。
「你怎么又不理我了?我又惹恼你了么,」慕容晓心中焦急,他察觉到她的手似要抽离,一下慌了起来,语气微嗔:「你不是说你是喜欢我的么,我都快要死了,你还骗我......」
听着这样嗔怪的话语,鬼山泉子最后一层心理防线也崩溃了,她咬了咬牙,主动拉上了他的手,颤声道:「我没骗,我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鬼山泉子心下怦怦乱跳,满脸绯红。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后来与你接触,不知怎么的,好像越来越喜欢了,喜欢的莫名其妙,喜欢的无法自持......」鬼山泉子噙着泪:「这些,都没骗你。」
慕容晓完全呆了,他抿着嘴唇,怔怔地听着,两手都在微微发颤。
半晌,他才声音发颤,匆匆地道:「我也是,我也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月上霄......」
月上霄。
鬼山泉子本来听着,听着慕容晓极具磁性地声音回应她的感情,那一刻,她几乎就要喜极而泣,几乎就要幸福眩晕,可最后一个字却犹如一耳光,将她无情地打醒了。
下一刻,万箭穿心。
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不想再纵容自己的愚蠢,于是拿出了一根麻针,又朝着他的穴位扎了下去。
慕容晓身子一颤,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手上却仍抓着她的手,因为他以为,那是月上霄。
第194章
「嘉一?」
白雾刚刚散尽, 颜嘉一从雾气中现身出来,就被颜如玉撞了个正着。
其实也不是撞的,自打那天两兄弟破罐子破摔跑了之后, 他们就再没做过一个人安全回家的打算,所以婉君阁事后,颜如玉也没回家,他将云彩儿安置好了之后,一个人去了慕容府。
可等他到的时候, 慕容府已是一片狼藉, 不管是慕容晓还是萧家的人,通通不见了。
而一经打听,知道是有人趁机救走了弟弟, 颜如玉便放下心来, 他在家附近徘徊了几日, 想着这颜嘉一伤好后肯定会回来, 今日, 便等到了。
颜如玉快步上去抱住了他,谁知那颜嘉一却「哎呀」一声:「我受伤了, 这么多绷带,你怎么看都不带看的?」
颜如玉一愣,伸手将他的白衣拂起一角,这才发现他的身上的确缠了好几层的白色绷带,受伤之重,可见一斑。
「这下你可满意了?」颜如玉扬了扬下巴, 看着他那些伤。
「还行吧, 挺满意的, 」颜嘉一笑道:「那日我听见好多人说我是奇才, 未来可期呢!」
「当日危急之下,你能想到这样的办法,的确可喜可贺。」颜如玉看着他:「恭贺你,嘉一,一战成名了。」
颜嘉一一下笑出了声:「兄长不也一样。」
「还有,」颜嘉一忽然挑起眉道:「兄长,我听说你将神女给带走了,是不是真的?」
颜如玉脸上一烧,半晌,点了点头。
「兄长,你这一架可打的太值了。」只听着颜嘉一不住地感慨着:「不仅出了名,还娶了神女,你怎么就这么好命啊!」
「不过,」颜嘉一又话锋一转:「你只怕要跟我一样,再也回不了家了。」
云彩儿虽是神女,但毕竟是青楼女子,又是个叛出慕氏师门的,颜如玉是颜家长子,来日要接手父亲掌门的身份,堂堂颜派的掌门人,如何能娶这样一位女子回家?
若是执意娶她,那便要叛出家门,净身出户,从此浪迹天涯了。
「我知道。」
颜如玉心中清楚,他笑了笑,看着颜嘉一道:「你不也一样?所以才回来拜别父母的吧。」
颜嘉一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慕容晓现在生死未卜,来日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与风云,他已决定要护着他,护着这个妖不妖邪不邪的人,那便也要离开颜家,叛出家门。
所以,这二人才不约而同地回来了,拜别长辈。
两人相视一眼,朝殿门走去。
然而,下一秒。
「兄......兄长」颜嘉一看着大门,迟迟不敢伸手:「你先进,我跟你后面。」
「我可以先进,但是——」颜如玉顿了顿,突然跟他嘱咐道:「等会儿父亲要是发怒,你挡前面帮我拦着。」
兄长,你怎么变了......这一刻,颜嘉一真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还说你帮我拦着呢!」颜嘉一重重指了指自己:「你没看见我多少伤?我可是弟弟!」
「我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慕姑娘要照顾。我出事了,她怎么办?」颜如玉推了推他:「你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当然要换你去挡了。」
「我怎么就是一个人了?我还有慕容晓要管呢!」颜嘉一很不服气。
「慕容晓能和慕姑娘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我还看不上这些情情爱爱呢。」颜嘉一满不在乎道:「你对慕姑娘情深义重,我还对慕容晓情深义重呢,有什么了不起?」
......
「好好好,我先进,」颜如玉放弃了,嘆道:「是我不对,居然跟一个傻子吵这么久。」
颜嘉一不屑地哼了一声,见他推开了门,立即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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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页
林雅玉正站在荷花池边上,眉目间难掩忧愁,婉君阁和慕容府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用说都知道是自己两个儿子做的。她清楚,这一回,他们可是做下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了。
颜谨知道后勃然大怒,这兄弟俩又多日不归,林雅玉日日忧心忡忡,既担心孩子的安危,想让他们赶紧回家,又担心丈夫对他们大打出手,万一要伤及性命可如何是好?
林雅玉夜夜向女娲祈祷,希望事情能有所转机。
「夫人!」突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二位公子回来了。」
林雅玉心中一喜,忙着要过去。
又听那小丫鬟拉开哭腔道:「掌门也知道了,说是要重罚两位公子。」
这小丫鬟还未说完,又有远远一群的白衣弟子都跑了过来,一个二个都有些惊慌失措,争先恐后地跟她说道:「掌门夫人,大事不好了,您快去墨砚堂,掌门说要杀了两位公子!」
「掌门让他们自尽谢罪!」
「什么自尽......明明是要杀了他们好不好?你方才是怎么听的?」
「一开始是说的自尽,后面又改了......」
「打起来了!」又一个白衣弟子叫道:「已经动手了!」
他这一声喊完,林雅玉连忙就跑了过去,还有几乎全部的颜家弟子,他们面面相觑,这颜家向来以规矩家法为家风,家风严谨,不苟言笑,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令人惊诧。
说是江湖一大奇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啊,听说颜如玉和颜嘉一回来了,颜谨匆匆就赶了去,闹出这样叛逆不端的事情,这俩人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在外躲着不回家......颜谨越想越气,他二话不说,当即朝他俩扔了一把剑,让他们自尽。
结交妖邪,勾搭女妓,怎么还好意思活着!
这把颜家的歷史往上翻三代,都没出过这样荒唐可笑的事情。
颜如玉和颜嘉一对视了一眼,双双低着头,谁也不捡那把剑,谁也不自尽。
这可把个颜谨气的雷霆之怒,他大骂道:「怎么,在外面闯祸闹事的本事有,死都不敢死?」
他一脚将颜嘉一踢倒,道:「不是能耐的很吗?为了个残月繁花倒是把命都豁出去了,颜嘉一,你可真是有志气啊!你可真给颜家长脸啊!」
颜嘉一被他踢得旧伤復发,绷带上逐渐染血,但仍旧一声不吭。
「都不自尽?那好,我来帮你们。」颜谨怒火中烧,一下拔出佩剑:「我今日不把你们两个逆子杀了,我都愧对颜家先祖!」
颜如玉和颜嘉一瞬间慌乱了,颜家家法,不可对长辈出手,更何况这还是他们的父亲。
可眼看着颜谨拔剑刺了过来,他二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迅速站起身就开始躲,虽说不能出手,但躲还是可以躲的。
于是,就出现了这戏剧性的一幕。
「嘭!」
砰地一声,墨砚堂的大门也不知被谁一掌推开。
只见颜如玉和颜嘉一两位公子都跟一阵旋风一般沖了出来,犹如受了惊的小鹿一般惊慌失措,他们俩在前面到处乱跑,而身后是颜谨暴跳如雷地追着,三个人你追我赶,你刺我躲。
「兄长,怎么办啊?」颜嘉一瞅了一眼父亲铁青无比的脸色,慌道「「爹真的要杀人,这回是真的要杀了我们!」
「能怎么办?」颜如玉也没法子,他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你别跟我离这么近,我们往不同方向,这样爹不好追!」
颜嘉一听罢,一个急剎车,朝另一边跑去。
「都给我上,不许放他们!」颜谨命令弟子道:「抓上就给我绑起来,即刻杀了!」
命令是下了,只是这两人不是别人,这可是颜家公子啊,谁敢绑他们,谁敢碰他们?于是,颜谨的命令下了等于没下,眼看着颜嘉一朝人群中窜去,还是无一人敢拦下,反而还退让。
颜谨越追越火,下手也越来越狠,唰唰几剑势如破竹,这若是没躲过去,毙命无疑。
只是这颜如玉和颜嘉一也不是一般修士,他二人都算得上是高等级修士,又是颜家的人,对父亲的出剑太过熟悉,躲的异常灵敏,几次下来,只是衣袖衣摆处被刺破了,身上倒是一点伤没受。颜谨火冒三丈,一面出剑一面大骂特骂,愤恨之势犹如烈火,那是恨不得将他这两个儿子活活砍头。
整个过程,颜家全部的弟子都站成一圈,呆呆傻傻地看着,看着这三人来来回回,上下翻飞,闹的往日静谧严肃的颜家鸡飞狗跳。
这情景,多少年才得一见啊!
突然,一只玉镯子飞来,正正套中了颜谨持剑的那只手。
「如玉,嘉一,快逃!」林雅玉眼疾手快点住了颜谨的穴道,拉过了两个儿子。
颜谨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点了穴,而那白玉镯子套中之后就开始发光发亮,竟将他持剑的那只手暂时封了神力。
只见林雅玉拉着颜如玉和颜嘉一就跑了,若此时冲破穴道,恢復手上的神力,怎么说都要有一个时辰左右,那便是怎样也追不上了。
颜谨气不打一处来,可一看是夫人所为,心头又急躁又无奈,他嘆了口气,手上一松,手中的长剑就扔在了地上,长剑落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何其无奈。
三人奔出了老远才停下来,林雅玉猜着丈夫应该追不上了,心头松了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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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不怪我们吗?」颜如玉和颜嘉一望着她。
「事到如今,怪有何用?」林雅玉嘆了口气。
闻言,他们齐齐向林雅玉行了一礼,道:「多谢母亲成全。」
林雅玉心疼孩子,他们不同于慕容晓和月上霄,月上霄幼时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慕容晓小小年纪就开始闯荡江湖,颜如玉和颜嘉一可一直是在自己和丈夫的庇护下长到十几岁,如今让他们突然离开家门进入江湖,途中难免不遇兇险,令人担心。
「记得,万事小心。遇事不要逞强,小心不要受人矇骗了......」林雅玉忍不住一遍遍叮咛,记得千万要长个心眼,留心这些事还要提防那些人,她作为母亲有千言万语,可一时之间又怎么说的尽啊?眼见两个儿子答应着,眼眶却红红的,更加不忍。
颜如玉比颜嘉一年长些,且性子含蓄隐忍,还勉强忍得住,颜嘉一却已经忍不住了,一下子跪在林雅玉面前哭了起来:「娘亲......」
林雅玉一下将他拥入怀中,泪水也掉个不停:「嘉一,你兄长寻到一位神女,那神女识人无数,又会占卜,想必他这一路不会有太多磨难,娘最担心的就是你,你可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人蒙蔽,这一出剑,必得永不后悔啊!」
颜嘉一哭的说不出话。
「好了,别哭了,起来吧」林雅玉扶起他。她虽心有不舍,但仍是强颜欢笑道:「娘一直都在家,你们若是有一日无处可去了,就回家来,娘不赶你们。」这一句话又惹出了滔天泪水。
颜如玉和颜嘉一看着她,又行一礼,继而两人又望了望彼此,却是谁也不走。
「这样吧,娘先走。」林雅玉知道自己若是不走,这两人是没法离开了,于是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地就转过身去,她一步步朝远处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但却能看到,看到她微颤的双肩,犹如啜泣一般。
她一口气走出了老远,走的气息喘喘,周围的人们无不侧目凝视,不知这美妇人有何急事,竟走的这样飞快气喘,脸颊通红,隐约还有着残留的泪珠。
蓦地,她却一下站住了,愣愣地回头道:「嘉一,你身上的伤要紧吗......」
这一回头,却是车水马龙,再无白衣。
林雅玉心头绞痛,低下眼眸,她也不去管那眼角的泪珠,只嘆了口气,慢慢朝家中走去。
见林雅玉走了,颜如玉和颜嘉一心中怅然,可也不能回头了,只好相互拜别,各走一方。
第195章
一阵白雾退散, 颜嘉一已经回来了,他在原地转了几圈,感嘆道:这百里珠子真是好用, 比御剑飞行都快多了,而且还不累。他拍了拍衣裳,往慕容晓住的屋子跑去。
刚一推开门,偌大的屋子,床上却空空如也, 颜嘉一正纳闷着, 环顾四周,发现铜镜前站着一个人。
此人,正是慕容晓。
「慕容晓, 你醒了?你醒了!」颜嘉一惊喜道, 他完全没察觉出慕容晓的情绪低落, 见他终于醒来了, 欣喜不已地跑过去, 可当他快走几步之后,突然顿住了脚步, 神色也为之一愣。
此时,慕容晓站在铜镜前,颜嘉一站在他身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镜子中,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憔悴苍白的脸庞,一双剑眉斜斜飞入鬓角的黑髮之中, 右眼幽暗深邃的冰眸子, 让他的侧脸更显英俊。
可左眼, 却是恰恰相反。
那只眼睛繁华落地, 星光黯淡到一丝不剩,就连那黑色的瞳孔都不再乌黑髮亮,而是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白色,灰白瞳。
它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宛如干尸的死瞳。
这一双眼睛,死寂和生机,颓废和生气,可怖与俊美,各占一方,对比鲜明,尤其明显。
「看到了?」慕容晓冷不防道。
颜嘉一脸色踌躇了下,其实他也是第一回 见到被吸干的灰白瞳,心理上也有些膈应,竟难以回答。
半晌,他移开目光,马马虎虎地道:「嗯,看到了。」
「刚刚醒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谁在我左眼上蒙了块黑布呢!」慕容晓一手握住铜镜的架子死死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嘲讽道:「没想到,是瞎了......」
说到自己瞎了,慕容晓突然发起狂来,只见他右手寒光凛凛,砰砰几刀下去,面前的铜镜就被他打碎成了玻璃渣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一些弹起来的碎玻璃,甚至划伤了他的脸,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见镜子碎了一地,唇角反而有了一抹颇为邪恶的笑。
听到了动静,鬼山泉子连忙跑进了屋,她神情稍稍一滞,很快就皱起了眉。
她一面走进来,一面厉声道:「慕容晓,你可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你可还记得这里是谁的家?谁是这屋子的主人?竟敢说砸就砸,说毁就毁!」
颜嘉一自然知道这样是失礼的,连忙给鬼山泉子行礼道歉,给她赔不是。
「实在抱歉,要不我们赔给你一面新的铜镜吧,你看他都这样了,就别跟他计较了。」颜嘉一知道慕容晓剜眼之痛,他那么好强的一个人,肯定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便又跟鬼山泉子行了一礼:「还请你能开开恩,原谅他这一回吧。」
这边颜嘉一帮人道着歉,当事人却仿佛没听到。
慕容晓一袭黑衣,还定定地站着,一言不发,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犹如千年冰窖,寒冷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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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醒来已有两三日,鬼山泉子把关于他的情况悉数告知,什么植魂,什么自己是残魂,什么异族迴路......何其烦杂,可在慕容晓听来,就是自己体内的神力路数混乱不堪,若要活命,就再也不能使一分一毫的高等级神术,还有就是,自己的左眼,瞎了。
慕容晓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会成了半死不活的瞎子。
他是大名鼎鼎的残月繁花,靠着残月刀和血花针行走天下,现在却出不了一招一式了;他的俊美潇洒天下皆知,曾经一颦一笑惹恼桃花无数朵,现在却成了个瞎了眼的怪物。
慕容晓俊俏,性子不羁,广陵城中有无数娇柔女子都对他芳心暗许,可若她们再见到他,还会喜欢自己吗?还是三人一团五人一簇的嘲笑和挖苦自己。
还有月上霄,若是让她看到自己成了这副模样,成了个五感不全的残疾,别说回心转意了,怕是连正眼都不会瞧自己一下了吧。
恍惚之间,他竟仿佛看到了慕容怜和月上霄,心头顿时怨恨满满,这两人一个杀他双亲,一个喜新厌旧,现在还双双飞升上神,在别处逍遥快活,只怕早就不记得还有自己这个可怜人了!
慕容晓悲痛至极,一颗心已经跌落至低谷,再也兴不起一丝波澜。
他理也不理旁人,转身就要走,可那鬼山泉子却拦住了他,她瞪着他道:「你往哪去?」
「让开!」慕容晓悲极反怒地道:「我要去报仇,我要去把对不起我的人通通杀光!」
可鬼山泉子仍是不让,她也毫不顾忌,当即道:「那你还是歇歇吧,你现在谁也杀不了,去了就是送死。」
「送死也是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教我?」慕容晓朝她吼道,声音却嘶哑不已,明显是旧伤未愈。他自己也很清楚,就目前身体状况而言,的确不该出战。
见慕容晓还一门心思往外闯,鬼山泉子心火也被他激起来了,气的一掌打在他的心口上,瞬间摧伤了他的经脉。只见慕容晓身子一颤,还没来得及发怒,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跌在地上。
颜嘉一连忙扶住他,给他输送着神力,道:「你就别再逞强了,还要不要命了啊!」
「瞧瞧瞧瞧,你连我这一掌都受不住,还想闯进萧峰山吗?」鬼山泉子听出他话里有话,偏就讥讽道:「还扬言要把对不起自己的人都杀了,真是可笑!」
「杀不杀得了,都是我自己的事!」慕容晓一只手按着自己的伤,突然道:「你是什么人?你是我的什么人?用得着你来多管闲事!」
慕容晓这几句话格外刺耳,也格外伤人,莫说鬼山泉子,就是颜嘉一都听不下去了。
「可她救了你的命!」
颜嘉一皱着眉,大声地呵斥道:「若不是她将我们救出来,我们早就死了,她助我们逃脱,而且还照顾你照顾了这么久,你如何能这样跟她说话?」
讲道理,这鬼山泉子可是慕容晓的救命恩人啊。
可天底下,再找不出一个人如他这般,这般「忘恩负义」地对待救命恩人了。
颜嘉一为人恩怨分明,他虽对鬼山泉子没什么好感,但对于她救人很感激,且他性子又是十分的心直口快,也不考虑慕容晓与她的情感纠葛,只觉得慕容晓态度太过冷漠,便开口斥责他。
慕容晓心里难过,他张了张口,愣是什么都没说。
听着慕容晓冷冰冰的话语,鬼山泉子不由得联想到那日他错把自己当月上霄时的乖巧柔情,全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这让她更有了恨意。
「是,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不过你也一样,你也不是她的什么人!」鬼山泉子恨的咬牙切齿冷笑道:「人家现在是名震天下的翎天祭司,你呢?你以为你是她的谁?你在这里耿耿于怀,那位翎天祭司怕是连你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慕容晓心神一震,一手撑在地上,愤恨不已:「你......」
「你口口声声怨恨他们,却不是什么杀父之仇,也不是人族与妖邪不两立,你无非,就是怨恨他们无情抛下了你,没错吧?」鬼山泉子双蛾微蹙,神色间颇为鄙夷道:「那既然人家已经抛弃你了,你还去做什么?你不是一向自诩傲气的吗?」
「他没说要去圣泉啊,他不是说去报仇吗......」颜嘉一听得莫名其妙,他一面问着,一面看慕容晓,却见慕容晓低下了头。
她说的没错,慕容晓方才并不是要去萧峰山,而是要去黄金圣泉,他口中的报仇,听着是萧二峰,实则另有所指。
半晌,他沉声道:「不管是哪种怨恨,总之是恨」,他冷言道:「我一个将死之人,能报一仇是一仇,都无所谓!」
「我真没想到,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在自欺欺人。」鬼山泉子一听这话就直发笑,她嘲讽一样地道:「你若真的恨他们,那为何要千里迢迢赶去圣泉为他洗髓?为何昏迷时一遍遍喊那个女人的名字呢?你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他,可以不救他,可最后呢,还不是下不了狠心,还不是暗暗地想着他们,念着他们!」
「说是去报仇,只怕等你到了圣泉,就忍不住给人家下跪,抱着他们的腿,苦苦哀求着别丢下你了吧!」鬼山泉子狠狠一甩衣袖冷笑道。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我何时......我——」慕容晓给她激的急火攻心,一阵面无血色。颜嘉一已经完全插不上话了,他见慕容晓气若游丝,一个劲给鬼山泉子摆手,不让她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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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鬼山泉子却越说越恼,她突然走过去抓着慕容晓的肩头,两只手越攥越紧,死死地盯着他那只瞎了的灰白瞳。
世上最好看的一双星辰眸,就这样,瞎了。
突然,她伸出手,覆在他的右眼上。
慕容晓瞬间就陷入了恐慌,剎那间,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仿佛要窒息了一般。他别过脸去,试图摆脱她的遮蔽,眼中却不知不觉有了泪水。
醒来这些日子,他发现自己左眼瞎了,突然就厌恶了黑暗,白日里还好,夜晚是尤其不适应,逼着鬼山泉子给他点了好几盏灯和蜡烛,他总会时不时被噩梦惊醒,勐地睁开眼睛,而一旦不见光明,心神就瞬间紊乱。
第196章
黑夜中微弱的烛火, 让他能得到些许安心。
鬼山泉子拿开手,看着掌心的一片浅浅湿润,她不忍地悽然道:「他们把你当一头野狼, 可谁知道,你就是一只家猫啊......」
慕容晓被她这般没来由的一顿说,心想「我不过就是掉了几滴眼泪而已,怎么就不是狼了,怎么就成了家猫了......」
他也觉得男子汉掉眼泪丢人, 可眼下自己处境这般悲戚, 不由得触动心事,想起一生不幸。
自己生下就无父无母受人轻贱,敬爱之极的哥哥决绝离去, 挚爱的女子又和哥哥私奔了, 而自己又成了残疾, 现在命不久矣, 怕是此生与他二人都再无相见之日了。
想到伤心处, 慕容晓当真是想哭天抢地,毕生的怨愤屈辱, 尽数涌上心来。
「哎!你眼睛又流血了!」颜嘉一瞪大了眼睛,晃了晃慕容晓道:「你不疼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慕容晓愣愣地看着他,伸手碰了碰脸颊,意外地看到了墨色的鲜血。
原来,他不好意思再流眼泪,就一直强忍着, 可他的哀怨实在过重, 眼泪本是发泄解毒之物, 又给他逼的流不出来, 一时间经脉异常,心血倒逼,那只左眼竟汩汩地流出鲜血。
许是慕容晓心中痛楚,竟没有察觉。
「扶他回去躺着。」鬼山泉子道。颜嘉一应了声,一手扶过慕容晓,将他又扶回了床上。
见慕容晓躺在床上,鬼山泉子又挨着床边坐下,颜嘉一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他咽了咽口水说道:「我去外面盯着,你们聊。」,然后就迅速跑了。
可那鬼山泉子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手帕匆匆地沾了些水,开始擦洗他脸上的血迹,动作熟练,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屋子静的只有哗哗的水声。
一番清洗过后,她开口道:「等你好一些,我带你回慕氏灵女的故乡,那里有着最为古老的智慧和神文奇蹟,也许会有办法让你活下去。」
慕容晓神色低沉。
「你昏迷的日子里,外头传来了消息,关于月上霄的。」鬼山泉子又说道。
慕容晓瞳孔一颤,望着她,意欲开口。
「圣君要她浪子回头,可她执意不肯,不惜与亲生父亲大战。」鬼山泉子唇角挑动道:「为了慕容怜,她竟把自己父亲给杀了,听说弯刀都刺进了胸膛呢!」
慕容晓先是一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
「你猜一猜,若是你跑去找她,她会不会一剑也把你给杀了?」鬼山泉子佯装感嘆道:「所以啊,你还是在这待着吧,那么一个蛇蝎女子,不要也罢!」
谁知慕容晓却不吃她这一套,讥笑道:「你骂她是蛇蝎女子,可她与你无冤无仇,这样背后是非,岂非更为下作!」
「鬼山泉子,你少给我玩花样,就你那点心思根本就唬不住我,你不就是嫉妒她样样比你强吗?就跟嫉妒你那个师姐毫无差别,无聊至极!」慕容晓不屑道。
哪里比得上她啊?
慕容晓偏过头,心道:你的心眼多的要人命,哪里有月上霄的爽快伶俐?哪里有月上霄的至情至性?哪里有月上霄的率真可爱?她为了你好,便是生生死死都会为你好,没有虚情假意,没有阴谋诡计,什么都不会有。
自己就是因为不够好,配不上她,她才离开了。
「可她心里没有你。」蓦地,鬼山泉子沉声道:「即便你说的都对,她是样样都好,天下无双,却独独有一点,她心无你。」
陡然,慕容晓全身如入冰窖,要翻身坐起,突感胸骨剧痛,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
慕容晓恼怒至极,但他灵机一动,吃吃地忍着饶有趣味地道:「这么说,难道你心里有我,爱上我了?」
其实,慕容晓本是被她激的恼怒,反击一问,他对鬼山泉子没什么兴趣,更不想搅进这嫉妒心和好胜心极强的女子的浑水中,如此开口,不过是想挫一挫她咄咄逼人的锐气,占个口头上的威风罢了。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鬼山泉子可是听进去了,她咬了咬嘴唇,心道这人一点良心都没有,自己这些天又是给他疗伤餵药,又是洗脸洗衣的,他怎么还能说出这样混蛋的话来?
于是,她冷哼了一声,道:「什么爱不爱的,我们有婚约在身,还说这些无聊之词!」
慕容晓心中咯噔一声,什么?婚约,订婚?这都哪跟哪啊!圣泉之后,这些事情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可若是这会儿反悔,这......他快速地瞟了鬼山泉子一眼,脸色犯难。
鬼山泉子见他眼神飘忽不定,心中冷笑,偏就坐在那里等,等他能说出个好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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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慕容晓也打定了主意,他顿了顿,开口道:「此次事发突然,承蒙姑娘相救,也承蒙照顾,多谢。」,慕容晓说着,竟还鲜有的跟她行了一礼。
嗯。
鬼山泉子微微颔首,示意他往下说。
「如今天下宣扬「除妖歼邪,重振人界」,各族各派都对妖邪之人喊打喊杀,很不幸,我被定为妖邪之人,从此以后都只能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慕容晓特意将后八个字咬重了些:「我不是从前的慕容二公子了,比之以前,要加个落魄的。」
嗯。
鬼山泉子仍是面无表情。
「还有啊,」慕容晓又忙着道:「你也知道,我体内神力迴路冲撞不断,再不能修炼高超法术,而且性命担忧!如果我娶了你,没过两天就死了,那可怎么办?」
「这还不算最坏的,万一,万一......」慕容晓使劲动着脑筋,跟她胡说八道着:「万一你怀孕了!怀了我的孩子,我刚好死了,那你一个人带个孩子,是不是很糟糕?想想就悽惨!」
鬼山泉子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杏眼瞪着他,脸颊却不知怎的泛了红,许是气的,许是羞了。
见她不再沉静,慕容晓趁热打铁道:「而且,我还瞎了一只眼睛,你一个慕氏灵女,才貌双全,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委屈自己嫁给这样一个残废?」
虽然慕容晓是因为不想娶她故意为之,可一说到这「残废」二字,眼圈还是微微泛红。
若月上霄知庡?道了,她会不会嫌弃自己呢?......她不嫌弃哥哥是妖,却会嫌弃自己成了个瞎了眼的残废,说来说去,还不是不爱的缘故,还不是心里没他,慕容晓转而哀伤着。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月上霄知道,若月上霄用鄙夷的目光看他一眼,他都无法再活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鬼山泉子淡淡地道。
慕容晓彻底傻了,一脸不可置信。
「好好养病,少给我动这些歪心思。」鬼山泉子对他厉声道:「病好了就立刻跟我成婚,你若敢给我逃,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五花大绑拉来成亲!」
慕容晓听她说的吓人的很,心中一瘆:之前有女子对他纠缠不休,姑且是喜欢他的容貌,惊艷我的法术,可如今,如今我都落魄成这副鬼样子了,为什么......她到底是为什么啊?
莫不是......慕容晓心头一颤,莫不是她待自己是真心实意的?他望着鬼山泉子的脸庞,柳眉细目,倒也是一位美貌女子,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
他又联想到圣泉那日,她将仅有的解药给了自己和颜嘉一,然后被震破了气海,后来,后来又将自己从萧二峰的手中救出来,何其危险,何其深情。
想不到她虽心肠歹毒,对我却如此情深......慕容晓转念一想,顿时后悔自己出言不逊,伤了她的心。
「又打什么主意?」鬼山泉子见他神情飘忽,又瞟了他一眼,厉声道:「广陵城已经被萧家占领了,你回不去的,回去就是个死。」
慕容晓逐渐平静,道:「我知道,我不回去。」
广陵城是人族的重中之重,自上官元去世后,萧家便再无顾忌,一窝蜂地席捲了整座城池,显然有自立为王的意思,而江陵城的多处地方都被妖族和邪族占领了,人反而越来越少,鬼山泉子思虑再三,觉得还是江陵城安全些,当日便直接将他二人带来了这里。
「你是华长典的人,为何会在这里安家?」慕容晓忽而问道。
「回不去了,」鬼山泉子道:「圣泉过后,我就一直在这里养伤,人少,也安全。」
经她这么一说,慕容晓想起来了,圣泉之前他二人就已然订婚,还昭告了天下,那他被打成妖邪,鬼山泉子肯定也被打成妖邪了啊!
月上霄成为公主之后,上官月成了狸猫,鬼山泉子自然就不是红人了,而且那时她还被震破了气海,自己这些日子竟全然没想过她......慕容晓忽然心有愧疚,觉得自己连累了她。
「你的伤可好了?」慕容晓问道,略带歉意。
「有什么好不好的,跟你的左眼一样,都是不中用的了。」鬼山泉子道。
第197章
自她在江陵城安家之后, 她就将自己毕生研究的丹药一一展了出去,且她虽然破了气海,但仍会通灵占卜之术, 给寻常人家逢凶化吉是没有问题的,故而她在这里一边养伤一边生活,随着丹药和占卜的名声越来越大,慕名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日子倒也过的很是惬意。
不少人花重金买她的丹药, 或是恳求她逢凶化吉。
「成, 我想法子带你去找那天地二魂。」鬼山泉子自顾自说道:「你不会死的。」
慕容晓心中感动,一时喉咙哽咽,竟跟她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心里道:为了我这样一个残废, 还是个不会爱她不会关心她的死人, 如何值得?
他已料定自己这辈子难以移情别恋, 又见鬼山泉子对他这般情重, 于是下定决心,道:「鬼山姑娘,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真的不能娶你。」
鬼山泉子愣了一下,回过头来。
慕容晓坐起身庄重道:「我虽算不上好人,但也并非十恶不赦,你待我好,我自然感激, 以后若是你遇到困难, 我定不会坐视不管, 就算为此搭上性命也在所不辞。」
「只是, 唯有这成婚一事,我不能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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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慕容晓是少有的一本正经,他颇为伤感地笑了笑,道:「就当她是个蛇蝎女子吧,可我命途多舛,偏就爱上了这蛇蝎。」
「今生今世,我的心在她身上,我的命在她手中,是死是活,都在她一念之间,你说,这样的我,如何再娶你当妻子呢?」慕容晓望着她,一字一顿道:「即便你真的打断我的腿,绑着我去成婚,也只是一副躯壳而已,我没有心,也没有命了。」
鬼山泉子神色微变,见那慕容晓说的轻柔至极,显然是想起了佳人,他的脸庞又是喜又是忧,就连那只灰白瞳都闪过一丝柔光。
「那你是要去找她吗?去挽回她?」鬼山泉子问道。
「不找。」
慕容晓不假思索道:「别说去找她,就是她找我,我都绝对不会见的。」
鬼山泉子一愣,不解道:「为什么?」
「不好。」慕容晓摆摆手,侧过脸道:「我这副样子,实在不好见她。」
他这样一说,鬼山泉子倒是懂了,哀嘆过后又是满满的心酸,慕容晓太过傲气,怎么肯让月上霄见到他从潇洒不羁的美少年变成如今这副落魄模样?不管月上霄是可怜他还是挖苦他,是嫌弃还是不嫌弃,对慕容晓这种骄矜如命的人来说都是巨大的伤害。
「事到如今,我也就这样吧。」
慕容晓心中苦涩,自暴自弃道:「我知道我没几天了,何必要祸害别人。」
那鬼山泉子越听越低落,她忽然开口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你看这样如何。」
「你身受重伤,眼睛也不便,现在又遭追杀,不如就留在这里,」鬼山泉子补充道:「我会想法子医治你,我们就只做名义上的夫妻,不用你真的娶我。」
「你这又是何苦?」慕容晓苦笑道:「我一无所有,不仅给不了你想要的,反而会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也没什么。」鬼山泉子道,她话锋一转,忽然道:「我想,若是月上霄有一日也遭了难,瞎了眼睛,你也定不忍让她流落街头吧。」
慕容晓愣了愣,道:「自然不忍。」
「那不就行了,你于她,我于你,如出一辙。」鬼山泉子注视着他:「你非答应不可。」
见这女子异常坚决,慕容晓觉得又好笑又可悲,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应允。说实话,他现在也确实无处可去,分文全无一身落魄,自己竟会变成这副样子,慕容晓很不能接受。
黄金圣泉
「兰阁君,实不相瞒,我与巧雅来此圣地是有要事相告,此事非同小可,不知可否求见岚傲祭司和翎天祭司。」颜如玉道。
「这......这会儿恐怕是不行。」韩可嘆了口气,道:「二位应该也听说了,月上霄的父亲,去世了,她这些日子心情不佳,谢绝见客。」
云彩儿心中咯噔一声,听韩可这语气,这上官元的确是死在月上霄手下,而非意外故去。
「月上霄因为这事一蹶不振,关了屋门,断了饮食,现在是谁也不肯见,莫说是你们了,就是我和岚傲祭司也进不去。」韩可哀嘆道,难掩忧心。
「那怜公子呢?」云彩儿转而问道。
「二位有所不知,见翎天祭司郁郁寡欢,岚傲祭司心中焦虑,一连几天都吃不下饭,现在,就连心神都紊乱了,正在闭关。」红蝶也是忧心忡忡。
「这慕容怜性子乖僻戾气,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高兴了不笑,不高兴了就杀人,全然没有规律可寻。」韩可没好气道:「你们跟他说世上之事,只怕是说不着的。」
「兰阁君,你在背后暗讽岚傲祭司,不太好吧。」红蝶咳嗽了一声。
「我明面上也是这样说的」韩可耸了耸肩道:「不服气就叫他把我赶走,自己处理事情。」
红蝶哼了一声,也没反驳。
「这......」颜如玉有些犯难,他顿了顿道:「可此事的确非同小可,我也不知如何处理才得当,不如就先与你二人言说,之后再作打算吧。」
韩可和红蝶互相看了看,见颜如玉面色凝重,便点下了头。
于是乎,颜如玉将慕容府之围剿,颜嘉一与慕容晓死里逃生;婉君阁之乱,自己与弟弟叛出家门,还有沿路所见所闻的萧家恶行和人族混乱悉数告知。
这一通说下来,四人无不痛心彻骨,悲天悯人。
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听说了月上霄与她父亲的事,云彩儿忍不住地摇头道:「这叫月妹妹如何受得了?她定然怨恨自己怨恨至极了。」
一片沉默。
他们方才一连说了无数桩事件,可这却是最为悲怆的一齣悲剧。
悲到你流不出眼泪,只能痛苦地嘆一口气。
「所以,一别之后,你们也不知道慕容二公子和颜小公子去哪里了?」韩可道。
「嘉一有意隐藏,说是情形复杂,难以断定来日是敌是友不便透露。」颜如玉微微皱眉:「也不知他二人究竟是被谁所救,现在怎么样了......」
「是鬼山泉子。」
只听云彩儿轻声道:「我看得出,她喜欢慕容晓,定是捨不得他死的。」
其余三人恍然大悟,若不是这一提醒,他们都快忘了这个人了,话说回来,这鬼山泉子可还是慕容晓的未婚妻呢。
「那依你看,他们可会有危险?」颜如玉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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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想,该是不会的吧。」云彩儿知道他很是担心弟弟,柔声安慰道:「泉子能逢凶化吉,占卜通灵皆在我之上,她既敢救他们,想必会有万全之策。」
颜如玉对她的话最是信服,长长舒了一口气。
唉,可怜这几人之中无一人知晓慕容晓体内有两股神力冲撞心神命不久矣,也不知晓他被萧二峰戳瞎了一只眼睛,变成了一个五感不全的残疾。
若是知晓,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兰阁君,初丹护法,」颜如玉道:「如今圣君逝去,王族衰落,慕容也遭到围剿。局势已经改变,不再是四分天下,上官独大。不知二位有何见解?」
不知不觉中,局势已被彻底颠覆,现在的萧家,再也藏不住野心了。
「其实以慕容怜和月上霄的神力,杀了萧家的人绰绰有余,况且月上霄本就是圣君之女,她当女君,也是名正言顺。」颜如玉道。
韩可听出了他的意思,可想到月上霄现在的精神状态,却是微微一嘆。
「俗话说乱世出英雄,如今上官倒塌,慕容被剿,颜家无依,正是乱世之象,正是英雄出迹的好时候啊!」云彩儿双手覆于腿上,声音微扬道:「月妹妹此时不起,更待何时?」
「可是我好累。」
这几人正说得情绪激昂,丝毫没注意有一个人靠了过来,待他们回过头,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站在身后,正是月上霄。
「月!」韩可慌忙站起身。
云彩儿和颜如玉有段日子没见着月上霄了,这一下惊的半天没缓过劲来,记忆中的月上霄是灵动可爱的,她无时无刻都充满着活力,仿佛从不睏倦,从不败落。
如今,这个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的女子,是月上霄吗?
其实,月上霄听他们的对话很久了,从慕容府和婉君阁出事听起,一直听到他们要让自己上战场,去争王。
韩可说得对,云彩儿也说的对,可自始至终,有谁为自己考虑过?有谁肯真心实意地心疼她一回?她已经很累了,她不想打,也不想争了,不行么。
月上霄的心犹如一颗苦杏仁,没了水分,缩成了一颗苦的难以言喻的苦杏仁。
她的苦楚,她的疼痛,无人可见,无人能懂。
「月,你还好吗?」韩可见她脸色惨白,眼睛里的伤痛触目惊心,不免担忧。
月上霄望了望天边,夜色注满她的心,她闭上眼睛,轻轻一蹬地,人已飞入夜空。
「月,你去哪?」韩可叫喊道:「外面危险!」
「还追的上她吗?」云彩儿急道。
颜如玉摇了摇头,浴血凤凰更是一日千里,只要她不想被追上,谁也追不上。
「女娲保佑,希望不会出事」云彩儿从未见过月上霄这样,直觉告诉她,这是不好的预兆。
「兰阁君,不好了!」灵儿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岚傲祭司心神紊乱了,发狂了!」
此言一出,这四人瞬间有些慌乱。
红蝶迅速站起身赶去了,云彩儿心头的不详越来越沉重。
第198章
慕容晓到底是爱动不爱静的, 前些日子病重到卧床不起,好一些了便打了个转就跑出来,在城中四处兜转。
又是一年一度的拜月节要到了, 家家户户都在安置物件,到处是张灯结彩,洋溢喜色。慕容晓戴着白色面具走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之中,异常沉默。
再多欢喜,到头来还不是落个没着落, 再如何团聚的一家人, 到头来还是个聚少离多,这样说来,还不如不聚不见的好......慕容晓心头寂寥, 他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面具嘆了口气, 比起从前的玩世不恭, 这时的他已经歷大悲大难, 身上再无半点孩子气可言。
「哎呦呵, 这是哪家的姑娘呀?」三五个女子叽叽喳喳地笑道:「看着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跟臭男人一样泡在酒肆里啊!」, 「嘘——你可小声着吧,没瞧见她佩着剑呢。」
这些个女子一嬉闹,倒勾起慕容晓的好奇心了,他鬼使神差地进了酒肆,遥遥望了一眼。
这一眼望过去,便再也移不开了。
竟是月上霄。
她一个人坐在酒肆里, 表情呆滞地一杯一杯灌着酒, 喝到最后有些醉了。清冽的酒水顺着嘴角流下, 打湿了她秀美的长髮, 微醺的样子格外诱人。
「唉,我当是谁呢?这不就是那个梦姑吗?」一个人忽然笑道。
梦姑?
慕容晓心生诧异,便问道:「为何这样叫她?」,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不快。
许是听出他的不快,那几人转过头来,见慕容晓戴着面具卓尔不群,莫名地忌惮三分,便打了个哈哈说道:「少侠有所不知,这个姑娘是最近突然出现在江陵城的,而且逢人就问见过一个少年没有,江陵城的人觉得她痴傻好笑,就随口起了个绰号而已。」
月上霄在寻人,在寻一位少年......慕容晓低下头,他不敢想月上霄是在寻自己。
「姑娘,姑娘,」一个堂倌推了推她,没耐心道:「姑娘您可不能这样啊,您都在小店醉了一天一宿了,您要是再不给银子,小店的生意还怎么做啊?」
月上霄伏在桌子上,脸颊烧红的犹如害了高烧,她听着那堂倌在耳边嗡嗡嗡地吵,心中异常焦躁,声音扬起道:「别吵着我,我心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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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轻咬着红润的嘴唇,面色如霞,因为醉酒,脸上也染了一层娇艷,这一声喊出来,引得周围人都心头瘙痒,忍不住瞟上几眼。慕容晓许久没见她了,看着月上霄喝酒发怒,他竟愣了片刻,仿佛置身幻境。
其实,月上霄跑出来,就是来寻他的。
那一日,她偷听到了云彩儿和韩可等人的谈话,由此知道慕容府遭了难,慕容晓和颜嘉一不知去向。月上霄知道的那一刻,心脏似乎慢了一拍,她克制不住地担心,出来寻他。
月上霄找了很多地方,问了许多的人,她总是颇为傻气地问着:「你们见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吗?」,那些人不明所以,笑道:「小姑娘,十五六岁的男孩多了去了,你不说清楚,谁知道你问的哪一个啊!」
月上霄每听到这,就料定他们没见过,只好悻悻走开。
后来,她耐不住心中愁苦,进了酒肆喝了酒,谁知一口辛辣的酒水下去,丧父丧母,杀戮伤残,挚爱别离等等等等的悲愤痛苦一齐涌上心头,月上霄更是当场埋头痛哭,哭的肝肠寸断。
旁人见月上霄娇靥如画,腰佩神剑,不懂这小姑娘好端端地为何哭的如此伤心,也有好心人寻问,他们拍拍月上霄的肩,柔声道:「姑娘,你是有什么伤心事了?」
谁知月上霄却哭着道了句:「你见过慕容晓么?一个......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听了这话,周围人都明白了,原来不是别的,是一个害了情苦的小女子啊!也不知这慕容晓是何人,将这女子害的好生可怜,醉酒消愁,无人问津。
这堂倌给她没头没尾地呵斥一句,怒火渐起,指节敲了敲桌子道:「你烦不烦关我什么事,快拿钱来,不然老子可就赶人了!」
月上霄伏在桌上,周身的冰冷散发开来,她的长髮散下遮住了脸庞,看上去很是孤苦无依。
慕容晓心中一疼,左顾右盼的,见哥哥不在,谁都不在,纳闷他们都去哪了,怎么留月上霄一个人喝得烂醉......
见月上霄仍是不理不睬,那堂倌使了个眼色,几个干粗使的就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抓她。谁知他们的手还没碰上月上霄的衣角,她腰间的泪断剑就剑光一扫,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霎时就将这几人轮翻了出去!摔在地上玩了个狗吃屎。
而月上霄,还伏在桌上,半阖着眼。
这一时间,满座众人无一不惊嘆,唏嘘不已。
「这梦姑看着柔弱,不想还是个天生神力啊!她剑都没出鞘就伤及这么多人......」慕容晓也很是震惊,一别多日,月上霄的法术又精进了这么多,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哥哥能与她媲美了,慕容晓心中酸涩,本来他也神力高强,却不想如今成了个命不久矣的可怜人。
那堂倌看的目瞪口呆,脸色骇的不行,见月上霄晃悠悠地似乎站起身,吓得双腿一个劲打哆嗦,道:「你,你要干什么?你还想杀人啊你......」
月上霄低着头,低声说了句什么,也没人听清。
见月上霄走的近了,酒肆堂倌吓的跌坐在地上,一个劲地跟她求饶道:「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想要个酒钱而已,别杀我女侠,饶小的一命......」
慕容晓看出月上霄是醉了,担心闹出事,他走至她身旁,抽走了她的笛子。
月上霄低头一看,自己的血艷风笛被人给摸走了,正要抢回时,却见一个脸戴面具的少年立在身旁,虽是看不见脸,却仍掩不住他那卓尔不群的英姿。
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陌生。
「把手给我。」慕容晓开口道。
「哦」月上霄点点头,竟十分乖巧地伸出手。
慕容晓握住月上霄的手,月上霄的手中握着血艷风笛,他牵引着她按着第二个笛孔,轻点了几处。只见酒肆中的酒杯,盘子,小碗......都变成了金的。
点石成金,这是月上霄的点真术。
这下人们可开了眼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酒肆中的堂倌也惊的不轻,看得瞠目结舌,我的天,原来是天神下凡啊,原来是神灵来探啊!
「够了吧。」慕容晓道。
堂倌一愣,点头如捣蒜,道:「够了够了,别说酒,您二位还要干什么都够了。」
月上霄晃晃悠悠地站着,她醉的厉害,见那堂倌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蓦地又道了句:「那我问你,你好好想想再回答,你见过慕容晓么?我在寻......寻他。」
晄当。
慕容晓一颤,笛子掉在地上,砸出了深陷的沟壑。
那堂倌还没反应过来,月上霄就已经晃晃悠悠地跑到众人面前,她装模作样地拍了两下桌板,试图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力。
酒肆中的人就这样看着,或嘲笑,或逗弄,或是看热闹一般地瞧着她,嬉笑一片。哪里来了这样一个傻姑娘呦,找情郎也不是这样找的啊,太不成体统了!
唯有一个人,双唇微颤,心跳如狂。
慕容晓看着她,目不转睛,惶恐不安地看着她。
只见月上霄望着台下的人,醉的双颊绯红,眼眸渐渐染上泪水,哽咽道:「他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见了就不会忘记的那种......你们当中,有谁见过他么?」
没有人答她的话。
月上霄化为血凤凰,找遍了周围的城镇,都找不到他。她噙着眼泪,道:「若是不在这里,那还能在哪?还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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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许是月上霄说的太过悽惨,众人一改方才的嘲笑讽刺之态。此时此刻,即便他们与月上霄素不相识,却也希望她口中的少年能奇蹟般的现身,望她能止了哭声。
「我找不到,找不到他了......」月上霄颇为绝望,她慢慢垂下脑袋,呜咽道:「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了......」
说着说着,月上霄竟捂着脸放声大哭了起来,硕大的泪水不断从指缝滑落。
忽然,有人双臂一伸抱过了她,将她一把紧紧的揽在怀中,连带着他自己都在颤抖,显然是激动难耐。
月上霄的眼中满是泪水,她看着他不死心地问道:「慕容晓......是不是你?」
慕容晓点了点头,紧紧抱住她,道:「是。」
说罢,他便抱起月上霄,疾如闪电般地消失了,也不管体内的经脉异常。
顷刻后,两人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小巷停了下来,慕容晓已是到了极限,体内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将月上霄轻轻放在地上,一声不吭地忍着痛。
第199章
经了这么一番折腾, 月上霄的酒也醒了些,她靠在慕容晓的身上,虽看不见脸, 却能听见他一深一浅的唿吸声,明显是受了重伤,便道:「你受伤了么?」
慕容晓闭了闭眼,他不想把实情告诉月上霄,就同她说道:「一点轻伤, 不碍事, 过几天就好了。」
月上霄对他的话不加怀疑,当下便不再追问了。她抬头想看一看他,却见慕容晓还戴着面具, 一只手还扶在面具上, 似乎不愿取下。
好端端的戴着这个劳什子做什么?月上霄有些不解, 她伸手想给他取下, 突然想到慕容晓多心易恼, 别刚一见面就又惹的他不高兴了,月上霄这样想着, 手又缩了回去。
而整个期间,慕容晓都一言不发。
月上霄也不免慌张,这算什么呢?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自己寻他寻了这么久,而且又在酒肆大闹了一场丢尽了脸......月上霄正懊恼着, 突然想起来, 自己弒父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慕容晓肯定也知道了, 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丧心病狂?
杀师,杀母,杀父......十恶不赦的罪,她都做下了。
月上霄越想越后怕,掌心中全是汗水,方才自己在酒肆为他闹了一场,慕容晓一时感动便抱了她,这也不是说不通的。可待两人冷静下来,他还会想和一个杀母弒父的邪女子在一起吗?
会吗?月上霄一遍遍问着自己,始终不敢开口。
而另一边,慕容晓也陷入无止境的痛苦。他多想带着怀中的女子远走高飞,多想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跟现在一样,揽她入怀,相依相伴,永不分离。
可是,他就快死了。
慕容晓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他体内的妖血日日激盪个不停,邪迴路也在日益增强,它们相撞相杀,互不相容。一日日的,他的经脉薄弱的不成样子,说不准哪一回,他就爆破而死了。
而且,他还瞎了一只眼睛。
慕容晓看着怀中的月上霄,许是醉了酒,月上霄白皙的脸庞一抹娇色,她靠在自己身上,更加的娇艷动人。眼角残留的泪水,让她显得楚楚可怜。
他自嘲地想着:这个傻姑娘哪里知道呢?他慕容晓早就不再是从前的残月繁花了,他现在瞎了眼睛,命不久矣,变成个落魄无依的残废了啊。
月上霄已是名震天下的翎天祭司,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还配得上她?顾忌到自己的死期,他连鬼山泉子都不愿意祸害,更何况是月上霄呢?
还好,临死之前,月上霄能寻上他一回,能这样寻上他一回,自己已经满足了,还求什么相守,何必奢望。
终于,慕容晓打破了沉默,他道:「回去吧。」
月上霄身子一颤,她一向聪明伶俐,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她重复道:「回去?」
慕容晓心中痛楚,他别过头去,低低地「嗯」了一声。
月上霄顿时头脑一片空白,眼泪却兀自掉下,她怔怔地望着他。
五六年前,她被萧一峰踩在脚下,等着迎接死亡的命运。可是女娲大神眷顾,派了一位英俊的天神来救她,那人一身墨蓝雪星衣,剑眉星目,宛如夜空星辰,璀璨夺目。
他带着自己,逃了。
即便是冒着生死,顶着重重危险,他都没抛下自己。
怎么今天,怎么今天就不肯了呢?月上霄忍受着脑中的眩晕,突然不甘心,她焦急不已地晃了晃他,一个劲地掉眼泪。
最后,她一脸泪痕,伏在他的肩头上,沙哑着声音喃喃道:「慕容晓,我喜欢你啊......」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次自尽,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也许,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吧,你很倔,想说的话偏不说出口,这份深情,瞭然于心,却又只能封藏在腹。
而今日,她伏在他的肩上,脸上还缀着泪痕,惊慌失措却又孤注一掷地脱口而出了。
她喜欢他,喜欢到无以復加,丢不起,藏不住。
月上霄死死地闭着眼睛,她咬着慕容晓的肩头,颤抖地啜泣着,她没有看见,冰冷的白色面具下,一道道血痕蜿蜒流下。
那是慕容晓的血,也是泪。
「对不起。」他颤声道。
月上霄瞳孔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心如死灰。
过了许久,慕容晓沉重的声音才传了出来,他整个人就像逃犯一样无助:「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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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低着头,目光涣散,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全然不知身处何方。她的耳朵嗡嗡嗡响个不停,脑中只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月上霄慢慢抬起头,喃喃道:「你是喜欢上别人了?是那个......鬼山泉子?」
慕容晓内心苦笑,她也太瞧得起自己了,他倒是想移情别恋,可老天爷不让啊。听到月上霄的问话,慕容晓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顿了顿,苦笑道:「月姑娘,我已经,成婚了。」
月上霄抓着他的衣裳,犹如五雷轰顶。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突然暴怒起来,伸手要去摘他的面具,可慕容晓却死都不让,争斗下来,月上霄从摘面具变成对他的拳打脚踢,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痛不欲生的哭泣与不甘心。
最后,她一头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呦,看着可真煽情啊。」
陡然,鬼山泉子不知道何时找来了。她款款地走了过去,嘲讽地笑道:「怎么,妖神那么美也看腻了,翎天祭司是想换换口味?」
慕容晓霎时头疼道:「你怎么来了?」
「笑话。」鬼山泉子冷笑道:「这女人搂着我的夫君,难道我还不该来吗?」
她走过去将慕容晓扶起来,说道:「他既已与我成亲,日后便是有妇之夫,还请翎天祭司勿要挂念的好。」说罢,她就要扶他离开。
这一席话合情合理,鬼山泉子和慕容晓都知道,以月上霄的性子的确是不会再与他来往了。
「站住。」
两人一愣,不约而同地回过头。
却见月上霄的一双瞳孔深红无比,显然是动了邪灵之怒了。
「有妇之夫又如何?我今日偏要他不可,偏要不可!」月上霄瞪着鬼山泉子道:「你今日若不把他留下,我就一剑杀了你!」
「月上霄,你......」慕容晓心头大震,胸口顿时剧痛。
鬼山泉子眼神一狠,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让着你还让出毛病来了!她冷笑道:「翎天祭司好生威风,看上了就要得到,这般霸气,真不愧是圣君和圣后的亲生女儿啊!」
她言辞犀利,故意将最后一句话咬的很重。
提及父母,月上霄的心头涌上无尽愧疚与自责,她咬了咬嘴唇,道:「什么意思?」
「以一人之力重振邪族神力盖世,我很是佩服,佩服你心之狠。」鬼山泉子眼神冷冽,娓娓说道:「先是杀了萧家师父,后来又杀了娘亲,最后竟连父王也杀了。好好好,如此狠心,如此果断利落清障碍,你不当英雄,试问这天下还有谁当得起?」
「叛师门,杀生母,弒君主,天下之大不韪可都是被你冒完了呢!」鬼山泉子笑了几声,忽然瞟了一眼剧痛难言的慕容晓,略带阴笑道:「不对,还缺一样,正是夺人夫啊......」
天下之大不韪有四宗罪,其为叛师门,杀生母,弒君主,夺人夫。犯其一宗,死后便是万劫不復。
月上霄嵴背窜起一阵寒意,手中的泪断再也握不住,晄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两眼涣散,鬼山泉子说的没有错,若她再强夺了慕容晓,四宗罪,那可真就一样不少了。
月上霄对鬼山泉子不甚了解,这鬼山泉子虽是慕家女子的一脉旁系,但也位高为灵女,跟云彩儿一样能言善辩,最能抓准心理,一发毙命。
见月上霄被她说的气虚身颤,心神不稳,鬼山泉子心中好不舒坦,仿佛打了胜仗一般,她灵机一动,一个更恶毒的想法应运而生。
「试问天下之人,还有谁不知你之恶呢?」鬼山泉子忽然回过头:「慕容晓,你也知道,对吧?」
她料定慕容晓此时真气四散,经脉成了一团糟,根本连开口言语的气都提不上来,还哪里能顾得上反驳自己的话呢?
果不其然,慕容晓发不出声,汗水滴滴落下,还混着那带有墨色的鲜血。
可月上霄不知道,她呆呆地望着他,望见的却是这个人靠在一旁一言不发,脸上的面具冰冷无情,淡漠的神情叫人心寒无比。
慕容晓......慕容晓......说句话,跟我说句话啊!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弒君弒父的女邪灵吗?月上霄不住地在心里吶喊道,一双眼眸含泪望着他。
这边慕容晓也心急如焚,见月上霄眼中泪痕,他又着急又心疼,可真气又提不上来,情急之下,竟有心血被逼得出口,顺着嘴角一个劲流。
那只是一张白色面具,看不见柔情的眼,看不见细腻的嘴角,看不见那一颗炽热到无可保留的心脏。
见无人理睬,月上霄的心痛如刀割,她也不捡地上的泪断剑了,而是缓缓抽出了血艷风笛。
从前,她都是用血艷风笛与他打架的,那时她的神力不及慕容晓,故而总是输多赢少。
月上霄记得有一回,自己不小心走了神,慕容晓却突然射出数根血花针,好在慕容怜及时护住了她,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那时还不爱她,所以不会心疼,无所顾忌。
那如今呢?月上霄摩挲着那支琉璃笛,决心赌一把。
只要他肯,那我就敢和他在一起,什么四宗罪,我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女邪灵,还怕罪加一等吗?月上霄心头疼痛,她低头一咳,咳出一口血来。
「罢了。」
月上霄狠狠一擦唇角,将血艷风笛一横,道:「慕容晓,你若是能打赢我,我就放你走,放你二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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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页
第200章
鬼山泉子一听心叫不好, 立即反击道:「好你个翎天祭司!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你都飞升上神了,慕容晓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他知道的,我们只点到即可。」月上霄眼神冷冽, 道:「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此番我若是输了,以后就销声匿迹,再不来扰。」
鬼山泉子皱起了眉,她知道慕容晓身体的状况, 这月上霄情绪不稳, 神力又高强,万一发起狂来把慕容晓给伤了就麻烦了,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她冥思苦想着。
月上霄的眼圈泛红, 声音也颤抖, 仿佛不是在请战, 而是在宣洩委屈。
鬼山泉子不想顺着她说的走, 便打断道:「你这女子好生可笑,无缘无故的就要请战, 他已是我的夫君,你这女人就不要纠缠不休!惹人笑话。」
「算了。」
却见慕容晓缓缓走至月上霄的面前:「你若是非要与我一战,我也不推脱,我战就是。」
「慕容晓!」鬼山泉子不可置信道。
「没事。」慕容晓心肺伤痛的厉害,几乎不能运气。他不想让月上霄发现自己的异常,强忍着目不斜视道:「你不要多话。」鬼山泉子听他说的坚决, 顿时怒气横生, 却又无可奈何。
眼看着慕容晓一步步朝月上霄走去, 鬼山泉子手腕一翻就握住百里珠子, 紧紧地握着。
慕容晓站在月上霄的对面,两人一方站定,只等开战。
如若是死在了月上霄的手下,倒也是值得的很,慕容晓心道。唉,可他却没有想过,若他死在月上霄手下,月上霄是否还能活下去了。
慕容晓调整了下气息,调动了少许神力,随着他神力的输入,寒冰链和血花针也开始蠢蠢欲动。
月上霄见他的寒冰链初露光芒,忽然道:「等下,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何事?」慕容晓问道。
「能不能,把你的面具揭下来?」月上霄说道。
慕容晓一愣,下意识扶了扶面具,低声道:「为什么?」
「我方才说过了,此番我若是输了就再不叨扰——」月上霄语气微软,眼圈泛红道:「我想最后再瞧一瞧,瞧一瞧你的模样,你的眼睛。」
慕容晓心中一痛,一下将嘴唇咬出了血。
「你有各式各样的衣裳,我以前为了气你说你不好看,其实都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那身墨蓝雪星衣。」月上霄笑了笑道:「它把你的眼睛衬的格外明亮,好像夜晚的星辰。」
见慕容晓情绪起伏,月上霄也眼眸染泪:「我有一回做梦,梦见你跑来华长典找我,说是还笛子,其实是来看我,那天夜里星光黯淡,唯有你的一双眸子,实在是透亮的很......」
「别说了。」慕容晓冷不防打断道,却是心如刀割。
月上霄一愣,喃喃地道:「慕容晓,我是真心的.......」
「我叫你别说了!」慕容晓大声道,他微仰着头,墨色的鲜血不住地淌着,好不疼痛,好不悲怆。
他扶着那张白色面具,左眼的鲜血和右眼的泪水都在汩汩流下,这让他怎么告诉她呢?让他怎么开口与她言说呢!没有了,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慕容晓悲愤交加,他紧紧闭着双唇,心中却悲哀不已地喃喃道:
月上霄,你知道吗?
