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修仙界后我又苟又卷》 第一章 苟才是第一要务 时值九月，秋高气爽。 良周城内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座巨大的圆台，四下人潮汹涌，一条长长的队伍从圆台上延伸下来。 今天是天衡宗十年一度收徒的日子，想要拜入仙门的人早早在此等候。 叶翩然和一众叶家子弟排在队伍的前端，周围喧闹一片，半大的孩童们都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 “我是金木土三灵根，一定能选上进天衡宗的。” “那可不一定，三灵根只是进天衡宗的最低要求罢了。天衡宗收人，不仅要三灵根以上，还要任一灵根纯度达到七成以上……” 孩童们激烈地争论着自己究竟能不能被天衡宗选上。 叶家队伍中，一道娇蛮的声音嗤笑道，“一群见识短浅的土包子，只知道灵根数量越少资质越好，却不知灵根纯度也同样重要。” 被讥讽的孩童顿时怒目而视，刚要出言反驳，却在看清她身上的叶家服饰时闭了嘴。 叶家是良周城最大的修仙世家，数百年来一直把持着良周城，底蕴深厚。 这种身家背景的少爷小姐，不是他这种小家族的子弟招惹得起的，一个不慎，可能会连累家族。 叶熙月见他识相，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但她身旁的叶家大小姐叶云真却是蹙了蹙眉，指责道，“天衡宗弟子就在此处，你如此蛮横行事，影响我叶家颜面可如何是好？” “可我们不是将每年收获的三成都上交了吗？”叶熙月有些不服气，“看在钱的面子上，天衡宗不会说什么吧。而且，刚刚也没人看见啊……” “你懂什么。”叶云真一脸严肃，“我叶家虽然在良周城只手遮天，对于天衡宗来说，却也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庸家族罢了。” “你真以为，人家在乎我们那点收成？” 闻言，叶熙月脸色变了变，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默下来。 二人身后不远处，叶翩然默默地听着。 旁的叶家子弟都与自己相熟的人聊着天，不是担心自己不能被选中，就是谈论日后在宗门的生活。 没有一人来找叶翩然，就好像她是个透明人似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叶家嫡庶有别，虽是修仙世家，对嫡支的资源倾斜比旁支要多上好几倍。 如叶云真、叶熙月等人，便是嫡支，享受着家族资源带来的种种好处，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便有练气期四五层的修为。 而资源不足的旁支，仅靠自己苦修，一般要十三四岁才能达到这个修为。 叶翩然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 她今年刚满十岁，也同为叶家嫡支，又是个资质不错的双灵根，修为却才堪堪练气三层。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也很简单，修仙世家想要长盛不衰，除了依附大宗门以外，家族联姻是大头。 叶云真的母亲出身瀚云城赵家，造就了叶云真在叶家众星捧月的地位。 而叶翩然的母亲却是一名凡女，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生下孩子以后，更是形同打入冷宫一般。 叶翩然本该享有的那一份资源，在其他几名嫡支的手里辗转，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一点儿。 因此，同为双灵根的资质，叶云真只比她大两岁，却早已是练气五层；而叶熙月木水火三灵根，也已经晋级练气四层。 其他嫡支子弟更是不用多说，就连旁支中，也有人比她更加出挑。 身为嫡支，却没有嫡支应有的资源；但旁支也不敢去抢夺她身上剩下的资源，因为一旦这样做了，事情就会变成嫡支和旁支之间的矛盾，严重程度上升好几个档次。 个中利害，使得叶翩然在叶家已经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而叶翩然本人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没人搭理她，便意味着她身上的秘密无人察觉。 其实她是个穿越者，胎穿，有着一个二十几岁的灵魂。 常年遭人冷落排挤，使得她一个小女孩养成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心智，很合理吧？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秘密。 那就是她丹田里有一颗冰蓝珠子。 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自五岁那年测试灵根，开始修炼以后，她就发现了这个东西。 一晃五年时间过去，那珠子始终如初见那般，一动不动地悬浮在丹田上空，除了徐徐的自转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动静。 但这并不代表，冰蓝珠子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东西，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丹田中有了这颗珠子，叶翩然才能晋级练气三层。 前世，她很爱看一些修仙小说，知道修仙文的主角都是厚积薄发，经常刻意压制境界不突破，就是为了打造更加牢固的基础。 叶翩然有样学样，从一开始打基础。 再加上资源不够，只能靠自己苦修，所以哪怕资质不错，修炼速度还是很慢。 身为一个穿越女，她坚信自己有金手指。 冰蓝珠子就是她的金手指，自转时，珠子会吸收丹田中的灵力，几轮自转后又吐了出来，比吸进去的时候更加精纯。 珠子也会吸收外界空气中的天地灵气，这就形成了天灵根独享的好处，吃饭睡觉也不影响修炼，相当于比别人多了几个时辰的修炼时间。 也幸亏叶翩然有心压制境界，否则在冰蓝珠子的帮助下，她的修为估计都和手握大量资源的叶云真差不多了。 若真是如此，那可是麻烦大了，定是各种检查轮番上阵，万一查出她丹田里的珠子，剖腹取珠都有可能。 修仙界中人为了争夺资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也是她看小说学到的。 经过十年的实践出真知，虽然活动范围仅仅限于良周城内，亦是令她切身体会，深以为然。 因此，在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或者靠山之前，苟才是第一要务。 苟着苟着，就苟到了天衡宗招收弟子的日子。 无人在意的叶翩然眼中藏着雀跃。 测试已然开始，排在第一位的叶云真已经走上前去，根据排位，她是嫡支中的最后一个，最多两刻钟就能轮到她。 “下一个，叶翩然。” 第二章 不辜负这新生 “下一个，叶翩然。” 面容稚嫩的女孩走上前去，在测试弟子的指导下检测骨龄，而后来到一尊高大的石柱面前。 这是测试灵根详细数值的仪器，叶翩然将手放了上去。 一蓝一紫两道光芒从掌心处涌出，在石柱上缓缓攀升。 “叶翩然，良周城叶家，骨龄十岁，水雷双灵根，水灵根纯度九成，雷灵根纯度九成，通过测试。” 负责登记的弟子多看了她两眼，大声报出测试结果，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牌。 “恭喜你通过测试，这枚玉牌上记录了你的信息，务必妥善收好。” “多谢。”叶翩然将其接过，收进自己的储物袋里。 登记弟子虽然心中奇怪，这小姑娘资质如此之好，已经不逊色于纯度稍低的天灵根，为何修为却只有练气三层。 但这念头也是一闪而过，别人的事情轮不到他来操心。 在修仙界想要活得长久，除了要有实力以外，不多管闲事也是很重要的一条。 叶翩然来到通过测试的队伍里站好，加上她，叶家嫡支一共九人，全部入选。 见到她来，众人纷纷抬眼看去，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叶家也有能测试灵根纯度的仪器，因此叶翩然的资质在族中并不是秘密。 按理来说，以她的出色资质，叶家只要脑子没坏就会重点培养，无奈这一届的叶家年轻一代，天赋出众者并不止她一个。 有一个金系天灵根，上个十年便拜入天衡宗。 母族显赫的叶云真，风火双灵根，纯度一个八成一个九成，和叶翩然相差无几。 相比之下，叶翩然并不逊色，但也没那么出挑了。 修仙一途，资质固然重要，但资源更加重要。一个重点培养的三灵根，未必没有无资源支撑的双灵根优秀。 而一个没有资源的天灵根，却比重点培养的双灵根强上一线，这便是天灵根得天独厚的优势。 如果叶翩然是天灵根，家族会毫不犹豫放弃叶云真，转而培养她，但很可惜，她不是。 所以家族将大半资源都倾斜在那二人身上，又对叶翩然不闻不问，态度显而易见。 叶家小辈显然都明白这个道理，对叶翩然并不关注。 倒是身为三灵根，却又被家族重点培养的叶熙月，鼻间泄出一声冷哼。 叶翩然脚步不停，来到队伍末端站好。 叶熙月被无视，脸色扭曲了一瞬，转头就要去找麻烦。 却被身旁的叶浩宇扯住了衣袖，“你理她干嘛，她资质是好，可有什么用？又没好到天灵根的程度，母亲又是个没根基的，得不到家族支持，很快就会泯然众人了。” 听他如此说，叶熙月面色和缓了些许，其实她就是气不过，叶翩然那种出身的人都可以在资质上压她一头。 虽然没用，但她就是气不顺。 叶浩宇继续道，“若你实在不畅快，等进了宗门，坑她几回，让她永远都爬不起来不就得了？” 叶熙月脸上的阴霾彻底散去，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容，“你说的是，反正我母亲是族里唯一的六品炼丹师，想要治她，易如反掌。” 从前不动，不过是在家族里禁止手足相残，有些碍手碍脚罢了。 等进了宗门，还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 二人的谈话并不大声，但叶翩然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冰蓝珠子似乎有潜移默化改善资质的作用，如今她的六感远超常人，别说这两人的对话，十里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叶熙月的刁蛮程度超乎她的想象。 虽然目前听起来只是想整治她一下，但以修仙界人命如草芥的风气，日后发展成什么样子很难预料。 反正她也不乐意和叶家人打交道，等进了宗门就先远远避开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留个心眼，其他的等遇到再说。 天衡宗收徒标准很是苛刻，不仅要求三灵根以上，还要求至少有一个灵根纯度达到七成以上。 筛选下来，最后通过测试的百不足一。 当然，叶家子弟占据一半以上，嫡支全部通过，旁支有七成通过。 这便是大家族的底蕴。 测试结束以后，天衡宗弟子将众人聚在一起，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声明明日启程前往宗门后，便让人散了。 叶翩然跟在叶家队伍里返回叶府。 高门大院，亭廊水榭，却只有一间小院属于叶翩然母女。 虽不至于破败荒凉，但也不是嫡支应有的待遇。 叶翩然推门进屋，朝端坐屋中的母亲行了一礼，“母亲。” 任美玉没有灵根，无法修行，与生俱来的美貌风韵却让她看起来不像一个即将三十的凡妇，婀娜玲珑，风华夺目。 可惜却只能蜗居在一处小院，无缘外面的大好山河。 “好孩子，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任美玉沉默良久，终于是叹息一声，她不能修行，却也不是傻子，知道家族明里暗里对她们娘俩的冷落排挤。 女儿的资质那般出色，却还是受她这个不争气的母亲拖累，成了家族的弃子。 “母亲，千万别这样说。”叶翩然上前，牵起母亲的手，“家族的态度我并不在意，没有他们，我靠自己一样可以。何况，正是因为母亲，我才会努力修行。” 她没有说谎。 起初，她对修仙也不是没有兴趣，但却始终找不到努力的由头，整日按部就班，就好像前世在学校上课一样。 可母亲眼角日益显露的皱纹却让她意识到，这个世界，和她原来生活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凡人之躯，也可以拥有手握星辰，翻山覆海的力量。 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也可以改变。 长生不再是一句虚无的幻想，而是实实在在，亿亿万万修士所追寻的大道。 而且，这个世界也不像前世一样是法治社会，人命的分量没那么重，也没那么轻。 一句话，实力为尊，弱肉强食。 她从母亲眼角的皱纹感受到力量的重要性，有了力量，可以让自己重要的人不再受人欺辱，有了力量，可以去看世界，求长生。 她可以不在意叶家的态度，但既然来了这个世界，既然拥有修仙的机缘，那么她也绝对不会放弃。 不为别的。 只为不辜负这新生！ 第三章 外门流霞峰 在叶翩然的叙述下，任美玉释然了。 左右现状也不会因为她的情绪而改变。 重要的是，女儿入了宗门，可以靠自己的本事去争资源了。 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本事给女儿博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却也可以虔诚地为她祈祷，平安顺遂。 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同母亲一起打包收拾好行李，装进储物袋中后，叶翩然钻进被窝，美美睡了一觉。 翌日清晨，她拜别母亲，踏上了前往天衡宗的飞舟。 叶家所处良周城，属于天衡宗管辖范围之内，飞舟全速赶路，半个月即可抵达。 一路上，依然无人同叶翩然说话。 她也乐得清静，飞舟飞了多久，她就修炼了多久。 又苟又卷，说的就是她。 没办法，没有靠山的人是这样子的。 半个月后，飞舟进入一片郁郁葱葱的群山之中，正面一座巍峨雄奇的大山拔地而起，山脚下的巨大牌楼上篆刻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穿过牌楼，便是宛如从云端延伸而下的登天梯，青石台阶一层又一层，仿佛望不到尽头。 叶家子弟皆受过良好的教导，知道那便是天衡宗大名鼎鼎的登天梯，每个新入门的弟子都要爬一遍。 上面倒没有幻境之类的其他考验，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走完就行，只有邪修、魔修等为正道所不容的，踏上台阶每一步都困难重重，很快就会原形毕露。 只有登上登天梯，才算真正成为天衡宗弟子。 但飞舟上的其他新弟子不淡定了，惊呼声此起彼伏，无不是在猜测那直入云霄的台阶究竟是何用途。 耳边又响起叶熙月的讥讽声。 叶翩然不堪其扰，无奈听力太好，只能忍气吞声。 不多时，飞舟徐徐降落在山门前方，操控飞舟的师叔将登天梯有关事项简要交待了一遍。 无外乎不可伤人、不可借助外力、不可结党合作等，交代完毕后，众人下了飞舟，开始争先恐后地爬登天梯。 没错，这项考核是计算成绩的。 而计算标准正是爬上山顶所耗费的时间，耗时越短，成绩越好。 至于名次奖励，没有。因为天衡宗的招生是面向全境的，每次招生，都约莫能收十万余弟子。 天衡宗管辖范围内，各大城池先行招生，这是第一批新弟子，招完以后，再面向大陆全境统一招生。 良周城在天衡宗名下的城池中，位置中等偏后，叶家也不过是一个中型家族。此番来的这么点人不足万一，论名次行赏，纯粹想多。 但成绩优异者，确实有奖励，那是一个区间，如一炷香内爬上山顶，为一等，以此类推。 当然，近千级台阶，一炷香内能爬上去的就不是新弟子了，所以这个一等基本没人能达到。 考核不限制灵力，也就是说，修为越高，爬得越快。 叶翩然没想过在这里出风头，始终保持一个中规中矩的位置，等大半叶家子弟都爬上去以后，她才慢吞吞地跨过最后一级台阶。 奖励什么的，与她无缘。 上了山顶，便被安排去重新测灵根，登记入册，领身份令牌、宗门手册和弟子服。 叶翩然取出先前在良周城时得到的那一枚玉牌，交给负责弟子，而后就开始走流程。 她的水雷双灵根再一次引人注目，负责弟子踌躇片刻，还是小声道，“外门流霞峰，灵气不错，宜居。” 这还是叶翩然头一次感受到资质带来的好处。 她眨眨眼，取出十枚灵石放在负责弟子手上，权当感谢。 而后大致翻阅了一下宗门手册，按标注的路线朝仙鹤园走去。 为了让自家子弟在宗门中能抢占先机，叶家早前组织了一场讲道会，说明了一些天衡宗的大致情况。 天衡宗弟子分为真传、亲传、内门、外门四个层次，新弟子入门，一律从外门弟子做起。 天赋特别出众的除外，比如天灵根，叶家那位便是直接入了内门。 天衡宗占地辽阔，内外门皆有各自的区域，外门便足足有上百座山头，相当于修仙界一个中型宗门。 这也是大宗门的底蕴之一。 外门并不是所有山峰都可供弟子居住，有十余座山峰被单独划出，统一用来安置弟子，而这些山峰的灵气有好有坏，当然，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至于哪座山峰的灵气好，就不是谁都能知道的了，反正在叶家，叶翩然是没那个资格。 每座山峰的居住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去晚的只能另寻他处。 练气期不能御剑飞行，只能去仙鹤园雇仙鹤代步，交付一块灵石进了仙鹤园后，她随手挑了个顺眼的坐了上去。 “小仙鹤，去外门流霞峰。” 仙鹤清唳一声，展翅飞上高空。 一炷香后，仙鹤落在外门流霞峰半山腰的大平台上。 叶翩然摸了摸仙鹤的头，转身打开手册背面的地图，边走边留意有没有空出的院子。 外部禁制打开，一眼望不到内部情形的，便是有主。 灵气充裕的山峰都很抢手，她特意选了条小路走，终于在快走到尽头的时候找到了一间空院子。 走进去，用身份令牌激活院内禁制，一个透明的大光罩便将整座小院笼罩其中，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隐私性极佳。 开启禁制后，这座院子便正式归叶翩然所有，只有两种办法能让她离开。 其一，晋级筑基，进入内门。 其二，宗门内禁止弟子私斗，却有战力榜和挑战台，赢的一方可以继承输家的战力榜名次、住处，还有一些其他资源。 在宗门寻了个不错的落脚点，叶翩然不免松了口气，打量起院里的布置来。 一汪水池，一组石凳，零星几棵大树，此外便是卧室和会客厅。 会客厅里几张桌椅，卧室也只有简单一张床，一个置物架，及一套桌凳，其他摆设都需要自己添置。 了解了一下小院构造，叶翩然进入卧室。 先换上弟子服，可根据身量自行调整大小，还有一定防御功能。将身份令牌和储物袋佩戴在腰间。 又仔细翻看了一遍弟子手册，将地图牢牢记在脑中，把手册收进储物袋。 妥善收拾完毕后，叶翩然出了门，准备先去宗务殿领一下今年的份例。 第四章 实在是惹不起 宗门给予外门弟子三年保护期，期间一个月可以领取五十灵石的份例，一年就是六百灵石，也可以透支一次性全部领取。 保护期过后，宗门会给弟子分发考核任务，通过考核，继续留在外门，未通过考核，贬为杂役弟子。 考核完毕的外门弟子，每年照样可以领取灵石，但也必须完成一定的宗门任务，上缴足够的贡献点。内门弟子也是同样。 一句话，宗门不养无用之人。 叶翩然在宗务殿领取了一年份的灵石，顺道取了宗门提供的入门大礼包，三瓶丹药、一沓符箓和一柄长剑。 丹药分别是辟谷丹、养气丹和回春丹，辟谷丹可抵十天饥饿，回春丹可以治疗伤势。 养气丹价值最高，可以辅助修炼，也可以用来恢复灵气，市价三十灵石一颗。 一瓶十二颗丹药，这一瓶养气丹便是三百六十灵石，抵得上外门弟子大半年的份例。而辟谷丹一瓶只要三十灵石，回春丹略贵，要六十灵石。 至于那一沓符箓，都是些五花八门的一级符箓，威力跟练气中期修士的术法相当，市价十灵石上下。 剑则是叶翩然自己选的，宗务殿提供十八般兵器供弟子挑选，材质统一为精铁，看似用料不错，实际上只是凡兵，价值可以忽略不计。 只不过，若能找到一些不错的材料，再寻个炼器师冶炼一番，也不是不能把铁剑提升至下品法器。 但这种做法并不明智，劳心劳力又劳财，还不如直接去买一把现成的下品法器。 总的来说，入门大礼包的价值还算不错。 收好东西以后，叶翩然思索片刻，竟是直接朝任务堂走去。 叶熙月说要治她，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以她对叶熙月的了解，最多不过半天，等她收拾好东西、打点完关系以后，就会找上门来了。 宗门严禁弟子私斗，但叶熙月使点手段，让她日子难过，是很容易办到的。 毕竟她母亲可是六品炼丹师，即便是在天衡宗这样的大宗门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存在。 惹不起，实在是惹不起。 所以她决定直接先行出宗，避避风头。 想要出宗，目前而言只有一个办法，便是接取宗门任务。 宗门任务是获取贡献点的大头，而贡献点可以用来换取修炼资源，无论是功法、术法、丹药、法器，抑或是其他资源，只要贡献点足够，任君挑选。 宗门任务分为宗内任务和外出任务两种。 宗内任务多是一些如照看灵植、喂养灵兽、播种灵田等难度较低，没什么危险的任务，在低阶弟子中颇为抢手。 外出任务则不同，任务难度与危险系数直接挂钩，相应地，贡献点奖励也极为可观。 任务堂中人来人往，两侧各有一面巨大的石壁，上面列着一条条任务信息。 叶翩然很快选好了任务，对石壁旁轮值的负责弟子说道。 “这位师兄，我想接取猎杀赤尾豹的任务。” 负责弟子颔首，接过她的身份令牌，正要办理手续之时，突然注意到一丝不对。 “这位师妹，你才练气三层，但这赤尾豹可是货真价实的一阶妖兽，极为危险，你确定要接取？” 叶翩然无奈一笑，“我也是走投无路，无奈之举。” 闻言，负责弟子微微摇头，他入宗时间长，心思颇为活络，不然也争不到任务堂的美差。 宗中的大小事情他见得多了，像叶翩然这种情况，一看就是得罪了某些颇有地位人脉的弟子，这才不惜冒险一搏。 类似的事件，任务堂中每天都会上演。 负责弟子早已见怪不怪，不过是看在同门的份上，关心一句罢了。 他没再说些什么，操作一番，便将身份令牌还给叶翩然。 “任务已经接取成功，详细信息记录在你的身份令牌之中。记住，任务期限一月，如果任务失败，将扣除双倍贡献点。” 石壁上猎杀赤尾豹的任务已经消失。 叶翩然向负责弟子道谢，露出半是忧虑半是轻松的笑意。 忧虑什么，轻松什么，不言而喻。 离开任务堂后，脸上的表情飞速敛去，灵力注入身份令牌之中，任务信息涌入脑海。 赤尾豹是百兽林中的一种一阶妖兽，独居，敏捷，一双利爪坚硬如铁，甩尾之力重逾百斤。 百兽林则是宗门特意为低阶弟子圈出来的历练之地，距离宗门三日路程，其内妖兽最多不超过二阶。 人族修士的修炼境界，由低到高依次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 其中练气期分为十二层，依次为初期、中期、后期、圆满之境。 妖兽则分为一至十阶，其中一二阶与人族练气期修士相对应，以此类推。 但由于妖兽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和嗜血天性，有些血脉出色的妖兽更有传承神通，同境界的人修与妖兽对上，往往要吃亏。 低境修士就更是不堪了，一头一阶妖兽，要三四个练气中期的修士合围才能击杀。 叶翩然如今不过练气三层，独自猎杀一阶妖兽赤尾豹，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不过，她既然敢接下这任务，自然不是没有依仗的。 乘坐仙鹤来到山门，叶翩然施展轻身术，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天衡宗有大阵守护，哪怕出了山门，方圆千里之内依旧风平浪静，宵小之辈莫敢作乱，这便是大宗门的威慑力。 山林里的妖兽，亦是被宗中大能之士除了个干净，只有一些尚未开灵的野兽飞禽。 此处距离百兽林，标注上是写三日路程，但叶翩然并不打算立即赶去。 而是在山林间寻了处僻静的山洞，简单施了个除尘术后，一屁股坐了下来，从储物袋中取出灵石和阵盘。 此处距离天衡宗山门不过两里地，虽然没有护宗大阵守护，却也无比安全。 而寻常弟子一般不轻易出门，就算出门也有任务在身，大多都行色匆匆。 在此处闭关修炼，显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以练气三层的修为去猎杀赤尾豹，纯粹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任务失败的惩罚更是难以承受。 叶翩然自然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先在这山洞中突破个练气四层再说。 第五章 练气四层 身为世家子弟，就算修炼资源被人层层克扣，终究还是有一点的。 叶翩然资质上佳，水雷双灵根皆有九成的纯度，天生便具有不俗的天地灵气亲和力。 况且，雷属性是从金属性中衍生变异出来的，金生水，水导电，水雷双灵根相生相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资质几乎不输给天灵根多少。 再加上有冰蓝珠子在身，平日里就算不运转功法，也会自动吸收天地灵气。 叶翩然俨然就是一种特殊的天灵根。 正是因为这种种条件相加，使得她来之不易的那一点点修炼资源，得以积攒起来，积水成渊。 是的，修炼至今五载，叶翩然从未用过任何一点修炼资源。 倒也不是她不想用，而是一旦用了，自己身上的特殊性就会掩饰不住，叶熙月又喜欢盯着她，指不定被她发现什么，暴露出来。 人心难测，一点点的可能性，她都不愿意去赌。 因此她很是积累了一笔财富，尚在良周城时，她便悄悄易容出府，用去多半换了一枚聚灵阵盘。 阵盘，是修仙界繁衍至今创造出来的一种新型器具，只需往其中注入灵力激活，添置灵石维持，便可形成一座阵法，十分便捷，早已风靡整个修仙界。 当然，阵盘的价格也是居高不下，如她手中的这一枚一阶聚灵阵盘，便花去了她足足一千灵石。 辅助修行的东西有很多，但丹药之类，如宗门发放的养气丹，是药三分毒，低阶丹药更是说不清有些什么杂质，经年累月沉积体内，有害无利。 直接用灵石修炼也是一种办法，灵石中的灵气不用经过转化便可以直接修炼，比吸收天地灵气来得更快。 这两种方法，是大多数修士惯用的，但这其中也存在一个隐患，那便是如此修炼得来的修为，始终比不上自己一点点锤炼出来的，灵力虚浮，若不定时处理，难以晋升大境界不说，还可能会影响根基。 而用聚灵阵修炼就没这些烦恼了。 聚灵阵的原理，其实就是以远超人体的速率吸收天地灵气，集中在阵中，等级越高，吸收的灵气便也越多。 一阶的聚灵阵盘，刚好够练气修士修炼所需，闭关三天便抵得上苦修一月。 叶翩然便是打算借助聚灵阵盘，先行突破练气四层，再去百兽林执行任务。 按照步骤打入灵气、放入灵石后，她盘膝坐在阵法中央，运转功法。 大量的天地灵气朝她涌来，丹田内的冰蓝珠子也略微提高了一丝自转速度，幅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叶翩然全身心投入修炼之中，并未注意到这一变化。 灵根资质，单一灵根为最佳，纯度若达九成以上便是天灵根。五灵根则为最次，也被称为伪灵根，引气入体都很是困难。 四灵根为杂灵根，若无机缘造化，一辈子都将困在练气期。 三灵根中规中矩，是大宗门收徒的最低标准，也是占比最多的一类。 至于双灵根，如叶翩然这般相生相合，纯度极高的，已经可以算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了，毕竟单灵根难觅，天衡宗百年之内，也不过只有三个。 单灵根之所以得天独厚，乃是因为其吸取的天地灵气只有一个属性，因此无需进行转化便可以直接修炼，相当于一名普通修士用灵石修炼，还没有灵力虚浮之忧。 灵根越多，吸收的天地灵气属性便越驳杂，不同属性的灵气聚在一起时，会因为相生或相克的关系互相摩擦。 属性相生的，自然是皆大欢喜，比如叶翩然的水雷双灵根，由于雷灵气的狂暴会造成些许逸散，同时又由于水灵气的包容，水能导电等等特质，使得她转化灵力的压力大大减少。 属性相克的，比如水火灵根，吸收而来的水火灵气之间会产生剧烈摩擦，真正吸入体内之时，基本上是十不存一。 也是因为如此，修仙界中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相生相合的双灵根，不亚于单灵根；相斥相克的双灵根，还不如相生相合的三灵根。 叶翩然沉浸在修炼之中。 她灵根纯度九成，平时吸收灵气便动静不小，如今又用上了聚灵阵盘，一时间更是刮起大风，惊走了四周的飞禽鸟兽。 水雷灵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体内，先经由功法运转路线化作灵力以后，又进入冰蓝珠子之中，变为更加精纯的灵力。 时间流逝，丹田中的第三个气旋愈发凝实。 练气十二层，每一层都会生成一个新的气旋。 七天后。 冰蓝珠子悬在丹田上空，下方三个隐隐透着蓝紫相间的气旋已是凝实无比。 嗡地一声，随着叶翩然浑身一阵轻颤，第四个气旋悄然生出。 蓝紫二色的灵力轻盈旋绕在一起，新生的气旋很快稳定下来。 同一时间，叶翩然身体表面有污泥不断排出，污泥暴露在空气中后，逐渐结痂、脱落，掉在地上。 练气期是修仙的第一个阶段，是肉体凡胎通过灵气冲刷，不断洗筋伐髓，消除体内脏物质，以达到洁净纯真之体的一个过程。 洁净纯真之体即是婴儿之体，婴儿是人这一生中最纯洁的时刻，然而人在长大和生活的过程中，体内会不断积累浑浊污垢，致使身体不再纯洁，成为藏污纳垢的桶。 修仙，又称修真，意为修得真我，真我的其中一个含义便是重返婴儿之体。 在练气期，每升一次阶，都会伴随着污泥等脏物质的排出，修为越高，排出的杂质就越少，练气十二层是修士最后一次排出体内杂质。 唯有达到洁净纯真之体，才能筑基，才算是真正踏上修仙之路。 突破练气四层后，叶翩然并未停止修炼，而是继续巩固修为，直到新生气旋状态彻底稳定后才停了下来。 她睁开双目，眼中精芒一闪而过，浑身气息更加内敛，散发着一股似是柔韧，却又暗藏锋芒的气势。 “用资源修炼就是快啊。” 她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微微一笑。 练气四层是一个分水岭。 练气四层以下，是为练气初期，比凡间练家子强不了多少。一是因为筑基未成，尚未脱离肉体凡胎，二则是因为灵力不足，法术威力大打折扣，而且施法还不能做到瞬发，很容易形成一个使不出法术，近身肉搏一败涂地的尴尬局面。 而进入练气四层，这一困境将得到大大缓解。 灵力成倍增加，体能大幅上涨，精神力也更加坚韧，提升是全方位的。 只需稍加练习，便可轻易做到术法瞬发，当然，仅限于低阶法术。 给自己捏了个清洁术，撤去聚灵阵盘，叶翩然离开山洞，寻了个幽静的水潭，练习法术起来。 如此又过了一天。 确保自己所习的法术已经可以做到尽数瞬发以后，她拍拍身上的天衡宗弟子服，轻身术运转，全速朝百兽林的方向赶去。 第六章 掌心雷 百兽林位于天衡宗西侧，以练气修士的脚程，三天便至。 有一座小镇坐落在其边缘。 此地距离宗门不远，百兽林又是宗门特地划给低阶弟子的历练之地。 因此小镇之中，几乎九成以上都是身着白袍的天衡宗弟子，凭着这身衣服，叶翩然免去了一块灵石的进入费。 “小师妹一个人来做任务呀？可以来我们全聚楼小住，优惠价一天一枚灵石哦。” 刚进小镇，就有一个相貌清丽的女修上前来搭话，年龄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 一天一枚灵石，很公道的价格，而全聚楼听闻也是某个天衡宗弟子开设的，有些规模，良周城里便有一家。 叶翩然没有过多犹豫，点点头便跟着女修来到全聚楼。 小镇不大，这处的全聚楼也不过只有三四层高，交了十日份的灵石后，她得到其中一间房间的暂住权。 房间内布置齐全，更是设有可以隔绝窥探的禁制，叶翩然打量一番，露出满意之色。 心中暗暗道，等她再攒点灵石，也要去买上一个隔绝阵盘。 “小师妹，百兽林中虽然只有二阶以下的妖兽，以你的修为，却也称得上危机四伏。我们全聚楼有售百兽林的详细地图，二阶妖兽的领地范围皆有标注，只要十枚灵石哦。” 面容清丽，名唤周丽的女修笑着道。 地图是刚需，就算她不说，叶翩然也会买上一份的，自然是爽快付钱。 周丽喜笑颜开。 区区十枚灵石自然是不算什么，但这小师妹如此年轻，看起来最多不超过十岁，却有练气四层的修为，很可能是世家子弟。 再者，这种修为就敢独自一人来做任务，不是胆识过人就是身上有保命之物。 无论是哪种情况，多结交一番都不是什么坏事。 周丽如今已经年近二十，修为却只有练气六层，在外门中属于不高不低的一类。 年龄三十以下，晋级筑基，便可进入内门，而若是超过三十，便只能留在外门做个执事。 虽说执事在宗门中，已经算是有了一定的地位，但谁人不知内门才是天衡宗真正的核心所在。 没有哪个外门弟子不想进入内门，得到宗门的重视，获得更多的资源，那才是真正的前途光明。 就算是像她这样一介散修之身，拜入大宗门的草根，亦是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 所以她更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机缘。 如此想着，周丽脸上的笑容愈发热情起来。 “小师妹，我们全聚楼除了提供住宿和售卖一些物品以外，还会收购百兽林中的产出。若是完成任务还有余力，获得的东西都可以拿到我们这里来，保证不让你吃亏。” 话是如此说，周丽心中却是不信叶翩然还有余力的。 想她练气六层的修为，猎杀一头一阶妖兽都要耗费莫大的气力，很多时候还狩猎不成，需要与人结伴而行。 这小师妹不过练气四层的修为，无论她在百兽林中要完成何种任务，在周丽看来，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 更别说有余力获取一些其他东西了。 当然，在宗门中浸润多年，周丽见过的世家子弟不知凡几。他们不仅有家族提供资源，还修习了独门秘术，战斗力和普通弟子有莫大差别。 就算真的任务失败，双倍贡献点的惩罚也不算什么。 所以周丽并未表现出自己的不信，反而流露出一抹亲近。 叶翩然并非是真正的十岁孩童，况且修仙之人本就早慧。 她很容易便看出了周丽那自认为掩饰得很好的讨好之意。 不过她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心中有些微哂。 若是周丽知道，自己在那所谓修仙世家中不过是一个透明人，甚至还是因为受人针对才冒险出宗，会是何种姿态呢？ 摇摇头，叶翩然关上房门，打开房中禁制，稍作休整调息到最佳状态后，离开小镇往百兽林而去。 百兽林的地图，她已牢记于心。 进入百兽林后，她并没有按照地图上的标注，直接去寻赤尾豹，而是换了条小路。 不到一刻钟时间，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三条分岔路。 叶翩然选了右边的一条，与此同时，铁剑握在手中，浑身警戒拉到最高，屏气凝神，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她没有施展轻身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忽然。 一道细小的声音传来，轻微得仿佛是错觉一般。 叶翩然却动了，她握住剑柄的手刹那间一拔，光滑的剑刃折射出冷冽的光，朝那声响传来之处一斩。 哧。 “嘶嘶……” 击中了，但是被弹开了。 叶翩然脚尖一点，飞身跃出五步之外，落地之时，藏在暗中的影子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是一条四指宽，二尺四寸长的褐纹妖蛇。 蛇尾三寸处有一道浅浅的剑痕，连皮都没刮破，正在飞速地愈合中。 叶翩然眸色一深。 这种妖兽名叫褐纹蛇，有毒，但毒性不烈，练气中期修士两个时辰便可将毒素强行逼出。 褐纹蛇是一种介于普通野兽和一阶妖兽之间的存在，其棘手程度与身形大小有关，成年的褐纹蛇身长二尺七寸，宽五指，属于一阶妖兽中比较弱的一类。 眼前这一条，显然已经距离成年不远了，远远强于寻常野兽，凡兵铁器很难真正造成伤害。 叶翩然特意来此，自然是对情况有所了解。 只是标注上明明写此兽长二尺，宽三指半，距离成年尚有一段距离，适合新人练手。 为何如今一见，却已是马上就要成年了？ 莫非…… 叶翩然紧了紧握剑的手，灵力奔涌而出，加持剑刃，又是一剑挥出。 剑风凌厉，褐纹妖蛇感知到危险来临，扭动身子躲过一击。 口中嘶嘶吐着蛇信，蛇首猛地一沉，竟是一跃而起，张开大嘴朝她咬来。 叶翩然面沉如水，手中剑刃裹着灵力迎上蛇首，另一只手却是藏在袖中。 眼看剑刃将要捅穿蛇首，褐纹妖蛇却是猛地一歪头，与剑刃交错而过，那恢复如初的蛇尾同时间朝她狠狠甩来！ 蛇类狡诈，在妖兽中算得上是颇有灵智。 声东击西的一击，若没有时刻保持警惕，很可能措不及防，被这一尾狠狠击中。 但很可惜。 叶翩然忽地一笑，垂在身侧的左手张开，一道惊艳的雷芒一闪而过！ 一阶雷系法术，掌心雷。 雷芒劈在妖蛇身上，瞬间将它击倒在地，抽搐不止。 第七章 三叶青灵草 雷法霸道，威力之强是所有法术之最。 褐纹妖蛇一下失去了战斗力，它毕竟还未成年，不是真正的一阶妖兽，如何扛得住练气四层的一道雷法。 抽搐几下，便断了生机。 叶翩然将软趴趴的蛇尸收起。 不入阶的妖兽，是卖不出价钱的。 但怎么说这也是她前世今生，加起来三十年的时间中第一次出手，就算卖不出去做个战利品，也是极有意义的。 此番小试牛刀，让她对自己的战斗力有了初步的认知。 掌心雷，若时机得当，不失为一个一击必杀的手段。 太早暴露则会让人产生警戒之心。 这些都是届时猎杀赤尾豹所要注意的。 叶翩然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 至于她方才击杀褐纹蛇时，为何从一而终都十分冷静，从起初的察觉有异，到后来的临危不乱，甚至还能一心二用，两手准备，最终反杀妖蛇。 其原因最主要便与叶翩然自身的实力有很大的关系。 首先，她有冰蓝珠子，灵力比寻常修士精纯数倍。 再者，她的双灵根纯度都达到了九成，不仅吸收的灵气更为庞大，体内所能容纳的灵力也更多。 每次突破境界时，她都会压制修为，直到无法再压制才会突破。 如此种种条件相加，使得叶翩然的基础极为牢固，底蕴比同境修士深厚数倍不止。 而且她六感过人，随着修为的增长，带来的好处更加明显。 一条不入阶妖蛇的行动，自然逃不过她的感知。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换做是谁都会冷静淡然。 …… 清理完战斗痕迹后，叶翩然继续屏气，收敛浑身气息，缓慢地在林中游走。 据周丽所说，全聚楼提供的百兽林地图三月一修订，上次修订距今不过两个月。 也就是说，那条褐纹蛇二月前还是二尺长的野兽。 以褐纹蛇的生长速度来算，从二尺长长到二尺四寸，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 但是那条褐纹蛇仅仅花费了两个月就做到了，足足缩短了三分之一。 叶翩然怀疑，它很可能得到了什么机缘。 机缘与危险相伴相生，是以她并未放松警惕，而是愈发谨慎，缓缓往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耳边传来潺潺水声，似乎是瀑布？ 空气中的水汽也开始增加，想了想，她将自己的水灵力放出来一丝，稍作调整，自己的气息便和水汽一般无二。 继续向前，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一条瀑布，飞流湍急，瀑布边还盘着一条四尺长的褐纹妖蛇。 叶翩然瞳孔一缩。 褐纹妖蛇是从一种普通的野蛇进化而来，血脉薄弱，每进步一点都十分难得。 如果说三尺长的褐纹妖蛇是一阶妖兽中的软柿子，那这四尺长的妖蛇，便已经和赤尾豹同一级别。 货真价实的一阶妖兽！ 看见此幕，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这里的褐纹妖蛇不知得了点什么机缘，实力增长飞速。 再结合先前得知的情报，叶翩然判断，给这两条妖蛇带来莫大好处的机缘，极有可能还在！ 无他，只因她方才杀死的那条小蛇，显然还在快速成长之中。 人修，妖修，路径不同，却是殊途同归，都是要与天争命，博那无上大道。 妖兽用的机缘，人修自然也能用，实在用不了，也可以转手卖掉。 机缘在前，岂有不争的道理？ 叶翩然舔舔嘴唇，心头有些火热，四下环视一圈。 全聚楼的地图标注上显示，这头褐纹妖蛇无甚特别之处，仅仅一笔带过。 也就是说，目前只有她一人发现异常。 而妖蛇四周并无明显的洞穴和遮挡物，看来看去，叶翩然觉得，机缘最有可能在瀑布下的水潭之中。 她在心中默默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手段，而后目光变得坚定。 随手捡起地下的一块碎石，朝瀑布的反方向掷去，发出轻微的声响。 四尺妖蛇听到动静，吐着蛇信过来，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待其快要到碎石落地之处时，叶翩然一跃而出，裹着灵力的长剑狠狠扫去！ 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妖蛇一个甩尾挡下，显然是早有防备。 而后看也不看碎石，张着血盆大口扭头咬来。 四尺妖蛇，几乎和成人身形一个宽度，大口张开，尖牙毕露，瘆人程度上升好几个台阶。 叶翩然脸色微变，手腕一转，长剑回旋，挡在头顶，堪堪扛住了这一咬。 妖蛇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戏谑之色，口中力度微收，一尾狠狠扫来。 速度之快，只见残影，破空之声呼呼作响。 手中剑还挡在头顶，行动受限，这一扫眼看避无可避。 不可避，那便不避！ 千钧一发之际，叶翩然眸中的慌乱转瞬间被狠色取代，灵力疯狂涌出，牢牢护住身上几处大穴，又注入剑身，硬生生将妖蛇大口撑开些许。 左手同一时间灵光大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进妖蛇口中！ 下一瞬。 蛇尾扫在身上，刹那间断了几根肋骨，叶翩然口喷鲜血，整个人箭一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树上。 而她蓄力的术法也成功塞进了妖蛇口中，妖蛇目露惊恐之色，满地乱爬想要吐出来，却也只是徒劳。 蓝光大作，噗噗之声不绝于耳。 一阶水系术法，水爆术！ 不消片刻，四尺妖蛇便被从内到外戳出了几个血窟窿。 叶翩然强撑着起身，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施展轻身术，剑刃上布满暴虐的雷灵力，对准妖蛇七寸之处。 一剑狠狠劈下！ 雷灵力入体，肆意破坏着妖蛇本就千疮百孔的体内，不出两息，妖蛇便轰然倒地，没了气息。 叶翩然将蛇尸收起，两个起落来到水潭边。 她之所以将妖蛇引开，便是怕打斗动静太大，会破坏水下的东西。 而今战斗结束，但其间的动静和血腥气，恐怕很快便会引来妖兽，她必须抓紧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把东西取出来。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叶翩然咬咬牙，屏住呼吸沉入水中。 水潭不深，以修士的目力自然是一览无余。 只见谭底的小土块上长着一株青叶蓝茎的灵草，长约五寸，三片青叶摇曳生姿。 叶翩然呼吸有些急促。 这是三叶青灵草！ 第八章 一口黑锅 三叶青灵草，乃是一种灵草，是炼制三品丹药复灵丹的一味主药，价值极高。 丹药也是有品级之分的，由低到高依次为一至九品。 如宗门发放的辟谷丹、回春丹，是为不入品的丹药，而养气丹则是一品丹药，不可相提并论。 养气丹在一品丹药中，属于比较常见的一类，其主药易寻，天衡宗更是划出数十亩灵田，专门用于种植此丹主药，这才有了外门弟子人手一瓶的养气丹。 养气丹售价三十灵石一颗，那也是在天衡宗才有的价格。若在外面的丹行购买，至少也要五十灵石。 一品丹药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三品丹药了。 复灵丹和养气丹的功效有些类似，都是可以辅助修炼，恢复灵气。 不同的是，复灵丹是给筑基修士使用的，吞服此丹，可以瞬息间令一位筑基修士恢复全部灵力，在生死之间说不定就是救命的丹药，因而有价无市，一丹难求。 连带着其主药，三叶青灵草的价值也是一番再番。 心中快速掠过关于三叶青灵草的种种信息，叶翩然平复呼吸，取出一个玉盒将这株三叶青灵草连带着下方的土壤，一同收进玉盒之中，再祭出一张封灵符贴上。 这种珍贵的药草，成长条件一般都颇为苛刻，一旦离开生长环境，药效便会急速流失。 若想最大程度地保留药效，除了要用品质上佳的玉盒以外，还需贴上封灵符防止药效逸散。 叶翩然身上只有唯一一个玉盒，也是她积攒资源以后换来的，品质只能说是一般。至于封灵符，则是入门大礼包的那一沓符箓中的，仅此一张。 以她的身家，想要将三叶青灵草的药效最大限度保留，显然是不可能的。 紧要关头，来不及纠结什么细节。 她收好玉盒，正准备反身离去，眼角余光却瞥到一点蓝光。 犹豫片刻，她又回到小土块前方，彼时的小土块已经凹陷下去一大块，形成一个坑洞。 细细端详，坑洞看起来平平无奇，并无特殊之处。 但方才惊鸿一现的蓝光，始终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咬咬牙，叶翩然直接动手挖了起来，不多时，手中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她一把将其握在手中。 来不及看是什么东西便塞进怀中，又抓起一把旁边的土，将坑洞填平。 做完这些后，她全力朝岸上游去。 上了岸，过人的六感让她意识到，有数道强横的气息正在赶来，绝对是不亚于方才她杀死的那头四尺妖蛇。 叶翩然收敛浑身气息，毫不迟疑地掉头就跑，顺着来时的方向，很快便离开了百兽林。 …… 半刻钟后。 数道雄壮的身影出现在瀑布周围，每一头最弱都是一阶妖兽，其中正有叶翩然此行的目标，赤尾豹。 互相厮杀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妖兽们各自立在一处，兽瞳中人性化地流露出警惕之色。 很快，又是一道强横的气息靠近，来者身躯庞大，目露凶光，俨然是一头二阶妖兽。 此兽一出现，围在四周的一阶妖兽顿时纷纷避退，消失在山林之中。 这头二阶狮虎兽长啸一声，一步一步往水潭走去。 却在狮虎兽即将探入水潭中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指狮虎兽的头颅，一声厉喝同时响起。 “孽畜尔敢！” 狮虎兽一个跃起避开此箭，挡在水潭前方，硕大的兽目中涌出怒意。 下一刻，几道身影自山林中出现，竟是几名身着天衡宗外门弟子服饰的人修，面容皆是二十上下的样子，修为更是尽数到了后期。 只有中间一名少女，正值豆蔻年华，面若寒霜，眸若星辰，如一朵水中寒莲般窈窕清丽，周身散发着一股清冷如雪，傲然如梅的气质。 一身修为更是达到了练气九层，离圆满之境只差一线。 “那三叶青灵草，果真在此处？” 少女开口，声音如清冽灵泉。 “千真万确。”其身旁一位高大男修回道，他是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足有练气十一层。 男修接着道，“我从前在百兽林历练时，结交了一位在百兽林坊市任职的好友。两天前，他偶然间发现了一头四尺长的褐纹妖蛇，按理来说，此种妖兽不应该长到四尺长度，他察觉有异，便施展秘术入那水潭中探查了一番，发现谭底竟有一株三叶青灵草。” “据他描述，那株三叶青灵草青叶蓝茎，茎生三叶，已然是完全成熟。他担心贸然采摘破坏药效，这才知会于我。如今，在下先行恭喜顾师妹，喜获灵草了。” 顾雪苒唇角掀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却是道。 “现在就说恭喜为时尚早了。那狮虎兽显然也发现了此地异样，已然先我们一步击杀了那四尺妖蛇，尸骨无存，定是已被其吞吃入腹。” 说话间，一道前来的几人也在打量周围，妖蛇尸骨已经不见，徒留满地斑斑血迹，不难推断发生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至于四尺妖蛇区区一阶，是如何与二阶妖兽中的霸主狮虎兽缠斗到鲜血满地的，也不难解释。 三叶青灵草何等宝物，完全成熟之际，就算是仅仅在旁修炼都能得到莫大的好处，这便是那褐纹妖蛇可以长到四尺的原因所在。 既已长到四尺，身上产生出某些异变也说不定，与狮虎兽缠斗一番，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几人默契地在心中为眼前的一幕找好了解释。 恐怕尸体已经凉透的四尺妖蛇泉下有知，也会瞪大蛇瞳，怒道：它哪来的异变？它怎么不知道？ 总之，二阶狮虎兽就这样替叶翩然背了口黑锅。 急匆匆赶来夺取三叶青灵草的一行五人，快速达成一致，决定先行击杀这头狮虎兽，再取灵草不迟。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 此刻已经回到全聚楼房间的叶翩然，全然不知被她所取的那株三叶青灵草，竟然早已被人发现，只是一直未被采摘而已。 甚至还因此爆发了一场人妖大战。 当然，若是知道了也不会如何。 她只会牢牢护住已经到手的三叶青灵草。 谁让最开始发现的那人一直不取？谁让那些赶来的人慢她一步？ 天地宝物，能者居之。 既然到了她的手里，便断没有给出去的道理！ 第九章 被人捷足先登了 林中风波，叶翩然并不知晓。 她一回房间便连忙打开隔绝禁制，取出回春丹服下，运功疗伤。 四尺妖蛇一战，她极为完整地中了一记蛇尾，肋骨断了五根，可谓是伤得极重。 若不是身上的外门弟子服饰还具有一定的防御功能，断的骨头定然只多不少。 她拖着伤躯下水潭，取了两样东西，又匆匆赶回坊市，一路奔波，俨然已是强弩之末了。 此时，什么宝物都被她抛到一边，专心疗伤起来。 整整一天后。 叶翩然睁开双眼。 回春丹的疗伤功效有限，她服用了整整六颗，却也只是让断骨连接在一起，并未达到真正的续上断骨。 要想完全恢复，除了服用品质更好的丹药以外，便只能慢慢修养。 摇摇头，她暂且将此事抛到一边，终于是有空清点起收获来。 首先是两头妖蛇的尸体。 第一头妖蛇还算不上一阶妖兽，就算要卖也卖不出价格。 而第二头就值钱了，真正的妖兽浑身是宝，蛇皮、蛇肉、蛇牙、蛇血、蛇胆，都是有用的东西。 妖兽修炼有成，会在体内凝结出妖丹，一般而言，妖丹是三阶以上的妖兽才会有的，二阶妖兽有概率产生妖丹。 这头四尺妖蛇整日盘在三叶青灵草周围修炼，也算得上是有大造化的兽了，还是有那么一丝机会凝结妖丹的。 叶翩然用铁剑划开妖蛇腹部，空无一物。 意料之中，毕竟此蛇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头一阶妖兽而已，她不过是抱着几分侥幸心理，谈不上失望。 此行得了一株三叶青灵草，已经是血赚了。 清点完妖蛇尸体，她在怀中摸了摸，取出之前在坑洞里挖的东西，这才看清其面目。 又是一枚珠子。 叶翩然一愣，下意识想到自己丹田中的冰蓝珠子。 不过细细一看，并不一样，手里的这枚珠子通体剔透，呈水蓝色，其中还隐隐有水波荡漾。 而她体内的冰蓝珠子却并非是透明的，珠圆玉润，好似浑然天成，显然比手里这避水珠更加优质。 叶翩然毕竟出身修仙世家，见识非同一般。 端详片刻，便已经认出这得自水潭之底的珠子乃是避水珠。 虽然比不上自己的冰蓝珠子，但避水珠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将其炼化，便可在水中自由呼吸，一切水中活动都将不受阻碍，如履平地。 她还记得，前些年叶家得了一枚避水珠，听闻可是花了足足七十万灵石才拍来的。 单论市价，这枚避水珠的价值远在三叶青灵草之上。 这回真是发大财了。 没有过多犹豫，叶翩然当即决定炼化这枚避水珠。 钱财虽好，她也很缺，但说到底，自身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炼化了这枚避水珠，日后遇到任何与水有关的困境都无需担忧了，危难时刻，甚至还能跳水跑路。 再者，若她将这避水珠拿去卖，得了七十万灵石，也要有实力保得住才行啊。 别的不说，这事要是被叶熙月知道了，肯定要让她连本带利吐出来。 所以，不管怎么算，还是自己炼化最为安全。 叶翩然从指尖逼出一滴鲜血，落在避水珠上，手中法决翻转，打下一道道烙印。 不多时，她与避水珠之间便形成了一道若有似无的联系，可以随心而动。 像避水珠一般的高阶宝物，是可以收进丹田中温养的。 她心念一动，避水珠瞬时出现在丹田中。 紧接着，让她心神大震的一幕出现了。 平日里自转缓慢，高冷地悬浮在丹田上空的冰蓝珠子，竟是开始滴溜溜地疯狂旋转起来。 丹田中的灵力霎时间被狂抽而走，而那刚进入丹田的避水珠更是不堪，不消片刻便化成了一滩散发着盈盈蓝光的液体，一缕一缕地被吸入冰蓝珠子之中。 叶翩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最关键的是，她对冰蓝珠子根本没有控制权，那玩意就像个大爷似的，在她丹田里为非作歹不说，还狂抽她的灵力。 而她现在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冰蓝珠子鲸吸海吞。 不行。 再这样下去，她马上就要被这玩意吸干了！ 必须要马上补充灵气。 来不及多想，叶翩然开始吸取天地灵气，纯度双九成的水雷灵根吸力全开，大量天地灵气朝她涌来。 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叶翩然咬牙，心中已经将冰蓝珠子骂了个遍。 但她别无选择，如果不提供足够的灵力，等她死了这玩意都安然无恙。 她只能取出聚灵阵盘，同时把房间的禁制开到最大，在凹槽中放上灵石，开始狂吸。 …… 同一时间。 全聚楼中。 周丽正陪着笑脸，站在一名男修身后。 面前是五名修为深厚的天衡宗弟子，脸色如出一辙的难看，正是大战二阶狮虎兽的那一批。 此时距离五人合力围杀狮虎兽，已经有一天时间了。 昨日，他们花费莫大代价，拼着两人身受重伤，折损两件法器的损失，方才堪堪将那二阶狮虎兽击杀。 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下水一看，却发现说是有三叶青灵草的地方空空如也。 顾雪苒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她早已将这三叶青灵草视为自己囊中之物，此番前来，所有人的报酬和疗伤费用，都是她出。 本以为夺得三叶青灵草板上钉钉，却不想原本无甚威胁的四尺妖蛇变成了二阶霸主狮虎兽，好不容易将其击杀，却发现水潭之下根本没有三叶青灵草！ 顾雪苒出身南水城顾家，在中等家族里也是排头等的那一拨，因为资质极佳自小收到家族重视，锦衣玉食，可以说是真正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千金小姐。 修行至今，想要什么没有。 何曾受过这种气？！ 一怒之下，顾雪苒第一时间便怀疑修为最高的那男修林庆一，便是此人声称此处有三叶青灵草的。 林庆一大呼冤枉，他细细检查了谭底的土壤，发现有一处颇为异常，像是被人刻意铺了一层土在上面一样。 他将异常之处刨开，果然发现此处的土壤之中，存在着零星几块不同的土壤。 而这些异常土壤上面，还残留着三叶青灵草的气息！ 调查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三叶青灵草并非没有，而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第十章 这合理吗 怀疑对象顿时又转向了最初发现三叶青灵草的人，也就是林庆一的好友，现任百兽林坊市全聚楼的负责人，邱瑞。 邱瑞得知此番变故后，断然否定是自己所为，态度斩钉截铁。 原因也很简单。 他是最早发现三叶青灵草的人，如果他真想自己私吞，为什么要把消息传出去呢？ 毕竟他发现那处异常的时候，那里可只有一头四尺妖蛇。 邱瑞练气十层的修为，想要杀死一头一阶妖兽，易如反掌。 他没有动，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就算得了这种宝物也没法保住，所以才通知林庆一。 邱瑞的解释合情合理，没有破绽。 但顾雪苒气得要死，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开始调查近三天内进入百兽林坊市的人，试图找出些许蛛丝马迹，第一步便从全聚楼中查起。 查了一天，也没什么结果。 此地距离天衡宗很近，虽然说有二阶妖兽出没，但寻常的练气圆满修士，一般都不会接取百兽林的任务。 只有处在练气中期和后期的修士，才会结伴而行，来此猎杀妖兽。 若其中真有人发现了三叶青灵草，将之夺取，也是纸包不住火，练气修士如何抵抗这一笔巨大财富的诱惑？ 就算有意掩盖，也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然而，查来查去，他们却愣是没发现一点破绽，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 再加上昨日，他们一路匆匆赶来，进入百兽林后更是处处留心，除了水潭附近，其他地方都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夺取三叶青灵草的那人，要么是有备而来，要么是事成之后，连夜离开了坊市。 无论哪种情况，都可以宣布他们这次声势浩大的行动，连宝物的影子都没看见就失败了。 如今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众人齐聚全聚楼中，个个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 追回三叶青灵草肯定是不可能了。 但是，此番付出了莫大代价…… 在场七人，有五人都在不动声色地留意顾雪苒的表情变化。 只有周丽没有。 她是此处全聚楼的二把手，事发以后自然是全程陪同，积极配合。 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肯定是没她什么事了，不知怎的，她竟是神游天外地想起昨日遇见的那位小师妹。 那小师妹，年纪轻轻，就有练气四层的修为，定然是和顾雪苒一样的世家子弟。 不过她昨天也进了百兽林，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周丽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全然不知他们找了整整一天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位小师妹。 周丽昨天是没看见叶翩然回来的，因为她那时刚好和邱瑞一起，在坊市门口迎接顾雪苒一行人。 而百兽林的入口在坊市另一端。 完美错过。 房间禁制则是一天十二时辰不间断地开着，叶翩然何时回来，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知晓。 就这样躲过一劫。 会聚厅内，面沉如水的顾雪苒终于接受了失去三叶青灵草的事实，她环视一圈，准备开口说话。 暗中留意她的几人精神一振。 正当此时。 一股极为庞大的动静从上方传来。 几人感知一番，脸色齐齐一变。 “这是……有人在突破？” “什么人突破需要这么庞大的灵气？不是说这几日，全聚楼没来圆满之境的修士吗？” 顾雪苒眸光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 “到底如何，去看看便知。” 她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三叶青灵草作为三品丹药复灵丹的主药，药效惊人，练气修士直接吞服，定然会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如果真是取走三叶青灵草的那人，其做事周全谨慎到连土坑都要填平，不可能干出这种蠢事。 理智告诉顾雪苒，三叶青灵草已经离她远去，有缘无分。 但心中，却又莫名地涌出一种强烈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要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灵气波动最为强烈之处。 周丽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待到看见那扇熟悉的房门时，登时瞪大了眼睛。 顾雪苒注意到她的异常，问道，“你认识这里面的人？” 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周丽吞了口唾沫，只得承认。 “不算认识，一面之缘。这里面的是一位练气四层的小师妹，昨天来的。” 听到练气四层的字眼时，顾雪苒的心沉了下去。 莫说那二阶狮虎兽，就是原本的四尺妖蛇，也不是一个练气四层的小修士能对付的，除非她有同伙。 周丽却道，“这小师妹是一个人来的，昨天我还看到她进了百兽林，原本我还有些担心，以她的修为，很可能回不来了，没想到……” 没想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虽然不知道小师妹在里面干什么，但顾雪苒的行为更让她奇怪。 她居然就这样等在房门外面！ 这合理吗？ 这些世家子弟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等等，她不会是怀疑，那小师妹与三叶青灵草有关吧？ 怎么可能？ 周丽心中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但立马又被她压了下去。 三叶青灵草是有价无市的宝物，在拍卖会上，一株就能卖十万灵石。 那可是十万灵石！要知道，一般的筑基修士，身家也不过几万灵石而已。 这样的天文数字，周丽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她深深吸了口气，心绪慢慢恢复平静。 一行七人就这样在禁制大开的房间门口等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灵气波动渐渐平息。 又等了片刻，顾雪苒上前触动禁制，同时灵力传音。 “这位师妹，可否出来一见？” 房中传来一道有几分虚弱的童音，“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顾雪苒一愣，怎么是个孩子？ 但等都等了，于是便继续道，“师妹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天衡宗外门弟子顾雪苒。事情有些复杂，可否出来一叙？” 没有声音传出。 顾雪苒抿唇，突然间又想到什么，看向周丽，“周师妹，你和这位师妹有过一面之缘，若你开口，她应该会愿意出来的。” 周丽点点头，开口道，“师妹，还记得我吗？我是卖给你地图的师姐周丽，放心，门外的都是天衡宗弟子。” 这回，房间里终于传来动静。 第十一章 师姐帮你 房门打开，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粉雕玉琢的女童面色苍白，尚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布满了警惕之色，乌黑晶亮的眼眸中却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怯意。 正是叶翩然。 她怯怯地扫了一眼门外的众人，本就如纸一般的脸色愈发苍白。 “各位师兄师姐，有什么事吗？” 此时，莫说是顾雪苒，余下几人也皆是面面相觑。 先前都没注意，如今一看，这小师妹目测最多不超过十岁，而且气息虚弱不稳，看似警惕实则眼神慌乱，一看便知受了惊吓，负伤在身。 但是。 这样一个小女孩，是怎么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的？ 顾雪苒心中也有疑虑。 在看见叶翩然的模样以后，残存的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 很显然，眼前这虚弱得仿佛风一吹便倒的女童，不可能和三叶青灵草扯上关系。 是她多虑了。 可是，顾雪苒想到这女童闹出来的动静，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这位师妹，方才你做了什么，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来？” “啊……” 叶翩然的神色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她看了看门外的众人，惴惴不安的眼神落在周丽身上，又看向顾雪苒那张清丽绝色的脸。 似是觉得这两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她似的，咬咬牙，将实情托出。 “是这样的……” 在叶翩然的讲述下，众人的眼神纷纷变化起来。 尤其是周丽，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看走眼了。 这小师妹是世家子弟不假，但在族中一点地位没有，甚至刚入宗门就被逼得出来做任务，目标还是那个难缠出名的赤尾豹。 昨日，她小心翼翼地进了百兽林，靠着手里的地图，好不容易避开了各种妖兽，来到赤尾豹的领地范围。 结果不知怎的，还不等她做好准备，那赤尾豹就跟发狂一样地冲了出来，还好她离得比较远，见势不对就躲到一边去了，不然很可能被一下重伤。 赤尾豹消失不见了，而且状态如此反常，她感觉可能有大事发生，于是便决定先回坊市看看情况。 然而在原路返回的途中，连着遇到了好几头横冲直撞的妖兽，她吓得魂飞魄散，用了好几张符箓才逃了出来。 饶是如此，她也还是受了重伤，肋骨断了好几根，最可怕的是由于惊吓过度，她都忘了这伤是怎么来的了。 说着说着，叶翩然哭了起来，“呜呜……我只是怕族姐找我麻烦，所以才接了个任务出来的……可谁知道妖兽这么可怕啊，我感觉那赤尾豹两下就能把我吃了……” “呜呜，我不想做任务了，我想回家，可是任务失败要扣双倍贡献点……我该怎么办啊……” 此时，围在房门口的众人不管内心是如何想的，面上都是一副不忍的神情。 周丽更是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小师妹居然比她还惨，换做是她经历这些事情，心情一定也很崩溃。 只是……她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顾雪苒微微俯身，如玉般的手掌缓缓抚摸着女童的头顶，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温柔笑容。 “师妹莫要担心，区区赤尾豹，对你来说可能很难对付，但却不是师姐我的一合之敌。师姐帮你完成任务，可好？” 哭得梨花带雨的叶翩然霎时止住了哭声，睁大眼睛道，“真的？师姐愿意帮我？” “那是自然。”顾雪苒噙着笑，娓娓道，“但师姐也有个疑问，你如何搞出这般大动静，可还没说呢。” 周丽反应过来，她就说好像忘了点什么，差点被带跑。 不过看小师妹那晕晕乎乎的样子，应该是真的忘了吧。 众人再次打起精神。 却听女童脆生生道，“我断了几根肋骨，身上又没有什么好的疗伤药。所以我就想着，突破境界或许可以帮我断骨重续。于是我就用了聚灵阵盘，再加上我是水雷双灵根，纯度还蛮高的，可能动静就大了点……” 突破境界其实就是一次全方位加强，练气期修士没有神识，因此肉身方面的加强格外明显。 通过突破境界的方式，确实可以修复身上的伤势，而且效果极为显着，如果是从练气六层突破到七层，从中期迈入后期这种小分水岭，增幅更大，断骨重续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疗伤方式，实际情况是该磕药就磕药，毕竟突破不是大白菜，想要就要。 但眼前的女童眼神清澈，言语恳切，没有半分说谎的模样，还一直注视着顾雪苒，显然是已经对这位看起来极为不凡的师姐建立了信任。 暂且不论她的想法是有多么天真，顾雪苒扯唇一笑，迈步走进房中，细细查探一番，发现事实确实跟叶翩然所说一般无二。 一枚一阶的聚灵阵盘、满地的灵石碎屑，以及，并无半点三叶青灵草的气息…… 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顾雪苒心中还是难掩失望。 她强撑着笑走出房间，刚准备离去，却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摆。 叶翩然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师姐，你说要帮我猎杀赤尾豹，什么时候出发呀？” 顾雪苒一噎。 她是答应过此事不假，可这不过是权宜之策，如果不这么做，这小孩哭起来没完没了的…… 罢了，既然已经答应，她顾雪苒也不是什么信口雌黄之人。 “此事不急。我等昨日消耗甚巨，需要一些时间休养。师妹你也受了重伤，不如我们三日后再前去猎杀赤尾豹，如何？” 房门打开的刹那，禁制失效，顾雪苒一眼便看清楚叶翩然身上的情况，确实是断了五根肋骨不假。 突破境界确实可以一定程度上治疗断骨的伤势，但肯定不如服用丹药来得更好，况且，突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断骨重续，还是五根肋骨，如此情况，至少需要三品以上的疗伤丹药，价值不菲，顾雪苒身上也没有多少。 顾雪苒不欲多管闲事。 但想到昨日百兽林中的妖兽暴乱，很可能是由于他们和狮虎兽那一战引发的，这小师妹的伤势与她也算有些干系。 再加上她怀疑师妹在先，说不定还打扰了人家疗伤。 顾雪苒叹了口气，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圆滚滚的丹药。 “这是三品疗伤丹药续骨丹，治你的伤势绰绰有余。便算是……冒昧打搅的补偿吧。” 叶翩然有些难以置信。 她很清楚续骨丹的价值，市价要一千灵石，而且有价无市，要有关系才能买到。 第十二章 没有依据的猜测 由于叶家有一位六品炼丹师的缘故，吸引了众多炼丹师加入。 叶家最不缺的就是丹药，三品续骨丹在叶家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但叶熙月一向不喜欢叶翩然，修炼资源里的丹药，统统都被她卷走，一颗也没留下。 所以别说三品续骨丹，就连一品的疗伤丹药，叶翩然也一个没有，只有宗门发的不入品的回春丹。 面对顾雪苒给的三品续骨丹，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毕竟这肋骨总不能让它一直断着吧。 “这太贵重了……”叶翩然露出欣喜异常却又犹豫不决的表情。 “这有什么。” 顾雪苒见她如此，反而有些不以为然，三品续骨丹她确实不多，只有一点点而已。 区区一颗，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让你拿着便拿着，若你实在放心不下，日后再还我一颗便是。” 闻言，叶翩然终于是下定决心，接过丹药，沁人的丹香流溢鼻中，稚嫩的脸庞上流露出郑重之色。 “顾师姐，谢谢你，此事翩然会铭记于心的。” 顾雪苒愣了愣，随即摇摇头，只不过眼神中多了几分有些复杂的情绪。 她没再说话，在众人的拥簇下离去了。 周丽却是踌躇片刻，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待房门处再次恢复了平静之后，叶翩然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脸上的复杂神色顷刻间消失不见，她手掌抚在胸口，猛地吐了口血。 “咳，咳咳……” 下一刻，体内的狂暴之意便再也压制不住，来不及思考其他，她将三品续骨丹丢入口中，盘膝坐下。 此时，丹田中由避水珠化成的蓝色液体已然全部消失不见。 而悬浮在丹田上空的冰蓝珠子，自转的速度显着加快，几乎是变故之前的两倍有余。 珠身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平凡，似乎变得剔透了些许，隐约之间还能看到一些繁复的纹路。 显然，吸收了避水珠后，冰蓝珠子的真正面目开始逐步显现，或者说，恢复往日威能。 虽然如今显露出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但好歹是让人看到了点希望。 叶翩然早就知道这冰蓝珠子不是凡物，却一直苦于无法探知更多。 如今，情况已经明了。想来冰蓝珠子恢复所需之物，正是如避水珠一类的水系至宝。 只是，避水珠价值如此高昂，堪称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却只让冰蓝珠子恢复了这么一点点，叶翩然觉得，她想要让此物完全恢复，恐怕是难于登天。 如果不是她此次无意间得到了这枚避水珠，想解开冰蓝珠子的秘密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不过…… 叶翩然想到昨日在水潭之下，将要离去时的那惊鸿一瞥。 她十分确定，自己在摘取三叶青灵草时，已经充分检查过那处土壤，并没有什么蓝光。 可就在她准备离去之时，蓝光突然出现，而且冥冥之中似乎有种强烈的感觉驱使着她，好像在说：回去，回去，还有东西…… 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思虑什么。如今想来，莫非是冰蓝珠子在提醒她？ 甚至于，叶翩然还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有冰蓝珠子在，或许她根本摸不到那枚避水珠…… 没有任何依据的猜测，但如果避水珠这么容易就能得到，也不会变成只有在拍卖会上才能出现的宝物了。 虽然避水珠被冰蓝珠子吸收，但叶翩然也不是没得到好处。 比如，冰蓝珠子有所恢复，自转速度加快，她吸收灵气、转化精纯灵力的速度也随之变快。 避水珠的功能也没有随着自身的消失而消失，相反，她有种感觉，哪怕避水珠不在，但水下自由呼吸等等的能力，也一分不少。 甚至于，她感觉，这份能力来得更加自如了些……就好像与生俱来，如臂使指。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说不上好坏的事。 冰蓝珠子吸收避水珠，需要极为大量的灵力。叶翩然使用聚灵阵盘，全力吸收灵气，才堪堪撑住如此庞大的消耗。 虽说绝大部分灵力都被冰蓝珠子所吸取，但还有部分进入了她的体内，加上冰蓝珠子自转所带来的散逸，避水珠中的能量也被她吸收了一丝。 叶翩然如今的丹田之中，第四个气旋已经无限接近饱和，马上就要凝结第五个气旋了。 但她却死死压制着没有突破。 方才，经过了半个时辰，丹田内的动静已经渐渐平息。她正准备稳定一下境界，房间的禁制却被人触动。 短短几个呼吸，她脑中已经掠过无数个念头。 是吸收灵气动静太大引来了什么人？还是昨日在百兽林中取走三叶青灵草被人发现了？抑或是…… 在叶家十年，叶翩然已经养成了谨慎的性格。她虽然是个透明人，但到底还是嫡支，做对了是理所应当，可做错了，却会让族中人对她更加厌弃。 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十岁小孩，随着时间推移，她做事也是愈发周全。 昨日在百兽林中也是一样。 此处尽是些练气修士，所以她自信无人察觉三叶青灵草一事。 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她承认自己的动静是有点大，不然之前也不会找个山洞作为隐蔽。可灵气波动消失以后，禁制便被触动，对方还那般锲而不舍…… 叶翩然当机立断，刚好因为压制突破导致身上气息有些紊乱，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手段粗暴地直接狠压下去，立时喷了一大口血。 伪造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后面便是演戏了，其实她心中也是颇为忐忑，她故意放开禁制任由顾雪苒查探，为的就是打消对方的疑虑。 可她也是在赌，赌冰蓝珠子可以隔绝对丹田的窥探…… 从顾雪苒的神情来看，她应该是赌对了，丹田的异常并未被发现。 三品续骨丹也是意外之喜，虽说不知为何顾雪苒要执意送此丹给她，但不得不说，确实能解燃眉之急。 有了这枚三品续骨丹，不仅肋骨的伤势可以彻底解决，不留后患，而且她强行压制修为所带来的经脉损伤，也可以一并处理。 这回可是欠顾雪苒一个大人情了。 第十三章 周丽顿悟 三天后。 叶翩然体内的伤势已经完全治愈，修为也稳固在练气四层巅峰，只差一线就可以突破。 至于她为何不直接晋级练气五层。 一来，她并未修习可以掩盖自己真实修为的术法，若她真的突破，太过显眼。 就算在此处无事，日后回宗被叶熙月知晓，定然是麻烦重重。 二来，此番造成她修为突飞猛进的，是冰蓝珠子流溢出的那一丝避水珠的能量。此能量至精至纯，莫说助她突破练气五层，再上一阶都不无可能。 但到底不是她自己修炼得来的，借助外物，始终不比靠自己来得稳当。 所以她竭力将这一丝避水珠的能量炼化，炼化后再吸收入体，实在炼化不了的，便用灵力将其封住。 这三天来，除了分出一缕心神去关注体内伤势、炼化续骨丹药力以外，其余时间她都在做这件事。 此事也算一箭双雕，足以让她突破的灵力拿去封住避水珠能量，刚好维持住了现在的境界，日后如有需要，也可以随时调回。 叶翩然都忍不住想称赞自己一声聪明。 如今三日之期已至，是时候去找顾雪苒他们了。 猎杀赤尾豹还不需要她自己出手，真是美哉。 叶翩然来到大厅处，正好遇见了在柜台后忙碌的周丽。 “周师姐。” 周丽抬头，看见是她，心中涌上复杂之情。 “是你……顾师姐他们应该马上就来了。” 对于这位小师妹，周丽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如此轻易就得到了顾雪苒的好处，还能和顾雪苒一道去猎妖，交情更进一步。 这种事若是放在周丽身上，她定然是欣喜万分，觉得改变命运的机缘就在眼前。 可她又仔细看了一眼叶翩然。 此女年纪尚小，修为虽低，在同龄人中却是十分优越。接取宗外任务只为躲避家中有权有势的族姐，可以说是鲁莽草率，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勇气…… 至少，换做是周丽，肯定是不敢这样做的。 最重要的是，如今周丽心态变了，也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叶翩然和一般的十岁小孩不一样，她之前都没发现，此人似乎有一种宠辱不惊的淡然之气，现下得了顾雪苒的好处，可她依旧不骄不躁，气息甚至比四天前更加沉稳内敛了。 周丽有些恍惚。 难道，她一直以来的想法都错了么，难道像叶翩然一样，才能得到她想要的机缘么？ 叶翩然注意到周丽的异常，她有些讶异，但还是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周师姐看起来好像是心有所悟，这种时候，最忌讳别人打扰了。 她在大厅里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留意周丽的情况，一边等待。 片刻后，顾雪苒和一名高大男修结伴走来，她环视一圈，也发现了周丽的情况。 这时，有大量天地灵气奔涌而来，周丽的境界开始松动，很快便晋入了练气七层。 待境界彻底稳固下来以后，周丽睁眼，精光自眸中一闪而过。 她只觉自己变强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心境上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在突破圆满之境前，都不会再有任何瓶颈。 “恭喜周师姐突破。”叶翩然笑道。 顾雪苒也是微微颔首，“顿悟可遇不可求，恭喜。” 周丽笑了，此时的她已然不复从前，身上的拘谨、谄媚之意不再，整个人就像一块沉入湖底的顽石，颇有几分洗尽铅华之意，本就清丽的容貌愈发不俗。 她一一谢过，而后看向叶翩然，正色道。 “此番我能心有所悟，皆是托叶师妹之福。我已经想清楚了，辞去全聚楼的职务返回宗门，日后叶师妹有需要我的地方，但说无妨。” 说罢，掏出几张自己的传讯符递给叶翩然。 叶翩然一愣，没想到这事还能跟自己扯上关系，但见周丽面色坚定，不似假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周丽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前后简直判若两人，若真是因为自己，也说得通。 修行之人是很忌讳沾染因果的，因果之力前期不显，在日后渡雷劫之时，会充分体现出来。 就好比她和顾雪苒，能早报便早报，最晚也要在结丹之前，否则便有引发心魔劫的可能。 这也便是修士在突破大境界之前，如结丹、凝婴，务必要做好充足准备的原因，首要之事便是了结因果。 不然，渡雷劫本就九死一生，若还要加上心魔劫，凶险程度大大提高，渡劫成功的可能性自然也是一降再降。 总之，编造因果对周丽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而作为此事的因，叶翩然无需再做什么，周丽若要对她好，那便受着，这是她应得的。 顾雪苒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 她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小看这个叶师妹了。 不过，这事左右也与她没什么关系，别人的事，她不关心。 等那二人交谈完毕以后，顾雪苒上前一步，道，“叶师妹，走吧。” 叶翩然颔首跟上。 …… 百兽林。 赤尾豹领地。 寒光一闪，顾雪苒一剑贯穿赤尾豹的咽喉。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一击毙命。 叶翩然和那名叫林庆一的男修在旁边看着，神色各异。 顾雪苒练气九层巅峰的修为，杀死一阶赤尾豹确实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但如此轻松惬意，让叶翩然不由得眼皮直跳。 这就是剑修吗？ 真的好强！ 再想想自己的剑，叶翩然很清楚，她不过是把剑当武器而已，离真正的剑修差得远。 一个剑修的种子在心中悄悄发芽。 旁边的林庆一早就见识过顾雪苒的厉害，此刻正在神游天外。 他总觉得，这个叶师妹有点不对劲。 虽然一路走来，对方的表现都没什么破绽，完全就是一副初生牛犊，冒失慌乱却又不失基本素养的模样。 和那些刚入宗门的世家子弟简直如出一辙。 可是，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林庆一心中的怀疑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发强烈起来。 他有种直觉，这个人一定和三叶青灵草有关！ 但他没有证据，只能将怀疑藏在心底，更是一路留意叶翩然的一举一动，精神紧绷。 第十四章 天地宝物，能者居之 顾雪苒将赤尾豹的尸体放在叶翩然面前。 任务完成得如此轻松，叶翩然有种不真实感。 要她自己来打，少不了浑身底牌尽出，再断几根骨头，狼狈不堪。 而眼前这头赤尾豹已然气息断绝，浑身上下无明显伤口，唯有喉间一抹殷红的血线，一身皮毛完好无比。 赤尾豹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身皮毛，可以用来炼制法衣。 