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一双星辰眸,已经瞎了。
「好,我不说了。」月上霄偏过头,面色也冷了好些。
今日这样的话,你再也不会听到了......
她一挥琉璃笛,一道邪红色的光芒直射入天空,风云瞬间变色,方才晴朗的天空之外,瞬间开始红云密布了起来。
慕容晓狠狠地压了压脸上的面具,跃入上空。
只听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月上霄手中的琉璃笛就与他的寒冰链交错难分,一道墨蓝一道邪红,两人的身形都快到分不清,只见一阵火光四射。
月上霄此时是将离的重生,神力高深莫测,慕容晓又是重伤之际,她如何会敌不过他?只是她藏有私心,一招一式都带三分柔情,一下竟与他拆了上百招不止。
二人打了好一阵,见慕容晓几次避开自己的要害之处,月上霄眼中满是嘲笑,怎么了,这样是做什么,难道是捨不得我死吗?
我一个杀父弒君的恶邪灵,慕容晓......你是捨不得我死吗?月上霄越想越可笑,更加毫不掩饰地暴露自己的要害,只要慕容晓想,他现在就可以杀了她。
慕容晓嘴唇发青,看着月上霄冷漠的神情,终于开口道:「月姑娘,我不想杀你。」
「笑话!天下有何人能杀我?」月上霄却冷笑不止,道:「慕容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将这江陵城屠尽,将全天下杀光,杀个片甲不留,血流成河!」
月上霄诡异的大笑着,手中的血艷风笛从七个笛孔喷出数道烈焰,她挥舞着笛子,笛头一点一挥,其势力已是山崩地裂,熊熊火焰。
「你别胡闹了!」慕容晓握着笛子的尾部,与她僵持不下,怒火中烧道:「你就这么喜欢当女邪灵吗?就这么喜欢别人对你说三道四?你是不是非要留下千古骂名才甘心啊!」
月上霄低着头,见慕容晓紧紧握着笛子尾部,笛头冒着熊熊火焰,很快,就要蔓延过第三个笛孔了。
「我做邪灵,我留骂名,我染血腥,我做这些又关你何事?」月上霄冰冷着眼眸,声音却忍不住带了些委屈,道:「你不是成婚了吗?你不是成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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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慕容晓心如刀绞,看着她颤声道:「可我不想看着你杀人,不想看着你自甘堕落!」
月上霄忽然顿住了,她抬起眼,定定地望着慕容晓,似笑非笑道:「那你能和我走吗?」
「我不当翎天祭司,你也不做残月上霄繁花,我们离开这里,离开人世喧譁,找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一起共度余生,相依相伴,永不分开。」
月上霄的声音轻柔无比,这一番话说下来,实在叫人无法抗拒。
见月上霄眼神明亮闪烁,嘴角笑意迷人,慕容晓心中却是愈加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快死了?为什么自己成了这个样子?挚爱就在眼前,他却连牵过她的手都做不到。
「对不起......」他又一次跟她说道。慕容晓说完就低下头去,却见月上霄依然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月上霄蓦地仰天大笑,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月上霄感到很痛,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在痛。说来也怪的很,凡是慕容晓给予的伤痛,总是比寻常的伤痛要痛的多。哪怕是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让月上霄痛的肝肠寸断。
「到底是我命途多舛,临到了了,也无人愿渡。」月上霄哀嘆道,她的睫毛上挂了一滴泪珠,泪珠落下,却被出鞘的泪断断成了两半。
月上霄扔了血艷风笛,手臂一伸,泪断出鞘,利落之势似乎真的要血洗整个天下。
「月上霄!」慕容晓见她拔出泪断,又听那一席悲情话语,整颗心仿佛也被泪断刺穿,他的伤痛已经被触发了,浑身痉挛着,痛得说不出话来。
月上霄摩挲着手中的泪断,站立的姿态颇为高傲,她唇角浅浅地勾着,有一丝狠,又有一丝俏。
蓦地,她眼神冷冽,长剑一伸,直直刺向站在一旁的格外碍眼的鬼山泉子。
「月上霄,住手!」慕容晓双目赤红,就连那一只灰白瞳也变得似有颤抖,可却拦她不住。
月上霄长剑直直刺下,鬼山泉子吓得心惊肉跳,可那泪断是何方神物,岂是你说躲就躲的?她瞪着眼睛,看着那把剑朝着自己而来。
嗖!
鬼山泉子吓得一动不敢动,只听晄当一声,泪断贴着她的身子而过,掉在了地上。
月上霄跌在一旁,脱了泪断,前胸一起一伏,鲜血四处溅落,她不用看都知道,数根血花针都整根没入了她的身体。
如此锋利的,带有血毒的尖针,在她柔美的身体中根根没入,穿透而过了。
「慕容晓!」鬼山泉子惊唿一声,立即跑上前去,点住了他的几大穴道,给他止血疗伤。
慕容晓抱着月上霄从高空狠狠摔下,几大灵穴在高空中瞬间爆破,鲜血四射,他将月上霄护在怀里,甘心当了她的垫背石,两个人一起,重重跌在地上。
「月上霄......对不起。」他俊美的脸庞泪水横流。
月上霄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脸色却是平静得可怕。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慕容晓竟然跟自己道了这么多句歉。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她低下头看了看,像没有痛觉一般的拔出了几根血花针,针尖上是可怖的血毒,针身上浸满了自己的鲜血,月上霄握着它们,又忍不住苦笑。
慕容晓,你说过你爱我的,可你又何曾疼过,或者怜过我半分半毫?
慕容晓还紧紧的抱着月上霄,身上的几大要穴依次在爆破,鲜血四溅。他拼命地拉过月上霄的手,要将血花针的解药给她,虽然这等血毒不会要了她的命,但他还是要给她。
可她中的毒,根本无药可救。
好冷。
月上霄突然感觉很冷,她的睫毛上甚至结了冰霜,她缩了缩手臂,甩开了慕容晓的手,站起了身。
慕容晓就这样看着,看着这个女子一步步远去,她走过的那一条小路上,星星点点的是她的血迹。
月上霄......慕容晓起身要去追她,胸骨突然剧痛,他体内的妖血又开始作乱,一下昏倒在地,几乎毙命。
「慕容晓,」
月上霄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她淡淡地道:「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我们都不会再见了。」
月上霄匆匆地走了,她知道,这一回,她不会回头了。
而慕容晓的心,蓦地,碎了。
第201章
月上霄匆匆地离去了, 她也不化血凤凰,也不用泪断御剑飞行,单靠简单的竹乘风在空中盪着, 只是她的神力实在是高强,小小一个竹乘风,却比寻常修士的御剑飞行还要轻巧迅速。
月上霄在空中来回穿梭,荡来荡去,身上的伤势越来越严重, 血花针的血毒渐渐侵入了她的身体, 侵入了她的五脏六腑,她却无动于衷。
这是他给的痛,她要记着, 好好地记着。来世, 再也不要爱上这个人了, 再也不要了。
夕阳都已经落下, 升上了一轮满月。
月上霄望了一眼那轮圆月, 心中苦笑:多少年了,没有人记得, 没有人挂念,就连自己也都忘记了,今天是拜月节,还是她的生辰呢。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她爱的人在没有她的日子里尽显欢喜,徒留她一人悲伤。这世上, 也就只有这轮月上霄能明白自己的悲苦了......
见前方有塔尖冒头, 月上霄忽然想起来, 不仅广陵城有一座望月台, 这江陵城也有一座千层塔的。据说此塔高耸入云,若是登上去,该是能好好对圆月诉一诉衷肠......月上霄这样想着,幽幽飞了过去,在千层塔顶部飘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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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风安岭,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千层塔。
这座塔矗立在江陵城中,与广陵城中的望月台遥遥相对,华丽雄壮。
月上霄不知不觉地落在塔顶,咳嗽了一声。原是这千层塔高耸危险,少有人来,故而满是尘土。月上霄瞧着那一堵堵残垣断壁,一块块残损的陶砖,心道不知是经了多少艰辛,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有些不堪重负了?
她站在塔顶,眺望远方,夜空与尘世扑入眼帘。
夜晚的江陵城是美丽的。街道上张灯结彩,各家各户的花灯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为江陵城披上了一层华丽的衣裳,月上霄放眼望去,整座江陵城宛如一个戏台子,人们尽情表演,酣畅淋漓。
再遥遥望去,广陵城,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上官元死了,上官王族倒台了,萧家正在大肆席捲仙门和仙家,狼子野心,虎视眈眈。
父亲的人族霸业,就这么毁在自己手里了......月上霄每每想到这里就痛心疾首,可她又深感无力,她甚至都拿不动泪断剑杀回去,况且,她也不想杀了。
争王,称霸,杀戮,血腥。
这到底有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自己拿了泪断剑,却害了母亲,杀了父亲,还失去了慕容晓......这泪断到底有什么好!
月上霄心中悲愤难平,却突然痛哼了一声,她下意识去捂伤口,却摸到了鲜血一片。
差点忘记了,自己的身体里,可还残留着数枚血花针呢......月上霄扯了扯嘴角,一掌打在自己心口,随着一口鲜血喷出,嵌入体内的毒针也被逼了出来。
一根,二根,三根......慢慢摊开手来,掌心中全是自己的血和他的毒针,一十八根,他朝自己射了一十八根血花毒针,从前被他用来射杀敌人,射杀罪不可恕的妖孽的针,如今却毫不留情,毫不犹豫地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体内的血毒蔓可怕地延开来,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芙蓉花貌。
那是他下的毒。
月上霄扶着塔壁,仰着头喘息着,一唿一吸间满是血腥气和酸涩的泪水,此时此刻,她很孤苦无依,身旁却只有一轮遥不可及的圆月,它用淡淡的月光慰藉着这个女子受伤的心灵。
听着城中一片欢声笑语,月上霄苦笑了一下,这天下有城池无数,山川无穷,怎么偏偏就容不下自己一个女子呢?广陵城去不得,江陵城又容不下,人界天大地大,却容不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忽然,一抹红色闯入眼帘,啊,不是别的,原来是有人在这大喜的日子大婚啊。
那是数十里的红妆。大婚的车马沿着街道从头排到了尾,场面有些混乱,却不乏热闹。
月上霄颇为虚弱地靠在墙壁上,整个人已被夜色笼罩殆尽,整个人灰濛濛的,与那抹喜色格格不入。
可她却仍忍不住张望那里,张望着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瓣,张望着街道两旁的树上都繫着无数条红绸带,孩子,妇女,奔向那里的人络绎不绝,彼此之间恨不得摩肩接踵,伸头探脑。
俗话说高处不胜寒,月上霄站在千层塔上,一阵阵夜晚寒风袭来,吹得她唇齿打颤,这会儿,许是寒风卷了些飘洒的玫瑰花香,刺得她头直晕,嘴唇灰白。
月上霄抱着手臂,躲在千层塔中,瑟瑟发抖。
忽然间,迎面来了一支马队,走在最中间的应该就是新郎了吧,月上霄踮起脚尖,只见他一身绯红喜服,金绣繁丽,极致尊贵优雅,月上霄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能想像出那张俊脸上漾着从心底发出来的欣喜笑意。?
慕容晓。
月上霄控制不住地又想到了这个人,慕容晓成婚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骑在马上,英姿飒爽,俊美至极。
只可惜,轿子里的人,不是自己。
月上霄心里酸涩的厉害,脑中却唰唰唰地响起了曾经自己与他的对话,还有那早就发过的誓言。
——「那你说怎么办?万一日后你或我因为是非恩怨被迫与他人成婚,到时如何解难?」
——「你想怎么样?可有好的法子。」
——「那我就去砸了你的婚礼!」慕容晓捏了捏她的肩,乌黑眼中的寒光如利刃一般:「砸他个稀巴烂,你该是知道的,我敢。」
还砸我的婚礼,我还没成婚,你自己倒成了。
想起两人往日的誓言,月上霄一颤,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滴滴砸落在地。
鬼使神差地,她一踩阶梯,轻轻飞上了塔尖。
夜晚寒冷无比,月上霄踩在塔尖上,她在发颤,却又缓缓张开了双臂,宛如萤鸟起飞一般,下一刻,她将自己的神识击碎,散了去。
只见夜空当中蓦地出现一朵嫣红云团,衬着圆月洒下点点星火,月上霄在塔尖翩翩起舞,仿若世外仙境。
她一手洒下自己的神光,一手散去自己的气血,她那可贵的七魄,正在一层又一层的散去,却是点亮了黑夜长灯,宛若万千烟火。
人们渐渐看到了,本以为是烟火,后来见神光一闪一闪,甚至光照万千山河,便一齐跪拜在地,争先恐后诚惶诚恐地喊着一声声的女娲大神,女娲大神,保佑我们,保佑,保佑......
他们至死也不知道,不是女娲照拂,而是邪灵逝世。
而有一抹邪气,正在她的身体翻腾着,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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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深夜,突然砰地一声,鬼山泉子和颜嘉一立即紧张起来,连忙回头望去,却见慕容晓从屋子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他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折磨,表情好不痛苦。
「慕容晓!」两人一惊,连忙扶过他。
「完了完了,他的灵穴不会又爆破了吧?」颜嘉一急道。
鬼山泉子立即试了试他的经脉,的确旧伤未愈,可前几日受的重创明显在一点点恢復,并无大碍,可看慕容晓的神色,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又像是受了极其严重的创伤一样。
「你哪里不舒服?可以讲话吗?」鬼山泉子道,她握着他的手,道:「应该没有大事,你慢慢说。」
「心......心好疼。」
慕容晓咬着嘴唇,一阵面无血色:「好像,好像有人捅了我一刀,捅在我心上......」
「这,这怎么可能?」颜嘉一看了看他,十分不解地说道:「可你没有受伤啊!我看你身上都好好的啊。」
「好疼......她,是她在疼,我——」
这边鬼山泉子和颜嘉一还没闹明白,慕容晓就又疼的说不出话了,他使劲捶打自己的心口,似有发狂之势,下手之狠,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脏生挖出来不可。
见势不妙,那两人连忙上阵,一边一个使劲压住他的双手,可慕容晓越是疼,感觉却越来越明显,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千层塔,看到了月上霄的身影。
她在塔尖上翩翩起舞,洒下灵光;她在世间的最后一次起舞,破碎了神识。
她回眸看了自己一眼,眼中满是哀怨,她的手中还攥着那一十八根血花针,恍然之间,她脚下轻轻地一点,身子便渐渐地歪了过去......
不,不要......不要啊!慕容晓顾不得身上疼痛,一把推开他们,疯了一样朝她而去。
「快去追他,他这样非出事不可!」鬼山泉子被他那一推惊的不轻,颜嘉一点点头,两人连忙御剑飞行追了上去。
胭脂山
这一夜,胭脂山的人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慕容怜本就喜怒无常,最近这几日心神不稳,就变得异常暴躁。韩可和红蝶为了保全他的颜面,对外只说是岚傲祭司得了重病,需要静养,绝口不提肉身残蚀的事情。
只是不提不代表就没事了,阳气逐渐虚无,肉身对阳气的需求也越来越大,简直就是波涛汹涌之势。
而这一夜,更是雪上加霜。
「不好了,岚傲祭司又发狂了!」
随着一声声的唿喊,妖族的十二位掌使,还有红蝶和韩可都赶来了,这一见,不由得触目惊心。
慕容怜正一次次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他下手本就狠厉,直接将自己捶到口吐鲜血,可即便这样,却丝毫不能缓解心口之痛。渐渐的,疼痛蔓延开来,逐步蔓延到了他的全身,犹如百虫蚕食。
红蝶看不下去,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哭道:「这是怎么了?以前不会这样的!」
韩可也有些震惊,他见过慕容怜心神不稳,不过是比平时暴躁易怒了一些,像这般发疯还真没有,这不应该啊。
「他心口处有异常!」云彩儿指着慕容怜道:「打开他领口,看是不是有伤?」
随着她一声令下,几个人立即上前,将他的衣领解了开来,正如云彩儿所说,慕容怜已经将心口处砸的青紫不堪,满是鲜血,可除了这些,并无其他。
「他这是怎么了?」颜如玉见他闹腾的厉害,竟有些不忍地别过脸去。
眼看着这红蝶要被他推倒,韩可只好点了他一处穴位:「你是哪里疼?说话!」
可那慕容怜虽然疼的面无血色,偏就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还死命地打自己,然后就是呜呜地哭。
「我叫你说话!」韩可晃了晃他,大声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哑巴了,你可以讲话,快讲!」
「有人......」慕容怜被他呵斥地一愣,这才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来:「有人......剜我的心......」
剜心?韩可不明所以,又追问道:「谁?谁要害你?」
可话还没问完,慕容怜就疼的不行了,他已经从床上滚到了地下,疼的恨不得满地打滚。身着的白衣更是被鲜血和汗水足足浸透,令人不忍直视。
「别闹腾了,回答我的话!」韩可抓着他道。
「是月出事了......」慕容怜不住地挣扎着:「她,她在哭,她在痛......我的心,我的心也痛!」
「你说什么?月上霄出事了!」韩可脸色骤变,周围的人也瞬间围了上来,面面相觑。
「塔,她在千层塔......」
慕容怜脸色惨白,口吐鲜血,喘气道:「去,快去救她回来,快,快......」
这一番话来的好没道理,月上霄失踪多日,慕容怜又在房中不见天日,如何能知道月上霄身处何方?这不是无稽之谈吗?妖族之人都心有疑惑,都不动步。
「都听他的!他二人刻骨纠缠,心有灵犀,」韩可皱着眉呵道:「月上霄就是他的心,他痛成这样,月上霄一定是出事了!」
云彩儿心思灵敏,她认可这说法,和颜如玉对视一眼就匆匆赶去了。
「红蝶,你留下照顾好剩下的人。」韩可道:「我也去千层塔。」
月上霄,你可千万别出事啊......韩可默默祈祷着,非烟一握,很快在空中就勾出了一条蜿蜒,终点,便是千层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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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慕容怜突然抓住他的衣角,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这是......唉......韩可闭了闭眼,几经挣扎,终于还是把他扶起来,背在了背上。
第202章
月上霄摇晃着纤细的身子, 三千青丝飘然夜空,却遮不住那苍白的脸颊,血染的肌肤。
伤痕累累的她脸上已无半点血色, 一方夜色已被鲜血染红,她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却见鲜红色的液体从她的身体各处流淌下来。
她的七魄已毁,神识已散,便是再也无法復生的了。
自己这一死, 那些记恨她的人, 可能心头窃喜;而那些咒骂她的人,可能在看笑话,还有一些和她交好的人, 可能会有些不舍, 可能会泪眼朦胧吧。
多好啊......月上霄笑了。
她这一辈子, 生不由己, 爱不由己, 唯有今日这一死总算随了她的心。
月上霄微微扬起了头,最后看了那一眼圆月, 没有任何犹豫的,没有任何留恋的,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月上霄轻声说道,她的长髮在空中飞舞着,而有一滴泪珠滑下,砸在了泪断剑上。
爹, 娘, 女儿来向你们请罪了......月上霄身子向前倒去, 从塔尖飘然而下。
砰——砰——
千层塔高耸入云, 泪断剑和血艷风笛从塔尖落下重重砸在地上,一边一个砸出深陷的地坑。
颜如玉和云彩儿赶到的时候,已不见月上霄的身影,只看见地上被砸出的两个深坑,还有,空中的一抹红。在那抹红色的背后,则是邪气的漆黑色,与夜空融为一体,难以察觉。
云彩儿一惊,几乎晕倒。
而另一边,慕容晓正在疯了一般地往这里赶。
他望着塔尖冒出的一点红色,心痛如割,一颗心不住地在下沉,他不敢想来不及了,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只能告诉自己,不会的,她不会的。
而下一刻,漫天泛出桃花色。
路过的行人都驻足观看,议论纷纷,谈笑风生。
而慕容晓知道,那是月上霄的七魄飘散,那是月上霄的神识炸裂,那是月上霄,死去了。
他一下哭了,眼泪无止境地落着,放声大哭。
「月姑娘!不要,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慕容晓边哭着边喊道:「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别走,回来!月上霄——」
望着漂浮在眼前的漫天红云,慕容晓瞬间被害怕席捲身心,他没想到,没想到月上霄会这样做,没想到她会这么傻,这么执拗。
实话说,他是没想到她会死。
其实,现在赶来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想到她会死。
毕竟,她一直是那么聪颖,那么坚强。
千层塔霞光突现,一通赤色红光直插云霄,明明是黑云压城的黑夜,却都被这一抹霞红亮的褪去了光辉。
整个夜空,都被她死亡的光芒照亮了。
月上霄的七魄已毁,化为了一阵霞光彩云,可惜只有短短一瞬间。
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月姑娘......月姑娘......」慕容晓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魂飞魄散的月上霄,砸落的泪断和血艷风笛,慕容晓顿时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只剩下月上霄对他说的话,这些话翻来覆去地重复着,几乎将他摧毁,几乎要他整个人都炸裂开来。
「我做邪灵,我留骂名,我染血腥,我做这些又关你何事?你不是成婚了吗?你不是成婚了吗!」
「慕容晓,我喜欢你啊......」
「你不和我走吗?」
她给过他机会的,她说过她喜欢他,央求过让他和自己走,她不当翎天祭司,他不做残月繁花,两个人离开这里,相依相伴,共度余生。
他却没有好好珍惜。
撒落在他脚边的,还有一堆针,那是他亲手射进她身体里的,一十八根血花毒针,一根不少。
慕容晓看着那一堆染了血的毒针,双手不住地颤抖。
——他究竟,犯了怎样的一个错误。
他已经快要窒息了,便是死也不过如此。慕容晓跪在地上,紧紧握着那血艷风笛,突然仰头爆发出一阵惊天的怒吼,生穿云霄,叫人心碎。
云彩儿吓的不轻,晓是她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没料到会这样,颜如玉也心头悲戚,眼中渐染泪光。这时,一道墨绿飞驰而过,非烟一脱,韩可和慕容怜也到了。韩可收了非烟,强忍着内心不安,道:「见到月了吗?」
韩可还能强装镇定,慕容怜却有些失魂落魄了,他的心神激盪地无休无止:「她在哪......」
云彩儿心头一酸,泪水涌了上来,无法言说。
颜如玉走过去,弯腰捡起一旁的长剑,那正是月上霄的泪断,他神情复杂地看了它一眼,最后将它缓缓交予了慕容怜,向他行了一礼。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慕容怜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这等愤恨几乎焚烧了他的心,他打落那泪断,眼圈泛红道:「我不要这个!告诉我她在哪?」
回应他的,是一片低低的哭泣。
「她死了。」
忽然,慕容晓颤声道:「就在刚才,不久。」
慕容怜心头大震,轰的一声,他的眼前就黑了,一切都仿佛荡然无存。
过了一夜,风安岭霞光突现,女邪灵在千层塔逝世一事已是传的沸沸扬扬,城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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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圣泉(胭脂山)
不算大的厅堂中,今日竟有着好几派的人。
放眼看去,左边的颜如玉和云彩儿,右边的慕容晓和颜嘉一,还有鬼山泉子。而正中央的,则是妖族之神慕容怜,韩可和红蝶在他的身旁。
慕容晓的腰间别着一支笛子,慕容怜的膝上放着一柄长剑。
此时,若是慕容晓心头的鲜血落下,该是能再次渲染这支血艷风笛吧;此时,若是慕容怜眼中的泪珠滑落,该是能重新洗涤这柄泪断吧。
蒙了一汪泪,覆了一层血。
若我用尽毕生眼泪,流尽周身之血,这样换不换得回你再次回头?这两个人都痴痴想着,一个握紧了笛子,一个握紧了剑。
月上霄死了。
什么怨恨耻辱,什么家族血仇,在这一刻,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是我。」
终于,慕容晓打破了沉默,他哑声说道:「是我,害死了她。」
这短短的一句,犹如一声雷鸣狠狠噼下,瞬间轰炸在所有人的心间。
慕容怜的瞳孔一颤,脸色瞬间白了三分。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数不清的目光,或怀疑,或愤恨,或是满满的杀气,一连都投在了慕容晓的身上。
「不是的,不是他!」鬼山泉子见势不妙,立即道:「都是那女邪灵自己要死的,不关他的事!」
「是吗?」韩可看着她,一把甩出数根血花针,狠狠甩在了地上,冷笑道:「睁开眼瞧瞧,这是何人的狠毒暗器?这上面是谁涂的毒!沾的又是谁的血!」
那一堆血花针被甩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见那细长的针头带着一点红,明显是涂了剧毒的血花针,而针身上,则是浸染了猩红的血,还泛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那是他射进月上霄的身体里的,一十八根,血花毒针。
见状,周围人都瞠目结舌,这慕容晓是有多狠,是有多恨,才能下如此毒手。
慕容晓望着那些针,心中刺疼的窒息。
杀了我吧。
他仰起头,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道。
「怎么,让我猜猜,莫不是慕容二公子成婚了,可月上霄还去纠缠你,惹的你心烦,二公子一怒之下就对她起了杀心了!」韩可已经怒到了极致,他怒极反笑道:「好一个残月繁花,喜新厌旧,背信弃义,发过的誓言转身就忘,爱过的人碍事就杀,你可真是个英雄!」
「你知不知道月上霄是如何念你的?知不知道她日日都对你魂牵梦萦,想着你,念着你,可结果呢?到头来就等来了这一十八根毒针,活活把她逼死了!」韩可怒不可遏道。他紧紧握着一枚针,针上的鲜血染在他的指尖,让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那是他从小守护到大的人啊,在他不通□□时就扎根在了心中的人啊,如今却被别人如此糟蹋。
这叫他如何不怒?晓是再怎么镇定自若的人,也是无法冷静的。
而不管他说什么,如何说,一向傲气强硬的慕容晓此时都沉默不语,颇有几分逆来顺受的意思。
其实,慕容晓现在一心求死,他甚至巴不得韩可怒极之下直接把自己杀了,光杀了还不好,最好多刺自己几剑,多捅自己几刀,越疼越好,越深越好。
「为什么?」突然,一个空荡荡的声音飘出来。
慕容晓唇齿一颤,打了个冷颤。
慕容怜望着他,声音缥缈而无依,道「为什么?」
不知怎的,慕容晓突然心口疼痛,他的喉咙犹如被扎了一千根刺,他张了张口,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对不起......」慕容晓犹如一个逃犯。
他缓缓站起身,走至慕容怜的面前,他的脸上还戴着那个白色面具,却将慕容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命穴处,命穴一毁,他的性命也就没有了。
「慕容晓!」鬼山泉子和颜嘉一都急了,可那慕容怜法术高强,他们虽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是我,」慕容晓握着慕容怜的手,颤声道:「是我,是我不知死的把她给害死了,你要为她报仇,一定一定要为她报仇啊!杀了我,杀了我!」
慕容怜看着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绝望,脸色已经惨白的犹如白纸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晓......
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杀就杀,可为什么偏偏是你?我失去她,还要再失去你这个弟弟......慕容怜的手指按在他的命穴上,指尖微微发颤。
他按不下去,却又移不开手。
第203章
「等下, 不是这样的。」
鬼山泉子突然抓住了慕容怜的手腕,强装镇定道:「是那天月上霄要刺我,慕容晓为了救我才射出血花针的, 谁知道她中了几根针就寻短见了,是她自己要去死的,不关慕容晓的事!」
「泉子,我一早就劝过你不要插足他们的事,你怎么就是不肯回头呢?事到如今, 你是不是满意了?你是不是满意了!」云彩儿难以接受月上霄的离世, 道:「难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了?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是!」鬼山泉子最不喜听她说话,强硬道:「满意,我满意的不得了。」
「她要杀我, 才被慕容晓伤了,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鬼山泉子翻了他们一眼道:「自作孽, 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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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页
「你胡说!」韩可道:「若是月上霄真心想刺你, 岂是慕容晓用几根血花针就能救下的?若是这般就救下了,那只能说明月上霄根本无心杀你!」
是的, 月上霄只是在赌,她根本没想杀人。
只是,赌输了。
其实,月上霄又真的杀过谁呢?
听韩可这么说,慕容晓的头嗡的一声。慕容怜却忽然笑了,他低低地笑着:「原来如此, 那她是该死, 该死!」
见他神情语态诡异, 红蝶连忙道:「岚傲祭司,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胡话了啊。」
韩可也皱起了眉,他怀疑这人是不是打击过大给逼疯了。
慕容怜突然笑出声道:「慕容公子,月犯下这么深的罪孽,区区十八针怎么够,应该一百八十针,一千八百针,一万八千针!」
不知怎的,方才韩可怒不可遏的言辞倒还无妨,这慕容怜颇为疯傻的话语倒犹如一把利剑,穿透人心。
「挚爱离去,兄弟反目,鬼山泉子,这难道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吗?」云彩儿指着慕容晓冷言道:「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你是不是要把他害死才甘心啊!」
鬼山泉子瞪着她,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好了,殿下,别这样。」红蝶扶着那慕容怜,劝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想哭想生气都可以,别这样......」
「我哪样了?我就是觉得好笑。」
慕容怜看着那慕容晓,似笑非笑道:「我为她灭莫邪全族,屠江陵满城,犯下滔天大罪。在我眼里谁跟她比都贱若蝼蚁!可没想到,我疼爱到骨子里的人,怎么到你那就一文不值了?」
这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眼泪都惹了出来。
尤其是韩可,几乎被戳中了痛楚,哽咽难止。
慕容晓心中疼痛,他的眼泪和鲜血都不断滑落,后悔和自责充斥着他的大脑,而耳边全是慕容怜的话语声和笑声,那样的讥讽和嘲笑,几乎将他生生击碎。
这一刻,他甚至都不敢说,不敢说自己爱她。
可他真的是爱她的,他不想月上霄因为一时冲动杀了无辜之人,所以才阻拦她,所以才伤了她。
可他没想到,月上霄会去死。
「岚傲祭司,慕容晓并非有意伤她的,你何必这样伤他的心啊?」颜嘉一有些听不下去:「再者说,这月上霄是天生神力,再次将她復生就好了啊。」
「不可能了!」
蓦地,云彩儿突然大哭道:「别做白日梦了!月妹妹的七魄全然散去,就连神识都震碎了,她死了,她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
五雷轰顶。
这里除了慕氏灵女和学过通阁葬法的韩可,剩下的人都还指望着将月上霄復生,即便是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无论多少年,等着就是了,可他们不知道,月上霄是那样的决绝,她将自己可贵的七魄层层散尽,而且,还震碎了自己的神识。
那漫天泛出的桃花色,便是她的全部。
「你,你说什么?」颜如玉愣道:「不能復生?」
「慕氏的復生之术,须有一魄或是神识,可月上霄妹妹自己震碎了神识,还...还散了七魄,没有这些,是无法復生的。」云彩儿哭着道。
颜如玉忽然意识到,的确,七魄一向存于肉身,月上霄死时尸骨无存,定是将七魄散去了,那样剥魄自尽的痛楚,她死时竟如此绝望,如此决绝......
「所以,所以她这是......」颜如玉有些说不出口。
「魂飞魄散。」
蓦地,鬼山泉子说道:「三魂飞离,七魄散尽,不復不生,遗恨万年。」
三魂飞离,七魄散尽,不復不生,遗恨万年。
月上霄,你就这么狠心......你说你死了,还留着我做什么?留着我做什么啊......慕容晓万念俱灰,突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薄而出,他重重跌下来,昏死在地上。
白色面具之下,即便是那只瞎了的眼睛,此刻都充满了绝望和空洞。
宛如一潭望不尽底的深水。
「不,不可能,」慕容怜的眼神惊恐不已,他看着一旁的韩可道:「她骗我,她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
韩可也红了眼眶,他眼眸染泪,拿出一只灵囊,倒在了慕容怜的手上,只见一些霞红色的神识从中一涌而出,飘在空中,好不美丽。
却是破碎的,犹如玻璃渣子一般的破碎。
这样的神识,是无法修復的。
散尽七魄的生魂,是连妖和邪都化不成的。
她死了,她又这样弃我而去了......嘉音,我都等了你三千年了,三千年了!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啊!慕容怜瞬间崩溃,他意识混乱的不成样子,身体的各处也开始异常躁动。
身死,勾魂,转世......慕容怜喃喃着,对了,转世!她一定是转世了!我去寻她去......他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也不管旁边的人在说什么,暴怒地一把推开就飞出去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找去!」红蝶立即大声喊叫道:「还要犯和翎天祭司一样的错误是不是?这次就算是把城池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是!」妖族的十二位首领连忙领命,也都飞了出去。
见韩可也要走,颜如玉忙拦下他:「我去好了,这情形,你还是留在这里,以防出事。」
谁知韩可却摇了摇头,他说道:「慕容怜性情古怪,即便你追到他怕是也难以把控,还是我去吧,我答应过月上霄的,要照顾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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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了,他又斜瞟了一眼昏死的慕容晓和紧紧护着他的鬼山泉子,苦涩道:「而且,若我不走,我怕我真会忍不住杀人。」
颜如玉心中悲哀,只好嘆了口气,点了点头。
按照初丹护法的命令,全妖族的人都在满世界找慕容怜,为了避免他一时悲愤也去塔上寻短见,还专门派人在千层塔上站了岗。只见偌大的一座城池,其中高高低低的阁楼和山脚处都有妖族的人出没,可即便是这样,寻了大半个下午也还是没找到他。
这人能跑去哪啊?依他的身体状况,他的阳气就快消耗殆尽了,万一突然垮了可怎么办啊?韩可越来越焦虑,可找来找去,愣是没有那人的踪影。
要是我也有个灵蝶就好了......韩可想着,对了,灵蝶!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拉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那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血玫瑰,这血玫瑰既然是妖族的记号,又是被妖神赐印的,彼此间定是相通的。韩可想了想,用非烟注入了印记些许神力,再将它抛于空中,果不其然,很快就勾出了一条蜿蜒的斜线。
终点,定是血玫瑰的主人!
他跟着这条道路,从繁华的城中找到城偏,最后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地方,韩可放眼望去,这四周炊烟裊裊,阡陌交错,该是一处村庄。
这正诧异着,突然一个模煳的身影从他面前快速闪过,速度之快甚至捲起了一阵旋风。而后又紧接着传来了一片哭喊声和谩骂声。
来不及多想什么,他连忙调动神力追了上去,本来以他的神力是决计追不上的,可谁知这慕容怜突然停下了,他将怀中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跪下身,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真的是你!」韩可见了他的面容,心中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急道:「可算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看见,慕容怜正端端地跪坐在地上,手中正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而在他周围的,无一例外,全是出生不久的婴儿,大约有十几个,或是二十几个。
慕容怜手托婴儿,墨色的长髮散落肩头,此时已是日落时分,昏黄的暮光缕缕拂过,把他的身影衬托的格外神舐而美丽。
韩可慢慢走了过去,走至慕容怜的身旁,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慕容怜微微一怔,半晌,他说道:「她转世了,我要找她,带她回家。」
说着,他就打开了怀中孩子的襁褓,那婴儿突然受了寒顿时开始哭闹起来,慕容怜却不懂,他双手托着那孩子,竟愣道:「月上霄,是不是你?月上霄......」
有这个婴儿打头阵,周围这十几个小孩瞬间都开始大哭不止,嘤嘤的哭声似乎要哭碎人的一颗心。
第204章
韩可心中顿时一酸, 他知慕容怜对月上霄情深,却也没想到深到如此地步,看着这人认真的神情, 你竟无法责怪或嘲笑他的荒唐,有的,只是满满的心酸。
如若月上霄爱的是这个人,该有多好啊。
「好了,别闹了, 红蝶她们都快担心死了, 我们快回去吧。」韩可终于开了口,道:「你这样是找不到她的,这天底下出生的婴儿多了去了, 若她真的转世了, 又岂是你能找到的?」
「找得到。」
谁知慕容怜却异常执拗:「那我就将全天下的孩子全都抢走, 我就不信寻不到她!」
「哎,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执拗呢?怎么就听不得别人一点点的劝告?」韩可也不与他废话, 伸手就要将他拉起身,可慕容怜就是不肯走, 二人争执之时,韩可突然发现他脸上有伤,本来白皙无暇的脸庞不知被谁挖出了几道血道子。
再仔细一看,这人完好的衣裳也被撕毁了几处,甚至还沾了些鸡毛,稍显狼狈。
「看什么?」
慕容怜淡淡地道:「我说我要孩子, 她不愿给, 我就硬抢, 然后就这样了。」
语气是往常一样的若无其事。
这叫韩可难以想像, 他知道,知道这对于慕容怜来说有多难,有多荒唐。可他思来想去,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见慕容怜这样子,他竟都有些难言的心酸。
「知道吗?我也喜欢她。」韩可突然说道。
慕容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可紧接着,韩可又来了一句:「可是说真的,我真希望月上霄爱上的人是你。」
这一句话,招的二人心伤,两人一跪一站,久久不言语,心中却是相似的苦涩。
这边二人正说着话,那边一群拿着农具的百姓就已经冲过来了,骂着喊着似乎要杀人一样。
韩可一见心叫不好,他勐然想起来,这慕容怜是疯了抢了人家的孩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孩童,这不是不要命了吗?这可如何是好。
果不其然,还不等他反应,那一群百姓就已经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们。而有一个女子尖叫一声,扑上去要夺慕容怜手中的孩子,可这慕容怜是什么人,他就抱着不松手,就是不肯交还。
不仅不还,慕容怜见他们都带着傢伙,似乎是要打自己,竟然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们打一顿,你们把这些孩子送给我,行不行?」
还行不行?这当然是不行了!韩可都无语了......
「你个不知死的东西,老子要了你的命!」这些人顿时火冒三丈,其中一人抡起斧头就砍了下来,重重一斧子砍他背上,一片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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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怜倒也硬气,哼都不带哼的,就是死死抱着那孩子不松手。只是,他也能感觉到,他这副身体就快撑不住了。
「就是他!我给孩子餵奶的时候,就是这个人突然冲进屋里了,他要我把孩子给他,我不肯他就强行给抱走了!这...真是没天理了啊!」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哭喊道:「好啊,光天化日下就敢抢人,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当我们好欺负啊!」几个壮汉也扛起傢伙要动手,韩可连忙拦住他们。
「诸位莫急,请听在下解释一二,事情并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的。」韩可连忙急中生智,不得不指了指慕容怜,说道:「实在对不住,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因为受了打击神志不清,他...他就是个疯子啊!」
疯子?大家都愣了愣。
这慕容怜颇为秀丽,看模样不该是个疯子啊,可想了想他的行为举止,的确不像是正常人所为,正常人怎么会抢孩子啊。
疯子......
慕容怜斜了他一眼,低低喘了一口气。
「是啊是啊,是个疯子。」韩可连忙又道:「家里人一会儿没看住他,他就跑出来了,给各位造成恐慌实在是对不起,我现在就把他领回家,现在就领!」
「不行!你们没看住是你们的不对,他这样胡闹抢人,我们凭什么饶过他?」有人咄咄逼人道。
「这件事是我们不对,他是抢了孩子,可绝对没有伤害他们,不信你们瞧,孩子都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各位都是有家的人,又何必跟个疯子计较呢?」韩可跟他们赔不是道:「再者说你们这也砍了他一斧子了,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当是他给你们赔罪了,好不好?」
人群之中骚动一片,有的说算了算了,家里养个疯子确实不容易,有人却仍不愿意,非要收拾他不可。
韩可正想着主意,想着如何给慕容怜开脱,可慕容怜却出事了。
只听一声痛哼,慕容怜就倒在地上,他的阳气就快没有了,肉身逐渐被残蚀,痛起来简直要了命!只见他不停地抓着身上疼痛的地方,背后的伤口也冒出汩汩的血,染得衣裳血红一片。
「喂,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快......」韩可连忙问道。
「我疼...疼的不行,」慕容怜面无血色:「带我回去...我怕是撑不住了......」,说着又开始疼的满地打滚。
我的天,这还真是个疯子,这是发疯了啊!周围人都瞪大了眼睛,吓得抱起孩子就四处逃窜,也不说什么饶过不饶过的话了。
胭脂山
砰。
屋门突然被人推开,慕容晓抬起头,却见红蝶慌慌张张地沖了过来,拉着他就要走。
「你拉他做什么去?」鬼山泉子蹙起眉,厉声道:「莫不是你们还要杀他,要他给女邪灵赔命吗?」
「不是!」 红蝶紧紧拉着那慕容晓的手臂,忽然颤声道:「是岚傲祭司,是岚傲祭司快不行了......」
「是哥哥?」慕容晓心间一紧,愣道:「他怎么了?不行了,什么叫快不行了?」
慕容怜如今是妖神,有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寿命和无边无际的神力,他怎么会不行了?慕容晓有些难以置信,可心间却不由自主地紧张收缩。
「他心脉俱损,阳气不支,他的身体就快化去了」红蝶噙着泪,尽量说的清楚些:「他需要吸收阳气,不然肉身就会消散......他会死的,等不到消散的时候他就会自尽的......」
短短几分钟,红蝶快速将慕容怜生人化妖,飞升上神,阳气护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原来,原来这慕容怜竟强行贯入了一副女儿身里,世人都知道,强行将一副身体贯入另一副身体的痛楚,初时犹如百虫噬心,痛不欲生。
而他这一个执拗,便是三千年之久。
「他不会要变成一个女子了吧?」颜嘉一听得目瞪口呆,我的天,这都什么事啊。
这真是天下第一奇闻。
「我最了解他,他心中有着挚爱的人,定然不许自己变成这样,他会自尽的,会在肉身毁灭之时自尽的!」红蝶说着又拉上了慕容晓,哭道:「你是他的弟弟,是他唯一的亲人,你不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啊,慕容公子,我求你救他一命,我求求你!」
心脉俱损,阳气不支,肉身消散......慕容晓的思绪混乱不已,他还记得,上一回慕容怜被毁魄钉伤及了魂魄,就须由他为其洗髓,他是他的弟弟,只有他的气血才能为慕容怜所用。
毕竟,父亲,母亲,都已经被他吸噬而死了啊。
也就只剩下自己这个弟弟了。
这个不在乎的,必要时供给气血的,弟弟。
慕容晓心中悲戚,勐地一下,他甩开了红蝶的手。
见状,红蝶只好哀求道:「慕容公子,以往的罪孽都是我一人犯下的,不关他的事!若你仍是记恨,我愿意一死给你父母赔罪,公子可以取了我的首级悬于祠堂,也算报仇雪恨了。」
听着红蝶说这些话,慕容晓眼圈泛红,嘴角却扯起了一个难看的笑。
记恨?事到如今,还和我说什么记恨啊。
「不行!」
鬼山泉子却道:「你家祭司有难,殊不知慕容晓也受了重伤,他自己保命都困难,凭什么还给外人送阳气!」
在这里,除去颜嘉一和鬼山泉子,还没有一个人知道慕容晓残魂一事,没人知道他体内有着妖邪两股力量冲撞,甚至,也没有人知道他瞎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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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这人对于他来说是个外人吗?慕容晓心中犹如打碎了五味瓶。
那自己呢?
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也是个外人。
「说来好笑,这慕容怜害死他双亲,又害的他被打成了妖邪同党,现在还好意思叫他救命,不是我说,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鬼山泉子冷笑道。
「我都说了,他的父母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不关殿下的事!殿下从未对他动过一丝不好的心,就连阳气都不曾吸过一丝一毫!」红蝶顿了顿,道:「慕容夫妇去世后,试问是谁养大了他,是谁不惜割腕餵给了他一身的妖血迴路,这十几年里,是谁日日夜夜陪在他的身边?难道殿下对他的疼爱都是假的吗?都是惺惺作态吗?」
「若不是你们先害了人,谁需要他这样做?」鬼山泉子却道,她挡住了慕容晓道:「打一巴掌再给他一块糖,难道这还要别人感恩戴德吗?」
听着红蝶和鬼山泉子争执个不停,慕容晓的心间一紧,眼圈逐渐泛红。
「是,我们是害了人,可我们也在尽全力弥补了,我愿意以死谢罪,殿下也答应与他断绝关系,你还要我们怎么样啊?」红蝶越说越绝望,她走近了几步,看着慕容晓道:「你当真就这么狠心,看着月姑娘死,再看着他死?」
「你少在这胡搅蛮缠!」鬼山泉子立即道:「他不救人就是狠心,就是错了?他不想救就可以不救!凭什么非要为你们所用?」
「等下等下,两位」颜嘉一忽然插话道:「我说,我听来听去,这件事跟你们好像没多大关系吧,这应该让慕容晓自己决定啊!」
颜嘉一觉得莫名其妙,心道:毕竟,那慕容怜是他的哥哥啊!又不是你们俩的哥哥,这慕容晓也是他的弟弟啊,又不是你们俩的弟弟。
再说了,哥哥护弟弟,弟弟救哥哥,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听了这话,这两人也不再争吵,都转头瞪着慕容晓。
「是他叫你来的吗?」
慕容晓冷不防道,他的内心隐隐有着一抹躁动,缓缓问道:「是他,叫你来找我的吗?」
红蝶摇头。
看吧,不是的,不是他要找你。
事到如今,他宁愿死去,都不会找你救他。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来找我——慕容晓眼眸低垂着,耳边忽然迴响起他的话。那日在厅堂,他一口一个「慕容公子」,还有那满满讥讽的话语和嘲笑,自己害死了月上霄,他一定恨毒了自己吧!怎么可能再来寻求帮助?怕是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了。
慕容晓这样想着,一下将嘴唇咬出了血。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慕容晓背过身,沉声道:「告诉他,求死也没用,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下辈子,我们照样会碰到!」
慕容怜一死,他便再也没有活着的理由,他要与他一同死去,或转世,或魂飞魄散,都无所谓。
想摆脱我,想不见我,不理我,你休想!慕容晓默默地发着狠,却难掩失落和悲伤。
「你,」红蝶正要说话,茉莉却也跑来了,她急匆匆跑进屋子,赶忙朝慕容晓喊道:「慕容公子,岚傲祭司想要见见你,你能去一下吗?」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这几人都站在原地,慕容晓更是当场僵住了。
她说什么?她说哥哥他......哥哥要见自己了,他终于肯见自己了......没有人看见,白色面具下的脸庞,竟有了一丝动容。
「慕容公子,你有在听吗?」茉莉见他一动不动,又焦急道:「岚傲祭司生了重病,想见一见公子,派茉莉请公子过去,你们若是不信,颜小公子也可以陪你一同去。」
「我...我去,我现在就去。」慕容晓匆匆地道,然后就跟着茉莉跑出了门,方才的狠话全抛之脑后了。
那是他哥哥,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自小在他的身边长大,旁人不懂,不懂他心头的牵挂。
身后的鬼山泉子「哎」了一声正要说话,可慕容晓已经跑远了。
她愤愤地跺了跺脚,气道:「明明是人家对不起他,可你瞧瞧,一副是自己对不起人家的样子!莫名其妙!」
「没什么对不起和对得起的,那是他哥。」颜嘉一却道。
鬼山泉子一怔,回过头看着他。
只见颜嘉一说道:「倒是你们,哪来这么多花花心思,人家是兄弟俩,兄弟间还分什么对不起和对得起吗?听着就叫人烦。」
第205章
「烦什么烦?你才多大, 轮得到你来教训人!」鬼山泉子瞪了他一眼,道:「他都走远了,还不快去追!」
颜嘉一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只好追了出去。
茉莉带路,慕容晓跟在她身后,一路朝慕容怜的寝殿而去,这一路上,慕容晓的一颗心不断缩紧, 不断缩紧, 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到他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大概忘了吧, 他的脸上还戴着面具呢。
无论他是哭还是笑, 都是看不到的。
太久了, 太久没有见他了......慕容晓心道。
「餵, 等等我!」颜嘉一朝他喊了一声, 总算在进门前追上了人。
「到了。」
茉莉说着推开了门,向两个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里面昏暗的灯光, 还有那隐隐约约的好像是他的身影,慕容晓深吸了口气,走进了屋子。颜嘉一跟在他身后,纳闷这屋子为什么灯光这么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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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吱呀一声,又重重地关上了。
这真是一间光线黯淡的屋子,简单的陈设, 四处的纱帘幔帐, 还有墙壁上的梅花枯枝画, 真是像极了从前慕容府的碧纱橱, 而在榻上,正卧着一个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人。
还有韩可,正站在一旁,手中拿着一只灵囊。
一时间,他竟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的慕容府,在哥哥的保护下肆无忌惮地玩闹,一次次闯祸的背后,他总是想换来更多的疼爱和看重。
即便屋子里光线黯淡,可慕容晓也看出了,看出了那白如霜雪的肌肤,还有那宽大的衣袍下露出的红色血痕,可能是因为阳气不够了,疼痛发作的时候生生抓出来的吧......他心疼的厉害,可又无法表露,于是只好看了一眼就避开了视线,闭上了眼睛。
「来了。」那人低声道。
尽管他将声音压的很低,但仍盖不住仿若女子一般的声线,慕容晓心中一紧,道:「是你叫我来的!」
「给他吧。」那人又道。
韩可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将灵囊递给了慕容晓,说道:「这是他一半的神识,你将它附在你父母的残识上加以修炼,不出几年便可復生,你拿走吧。」,说着就将那灵囊塞给了他。
凡人死后只有残存的神识,若想復生虽然不易,却也不是不能做到的,慕容怜毕竟是妖神,他的神识具有强大的力量和神力,除非是像月上霄那样震碎的不可修復的神识,其余一概是可復活的。
只是要这样復活,也就等于是以命换命了。
「还有。」慕容怜伸手够到了一把匕首,这匕首不是别的,而是云彩儿的血刃。
「不可!」韩可说道,可慕容怜哪里肯听,一咬牙就甩开了他的手,继而在左手腕上重重割了下去,血流了下来,流进了血刃之中。
「你干什么?」慕容晓被吓到了,道:「你这是......」
「好了,差不多了。」
只见慕容怜虚弱地靠在榻上,白皙纤弱的脸庞完全失去了血色,变得憔悴不堪。
「往后,妖血,你就从这里面取吧。」慕容怜将血刃扔给了慕容晓,闭上眼道:「欠你的,我都还清了。」
慕容晓一怔,嵴背窜起一阵凉意,他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却被慕容怜给打断了。
「慕容公子,」慕容怜别过头,沉声道:「对不起。之前的事,是我的过错。」
慕容晓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对不起。
这一句话,他等了多久了啊!
「害死你父母,连累你成为妖邪,原都是我对不起你。」慕容怜眼帘低垂:「可如今,我的挚爱离世,我也将神识和妖血给了你,我的罪已赎清,你且去吧,往后的日子里,只当从没认过我这个......哥哥!」
既然月上霄已离世,他便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在自尽前,他要为这个弟弟做最后一件事,就是帮他把生活恢復原样。
慕容怜心中悲痛,身体又极为虚弱,他不想给慕容晓看出什么,只得别过头低低地咳嗽,还带着微弱的啜泣:「你走吧。」
没有人知道,慕容晓这一刻有多无助。
他听着慕容怜说话,心头犹如生了刺,怀中是他强行塞给自己和扔给自己的灵囊和血刃,那里面是他过半的神识和忍痛割破动脉流下的妖血。
——他究竟,在恨他什么呢?
恨他害死了自己的双亲?可如今他叫自己用他的命去换的时候,自己为何又不忍心了。
恨他夺走了月上霄?可当月上霄因为自己受了委屈绝望自尽的时候,他反倒希望月上霄爱的不是自己,至少这样她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愧疚终生。
还是说,恨他欺骗了自己?明明是一只妖,却欺骗自己认他当哥哥,这么多年。
可即便是妖又如何呢?他待自己,不还是如从前一样好吗?这天下无父无母的孤儿多了去了,可又有几个能如他这样潇洒无顾的活着,换言之,这天下的父母也是多了去了,可又有几个能如慕容怜一样宠他到无所顾忌,疼他到骨子里?
爹娘能做到的,他做到了;爹娘做不到的,这个人也做到了。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记恨这个人。
慕容晓陷入了迷茫,他愣愣地看着慕容怜,嘴唇微微颤抖着。
「我知道,一只妖,哪配得上当你的哥哥?」慕容怜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湿了眼眶:「慕容公子,对不起,我骗了你,骗了你这么多年。」
言语间是讽刺的,还带了那么一丝无可奈何。
「你走吧。」他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慕容晓却还是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韩可看不过去他的呆愣,出言道:「慕容晓,你傻掉了?说一句话都不会?难道你就想一个人活在这个用他的命换来的世界里吗?」
不,不不不......慕容晓突然反应过来,他连忙扑到跟前道:「没有,我没有!哥,你听我跟你解释......」
「还不快走!」
慕容怜却靠在榻上,尽量兇狠地沖他吼道:「走!我们已经两清了,两清了!」
可就吼了这一句,他的身体就有些吃不消,肉身再次被残蚀,瞬间就痛的面无血色。
「哥,哥你怎么了?哥!」慕容晓顿时悔意横生,深悔自己之前出言不逊伤了他的心:「是我错了,是我不懂事,是我以前胡说八道!哥是什么都无所谓,是人是妖都没关系,我认的,我认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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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慕容怜气虚体弱,慕容晓赶紧把那灵囊打开,里面的神识飘出,好似金灿灿的阳光,神识见了主人自然涌入,很快就又回到了慕容怜的身体里。
不光是灵囊,就连血刃中存下的妖血也是如此。
「你,你为什么?」慕容怜低着头,悲怆道:「你不是要救你爹娘吗?我都还给你了,你还管我做什么?」
「哥,我可以没有爹娘!我可以没有他们!可我不能没有你!」慕容晓跪在他床边,痛心疾首道:「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不能在失去她之后再失去你了啊!」
「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死好不好,你别不要我......」慕容晓紧紧抓着他的手,哭着跟他说话,仿佛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慕容怜极少动情,平日里甚是淡漠,此时却是万千情感齐刷刷地涌上心头,眼泪落个不停。
你说你不能失去我,难道我就可以失去你了吗......