但是。 叶翩然却是抽出长剑，又凝出几道水箭，将尸体破坏得面目全非。 “这是为何？”顾雪苒不解。 “以我的实力，就算能解决这头赤尾豹，也定然不会如此轻松的。”叶翩然道，“如果就这样把尸体交还，肯定会引来怀疑，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闻言，顾雪苒目露赞赏。 林庆一却是眉头一蹙，此女做事太过周全了。 才十岁的年纪，心思就如此深沉，让人不怀疑她都难。 虽然没有证据，但也不能再拖了，他沉吟片刻，正准备开口之际，迎面撞上顾雪苒冰冷的目光。 林庆一一噎，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叶翩然似乎对此事一无所觉，处理完尸体后便收了起来，扬着笑脸，看起来心情极好。 三人返回坊市。 在全聚楼大厅道别后，林庆一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顾师妹，那叶翩然明显有问题，你为何如此轻易便放过她？还白白送她这么多好处。” 顾雪苒神色淡淡，“问题？什么问题？你不会是想说，她与三叶青灵草有关吧。” 林庆一也知道自己的怀疑站不住脚，可是事关三叶青灵草那等重宝，难道不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吗？ 有时候他真搞不懂这些世家子弟是怎么想的。 “三叶青灵草的确价值不菲，可那又如何？”顾雪苒道，“我们兴师动众，却仍与其失之交臂，调查多时也一无所获。就算东西真在叶翩然身上又如何？” “天地宝物，能者居之。她练气四层的修为，真能拿到，也是她的本事。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又不留下把柄，足以说明她的能耐。” “此事，是我们输了。我顾雪苒不是输不起的人。一株三叶青灵草，也没有珍贵到让我贸然向人家出手夺取的地步。何况，这些也不过是猜测而已，为了一件莫须有的宝物，做出与本心不符的事情，不是我顾雪苒的风格。” 顿了顿，顾雪苒继续道，“虽然没得到三叶青灵草，但给你们的报酬，不会少。至于你，若再想对叶翩然做些什么，我不会干涉。” 说完，她看也不看林庆一，便上楼了。 林庆一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果然还是无法理解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明明就是来夺机缘的，现在又装什么清高！ 还说什么技不如人，影响本心，简直可笑！ 他才不信像顾雪苒这种世家小姐，会发自内心地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可她到底为什么不继续追究？为了本心这种冠冕堂皇之言，他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难道，叶翩然身上有什么秘密，让顾雪苒也不愿招惹？ 林庆一想起，叶翩然也是世家子弟来着，虽然没什么地位可言，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脸色不断变化地思索了片刻，林庆一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决定放弃去寻叶翩然。 左右他本来也没想过要将三叶青灵草据为己有，如今顾雪苒又答应报酬不变。 他没什么损失。 没必要再去冒其他风险。 …… 另一边。 顾雪苒回到房中，透过窗户眺望远方。 方才在林庆一面前那般说，并不是因为她不怀疑叶翩然。 恰恰相反，经过这一次同行，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三叶青灵草就在叶翩然身上。 理由也很简单。 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叶翩然或许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可她错就错在太过追求完美，竭力去演一个与她本人完全不符的角色。 看似自然无比，但顾雪苒修为更高，感知更敏锐。 她发现叶翩然在每次冒失慌乱之时，身体都会下意识紧绷。 这是一个对危险极度敏感的人，潜意识里的反应出卖了她。 有了这一发现，一切谜团也就迎刃而解。 不过顾雪苒并没有戳穿她，甚至对三叶青灵草失去了兴趣。 顾雪苒自幼便是族里最出色的明珠，她是水木双灵根，其中水灵根纯度高达九成七，无限接近圆满之境，资质极佳。 她享受着族中取之不尽的资源，生来便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她也没有辜负族中的期待，拜入天衡宗后更是锋芒毕露，扶摇直上，在外门中颇具声望，更是早已被内门长老看中，只待筑基便能成为亲传弟子。 毫无疑问，迄今为止，顾雪苒的人生是极顺的。 但她却突然间觉得有些无趣。 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无人不顺从她的意思，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 可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修仙啊修仙，本是逆流而上，与天争命。 可她却从未感受到过“逆”，只有“顺”。 顾雪苒知道，自己的心态已经出了问题，再这样下去，她的仙途也就到头了，她的斗志正在逐渐消磨。 本来，像三叶青灵草这种程度的宝物，是不需要她亲自来取的。 十万灵石而已，只需她一句话，族中自会送来。 可她还是来了。 不仅来了，还没得到。 这对于顾雪苒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打击，自出生以来，她还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 一开始，顾雪苒很生气。 可慢慢的，她心中的火消了下去。 她忽然开始留意起身边的这些人，林庆一、邱瑞、周丽…… 还有叶翩然。 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而努力，无论使用何种方式。 尤其是叶翩然，此人堪称是她活到现在，见过的最鲜活的人。 明明是世家子弟，却和她从前认识的都不一样，受欺压的很多，可有能力有胆识破局的不多，破局之法如此清奇的，更是仅她一个。 而且还很会演戏。 第十五章 誓要追逐那天光 起初，顾雪苒是没察觉到异常的，她是先发现了林庆一的不对劲，才开始留意叶翩然。 就在她以为叶翩然会一直演下去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动手，处理赤尾豹的尸体，坦言承认自己要演一出戏。 顾雪苒不是很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她聪慧，很快便明白了其用意。 同时她也发现，叶翩然身上有一股她没有的东西。 一股向上的冲劲。 一股……就好像是被岩石压住的小草，不肯屈服于命运，奋力从岩石的压迫下探出一点脑袋，誓要追逐那天光，长成参天大树一般的冲劲。 顾雪苒忽然明白，为何周丽会因为叶翩然而顿悟。 因为她自己也是。 仿佛一眼能望到头的仙途，似乎再次布满了迷雾，充满了挑战。 至于对林庆一说的那番话，看似在劝诫林庆一，实际上也是在提醒自己。 三叶青灵草，得不到便得不到吧。 重要的是，她已经收获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何况…… 她也想看看，这株小草能长到什么地步。 …… 叶翩然并不知道，顾雪苒和林庆一都已经知道三叶青灵草就在她手中。 在那二人面前处理赤尾豹的尸体，确实是她故意为之。 因为她本来就只撒了一个谎，便是关于那一日的行踪。 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关于其他，她说的都是实话。 她出来猎妖是不得已而为之，以一个寻常练气四层的战斗力，是不可能独立击杀赤尾豹的，更不可能让尸体保留得那般完整。 为了让事情看上去更加合理，她必须要处理赤尾豹的尸体，这件事就算当时不做，后面也要做的。 但若她后续自己悄悄处理，有朝一日被那二人查到，岂不是会觉得她心口不一，蓄意伪装？ 叶翩然觉得，还不如直接就当面处理了。 毕竟她受制于人是事实。 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每走一步都思虑周全。 至于那一日，只是个意外。说到底她也还只是个孩子啊，惊吓过度，所以暂时没时间去想其他的，没什么问题吧？ 叶翩然是这样想的。 不过这一路上，她也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其实她的神经是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 好几次与顾雪苒对视的时候，她都心底一凉，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这一世活到现在，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 但是…… 那二人似乎并没有要找她麻烦的意思。 虽不知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这么做，是缺少证据？抑或是其他…… 总之，这一关应该是过了。 往后便各不相干。 叶翩然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顾雪苒会好心到帮她处理宗内的麻烦。 至于续骨丹的恩情，一时半会肯定是回报不了的。 除了此事以外，她对自己如今的状况也十分头疼。 冰蓝珠子自转速度加快，如今她就是不运转功法，天地灵气还是源源不断地被吸入体内。 照这样下去，就算她不修炼，要不了多久也会突破了。 叶翩然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会因为突破速度太快而困扰的一天。 而且，她身上的资源也已经宣布告急了。 先前突破练气四层的时候，驱动聚灵阵盘运转整整七天，消耗了她身上大半的灵石。 后来冰蓝珠子异动，她更是掏出了自己的全部身家，把灵石用了个精光。 妥妥的身无分文。 只有储物袋中安静躺着的三叶青灵草，能宽慰她受伤的心灵。 这可是十万灵石啊，有了这笔钱，几年之内都不用再为修炼资源发愁了。 至于之前毫不犹豫地炼化了价值更高的避水珠，叶翩然并不后悔。 十万灵石，对一般人来说很多，可于那些受宠的世家子弟来说，算不得什么。 可七十万灵石就不一样了，要是消息泄露，估计连金丹期的大修士都抵挡不了诱惑。 再者，避水珠引发了冰蓝珠子的变化，也算让她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 这份价值，是多少灵石都换不来的。 叶翩然心里门儿清。 至于她现下面临的困境……要么就直接返回宗门好了，虽说她原本是打算在宗外待到截止日期再回去的，如今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能压制多久。 打定主意，叶翩然便开始收拾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修士的身家一般都在储物袋里，尤其是像她这样一块灵石都没有的穷鬼，更是一眼望到底。 不消片刻，她走出房间，下楼退房。 却在大厅遇见了两个熟人。 “叶师妹。”周丽笑着打招呼。 邱瑞则只简单扫了一眼，继续道，“你真要离开？这个位置可是很抢手的，当初若不是你用了一株灵药来交换，这位置根本轮不到你。” “邱师兄，这些年来多谢你的照顾。”周丽摇摇头，坚定道，“我意已决，待在这里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好吧。”邱瑞点头，没有再挽留。 处理完了这边的事，周丽看向叶翩然，“叶师妹，你这个时候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叶翩然笑笑，“我准备返回宗门了，来退一下多交的房费。” “那个啊，你等等。”周丽点头，就要走进柜台后面去拿灵石，走到一半，脚步却蓦然顿住。 “差点忘了，我已经不是全聚楼的人了……邱师兄，麻烦你帮叶师妹退一下房费吧，她交了十天的，如今只过去了五天。” 邱瑞取出五枚灵石，深深看了周丽一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周丽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的周丽，心思都放在来来往往的弟子身上，修为几年了也没动一下。今天却是大为反常，不仅终于突破了练气七层，而且还态度坚定地要辞去差事…… 若不是看她行为举止之间并无不自然之态，他都要怀疑周丽被人夺舍了。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周丽资质平平，只有皮囊看得过去，真有夺舍的人，不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估计也是不会看上她的。 夺舍之人，一般选的都是资质上佳，而且没有什么人情纠葛的修士，这样不容易被看出破绽。 邱瑞摇摇头，将此事抛之脑后。 另一边，叶翩然和周丽踏上了回宗的路途。 三天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二人的交情也是比之前更进一步。 第十六章 你想为我出头吗 从周丽口中，叶翩然得知了她是如何因为自己而顿悟的。 事情并不复杂，她有些感概，果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不过，真论起来，她倒是并不觉得自己在其中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或许，周丽只是缺一个想明白的契机而已，而她刚好就成了那个契机。 周丽执意要回报这份恩情。 叶翩然也没说什么，周丽要报又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 她嘛，自然是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会因为别人而影响什么。 快到天衡宗山门时，她与周丽道别，回到先前闭关的山洞。 一番处理以后，一道浑身血迹、蓬头垢面、气息萎靡的娇小人影从中走出，走路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才挪到了山门。 守在山门处的弟子识别出了她身上的天衡宗弟子服饰，连忙迎了上来，一番嘘寒问暖。 得知她是执行猎杀赤尾豹的任务，虽然成功了但也把自己搞成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守门弟子惊诧之下，也升起了几分佩服。 就这样，叶翩然在守门弟子的帮助下坐上了仙鹤，狼狈不堪地来到任务堂。 她这副模样，自然是引起了一阵骚动，弟子们窃窃私语。 想他们入门多年，什么惨状没见过。 但惨成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见。 殿中某处，有一人取出一枚传讯符，低语了几句以后，传讯符便飞出殿外，消失不见。 叶熙月赶来的时候，叶翩然已经交完任务出来了。 见到她这副看起来只剩一口气的模样，叶熙月愣住了，一时间刁难的话都忘了说。 她……她还没出手呢，这家伙怎么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等等，她没记错的话，叶翩然好像是为了避开她，才接下这个任务的吧。 哼，活该。区区练气三层，就敢去猎杀赤尾豹，简直不知死活。 不对，叶熙月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又看了几眼。 虽然气息紊乱虚弱，但感觉也不像练气三层啊……难道她已经突破练气四层了？ 叶熙月咬牙，这个杂种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如果没突破，那她就会死在赤尾豹爪下了！还需要她来动手？ 也不对，死在妖兽手里太便宜她了，怎么说也要让她折磨一番，解解气才好。 如此想着，叶熙月的眉头舒展开来。 但她看着叶翩然那脏得连前胸后背都分辨不出来的样子，又犯了难。 连下手都没地方！ “熙月姐，你看她这样子……要是我们再做点什么，可能就直接死了吧。” 跟在叶熙月身后的一名圆脸女修低声道。 “是啊，熙月姐。她看起来没几天好活了，不如我们拿点东西就算了，这次先放过她吧。这里人来人往的，要是闹出人命，执法殿那边可不是开玩笑的……” 另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修也劝道。 叶熙月的脸色不太好看。 半个多月前，她忙完事情，就匆匆过来查叶翩然的住处，本来以为她这种除了资质一无是处的人，定会住在那几座灵气稀薄的山峰，不想却住在和她所处山峰灵气差不多的流霞峰。 这还不是最气的。 她查到叶翩然的院落位置以后，就赶过去找人，结果去晚一步，人早就走了。 等她终于寻到任务殿的时候，才得知叶翩然接了出宗任务，几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宗了。 叶熙月出师不利，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命人日日留意任务堂的动静，一旦见到人立刻汇报。 这次，她来得非常及时。 叶翩然刚出任务殿就被她堵住了。 但这个位置就不是很好了，离任务殿门口只有几步，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见到她们这个奇怪的组合，频频投来目光。 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不会觉得，她们一行人是来对叶翩然施以援手的吧。 叶熙月刁蛮任性不假，却也不是傻子。 宗门规定，弟子不可私斗，如有任何恩怨，都要在挑战台上解决。 如果违反，轻则发配到贫苦之地服刑，重则废去修为，逐出宗门，甚至判处死刑都有可能。 宗规的威严不可侵犯，别说世家子弟，亲传弟子都照判无误。 众目睽睽之下，叶熙月不可能干出违反宗规的蠢事。 但她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叶琳，你去把她腰间的储物袋拿来，我倒要看看，她这次出去得了什么好东西。” 高挑女修应了一声，捏着鼻子上前，一把拽下叶翩然腰间的储物袋。 谁知，这一拽，本就摇摇欲坠的叶翩然直接跌倒在地。 “这……” 叶琳傻眼了，她也没用多大力啊？ 周围的弟子纷纷看了过来，见到这一幕，便是一番交头接耳，不过片刻便形成了一个八卦故事。 这下，叶熙月也顶不住压力了，她接过储物袋，抹去上面的神念烙印，定睛一看，顿时脸色更臭了。 “这都是什么，就几瓶入门发的丹药，和两具蛇尸？” 许是没想到叶翩然竟穷到如此地步，叶熙月连搜刮一番的欲望都没有，将储物袋往地上一丢，带着人匆匆走了。 四周看八卦的弟子见没热闹可看了，也纷纷散去。 至于帮叶翩然，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心思花在管别人的闲事上面。 叶翩然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才摇摇晃晃地起身，去捡储物袋。 这时，却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将储物袋捡起，递给了她。 “这位师妹，方才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想开一点，毕竟日子还是要过的，不是吗。” 叶翩然：？ 这人在说什么？ 她抬头，又脏又乱还混着血迹的头发中间，露出一双乌黑的眸子，看向那器宇轩昂的男修。 “这位师兄，你是想为我出头吗？” 男修一愣，随即笑着道，“不，不是……我是想劝你……” “好啊。”叶翩然打断了他的话，径直道，“方才那人是我族姐，良周城叶家叶熙月。你去替我出头吧。” “什么？”男修神色一僵，良周城叶家？ 看不出来，这师妹狼狈成这样，居然还是世家子弟？还有，姓叶的家族，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 “既然师兄不愿意，那就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告辞。” 叶翩然拿过自己的储物袋，与男修擦肩而过，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男修一人在原地怔愣。 第十七章 日行一善 旁边，目睹了一切的裴青陵走上前来，毫不掩饰地大笑嘲讽。 “哈哈，萧子敬，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啧啧，今天的日行一善可是失败了呢，你不是说要坚持九百九十九天，每天日行一善，然后就去向墨师叔表白的么？这才几天就计划失败了，哎呀，不过你小子敢觊觎墨师叔，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萧子敬脸色不好，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谁说失败了，一次不成，再来一次便是。谁知道那小孩这么不知好歹，我明明是关心她，她居然一点不领情。” “拉倒吧，你那是关心人家？你不过是完成任务罢了。”裴青陵嗤之以鼻。 “谁不知道你萧大少爷心里只有墨师叔一人，其余人，包括我，在你眼里不都是连根草都不如。不过，那小丫头还真是有眼光，知道你这个人除了皮囊家世以外一无是处，尤其是嘴，信头猪都不能信你。” “得了吧你！不损我能死啊？慢着，你小子不会也对墨师叔有什么企图吧？这么盼着我计划失败？”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小爷我和你可不一样，心中只有大道，像你这样耽于情爱的傻子是不会理解的。就你这废材样，还想追到墨师叔？真是白日做梦。” “你……” …… 后面发生的事情，叶翩然并不知情。 此时她已经慢吞吞地挪回了自己的院子。 从怀中取出一个贴着封灵符的玉盒。 没错，她早就料到叶熙月会察看她的储物袋，所以事先将三叶青灵草贴身存放。 叶熙月养尊处优，她又将自己处理得这般狼狈，搜身自然是不可能的。 将玉盒放在石桌上，叶翩然将自己好生清理了一番，整个人焕然一新。 但依旧脸色苍白，气息虚弱。 演戏自然是要演全套的。 至于气息如何伪装得这般逼真，自然是故技重施，压制了一次修为。 当然，由于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回她压制的时候用了几分巧劲，达到了一样的效果，却并未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若想恢复，休养几天就好了。 至于叶熙月抹除了她的神念烙印一事，她并不在意。 她两世为人，自异世穿越而来，灵魂强韧，比叶熙月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如果不是她自己先行瓦解了那道烙印，叶熙月是根本无法将其抹除的。 如今，只需再补上一道烙印即可，她没受到任何损伤。 “趁叶熙月还没反应过来，赶快去把三叶青灵草换成贡献点……” 心中思忖着，叶翩然将玉盒揣进怀中，储物袋别在腰间，再捋过几缕碎发略微遮挡面容，出了门。 外门贡宝殿。 巍峨的宫殿金碧辉煌，是天衡宗少有的琉璃瓦建筑。 此地乃是一座宝库，弟子可用贡献点换取任何自己所需之物，当然，也可以上缴宝物换成贡献点。 叶翩然来到贡宝殿门口，被守卫拦下。 “出示身份令牌。” 叶翩然将令牌呈上，守卫检查过后，放她进去。 走进殿中，依然是闪瞎人眼的奢华布置，人并不多，与熙熙攘攘的任务殿形成鲜明对比。 她四下环顾一圈，往一扇漆黑的拱门走去。 “何事？” 拱门前也有两名守卫，气息深不可测。 “我是外门弟子叶翩然。”叶翩然将自己的令牌递出，解释道，“来此是为了换取贡献点。” 令牌无误，其中一名守卫抬眼，冷漠而又威严地扫向她。 “进入此门的最低条件，便是能拿出价值一万贡献点的宝物。若你拿不出来，依据宗规，将被处以严厉惩罚。你可知晓？” 叶翩然点点头。 见状，守卫眼中掠过一抹诧异，却也不多说什么，将令牌交还给她，后退两步，打开了漆黑拱门。 叶翩然深吸口气，迈步进入其中，引入眼帘的是一张雕刻着祥云瑞兽的玄色桌案，后方端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 “外门弟子叶翩然，见过长老。” 她先行一礼，而后面色郑重地从怀中取出存放着三叶青灵草的玉盒，还不待她动作，那玉盒便自己飞起，飘上桌案。 老者灵力一拂，玉盒上的封灵符便脱落下来，瞬时化为灰烬。 “咦，竟然是完全成熟的三叶青灵草，但药效似乎流失了不少。”老者打开玉盒，发出一声惊叹，又有些惋惜。 这玉盒品质普通，封灵符也不过区区一阶，只能维持七天的效用，如此方法保存的物品想来也不会珍贵到哪里去，他本来没抱什么期望。 没想到，这小弟子却是给了他一个惊喜，只是，保存不当导致药效流失，这三叶青灵草的效用也是打了折扣。 不过，三叶青灵草似乎正是丹峰那位所需之物，就算没有保存得当，却也好过没有。 如此算来的话…… “回长老，弟子身上并无高阶的玉盒和封灵符，药效流失非弟子所愿，长老扣除这一部分的贡献点便好。” “呵呵，若是以往，扣你一笔贡献点自然是少不了的，但现在嘛……”老者捋了捋胡须，心情颇好地解释道。 “说起来，也是你这小丫头走运，得了这么一株三叶青灵草。你可知，丹峰有位亲传近期得了一丹方，缺的几味药材里，正好便有这三叶青灵草，若此药保存得当，老朽说不定还要补你一笔灵石，现在，便按原价折给你吧。” 叶翩然心神一动，丹峰亲传？ 据她所知，能坐在贡宝殿里鉴别宝物的，最少也是金丹长老。而能让一名金丹长老在明知价值不够的情况下，还要主动补贴的亲传，应该就只有那一位了。 天衡宗本届三位天灵根之一，丹峰亲传，木系天灵根，墨月灵。 若仅是如此，墨月灵不至于有如此庞大的能量。 天衡宗地处苍古大陆东域，是为大陆七大顶级宗门之一，与玄虚宗共同把持着整个东域。 两大宗门之下，实力首屈一指的，便是四大世家，也是东域仅有的四个大型家族，分别是裴家、苏家、萧家、墨家。 墨月灵正是四大家族之墨家的嫡系大小姐。 墨家是着名的丹道世家，常年隐居于神药谷之中，不问世事，却被公认为四大世家中最不可招惹的一族。 无他，因为炼丹师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墨家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丹道传承，更是放在整个大陆都赫赫有名。 第十八章 她要做个剑修 若真招惹了墨家，人家都不用自己出手，只需放出消息，便会有无数受过墨家恩惠、或是想要傍上墨家这条大腿的修士，为之前仆后继。 就连同为四大世家的其余三家，都不太愿意轻易招惹墨家。 而墨月灵，不但是墨家嫡支，更是得天独厚的木系天灵根，简直是天生的炼丹师，又被丹峰峰主收为亲传，地位之高可想而知。 这鉴宝长老想要攀上墨月灵的高枝，再寻常不过了。 就好比，同样是天灵根亲传，论影响力，叶家那位就拍马都赶不上墨月灵。 “三叶青灵草市价十万灵石，你这株药效流失，便算八万灵石吧。三灵石等于一贡献点，算你两万七千贡献点，剩下两万灵石，老朽自己补给你。” 老者结算道，拿起叶翩然的令牌一划，又取出一个装满灵石的储物袋。 “多谢长老，弟子还有一事，可否用贡献点换取一门可以掩盖自身真实境界的秘法，再换个储物戒指。” “可以。” 老者毫不犹豫地回道，当即闭上双眼，也不见他如何操作的，桌案上片刻后便出现一枚玉简和一枚储物戒指。 “此乃三阶法决《敛息决》，可以收敛自身气息，筑基期以下都无法看透你的境界。筑基以后也可以使用，效果取决于你的神识强度。价值三千贡献点。” “五百立方的储物戒指，四千贡献点。一并扣除，你还剩两万贡献点。还有其他么？” 储物戒指和储物袋是同种类型的器物，内部自带空间，可以存放无生命体征的物品。 两者的区别在于，储物袋面向低阶修士，理论上无需灵力驱动，贴在额头部位即可使用，相应地，储物袋安全性也很低，原理是储物袋自身无法承受复杂的神念烙印。 储物戒指则不然，如果遇到紧急状况，甚至可以催动神念烙印自爆，某种程度上讲，储物戒指更像是一种特殊的法器。 叶翩然接过，先将储物戒指滴血认主，而后刻下神念烙印，看见里面的空间大小后，满意地点点头。 而后把储物袋里的灵石取出，同玉简一起放进储物戒指，再把储物袋塞进怀里。又用一根绳子穿过储物戒指，挂在脖子上，再用衣领挡住。 至于之前那个被叶熙月查看过的储物袋，仍然挂在腰间。 做完这一切，她继续道，“还有的，我还要换……” …… 此时距离贡宝殿一行，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时间，叶翩然将新得的敛息决修至入门，而后全身心投入修炼，突破了练气五层。 将显露在外的修为境界下调至练气四层后，她停下修炼，若有所思。 那日她用三叶青灵草换取了两万七千的贡献点，除去兑换敛息决和储物戒指以外，还换了许多其他东西，把贡献点花得只剩一千。 其中最贵的便是三件法器。 修士的能力，除了与自身的修为、法术以及灵力多寡有关以外，法器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法器分为下中上三品，法器之上还有灵器和灵宝。 练气修士一般都是使用法器，就算那些身家丰厚的世家子弟也是如此，因为灵器威能太强，筑基修士也并非全部都在使用灵器。 只有到了金丹层面，灵器才开始泛滥起来。 灵宝则有先天和后天之分，目前苍古大陆已知的先天灵宝只有七件，分别是七大顶级宗门的镇宗之宝。 至于后天灵宝，强度则是参差不齐，灵宝所能发挥出的威力，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使用者。 总之，有了这两件法器，在筑基之前定是无需担心了。 入了品阶的法器，价格是十分高昂的，往往一件寻常的下品法器就要卖出几千灵石的高价。 没有身家背景、机缘奇遇的修士，用上一件下品法器都称得上奢侈。 叶翩然有一笔庞大的贡献点在手，在这方面自然是不会节俭，毕竟法器可是救命的东西，与人斗法，法器品阶越高，越占优势。 贡宝殿内可供兑换的法器，皆出自内门器峰，品质无需担忧。 她兑换了一柄宝剑和两样防御类法器，其中只有一件防御法器是上品，其他都是中品，共花去她一万七千贡献点。 贡献点比灵石更加珍贵，不仅仅是一比三的兑换比例这么简单。 而且出自内门器峰，质量比外界同阶法器高出一线，一万七千贡献点看似很多，实际上说一句物超所值都不为过。 若是在宗门坊市里的妙宝阁直接用灵石购买，恐怕单单一件上品防御法器，就至少要三万灵石。 这么高的价格，就算是筑基修士也不是轻易买得起的。 法器问题解决以后，她又花了两千贡献点，换取了一系列的丹药、符箓、阵盘等物，当然，高品质的玉盒也准备了些，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只留了一千贡献点备用。 至于做任务所得，只有区区三十贡献点而已，聊胜于无。 大部分练气期弟子所能接取的任务，差不多都是一百贡献点以下，可想而知，低阶修士想要出头是多么不易。 宗门规定，三十岁以内晋级筑基，便可晋升为内门弟子，进入宗门的真正核心。 这个条件看似宽松，但天衡宗底蕴深厚，传承久远，每十年一招弟子，一次招十万余名弟子，结果直到现在，内门弟子的数量也不过仅仅十万余而已。 修行不易，每一次晋阶都是一道分水岭。 每一道分水岭都会卡掉九成九以上的人。 想要求长生，问大道，谈何容易。 那日，近距离目睹了顾雪苒的剑术。 叶翩然若有所悟。 她受叶熙月的影响，处处制肘，事事谨慎。 可却忘了，修仙本就是逆流而上，面对困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必太过忧虑，本末倒置。 重要的是，保持本心，一往无前。 叶翩然决定。 她要做个剑修！ 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所有阴谋诡计都将不攻自破。 而剑修是修仙界公认的，单体战力最强的修士。 她只需不断修炼，不断变强。 至于叶熙月。 早晚有一天，她会让叶熙月为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想成为剑修，第一步就是要有一门剑术。 所幸叶翩然作为叶家嫡支，有进入叶家藏书阁的权力，大部分的典籍都对她开放。 两世为人，又修了仙，过目不忘是最基本的。 她在脑海中翻阅自己曾经看过的剑术，最后决定修炼一门名叫《水镜杀》的剑术。 水镜杀，听名字花里胡哨，实际上却是一门不折不扣的杀伐之剑。 此剑术一共分为四重，每一重各有一式剑招，练至大成，四剑合一，能发挥出数以倍计的威力。 第十九章 嫡支的机缘 就在叶翩然废寝忘食的修炼之际。 外门绵秀峰。 竹林青葱繁茂，几道人影汇聚在此。 观其面容，竟然是以叶云真、叶熙月为首的叶家嫡支几人，以及那日与萧子敬拌嘴的裴青陵。 此时，距离叶翩然回宗已经有一个月了。 这段时间里，叶熙月并未再去找叶翩然的麻烦，很是反常。 其实也不是她放过叶翩然了，而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 族里拜入天衡宗内门，如今已是剑峰亲传弟子的那位金系天灵根的族兄，前段时间传信回来。 说是他在裴师兄手里得了点好处，可以带叶家的嫡支去裴家私人秘境历练一番。 裴师兄说的可不是裴青陵。 天衡宗以实力论长幼尊卑，内门弟子比外门弟子高一个辈分。 裴青陵是外门弟子，见到他们叶家族兄，也得叫一声叶师叔。 能让族兄叫裴师兄的，整个宗门里只有一位。 便是裴青陵嫡亲的兄长，四大世家之一裴家嫡长子，天衡宗内门法峰亲传，也是本届三位天灵根之一的风系天灵根，裴拾星。 裴家和叶家的权力体系不同，嫡支子嗣极少，这一代只有他们这兄弟二人。 关系自然也比叶家的更加亲近。 不夸张的说，裴青陵见到他们叶家族兄叶辞天的次数，估计都比他们这些叶家人多。 毕竟叶辞天是在十年前拜入天衡宗的，当时他才五岁，又是叶家嫡长子。 他离开叶家的时候，有些年纪小的都还没出生，比如叶翩然。 叶辞天师从剑峰化神道君，金系天灵根之姿，是剑修的绝顶好苗子，深受器重。 十年来返回叶家的次数不足一手之数，对他来说，天衡宗才更像是家。 但叶家到底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又时不时差人来给他送上各种资源。 其实，以叶辞天的身份，修炼资源是不可能缺的。 只是盛情难却，他也会尽他所能，扶持一下新进宗的嫡支子弟，帮助家族早日成为顶尖的中型家族。 这不，新弟子入宗还不到两个月，便送来了机缘。 裴氏私人秘境的进入资格，是叶辞天和裴拾星上一次打赌的赌注。 名额是十人，包括他自己，以及叶家的九名嫡支。 裴拾星也会同去，裴青陵则被打发来接应在外门的叶家嫡支，便有了如今这一幕。 “兄长告诉我，你们叶家嫡支共有九人，如今怎么只有八人？还有一人呢？” 裴青陵清点了一遍人数，蹙眉道。 “是少了一个。”叶云真作为带头之人，自然是站出来说话，她仔细地确认了一番，有些不悦。 “翩然怎么不在？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放在心上。熙月，你和翩然最为熟悉，去把她叫来。” 闻言，叶熙月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叶翩然自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啊。 叶翩然的处境，在场的叶家嫡支都心知肚明，而进入宗门以后，更是只有叶熙月对她的行踪颇为关注，所以通知叶翩然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叶熙月本就对叶翩然的资质心怀嫉妒，如今，更是不可能让叶翩然去享受裴氏私人秘境的机缘。 所以，她根本没有通知叶翩然，不仅如此，她还准备了一个计划，确保叶翩然与这次的裴氏之行无缘。 不然，真当她那么好心，白白给叶翩然那厮一个月的安静时光？ “云真姐，我这就去。” 叶熙月笑着应下。 目送族妹离去，叶云真眼中掠过一抹复杂之色，而后快速掩去。 她看向裴青陵，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抱歉，裴师兄，叶家管教无方，让你见笑了。” 裴青陵摇摇头，“无碍。” 他眼帘微垂，晨星般的眸子中却掠过一抹兴味。 其实那天，萧子敬“日行一善”之前，他已经在场，目睹了全过程。 本以为只是一个小插曲，他转身就去了贡宝殿，却不想，竟然再一次遇到了……熟人？ 裴氏有一门家传的望气之术，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女孩身上的气息。 明明前不久才是被人欺负的对象，一转眼却能进出鉴宝密室，这意味着她身上拥有价值超过一万贡献点的重宝。 看似普通的女孩，实际上却并不简单。 今日前来赴约，他一眼就认出了叶熙月。 所以，如今叶熙月要去找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扮猪吃虎的女孩呢？ …… 叶熙月找来的时候，叶翩然正在练剑。 “水镜杀第二重……” 小院之中，剑风习习。 一道娇小的身影灵活地移动着，手中长剑极速舞动，快得只剩下残影。 葱绿树叶，棕褐树干，照映着连绵却又冷冽的水光。 人影眨眼间移动到水池边，长剑自下而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水池劈去。 看似软绵无力，实际却暗藏森寒之意。 “断流！” 叶翩然低喝一声，蓄力一剑蓦然挥出，落在水池之中，竟是将池水短暂地劈开了一瞬。 下一刻。 池水倒流，沿着剑落下的痕迹悬空而起，形成一道水幕。 维持时间不长，三息过后水幕解体，落入池中，激起一片狼藉。 叶翩然却是露出笑意。 功夫不负有心人，短短一个月，她就已经把水镜杀的前两重都练至小成了。 如此，再加上她的雷系法术，在同修为的人里应该也不算弱了。 至于水系术法，她只会一门《水爆术》。 水爆术便是她一个多月前，塞进那四尺妖蛇嘴里，将妖蛇重创的法术。 此术在一阶水系法术之中，堪称杀伤力最强，其原理却很简单，就是把大量的水灵力浓缩成一个水弹，压缩到极致再爆开，以达到最强的威力。 可以说，水爆术是一门简单粗暴的攻击术法。 但事实上，这门术法并没有多少人修炼，常年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状态。 无他，水爆术威力虽大，却对施术者要求极高，堪比许多二阶术法。 首先便要求施术者要有足够的精神力，可以操控灵力压缩。 其次，灵力的总量也至关重要，压缩的灵力的多少直接决定了水爆术的威力。 第二十章 送我一件 一阶术法大多是给练气中期及以下的修士，入门过渡使用的，一般都是难度约等于没有，有手就行，当然相应地，威力也很一般。 毕竟威力大的法术都有各种各样的要求，只有极少数的修士能在练气中期做到这一点。 不巧，叶翩然便是其中一员。 但对于大多数同阶修士来说，修炼这类术法是殊为不智的，还不如把时间用在修炼功法上面，等修为上去了，直接练习二阶术法。 也不是所有威力强的一阶法术，都有很严苛的要求。 雷系法术便是这个例外。 雷法狂暴，是由属性决定的。 主修雷系功法的修士，也是修仙界公认的攻击力最强。 如果说金系天灵根是剑修的好苗子，那雷系天灵根就是天生的剑修。 金系是极致的锋锐，而雷系则是极致的破坏。 这一点在修行伊始的时候就能体现出来，金是为五行，雷则为变异。 虽然现在修仙界并没有对变异灵根加以过多的优待，但在练气阶段，变异属性确实比五行属性更有优势。 一阶雷系法术的威力，差不多与二阶金系法术相当。 当然，只此一例。 雷系得天独厚，而身怀雷灵根的修士也是最少的。 如果说变异灵根者只占全修士的十分之一，那雷系便只占变异灵根的十分之一。 雷系天灵根，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百年难得一见。 很早以前，叶翩然也想过，如果自己没有水灵根，是雷系天灵根有多好。 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雷系修士数量稀少，也就导致雷系的法诀不多，基本都掌握在大势力手里。 叶家藏书阁里，水系术法她甚至能找到五阶以上的，雷系却最高只有三阶，而且仅此一本。 此外，修行一途，越是后期，越是孤独，随着时间推移，还可能被所修功法影响性格。 例如，冰灵根修士大多性格冰冷，风灵根修士大多随和，金灵根修士整个人都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雷灵根修士，性格暴躁的不在少数，若不加以规劝，后果很难预料。 这也是为何，雷法强悍，却少有雷灵根修士能走到最后，飞升上界的缘故。 叶翩然身怀九成的雷灵根，但她两世为人，心智成熟，又有水灵根起包容怀柔的作用，目前对这一点还是没有太大体会。 眼下剑法小成，她更是愈发喜欢自己的水灵根了。 属性本身是无法改变的，但人可以改变使用的方式方法。 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长，不就是在于此么？ 谁说雷法一定狂暴无匹，谁说水法一定柔软无力？ 水雷结合，相辅相成。 她自信自己不会弱于任何所谓天灵根的天骄。 叶翩然收剑而立，她用的是宗门发的铁剑。 正当她准备再练一遍剑法的时候。 禁制被人触动。 叶翩然操作一番，打开隔音禁制，便听到了叶熙月的声音。 “叶翩然，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 都过去一个月了，终于来了？ 吃瘪一次却不立刻找回来，不是叶熙月的风格。 眸中掠过一道冷光，叶翩然拿着铁剑，迈步走出院子。 门口有四个人，叶熙月站在中间，剩下三人都是生面孔。 叶翩然一眼扫去，淡声道，“有事？” “哼，那是自然。”叶熙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心中暗忖。 气息波动，练气四层初期……哼，看来她此番修为突破不过是侥幸，实在可恶，之前不过晚来一步，却不仅让她做成了任务，还突破了境界，真是岂有此理。 这一次，绝不会让你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叶熙月隐晦地扫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三人，又看向叶翩然手里的铁剑，讥笑一声。 “啧啧，居然连件趁手的法器都没有，叶翩然，你混成这个样子，还真是给我们叶家丢脸。” 叶翩然面色不变，“既然你嫌我丢脸，不如送我一件法器好了。” “……你还真是说得出口。”叶熙月一愣，随即冷笑，“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知道我母亲是六品炼丹师，我也在学炼丹术，听闻万妖山脉盛产药材，就劳烦你去跑一趟了。” “而这几位，就是我为你请来的帮手，有他们在，你可得拿出令我满意的成绩来啊。” 说罢，叶熙月拍拍手，身后三人便依次上前自报家门。 “杜凡，练气六层。” “柳春儿，练气六层。” “韩亮，练气七层。” 三个人面露笑容，一副友好的模样。 很明显，叶熙月一定给了他们某种好处，让他们乖乖听话。 而所谓去万妖山脉寻找药材，也一定是借口，背地里不知有什么阴谋。 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不能去。 但叶翩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现在的她还惹不起叶熙月。 如果不是这样，上一次她根本没有必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接任务。 至于这一次为何就老老实实待在宗门里，等着叶熙月找上门来，那是因为如今她已经有三件法器，和一应资源傍身，自身修为更是来到了练气五层，剑术小成，有了一定的危机应对能力。 之前会躲，是因为那时的她还没有这种能力。 虽然现在她照样惹不起叶熙月，可是保住自己还是没问题的，所以倒也不惧什么阴谋诡计。 比起这些，抓紧时间提升自己才是硬道理。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你需要什么药材？” 叶翩然的识时务，在叶熙月眼里，那是理所应当的，合该如此。 她弯了弯唇，素手一挥，“这种小事，他们会告诉你的。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出发吧。” 那三人闻言，齐刷刷地看向叶翩然，其中含义再明显不过。 叶翩然对此却是浑不在意，她看向叶熙月，状作不经意道。 “若是采到高阶灵药，如何是好？你也知道，我身上并无高阶玉盒，如果不及时带回，药效流失，如何炼药啊？” 叶熙月一愣。 旋即面露不屑，道，“就凭你也能找到高阶灵药？真是痴人说梦。你不如想想怎么保住自己……咳，总之，我很需要那些药材，你们务必给我全部找齐。” 扔下这句话后，叶熙月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叶翩然眯了眯眼，刚刚的试探，让她得知了一个信息。 此行的目的，好像根本不是采药啊。 韩亮是一名身材精瘦的男修，见她不动，咳嗽一声，“叶师妹，走吧，我们时间紧任务重，需赶快抵达万妖山脉才是。” “时间紧，任务重？”叶翩然有些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三人对视一眼，犹豫片刻，韩亮说道，“是这样，那位叶师妹……所需的药材，都列在一份清单上。” 面若桃花的柳春儿接话道，“但是那清单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可叶师妹给的时间却很短，只有区区三个月。” “如果我们不能在三个月之内，找齐那些药材，恐怕叶师妹，会很生气吧……” 第二十一章 水真深啊 他们也不算说谎。 清单确实是叶熙月给的清单，只不过时间却不是区区三个月。 而是一年。 除此之外，叶熙月还给了他们一份万妖山脉外围的地图，二阶妖兽均有标记。 外围深处，甚至还有三阶妖兽出没。 采集药材，不过是障眼法。 叶熙月真正的目的，是让他们在万妖山脉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叶翩然给废掉！ 至于为什么是废掉，而不是直接杀掉，叶熙月没说。 韩亮三人自入宗以来就一直组队做任务，已经培养出了惊人的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所想。 对于如何完成叶熙月交给他们的任务，更是形成了一套计划。 伪造时间紧迫只是其中的第一步。 叶翩然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正在看韩亮给的清单。 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三个月时间，想要将这些药材尽数收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韩亮深以为然地点头，“我们也这么觉得，但不管再怎么艰难，我们也要努力完成……事不宜迟，速速出发吧。” “确实。”叶翩然满脸赞同，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去任务堂吧。” 三人：？ 怎么就扯到任务堂上去了？ 叶翩然看出了他们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既然要去万妖山脉，那我们顺便接几个在万妖山脉的任务，不是很好吗？一边猎妖，一边采药，事半功倍呀。” “可是……”柳春儿支支吾吾，“我们本来就时间紧迫，如果因为做任务影响了采药进程，可如何是好啊……” “我知道了，你们是担心任务没完成，熙月姐会发火吧？”叶翩然笑意盈盈，“放心吧，熙月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而且清单我已经看过了，虽然数量很多，但都是一些低阶的药材，没什么采集难度。不过，其中有几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有妖兽在旁守护……” “我们去接取猎妖任务，其实完全不影响采药的，就算真的影响了，有我在，熙月姐也不会为难你们的。” 叶翩然一脸善解人意。 但韩亮三人已经听懵了。 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叶熙月雇佣他们在万妖山脉里废掉叶翩然，过程要神不知鬼不觉，最好能伪造成一场意外…… 这么做的原因，他们都理解，因为这属于戕害同门，就算是在宗门之外发生的，也有可能会遭到宗门的制裁。 而现在，任务目标叶翩然，却跟他们说叶熙月不是坏人，还会帮他们承担责任？ 一时间，三人都体会到了一种古怪之感。 他们倒也不是觉得叶翩然是个傻白甜。 而是觉得……不愧是世家子弟，水真深啊！ 韩亮咳嗽一声，道，“既然叶师妹都这么说了，我们本来就是来保护你的，自然是没什么异议。” 他搞不清楚叶翩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他们的目的本来也不是采药，将时间说成三个月，也不过是为后续的行动打掩护。 叶翩然区区练气四层，不管她在想什么，都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笑话。 …… 绵秀峰。 叶熙月从仙鹤身上下来，发了一张传音符出去，随后独自一人回到了竹林中，满脸忿忿之色。 “我没找到叶翩然，发传音符给她，现在都没回。” 叶浩宇蹙眉道，“她在搞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要我们这么多人一直等她吗？” “说不定是有事情耽搁了，再等等。”叶云真一脸平静。 裴青陵也没发表意见。 两个最有话语权的人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只能闭嘴了。 片刻过后，一个传音符拖着流光，来到叶熙月身前。 叶熙月直接将其捏碎，声音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熙月姐，我已经离开宗门了，你放心，三个月后我肯定会带着你想要的东西回来的。” ？！ 叶熙月的表情瞬间呆滞。 等等，她不是传音给韩亮，交代他要说是叶翩然带着人离开宗门吗？ 现在怎么是叶翩然在说话，这是什么情况？ 竹林中，氛围陷入诡异的寂静。 众人都看向叶熙月，神色各异。 傻子都能听出来这道传音的含义。 原来是叶熙月从中作梗，让叶翩然不能前来赴约的啊！ 而且听叶翩然的意思，她好像完全不知道有裴氏私人秘境这件事。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叶熙月垂着头，冷汗直冒。 心里已经把韩亮和叶翩然骂了个遍。 但当务之急是，把眼前的事先给混过去……万一裴青陵要取消她的资格怎么办？！ 虽然此事起源于叶辞天和裴拾星的赌注。 但裴氏嫡支，不只有裴拾星一人，若裴青陵想动用他的权力，将自己拒之门外，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叶熙月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慌笼罩。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叶熙月，你可知错？” 是叶云真，她绝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情绪，声音平淡中透露着威严。 叶熙月咬牙，低头认错道，“是我的错，我一时鬼迷心窍，骗了叶翩然……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云真姐，求求你……” 说到最后，竟都带上了几分哭腔。 叶云真听完她的忏悔，转头看向裴青陵。 “裴师兄，出了这种事，都是我的责任，没有管教好族妹。但事已至此，翩然已经离开宗门，想要追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熙月也已认错，事后我会让家族对翩然进行补偿，不如……” 裴青陵沉默着看完了一整场闹剧，摇了摇头。 “都是你们叶家的内务，我无权干涉。既然你们已经有所决定，那便启程吧。” 闻言，叶熙月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插曲，但她想做的事还是完成了。 接下来，她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可以待在裴氏私人秘境，那地方可是货真价实的洞天福地，裴氏家族之所以财大气粗，也跟这处秘境脱不开干系。 一年过后，相信自己的修为定能有令人震撼的成长。 而叶翩然……到那个时候，早就已经是个废人了！ 第二十二章 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另一边。 叶翩然和韩亮三人已经在任务堂接取了任务，踏上了前往万妖山脉的路程。 这个过程中，她还给叶熙月发了一道传音。 虽然不知道叶熙月为什么要对韩亮做那么奇怪的要求，但那很明显是颠倒黑白啊。 叶熙月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叶翩然起了心思，三言两语便让韩亮同意，由自己来发这个传音。 至于传音的内容……稍微改变一下，也是很合理的吧？ 毕竟，她们可是亲姐妹啊。 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不过，韩亮同意这件事情，也让叶翩然意识到，他们三人和叶熙月之间没什么情谊可言，应该就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也就是说，完成任务即可，其他的随便。 至于是什么任务，暂且不知。 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针对自己的。 但是韩亮这个三人组的情谊，那就不简单了，这一路上叶翩然一边观察一边试探，得出了一个结论。 牢不可破。 叶翩然心头微沉，脸上却依然维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修士只有进入筑基期才能御剑飞行。 练气期尚是肉体凡胎，只能靠一些交通工具，或者是自己的双腿赶路。 按照这样的速度，抵达万妖山脉需要整整七天。 七天后。 四道年轻的身影来到一座背靠群山的小镇。 万妖镇。 这是一座规模堪比城池的小镇，也是前往万妖山脉的所有人族修士的落脚点。 万妖山脉是苍古大陆东域，妖兽数量最多的山脉，占地辽阔无比，蜿蜒万里。 外围是低阶修士的历练之地，这里多半妖兽都是一二阶，深处会有三阶妖兽出没。 内围则是筑基修士的天下，与外围相同，深处会有媲美金丹期的五阶妖兽出现。 山脉腹地则是被一尊尊六阶妖兽霸主瓜分。 至于腹地深处的核心地带，究竟有着怎么样的恐怖存在，就不为人知了。 可以说，万妖山脉危机四伏，就算是在外围也是如此。 由叶翩然四人组成的小队，最高修为不过练气七层，进万妖山脉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以他们的实力，只能杀杀一阶妖兽，见到二阶妖兽得立马逃之夭夭。 也许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叶熙月所列清单上的药材，才几乎没有需要妖兽守护的，大部分都近乎于野草。 万妖山脉之中，妖兽的数量不知凡几，形成了一股冲天的妖气。 修为低下，神魂孱弱的低阶修士，很容易被这股妖气冲昏神智，变成一具没有理智的行尸走肉，成为妖兽的口粮。 万妖镇被一座巨大的阵法笼罩其中，将妖气隔绝在外。 而镇中所有店铺里，都售卖着一种名叫清心丸的丹药，这是一种不入品阶的丹药，却对妖气有着立竿见影的涤除效果，是进入万妖山脉的必备之物。 清心丸价格不低，要足足一百灵石一瓶，一粒可使修士保持三天灵台清明，一瓶则是整整三十六天。 叶翩然等人缴纳入镇费用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了间店铺，一人购置了一瓶清心丸。 没办法，这东西价格虽然高，但没它不行，必须得买。 想要不靠清心丸，或者其他具有清心静气功效的宝物，进入万妖山脉而不受妖气侵蚀，需要足够强大的神魂才能做到。 这个境界，对于目前的叶翩然来说，还是很遥远的。 所以她掏钱的动作没有半分犹豫。 只是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肉疼之色。 一旁，韩亮也觉得这清心丸的价格有些高了，他毕竟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一百灵石对他来说，并不是一笔说花就花的数字。 但他们这个三人组，能被叶熙月看中，不是没有原因的。 三人有着联手击杀二阶妖兽的辉煌战绩。 如此实力，即便是在天衡宗这种大宗门，也是不多见的。 因此，韩亮三人自然也算不上穷，只是也说不上富。 而他们之所以敢答应叶熙月，也不仅是因为有实力，而且还因为，叶熙月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愧是世家子弟，出手就是阔绰。 但是，身旁这位不也是世家子弟么？ 如果能得到她的储物袋，说不定…… 韩亮眼睛一眯。 他看向叶翩然，见到对方脸上的神情后，便是一怔。 感觉到他的视线，叶翩然抬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就好像在告诉他：清心丸太贵了，我承担不起啊！ 韩亮愣了一下，而后露出笑容，安慰了女孩几句。 是他想岔了。 这人都已经混到要被人废掉的地步了，肯定不是那种有钱的世家子弟。 要知道，世家子弟和世家子弟之间的区别，比人和狗之间的区别还要大。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 韩亮隐晦地看了一眼叶翩然，神色一片温和。 从药铺出来以后，四人找了一处客栈歇脚。 万妖山脉是整个东域都排得上号的历练之地，来往人群络绎不绝，鱼龙混杂。 练气高阶和圆满修士遍地都是，筑基修士也并不少见。 相应地，万妖镇的物价也是低阶修士望而兴叹的。 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包月五十灵石的客栈，位置偏僻了点，但环境还算可以。 跟其他动辄七八十灵石一月的客栈比起来，可以说相当具有性价比了。 还没进入万妖山脉，就先花了一百五十灵石，是一名外门弟子三个月的份例，不可谓不是花钱如流水。 在客栈稍作休整以后，四人往坊市而去。 坊市其实就是修仙界的集市，指专门划分出一片区域，提供给修仙者进行互相交易，最常见的形式就是摆摊。 许多从万妖山脉历练归来的修仙者，会将自己收获的东西摆出，可能是妖兽尸体，妖兽幼崽，各种药材，抑或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物品。 有些时候，偶然间从某个摊位上顺来的破铜烂铁，都有可能是明珠蒙尘的宝物。 这样的事例十分罕见，但也确实时有发生，导致许多人都喜欢在各种摊位上淘宝，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气。 更有人从中捕捉到商机，开设起那种号称古董实则废品一堆的摊位，漏洞百出，但上当的冤大头还真不少。 总之，坊市里开设的摊位是形形色色的，卖什么的都有。 除此之外，坊市往往也是一个地区中，人员最为混杂之地，最适合打探情报。 第二十三章 学到了 进入坊市之后，叶翩然便与韩亮三人分开了。 “我们先去刺探一些情报，顺便买点进入万妖山脉的物资。你先自己四处逛逛，我们等会儿就来找你。” 分别之前，韩亮如此说道。 但是刚分开没多久，叶翩然便感觉到，暗中似乎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她，让她不太舒服。 原来是整的这一出，假意分开，实则跟踪是吧。 她扬了扬眉，倒也不在意，沿路逛起各种小摊来。 第一个引起她注意的是一个卖妖兽尸体的摊位，摊主一身粗布麻衣，怀中抱剑，闭目养神，只在摊前竖了一块立牌。 上面写：价高者得！ 如此做派，在闹哄哄的坊市里可以说是十分醒目了，早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叶翩然正是看到了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才被吸引了注意的。 一个练气高阶的修士站在摊前，出声道，“老板，这玄灵碧虎的尸体怎么卖啊？” “没看到人家写了吗，价高者得，我出一块灵石。”又是一个练气高阶的修士。 “那我出十块灵石。” “二十。” “五十。” “一百！” “这玄灵碧虎可是二阶妖兽，你一百灵石就想拿下了？”最开始说话的修士冷笑，“两百灵石！” “两百而已，我出三百。”叫价的另一名修士不甘示弱。 就在二人旁若无人的竞争之际，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一声轻笑。 “一头普通二阶妖兽的尸体，市价都不低于四百灵石，玄灵碧虎乃是风属性的妖兽，最低也不会少于六百灵石。二位这样叫价，未免太没诚意了一点。” 伴随着这道淡然的声音，一道颀长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竟是一名气度不凡的少年。 最先说话的修士眼睛滴溜溜一转，从鼻中泄出一声冷哼，“既然如此，那这玄灵碧虎我不要了，你们谁爱要谁要吧！” 说罢，竟是直接拨开人群，径直离去了。 另一名修士傻眼了，他看看那少年，又看看玄灵碧虎的尸体，脸色青白交加，终于也是狠狠一跺脚，不甘道。 “我出六百灵石，这是我能给的最高价格了，如果不成，我马上就走。” 少年微微一笑，“一千灵石。” 修士张了张嘴巴，脸色难看地离去了。 竞争对手都已经知难而退，少年看向摊主，眸中掠过一抹精光。 “无人竞价了，按照规矩，这玄灵碧虎便归我所有了。” 他丢出一袋灵石，伸手就要去抓那虎兽尸体。 “且慢！”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女声传来，紧接着，又是一袋灵石被丢在摊位上。 “我出一千五灵石，拿下这玄灵碧虎。”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一千五灵石？嘶，这价格都能买三阶妖兽的尸体了。” “花这么多钱买一个二阶妖兽的尸体，疯了吧？” “管那么多干什么，说不定人家就是财大气粗，烧钱烧着玩呗。” 叶翩然也是面露愕然，向那已经出现在场中的女修看去。 女修身着云纹法袍，一头青丝用一根青玉簪束起，明眸雪肤，腰佩长剑，清冷出尘，与坊市的喧闹格格不入。 “不对，你们看她的衣服……那是玄虚宗的弟子服饰，她是玄虚宗的人！” 女修并不理会周围的声音，淡漠的双眸扫向少年，“如何，你还要出价吗？” 少年抽了抽嘴角，满脸无奈地摇头，“这已经超出我的心理价位了，恭喜道友。” 见女修伸手就要去拿尸体，少年连忙道，“在下还有一事请教。” “何事？” “众所周知，玄灵碧虎浑身上下最贵的便是一身皮毛，是炼制法衣的上好材料，这头玄灵碧虎并无明显外伤，皮毛丝毫未损，所以我才会出一千灵石。” “但我不认为，它会值一千五灵石。” 女修将尸体收进储物袋，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告诉你也无妨，这头玄灵碧虎体内，已经形成一枚妖丹。多谢道友相让，先告辞了。” 闻言，少年如遭雷击，呆楞当场。 妖丹！ 三阶以上的妖兽，体内开始凝结妖丹，是为妖兽的力量本源。 二阶妖兽有概率凝结，一旦凝结，说明离三阶妖兽已然不远。 一头三阶妖兽的尸体，市价是一千五灵石上下，而一枚三阶妖兽的妖丹，却至少要卖两千灵石。 妖丹的价格，除了跟妖兽等级挂钩以外，也跟属性有关，变异属性的妖丹价格更高。 最差的风属性妖丹，都能卖两千五灵石。 而刚刚那女修，却只用五百灵石的代价就买走了一枚风属性妖丹。 白赚两千灵石。 不仅少年呆若木鸡，周围的人群也陷入了一片寂静。 片刻过后，便开始骚动起来，竟是疯狂地朝摊位冲去，一时间混乱无比。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摊主睁开了双眼。 他伸出一只手掌，在桌子上狠狠一拍。 一股强大的气浪扩散开来，靠得最近的几人顿时如遭重击，纷纷吐血倒退，面露骇然之色。 “怎么可能，我可是练气十层……” “我也是……” “一掌震退我等，莫非……此人是筑基修士？” 摊主又闭上了双眼。 但这一次，已经无人再敢造次。 而叶翩然，早在混乱发生之前就已经离去，并不知晓后来发生的事。 她确实察觉到那具被人争抢的玄灵碧虎尸体中，有股奇特的能量波动，却不知那是妖丹。 后来被那玄虚宗女修点出，这才恍然大悟。 只是看个热闹的她，无意间却学到了一个小知识，这感觉挺好。 她走过一个个摊位，有热闹就停下来看一看，偶尔会把玩一些新奇物件，却并不出手买下，如此走走停停。 直到把这一条长长的街都逛了大半，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方才散去。 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继续往前逛，经过十几个摊位以后，才蓦然转身。 她脚步不停地来到长街中间的一个摊位前。 这是一个售卖各种新奇玩意的摊位，上面的东西五花八门，破损的娃娃，生锈的铜镜，只剩一半的发簪，女孩的头绳…… 之前路过的时候，她就停下来在这个摊位上好好把玩了一阵，她的精神强度远超同阶修士，因此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去而复返，她露出一副纠结苦恼的表情，一步步挪到摊位前。 摊主是一个中年妇女，观灵力波动，约莫是练气七层的样子。 “小姑娘，你又来了。” 摊主一脸和蔼的笑容。 第二十四章 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心机呢 摊位前方竖着一块牌子，上书十枚灵石一件。 桌子上摆放的东西各式各样，什么种类的都有，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一件都锈迹斑斑，破损不堪。 然而，这种骗术已经很少有人会上当了。 经过无数人的检验，地摊淘宝的概率几乎只有万分之一，大部分货都是货真价实的垃圾，甚至还有刻意伪造的。 哪怕价格压得再低，依旧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除了一些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比如叶翩然。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摊位，说明她对摊位上的东西很感兴趣。 摊主眼睛一亮，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赚钱，就看这一波了。 眼前的女孩年纪不大，却有练气四层的修为，想来定是出身矜贵，不缺钱的主。 如此想着，摊主面上却是维持着温和的笑意，一副澹然自若的模样。 “摊主阿姨……”叶翩然眨巴着大眼睛，天真道，“要是我多买几件，可以便宜点吗？” 摊主笑着摇头，“小姑娘，我这摊位是出了名的不议价。” 闻言，女孩的神情肉眼可见地耸拉下来。 旁边售卖药材的大叔摊主一脸无语，这女人真是说谎不打草稿，上个月大甩卖的时候，那可是一灵石一件都没人要啊！ 不过，他并未出声提醒那小姑娘。 他的想法也差不多，这么小的女孩却有如此修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散修。 无论是宗门子弟还是世家子，都是前途无量，跟他们这种散修有云泥之别。 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担心自己。 叶翩然满脸无助之色，“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灵石啊……” 妇女摊主笑呵呵，“无妨，能买多少买多少便是。” “好吧。”叶翩然只能叹口气，道，“那我只能买一个了，我想要那个发簪。” 摊主神色一僵。 随即抽了抽嘴角，改口道，“要不你再看看，说不定还有与你有缘的宝物，放在我这明珠蒙尘，岂不可惜……” 叶翩然点点头，眼神却是黯淡下来，“我是还有其他看上的，可是我真的没有钱……摊主阿姨，真的不能再便宜点吗？刚刚我去其他地方逛，看到他们都是只花了一点钱，就买了一大堆的呢，而且他们说都是一堆废品，根本不值这个价钱……” 摊主眉心一跳，又仔细看了她一眼，女孩脸色真诚，眼神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她自嘲地笑笑，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心机呢？罢了，能卖出一单是一单吧。 “好吧，看在你诚心要买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你……” 叶翩然霎时喜笑颜开，“谢谢摊主！” 于是她开始在摊位上挑了起来，断了一半的发簪、锈迹斑斑的铜镜、被烧毁的平安结、布满裂纹的铜铃…… 林林总总，一共挑了十件才停手。 她笑容明媚地说道，“这些，一共十灵石，可以吗？” 摊主沉默，她有点怀疑人生。 卖药材的大叔面色严肃，实际上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这小女娃，也不知是傻人有傻福还是扮猪吃老虎，真是个妙人！ 摊主感觉到旁边频频投来的视线。 她面皮抽了抽，神色阴沉下来，看向叶翩然的时候已经不复温和。 但她并非失去理智，只冷冷道，“放下灵石，你可以走了。” 闻言，叶翩然取出十枚灵石放在桌上，扬着开心的笑容离开了。 至于身后还会发生何事，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没有在坊市继续逗留，而是径直回到落脚的客栈，进入自己的房间之中，打开禁制。 将淘来的十件物品摆放在桌上。 她拿起那枚布满裂纹的铜铃，其他东西她看都没看一眼。 自始至终，她的目的都只有这个铜铃而已，最开始说想要发簪，不过是掩人耳目。 铜铃只有成人手掌大小，通体呈现黄铜之色，蛛网般的裂纹爬满全身，仿佛随时都要碎裂一地。 叶翩然的精神强度远超同阶修士，之前路过那个摊位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一股很淡很淡的波动。 于是她在那摊位上逗留了许久，一边扮演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边细细感知。 直到第二次返回摊位，她才终于确定了波动的来源。 正是这枚看起来不堪一击的铜铃。 仔细端详，铜铃依然散发着一股极淡的波动，哪怕自己如今已经贴得这么近，这波动的强度却丝毫未变。 叶翩然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懂应该怎么激活这个铜铃，滴血认主和神念烙印都完全没用。 一般而言，宝物认主有两个步骤，其一是滴血，其二是刻画神念烙印。 随着宝物强度的提升，其需求的血液强度和神魂强度、烙印复杂程度也会提升。 换言之，如果自身不够强大，就算坐拥宝山也无法动用。 受尽宠爱的世家子弟，在练气期也只能用法器，就是因为这个。 储物戒指则是个例外，这东西究其根本只是个空间石，只有储存物品这一个功能，自然是没那么多限制，只对财力有要求。 一时之间，叶翩然也不太清楚，这个铜铃究竟是因为破损太厉害才无法认主，还是自己太拉导致完全没反应。 摇摇头，她将铜铃收入藏在衣领下的储物戒之中。 所幸铜铃一进入储物戒，那股淡淡的波动就消失了，就算不能用，也不至于会招来什么麻烦。 至于这股波动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能被她感知，是因为精神力强度，还是其他…… 叶翩然并不自大，她当然不觉得，整个万妖镇只有她一个人有这个能力，感应到这股波动。 她的精神力，在练气修士中肯定是拿得出手的，但面对筑基修士，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因此，她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那铜铃被摆放出来还没有多久，就碰巧被她遇见了。 不论如何，东西都已经在手里了，接下来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能让其复苏吧，就像冰蓝珠子一样。 叶翩然并没有过多拘泥于此，她把剩下的物品收进腰间的储物袋之中，正想修炼一会，房间禁制就被人触动。 门外传来韩亮的声音。 “叶师妹，你已经回来了么？” 叶翩然开门走出，“韩师兄，有什么事么？” 韩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没什么，我们三人已经打探消息回来了，特意告诉你一声。” “明天上午，我们就出发去万妖山脉，你今晚好好准备一下吧。” 第二十五章 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次日一早。 四人各自服下一枚清心丸，进入万妖山脉。 杜凡是金木土三灵根，由于土灵根纯度最高的缘故主修土系法术，拿手法术为一阶土遁术，遁入地下，一丈之内可不被妖兽察觉。 因此，四人小队由杜凡打头阵，修为最高的韩亮殿后，柳春儿和叶翩然走在中间。 再加上手里有标记了二阶妖兽位置的地图，一路走来，没遇到什么危险。 倒是遇见了几队修士，修为也都在练气七八层上下，不同的是，他们队里没有练气四层的拖油瓶。 两方相遇，互相打量了一番，很有默契地一言不发，擦肩而过。 待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柳春儿压低声音，贴着叶翩然说道。 “别看现在风平浪静，实际上能在万妖山脉活动的队伍，都不是什么善茬。因为善良的人活不久。在万妖山脉，最要提防的不是妖兽，而是人。” 叶翩然有些古怪地看她一眼。 柳春儿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几个还是很善良的，哎呀，不是……算了，你当我没说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柳师姐，你是想说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叶翩然摇摇头。 柳春儿下意识点头，片刻后反应过来，她是这个意思吗？不是啊！ 她的本意是让叶翩然意识到，外面人心险恶，只有他们三个值得信任，看，她还提醒说那些人都不是好人呢。 一番忙活，到头来却毫无建树……也不太对，虽然过程奇奇怪怪的，可是最终目的好像还是达到了，那就是在叶翩然心里建立起他们的好人形象，从而使得叶翩然在危险之时依靠他们。 不管了，柳春儿想。 直接进行第三步吧，营造危险环境，舍生忘死保护叶翩然，让她彻底放下对他们的顾虑！ …… 转眼间，三天过去。 采药进展顺利，偶尔遇到妖兽，也不过是区区一阶，韩亮三人联手之下，轻松解决。 以叶翩然练气四层的修为，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拖慢击杀妖兽的速度，从而将整个队伍置身于危险之中。 所以她一直都在旁边看着。 至于所得的妖兽尸体，自然也是没她的份，不过韩亮在击杀第一头妖兽的时候，还问她要不要。 叶翩然果断拒绝了。 这三天以来，他们都在边缘地带活动，所以遇到的妖兽都形单影只的，没什么危险。 每逢夕阳西下之时，他们都会原路折返，回到万妖镇度过夜晚，次日再出发。 如此行为，自然是因为在万妖山脉过夜很不安全，夜色昏暗，练气期修士又没有神识，只能靠眼睛视物，夜晚行动不便。如果点灯，会引来大量妖兽。 因此，对于筑基以下的低阶修士来说，不在万妖山脉过夜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万妖山脉很大，如果每天都要返回万妖镇，将在路程上耗费大量时间，导致探索时间不够，而且活动范围也非常局限。 再者，人人都知道要这样做，又导致这一片区域几乎没什么妖兽，更别说其他，就连路边的野草都被薅秃了。 不用怀疑，就是叶翩然一行人干的。 此时正值日薄西山，四人在比人还高的灌木丛里隐藏身形，收敛气息，神色严肃。 韩亮压低声音说道，“这三天以来，我们已经把这片区域都走了个遍，能摘的全摘了，但不过是九牛一毛。所以我们必须深入，一旦深入，就要做好过夜的准备。” 叶翩然点头，“我没意见。” 柳春儿和杜凡也没有异议。 “那先分配一下等会的行动路线。”韩亮拿出地图，部署道，“依然是杜凡开路，这次你不要走太远，距离我们五尺，一旦发现妖兽立刻示警。” “春儿和叶师妹走在中间，你们的任务是采摘沿途草药。” “我的感知最为敏锐，负责殿后，落后三尺距离。” “如果遇到妖兽，策略和以前一样，紧急情况随机应变。” 韩亮有条不紊地部署着，在队伍中是定心丸一般的存在。 确认好接下来的路线和今夜的休息地点后，四人离开灌木丛，按照队形朝深处走去。 四周都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随着夕阳余晖缓缓消散，夜色蔓延，视野不断缩小。 叶翩然感觉到，身旁的柳春儿呼吸都变快了几分。 她俯下身，动作麻利地将一株株浑身长满黑斑的野草收进布袋子里，不一会儿就装满了整个袋子。 这种野草名叫黑斑草，生命力旺盛，一般出现在森林之中，是炼制凝血丸的材料之一。 凝血丸，一种不入品阶的药丸，药效比回春丹还有所不如，只能起到止血的作用，在修仙界市场极差，一瓶一枚灵石都没人买。 修士体魄强健，灵力运转可以自行止血，这凝血丸简直是鸡肋中的鸡肋。 但在凡俗界却很受欢迎，凡人体质薄弱，有些时候，失血过多都可能导致死亡，所以止血还是很有必要的。 据叶翩然所知，叶熙月并没有凡俗界的亲戚。而叶熙月想学炼丹，再怎么说，至少也是从回春丹练起，因为凝血丸的制作过程甚至都说不上炼制，只是把几种药材融化为液体，然后聚合在一起而已。 但在叶熙月给的药材清单上，这黑斑草却足足需求一百斤。 要说没鬼，鬼都不信。 叶翩然不动声色地把沿途的黑斑草通通采光，这种野草生命力极强，只要留下一点草根，再经过雨水浸润便可发芽，而她把每一株的草根都留下了。 前面采过的野草基本都是如此，不管生命力到底如何，她都会留下一点根茎。 至于之前的三叶青灵草，为何就是连根拔起。 三叶青灵草已经属于天材地宝的范畴，这种药材具有特殊性，一旦离开生长的土壤，药效就会开始流失，越高阶的药材药效流失就越快，所以需要用玉盒和封灵符进行保存。 药材主体离地而起，留在土里的根茎也会失去灵气，变成死物，还不如连着药材一起挖出，施展逆天手段，甚至还能做到移植。 总之，因地制宜。 就在叶翩然将装满黑斑草的布袋子丢进储物袋中，和柳春儿站在一起的时候。 杜凡的传音蓦然出现在耳边。 “快跑！” 第二十六章 真正的核心 三人同时收到传音，脸色均是一变。 迄今为止，杜凡还是第一次让他们直接跑的，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叶翩然和柳春儿对视一眼，迈着谨慎的步伐后撤，而后方的韩亮却是上前一步，牢牢护住二人的后背，凌厉的目光扫向前方。 此时的叶翩然已经听到动静，那是两道很沉闷的脚步声，以及很粗重的喘息声。 至少有两头妖兽！ 她心中一凛，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观察韩亮二人的反应。 又过了几息，柳春儿还是老样子，韩亮却明显呼吸一顿。 他传音给二女，“应该是两头一阶妖兽。” 柳春儿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叶翩然则依然是一副紧张的样子，见状，她笑着安慰道。 “别担心，我们老大可是很厉害的。两头一阶而已，没关系的。” 叶翩然并不乐观，“既然如此，杜凡为什么让我们快跑？” 柳春儿一愣。 下一刻，地下突然窜出一道身影，体型魁梧，身高八尺，正是杜凡。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怒道，“你们怎么不跑啊，那可不是简单的两头一阶，而是两头裂爪熊啊！” 裂爪熊，一阶妖兽中的霸主，身强力壮，重逾千斤，刀枪不入，因为一双利爪足以撕裂钢铁而得名。 如果说三四个练气中期修士足以围杀一头一阶妖兽，那裂爪熊可以反杀五六个练气中期修士。 因为它的身躯实在太坚硬了，练气修士哪里有大威力的术法，根本无法破开其防御，相反，修士的体魄与妖兽相比，堪称脆如纸片，裂爪熊往往一爪就能拍死一个练气中期修士。 可以说，一头裂爪熊就可以给四人带来灭顶之灾，更不要说两头了。 闻言，别说柳春儿，就连一向冷静的韩亮都脸色一变，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是猛地瞳孔一缩。 “不好，快闪！” 话音未落，站在一起的四人却是默契十足地纷纷散开，下一瞬，一只硕大的熊掌拍在地面上，尘土飞扬。 此时尚未完全入夜，众人视野受限，只能看清眼前不到一丈距离的光景，四下散开的几人有在树上的，有在树后的，也有躲在裂爪熊背后的，还有直接后撤的。 上树的是柳春儿，躲在树后的是叶翩然，跑到裂爪熊背后的是杜凡，直面裂爪熊的是韩亮。 看清众人处境，韩亮嘴角一抽，刚想开口布置战术，却被人打断。 “好险，还好大家跑得快，不然这一掌就能把我们拍成肉泥。”叶翩然抚了抚胸口，后怕道。 柳春儿心中暗叫不好，当时情况紧急，她顾不得等韩亮把话说完，身体就下意识做出反应，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树上了。 当时她想的是，要是裂爪熊一掌能拍死叶翩然，岂不是提前结束任务？ 然而，上树的她低头一看，发现叶翩然赫然就藏在自己所在之树的后方。 世家子弟，果然没这么简单。 不过经此一事，她前面经营的形象也算是宣告破裂了，她一直伪装自己感知迟钝，胸大无脑，然而事实却刚好相反。 他们三人组成的小团体中，感知最灵敏的不是韩亮，最适合探知危险的不是杜凡，而是她柳春儿！ 包括这次发现两头裂爪熊的信息，都是她先传音告知杜凡的。 精心谋划了这么久，没想到一个小意外就功亏一篑，当时情况那么危险，叶翩然居然还有空注意这些细节？ 柳春儿心中的重视程度再度拔高一个台阶。 不仅是她，韩亮和杜凡也是同样的想法。 