晓,你知不知道,在我心里,你同她一样重要,都是我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人。
可一想到月上霄死去,还死的这般悲戚,慕容怜是伤心欲绝,他确实不想活着了......突然他感到气血有异,有一股阳气以闪电之势冲进了他的体内。
阳气强盛,激盪元神,瞬间将他体内的经脉都调动了起来,一处处被残蚀的肉身也在恢復。
慕容怜惊叫一声,再一看,不知何时,慕容晓竟已把他的里裤给推上去了,他咬着那血玫瑰正努力地将自己的阳气过渡给他。
韩可和颜嘉一相互瞧了瞧,这情景,怎么就如此熟悉......怎么总是让他俩看到这一幕。
可是,可是自己的肉身被残蚀的不成样子,怎好意思让人看到?慕容怜又急又恼,下意识使劲地推了一把,而这一下,正巧不巧,打掉了慕容晓的面具。
晄——当——
面具落地,那张俊美苍白的脸也露了出来。
一时间,一切都停下了,一切都安静了,空气和时间仿佛都停滞至死。
一张英俊的脸庞,立体的五官犹如刀刻般俊美,一双剑眉下是黑夜星辰般的眸子,只是,有一只,却像是失了星光,失了色彩。
那是一只灰濛濛的,毫无生气的死人瞳。
「晓,你的眼睛......」慕容怜怔怔地道。
「瞎了。」
他的声音沉重而沙哑,再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他又能怎么告诉他们呢?跟他们讲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跟他们讲自己死里逃生,跟他们讲自己受了重伤命不久矣,还是跟他们讲自己被人戳瞎了一只眼。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真正的苦难,总是封藏在腹的。
韩可也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会这样。只听颜嘉一悲愤道:「总算能说了!这一路上真是憋死我了!你们一个人都不知道,慕容晓之前受到了百家围剿,他被打成了重伤,还被萧二峰用灵刺吸破了眼底,他的左眼,再也无法復明了!」
知道露了馅,慕容晓站起身,他要逃,要逃去一个无人可知的地方躲着。
可下一个瞬间,他就被人拉住了手臂,被人紧紧护在了怀里。
慕容晓先是愣了愣,太久了,他失去这个怀抱已经太久了啊!这就犹如寒冰遇到了暖流,他紧绷的全身顿时松懈下来,埋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放声大哭。
而慕容怜已经悲愤到了极致。
他护着自己的弟弟,将他越搂越紧。
内心的悲愤逼的他几乎要发狂。愤怒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咆哮着,势不可挡。
他真想,把整个世界给毁了。
「他之所以拒绝了月上霄,也是因为容貌受损,命不久矣,不想连累她,却没想到月姑娘会去寻短见,这才酿成了悲剧。」颜嘉一把话一股劲地倒了出来:「你们倒好,也不问问缘由,就会一窝蜂地埋怨人。」
「对不起......是哥不好,把你害苦了!」慕容怜用手抚过慕容晓的脸颊,看着往日英明神武的弟弟变成这般模样,他真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睛换给他。
「不,哥对我已经够好了,她对我,也够好了」慕容晓却黯然道:「是我自己不懂事,我好后悔,好后悔没早点明白这道理。」
「晓......」慕容怜更加紧地抱住了他。
「哥,我有一事相求」慕容晓顿了顿,道:「我知道,我就快活不成了,今日与哥哥相聚心愿得了,此生,我都再无牵挂了。」
「哥哥,你一掌打死我吧,让我去见她。」慕容晓忽然说道:「我不想死于暴毙,不想死在荒郊野岭,我就想这样死在哥哥掌下,死在哥哥膝上。」
这......颜嘉一和韩可颇为震惊。
「我死以后,不要那样死气沉沉的葬礼,我要喜庆一点的红装,我要给她洞房花烛!」慕容晓竟甜甜地笑了起来,道:「哥,你打死我,我不会疼的。」
我弃俗世抛苍穹,遥与天地通。
坟前空留红尘冢,迢迢山水中。
涤盪,碧血锋;白鬓,雪相拥。
「好。」
良久,慕容怜含着泪道。
得了哥哥应允,慕容晓也安心了,他颇为安静地伏在哥哥的膝上,闭上了双眼。
这样一个俊美无瑕的少年,就这么毁于一旦了......慕容怜心头悲戚,他心道:我先打死他,把他安稳妥当之后再自尽,再去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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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正当他准备抬起手的时候,韩可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这一握,甚是沉重。
「先别急着死。」韩可道:「或许,月还可以活。」
第206章
「你们, 能不能别都这样看着我?」韩可瞟了一眼周围的人头,咽了咽口水道。
自韩可说了月上霄或许可以活之后,慕容怜二话不说就把他拖到殿堂, 这十几个人霎时把他围在了中央,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一双双眼睛死盯着他,气氛窒息地大气不出一口。
尤其是慕容家两位公子,这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瞪着自己, 弄得人好不紧张。
「你不是说月上霄可以活吗?怎么活?復活她?」慕容晓心中焦急不已, 抓着他道:「你倒是说啊!」
「復活了又怎么样?再被你害死,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復活,死了算了。」韩可冷笑一声。
「不可能, 我跟你发誓, 我......」慕容晓急的不成样子, 他的脑中浮现出月上霄的一颦一笑, 如若还能再见她一面, 如若还能再见她......那真是丧失性命也在所不辞。
既然都这会儿了,慕容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低下头语气微软地哀声道:「若她肯回来,我就把她当成我祖宗一样供着,她怎样我都顺着,怎样我都供着,这样还不行么......」
这还差不多......韩可心道,又翻了他一眼:「我想起来, 以前曾在华长典学过一招起死回生的法术, 此术极其兇险, 但也是唯一一个復活月上霄的法子。」
「什么法子?这么神奇。」颜嘉一好奇道。
「环生术。」
只听韩可道:「人有三魂七魄, 其中三魂于神,七魄于身,月上霄虽然是魂飞魄散了,但与慕容晓不同,她的三魂俱在,只要我们能恢復她的七魄,她就能重现于世。」
「可是,你方才自己也说了,月上霄的七魄都散尽了,而且又没有完整的神识,」云彩儿为难道:「我们怎么才能恢復她的七魄呢?」
「借人生魄。」韩可道:「环生术的奥妙就在于此,慕氏的復生之法只能补全残存的神识或者魂魄,而环生术却不止,它只需区区一魄即可,七魄之间环环相生,有了一魄,我就可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你说的,可是通阁葬法的玄魄章?」颜如玉在华长典听学时略有耳闻,但因为此术过于诡异,他便没有过度关注,这会儿听得越发吃惊,道:「这可无异于借尸还魂了。」
借尸还魂也是上古邪术之一,乃是人死了以后不着急埋葬,而是寻一具和死者不排斥的尸首,将死者的三魂逼进体内,故而人醒了之后体貌皆变,但神态声音头脑皆如从前一般。
现在韩可要借的不是尸首,而是别人的七魄,这与借尸还魂有异曲同工之处,但也还是有所不同的。
「你做不到的。」
听了许久,鬼山泉子冷言道:「要说是死人还好些,可你要借的别人的魂魄,人家活得好好的,干什么平白无故借你一魄?要知道,人的七魄存于肉身,他又如何活生生的剥给你?」
「不用他活着的时候强剥给我,」韩可说道:「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七魄就会自然而然地显形飘散,我只在那时候取其中一魄即可。」
鬼山泉子紧接着道:「那你如何知道他何时死?如何知道七魄何时显形飘散?人眼是看不到这些的!」
鬼山泉子说的没错,人死时魂魄飘离,没有人知道去到哪里,没有人知道魂魄的模样,更不用提准确无误地抓住时机抽取一魄了。
「他能看见。」
韩可说着指了指慕容怜,道:「他跟你我不一样,他是神。」
天地苍穹间存有三界,其中以神界最为敬重,神者凌驾于一切种族之上,慕容怜虽不是冥界的神灵,但也是妖族之神,要说见散魄,将无形的魂魄化为肉眼可见之物,他是可以做到的。
「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慕容晓因为方才一席话担心不已,好在还能解决,感嘆道:「我差点都给忘了,我哥居然是神......太厉害了!」
「唉,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哥。」颜嘉一偷偷拉了拉颜如玉,抱怨道:「你看别人的哥,不仅模样好看,还是神呢!你怎么就是个人啊,那么普通。」
「走走走,你跟我出去。」颜如玉一把握住他胳膊,道:「我们出去打过!」
「不打,我又打不过你。」颜嘉一也不动劲:「你当我傻啊!」
「可即便这样,怕是也无法復生她。」云彩儿细细思虑了一番,忧心忡忡道:「我明白兰阁君的意思,可这个办法有一处不妥。」
「何处不妥?」慕容晓追问道。
「每一个人的三魂七魄都具有秉性,不会为外人所用的,它不像借尸还魂,死人的尸首可以任意更换。」云彩儿嘆道:「你要借他人的魂魄,然后生出月上霄的七魄,这怕是行不通的。」
「行的通。」
「云彩姑娘所言,我一早就想到了。」韩可顿了顿,忽然沉声道:「我要借的非他人之魄,而是月上霄的那一魄!」
此言一出,震惊四方。
这月上霄分明都已经魂飞魄散了,你还问她借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兰阁君,你逗我们玩啊!」颜嘉一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她要是还有魂魄,我们还借什么借啊,那不等于她还活着吗?这真是在开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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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可却道:「在这里,月上霄确实已经死去了,可不代表别处也是如此,我们要去到她曾经活着的地方,然后借她的魂魄。」
曾经活着的地方......月上霄连自己的神识都震碎了,定然不会选择转世重生,再说现世之人如何能去到来世呢?慕容晓心思灵敏,立即道:「去前世!去找白嘉音!」
嗡的一声,慕容怜就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大致明白了,韩可是要寻到前世的月上霄,也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白嘉音,然后在嘉音身死之时抽取她的其中一魄,这样,月上霄就可以復活了。
「也不一定是白嘉音,」韩可跟他轻声说道:「你在妖族结界苦守了三千年,这期间她一定转世过。」
见慕容怜神情落寞,韩可顿了顿,又坚定道:「我会想办法寻到其他轮迴,尽量不取白嘉音的魂魄,也不会伤她一分一毫,你信我。」
慕容怜这才缓过神来,良久,他低声道「多谢」
「呦,这么胸有成竹」鬼山泉子嘲笑道:「我从没听说过今生寻前世的,试问一个活着的人如何去到前世?而且还是一个死人的前世!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泉子,你忘了吗?」云彩儿凝重道:「师太曾说过,有一个地方,是可以的。」
慕玛曾告诉过她们,世间还有一神秘之处,它有着不弱于慕氏的智慧与文明,却因为没有神灵约束险象环生,无人敢涉足。
那里是传说中的九冥天,九幽。
传说九幽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
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实在是阴风飒飒,可怖至极。
韩可语气凝重道:「传说幽都是不死地,那里住着不死人,他们兴许能让我们进入前生。」
「嗯,这个我也听师太说起过」云彩儿点着头:「但我还听说,冥界万年来无人管理,所以与它相通的九幽也成了蛮荒之地,再加上孤魂野鬼到处飘荡作恶,此行,怕是难上加难。」
「不仅如此。」鬼山泉子冷言道:「你要进入前世,便要破开九幽的玄冥之术,一旦打扰到前世之人的所作所为,玄冥之门就会异样,不仅復活不了那个女邪灵,我们的性命都岌岌可危。」
毕竟,歷史是不容更改的。
你若要强行攻入前世,便是涉足到已经发生的事件当中,一个眼神,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都有可能影响事态的发展,歷史就会被打乱,世间也就大乱。
「我从没说过会安全。安不安全,对于我并不重要,我只要救她。」韩可淡淡地道:「你们既然问了,那我也只好告知,去不去,由你们自己做主。」
很显然,慕容怜和慕容晓是非去不可的,颜如玉和颜嘉一相视一眼,心下已瞭然,云彩儿与月上霄多年前就拜为姐妹,自然也是要去的。
「我不去。」
鬼山泉子冷笑道:「想让我去救她?白日做梦!」
「泉子,你这又是何必?」云彩儿劝她道:「你明知道我学的是绵阴,不曾习过仙玄,若要兰阁君行那环生术,就须得绵阴与仙玄双管齐下,这样才能镇住魂魄,叫它乖乖生魄啊!」
「想不到也有慕师姐不会的事情,」鬼山泉子瞟着她,好笑道:「只是求我也没有,我的气海被震破了,红樱念珠也被你的情郎挑断了,还行什么仙玄。」
慕容怜一向不待见她,听得心烦,低声问韩可道:「她非去不可吗?」
第207章
韩可微微点了点头, 默声传道:「云彩儿说的是,若要行环生术,须绵阴与仙玄坐镇, 否则魂魄不从。」
「你不会吗?」慕容怜道。
「会什么?仙玄?」韩可立即道:「这是慕氏的祖传法术好不好,我又不是灵女!」
「那就把她绑去,不从就杀了!」慕容怜说道,韩可慌着阻拦。慕容怜正要动手的时候,忽然, 慕容晓说话了。
「别逼她, 她不想去就不去。」慕容晓道。他心中歉疚连累她被震破了气海,也感动她几次救自己的性命,只是他爱的是月上霄, 无论生死, 他都要拼死一试。
「鬼山姑娘, 多谢你几次相救。」慕容晓跟她深深行了一礼道:「我曾说过, 她就是我的性命, 此行非去不可,今日一别, 望你珍重。」
「你,」鬼山泉子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自己若是不去,那个云彩儿又不会植魂术,一旦经脉催动, 慕容晓是必死无疑......可是若是自己去了, 还救了月上霄, 那岂不是将心中所爱拱手让之了?这样的蠢事, 自己怎么能做这样的蠢事。
鬼山泉子陷入了无边无尽地挣扎。
慕容怜皱着眉,这次倒没忘用默声,道:「啰嗦。不如抓了她,不救就杀了!」
「你......你就是个疯子。」韩可无奈道:「你就不能先耐心地等一等吗?别老急着动手,按照这鬼山泉子的性子,只要她不肯,你就是杀了她也没用。」
韩可一直注意着他们,猜测这鬼山泉子会不会改变主意,慕容晓倒没想这么多,他行过大礼后就转身离去了,眼神空荡荡的,大概在想月上霄的事。
眼见慕容晓离开自己身边,鬼山泉子是说不出的不舒服,其中还夹杂着无穷无尽的担忧,若是他此次没挨过去死掉了......鬼山泉子没法往下想,道:「罢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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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委实让慕容晓有些吃惊,他试探道:「你,愿意,救她?」
鬼山泉子冷着一张脸,道:「救。」
听到她应允,全部人都松了口气。
如若能救活她,如若能救活她......慕容晓越想越心潮澎湃,不由得眼泛泪花。韩可碰了碰慕容怜,轻声道:「瞧见没有,我就知道。」
慕容怜斜了他一眼,道:「你辱骂我是疯子已经是第二次了,没有下一次!」说着他便五指一收,那被赐印的血玫瑰瞬间烧了起来。
「这还没到下一次呢!」韩可忍痛道。
「闭嘴。」慕容怜道。
韩可瞬间就不吭声了。
蓦地,慕容怜左手一旋,金色法力发光发亮,竟股股地进入到鬼山泉子的体内,她惊唿一声感到自己破损的气海逐渐恢復。与此同时,一只飞舞而来的红蝶衔着一串美丽的手鍊,放在了她的掌心中。
半晌,她被震破的气海就恢復如初,还莫名有了一条红樱念珠。
他是在......帮自己?鬼山泉子有些诧异。
「你救了晓一命,我虽不待见你,但也知道报恩答谢。」慕容怜朗声道:「我赠你念珠,復你气海,也望你能迷途知返,重头再来。」
感受到神力在身体中涌动,鬼山泉子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能恢復,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那一串鲜艷美丽的红樱手串,激动的无以復加。
下意识地,她的唇角上扬,脸颊红润,冷冰冰的面容也添了三分颜色。
「等下等下,我也救了他啊!」
忽然,颜嘉一叫喊道:「我为了救他差点都死了呢。」
「嘉一,你说什么呢」颜如玉打了他一下道:「哪有像你这样的,救人就是救人,不可跟别人邀恩。」
「可是我——」颜嘉一小声抱怨道,他本来没想着邀恩,只是慕容怜都提到鬼山泉子了,怎么着也该提一下他吧,再说了,他本来就是为了救慕容晓差点死了嘛,又没有乱讲。
慕容怜道:「晓已将事情告知于我,你为他的确是出生入死,此等仗义,理当重谢。」
「哥,他什么都有,你又说要重谢,」慕容晓歪了歪头:「哥要如何谢他?」
慕容怜轻轻一笑,再伸手时,指尖处已托着一朵洁白无瑕的山茶花,正张着花瓣,晶莹的露珠衬的它更为美丽。
「颜小公子,这朵花,你可认得?」慕容怜道。
「认得认得,当然认得了!」颜嘉一眼睛一亮:「这不就是我以前养的那朵吗?居然都长这么大了。」
「很好。」慕容怜手指一托,那朵花便乖乖跳至了颜嘉一的怀中,他说道:「你既喜欢它,我便将它赠与你,我要你护她一生一世,做得到吗?」
颜嘉一接着它,抚摸着洁白的花瓣,道:「好啊,这能有什么问题,它就是吃的多了点,别的又没什么......」
「嘉一,你可想好啊!」颜如玉不得不提醒道:「你先别急着答应,岚傲祭司说的是一生一世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再回答,它...它......」
「这有什么可考虑的?养个花又没什么。」颜嘉一满不在乎道:「它就是吃的多了点。」
「哥,我怎么感觉不太对。」慕容晓道:「这花......」
慕容怜抿唇一笑,食指轻轻一点,颜嘉一手中的山茶花就不见了,再一看,一个身着粉蓝色衣裙的貌美女子正站在他面前,笑的眉眼弯弯。
「她叫灵儿,是我妖族的千灵公主。」慕容怜道:「我既已将她赠与你,今日过后,你便要爱她护她,一生一世,永不反悔。」
这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一张小巧的瓜子脸,黑色的眼睛,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活泼的气息,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一个绝色丽人。
这......颜嘉一惊得瞠目结舌。他瞪着面前这位美貌女子,实在无法将她与一朵花联繫在一起,这怎么可能啊!
见颜嘉一傻傻地看着她,灵儿也突然害羞起来,这还是她化为人形后第一次见他呢!她两手握在一起扭捏了一会儿,娇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你以前总问我很多问题,可我那时候不会说话,你现在问,我都可以告诉你了。」
「兄,兄长!」听着这样娇柔的声音,颜嘉一羞的面红耳赤,不由自主地就往那颜如玉身后藏,完全不敢直视灵儿。
他从前只当她是一朵花,没想到......这一下太刺激了,颜嘉一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住。
「你藏什么藏?我方才都说了让你仔细考虑。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去去去!」颜如玉使劲推他,可颜嘉一就是不肯扭头看,嘟嘟囔囔不知在胡说什么。
慕容晓也大为吃惊,他从前经常把它头朝下扔来扔去的,要知道是这样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姑娘,他绝对不会那么粗鲁。
「妖族的花草树木等到时辰,都会化为人形。」韩可道。
听到这,慕容晓一愣,又朝灵儿看去。此时的灵儿梳着两条长长的羊角辫,笑起来脸颊上有着两个甜甜的酒窝,她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颜嘉一,神情又害羞又欢喜,又想靠近却又羞怯。
多像啊!
月上霄与自己初见时,自己使坏想逗她玩,于是佯装丑陋戴着面具,非等到月上霄傻傻跟自己起了誓才摘下,那时候,月上霄也是一脸懵懂,或是恼怒或是羞了,她的双颊绯红,眼睫颤抖个不停,眼波流动,实在是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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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自己那时不懂,不懂她的玲珑心思,也不懂自己对她的情意已暗暗地抽了芽。
「月姑娘......」慕容晓心中酸楚,忍不住喃喃道。
与此同时冥界森罗殿
「呀——阎王殿,阎王殿,呀!」一大群黑色乌鸦哑哑地叫着,哑声婆娑。
月上霄慢慢张开眼睛,她感到身体轻飘飘的,甚至有些站都站不稳。
她死了。
这里冷风唿啸,黑色冥鸦哑哑的刺鸣声仿若鬼怪在叫嚣着,月上霄渐觉心惊,忽抬头观看,只见面前那白骨森森之上刻着三个大字:森罗殿。而离她最近的一处柔光圣美,门上还有一块牌子——赏善司。
进去看看。
她在空荡荡的殿中飘来飘去,对冥界的大殿很是新奇,忽然,背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你不该来这里。」那人说道。
月上霄回过头见这人身着绿袍,笑容可掬,便开口问道:「我七魄已散,你还能看见我吗?」
「在下是地府四大判官之一——赏善司。」那人温和地笑道:「你虽是一具魂魄,但冥界掌管三魂七魄,我又怎会看不见你呢?」
赏善司人如其名,执掌善薄,生前行善的小鬼全部由他安排,根据此人生前行善程度大小、多少予以奖赏。在六道轮迴中,或登天成神,或投胎做人。
见月上霄还在愣神,赏善司不得不重申道:「姑娘,你不该来这里,你不属于这里。」
月上霄不禁疑惑道:「那我该去哪?」
「出门左转,第四间殿。」赏善司沖她温和一笑。
月上霄回了声多谢便依言退了出去。
听了赏善司一言,月上霄也开始打量起这四间殿,只见它们分别刻着:赏善司,察查司,阴律司还有罚恶司不等。既然这赏善司是执掌善簿的,那察查司就应该是查案子的?嗯,罚恶司顾名思义是惩治恶人的,那阴律司又是做什么的?月上霄正皱着眉思索,突然感到脖颈处被一只大手掐住,强行被拽进了一间殿。
第208章
直到被抓进了门, 脖颈处的束缚才被解开,她重重咳嗽了几声,却听到了如雷贯耳的声音。
「大胆妖女, 竟敢擅闯森罗四殿,该当何罪!」
月上霄被吼的有些懵,她抬起头,眼前的人不同于赏善司,此人身着紫袍, 怒目圆睁, 很是凶神恶煞。
此人便是四大判官之一——罚恶司。
怪不得,怪不得方才那个人说自己不该去,那里是赏善司的地方, 自己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如何能去得那里?月上霄在内心苦笑着。
他说的第四间殿, 不正是这一间吗?这里是惩治恶人的地方, 也是该惩治她的地方。
见月上霄一直低头不说话罚恶司怒斥一声, 他重重地一拍桌案道:「好个妖女,不等本官派人抓你, 你倒是自己跑来了,胆量可真是不小啊!」
「你为何要抓我?」月上霄抬起头看着他。
罚恶司拿出一沓墨纸道:「十八年前有一天降邪灵落于华长典,该邪灵是大杀之星邪芍药,你靠着邪芍药之神力一路叛师门、杀生母、弒君主、夺人夫,天下之大不韪都被你做尽了!你还有何面目问本官!」他将那一沓纸扔了下去,月上霄捡起一看, 那上面果然撰写着自己的一条条「罪行」, 除去那四宗罪外, 竟还有一条名为祸生, 赫赫地写在头目上。
祸生......
生而为祸,有些人,竟连活着都是错。
月上霄紧紧攥着那些纸张,握着自己的罪状,可无论她握的多么紧,它们也不过是褶皱了些。
「你可认罪?」罚恶司道。
「认,我都认,」月上霄顿了顿,又道:「可我不服。」
罚恶司一愣,立即皱起眉道:「不要油嘴滑舌,你既然认罪,又何来不服一说!」
「自然有!」
月上霄立即瞪着他道:「你说我叛出师门,那是因为师父为师不尊师德恶劣;你说我杀生母弒君主那是因为我那时被邪灵折磨得心神皆失,你若是仔细查验过必定知道这非我心中所想,误会颇多!至于......夺人夫,这怕是我唯一真心想做的,可最后也不得而终......」
「你身为罚恶司为何不查清来龙去脉?」月上霄说道。
「真是可笑!」罚恶司道:「试问这世间哪个人死是没有缘由的?你犯下大错已经板上钉钉,无需查验。」
「可我也死了啊!」月上霄与他争辩道。
她原以为死了就好,死了就清静了。可谁知道世事繁杂无限之多,即便是到了冥界,也不得安宁。
「你死了又如何?」
罚恶司瞪着她恶狠狠地道:「不重生命者罪加一等!」
「你是非不分,黑白不辨,枉为判官!」月上霄气的破口大骂道:「我瞧你就是条见人就咬的恶狗!」
「大胆!」罚恶司道:「我等冥界判官,头顶官帽,手握生死善恶簿,轮得到你一个妖女来插话?」
又是一个认死理的老傢伙!也好,凡界的百家掌门打腻了,今日便也来挫挫你冥界的威风,月上霄生前已经贵为翎天祭司,好久没有人敢这样轻她了......月上霄念动心法手臂一伸像往常一样准备催动泪断。
可是没有了。
月上霄愣住了,看着空荡荡的腰间,她意识到,死了的她是无法催动泪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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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月上霄神情不对,那罚恶司哈哈大笑:「怎么,你还以为你是神力无边的黑牵夷吗?如今你魂飞魄散,只要我想,我一个小小的手指头就能捏死你!」
那罚恶司一掌挥出,月上霄连出手都看不清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摔在了地板上。顿时,地上的裂缝连绵而出嘭的一声,她身下的砖瓦竟都暴裂了。
在冥界魂魄就是冥官的掌中物,只能任其处置。
「不要脸!你这算什么真本事?」月上霄被他的法力镇压着起不来道:「不过就是条恶狗汪汪叫的欢!」
罚恶司闻言怒火中烧,他操控着月上霄的魂魄在大殿四处飞撞,千招百招的攻击月上霄根本不可能逃开,只能咬着牙一次次忍着俨然成了他手中的牵线娃娃。
疼!月上霄感觉自己的三魂都快被撞散了。
终于在一番勐烈的攻击过后,罚恶司手一挥月上霄便从空中坠下跌在地上。
「冥界,掌人生死之地,岂容你放肆?」罚恶司冷笑着下马威道:「告诉你,这里有一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可怖至极,你可知晓其中厉害?」
月上霄却低低地笑一声,阴冷地道:「我身死凡间,尔等区区地狱,何惧之?」
不知为何,罚恶司勐然心中一震。
他这万年来不知处置过多少恶人,有吓得屁滚尿流逃跑的,有声泪俱下跪下来求饶的,可这样死到临头还嘴硬的是头一回见,月上霄虽被他镇压在地,但昂着头咬着唇,不曾哭喊不曾求饶,实是叫人心中一凛。
他咳嗽了一声肃然道:「这十八层地狱,前九层罚轻罪及中等罪行之人,后九层将全部发狱受苦。」
月上霄闭着眼不理会。
罚恶司说到这,突然拿出一张冥界鬼符,鬼符火化变幻出景象,火红色的岩浆之下,遍地都是残破的肢体,内脏,手脚,还有刺破耳膜的哀嚎。
一具具魂魄被吊在钩子上,月上霄惊恐地看见,一个狱卒用钝了的刀一下下割掉他们的舌头,而被割掉的魂魄又会马上重新长出一条舌头,他们的脚下,断舌已经堆积如山。
这是永无止境的惩罚。
看到这一幕,月上霄即便再大胆也心惊肉跳,她齿间微微打颤道:「你要将我如何?」
罚恶司一双眼睛兇狠恶煞:「自然是把你从第一层扔下去直到所有苦难通通过完,叫你永世都不得翻身!」
这是要让我灰飞烟灭了......月上霄心中惶恐,下意识站起身要跑,可立即有两个鬼差将她按倒在地。
「丑八怪快放手!」月上霄拼命地挣扎着。
「哼,在我这里,还没有人能逃出掌心,」罚恶司剜月上霄一眼命令道:「传我的命令,此女罪不可恕,故扔下地狱,堕十八层,即刻行刑!」
「是!」鬼差押着月上霄要走。
「不要!」
「放开我......听到了没有?!」
「滚开!!」月上霄大吼道。
这是第一回 月上霄真真实实地害怕了。
要是真被扔下去了,且不论那一层一层的酷刑折磨,就说要将她超度,那可就灰飞烟灭了,慕容晓,慕容晓,月上霄心惶惶地又想起他来,如今他在哪?他知不知道自己就要下地狱了......这个混蛋!怎么每次她害怕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在自己身边。
月上霄心中酸涩无比,剎那间头也嗡嗡地响。
「快动手!」罚恶司道:「将她打入地狱,万死不过。」
「我不要!」
「慕容晓——」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见鬼差越逼越近月上霄便惶恐不已地大声道:「慕容晓——」
这一声声唿喊似乎要将人的五脏六腑生生击碎。
而正当鬼差卡住月上霄的脖颈要将她扔下去时,突然一把双刃刀飞驰而来将他们齐腰砍断。而有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宛如天雷突然爆发,沖天的黑色火焰燃烧而起,冥界剧烈地颤抖仿佛要翻了天!
烈焰中走出来一个人。
罚恶司一见是他,凶神恶煞的脸也颤了三颤。
月上霄闭着眼,只感到一阵火光扑面而来,她还以为自己是被扔下了地狱火海顿时厉声地尖叫起来!可随即很快地她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唔,看来你还是很思念本王的嘛。」
夜晓尘低笑一声,捉住她的手腕,他一双黑眸流淌着光泽道:「瞧给你吓得,我这不是来了吗?」
这声音.......这熟悉的声音.......
这几句话被他说的极具磁性,月上霄蜷缩着身体,慢慢张开了眼,她怔了怔,喃喃道:「是你么?」
夜晓尘蹲下身十分配合她地抬起眸子。
月上霄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前的人,这夜晓尘与慕容晓的样貌完全相同,他一身的黑衣滚金边,俊美非凡的模样如同天降一位绝世魔君。
「有没有想起来——」夜晓尘正试探着却被打断了。
「拜见焰主!」
罚恶司和一众小鬼跪下,齐齐叩头道。
焰主......月上霄愣了一下不自觉后退,她看着面前这张脸顿时想认又不敢认,什么来头?竟还是这冥界的焰主。
「闭嘴!都吵什么吵?」夜晓尘霎时怒了一脚将临近的鬼差一脚踹翻,双眸狠厉道:「一天拜拜拜,我稀得你们几个小鬼来叩拜吗?都给我滚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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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炮仗一样的脾气倒是和某人可怕的相似啊......月上霄看到他发火踹人的模样不禁咽了咽口水。
见月上霄退得离他远了些夜晓尘心里一阵失落,他蹲下身小声地嘀咕道:「怎么,你不记得我了嘛?」
月上霄怔怔地望着他不禁一字一顿道:「慕......慕容晓。」
「嗯啊!」夜晓尘一个劲地点头。
可这......月上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为了让月上霄相信自己,夜晓尘便灵机一动地拍了拍她道:「这样,你看着我。」
月上霄依言瞧着他,只见夜晓尘蹙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沖她打了个响指,他挑眉一笑,歪了歪头。
「想起来了吗?」夜晓尘打心眼里鄙视这种弱智行为,可为了证明自己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地学慕容晓的行为举止,最后还卖乖地眨了眨眼。
月上霄凝视着他说不出话,泪水一下夺眶而出。
见她掉眼泪,夜晓尘瞬间慌张起来,他握着她的双肩,难掩痛楚道:「不哭不哭,你想起我了对吗?我在这破地方一直等着你呢,这回你想怎么样我都行。」
月上霄哭着道:「晚了,我都死了。」
夜晓尘却沖她摇头道:「不晚的不晚的,死了又如何?我这不也死了嘛,有我陪着你,我们做一对鬼夫妻也不错。」
月上霄还当慕容晓是知道自己死了后也跟着自尽了,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压抑的伤痛,趴在他身上开始放声大哭。
「想不到,你竟有一日还肯抱我。」夜晓尘猝不及防地给她抱住竟一时失了神,他一下下轻抚着月上霄:「当真叫本王欢喜。」
本王......月上霄霎时一愣。
「焰主。」罚恶司冷言打断道。
「不知焰主来访,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他重重叩头。
夜晓尘微侧眯着眼,渐渐阴冷一笑。
他指尖一动便有一把亮如雪峰的双刃刀飞来,刀子刃霎时砍过殿内过百小鬼,碰者皆灰飞烟灭。
月上霄有些震惊,要知道,灰飞烟灭可就再也无法復生了,他何时竟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了?月上霄看到他眼中的狠厉暗暗心惊想松手,可夜晓尘却不肯,偏就死死按住她的手臂。
「你——」月上霄心觉不对,不由得怔住。
「搂着吧,我很喜欢你搂我,」不知是不是错觉,夜晓尘在望着她的时候,眼中的戾气顿时消散,他一双黑眸倒映着不甘心:「你都好久没搂我了呢......」
月上霄愣了一下,脸瞬间就烧了起来。
「一共一百一十七个鬼差,焰主,请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罚恶司再一次怒气沖沖打断道。
夜晓尘恼了。
你他妈的要打断我多少次才算够啊!?
夜晓尘蓦地冷笑道:「我曾丢失过一心爱之物,听闻在罚恶司这里,本王甚是高兴于是匆匆赶来,可罚恶司却想要将她狠狠地丢下地狱呢!」
「焰主误会了,这里只有十恶不赦之人,哪来的珍贵之物?」罚恶司定了定神,厉声道:「而且,此女生前作恶多端犯下滔天罪孽,须得发配地狱严惩不贷!」
「我若偏要保她呢?」夜晓尘厉声道。
「谁保也不行。这是天道,天道不可违。」罚恶司着重道。
「我看你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夜晓尘转着手中的双刃刀,又狠又戾道:「天道算个什么东西?我从未放在眼里过!你既口口声声都道十八层地狱可怖,那本王送你先去感受一下。」
「焰主,在下——」罚恶司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夜晓尘深邃的眸子显了黑金之色,地狱之门蓦地开了!而那位凶神恶煞的罚恶司也在一通鬼哭狼嚎中被送了进去。
夜晓尘摆了摆手,将火星子飘洒出去,仿佛不是死了一个人只不过是点了一捆柴火。
月上霄连唿吸都颤抖了起来,她认识的慕容晓不会这样杀人不眨眼,可他的样貌神态,声音声线,又与慕容晓如出一辙。
「你究竟是谁......」月上霄惶惶地道。
听到问话,夜晓尘回过头,墨色髮丝披在身后,黑衣滚金的衣裳为他平添几分深沉贵气的魅惑。
他跨步上前将她一把抱起,美人在怀,玉体横竖。
「慕容晓!」月上霄下意识这样唤道,她受了惊,这会儿又得他抱着,心中是又羞又急:「慕容晓......你......」
「怕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其实夜晓尘不想听她叫自己慕容晓,可眼下又没别的办法,他话锋一转道:「你受了惊,我先抱你回去休息,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他抱起她匆匆走了,再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月上霄能瞧见夜晓尘俊朗的眉在上扬,就连不染而朱的嘴唇也在渐渐上翘,很显然,他是欢喜的。
第209章
背阴山
九幽之地, 可谓是天地间最为幽远偏僻之地,传说那里是冥界与凡界的交汇的地方,故而有着生命永恆的秘密。因为这一点, 古有无数人寻其所在,或是君王或是庶民,都想一探究竟。
可九幽毕竟是九幽,哪里是那么容易去到的?多亏了云彩儿和鬼山泉子借用星辰之力绘制出了路线图,这一行人才算是没有迷路。
背阴山山势高耸入云, 山峰之间层层交叠, 杂乱不堪。抬头仰望,好像一伸手就碰到山壁一般,此等险峻连攀爬都极其危险, 更别提御剑飞行了, 非得撞个头破血流不可。于是, 他们只好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登, 只这一条窄窄的小路, 两旁是悬崖峭壁,途中竟还常有巨石挡路, 须谨慎攀岩才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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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实辛苦。
独慕容怜不同,他召唤出踏雪,遇到崎岖山路它便缓缓走过,遇到巨石滚落,它便双蹄轻轻一踩,直接从空中飞跃过去。在这一片气喘吁吁中, 可谓是一枝独秀。
「哥, 你要不要下来一会儿啊?」慕容晓喊道。
「到了吗?」慕容怜回过头道。
韩可摇摇头。
「不是, 哥!」慕容晓道:「我看你一个人走前面太孤单了, 要不要我过去陪你啊?」
「无妨。」
慕容怜嘱咐道:「不必担忧我,小心看路。」
「你哪来那么多心要操,好好走自己的,」鬼山泉子蓦地呵斥道:「某人眼睛又不好使,还不好好看路,找死是不是?」
「我!」慕容晓正要说话,可见鬼山泉子一直执意走在他外面,只好又闷声道:「好好好。」
「兄长——」
忽然,一声长长的喊声传了出来,只见颜嘉一从远处跑了过来,这背阴山风大沙多,他怀里的山茶花弱小无根,总是被风吹走多回,每一回都要他追着风跑,三四次后,颜嘉一几乎累晕。
「你就不能把她往衣服里塞一塞吗?我就不信她这样还会被吹走!」颜如玉瞪着他道。
「可我要和她说话啊。」颜嘉一没好气道:「如果把她塞的太里面,她就听不见我了。」
这灵儿本是可以化为人形的,可颜嘉一不知怎的总是不好意思,万分无奈下,她只好还是先以花的形态出现。她也跟着点点头,倚在颜嘉一的肩头,洁白的花瓣微微泛了红。
其实这会儿颜如玉也是头疼的不行,这云彩儿自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何曾来过这穷山恶水之地?更别提跋山涉水怪石嶙峋了。故而颜如玉只能三步一小扶五步一大扶地护着她,若有巨石滚落,他还得将她抱起来躲避危险。
若是这云彩儿也能变成一朵花就好了,跟灵儿一样揣兜里就带走了,那多轻松......颜如玉默默想着。
「你可是嫌我麻烦了?」云彩儿眼神幽怨道。
「没有,没有没有。」颜如玉一愣,立即说道:「能护着你是我的荣幸,何来麻烦一说」,云彩儿抿唇一笑,她也知道他是累了,探出身去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娇声道:「还累吗?」
颜如玉心头悸动,揽过她的肩。
「兄长——」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出现。
颜嘉一突然趴在他的背上,拉长了声音道:「我累的快不行了,兄长,你背我走行不行啊?」
背你走......信不信给你扔下去!
「自己走!」颜如玉把他从身上拎起来,道:「不然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这边两人正要吵,忽而一阵阴风吹过,还夹杂着一股巨大的具有压迫性的力量,不好!慕容晓的反应极快,抓住韩可和鬼山泉子就顶风冲去,这几人才没有被阴风顶下悬崖。
也就是这一个剎那,天黑了。
「怎么回事?」鬼山泉子有些惊魂未定:「方才那不是普通的风,还有这天......」
「这里是九幽的背阴山,传说它可掌四时之景,通昼夜之禁。」韩可看着阴森的山体,推测道:「我们怕是惊动了山灵,故而它就施了法术,逼我们下山。」
「嘶——」云彩儿抱紧手臂,道:「好冷啊!」
没错,方才还炎热烤人的夏日瞬间消失不见,变成了叶结雪霜的初冬时节,而万里无云的白日也变成了阴风飒飒的黑夜。
寂静的夜中,他们身上泄露而出的颤抖冷气缓缓的盘旋不散。黑夜的黯淡星光,透过树枝的封锁,在重重密林中留下无数细小的光斑,犹如星火。
恍然间,有一块笨重的石头滚了下来。那是一块上百年的巨石,滚的又慢又笨,渐渐地,它几乎滚到他们的周围,快停了,它几乎要停了,可又蹊跷地半滚不滚地慢慢挪着。
慕容晓盯着这块石头,血花针已攥在手中。
所有人都蜷缩在一处隐蔽的丛林之中,颜如玉和颜嘉一都握着佩剑,他们紧皱着眉头望着那一块形状诡异的巨石,这里是背阴山的主干道,但凡来到九幽之地的人都非走不可,虽说这几日从山上滚下的巨石也不少,可今天,这几人都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石头将停不停,颇为蹊跷。
视线透过丛林和树木,韩可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块半滚不滚的巨石,半晌之后,他的瞳孔一缩,终于明白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了。
「别攻击它!」韩可突然说道:「此为应急石,是石怪一族!大家都藏好,别打草惊蛇。」
可是已经晚了。
砰!
只见一道金光迸射,那块圆滚滚的巨石瞬间被炸成了碎块,一阵飞沙走石过后,一切都晚了。
「哥,」慕容晓愣愣地叫了一声。
「你啊你!我算是服了。」韩可气急败坏地道:「你敢不敢动手再快一点?走之前,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一路上少动手!少动手!」
「喂,你对我哥态度好一点。」慕容晓道:「谁许你这样教训他了?」
「我以为它要伤人,所以才......」慕容怜蹙了蹙眉,一脸无辜地道:「我又不知道。」
话音未落,平静的背阴山就被忽然而来的追逐声充斥了,大地一阵剧烈的颤抖,他们抬头望去,只见无数巨大的石块和树桩子通通拔地而起,从山顶与山峰处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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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石块组成的追杀队伍强大,所以一些不是石怪的石头也加入其中,通通砸向了闯入者的方位。
在一种奇怪的好奇心的驱使下,它们也是跟着大部队通通滚下,背阴山常年荒凉,它们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胆量来送死。
大地剧烈的抖动,那是石怪的通灵之术。
方才滚下的那块应急石,它慢慢滚下是为了察看敌情,若是无人来扰会乖乖地滚回去。可慕容怜这一掌就惹了麻烦了,应急石被毙,石怪便确定了目标,继而争先恐后地向他们发起攻击,阻止他们上山。
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人与石怪即刻相斗起来。慕容晓和颜家的公子们的神力都显了形,只见空中各色剑芒刀芒混作一团,打的不可开交。
慕容怜自知犯了错,此时很是迷茫,眼看着一块块巨石朝他砸下,愣是一招不出。
韩可无语道:「妖神大人!现在是真的该你上场了,快去打去啊!」
慕容怜瞥了他一眼,当即便飞身上空炸的漫天石屑。
可是很快的,那些飞舞的石屑又重新凝结,它们的神力不仅没有削弱,反而更强盛了。
石怪虽然笨重,不过对抗之时却能感受到阵阵怨气所凝成的怨灵。它们似在发出狰狞的笑声,块块对着人轰击而出。顿时,一阵飞沙走石凭空浮现身前暴卷而出,最后与那股无形劲气对轰在一起。这是粉身碎骨的打法,也就表明,它们不怕粉碎。
石怪捲起的狂风将密林中的草皮与树皮都生生的颳走了一层,而一些瘦弱的树干,更是被拦腰斩断。
「兄长,我怎么感觉这些石头越打越多啊!」颜嘉一几乎把碧清涟舞成了一朵花,可周身的石头却滚落地越发密集。
颜如玉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一块巨石犹如怪兽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还有一条蠕动的长舌头!他看的心惊,手中的剑如疾风刺了过去,将它刺成了碎块。
他突然意识到,不,这不是普通的石怪!这是传说中吃人的石精啊!
云彩儿和鬼山泉子正躲在丛林之中,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
石精......这倒让云彩儿想起了些事情。
她修炼的时候读过几本闲书,那上面记载了世间千奇百怪之物,其中就是石怪一族。
相传在千年前,凡界有一人受尽践踏最后饿死于市集之中,因其怨气浓重,故而死后没有转世,而是成了饿死鬼,日日夜夜在九幽徘徊,饿死鬼可引世间之石头沙土,化为石身,扰人身心。
虽然说石精都是石头所化,但因为饿死鬼是被活活饿死的,故而它总是习惯性地张嘴食人,口中的那一软舌,也是其唯一的肉身标志。
攻其软肋,一发致命。
若是断了它的舌头,了结了怨灵的怨气,这石精是不是就失去神力了?
第210章
云彩儿想了想, 眼睛一亮,连忙朝他们喊道:「你们快别硬打了!攻击它的舌头,它是饿死的怨灵所化, 只要断了它的舌就没事了!」
饿死的怨灵......竟然成了这背阴山的石怪,也是一桩奇事了,鬼山泉子心道。
「好!」
颜如玉长剑一挑刺向石精,可那石精却机灵的很,宁愿被他一剑刺成无数碎块也不肯张开嘴巴, 这堆石块缠着颜如玉不肯放开, 它们似乎盯上了这群人。眼看着来了几个送死的,石精自认能够将他们吃下,依靠这背阴山的地理优势, 它们更加地放肆无忌, 很快就形成了包围之势。
「不行啊!」颜嘉一急道:「这些破石头竟是些没半点骨气的, 一遇到剑就不肯张嘴到处乱滚, 这怎么能断它的舌啊?」
「餵, 你呢?」韩可抬头道:「你也不行吗?」
「我是神。」
慕容怜道:「它们惧怕我,不敢对我吐舌。」
韩可细思半晌, 这倒也有道理,如今慕容怜贵为天神,这些石精不过是饿死鬼作怪罢了,哪里敢在天神面前吐舌放肆?可它们不肯吐舌,自然就没法断根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人跃入悬崖上空, 踩着那不断滚落的石头, 投入石怪圈中。
石精?再精还能精的过我......慕容晓轻蔑道。
只见滚滚飞起的石块绕在左右, 慕容晓却一改方才的急躁, 他静悄悄地缩在石块之中,犹如石精到手的猎物一般,颇有几分坐以待毙的模样。
他在耐心安静的等待着……
感受到他神力逐渐衰弱,石精也展开了进攻,它们像包饺子一样将慕容晓包在中间,齐齐张口,数百条长舌一涌而出,就是现在!拐进包围后,慕容晓立即化出残月上霄刀,眼前却是一黑,紧接着喉咙一疼,他的意识就迅速模煳不清了。
这石精的长舌竟有钝化和石化之效。
在他被长舌钝化之后不久,便是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声:「慕容晓!慕容晓被吃了!」
听到颜嘉一的喊声,其他人顿时一愣,可来不及细思什么,颜嘉一的声音还未落,铺天盖地的石块便已天雨砸落之势砸了下来,而有一抹黑色的模煳影子骤然飞落,鬼山泉子和慕容怜的喊声都顿时凝固在了喉咙中。
疾如闪电地震碎石块,慕容怜手掌一抬,兇勐神力将四处的石怪之力吸扯而过,他将自身的速度提到了极致要去拉他,碰到了衣裳一角。
「晓!」慕容怜用力一拽,硬生生拽下一片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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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好似脱了力,他毫无防备地从高空坠下,而有一巨大磐石正张着大嘴,蠕动的长舌吐出瞬间就将他给卷了去!鬼山泉子瞬间丢了魂,她瞪着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蓦地,那巨石怪勐地一弹,石头身上竟开始发光和发热,那光芒四射,狠狠的撞在了峭壁之上。而有一缀着星火之色的流星球从中暴射而出。
「是慕容晓!慕容晓!」
慕容晓的脚尖在石怪上勐的一蹬,石怪的自身速度骤然暴涨,在空中上蹿下跳很是痛苦,似乎想将他甩出去一般。而身着玄黑衣裳的少年却也迅速化作一道暗影,犹如一道夜空的雷电,在万里高空的悬崖峭壁间与它斗法,他一手拉扯着什么,另只手飞快的生出数把尖刀,割了下去。
而后,他一脚将试图吃掉自己的巨石怪踢了个粉身碎骨,手却快速的从中划过,一条红色带状物闪掠身前,蕴含着满满的怨气的断舌,还在蠕动着,被慕容晓砍了下来。
一瞬间,这石精就轻易的被慕容晓结束了性命。
一开始,他就是想佯装弱势,待那石精放松警惕肯张嘴后再断舌,谁知那舌头有钝化之能,慕容晓没能断成不说,反而被石化了身体,昏昏沉沉地跌了下去,好巧不巧掉进了石怪的嘴里。
可那石怪实在贪心,它一口就将慕容晓整个人都吞了进去,连杀都没杀死就想吃掉。
这下却让慕容晓有了可乘之机,他截住它长长的舌头狠劲一扯,开始在他的嘴里大闹特闹,就差没把那舌头打个蝴蝶结了。
石怪疼的要命,用尽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张嘴要把慕容晓给吐出来,慕容晓拽住那红色的长舌就是不松手,接着残月上霄刀一砍,就截断了。
石怪被断了舌头,发出了一截刺耳的鸣叫。鸣叫从一声声传出,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出。
鸣叫过后,背阴山上所有的石怪石精都断了舌,又变回了普通的石头。
它的怨灵,被强行散灵了。
慕容晓手起刀落,将未完全断气的巨石怪物给彻底解决,抬头望着人,突然,身下一空。
「不好!」低声骂了一句,慕容晓一跃而起,要飞上对面的山崖。
石怪既被散了灵,自然也就没有了神力,无法再飞檐走壁悬于空中,而慕容晓被它吐出来,此时正处在悬崖上啊!他本就无法催动高等神术,之前又与石怪争斗多时,现在要飞上对面山崖委实不易。
「晓!」慕容怜惊叫一声,飞燕一般朝他而去。
慕容晓胸骨剧痛,他够不上那崖边,蓦地射出了一道白色丝线,正正缠在颜嘉一的身上,然后,就跌了下去。
「快拉他上来!」鬼山泉子和云彩儿飞快地赶过来。
山崖上的几人扯住那两心缠,望着悬崖下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唿唤不断地迴荡着。
「我......我怎么又中毒了......」瞟了一眼那涂了毒的两心缠,颜嘉一嘴角一扯,十分郁闷,将那毒线使劲一拉。
跌下悬崖的慕容晓昏昏沉沉,身体好像一片落叶被风吹的七零八落,迷迷煳煳中好似掉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然后便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慕容怜将他托上崖后,鬼山泉子见他面色惨白,又试出他体内经脉乱象,连忙点了他的穴道又给他餵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丸,大约两个时辰后,慕容晓终于悠悠转醒。
见弟弟转醒,慕容怜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他用衣裳围住他,询问道:「晓,感觉如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慕容晓寻了一圈人,摇了摇头,略有低落。
忽然,他坐起身从怀中摸出了一枚纽钻:「这是石怪的舌头,被我断了后就成这样了。」
那是一枚纽钻。
紫里藏贵,黑中裹黛,在慕容晓的手中熠熠生辉。
「这是转冥之钮,是打开玄冥大门的按钮!」韩可一见便开口说道:「玄冥之门非同小可,须有此钮作为基底才能打开。」
「恭喜你。」韩可扶着慕容晓的肩,轻声道:「离救活她,近了一步。」
慕容晓掉扶着额头,汗水滴在他掌心的纽钻上,晶莹剔透。
「慕容晓,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但是你,能不能先给我解一下毒?」颜嘉一颤声道,他脸庞苍白,显然是中了剧毒。
要知道,他已经中毒两个时辰了啊!慕容晓还没醒的时候,他只能锁住穴道和经脉,几乎要五感全失了。我的天,两心缠的毒还没给他解!慕容晓连忙朝他撒了一把灵粉,顷刻间,颜嘉一的唿吸和经脉总算不异常了。
颜嘉一气唿唿地道:「你自己掉下去就算了,干什么拉上我?害我中了这么邪门的毒!」
「这么不情愿啊?」慕容晓笑道。
颜嘉一不吭声了,翻了他一眼。
「来,就当是给你赔罪,哥背你走,怎么样?」慕容晓也不管颜嘉一答不答应,上来就把他抓起来往身上一扛,直奔山顶去了。身后全是颜嘉一被吓得乱喊乱叫的声音,还有风中颇为凌乱的灵儿,花瓣被吹得各种颤抖。
「伤还没好,又跑那么快!」鬼山泉子匆匆追去。
「还有多远?」慕容怜道。
「我不知道。」韩可答道:「归墟应该不远了。先走着看吧,你别太着急了。」
慕容怜「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还有,」韩可补充道:「下一回可不要再肆意出手了。慕容怜似乎不大高兴,指尖泛起了微弱的金芒,可顷刻后又散去了,良久,他道了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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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身后的背阴山,百花齐绽,绿树成荫。
第211章
冥界森罗殿
当月上霄从昏迷中一点一点甦醒过来时, 全身依然隐隐疼痛,犹如被针扎了一般。她晃了晃头正要起身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声。
「乖,先别动。」夜晓尘的语气压根不容反驳。他拿过一个颇为精美的小玉瓶, 倾斜着瓶口正对着月上霄的唇间。
灵露滴了下来。
月上霄眼睫微颤,这灵露犹如甘甜的泉水让她这棵沙漠中干涸的浆草终于得以活着。服下灵露后不久月上霄浑身的刺痛也缓缓的消散了许多。
「多谢。」月上霄咳嗽道。
听榻上的人一本正经地跟自己道谢,夜晓尘忍不住发笑道:「真让人想不到,有一天你竟也能懂这么多的礼数了。」
月上霄闻言倏忽抬起头,颇为不解地看着他。
「哦, 是这样的, 你以前啊一向不跟我言谢,言歉那更是想都别想,」夜晓尘很是感慨地解释道:「若是对了便是得理不饶人, 若是错了也是百般耍赖, 不了了之。」
「我何时这样不讲道理过?」月上霄倍感诧异道。
「一直啊!」夜晓尘毫不犹豫地道。
低声骂了一句, 月上霄一下别过头, 眼尾泛红道:「你既这样觉得那还死什么死?过你的逍遥日子多好, 反正我已经死了,以后也再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了。」
「没有你我才不稀罕!」
夜晓尘锐利漆黑的眉间却滑过一丝不快:「你跟我哪来的打扰不打扰?我巴不得你天天打扰我呢, 最好是跟以前那样黏人黏到一步都不离开的那种。」
「我才不会黏你!」月上霄心里本来堵的厉害,可听着他这几句话又觉得亲切的很,委屈霎时如洪水咆哮般一涌而出,好不失落道:「你不是成婚了吗?那日我要你和我走还不肯,怎么现在又说这些话?」
「别提了。」夜晓尘深吸一口气怒火中烧道:「这事提起来我就生气,你就当我当时是脑袋让驴踢了!」
月上霄颇为诧异:「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自知之明了?」
「...嗯, 就这几天吧。」
夜晓尘低头咳嗽几声也不加以辩解, 他拉过月上霄的手贴在面颊上道:「我一直都没成婚, 就算要成也必须是跟你成啊, 那些胭脂俗粉我才瞧不上呢!」
「那你死是因为——」月上霄欲言又止。
「为了你。」
夜晓尘望着她直言不讳:「你死了,我活不下去。」
果然如此,他果然是看到自己自尽了所以又死心眼的来冥界寻自己......真是个白痴!月上霄抽出手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却钻进了他的怀里。
「你若是再晚来一点,我就要下地狱了,你下辈子都别想见到我了!」月上霄赌气道,死死抱住他。
「不会。」
夜晓尘给她抱得身体一颤,冰冷了上千年的魂魄竟也渐渐的温热了起来。
他极其鲜有地柔声道:「莫说冥界炼狱,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一样去寻你,灰飞烟灭,至死不休。」
他说的情话十分动听可月上霄听着听着却愣住了。
慕容晓,从不对她说这些。
记忆中的慕容晓是个一身狠劲的少年,即使是与自己互通了心意后也不曾说过几句甜言蜜语。
莫非......月上霄勐然抬起了头,定定地瞧着他。
夜晓尘夺人心魄的眸子里不失霸气,他的黑衣微微敞开露出精緻的脖颈,缀着一条红豆样式的珠链。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月上霄慢慢坐起身来,继而怔怔地说道:「为何我瞧着你好似变了许多......」
此时的夜晓尘不像一个十几岁的浪荡少年,反倒像是一位天降的霸气君王。
「变就变了呗。」
谁知夜晓尘却笑了笑:「事到如今,你还记着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郎君做什么?反正他与本王长得一样啊!」
月上霄却一下警觉了:「你这话的意思......你不是慕容晓?!」
「不全是。」
见月上霄起了疑,夜晓尘也连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他耸耸肩,饶有趣味地说道:「难道说,你瞧着本王也像他那样一个不经世事的无形浪子吗?」
只这一句话,月上霄便能听出这人骨子里的桀骜。她眉宇蹙起道:「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他骗我?」
「我冒充他?明明我才是本尊!」夜晓尘极其不满道。
「胡说八道!」月上霄怒火中烧道。
「我才没胡说呢,凡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就更没有本尊给冒牌货让路的道理了。」夜晓尘轻蔑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月上霄已是怒到极点。
「你不要对我这么凶吧。」夜晓尘微有不适道。
「说!」月上霄重重一拍床榻呵道。
「......好吧。我是一方焰主,统领冥界万魂,」夜晓尘玩弄着红豆珠链,轻蔑道:「慕容晓,不过是我的一个命魂罢了。」
一个命魂?月上霄好不茫然地看着他。
「人有天地命三魂,慕容晓是我的三魂之一,」夜晓尘一边轻声笑着,一边解释道:「于我而言,他的生与死都不过是在我的一念之间,根本不值一提。」
反过来说,他也就是慕容晓缺失的天魂和地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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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霄不由得一怔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知道,人的三魂俱为一体,要生生地从身体中剥离出去痛苦异常,绝对是非人之术。
「为了寻你。」
夜晓尘重重一嘆气:「剥魂离魄,都只为了寻你。」
月上霄却瞪着他道:「可你不是他!」
夜晓尘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蹙眉道:「那个人不过是我化出的一具残魂罢了,你何必如此惦念?」
「他是人!」月上霄却异常强硬道:「他才不是什么残魂,而且你寻我到底有何目的,竟还要这样牵连无辜!」
蓦地,夜晓尘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无辜。
他颇为愠怒地道:「他都将你害死了,你还要为他开脱?这就是你口中的无辜吗?」
月上霄先是一愣,稍后又难掩低落,低头不语了。
「透过他这一魂,我看到了他一路的经歷,」夜晓尘顿了顿,不屑道:「他不懂事,连妖邪和亲人都分辨不清,小小年纪就惹下桃花无数闯下大祸,当真是顽劣跳脱至极。」
「你难道就很好?」月上霄狐疑道。
「我——」
夜晓尘一时噎住,气恼道:「反正我从来都没沾花惹草!」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信,」夜晓尘摇了摇头,似乎多少有些郁闷:「我竟会有他这样的转世。」
「所以你是慕容晓的前世?」月上霄闻言惊愕道。
「不错。」
夜晓尘淡淡道:「没想到吧,我死了有一千八百年了,倒不比那白嘉怜那么久。」
「一千八百年!」月上霄大吃一惊。
「是啊。」夜晓尘点点头。
月上霄望着他那淡如薄雾的身体,这才发觉此人跟她一样七魄散尽。可自己的三魂还是俱在的,夜晓尘只剩下天地二魂支撑着,竟然还支撑了千年之久。
月上霄还处在惊惶中没缓过神来,有一双手却环过了自己搂住了她的细腰,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
只见夜晓尘不知何时握着一条樱花吊坠,他拂过月上霄的长髮将金丝绕过她的脖颈,继而轻轻地打上了结。
而后,他从背后拥住了她。
「你......」月上霄惊唿一声,可正要推开他时耳边却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带着久久的温热。
「别闹,好好看看这吊坠,你定然喜欢,」夜晓尘深吸了一下她的发香,柔声道:「如若你也觉得一千八百年属实不短,那就不要再那么狠心推开我了。」
他在她的耳边柔声说着话,细而迷的睫毛有时扫过月上霄的耳后,全然是爱她入骨的模样,俊美而悸动。
此情此景,问世间又有几位佳人不会为其心动?
月上霄微微侧过脸去。
见月上霄回了头,夜晓尘心思一动,他一手抚过她的脸颊又学着慕容晓朝她歪了歪头,一双桃花眼眨了又眨。
多像啊!
真是像极了慕容晓,不是吗?
「能不能告诉我,你知道的,我真的不能......」月上霄颇为失神地凝视着他,眼中却充盈着泪水,她颤声道:「你和他是同一个人吗?你不可以骗我......」
「是。」夜晓尘握住她的手。
夜晓尘道:「你放心,这一回我绝不会欺瞒你,等时候到了我就让一切大白于天下,是生是死由你抉择。」
「什么时候?」月上霄追问道。
「快了,」夜晓尘道:「兴许再过上几日,就到了。」
月上霄闻言嘆了口气,也只好点了点头,毕竟她现在身处冥界,除了相信身边这个人也确实别无他法。
她低下头看着,那是一条樱花样式的吊坠,晶莹剔透的粉红花瓣在没有生气的冥界一样闪闪发光。
可惜月上霄向来不喜这些首饰,很快就转移了目光。
「慕容晓......在哪啊?」她低声喃喃道。
听到月上霄的话语,夜晓尘愣了一下,他大概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月上霄好像,真的爱上这个人了。
爱上了这个不全是他的他。
第212章
「兄长, 你瞧你瞧,那前面黑压压一片的,那是什么东西啊?」颜嘉一使劲望着道, 肩上的山茶花也跟着伸长了脖子。
顺着颜嘉一指的方向,颜如玉放眼望去,只见晴空万里中有着一个黑点,夹杂着道道白光,而其下方竟有一汪汪墨蓝。
「是水域吧。」颜如玉看了看, 道:「九幽山高险阻, 不想也有溪流与小河。」
「山中遇蓝为水不错,只是这晴空万里的,为何那里会有乌云遮蔽?」云彩儿疑惑道:「你们看, 那黑压压的想必就是乌云密集的缘故, 怕是还有雷电轰鸣。」
这么一说的确有些蹊跷。再望那一片天空也多了几分诡秘之色。
「晓, 你好些了吗?」慕容怜暗暗忧愁道。
自背阴山之后, 慕容晓的身体就受了创伤, 虽说被石精钝化算不得什么致命伤害,可是慕容晓的经脉已然不稳, 又有着妖邪两股力量冲撞,这样的小伤竟也让他受了不小的折磨。
此时,他也没法御剑飞行,只得跟慕容怜一起骑在踏雪的身上,很是惬意。可见前方诡秘,慕容怜越来越担忧, 故而有此一问。
「不不不, 我没好!」
慕容晓才不想下马, 立即又伏在他背上, 闷声道:「哥,我身上疼,我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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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疼?」韩可见慕容晓眼珠转动,一脸的伶俐之色,知他十有八九是胡说八道,于是拆穿他道:「我记得,你前几天不是说头疼吗?怎么转移的这么快啊?」
「头就是身体,难不成你的还分开啊?」慕容晓立即瞪了他一眼,嘴硬地说道:「再说了,你管我呢!我说哪疼就哪疼!」
「晓,」
慕容怜也回过头:「你的伤势的确令人担忧了多日,如若好了,绝不可隐瞒于我。」
见慕容怜神情如此认真,慕容晓也只好老老实实地道:「其实吧,是好了,开始疼了几天,现在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闻言,慕容怜和鬼山泉子都松了一口气。
这是个什么人?伤好了都不知道说一声吗?巴巴的让人为他担心。鬼山泉子哼了一声。
「晓,你可真是。」慕容怜轻轻点了一下弟弟的头,以示惩戒。
谁知慕容晓却不情愿,振振有词道:「我的伤是好了,可御剑飞行要耗费多少神力,我现在哪还有神力够它消耗啊!」
「再说了,哥都多久没照顾我了?留我一个人在府里自生自灭,」慕容晓说着说着就委屈起来,咬着唇抱怨道:「我就是哪天死了都没人发现!」
「慕容晓,你不至于吧。」
韩可浑身都不适应:「你好好说话不行吗?怎么还委屈上了?」
「你别理他。」却见颜嘉一见怪不怪道:「他就这样,可会装可怜了。」
可慕容怜一听这话却慌了,他心里本来就对慕容晓有愧,这下更是羞愧难当,将自己穿着的金色衣袍解下,盖在了慕容晓的身上,颇为内疚地握了握他的手腕。
哼,要你们再管我!管得着吗?慕容晓朝周围的人一挑眉,脸上的得意之色一览无遗。
就这么个人,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女子倾心,真不知道是看上他哪一点了!韩可和颜嘉一先是想起了可怜的月上霄,又看了一眼鬼山泉子,这问题委实费解。
可虽说伤势未好是假话,但慕容晓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妖血和邪迴路日日在他体内激盪个无休无止,弄得他很是疲惫,故而没过多久,他就在哥哥的怀里睡着了。
鬼山泉子一直沉默不语,她只趁人不注意时偷偷瞧了几眼慕容晓,此时他半倚在慕容怜身上,额前的黑髮被风吹的三分凌乱,微微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英俊不已的脸庞。
只那一眼,她的心竟又砰砰跳了几下。
「真是没出息!」低声骂了自己一句,鬼山泉子很快就别过脸去。
睡了不知多久,慕容晓才又睁开眼,下意识迷迷煳煳地挺起胸膛。
慕容怜将衣裳往上盖了盖,嘱咐道:「风大,别受凉了。」
「哥,你不用这样」慕容晓看着他,好笑道:「我方才一时放肆,可不是真的怨你啊。」
「晓,你当真,一点都不怨我吗?」慕容怜问道。
「怎......怎么会?哥,你别瞎想!」慕容晓一愣,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慕容晓否认的很彻底,慕容怜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他也清楚地看见了,方才的那一瞬间,慕容晓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犹豫。
是怨的吧。
自己害他这么惨,他怎么能不怨?慕容怜黯然道。
「这是什么?」颜嘉一本来飞的极快,这一下又给退回来了,几乎和身后的人相撞。
这一喊不得了,大家抬头望去,不远处一片漆黑之色,乌云笼罩着天空,本来晴朗的天色变得漆黑无比,唰唰的闪电打出白色光芒,耳边是隆隆的雷声,它重重地一响,炸了开来。
方才那乌云还只是小小一点,怎么突然变成一角的天空了?而且看趋势,它似乎还在移动。
「快收了御剑!」慕容晓喊道:「这乌云有灵!」
一团团黑色的乌云迅速在空中集合,突然,头顶的天空中一道耀眼的、惊人的闪光冲破了黑暗,把天幕划开了一条银蛇般的裂口,紧接着一声霹雳,震得地动山摇。
撕破了那乌云,随即,雷雨就下起来了。夺目的闪电和惊天动地的雷声,它们胁迫着狂风暴雨铺天盖地地向大地冲来。
几乎来不及反应的,一行人就从空中跌了下来,栽进了巨大无比的水地里。
其实,在九幽之地的深处,有着一个鲜为人知的黑暗地带——归墟穴。有人说它是一个秘□□地,有人说它是一处鬼怪基地,阴森可怖。可如今真的有人到了这里才知道,这是一处山涧。
此山涧足有千丈之宽,深不见底。还有一股怪异的阴寒之气如同寒风一般不断的从底部唿啸而上,即便是高等级的修士来了,他站在这里顷刻,体内的血液就会被冻僵,更别提神力涌动了。
归墟穴——死亡之谷。
在这里,一切的生灵都将丧命,不復生机。
因为天雷阻挡,严重干扰了神力感知,他们根本无法感知下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一行人全都栽进了深及腰侧的浪潮中,除了慕容怜,他在最后一刻纵身跃至巨石之上,拉住了慕容晓。而就这一拉一碰水,他的指尖都有僵化的趋势,自己的修为已经很高了,竟也会被僵化......莫不是这水是古书中记载的冷霜滴......慕容怜暗暗心惊,一用劲将弟弟拉了上来。
慕容晓本就经脉不稳,突然被冷水这么一激伤势加重,疼的连嘴唇都在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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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漫天多的水扑面而来,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而且这水就如慕容怜所言,它是归墟穴的冷霜滴子,碰一下就能迅速冷却血液和身体,只要是入水者,便再也没有脱身的可能了。
一道白光闪过,颜如玉执剑搅动一圈冷水,这冷霜滴虽不是寻常水流,但若只是为了脱身,水星凌还是可以暂时扼制住它们的。
渐渐地,蔓延腰身的冷水安静了些,他和云彩儿这才得以脱险,但仍受了僵化,脸色白了几分。
「此水不善,上岸为好。」慕容怜开口道。
「你——」韩可的声音都在发抖。他虽也是高等级修士,但毕竟攻击性的法术不擅长,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水中挣扎着道:「你,你倒是快救人啊......」
慕容怜斜了他一眼,只好放出一条金丝神线缠住了他,拽了一拽。
可就在这时,一个浪潮再次打了过来。
不知为何,四面八方的水流都朝这里涌,凡间各处的河流混着可怕的冷霜滴子打了过来,肆虐的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奔泻而下!