大敌当前，号称是一阶妖兽霸主的两头棕色巨熊一左一右，赤红的兽瞳紧紧盯着四个猎物，熊嘴张开，露出獠牙，强悍的气势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 当然，前提是，都是正常的练气中期修士。 柳春儿三人在这种时候，想的不是如何从两头裂爪熊手里逃出生天，而是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足以说明他们其实根本没把这两头妖兽放在眼里。 至于叶翩然，她一个小小练气四层能做什么，当然是躲在后方，把战场交给有能力的人啊。 韩亮心中百转千回，而后眼神一厉，大喝着朝其中一头裂爪熊冲去。 他的动作仿佛是一个信号，紧接着，藏在树上的柳春儿如鬼魅般扑出，杜凡遁入地下，再度出现时整个人已然化作一个巨大的土刺。 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从四人散开，叶翩然说话，到那三人同时出击，整个过程不过须臾之间。 三人两熊发生了剧烈的战斗，打得那叫一个激情四射，周围的树都断了几根。 叶翩然换了棵树，跳上树枝，注视着战场。 理论上来说，以韩亮三人的修为，对上两头裂爪熊应该是光速败北，落荒而逃，还不一定跑得掉。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他们仨和两头熊打得有来有回，具体来说，是韩亮和杜凡一人牵制一头，柳春儿在里面当搅屎棍。 这是叶翩然第一次有机会判断他们的实力，此前遇到妖兽，都是被他们摧枯拉朽地解决了，看不出什么细节的东西。 韩亮的正面战斗力是最高的，难以想象他看似精瘦的身体里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的能量，一手金刃术锋利至极，每次命中都能刮破裂爪熊的皮。 蓄力一击，甚至能把裂爪熊砍伤。 叶翩然判断，韩亮就算没有隐藏修为，距离练气八层也不远了。 杜凡看起来像是体修，又主修土灵根，身躯隐藏在厚厚的土层之下，他伤不到裂爪熊，裂爪熊也伤不到他。 至于柳春儿，以叶翩然的眼光来看，此人无疑是最棘手的一人。 柳春儿身法奇特，犹如鬼魅，每次出手，都是在韩亮和杜凡遇到危险之时，正是因为有她在旁掩护，那两人才能高枕无忧。 这三人单拎出来，不成气候，组合在一起却能发挥出惊人的能量，看他们配合如此娴熟，而且临危不乱，哪怕快被熊掌击中也不闪不避，继续进攻，而下一瞬藏在暗处的柳春儿就会突然一发攻击，将熊掌打歪。 这不仅仅是默契，还有信任，经历过无数生死的信任！ 叶翩然已经看出，这个团体真正的核心并非是韩亮，而是柳春儿。 而且，柳春儿必然隐藏了修为，她的真实修为，恐怕还在韩亮之上。 练气八层！ 第二十七章 图什么 毫无疑问，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在演戏。 这说明他们根本不担心裂爪熊的威胁，而且说不定还在计划着什么。 果然，不多时，柳春儿突然惊呼一声，“叶师妹，小心！” 然而却是有些晚了。 眼前，一只比她整个人还大的熊掌，在视野中不断放大，熊掌上长出的三根利爪寒光熠熠，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 叶翩然脸上一片慌乱，心中却是动了个念头，将事先布置在树叶中的一阶符箓尽数引爆。 没有很多，只布置了三张，多了怕引起怀疑。 她身上也贴了一张疾行符，引爆符箓的时候，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另一棵树上。 “好险，还好我早有准备。”叶翩然拍拍胸口，冲柳春儿一笑，“多谢柳师姐提醒。” 柳春儿的脸色不太好看，她是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导裂爪熊扑向叶翩然藏身之处的，她不是想就此杀了叶翩然，而是借此机会，替叶翩然挡下一击，以此弥补先前的问题。 不想叶翩然早有准备，其实这种程度的准备不过是每个修士出门历练的必修课，只是苦了柳春儿，本来都已经赶过去了，结果走到一半不得不中断身法，险之又险地避开爆炸冲击。 计划第三步失败。 吃了个暗亏不说，以后再想用这种方法，也必须得掂量一二了。 柳春儿看向叶翩然，对方脸上依然洋溢着天真的笑容，但她已经不敢再小看。 韩亮赶来接管战场，身形交错之际，二人互换了一个眼神。 “来吧，孽畜！” 大喝一声，韩亮手中突然多了一对闪闪发光的拳套，霎时有浓郁的灵力波动席卷四方。 这是法器，下品法器！ 裂爪熊的肉身坚不可摧，刀枪不入，既是优点，也是缺点。 缺点在于身躯太大太重，行动迟缓，被柳春儿克制。 优点也是有限制条件的，面对凡兵铁器，怡然不惧，甚至用它自己那双可以撕裂钢铁的爪子攻击自己，都只能刮破点皮。 但法器就不一样了，法器和普通兵器有天壤之别。 装备上拳套法器的韩亮，展现出惊人的战力，一拳将裂爪熊的身躯轰出一个大洞，邦邦几拳下去，鲜血四溅，裂爪熊含恨倒地。 法器对修士的增幅作用，由此可见一斑。 另一头与杜凡缠斗的裂爪熊，怒吼一声，朝韩亮扑来，赤红的兽瞳中仿佛有泪光闪烁。 韩亮如法炮制，很快将这头裂爪熊击杀，但他的状态也不太好，面如金纸，气喘吁吁，浑身大汗淋漓，显然使用法器进行战斗，对他的消耗是极为庞大的。 将两头熊尸收起，韩亮在柳春儿的搀扶下，服下一枚丹药，恢复了些许力气以后，急忙道。 “赶快离开此地，动静太大，一定会引来妖兽。去休息地点。” 这一回，他们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地赶路，而是由柳春儿搀扶着韩亮走在前面，叶翩然居中，杜凡殿后抹除痕迹，一路飞奔。 此地距离先前战斗发生之处并不太远，裂爪熊死亡形成的血腥气，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走出一段距离以后，四人纷纷贴上隐匿符，不再使用灵力赶路，没过多久便抵达了指定地点。 柳春儿取出一枚一阶隐匿阵盘，放上灵石激活以后，处在阵中的四人连同阵盘一起在原地消失不见，气息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隐匿阵盘，一阶阵盘中最贵的存在，至少要卖两千灵石，但效果也是一等一的好，堪称出门历练必备，筑基期以下都发现不了。 柳春儿用的这个，一看就是宗门坊市里的妙宝阁出品，由内门阵峰弟子出手打造，质量已经堪比二阶阵盘。 她将韩亮安置在阵中，自己来到阵法边缘，掌中出现一包无色无味的药粉，轻轻一吹，便飘去阵法外面，将整座阵法护在其中。 叶翩然知道这是用来驱赶妖兽的药粉。 做完这些，柳春儿走过来盘膝坐下，如释重负道，“总算能喘口气了。” 韩亮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辛苦了，大家都是。今夜便在此好好休息吧，待明日天光大亮再出发。前半夜叶师妹和杜凡守夜，我和春儿都需要休养，后半夜我们来。” “是。” “好的，韩师兄，你也辛苦了。” 叶翩然点头，站起身到阵法一角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根据这几天的相处，她发现这三人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讨好她，说是讨好也不太准确，感觉更像是想获取她的信任。 但他们的行为又有些矛盾，比如之前裂爪熊出现的那一下，她可以肯定韩亮那一嗓子是故意喊慢的，可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练气四层，那一掌如果没人提醒，十有八九是躲不过去的，就算躲掉了也会受伤。 可是若是他们想杀了自己，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练气四层。 看来，他们并非是想杀人。 故意喊慢，应该是试探。 至于后面柳春儿的行动，她也看在眼里。 这些人未免太处心积虑了，简直是步步为营。 韩亮拿出法器一事，在她眼里是最不值一提的。 不过，这是一个信息，当一个人拿出法器的时候，剩下的人肯定都有。 如此费尽心机，他们所图定然不小。 可是考虑到他们是为叶熙月办事，又不是要杀了自己，那她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叶熙月动手的？ 层层推理下来，真相只有一个。 他们想废了她！ …… 三天后，四人回到万妖镇。 在客栈休息一夜，又继续投入到任务之中。 如此反复，转眼便是两个多月过去。 四人进入万妖山脉的时间，也逐渐从三天变成了十二天。 这日，韩亮三人回到客栈，与叶翩然道别以后，一同来到柳春儿的房间。 “计划进行得差不多了，这么多天以来，我们再也没犯过错误，屡次替叶翩然挡下致命攻击，想必她已经对我们建立信任。”韩亮说道。 杜凡点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收网了？” “别急，再观察一下。”柳春儿却是面色凝重，“我总觉得此女不像表面上的那般简单，你们莫非是忘了，刚进入万妖山脉那会，她三言两语就发现了我们的漏洞么？而且，她当时表现出来的身手，可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练气四层啊。” 这么一说，韩亮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故意慢了几息再出声提醒，其实也是他们的计划之一，为的就是探出叶翩然的身手。 那时，他确实提起了几分警惕之心，不过自那以后，叶翩然再也没表现出那样的身手，每次遇到危险，都是他们出手相救。 当然，所谓危险其实也是他们制造的就是了。 第二十八章 筑基丹和道台 不过，从中也能看出，叶翩然先前展现出来的身手，可能只是偶然间的灵光一现，或者是危险来临前的潜力爆发，不是她的真实水平。 毕竟，只有那一次，他们是真存了直接害死叶翩然的心思，往后再没有过。 生死危机之下，人能爆发出什么样的潜力，是很难讲的，所以韩亮认为叶翩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练气四层。 杜凡也赞同这个观点，“叶翩然只有那一次让我们惊讶，后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柳姐，是不是你想多了。” 柳春儿自己其实也不是很肯定，他们说的，她也都清楚，只是她每每想到要如何算计叶翩然，都会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柳春儿入门至今，已经十年有余，自然也杀过人，除却第一次杀人以外，其他时候都波澜不惊，更是数次死里逃生，尚在练气七层之时，就能带领两个练气中期的队友猎杀二阶妖兽。 她很有实力，强大的实力就是她自信的来源。 在天衡宗外门，柳春儿自然算不上什么风云人物，同阶弟子中比她厉害的比比皆是，但若有一个不可招惹排行榜，柳春儿绝对榜上有名。 柳春儿护短，谨慎，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正因如此，她才能获得如今的成就，她天赋一般，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三灵根，却能在短短十年间从一介凡人成长为练气后期的修士，三十岁前筑基，不无可能。 她是那种为了变强不择手段的人。 叶熙月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找上她，报酬是一枚筑基丹。 柳春儿渴望变强，渴望改变命运，渴望成为内门弟子，而像她这样普通的资质，想要筑基，是肯定离不开筑基丹的。 筑基丹价格高昂，但以柳春儿的能力，努力做任务换取一枚也大有希望，打动她的是叶熙月拿出的那枚筑基丹，是一枚上品筑基丹。 同种品类的丹药，也有好坏之分，苍古大陆炼丹体系成熟，据此情况分为下品、中品、上品三等。 贡宝殿中三种等级的筑基丹都有提供，但上品筑基丹的价格比之下品，翻了数倍不止，是一个令柳春儿望尘莫及的天文数字。 筑基，是人脱离肉体凡胎，成就仙体的第一步，其义在于合十二气旋为一，形成一座道台。 道台有九色之分，颜色代表优劣，唯有上三品的道台，才有可能凝结金丹。 一般而言，服用筑基丹成就的筑基，是不可能成就上三品道台的，因为丹药中含有丹毒，借助筑基丹筑成道台，丹毒便会流入道台之中，与道台成为一体，本该纯净无垢的道台中多了丹毒，品阶自然上不去。 但上品筑基丹不同，服用上品筑基丹筑基，有可能成就上三品道台。 为什么说有可能呢，是因为上品筑基丹也是含有丹毒的，只不过量很少而已，且上品筑基丹是一种完满之丹，整丹无暇，会形成一种丹气，这就致使丹毒具有流动性。 换言之，筑成道台以后，这丹毒是可以排出的，一旦排出，道台的品阶就会提升，上三品道台也不无可能。 当然，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可能而已，正常成就上三品的道台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借助丹药，自己筑基。 这种方法只有那些单灵根，或者属性相生相合的双灵根才能做到，一般人要是不服用筑基丹，一辈子都摸不到筑基的门槛。 柳春儿自知以自己的资质，这辈子能修炼到筑基就算到头了，从来没打过上品筑基丹的主意。 但叶熙月的出现，让她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或许……自己真能成就上三品道台，有望凝结金丹，搏那无上大道？ 为了上品筑基丹，柳春儿为这次行动制定了十分周密的计划。 别说一个区区练气四层，就算是练气七层来了，也得饮恨黄泉。 虽然叶熙月没说要杀人，只是将叶翩然废掉。 但想必如果叶翩然真的死了，叶熙月非但不会责罚他们，反而还会给予更多好处。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柳春儿是不会这么做的，残害同门可是大罪，一旦被查出，执法殿的铁血手腕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上品筑基丹对柳春儿很重要。 如果实在无法在不露出破绽的情况下，废掉叶翩然，那她只能铤而走险了。 这是最后的保险。 想到此处，柳春儿心中最后一抹不安之感随之散去。 不管叶翩然究竟隐藏了什么，是否有看破什么东西。 她都绝对不会有任何翻身的余地。 谁也无法阻拦她柳春儿得到上品筑基丹！ “那便按原计划行事。”柳春儿如此说道。 …… 休整了一日后，四人再度进入万妖山脉，轻车熟路地沿着一条路线往深处走去。 耗费了四个时辰的时间，众人来到上一次过夜的据点，选了一个方向后继续前进。 韩亮的声音在众人脑中响起，“大家注意，前方是地图上标记的二阶妖兽铁背蜥蜴的据点，根据情报，我们需要的翠棘果就是这头妖兽在守护。准备好战斗。” 铁背蜥蜴，以背部长了一片比钢铁还要坚硬的鳞甲而得名，坚硬非常，可以挡住下品法器的攻击。 不过队伍中并没有多少紧张的气氛，叶翩然也是一脸淡然。 这两个月以来，韩亮三人联手斩杀的二阶妖兽足有三头之多，可谓是战力惊人，而且每个人都有下品法器。 当然，他们仨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演，叶翩然假装不知，跟着他们的剧本走。 三月之期将至。 如果她所料不错，应该这一次就要动手了。 叶熙月的药材清单上，那些容易采集的草药都已经收集完毕了，基本都是类似于黑斑草那样的野草。 而那些有妖兽守护的、相对珍稀一些的草药，也已经搞定大半，大部分都是由一阶妖兽守护，没什么难度。 二阶妖兽守护的仅有五株，其中两株已经收入囊中。 他们如今便是要去采第三株。 按照这个速度，恐怕不出三天就能完成任务，效率不可谓不高。 在看到那份清单的时候，叶翩然还觉得不可理喻，如今她觉得这三个人更不可思议，这段时间以来所走过的每一条路线，仿佛都是被精准计算过的，没有走过一条弯路，效率最大化。 而她，在这个过程中什么都没做，唯一的劳动便是收割一下草药。 第二十九章 翠棘果和紫线草 茂密繁盛的森林之中，有几株高大的树木与众不同。 这些树木的叶子呈现翠绿之色，围成一个圆圈的形状，中间则是一块草坪。 草坪中央，一株造型奇特的小草摇曳着身姿，几十枚翠绿欲滴的果实凝结其上，散发着阵阵清香。 别看翠棘果如此奇异，其实只是一种味道不错的灵果而已，虽然没什么功效，但胜在口感脆甜，汁水充盈，在修仙界中很受欢迎。 有一头五尺长的铁背蜥蜴卧在草坪外围，铜铃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翠绿果实，大嘴微张，仿佛要流下口水。 铁背蜥蜴堪称是最爱吃翠棘果的妖兽之一。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异样的动静，铁背蜥蜴还没来得及收起口水，就被几道攻击接连击中。 铛铛铛！ 令人牙酸的声响传来，暗中发动偷袭的韩亮几人发现，原来他们的攻击都落在铁背蜥蜴背后的鳞甲上，宛如兵刃相接，完全没对其造成伤害。 二阶妖兽，反应灵敏，凭借本能就可以规避许多危险，这也是妖兽的优势之一。 然而韩亮三人经验丰富，早就料到如此情况，一个个飞身跃出，各种法术朝铁背蜥蜴轰去。 “二阶妖兽肉身坚硬，与一阶妖兽毫无可比性，直接用下品法器攻击是无法破开其防御的，我们必须要攻击它的弱点才行！” 韩亮大喝。 铁背蜥蜴虽然有一身坚不可摧的鳞甲，但弱点也很多，鳞甲覆盖不到的地方都是它的弱点。 柳春儿速度鬼魅，手握下品法器弯月镖，很快找到机会，击穿铁背蜥蜴的腹部，韩亮杜凡一拥而上，纷纷催动攻击将其轰死。 取下翠棘果，掩盖此处的战斗痕迹，四人匆匆而去，赶往下一个地点。 …… 入目处是陡峭的山崖。 百丈高的山崖中间，有一块突兀的凸起，那是一处平台，凭借出色的目力，叶翩然看见那处长着一株紫色的小草。 这是他们所需的最后一种药草，名为紫线草，也是那一长串药材清单里，为数不多的真药材之一。 紫线草是炼制二品丹药回灵丹的药材之一，回灵丹和复灵丹效果相同，都是可以瞬间恢复灵力的丹药，只不过效力不同，复灵丹中蕴含的灵力是回灵丹的十倍不止。 话虽如此，回灵丹也属于不可多得的丹药，价格不低，大部分修士都是买来防身的。 将紫线草放在最后一个，不仅是因为此处地形不同，已经离开熟悉的森林地带，更重要的是，守护紫线草的妖兽乃是二阶妖兽中的霸主，血猎鹰。 练气修士无法御剑飞行，这紫线草却偏偏长在山崖上，虽不见血猎鹰的影子，但想也知道，血猎鹰一定就潜伏在周围，一旦有人去攀爬山壁，妄图染指紫线草，便会成为血猎鹰的猎物，毫无反抗之力。 叶翩然四人躲在一处石壁后方，见到这种情形，大家的脸色都很凝重。 韩亮传音，“空中作战，我们毫无胜算，一旦我们出现在那处山壁之下，必然会被血猎鹰盯上，要想一个办法才行。” “要不这样，”柳春儿提议，“我在下面当诱饵，老大去摘紫线草，杜凡掩护我。” “不行！”杜凡和韩亮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韩亮说道，“杜凡主修土系术法，不甚灵活，对血猎鹰构不成什么威胁。应该让我来掩护，杜凡做诱饵，春儿去摘紫线草。” 柳春儿不赞同地摇头，“杜凡不灵活，你就灵活了吗？你的法器是拳套，只适合近战，对上血猎鹰，你比杜凡还不如，还是我掩护吧。” “谁说我只会近战，我还有金刃术，让我来……” “我掩护也可以，我的土刺可以远程攻击……” 三人传音吵得不可开交。 叶翩然自然也听见了，倒不如说，这三个人就是特意演一出戏给她看的。 果不其然，吵了半天没个结果，杜凡不耐烦地大吼一声。 “吵来吵去，烦死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行？我们就三个人，不仅要摘下紫线草，还要骚扰血猎鹰，血猎鹰那么厉害的妖兽，就算它下地来我们都打不过！现在不仅要在血猎鹰最擅长的领域战斗，还有这么多事，还要保护那姓叶的！这都是什么事，老子不想干了！” 脑海中一片寂静。 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谁也没说话。 叶翩然抬眸，低落道，“都是我不好，我太弱了，什么都干不了，处处都要依靠你们，都是我的错……” “怎么会，保护你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叶熙月师妹说不能让你出事……”柳春儿连忙解释道，还狠狠瞪了杜凡一眼。 叶翩然摇摇头，尽心尽力地推进剧本进度，“反正也是最后一株草药了，做完这次就可以完成任务了，我不想做个废物，只会拖你们后腿，这一回让我来吧，我去当诱饵。” “真的？！”柳春儿一喜，而后仿佛是意识到什么不对一般，喜色迅速收敛，沉重地摇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可是你只有练气四层，如何做诱饵？只怕那血猎鹰随意一击，就能要了你的命。” “没关系啊，反正你们会保护我的，不是吗？”叶翩然笑。 “这……”柳春儿一愣，咬住嘴唇，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好吧，那还是我去采药，我身法最快……老大，杜凡，你们一定要保护好翩然啊，不能让她受伤。” 短短两个月过去，柳春儿和叶翩然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到了可以互相唤名的地步。 韩亮和杜凡脸色缓和，纷纷保证自己会保护好叶翩然。 又制定了一个大致的战斗计划，主要是叮嘱叶翩然如何如何，半晌后，四人整装待发，从石壁后面走出。 叶翩然落在最后。 出发前，她隐晦地向侧后方某处的灌木丛扫了一眼，随后便如无事发生那般，满脸凝重地跟了上去。 这两个月以来，她在猎杀妖兽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贡献，但是她在修炼上十分用心。 如今，她已然将体内蕴藏的那一丝避水珠之力炼化得一干二净，修为来到练气五层巅峰，距离练气六层仅一步之遥。 仅是如此，还不够。 她早就注意到，身后有几个尾巴，从他们离开森林时一直跟到现在。 叶翩然并不认为柳春儿三人没有发现，也不排除这就是他们的手笔。 就看是蛇鼠一窝，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第三十章 尸骨无存 叶翩然猜测，不仅是柳春儿，韩亮和杜凡二人应该也隐藏了修为，否则不可能做到猎杀那么多二阶妖兽，就算有法器护身也不行。 饶是如此，面对血猎鹰也是不够看的，不夸张的说，就算没有叶翩然这个拖油瓶，他们三个想在血猎鹰的爪下夺得紫线草，也是难于登天的。 想要对付二阶妖兽霸主，至少需要一名练气圆满修士。 妖兽霸主，指的是那些实力远超寻常二阶，距离三阶仅一步之遥，体内很大概率已经凝结妖丹的妖兽。 妖丹是妖兽迈入三阶的象征，体内生出妖丹的妖兽，其实力几乎已经可以和三阶媲美。 以血猎鹰为例，它的利爪和鹰喙甚至可以斩断下品法器，双翅一展，可以召出狂风，风力如刀，肉体不可硬扛。 更别说血猎鹰还占据了地理优势，其强大简直难以想象，和前面杀死的二阶妖兽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虽说他们原本也没打算和血猎鹰硬碰硬，只计划由叶翩然等人在下方吸引火力，柳春儿快速上去摘取紫线草。 但柳春儿先前的告诫，不仅适用于叶翩然，同样对在场所有人都适用，不论是谁，都无法抗下血猎鹰一击。 除非身上有防御类法器。 不过，他们计划如此周密，没道理在最后一刻掉链子，应该还有什么叶翩然不知道的情报。 相比起妖兽，她觉得还是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威胁更大一点。 叶翩然走在最后，从地上捡起几枚石子。 最前方的柳春儿开始攀爬山壁，她动作很快，没多久就爬了数丈高。 眼看她距离紫线草只有将近一半的距离，一声尖锐的鹰唳响起，血猎鹰出现在山崖上方，双翅一扇，挥出数道锋利的风刃。 柳春儿直接从山壁上跃下，避开攻击。 血猎鹰长唳一声，煽动翅膀俯冲而下，随着鹰翼的不停扇动，强烈的劲风从上方袭来，四人各施手段，纷纷躲避。 叶翩然站位靠后，并未遭到太多的风力袭击，她拿起一枚石子，将雷灵力附着其上，瞄准血猎鹰，用力掷出。 然而空中风力太强，石子飞到一半，就被劲风扫落在地。 叶翩然尴尬一笑。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区区练气四层，打不中血猎鹰是很正常的事情，倒不如说能中才奇怪。 柳春儿注意到这一幕，大喊道，“我们一起攻击，给翩然创造机会！” 说罢，她便祭出弯月镖，气势汹汹地朝血猎鹰掷去。 韩亮大喝一声，掏出拳套，一拳轰出，虎虎生风，将周围肆虐的风力轰碎。 杜凡也不甘示弱，他的法器是一杆黄色的长枪，法器增幅之下，他甚至能召出丈许高的巨型土刺。 强劲的风力被二人化解，血猎鹰的注意力则被弯月镖吸引。 叶翩然这回将手里所有的石子都注入雷灵力，素手一扬，通通掷出，终于有一枚不负众望地击中了血猎鹰。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血猎鹰来说连挠痒痒都不如，但石子上的雷灵力却电到了它，鹰躯僵直了一瞬。 血猎鹰顿时暴怒，尖唳一声，一双兽瞳狠狠地扫向几人，最终停留在叶翩然身上，浑身涌出狂暴的戾气，鹰喙张开，翅膀一振击退弯月镖，直直地朝叶翩然冲去。 叶翩然脸色一变，想也不想便疾步后撤，韩亮和杜凡纷纷赶来，使出各种法术骚扰血猎鹰。 弯月镖在空中盘旋一圈，也朝血猎鹰飞去，柳春儿则是趁这个机会继续往山壁上方爬。 血猎鹰的攻击再次被阻拦，心中愤怒更甚，也不追叶翩然了，一边释放风刃一边张开鹰喙，想把眼前的这两个虫子弄死。 但韩亮和杜凡根本不和它硬碰硬，一个被攻击，另一个就会主动掩护，还有弯月镖盘旋在侧，躲在一边的叶翩然也时不时使出石子攻击。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血猎鹰虽然没被这些攻击伤到，但也忍受不了这种烦人的骚扰，何况还有一只狡猾的虫子试图染指它的紫线草。 唳！ 血猎鹰一声长啸，猛地拔空而起，鹰喙大张，竟是吐出一颗青色的能量球，刹那间化作数百道风刃朝韩亮二人斩去。 “不好！”韩亮脸色大变，“快躲！” 但这一次的风刃强度明显上了一个档次，韩亮骇然地发现，自己闪避的空间都被密密麻麻的攻击封锁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大喝一声，祭出几张符箓，用尽全力防护自身。 欻欻欻！ 数道风刃破开符箓的保护，狠狠斩落在韩亮身上，顿时割出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另一边，杜凡也无法避开风刃攻击，整个人化作一道巨大的土刺，防御全开，被数十道风刃击中后，伤痕累累地从土刺中跌出。 一击得手，血猎鹰戾气更甚，尖唳着朝距离最近的韩亮咬去，张开的鹰喙仿佛能把整个人都吞进去。 血猎鹰的气势太过恐怖，韩亮脸色苍白如纸，顾不得再想其他，怒吼一声，浑身气息开始拔高，一下子从练气七层变成了练气八层。 手上的拳套法器更是灵光大绽，双拳势如破竹地击出，一股强悍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短暂阻挡了血猎鹰的攻势，整个人则是借着反作用力后退。 一人一鹰距离拉开，这时，杜凡也是回过神来，将浑身灵力注入长枪之中，咆哮着轰向血猎鹰。 两人的配合堪称默契无边，这一枪不仅刚好击中僵直中的血猎鹰，甚至还将其击飞出去。 但是，血猎鹰飞过去的方向，刚好是叶翩然所在！ 血猎鹰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它再度张开鹰喙，青色能量球凝聚而出，借着身上的冲击力眨眼间来到叶翩然上空。 这一回，能量球没有化作风刃，在叶翩然惊惧的注视下，能量球徐徐降落，而后轰地一声炸裂开来！ 不久前，韩亮和杜凡只是中了几道风刃，就伤得鲜血淋漓。 一颗完整的青色能量球，拥有多么恐怖的破坏力，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霎那间，巨大的爆炸席卷开来，地面凹陷下去，四周的石壁纷纷碎裂，离得近的甚至都化成了齑粉。 片刻后，硝烟散去，韩亮只看见一片碎石坍塌的废墟，和一地厚厚的石灰。 被那样的攻击正面击中，就算是他都必定尸骨无存了，遑论区区练气四层的叶翩然。 他和杜凡对视一眼，皆看见彼此眼中的喜悦。 计划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多亏了那血猎鹰上道，这下，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执法殿的调查了。 同一时刻，柳春儿摘下紫线草，轻身一跃落在地面。 “干得漂亮。东西到手，几位道友，请现身和我们一起击杀这头血猎鹰吧。” 第三十一章 贪得无厌 话音落，三道身影从一处灌木丛中跃出，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脸上长着络腮胡的男修说道，“终于轮到我们出场了，嘿嘿，你们为了铲除那女修，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啊。” “就是，杀一个人搞得这么麻烦，要我说，直接上去砍两刀不就完事了。”一个背着大刀的男修说道。 “人家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说不定那女修是什么世家大族里出来的，身上有家中长辈的追踪手段呢？”最后说话的是一名文质彬彬的男修，“直接杀死，要是被她家里人找上门来可就不好了。” 三人都是面容平凡之辈，修为却是不俗，每一个都有练气八层以上，那名背着大刀的男修更是达到了练气九层。 柳春儿笑容妩媚，浑身气势却是陡然一变，从练气六层开始层层拔高，一路来到练气八层。 “几位莫要取笑小女子了，当务之急是将那血猎鹰给击杀，事成之后，妖丹归你们，说好的灵石酬劳，也一分不少。” 说话之时，杜凡也恢复了真实修为，练气七层。 “呵呵，好说。”文质彬彬男修名叫何业，他摇着一把折扇，笑眯眯道，“只是，我对你们这隐藏修为的法术也挺感兴趣，不知可否割爱。” 可以隐藏真实修为的法术可不是什么大路货，寻常散修若是没点机缘奇遇，是不可能得到的。 柳春儿三人修炼的自然是从贡宝殿换取的，品阶只有二阶，只能在练气期用用，饶是如此，价格也不算便宜，足足要一千二贡献点。 韩亮冷哼一声，“狮子大开口，你休想！”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当没这桩交易，老二，老三，我们走。”何业也不在意，竟是转身就要离开此地。 “等等！”柳春儿叫住他们，“我答应你。” “柳姐，为什么？”杜凡不解，“没有他们，我们猎杀血猎鹰确实有些费力，但我们也不是非要杀了这血猎鹰，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啊。” 柳春儿瞪他一眼，“蠢货！我之前还给了他们一千灵石定金，你忘了？再说，他们可是看见了刚才的全过程，如果他们散布出去……” 闻言，杜凡明白了其中关键，而且他看懂了柳春儿眼神的含义，脸色凝重起来。 何业笑着看他们吵架，“如何，商量好了？” “我可以把隐藏修为的法术交给你们，但是，”柳春儿冷下脸，“你们不能再有其他要求！” “呵呵，怎么会，我等岂是贪得无厌之人。”何业依然是那副老狐狸一样的笑容。 韩亮面无表情，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便联手把这孽畜杀了吧！何道友，你不是说你们兄弟三人有一门合击技，可以媲美圆满之境么？” “是极是极。”何业点头，“不过此法需要准备一段时间，需要三位为我们提供掩护，呵呵，就像你们刚才做的那样。” 就在这时，血猎鹰绕空飞行一周，发现自己守护的紫线草不见了，勃然大怒，再次俯冲下来。 方才的爆炸虽说是它导致的，但它也是借此机会，腾空而起，回去查看紫线草的情况。 紫线草不翼而飞，不用想都知道肯定这几个可恶的虫子干的，它尖唳一声，再次发动种种骇人的攻击。 六人的对话看似很长，实际上你一句我一句，达成共识也没花费多少时间，见到血猎鹰再度袭来，顿时各显身手，分工合作。 柳春儿三人轻车熟路地从旁边骚扰。 紫线草失窃，这三人自然是它的头号怀疑对象，血猎鹰理都没理后边三人，直接一顿狂轰乱炸。 这一回，三人不仅恢复了原来的修为，还有了柳春儿的加入，配合之娴熟和前面根本是两个档次，一个个都跟泥鳅似的，滑溜无比。 韩亮和杜凡偷偷服下疗伤药，恢复之前的伤势。 何业三人则是组成了一个三角阵形，大刀男修双手握刀站在前方，何业和络腮胡男修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势，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向前方，准确地说，是进入那把刀里。 这刀是一柄下品法器。 随着时间的推移，刀上的气势逐渐增强，连带着握刀男修的气息也开始拔高，达到一个临界点后轰然而破，一股强悍的力量从刀上传出，霸道无匹，仿佛能毁灭一切！ 这是练气圆满之境才有的力量！ 感受到这股气势，柳春儿三人脸色均是一变，这一刀如果劈在他们身上，绝对是十死无生！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是如出一辙的狠意。 “蓄力好了，快把血猎鹰引过来！”何业大喝。 “来了！” 柳春儿轻喝，从储物袋中取出紫线草，在血猎鹰面前晃了晃，本来有些退意的血猎鹰顿时怒叫一声，直直朝她追去。 暴怒之下的血猎鹰速度堪称恐怖，几乎眨眼一瞬就追上柳春儿，就在这时，那气势大增的大刀高高举起，斩出的刀芒将一人一鹰笼罩在内。 他们竟是想把柳春儿一起杀了！ “你敢！”韩亮怒喝。 然而刀芒已经落下，说时迟那时快，仿佛就在挥出的一瞬来到一人一鹰的头顶。 柳春儿在这气势惊人的一刀下，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化为灰烬。 血猎鹰也不好受，它已经反应极快地用翅膀护住身体，仍然被这一刀砍得鲜血淋漓，羽毛大片大片地掉落，露出伤痕累累的肉体。 下一刻。 一杆长枪破空而来，土黄色的枪刃带着千钧之力，从后面狠狠洞穿血猎鹰的头颅。 唳…… 血猎鹰瞪大眼睛，哀鸣一声，露出人性化的难以置信之色，僵直数息以后，瘫倒在地，生机迅速流逝。 而本该死去的柳春儿，也是诡异地出现在那络腮胡男修身后，手中弯月镖闪电般击出，刺穿其心脏，还不放心地转了一下，将他的心脏搅成粉碎。 “你……” 络腮胡男修倒地，表情和血猎鹰一模一样，口中喷出大量鲜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就断气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何业大惊，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 “哼，叫你贪得无厌。”柳春儿冷笑，懒得跟他解释，驱动弯月镖直接抹他咽喉。 不成想，何业嘴边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第三十二章 悔恨 柳春儿没有注意到，络腮胡男修死后，三角阵法并没有直接消失。 这是因为，因为络腮胡男修死去而缺失的那一部分灵力，被何业补上了。 也就是说，此时的大刀还在增幅状态。 何业露出笑容的同时，握刀男修已经再次挥刀，霸道无匹的刀芒冲韩亮二人砍去。 这刀的速度何其之快，二人还没从柳春儿杀死一人的欣喜中回过神来，刀芒转眼就到了头顶。 韩亮到底修为高出一层，而且第二次挥刀的威力明显比第一次弱上一些。 他心神大骇的同时，身体险之又险地往旁边一侧，刀光擦过，切豆腐一般削去他一条手臂，切口十分平整，甚至连血液都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开始流出。 然而刀光却是去势不减，继续朝后斩去。 不好！ 韩亮顾不上肩膀处传来的剧痛，脸色发白地扭头，却只来得及看见，满脸惊愕的杜凡身体中间出现一条血线，而后裂成两半…… 此时，已经完成任务，正在自动飞回的土黄长枪浑身一暗，主人已死，失去灵力供应，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啊啊啊——” 韩亮凄厉地大喊起来，他捂着手臂的断口，看着杜凡的尸体，双眼充血，滔天恨意填满胸腔。 “我要你死！！” 他发狂般地怒吼，只剩下一只手的他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如饿虎扑食般冲向握刀男修，含怒出手，招招致命。 握刀男修用了两次大招，消耗甚巨，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自然不敢硬扛，被打得吐血连连。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于瞬息间发生，血猎鹰、络腮胡男修、杜凡几乎都是前后脚死亡。 柳春儿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身躯不停地颤抖，甚至都有些握不住弯月镖。 何业却是没有急着下杀手，而是笑眯眯道，“算起来，还是你们先动手的，我这么做，应该算正当防卫吧？” “你这个人渣！”柳春儿双眼赤红，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不得好死！” “哎呀，话怎么说的这么难听。”何业也不生气，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可是你没资格说这话，你堂堂天衡宗弟子，却处心积虑地想要害死同门，如今不过是阴沟里翻船罢了。” “骂我，你也配？！” 话音落。 何业浑身气势陡然一变，竟是突破练气八层，来到了练气九层！ 他竟然也隐藏了修为！ 何业依然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不过眼神冰冷，看柳春儿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你……你竟然早就知道了？”柳春儿浑身发抖，但她的眼神却没有多少害怕，或者说，害怕都被凶狠和杀意所取代了。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更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不过比我高一层而已，我又不是没杀过比我修为更高的修士！” 柳春儿说着，又取出一件法器，也是一件弯月镖，不过比之前那个大上好几倍，更像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镰刀。 原来，这弯月镖竟是一套子母法器，分开使用，各自都是下品法器，合在一起，则能达到中品法器的层次。 何业冷笑，“就你有中品法器？” 他拿出一把铁扇，也是中品法器，先前玩的那柄折扇就是仿造这铁扇法器所制。 柳春儿不语，驱使两个弯月镖朝何业杀去，招招狠辣，攻其要害。 何业自然不会怕了她。 另一边，暴怒的韩亮已经把握刀男修锤得鼻青脸肿，皮肤开裂，握刀男修也被打出了火气，提着刀就跟韩亮对砍。 下品法器何其锋利，本就伤痕累累的韩亮更是平添十数道伤口，但他依然不要命地进攻。 两人都想要杀死对方。 更快分出胜负的是柳春儿这边。 何业在方才的增幅秘术中虽然也有消耗，但他不是承载力量的那一个，消耗相对而言较小，而且比柳春儿高一个境界。 他是个散修，年纪有三十多岁，在练气九层停留了足足五年，各种法术信手拈来，对铁扇法器的应用更是炉火纯青，熟练度根本不是二十出头的柳春儿能比的。 没多久，他就在柳春儿身上划出几道血口，又是一击割断她的锁骨，听着她的惨叫，何业残忍地勾起嘴角。 柳春儿打着打着，发现双方差距确实很大，和她以前杀过的那些人根本无法比较，顿时起了逃跑的心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是她之前假死用的替身纸偶已经没了，想逃跑很有难度，柳春儿一边应对攻击，一边冥思苦想。 这时，何业开口，“若你肯说出之前是如何假死骗过我的，我可以饶你一命。” “此话当真？”柳春儿一喜，随即开始讨价还价，“我如何信得过你，要不这样，你先放我离开十里之外，我再告诉你。” 何业摇摇头，失去兴趣，直接动手把她两边的锁骨、手筋脚筋全部砍断，居高临下道，“现在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剜下来。” “啊啊啊——”柳春儿在宗门里确实算是心狠的，可哪狠得过外面这些散修？她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几乎都要痛死过去，心中只剩下惊惧。 “我说我说，是替身纸偶，一种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傀儡之术，你也知道，傀儡术如今已经断绝传承……” “替身纸偶？这倒是个好东西，你还有没有，在哪得到的？” “我，我也是从一个人的储物袋里翻出来的，那个人不识货，这才便宜了我……我也没有了，就这一个，你答应过我的，我说了，就放我一……” 命字还没说出口，何业就不耐烦地铁扇一挥，一颗头颅高高飞起，未说完的话语都消散在空中。 “不能助我得到此物，那要你何用。”他摇摇头，解决柳春儿以后，朝还在打的二人走去。 此时的韩亮已经杀红了眼，眼看他马上就要把握刀男修活活打死，却忽然有一股心悸的感觉传来。 他微微一愣，抬头看去，只看见柳春儿的无头尸体缓缓倒下。 “春儿……” 韩亮哆嗦着双唇，目光移动，落在正在走来的何业身上，竟然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眼泪划过脸庞，滴在地上，到最后，甚至形成了一滩血迹。 他竟是目呲张裂，流下血泪，形状可怖，宛如地狱中爬出的修罗。 悲痛、愤怒、迷茫、狠意……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到最后，都化作了无尽的悔恨。 悔恨不该找上何业这种畜生，悔恨不该制定这样的计划，悔恨不该答应叶熙月的要求…… 恨。 恨他人，也恨自己。 这时，何业已经走到他的身前，叹息着摇头。 “啧啧，看看你这不人不鬼的样子，真是可怜。和你一起来的人都死了，你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没关系，我这就送你下去，和他们一起……” 话没说完。 韩亮打断了他。 他笑了，那是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看起来极为渗人。 “不劳烦了，我自己来。” “不过，你也一起下去吧！” 何业表情凝固。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巨大的爆炸以韩亮为中心席卷开来，声势之浩大，比之血猎鹰所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三十三章 谁是黄雀 韩亮带着悔恨和决然自爆。 他们三人是生死之交，刚入宗门没多久便组成固定小队，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三人始终共进退，关系比亲兄弟还亲。 如今杜凡和柳春儿惨死，他也没想过一个人苟活，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前能替他们报仇。 他知道以他如今的状态，想杀死何业为柳春儿报仇，是不可能的。 唯有自爆还有一线机会。 何业妄自尊大，以为胜券在握，放松了警惕，是绝佳机会。 只是韩亮没想到的是，何业这种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油条，身上别的不多，保命的东西却是从不吝啬。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来得及甩出几张二阶防御符，便被爆炸迎面击中，鲜血狂喷，浑身开裂。 这么近的距离，二阶防御符都来不及完全激发，就被恐怖的冲击波轰碎，虽说大部分力道都被符箓挡住，但何业还是被炸得重伤。 硝烟散去，四周几乎都被夷为平地，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趴在地上，浑身上下看不见一块好肉。 何业气若游丝，动作艰难地从储物袋中取出疗伤药，还不忘骂骂咧咧。 “该死，这小子真是个疯子，居然敢自爆……要不是我反应快，肯定被炸死了，草，这一趟真是得不偿失，该死的宗门弟子！”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虽说柳春儿几人并未穿着宗门服饰，但宗门弟子和一般散修之间的区别，岂是由一身衣服决定的，稍微接触一下，何业就探出了他们的身份。 宗门弟子，在他这种人精散修的眼里，那就是人傻钱多的代表，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 所以从一开始，何业就没打算好好交易，放这些人活着离开，反正以他们兄弟三人的实力，对付这些温室里的花朵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这几个宗门弟子里还真有两个难缠的主，老三被杀在他意料之外，只不过他反应很快，当即补上灵力缺口，至于借助增幅秘术杀人，则是早就计划好的。 他们三人也不是亲兄弟，只不过都身为散修，势单力孤的，谁不想有个照应。 一开始，是何业先结识了握刀男修，他两在一次秘境探险的时候，偶然间进入了一处筑基修士的洞府，得到了这增幅秘术，为了施展秘术，这才找了第三人。 三人拜了把子，互称兄弟，此后便共同进退。 只是大家都是散修，独自摸爬滚打惯了，就算拜了把子也谈不上多信任，始终留了一个心眼，和柳春儿三人的情谊是不能比的。 正因如此，何业不太在乎这两人的性命，要是都死了，再找两个便是。 但他也是真没想到，这群宗门弟子里居然还真有一个有血性的，不想着逃跑，说自爆就自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最后还是保住了一条命，也幸亏他们在血猎鹰的领地范围里，大多数妖兽听到动静，也不敢过来。 何业身受重伤，要是不赶快疗伤，很可能落下病根，损伤根基，日后修为再难存进。 至于刚才服下的疗伤药，只能说起到一个抑制伤情，使情况不再恶化的作用，毕竟真正有功效的疗伤药都是很贵的，而且有价无市，不是说买就能买的。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他也没心情想些其他的了，只想赶快把这些人的储物袋和宝物统统带走，再迅速离开此地。 何业一边疗伤，一边想着后续的计划，浑身的力气渐渐恢复。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你还真是命大，这都没死。” 何业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如坠冰窖，几乎吓得肝胆俱裂。 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艰难地抬头，随即露出惊愕的表情。 来人正是叶翩然。 她看起来状态很好，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衣袍下摆被毁去一角，但气息稳定，眼神清明，并未受伤的样子。 何业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道，“怎、怎么可能？你还活着？不可能，你明明已经被血猎鹰杀死了啊！” 那么恐怖的爆炸，当时他就算距离很远都有些心有余悸，这女修不过区区练气四层，凭什么能挡下来？！ 不，不对，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他现在状态这么差，别说是这女修，就算来个凡人，都能一刀砍死他啊！ 死亡面前还讲什么尊严，何业当即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你看，你的那些同门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可是计划要害死你的！我这是替你报仇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但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杀我！” 回答他的是一抹如水般的剑光。 就像何业杀死柳春儿时那样，何业的项上人头高高飞起，脸上的苦苦哀求之色还未褪去，与将将浮现的惊愕愤怒之情交织在一起，堪称五颜六色，好不滑稽。 “这些话，你还是去地狱里面说吧。” 叶翩然面无表情地收剑，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地面，绽放出一朵妖冶的血花。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纵然她觉得自己没做错。 她握剑的手依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宣告着她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 先前与血猎鹰缠斗之时，叶翩然虽不知晓柳春儿等人的具体计划，但还是留了个心眼，藏了三张二阶防御符，和一张三阶防御符在袖子里。 后面的事就很简单了，韩亮和杜凡的配合确实称得上天衣无缝，只不过她早有防备，在杜凡出手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刻激发符箓。 血猎鹰的青色能量球落下之时，那三阶防御符已经护住她的心口，剩下三张则是摆成一个三角形，护住全身，卸去大部分冲击。 但修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被血猎鹰这一招正面击中，就算是练气圆满修士都非死即伤。 是以，哪怕叶翩然已经做好了防备，但那强大的冲击力还是将她轰飞出去，浑身气血翻涌，立时就是一口逆血喷出。 真论起来，其实倒也没受什么伤，只是她刚好整个人摔进碎石堆里，后脑一痛，当场昏厥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取出一张隐匿符贴在身上，随后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三十四章 斩去软弱的自己 早在血猎鹰还没出现的时候，叶翩然就已经掏出了一块留影石。 留影石，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记录眼前景象的一种物件，只需要输入灵力即可激活。 留影石作用单一，用途有限，所以价格并不高。 出于种种考虑，叶翩然在贡宝殿的时候换取了三块，如今正好是派上用场。 天衡宗是一个宗规高于一切的宗门，任何人都要遵守宗规，就算是宗主都不能例外。 宗规有云，恶意戕害同门者，极刑封顶，其余刑罚视程度而定。 据叶翩然了解，戕害的行为一旦发生，无论其结果有没有达到，只要证据充足，最少也是鞭刑起步。 天衡宗执法殿的鞭刑，可谓是远近闻名，说是令人闻风丧胆都不为过。练气期修士挨上十鞭，就算没死，也是个废人了。 这也是叶熙月为何不能直接对她动手的原因。 就算要下手，也要做的天衣无缝，无迹可寻。 同样，叶翩然想要整治这些意图害她的人，收集证据上交执法殿是最好的选择，所以留影石对她来说很重要。 事实胜于雄辩。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她首先得保证自己性命无虞。 先前在贡宝殿花的那两千贡献点，基本都是用在换一些保命的东西上，像什么三阶防御符，高级疗伤药之类的，她都备了一些。 实在不行，她手里还有三件法器，一件中品法器自爆的威力，足以秒杀三头血猎鹰，杀伤力极强，就算是遇到筑基期修士，也不是束手无策。 叶翩然早已盘算好这些。 因此，柳春儿等人的伎俩，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 就算柳春儿找人合伙也不足为惧，毕竟双方合作，讲究一个势均力敌，换言之，无人可以抵挡中品法器自爆的威力。 而她之所以一直陪着他们演，是为了收集证据，更进一步地讲，也是借此震慑叶熙月。 毕竟天天这么搞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一日，对于柳春儿等人来说是结束，对她而言也一样。 只是这中间实在发生了太多变故。 等她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却只看见一片狼藉，以及一颗熟悉的人头飞在空中。 那场面是何等惨烈，杜凡的死状更是令人惊惧，叶翩然虽说有所准备，但她哪里见过真的死人，当场就被震住了。 紧接着，她脑中尚还浆糊一团之时，韩亮就自爆了。 鲜血如雨，染红了这片大地。 叶翩然的脑袋嗡嗡作响。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起身来，一步步朝废墟走去。 她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不是韩亮，是一个没见过的人，从气息上看，是杀死柳春儿的那个人。 她沉默着取出了剑。 手起剑落，人头飞起。 杀人的那一瞬间，叶翩然突然就想通了。 诚然，柳春儿三人设下圈套，欲加害于她，若不是她早有准备，如今早就是死尸一具。 可她同样亲眼目睹了他们三人的死状，虽说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她也能猜个大概。 无非就是两边没谈拢，打起来了，都想杀人灭口，最后发展成现在这样。 这里不是宗门，真正的修仙界没那么多规矩可讲，人命轻贱，拳头才是唯一真理。 不管是谁先动的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是最后的赢家。 她这一剑，并非是给柳春儿报仇。 而是斩去软弱的自己。 留影石依然在运作之中。 记录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但叶翩然杀死何业以后，并没有马上查看事情经过。 韩亮自爆，早已尸骨无存，但柳春儿和杜凡的尸体并未受到波及，她取出两张火球符，将这二人的尸体烧成灰烬。 其实她没必要做这些。 但也说不清是因为到底同门一场，还是因此变故升起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总之，两个火球砸下去，她的心情确实是没那么沉重了。 而他们遗留的储物袋等物，也被她一一收好。 主人已死，储物袋上的神念烙印自行湮灭，叶翩然把柳春儿三人的遗物装在一起，收在怀中。 何业三人的遗物则是被她放进了另一个储物袋。 血猎鹰的尸体和妖丹也一并收起。 做完这一切，她关闭留影石，最后扫视了一圈这处满目疮痍的山谷，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何业的尸体曝尸荒野，或许数日以后，等到周围的妖兽终于察觉到血猎鹰的死亡，便会蜂拥而至，将其分而食之。 不过这些也与她没关系了。 她只做了自己该做之事。 …… 离开山谷之后，叶翩然沿着从前走过的路线返回。 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整个人似乎从内到外发生了某些转变。 约莫半个时辰后，隐藏在树丛中移动的叶翩然忽然脚步一顿。 有打斗声。 按照她的性格，遇到这种事一般是能避则避。 但这次不一样。 因为打斗声传来的方向，刚好卡在她返回的必经之路上。 叶翩然秀眉微蹙，在心中快速地权衡利弊。 最终还是决定假装没听见，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 绕路虽然可以避开麻烦，但同样会增加风险，万一在这地方迷路，那才是真的完蛋。 至于停留在此地，等风波过去再动身，也不是一个好办法。 主要是因为她没什么时间了。 三月之期将至，从万妖镇返回天衡宗山门更是需要七天的时间。 虽说她搞不清楚叶熙月定下这个三月期限有何用意，她也不愿意听叶熙月的话。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若她能快叶熙月一步，把留影石等物交给执法殿，那叶熙月再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反过来说，叶熙月就算不能拿她怎么样，却也会让事情陷入麻烦的境地。 所以她得尽快回到宗门才行。 相比之下，眼前的麻烦反而不算什么了。 叶翩然收敛着气息，缓缓向打斗现场靠近。 在远处观望了片刻过后，她想了想，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到练气五层，再做出一副看似小心翼翼，实则惊慌失措的模样。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交火的一男一女都察觉到了动静。 文霏一掌将陈星越击退，向手下的师弟传音。 “去看看情况，如果不是我宗弟子，便不用留情。” 陈星越这边的反应也差不多。 于是两道身影前后脚出现在叶翩然面前。 第三十五章 五星奎门阵 “来者何人？” “玄虚宗办事，闲人速速退避。” 叶翩然一脸警惕，“你们是谁？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拦我？” 面前的二人对视一眼，左边的男修放缓了态度，道。 “前面是我们天衡宗的师兄和玄虚宗的师姐在办事，如果你是宗门弟子，就拿出弟子令牌，否则此路不通。” “凭什么你们说要看，我就要拿出来啊？”叶翩然摇头，“除非你们先给我看。” “废话真多。”右边的玄虚宗男修一脸不耐。 “这是我的令牌，我是天衡宗外门弟子陈书睿。”另一人则是取出令牌，笑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师妹应该是我们天衡宗的弟子吧。” 见到令牌，叶翩然松了口气，也换上了笑容。 “见过陈师兄，我是天衡宗外门弟子叶翩然。” 令牌无误，陈书睿点点头，“原来是叶师妹，先前多有得罪，情况特殊，还请见谅。” 二人交流和睦，玄虚宗男修的脸色不太好看，冷哼一声，甩袖离去了。 “不必管他，我来给你讲讲发生了什么事吧。”陈书睿领着叶翩然往前走。 “我们几人组成队伍，在万妖山脉猎妖采药，队长是陈星越师兄。早些时候，师兄发现了一头二阶铁山石猿，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单独击杀此獠，让我们在旁边守着。” “以陈师兄的实力，杀死这头铁山石猿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快要杀死的时候，玄虚宗的人突然过来横插一脚，不仅乱剑砍死了铁山石猿，还与我们争抢石猿尸身的归属。” “这铁山石猿是为二阶巅峰，虽不像血猎鹰、狮虎兽那般强横，却也是已经凝结妖丹的妖兽。将此兽尸身拱手相让，师兄自然是不肯，两边僵持不下，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陈书睿说完，刚好也把叶翩然带到了陈星越面前。 陈星越是一名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的少年，不会超过二十岁，一身修为更是达到了练气十层，圆满之境。 看着眼前这张颇有几分熟悉的面孔，叶翩然心中有些怪异。 原来这位陈星越师兄，竟然就是两个多月前，在万妖镇的拍卖摊位上，与玄灵碧虎尸体失之交臂的那一位。 她还记得，当时拿下妖虎尸体的女修，是玄虚宗弟子，莫非…… 想着，叶翩然不动声色地朝玄虚宗方位看去，果不其然地发现，被几人拥簇在中间的高挑女修，面容和那日所见的如出一辙。 这是新仇旧恨都加在一起了，难怪会纠缠这么久。 “这位叶师妹，”陈星越笑意温和，衣角染血并未折损他的风姿，“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 此地已经算是外围深处，二阶巅峰妖兽盘踞，更深的地方更是存在着二阶妖兽霸主，甚至三阶妖兽。 一个小小练气五层的女修，单凭自己走到这里，不太现实。更何况，看她来的方向，似乎还是更深处。 不过这师妹看起来就这么一丁点大，还是个半大孩子，却有练气五层的修为，估计是某个大家族的子弟，有些底牌傍身，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叶翩然摇摇头，目露黯然，“说来话长。” 明显就是不想细说的样子。 见状，陈星越也没有追问，而是笑道，“大家都是同门，按理来说，我们修为更高，顺路送你离开此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现下我们遇到了点麻烦，如果师妹赶时间的话，可以先行离开。” 话是如此说，但只要脑子没坏的人都知道，直接离开是非常不明智的。 叶翩然道，“师兄这就见外了，都是同门，理应共进退。我虽修为低下，但师兄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陈星越眼中笑意加深，“那便再好不过了，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他刚要接着说话，玄虚宗那边就传来一道冷哼。 “陈星越，你莫要以为又来了一个你们天衡宗的人，我就会怕了你们。”容颜秀丽的文霏冷着脸道，“这铁山石猿归属于我们玄虚宗，没得商量。” “是吗？”陈星越冷笑，“那可不见得。” 他给陈书睿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开始给叶翩然传音。 原来，陈星越和陈书睿同出于汇星城陈家，是族兄族弟的关系，从血缘上讲，类似于叶翩然和叶熙月。 陈家则是一个小型家族，但由于世代流传下来的阵道底蕴，常年在汇星城众多家族中占据龙头地位，近几年更是蒸蒸日上，有把握整个汇星城，朝中型家族靠拢的趋势。 但家族升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需要上下几代人的努力，因此陈家如今把重心放在培育精英后代上，陈星越、陈书睿二人便是重点培养对象。 陈家的立足之本在于阵道，更确切地说，是一门名为五星奎门阵的阵法，只有核心子弟才有资格修习。 陈书睿虽然和陈星越同为家族的重点培养对象，但他目前还不是核心子弟，因而并不知晓这五星奎门阵的具体法门。 五星奎门阵，是需要五个人才能发动的阵法，多一人或是少一人都不行。 此阵的作用也很简单粗暴，其原理和何业所使用的增幅秘法有几分类似，也是汇聚众人之力集于一人之身，以达到短时间内修为提高的效果。 不同的是，何业所得秘法，对受到增幅之人有很大的损耗，使用次数多了，甚至还会损伤根基。 五星奎门阵则完全避开了这个缺陷，此阵构造更为复杂完善，效用更加温和，也不会出现浑身灵力被抽干、虚脱的情况，增幅的强度也更大。 陈星越队伍的成员，除却他自己是圆满之境以外，其余三人皆是后期修为，比柳春儿三人要高出一线。 按照这个阵容，算上练气五层的叶翩然，足以将陈星越的修为堆到练气十二层。 五星奎门阵的效用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这阵法效果如此给力，按理来说，陈家不该蜗居于区区一座汇星城，就算不比四大世家，至少也该是个中型家族才是。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五星奎门阵是一门残缺的阵法，只在筑基期以下有效。 而想要成为中型家族，家中至少要有一名金丹期以上的强者坐镇，无论是半步元婴还是正牌元婴。 金丹期层面的要求，只会更多。 陈家的镇族之法听起来厉害，可放眼全局，只能说十分鸡肋。 也难怪陈家会将重心放在培育后代上面，或许他们还抱有希望，哪天出现一个百年不遇的阵道天才，可以补全五星奎门阵，以助他们陈家实现辉煌大业。 好巧不巧。 陈星越就是这个天才。 第三十六章 秘银骨钉 陈星越在阵道上的天赋，放在整个天衡宗，排不排得上号都是两说。 但对于陈家来说，却犹如黑暗中的一缕烛火，至关重要。 陈星越也是争气，废寝忘食地苦修阵法，修为也没落下，在外门中算是小有名气。 他也发动过数次五星奎门阵，加之理论知识充足，还真被他想出了几个可行的改进方案。 他如今的打算是，再发动一次五星奎门阵，细细感受一番，差不多就可以试着着手补全阵法了。 眼下就是个好机会。 陈星越晋入练气十层是前不久的事，晋级以后，他还没有使用过五星奎门阵，也没有体会过练气十二层是何感觉。 毕竟，五星奎门阵的具体效用，和充当阵眼、承受增幅的人关系最为密切，如果阵眼修为很低，就算其余提供灵力的人修为极高，也难以实现很大的跨越。 总之，陈星越认为，这一次使用五星奎门阵，一定能给他带来全新的感悟。 说不定改进此阵的钥匙，就在于此，因此话里话外都是请求叶翩然帮忙的意思。 他们的队伍只有四个人，不满足五星奎门阵的发动条件，否则不会等到现在。 至于文霏等人，只能说他们是刚好撞在枪口上了，加之还有玄灵碧虎一事在先，可以说积怨已深。 听完陈书睿的叙述，叶翩然反而皱起了眉头。 她没想到这件事这么麻烦。 陈家的事与她无关，不管是小型家族还是中型家族，就算是四大世家，她都不想掺合。 家族里的事真真是一团乱麻，听起来复杂做起来也复杂，叶翩然自己就是世家中人，自然是体会深切。 说实话，她并不想帮这个忙。 再者，发动五星奎门阵，虽说只需要阵眼一人掌握具体法门，但其余人也需要运转一段与之相配合的口诀，使自身灵力游走与阵法运转纹路相合。 这种需要在自己体内游走的东西，一旦出了问题，那对自身的打击可是毁灭性的。 她和陈星越不过见了两面，说了两句话，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理由，为了他们陈家的事去冒这个风险。 叶翩然陷入沉默。 见到她的态度，陈星越心中一沉。 他之所以示意陈书睿讲那么多，无非就是存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心思。 现在看来，这条路在这位叶师妹这里，似乎是行不通的。 但他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一是他在文霏这里受了两回气，不发泄出来，找回一波场子，他心气不顺。 二则是机会难得，又刚好凑巧，宗门里的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平时很难聚到一起，这次也是因为实在凑不齐人，这才组了个四人队伍出来。 先前与文霏僵持不下的时候，陈星越还在想，要是有第五个人，可以跟他一起发动五星奎门阵就好了。 如此，这文霏决计便会夹着尾巴跑路了。 所以叶翩然出现的时候，他其实很高兴。 哪怕叶翩然修为低了一点，但也无妨，因为其他人修为都不差，怎么说也能让他抵达练气十二层。 咬了咬牙，陈星越还是决定再尝试一下说服此女。 然而，无论他如何舌灿莲花，摆出种种诱人的条件，叶翩然的态度都无比坚决。 陈星越的脸色有些难看。 “如果师兄只是想让玄虚宗那边知难而退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叶翩然开口道，她觉得再这么发展下去，自己说不定又要惹上事了。 “玄虚宗那边，战斗力其实和我们相差无几。如今多了一个我，虽然我修为低下，但至少聊胜于无，正面交战，说不定可以把他们击退。” 眼看五星奎门阵的实施计划破裂，陈星越也是无可奈何，他总不能强逼着叶翩然同意。 如今之计，也唯有退而求其次，至少要把铁山石猿的尸体所属权给夺回来，否则他真是念头不通达。 陈星越顺着台阶就下，语气恢复了温和，“也只有这样了。” 另一旁，玄虚宗诸人严阵以待。 玄虚宗诸人以文霏为首，也是四人队伍，整体修为和陈星越等人大体上相当。 如今多了一个叶翩然，他们在人数上处于劣势，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暗中传音商量对策。 就在陈星越点头同意的同一时间，玄虚宗四人瞅准机会，猛地发起攻击，五颜六色的能量匹练劈头盖脸地袭来。 攻击的重点自然是陈星越，以及就在他旁边的叶翩然。 陈星越毕竟是圆满之境的高手，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反应及时，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有些狼狈。 而叶翩然就有些不堪了，她的修为比玄虚宗诸人差出去老远，又在风暴中心，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被各色攻击吞没。 但恰好的是，能量匹练带来的动静，也遮盖住了她耳垂上亮起的辉光。 中品防御法器，秘银骨钉。 叶翩然同样对玄虚宗的暴起发难始料未及，而且现在也不是藏拙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激发了一直佩戴在身上的秘银骨钉。 内门器峰出品的法器，品质比外界售卖的要好上几个档次，是以这么多攻击落在叶翩然身上，却连她的皮都没刮破。 叶翩然也是头一次使用防御法器这种高端货，对秘银骨钉的防御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而且她隐隐有种感觉，这还远远不是秘银骨钉的极限。 先前面对血猎鹰时，她选择用防御符而不是防御法器的原因也在于此。 防御法器的具体效能并非是根据品阶而一成不变的，同品阶的法器，由于所用材料、炼制技法等要素的不同，实际效能上可能会出现极大的差别，这也是内门器峰很是受人推崇的原因。 但符箓就与器物不同，不存在同品阶内效能差距过大的情况，而是相对稳定，因此，符箓的市场相对而言更加透明化，价格也更为亲民。 总之，玄虚宗诸人一波偷袭，主要目标毫发无伤，反倒是后面几个被擦伤了一点，与他们的计划有很大的出入。 文霏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 但事已至此，多说已是无益。 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刚才那波攻击，虽然没达到他们的目的，但至少试探出来叶翩然并非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此一来，他们的胜算更低。 但让文霏知难而退，转身就走，她也做不到。 大家都是宗门弟子，而且同出于大陆七大顶尖宗门，谁心里还没点傲气。 还未打过就先服软，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要走，也得是堂堂正正打过一场再说！ 第三十七章 胜负 两边都不退让，自然是很快便打成一团。 许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成败在此一举的缘故，这次冲突显得格外剧烈。 各种五花八门的技法层不出穷，四周的环境被映照得五颜六色，树木倾倒，地面凹陷。 陈星越和文霏修为最高，同为圆满之境，实力比之其他人强出一大截，他们之间的战斗无人打扰。 剩下七人就比较混乱了，主要是有叶翩然这么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给本来势均力敌的战局加入了一些变数。 玄虚宗方面，自然是想优先把最弱的叶翩然打下场，他们之间当然没到见生死的程度，目的只是把人打成重伤。 陈书睿和另外两个天衡宗弟子，也是对叶翩然格外关照，而且时不时还能找到一点敌方的破绽，总体而言处于上风。 至于叶翩然本人，则是充当一个吸引火力的作用，毕竟她的修为在这群人里真是不够看的，就算有机会释放术法，威力也十分有限。 同为七大宗门出身的弟子，论实力，还真是差不了太多，不然之前也不会僵持那么久。 现如今，天衡宗这边虽然只是一点微弱的优势，但长此以往，玄虚宗定会坚持不住，出现颓势。 陈星越时刻留意着这边的七人混战，没过多久，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机会，当即抛下文霏，闪身过来，一掌将一个练气八层的玄虚宗弟子拍得吐血倒退。 这一掌下去，立时引发了连锁反应，天衡宗这边纷纷心照不宣地使出最强招数，就连叶翩然也挥舞铁剑，一式水镜杀斩出。 纵然文霏及时赶到，撑起防护罩，但毕竟来的仓促，气势上又先输三分，即便扛过了这一波，后面也是兵败如山倒，节节败退。 不多时，文霏便脸色铁青地护着受伤的师弟师妹们，一剑斩在面前的地面上，劈开一道裂痕。 “够了，铁山石猿归你们了！” 闻言，陈星越笑眯眯地收起了武器，抬手制止了身后的诸人，道，“早这样不就好了，文霏师妹。” “再敢这样叫我，我扒了你的皮！”文霏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狠狠瞪了他一眼，“下次见面，我定要你好看，我们走！” 玄虚宗众人离去了。 陈星越并不把文霏的威胁放在心上，心情颇好地将铁山石猿的尸体收起。 “尸体和妖丹就先放在我这里保管，等回到万妖镇卖出以后，再一起分了。”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叶翩然身上，笑容微微收敛，“当然，叶师妹也有份。” 叶翩然倒是没什么所谓，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其次，她唯一想要的就是尽早回到宗门。 但既然陈星越这么说了，那她自然也是报以一笑。 其余人都对这样的分配没什么意见。 毕竟也只是有份，而不是平分。 短暂休整过后，几人朝着万妖镇的方向动身。 终于在快要天黑的时候，离开了万妖山脉的范围，进入万妖镇之中。 “各位师兄，我订的客栈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就先告辞了。”叶翩然道。 “嗯？你不和我们一起去把铁山石猿卖掉吗？”陈星越有些意外，却也没多说什么，而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应得的那一部分，按照市价折给你吧。” “铁山石猿是二阶巅峰妖兽，其尸体市价应该是一千灵石，妖丹两千灵石，根据出力程度，分你四百灵石，你觉得怎么样？” 陈星越没有占叶翩然便宜的打算。 “我没意见，多谢陈师兄。”叶翩然摇摇头。 与陈星越等人告别以后，她并没有返回先前订的客栈，而是找了一个酒楼包间，掏出隔绝阵盘，开始观看留影石中的影像。 包括自己杀死何业的那一下。 这一次，叶翩然的心绪就没什么波动了，只是有些慨然。 如果没有自己，何业根本就不会死吧。 如果何业没有被韩亮的自爆炸成重伤，或许她的下场也会和柳春儿一样。 但没有这些如果。 现实是，最后活下来的人是她叶翩然。 叶翩然吐出一口气，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顶帷帽戴上，再换了一身衣服，收起留影石和阵盘，离开了这家酒楼。 她来到一家收购妖兽尸体的店铺，想了想，最终还是取出之前在百兽林杀死的四尺妖蛇的尸体。 即便时间已经过去近四月之久，但那时所得的两条妖蛇依然储存在她的储物戒里。 也还好储物空间之中时间静止，否则这么长时间过去，这尸体非得腐烂发臭了不可。 至于这两个多月以来猎杀的妖兽等，基本都储存在柳春儿三人的储物袋里，叶翩然有些担心，自己处理了会引发某些不必要的麻烦，打算先回宗门再说。 血猎鹰的尸体也是同理。 店家是个颇有些富态的中年男人，他看见柜台上铺开的这么一头区区一阶妖兽的尸体，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他随意翻看了几眼，报价道，“一阶妖兽，而且尸体破损得这么厉害，一百灵石。” 叶翩然点点头，沉吟片刻，还是取出她第一次击杀的那条不入阶的妖蛇，问道，“这个收吗？” 店家瞪圆了眼睛，他开业至今见过各种性格迥异的客人，但连一条不入阶的妖兽都要拿出来卖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十灵石吧。”店家都有点不确定，生怕给多了。 “才十灵石么？”叶翩然有些失望，但也不算意外，还不如自己赶路的时候煲个蛇羹吃。 见她没有要卖的意思，店家反倒是松了口气，连忙取出一百灵石，挥手赶客。 被扫地出门的叶翩然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她能理解店家，毕竟没有哪个来卖妖兽尸体的，只会拿出区区一头一阶妖兽，她没被当成砸场子的赶出去就不错了。 摇摇头，叶翩然看向已然全黑的天幕。 夜间赶路，多有风险。 但她如今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而且，风险再大，也没有之前在万妖山脉的时候大。 何况，这两个多月，她也不是毫无长进。 趁着夜色，叶翩然一袭黑衣黑帽，悄然离开了万妖镇。 第三十八章 一票不成下一票 事实证明，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女孩，独自出门在外，确实很容易遇到危险。 而且还是这种荒无人烟的林间小路。 就比如现在。 这是叶翩然离开万妖镇的第二天，傍晚。 一高一矮两名男修手持宽刀，呈前后夹击之势，将叶翩然包围在中间。 高个男修目露凶光，恶狠狠道，“交出你身上所有财物，饶你不死！” 矮胖男修磨刀霍霍，“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两人一个练气六层，一个练气五层。 这种境界的散修，拥有法器护身的可能性极低。 叶翩然没多犹豫，取下腰间挂着的储物袋丢在地上。 这储物袋正是之前被叶熙月查看过的那个，里面只有那不入阶的小蛇，只剩一半的回春丹，几个空的玉瓶，以及刚得的一百灵石。 高个男修捡起储物袋，脸色扭曲，“你就这么点东西？骗鬼呢？！” 叶翩然很是无辜，“没骗你啊，我是真的很穷。” 要是她没得到三叶青灵草，那这个储物袋说不准还真是她的全部身家。 “不交是吧，那你就去死吧！” 背后的矮胖男修一脸狰狞，挥着大刀便朝叶翩然后心砍来。 叶翩然看都没看，微微一侧身躲过这一刀，绝丽的脸庞上看不出情绪。 “我不是交了吗，为什么你还要动手？” 高个男修闻言哈哈大笑，“真不知道哪家能教出你这样没见识的小孩，杀人夺宝听过没？就算你真交了全部身家，我们也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 说着，他浑身气势全力爆发，握着大刀招招攻向叶翩然的命门。 “我们这可是免费给你上了一课，作为报酬，就把你的命留下吧！” “是么？”叶翩然身姿灵活地来回闪躲，这些攻击连她的衣角都没占到一片，水平可比柳春儿他们差远了。 她拔下背后缠绕着的铁剑，灵力涌动，一剑挥出。 “想要我的命，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来取了。” 水镜杀，断流。 看似软绵无力的一剑扬起。 高个男修手中的大刀应声而断，铁剑颤抖，裂纹密布，但锋锐之意去势不减，精准地落在其心口。 叶翩然收剑，铁剑不堪重负地抖落层层碎屑。 而高个男修仿佛整个人都静止了一般，依然保持着挥刀的姿势，只不过刀只剩一半，胸口处有血渍蔓延，缓缓渗透衣襟。 两息过后，大量鲜血自心口处呈喷射状涌出，高个男修瞠目圆瞪，嘴里发出嗬嗬之声，前倾倒地，击起尘土飞扬。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间发生。 矮胖男修张大嘴巴，浑身不住颤抖起来，他神态僵硬地看了叶翩然一眼，竟是直接跑了。 开什么玩笑，高个男修可是练气六层啊！居然就这么被一剑秒杀了，这哪里是什么没见识的小孩，明明是阎王殿的煞星啊！ 他们这回真是踢到铁板了！ 矮胖男修反应已经是挺快的了，毕竟他第一反应就是要跑。 但叶翩然比他更快，手中铁剑直接掷出，插在矮胖男修面前的地面上，剑身摇摇欲坠，终于是断成几截。 矮胖男修已经吓得肝胆欲裂。 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为什么跑？你不想为你的同伴报仇吗？” 矮胖男修哆嗦着嘴，连连摇头，“为什么要给他报仇？一票不成下一票，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看来你们也做好阴沟翻船的准备了。”叶翩然来到他身后，一手水爆术一手掌心雷，了结了他的性命。 临死前，矮胖男修眼前出现了走马灯。 其实他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完。 那就是，他们打劫是很有讲究的，一般不会阴沟翻船。 当然，如果翻了，那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惜，他领悟的太晚了。 丢出两个火球把尸体销毁，叶翩然捡起他们的储物袋，查看起来。 如她所料，这二人虽然以打劫为生，但实际上也是一穷二白的主，两个人的资产加起来都不到五百灵石。 其他物件大多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叶翩然对这些没什么兴趣，随意翻找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 橱柜的角落处有一卷泛黄的兽皮卷轴。 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张残缺的地图。 兽皮地图约莫只有三分之一的样子，大部分版图都被连绵的山峦所占据，其形状与叶翩然所知的任何一座山脉都不相符。 地图的残缺部分，则是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角金色，难以推断究竟是何物。 整张残图乍一看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旧，背面的兽皮都有几块脱落。但目光一旦触及到那抹金色，便会感觉到一股古朴的气息迎面而来。 这块残图所刻画的地点，一定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大宝藏。 相信每一个得到这张残图的人都会这么觉得，就算是以抢劫为生的高个男修和矮胖男修也不例外。 但是此图残缺不全，或者说，恰恰缺了最为核心的那一部分，想要找到这个地方，怕是难度很大。 不过叶翩然并不气馁。 左右她还怀揣着冰蓝珠子这么一个大难题。 也不怕多一个了。 将残图收进自己的储物戒，又再次翻看了一遍这二人的储物袋，确定没漏下什么以后，将东西统统收起，继续上路。 在第八天日出的时候，叶翩然终于来到了天衡宗的山门前。 这八天以来，除去最开始的那一次以外，她又遭遇了两次打劫。 充分说明低阶修士组队出行的必要性。 毕竟，之前和柳春儿等人前往万妖镇的时候，他们可是一路顺遂，风平浪静。 谁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 可惜，这些人的眼神不太好使，找上了叶翩然，最终结果就是全军覆没，还充实了她的小金库。 但她也并非每一次都赢得很轻松。 前两次都算是开胃小菜，确实对她构不成威胁，第二波和第一波的水平接近，她都懒得废话，对方念了个开场白就直接开打。 第三次则有些麻烦。 