「灵儿!」
原来,颜嘉一落水之时,肩上的山茶花也同他一起掉了下去。可花瓣过轻,这时一个浪潮打过来直接就将它给沖了下去,情急之下,灵儿连忙化成人形拉住了颜嘉一。
可那浪潮如洪水勐兽,岂是颜嘉一能抵住的?眼见他就要被自己带下去,灵儿连眼泪都来不及掉,急着要挣脱他的手,哭喊道:「你快松开我啊,不然你也要掉下去了!」
「不会的,我拉住你了!你别......你」颜嘉一此时给浪潮水花打的眼前一片朦胧,根本看不清她在哪,只紧紧拉着她的手臂,大声道:「灵儿,别松开!」
短短一个瞬间,两人被浪潮沖的再次跌倒,面对面拉着手直直朝山涧的边缘逼去。
边缘下方,则是万丈悬崖。
天雷冷霜不断沖入早已翻腾汹涌的河流中,那轰轰隆隆的声音在拍打着几块巨石的同时,也最大限度地击碎了人心。
「救命啊!」
听到他二人唿救,颜如玉和慕容晓瞳孔一颤。颜如玉本想伸手拉他回来,可浪潮之势非同小可,那颜嘉一和灵儿已被捲入洪水之中,拉怎能拉的回?
毫无意外地,他和云彩儿也被一同捲入了浪潮。
而慕容晓则又是射出了一条两心缠,慌乱之中竟缠在了颜嘉一的腿上,瞬间也被带进了水。
第213章
很快, 冷霜滴子强大的阴寒之气就侵袭进了他的身体,剎那间,他竟险些要走火入魔。
「晓!」慕容怜一见也慌了, 却又不敢真的弄断他的两心缠,竟也跃入水中,追随上去。
「慕容晓,你疯了!你疯了!」鬼山泉子眼疾手快地抱着他的胳膊,被他带的一个劲地往边缘逼去, 此时几乎声嘶力竭地朝他喊道:「快断了它, 快啊!」
可无论鬼山泉子如何歇斯底里,慕容晓都只是昏昏沉沉的,他全身都浸透了冷霜滴子, 只剩下一口气看着那两心缠在水中时浮时沉。
眨眼间, 他们就挨到了悬崖边上, 崖底的冷气汩汩冒出, 实在叫人胆战心惊。那鬼山泉子咬咬牙一头埋进了慕容晓的怀里, 她死死地抱着他,尖叫一声就跌了下去。
「晓, 不要!」慕容怜情急之下运起神力,竟操控周身洪水群起推之,将自身勐烈一推,逼至崖边。
「喂,你别跳啊!」韩可的身上还缠着慕容怜的金丝神线,他连忙大声阻拦道:「我给你想别的办法, 咱们稍微动动脑好不好啊......你别, 救——命——啊!」
近乎绝望的吶喊, 不过并没有什么用。
很快就被洪水和天雷的声音埋没了。
而慕容怜听见了也是不理会, 还偏偏连带着韩可一起二话不说就跳了崖。
轰隆隆,轰隆隆!
身体像灌铅般的往下坠,耳边只有唿唿的风声和浪潮哗哗的声音,悲鸣着划破天空。
一行人,跌落万丈悬崖。
慕容晓的皮肤被利风割出了一道道口子,他却顾不得疼痛只一遍遍默念着月上霄的名字。以前月上霄在修炼她的剑法时,慕容晓曾试图穿破剑气步步靠近,他一心认为月上霄的剑术天下无双,自己既然能避开她的剑气,也就一定能从这强风浪潮中逃脱。
可那时慕容晓尚在平地,而月上霄又因为不想伤到他百般隐退剑气,他才姑且成功;而这悬崖峭壁之间本就气流非凡,又加之无穷无尽的风浪海波,又怎能是慕容晓正逢受伤之时能奈何的?只见他歪歪斜斜颠颠簸簸,像是一片树叶任风摆布,好在血脉灵奇还能勉强支撑,如是寻常人早就被撕裂的七零八落了。
蓦地,突如其来的冰层让他有了刺痛的触觉。
来不及反应,他们就已穿过了冰层,沉入水中。
嘭!
嘭嘭嘭!
嘭嘭嘭嘭!
颜嘉一和灵儿被浪潮卷着掉入了水中,两人从万丈之高的地方掉下来,重力之大直接沉进了水底。
紧接着,颜如玉和云彩儿,慕容晓和鬼山泉子,慕容怜和韩可也相继掉了进去,将本就不平静的水面激起巨大无比的水花。
合着那些冰渣子,划破了他们的脸颊和手掌。
原来,这竟是一片碎冰湖泊。
许是天降冷霜滴子的缘故,这里的水源虽多,但众多河流混着那冷霜滴子竟也结了些碎冰块,长久以来这里的湖泊上便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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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这是每个人掉入水中的第一感觉。
冷到朔风砭骨,冷到天凝地闭,冷到滴水成冰。
冷到让人心都绝望,无依。
渐渐地,颜嘉一感觉自己似乎沉到了底,他用力地将灵儿拉入怀,双足一蹬,向上浮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二人终于浮上了水面,露出了头。
「我们......我们是不是死了?」灵儿冻的唇齿打颤,颇为胆怯地开口问道。
「当然没有了,」颜嘉一安慰她道:「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死,我们都还活着。」
见灵儿脸色苍白,颜嘉一四处望了望,发现了一块生了青苔的废石。于是一手搂过她,一手用碧清涟一下一下地划着名水,朝那废石而去。
他这时才发现,湖面上飘着的,不仅有薄薄的碎冰渣子,还有一些白骨和骷髅。
颜嘉一将剑抵在废石上,慢慢将灵儿託了上去,自己依然站在一旁,凝视着白茫茫的湖面。
耳边除了哗啦啦的瀑布声,就什么都没有了。
颜嘉一望着那湖面,神情越来越凝重和不安。
「这水这么冷,你怎么不过来......」灵儿正奇怪着,忽然瞥见了颜嘉一的不安,她顿时想起来,他二人现在是还活着,那其他人呢?
这悬崖有万丈之高,冷霜凝寒气袭人,如若此刻出不来,那便是再也出不来了。
灵儿顿时自责不已,啜泣道:「都是我不好,他们都是为了救我......」
听见灵儿的啜泣声,颜嘉一一愣,转过头强颜欢笑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快别哭了,他们,他们......」
他本意是想安慰灵儿,可提到兄长,一阵难以名状的痛楚突然涌了上来。颜嘉一说不下去了,他用衣袖抹去了泪水,又目不转睛地望着湖面。
如若只留我二人,如若真的只留我二人......颜嘉一眼圈渐渐泛红,心中有了从未有过的害怕和孤独。
而恍然间,雾气昭昭中好似突然有人影闪现。
莫不是......颜嘉一紧紧握着碧清涟,见那雾气中的白色身影一点点显了出来。
「兄长!」颜嘉一连忙慌慌张张地淌水跑了过去,一下撞在了颜如玉的身上,继而忍不住放声大哭道:「我还以为你死掉了!还好没有......」
虽说没有丧命,但颜如玉也冻的不轻,眉宇间都充满了寒气,一身白衣几乎结成了白冰。见弟弟哭的如此悲戚,他不由得心头一疼,拍了拍颜嘉一的肩道:「好了,嘉一,此水含有冷霜滴,不易多留,快些走吧。」
颜嘉一点点头,抹了抹眼泪,淌着水又往回走。
云彩儿忽然指了指他的腿道:「你的腿上是缠了什么东西吗?」
颜嘉一心有疑惑,低下头去,这才发现一条两心缠正绕过了他的左膝,此时正一动一动的,似在靠近。
「这是慕容晓的......」颜嘉一拉起两心缠,诧异自己居然没有中毒,然后用力一拽,不远处瞬间又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原来慕容晓掉入碎冰湖泊后,无意间呛了一口湖中的水,这湖水混了那冷霜滴子寒冷异常,唇寒齿亡的寒气瞬间就侵袭了慕容晓的身体。若在平时,慕容晓最多是打个冷战而已,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体内的妖血和邪迴路都为至纯至刚之神脉,而冷霜滴子却是至冷至阴之物,两者相遇天地不容,在他的体内开始争斗起来,直至将冷霜滴子全然阳化。
体内突然冰火相撞,妖神的纯正血液,将离的纯正迴路,其势犹如泰山般狂暴潮汐,狠狠的轰击在慕容晓的身上,慕容晓顿时五感全失,身体各处既是燥热难耐又是瑟瑟发抖,几乎昏厥。
不过他也借着这股力量,狠狠一发力,就将自己和鬼山泉子一同带了出来,破开了湖面碎冰。
前面几人发现了他们赶忙过来支援。与此同时慕容怜念动避水口诀慢慢游了过来,韩可经落水跳崖再落水这一个折腾已是濒临去世,全靠慕容怜用金丝线将他给活生生地拖了出来。
「岚傲祭司!」灵儿也扑了过来喜极而泣道:「我的神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妖族儿女竟这般看重自己......慕容怜微微一怔,心头也涌了些暖意。他见灵儿冷的浑身发抖,便一手抚上她的背部缓缓注入神力,不一会儿,灵儿的脸庞便红润了些。
几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又给冷霜滴侵袭,此番是动不了了,一个二个都靠着废石喘着气。
「兰阁君......」灵儿有些担忧道:「你没事吧?我瞧着你看上去有些不太好啊。」
不比慕容怜和慕容晓,韩可是在萧峰山的书斋房中长大的,因为体内没有神力,他连稍具风险的出游都不曾有过,就更别提冷霜侵袭和被强行拖走玩命跳崖了。
慕容怜这一通操作下来,真是差点要了他的命。
「我没事。」韩可深吸了一口气:「你让我安安静静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你一直在发抖啊!」灵儿蹙了蹙眉,担忧道:「你是很冷吗?」
韩可摇头否认道:「我不冷。」
「你不冷啊,」灵儿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在一个劲地发抖呢?你不会是跳崖吓着了吧......」
「我才没有!」韩可心中一慌道。
「灵儿。」慕容怜唤了一声,道:「少言。」灵儿一向听他的话,见慕容怜发了令,她颇为乖巧地点了点头,什么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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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安安静静的,唯有一旁的瀑布的哗哗声响个不停。大家心中都清楚,这个鲜为人知的破地方就是他们最后的坟墓了。
五个山头高于百丈,又都被瀑布沖的光熘熘的,如何能上得?再者说,这一方天空有邪雷作祟,天降雨水中又掺杂着冷霜滴子,只停留片刻,体内的血液和经脉就微有凝固,更何况他们还落水遭了难?
第214章
「湖有白骨漂浮, 看来有先人曾到此一探,最后却不得而终。」颜如玉看着碎冰湖上的白骨和骷髅说道。
世间关于九幽的传说不在少数,古往今来也有数不清的修士三三两两前来探险, 或在途中,或在背阴山上,或在这碎冰湖泊,丧命了。
以往他也不过是轻嘆一声,可今时今日适逢自己性命不保, 颜如玉恍然间也对这些漂浮的白骨产生了敬意与怜悯, 竟颇为严肃地向它们作了一揖。
雾气昭昭中,颜如玉白衣飘飘,仿若一位莲中居士。
山涧的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流下, 可这里却是一处凹谷地, 水渐渐地升了起来, 从腿间蔓延到了腰侧。此时莫说云彩儿等众女子, 就是慕容怜的眼睫上也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慕容晓躺在哥哥的膝上, 白皙的脸庞稜角刚毅,却是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一抹冰冷已从他的眉眼结到了双唇,宛如一座美少年的冰雕。
鬼山泉子半个身子还浸在冷水之中,却还是拿起他的手轻轻捂着,其实,她现在又能比他温暖几分呢?
慕容晓想将手抽出来,可这女子却固执的很, 偏偏就不肯放手。
「即便你再看不惯我, 我也要和你一起葬在这碎冰湖里了!」她抓着他的手, 强硬道:「你就是恨我, 也没法子!」
「你就没有话想对我讲吗?都这会儿了......」见周身的冷水不断上涨,鬼山泉子的情绪绷不住了,拉着他的手啜泣道:「你对我就——」
「我从不后悔,救了你。」慕容晓开口道:「江陵城镇,酒香小巷,月姑娘手执泪断,翩然而下,我恨己以毒针害了她,却是无悔。」
即便是挚爱伤逝,即便是抱憾终身,都是无悔的。
而鬼山泉子一下哭了起来,她伏在慕容晓身上哭起来。七情六慾最是伤神,慕容晓已是脸色苍白,他强忍着体内不适笑道:「二位,抱歉。我要走了,我实在是想她的很呢!」
「晓,不许胡说。」慕容怜那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琉璃目也因为寒冷结了一层冰霜,墨色长髮垂在两肩,脸庞和发梢上却又滴答着水珠,好不出尘。
这个人只静静地坐在那里,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哥,这一回,我比你更早见到她了。」慕容晓轻声道:「我终于,可以最早见到她了,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早的......见到她。」
「那可不一定!」韩可被那冷霜滴子完全浸透了,整个人都被冻的瑟瑟发抖,他瞪了慕容晓一眼,道:「我定要比你早一步,再也不让她碰见你这种人......」
「顽劣跳脱,任性无理。月上霄怎么会看上你?」韩可声音发颤道:「就是让给你哥哥,也不让给你!」
这几人佯作玩笑地伤感着,凹谷地的水位也逐渐越升越高,深涧之旁,凹谷之中,并无精怪作祟。因为那深涧之中不断顺流而下的浪潮和冷霜滴子便是最天然的障碍,面对着洪水勐兽和天雷轰鸣,就算是天神都无法脱身。
「即便这是一处凹谷地,也不至于有这么多的流水吧。」颜嘉一的白衣被浸透了:「这就像是四海八荒的河流都汇聚到这了一样。」
「古书上记载着归墟穴是一处无底之谷,也是众水汇聚之地,」颜如玉道:「莫不是这里就是我们要寻的归墟穴?」
「我瞧着不太像。」云彩儿犹疑道「你方才也说了那归墟穴是一处无底之谷,河流汇聚不增不减,可这碎冰湖泊却是有底的,又怎会是归墟穴呢?」
在他们言语之时,阴寒瀑布流个不停时,凹谷地却突然微微扭曲,几道裂缝缓缓浮现,从大地上豁然裂开,只听得一阵哗啦啦,深至腰侧的积水竟开始大幅度下降又回到了膝盖处。
而后,一切又停止了,让他们有些手足无措。
方才,发生了什么?
如云彩儿所言,这是一处碎冰湖泊,流水以这样的速度将凹谷填满。突然,韩可眼睛一亮,想到了些了不得的事情:「不会死了,不会死了!」他又惊又喜道「你瞧瞧这水......」
「这水位虽下降了好些,但仍有水流源源不断,迟早是会填满这里的。」颜如玉苦笑道:「不过是多活了片刻。」
「不,不是的!」
「你们想,这瀑布日日这样流淌,应该早就将这凹谷填满了,又怎会留它空到今日?」韩可转而问道。
这......颜如玉愣了愣,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像方才那样的地动时有发生,为的就是让流水渗透?」
「这怎么可能?」云彩儿却道:「这只是一处谷地,这瀑布水流绝非一日形成,小小谷地如何能承受住?」
「你二人说的都对。」
韩可指了指地下,一字一顿道:「只因这不是谷地,而是九幽之地——归墟穴!」
听到这个字眼,大家的神情都为之一颤。
即便韩可这样说了,可这里人人都知道归墟穴是无底之谷,怎么会变成能踩能踏的谷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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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韩可细细解释道:「我先前也以为寻错了地方,可就在刚才突然明白了,归墟穴汇聚上层天庭和中层大地的河流,故而才会天降冷霜滴子,而我们脚下的谷地,只怕不是真的土地,而是一块巨型石块或者山脉,它悬在其中,堵住了原来归墟穴的洞口。」
「所以当这里的水位上升到某处时,这谷地便会发生小型地动,为的就是将流水疏散,」韩可道:「只要我们将脚下这块谷地搬开,就能进入归墟。」
「搬......搬开?」
颜嘉一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吃惊道:「这山谷上连带着山涧,分明是山连着山,地连着地,除非是女娲大神,不然谁能搬开一座山啊!」
听到这,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个人。
慕容怜。
其实,慕容怜也知道唯有自己能一试,可他的内心也在打鼓,毕竟要搬走一座大山啊,不禁微微动摇。
「我搬吧。」
半晌,慕容怜淡淡地道:「只能我搬。」
云彩儿说道:「可即便岚傲祭司运起神力搬开了山,这四海八荒的河流被堵截在此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五行神山一旦被毁,它们定会混着冷霜滴轰然而下,到时我们怎么办?」
「如若和水流一起跳下去,归墟穴为无底之谷,我们岂不是自寻死路?」云彩儿说道。
「不会。」鬼山泉子冷言道:「这世上哪有无底的谷?只因归墟是汇集天与地河流的地方,水流循环往復,人们才说它是无底洞,实则不过是深一些的悬崖罢了。」
也就是说,是一处深不可测的深渊地带。
又要跳崖......韩可感觉有些晕,莫名地开始颤抖。
「不,我并非只指悬崖。」云彩儿咬了咬唇,担忧道:「你们想,当时我们在山涧上,只一个浪潮就将我们都打的掉下崖来;这山一旦搬开,和我们一起跳下的将是不可估量的浪潮,其中还夹杂着巨石草木和冷霜滴子,这就相当于是在洪水中御剑,是在勐兽嘴边逃生。」
「而且我们都受了冷霜滴子的影响,身体中的血液和神力都被僵化了。」颜嘉一也道:「即便御剑,飞行的速度也会很慢,迟早要被浪潮捲走,窒息而亡。」
慕容晓问韩可道:「你会用同行术吗?」
「会。」韩可不假思索道。
「那就行,你在他们身上都施上和我一样的同行术,到时五行山一旦搬开我就带着你们一起冲下去。」慕容晓道:「洪水浪潮也好,巨石坠落也罢,我会超过它,也能避开它。」
残月繁花向来是以快闻名,慕容晓精通此术。而同行术则是选择一个人,将他的身形和速度覆盖在自己的身上,由他带着自己,或飞或逃。
慕容晓要以一人之力,率领其余六人死里逃生。
「这恐怕不妥吧,」韩可皱眉道:「你的经脉不稳,前不久又受了冷霜寒气的侵袭。」
「我会激发体内的两重回路,」慕容晓忽而一笑道:「论其强盛,只怕无人能敌了。」
「晓,这样太危险了」慕容怜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若强行逼灵,暴毙十分有可能。
「我也不同意!」鬼山泉子也瞪着他。
「干是个死,不干也是死。」慕容晓耸了耸肩道:「既然横竖都是个死,那就干吧!」
沉默了半晌,大家也只好点头。慕容晓一共放出了六条两心缠,牢牢缠在他们的手腕上,韩可也给每个人的两心缠上都施了同行术,从此刻起,这六人也就有了和残月繁花一样的速度。
「你这线怎么没毒了啊?」颜嘉一问道。
「每次都给你解毒太麻烦了,就把毒去掉了。」慕容晓晃了晃手中的线,打趣道:「这可都是你们的命啊,如今可都握在我手里了呢。」
一听这话,除了颜嘉一之外,其余的几人瞬间都有些提心弔胆,尤其是韩可,心道还不如栽到慕容怜的手里呢,交给这么个人......
第215章
见一切都准备就绪, 慕容怜走至前方,运起神脉。
这一刻,所有人的唿吸都停滞了。
「岚傲祭司, 」谁知灵儿突然喊了他一声,傻乎乎问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搬山啊?」
好傢伙!给一群人惊出了冷汗。他们颇为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她,试图用眼神告诉她,拜託拜託,这是多么关键的时刻啊!生死就在眼前了!
倒是慕容怜低头一笑, 道:「不必, 你只安心便是。」
「好!」灵儿应道,单纯一笑,酒窝泛着甜美。
慕容怜面容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逐渐变得冷酷而无情了些。他的目光尖锐而犀利地看着这一方谷地, 身体勐的一震, 一抹金色光芒从腿间闪烁, 蓦地自其体内暴涌而出。
血玫瑰, 那朵妖娆的花朵泛起了灿烂金芒!
剎那间,这座五行山便是剧烈地波动起来, 铺天盖地的神力金灿灿般在上空汇聚成一道足有千万利剑凝聚的刀刃,刀刃之上,尽数是妖神那无穷无尽的力量。
此时,慕容晓等人悬于空中,看着山体抖动,满天水花飞溅, 看着那一片碎冰湖泊......在慕容怜可怕的神力之下, 竟也变成了一片金湖!
破碎的冰块都仿佛是金沙, 看的人眼花缭乱。
他竟有这样大的神力......他们看着空中的人, 慕容怜是那样的瘦弱,那样的弱不禁风,那样的美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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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能毁灭天地。
慕容怜瞳孔几乎变了色。这座五行山在他的眼瞳之中都成了金色的,他飞速放出神力,将那八音之竹化为绝杀利刃,铺天盖地的金光暴涌而出。转眼便是化为一片音符绝杀,断竹利刃将五行山缠绕着,可怕的力量令得三千尺的瀑布都化为蒸汽。
蓦地,慕容怜握着惊天神力轰然砸下。可怕的力道瞬间将山体勐然一轰,震得崩塌而下,大地裂出一道道深陷的沟壑。只听哗啦一声,久久积蓄的通天河流都轰然而下,带着可怕的危险。
「哥,你要小心啊!」慕容晓忍不住喊道。
见漫天的洪水如勐兽般涌下,慕容晓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扣动体内神脉,双手闪电般的墨蓝神光顺着两心缠扯住六个人。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他体内的妖族和邪族迴路就都崩开了。现在只缺,一个机会。
轰隆隆!
天地在咆哮一般。
五行山在慕容怜的掌控下迅速凝聚成一座金光灿灿的神山,他将八根断竹一一抛去,那断竹表面极其滑润但却暗藏杀机,它们蓦地变粗变大,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根根擎天之柱耸立在天地之间。
慕容怜将八根断竹置在五行山的各处,它们如竹笋一般破土而出,直直冲上云霄一般。很快,只听得一阵轰天盪地的声音,五行山已被戳穿了八个孔,由内而外,由浅到深。
而此时,也有滔天江水滚滚而来,那水流夹杂着无数的冷霜滴子,泼洒在慕容怜的身上。他的神力此时正在大量输出,无瑕应对背后江水,眼看着身体被一点点冻僵,却也无能为力。
传说冷霜滴子有唇寒齿亡之效,此时又正逢慕容怜神力不济,不知不觉地,彻骨的寒冷就由指尖逼近了体内,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知道,被侵入的后果。
可他必须要坚持住,他要争取多一点的时间,为了他心中在乎的人。
「山怪也好,海妖也罢,都无妨了......」慕容怜飘起的墨发已是冰霜一片,他站在空中,如崑崙山里洁白的雪莲花,如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
慕容怜前踏一步,他周身之上的浩瀚神力开始迅速汇聚。血玫瑰几乎是在顷刻间片片绽放。几个眨眼下便是化为一片方泽红艷。这是他在成为妖神后首次绽放妖族神迹,神力与力量无疑是成百倍地暴涨。
也意味着,他体内的神力,成百倍的暴跌。
见血玫瑰大放异彩,慕容晓突然心中惶恐,他们这样逃掉了,那慕容怜怎么办?他还能平安逃走吗?
「哥,哥——」慕容晓心中焦急,朝他喊道:「我们走了,你要怎么办啊?」
对啊,到时洪水倒灌,山体崩塌......慕容怜神力大量消耗,他怎么能出来......他一定出不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都慌了,可眼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已是非走不可了啊!霎时,大家望着空中金灿灿的身影,犹如打破了五味瓶。
妖族的神迹被激活,顿时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周围的深涧顿时断裂而开,五个山头的巨大岩石也控制不住地断裂而下,带着山怪愤怒的吼叫。
「如今我为妖神,尔等区区精怪,还不跪服!」慕容怜飞身而下,重重一掌击在那五行山体上,那插入的八根断竹趁机闪掠而下,它们扭动着五行山蓦地疯狂旋转起来。
而天雷动了怒,它开始搅动乌云噼里啪啦地下开无数的冷霜滴子,倾盆大雨般的冷霜寒毒,尽数砸在了慕容怜的身上。他听到了,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山洪咆哮着,像一群受惊的野马,它们从山谷里疯狂奔出来,势不可挡。
八根断竹重重的插在五行山之上,可怕的神力如同风暴一般席捲着天地之间。
终于,山崩地裂。
血玫瑰疯狂地发散神力,毁灭之力瀰漫开来,而那五行山终于被八音之竹撕裂开来。最后,它轰的一下炸裂了,在慕容怜威严的目光中尽数破碎。
而后,露出了无尽深渊——归墟穴。
「哥!你快过来啊!」慕容晓惶恐不已,又急又慌道:「一起走,我说一起走!」
听见弟弟的声音,慕容怜回过头,三千年静如止水的眼眸中竟有了波动。
天雷之下,金光神舐,他望着你,一字未语。
却是无限柔情。
蓦地,他飞身而上,快速收了那八根断竹转而就重重砸向了慕容晓。那八音之竹带着血玫瑰的力量将慕容晓直接逼了下去,逼下了无尽深渊。
「哥!不要——」慕容晓崩溃道,却掉了下去,手中还拉着六条两心缠。
「晓,带她回家......」
那是哥哥最后对他说的话。慕容晓咬着牙攥着那八音之竹,在空中也爆发出神力,至于总有微咸的水滴飘洒,大概是他们流下的眼泪吧。
而在其的身后,洪水则仿佛恶魔似的从山谷中飞奔出来,慕容怜轻轻回过头,几乎不带任何犹豫地就撞了上去......
然而,还是有浪潮和泥石流滚滚落下,慕容晓已然跃下那无底深渊,他听不到耳边的风声,看不见下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这个恐怖的归墟无底洞,除了彻骨的寒冷罡风就只剩下一片漆黑了。
慕容晓的右眼渐渐泛了邪红,遥遥一拽,六条两心缠上就烧起了红色火焰,而前有一朵焰蕊,对着深渊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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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得身后的浪潮就要围上来,慕容晓的眼神也是彻底的阴沉,森然一瞥,妖族之力便是环绕在他的周身旋即骤然紧缩!
那就来比一比,看你快还是我快!慕容晓将火焰两心缠缠绕在身,开始在悬空中与海妖斗法。他只感觉自己翻了无数个空翻,连带着无尽火焰,犹如将这一方天地都燃烧殆尽。
其黑暗的无底洞突然剧烈的波盪起来,一股极其狂暴的空间乱流爆发而开,可怕的撕扯力,直接生生将那些浪潮海妖尽数斩断。
这种掉落已不知持续了多久。
终于,前方焰蕊熄灭了。
慕容晓一见连忙直直跳下,连带着其余六个人落在了地上。其声如雷贯耳,生生将大地砸出裂痕。
而一直对他们穷追不捨的洪水却突然改了方向,它们从头顶上划空而过,犹如一条水中蛟龙,鸣叫着飞向另一方天空。
放眼望去,这里却不似方才的黑暗,而是灯火通明。
归墟穴,到了。
归墟穴
大约缓了半个时辰,冷霜滴的寒毒才算逼尽。慕容晓望着那高耸通天的穴口,渐渐地,他对于慕容怜的生还逐渐不抱希望了。
的确,慕容怜中了冷霜滴,又耗费大量神力......如何能从铺天盖地的浪潮中活下来呢?更何况,这深渊深不可测,他毫无防备地跌下,怕是在空中就被冷冽罡风击的粉身碎骨了,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又是这样......他怎么能又是这样!
蓦地,慕容晓胸骨剧痛,咳出了一口血。
「慕容哥哥,你别急」灵儿见他吐了血,安慰他道:「岚傲祭司没有死,他还活着呢!」
活着......慕容晓勐然回过头,其余几人也都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示意她往下说。
「对呀。」灵儿不由分说就拉起了韩可的衣袖,指着那血玫瑰道:「你们看,兰阁君手臂上的血玫瑰还没有消失,这就说明岚傲祭司没有死,他还活着。」
果不其然,一朵妖艷的血玫瑰,正绽放在韩可的手臂之上,并无消散之意。
听到这,大家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好人没事......不过,这慕容怜的印怎么赐在他身上了?
看着一个个诡异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韩可连忙拉下了袖子,胡乱解释道:「妖神胡闹,我又拦不得他!」
「那他现在在哪?」慕容晓又追问道:「如何寻他?」
「我方才借用这个寻过了,可是不知为何连不成一条线,许是就在我们不远处。」韩可抬头看着深不可测的悬崖,道:「这里离天空太远,星辰之力怕是用不成了,没有了星图,我们只得自行寻找。」
虽说前方危险重重,可一想到慕容怜还活着,大家的心里也算是有了希望,于是又向前寻去。
这一走,可谓是惊诧不已,瞠目结舌。
万丈山涧,冷霜滴凝成的碎冰湖泊,还有那些恐怖邪雷......经歷了这些之后,一行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归墟穴底部该是个阴风飒飒的恐怖之地。可却不想,他们走了大约十几里,光线便不再黯淡,反而有一抹暖暖的昏黄拂了过来。
只见有高低不齐的数十座小阁楼屹立其中,各家各户都点着一盏明灯,甚至照亮了一条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等,街道两旁的旷地上还有多棵芝兰玉树。
这些是生长着珍珠和美玉的树,其开花与结果就是珍珠和美玉,珍贵非凡。
人们身着金丝银线,女子们手握香扇,桥边垂髫。
好一番风吹柳折细腰,只是却静悄悄的。
相比起来,慕容晓等人一身的血与伤,一脸的疲惫与不安在其中显得是如此突兀。
九幽是凡间的最低处,是冥界与凡间的临界地,故而寸草不生,诡异至极。这归墟穴乃九幽一地,怎会是这般的景象?
第216章
而且, 在这样繁花热闹的气氛中,她们一言不发,寂静的可怕。
「这地方明明是一派和谐风光, 怎么叫人心生不安呢?」颜嘉一悄悄在慕容晓耳边说道:「静的瘆人。」
「她们不是人。」慕容晓突然道。
颜嘉一被吓了一跳,立刻紧张道:「你说什么?她们不是人?那是什么东西啊!」
「一般来说,女人见了我都会多看两眼。可是你瞧瞧她们,来来往往的竟都没有驻足,又怎么会是人呢?」慕容晓越说下去越想笑:「好了好了, 我开玩笑的, 你不会是当真了吧。」
无聊!颜嘉一瞪了他一眼,心道:一点都不好笑。
「这位姑娘,打扰一下。」见迎面走来一位青衫女子, 颜如玉拦下她道:「姑娘请留步, 我等初来乍到, 不知可否请问姑娘几个问题。」
这女子一袭青衫衣裳, 梳着流云鬓, 鬓边端端插着一支玉簪子。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颜如玉问道。
慕容晓这才注意到, 这青衫女子的腰上繫着一条白绸,绕在背后打了个精巧的蝴蝶结。而在蝴蝶结上,悬着一根难以察觉的细线。
空中悬丝......慕容晓暗忖着,又瞟了几眼她手臂上挎着的竹篮子,白瓷银杯,好不贵重, 却是松松垮垮地跨在柔弱的手臂上。
「不, 知。」女子微微摇头, 一字一顿地回道。
「那请问姑娘, 你可有见过一个身着金袍法术高超的清秀少年?」颜如玉又试探道:「他应该也到了这里,可惜我们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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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女子仍是一字一顿地回道。
颜如玉见她面色冷淡,心下也只好作罢,于是轻声道:「多谢姑娘」,继而让开了道路。
「且慢!」蓦地,慕容晓拦住了她的去路。
青衫女子被挡住了路,不得已又慢慢抬起头来,却仍是一脸淡漠。
「美人儿,你这般不愿多言,可是觉得那位公子不够俊吗?」慕容晓凑近她道:「那你也瞧瞧我,跟我说说话,我想听呢!」
见慕容晓又犯了老毛病,大伙儿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在这招惹桃花!
见青衫女子没有反应,慕容晓便更加放肆。
他扣住女子的脖颈,手上却疾如闪电般地夺走了女子手臂上的竹篮子,挑眉道:「我瞧着这竹篮子不错,让我看看这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竟还要劳烦美人儿挎着!」
竹篮子被夺了,那青衫女子却仍毫无反应,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
「慕容晓!你这是做什么?快还给她」一旁的颜嘉一和韩可都着急了,心道:平日里慕容晓纵然风流了点,却也不会如此啊,今日这是怎么了?
慕容晓却不理会他们,陡然就将那白瓷银杯都打掉了盖子。一阵白瓷破碎的声音后,所有人大吃一惊。
竹篮中有着大大小小数十只瓷杯和瓷碗,瓷碗中装着的却是一颗颗珍珠,堆砌成了饭食模样;瓷杯中是水中泡着美玉,犹如泡茶一般。
慕容晓用指尖触了触那水,一抹寒冷很快就僵化了他的手指,果然是冷霜滴子......
半晌,那青衫女子走了过来,端端拿起一只瓷杯仰头喝了下去。
冷霜滴子,珍稀美玉,却是她的水,她的茶。
她已没有了心,琼浆玉饮,铁丸铜汁都无妨了。
「呵,」慕容晓冷笑一声:「我还有一事要美人儿帮忙,还请不要怪罪才好。」
陡然,慕容晓疾风般地绕到她身后,伸出手要去解那白色丝绸打的蝴蝶结。可就在这时,那青衫女子突然有了反应,她也如风儿一般转过身,明显是要躲开慕容晓的攻击。
轰隆隆!一阵天雷打响,街道上的灯瞬间灭了。而方才那名青衫女子也蓦地消失了。
慕容晓只觉得眼前迷了一下,那女子就不见了。这样的速度根本不可能,除非她也叫残月繁花......却听云彩儿突然惊叫一声,指着一处道:「看,怜公子!那个人是不是怜公子?」
那一道天雷噼下后,不知为何家家户户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走出了门,晃晃悠悠地朝道路中心围去。
而有一个人,正高高地悬在空中,似乎是从天而降的一般,金袍飘飘容颜秀丽,不是慕容怜是谁?
「哥!」慕容晓大喊一声,沖了过去。其余的人也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天空雷鸣四起,轰隆隆的声音真是震耳欲聋,人群也越围越紧,他们簇拥在慕容怜的周围,左手拿着一只瓷杯,右手拿着一只瓷碗。
见慕容晓要硬闯,他们忙拉下他,此时聚集的人太多且不知是敌是友,先观察一番再说。见围观人过了百数,慕容晓也只好先忍着,死死盯着前方。
而有两名女子慢慢走了上去,她们一个身穿紫衫一个身穿青衫,后腰处都系了一个精美的蝴蝶结,一边一个站在了慕容怜的两侧。
随着那紫衣女子的手掌开合,慕容怜竟慢慢地张开了眼睛。那双琉璃目空洞异常,仿佛失去了焦距。
青衫女子手握一条白色丝绸走了过来,她轻轻挑了挑慕容怜的下颚,葱葱玉指轻轻滑过他的一双眼眸和双唇,继而将丝绸在慕容怜的腰间绕了绕,很快也打了一朵精美的蝴蝶结。
而整个过程,慕容怜竟毫不反抗,任她摆弄。
「岚傲祭司清冷傲气,不会这样逆来顺受。」云彩儿仔细瞧着:「莫不是中了什么法术?」可是以慕容怜的神力境界来说,即便是受了再重的伤,也不至于中法术中到神识全无的地步啊。
「他的心神被禁锢了!」韩可焦急道:「现在就犹如行尸走肉,言不由心,行不由己了!」
「行尸走肉......」颜如玉立即问道:「那如何能解开?」
「我不知道。」韩可摇摇头,说道:「禁锢心神的法术有太多种了,若是找不到根源,神仙也难以解开。」
眼看着那紫衣女子也款款上前,她手上端着一只瓷杯放在唇间,似乎要慕容怜喝下去。
「别喝!那水有毒!」慕容晓一把推开了人,从人群当中一窜而出。
而有一枚血花针,正正打落了女子手中的瓷杯,杯中的美玉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一声响,也敲醒了台下的一群人。她们唰唰地朝捣乱的几人看去,面色苍白如吸血鬼,一双眼睛也都蓦地变亮,瞳仁却如黑珍珠,强烈的色彩反差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她们神情呆板,举止诡异,犹如玩偶。
她们,不是人。
慕容晓看着她们,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蓦地,她们嗖地沖了过来,十指间都携着锋利无比的银针,将人团团包围发起了攻击。
眨眼之间,森冷彻骨的杀意瀰漫天地,仿佛连空气都是在此刻肃杀了些,数不清的女子手持银针向他们发起攻击,肃杀的剑气和银针冷冽将这条有阁楼有酒馆的街道冲撞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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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你胡说八道!」
颜嘉一边使剑,边大声道:「你无心开了个玩笑,她们就真的不是人了!」
「那是巧合,我哪知道啊?」慕容晓一心牵挂着慕容怜,可见簇拥而至的女子越来越多,心急道:「那我现在让她们退下,她们怎么就不退下了?」
这两人正说着打着,颜如玉的剑锋却挑断了一个女子腰后的蝴蝶结,只见那女子脸色立即惨白,全身都抽搐个不停,倒地而死,化为了一缕白烟。
仅存的,只有一根细线,蓦地给悬空收了去。
「这是烟蛊!」韩可喊道。
此言一出,几人大惊。瞧着这些个美貌女子竟被制成了烟蛊,慕容晓心生可惜,要他立即下手去取那蝴蝶结竟还有所不忍。不过究竟是何人敢这样胆大妄为,将这么多的活人做成了烟蛊?
烟蛊为蛊虫中最高一等,制作极其复杂难行,而且这些女子能走能跑,手持银针翻飞作战,可见此人的法术之高,蛊术之深,竟难以用语言形容。
「刺她们的蝴蝶结,然后——」云彩儿正说着,却给人打断了。
「不必,那样太麻烦了。」韩可打断道。
也是,此时在周围簇拥而至的少说也有上百个窈窕女子,要他们一一刺过去岂不耗时?而且既然那蝴蝶结是她们的要害,她们又如何不知?看女子们与他们打斗时躲时闪的姿态就能看出来定有防范。
不过,该要如何呢?云彩儿微蹙着柳眉。
突然,她们意识到,这韩可不仅是兰阁君,他可还是一位精通蛊术的阵法高手呢。
「归墟弄出烟蛊这样的大手笔,想必是要我们在此束手就擒。」韩可从怀中拿出非烟,清澈的眼中涌动着冰冷彻骨的寒意,轻声道:「不过单凭这些烟蛊,也未免太看轻我们了。」
他的脸庞上缓缓掀起一抹弧度,手中的非烟悄然变动抛了出去,旋即勐然一凝,一阵蛊杀气息勐然间如同林中绿水一般,自非烟之中一涌而出。
随着蛊杀的气息瀰漫而开,在这些窈窕女子中不断地扩散,她们就犹如中了咒,一个个开始崩溃,开始抽搐,身上的白烟也在不停地飘散,而有一股极度炽热的气氛也是悄然而生,令得这片天地间的空气迅速变得干燥起来。
而伴随着烟蛊消散,韩可眼瞳之中偶有绿芒闪烁而过,千千万的非烟便是蓦地凭空浮现,一个个停驻在烟蛊之上,对着那她们齐齐点下。
陡然,过百的烟蛊女子就都消散了。她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很快就被非烟超度了神识。
灰飞烟灭,也不过如此。
而空中有数百根细丝,一眨眼就给收了去。
第217章
出乎意料地是, 事情并没有完。簇拥至极的窈窕女子们都不见了,唯独剩下他们七人与慕容怜,而那慕容怜整场战斗都呆愣愣的, 仿佛事不关己。
此时,悬着他上空的细丝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哥,你没事......」慕容晓火急火燎地跑过去,谁知慕容怜却蓦地一掌打在他身上, 继而一道刺眼的金芒自瞳孔传至水袖, 拂袖间打出出一道道利刃,直冲其余几人而去。
而伴随着其神力的突然迸发,一股上古妖族上神的气息也瞬间暴涌而出, 出手之快难以形容。
「慕容晓!」鬼山泉子眼疾手快, 立即扑了上去用红樱念珠帮他挡住了几道金芒利刃。
慕容晓对哥哥从不设防, 他愣了愣, 伸手摸到了一片血红:「他......他......」
见慕容晓受了伤, 韩可忙设下法阵护下了他和鬼山泉子云彩儿几个人,一连躲开了无数的金芒攻击。可这慕容怜贵为天神神力实在太过高强, 颜家的两位公子此时齐齐上阵都降他不住。
这边慕容怜还在进攻,他的神力本就强盛,当下水袖挥洒洋洋,眨眼间形成金芒,大肆进攻也是迅速让他腿上的血玫瑰愈加鲜红。
而瞳孔中的暗金色,越发的深沉。
见慕容怜神志全无, 颜如玉和颜嘉一对视一眼, 终于对他开始了左右围攻。而包围之形一成那便是招招绝杀, 剑气暴涨, 两重剑影唰唰朝慕容怜而去,三道身影如同闪电一般,金芒与白色剑气彼此互不相让,不一会儿,颜如玉和颜嘉一的身上便有了星星点点的金芒伤痕,慕容怜的衣襟之上被剑锋划破了几处。
「刺他身后的蝴蝶结!」鬼山泉子点住了慕容晓的穴道给他止血,见他气血虚弱不由得心生恨意,道:「他也是烟蛊,还与他僵持什么?」
慕容晓突然打掉她的手,狠狠瞪着她,唇角一个劲地淌着血,道:「你是要害死他?还是要害死我!」
言语颤声,让人为之动容。
鬼山泉子咬了咬唇,眼神却微微颤动。
其实鬼山泉子说的没错,慕容怜的腰上也缠着一条白色丝绸,如若刺穿了这朵蝴蝶结,他必定也和方才那些女子一样被超度,灰飞烟灭了。
「白痴!我是看他神志全无,一味地这样打下去只会让我们丧命!」鬼山泉子怒道:「难道你们都想给他当陪葬吗?都想死在他的手下?」
忽然,颜如玉背间一颤,手中的长剑势如破竹,直指慕容怜的腰间,那白色蝴蝶结一摆一摆,只这一剑就可了结了他。可他与慕容怜同行多日,知道他并非恶妖一族,又听到了慕容晓和韩可的话语,心下不忍便屈指一弹,硬生生又将剑气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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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想办法解开他的心神!」颜如玉道。
大家也知道要恢復他的心神,只是众多法术中关于禁锢心神的法术多的数不胜数,如若用错了法术反而会加重禁锢,得不偿失。
这些女子在成为烟蛊之前应该也被禁锢了心神,而且所用法术与慕容怜的应该同出一辙,是什么?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忽而一声天雷噼下,空中闪电爆发出耀眼的银色光芒,电过声响,闪电便如同最为锋利的刀刃一般划破天空。
而有一条银白色的丝,一闪而过。
「空中悬丝。」
只听慕容晓大声道:「斩断...斩断悬在他头顶的丝线!」
丝线......颜如玉抬头看去,果不其然,的确有一条纤细到肉眼几乎不可察觉的丝线。
那丝线像是从天空中高高地悬下来,一头却牢牢系在了慕容怜身后的蝴蝶结上。
难道这些烟蛊女子和慕容怜都是如此?他们被不知名的人通过悬丝禁锢了神志,然后再被逼着缠上了这条白色丝绸成为了烟蛊?如若真是如此,那幕后黑手也太过心狠手辣了!
冥冥之中,好似看到了一只无形的手,十指上线圈套着线圈,玩弄着手中的布偶。
这些人就如同牵线娃娃一般被他玩弄,被他杀戮。
想到这,颜如玉不禁暗暗心惊,他一个空翻踢开了慕容怜的刀刃,长剑向上一挑,挑断了那丝线。
悬丝一断,慕容怜也就恢復了神志。他先是重重跌倒在地上,额上的汗水顺着发梢缓缓滴下,大约缓了半个时辰才算完全回神。
「怜公子,你为何平白无故地被禁锢了心神呢?」云彩儿见他脸色好些了,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
却听慕容怜迷迷煳煳道:「我只记得自己被洪水捲走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细思了下,也颇有道理。
当日归墟穴显露于世,四海八荒的浪潮和流水与他们一起涌下,好在慕容晓靠着疾风般的速度带着他们逃了出去,他们才没有被洪水捲走。而直到落地时才发现,水流流入归墟并不会冲到穴底,而是在半空中捲成一条蛟龙飞驰而过,至于去了哪,无人知晓。
循环相生,环环相接,这便是归墟无底的由来吧。
慕容怜被捲入了浪潮,必定经歷了一条与他们不同的路,九幽之地诡异神秘,他那时虚耗了太多神力故而被邪术禁锢了心神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还活着,活着就好。
见慕容怜没有死,大家心中都放下了一块巨石,唯独慕容晓颇为异常,自始至终一声不响。
「喂,你怎么了?说笑不笑说哭不哭的。」颜嘉一见他伤势好了便推他道:「你哥又没事,你这脸色还这么沉重干什么?」
「是没事。」慕容晓顿了顿,忽然开口道:「我竟傻到又一次以为你死了,又一次。」
听到这句话,大家不禁都愣住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嚮慕容晓,看见了他脸上那难言又隐忍的神情,不由得心间一紧。
慕容晓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的江陵城。
昔日美丽繁华的城池哀鸿遍野,他视如命重的哥哥屠杀了一座城池,也毫不留情地杀了他自己。
他做事总是那么绝情,不带有一丝丝的余地。
绝情到他好像不觉得,有人会为他崩溃,伤心。
不知为何,每每想到这里,慕容晓总觉得自己的言行很是可怜,又很是可笑。
「晓,我——」
「哥还记得前不久问过我的话吗?」慕容晓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波动。
「记得。」慕容怜的眼前浮现出他那一闪而过的犹豫之色。
「我骗了你。」
蓦地,慕容晓道:「我怨恨你,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凌厉的话语狠狠的撞在心间,慕容怜脸色苍白:「我知道,你怨我,早就知道了......」
可亲耳听到,还是如此难过。
「哥,你知道一个人如何亲手毁掉另一个人吗?」慕容晓又蓦地问道。
慕容怜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却听慕容晓一字一顿地沉声道:「先无条件的给他所有,再一次性地收回来。」
霎时,空气都凝固了,静的窒息。
这便是——杀人诛心。
月上霄是如此,你也是如此,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上天竟要这样残忍地对我,偏要将我生命中的支柱一根根都抽了去。
「哥,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竟要你,要你这样惩罚我?」慕容晓咬着嘴唇,语气犹如狠狠一鞭子,让人的心狠狠一疼。
「不,我没有,......我以为是对你好!」慕容怜完全陷入了混乱,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先前不恰当的溺爱和纵容会留下如此祸根,更没有想到会造成这般严重的后果。
其实,如若你的爱不能持续,那便不要开始。
最悲怆的,不是生来无依无靠,而是被人莫名其妙地引上一条路,那人既挡在你的前面,又会跟在你的身后,他拿着剑帮你杀尽妖魔鬼怪,背着你帮你踏过荆棘杂草,甚至还会送你糖果和怀抱。
于是渐渐地,你习惯了将佩剑收回剑鞘,你习惯了大胆地迈向荆棘暗道,可就在你最放肆的时候,忽然间地,那个人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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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好劝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走就走了呗。
可一低头才发现,你无法剑拔出鞘了,因为手里塞满了糖果,肩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如若没有你,他本可以天下无敌的啊!
见弟弟神色黯然,慕容怜心中犹如生了刺,他略带抱歉地道:「我知道了,以后,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慕容怜轻轻拍着他的背部,跟他低声发誓道「这是最后一次。」,他不会言语,这样的话,已是极限。
慕容晓仍是咬着唇忍着,可他不知道,那只瞎了的左眼已经掉了一滴泪。
那只眼睛灰濛濛的,没有一丝神采,却还是会哭。
良久,慕容晓低低地嗯了一声,点下了头。
他二人说话期间,飘飘渺渺地,有一样东西落在了慕容怜的掌心之中。
仔细一看,竟是一枚纽钻,晶莹剔透。
一切都来不及思索,一切都来不及言语,一切都来不及反应。蓦地,他掌心中的纽钻开始发光发亮,与此同时慕容晓的纽钻也有了反应,旋于空中,捲起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霎时就将所有人都给吸了进去。
第218章
冥界(森罗殿)
月上霄虽然失了神力, 可仗着夜晓尘的庇护偌大的冥界竟无一人敢说她的不是,日日见到她也需毕恭毕敬。
这日夜晓尘的神色比起平常略微有些不同。
「出什么事了?」
见他神色不对月上霄开口询问道。
「啊,也没什么, 」夜晓尘一愣随即看向别处道:「就是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想是时候要回答了。」
「真的吗?」月上霄急着追问道:「那你快说啊,如若慕容晓真是你的三魂之一,那为何你要剥魂离魄呢?」
「还有就是——你是以前就认识我吗?」月上霄稍稍低下头低声地道:「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这些问题她已经思索太久了。
「别着急,玄冥之门已经打开, 你问的这些它一一都会展现给你看的。」夜晓尘牵起了月上霄的手。
那巨大的玄冥旋涡就在面前。
可他却迟迟不跃。
也许, 他是想到了,跃入旋涡的后果。
他牵着月上霄的手,眉宇间的不安, 一目了然。
「你今日怎么了?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好, 」月上霄很不解地忍不住道:「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夜晓尘一揽身体抱在了怀里。
月上霄感到身体一紧, 正要用力挣脱他时双手却无意间触到了他后背被汗濡湿的衣物。
「你怎么......出这么多的汗?」
夜晓尘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打趣道:「没事, 大概是不想你被别的人拐跑吧,吓得。」
月上霄愣愣地凝视着他。
「拜託你, 答应一件事。」夜晓尘忽然埋在她颈间低声地央求道:「别只记着我的坏,也请记得一点点好。」
他在月上霄的耳边使劲央求着:「真的真的,哪怕你只记得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我也心满意足了,请你相信我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爱过你。」
他的话语炽热地实在令人无法抗拒, 月上霄情不自禁地跟着就点下了头:「好, 我一定记着......」
听怀中的女子答应自己了夜晓尘的心中不断响起一个声音, 不能骗她, 不能再骗她。
他不能再辜负了她的信任。
想到这,终于,他牵过她的手,踏进了旋涡之中。
颛——沧——三——年
月上霄瞬间被捲入了玄冥之门,巨大的旋涡叫她几乎失去了重心,良久才从旋涡中出来落了地。
周围簇拥的尽是人群,月上霄死了许久突然见到人竟还有些莫名的恐惧,不自觉地后退,夜晓尘安慰道:「不用害怕,你我皆是亡魂,他们是看不见的。」
月上霄稍稍一震后低下头看向自己几乎透明的身体心下不禁又滑过几丝悲凉。
「这是哪里?瞧着很陌生啊。」月上霄不解道。
「麒焰。」他答道。
这地方听着还有点小熟悉呢是在哪听过......不会是自己和慕容晓去云倾那趟听说的吧?月上霄使劲回想着蓦地脸色一变:「不可能!这是假的!」
夜晓尘却摇摇头:「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如同三千年前的倾安国,只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或辉煌,或颓败,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说道。
「你的意思是......」月上霄跟着他的思路大胆猜道:「我们是被玄冥之门带回到千年前的麒焰国时期了?」
夜晓尘并不否认。
此时有一座高台伫立在一片湖泊之上,四下都是红衣侍卫,车辇华贵丝绸漫天,想必是有王家贵人来此巡游吧......月上霄东张西望着在人群中看到了久违的面容。
少年一袭墨蓝衣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台,过分英俊的面容使他在人群之中格外地显眼。
「慕容晓!」月上霄的声音发颤。
「没用的。」
夜晓尘却道:「你们阴阳相隔,他听不到。」
听到这话月上霄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不少,她咬了咬嘴唇开口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来復活你。」夜晓尘说道:「他是我的一魂,只有他进了玄冥之门,我们才能跟着一同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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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活我.......
他竟敢为自己闯九幽破玄冥,月上霄有一股剧烈的情感一次次地涌上心头。
「很感动?」夜晓尘忽而问道。
月上霄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顿了顿道:「还好......」
「不要感动,这是他该做的。」
夜晓尘眼神凛冽道:「女孩子的情债欠不得,若不是看他还算有几分胆量,我早就把他化魂踏灭掉了。」
此时月上霄与慕容晓近在咫尺,他的面庞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月上霄的面前,包括那只瞎了的左眼。
月上霄一下明白他那日不肯摘面具的缘故了,她不由得暗暗嘆道:你可真傻,我心里只你一个人,难道还会嫌你失了一只眼睛吗?
「哥,」慕容晓忽然开口道:「你找到月上霄了吗?」
慕容怜摇了摇头。
而在亲耳听到慕容晓说出她的名字后,月上霄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一双眼睛顿时充盈了晶莹的泪水。
「大家别急,我们已经进入玄冥之门了,月妹妹一定在这里,慢慢找,仔细点找。」云彩儿说道。
「玄冥之门只能让我们进入她的一世,却无法确定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我们不知道她这一世的出生和人生经歷只能慢慢找,」韩可说道:「若是在倾安国那可能还好找些,这人海茫茫的,我们却连她姓什么名什么都不知道,实在举步维艰。」
「那她如果是个普通人呢?」颜嘉一突然道:「如果她这一世平平无奇就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怎么办,我们去哪里寻她,总不是还要在这里挨家挨户地一个个打听吧......」
闻言,八个人同时看向他,眼中的愤怒一目了然。
「当我没说!」颜嘉一赶忙低下头。
亏得颜嘉一提了个醒,大家在心中都无比虔诚地祈祷着:月上霄你可千万不能是个普通女子,你一定要出人头地啊......不然怎么能找得到你......拜託拜託。
原来这是我的前一世。
月上霄很快明白过来,立即问道:「我知道了,我想你定是在这一世就认识我了吧,夜晓尘?」
夜晓尘点点头:「自然认识。」
「那我是——」月上霄正想问一问自己的身份就被一片欢唿声盖过了声音。她转头一看,只见在红衣侍卫的包围中上来了一排排的舞女,她们身穿彩衣,在一片人群之中翩翩起舞,好不美丽。
他们赶得巧,今日正是麒焰国的国君巡游之日。
众多舞女之中款款走出了一位女子。
她嫣然一望,朱唇含笑。乌黑的青丝盘在两侧松松打了个蝴蝶一样的髮髻,她抿唇一笑百媚而生;她嫣然一望,恨不能叫人心血皆尽。
「神女!是神女来了!」人们疯狂地喊道,竟不由分说地下跪磕头,震动之势犹如地动一般。
「月上霄!是月上霄......」慕容晓喃喃道。
「不错,是她,真的是她。」慕容怜太久没见到月上霄了,激动之余就要往那高台去,韩可却拽住他摇了摇头。
「她不认识我们,不能贸然行动。」韩可说道。
这两人还未说完话慕容晓就已经不见了。他望着高台之上的身影泪水霎时夺眶而出,那是他日日夜夜都思念的月上霄啊!他再也忍耐不住地从人群一窜而出。
「喂,慕容晓!回来!」鬼山泉子急忙喊道。
可慕容晓的速度飞快无比,眨眼间他就穿过了层层的人群,看那红衣侍卫似要阻拦自己,他便狠狠几脚将他们全部踢飞,一个空翻跃上了高台。
「有刺客!」侍卫们大喊道。
「完了,完了完了!」韩可跺脚道:「玄冥之门绝不可以改变这里发生的事,他要闯下大祸了!」
这便是,逆天而为。
月上霄也很慌张连忙朝那高台跑去,耳边却传来了夜晓尘微微气恼的声音:「他性子也太过鲁莽了,这样毫无顾忌地冲上去,未免也太不把当朝国君当回事了。」
月上霄勐然想起他就是这里的人,连忙问道:「当朝国君的性子如何?会饶过他吗?」
夜晓尘恨恨地深吸了一口气:「绝无可能!」
高台上已是乱作一团,数不清的侍卫将高台和阁楼团团围住,慕容晓毕竟是修仙之人,他上来一通电火攻击就将他们甩到一旁跳至那神女身旁。
那神女惊唿一声,转身就要往阁楼里面躲,谁知却被慕容晓拽住了手臂。
「你别跑。」
慕容晓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紧抓着她哽咽地语无伦次地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认识我,但我们以后会认识的...你不要跑得那么快,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其实我一直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慕容晓也不知该怎么和她说,又不捨得放手,最后病急乱投医道:「你,你和我走行不行?」
「和你走?是想走去哪啊?!」夜晓尘登时火冒三丈。
「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月上霄不理解道:「慕容晓一出事你的魂魄就也不保了,哪有人对自己还这么狠的?」
「我就这么狠。」夜晓尘如鹰一般盯着前面俩人。
几乎不出意料地,在慕容晓一通胡说八道之后那神女反而更加使劲地要挣脱他。
「放开我!」她尖叫道。
「和我走,我就放开你——」慕容晓任凭那神女又推又搡的也不肯松手,不仅不松反而还擒住她的手腕搂着她的腰似乎是想把她给强行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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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反了他了!」夜晓尘冒着滔天火气地吼道:「给我死!」
「慕容晓,你快放开她!」韩可使劲喊道:「她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于她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陌生人你明不明白?她凭什么要跟你走啊?」
他们几人与底下的侍卫打的不可开交,为了保证不破坏既定的歷史他们也不敢用法术,一个个的只好连躲带闪、半打不打地僵持着,委实不易。
见慕容晓还一直纠缠那神女,夜晓尘压着剑眉,杀气腾腾地恼怒道:「好啊,非要将你碎尸万段不可!」
他话音未落一把双刃刀就飞了出来,好在慕容晓眼疾手快,接连几个空翻还放出了数根血花针,与那双刃刀相撞在一起,擦出勐烈的伤痕之声。
而这一躲避,神女终于脱出身来跌入一个怀抱。
慕容晓落地之时突觉臂上疼痛,原来他的小臂上不知何时已被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深至半寸,这会儿正汩汩地渗着鲜血。
什么东西速度快到连他都能砍中......慕容晓吃惊地抬起头,却晃了一下愣住了。
只见一个头戴冠冕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肩罩绣龙披肩腰间繫着一条镶满墨玉的缎带,胸前的黑衣也用金丝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汹涌地俯瞰众人。
君王俊美之姿实是宛如天人。
可怕的是慕容晓怎么看这个人都觉得他和自己的样貌过于相似,两人就连发怒的神情都如出一辙。
他剎那间傻掉了,就这样呆呆地望着那个人。
这便是麒焰国的国君——夜晓尘。
第219章
那神女一见是他来了, 立即埋在他怀里哭哭啼啼地说着什么,似乎有无限的委屈。
「......天哪,这竟然是你?!」月上霄的头嗡了一下, 不可置信道:「难道你就是当朝国君?那你和我是——」,她自然也能看出来那个神女和夜晓尘的关系不同寻常。
「哼,当然是我的女人,除了我谁都不许看,瞟一眼我就挖他的眼珠去餵狗!」夜晓尘言简意赅道。
听到这个答案, 月上霄的头又嗡的一下。
这是搞什么啊?
「那, 那那那,那我是谁......我叫什么啊?」月上霄看着周围这三个「慕容晓」思绪瞬间一团糟道。
「狐小熙。」夜晓尘抿抿唇:「不过我一直叫你小熙。」
「就是他!」狐小熙怒视了慕容晓一眼哭嚷道:「就是他要掳走我......」
拉起了自己的衣袖,许是挣脱过于激烈。她白皙纤弱的手臂上留下几道轻轻的红印, 那夜晓尘一见她被伤了眼神瞬间如鹰, 凶芒再也掩饰不住。
找死。
夜晓尘将怀中的女子搂紧, 右拳一握登时现出一条银链鞭, 数道银光暴涌而出狠狠朝慕容晓抽了过去。
寒冰链?!
我的天, 这不是我的神器吗??
在夜晓尘的银链砸向自己时,慕容晓也蓦地瞧见了他握着的寒冰链, 他一只修长的手掌挥出似乎要悄悄地将夜晓尘手中的链子窃取出来。
在他二□□掌交触之时,一股恐怖的黑焰自夜晓尘拳中喷薄而出,他似乎早就看出了慕容晓的心思,一链抽在他手掌上,将他那点小心思尽数蒸发。
夜晓尘那嗖的一链子抽的很重,慕容晓自手臂到指尖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疼的他脸色一白。
「就凭你, 也敢碰本王的人?」夜晓尘好不森然道。
他冷笑一声用寒冰链在慕容晓身上勐抽几记, 噼里啪啦地一通雪光, 慕容晓几乎避不可避地血花四溅。
他妈的.......这孙子怎么下手这么狠!慕容晓猝不及防地被曾经的自己摆了一道一时气节。
慕容晓已经确认了,夜晓尘就是他的前世而神女狐小熙就是月上霄的前世。说实话,慕容晓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窃喜的,原来不止是哥哥,自己也跟月上霄有一世。
虽然下手兇狠了些,但看样子是一位君王呢......慕容晓又瞟了两眼他的国君衣裳,满意之余吐了一口血。
「不能再打了!」
月上霄看得心惊肉跳道:「再打下去他会没命的!」
旁边的夜晓尘不以为然:「谁让他这么不懂规矩。」
「拜託,他和你是一个人好吗?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才和自己这么过不去。」月上霄骂他道。
「干嘛骂我?明明就是他的错,你从前都和我一条心的,现在却向着他!」夜晓尘恼道。
这会儿还有时间说什么向着不向着吗,月上霄皱着眉,却见夜晓尘站在一旁梗着脖子,他压着剑眉一副气唿唿的模样倒与慕容晓从前别无二致,月上霄不禁心间一软。
「罢了。」
她咳嗽一声道:「打就打吧,本来他也欠揍。」
这还差不多,夜晓尘低眸望她一眼,眼尾上翘了些。
那边的「战争」还在继续。
想不到夜晓尘如此心狠手辣,慕容晓这一通被抽得鲜血横飞,他几次想拽住那链子,可无奈夜晓尘比他更眼疾手快,每每快拽住时就一个回甩嗖的空抽一记。
「可以啊,看不出有两下。」夜晓尘眼眸狠厉。
他在寒冰链上注入更多的神力,银光飒飒地又朝慕容晓噼头盖脸地甩过去,狠辣到几乎抽成虚影。
慕容晓还从没被打得这样狠过。
血花四溅,他被抽的头晕目眩,身上全是火辣辣的痛更不知自己吐了多少口血,几乎已是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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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晓尘毫无怜悯之心,反而大有快感:「你还是头一个在本王手下挨过这么多记的人呢!可惜你不懂规矩碰了不该碰的人,本王便是惜才也留不得你。」
留不得我?
白痴.......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爷是不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瞎了一只眼都比你两只眼看得清楚,慕容晓伏在地上奄奄一息地骂道。
蓦地夜晓尘却住了手。
他一下下摩挲着沾血的链子唇角却诡异地上翘。
「抽死你太没意思,给你玩个大的如何?本王亲赏。」夜晓尘邪气一笑。寒冰链突然发起寒光疾如旋风的轰击在慕容晓的胸膛之上,那一霎如同酝酿许久的火山一般,陡然爆发。
「慕容晓,快跑——」月上霄登时慌张道。
他怎么会有这样强的神力......慕容晓避不可避地要给他噼开。好在慕容怜迅速设下了一道结界将慕容晓拖了进去,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慕容怜急慌慌道。
「哥,我差点,我差点被我给打死了。」慕容晓自己都觉得这话荒谬的很,他哭笑不得:「神女是月上霄,那位君王是我,玄冥之门打开的是我和月上霄的前世啊!」
这是大家都万万没想到的一点。
「你和月姑娘的前世?这真是奇了。」颜嘉一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仔细瞧着夜晓尘:「的确,这个人和你长得是挺像的,我瞧着,比你还英俊些。」
「胡扯!」慕容晓咳出一口血:「他那是穿的好,我要是也换一身君王的行头,绝对比他俊!」
「晓,你怎么也和她有一世啊......」慕容怜心里隐隐的不舒服:「我还以为就只有我有。」
「哥,你讲点理好不好?月上霄跟你有一世那自然也要跟我有一世,这样才公平啊。」慕容晓看着自己一身的荒唐伤,好笑道:「也不枉你我兄弟二人如此痴心。」
「那这一世呢?」慕容怜问道。
「这一世,月上霄喜欢我,自然是我了。」慕容晓道。
「那下一世呢?」
「下一世,嗯,我想想,」慕容晓灵机一动:「下一世你我公平竞争,都绝口不提前世之情,月上霄选了哪个那就是哪个,绝不纠缠,绝不拆散。」
慕容怜点头:「好,一言为定。」
「我说,你们俩别太过分了吧。」韩可听这两人把月上霄的下一世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一股子火气就从心间冒了上来:「好好看,再别打岔!」
夜晓尘一眨眼就发现眼前的男孩消失了,他四下都看了看却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不错,跑的挺快,是个可造之材,夜晓尘心道。
他深知这世上能从他手底下逃掉的人没几个,这位少年年纪轻轻的就能有这般造诣,实属不易。
「都给我听好了!」夜晓尘发令道:「追捕刚才那个侥倖逃脱的少年,欺侮神女,碎尸万段!」
「是!」侍卫们答道。
那狐小熙蹙着眉仍有怒容,夜晓尘只得轻敲几下桌子道:「好了小熙,你看我都已经下令把他碎尸万段了,你可不许再生气了。」
狐小熙两颊微微鼓起如蜜桃一般,明显余怒未消。
夜晓尘挨着她坐下来:「你别气啊,要不这样,我带着你熘出去玩怎么样?通宵都不回宫的那种。」
这一句话出口瞬间让所有人都噎了一下。
「果然是个昏君。」韩可无语道。
「怪不得麒焰国后来亡了。」颜嘉一看的直笑。
「我不去。」狐小熙把头一扭。
「那你说,说你想去哪?」夜晓尘凑近了些用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发梢道:「去哪都行,干什么都行。」
「真的干什么都行?」狐小熙回过头。
「君无戏言。」夜晓尘眉毛一扬利落道:「再说我何时唬过你?」
「那我要去云倾樱郡,要去樱山上赏花。」狐小熙凤眸上挑着嘟囔道:「要你陪我一起去。」
「简直胡闹!」月上霄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朝国君怎能随意离宫......她怎么能——」
其实她是有点难以接受自己居然也能是这样矫揉做作的小女子,月上霄生性豪爽,不曾撒娇黏人,这会儿看着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耍任性实感不适。
狐小熙哼道:「你敢不敢?」
「切,小瞧我了吧,这有什么不敢的?」谁料那夜晓尘却一点都不恼,他将狐小熙抱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道:「等回去我跟朝中那些老顽固撂一句话,就说本王陪你玩去了,勿扰!」
「勿扰?」狐小熙咯咯直笑。
「对啊,省的那群老东西又来烦我。」夜晓尘好不慵懒道。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他这话有多不妥,可狐小熙却丝毫不觉得反倒点头道:「确实,他们一点都没有你生的年轻好看,我可真心疼你每日要见他们。」
什么?!周围这些人的头都恨不得炸开来。
只见夜晓尘嘆道:「是吧,我辛苦吧?可累了。」
狐小熙十分坚决地点点头。
此时别说旁人,就是慕容晓自己都有点窘迫,这昏君当得未免也太厚颜无耻了,只听韩可摇头道:「这太荒谬了,我第一次觉得你比你哥还要疯,你哥当君王都不会差成这样......」
慕容晓有些理亏地舔了舔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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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阁君。」
慕容怜微微侧目:「是我最近对你过于友好了?」
「不是不是,」韩可忙挽回道:「我这是在夸你比你弟弟更有当君王的潜质,绝对是好话。」
慕容怜懒得与他计较,翻了他一眼。
「好在我来的及时,你下回不许一个人乱跑了,瞧瞧多危险。」夜晓尘佯装严肃道。
然而狐小熙却蓦地来了句:「那也都怪你,谁让你不好好跟着我的,我偏就要丢一次叫你着急一回。」
这狐小熙怎么能是我的转世?难怪夜晓尘说自己一直不讲理......月上霄闭上眼,不甘愿地嘆了一声气。
「我真是欠你的。」夜晓尘拿过一旁的外罩衣裳裹在她身上:「那就还请小熙神女恕罪,本王感激不尽!」紫罗兰色的蝉翼般的纱氅披在她的肩头,微风吹过,轻轻飘逸。
夜晓尘轻轻一笑,抱起她往阁楼里走去了。
「兰阁君,现在是什么时候?」颜如玉道。
「我方才在下面打听过了,现在是颛沧三年,我们的所在之地是麒焰国。」韩可答道。
「那方才那位男子和神女是——」云彩儿又说道。
「麒焰国国君,夜晓尘。」
韩可暗忖道:「那名女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狐小熙。」
「他手执双刃刀加佩寒冰链,绝非等闲之辈。」鬼山泉子冷言道:「我用红樱念珠试过了,莫说在这凡人之地就算是在我们之中,除了妖神也无一人在他之上」
「你说什么?」几人异口同声道。
「都别吵。」鬼山泉子接着说道:「所以,我断定,他的修为绝不是修炼得来的,只怕是吃了灵丹妙药。」
听到这,亡魂夜晓尘的身体勐然颤了颤。
「他与我是同魂,」慕容晓突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身上就有我缺失的天地二魂。」
「这样就太好了!」慕容怜道:「如此一来,我们既可以借狐小熙的一魄復活月上霄,也可以救了你。」
「可是他为什么要剥魂离魄啊?」
颜嘉一不解道:「夜晓尘贵为国君,江山美人也共有,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他所言也有理,这让大家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
「这样不行,我们必须回到起点。」
韩可思索了一阵皱眉道:「古籍上关于麒焰国的记载在颛沧十五年就没有了,我们无从考证。」
「不行,」却听鬼山泉子道:「你若回到起点那便最少也要等上十五年之久,纽钻又不能进情,疯了么?」
「这倒不会,」云彩儿说道:「玄冥之门的神秘之处就在于错流,夜晓尘一年不过是我们一盏茶的时间,时间长短并不是对等的。」
「那离开的时候呢?」鬼山泉子又问道:「如若我们所处的地方早已流逝了呢?」
「这也不会,玄冥之门是一道空门,无论我们在这里过了多久,外面都不会流逝,」云彩儿道:「我们所经歷的都属于时间错流,不计其中。」
「那就这样吧,回到最初从头看起,」慕容晓颇为不服气地道:「让我看看他是怎么江山和美人共有的。」
「看看可以,但是绝不能动手,」韩可警告道:「你若是胡来玄冥之门可能就会异动,到时候不仅救不了月上霄就连我们也都会一同死在这里。」
「那我忍不了怎么办?」慕容晓不理他的说教。
「你——」韩可正要发作就见慕容怜放出一道金丝线缠在了慕容晓的手上正色道:「晓,要听话,就待在我的结界里不许出去,听到了?
」
慕容晓向来对哥哥都有三分忌惮,当下就不敢再胡乱顶嘴了,连忙点点头,乖巧地站在他身旁。
三枚纽钻再次悬于空中形成了一个漩涡。
月上霄看出他们要走连忙「哎」了一声,可又想到他们看不见自己顿时急的不行。夜晓尘却不急,他牵起月上霄的手走上前,跟着他们一起跳下了旋涡。
终于,在一阵旋风般的速度之中,一行人再次从旋涡中脱身而出,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支八个人、两个亡魂的诡异组合此时正紧密地连在一起,回到了数千年前的麒焰时代。
第220章
无——极——十——年
麒焰国
此时是无极八年间, 天下呈五分之势,北有北冥和夷都,南有苍傲, 东有敖云,西有麒焰。多年来各国势力均等,彼此间互不来扰,但适逢苍傲迎来了久违的变法一跃强盛后,其余几国霎时惊惶, 战争一发而不可收拾。只是苍傲邻国国力大增, 麒焰本国的国君却年老多病,加之他本就昏庸无能,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我消敌长, 这正是国家衰竭的信号, 故而有忠诚之士看着麒焰国战乱纷纷, 民不聊生, 都不由得心间一紧。
因有邻国来扰, 麒焰国不得不派人领兵打仗,驻守边疆。而今日, 正是西北军凯旋之日。只见境内皆是铁骑绕龙城,雪暗雕旗画,百姓们都从屋子中巷子里一涌而出,一来是感嘆西北大军的浩瀚之势,二来也是为了一睹这位年轻将领的容貌。
今日是凯旋之日。百姓从巷里一涌而出,只见铁骑绕龙城, 浩浩荡荡的骑兵从城门踏了进来, 而为首的却是一个还未行加冠之礼的少年郎。
这少年正是夜晓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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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骑着骏马, 软衣上利落地穿着铠甲, 黑亮的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高马尾,整个人俊美难耐又威风凛凛。
他所过之处,云鬓香粉,长吁短嘆。
自他进殿后静悄悄的大殿有了一丝声响又颇有预谋地压制了下去。夜晓尘不用看也知道王座上的人定是幽幽地瞟了自己一眼蠕动着嘴唇打算说话......
「回来了?」夜洵幽幽地道。
废话........夜晓尘斜睨他一眼应了一声。
「都说沙场上血溅四方,如今你还能平安回来,那想必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夜洵别有深意道。
呵......夜晓尘掖了掖左肩的伤处,出口讽刺道:「这种废话我向来都不信,这十几年来我大难不死的次数多了去了,只可惜到现在也没享上什么后福。」
「是吗?」夜洵阴阳怪气道。
难道不是吗?夜晓尘霎时心底冒火。
他正要反问可伤口突痛,不由得一紧咬下唇。
大捷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夜洵身为国君本该为此高兴可一看到弟弟夜晓尘回来就又不胜心烦起来。
他心烦是因为自己虽是焰皇却鸡胸驼背,这夜晓尘生的俊美无俦不说还颇有才能,夜洵总能听到有人把他和夜晓尘拿来作对比,因此倍感气愤。
久而久之,夜洵就对夜晓尘有了厌恶之情。他总是寻些有的没的当做藉口不准他上朝,甚至就连他与自己偶然不经意间的眼神交集都气愤不已。
而夜晓尘心性颇高一来二去干脆也懒得见他了。
可这并不代表没事了,见夜晓尘在宫中晃来晃去的夜洵备受煎熬,他费尽心思地想法子要把他弄消失。
于是适逢西北战乱的时候夜洵便使了一计,他将夜晓尘派去了西北大漠,狡诈道:打去吧,你不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吗?打不胜就一辈子待在那别回来!
如他所愿,夜晓尘这一走就是五年之久。
可令夜洵不曾想到的是,他身为一位国君都为之头疼无可奈何的战事,夜晓尘最终还是解决了。
他还是回来了。
「听说西北的日头毒起来能烧烂人的皮肤,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不怎么毒辣。」夜洵扫了一眼他的容貌发觉比五年前更为英气心头顿觉不爽:「到底是在王室蜜糖中泡大的,到哪都挫不掉你那一身的贵气。」
明显的话里有话。
众大臣也习惯了一个个都默不作声。
夜晓尘轻笑几声不以为然道:「西北的太阳再毒也毒不过某些蛇蝎心肠,风吹日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夜洵冷言道:「你意指何人是蛇蝎?」
夜晓尘的目光轻松自在:「指谁自己心里清楚。」
年纪轻轻的性子倒是烈的很,多年未见这夜晓尘还是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众臣见状都不禁面面相觑。
「夜晓尘!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夜洵怒道。
「我难道怕死吗?」夜晓尘一阵戏嚯好笑道:「混迹战场的这些年来我的死活从来都是一条破弦而已!指不定哪回嘣的一声就断干净了,谁还在乎你敢不敢?」
「大胆——」夜洵顿时气的血色全无。
「有本事就杀,反正我死了就没人替你打仗了。」说这话时夜晓尘闭了闭眼,略显疲惫。
「咳.......咳咳咳.......咳!」
话音未落身边传来几声咳嗽,有臣子警示道:「您虽贵为焰皇的弟弟但如今上殿也该叩头拜见,怎能进殿许久却连跪都不跪呢?未免也太放肆了。」
「放肆也没辙。」
谁知夜晓尘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冷淡道:「我在边塞前不久受了伤,严重的很,跪不了。」
「镇远将军可真娇贵啊!」有臣子嘲弄道:「一点小伤膝盖就不能打弯了,也不知是怎么领兵打仗的。」
夜晓尘侧目一笑:「不知道是吧?那就下次我出征的时候把你也一块带去,看看靠你打嘴仗能不能打赢。」
「你!」
「好了,堂堂镇远大将军,跪着作甚?」夜洵这会儿正瘫坐在座上弓着背吃吃地讽刺道,可与下面孑然而立的夜晓尘稍加一比更叫人不忍直视。
「前不久,本王听到了些传闻,说是镇远将军有通灵之术一发而制百敌在沙场上甚是威风,」夜洵忽然眯起眼睛道:「不知可愿展示一二让本王和众爱卿开开眼。」
夜晓尘皱了皱眉心中隐隐不安。
闻言,大殿瞬间静得连头髮丝落地都能听见。
世人皆羡通灵之术,这些日子关于夜晓尘天生神力的传闻也越来越多,这让身为国君的夜洵深深忧虑。
「假的。」
夜晓尘微微皱起眉冷淡道:「焰皇是天之骄子,焰皇都不得神力我又怎会有?都是些无聊的谣言罢了。」
他说这话时腰上别着的寒链微微一晃。
微弱的光一闪而逝。
「夜晓尘,本王是焰皇,更是你兄长。」夜洵诡异道。
「哦.......焰皇不提我都差点忘了。」
夜晓尘平静地望了他一眼颇为戏嚯道:「这五年来臣弟是日夜思念兄长,可不知兄长在觥筹交错后、在夜深人静时是否也想起过臣弟呢?哪怕一次也好。」
「当然有,你自己看看吧。」夜洵稍稍示意后便有人端着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呈给了夜晓尘。
这个老不死的傢伙还会给自己赏赐?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夜晓尘十分诧异。这还是焰皇第一次赏赐弟弟殿中的的臣子不由得好奇都伸长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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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下一秒夜晓尘就骤然变了脸色。
侍卫呈过来的,不是佩剑,不是黄金白银,也不是头衔花翎,而是一张难看的死人面具。
一张刚刚好能遮住他的脸,迫使这位俊美的公子不得不变得和他夜洵一样丑陋的死人面具。
「觉得如何?」夜洵嘿嘿一笑狡猾地道:「你不是怨本王不想着你吗?那这个赏赐大将军可还满意?如果不是因为身上有伤只怕就要跪下叩谢了吧。」
立了功,却遭耻辱,还要下跪道谢。
夜晓尘攥着那面具脸庞微微发颤,他勐地抬起头瞪着座上的人,胸口因怒而一起一伏。
半晌,他竟怒极反笑道:「满意!满意的不得了!」
轻哼一声夜晓尘针锋相对地讥讽他道:「只可惜就算我戴着这劳什子也比某些人生的好看多了呢。」
夜洵一愣随即大怒勐然开始咳嗽,内侍忙给他捶着胸口用眼神示意他们不可再言说什么刺激他了。
见夜洵气息不稳夜晓尘眼底闪过一丝光,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这一天了......他用食指勾着那面具一圈圈转着道:「既然焰皇身体不适,那我告退了。」
他转过身一步步朝殿外走却倏忽笑了道:
「臣弟沙场归来却因伤无法行跪拜礼,只好祝愿焰皇身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了!」
夜晓尘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天暗了。
自夜晓尘从西北回来后,夜洵每日上朝时都会佯装不在意地扫视一圈,见他不在便收了视线,心道这人还算是聪明的,知道自己不待见他。
其实,对于夜晓尘,夜洵的心思很复杂。他自然能看出他的能力不同寻常,可他越是出众,夜洵的心病就越是加重。他虽已在焰主的座上坐了十来年,夜晓尘再想登天也不可能改变这事实,可随着自己一天天衰老下去,夜洵新的忧虑又产生了。毕竟,他的嫡子年岁尚小,势必要人听政辅助才行,他焦虑着:如若自己哪一日逝去了,可夜晓尘又位高权重,到时他难免不会把持朝政,借新皇之手发号施令。
夜洵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沦为他的傀儡。
他要让嫡子的皇位也坐的四平八稳,安然无恙。
故而,对于夜晓尘立的大大小小的功劳,夜洵每每都选择含煳其辞,从不看重。有的时候,他被大臣们的唠叨弄的烦心了,只好随意给他安插个罪名,最后再来一句功过相抵,如同那日一般。
他要趁自己在位期间,好好地挫一挫夜晓尘的锐气和心气,将他的稜角都磨平了,他日后才会听话。
明眼人早就看出来:夜洵这是故意的,他根本就不可能让夜晓尘掌握实权,哪怕只是一点点。
毕竟,功高盖主的人,从来都是不容的。
见底下的大臣面色凝重,夜洵便问道「众爱卿今日可是有事要上奏啊?」
见夜洵终于开口询问了,索珠连忙向前一步,沉重不已道「启禀焰皇,北冥大军压境,现在北方之乱实在是......实在令人忧心忡忡啊!」
「不止是北冥,还有夷都国,他们虽未明说,但对于北冥出兵不挡也不拦,甚至还主动让出路,好叫北冥不兜圈子的就到了麒焰的边境」子期令尹补充道「明面上是北冥一国压境,实际上却是两国都虎视眈眈啊」
天澜大殿上,臣子们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中满是对国运的担忧与焦虑。他们在期待着,在心中不断地吶喊着:焰皇,快出兵吧......
谁知夜洵却蓦地道了句「那便这样吧,子期,本王派就你去传个信,与之谈和」
谈和。
大臣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北冥的人这些年来四处掠夺土地,他们既然这么喜欢占地,那不如就将香黟山和安平堡这一带划给北冥的人吧......至于那夷都国,容本王想想——」夜洵重重喘了一口气,道「夷都国君爱美人,本王就送他百位美人儿,从宫中挑选出来,送去便是」
「焰皇,北冥和夷都敢对我们剑拔弩张,那便是一口咬定我们不反抗,如若真的迎战,我们占据本国的地理优势,不一定就会战败......」仲爽大夫拼命地道「焰皇身为一国之君,应该事事以国事为重,实不该因一己私心弃国家而不顾」,这话一说出口,满朝的大臣的腿都软了一下,夜洵也跟着瞪起了眼睛。
第221章
「好啊, 仲爽大夫的话本王倒有些听不明白了」夜洵怪气道「本王因什么私心,不顾什么国事了?」
仲爽却心中不服,恼道「麒焰国乃先祖所建, 是为焰皇的麒焰,也是为凌人的麒焰,如今朝中有人可上朝议事,有人可带兵打仗,却因焰皇不喜遭到冷落, 焰皇这样做, 岂不是有违先祖之意吗?」
「放肆!真是放肆,当心本王撤了你......」夜洵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竟气的犯了毛病, 又开始咳嗽不停。
「焰皇只要还没撤, 那发言议事还是臣的要事, 不得不提」仲爽大夫还要说话, 一旁的子期却忽然朝他使了个眼色。仲爽本不想理会, 但见子期的眼色之中除了阻拦似乎还别有他意,当下也只好闭嘴作罢。
「焰皇还请息怒, 仲爽大夫也是一时情急才说了些不端之言,还请焰皇看在这颗为国之心上饶恕他吧」子期顿了顿,开口道「焰皇既已下令,子期便遵循旨意,待挑选好宫中女子后就整装出发赴使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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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朝中其余的大臣们也无话可说。
见状, 夜洵这才缓了一口气, 他瞪了一眼那满脸怒容的仲爽, 强忍着怒气摆手道「都下去吧, 我该说的话都说过了,各自都去做各自的事去,本王身体不适要回宫调养,你们就别在这里惹的人心烦」
「是,臣等告退」众大臣道,慢慢退出了天澜殿。
刚走出殿门,仲爽大夫就愤愤地道「子期,你方才为何要拦着我?为何不让我与焰皇言说?我见你眼色异常还以为你有什么好法子呢,弄了半天就是个不抵抗不作为,你可真是个忠臣啊!」
「你身为令尹,身为众臣之首,现在眼看着国家站乱纷纷,百姓遭难,怎么就......唉!」仲爽垂头道。
早就料到他会如此愤慨,子期一直等他说完才淡淡地道「你这般愤慨,难道就有好法子了吗?你与焰皇在大殿上争个半日一日的,难道焰皇就会出战吗?无用之事,无用之话,还是少的好」
「那要如何?总不能就不说不做了吧」仲爽反驳道。
「其实,焰皇并非愚钝之人,他知道自己天资平庸做不出大事业,我们也不比智叟能为他出谋划策,在君臣共庸之下,他便学会了少拿主意少下决断,不想因自己的失误酿下祸患」子期道「仲爽大夫可知道,无为而治,是当今焰皇最好的统治」
仲爽大夫重重一嘆,道「是啊是啊,这一点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若是焰皇是个有智谋的,为臣的只尽全力辅佐就是,可如今兵临城下,他却一心求和,我虽觉得此举不妥却也无可奈何,唉......」
子期没答话,眉宇间却也有些沉重。
看到这一幕,置身事外的几人也有些忧虑。就连不常开口的慕容怜都开口了,他问道「晓,若是你,你还愿不愿意上战场?」
「哼,他待我极薄,自然不愿」慕容晓道。
「可他毕竟是你的皇兄,麒焰也毕竟是你的国啊」颜嘉一为难道「如若真的灭国了,感觉也太......」
「那,」慕容晓扭过头,扬起下巴道「除非那丑老头给我磕几个头!否则他想都别想,要我冒着生死打仗还敢当众羞辱我,反了他了!」
「夜洵为君,你为臣,他要亡国是他的事,可要你上战场不过一句话罢了,若这事真落到你头上,你也只能乖乖听话,岂会容你叫嚣?」鬼山泉子泼冷水道。
听着他们在这你一言我一语,慕容怜也静静地兀自思索了半晌,道「依你说呢?这仗是否该打?」
韩可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头,道「自然要打」
见他异常坚定,慕容怜有些吃惊,他原以为韩可厌恶杀戮血腥,定不愿开战,却不想猜错了。
「为何?」慕容怜追问道。
「北冥大军压境,夷都隔岸观火,又让军队在麒焰边境处久久徘徊却不进攻,从这就能看出,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两国显然都料到夜洵不会开战,就想着捞些好处了事,而夜洵这一番割地和讨好也恰好中了他们的下怀。只是这样的绥靖有何意义呢?别人既已经打上了门,那便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以为你的退却可以换来他的怜悯,实则不然,当他们把你的皮包血骨吃尽后,兇恶的嘴脸就再也藏不住了,到时候就会如同野狼扑食一般撕碎你的身躯」韩可说道「送去的百位美人儿,割下的数座城池,其实就相当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一通话说完,在场的人和魂都佩服不已。有些人虽然听不懂,但都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是什么人?」亡魂夜晓尘突然道,语气隐隐激动。
「他,他是韩可啊」月上霄说着,连忙补充道「他是广陵城百花朝试的鼎元,被圣君封为兰阁君了」
「兰阁君,怪不得,」亡魂夜晓尘连连感嘆道「此人不知是几百年出一个,麒焰错过了,实乃不幸」
「是吗?这么稀有啊,我自小和他一起长大,那时候只知道他挺爱看书的,修为又不是很高,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啊」月上霄说道,尴尬一笑。
她其实就没听懂多少,不过也觉得很有道理。
听韩可说完了,慕容怜又想了好一会儿,道「嗯」
嗯......慕容晓和颜嘉一不约而同地互看一眼,差点笑出声来,还好给强忍了回去。
此时,就连慕容晓都不禁怀疑:这兰阁君如此能言善辩,自己哥哥的语言能力却几乎为零......他二人到底是怎么成为知己的?这个问题实在令人费解。
而自这日以后,夜洵就病重了,每逢上朝臣子们须屏气敛声才能从糟心的咳嗽中略微听清他的话语。夜洵这段日子将自己的儿子接到身边看着,目光却一日日沉重。
而此时的宫中正暗暗涌动着一股可怖的势力。
绥靖过后,北冥和夷都很快就退了兵。朝中的大臣有心无心地附和着夜洵的「英明决断」,夜洵也不与他们计较什么,因为他病的实在是太重了,每逢他上朝议事的时候,臣子们须屏气敛声才能略微听清他口中的话语,而大多时候,都只能听见那糟心的咳嗽。
一个人一旦身体上出现异样,他对生活的热情也会大打折扣,渐渐地,出入宫中的侍妾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皇后和他的嫡子烛尚,也不知为何,夜洵在这段日子硬要将自己的儿子接到身边来,他看着颇为年幼的烛尚,目光一日日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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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宸佑宫中,正暗暗涌动着一股势力。
「焰皇的病,恐怕是没有几天了」索珠开口道。自夜晓尘与令当今圣上说开了后,朝中几位重臣也相继表明自己的态度,短短几日就与之结了党。
「自听说了自己熬不过今年,焰皇就将皇后和烛尚小公子接到了天澜殿,殿外更是严防死守,
看这形势委实不太容易啊......」觅间大夫也道。
索珠顿了顿,道「其实这倒也无妨,这烛尚的年岁尚小势必是不能主政的,到时我们只一齐推举夜晓尘参政辅政即可,往后的话,想必大家也心中有数」
除去夜晓尘,其余人大臣都点点头,心下瞭然。
「决计不可」韩可蓦地道了句。
大家勐地一惊。再看那几人毫无反应,这才意识到他们看不见自己,长长舒了一口气。
「兰阁君,你说话前能不能打声招唿啊,这等身临其境的关键时刻......」颜嘉一心有余悸道。慕容晓问道「为何不可?」
「夜洵虽昏庸了些,可毕竟是焰皇,嫡子承接皇位名正言顺,这些人要夜晓尘先当个首辅再逐渐以假乱真,可满朝的大臣也不是傻子,他们明知烛尚这位嫡公子尚在,又岂会顺服?到时党派之争非闹个国家大乱不可!更何况,烛尚已年满十二岁,不过是体弱才看着虚弱些,来日羽翼一旦丰满,又占着血统纯正之说,只要他下得去手杀人,夜晓尘实难能落个好下场」韩可与慕容晓解释着,语气沉重。
「那我是怎么当上焰皇的?」慕容晓纳闷道「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早就被烛尚处死了啊!」
「我不知道」韩可摇头道「这要问你自己了,书籍上可没记载这么细緻,好像是受先皇委託......」
「委託?不会吧」颜如玉一听便诧异道「这夜洵与夜晓尘向来不合,他将儿子接到身边不就是为了提防夜晓尘暗中动手吗?怎么可能将皇位委託给他?」
「别出声,快看快看,他走了」云彩儿道,指着宸佑宫中夜晓尘的身影。
陡然,不知是出了何事,高台上声色剧变,夜晓尘见状匆匆地跑上高台,只见人们正往寝殿涌去,一个个都喜形于色,他一问,便说是焰皇醒过来了。这夜洵本已昏迷多日,今日却莫名其妙地醒来了,叫人颇为欢喜。夜晓尘正思索着,很快又有郎中迎过来说焰皇已经不行了,现在是醒了,却是死前的迴光返照。
这一讯息,委实叫人心中焦虑,甚至慌张。
「没有焰皇的命令谁都不能进!」
见是夜晓尘来了,天澜殿外的侍卫瞬间拦上来一排排的长枪之势齐齐上阵不许他进入寝殿。
「为何拦我?」夜晓尘装似不怎么在意道。
「焰皇身体病重,天澜大殿防守重重,谁人不知这是在防着谁的,公子何必多此一问。」侍卫微有怒气道。
「你就这么和我说话?」夜晓尘蓦地打断道。
「怎么了?不这么说还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许进........」
夜晓尘听到这也不装了,眼波涌动道:「让开!」
侍卫仍旧不放行。
到这节骨眼上夜晓尘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狠戾,他手上冷不防闪过一道凌冽银光,犹如闪电一般勒住那些人的脖颈,只听一片惨叫数颗头颅就落了地!
无数人断头后鲜血喷薄而出。
造反了!
造反了.......
大家一愣后才大惊失色地叫喊道。
耳边这样悽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夜晓尘冷笑一声握着寒冰链朝殿门空抽一记,高大的殿门轰然倒塌。
造反又如何...........我今日还就要反了!
谁能奈何?!
夜晓尘心中明白,烛洵是挽救不了的了。可当他突然想到这一点时,他的心中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颇为沉重,却又颇为欢喜。沉重着也许从今以后,麒焰国的千斤重量就将落在他的肩上,欢喜着麒焰前方的道路将由他来开闢,再也不用任人使唤,再也不用低三下四,再也不用收敛锋芒。
这些他都欢喜,甚至有些欣喜若狂。
夜晓尘不想走臣子们给他的铺的路,一想到还要在烛尚的跟前装模作样数年载,他就很是头疼。再者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实在是过够了,夜长梦多,他不能为日后留下祸根,所以,他要在今日,此时此刻,就把这一切都拿下!
装模作样了十几年他很是噁心,忍气吞声的日子实在过够了,夜长梦多,他不能为日后留下祸根,所以他要在今日把这一切都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他走进殿门,发现夜洵正半坐在床上如往常一样眯着眼睛打量着大殿,身边是皇后和嫡子。
见到夜晓尘来了他竟还微微地点了点头:「本王就知道你要来.....这么多年可是委屈你了......」
第222章
夜晓尘走过去端端站在他的身前。随着他从殿堂中走过皇后慌得忙抱紧孩子, 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还站着做什么?」夜洵道。
「皇兄之席,臣弟不敢放肆。」夜晓尘语气微变。
「唉!都到了这会儿了还装什么装?果然是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夜洵的面色涨红:
「自此以后你连本王后宫的女人都要霸了,还在乎这三分破席?」
「我才不霸呢。」
夜晓尘轻蔑道:「你那些残花败柳我一个都瞧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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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他这等讥讽的话语夜洵虽气的发抖却也无能为力, 他只有仰天长恨一声道:「罢了,本王知道这皇位你非夺不可,本王拦不得,也不拦了。」
他一下躺在床上气喘微微:「只是这个孩子无辜,你留下他罢, 不要赶尽杀绝。」皇后也噙着泪跟着点头。
夜晓尘却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无辜?」
只见一道凌厉的烈焰银光闪过, 他抽出寒冰链就如同蛇信子一般缠住了那嫡子。烈焰汹涌可怖当朝嫡子竟连哭都顾不上就被夜晓尘烧成了一片灰烬。
死了才干净。
死了的才能讨到他的欢心。
望着夜晓尘似笑非笑的面庞夜洵失声怒道:「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他一口气没提上,脚下一蹬。
「焰皇!」皇后叫道,泪水哗哗流下。
古城里顿时充满了哭声。
看着夜洵的死鱼眼, 夜晓尘觉得有些噁心, 可内心却莫名有了从未有过的极大的快感。
「孩子, 我的孩子——」皇后脸色苍白, 她的嘴唇不断哆嗦着, 她不敢相信孩子被烧成骨灰落了一地。
「嫂嫂,你节哀吧。」夜晓尘淡淡地道。
皇后抽咽一声:「亡夫丧子, 天下还有比我更可怜悲惨的人吗?你好自为之罢!」她被搀扶着走了出去。
风卷灵幛,大殿里犹如有无数鬼神在游离,似乎还夹杂着怨灵怒吼的声音,叫人微微一颤。
可夜晓尘却不管不顾地踏出殿门,他手中的寒冰链电光飒飒,衬的夜色下的英俊少年格外杀气腾腾。
他站在那里勾人心魄, 却又邪恶可怖。
谁人能不胆颤?
「焰皇死了。」
「他的嫡长子也死了。」
望着黑压压的人群, 他负手而立地言简意赅道。
殿外已被围的里三圈外三圈水泄不通。但此时此刻又无一人敢做头阵先锋上前质问他什么, 毕竟谁都怕这位有先天神力的狂徒银链一甩扯掉他们的脑袋。
夜晓尘则翩然一跃站在万阶之上。
他一只脚肆无忌惮地踩上王座, 眸中燃着熊熊烈火。
「怎么,都傻掉了吗?还不快来拜见新皇!」
见他们一个二个都傻站着不动劲夜晓尘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不耐烦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们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都给我跪下叩头,快点!」
「你休想!」
终于有人脸色难看道:「你弒君篡位不配跪拜。」
见有人先打了个头后面就络绎不绝了,一群言官们瞬间炸了起来:「说的没错,你这就是大逆不道,你就该被千刀万剐永不超生.......我等怎能跪你?」
「区区庶出也敢来夺皇位,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你就活该被焰皇扔到那鸟不拉屎的大荒等死,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贼心不死居然回来篡位。」
「我等不服!」
底下的人纷纷嘲讽道,争吵越来越激烈。
「都给我闭嘴!」
夜晓尘听得眉间扭曲,陡然暴怒。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强制按捺道:「不服是吧?好!我今日偏要你服!」
他兀自跳起扬起寒冰链冲着地面空抽一记,那一声石破天惊,大地轰轰然裂开一道口子宛如沟壑,已有人几乎站不稳地跌了进去摔得头破血流。
「救命啊!救命啊——」
「夜晓尘你此生绝对不得好死你.......」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血腥气味,夜晓尘却仍不罢休地将神力源源注入,只见那道口子越来越深竟顷刻就延伸至你看不见的地方,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人们被吓得屁滚尿流东滚西滚。
想往哪跑?
夜晓尘银链一绕就圈住了几十个人,他脸上慢慢揉出一个笑容:「说,跪不跪我?」
「你......你这个混蛋玩意儿......你怎么敢......」
望着那天地鬼风卷的越来越凶,底下的深渊正冒着寒气直叫人唇齿打颤,夜晓尘却浑然不觉。
他扬手一甩那几十位重臣就掉进了悬崖。
又圈住一些人:「跪不跪?」
「......饶命,饶命啊——」
「不跪就死。」他毫不手软地将他们扔下悬崖。
再牢牢圈住一群脸色煞白的人。
「跪不跪?」
他握着银链不死心地一遍遍问道。
无论逃到哪谁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深渊下皆是血肉横飞粉身碎骨,他的耳边更是惨叫不绝。
夜晓尘终于暴怒了:「不跪我就是死路一条!」
跪我,快点。
他用链子勒着那些人,双眼猩红。
自此以后,我要这天下都对我俯首称臣、以我为尊!
谁都再奈何我不得。
「跪——」
「我跪了......求焰皇收了神通吧!」
抵不住这样的生死恐吓,有不少腿肚子发软的人颤颤巍巍地跪下来叩头一下下连头都磕破了。
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如蝼蚁般跪着的人,夜晓尘忽然居高临下地勾唇一笑,少年气的脸庞竟也浮现出几分轻佻来,他幽幽一甩链子就将那沟壑轰然缝合。
至于峭壁下那些哭嚎吶喊的人就倒霉了。
夜晓尘压根连看都不看。
再可怕的血流成河,再可怖的厉鬼嚎叫,再噁心恶毒的咒骂,都激不起他心灵深处的一点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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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摒弃的这些年来他的心早就冷透了。
纵然西北骄阳似火也捂不热。
「还有谁不肯跪我?站出来让我瞧瞧。」夜晓尘说道。
果然有几位人臣毅然站了出来。
「不错,我非常佩服不怕死的人,就沖这一点我就不打算杀掉你们,不过——」夜晓尘突然语气一变,眼中顿时滑过一丝寒光凛凛。
有一道剑光从他们腰部以下划开延伸了出去。
「.......啊!!!」
血花四溅,只见那些忠臣歪倒在地上,唇齿颤抖。原来不知何时一道寒光窜出竟将他们的双腿给斩了。
跪着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几乎猝死过去。
「瞧瞧,这样多好啊。」
夜晓尘用寒冰链挑起一人的下颚,邪笑道:「只要斩断你们的双腿,你们就算不愿跪也得给我跪了。」
夜色之下他一张少年脸庞稚气未脱,可此刻他却剑眉锋利眼神如鹰,仿佛一只伺机许久的野狼。
叫人不寒而慄。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夜晓尘寒链一挥嗖的一声勐地划破空气,他的脸上仍旧看不到太多表情,只眉眼末梢处有着过瘾一般的隐隐快意,他自说自话道:「麒焰大幸,终于等来了我这样一位焰皇,各位还不乖乖下跪叩头吗?」
他一开口人们就吓得腿软,侥倖活下来的人一个个都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下来。
「我等叩拜焰皇......」众大臣不得不跪在地上颤声道。
夜晓尘倏忽笑了。
这些老东西终于肯正眼瞧自己了,夜晓尘斜倚在殿门上顿时笑的肆无忌惮,泪花都在眼中打着转。
「你们这些个白痴玩意儿......笑死我了......」
夜晓尘只觉得有一阵剧痛刺入心肺,他的五脏六腑都因为大笑而疼的厉害。麒焰的整片夜空下都迴荡着他悽厉的笑声,众臣听着都不寒而慄、两股战战。
半晌,他实在累的笑不动了,摆手道:「好了,你们该回家回家,该去哪去哪吧,本王今日也闹够了。」
「是,谢焰皇!」
但闻一声令下底下的人迅速熘得一干二净。
偌大的天澜殿外,徒留一个心早已凉透了的夜晓尘。
慕容晓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用这样残暴的见不得人的方式当上国君的。他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心中很不是滋味。
许是看出他失落,鬼山泉子道「这没什么,哪个国君上任前不染点血?皇位岂是那么容易坐上的,如若你不狠心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
「可未免也太过了」颜嘉一说道「夜洵也就罢了,可那嫡子未免无辜,他才十二岁啊!」
闻言,慕容晓更觉得无地自容,低垂着头。
慕容怜知他心有愧疚,拍拍他的脸颊道「无论这事是好是坏,是对是错,都是那夜晓尘做下的,决计不关你的事,所以不必愧疚」
慕容晓抬起头,道「哥,我比他好吧?」
「这个自然,」慕容怜不假思索道「夜洵对不起夜晓尘,夜晓尘便怀恨在心,以牙还牙;可我对不起你,你却还傻乎乎地救了我一次又一次」
「哥这句话倒提醒我了,夜洵与夜晓尘本是兄弟,二人却是水火不相容,一个处心积虑毁掉另一个,另一个却又狠心杀了他和他的儿子;而旁人都道我兄弟俩分明是一个为妖一个为人,必定不共戴天,可事实却不尽相同」慕容晓连连摇头,感嘆道「我真不知道是世事无常,还是事在人为」
见月上霄一言不发,亡魂夜晓尘轻声道「你不怪我?」
月上霄却没说怪也没说不怪,她答非所问道「如若再让你重新来过,你还会这么做吗?」
他顿了顿,道「会」
「那便是了,是非在人心,旁人评判不来」月上霄说道。
听他好像松了口气,月上霄便打趣道「怎么,莫不是前世的我责怪你过于残暴了?你竟如此在意」
谁知他却笑了,笑道「小熙可与你不同,她从来都只要过得舒心快活,哪里会理会这些事情,我若是哪一日提政事提的多了,她可是会恼的,很不好哄」
「身为焰皇的女子,却如此不识大体,」月上霄诧异道「我瞧着你也是颇有眼光的人,到底为什么喜欢她?」
「大概是因为——」亡魂夜晓尘道「她不识大体吧」
几日过后,麒焰就举行了登位大典,夜晓尘正式继承了焰皇之位,将天澜大殿改名为天朔大殿,同时改年号为颛沧,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兴国之路。
至于先皇烛洵的谥号,后人查遍了他的生平帮他分析功过,可是实在是找不出一点半点的功绩给他起好听的谥号。可好的不能给,不好的却也不合适,因为烛洵当焰皇的期间委实也没有犯下多大的过错,迫不得已的,侍郎们只好根据他平平无奇的这一特点,封他为——焰平王。
麒焰国国土甚多,疆域广阔,本也是国力雄厚的五大国之一。只不过因烛洵无为而治的懒政伤了有志之士的心,再加之他对于侵犯总是一退再退,无意间也损失了部分土地,国力才逐渐衰退。
如今在夜晓尘的带领下,一切都回归正轨。他的确是调兵遣将的人才,又极会识人,藉助着自己的神力带领作战,除了被北冥和夷都占去的大片领土,其余的小疆域的领土和人力的损失都已夺回,只是夜晓尘仍不肯罢休,他整日看着北方的两国,心绪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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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虽是如愿当上了焰皇但夜晓尘仍提不起兴致, 因为自那日他动了神术后朝中人见到他都犹如见到虎豹豺狼一般,一个个的都对他避之不及,搞得他好生无趣。
这日他正一个人烦心着碰巧有一位史官进殿求见。
夜晓尘一看摺子上端端写着:
无极十年, 夜晓尘,焰皇夜洵之弟,携一寒冰链为兇器闯入天澜大殿杀其兄与其侄,遂篡位称皇。
他大爷的!夜晓尘看都没看完就上去一脚就将史官踢翻了个跟头大怒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史官给他踢的几乎呕了血,结结巴巴道:「回焰皇的话, 史官须公正无私, 臣......臣也是不得不啊!」
「在我这就没有不得不!」
夜晓尘脸色难看地道:「现在就滚去给我改了。」
那史官虽是哆哆嗦嗦但眉头紧锁,他欲言又止了几回仍是道:「回禀焰皇,这是必须要如实记录的.......」
「我去你大爷个如实记录——」
「你改不改?」
夜晓尘的炮仗脾气一点就开炸了。
「这个真不能改, 史官必须要公正无私。」史官仍道。
「好一个如实记录!好一个公正无私!你非要做忠臣那本王就满足你。」夜晓尘登时火冒三丈:「来人, 立即给我换一个人重新记, 把这个不长眼的拖走杖毙!」
「焰皇饶命, 这绝不能够啊。」
「篡改歷史可是天不可恕的重大罪过, 焰皇如此一意孤行下去,上天定会大怒对麒焰降下大难的!」
「焰皇——」
「闭嘴!通通都给本王拖走杀了, 吵死了。」
夜晓尘被喊得烦躁异常。
不跪我就杀。
不篡改就杀。
死,这就是忤逆他的下场。
这一日夜晓尘一共杀了七位史官。第八位史官来后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下场,他最终在对史官的忠义和自己活着之间选择了活着,篡改了歷史。
不过篡改也是无用的,那时自诩权威的夜晓尘万万想不到一千八百年后的今天一切都会大白于天下。
弒兄。
篡位。
暴戾不堪。
自己竟会是这样的人。
结界内,慕容晓看着这样的自己, 倍感陌生。
看着第八位史官记的夜晓尘轻佻一笑, 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就是冒了谁又能怎样?
蓦地, 有侍者道:「启禀焰皇,苏信大夫求见。」
夜晓尘稍稍一愣:「让他进来。」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主动要求面见他呢。苏信走进殿行礼道:「臣苏信参见焰皇,焰皇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夜晓尘见他恭敬莫名好笑,开门见山道:「你不是说有要事求见本王吗,什么事说来听听。」
「是。」
苏信仍跪着道:「听闻焰皇近日烦心,臣斗胆猜测是因朝中有人不服圣意,因此献上一计为焰皇宽心。」
夜晓尘脸色一变:「你敢揣测本王?」
「臣不敢,臣只是为焰皇不平而已。」苏信一早就知道这人心高气傲于是顺着他道:「麒焰国的皇位该是能者居之,焰皇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属实当之无愧。」
「那依你看,本王与先王谁更无愧些?」夜晓尘道。
「那自然是当今焰皇。」
苏信不假思索地道:「恕臣直言,先王昏庸无能显然不堪大任,哪里比得上焰皇天人之姿。」
「你这可是对先王大不敬啊!」夜晓尘别有深意道。
苏信立马叩头:「是臣一时失言。」
「罢了,反正你这话说得也不假,说了就说了。」夜晓尘头一回宽宏大量地没治罪反而还语气和缓道:「那你方才说能帮本王宽心是何意?如何宽心?」
机会来了.......
苏信立即道:「焰皇知道,先王在时麒焰的大片疆土都被别国占领,若是焰皇现在能一举收復失地——」
夜晓尘却打断道:「天下五分,实难敌对。」
「臣有一妙计。」苏信蓦地道。
「当真?」
「这自然当真,就是给臣借一百个胆子,臣也万万不敢欺骗焰皇啊!」苏信眼中滑过几丝笑意。
「那快说。」夜晓尘命令道。
「神术。」
苏信上下嘴唇一碰道:「臣有一秘法,焰皇可以兀自修炼这绝世神术,自此一发而制百敌!」
夜晓尘半信半疑道:「什么秘法能如此厉害?」
苏信解释道:「焰皇本就是天生神力,此法无需别的只需寻得一味金丹妙药——九尾狐血。」
夜晓尘微微一皱眉:「讲清楚。」
「是。」
只听苏信娓娓道来:「有一名为青丘的仙山里住着九尾天狐一脉,得它们一滴血便抵寻常人修一年。焰皇用它的血炼化不出一年就可征战四方,所向披靡。」
「若能擒获九尾狐,到时还说什么收復失地只怕就连其余四国都要改名换姓了呢!」苏信两眼发光道。
这的确令人神往夜晓尘不禁心动。
半晌,他疑惑道:「可青丘的狐狸不在少数,每年光被人猎杀的就数不胜数,为何都不见神术产生?」
「那些普通的狐狸杀上一千只都没有用,它们哪比得上九尾天狐啊?天狐用几块肉是骗不出来的,」苏信的笑声难掩奸诈道:「须得用点特殊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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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法子?快说快说!」夜晓尘颇为急躁。
「世人提起青丘都会来一句青丘女狐,这就是说青丘的狐狸能化为美貌女子,就是——狐狸精啊!」
夜晓尘的表情一下凝固了。
什么意思?
这是要他.......□□?!
我堂堂麒焰王居然要去□□一只小狐狸?
苏信偷瞟了几眼夜晓尘微变的神色,又转了转眼睛道:「这法子确有不端,但这也是臣想出的唯一能助焰皇一臂之力的法子了,如若焰皇觉得不妥,那就当臣从没有来过,臣先行告退了。」
「站住。」
冷不防地,夜晓尘咳嗽几声道:「本王问你,那青丘女狐可会有迷魂或是惑神之术什么的吗?」
苏信摇摇头道:「不会,焰皇放心。」
那还好.......夜晓尘开始威胁人道:「你听着,本王三日后会前去青丘一探,此事不得宣扬,若是有人知晓本王回来一定要了你的命,听到没有?」
苏信一听喜出望外点头如捣蒜。
「兰阁君,我觉得这人和你好像啊」颜嘉一突然道「虽然你们长得不一样,可我总觉得哪里像的很,又觉得哪里又不像的很,我也说不清楚」
「他俩都是谋士,不同的是——」慕容晓坏笑道「上辈子是给我打工的,这辈子是给我哥打工的」
「我跟你拼了!」韩可气道,要和他拼命。
「哎,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胡说八道」慕容晓见势不妙忙赔笑道「你别恼,你一恼我哥又要怪我」
「怪你就怪你,怪死你才好」韩可却道。
「过分了啊,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慕容晓搭着他道。
慕容怜压根没听他俩在说什么,他只一直瞧着那苏信的行为举止,暗暗的与韩可进行对比,忽然道「这个人虽有些智谋,却油嘴滑舌的,没有他好」,他一面说着话,一面伸手拍了拍韩可。
只听慕容怜又接着说道:
「这个苏信虽然说的好听,可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的名利罢了,远不比兰阁君淡泊名利、捨己为人,他二人虽都是谋士,可一个却是小人嘴脸,一个却是潇潇而立的君子骨血」
「比不得,实在相去甚远」慕容怜道,轻轻一笑。
「哥,你不能老这样啊,差不多就行了」慕容晓忍不住抱怨道「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干嘛这么认真仔细地夸他啊?都没这样夸过我」
「活该你开我玩笑,我看你就是闲的」韩可说着将慕容晓搭在他肩上的手无情地推了下来。
怜儿哥哥什么时候和韩可这么要好了?这看上去似乎还很亲密,我死之后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啊......月上霄努力地回忆着,大脑一片空白。
第224章
夜晓尘走之前苏信曾告诉过他:青丘的灵狐一族向来清高, 非得诚心诚意地祭祀才能打动它们。
秉着装诚心的原则,夜晓尘派人在山中建了一座祭司高台,台上摆放着青丘女狐的牌位, 鼓乐声奏起众女一步步登上高台,开始奏乐吟唱起舞。
千峰环野立,一水抱山流。翠绿的群山与梦幻的河流小心的呵护着怀中的青丘。
许久未见青山绿水了,灵儿很是兴奋,拉着慕容怜的衣袖道「岚傲祭司, 你扩大一点结界吧, 你瞧这里多像我们的胭脂山啊,我很看看。」
慕容怜似有犹豫,看着韩可。
「这些天玄冥还算稳定, 让她跑一跑也好, 省的把这野丫头给憋坏了」韩可敲了一下灵儿的头, 笑道「不过要记得小心, 不许胡闹」
「放心放心, 我陪她一起」颜嘉一拍着胸脯道。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颜如玉就来了句「你?那只会让人更不放心, 还不如灵儿呢」
「兄长,人家都对弟弟百依百顺的,你凡事总是阻拦我不说,还动不动教训人,我瞧着一点也不比别人的哥哥好」颜嘉一不高兴道,示意他学学慕容怜。
「慕容公子对岚傲祭司言听计从, 岚傲祭司说往东边走他就跟着一起往东边走, 颇为听话懂事。这点你怎么不知道跟人家学一学」颜如玉却顶他道。
「好了好了, 二位都是好公子, 一样的......」云彩儿又出来打圆场,只可惜又没打成。
「谁说的?」
颜嘉一立即抓过慕容晓,不服道「慕容晓,如果你兄长叫你往东边走,你就非往东边吗?」
慕容晓突然被点名,心下无奈,煳弄道「什么往东不往东往西不往西的,我听不懂!」
「说,你敢不敢往西?」颜嘉一逼问道。
「敢不敢?」
突然之间,八个人和两只魂都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定定地看着慕容晓,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好奇。尤其是慕容怜和月上霄,两双眼睛都对着他的脸。
挣扎了好一会儿,慕容晓终于道「往东,往东不也挺好的嘛......干嘛非往西啊!」
这一话直接给在场人都笑出了声。
颜嘉一松开了手,此刻,他对慕容晓深感失望。
随着慕容怜的指尖轻点,结界果然扩大了,蔓延至不远处的花草丛林。灵儿提着裙摆朝花丛跑去,两条羊角辫在身后一盪一盪的很是俏丽。
月上霄看着两岸青山对峙,绿树滴翠。抬头又见奇峰遮天脚下却是清流潺潺,怪石卧波。雨中的山色,其美妙完全在若有若无之中。她感慨道「说来可笑,我活着的时候从未见过如此美景,死了却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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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你在做什么?」亡魂夜晓尘问道。
「救人」月上霄不假思索道。
「还有吗?」他又问道。
「杀人」月上霄说道,心酸一笑。
闻言,亡魂夜晓尘道「你比起从前,真的很不同......」
听他语气异常,月上霄抬起头望着他。
「挺好的」
只听他颇为苦涩地道「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女巫们齐声歌唱着迎神之词,高台两边兰蕙蘼芜的香气静静瀰漫。台中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香炉,里面的飘香恨不得一飘十里。夜晓尘则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狐狸精啊。
他心里蓦地还好奇起来。
不过是人是狐还不就跟夜洵的嫔妃大差不差,那群胭脂俗粉天天就是算计算计再算计,我找到就将她骗回去即可,我才懒得理这些女人呢!
夜晓尘不屑地哼了一声。
吟唱阵阵传出,焚香股股飘荡,这一场迎神的祭祀持续了七天七夜。高台上的女巫都已经忘了自己身处凡间,还以为在这飘飘香火之中成了仙。
都第七天了怎么还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啊?这苏信是吃了豹子胆了敢骗我!夜晓尘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不管了。
麻烦的要死,他懒得骗了,预备抓住就杀了取血。
夜晓尘逐渐目露凶光。
而蓦地有一倩影跳上高台脱颖而出,她长发飘飘地在吟唱中旋转着,夜晓尘看出她不是女巫中人,正要上前抓人身体却一时僵劲不能动。
高台上的人忽然回眸望向他,她扬起长长的水袖翩然而下时莞尔一笑,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来。
「小熙。」亡魂的夜晓尘忽然哽咽。
「等一等,」见他要过去月上霄忙拉住他:「你忘了,你现在是亡魂与她不是一个世界,她看不见你的。」
「她真不该出现。」
死了的夜晓尘看到这一幕控制不住地失神道:「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快让她走啊!让她回家去......」
相遇有时也是一个错。
说实话,我有时真后悔遇见你,如若错过了,后来的我也就不会伤害到后来的你了。
「月上霄!」慕容晓控制不住地又要往外跑。
见他拼命地挣脱韩可只好点住他的穴道将他死死按在地上道:「你好好听着,你现在救不了她,只有沉下心等候时机,玄冥之门一旦异动,这里的既定事实一旦被改变你就会死,我们也会死,她更会死!」
「只有等到这一世结束,我们寻到她的七魄之一才能找到她,復活她,你明白吗?」韩可按着他说道。
慕容晓泪花渐染但终于闭着眼点了点头。
月上霄的心头不禁一酸。
此时青丘夕阳西斜,长风吹来一缕金光映上高台的佳人倩影,更显女子飘飘如仙,湛然若神。
夜晓尘顿时觉得一阵晕眩。
他靠着高台站着,当他再睁眼时,夜幕却已降临。
女巫离去,吟唱不再;飘香仍旧,心悸犹存。
夜晓尘心觉一惊忙起身寻人,暗骂道:那苏信还说灵狐不会迷人心神呢,害自己差点着了狐狸精的道。
忽觉背部一阵发热,夜晓尘勐地一回头,果然离他不远处站着一位姑娘,她望着他,甜甜地笑着。
只这一眼,他就知道是她。
许是微风飘拂,她朱色的裙装随风飘着,水袖和衣摆处时起时落。那一双灵动的丹凤眼中含笑含媚可又有一股冷傲飘飘而出,好不出尘。
如苏信所言,她的身上并未有神力波动。
她既然不会迷惑人的心神,那自己方才是怎么了?