对方只有一个人，练气七层。 叶翩然和此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战斗，但双方之间却呈现一种僵持不下的局面，纠缠了很久。 这种路边打劫的，一般都是散修。 而叶翩然有秘银骨钉护身，练气七层散修的攻击，根本无法伤到她一根汗毛。 但她自己也同样，对方修为更高，身法灵活，像只泥鳅一样窜来窜去，她的攻击几乎没有打中的。 第三十九章 掌心雷改良版 散修缠斗一番，发现不对，直接放弃打劫，准备撤退。 叶翩然自然不愿意放过他，这种以打劫为生的人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如果她是一般的练气五层，早已成为此人手下亡魂。 况且，这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否太过猖狂了一些。 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没有放任他潇洒离去的理由。 但一直久攻不下，叶翩然心里也是有点恼火。 散修身经百战，战斗经验可以说十分丰富，正因如此，才能一次次躲避她的攻击。 同样的，叶翩然也从战斗的过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她已经掌握了散修的行动习惯，散修总是喜欢撤向右后三步，闪避时喜欢侧身和跃起，离地高度不超过三分之一身高。 在散修准备撤退之时，叶翩然头一回同时驱动三种术法，发动了攻击。 右手提刀，左手掐诀。 她惯用的铁剑之前断了，又不想拿出中品法器，太过招摇。 干脆就捡起先前高个男修贡献的大刀，以刀为剑，使出水镜杀第一重，破碎。 破碎是一式朴素无华但极为锋锐的横斩，配合上宽厚的大刀，攻势骇人地袭向散修心口。 左手捏着水爆术，封锁散修右后方位。 散修的身体做出了下意识反应，离地而起。 正当此时，叶翩然张嘴，从口中吐出了一团雷光闪烁的球体，精准无比地命中了散修的面门。 这是掌心雷的改良版，她现想的。 法术的释放左右都依托于灵力的运转，她就想，将掌心雷从其他身体部位释放出来，是否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但灵力运转到口中确实是比较困难，所以她只能采取少量多次的方法，把自己的嘴巴当作一个水壶，雷灵力则是壶中的水。 一次一次，积少成多。 最终释放出来，效果不尽人意。 散修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头发卷曲，面容焦黑，但从气息上看，还是活蹦乱跳的。 掌心雷改良版，只能说具有雷系的某些特性，但威力一般，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叶翩然上去补了一刀，从散修那里继承了一千灵石的丰厚遗产。 可以说，比前面所有人加起来都多了。 至于其他物件，除了之前得到的兽皮残图，再也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多是一些符箓、丹药之类的消耗品。 总之，独自回宗这一趟，确实让叶翩然成长不少。 …… 回到宗门以后，叶翩然第一件事就是去执法殿。 她上交了留影石，以及柳春儿、何业等人的储物袋，将事情经过大概描述了一遍。 “族姐叶熙月缺药材炼丹，于是叫我和柳春儿三人去万妖山脉采药。一路上，他们都对我很是照顾，但没想到在采紫线草的时候出了变故……” “我与他们无冤无仇，此前甚至并不相识，他们没道理对我下手的。要不是我之前在贡宝殿换了点东西，可能就真的尸骨无存了……” 接待叶翩然的是一位筑基期执事，死了三个外门弟子，执事出动已是绰绰有余。 执事先是查看留影石，确认并无被人篡改过的痕迹，观看完里面的影像以后，翻阅几人的遗物。 “此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经知晓。”执事道，“柳春儿、韩亮、杜凡三人意欲谋害于你，却被散修所杀。你为人谨慎，躲过一劫，最后击杀散修。” “柳春儿三人，有罪。但此三人已死，无可罚。” “至于你族姐的事，若能提供证据，按宗规论处。” 叶翩然摇摇头。 她没有证据，就算有也不会现在就拿出，因为这件事还不够大。 对付叶熙月，必须要一击致命，让她毫无翻身的余地！ 如今，不过是做个铺垫而已。 执事留下了留影石以及能代表柳春儿三人身份的物件，其他东西交还给叶翩然，包括血猎鹰的尸体。 全程都没有问过叶翩然一句，她是如何那般及时地激发防御符的，正正好好地挡住了血猎鹰的攻击，只用谨慎二字带过。 不是执事有意偏袒叶翩然。 事实上，虽然以执事的地位，足以审查筑基期以下绝大多数外门弟子的案件，但案件处理完毕后，还须得入库审查。 如有错漏，罚的不是别人，就是案件的第一负责人，也就是执事。 这种制度极大程度上保证了执法殿的公正和权威。 执事不询问叶翩然的原因，是由于证据足够充足。 柳春儿等人主观上抱有极大的恶意，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在此背景之下，就算叶翩然动手杀了他们，执法殿也不会判叶翩然有罪。 何况，柳春儿三人死于散修之手，与叶翩然无直接关系。 至于叶翩然是否与散修背地里有所勾结，未知且证据不足。 案件的来龙去脉清晰明了，执法殿不会为了一种莫须有的可能前去调查。 叶翩然本人的心路历程，就更不是执法殿的关注范围了。 执法殿只看证据。 对案件下达判决以后，执事还有工作要做，将案件细则记录在册。 记录要求事无巨细，执事写上事件经过，将留影石和其他物件附在其中后，思虑片刻，在叶熙月的名字上打了一个问号。 做完这些，他将记录封存，送进一扇漆黑的大门之中。 …… 离开执法殿后，叶翩然回到自己的小院。 门前无人，也没有传音符。 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将自己此行的收获摊开在石桌。 首先是灵石，执法执事并未收走储物袋中的灵石，很是让她发了一笔横财，柳春儿三人和何业三人加在一起，一共有九千余枚灵石。 再加上回宗这一趟路上所得，总计收获一万一千余灵石。 和她自己有的两万余灵石相加，叶翩然如今的身家达到惊人的三万余灵石，已经比很多筑基期修士都要富有了。 除了灵石，其他方面的收获也是极为可观。 丹药足足有二三十瓶，虽然大多数都是些最基础的丹药，但也不乏有高级疗伤丹，养气丹等物，她甚至还在一个玉瓶里发现了一枚续骨丹。 这枚续骨丹论品质，自然是比不上顾雪苒所给的那一颗，但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符箓更是修士出门在外，最少不了的东西，叶翩然请点一番，共计收获一阶符箓一百三十四张，二阶符箓十三张。 第四十章 小奎门术 至于阵盘、法器等物，就并非是所有人都消费得起的了。 柳春儿三人的惯用法器，连同他们的弟子令牌一起，都被执法执事收走了，是以，最后只剩下了两件法器。 何业的中品法器铁骨扇，以及握刀男修的刀形下品法器。 阵盘则略多一些，有七枚阵盘，其中大部分都是一阶阵盘，唯独有一枚是二阶，还是一个集困阵杀阵于一体的阵盘。 不过，这枚二阶阵盘有很明显的破损，估计是经历过激烈的战斗，昔日威能十不存一。 但对于现在的叶翩然来说，也够用了。 这些阵盘有相当一部分都与她现有的重合了，除去这枚二阶阵盘以外，也就只有一枚一阶迷踪阵盘可用。 总体上说，也算补上了她阵盘方面的缺口。 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地安置好以后，石桌上堆积的物件少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一些形状各异的材料和玉简等物，还有一些杂物。 材料她没有细看，只是分成认识和不认识两部分，统统收起，差不多装了半个橱柜。 杂物则是被她用一个大箱子装着，堆在角落。 做完这些，桌面上只余下几枚玉简，她一个个拾起，贴在额头，闭目查阅。 这些人中没有雷灵根修士，水系术法她又不缺，一个一个地看下来，引起她兴趣的只有两个。 其一是柳春儿修习的身法，鬼踪魅影步。 这是一个二阶术法，练气七层以上方可修习，而且还要求施术者必须有过人的感知力。 另一个则是何业三人使用的增幅秘法，此术和陈家的五星奎门阵不同，并没有严格的人数限制，就算是一个人也可以施展。 但此术同样也没有五星奎门阵那般完善，副作用极大，无论是几人成阵，对灵力的消耗都堪称恐怖，稍有不慎便会被吸成人干。 就算避免了被吸尽灵力而亡，也有根基受损的风险，其中又以承受增幅之人为最。 这也是之前山谷战斗，握刀男修增幅过后便力竭虚脱，明明比韩亮修为更高，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原因所在。 如果是独自一人施展，几乎不可能不会经脉受损。 此术太过凶险，几乎是以命相博，叶翩然看得直皱眉头。 但她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收进自己的储物戒里。 兴许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生死之间，哪里管的了这么多。 就当是多了一种保命手段吧。 增幅秘法没有名字，方便起见，她决定以“小奎门术”称呼此术。 此行的收获大体上如此，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黄铜铃铛和兽皮残图。 但这并不是全部，还有在万妖山脉中收取的各种野草药材，以及猎杀的妖兽尸体等。 叶翩然整合一番，将草药类和妖兽尸体分开装在两个储物袋里。 草药她不准备动，毕竟这些都是叶熙月清单上的东西。 妖兽尸体则是一阶二阶都有，皆是收取草药之时所杀，其中最值钱的自然是血猎鹰的尸体。 叶翩然可没忘记，自己离宗前还去接了一个猎妖任务，这种任务没有时间和数量上的具体要求，而是按照上交的尸体种类返还贡献点。 她打算将一阶妖兽的尸体全部上交，二阶的则交一部分，卖一部分。 将所有东西都整理完毕以后，她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换上白底银纹的天衡宗弟子服饰，出门往任务堂走去。 接待她的还是上次那名弟子，见她二话不说取出这么多妖兽尸体，还是一名练气四层的弟子，不由得面露讶然。 不过，这名弟子显然已经不记得叶翩然了，虽然惊讶，却也并未多说什么，操作一番后将弟子令牌交还给她。 “这位师妹，你一共上交一阶妖兽十三头，二阶妖兽三头，共计七百五十贡献点。” 叶翩然接过令牌，微微一笑，“多谢师兄。” 接下来，她又去了宗门坊市，在珍宝阁中将自己手头上的刀形下品法器出手，得了五千灵石。 至于中品法器铁骨扇，她并未卖掉，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从珍宝阁出来，在坊市中逛了逛，并未在各种摊位上看到合眼缘的物件，她也不强求，转身返回了自己的小院。 门前依旧风平浪静。 叶翩然沉默片刻，进门以后把禁制开到最大，开始闭关。 此时距离三月之期，已经超了三天了。 但叶熙月一直没动静。 她有点搞不清楚情况，却也不会因此打乱自己的计划。 不管叶熙月什么时候找来，她都不会害怕就是了。 …… 时光如梭，转眼间九个月过去。 叶翩然的修为来到了练气七层。 短短一年时间，从练气三层提升到七层，这速度简直骇人听闻，比天灵根还要夸张。 要知道，寻常修士，往往提升一层修为都要耗费大半年乃至数年的苦修，而且随着境界的提高，修为增长会愈发缓慢。 从练气六层迈入七层，对大多数修士来说，花费一年时间是至少的，往后还会更慢。 天灵根修士虽不至于如此，却也没有夸张到叶翩然这个地步，一年连破四层境界。 事实上，突破速度快得如此匪夷所思，也并非是叶翩然的本意。 只是她资质本就不错，体内又有冰蓝珠子此等宝物，修炼速度一日千里。 加之心中有股难言的急迫感，闭关期间，除却必要的休息外，不是在修炼功法就是在练习剑法、术法。 此时距离她突破练气七层已有半个月时间了。 突破以后，她停下了运转周天的脚步，转而将时间精力尽数放在术法和剑法的修习上。 就在不久前，她终于修成了水镜杀的第四重，悬溢。 除此之外，她在术法上也有十足的长进，不仅将从柳春儿那里得来的二阶身法鬼踪魅影步修至小成，还修成了一门二阶雷法，地雷煞。 可以说，战斗力有了十足的提升。 但具体强到什么地步，叶翩然自己心里也没底。 剑法大成，她收剑而立，看向湖边千疮百孔的大树，呼出一口气，一式悬溢挥出。 大树应声而断，树桩上的切口平整光滑，她又接连刺出几剑，将树干切成一截截木头。 叶翩然如今用剑，虽然还达不到剑随心动的境界，却也是驱使如臂，剑法纯熟了。 将木头堆在角落，她没有再继续修炼，而是收拾一番，将显露在外的修为调整至练气六层，出了门。 不知怎的，她冥冥之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似乎今天会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第四十一章 颜面扫地 天衡宗山门。 一座雕栏玉砌的仙舟停泊在此，走下来一群长身玉立、气质出众的少年人。 正是一年前去往裴氏秘境的叶家一行人。 守门弟子露出讨好的笑容，“见过裴师叔、叶师叔。” 走在最前方的赫然是身着白底赤纹道袍的亲传弟子，裴拾星和叶辞天。 叶辞天丰神俊朗，腰佩长剑，神色淡淡，裴拾星面若冠玉，向守门弟子报以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最后走下仙舟的是裴青陵，他法诀一掐，三层楼高的仙舟玉船便迎风缩小，没入他的掌中，消失不见。 进入宗门后，裴拾星开口道，“既已回到宗门，那便就此别过，有缘下次再会。” 说罢，他脚尖点地，整个人轻飘飘地离地而起，踏在一口凭空出现的飞剑上，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这是筑基以后才能学会的御器飞行。 叶熙月望着裴拾星消失的方向，目露艳羡。 经过一年在裴氏秘境中的修行，她已然晋入练气六层，距离练气七层仅一步之遥。 以她三灵根的资质，有这种修行速度已是颇为不易。 虽说她入宗以前就有练气四层的修为，可那不过是背靠母亲的庇荫，服用了许多增长修为的丹药罢了。 否则，她的修炼速度不可能比水雷双灵根的叶翩然更快。 但依靠丹药不是长久之计，离开家族的那晚，母亲告诫她要少服用丹药，不能因为逞一时之快，而坏了自己的前途。 叶熙月也知道过多服用丹药的弊端，轻则灵力虚浮，根基不稳，重则跌落境界，终生难以寸进。 但她的资质实在是一般，若不借助外力，仅凭自己苦修，修为增长的速度简直跟乌龟在爬一样。 所以，她很珍惜这次去裴氏秘境的机会。 裴氏秘境乃是货真价实的洞天福地，里面的环境如同仙境一般，天材地宝扎堆生长都不是什么稀罕事，灵气浓度比运转聚灵阵都还要高。 这一年，叶熙月在没有服用任何丹药的情况下，就接连突破了两层小境界，根基稳固了不少。 叶熙月的资质，在一众叶家嫡支之中，只能算中规中矩的，大部分人这一趟的收获，都比她更大。 叶辞天彻底迈入练气十二层圆满之境，此番回去便要闭关，冲击筑基。 叶云真是风火双灵根，资质极佳，一年下来，已经来到练气八层。 其余人，修为最低的也有练气五层，整体水平比去之前提升了好几个台阶。 大家都很感谢叶辞天，如果没有这位族兄，他们不可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获得如此之大的进步。 众人一路欢声笑语地往仙鹤园走去。 哪怕叶辞天是亲传弟子，没有筑基，也只能靠仙鹤代步。 不过他此时心情极佳，此番裴氏秘境之行，不仅助他做足了筑基前的所有准备，还让他在剑道上有了不小的感悟。 他有预感，这次冲击筑基，说不准能搏一搏那一品金色道台。 本届三位天灵根亲传弟子，都是上个十年拜入宗门的，如今只剩叶辞天一人尚未筑基。 但据他所知，墨月灵和裴拾星都是二品道台，未成一品。 若他此番真能结成一品道台，那便是本届天衡宗弟子龙首，四大世家又如何，还不是被他稳压一头。 想想，叶辞天便觉得身心舒畅，愉悦无比。 就在众人抵达仙鹤园之时，忽然有一只仙鹤从天边飞来，一道略显娇小的倩影轻盈跃下。 她见到叶家一行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被惊诧取代。 “辞天族兄？还有云真姐，熙月姐，你们……” 来人正是叶翩然。 她闭关九月，今日不知怎的，心中有感，叫来一只仙鹤在宗中闲逛。 一连飞了好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她都准备打道回府了，结果就看见了久违的叶家人。 见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刚从宗外回来，而且一个个气息浑厚，修为大涨。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包括叶辞天在内，似乎都是叶家嫡系子弟，除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叶翩然想起一年前的今天，叶熙月带着柳春儿三人堵在她的院门口。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眸光骤然冷了下来。 众人身后，裴青陵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眼前浮现一年前任务堂门口的光景。 他无声地笑了笑。 果然是她。 有好戏看了。 见到叶翩然，叶辞天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好片刻才想起来，这人也是自己的族妹来着，而且好像还是嫡支。 他之所以还记得这些，是因为每逢他返回家族之时，族长总是会安排一些宴会，嫡系的小孩跟他坐同一桌。 这些小孩具体谁是谁，叶辞天自然是不记得的，但作为修仙者，过目不忘不是什么难事，昔日宴席上的一张张面孔，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在他认出叶翩然也是嫡支一员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什么，脸色转冷。 不等他开口，身后叶云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叶熙月，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你居心叵测，害得翩然无缘裴氏秘境的大好机缘，如今人就在眼前，你还不速速赔礼谢罪！” 大庭广众之下被厉声呵斥，叶熙月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仙鹤园里的弟子纷纷闻声望来，见到叶辞天身上的亲传弟子服饰后，又当作没事一样移开眼睛。 但以修士的耳力，这么近的距离，想不听清也是很难的。 叶辞天没有替叶熙月遮掩的打算。 他冷冷地看着被推出来的叶熙月，沉声道，“怎么回事？” 叶辞天现在才知道，这个满眼巧言令色的族妹的名字。 他不是没有发现，嫡支的队伍里少了一人，但当时叶云真的解释是出了些意外，加之裴氏二人并无意见，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如今才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中复杂，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明明是自己挣来的机缘，底下的人却在自己眼皮子下玩心计。 这让他有种颜面扫地的感觉。 叶辞天面沉如水。 又想到还有一个裴氏之人就在此处，看着好戏，心中怒意更甚。 叶熙月被叶云真推出来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都没看叶翩然一眼，自然也没发现叶翩然如今的修为。 她悄悄抬眼打量了一下叶辞天的脸色，只觉得双腿发软，险些栽倒在地。 完蛋了。 叶熙月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第四十二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叶熙月虽然害怕，却也没到口不择言的地步，避重就轻地交代了事情经过。 她着重讲自己是因为担心叶翩然的修为进展太快，超过自己，影响自己在族中的地位，所以才一时昏了头，没有把裴氏秘境的事如实告知。 关于买通柳春儿三人，意图废掉叶翩然之事，只字不提。 一边说，还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说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并非真的想害叶翩然，说自己已经知错，还奉上了一只鼓囊囊的储物袋。 听完这些，叶辞天的脸色略有和缓。 他转头看向叶翩然。 十一二岁的年纪，练气六层的修为，想来资质定是不差的。 若是没有错过这次裴氏秘境的机缘，说不定能和叶云真一个水平。 可惜，阴差阳错之下，让她错失了这次机会，而修仙却是与天争命，与人争道，一步慢，步步慢。 别看如今只不过是两层小境界的差距，日后说不准会变成五个小境界，甚至是一个大境界。 看叶翩然的表情，就知道她并没有想得如此深远，只是对叶熙月心怀怨恨，一句赔罪，一袋谢礼，并不能影响什么。 叶辞天在心中叹了口气。 此事，真论起来，他也有一份责任。 他并不发自内心地为叶翩然感到惋惜，却还是从自己的储物戒里取出了几样东西。 叶辞天深吸口气，准备开口说话。 却再次被人抢先一步，这回是裴青陵。 “你们叶家人还真是有意思，”裴青陵来到三人中间，讥讽一笑，“那时在绵秀峰，叶熙月收到了一个传音符，你们都忘了？” 他环视一圈，将叶家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入眼中，笑意不达眼底。 “没关系，我还记得。那传音符里正是这位叶师妹的声音，内容是，叶熙月让她离开宗门……” “叶熙月，你究竟做了什么，难道真是如你所说，只是未将我裴氏秘境告知与她这般简单么？” 叶翩然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少年，有些疑惑。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裴家之人。 据她所知，裴氏当代只有两名嫡系后人。 裴拾星为天灵根，早已筑基，不可能是他；如此说来，此人姿态如此高傲，必然只能是裴氏二少，裴青陵。 可裴青陵为什么要帮她？ 实际上，她方才看叶辞天的动作，已经准备顺着台阶就下了。 在这里直接扳倒叶熙月，肯定是不现实的，还不如就此捞一波好处，见好就收比较实际。 没想到突然冒出个裴青陵横插一脚。 不过她看得出来，裴青陵也是出于好心，估计是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从未见过如此不平之事，替她发声。 裴青陵的话音落下，四周落针可闻。 叶辞天三番两次被拂了脸面，怒极反笑。 他面色阴沉地扫向身后众人，声音堪称冰寒彻骨。 “到底发生了什么，给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事已至此，叶熙月反而冷静下来，眼神怨毒地瞪向叶翩然。 她感知到了叶翩然的修为，练气六层，和自己如出一辙。 没想到，自己废了这么多心思，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不仅没有阻碍到叶翩然半分，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叶熙月无比后悔，当初为何没有直接雇人杀掉叶翩然，就算会留下痕迹，被执法殿抓住，也好过如今！ 为什么，凭什么。 叶翩然出身卑贱，母亲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 却偏偏生了一身水雷双灵根的好资质，把她的资源全部抢走也无法阻拦她的脚步。 现在，就连天灵根族兄叶辞天，和裴氏嫡子裴青陵都站出来帮她。 凭什么叶翩然就这么好命！凭什么她叶熙月就不行！ 叶熙月在心中怒吼，嫉妒得几欲发狂。 但她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如同淬了毒般，恶狠狠地盯着叶翩然，仿佛要在她身上戳出两个血洞来。 叶翩然怡然不惧地与她对望，甚至还露出一抹笑。 叶熙月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手心，不多时便鲜血淋漓，唇边浮现一抹阴测测的笑容。 她开口叙说事情的真正面貌，把雇人意图废掉叶翩然，说成是怕叶翩然独自一人出事，特意雇人保护她。 此番言论可以说是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语。 但叶辞天和裴青陵都没说话。 叶家众人不敢出声，叶云真神色晦暗不明。 直到叶熙月说出怀疑韩亮三人遭遇叶翩然毒手，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惜对同门痛下杀手之时，这才齐齐脸色一变。 叶熙月笑得肆意，眼中皆是疯狂之意。 她想得很好。 她一回宗，不仅没收到韩亮的传音，还刚刚好被叶翩然迎面撞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三人定然已遭遇不测。 虽然不知道这三人是怎么死的，叶翩然没理由能一个反杀三个。 韩亮三人隐藏修为，她是知道的。 就算叶翩然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杀得掉三个练气后期修士。 但不管怎么说，把脏水往叶翩然身上泼就对了。 死无对证，她倒要看看叶翩然这回怎么翻身！ 在叶熙月的强烈要求下，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往执法殿而去。 对于叶熙月的无理取闹，叶辞天自然是半个字都没信。 他之所以不说话，是担心这次又被人抢先一步，刻意慢了几息。 但他没想到的是，叶翩然居然点头答应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叶熙月族妹真是蠢到家了，简直无可救药。 反过来说，叶翩然族妹却给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不论事实如何，叶辞天的想法只有一个，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结果裴青陵也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搞得他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于是就演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一大群人站在恢弘庄严的执法殿里，殿外还围着一群路上被吸引过来的，看热闹的人。 执法殿值班的执事脸都黑了。 就算认出了人群中间的少年，是大名鼎鼎的化神道君亲传弟子叶辞天，嘴角也无法上扬一点。 执事沉着脸听完这群人的诉求，走进漆黑大门中调取卷宗。 执法殿的排班每月一轮换，三年轮回一次，上次接待叶翩然的执事，如今正在做一些实地调查的工作。 因此，今日值班的执事对此前的案件并不知情。 片刻后，执事拿着一枚留影石出来，大手一挥，影像投放在大殿中央的巨型石板上，别说殿内的人，殿外的人都能看清。 众人的脸色一时精彩纷呈。 第四十三章 公正之名 留影石中的影像是不能做假的，顶多切割缝合一下。 但这枚留影石是从执法殿的卷宗库里取出来的，必然经过了执法殿的严密审查，不可能存在任何弄虚作假的成分。 也就是说。 叶熙月口口声声说雇来保护叶翩然的人，实际上却对叶翩然恶意满满，痛下杀手。 所谓的叶翩然残害同门之说，自然也不攻自破。 铁证如山。 叶熙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执事也一起看完了这段影像，他的目光落在案件细则上，叶熙月的名字那里，准确来说，是那一个问号。 这个问号代表了太多的含义。 但作为案件的审理人，执事肩负重任，不会冒然做下结论。 执事抬头，看向叶熙月，问道，“你先前曾言，雇佣柳春儿三人保护叶翩然前往万妖山脉，然而事实与你的说法相悖。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叶熙月的脸色很是难看。 她没想到叶翩然还藏着这一手，难怪这贱人从头至尾都如此淡定。 留影石里的内容对她很不利，一开始，她确实是慌了神。 但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之下，叶熙月反而冷静下来，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 “我想说，我对柳春儿的要求，仅仅只是保护叶翩然的安全而已。至于他们为何会做出这些事情，我并不知情。” 叶熙月面不改色地为自己辩解，将责任全部推到柳春儿三人身上。 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雇佣柳春儿三人的真实目的，是要废了叶翩然。 叶熙月在赌，赌叶翩然没有指证她的直接证据。 执法殿在天衡宗享有很高的权威，素来以秉公执法为名。 若不是实例在前，恐怕没有多少人会相信，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居然还真有一个地方，尊重律法大过于尊重实力。 只要证据足够，就算是宗主亲临，也要规规矩矩受审。 但反过来说，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执法殿也不会做出太过严苛的刑罚。 眼下，对付叶翩然是不现实了，叶熙月如今只想最大限度地为自己开脱。 执事听完叶熙月的辩解，面色不改，将视线转向叶翩然。 “叶翩然，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重创叶熙月的机会就在眼前，纵然没做什么准备，叶翩然也不会轻易放弃。 她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一个人抢先了。 “我有补充。” 接话的是裴青陵，“执事大人，事实绝非如叶熙月所说。其实，若非叶熙月从中作梗，叶翩然这一年本该同我们一起行动，而不是跟柳春儿等人去万妖山脉。” “就在不久前，叶熙月亲口所说，她故意没有将消息传达给叶翩然，反而雇佣了柳春儿等人，将叶翩然支开。” “试问，如果叶熙月真的是出于安全考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况且，叶熙月一开始并未承认自己雇人的行为，事情暴露以后，才改口说怀疑叶翩然杀了柳春儿等人。” “如今证据在前，是柳春儿等人对叶翩然抱有恶意在先，而叶熙月正是幕后指使之人。由此可见，叶熙月的言论，实在是不能令人信服。” 裴青陵的质疑可谓是有理有据。 执事点点头，道，“根据卷宗记载，早在九个月前，叶翩然就曾说过，她此前与柳春儿等人并不相识。后续调查结果是，属实。因此，柳春儿三人的行为极大程度上系受人指使。” 闻言，叶熙月脸色大变。 是了，她怎么忘了！ 执法殿之所以极少出现冤假错案，就是因为在每一桩案件审理完毕以后，都会再进行一次入库审查，而且查的一般都是案件中看似不怎么重要的一些细枝末节。 别说，这个二次查验的环节，还真能查出来不少东西，早期执法殿刚刚创立的时候，就是靠这一步一点点打开名声的。 当然，作为天衡宗公正的象征，执法殿为了保证判案的准确性，自然不仅仅只有这一点努力。 事实上，执法殿判案有很多环节，而且每一个环节都由不同的人审理，班次更是时常轮换，就算有人要做什么手脚，也很容易露出破绽。 也正是因为执法殿的存在，致使天衡宗内部少有龃龉腌臜之事，门风积极向上，弟子文明守礼，在七大宗门之中，风评都是名列前茅的。 如今，天衡宗内部，更是没有人会对执法殿的调查结果产生什么质疑。 叶熙月不说话了，执事耐心等待了片刻，方才出声道，“叶熙月，对于以上，你有什么话要说？” “……执事大人，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叶熙月咬了咬牙，依然坚持，“我真的没有雇他们去害人，柳春儿的所作所为与我无关！” “除此之外，你还要其他要说的吗？”执事一脸平静。 叶熙月张了张嘴，脸色青红交加，最终还是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执事转头看向叶翩然，“叶翩然，你是否有关于指证叶熙月雇凶杀人的证据？无论是何种形式，均可交由执法殿审查。” “没有。”叶翩然摇头。 执事颔首，目光扫过大殿中央的一众人等，“其余人等，可还有其他补充？” 众人均是摇头。 “那么，下面由我做出判决。如有异议，务必及时提出。” 顿了顿，执事严肃道，“据调查，外门弟子柳春儿三人受人指使，意图谋害同门弟子叶翩然。怀疑幕后指使者为同门弟子叶熙月。逻辑合理，情感明确。缺少直接证据。” “经审理，叶熙月本人辩解无效力，判断叶熙月主观上对叶翩然存有恶意。叶熙月雇佣柳春儿三人随同叶翩然，目的不详，结果为柳春儿三人死亡。” “现做出判决如下：叶熙月对柳春儿三人之死负有第三责任，主观上对叶翩然抱有恶意，做出行动并赋予实施，有罪。由于证据不足，不构成戕害同门罪。判处刑罚为受断魂鞭刑，数三。” “叶翩然系受害人，不负有任何责任。” “以上。可有异议？” 第四十四章 鞭刑 叶熙月最后是被执法弟子架走的。 理由是她不服从判决，又拿不出脱罪的证据，形同于在执法殿闹事，罪加一等。 考虑到她修为低下，不过区区练气期修为，再多挨一鞭，可能就要过去了。 执事只是冷着脸让人把她带去戒律堂。 否则，面对这种情况，当班的执事一般都是加刑处理的。 “三鞭断魂，即刻执行。” 说罢，执事大手一挥，召来一个面具男修，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截长鞭。 执法执事在任期间，储物戒都是统一配发的，无论是行刑用具还是案卷宗册，都有配备和编号。 面具男修接过长鞭，朝执事行了一礼，大步走入戒律堂。 此时，被带进戒律堂的叶熙月已经被封禁了灵力，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直到面具男修走进，才恍然回神。 “等等，不……我不服，为什么，三鞭断魂，我会死的，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什么都没做，不……” 叶熙月惊惧万分，吓得肝胆俱裂。 执法殿的公正之名远扬在外，但戒律堂的断魂鞭刑也不逞多让。 断魂鞭并非是简单的鞭刑，而是由极特殊的法子制成，一鞭下来，足以让人痛得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长鞭留下的伤口，更是疼痛难耐，久难自愈。 午夜梦回，都做着浑身爬满鞭痕，鲜血淋漓，痛不欲生的噩梦。 断魂之名由此而来。 以叶熙月的小身板，挨上三鞭就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一鞭，定然会血溅当场。 但这三鞭也够她喝一壶的了，换成是身体素质弱的，三鞭下去，不死也残。 叶熙月自小养尊处优，刁蛮任性，过着大小姐的生活，哪里挨过这么重的刑罚，简直吓破了胆。 但执法殿的人不会跟她客气，见她不老老实实跪下领罚，也不多话，直接长鞭一甩。 “第一鞭！” 啪！ 长鞭通体漆黑，布满了密密麻麻小刺，落在叶熙月蜷缩起来的身躯上，霎那间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啊！” 叶熙月惨叫一声，剧烈的疼痛让她大脑发懵。 她下意识地想驱使法器保护自己，却发现灵力如同死水一样毫无动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灵力早已被封禁，只能靠肉体挨过这三鞭。 就在她发愣之时，第二鞭落下。 这一回，叶熙月叫不出声来了，她感觉眼前一阵模糊，显然已是快要痛晕了。 行刑的面具男修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一鞭接着一鞭，没有丝毫停顿。 很快，三鞭刑满。 叶熙月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整个人血肉模糊，浑身上下鞭痕交错，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 她的惨状令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执事都有几分意外，随后摇摇头，道，“看来她并非诚心受过。通常而言，端端正正跪地受罚，鞭刑抽的是后背，再怎么惨，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境地。” “刑已受过，此事便到此为止。尔等退下吧。” “是。” 在叶云真的指挥下，两名叶家子弟上前接过担架，将昏迷不醒的叶熙月抬出执法殿。 叶家众人纷纷离去。 只是临走前，都或明或暗地向叶翩然投去复杂的目光。 不多时，殿内只剩下叶辞天、叶翩然二人。 叶辞天取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道，“叶熙月已经受到了应有的处罚，但这件事，我也有察看不周的责任。这些东西你收下，就当是我的赔罪了。” 叶翩然摇摇头，“赔礼就不必了。族兄若真想帮我，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请族兄出手，保护我的母亲。” 叶辞天愣了愣，“什么？” 叹了口气，叶翩然将自己和母亲在叶家的待遇，简略地说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样。我猜测叶熙月此后会回家养伤，母亲独自一人在族中，我有些担心。思来想去，也唯有族兄能够帮我了。” 叶辞天陷入沉默。 根据先前叶熙月的所作所为，他很清楚，叶翩然担忧的一切极有可能发生。 但他不曾想过的是，叶家内部，竟也有如此龃龉之事……难怪叶翩然没有出席秘境之行，却无一人提出异议。 这和他印象中的叶家，可谓大相径庭。 可叶翩然没有欺骗他的理由，况且，事实究竟如何，一查便知，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是极不明智的行为。 “我知道了。”沉思过后，叶辞天颔首，“若你所言属实，我可以保证，你母亲绝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有他这句话，叶翩然心中的大石这才落地，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多谢族兄。” 女孩的笑容诚挚之极，就好像是荒芜贫瘠之地里摇曳盛放的一株花。 叶辞天被这笑容晃了眼。 鬼使神差地，他张了张嘴，再次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比起这些，或许你更需要这个。” 一枚传音符静静躺在他手心。 叶辞天继续道，“若是你遇到任何麻烦，只要是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我都会尽力帮你。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因为，我不想再见到类似的事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翩然也不好拒绝。 在叶辞天的要求下，她取出自己的传音符递过去。 “好好修炼。”分别前，叶辞天叮嘱道，“你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只要不懈怠，日后未必不能扶摇直上。” 他的话似乎带着某种暗示。 但叶翩然没听懂，只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目送他离去。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叶辞天看她的眼神，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好像是…… 变慈祥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对她显然是一件好事。 直到叶辞天的背影在视野中消失，叶翩然都没有动。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阴影处走出，竟是裴青陵。 “你竟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 见到是他，叶翩然并不意外，只摇摇头，“不是察觉，只是冥冥之间的感觉罢了。” 她说的是实话。 她本就精神力过人，对这种暗中窥伺格外敏感，只是，不知是因为裴青陵并无恶意，还是出于什么其他原因，她的感觉并不强烈，反而隐隐约约的。 之所以等在这里，多少也有猜测的成分在。 叶翩然也很好奇，堂堂裴氏嫡公子，究竟为什么三番五次帮她？ 第四十五章 成为亲传弟子的条件 对于叶翩然的说法，裴青陵不置可否。