夜晓尘心头一颤。
其实非风动,也非幡动,是仁者心动。
狐小熙看着他,忽然笑道:「可以抱我去樱坡下吗?」
夜幕已然落下,明镜般的月悬于空中,光辉泻在青丘这座寂静的大山上也洒在他二人的身旁。
抱她。
夜晓尘想也不想道:「当然可以。」
他双手一托就将女子拦腰抱了起来。
夜晓尘将她抱到了月光下,可狐小熙却没有站起身的意思,她柔柔地靠在夜晓尘的身上,长如瀑布的秀髮散发着迷人的芳香。他抱着她,席地而坐。
「你叫什么名字?」狐小熙忽而问道。
这还是他当焰皇以后第一次有人如此无礼地质问他的名字,夜晓尘与她开玩笑道:「在下名为夜晓尘,是当今麒焰国的焰皇。」
谁知狐小熙却点点头,根本没听出不妥之处。
「那你呢?你叫什么?」夜晓尘不免好奇道,他正想着姑娘家一般比较矜持,怕是不会直接言说姓名,就被打断了思绪。
「狐小熙,姓狐,名小熙。」狐小熙道。
夜晓尘不由得感嘆:这狐狸果然和人不一样啊!
「夜晓辰,你的名字真好听,夜空中的星辰。」狐小熙抬头望着天上美丽的星星说道。
「不,不是。」
夜晓尘却深吸一口气微微沉声道:「我,是埃非星。」
「这样啊。那也挺好听的,我很喜欢。」狐小熙笑着道。
望着她笑盈盈的面容,夜晓尘觉得她是神非妖,区区狐狸精这等俗气的声号,哪里配得上她一点一滴呢?
「你,当真喜欢么?」夜晓尘凝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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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小熙笑着点了点头。
也不知为何,夜晓尘的心间竟鲜有地涌上一层暖意。
良久,狐小熙轻声道:「你在这里待了七天七夜,我听得出吟唱中的嚮往与渴望,你是想要什么呢?」
夜晓尘开口道:
我要一只九尾狐,要它的狐血,称霸天下。
可临到开口时,他的话却变了:「要你。」这话一出口他的心都跳了几跳。
狐小熙咯咯一笑,打趣道:「不行的,你要了我,来日怕是会被我吓个半死不活呢!」
夜晓尘不信。
见他不相信狐小熙便转眼变成一只狐狸。她乌黑的眼睛犹如弯月上霄一般,身后却有多只鲜红的毛茸茸的尾巴高高地翘起,夜晓尘定睛一看果然是九尾不错。
果然是自己要找的灵狐。
「你怕不怕?」她使劲晃着尾巴似乎在恐吓一般。
夜晓尘得意一笑,显然不怕。
小狐狸便快速地咬了他一口,又变成了女子模样。
「我既不怕,那你敢不敢跟了我?」夜晓尘微微一笑。
「可我听说凡人都很讨厌狐狸。」狐小熙埋下头略微有些委屈道:「更讨厌我们这种成精的狐狸。」
「我看谁敢?」夜晓尘突然攥紧她的手坚定道:「我不会讨厌你,也不许任何人讨厌你,你若跟了我,我必定会给予你一切我所能给予的,此生决不食言!」
第225章
「当真?」狐小熙微微蹙着眉。
「这辈子我都只要你一个, 我发誓。」夜晓尘坚定道。
月光之下,狐小熙只觉得夜晓尘身上散发着冷冷的王者之气,可剑眉下的那一双桃花眼却有无限深情。
她伸手搂过少年交予他手一如坠落谷底。
然而毕竟是头一回, 夜晓尘为人比较有仪式感,并不想草草了事,于是强忍着道:「走,我抱你回去。」
「不要,就在这!」狐小熙激他道:「你是不是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这时候难道还能被你看扁不成?夜晓尘俯身亲她的脸颊, 见她并无反抗之意反而身体逐渐温热不禁让夜晓尘心中一盪, □□渐生,慢慢帮她宽衣解带。
万万没想到会这样,月上霄满脸通红恨不得凭空消失。
「咚!」
只听砰地一声, 慕容晓突然重重倒在了地上。
「餵, 慕容晓, 醒醒啊!」颜嘉一晃了晃他的肩膀, 却发现他双颊通红, 神色极为异常。
慕容晓本就经脉不稳,大悲大喜都为不妥, 现在亲眼所见这一幕不由得心血齐涌,故而一时昏厥。
听颜嘉一叫喊个不停不休,鬼山泉子强忍着怒气取出几枚针,唰唰几下扎在他的穴位上。
「你,你下手稍微轻一点吧......」颜嘉一悄声试探道。
扎不死你!鬼山泉子又重重扎下一针。
夜幕之下狐小熙犹如一条美蛇缠绕着他,夜晓尘怕她受凉于是用衣裳将她包裹住。他自出生以来从未这般丢过魂, 他本意只是想要她的血而已, 可他现在的确想要她, 想带走她, 想占有她。
如若她不是九尾狐,自己是否也想带她走?
这答案让夜晓尘觉得自己失策了。
他还在忧心忡忡之时狐小熙已经睡着了,她缩成一团卧在夜晓尘的怀里,睡得惬意而安适。
两人抱着一夜到天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过来,狐小熙醒来后但见她眼中含情脉脉却似微恼,当真是娇羞无限。
「你醒了?」夜晓尘握着她的手。
「明知故问!」狐小熙扭过头,羞的一下抽出了手。
「别生气啊,经常生气会变得不好看的。」夜晓尘故意逗她玩道。
「你嫌我不好看?」狐小熙不高兴道:「刚在一起一天你就嫌弃我,那你以后是不是还要找别的女人啊?」
「切,我才不找呢。」夜晓尘耸耸肩道:「说实话,除了你我谁都看不上。」
「眼光倒高!」狐小熙脸颊微微泛了红。
夜晓尘现在也不好惹她,试探道:「小熙,你愿意跟我离开青丘去麒焰吗,我好好待你。」
狐小熙却一下愣住了。
半晌,她才愣愣地道:「可我是青丘的灵狐,族中还有许许多多的族亲,不能一走了之的。」
她的回答有点出人意料。
夜晓尘霎时懵了,挠了挠头道:「你......你居然拒绝我.......」
「可我不能骗你啊。」狐小熙眨着大大的眼睛。
「那你难道捨得就这样与我分开?你难道不想天天和我在一起吗?」夜晓尘循循善诱道。
「我是捨不得你,可我也有亲人密友啊,怎能为了你就不管不顾地抛下她们呢?」狐小熙却道。
「你再多考虑一下嘛!」夜晓尘被问的没话说了。
「不行的。」狐小熙噘嘴道。
夜晓尘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正想着怎么把她骗过去时突然听狐小熙道:「为什么一定是要我跟着你走呢?你也可以为了我留下来啊!」
夜晓尘一愣:「怎么留?我是一国之君,是焰皇。」
狐小熙却道:「那你可以不做国君啊。」
说到这里气氛一时尴尬住了。
见夜晓尘神色犹豫,狐小熙当即焦急起来,她望着他微微发抖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江山比我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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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过了一晚,你就要抛弃我了?」狐小熙怔怔地道。
夜晓尘一早就发觉她不通人世,听她说的话颇为幼稚却也不无真心,便拉过她道:「我说过会好好待你,怎么可能抛弃呢?那就这样吧,我就为你留在青丘不当焰皇了。」
狐小熙勐地抬起头一双杏眼望着他。
她实在美艷,夜晓尘心思一动,拍拍她的脸颊道:「不过我还需离开几日,待我将国中事务交代完了就回来找你。」
「你骗人。」谁知狐小熙突然掉了眼泪,哭着道:「我知道,你肯定是为了走才骗我的,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见她落了泪,夜晓尘连忙将她往怀里一搂,一边低声哄着一边将一条珊瑚手串给了她。手串泛着点点朱色的光辉,显然是赋了神力的。
「这是什么啊?」狐小熙低头看着它道。
「我没骗你,我一定回来找你。」夜晓尘将那手串绕在她手臂上说道:「这手串于你有防身之效,我不在的这几天就靠这个保护你了,记着不许乱跑,不许出事。」
狐小熙一直看着那串泛着神光的珊瑚手串,很是喜欢。
「你若喜欢,我以后送你更好看的。」夜晓尘说道。
狐小熙抬起头:「真的?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的!」
不知为何,夜晓尘竟觉得心中一颤。十几年来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率性的女子,笑道:「不反悔,以后每一天我都会送你首饰,不带重样的。」
「那样会不会很麻烦你?」狐小熙有些懵懂道。
夜晓尘看着她,得意一笑:「我倒不麻烦,只怕有些你连戴都来不及戴了,只顾得上匆匆看一眼。」
他将珊瑚串子又往她手臂上牢牢缠了缠。
见他这般待自己狐小熙也渐渐安心,她攥着那条发光的珊瑚串子垂头道:「我相信你心里有我,那你不要去的太久了,要快一点回来啊!」
「放心,几天而已。」他笑道。
夜晓尘驾着骏马自她身旁飞驰而过,只留下一个英俊的背影,这是狐小熙记忆中有关青丘的最后一幕。
数年之后也是她最无法原谅的一幕。
第226章
远望去整片森林犹如一片湖, 泛出点点涟漪。
被毁的一干二净。
陡然一抹火光闪过带着万道可怖的火焰。那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
青丘,山崩地裂。
见族人遭难狐小熙慌忙往回跑,大火无情地扑面而来可却诡异地伤不了她。狐小熙低头一看, 她手臂上的珊瑚串正发光发亮,源源不断地散着神力。
谢天谢地!
低声喃喃了一句她朝洞中跑去。
遥遥望了一眼,狐小熙的唿吸仿佛都停滞了,她的家园已经被大火无情地烧成了灰烬。洞穴坍塌,族亲逃跑, 沖天的黑色大火萦绕在青丘大烧特烧。
适逢一场天灾人祸, 最为惨痛,最为可恨,最不可原谅的地方——就在于此。
伤及无辜, 永远是不可饶恕的罪啊。
鳞次栉比的洞穴蓦然坍塌, 狐小熙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渐渐地, 她就像没有支架的躯体, 心道这突如其来的倒塌真是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小熙!」
狐小熙回过头见是灵狐族的婆婆,那婆婆颤巍巍拿过一样东西塞在她手里:「你拿着它快逃吧。」
「这是什么?」狐小熙微微有些喘不上气道。
「这是一把帝王之剑, 青丘天降灾祸许是说明这把剑该出世了!」狐婆婆道:「你一定要拿好它,务必要将它交予世间真正的帝王,只有那个人才能驾驭。」
真正的帝王。
恍然间狐小熙竟莫名想起了夜晓尘的身影。
「还有,我要提醒你——」
狐婆婆长嘆一声:「你这一去非得看沧海桑田、见人生百态。切忌太过执着于世上之事,你要知道,是非难辨黑白不分这本才是人生的常态啊!」
听婆婆尽力操着沙哑的声音循循善诱, 狐小熙不忍再让她劳累说下去, 连忙含泪应下。
适逢狐狸洞又一次震动, 狐小熙抱着怀中的东西正要往洞穴外闯时却突然撞进了一个怀抱。
好巧不巧, 正是夜晓尘来寻她了。
狐小熙一愣大哭道:「你怎么才回来啊?」话还没说完就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呛到流泪。
见狐小熙白皙的脸上满是一道道灰土印夜晓尘自是十分心疼的。他二话不说就将她抱起来在坍塌的洞穴中左闪右躲终于在洞口塌陷之前撞了出去。
而后便是一路策马奔腾。
青丘已毁,狐族已亡,他只有带她回去麒焰国。
狐小熙微微喘息道:「你冲进大火不怕死么?」
「嗯,你说什么?」夜晓尘将骏马打的飞快,风声在耳旁唿唿地刮过。他怕狐小熙受凉于是用衣裳盖在她的身上嘱咐道:「先别讲话,小心被风扑了。」
骏马还在飞快地奔腾着,狐小熙则费力地望了望身后坍塌的青丘,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已面目全非。
青丘不再美丽。
它不再有旧时的光彩,只剩下一片荒芜。
温柔乡不再,少年温热的胸膛正一起一伏,狐小熙抹掉眼泪贴着他:这一辈子,就是这个人了。
就是。
他了。
麒焰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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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地方时,狐小熙已经因为受了惊吓又过度疲惫昏迷了过去。夜晓尘将她抱进寝殿放在榻上,狐小熙似乎吓坏了,昏迷之中还紧紧环着他。
夜晓尘低声唤了她几声,见她毫无反应,终于拿出一根小巧的银针扎进了她的指尖。
炙热的红色浸入银针很快就泛起点点神光。
夜晓尘一挑唇角,吩咐侍女要好生服侍着她,如若醒了记得要及时告知自己后就走了。
在正殿,他召见了苏信。
苏信快步赶来一进殿就作揖道:「臣在此恭贺焰皇擒获九尾天狐,焰皇霸业,始得成功!」
夜晓尘微微一笑,玩弄着手中银针道:「可惜这银针太过细小,若要练就神术,只怕还需要无数根这样的银针,如此说来,本王倒还有些捨不得。」
苏信一听便听出意味立即道:「焰皇重情,不捨得伤害那九尾天狐,臣有一计,不知可否为焰皇解忧。」
夜晓尘扬了扬下巴。
似乎是早有准备苏信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对极其细长的针,针尖还冒着点点的红,而慕容晓在看到后瞬间就变了脸色。原来那不是别的正是他的一品神器——血花针啊!
「此针非同寻常,焰皇只将其中一枚扎入另一枚就能藉此吸血,狐血定成源源不断之势。」苏信道。
夜晓尘接过血花针微微皱起眉。
扎进,她身体里吗?
他几经踌躇后嗫嚅道:「可扎入体内必定疼痛异常。」
「本王......不想她疼。」
苏信登时一愣差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那个通宵血洗天澜大殿的夜晓尘,那个心狠手辣到杀死兄长和亲侄子的夜晓尘,那个大逆不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狂徒夜晓尘竟也会在意别人疼痛吗?
他不是没有心的么?
夜晓尘皱眉道:「本王还不想她知道此事,可她若负着针一步就要一疼痛的度日,这......这可如何是好?」
苏信稍稍回了回神,道:「焰皇还请放心,此针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它无痛无痒。扎入时就如人的头髮轻轻扫过扎入后就跟骨髓融为一体,除非是有人故意将它召唤出体,否则中针者一辈子都无法感知。」
无痛无痒?
她不会疼的话倒还可以。
夜晓尘正想着忽然传来侍女的声音:「启禀焰皇,那位姑娘醒了,吵着要找您。」
「醒了?」夜晓尘立即收起针:「我现在就去。」
掀开一层幔帘,狐小熙正卧在榻上咬着唇似乎在竭力压制着内心潮水般的悲痛,看上好不心疼。
夜晓尘挨着她坐下来:「想哭就哭啊。」
狐小熙眼眶泛红地摇了摇头。
「哭出来不是会好些吗?」夜晓尘不解道:「女儿家哭一哭又没什么,谁会笑话你不成?」
「有人疼的时候才能哭。」狐小熙长嘆一声:「我现在孑然一身,哭不得。」
死几个亲人用得着这样伤心吗?女子言辞间的悲怆让夜晓尘勐然一愣,他因为出身皇家自小就对人情十分淡薄,心底渐渐涌起一阵不解和小小的不安。
「你容我一个人待会儿吧。」狐小熙深深埋下头道。
「你也不必如此。」夜晓尘咳嗽几声道:「青丘那场大火,不过就是一场天灾,你犯得着和老天爷过不去吗?」
「我知道。」狐小熙抱着双膝嘆道:「花开花落自有时的道理我不是不懂,只是这大火来得实在蹊跷,我在想上天既有好生之德,怎会忽然对青丘下如此狠手呢?」
「这把火烧得是那样丧心病狂........」
「你别胡思乱想了。」夜晓尘听到这脸色微有波动道:「我看你是伤心煳涂了。」
「也许吧。」
狐小熙疲惫地嘆了一声气:「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见她眉间难掩伤痛,夜晓尘喉咙滚了滚,鼓足勇气开口道:「其实你也并非孑然一身,你还有我。」
狐小熙慢慢地抬起眼眸。
夜晓尘没多看她眼睛,别过脸道:「这场大火併没有害得你家破人亡,因为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
但闻一声哽咽狐小熙噙着泪道:「那我能哭了么.......」
「能。」
「你不是孑然一身,你有我疼。」夜晓尘说道,狐小熙登时哭腔一拉埋进他的怀里,眼泪呈洪水之势。夜晓尘一直抱着她哄着,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些。
「有我在,我会护你、疼你、宠你,惜你一辈子。」夜晓尘道:「小熙,我已封你为神女,自此以后你就是我麒焰国唯一的神女,万民跪拜、永受焚香。」
「神女?」狐小熙慢慢重复道。
「是。」夜晓尘吻她的额头,却突然听到了长针碰撞的声音。
差点都忘了,自己可是要把其中一枚长针扎进她身体里去的,夜晓尘顿了顿,可终于他还是决定实施。
毕竟半途而废,从不是他夜晓尘的风格。
他突然搂过狐小熙,一面探下身去吻她,一面却将一枚长针掉落至指间。狐小熙对他从不设防,双手勾住他的脖颈迎了上去,就在他二人唇齿相依之时,那枚长针也从颈后渐渐地探入,逐渐没入了她的身体。
初始微有犹豫。
而后利落决绝。
血花针扎进去的那一刻夜晓尘一颤,他勐然一下紧紧含住了狐小熙的双唇,深深地吻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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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待她,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夜晓尘忍不住道:「除了神女的头衔,还有想要的东西吗?」
却听狐小熙道:「我不想当神女。」
夜晓尘勐地一愣。
不想当神女难道是想当嫔妃?还是想当皇后?于是夜晓尘想了想道:「小熙你放心,我并未打算迎娶别国公主的,你若是想做我的皇后也定能——」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狐小熙颇为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微微有些不高兴道:「你怎么这样啊?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让我做你的妻子吗?」
妻子。
这对于夜晓尘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彙。
「我什么都不要,就想当你的妻子。」狐小熙小声道。
第227章
「可我是君王。」
夜晓尘歉意地慢慢开了口:「君王没有妻妾之说。」
狐小熙闻言很失落渐渐垂下头不说话了。
「抱歉。」夜晓尘一向冷酷的脸庞竟有少许落寞。狐小熙不忍听他语气落寞, 连忙宽慰道:「我一时心血来潮而已,不是多大的事儿,你不用往心里去。」
「你刚说的那什么神女也挺好啊!」狐小熙拉着他的手晃着似在宽慰道。正晃着却听夜晓尘忽然一声轻哼, 脸上难掩痛楚。
他左肩处的伤撕裂了。
「你怎么了?」狐小熙慌着去解他的衣裳。
「一点儿轻伤不碍事。」
「别动。」打开领口后狐小熙大吃一惊。夜晓尘的左肩被人用剑刺穿了,伤口极深,淌出的血渗透了衣裳。许是那日他蓄意隐瞒亲热时还施了个小小的障眼法。
「你怎么受这样重的伤?」狐小熙大惊失色。
「战场上刀枪无眼。」
夜晓尘淡淡地抬眼道:「一时大意,被刺了一剑。」
「可你不是君王吗?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没有人留意到?你的亲人呢?」狐小熙一连串地问着。
夜晓尘无言了。
王座之下,他的臣子们见他如临大敌, 表面上虽恭恭敬敬私底下却骂他大逆不道没有人性;而所谓的有血缘的皇兄就是亲手将他推进地狱的人啊。
多少人恨不得将自己食之而后快。
「我不讨人喜欢。」
夜晓尘的睫毛微微发颤:「所以, 一直没人肯亲近。」
「真奇怪啊。你这样好,有谁会不喜欢呢?」狐小熙还当他是开玩笑的,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他的伤口滴了几滴血, 见那深至骨髓的剑伤恢復如初了这才松了口气。
感觉一阵暖流环绕心脏, 夜晓尘心间的疏离冷漠渐渐地被消融, 稜角分明的俊脸上也有了几分暖意。
「干嘛一直傻看着我呀?」狐小熙温言道。
「你好看啊。」
夜晓尘柔声道:「也就你这只小狐狸肯亲近我。」
此时, 夜晓尘箍着狐小熙的细腰眼神却瞟向她身后那一片柔软, 血花针已然没入,如同苏信所言融化在狐小熙的骨髓之中, 不痛不痒,不见踪影。
可却在他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数年之后,经一想起,还会有着火辣辣的痛。
这一段看的人是触目惊心一个个瞠目结舌。慕容晓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对月上霄下如此狠手,可当他正想大骂夜晓尘不是人时蓦地又想起自己:你看看,那枚血花针难道不眼熟吗?
上一世, 这针软如髮丝, 吸尽她全身骨血。
这一世, 这针锋利涂毒, 害的她魂飞魄散。
夜晓尘固然狠毒,难道自己就无罪了吗?
慕容晓看着曾经的自己,看着夜晓尘,到嘴边的谩骂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是我最对不起你的事。」亡魂夜晓尘说道,他看着往事一幕幕重现,低声道:「是我不对,我实在不该因为一己私利欺骗于你,你本该活得很好的。」
「为什么?」月上霄说道。
月上霄一动不动地凝视慕容晓,一眼望不到底的绝望。
「两辈子都栽在你手里,白痴一样。」
月上霄凝视着他苦笑道:「我竟不知道这血花针一开始也不是有毒的,你可是为了这一世专门涂上的?」
第228章
麒焰国
夜晓尘拿着一根血花针, 狐血从血花针的针头处滴落下来,一滴一滴地砸在寒冰链上,泛起血色的光。
顷刻间寒冰链的神力就成倍增加。
见夜晓尘微有笑意苏信长出一口气, 折腾这么久总算弄成了!立即上前道:「恭喜焰皇。」
「不用绕弯,」夜晓尘也不与他废话道:「此番事成你功不可没,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跟本王说就是。」
苏信深行一礼:「臣确有一事。」
就知道......夜晓尘假笑道:「那就说说吧。」
「臣知道焰皇年少征战、英明神武,于是臣大胆揣测焰皇日后一定会攻打别国吧。」苏信说道。
夜晓尘瞟了他一眼:「你敢阻拦本王?」
「臣不敢。」
「臣只是有一事相求。」苏信说道。
夜晓尘皱了皱眉:「什么事?」
苏信忽然双膝一跪:「臣无意于交战胜败,只求来日夷都国落败时焰皇能慈悲为怀, 留夷都王一命。」
「哪怕是将他降为庶民臣也安心了。」苏信说道。
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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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他想灭掉的一个国家呢。
夜晓尘饶有趣味道:「那夷都老王昏庸无能, 也不曾重用过你苏信一天,为何为他求情?」
苏信顿了顿道:「焰皇有所不知,早年臣沉迷修仙四处寻访把身上的银子花了个精光。夷都王虽然不曾重用我但他看我面呈菜色两股战战的竟赏了臣一顿热乎乎的饭菜, 臣这才没有饿死。」
一碗饭一条命。
「当日饭食之恩臣不得不报。」苏信叩头道。
「区区一顿饭却换了他一条命, 那夷都王自己怕是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好命。」夜晓尘玩着掌中的血花针佯作嘆息道:「好了, 本王答应你, 不杀他。」
苏信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又在地上重重叩了几个头:「臣代夷都王谢焰皇不杀之恩。」
「本王瞧你还是先看好自己的命吧。」
夜晓尘站起身在苏信肩上一握低沉道:「本王可不想让任何人知晓狐血的事, 所以你以后最好睡觉时也在嘴巴上加把锁,免得一不小心丢了命。」
「是。」苏信背后一凉。
见他吓得发抖夜晓尘也不理会, 他一袭黑衣用金线勾勒出兇狠的沧海巨龙,微摆时显得格外嗜血。
藏娇阁
自从将狐小熙带回来后夜晓尘就将寝殿的名字由宸佑宫改为了藏娇阁,赠予了她。
殿中室宇精美铺陈华丽,光是夜晓尘送的珍珠玛瑙就数不胜数。他在殿中四处转了转左看右看都没见人便诧异道:「本王怎么没见着神女?」
这个........
忽然间侍女们的脸色都有些变化,有一位年纪长些的嬷嬷回话道:「回焰皇的话,神女说她一直待在殿中太气闷了所以要透透气, 然后就出门去了。」
夜晓尘顿时心中一紧:「她去哪了?」
那嬷嬷顿了顿终于道:「神女也没有跑远, 就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焰皇去看看就知道了。」
夜晓尘这一出门才注意到:宫中一直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 而此时有一只九尾狐正用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勾着树干静静地坐在枝上, 格外娴静。
他顿时松了口气。
虽说自己没打算隐瞒狐小熙是狐女,但这样大胆无畏地盪鞦韆未免有些惹人瞩目。夜晓尘见簇拥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着急过去,只一声不响地在后面看着。
「是谁这么大胆在宫中养妖媚之物?」
「这九尾的狐狸精冒然出现是不详之兆,还不叫人拿棍棒赶杀出去?等会儿焰皇看到非要了你们的命!」
「是,小的这就去。」
「我看谁敢!」谁知夜晓尘勐然怒喝道。
「焰皇来了......拜见焰皇,焰皇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是他来了人们登时就变了脸色。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夜晓尘就走上前双臂一伸道:「来,小熙。」
狐小熙高高一甩尾巴从树上盪下来,她落在夜晓尘的怀抱里化为姑娘之形。
众人见状不禁瞠目结舌。
「你怎么来了?」狐小熙看着他微微一惊道。
「瞧你这话问得难道我不能来?我不在你就知道跑出来盪鞦韆,一点也不知道找我。」夜晓尘微有怨气。
「可咱俩不是才见完嘛!」狐小熙嘟哝道。
「哪才见完?」
夜晓尘想也不想道:「都过了好一会儿了!」
想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与他争辩,狐小熙最后舔舔嘴唇郁闷道:「并非是我不找你,只是这宫中人多规矩更是多,我生怕一步走不好遭人诟病。」
她说着往他眉心一点:「谁知道你缠人缠这么紧。」
缠人?
夜晓尘冷不防一噎瞪大眼睛道:「你说我?」
听他语气不可置信,狐小熙不甚在意地笑道:「不说你说谁呀。」
这姑娘胆儿也太大了。
底下的群臣都不由得为她捏一把汗,他们知道以夜晓尘的性子必然会勃然大怒,就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怕是连寒冰链都不用一伸手就拧断脖子了。
夜晓尘的脸上果然有些挂不住:「本王如此待你,你居然敢说本王缠人.......不知好歹。」
他气唿唿地撂下一句话。
就在大家都惊讶于夜晓尘还没有发飙时,狐小熙突然蹙起眉道:「你再对我凶一句。」
夜晓尘一愣,随即逞强道:「你难道还敢打我不成?」
「不打你,可我不理你了。」狐小熙一拂袖道:「在一起是为欢喜,你时不时对我恶语相向的我还理你干嘛?才不稀罕讨你可怜呢!」
「你敢不理我?」夜晓尘瞪着她道。
「你看我敢不敢。」狐小熙偏就与他争锋相对,瞳孔微微一变色就要化为狐狸,吓唬他道:「天底下哪还没有几处森林洞穴了?我要想走,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你走了我也能抓你回来。」夜晓尘示威道。
「你抓不到。」狐小熙朝他吐吐舌道:「我可是灵狐,除非我主动愿意见你,否则你一辈子也找不到,咱们走着瞧。」
「谁跟你走着瞧,我没答应你走!」夜晓尘有点急了。
「小熙——」
「我可真要走了啊。」狐小熙对着那高墙张望道。
「好好好,刚才算我不对。」夜晓尘见她要往城墙上跳,气得一跺脚脱口而出。
群臣听到这句话霎时一个个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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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嘟囔道:「......我不就说了你两句嘛。」
见她停下脚步,夜晓尘连忙拉住她的手,任她怎么甩都不松道:「我可没凶你,你不能乱冤枉人。那句不知好歹就是跟你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
「你说都说了,凭什么不往心里去?」狐小熙扭头道。
「那你打我两下。」夜晓尘握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重重打几下,咬着嘴唇硬生生道:「你想打多少下都行,别不理我。」
「那你以后——」狐小熙扬起声音。
「绝对不那样了。」这还是夜晓尘头一回认识到礼貌待人的重要性。
「我以后再也不会说那种混帐话了。」夜晓尘几乎快绷不住了低声道:「小熙,这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别难为我了好不好?要赔罪等回去之后我再给你赔,我可还是君王......君王呢!」最后一句话说得自己都好不崩溃。
下不为例。
狐小熙冷哼一声勉勉强强答应了。
好不容易搞定夜晓尘已是心疲力竭,他还从未觉得这样丢面过,于是冲下臣们烦躁道:「看什么?一天到晚都闲的没事干是不是?还不滚回去!」
臣子们直到被骂了一通才如梦初醒。
对嘛,这才对。
他们回了回神开始道:「启禀焰皇,这九尾狐狸不知何时闯入宫中,臣担心日后它会作祟侵扰焰皇,不如现在就将它杀——」
「我养的。」夜晓尘言简意赅地锐利道:「谁敢动?」
动没人敢动,但还是有人敢出来说:「焰皇封一狐狸精为麒焰神女属实不妥,这要是传出去会让百姓惶恐不得安宁的啊,上天也必定会震怒降下大难。」
「是啊,这世间美如天仙的女子数不胜数,焰皇为何非要留这只九尾狐在身边呢?」
「本王喜欢。」夜晓尘直言不讳道。
「焰皇——」
「焰皇,这属实不妥啊!」
「焰皇,」
言官们纷纷上前扰得夜晓尘耳边嗡嗡作响,他霎时天怒人怨起来:「都给本王闭嘴!一天天就知道这不许那不许吵来吵去的,本王娶她关你们何事?」
「就是!」狐小熙见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一个劲说自己不好也气的不行,跺脚道:「又不是嫁给你们。」
明明都不认识我干嘛把我说那么坏啊。
狐小熙有些委屈。
「可焰皇是一国之君啊!」仍然有臣子道:「焰皇留这样一位女子在身边会有碍国之大运,断不能留!」
唉……
又是要逼我啊.......
夜晓尘发飙发得都累了,他心道这群老顽固就不能让他能清静清静休息一会儿吗?
被逼无奈地,夜晓尘抽出寒冰链狠狠一抽,霎时地面坍塌。他扬起银光飒飒的寒冰链,怒不可遏:「一个个的是不是找抽?本王还就非她不娶了!能怎么样?」
见状,方才还叽叽喳喳的人瞬间就不吭气了。
「本王看你们就是咸吃萝蔔淡操心!」
「还不滚开?」
「是!」
不等寒冰链再落地他们就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
第229章
藏娇阁
待两人回去之后狐小熙蓦地开口道:「这里的人都好喜欢教训人啊!叫人真不高兴。」
「谁教训你了?」夜晓尘道。
狐小熙噘嘴道:「宫里的女子总教训我举止不端, 说那样会被拖出去处死的。」
「这些你都不用管。」夜晓尘摆摆手道。
「还有呢!」狐小熙拍了拍他,颇为惊奇的道:「她们竟然还说我见到你还要下跪,说不跪就会死!是不是很好笑?」
「你觉得很好笑?」夜晓尘抬起眼。
「是呀。」狐小熙天真道:「我们是夫妻呀, 夫妻就该是相敬如宾的,我日日对你卑躬屈膝的成何体统?」
夜晓尘颇为忍俊不禁不由得顺着她点了点头。
「你别理会。」夜晓尘捏捏她的脸:「以后无论宫中有多少人与你说这种话,你都不要理会。」
狐小熙翻了一眼道:「自然不理了,我又不傻。」
见她跟自己如此亲近夜晓尘不禁心中一喜,这狐小熙虽然远离人世、不知礼数, 可却恰好地符合夜晓尘内心的神往, 他不想让她改也不想让她变。
这一抹不懂事,总招的他心头悸动。
华丽的藏娇阁中光线朦胧,人影纠缠, 两人在殿中温存良久夜晓尘忽然想起什么嘱咐道:「对了, 不久后我要出一趟远门, 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你着急。」
经他折腾了一番狐小熙已是疲倦不已, 她本来昏昏沉沉的就要睡过去了可一听这话却突然清醒过来。
她微微一皱眉:「你去哪?」
「夷都。」夜晓尘道。
狐小熙只隐约听过这个国家名, 于是她迷迷煳煳地说道:「去哪里干嘛?不带上我一起去吗?」
「战场上刀剑无眼,带着你, 我不能安心」
夜晓尘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轻声道:「我是去打仗。」
狐小熙一下瞪大眼睛:「打仗?」
看她有些惊慌失措夜晓尘心觉好玩,于是他佯装感伤地拉过她的手,垂眸道:「是啊,就是去打仗,而且还是去打那种一不小心就会死的仗。」
狐小熙二话没说扑上去咬他的唇。
感觉到唇上一痛便知她真的动了怒气,夜晓尘拍拍她道:「一时犯浑说错话了, 别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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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小熙这才松了口。
见她眼眸低垂, 夜晓尘轻笑几声眉毛一扬道:「傻瓜。我哪有那么容易就战死?能杀死我的人现在还没生出来。」
听他这么夸自己狐小熙便道:「你有这么厉害?」
「你不信?」夜晓尘一双幽深的眼眸中透着望不到底的自矜。他俯身一口吻上她的唇, 舌齿缠绵, 只听见彼此间一阵阵模煳而低声的沉吟......
正当他要欺身压上去时狐小熙却突然道:「先等一会儿,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来——」
「什么事过后再说!」
两人的衣裳已褪至腰间,夜晓尘抚摸着怀中人柔软白皙的身体,吻着吹弹可破的肌肤,几乎失了智。
「哎呀,不行,正事要紧,」狐小熙捉住他的手硬是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披了件衣裳下榻东找西找,很快就翻出了一样东西。那是灵狐婆婆临死前亲手託付给她的东西,如今,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还好我想起来了。」狐小熙舒心道。
这边狐小熙正喜上眉梢,那边的夜晓尘却强行被她打乱了节奏,人都怏怏了许多。此时狐小熙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件衣裳,婀娜的身体时隐时现,三千青丝松松垂下,凌乱中反倒更显妩媚,夜晓尘就这样看着她在榻下晃来晃去,心头火烧的是口干舌燥。
「我倒要瞧瞧是多要紧的事!」夜晓尘不快道。
他一把抓过散落在地的王服披在身上,英俊过人的五官透出点点的不服之意。
「喏,给你。」狐小熙将东西给他道:「婆婆说交给一位帝王,我想着就把它交给你吧,我觉得你就挺帝王的。」
夜晓尘瞥了一眼那玩意不禁气的窒息。
什么玩意儿嘛至于打断我,他百无聊赖地道:「这不过就是一把短剑啊!我才不稀罕要,我就想要你。」
「这可是一把帝王之剑,你竟还敢瞧不起?」狐小熙瞪他一眼道:「你若不拿着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低声嘆了口气夜晓尘只好道:「好好好,我拿着,你说它是帝王之剑,那就是帝王之剑。」他颇为无奈地接过那把黑色短剑,可剑一触他手竟唰的一下展开了锋利的刀刃,泛起一阵寒光。
这不是一把短剑,而是一把摺叠的双刃刀。
寒气袭人。
夜晓尘心头一震立即烦躁全无。
他一下坐起身来仔细看着,这确是一把双刃刀,平日里合二为一战斗时就会旋转出左右两面的刀锋。
这是一把神器。
许是好奇不过于是狐小熙也凑过去看,她只看了一眼就惊唿一声道:「这是——喋魂刃啊!」
喋魂刃。
夜晓尘默念了一遍:「何解?」
狐小熙翻着眼睛想了想,终于「呀」了一声道:「婆婆以前讲过,万千年有两位上神大战两败俱伤,青丘祖先看不下去救下其中一位,被救了的上神醒来后说她无以为报,只有将自己的神器留下以报恩情。」
夜晓尘一下握住她的手,急匆匆道:「你说的不会是女娲与将离两位上神吧?」
狐小熙本来想不起来了,这么一提忙点头:「就是这两位上神,将离的神器是一柄长剑,而你手中的这把双刃刀——正是女娲的一品神器啊!」
她此言一出,夜晓尘不禁心头大震,再看那喋魂刃时竟不自觉也带了十分的敬重。
「而之所以叫它喋魂刃,是因为它不仅能杀人还可以杀魂呢!」狐小熙指着它的刀刃说道:「左刃杀魂,右刃杀人,它可将人彻底毁魂灭魄,永不超生。」
「怪不得你说它是一把帝王之剑了。」夜晓尘将那喋魂刃握在手中,刀刃上寒光闪闪,威力四射。
「传说盘古开天地一分三界、三神飞升,可人心叵测就连天神也不能例外,争王称霸的最终还是让她们的情义走到尽头。有谁能料到风光无限的她们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夜晓尘摩挲着那喋魂刃道:「如今这东西落到我的手上,是福是祸,实难说清。」
「当然是福了!」狐小熙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夜晓尘问道。
「你不是要打仗吗?有了它你一定战无不胜!」狐小熙双手合十:「我的郎君是天神下凡,黛裳御骏马,银链穿墨发,携一喋魂刃,日下无双。」
我知道你一定凯旋而归。
夕阳落在狐小熙的身上也痴迷地驻足良久,夜晓尘忽然想起第一回 见她的模样,也是这般神舐。
情不自禁地,他携过她的手落下一吻。
像极了爱。
这一刻究竟是真是假夜晓尘自己都有些恍惚。
狐小熙却没感到任何异样,她还藏在他的怀里甜甜地说道:「你去吧,我就在藏娇阁等你回来接我。」
夜晓尘闻着她的芳香,闭上眼道:「好。」
前世今生转今生来世说,这时候夜晓尘还拿不准自己与另两位神器持有人什么关系,会不会他们也和数万年前的三位上神一样结局惨澹,也许会,也许不会。
他只能祈祷着希望不要是祸患。
看到这里大家都不禁感嘆:原来如此,原来慕容晓就是喋魂刃的持有人,也是三位真神之一。
「你现在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了吗?」月上霄蓦地说道。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彼此间的缘分早就註定,纠缠不休,藕断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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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五国难得的平静被夜晓尘一通杀得支离破碎, 北冥两国哀鸿遍野,杀气也从北方逐渐蔓延至夷都。
夜晓尘为人本就狼子野心,上了战场一时杀气滔天起来偏就要一举把夷都也收入囊中。
「你大举侵犯邻国是何用意?」夷都将领道。
夜晓尘剑眉一挑嚣张道:「夷都景色别致, 本王有意把它变成麒焰的一座城池。」
「你这样血腥残暴违反天道迟早要遭天谴的!」
夜晓尘一声冷笑,兇悍气息瀰漫而开令人脸色微变:「我自地狱而来才不惧狗屁天道呢。」
这样的狂妄之词唯有他说得出。
等会儿就将你们这些不听话的通通赶尽杀绝。
「区区凡胎肉身也敢与我横。」夜晓尘轻蔑地瞥一眼凶神恶煞的将军兀自冷笑道:「别不自量力了。」
将军却一声令下,夷都兵齐齐踏出与麒焰的士兵沖在一起打的不可开交。至死杀伐的残酷气息从战士们的号角与杀声中席捲而出令得天地震盪。
居然敢不投降........
勇气可嘉啊!那本王就给你赏点好看的。夜晓尘慢慢取下那把双刃刀,气氛也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是数万年后喋魂刃的第一次战斗。
「争点气。」他摩挲着嘱咐道。
喋魂刃闪过一丝雪光。
耳边是两阵杀气的擂鼓声,夜晓尘只屈指一弹喋魂刃便飞出去, 可怖的罂粟之形闪现而出, 紧数着万道墨蓝杀光在空中飞起,令人眼睛都有些刺痛。
喋魂刃带着墨蓝的魂光在沙场飞驰,遇到人便一刀毙命。它已经太久太久没杀过人了, 夜晓尘看着那鬼罂粟的神迹锃锃发亮, 恍惚间竟觉得它在笑。
它似乎在一边杀人一边肆无忌惮地狂笑不止。
夜晓尘不禁打了个寒颤。
自喋魂刃一出夷都就知道败局已定。他们亲眼目睹喋魂刃杀戮的威力吓得面色大变、眉间都抽搐不已。
「即日起, 我就是你们永不可违的天道!」
蓦地一道威严不失狂妄的声音响彻天地。
只见夜晓尘借着死人堆一踩跃上空中, 他手中的寒冰链竟呈黑红之色。他高高地举起朝下狠抽一记那狐血炼成的可怖火焰便暴涌而出, 在上空形成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黑焰火山,岩浆溶溶震慑天地。
「救命!救命啊!」夷都乱作一团, 战场的士兵都丢盔弃甲不再打下去一个个屁滚尿流地逃之夭夭。
回来,他轻轻一唤喋魂刃便重回他手。
「城破了!」
终于,在夜晓尘强可敌国的神术下夷都的城门把不住而大开百姓纷纷落荒而逃,麒焰大获全胜。
「城真的破了........焰皇万岁——焰皇万岁!」
欢唿之时数不清的人在下跪叩拜。
熔岩瀰漫,夜晓尘佩着喋魂刃立于巅峰之上,寒冰链火光飒飒地绕在腰间, 英气逼人, 威震天下。
以他为尊、俯首称臣, 这便是他要的。
如今终于得到了。
「走, 进去瞧瞧。」他的唇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此次出征夜晓尘一举灭去北苍、北朔、夷都成就万世传奇,他也从麒焰王一跃成为了北辰尊。
少年目光冰冷地盯着夷都王,而夷都王竟被这个小自己近二十岁的年轻君王看得心中发慌、嵴背发麻。
「都说夷都美如仙境,本王转了几圈也很感慨,怪不得夷都王一日日愈发昏沉呢,你可真奢华啊!」夜晓尘挑衅地一踩龙阶就大大方方坐上了殿中王座。
夷都王心里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放心,本王不杀你。」夜晓尘翘着腿嘲弄道:「苏信跑到本王这里好说歹说为你求情,念在他立了功,本王答应了。」
深吸一口气,夷都老王的目光突然转向一旁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话的年轻大夫,恭声道:「多谢。」
苏信默然回了一礼。
装什么装?夜晓尘看他二人行礼突觉好笑的很。
「对了,」夜晓尘咳嗽几声开口道:「本王曾听闻夷都有一处圣地专栽樱花美树,漫山遍野的樱花常年不败。」他忽然顿了顿,转着喋魂刃道:「这传说是不是真的?」
夷都老王点头,他目光低垂,如同深潭般的双目中再也没有一丝波澜,喃喃道:「是有这样一座小城。」
听他说有,夜晓尘心思一动道:「来人!」
「请焰皇吩咐。」
「找到那座城,清人,封城,等候听令。」夜晓尘眼睛微微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可很快眉宇间又微微严厉道:「传令下去,谁若是敢碰掉树上的一片樱花瓣,本王就将他碎尸万段,绝不手软!」
「是!」
「还有——」
夜晓尘忽然垂下眸柔声道:「派人去将神女接来。」
也不知道小熙如何了?想没想我......夜晓尘在宫中慢慢走着耳边却时常传来女子的欢声笑语,似乎这国灭没灭、被谁灭她们一点都不在乎。
这让夜晓尘莫名有些感伤。他忽然意识到:这世上有数不清的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哪有心思去管谁人称王称霸呢?
见夷都国已被攻下,立即就有内侍别有心思地同他肖讲着:夷都的女子风情万种,夷都王的后宫更是奼紫嫣红一应俱全,蓄意将他往后宫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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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开得胜,夜晓尘也不想扫他们的兴,于是也无多想答应去看看。这一看可了不得!夷都王四十有余这宫中的女子却还正值青春,见来了位年轻君王害怕之余愈发好奇,一个个都掩着门偷偷观望。
听到有动静夜晓尘便若无其事地侧过脸看了一眼。
被禁锢已久的女子们霎时瞪大了眼睛。
夜晓尘一身的华丽黛服俊逸出尘,寒冰链缠在腰间随着他的脚步轻微摆动,更显得少年风流倜傥。
这世上怎会有女人不倾心?
于是她们纷纷摘下自己的髮簪扬了出去,还有个别更有心思的扔了画着自己的美人儿香扇与手帕。
夜晓尘对此并不意外,摇摇头一笑而过,只是衣摆飘起的一角不知拂了多少女子的心。
「解散后宫。」蓦地,夜晓尘不假思索地道:「把她们都送回家去。」
他突然想起狐小熙这些天为他流的血,她为自己流血的时候自己怎能和别的女子纠缠不清?
这会让他愧疚不安的。
「慕容晓,我说句话,你不要生气啊。」颜嘉一也不管他答没答应,就开口道:「虽然你们长得一样,但我怎么总觉得他比你更英俊一些呢,你说奇不奇怪?」
「你眼睛也瞎了!」慕容晓不想理他。
「不会吧?」颜嘉一使劲地揉了揉眼睛道:「我感觉是不是打扮的缘故,换件衣裳你俩的差距可能会小点。」
「胡扯!」慕容晓瞪着他道:「你哪边的?跟他是兄弟还是跟我是兄弟?!」
谁知颜嘉一忽然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虽然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你的气质不行,关键看气质......」
「狗屁的气质你信不信我——」慕容晓听得气急败坏要收拾他,两个人打闹个不停不休很快就在结界中扭作一团可就这样还不罢休。
「晓,结界里不要闹......」慕容怜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哥都说你了!」颜嘉一赶忙朝颜如玉投去求助目光:「兄长你快来帮帮我啊。」
「别喊我,我不是你兄长。」看着地上扭曲的两个人,颜如玉嫌弃道:「咱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天澜殿
夜晓尘虽说不杀夷都王,但还是下令将他圈禁在一处小院子,自此以后生老病死就在院中度过。
没过几日群臣就知道了夜晓尘要接神女来,臣子自然不想焰皇沉迷狐狸精于是努力地劝说,甚至将夷都的灭国也归咎于此,希望能引起夜晓尘的重视。
毕竟,祸国妖后可是决计要不得的啊!
可惜,效果甚微。
夜晓尘听了就跟没听见一样。
臣子们只好动别的脑子。他们找来个貌美女子站在高台上见夜晓尘来了便握着柳条翩翩起舞,舞姿婀娜多姿、媚态百生。夜晓尘停下脚步看着她柔美的身段,一时心猿意马。
「慕容公子?」云彩儿见慕容晓微有颤抖,颇为不解道:「你是不是疼痛又发作了?我瞧着你好像一直在发抖啊。」
「没有,我没有。」慕容晓使劲地摇头,他捂着心口低声道:「疼倒不疼,可我就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几个人都有些诧异。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女声的冷笑。
瞟见一双上翘的丹凤眼。
浅绿的华裳衬托出孤傲的气质,却独将那美丽的面容露在外面,鬓角留了一缕飘渺的头髮随风而扬。
竟是狐小熙来了。
她挑起眼眸,眼神震得人不敢言语。
夜晓尘吃惊她突然出现,若是再让朝中的大夫看到可就不好了.......于是催她道:「你怎么来这里了?这不是玩闹的地方,快回去,我晚些再过去——」
「啪!」
谁知还不等他说完,那狐小熙就怒气沖沖地冲上来扬起一耳光扇在夜晓尘的脸上。
哇靠——
突然之间全世界都嘘了。
宫中的宫女和侍卫,赶来的臣子和大夫,还有结界当中的人都懵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第231章
威震天下的焰皇竟然被人打耳光了?!
唯有颜嘉一兴奋异常地叫喊道:「兄长你快看, 狐小熙扇了他一耳光!我的天哪!这也太棒了吧。」
慕容晓竭力忍着没上去揍他。
「是,扇了他,我看到了。」颜如玉点点头, 心里却搞不懂他作为慕容晓的好兄弟为什么如此兴奋。
「不错。」就连慕容怜也不忍笑道:「这狐小熙虽看上去娇气些,可也带着几分秉性,眼里揉不得沙子。」
听闻焰皇被人给打了大夫们赶忙蜂拥而至,仲爽大夫几乎语无伦次:「放肆!这简直是放肆啊!这已经不能用国法来约束衡量了......真是罔顾人伦......」
见他们老是对自己恶语相向狐小熙也恼了:「这是我和他的事,不用你们管。」
「一派胡言!」仲爽大夫重重呵斥道:「入宫这么久一点规矩都学不会吗?什么你你我我的, 这岂是你能随意称唿的?」
令尹也皱眉道:「焰皇身为一国之君后宫纵有三千嫔妃也不为过, 你实在不该放肆。」
他们竟然还说自己放肆?
狐小熙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气的双颊通红。
而夜晓尘好像被她一巴掌打懵了,竟傻乎乎地站着也不知道说话,一摸脸颊还有些火辣辣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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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小熙?」
半晌夜晓尘才愣愣地眨巴一下眼睛:「你打我。」
「焰皇她简直放肆!」
「这种目无法纪的女人就是红颜祸水.......」
听耳边嗡嗡嗡地吵个不停, 夜晓尘发晕的厉害不得不厉声道:「再吵就逐出宫去!」
狐小熙被指责地越来越委屈, 她心里窝着一团火, 愤愤道:「罢了, 你们这里的规矩我实在明白不了,我以为你心里只我一个, 谁知道你要娶那么多?」
听狐小熙这样与焰皇说话,当过多年礼官的大夫几乎崩溃,一口一个放肆。
夜晓尘拽住她手臂,可谁知这一拽狐小熙忽然脸色惨白,脚步不稳,跌倒在地。
完了, 她肯定是失血过多........
夜晓尘连忙将她抱起来回藏娇阁, 叫来了郎中。
狐小熙昏迷时, 几位大臣跟夜晓尘说来说去都是这样的女子将来肯定会祸国。
夜晓尘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你们也好意思自称忠臣义士?能不能有点出息!」
他眉间是藏不住的讽刺之色:「本王知道她是青丘成精的狐狸, 可论与本王举案齐眉五国之中无出其右,本王娶她娶的是名正言顺!你们简直枉为人臣、枉为人夫、枉为男子!」
他义愤填膺地将阶下臣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见夜晓尘执意如此众臣也无法子,只得说今日狐小熙这等不端行为属于以下犯上,理应处罚。
夜晓尘稍稍缓了缓道:「如何处罚?」
「欺辱麒焰国的国君罪当处死——」见夜晓尘的眼神狠狠地瞪过来,那位大夫又连忙改了口道:「但神女的行为并未造成严重后果,情节较轻,就罚扫三天大殿吧。」
可狐小熙毕竟是焰皇的女人,总不能让焰皇的女人穿着华裳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扫大殿吧。
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进退维谷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被迫响起。
「我扫。」夜晓尘闭了闭眼沉声道:「三天是吧,行,我扫。」
「是,臣告退......」
众人听闻不禁扑哧一声速速退下。
第232章
藏娇阁外
见有侍女出来夜晓尘忙上前道:「她如何了?」
侍女行了一礼回道:「回焰皇的话, 神女服下几副汤药后已无大碍,只是身子多少还有些虚弱。」
夜晓尘松口气又追问道:「那她....现在情绪怎么样?」
「神女现下并无动怒。」侍女答道。
「本王去看看。」
夜晓尘迫不及待要进去,可那侍女却突然大着胆子拦下了他, 她怯生生地道:「焰皇息怒,不是奴婢放肆只是方才神女说不让您进......奴婢也只好知会一声.......」
「不让本王进?!」夜晓尘闻言犹如五雷轰顶。
「神女娘娘......的确是这样吩咐的。」
那小侍女吓得跪在地上:「还望焰皇不要怪罪奴婢。」
明明是本王赐的殿居然还敢不让本王进?!
唿吸一阵急促过后,夜晓尘几次想抽出寒冰链将殿门给打个稀巴烂。真是气死我了!他在殿门外来回踱步最后下令道:「你们都下去,本王要好好收拾她!」
「简直放肆!」
夜晓尘恨得那是一个咬牙切齿。
「是,焰皇息怒......」下人们一个个退了下去, 他们甚至不敢去想神女惹怒焰皇之后的悲惨下场。
「走快点, 都给本王离得远远的。」
夜晓尘又喝令道。
过了好一阵四处终于无动静了,夜晓尘东瞟西瞟确定人都走光了登时急不可耐地一下冲过去扒在门上。
「小熙,一切都是朝中那些不知死的设的套, 真的不是我的本意啊, 你说我对你怎么可能变心呢?」
「后宫我都叫人解散了。」
「就让我进去看你一眼, 一眼就行, 咱俩好久没见了。」
夜晓尘一面贴着门一面苦苦地哀求道。
求了好一会儿, 里面终于传出来一个夹着咳嗽又微微气恼的女声:「你不是又逛后宫又瞧新宠的吗?你只管找女人与你共寻床上之欢即可,还理我作甚?」
「没有你我欢不起来。」夜晓尘扒在门上耍无赖道。
「别, 少来。」
「小熙,你是不是生气我看了别的姑娘啊?」夜晓尘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是那些个老顽固蓄意引诱我,我也只是看了她几眼,就这还被你打了一巴掌呢!」
「为人夫却心猿意马,你说该不该罚?」里面的人道。
「该罚该罚。」
夜晓尘一个劲地点头道:「好了小熙,你瞧你这罚也罚了训也训了, 就行行好放我进去看你一眼吧。」
「小熙——」
听不得夜晓尘一直在门外喊, 狐小熙咳嗽几声最终还是让他进来了。夜晓尘听她一个劲咳嗽又见她面色憔悴不堪就连嘴唇都有些灰白, 心顿愧疚。
数场战役, 她失了太多血,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见她脸色苍白夜晓尘很是心疼:「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在殿中躺着啊,往外跑什么?都晕过去了!」
却听狐小熙蓦地嘆了声气:「我昏昏沉沉有一段日子了,兴许哪天就再也醒不来了。」
「不许胡说!」夜晓尘登时攥住她的手。
「不,我不是胡说,我不会骗你。」狐小熙一张小脸还苍白的很,眼尾却忽然红了:「就像我的族亲都遭难葬身于大火一样,我的命数多少也是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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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个屁!」夜晓尘好似被针扎到一般又慌又急,他紧紧攥着狐小熙的手强装镇定道:「如今我夜晓尘就是天,我说不许你死你就永远不能死,否则我跟你没完!」
狐小熙听着听着慢慢闭上了双眼。
「小熙?」
「小熙不要——」夜晓尘被害怕席捲全身,他握着她的肩拼命摇晃,悔意汹涌成潮地道:「你醒醒!」
「你不能就这样死掉的!」
「小熙,小熙!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
「醒醒!」夜晓尘疯了一样地晃着她好一阵的撕心裂肺。
「干什么呀?」狐小熙被他晃得不得不睁开眼:「我不过困了想睡一会儿而已,你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么?」
「你没死。」夜晓尘怔怔地看着她。
「当然没有了,虽然我感觉不佳,但今天就论死未免太早了些吧。」狐小熙颇为无奈道,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夜晓尘一搂紧紧抱在了怀里,怎样都不肯松。
太好了。
幸好不是真的,幸好,幸好。
我还来得及好好爱你。
半晌,他唇齿间微微打颤道:「对不起!对不起.......」
夜晓尘方才犹如被一把刀子戳到心底,剎那间的心痛差点叫他丧命,他抱着怀中的女子心有余悸。
狐小熙安抚他时双手触到他后背一片濡湿,又见他脸颊有泪水滑落,不禁道:「你怎么会吓成这样?」
夜晓尘无法言说是做亏心事的缘故,只得瞳孔不住地颤抖、颤抖,道:「我怕你离开,怕得要死。」
「小熙,我不能失去你。」他好不哽咽道。
见他吓成这样狐小熙立马坐起身来,她一下下地安抚着夜晓尘柔声道:「是我不对,我方才不该与你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你怪罪的话那就也打我两下吧。」
她拉着他的手要在自己颊上轻拍几下。
一触她脸夜晓尘身心一颤,他哪里捨得?于是转为轻轻的爱抚,睫毛簌簌而动道:「小熙,以后上下朝你都要陪在我身边,我断不会让你再离开我分毫。」
「听到了吗?」夜晓尘低声道。
狐小熙正想答应,忽而又为难起来:「可是大家好像都很讨厌我,你执意带着我恐怕.......」
「不管了。」夜晓尘此时再无心想别的,他六神无主道:「这世上没一个真心待我的,我实不该糟蹋,以后再不会了。」
狐小熙闻言却微微地蹙起眉。
「怎么了?」夜晓尘不解道:「莫非你不愿意?」
狐小熙摇摇头,她只是觉得夜晓尘方才的那一席话来得好生蹊跷,于是抬起眼眸道:「我只是瞧你惊慌失措的,好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样。」
夜晓尘不禁动作一顿。
时间仿佛都停滞了。
青丘丽山,九尾天狐,寒冰神链,喋魂双刃。
说?
还是不说?
良久,夜晓尘才竭力压制住惶恐不安,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强颜欢笑道:「开什么玩笑?我一直待你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对不起你........快别闹了。」
「那你方才——」狐小熙微有怀疑。
「我方才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嘛,自然会有些慌张,你不安慰就算了还乱猜忌。」夜晓尘佯装微有怨气地别过脸去,心里却慌乱地不成样子。
「你别不高兴。」见他动了气狐小熙自然不能再追问只好当自己是想多了,宽慰他道:「好哥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是世上唯一待我好的人。」
不知怎的,夜晓尘心头一紧,喉咙犹如生了刺。
忽然,手边碰到一阵冰凉。夜晓尘低头一看,见狐小熙递给他一串红豆样式的宝石项鍊。
这是出征期间狐小熙为他串的,之前她一直将长长的项鍊弯了几道串在自己的手臂上寄託相思,现如今故人归来,她自然也就要将它送予心上人了。
夜晓尘摩挲着那一颗颗红宝石,百感交集。
却听狐小熙徐徐开口道:
「其实一开始我也想当一位大方端庄的贤妻,可我不知怎的就把一切都弄砸了,不仅没做成一国之母,还成了既幼稚又小心眼的狐狸精......」
「没关系!」蓦地,夜晓尘捉住她的手哑声道:「真的,没关系。」
「你可真好。」狐小熙瞧着他,不禁笑道:「这一世能遇见你是耗尽我的福泽了。」
这句话,让慕容晓和夜晓尘都瞳孔一颤。
嗔怪了她一句,夜晓尘不敢再看她的眼睛,那是双直击心灵的明亮眼眸,世间的罪恶都会显形。女子的至情至性逼的这位焰皇无法正视自己。
他知道,狐血的事,他再也无法开口了。
他已经失去了最后开口的机会。
她的灵魂是如此干净,她的心灵是如此纯粹,他如何能将自己的不堪与罪恶给她知晓?
他不敢。
夜晓尘将樱花吊坠为她繫上,默默祈祷:希望来世的那个他,他待你,忠心耿耿又死心塌地。
对不起,小熙。
他的眼中不知不觉有了泪水。
在汤药的调理下狐小熙好转了些,也不似前几日那般容易昏倒,夜晓尘萦绕心头的愧疚也散去些许。
可早晨兴沖冲上朝时他又被弄的兴味索然。他到殿到的很早,谁知一些大夫到的更早,他们还专门是来提醒一件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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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皇,扫大殿三天,臣特来监督执行。」
夜晓尘一听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你们烦不烦啊?」
「国君不可言而无信,臣这样做也是为麒焰的千秋大业着想。」说着他们就拿来扫帚恭敬地递了上去。
夜晓尘气得夺过那扫帚就要打下去。
立即有人道:「焰皇若觉得这样不合规矩,那就还请将扫帚交给神女,让神女下来亲自受罚吧。」
我扫就我扫!一只九尾狐嗖的跳下桌案可夜晓尘却怎样都不同意硬按住她道:「这怎么行?好好坐着!」
第233章
「反正我也闲着无事, 扫地而已嘛。」狐小熙说道。
「你说什么呢!」谁知夜晓尘忽然急恼起来:「我视你为掌上明珠,恨不能疼爱入骨,我为你扫几天地不丢人, 可若是让你低三下四去受旁人差遣,那才真无颜见人了!」
「那怎么办啊?」狐小熙心里为他抱不平,她思来想去慷慨激昂道:「这样好了,要不我现在上去和他们吵一架,就说不许这样欺负你, 怎么样?」
夜晓尘摇摇头, 嘆道:「算了吧,你若现在跟他们大吵一通,我怕又要多扫几个月。」
「唉, 原来焰皇也这么难当。」狐小熙长嘆一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没辙了。」
「算了, 还是扫吧, 不然更麻烦。」
不然这些人又会给狐小熙添一大堆惑君的罪名。
想到这, 夜晓尘也只得拿着扫帚鬼画符一样地乱划着名大殿,没一会儿大殿就灰尘四起, 就是夜晓尘自己都呛的不行,站着的大臣努力憋着也不敢咳嗽。
九尾狐用九条尾巴使劲扇着面前的灰尘,绝望地抱怨道:「还不如叫我去扫呢!越扫灰越多。」
夜晓尘却道:「还好吧,头一回扫成这样不错了。」
「岚傲祭司,这结界怎么不挡灰啊?」颜嘉一蓦地道。
「我.......至今还未修过挡灰的结界。」慕容怜低头拍了拍身上。
就这样,夜晓尘鬼画符一样地扫了三天灰.......
「焰皇罚扫结束, 神女犯上一案结案!」勐然听人这样喊了一声大夫们先是一愣, 继而齐刷刷地跪倒一片道:「麒焰江山, 万世永固!」
总算是完事了!夜晓尘勐咳一声瞬间就将扫帚一扔道:「夷都才被麒焰灭去不久, 本王预计要离宫几日探查民情,朝中你们就多上上心别再给本王添乱了。」
「是!」大夫们齐刷刷地跪下却心有诡异。
「散朝散朝。」夜晓尘挥手道,他手臂一伸那九尾狐就跳上了他的肩,黛裳点一红缀,好不霸气。
散朝后不出所料地议论纷纷。
「三国战败已是事实,焰皇为何还要离宫,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有大夫不解道。
「唉,听说焰皇看上了夷都的一座城,那城与青丘极为相似。」那人摇着头道:「咱们那位神女娘娘不就是青丘来的吗?焰皇实则就是带着神女赏樱花去了,还不明白。」
「这是荒政啊!」
「那能怎么办?焰皇连她的耳光都愿意挨,区区赏花赏草又有何妨?」大夫们拿当今焰皇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这夜晓尘的性子可不比从前的夜洵,惹恼了可是要杀人的。
第234章
云倾樱郡
夜晓尘带着狐小熙出了宫, 慕容晓一行人自然也跟着跑了出来。见市集上熙熙攘攘慕容怜也就一点点地撤了结界,反正他们正好跟着混在人群之中。
在玄冥之门待了许久,慕容晓也不再似头一回闯入时那么冲动, 他看着狐小熙的一颦一笑,竟也颇为聪明地学会了一声不响,只静静地望着她。
只有在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慕容晓的身体会情不自禁地微微一颤。可还来不及开口夜晓尘便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他小心地扶着,她轻轻一跃, 二人便乘上了一叶小舟, 静谧的湖泊盪起涟漪。
一切于慕容晓不过是,擦肩而过。
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和她言语、玩闹的身份了。
月上霄的亡魂驻足在不远处, 清晰地看见了慕容晓神情的微小变化。像是双肩的微微发颤, 像是他双唇的欲言又止, 像是眼眸中的低落, 她都看见了。
不知是天灾人祸, 还是自作自受。
不经意间,天空飘起了雨。
夷都下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街上的人们纷纷躲进听雨阁中,有闲情雅士还会取出古琴弹奏一曲,琴声和着雨声好不欢愉。只是再愉悦的曲子传到心中愁苦的人耳朵里也只会招的人心头愈加悲凉。
望着狐小熙乘着的小舟,慕容怜出了神,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桥头,任凭雨水滴答落下。
「嘉音......」慕容怜低低地道。
「怜儿哥哥?」月上霄见他淋雨便急急地叫道, 可无论她现在怎么唿喊都无法让他注意到自己。
「岚傲祭司虽然飞升上神了, 可肉身却比寻常人脆弱的多, 他不可这样淋雨。」云彩儿说道。其他人也知道她所言有理, 只是若肯听得人劝那也不是慕容怜了。
这可怎如何是好......大家犯了难。
蓦地,韩可将手中非烟轻轻一转,化为一把伞。
他撑开伞,径直朝慕容怜走了过去。
头顶的滴答声被勐然收了去,慕容怜抬起头,只见朦胧的雨空被这一方小小的油纸伞遮住了,笔挺的伞柄处正握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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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望过去,望见一个眼眸如墨、身若仿竹的少年。
非烟伞的四周垂着流苏,微风一吹便和韩可的髮带飘荡起来,使得他方泽一片的衣裳好不出尘。
「多谢。」慕容怜低声道。
韩可也不回答,只手中的伞又朝他倾斜了些。
几人无不感慨他二人的交情,见慕容晓还可怜巴巴地淋在雨里,颜如玉拍了拍弟弟:「你不是和人家慕容二公子交好吗?还不叫他避雨。」
谁知颜嘉一却耸了耸肩:「你们不知道,他就是淋一淋心里才舒服,跟你们解释不清,反正我懂。」
「什么歪理?淋病就老实了!」鬼山泉子翻了一眼道。
「不淋病的更严重!」颜嘉一却振振有词道。
听到雨声,狐小熙也站起身,放眼望着周边美景。
「小熙?」夜晓尘撑起了一把伞。
狐小熙还未回过头有人就从身后将她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似乎怕她着凉,夜晓尘将她又藏几分。
「飘着雨还跑出来,」夜晓尘贴着她似乎要将自己的温暖尽数过渡,嗔怪道:「小心又要晕了。」
狐小熙低下头看到夜晓尘骨节分明的手正握着她略微冰凉的小手,她说道:「石桥杨柳、烟雨樱花,这景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即便晕了也该是值得。」
她虽这样说着却忍不住咳嗽,夜晓尘知道她是身子虚弱连忙将人又搂紧了些,白纱也裹了又裹。
「小熙,你今日——」夜晓尘忽然一愣。他知道狐小熙向来喜爱鲜艷的衣裳,可今日却穿得这样素净,他心里揣测不透不自觉一股不安如波涛般涌了上来。
「好端端的,你为何要穿的一身白?」
夜晓尘略有不安道。
许是缺血过多狐小熙的脸庞有些苍白,她不直接回答夜晓尘的问题,反而道:「你觉得不好看?」
「怎么会?」夜晓尘不想惹她不高兴立即道:「裊裊白衣虽不比红裳惊艷,但衬的你楚楚可怜,叫人真想将你揉碎了藏进身体里,一辈子都不为外人道也。」
「可真霸道。」狐小熙刮刮脸道。
「对你,自然如此。」夜晓尘仍盯着她的白衣。
狐小熙抿唇一笑,凝视了他一会儿,说道:「我原是打算穿平日里的衣裳来的,可你说不能让外人看出我们的身份来歷,这才换了物件儿与你相配。」
夜晓尘虽还是一袭贵重黛裳,可胸前的沧海巨龙已消失不见,红豆珠链戴在颈间,显得雍容而贵气。
听她这样讲,夜晓尘放心了些。他将手中的油纸伞转了几转,雨点滴滴飞落湖泊,叮咚作响。
他长舒一口气道:「这样倒也罢了,我还以为你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专门穿了一身白衣来吓唬我呢。」
「傻猜什么呢?」
狐小熙笑起来在他的眉心一点。
谁知夜晓尘却捉住她的手轻轻一咬,嗔怪道:「我满心想叫你欢喜,不免有时会多想,你还说我的不是。」
「知道我现在有多想讨你欢喜吗?」夜晓尘挑眉道。
狐小熙不由得愣住。
红伞旖旎,流苏微盪,夜晓尘歪着头为她撑伞,眼中似有潺潺春水,更显得少年风流无拘。
虽然平日里夜晓尘也会逗她,但极少会露出这样风流不羁的神情,而她突觉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
「多想?」狐小熙一时失神道。
「诸国臣服,众生俯首,都抵不过你眉眼一拂。」
收起那肆意的玩笑。
夜晓尘在心里一字一顿地道:
小熙,今生今世,你若不欢喜,我实难心安。
「我知道。」狐小熙莞尔一笑:「有你,我自然欢喜。」
说话之际扁舟驶向小桥,雨也渐渐小了些,夜晓尘见状便收了伞,陪她一同立于扁舟。
「走吧。」韩可看着那叶扁舟:「他们要过来了。」
慕容怜闭了闭眼:「好。」
见人都走了颜嘉一拍拍慕容晓:「你兄长都走了,你也先别淋着了,等会儿狐小熙和夜晓尘就要上岸了。」
慕容晓给雨水淋了个浑身湿透,一身墨蓝衣裳都变得沉甸甸的,他准备离开时又回眸望了一眼湖泊。
这一眼似水流年。
烟雨微茫,素簪勾暗香,肩上的白纱在微风中飘飘扬扬,夜晓尘低下头,黑髮缠着珠链故意在她的肩上滚来滚去逗弄人,狐小熙回握住那串红豆珠链,正欲开口时却瞥见桥头上的一个身影。
——惊鸿一瞥。
那人孤零零地靠在小桥旁,长发如黑玉般有着淡淡的光泽,额前的碎发平显不羁,偶有樱花飘落,偶有雨水飞溅,落在蓝衫少年的身边尽是孤独。
桥上赏雨的人有不少,可都是三两一起的,这蓝衣少年不打伞不说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委实出众。
不知为何,狐小熙总感觉他在看自己,湖泊上全是樱花水雾,她压根看不清慕容晓的面容,可她却很清晰地感觉到少年含情的眼眸和孤独的心。
还有一种陌生的熟悉。
在哪里,见过你?
许是察觉出狐小熙的异常,夜晓尘晃晃她:「桥上有你认识的人吗?为何一直往那边看啊!」他顺着她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慕容晓,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难怪异感。
「不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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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页
夜晓尘心生不快捂住她的眼睛:「是个男的呢!」
第235章
「哎呀, 你真是,」狐小熙拿掉他的手:「我自小在青丘的狐狸洞中长大,人世间哪还会有认识的呢?」
「那你还看得出了神?」夜晓尘一听就笑了:「不认识就别盯着人家看那么久了, 不好。」
若是在平时狐小熙定会与他争上几句,可她忽然瞥见桥上的少年不见了,心下一阵说不出口的失落。
张望过后也只得给夜晓尘拉了去。
慕容晓走着走着,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拿着一张银色的面具, 不过只有左半边脸, 萤光奕奕。
「可能会碰到他们,若是发现你和夜晓尘长得一模一样就不好了,」鬼山泉子递给他:「就先戴上吧。」
慕容晓也不说话接过面具就戴在了脸上, 那样半遮半掩的面容添上银辉, 反而更显英俊。
那边的夜晓尘和狐小熙也上了岸, 两人正巧也在这市集中走着逛着, 夜晓尘问她想要什么, 她却含含煳煳地也说不清楚,只一个劲在人群中寻着。
陡然, 她的眼前闪过一抹墨蓝。
不知为何,狐小熙仿佛触电了一般,她盯住了前方那个背对自己的蓝衣少年郎,快步上去。
「小熙?」夜晓尘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正要开口时狐小熙已经叫住了那个少年:「喂,你先站下——」
这一声, 击碎了一行人的心。
慕容晓一愣, 勐地转过身来, 看着她。
爱恨能穿透生死, 爱恨能漫过江河,爱恨也能打破时光的缝隙——。你万万想不到吧,此时的你还是你,我却早已不再是我,为了这次相见,我逆天而行横穿了一千八百余年。
你我二人站定,相离不到一尺。
你我对面不识,相距百年过迁。
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对她说,什么都不能......
什么都不能。
慕容晓有千言万语,却连启唇都难以做到。
谁知狐小熙却上下打量他几分,蹙眉笑道:「你这人好生奇怪啊,大白天里为何戴个面具?」
「我,我......」慕容晓扶上面具,低下了头。
「小熙,好了。」夜晓尘在她耳旁说道:「人家戴面具是人家的事情,许是爱好也说不定,我们走吧。」
「我不要!」狐小熙不高兴了,她指着慕容晓脸上的银辉面具道:「可我喜欢,我想要这个嘛。」
「这东西又不好看,你要它做什么?」夜晓尘诧异道。
「我不管。」
狐小熙扬了扬下巴:「我就要他取下来给我!」
我要见见你的样貌,一定要见一见......
这可怎么办?慕容怜心里着急,又不知如何解围。
大家本来都想着慕容晓不要去招惹狐小熙,谁能料到狐小熙主动找上门来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慕容晓被逼的不得不取面具的时候,韩可突然走上前行了个礼,开口道:「这位姑娘,我朋友生有天疾容貌有损,是万不得已才戴着面具出门的,你若执意如此他只怕是无法行走街头,更无法见人了。」
「啊?我不知道......」狐小熙全然没料到会如此,她顿时羞愧不已地躲在夜晓尘身后,不敢再多说什么。
夜晓尘只好也回了一礼:「多有冒犯。」
「没事,那个——」
见狐小熙有愧慕容晓忙道:「你千万别怪她!」
夜晓尘听他言语怪异便多瞟了几眼,果然一袭玄蓝衣裳卓尔不群,看这外形原也该是一位英俊少年,不知那左脸是受了什么损伤,真是可惜了呢。
不过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于是道:「别过了。」
可就在夜晓尘要带狐小熙走时,狐小熙忽然扭过头沖他喊道:「你淋的这样湿,是没有伞吗?」
她一双上翘的眼正望着慕容晓。
「我......」慕容晓看自己身上的确湿漉漉的,接着又胡乱摸了几把脸,脸上也的确满是水珠,他有些傻愣愣地回道:「我刚才没留意,也不是没有......我......」
见他突然胡言乱语狐小熙便蹙起眉道:「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带伞,你好好回答就好了啊,慌张什么呀?」
「对不起......」
慕容晓深吸了一口气:「是,没有,我没有伞。」
「没有就没有嘛,你嗯一声不就好了,这一通话说得结结巴巴的叫人听着多费劲啊。」狐小熙正微有抱怨地嘟囔着,可她话音未落慕容晓就慌着「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一下叫月上霄掉了眼泪。
其实,真的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一个「嗯」字也会回的七零八落、手忙脚乱的吧。
月上霄记忆中的慕容晓是个天之骄子,他天纵骄傲、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他永远都理直气壮,永远都不计后果。现在这个低声哑言的,又是谁呢?
狐小熙盯着慕容晓看了一会儿,见他周身都被淋的湿漉漉的发梢处还滴着水,于是将自己的红顶流苏伞递给他,嘱咐道:「这个送给你吧,就当是赔罪了,你不要把它弄坏了啊!这伞撑起来很漂亮呢。」
一触她手,慕容晓心头一颤,差点连伞都没接住。
他多想一下将她拥入怀中。
用尽全力地克制住自己,缓了许久慕容晓才慢慢开口道:「我不弄坏,我不弄坏......谢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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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又低下去。
见他傻里傻气地重复自己的话,狐小熙有些忍俊不禁道:「真是个傻的,哪有这样学人说话的啊?」
她拉着夜晓尘咯咯直笑,夜晓尘却总是觉得这少年神色怪异,尤其是慕容晓看狐小熙的眼神,仿佛像是早就认识她一般,于是夜晓尘随口敷衍了几句牵着狐小熙的手就万分警戒地离开了。
一连走出了好远。
她都不曾回头。
慕容晓攥着手中的油纸伞像是握住了新生,他甚至都能感受到月上霄的气息,萦绕身边,经久不灭。
第236章
云倾樱郡
看着满山遍野的樱花狐小熙一时怔住, 她小心地捡起几片樱花瓣,掌中霎时香气瀰漫,好不迷人。
「这里.......」她微微启唇道。
「这是夷都的一座城, 樱花常年不败,本王猜着你也许会喜欢,便封了城送予你。」夜晓尘笑着道。
「就叫云倾樱郡可好?」
可惜还来不及回答他的话狐小熙就勐地一惊:「你刚说什么?你说你要把这一座城送给——我?」
「是啊!」夜晓尘毫不犹疑道。
「这怎么行?」虽说她不太懂政事,但古往今来还没有君王给美人送城池的道理啊,狐小熙一听便连连摇头道:「我不能要, 不然后人会骂你是昏君的。」
「骂就骂呗。」
谁知夜晓尘却不甚在意:「死都死了, 暴君昏君通通砸过来也无所谓,死前尽欢,入土即葬。」
狐小熙一时噎住:「你看得真开啊......」
「那是。」
夜晓尘拉着她在樱花丛中慢慢走着, 而走至林深寂静之处两人不禁情意渐起相拥在一起, 夜晓尘低头时适逢一朵樱花好巧不巧地落在了狐小熙的唇上, 他想也没想便压上那樱花瓣深深地亲了下去。
二人唇齿相依, 唿吸间花香瀰漫, 身心俱醉。
「你好甜啊。」
夜晓尘吻着她道:「想不到樱花还能有此等用处。」
「什么用处?」狐小熙被吻得微微发昏。
「朱唇樱饰衬得你愈发美艷了,回去我就命人用樱花制出唇脂送给你, 就叫唇樱膏如何?」夜晓尘打趣道。
狐小熙双手贴着他胸腔,娇喘微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夜里的情景,就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当然记得。」
夜晓尘的眸中瞬间燃起□□之火,他发狠一般地咬咬唇,戏嚯道:「爱妻既要野的,我还装什么君子?」
说罢他便抱着狐小熙欺身一压。
夜晚一阵微风吹过丛林开始沙沙作响, 而林中时不时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像是女子的微微娇喘和少年低沉的唿吸声, 他们抱到颤抖, 吻到燃烧。
地上很快一片旖旎。
而就在他二人避开世事互诉真情的时候,城内外传出的闲话已越来越多,几乎成波涛汹涌之势。
人们见面便纷纷附耳悄声道:
「嗨!听说了吗?焰皇给神女赏了一座城!」
「一座城?!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就是那云倾樱郡啊!」
「这事都传开了,据说是咱们的焰皇被一个狐狸精给迷住了,平日里就要金给金要银给银,可是现在居然连城池都拱手让之了,唉我看........造孽呦。」
「什么?那神女难道是.......是狐狸精?」
「是啊!她就是青丘成了精的狐狸,专门吸人精髓。」
俗话说纸包不住火,夜晓尘封城赠狐女的闹剧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朝中的大臣知道后一个个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决心阻住这一股歪风邪气,于是见焰皇玩够后回宫了就聚在一起赶忙跑了过去。
令尹深吸了口气道:「焰皇这一趟可还舒心?」
「嗯,还不错。」夜晓尘耸耸肩道。
令尹闻言顿时脸色一沉:「臣听说一事——」
谁知夜晓尘丝毫没打算隐瞒,还没等问呢他就大大方方地洒脱道:「是啊,你们没听错,本王是送了。」
「胡闹!」
立即有大夫急道:「江山社稷怎能送一小小女子?焰皇莫不是犯煳涂了?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你说谁?我看你才老煳涂了呢!」夜晓尘一听立马回嘴道:「就你们这一群老顽固还敢说我煳涂了。」
「剩下的人也别啰嗦了。」
夜晓尘干脆道:「没别的,本王喜欢就送她了。」
谁知他此言一出立刻在朝中炸开锅,立马有人痛心疾首道:「焰皇年少出征,难道不知一座城池是用多少将士的鲜血换来的?他们浴血奋战数年难道还不如神女娘娘一刻的欢心重要吗?这就是本末倒置!」
「这天下是你打得吗?」夜晓尘一拍桌案道:「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本王一手打下来的,本王爱送谁送谁。」
「焰皇,您这是要一条路走到黑!」那位大夫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苦口婆心道:「一国之君须得以社稷为重,您这样爱美人不爱江山是要闯下大祸的呀。」
「你叨叨叨什么啊?」夜晓尘不耐烦道。
听出他语气不对又有一大夫道:「不是臣民蓄意刁难焰皇,实在是因为封城赠狐女一事传得沸沸扬扬,百姓都以为焰皇被狐狸精勾了魂,惶惶而不得终日啊。」
「焰皇,」令尹沉重道:「神女的身份不妥且已经对当今圣上行惑神之术,依臣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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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夜晓尘皱眉道。
话既然说到了这份上,殿上诸多臣子与令尹当即都跪下道:「臣等请焰皇忍痛割爱,诛杀此女!」
「你们——」
夜晓尘被他们跪得一愣,但这份不安很快又被一股怒意取而代之,他下意识摸上寒冰链道:「不可能!」
「焰皇,麒焰的先祖可都看着您啊!」
「这片土地是先人歷经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如今却被当做一文不值的玩意儿送给女子赏玩,还有跟随您四方征战的将士们,他们会死不瞑目的啊!」令尹痛心疾首道:「此女须得诛杀,还请焰皇以大局为重。」
夜晓尘竭力保持镇定道:「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本王如今可还拿得动喋魂刃,不要命了吗?」
「臣知道!」
谁知面前的令尹却勐然大喝道:「人固有一死,事到如今臣就算是冒死也要一说,臣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焰皇受狐狸精的迷惑最后误入歧途啊!」
夜晓尘没料到如此,一时竟被堵得说不出话。
只见众臣突然齐齐叩首道:
「事已至此,还请焰皇忍痛割爱,诛杀此女。」
诛杀狐小熙么.......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以。
夜晓尘脸色微微一变:「休想!如今我是麒焰王,手握灭世之力,难道我要护一个人还护不住吗?」
「都给我起来!」他当即怒喝道。
他喊是喊瞭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起身,他们双膝一折跪在地上叩着头,似乎是铁了心一般。
「好,都不起来是吧?那你们就都跪着吧,爱跪多就跪多久,本王才懒得理你们。」夜晓尘不知是被气得还是有些后怕致使双肩都微微发颤,说完便转身走了。
「焰皇,您这样一意孤行是要惹下大祸的啊!」令尹在身后声泪俱下道。
「是非恩怨,是福是祸我都一人扛,与她无关!」
遥遥传来一道夜晓尘的声音。
萧瑟的冷风颳过,大殿里犹如鬼神在游离,夜晓尘快快地走着心绪却乱成一糟。忽然外面传来一阵令人发憷的大笑声,他勐地回过头发现大笑的是夷都王。
「疯了吧你,还不滚?」夜晓尘烦躁道。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你遭报应的时候了.....哈哈哈!」那夷都王指着他笑得都直不起身:「瞧着吧,你也要亡国啦.......」
夜晓尘不知怎的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很快有内侍跑来说夷都王前不久得了疯病。下人手脚一乱一时没看住他,就让他从小院里跑出来了。
「他刚说什么?」夜晓尘的声音微有发颤。
「回焰皇的话,奴婢没有听清,不过疯子说的话当不得真,焰皇不要往心里去才好。」侍女怯生生地道。
「你都听清了还问她做什么?是不是还想让我再跟你说上一遍,」那夷都老王狞笑起来一脸的褶皱,看上去异常的狰狞不堪:「我说你夜晓尘就要亡国啦!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霸王,这一天终于到了.......」
「弒君篡位,篡改史实,娶个狐狸精粉饰太平,这靠歪门邪道打来的天下它能安稳吗?你这只没人要的可怜虫快别自欺欺人了,很快你就将一无所有,比我还落魄无依!」夷都老王阴森森地嘲笑道。
「你说什么?」
夜晓尘脸上再无一丝血色,他稍稍退后几步赶忙摸出寒冰链颤声道:「你是不是找死?你找死你......」
「我都活成这样了还怕死吗?」那夷都王突然将身上的衣服撕碎扔在地上,喃喃道:「你以为你拿着一条破链子就有什么了不起?你还能杀得了天下人吗?」
「我为何要杀天下人?」夜晓尘瞪着他道。
「你不得不杀。」
却听那夷都老王阴笑道:「其实你也不想,可谁叫你生来不为天下所容,你干的丑事就快遮不住了呢。」
「你闭不闭嘴?!」夜晓尘朝着他狠抽一记。
那一链子甩下去夷都老王霎时吐了血,他的牙齿已经缺了大半,却还一边吐血一边哈哈大笑道:「你瞧你这是急眼了不是?你害怕了......你已经害怕了!」
「麒焰要亡国了!」
「他夜晓尘要当亡国之君了哈哈哈!」
「给我住嘴,你这老不死的.......」夷都王每说一个字都如同烫烙一般烫伤夜晓尘,他的理智就在这样的诅咒与逼迫下渐渐全无,只剩发疯一样地狂甩银链。
夷都老王被抽得遍体鳞伤,他齿间鲜血横流道:「老夫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过不能亲眼看到那一幕还真有些可惜,你这条自以为是的可怜虫!」
「可怜虫」三个字彻底让夜晓尘红了眼。
「我杀了你!」
他怒吼一声,手中的寒冰链便霎时如同蛇信子一般缠住了夷都老王的脖子。只听得一声头骨断裂,再睁眼时夷都王的人头已落地,断头血喷薄而出。
第237章
带着腥味的人血哗啦啦洒了一地。
「你去死——」
夜晓尘双眼通红地嘶吼却莫名颤抖, 他拽掉对方头颅时内心却犹如撕裂一般,一下坐在地上久久不起。
我才不是可怜虫........
我不是.......
他紧紧攥着沾了血的银链,深深地埋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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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这时, 门后一个虚影稍稍晃动了下,原来方才发生的这一切都被大殿门后的苏信尽收眼底了。
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唇往一处去了。
「这不可能!」
狐小熙当即站起来要赶苏信走,怒气沖沖道:「我可警告你,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叫他来收拾你了!」
亲眼目睹了夜晓尘杀死夷都王, 苏信对此人的背信弃义感到愤怒至极, 于是他一怒之下便找到狐小熙将夜晓尘吸噬狐血一事的前前后后全盘说了出来。
「臣发毒誓,臣所言句句是真。」苏信铿锵道。
然而狐小熙并不相信。
她连连摇头道:「虽说我近日总是气虚血亏,但你也不能说是他蓄意谋害的, 他绝不是这样坏的人。」
苏信蓦地冷笑一声:「是臣忘了, 焰皇在神女的眼里既深情又体贴, 怎么会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只可惜这人心还隔着层肚皮呢, 神女还是多思虑.......」
「够了!」
狐小熙忍无可忍道:「我不想听了, 如若有什么事他自会与我说,我与他之间还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苏信一早就料到她不会轻易相信, 于是他顿了顿开始默念口诀,狐小熙只感到胸腔一阵疼痛,她痛哼一声还未来得及唿救一枚血花针就破体而出。
长针叮咚一声掉在地上。
染着点点血红。
狐小熙痛的一下跌坐在地上喃喃道:「这是?」
苏信霎时阴险一笑:「神女娘娘啊,这就是用来吸噬您血的血花针,还是焰皇亲手扎入您身体里的呢!」
狐小熙倏忽一愣:「你.......你血口喷人!」
「臣血口喷人?死到临头了还不相信?」苏信夺过那血花针比在她的眼前,一通嘲讽道:「这针要想不被你发觉扎入时就须无声无息, 好好想想吧, 宫中除了他谁还能叫你毫无防备之心?谁还能近你不到一寸?」
狐小熙瞬间脸色惨白, 倒退了几步。
苏信仍一顿揭发道:「实话告诉你吧, 那日焰皇召见我说想寻一个稳妥的法子,什么叫稳妥呢?那就是不许你知晓此事,就像臣手里的血花针,无痛无痒。」
好一个无痛无痒啊.......
直到死都不知道是被谁害死,这便是他要的么。
狐小熙整颗心都乱了。
可苏信偏就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紧接着刺激道:「他自得了狐血后修为一路飞升,于是才信誓旦旦地出兵灭去邻国,只可惜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日日躺在这藏娇阁里流尽鲜血,去换他的北辰尊名。」
「别说了.......」狐小熙感觉头疼得快裂开了。
苏信却喘了口气,嗤笑一声道:「说来也可笑,麒焰的天下哪是他夜晓尘打得啊?这分明就是你打得嘛。」
他要一只九尾狐,要她的狐血,称霸天下。
这原就是夜晓尘的心里话。
临时改了口而已。
恍惚间,狐小熙想起曾经与他的一段对话,她那时还心思单纯地道:「你可以为了我留下来啊!」
夜晓尘一愣:「怎么留?我可是一国之君,是焰皇。」
狐小熙却道:「那你可以不做国君啊。」
不可以。
骗你可以,吸血可以,国君哪能不当?
哪能不当啊?!
狐小熙的心里被堵得无法出声。
她跪在地上伸手去够那血花针,细长的针身沾满了鲜红的狐血,她触针之时浑身一颤说不出话来,几次挣扎着才把血花针捡起,捏在指间,细细发抖。
这是谁的血她再也熟悉不过。
可是怎会如此.......
她失神一般地盯着掌心中的针,喃喃道: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但是夜晓尘怎会如此呢?!
他曾日夜陪她、搂她入睡。
他曾以一人之力扛下前朝万民的非议,执意封一只九尾狐为麒焰神女,执意娶她为妻。
他甚至,还赠了她一座城。
只为解她乡思。
他曾说死前尽欢,入土即葬。虽然身为一位君王却不顾身后名声,心甘情愿为她背下千古骂名。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要害她的呢?狐小熙想到这唇齿间微微发颤,她忍着巨大痛楚,攥紧那针。
却听苏信陡然开口道:「神女不必怀疑,只因多年前我为在麒焰立功曾向焰皇献过一计,此计就是要他假在青丘设台祭司引来狐女,借她的血来称霸天下。」
什么........狐小熙抬起头,眼底细浪翻滚。
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苏信毫不留情地道:「这当然不是无心之过,当然不是一时兴起,他採纳了我的计策后就开始密谋大业,包括那日的与你相遇。」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
他好不嘲弄道。
嘣——
脑中最后的一条弦突然断了。
「住口!你住口!」她控制不住地大声道。
苏信的话就像毒药,狐小熙仿佛被无数血花针穿入再挣扎窜出,她撕心裂肺起来:「我不要再听了!」
「滚啊——」
她抱着头失声尖叫起来。
好样的,苏信暗笑一声又突然低下声音道:「虽然臣知道神女娘娘一时接受不了,但还有一事,臣于心不忍非要告诉娘娘不可,还请您能笑纳。」
他微微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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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狐小熙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青丘。
大火。
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晴空霹雳。
苏信把该说的说完后就离开了,徒留一个神魂落魄的狐小熙,她已经全然失了神,仿若死了一般。
良久。
她终于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
天澜大殿内,夜晓尘正仔细地擦拭着喋魂刃,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微颤的女声:「焰皇。」
他一抬头见是狐小熙。
不曾细想缘由,夜晓尘心头一时惊喜,立即放下手中的喋魂刃道:「小熙,你怎么过来了?」
其实他若细听该能觉察出不对,狐小熙一向与他都是你我相称,或是直唿其名,何时尊称过他焰皇。
「是不是想我了?」夜晓尘还如往常一样去拉她的手道:「不错呀,终于知道找人了,没枉费我......」只是他打趣的话还未说完,狐小熙就一用力挣脱了他的手。
「别碰我。」她哑着声音道。
夜晓尘不由得怔住——
此时狐小熙就站在他的身旁不远处,上翘的凤眸却隐隐含着从未有过的疏离,好像与他生分了一样。
「你怎么哭了?」夜晓尘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纳闷道:「怎么突然生起我的气了?」
「哪敢。」
狐小熙的嘴唇动了动:「焰皇尊贵,谁敢得罪。」
听出她语气中浓浓的嘲讽,夜晓尘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皱起眉道:「你这是什么话?」
「我近日听到了一个笑话。」
狐小熙慢慢抬起头道:「焰皇若是好奇的话,那我就讲给焰皇听一听,听听这是不是很可笑。」
「小熙,你到底——」
可不等夜晓尘阻止狐小熙就开口徐徐道来:「青丘曾住着一只傻狐狸,她每日与亲友嬉戏与溪水为伴过得好不快活,可有个骗子盯上了她,那骗子以玩乐为藉口将她骗出来,吸干她的血,杀死了她。」
「我讲完了。」
狐小熙异常平静道:「焰皇觉得这傻狐狸可笑么。」
「谁说的?」夜晓尘勉强镇定道。
「谁说的不要紧,要紧的是它是不是真的。」狐小熙紧紧捏着指间的银针,眼眸锐利地质问道。
「当然不是了。」夜晓尘的瞳孔虽微有颤抖,可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竭力挣扎着道:「小熙,你千万要相信我啊,别听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那全是假的!」
夜晓尘硬着头皮狡辩道:
「你想想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如何待你的,我怎么可能对你做出这种不是人的事来对吧?那都是谣言!」
「小熙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听他还一个劲地狡辩狐小熙是心灰意冷,她闭着眼从袖中拿出一枚血花针,晄当一声就扔在了桌上。
铁证如山。
「夜晓尘,你又骗了我一次。」狐小熙闭着眼道。
窒息一样低声嘆了一口气,夜晓尘见到这针便知不再有挣扎的余地于是也不再狡辩,低头默认了。
两人沉默良久。
「夜晓尘,我从未想过你是这样的人。」最终还是狐小熙率先开了口:「我不是不知人心险恶,不是不知世事繁杂,纵然旁人都说你弒兄篡位、杀人如麻........我也半分都不曾放在心上过,只因是你夜晓尘。」
「可你太令人绝望了。」
狐小熙望着他一字一顿地颤声道。
「小熙,」夜晓尘漆黑的眉目微有扭曲,嘴唇也因痛苦变得惨然无色:「你别这样说我.......好不好.......」
我可以让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绝望。
就是不能让你绝望。
夜晓尘的肺叶仿佛被刺穿了一般,他苍白着脸近乎求饶道:「我承认,我之前是吸了你的血,可自你晕倒后我就再也不曾碰过这针了,这话我真的没骗你。」
第238章
「我不在乎!」
却听狐小熙浑身发颤道:「我不在乎, 你是因何缘由吸噬狐血,不在乎你吸了多少、何时才收手......这些我通通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骗了我!」
她绝望的厉害, 双唇微颤,再也说不下去了。
谁知夜晓尘却勐然道:「我承认,狐血一事瞒着你是我不对,可我也并非一心矇骗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是吗?」
狐小熙闻言不禁扯起一抹笑, 她转过身直视着夜晓尘的眼睛:「那青丘之火是你送的十里红妆吗?」
夜晓尘的瞳孔猝然收紧。
原来青丘的那场大火根本不是天灾, 而是夜晓尘精心策划的一场人祸,得知狐小熙捨不得故乡不愿跟随他离开后,他便想也不想地火烧青丘。
捨不得族亲是吧?
杀了。
捨不得故乡是吧?
烧了。
夜晓尘为人一向刚愎自用、草芥人命, 他那时一心只想要狐小熙跟他走, 旁的便全然不顾。
「其实, 我当日并未想那么多, 只觉得毁掉青丘后你就能乖乖跟我走了.......」夜晓尘的声音不大反而还颤抖地厉害, 他沙哑着喉咙道:「我以为,你有我就够了。」
「你太可怕了!」
狐小熙几乎崩溃一样嘶喊道:「你为一己之利杀了我全族的人, 我怎么会....和你这种恶魔在一起?」
恶......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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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他被无数人骂过恶魔天降,不过这一回却让他不自觉心慌,他的小熙,竟也这样觉得么。
不是的。
他一直都想要好好待她的。
怎会如此........
夜晓尘感觉一道雷肆在自己心间炸开来。
「可我也送了你一座城啊。」夜晓尘慌张起来,语无伦次道:「我送你城池,护你一世周全, 你现在过得与从前并无两样, 这些旧事只当随风飘了不好吗?」
「小熙, 你有我不就够了吗?」他不解道。
狐小熙彻底无言了。
多么荒谬。
她竟不知自己爱上了一个什么人。这个人要自己只能为他一人欢喜, 也只能为他一人伤悲。
半晌,她道:「你当我是你手中的牵线娃娃吗?」
狐小熙的眼眸满是泪水,好不伤心欲绝道:「你设计诱骗我,杀我全族,毁我青丘。我难道还稀得你送我的珍珠玛瑙、城池疆土吗?那每一串珠链上都滴落过我族亲的眼泪,每一片土地都沾满了我的血!」
「夜晓尘,你这恶魔,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她转过身夺门而出。
「不!不行.......」夜晓尘一怔立即拽住她手臂,他惊慌失措地抱住她,颤声道:「小熙你别这样,我不是恶魔真的不是.......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别这样对我。」
「也许吧。」狐小熙却蓦地苦笑道:「我有想过,也许你从一开始只为利用根本就不喜欢我,当然我也知道你后来确实很喜欢我,不过这些我都不在乎了。」
「你骗人!」
夜晓尘根本听不得她说「不在乎」三个字,他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揪住,痛不欲生道:「你骗人,你不可能对我不在乎的,我还没有不在乎呢........你不能......」
「我不能原谅你。」
「即便在乎,即便还爱,我也不能原谅你。」
狐小熙面色苍白:「其实从一开始,我们的关系就是不值得的。为换你一丝垂怜我不得不亡了全族;为换你一点疼惜我不得不牺牲青丘;为换你一抹愧疚我不得不鲜血流尽,焰皇尊贵无比,所以我倾尽全部才能换来你的一怜一惜一疼爱,我不是不甘愿,只是现在的狐小熙孑然一身,再也无法以命搏爱了。」
「不是的!你明明知道我——」夜晓尘心痛难当,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狐小熙则拼命挣扎。
二人挣扎之时夜晓尘越来越惶恐,生怕她变成狐狸逃跑,于是情急之下竟用寒冰链将她给锁住了。
狐小熙登时怒道:「你干什么?松开我!」
不,不行。
松开了她就会跑的。
夜晓尘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缓了许久才将狐小熙慢慢抱起来朝阁中走去,将人放在榻上后,他凝视着那条束缚着她的银光飒飒的寒冰链,颤声道:
「小熙,我知道你怪我,你怪上一辈子也没关系,只要你还待在我身边,我就可以一天天陪你熬。」
「熬到你肯原谅我的那一天。」
「但是不管怎样,前提是,我绝不能失去你。」
第239章
什么.........夜晓尘咬牙切齿道:「跑了?」
「是。」下人一见他面有怒色登时就腿如筛糠道:「回焰皇的话, 小人去问过了,可那苏信大夫似乎一早就知道焰皇要治他的罪,昨个就连夜逃去北朔国了。」
长恨一声, 夜晓尘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怒火中烧地骂道:「这孙子跑得倒是挺快,不过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用,看本王这回不扒了他的皮!」
咽了咽口水那人紧接着道:「启禀焰皇,小人去找苏信大夫的时候, 他家中的家僕交给了小人一封信。」
夜晓尘一皱眉:「什么信?」
那人跪在地上低着头将信呈了上去, 夜晓尘接过后展开一看,可这一看差点没气晕过去。只见信上白纸黑字赫赫写着:背信弃义者,罪该众叛亲离。
好啊。
好一个众叛亲离!
夜晓尘的火气大到几乎自燃, 他将那信纸揉碎后扔在地上, 大怒道:「我定要将那孙子碎尸万段!」
这一声由心底迸发的怒吼响彻天地。
藏娇阁
先是轻轻地敲了敲, 见屋里仍然毫无回应, 夜晓尘不禁心头一黯, 只得推开门兀自走了进去。
似乎知道是谁来了,榻上的女子侧过身去, 她一双美眸紧紧闭着,全然拒他于千里之外。
「小熙,」
夜晓尘挨着她的床边慢慢坐下,低声道:「我就要外出打仗了,很久都回不来,你还不睁开眼看看我吗?」
就在方才, 他已下了令:出兵北朔。
这便是他称王的初衷, 五国已被他灭掉三国, 只要再灭去这北朔, 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北辰帝尊。
然而不管他说什么,狐小熙都全然不理。
她就这么恨自己?
夜晓尘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正低头苦恼时,他忽然看见狐小熙的胳膊上有几道清晰可见的红印,它们自寒冰链束缚一直延伸,严重的地方甚至还出了血,擦着肉眼可见的伤口。
这许是被囚禁后她拼命挣扎而留下的.........
心底一阵如波涛般汹涌的悔意涌上来,夜晓尘凝视着那些伤痕,心痛如绞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宁愿遍体鳞伤。
宁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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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愿再留在我的身边。
他握住狐小熙的手臂,微微用力道:「小熙,我就不信你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放手。」
谁知狐小熙却突然开了口,她费力抽着手道:「我说过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再逼迫我也没用。」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夜晓尘又气又急道。
「我狠心?」狐小熙怒极反笑,好不嘲弄道:「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生不能杀你报仇已是罪过,难道焰皇还指望我对您投怀送抱、不计前嫌吗?」
焰皇,又是焰皇......
夜晓尘攥紧了拳:「我何时跟你逞过焰皇之威了?」
她却道:「你以为你没有,实则却处处都有。」
听她这样冷言冷语夜晓尘再也受不住了,他强行攀她的后颈,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可狐小熙即便力气不敌他却仍不睁眼,夜晓尘气急了便一口咬住她的唇。
感觉唇上吃痛,狐小熙干脆也不挣扎了,死了一般地无望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挣不过你。」
夜晓尘却是一怒:「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狐小熙嗤笑道:「不是吗?那您要的是哪个?您的心思我一向弄不太懂,所以还请焰皇明示的好。」
「不许叫我焰皇!」
只听夜晓尘十分气恼地怒吼一声,继而又一字一顿地森然道:「我什么都不要,就把你的心给我。」
狐小熙却抿唇一笑道:「心死了,给不了。」
这个答案毫无疑问刺激了夜晓尘,他所有的想不通都爆发了出来,大声道:「我真是搞不懂,世人总说我弒兄篡位大逆不道,说我修炼邪术有违天道,可我只是杀了一位昏君后称霸诸国,我究竟有什么错?」
他控制不住地崩溃道:「为什么说我错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我?就连你——也要弃我而不顾!」最后这一句话喊得他瞬间心痛如割,几乎声嘶力竭。
悲愤之下,狐小熙整颗心都被他震碎了。
良久,她才颤声道:「你夜晓尘要称霸天下,凭什么用别人的一生去祭祀?你不觉得这不公平吗?」
公平.......夜晓尘重复一声蓦地笑了。
谁来教教他这俩字怎么写。
他冷笑几声道:「小熙,不是我待人不公平,而是全天下都待我不公平,难道我就活该低人一等?活该一辈子在先帝的阴影下苟且偷生?我才不愿意!」
他就要当王,他就要称霸,坐最高的王座,修最强的神术,然后娶自己最喜欢最喜欢的女子。
想到这,他双瞳失神地凝望着榻上的狐小熙。
「你自轻自贱,凭谁也帮不了。」
狐小熙满含失望地道:「终究是我抬举你了,原来直到最后你都从没觉得自己有一点点的错。」
「是你不懂,我本来就没错!」夜晓尘的双眼通红。
狐小熙慢慢地别过头去,好不悲怆道:「原来,直到最后的最后,你都从没觉得有一点点对不起我.........」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脏,刺痛刺痛的。
他一下焦躁起来。
「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夜晓尘死死按着她道。
狐小熙闭着眼都能感到他的焦躁不安,兴许是嘴唇被咬破了,血腥气在嘴里蔓延,她忍无可忍道:「你果真是个蛮横无理的恶魔,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下辈子我定要离你远远的,再也不要错把鱼目当珍珠!」
「你休想!」
夜晓尘扣住她的手腕,陡然狠戾道:「今时今日我夜晓尘就是天命,谁也违抗不得。你不肯也罢,反正我绝不会让你有可乘之机逃离我,绝不会!」他将她强行搂在怀里,英俊桀骜的脸庞却因苍白而微有发颤。
他感到不安。
明明已经抱她抱得那么紧了。
却还是害怕失去。
「你放开我——」狐小熙恼的对他拳打脚踢,心里却如同吞噬了一颗颗苦杏仁,苦楚至极。
「你再逼我,我就打断你的腿,囚禁你一辈子。」夜晓尘佯装恶毒的吓唬她道,却将人搂了又搂,可搂着搂着忽觉一阵温热,低头一看自己的前衣竟湿透了。
狐小熙的双肩正不住地颤抖。
她在哭。
怎么把她弄哭了.......夜晓尘一愣,心顿时软了大半。
他连忙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坐着,帮她擦着眼泪心疼不已道:「小熙?小熙你别哭呀!是不是被我的话吓到了,那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千万别害怕。」
「你平日里胡闹我连说都没说过一句,怎么可能还把你的腿给打断?我才不捨得呢。」夜晓尘顿时深悔自己为吓唬她说了些重话,一个劲地轻着声哄道。
「你走吧。」
却见狐小熙微微摇了摇头,颤声道:「这些话放在以前我可能会信,但如今,我再也信不了了。」
夜晓尘一怔,近乎迟疑道:「你........」
长而微翘的睫毛沾满了泪珠,狐小熙嘆了声气伸手抹去了泪水,绝望道:「我曾也以为我了解你,可后来我便不了解了,又或者是我从未了解过。」
见状,夜晓尘一下绷不住了。
他漆黑的眉眼里翻着一层层细浪,眸中的伤痛更是令人触目惊心,他深吸一口气道:「好我承认!我夜晓尘的确是一个恶贯满盈的狂妄之徒,就连我胸腔里这大半颗心都是黑的,只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红,可我却将这为数不多的几分鲜艷,都给了你,小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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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说了我不想听.......」狐小熙疯狂地想逃离。
「小熙,」
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夜晓尘的声音既压抑又痛苦:「你看,你明明可以左右它悲欢的,可你却非要如此残忍地对我,偏要我难过,你怎么忍心?」
世上能左右我心绪的人没有几个。
除了我。
就还剩你一个。
可即便如此,我亦常常心痛难当,寸步难行。
听到这,狐小熙也是痛如刀割,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狠心做了那么多的坏事。
如果他没有做........该有多好啊!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稍稍冷静了些夜晓尘慢慢放开了手,他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暖着,沉声道:「今日一时激动说多了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就在这好好待着,等我回来看你。」
说罢他便再不敢多留,长恨一声走了。
而就在夜晓尘转身的一剎那,狐小熙一直紧闭的双眼倏忽张开,不自觉望向那个英气的身影。
夜晓尘,你这混蛋.............她噙着泪喃喃道。
而有一滴温热的眼泪,
蓦地落下,
烫伤了她的心。
而这不经意的一个转身,就是一千八百年之久。
自夜晓尘出征没多久麒焰便不安定起来,许是这片土地沾染的鲜血过多了,竟莫名地害了一场疫病。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天降大难,无人不降。
麒焰境内患病的人越来越多,十有九死,几乎成波涛汹涌之势,渐渐地,有田无人耕,街有饿死骨。病尸死孚随处可见,人心惶惶,日恐暴动。
第240章
朝廷上的诸臣也为此事焦头烂额。
一位年轻大夫急道:「国内定而后能安外, 现如今麒焰遭了大难,哪是攻打北朔的时候啊?」,「唉, 这道理臣早在焰皇出兵前就千叮咛万嘱咐过了,现在这节骨眼最应该安抚臣民,不宜一再攻打别国,可谁叫焰皇他....他他就是不听啊!」又一位大夫焦急不安道。
闻言,令尹立即宽慰道:「您也不必自责, 焰皇若是轻易肯听人劝, 那也就不是焰皇了。」
这话说得倒是。
夜晓尘一向刚愎自用,何时睬过他人之见?
蓦地,他们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 迫不及待地问令尹询问道:「对了, 焰皇知道此事后怎么说?」
令尹张了张口:「看着办。」
什么?!
这一群人瞬间傻了。
令尹嘆了口气道:「的确如此, 焰皇说他现在出征北朔疲惫不堪, 现下无心想这些, 叫我们.......看着办。」
这......原来这样也可以啊。
朝上霎时安静下来,彼此间大眼瞪小眼。
「令尹, 」忽然有一人开口道:「臣一早就听说过九尾狐血可治百病,现如今国遭大难,何不如——」
杀了她取血。
剩下的话他不用说完大家也心知肚明。
「她可是焰皇亲封的神女!」几位大夫齐声惊道。
「可焰皇不是说看着办吗?」
有人咬文嚼字道。
「眼下国运不济,百姓都对狐狸精怨声载道,此时若再不决断难免日后会民怨四起,而一旦□□起来再想治服可就不容易了。」那位大夫也深感无力道。
「可这........她毕竟是焰皇的人啊!」有人觉得不妥。
「那又如何?」
那位大夫讽刺道:神女本该恪尽职守, 她不履责还恃宠而骄, 现在莫说患病的, 就光街头的腐臭溃烂之身就已数不胜数了, 难道她还不该献身赔罪吗?」
听听。
莫须有的罪却总要有人来背。
「对,神女本就该在千钧一髮之际力挽狂澜,这才不枉焰皇赐了她一座城的恩宠!」,「说归说,可若是此事给焰皇知晓,可当心你们的脑袋........」
「好了!」
朝中又吵了好一阵,最终还是令尹叫了停。他如今为群臣之首,焰皇不在,此事只能由他来拿主意。
果不其然,群臣都安静地等候着。
杀?
还是不杀?
闭着眼思索了良久,令尹终于开了口:「即刻派人去捉拿那九尾狐狸,此事绝不能给焰皇知晓,一切都等焰皇凯旋而归后再告知,切记不要走漏了风声。」
「令尹,那只怕焰皇知道后——」毕竟夜晓尘有多宠爱这狐小熙这些臣子还是知道的,听令尹这样说了仍有不少的人顾忌着夜晓尘那极不好惹的脾气。
「发怒也没法子。」
谁知令尹却肃声道:「这是他欠下的债啊。」
一笔笔令人发憷的血债。
他欠下的。
却要由她来还。
第241章
这一仗打得异常艰难。
麒焰虽来势汹汹, 但北朔也是拼死抵抗,拿出一副背水一战的架势,两方稍稍一交战就打得不可开交。
千万山河一时间哀鸿遍野。
血流成河。
俗话说歼敌一万自损八千, 眼见麒焰在这场拉锯战中不占上风不免有将领提议道:「焰皇,这里毕竟是北朔的地盘,再拖下去对咱们不利,您快一展神术吧!」
「是啊焰皇,不然这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众将士都纷纷附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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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夜晓尘也受了伤正汩汩冒血, 却铁了心一般将喋魂刃收回鞘中, 铿锵道:「自己的天下就自己打。」
语气格外的坚定。
那日狐小熙的话还在他耳畔萦绕不绝,既然是你夜晓尘要称霸天下,那凭什么用旁人去献祭呢?他就是要让她瞧瞧, 即便不用她的血、不靠这喋魂刃, 就单单凭他夜晓尘一个人, 也一样可以一骑绝尘。
不靠她, 难道就不行了吗?
夜晓尘性子执拗的很偏就要拼这一次。
「打不胜就死在这!」
见将士不情愿夜晓尘也不解释, 他一咬牙将沾血的布条狠狠撕下,悲怆道:「反正回去了也没人欢迎。」
与此同时, 夜晓尘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他挚爱的人已经被几个小兵粗鲁地五花大绑,押上邢台。
见这些人对待狐小熙下手极重,慕容晓和慕容怜霎时火气一窜而出,异口同声地大骂道:「找死!」
「都别动!」韩可登时阻止道。
见慕容家的两位公子控制不住地要冲进去杀人,韩可连忙一边一个将他们拉住, 劝诫道:「我拜託你俩能不能冷静点?千钧一髮之际不要功亏一篑啊!」
「可看到有人对她动粗我实在忍不了.....」慕容晓看得又急又气, 大骂道:「我真恨不得活撕了他们。」
慕容怜也竭力压着火气:「我也是, 简直忍不了。」
「忍不了也得忍!」韩可把这俩人往后推了推深吸一口气道:「我问你们, 她不死月上霄怎么活?月上霄怎么活!?」
这一句话确实让他们瞬间冷静了好些。
「不要忘了你们是为谁而来的!」他紧接着厉声道。
听到这里,慕容晓顿时心痛难当,哽咽道:「我怎么能害得她两世都魂飞魄散,我简直太不是人了,即便把她復活了我又还有什么脸再见她.......」
「你会原谅他吗?」亡魂夜晓尘问道。
月上霄不说话。
见她不准备回答自己,夜晓尘话锋一转道:「我并不会劝你原谅,如今我也知道,有些错是犯不得的。」
月上霄却笑了一声道:「你既知道我不会原谅,那为何还要辛苦自己白等一千八百年?岂非自相矛盾?」
「我等你,并不为再骗你与我结好。」
谁知夜晓尘却黯然道:「我这样做,只为赎罪。」
「行了,别挣扎了。」一个不友好的声音响起来。
见狐小熙还一个劲地想挣脱束缚,旁边的士兵斜了斜眼,好心地提醒她道:「喏,你瞧你的身上可还绑着寒冰链呢,焰皇的神器谁也挣不开,更别提你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狐小熙又急又怒道。
「还能干嘛,杀了你取血呗。」那人不慌不忙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啧啧道:「还真是个标緻的美人儿,你说你投胎投成个什么不好啊?非要投成个狐狸精。」
「狐狸又如何?」狐小熙一听便怒不可遏道:「我虽是狐狸可既无罪也无错,为什么平白无故害我性命?」
那人摊了摊手,不甚在意道:「那没办法,谁叫你的狐血包治百病呢?麒焰现在遭了大难,城中有数不清的人都等着喝你的血活命呢,再者说,这凭不凭的事我们说了也不算,都是听焰皇之令而已。」
焰皇......
狐小熙的脸色霎时惨白,徐徐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他的命令,包括杀了我也是........」
「是啊。」那人不假思索道。
是?怎么可能呢?那日夜晓尘拉着她的手同她言语的画面一幕幕回放,狐小熙不可置信道:「真的么?」
可那小兵却不耐烦起来:「废话!当然是真的,若不是焰皇下令你以为在宫中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吗?」
果然如此.......
「可是他——」她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终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狐小熙心如死灰,她倒在地上,耳边却如下了一场骤雨嗡嗡的响。
他不仅要利用她帮自己打天下。
还要牺牲她去守天下。
夜晓尘啊夜晓尘........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恍惚之中她看到自己的衣裳上绽开了朵朵血色的花,原来不知何时那些人竟已忍不住动手了,他们将她抛在一个偌大的水池中,继而有一群带刀侍卫将她紧紧包围。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身上就已鲜血横流。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
须将狐血逼尽,不惜千刀万剐。
那些人将她拽入水底,狐小熙被呛了无数口水,只是呛在口中已分不清是水还是血,她看到自己的双腿俱在流血,数把刀剑唰唰齐上在她身上捅下血窟窿。
疼。
她泡在冰冷入骨的水里鲜血喷薄,疼到全身麻木。
为什么啊?狐小熙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可她至死也想不通:她这一生从未作恶,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她的唇齿间满含着鲜血,身子也一个劲地下沉,很快就浸没在用自己的鲜血染红的水池里,她的心明明已经那么痛了,□□却仍受到非人的摧残。
夜晓尘。
这三个字如无数把利剑扎入她的骨血,狐血所染之处却都是他的疆土,他的臣民。狐小熙恨天恨地地闭着眼睛,却一字一颤地默念着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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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向天边一方,颤声道:「夜晓尘,救我.......」
话音未落,一团金色烈焰飞来哗的绽开一个水花!
「我要了你们的命——」慕容晓失声地喊道。
只见传来一声由胸腔迸发出的怒吼,天边突然翻滚起熊熊烈焰,那一道金屏被击了个粉碎!而有一个蓝衣少年如天神一般破界而出,跳进了血水池子。
「快来人啊!有.......有刺客!」那些人惊唿一声道。
将狐小熙夺过来慕容晓已是悲愤交加,他右拳一握银光熠熠,跳起来将这些带刀侍卫的脑袋通通砍了。
行刑到一半突然杀出个拦路虎,其他的人瞬间都吓得面如土色,高喊着「有刺客」屁滚尿流地就跑了。
慕容晓抱着狐小熙从池中一跃而出,落于地面。
「慕容晓——」
见结界已破,其余的人也纷纷跑了过来。
「别说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慕容晓突然一下红了眼眶,哽咽着道:「我也想忍着不理,可她刚刚一直在喊让我救她,你说我怎么能.......怎么能......」
他低眸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能不管她。」
其实在场之人无一不明白。
试问这世上能有几个人,看到心爱之人备受摧残还能许久都镇定自若,不管不顾的呢?
没有几个吧。
「不怪你。」
慕容怜举起手,指尖上残余着点点金光,他一字一顿地嘆道:「方才的结界,是我破的。」
「哥.......」慕容晓噙着泪蓦地笑了,他单膝跪下让狐小熙枕在自己腿上,轻轻唤她道:「没事了,坏人都死了现在你....已经没事了,你醒醒,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我可告诉你,你不看会后悔的!」
慕容晓哽咽道。
狐小熙的身上有深深浅浅无数个血窟窿,她躺在慕容晓的怀里,很快地,就将他的一袭蓝衣染红了。
玉肌残蚀鲜血横流。
「你醒一醒......醒一醒啊!」慕容晓一直抱着她泪水止不住地落着:「你不是喊我救你吗?总该看我一眼吧。」
「拜託你,就看一眼好不好?」
从狐小熙身体里渗出的血越来越多,几乎染红这一片大地,慕容晓慌极了,全然崩溃道:「小熙——」
求求你醒过来。
求求你别就这样死掉不好?
再看我一眼吧。
不是那些人说得那样,我从没有想过牺牲你,你看看我就在你身边,我真的来救你了!
狐小熙心头一颤,朦胧中听到熟悉的声音,虽说听得不真切,但她还是用尽毕生的力气,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像他又不像他的少年。
记忆中的夜晓尘一直黛裳披肩,寒链加持,俊美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冷峻,叫人不敢靠近。可眼前的慕容晓却跪在地上哭得很厉害,眸中的泪一个劲地落。
究竟......是不是他?
罢了。
我区区一个将死之人,还想那么多干嘛?狐小熙微微摇了摇头,哑声道:「是你来了,来看我么......」
慕容晓忙点头道:「对,没错是我,我来了!」
见她醒了慕容晓霎时心头一颤,他忙将她的手贴在面颊上,哽咽难止道:「对不起......我没想害你的,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很恨我?我知道你身上好疼好疼的........你肯定恨透我了吧!」他一面啜泣着一面心里愧疚难当,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第242章
却听狐小熙悲怆道:「你不是他, 对吧。」
慕容晓不禁一愣。
微微嘆了声气,狐小熙眼神黯淡地道:「若是他,即便此刻我死了, 他也断不会哭得这样厉害。」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无情无义的。」
她仰天长嘆一声。
见怀里的人因为无望又要闭上眼睛,慕容晓慌忙攥住她的手道:「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其实就是夜晓尘,我叫慕容晓, 我就是以后的他!」
狐小熙眼睫微微一颤。
慕容晓的衣裳已经全染了血, 白皙的脸颊也抹着几道血道子,却仍贴着她的手呢喃道:「相信我,我跟你在下一世还会碰到的, 我们一起打闹过, 还一起放过许许多多的纸飞机, 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
说到这,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连忙从身后拿过那把红顶流苏伞,递给她道:「你瞧!这伞还是你送给我的, 你说不让我弄坏,说它撑起来很漂亮呢!」
狐小熙看到伞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只见慕容晓嘭得一声将伞撑起来,鲜红的流苏垂下映的狐小熙苍白无一丝血色脸庞也红润了些。
「还记得吗?」慕容晓急切道。
「真......真的是呢。」狐小熙的嘴唇已惨然无色,眼睛却忽然明亮起来,关切道:「既是这样的话.........那我.....想问问你, 我们以后有没有....在, 在一起呢?」
「在。」
慕容晓眼底又涌上一层雾气, 连连点头:「在的。」
闻言, 狐小熙的眼眸有了一丝光彩。
紧紧拥抱着她,慕容晓忍着心痛,强颜欢笑道:「我们刚在一起时,我说我想娶你,你却说你要骑马非要我坐轿子,我那时还不愿意,跟你闹了一通。」
此时狐小熙已奄奄一息,她望着慕容晓黑的发亮的眼眸,却有些不甘心地气若游丝道:「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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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话未出口,她便又痛的浑身颤抖起来。
「你别说了!」慕容晓不忍心她痛,赶忙道:「下一世你有神力,有很高很高的神力,再也无人敢欺你。」
「这一世夜晓尘得了喋魂刃没什么,下一世你还是泪断的持有人呢,我打不过你,你可以欺负我。」
慕容晓蓦地笑了起来,眼中的雾气也渐渐散开,他紧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不光如此,我告诉你啊,下一世你还是王族的公主呢!你是人族的女君,邪族的翎天祭司,你的身边会花团锦簇,星光璀璨........」
「还有,你还很招人喜欢呢!」慕容晓让她看了看慕容怜和韩可,又抱紧些道:「相信我,这荒唐的一世结束后,你的以后会光彩夺目,前程似锦。」
「不!不是........」
谁知狐小熙却使劲地摇头,许是心焦气躁,竟一下咳出血来,睫毛因伤痛一个劲地颤抖。
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
她就想知道——
「什么?」慕容晓抚着她的长髮,微微不解道:「你是还想问我什么事?你的事我基本都说了啊。」
「不是我......是你和我。」她气息奄奄道。
不再管那些深见骨髓的累累伤痕,狐小熙一咬牙坐起身捉紧慕容晓的衣襟,她虽痛的蹙眉却仍执拗地望着他,眸中竟鲜有地闪着一抹小小的期盼。
「你——」慕容晓不由得怔住了。
「别,别讲话,听我问,」她凝望着他,一字一顿地嗓音含血道:「下一世,你有没有......好好地爱我.........」
她一口气呵出这句话。
不问生死,无畏富贵,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慕容晓心头大震。
此时此刻,他多么想将狐小熙一揽入怀,大言不惭地告诉她自己对月上霄多好多好,然而他却做不到。
他甚至被问住了。
多么可悲。
无论是前世的北辰帝尊还是今生的残月繁花,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总是狼狈不堪,一败涂地。
就像一个逃犯。
「我就知道.......」见他一直沉默不语,狐小熙啜泣一声便松开了手,好不绝望道:「你就是这个样子.......」
慕容晓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恨自己。
眼前勐然一阵黑,慕容晓的喉咙滚了滚,硬是颤抖着挤出这支离破碎的几个字来:「对不起。」
对不起.......
微微地摇了摇头,狐小熙慢慢闭上了双眸,而有一滴泪,蓦地从眼角滑落下去。
第243章
望着空中点点飘起的霞色云雾, 慕容怜挥了挥手,叫它们显出形来。云彩儿和鬼山泉子看见后便双管齐下,镇住那转瞬即逝的神识, 紧接着,韩可便用非烟画出了环生符。
然而忽然间,天塌地陷,恍如天灾。
符咒迅速生出月上霄的七魄,韩可道:「不好!怕是让玄冥发生异动了, 不能久留, 我们得赶快走!」
话音未落便是一通天旋地转。
待到天地都恨不得翻了个个儿,众人睁开眼却见麒焰变成了一片苍茫茫,白茫茫中有两个人影。
一位是夜晓尘。
一位是月上霄。
那復生的气魄很快寻到月上霄的魂灵, 股股钻入其中。
慕容晓则恍如做梦了一样, 他见月上霄遥遥地走过来, 刺眼的白光之下, 她整个人似乎都透明了。
见周遭的世界开始风云变幻, 众人都以为是打破结界扰乱玄冥所致,在这一片惊慌失措中, 夜晓尘淡淡地开口道:「你们不必惊慌,玄冥并没有异动,这就是后来本该发生的事。」
云彩儿惊愕道:「那你们——」
看了看復生后显形的手,月上霄开口道:「许是这一世的荒唐该结束了吧,就连他死去的魂魄也显了形。」
该结束了?
看出他们脸上的诧异,夜晓尘道:「一切如你们所见, 当年我在北朔打仗不知此事, 就这样, 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那后来呢?」韩可瞧这周边呈雷霆之势, 皱着眉猜测道:「以你的性子,莫不是又回去后大开杀戒了吧?」
夜晓尘默然。
他哑然半晌,低沉道:「没错。我不能接受小熙的离世,一怒之下杀了全天下的人,我要这千万亡魂为她陪葬。」
葬了全天下,他也从北辰帝尊陨落至冥界。
除此之外,他还剥了自己的魂魄,只为投胎转世后能与狐小熙相遇。从那日起,他在冥界开始了永无止境的等待。
等了一千八百年之久。
才等到她再次归来。
低低地嘆了一声气,夜晓尘闭了闭眼道:「我那时,太过年少轻狂,从没想过会失去她,谁知却失去了。」
「你这个混蛋!」慕容晓陡然怒骂道。
慕容晓脸上的血色都消退殆尽,恨不得冲上去将夜晓尘活活撕碎,嘶吼道:「就是你把她害死的!你这个罪该万死的畜生!」
霎时,夜晓尘的瞳孔微微一颤。
「我怎么会是你这样的人........」慕容晓心痛难当,他看着这张与自己酷似的英俊面容,头一回感到无止境的痛恨,竟一下夺过那喋魂刃道:「你这禽兽不如的就不该残存在这世上——」
「晓!」千钧一髮之际,慕容怜忙阻止道:「你与他是同魂,一旦他的魂散了,你就也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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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页
谁知慕容晓却不管不顾:「活不成就活不成!谁稀罕与这种人同魂?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让他活!」
「我是哪种人?」夜晓尘蓦地道。
「你不是人,是畜生!」
慕容晓怒不可遏地痛斥他道:「你都把她害死了!」
「那你不也把她逼死了吗?」夜晓尘忽然微微侧开身体,让出一旁的月上霄,冷笑道:「又凭什么说我?」
「我.......」
只望了月上霄一眼,慕容晓就心头一疼。他心里像是有百虫残蚀,可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和夜晓尘是一丘之貉,于是不禁动了雷霆之怒,吼道:「我跟你不一样!」
我不曾利用她,不曾胁迫过她,不曾害过她。
即便是离开也是为了不拖累她,我知道她有很光明的未来,何必叫她还拖着我一个半瞎的残废?
我是怕拖累她!
这些话在慕容晓的心里发了疯一般地嚎叫着。
「得了吧。」
却听夜晓尘嘲讽道:「我没保护好小熙,可你亦是如此。阎罗殿上若不是我去的及时,她早就被扔下十八层地狱了!」
十八层地狱.......怎么可能,慕容晓只觉得头嗡的一声,朦胧中眼前夜晓尘的身影逐渐模煳不清,一点点地,与他重合。
慕容晓慢慢蹲下身去。
他埋在臂弯里,不敢再抬头看一眼月上霄,声音却在微微地发颤道:「不可能的,她是天底下修为最高的人......」
「想不到,我竟会投胎成个傻子。」
夜晓尘嗤笑一声: 「她在千层塔魂飞魄散,神识全毁,七魄全无,你以为只剩三魂的她还会拥有绝世神力吗?」
这话一下将慕容晓给点醒了。
「没了泪断,也没了血艷风笛,她就连一介凡人都不如。我过去时,她就犹如牵线娃娃一般任人摆弄,一边拼死地挣扎一边喊着你的名字,可惜最后也没等到。」夜晓尘嘲讽地道。
想起那日的情景,月上霄的后背就开始发凉。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不是的!月上霄,你听我说——」慕容晓望着月上霄,抱着头无助地呜咽道:「你不知道我多想救你的!我都想疯了.......」
月上霄的指尖在微微地发颤。
慕容晓。
前生前世,今生今世,我何曾有过对不起你。
可......为何总会弄成这样呢?
她轻轻地呢喃道。
夜晓尘依旧不肯饶过今生的这个他,他微微笑着,又极其残忍地道:「你不知道吧,那一天,她都被吓坏了呢。」
「你住口!!」慕容晓忍无可忍地吼道。
他简直不敢想,漆黑可怖的阎罗殿上月上霄要被鬼差狠狠推下地狱,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自己,却无人搭理。
她曾是威震天下的翎天祭司啊——
却魂飞魄散,落魄不堪,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对不起。
他甚至都不配从唇齿间挤出这三个字。
蓦地,慕容晓再也撑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他跪在地上吐出血来,面色惨然,蓝衣斑驳,气息奄奄,显然是大限将至。
就在这时,夜晓尘侧过脸,盯着月上霄道:「他是死是活,由你抉择。」
然而还不等月上霄回答,慕容晓就咳出一口血来,他戏嚯地笑着,狠狠地瞪着夜晓尘道:「别再问她!与你同魂,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我便是一死,也绝不让你再活着噁心她!」
说罢,他打开掌心,残月刀飒飒闪现。
继而毫不犹豫地砍向脖颈。
月上霄却忽地咬着唇,掉下一滴泪来。
见状,在慕容晓即将自刎的前一刻,夜晓尘嘆了声气,幽幽地望了月上霄一眼,那一眼,似乎要望进她的灵魂之中。随后便化作股星辰雾气汩汩冲进慕容晓瞎了的左眼。慕容晓捂着眼睛,五脏六腑都痛到极致,身体被强气流沖的宛如支离破碎了一般。
他倒在地上来回挣扎,疼到恨不得将这只眼睛生挖出来。
神力不支,残月刀也消散下去,慕容晓蜷缩在地上,嘴唇都疼成了青白色,一双往日如星光璀璨的眸子此时也黯淡无光。
疼。
马上就要疼死了。
月姑娘,你放心,欠你的,我一分不少地还。
慕容晓气若游丝地朝着月上霄轻声地安抚道。
「晓!」慕容怜急慌慌地蹲下身,随之一群人都惊慌失措,不知该做什么能救治他。唯有鬼山泉子忽然抬头,对云彩儿道:「暮灵山上,师太曾教过的化灵术,你学会了吗?」
云彩儿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那是她在慕玛师太身边时学的法术,是指在千钧一髮之际慕氏灵女将自己献身于神器以保君王安危的致命之术。可是云彩儿自小就无心辅佐君王,于是也就没有用心钻研此术。
见云彩儿摇头表示不通此术,鬼山泉子忽地笑了。
她会。
毕竟从前在暮灵山时,她总是最努力,最刻苦的一个。
云彩儿学的,她学;云彩儿不愿学的,她也学。
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陡然握住云彩儿的手臂,鬼山泉子附在她耳边,声音如深谷飘出的那般幽然,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回去以后,在这个女邪灵的继位大典上,我要你昭告天下,我才是慕氏最强的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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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若敢抢我功劳,埋我姓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记住了,慕师姐。」
似乎明白她要做什么,云彩儿的脸色忽地煞白。
若在以前,鬼山泉子是宁愿死也不肯向云彩儿矮上一分,更不屑于称她为师姐,可这时候,当她轻轻呵出这三个字时,内心竟是久违的一种安然。继而,还不等云彩儿回应她的问话,鬼山泉子就嗖地抽走了她的血刃,冲着自己雪白颈间重重一划——
「泉子!」云彩儿大惊失色道。
可是已经迟了。
血刃噹啷落地,鬼山泉子也倒下了,鲜血喷出,在她的红缨念珠上浸开,念珠随即发光发亮,神力大增,宛如云霄。
同时也象徵着她的性命即将走向终结。
慕容晓怔住了,他呆呆地望着一地的鲜红,六神无主,近乎崩溃地道:「为什么?!你疯了么,你分明知道我——」
「我知道啊,你不爱我。」
说这简短的八个字时,她的语气竟然是淡淡的。
带着笑意。
慕容晓当即僵住,一时语意凝噎。
鬼山泉子的嘴边带着一抹轻轻的笑,她费力地撑起身子,将那红缨念珠系在他脖颈上,她勾住那珠链,微微借力,一口咬在慕容晓的肩膀上,微微发狠地呵出一句话:「一早就和你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你总也摆脱不了。」
往后,我就要以这种方式,缠你一辈子。
慕容晓无话可说,只是无声地落下泪来。
半晌,他忽觉肩上一松,鬼山泉子便已化作红尘尽数融入他胸前的念珠之中,悲痛之余,慕容晓感到左眼滚烫,再睁眼时,他那只瞎了的左眼竟然能看到了!
而有朵蓝罂粟从左眼的灰白瞳中延伸出来,围着眼睛生了一圈邪魅妖冶的花。
这......这是.....
慕容怜望着那只眼睛,忽地道:「鬼罂粟。」
众人不由得一惊。
慕容晓本是人族,靠妖血修习多年,又被包含邪气的圣泉沖刷洗礼,这三股力量在他体内日夜闹腾,才使得他痛不欲生。可如今三魂归位,又有念珠调和,已可收三方路数为一体之中。
原来慕容晓也是三神之一。
妖玫瑰,邪芍药,鬼罂粟......如今总算都现世了。
来不及惊嘆什么,慕容晓突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凝结,他集中意念,口中喃喃道:「喋魂刃,召来——」
喋魂刃闪过一丝雪光。
耳边是唿唿风声,慕容晓屈指一弹,喋魂刃飞出,罂粟形闪现而出,紧数着万道墨蓝杀光在空飞起,令人眼睛都有些刺痛。
嗖的一下
它以雷霆之势划破玄冥!
喋魂刃带着墨蓝魂光飞驰,将玄冥结界一刀噼开。慕容晓顺势跳出,将这一行人通通带了出来。
第244章
再次復生的月上霄却不像从前明艷活泼, 她的心里仿佛还压着千斤坠,总是一个人独坐山涧,一言不发, 很是沉默。
这叫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这一趟九幽之行耗时不短,他们不在的这段日子,萧家霸占了华长典,用上官月当作傀儡,以作挟天子以令诸侯。除此之外还有一桩奇事, 自月上霄在千层塔自尽, 不知怎么就凭空冒出一个邪灵来,日日纠缠广陵城上下,搅得天下都不得安宁。
这一桩桩一件件, 都得等月上霄发号施令啊!
如今看她状态上总是恹恹的, 众人嘴上虽不说, 可一个个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月妹妹呢?」云彩儿左右张望。
「喏, 在那边悬崖峭壁上坐着呢。」颜嘉一给她指着道。
「唉, 她总提不起精神,这可怎么是好, 」云彩儿头疼道:「许是还有心结未打开,要不我们一起去劝劝?」
「先等等。」
蓦地,韩可阻拦她道:「让慕容晓那个呆子去哄哄再说。」
那边,山涧哗啦啦的水声夹杂着一个脚步声。
慕容晓的脚步很轻,似乎怕打扰到她,带着些踌躇不安。月上霄早就知道是他来了, 淡淡地开口道:「什么事?」
慕容晓的脚步一顿。
「没事就请回——」
「有, 我有事!」
生怕她上来就赶走自己, 慕容晓着急道:「你下来些, 不要坐在那么高的地方。」
......
月上霄背对着他,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道:「为什么?」
「.......我怕,」
慕容晓顿了顿道:「你一不小心掉下去了。」
听到这个理由,月上霄不由讥讽一笑,眼泪都快流出来。她缓缓地站起身,红衣裊裊立于峭壁,美丽的宛如天降仙子。
我若想掉下去,你又拦得住么?
月上霄挑衅地看着他。
慕容晓见她脚下轻浮,好似又要坠下崖去,霎时心中一紧,再也顾不得许多,扑上去抱住她,两人顺势一同从山上滚下来。
二人狼狈地跌落至林间,月上霄推搡着他:「放手!」
慕容晓却不放开。
感觉腰上被他环得越发紧了,月上霄脸上一烧,狠心踹他一脚想将人踢滚蛋。慕容晓忍痛闷哼一声,手上一松。月上霄趁机想要脱身,可蓦地却有几滴清凉落在她衣裙上。
她动作一停,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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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话没好意思问出口。
怎么......哭了呢?
谁知慕容晓却不比从前那般死要面子了,他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啜泣声,脸上淌着冰凉泪痕,哽咽着道:「你心里不痛快,打骂我就是,再气不过,就用泪断在我身上刺个三刀六洞!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不要寻死觅活,也不要呆在那么高的地方......」
「月姑娘,你行行好,不要吓我......」
他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月上霄的双腿,神色憔悴,哽咽难鸣。
月上霄的喉咙发干,颤声道:「你既对我如此情根深种,为何要在那日故意打诳语伤我的心呢?」
提及那日,慕容晓不知有多后悔,他的眼泪不能遏制地往外流着,悲怆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因为这个。」
那时你已是名震天下的翎天祭司。
而我却一败涂地。
又岂敢用我的狼狈不堪染指你的朱钗裙边呢?
果真,就只为了这个。
谁知月上霄的情绪陡然爆发,恨的泪珠滚落,所有的委屈在一瞬间喷薄而出:「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不可依靠之人?你若大方告之,我难道会弃你而不顾?难道会嫌你厌你吗?!」
「对不起,」慕容晓低头拭泪:「是我那时太过自负,总不肯在你面前矮下半分姿态。」
「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註定的缘分。」月上霄嘴上挂着笑容,泪水却还不停地落:「前尘往事我不想计较,夜晓尘是夜晓尘,你是你,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可这两世的阴差阳错我细细想来,也许是上天对我们的警示,我们并不合适在一起的。」
「逆天而为,只怕又会酿成如上一世一样的悲剧。」
月上霄推掉他的手,费劲地站起来,心死如灰地走了,徒留慕容晓一人呆坐在原地。他的目光涣散,全身轻微地颤抖。而后他抖了抖袖口,喋魂刃掉落在手中。
也不知是怎么了,喋魂刃忽然嚎叫起来。
察觉不对,月上霄迅速回过头。只见慕容晓逼那喋魂刃在手腕处割了一刀,鲜血喷薄而出,在大地上慢慢浸染。
「呃!!」
他低吼一声,将嵌在腕中多年的寒冰链扯了出来。
画面很是血腥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慕容晓——」月上霄不禁双腿一软,扑到他身旁,看着那条腥红的链子嘶吼道:「你有毛病吧!还是得了失心疯了?!」
「毒术淬鍊了我五脏六腑,这条链子里存放的,是我仅剩的干干净净的一腔热血。」慕容晓喘息着,将寒冰链放在掌心中微微紧握,再摊开掌心,寒冰链竟变成了一枚精緻无二的戒指。
他慢慢拉过月上霄颤抖的手,将戒指戴在她的纤纤玉指上。
脸上苍白地道:
「月姑娘,我今生绝不负你,你......饶我一回吧。」
说罢,慕容晓将头贴在她的手背上,口中喃喃不住地求她,手腕伤口处还在滴答着墨色的血。月上霄感到心如刀割,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她这一生向来很有主见,唯有对这个人,总是左右摇摆,反反覆覆。脑袋眩晕了一会儿,月上霄感到慕容晓的声音越来越抖,还夹杂着低低的啜泣声。她心中一颤暗骂了一句,继而忽然俯下身,抬起慕容晓的下颚,闭着眼吻了上去。
这一吻已经迟了太久。
久到慕容晓都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可身体的反应却比大脑快太多,他甚至都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环住女孩的腰身,上下一翻,沉溺于林中绿海。
看到这一幕,躲在灌丛中的两个人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放下心来了,兴高采烈地跑回去復命。
「和好啦!和好啦!!」颜嘉一与灵儿一路小跑着回去报信道。
「真的?」云彩儿眼睛一亮。
「真的不能再真了,」颜嘉一眨了眨眼,雀跃道:「慕容晓把身家性命交给月姑娘了,月姑娘心里一感动,他俩就和好了呢!」
闻言,慕容怜心头一松,欣喜道:「我去看看。」
「哎,别去,」韩可却拦着他道:「他们俩好不容易有这一天,就让他们好好说说体己话吧,与心上人在一起的时候,谁又愿意被外来人打扰呢?」
慕容怜一愣,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点点头站住了脚步,随即心头又不经意地滑过一丝悲凉。就在这时,一只紫色灵蝶从不远处的那片空中飞了过来,知道那是月上霄,慕容怜伸手接过它。
「她说什么了?!」韩可急着问道,一群人也都围了过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慕容怜听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道:「她说,明日,启程。」
林中,月上霄与慕容晓紧紧相贴着,见他总也不愿正面看着自己,月上霄强行将他的脸转过来,道:「你怎么不敢看我呢?」
「眼睛......」
说到底,慕容晓还是觉得这只左眼有一些骇人,他遮遮掩掩地垂下目光,略微不安地垂头道:「我怕吓到你。」
「傻瓜,」月上霄轻轻抚着那只罂粟瞳,顿生无限心酸,她起身颇为怜爱地吻了吻那只眼睛,道:「我只觉得心疼。」
慕容晓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深吸一口气,讨怜地道:「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巴不得右眼也跟着一起瞎了。」
月上霄一下笑了。
她靠在慕容晓的胸膛上倍感暖意,心里也热热的,听他胡说便捏捏他的脸,打趣道:「这么久没见,你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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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晓听罢也不恼,眨着眼笑道:「月姑娘不在,我长进给谁看去?倒不如不长了,等着媳妇儿可怜可怜,别不要我。」
「谁是你媳妇儿?」月上霄翻翻眼睛。
「你呀。」
慕容晓像以前一样蹭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道:「难不成月姑娘不想当我媳妇儿?那是想当我什么呀?傻丫头。」
俩人刚在林中亲昵完,这会儿又听他左一句媳妇儿右一句媳妇儿的叫自己,月上霄心中情动满满,嬉戏打闹了一会儿,她便又大着胆子抬起头去亲他,还一心想把他推倒。慕容晓见她执意想扑倒自己,便依她顺势往后一躺,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两人又腻歪了好一阵,慕容晓才捉住她在自己里衣里上下使坏的小手,放在唇边细细密密地落下吻来,戏嚯道:「月姑娘这么闹腾我,怎的还不愿当我媳妇儿?你这可是明摆着欺负人,明儿我要烧纸告诉你爹娘去,求他们给我做主。」
月上霄嗖地抽出手来,哼一声道:「给你做什么主呀?」
「让你嫁给我呀。」
「切,你想得倒美。」月上霄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他的腰侧,双手抱在胸前:「我以后可是女君,哪能屈尊嫁给你?」
「那也行啊。」
谁知慕容晓却忽然凑近些,闭了闭眼,在她耳边说道:「那就换你来娶我吧,我嫁给你当君后,两全其美。」
此话一出,月上霄都愣住了。她愣了许多,不相信这话有一天竟能从慕容晓这样骄纵成性的人嘴里说出来,于是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你肯么?你竟然会肯......」
「换做以前决计不肯。可如今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呢,只要能和你名正言顺地在一起,面子才值几串儿吊银子?」慕容晓戏嚯地拍了拍脸,耸了耸肩无所谓道。
「慕容晓......」
「好啦,是我自愿的,可别觉得对不起我。」慕容晓将衣裳给她盖上些,又将她搂在怀里,声音故意软了些,可怜兮兮地道:「就有一点,我上辈子虽然浑,可也遣散了后宫,只宠你一个。不知道这辈子换你做君王,你是不是也只要我一个呢?」
「你呀,一天到晚就会胡说。」月上霄点了一下他的脑袋。
「哪胡说了?」慕容晓执意将脑袋放在她肩上,委屈道:「你这样避重就轻的可是不答应?可以还要找其他男人给我委屈受?难道我堂堂魂帝都不配稳坐你的君后之位么。」
听他说得可怜,月上霄扑哧一声笑了,摸摸肩上的脑袋,好声好气道:「你说这话也是不嫌羞啊。好好好,你当君后,我回去就下令,除了你,往后谁我都不要,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慕容晓哼了一声,嘟囔着道:「本来就是嘛,这世间一共也没几个人能配得上你青睐一眼的。」
「行了,别闹了,回去歇息吧。」月上霄也不与他争,又捏了捏他的脸道:「明日回广陵城还不知道要怎么闹一通呢,只怕还要与萧家纠缠一阵,这些事先放放,以后再说吧。」
「纠缠个屁啊!」慕容晓不屑道:「凭你,让他们滚蛋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明儿你就大摇大摆进华长典,谁挡就要谁的命!」
月上霄心道也是,她望着慕容晓顿时又起了别的心思,慕容晓的长相本十分优越,俊美不羁,丰神俊朗,左眼的灰白罂粟瞳又为他添了几分狂野气息,看上叫人有些情不自禁。月上霄双手搂过他的脖颈,跨坐在他身上道:「那要不,我们再闹一会儿?」
慕容晓蓦地一笑,拂了披着的衣裳,三下两下就将女孩的贴身衣物尽数褪尽,将她又往跟前抱了些,与她耳鬓厮磨着:「月姑娘,小打小闹没意思,不如玩把大的。」
林中沙沙作响。
一夜合欢。
第245章
次日, 月上霄带一行人重返广陵城。
时隔好久再次踏入华长典的这一刻,月上霄的身体激动到微微有些颤抖。她知道,从今往后, 再也没有人能挡她的路了。
可事情却让她有些始料不及。
广陵城像是遭人□□了一般,热闹不再,一片落寞之色。许是听说了她月上霄还活着的消息,萧二峰与乃文一早就逃之夭夭了,搜查了一圈华长典中只找到了一个病恹恹的萧雪楠。城中的人看见她的脸无不惊恐万分, 月上霄泪断还未出鞘, 那寥寥无几的萧家弟子就都落荒而逃了,月上霄十分顺利地就拿回了本属于她的东西。
只是顺利的有些太过蹊跷了。
在华长典待着的日子,云彩儿帮她将萧雪楠安顿好, 赐予了鬼山泉子鼎盛灵女的封号, 将她这支旁系收归慕氏。月上霄一直都很恍惚, 直到凤袍披在身上的那一刻, 她才隐约有了些真实感。
一转眼, 她竟已经继位成女君了。
「陛下今日真是风光无限啊。」慕容晓拨弄着她的珠翠笑道。
月上霄沖他回眸一笑,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 洋溢着温暖的气息,她伏在他的身上轻声道:「我侧封你为君后了。」
「呦,那我是不是该尽一尽君后之责呀?」慕容晓轻笑一声,将她抱到桌上正要没正经地闹一阵,脸色却陡然一变,他二指放于耳后, 细细听了一阵, 面色颇为严肃, 俊眸中闪过一丝杀气。
「怎么了?」月上霄立即道。
「千里镶有异, 许是颜嘉一遇上麻烦了。」慕容晓扶着她的肩膀道:「你刚继位,不宜离宫,我去看看吧,有事会给你报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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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有邪灵出没,你要小心些,遇事不要逞强。」月上霄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总有些不安,忍不住要多叮嘱几句。
「嗯,知道了。」慕容晓为安抚她,轻吻她面颊后才离去。
且说颜家的两位公子回家復过命后,颜嘉一带着灵儿要往华长典去,谁知半路却杀出了个拦路虎来。
乃文也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眼疾手快地掳走了灵儿,声称要拿她交换萧雪楠,想来是他们仓皇出逃的时候没顾得上,这会儿才想起来要救走萧雪楠。
「想不到,你居然还活着。」颜嘉一瞪着面前落魄的乃文,见他面呈菜色,伤痕无数,神情恍惚,不禁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把你们一个个都弄的这样狼狈?」
「我只要雪楠,别的什么都不妨碍你们!你去叫那女邪灵把雪楠给我!!」乃文的手微微发抖,撕心裂肺地威胁道。
「你想得美!」
颜嘉一觉得他疯了:「萧姑娘跟了你,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不关你的事,我只要雪楠!」乃文疯了一样目眦欲裂道。
颜嘉一自然不肯,二人话不投机兵刃相向,唯恐自己修为不及乃文,颜嘉一留了个心眼,挥剑故意让剑穗撞击剑身。慕容晓自然能会意,赶到时不算太晚,喋魂刃飞来穿透了乃文的胸腔。
血渍飞溅,乃文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倒地了,剑柄处繫着的一只紫色荷包在鲜血的浸染下显得格外黑紫。
他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那只荷包,一点点褪去光芒。
「唿,你小子还算机灵,知道叫我来。」慕容晓早就想了结这个王八玩意儿了,只恨喋魂刃太快,杀的不够过瘾。他拍拍颜嘉一的肩膀,潇洒道:「走,跟我到华长典玩会儿去。」
「行啊,」颜嘉一扶过灵儿温柔安抚着,眼睛一亮道:「我们本来就要过去呢,想来月姑娘继位后,我还没有见过呢!」
正说着忽而一阵狂风颳过,捲起层层沙土,勐然有一黑影穿梭而过,慕容晓察觉不好,抬手一掌打去却什么都没碰到。
什么东西......
想起不日前听说的邪灵出世一事,颜嘉一的脸色白了白:「该不会是那个脏东西吧?」
早在月上霄出生时就有邪灵伴随的说法,而月上霄在千层塔上自尽后,这东西便也从她身体里跳了出来,四处作孽。看它要去的方向,不正是华长典吗?慕容晓心里一惊,当即肃声道:「许是冲着月上霄去的,我先回去,你去找我哥,叫他速来!」
「好!」
说时迟那时快。
他们如风一般赶回华长典时,那团黑雾已与月上霄在缠斗,泪断微竖并未出鞘,黑雾缠绕月上霄萦绕其上,月上霄想趁机搅碎它,便拔出泪断一挥,那黑雾被打散开来,渐渐化成一个人形。
「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造次?!」月上霄怒视着道。
周围却传来轻轻的笑声,轻飘飘的,令人毛骨悚然。
黑雾逐渐散去,露出来人真身,她竟是一位女子。
凌厉的一双蛾眉,眼珠色泽略淡,冷淡得不带一丝感情,眼中透露着肃杀之气,仿佛死了多少人都毫不在意一样。而随着她渐渐现出人身,城中已经是黑云压城,直叫人喘不上气,仿佛一位天降魔星初来人间,要杀得凡间片甲不留。
而更加诡异的是:
她与月上霄有九成相像,若非气质不同,几乎宛若一人。
「你,你是谁?!」月上霄大吃一惊,眉间扭曲地怒道:「你竟还敢化作我的模样,好生大胆!不怕我砍掉你的头吗?!」
「好没规矩的丫头,用了我的剑,竟连它的主人都忘了,」女子鼻樑挺直,薄唇紧抿,自有一派肃杀感,她讥讽地笑道:「我乃泪断主人,邪族祭司,上天庭一言九鼎的残神真主——将离!」
什么......月上霄心里咯噔一声。
女子的话语铿镪顿挫,落在她的耳边,如下了一场暴风雨。
殿中,脸色苍白的月上霄听着她介绍自己,顿时心头大震,可却又无理由不信,因为在当今,根本无人能逼她拔出泪断来,可将离分明早就被踏灭了,怎么会凭空出现在凡间呢?月上霄眼神复杂的望着面前的女子,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可能是将离,你不是死了吗?」良久,月上霄才喃喃着。
「你不也死过一次了?」
那自称将离的女子不屑地冷笑一声,斜眼瞧她道:「你不会以为你能顺利地坐上王位,真的是自己的功劳吧?在你这丫头没活过来之前,这些人就被我折腾的生不如死了呢。」
怪不得,怪不得华长典几乎空无一人.......
怪不得城中人见到她这张脸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定是这将离顶着这张脸在这些日子为非作歹,将他们的胆都吓破了。
可她怎么会还活着呢......月上霄的头嗡嗡作响。
「我本打算慢慢杀着玩,没想到,你回来了。」女子眼眸微微眯起:「那就换你吧,也好,这世上,就你勉强还配与我一战。」
很奇怪,分明是轻轻的呢喃,可女子语气中的那股冷意竟让在场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其中也包括月上霄。
莫名的,她竟头一回觉得在一个人面前有惧怕之感。
许是见月上霄没有半分要动手的意思,将离右手一握,竟凭空出现一柄泪断模样的剑,她唇角勾了勾,森白的火焰从剑身翻腾烧至全身,别有意味地道:「你不肯动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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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页
话音未落,她剑身一挥,白色烈焰嗖地翻腾起来,阴森森的白光刺眼可怖,剑气瞬间无限释放,几乎能逼死百人。
月上霄眨眼之间,剑尖就扫到了她的脖颈处。
反击。
提起你手边的泪断......月上霄有些头晕,使不上力气,她只得拼命地暗示着自己,拔剑。
谁知不远处飞来两把神器,一柄玉奴双斩,一柄喋魂刃,硬生生将将离的利剑逼了回来。
慕容晓与慕容怜面色冷峻地盯着将离,心道若不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肯定把她当场挫骨扬灰了。将离却没有丝毫紧张,虽然大多数人都对妖神和魂帝极其忌惮,不过她可不怕。
等着瞧吧,等着瞧吧!
她的瞳孔中透着不友好的讥诮,顷刻间,泪断忽然嚎叫起来嗖地又腾升起一团烈焰,她只反手一用力,剑气勐然暴涨,轰隆一声巨响射出万丈光芒,剎那间竟将玉奴双斩与喋魂刃震开来!
众人无不惊骇万分。
「都是上古神器,这怎么可能?!她怎么能做得到?」感受到面前女子的恐怖,慕容晓一时怔住,不禁头皮发麻。
「魂帝,妖神,有点意思。」将离瞟了一眼他们俩,嘴角仍是带着隐隐的笑意,她屈指轻弹在剑鞘之上,顿时,泪断剑便再次出鞘,速度快的犹如一抹闪电,狠狠的对着他们刺了过去:「今日若无人能杀我,我便杀了世上所有的人!」
速度之快,言辞之狠,叫人根本避无可避。
轰!
月上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泪断,剑花一挽,抵住那疯女人的剑,随即一声低呵:「她跟我一样有三世修为,你们只修过两世远不及她,快带着城中百姓离开!」
「那你——」慕容晓脸色苍白地道。
第246章
「不用管我, 我与她旗鼓相当,你们快走吧!」月上霄在空中飞掠过,对将离的招招致命攻击都给予了精准反击, 两柄泪断交织较量,火光四射,喷洒出的热量都使大殿温度急剧升高,知道这一仗的严重性,月上霄将血艷风笛扔给慕容晓:「拿着它, 行女君之令, 携全城百姓逃至圣泉,务必保他们平安无恙!」
见状,将离抬起眼皮, 语气很不满, 嘴角抽了抽道:「你跟我过招, 竟还有闲情逸緻管些旁人的事, 真是位明君呢。」
「哼, 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个残忍无情的残神一样吗?我既为女君,就该如此。」月上霄毫不示弱地回道。
在将离身体颤动的那一剎那, 月上霄眼瞳骤然一缩,将泪断蓦地横侧,如风一般地打掉将离的剑锋,直刺她的胸腔。
两人的剑气疯狂,澎湃,俨然一副旷世大战的模样。
「哥, 你带着他们回圣泉, 商量对策。」慕容晓望着空中爆射的剑光, 知道这回凶多吉少, 将笛子交给他道:「我留下!」
「晓,你......」慕容怜接过笛子,有些手足无措。
「我说过,再也不与她分开。哪怕是死,我也要先去冥界为她煮茶烹饭。生死簿上须齐名,白首青丝不相离。」慕容晓一字一顿地说道,每说一字,他的心中就升起一抹无以言表的心悸:「哥你快走吧,不要耽搁,救人要紧。」
「慕容晓!」
月上霄气得在空中怒喊:「你就是专门来气我的是吧?!」
见这两个傻子不动弹,她一个空翻踢开将离的剑,暗骂一声俯身冲下来,瞬间移动一般来到他们面前,一人给了一掌。
这两掌很重。
月上霄的小手看似细腻小巧,可掌风却犹如暴烈狂风,刺入骨髓拍在他们的胸膛上,将他二人一下推出百里之远。
继而她又在转身之身打下一道结界。结界一经布下,犹如高山一般的屏障拔地而起,高耸难入人眼,坚不可破。
凭谁也进不来。
「月上霄,你他妈才是老天爷派来气我的!!」
慕容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旋即召出喋魂刃扑上去,死命地凿那结界,可拼命击打也打不碎那东西,他崩溃道:「该死的!该死的......你要是敢死,你他妈试试——」喊出这句话时,他的情绪已经爆发到了极点,恨极,也悲极。
可就在这时,他的耳边恍恍惚惚传来一道声音。
别怕。
我会凯旋归来。
就请你们,像从前一样相信我吧。
这个傻丫头......内心兇勐的酸劲突然犯了上来,慕容晓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他重重倒下,发出一阵痛苦啜泣。
第247章
「你打算与我做困兽之战?」
将离盯着月上霄那张稚气未褪的脸庞, 虽然她看上去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可凭藉将离敏锐的感知,她知道这女孩用结界将自己与一个残神困在一起的行为是多么的有胆量。
「是。」月上霄回道。
对于月上霄面不改色的回答, 将离笑了笑,指尖烧起白色烈焰,调皮地玩弄着,笑道:「当年在上天庭,四海八荒, 九州境内, 也无一人敢与我单挑,小丫头,你不怕死吗?」
「我便是死, 也不能放你为祸世间。」月上霄眼眸坚定自带一股压迫感:「今日要么你死我活, 要么我们一同葬身在这结界里鱼死网破, 想来你在我身体里待了那么久, 也习惯了。」
将离面色阴沉, 阴森森道:「你是真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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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谁是不怕死的呢?我当然怕,只是, 」月上霄的剑尖遥遥指向将离,昂首道:「能拉着大名鼎鼎的残神陪葬,我也算是当世传奇了,如此殊荣,还计较什么呢」
「那要看你,」将离眼露凶光:「有没有这个能耐!」
她剑身一挺, 耀眼白光自长剑浮现而出, 月上霄的身形陡然一颤。将离眼中杀气横生, 分明只是挥剑, 可出手时竟有闷闷雷鸣声响彻,好似漫天鬼魅夜行一同闯人间,叫人魂飞魄散。
月上霄泪断微微一振,身形后退几米,继而双足一点地借力飞上空中,逆风接下她的一剑,而就在她二人剑身相撞的那一霎,天空再也半分清明可言,黑雾遮住蓝天,巨大的风沙陡然浮现,带着恐怖的劲风撕裂这一片天地。
厮杀之中,月上霄的剑气爆轰而出,带着属于她的暴烈炽热,狠狠地朝将离沖了过去。
泪断呈霹雳之势,搅得结界内不得安宁。
「千万年来,你是第一个在我手下走过完整一招的。可惜啊,还是差点火候。」将离微眯着眸子说道,手上的剑狠狠怒噼而下,她的剑又快又狠,几乎不做任何停留,出手时也没有任何停顿,每一下都是冲着要害去的。
随着她剑身震动,一团团白色烈焰从剑锋到剑柄燃烧起来,缠在结界内翻腾不休,这里面蕴藏的温度热度,很快就足以火烧结界,很快,这里即将被她搅成一片火海。
「是么.......」
你以为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不会么?月上霄微微冷笑着,紧攥双拳,璀璨红焰在她的掌中也陡然升腾,旋即她用力握住剑柄,烈焰也顺势烧上剑身,一时间剑气大增。
她脚掌轻踩地面,轰然间,大殿地上出现裂缝,宛如蜘蛛网一般,月上霄力气逐渐加大,俯冲过去,以她脚踩之处为圆心周围裂出一道道沟壑,沿途一路蔓延而来。
华长典在她们的打斗下变得一片狼藉。
「哼,还算有两下子,不愧是我的分身。」将离手中的剑狠狠怒噼而下,冷笑生忽然自白焰中响起,那阴沉的笑意犹如一把利剑撕裂两人相处的空间,让人的面目开始扭曲,眉目再也无法对齐,她就犹如鬼魅,用着可怕的速度穿梭于这片天地,月上霄根本看不清她的身影,就连她出的剑,快的也都只能看到个虚影罢了,这样的剑法让月上霄觉得眼前一花,脸色微变,不敢硬接,身体急速扭转,避开了攻击。
躲是没有用的,一直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得想个法子与她同归于尽!月上霄紧咬着牙,唿吸有些急促。
「你害怕了,对吗?」将离的声音迴荡在四周,隐隐噙着抹疯狂的笑意:「这是对的,从没有人会不怕我的剑。」
月上霄闻声打了一个冷颤,心头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不安,她用剑横扫周围,设下一圈保护层包裹着自己,继而有些神经质地慢慢前行,却不经意地喃喃道:「你一直都这么自信吗?」
「当然。」将离略微有些不耐的冷笑道。
「这样啊......那你要是输了,会不会觉得很丢脸呢?」谁知月上霄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她面色冷峻,眼尾微微上翘,自带着那一股强横伶俐的气势,将人压迫得不禁脸色微变。
「你白日做梦!」将离那烧着白色烈焰的长剑,夹杂着一股独属她的讥诮,居高临下地对着月上霄砸下来。
就在将离以为月上霄已经放弃与她比拼的时候,月上霄的眼珠轻轻一转,目光停驻,微微一愣,沉默瞬间后,一个近乎有些疯狂的念头,从她的内心深处,滋滋地冒了出来……
「我会让你体验到,生平第一次输。」月上霄漆黑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她,那种眼神很冰冷,十分具有压迫性。
听着月上霄荒唐的话语,对面的将离不由得一愣,眼神先是疑惑,继而是恼怒,最后是满脸不屑。
让她输?
怎么可能......
轻笑一声,月上霄抬起剑,朝着胳膊砍下一道,鲜血喷薄而出,她低头默念了几句,神血逐渐扩散而出,蓦地,一道莫名其妙的可通天地罗网的红锦,从她的头顶忽地窜了出来。
这东西她和将离都再熟悉不过。
红锦碎!
吸了她的血,红锦碎霎时拥有了毁灭的力量,从结界上方嗖地窜下,在她二人周围形成包围之势,将离见势不好左闪右避的,可奈何红锦碎实在兇狠,她很快就被缠住小腿,继而是胳膊,腹部,最终被擒来与月上霄绑在了一起。
「我猜着,我们或许是共生的关系,所以,就让泪断将我们一併刺透了吧,残神大人,输了的滋味怎么样?」月上霄胳膊上的鲜血还一个劲地淌着,因有她神力的催动,血灵都逐渐化为红锦,一道道缠上去,将她们越捆越紧,根本无法逃脱。
「你敢用我的残术来杀我?」将离气得俏脸铁青。
「我也奇怪呢,这红锦碎分明是你所创,为何今日却迟迟不见你用?所以,我估摸着你并不是真的将离,只不过是她一个分身而已,红锦碎,你根本就不会用。」月上霄盯着她道。
闻言,那将离勐然抬起头,肩膀微颤,那张冷艷的美丽脸庞,写满了难以形容的震撼。
看她脸色极为难看,月上霄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月上霄擒住了她的双手,缓缓地深唿一口气,决绝地闭上眼睛,道:「泪断,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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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等一下......」
「不要——」那将离面如死灰地吼叫道。
随着月上霄一声令下,泪断搅起一阵烈风,携带着兇悍劲气勐冲下来,每一寸的接近,都在大殿地砖上留下深痕。
待得最后一寸,感受到身前人被刺透,月上霄的肩膀一阵勐颤,她咬着牙等着,等着自己的死期。蓦地,忽有一股无形剑气打破结界而来,持剑人修为绝佳,可以称为鼎盛。他如噼山斩海一般击破了这高耸入云的结界,长剑勐然划下,在那柄泪断即将刺进月上霄的身体里时,伸手一剑,只听当的一声!
拦下了。
拦下了。
红锦碎被这破天剑气沖的四零八散,月上霄也被剑气沖地飞了出去。结界一破,偌大的广陵城中,霎时火星四溅,犹如整座城池都葬身火海之中,壮观的让人热血沸腾!
「阿离,」
再见到故人,尘染难掩动容,伸手搀扶起她:「你的性子还是那么急躁,我若迟上一步,你又要上鬼门关走一遭了。」
月上霄咳得厉害,抬眼看他,愣道:「颜公子?你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是了,面前这尘染,与颜如玉的面容毫无差别。
「你所认识的人是我一抹神识所化而成的,本尊即是当今上天庭的星君——尘染。」尘染微微笑道:「多年前,你为助两位友人成仙,将她们的邪恶之源吸进体内,致使性情大变,意识不清,为天庭所不容。我知你本性良善,故不忍灭魂,只抹了你的记忆将你放逐凡尘,让你歷经三世悲苦后重新飞升。」
「你的意思是......我竟然就是将离么?」月上霄震惊道:「方才那个就是恶源?」
「不错。」
尘染点头道:「这邪灵狡猾多端,无人能降,唯有你能与她一搏,可惜当日你被它侵蚀,意识混乱无法降它。上天庭不得不出此下策,将你放入凡尘重生歷练,如今,你果然做到了。」
天哪......我居然就是将离,而这一切,亲身经歷的这一切是是非非,都不过是一场歷练......月上霄简直难以置信。
「阿离,回来吧。」
尘染摊开掌心,掌心中托着一颗盛明珠,他用这明珠轻轻擦过月上霄的额头,柔声道:「这是你从前的回忆,我一直都小心替你收着,如今,该是还给你的时候了。」
月上霄感觉脚下轻飘飘的,整个人仿佛已抽身世外,来到世外桃源一般,她幽幽地飘拂起,脑中一幕幕闪现的,是她从前在上天庭的日子,还有与尘染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是真的......
还是梦境......
「回来与我成婚吧,」尘染的声音如悠扬笛声一般,又如清水涓涓叮铃响在她的耳边,他道:「阿离,我等了你好久。」
第248章 大结局 上
门吱呀一声便被推开了, 韩可揉了揉眉心,一脸疲惫地走进来,边进门边说:「近日怪事频发, 今早颜小公子来信,说他兄长自那日月上霄战邪灵后忽然就昏迷不醒了……」
「嘘。」
韩可猝不及防被打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慕容怜示意床上的慕容晓,轻声道:「好不容易才哄他睡下, 莫要把他吵醒了。」
是了。
自月上霄消失以后, 慕容晓就得了失心疯,鬼山泉子的红樱珠子勉强定住他的三魂七魄可也难稳他的心神,想起慕容晓醒时非要找月上霄的闹腾疯魔样, 韩可就一阵后怕,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旁边嘆道:「我都忙晕了, 忘了还有这么一位爷在。不过你这么久都不回圣泉, 妖族不会出事吗?」
「没事, 有红蝶在。」慕容怜轻轻拍着慕容晓的背部,哄睡一般地安抚着他, 见慕容晓侧卧时紧紧抱着血艷风笛不松,不禁眼眶一红道:「再者,晓这样,你叫我怎能安心回去......」
慕容晓被餵了安神丸,正安静地睡着。漆黑的墨发被解开后撒了一床,半拂半掩地落在那张俊美苍白的脸庞上, 绯红色的双唇嘟囔不清地唤着「月姑娘」, 每念一遍这三个字, 慕容晓漆黑的睫毛就微微发颤, 和着唿吸一起一伏,显得格外逸动。
「我不过随口一问,怎惹得你伤心了?」韩可被吓了一跳忙将手放在慕容怜肩上叮咛道:「有一个傻子就够我们忙的了,你可千万别再哭出什么毛病来,那样我可真吃不消了。」
慕容怜一顿,宛如被点醒了一般,霎时抹了眼泪,语气也渐渐冷静下来,幽幽地道:「我没事...月,有消息了吗?」
韩可嘆了声气,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我估摸着,以她的性子,她定是在那日,与邪灵,同归于尽了。」
似乎早就料到了是这样,慕容怜没说话,目光一凝,他别开脸看向一旁,琉璃眸中却渐渐染上了泪花。
知道他心里难过,韩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云彩儿从慕氏古籍里寻了个法子,打算以诚作表,感动上天。她撰写了上万张请愿信,白纸黑字写着月上霄三世的英雄事迹,月这一路真的保护过太多太多的人了,城中百姓,你我之间,无一不受过她的庇护,明日,云彩儿会将这些信用血刃带出去,撒遍全城。想必百姓们看后自会带去女娲祠请愿,恳求上天许她生息。」
「......你真的觉得,她还会回来吗?」半晌,慕容怜忽地道。
「我——」
韩可还没来得及回话,床上的慕容晓悠悠转醒了。他歪着脑袋盯着韩可盯了半晌,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便拉住慕容怜的衣袖,手指着韩可声音略带不满地道:「哥哥!你弄错了。我不是要见他,我是要见月姑娘,我的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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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她......」慕容怜顿时面色犯难。
「哥不是说只要我肯乖乖睡觉,一醒来就会见到她的么?」
慕容晓坐在床上看了他们半晌,歪了歪头,正直直地与他们对视着,不开心地皱眉,有些不高兴,低了头嘟囔道:「她要我去睡觉,我乖乖听话了,她为什么还不来看看我?」
慕容怜无言地扶额,发自内心地悲怆,又不忍,只得想办法绕过这个话题,只是他一贯不会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都显得无比生硬:「那个,晓,你睡了这么久,要不要起来喝点水......」
「我不要!」
「我就要月姑娘!只要她不在,我就不吃也不睡!什么都不要,哼!」慕容晓气得扭过头去,就那么干坐在床上,使劲地摇着头表示抗议,缕缕黑髮都带着劲道甩上了脸颊,似乎很是恼怒慕容怜为什么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慕容晓,你多大的人了?」韩可不似慕容怜那么惯着他,见他行为幼稚便皱眉冷言道:「你要再这么不懂事,别说月了,仔细你哥烦起来也不要你。」
不要他?
慕容晓被这三个字戳了一下,懵懵地扭过头来。
难道说......
自己又惹月上霄不高兴了?
所以她才不愿见自己,不要自己了。
慕容晓心里当即哐里哐啷的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下,他此刻脑子不清楚,稀里煳涂地越想越害怕,觉得月上霄一定又是生他的气,不愿理他了,登时就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一把抓着慕容怜,无措又失神地道:「是我错了,哥哥!一定是我又做下错事了!月姑娘生气才不理我的,我当时应该早点去塔下接住她的......都是我不好,她又去那里了对不对?我知道,她一定......是不想要我了......我,我不能没有她,我该怎么办啊哥哥?!」
慕容怜哪里知道该怎么应付,他只能无助地一下下拍着慕容晓的后背,给韩可做口型,责怪他方才乱吓唬人。
韩可却哼道:「我又不是他什么人,我忙了一天了,累的恨不得明天就上黄泉路,没义务照顾他好不好受。再者,他这样都是你给惯出来的毛病,从前在府里就养尊处优,现在疯了才会这么挑剔顽劣不好伺候,要换做我是他哥,爱吃不吃不吃饿着,才不惯他这一身的少爷脾气,骄纵成性的,有什么好?」
砰地一声,慕容怜一掌拍在桌上,当即把桌子拍碎,木屑哗啦啦碎了一地,上下嘴皮子轻轻一碰冷笑道:「兰阁君,你是在指责我的不是?」
看着满地的木屑,韩可霎时便住了口,他咽了咽口水,摆手敷衍道:「没,没......我不说了。」
慕容怜瞪他一眼,不再理他,又回头安抚慕容晓。
「不行,不行不行,我得,我得去找她。」
「我这回一定要......接住她!」
心里七上八下的,慕容晓慌里慌张地就跳下床去,头髮也没束,漆黑的长髮半遮着他苍白绝色的面容,垂到腰间。修长白皙的脖颈因着急泛起鲜红,嫣红透白的煞是招人心头一疼。
「晓,没有的事——」慕容怜费劲地平復他的情绪,拉住他两只手往回拽道:「你没有做错事情,她也没有不想要你。」
「那她在哪啊?」慕容晓的一双眸子缀着无辜与懵懂。
「她,她在......」慕容怜头疼不已,他实在不会圆谎。无奈之下只得瞪了韩可一眼,希望他能出来说几句话解个围,谁知那人却故意低着头躲开了他的目光,不打算帮这个忙。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嘛......韩可心道,干脆一声不吭。
「骗我!哥你骗我!」慕容晓顿时咆哮一声,竟颇为没出息地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究竟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要月姑娘,月姑娘......」
他拼命挣扎着要冲出屋,如同被困的小兽,拼死挣脱牢笼。
「晓,你别这样......」慕容怜死命地抱住他,可忍不住也跟着眼圈一红,心里如同被千万根针扎了一样,疼到说不出一个字来。
「又或是,她对我不满意了,不喜欢了,腻了。」
慕容晓怔了怔,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委屈:「那她说就是了嘛,我又没说不许她再娶,毕竟,她都已经是女君了......我,我只要她别不要我,隔几日来看看我就好了,干嘛不见我呢?」
......
看着这个人的脑迴路的走向越走越偏,明显朝着奇怪的方向前进了,韩可无语,不得不开口道:「慕容晓,你歇了吧。月上霄这几日在外处理邪灵残留下来的余孽,过几日就回来了,你别在这要死要活的了。」
慕容晓呆呆地扭过了头,直视着他,呆愣愣地道:「她真的不是不想要我了吗?」
「不是。」
「你保证?」慕容晓揪着他衣领。
韩可翻了这个傻子一眼,使劲推他,嘴角抽了抽道:「你以后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少惹事!尤其不许跟你哥胡闹惹他烦,我跟你保证,她三日内......就会回来。」
「真,真的?」慕容晓撒开手,眨巴着眼睛问道,语气明显带有几分雀跃激动之情。
「嗯,真的。」韩可应道,他拿开慕容怜束缚着他的手,敲了敲桌子上的碗筷道:「现在去吃饭,不许再闹了,听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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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这个时候的慕容晓脑子虽然脑子有点不够用,可却比平时好哄太多了,一想到还有不到三天就可以见到月上霄便觉得是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事,也不用人拖拽,就欢天喜地地去吃饭了。
见弟弟好不容易安生下来,慕容怜长舒一口气,心道能言善辩还是有点用的,可想起韩可刚给慕容晓打的诳语,转眼又发愁起来:「三日后,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吗?」
韩可道:「不出三日,月上霄就会回来。」
慕容怜一愣,顿了顿道:「这不是你为哄他说的吗?」
「我不是你,才懒得哄他,」韩可缓缓侧过脸,看着慕容晓坐在桌上傻呵呵地对着血艷风笛说笑,开口道:「我只是赌,月上霄还对他余情未了,断不会看着这个傻子就这样了此残生。」
第249章 大结局 下
次日清晨时分, 云彩儿将那一万张请愿信撒向人间,百姓捡起看了后备受感动,不出所料的纷纷走进了女娲祠, 一个挨着一个跪下虔诚地为月上霄祈福,恳求这位明君能够重返世间。
她所做的一切终于没有被掩盖了。
时间终将会证明,月上霄是对的。
请愿信一封封地被呈了上来,上天庭终于也为之动容,可问题在于, 将离分明已经歷劫结束, 重回神坛,怎可能破例再回去凡尘沾染世事呢?可若坐视不理,那百姓未免会责怪上天太过无情无义, 万一日后都不再供香祭拜了怎么办?
这着实给上天庭出了道难题。
当然, 这其中的关键, 还在将离愿不愿意。毕竟, 她现在是上天庭的一把手, 若她嫌麻烦不肯下去,众神也奈何不得。
于是乎, 这个麻烦像踢皮球一样被踢到了尘染脚下,在这件事众神的选择都出奇的统一:秉持着没事少去招惹残神大人的原则,这种事情当然由星君尘染代劳一下,去问问将离的意思。
「阿离,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尘染问道。
「这还能怎么打算,当然是去啊!」将离看着那些诚意满满的请愿信喜不自胜, 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她扬了扬手中的信, 如同小孩子炫耀自己的糖果一般地得意道:「有这么多人想我呢!」
「.......我不是说这个, 」听到这个回答,尘染心里不知怎么忽然有些不舒服,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莫非,你是对那个凡间少年动心了?是为了他才要再下凡去?」
扑哧一笑,将离抬起眼来,眼角眉梢拂着丝丝笑意:「你吃醋了?」
「阿离!」尘染的耳朵尖一片绯红,语气也微微恼怒道:「我无心与你玩笑,你若真捨不得他,想找他去,我也管不着!」说罢他拂袖要走,脑后的星辰玉带飘落而下,却给将离拉住了。
「尘小染,你想什么呢!」
她抿着嘴浅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即便我们是上神也不能以高高在上的态度藐视凡间诸事,我就这么一走了之,单留给他们一地狼藉,这算是怎么一回事?虽说只是我的分身,可她也有血有肉,有朋友有爱人,我们不该也不能这么草率行事。」
「那你还想怎样?」尘染顿住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似乎还挺捨不得那些凡人的。」
「不瞒你说,自打我回来后,我这心间,有一股心头血总也不安宁,日夜都激盪不休,我猜,该是月上霄不错。」将离将手覆在心口处,感受着心腔那一股隐隐作动的力量,道:「我下凡经歷的每一世都会化作心头血环绕心房,可为何白嘉音无事,狐小熙也无事,单单就这月上霄闹腾不止呢?」
尘染似乎已经猜到缘由,默默垂下了眼帘。
「因为她不甘心,她在这世上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将离嘆道:「她这一生无愧于任何事任何人,却单单在情爱上太过隐忍,没有像白嘉音和狐小熙一样大胆无畏地爱过。要想让她安定下来,就必须放她回去,否则放着迟早也是祸患。我们既为上神,就该体谅众生,不可太过苛求他们了。」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尘小染。」将离的双眼如同秋日湖水一般柔和美丽,笑着问他。
她这爱笑的性子是改不了了......只是苦了尘染,每回见到她笑就不禁目眩迷离,而且方才又给将离猝不及防地叫了两声「尘小染」,尘染脸上一烧,心里又暖又痒的,面上却佯装平静,低眉道:「你既已庡?经决定了,就照你说的做吧。」
反正你总是对的。
我相信你。
这些话,尘染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好。」
见他也应了,将离便再无什么好顾及的,掌心一翻,飒飒神力自胸腔而发,蔓延至手臂,掌心,最后汇集在指尖处,将离见势用剑划破了手指,有一滴血果真迫不及待地涌了出去。
滴入凡尘。
祝你,一路顺风,此生无悔。
将离这样在心里为她祈祷道。旁边的尘染犹豫半晌,负手而立地站着,放于身后的那只手却也不由自主地动了一动。
耳边刮过唿唿的风声,月上霄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广陵城的轮廓逐渐清晰,萧峰山、华长典、一点点都清晰了起来。月上霄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这片天地。她激动地几乎要掉下泪来,加快速度地往华长典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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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后便一路小跑去了寝殿。
「陛下?!」
侍女们一个个惊唿道:「是陛下回来了......」
「是呀,我回来了呢!」月上霄顾不上与她们多说,她如清晨的小鹿一般跑到寝殿,急切地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慕容晓斜倚在竹床边上,黑玉一般的头髮扫过白瓷的脖颈,俊逸中透着些惆怅,他正张望着窗外,心里抱怨着月上霄怎么还不回来呢,怎么还不回来呢......
「......慕容晓?」月上霄眼含热泪,轻轻地唤他道。
少年轻轻侧转过头来。
一时呆住。
而后,他眼中那团白雾般的懵懂一点点消散了去,恢復了往日清明,迫不及待地要翻下床来,月上霄却早一步扑了上去。
这个拥抱,颇为几分天荒地老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宝子们,到这里,这本书,就结束了。
后面会随缘更一些番外,番外都是对本文的一些补充和我的一些脑洞,不看也不影响剧情。
这是我写的第一部 长篇小说,写的时候歷经一波三折,几次想放弃,恨不得第二天它就能自动大结局。可真的到大结局的这一天,我又很依依不捨,兴许是付出太多心血了吧。虽然看这本书的人不多,但每天看到有点击还是很开心,很爱你们,爱每一个点进来的人,很谢谢你们同我书里的女儿和儿子一起走了一程。我深知我的女儿和儿子不是完美主角,谢谢你们对女儿的理解,对儿子的宽容,允许他们慢慢长大。另外,我深知自己写的一般,转场很多,视角也不明,问题诸多......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从没有对我恶语相向。这些问题我会在下一本书改善,希望预收文会比这一本写的好,也希望下一本书依然会有你们的出席。
我会好好加油的!
最后,也祝月上霄和慕容晓幸福美满,祝我的女儿和儿子往后一辈子都平安顺遂,老母亲会为你们祈祷的!
很捨不得,但你们总归是要长大的。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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