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因为他不相信叶翩然真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裴氏秘术，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练气修士识破。 就算是叶辞天也不敢说这种大话。 裴青陵心中已有定夺，多半是叶翩然猜到他会出现。 “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裴青陵道。 见叶翩然果不其然露出愕然的神色，他微微一笑，说起一年前任务堂门口发生的事。 真论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见到叶翩然了，但裴青陵对贡宝殿那次闭口不谈。 “这么说来，我和裴师兄，似乎还挺有缘分的。” 听完裴青陵的叙述，叶翩然回忆起一年前的情形，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那时，她的注意力全在叶熙月身上，后面发生的小插曲并未被她放在心上。 旧事重提，她最多能回想起那个来开导她的男修的面容，却实在不记得有见过裴青陵。 叶翩然面色有些古怪，“所以，裴师兄帮我，竟然是因为这个吗？” “是，也不是。”裴青陵笑得意味深长，并不正面回答，“我帮了你，你可有想好如何答谢我？” “我的东西，裴师兄恐怕看不上眼。师兄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 “小小年纪，这么上道，小心变成老油条。”裴青陵摇摇头，兴味大减，“逗你玩儿罢了，你一个小豆丁，我能让你干什么？” 叶翩然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一时无言。 她算是知道那两人是怎么玩到一起的了。 都是一样的嘴欠。 拜托，她才十一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就成小豆丁了？ 叶翩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裴师兄真是大人有大量，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诶，怎么生气了？”裴青陵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其实我只是看不惯叶家……那些人的做派而已。” 至少在裴家，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裴青陵在心中默默补充。 当然，这种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因为裴师兄，今天的事肯定不会这么顺利。”叶翩然笑笑，“日后若是师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翩然定义不容辞。” 虽然说，一开始她并没有打算这么直接地对付叶熙月。 但裴青陵的介入改变了她的想法，也所幸叶辞天并不站在叶熙月的那一边，才促成了如今的结果。 不管怎么说，这次狠狠惩戒了叶熙月一番，着实令她心情舒畅。 只是，叶翩然有些头疼，她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欠人情的路上。 前有顾雪苒，后有裴青陵。 这样下去，这人情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啊？ …… 与裴青陵道别以后，叶翩然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决定再次闭关。 眼下，叶熙月受了鞭刑，估计相当一段时间之内，都不会有什么动作。 叶家那边，叶辞天已经答应她会保护母亲，也算是为她减去后顾之忧。 对于这位族兄，叶翩然接触不多，但根据今日的种种，她觉得至少称得上一声品行端正。 而且她除了相信族兄以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太弱了。 如果她也和族兄叶辞天一样是亲传弟子的话，又何须委托他人保护母亲？ 叶翩然知道，成为亲传弟子的条件有三。 其一，筑基有成，道台为上三品。 其二，心性上佳，渡过涤心幻境。 其三，作风良好，品行端正，受到至少一名元婴真君的青睐。 在天衡宗，只有元婴真君及以上的大能才有资格收亲传弟子。 此外，由于天灵根百年难遇，即便尚未筑基也可以成为亲传弟子，但在筑基之后，也需要渡过涤心幻境，若是心性太差，无法度过，则需废功重修。 当然，沦落到这一步的天灵根弟子是极为罕见的，至少在天衡宗的历史上，还未有过。 至于涤心幻境，则是心魔幻境的一种，但其远远没有心魔劫那般凶险，经过天衡宗上万年的悠久传承，已然成为一种检验弟子心性的手段。 在涤心幻境之中，人心深处最阴暗、最肮脏的东西都会暴露出来，心性不佳者，轻则丑态毕露，重则走火入魔。 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最后没有识破幻境，涤明本心，都视为测试失败，无法成为亲传弟子。 涤心幻境是筑基以后才有资格进行的测试，距离现在的叶翩然，还太过遥远。 至于获得元婴真君的青睐，更是无从谈起。 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打好基础，提升修为，争取早日迈入练气圆满之境，为筑基做准备。 据她所知，族兄叶辞天至少在两年前就已经是圆满之境了，却直到现在都还没筑基。 叶翩然很清楚，族兄之所以这么久都没筑基，不是因为不能，而是因为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冲击更高的境界。 比如。 上一品道台。 道台之于仙途，其重要性不亚于地基之于房屋。 道台越好，日后的成就就越高。 这一点是当今修仙界所公认的，比起道台，年龄、资质抑或是其他要素，都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唯有筑成上三品道台的修士，才有机会凝结金丹。 若是成不了上三品道台，那仙途也就一眼望到头了。 叶翩然自然是奔着上三品道台去的。 如果能成为亲传弟子，自然是再好不过。 所以，她实在是没有多少空余时间可以挥霍。 算算时间，距离她拜入天衡宗也有一年多了，三年保护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二，考核之期就在眼前。 考核之日，宗门会列出一个排行榜，榜上百人，是一个一鸣惊人，被内门长老看到的好机会。 上榜以后还会有宗门提供的丰厚奖励，当然，前提是能在定榜之前保持一个好名次。 考核分为三步，分别是测试修为、完成任务、争夺名次。 天衡宗设立了通过测试的最低修为标准，练气四层。 整整三年时间，连提高四层修为都做不到，不是天赋太差就是没有努力。 练气四层以下，贬为杂役弟子。 至于考核任务，则是对弟子能力的一种检验，每年的形式都会有所变化，单人任务或是集体任务，皆有可能。 只要能顺利完成考核任务，便算是通过考核，正式成为天衡宗弟子。 第四十六章 好好苟住 修为达标但考核未能通过的，宗门会给予一段观察时间，视情况决定。 通常而言，考核任务是不会太难的，毕竟设立考核的初衷只是为了筛选那些好吃懒做，占用宗门资源之人，不会对其他弟子太过苛责。 历年来，无法通过考核的都只是极少数。 至于排行榜，则是后来才启用的规定，初始排名由修为高低决定。 考核任务结束以后，宗门会放出一段时间，允许弟子之间自由挑战。 胜者继承名次，这一条对未上榜的弟子也适用。 定榜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可以说，这次考核是对弟子能力的一次全方位检验，虽然最终的结果并不能代表什么，却可以激起弟子们的斗志。 叶翩然目前是练气七层的修为，她觉得自己搏一搏榜单的机会很大。 如果能在考核到来之前晋入圆满之境，争一争前十也无不可能。 在那之前。 好好苟住……不是，闭关就完事了。 …… 就在叶翩然闭关后不久。 叶熙月在两个叶家旁支的护送下，回到了良周城的叶府。 如果叶翩然也见到了这一幕，定然就会发现，这两个叶家子弟赫然就是昔日在任务堂前为难她的那两人。 身材高挑的是叶琳，长着一张圆脸，面容娇憨的是叶苗。 此时，二人正战战兢兢地立在屏风后面，里面是叶熙月母女。 “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叶翩然那个杂种把我害得这么惨，我要她比我还惨十倍百倍，我要她生不如死！” 叶熙月虚弱无力地趴在榻上，无能狂怒。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一身血淋淋的鞭痕若隐若现，动作稍微大点都会牵扯到伤口，渗出血迹。 秦姒已经从叶琳二女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今，她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落得如此下场，心痛如绞，娇艳的面庞阴沉如水，一双美眸之中似有火焰熊熊燃烧。 但她并未失去理智，而是第一时间察看叶熙月的伤势，驱使灵火将血迹斑斑的中衣烧得一干二净。 而后凝出一只灵力大手，隔空点了几处穴位，现场调配伤药敷在红肿不堪，甚至有些发脓发溃的伤口上。 良周城距离天衡宗山门所在，有足足半个月的路程，即使叶熙月一路紧赶慢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伤口日益恶化。 要不是她手里还有许多母亲给的丹药，这一路恐怕都坚持不下来。 其实，断魂鞭倒也没有多么严重的后遗症，最大的特点就是痛，极其之痛，让人受过一次就绝不想有第二次的那种痛。 这种痛感非常持久，但通常而言，只要用灵力浇灌伤口，避免恶化感染，一段时候后就会自然长好。 但这个过程也是很痛的，叶熙月不敢，只能等到回叶府，让母亲给她疗伤。 如今这副惨状便是时间太久不处理所致。 秦姒看她这副模样，心中又疼又气，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但更多的，还是对叶翩然的憎恶和恨意。 “月儿放心，娘自然不会让你白受委屈。叶翩然那个小杂种如今在天衡宗，鞭长莫及，但她母亲还在叶府……” 叶熙月眼睛一亮，“那不正好，拿她母亲开刀，我就不信叶翩然能沉得住气，等她回来，我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你鬼点子多。”秦姒无奈摇头，心中却是认可了这个办法。 正好，她也看任美玉那个凡妇不顺眼好多年了。 将叶熙月身上的伤口都妥善处理完毕以后，她取出一张法器毯子，把叶熙月盖得严严实实，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 一直守在此处的叶琳和叶苗连忙行礼，“秦长老。” “照顾好月儿，随时待命。若她出了什么问题，本座唯你们是问。” “是。”二人不敢不从。 点了点头，秦姒不再停留，大步离去。 叶熙月三人回来的时候，并未遮掩行踪，主要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以很多叶家人都看见了她的惨状，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功夫，已经传得全府皆知了。 秦姒走在路上，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起先她还大发雷霆，将十数人发配去刑堂领罚，后来才发现事情早已传开，她就算把所有人都抓去刑堂，也是无济于事。 心烦意乱之下，秦姒怒意更甚，她索性不顾叶府禁令，御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朝任美玉的住处飞去。 秦姒身为六品炼丹师，本身也是金丹修为。 不出几息，她便来到了一座幽静雅致的小院门前，冷哼一声，袖袍一甩，坚硬的大门顿时四分五裂，发出巨大的声响。 秦姒踏着满地碎屑进入院中。 院落不大，比起秦姒所居的豪华宅邸，甚至称得上一声拥挤，但布置却颇为典雅温馨，一花一木都长得极好，生机盎然，看得出来受到了主人的爱惜。 “果真是凡夫俗子，鼠目寸光，只知道摆弄这些无用之物。”秦姒一眼扫过，冷笑一声，弹指间将这些布置破坏得面目全非。 瓶瓶罐罐叮叮当当地碎了一地，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动静，要是房中有人，不可能没有反应。 秦姒秀眉蹙起，正准备进屋查看，就听到身后传来动静。 “秦长老。” 来人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一身灰扑扑的长袍，眉目含笑，却散发着一股极为强悍的波动。 见到是他，秦姒脸色骤变，一瞬间无数种想法从脑海中划过。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长老。不知，大长老是来找谁的？” 大长老叶道安笑道，“自然是来找你的。任夫人早已被老朽请走了，现在正在含梅院喝茶呢。” 含梅院是叶辞天父母的居所，论面积，只比家主宅邸略小，秦姒的梨芳院自是不如。 大长老的意思很明显。 任美玉现在入了叶辞天的眼，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 如果她还要再找任美玉的晦气，那就是和叶辞天过不去。 虽然叶辞天如今还只是个练气期，但秦姒很清楚，一旦她和叶辞天之间闹起矛盾，叶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叶辞天那边。 原因很简单。 叶辞天背后是化神道君。 除非秦姒是八品炼丹师，否则，这个选择就不会有任何悬念。 第四十七章 予与还 大长老一脸油盐不进的模样，秦姒捞不到半点好处，只能悻悻离去。 任美玉突然搬去含梅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定然是叶翩然在宗门里搭上了叶辞天这条大船，所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经此一事，她已经明白，自己想要拿任美玉对付叶翩然的算盘，是注定打不响了。 她不禁想起从前。 叶翩然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一年时间对于她这样的金丹修士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就是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有人悄无声息地成长起来，未见其人，却令她处处制肘。 秦姒的脸色阴沉如墨。 她贵为六品炼丹师，在叶家分量极重，即便是一众长老之中，也是最有话语权的几位。 如今日这般的糗事，她已经许多年没有经历过了。 如果说先前只是为了替女儿出气，那现在，秦姒是真动了让叶翩然无法再继续成长下去的念头。 更别说，叶翩然还有一个任美玉那样的母亲…… 任美玉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脆弱如纸，她一根手指就能将其捏死。 区区一个凡人，凭什么能在叶家这样一个堂堂修仙世家生活？凭什么能生出一个双灵根的女儿？ 凡人，就应该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就应该在没有灵气的贫瘠之地过完一生，而不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妄图僭越仙人的世界。 在秦姒看来，不光任美玉有错，对其产生情意并接回叶家的家主也有错。 至于叶翩然，更是不该诞生于世，一个流淌着凡人之血的杂种，怎么配踏上仙途？ 前所未有的暴虐情绪在秦姒心中激荡开来。 一抹诡异的红光在她眼中一闪而逝，满腔的恶意却犹如施肥过后的禾苗，张牙舞爪，肆意生长。 …… 另一边，叶道安回到含梅院。 廊亭之中，有三人早已等候多时，桌上还摆放着一炉热气腾腾的灵茶。 “任夫人，这灵茶是今年收成中品质最好的一批，有强身健体之效，你应该多喝点。” “夫人放心，此茶经过我们夫妇二人的调配，灵气含量大为降低，即便你喝多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在夫妇二人的劝慰下，任美玉一杯接一杯的灵茶下肚，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灵茶业是叶家赖以生存的立身之本，叶家产出的灵茶，在市场上卖得极好，就连天衡宗内部也有流通。 每年收成中品质拔尖的茶种，更是早早被预定出去，叶家自己手里也存货不多，能分到各人手里的，就更少了。 叶真周夫妇二人因为叶辞天的缘故，在族中地位水涨船高，到手的分红也有所增长，但总体而言，好茶种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稀罕货。 他们愿意将这种好茶拿出，还特意调配成任美玉凡人之躯也能接受的药效，足见心意。 任美玉喝着热茶，心中很是触动。 先前大长老请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情况。 得知翩然在宗门中一切安好，任美玉心头紧绷的弦总算是放松下来。 至于叶熙月因为算计翩然而受了刑罚一事，她是又惊又怒。 没想到叶熙月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心机，要不是翩然心智早熟，机敏过人，说不准还真着了她的道。 虽然听大长老的意思，翩然在这件事中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可任美玉还是一阵心惊肉跳。 儿行千里母担忧，她恨不得飞过去替翩然受难。 走来含梅院的路上，任美玉想了很多，逐渐冷静下来。 她是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可却有一颗剔透玲珑心，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大长老接她去含梅院小住，说明翩然在宗门里已经和叶辞天搭上关系，甚至还处得很不错。 如此，便意味着，即便叶熙月母女有再多的心思，相当一段时间之内，也无法威胁到翩然。 翩然目前是安全的。 而任美玉自己，接下来只要一直待在含梅院里面，遇到危险的概率也很小。 哪怕秦姒地位尊贵，在叶家一呼百应，也不敢硬闯含梅院。 所以，她实在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叶真周夫妇的态度也是变相证实了这一点，如此珍惜的茶种，任美玉上一次喝到，还是十几年前。 那时，也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调整灵茶配比，为她许下山盟海誓，花言巧语，天花乱坠。 往事历历在目，当时有多欣喜，如今便有多心寒。 所幸，上天待她终究还是不薄的，予她一段失败的情缘，还她一个好女儿。 任美玉没有什么能为翩然做的。 但她知道，只要自己安然无恙，便是对女儿最好的回报。 叶道安进入廊亭之时，见到的就是一副三人围炉而坐，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景象。 “我见过秦长老了，她性格确实古怪了些，但也是个知分寸的人。”叶道安道。 “那就好。”叶真周点头，招呼他也过来坐着，“不说她了，大长老，你难得过来一趟，快尝尝我的手艺，我觉得今天这炉烧得极好，水平已经快赶上我夫人了。” “果真？”叶道安半信半疑，目光触及一旁但笑不语的付蓉，心中顿时有了底。 一杯茶下肚，叶道安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你的手艺确实长进了不少，至少能喝……但比起蓉夫人，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有你一口茶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此言差矣，不是你让我尝尝的么？” 二人的对话让一旁的任美玉瞪圆了眼睛，她不由得看向身侧的付蓉。 虽然她一句话也没说，但付蓉却精确无比地理解了她的意思，含笑点头。 “别看大长老平时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私底下么……呵呵。”付蓉道，“你也别有什么压力，安心住在这里便好，我们都是好相处的人，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的。” 任美玉抿了口茶，笑着应是。 心中却泛起几分酸涩。 是啊，可笑她都已经来叶家十年有余了，却还是头一次知道，大长老竟然是这般平易随和之人。 她当然相信付蓉话语的真实性，当然相信，自己接下来将会在含梅院过上以前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可这一切都不是白来的。 在叶家这样的大家族里，只有利益才是永远的。 但她也相信，自己的女儿是注定要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真龙。 有些东西，没有便罢了。 一旦得到，便再无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将其夺走！ 第四十八章 三年期满 天衡宗地界。 群山连横，仙鹤成群。 时值冬秋交叠之际，树叶日渐由绿转黄，不待风吹便簌簌落了一地。 秋风刺骨，山路上踱步前行的弟子们却只着一件单薄的弟子服，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寒冷般，姿态挺拔，朝气蓬勃。 他们或独自一人，或结伴而行，但行走的方向却是出奇的一致。 外门的演武场。 三年期满，考核之日，如期而至。 新入门的弟子在这一日的清晨，同时收到宗门通知，正陆陆续续地赶来。 考核在外门演武场举行，第一项是测试修为。 此时，演武场外已经排起了长队，时不时有播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杨三秋，练气七层，通过。” “贺雯，练气五层，通过。” “周正许，练气十层，通过。” “……” 排在外面的弟子们无所事事，七嘴八舌地谈论起八卦来。 “哇，练气十层，好高的修为，这位周正许师兄看来是入门以前就有在修炼了，不然三年提高十层，也太吓人了。” “三年提升十层修为，怎么可能？那可是只有天灵根才能做到的事情。不瞒你们说，三年前，我还是和周师兄一起入宗的呢……” “真的假的？那你是不是和周师兄认识，能不能给兄弟牵根线啊？” “当然是真的，但我认识周师兄，人家不一定认识我啊，只是刚好一起入门而已，别说你，我还想跟周师兄搭上线呢。” “也是，人家年纪轻轻，就修到了圆满之境，进入内门还不是指日可待？和咱们肯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喽。”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眼下通过考核才是头等要事，其他的都以后再说吧。” “……”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长队各处不断上演着，每次有圆满之境的弟子上台测试，都会激起一阵惊呼和哀叹。 叶翩然也在队伍里缓慢移动，眼看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她反倒开始考虑，要不要把显露在外的修为提高一层。 思忖片刻，她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一想法。 虽然达到圆满之境的弟子数量，有些超乎她的想象，但好在并没有几个超过她的存在。 以她如今展露出来的修为境界，想来上榜不是问题。 在正式的名次之争到来之前，她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 前面的风头，就让别人去出吧。 “下一个。” 前一位弟子测试完毕下台。 叶翩然抚了抚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依言踏上台阶，在指定位置上站定。 “将灵力注入这个仪器之中。”负责测试的师叔指着一座石柱模样的仪器。 叶翩然将手掌贴上去，石柱上的刻度线顿时光芒大作，一路攀升，最终停在练气九层的位置。 十三岁的叶翩然，已经出落得极为标致，哪怕眉眼间还有几分青涩，也称得上是花容月貌，亭亭玉立。 微风拂过，吹起落在耳旁的碎发，少女年轻之极却又清丽绝伦的面庞，与这个修为境界形成巨大的反差。 负责师叔显然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连着看了叶翩然好几眼，顿了几息，方才出声。 “叶翩然，练气九层，通过。” “考核任务通过抽签的形式发放，练气九层对应六号签筒，抽完签后，把结果告知那边的负责人，就可以出发执行任务了。” 负责师叔例行公事地说道。 “多谢师叔。”叶翩然笑道，走到圆台另一端，在六号签筒中随意取出一支。 考核任务：前往魔云矿窟，采集一百份魔云矿石。 “叶翩然是吧。”桌案后执笔的弟子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竹签，点了点头，“登记完毕，你可以走了，记住，任务期限是一个月，过时不候。” 叶翩然再次道谢，将竹签放回签筒，头也不回地走下圆台，往山门的方向而去。 闭关一年有余，如今的她无论是从精气神还是身体状态方面，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自然是整装待发。 一路上，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年轻弟子，不是去往演武场参与测试，就是同她一样，准备离开宗门。 还有不少弟子成群结队，看起来似乎是刚好抽到同一个地区执行任务，正计划着通力合作。 叶翩然自然没有与人组队的想法。 一是她独来独往惯了，二是以她面上展露的修为，在同期弟子中属于第一梯队，估计也没什么人会来找她组队。 况且，考核任务难度不高，一般而言，独立解决都不是什么问题，找人组队，多半是为了结交人脉。 她练气九层的修为摆在这里，修为低的，难免有所顾虑，修为高的，心思自然是放在后面的自由挑战上，谁也不愿现在就出手，暴露自己，导致届时落在下风。 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高，但在经历了三年的宗门生活以后，众人或多或少都洗去了原本的几分天真。 叶翩然并未做什么停留，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宗门。 而就在她离去之后，一道潜伏在山门许久的身影悄然动了，隔着数里的距离牢牢将她锁定，远远地追了上去。 …… 魔云矿窟。 怪石嶙峋，沟壑交错，仿佛是由一块块巨大的碎石组合而成，充斥着一种随时都有坍塌可能的美感。 传说数千年前，曾有一个修为通天的魔修陨落于此，尸身不腐，魔气不朽，不出几日，就已经严重影响了周围环境的正常生态，甚至辐射到周围的城池，引起大片骚乱。 路过此地的修士发现异常，上报天衡宗，下派了足足两名元婴真君镇压魔气。 魔修已死，按理来说，镇压魔气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天衡宗之所以派出两名元婴真君，也不过是有备无患。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盘踞在此的并非是魔气，而是一头已经生出灵智的魔灵。 祂吸收了魔修身上的所有魔气，修为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以一敌二，竟然把天衡宗的元婴真君打得节节败退。 两位真君大感不妙，连忙捏碎传讯符，通知宗门，最终还是化神道君出山，抹去此獠灵智，了结了这一场风波。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因为苍古大陆自上古大战以后，历经十万载时光至今，还是头一回出现诞生了灵智的魔灵。 兹事体大，当时处理此事的化神道君，与宗门高层进行远距离投影通讯，最终决定将大战过后的整块地面，施展逆天手段搬至山门附近，以便随时掌握其动向。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数千年过去。 这么长的时间里，昔日爆发过惊天大战的土地，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异样的动静，反而形成了如今这般奇特的地貌。 住在周围的人们逐渐忘却了往事，给这片区域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这便是魔云矿窟的由来。 第四十九章 魔云矿窟 魔灵是和人类构造截然不同的生命，简单的杀死并不能将其湮灭。 但距离魔灵上一次现世，已经是十万余年前的事情，许多资料和记载也在那一场倾世大战中付诸一炬，能够流传至今的，寥寥无几。 换言之，当今世上，可以说是根本无人知晓要如何从根本上杀死魔灵。 数千年前，亲手斩杀魔灵的化神道君寻遍天衡宗所藏典籍，甚至还去玄虚宗的藏书库搜寻了一番，都没有找到能彻底杀死魔灵的方法。 无奈之下，他只能联合天衡宗内的所有阵法大师，在大战过后的整块土地上布下惊世巨阵，更是取一滴自己的心头血镇于阵法中央，以此镇压魔灵残念。 有这滴心头血在，一旦阵法出现什么异动，化神道君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天衡宗最高层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辛。 随着时间流逝，经历过当年之事的人，也纷纷陨落，时至今日，还知晓这段秘辛之人，已不足一手之数。 魔云矿窟占地甚广，距离天衡宗仅仅五日路程，地理位置称得上是极为优越。 然而，因为数千年前的那件事，致使魔云矿窟长久以来都处于封闭状态，颇有几分尸位素餐的意思，天衡宗内部为此争执不断。 三百年前，天衡宗派出数名长老前来查探情况，发现魔云矿窟之中的残余魔气，已经下降到了某一个临界点，只要不长时间吸入，对人体几乎不会产生影响。 上古大战之后，魔族退出苍古大陆，虽说魔修并未因此绝迹，但魔修所修之魔气，属于后天，与魔灵生出的先天魔气有着天壤之别。 修仙世界，人族并非是唯一诞有灵智的种族，而是万物有灵，万族皆可飞升成仙，魔族也不例外。 只是人与魔的道有本质上的区别，哪怕是以魔入道的魔修，从根本上说，也属于人道，而非魔道。 先天魔气对于魔族而言，就如同灵气之于人族，乃是大补之物。 反之，魔气之于人族，却是极度危险的存在，即便是魔修也不敢直接吸收先天魔气，而是要经过一系列的处理。 魔云矿窟中的残余魔气便是先天魔气。 前来调查的长老惊讶地发现，这些残余魔气不仅危害性变得极小，而且由于经年累月聚集在狭小的洞窟之中，竟然形成了一种似石似玉的黑色物质。 长老将这种黑色物质带回宗门，经过各路宗师的反复研究和试验，终于确定，这种物质乃是一种炼器材料，在炼制法器时加入，会致使法器发生某种变化，具体表现为攻击力显着提升，且伴有黑色法光。 天衡宗的炼器宗师将此种物质命名为魔云矿石。 此后，宗门又派出几波人手，对魔云矿窟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几经核验之后，这才解除了魔云矿窟的封锁禁令，正式将其划为门下弟子的历练之地。 起初，宗门只允许筑基期以上的弟子前往。 随着时间推移和大量弟子流入，魔云矿窟的魔气含量愈发稀少，魔云矿石也几乎被采撷一空。 更重要的是，大量魔云矿石流入市场，人们很快发现，魔云矿石对法器确实有增幅效用不假，但增幅有限，一旦超过一定的阈值，无论添加多少都没有作用。 这一发现，使得魔云矿石的热度大减，自最初的狂热过后，魔云矿窟渐渐沉寂下来。 宗门注意到了这个现象，又经过了上百年的观察之后，将魔云矿窟列为高阶练气弟子的考核之地。 在一应考核任务之中，前往魔云矿窟的几乎可以说是最难的。 好在，任务要求的魔云矿石数量并不算多，寻常的练气九层弟子，一般来说三天时间就能完成。 五天后，一路风尘仆仆的叶翩然抵达魔云矿窟地界。 入口处有两名天衡宗弟子把守，将她拦下，“这位师妹，请出示弟子令牌。” 叶翩然递上自己的令牌，“两位师兄，我是来完成考核任务的。” “练气九层是吧。”其中一名弟子查验完毕，把令牌交还给她，叮嘱道，“魔云矿窟地貌特殊，里面还有残余的魔气，你采矿的时候，切记不要深入，不可连续在里面停留一天以上的时间。” “魔云矿窟外围，专门设立了一个帐篷区，你等会进去，可以随意找一个无人的帐篷落脚，但占用时间不能超过七天。”另一名弟子补充道。 “另外，除了魔云矿石以外，魔云矿窟里的其他东西，都不可以带出。等你离开的时候，我们会用特制的检测仪器对你进行检查，所以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我记住了，多谢提醒。” 叶翩然点头谢过，根据他们的说法，径直走入帐篷区，随意选择了一个无人的帐篷，并学着其他人的做法，在门口竖起一块牌子，示意有人。 做完这些，她进入帐篷，大致打量了一下里面的布置，取出阵盘布下禁制，确保不会被人窥视之后，这才坐下调息。 即便如今的她已然修为大增，今非昔比，但连续五天的赶路还是让她有所消耗。 有关魔云矿窟的传说，她也有所耳闻，知道并非是一个太平之地，里面不仅有魔气残存，还有一些低智的魔物。 因此，进入之前，务必要保证自己是巅峰状态。 就在叶翩然调息恢复之时。 魔云矿窟入口处。 一名身着天衡宗外门弟子服饰的男修，递交了自己的弟子令牌。 把守于此的两名弟子神色困惑。 “练气十二层……你不是来参加考核任务的弟子吧？现在是新弟子考核期间，宗门有规定，不许其他弟子进入。这位师弟，你还是过段时间再来吧。” “这样么？”男修一脸迷茫，显然是并不知晓此项规定，但他并未多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两人摇摇头，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过了一段时间。 男修去而复返，不同的是，这次他换了一副面孔，从原来的平凡长相变成有些阴柔的模样，气息也下降为了练气九层。 两位执守弟子查验过他的弟子令牌，习惯性地嘱咐了几句，便放人进去了。 二人并未察觉到任何奇怪之处，而阴柔男修在通过检查之后，便失去了踪影。 这一切，叶翩然并不知晓。 半个时辰之后，她睁开双眼，秋水般的眸子中有精芒一闪而逝。 第五十章 同门请留步 “这便是魔云矿石？” 阴暗狭小的洞窟之中，凝结着一块块似石似玉的黑色物质，仔细端详，还会发现里面似乎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流动。 叶翩然取出惊霜剑，轻轻一挥，一块拳头大小的魔云矿石便被劈落下来。 惊霜剑是中品法器，锋利至极，削铁如泥，自得到此剑以后，她还是第一次使用。 “如此，便算是一份了。看来这任务比想象中简单。” 她握着这块魔云矿石，抬眼朝洞窟深处看去，沿途的石壁上随处可见流光点点，或大或小，仿佛地底的暗河。 她如今已是练气高阶，即便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之地，也能视物，魔云矿石自带的光亮，更是足以令她无需借助任何照明工具。 以她的目力，自然是能轻易判断出，这一路上的魔云矿石含量，很是充足，想来根本不需要三天时间，便能完成任务了。 不过，叶翩然隐藏了修为，并非是练气九层。 在考核中隐藏修为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历年来，宗门对这种情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一般来说，会隐藏修为的弟子多半都是修为高的那一批，不属于宗门筛选出局的人群范畴，自然是随他去了。 换言之，就算叶翩然只完成了练气九层相对应的任务，也无伤大雅。 但由于性格使然，她还是打算多做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当初抽签的时候，她特意往自己真实修为所应该抽取的签筒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好几根写着魔云字样的竹签。 虽然没看清楚具体要求，但据她猜测，应该多采几百份魔云矿石就算可以了。 将两侧石壁上的魔云矿石尽数收取，她提着剑，缓缓向深处走去。 魔云矿窟中的残余魔气，不仅形成了有炼器效用的魔云矿石，还形成了一些无固定形体的低智魔物。 比如现在出现在叶翩然面前的这一头。 这头魔物通体呈灰色，从形状上看，像是一只无毛刺猬，圆滚滚的，足有半人高，正面有三个刻意的空洞，也许是魔物的眼睛和嘴巴。 刺猬魔物嘴巴大张，灵活地从地上跃起，或者说是飘起，发出一阵古怪的尖锐声响，朝叶翩然扑来。 叶翩然干脆利落地抬剑一划。 欻。 刺猬魔物从中间一分为二，嘴巴裂成了两半。 却是依然攻势不减，甚至在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里，长出了新的嘴巴和眼睛，变成了两个稍小一点的刺猬。 显然，这样简单的攻击别说杀死祂，连击伤祂都未必算得上。 叶翩然挑眉，神色波澜不惊，抬起另一只手。 滋啦。 并起的双指上有紫光闪烁，雷弧缠绕，瞬息间离体而出，击中两只分裂的魔物。 雷电狂暴，刚正不阿，正是这些魔物的克星。 刺猬魔物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不消片刻，便在雷电的肆虐下化作了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狭小的通道之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叶翩然摇摇头，继续前进。 …… 不到一天时间，叶翩然已经收获了两百一十份魔云矿石。 速度之所以如此之快，一是因为她的工具比较锋利，二则是因为她是雷灵根修士，对那些时不时出现的魔物有天然的克制作用。 走到现在，几乎没遇见什么能阻碍她的东西。 清点了一下矿石的数量，叶翩然都对自己的效率感到吃惊，思忖片刻，决定原路返回，明日再来。 那两位师兄的提醒肯定不是没有道理的，哪怕她不清楚内情，也不愿意随便涉险。 况且，今天的目标已经超额完成了，至于一天就完成任务，她没想过。 魔云矿窟内部的通道错综复杂，时常出现一个路口连接着好几个乃至十数个通道的情况。 原路返回的时候，叶翩然都是靠着自己沿途做下的记号，才能保证没走错路的。 再次来到某一个岔路口，她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阵，正准备走进最左侧的那条通道时。 嘭！ 一道巨大的声响从另一条通道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叶翩然脸色一变，几乎是想也不想地钻进最左侧的通道，敛息决全开，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疾步前行。 可惜，她不想招惹麻烦，麻烦却会主动找来。 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眼看就要离她远去之时，却是猛地一拐弯，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显然，那人拐进了她所在的这一条通道。 与此同时，一道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前面的同门，还请留步！” 叶翩然神色一僵，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回望。 通道尽头处有一抹白色身影匆匆而来，见她不再前行，明显松了口气。 离得近了，她看清了这人的面容，是一位面容俊逸的男修，修为是练气十层，还有几分眼熟。 就在她打量对方的同时，男修也在做同样的事。 周正许一路匆忙，气血翻涌，察觉到这边有人就连忙过来，看也不看便出声呼救。 如今到了眼前，他才发觉，情况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无他。 这位师妹……看着也太年轻了点吧，最多不过十四岁的样子，居然也有练气九层？ 周正许倒也不是其他意思。 而是在想，要是这位师妹的实际战斗力，也如外表一般柔弱的话……那他岂不是害了她？ 要知道，他身后跟着的那位，可不是个善茬啊。 周正许也是个实诚人，简单介绍过自己后，便把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大体上就是，他在挖矿的时候迷了路，误闯了一个地方，惊动了里面的东西，一番激战过后狼狈逃窜，无奈对方穷追不舍，只能出此下策，拉叶翩然入局。 末了，还补上一句，“师妹，我并非是存心坑害于你，若你实在害怕，便就此离去吧，我不会怪你的。” 叶翩然神色古怪。 她很想告诉周正许，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要不是她脾气好，马上让他知道人心险恶。 其实也不全是脾气好。 而是…… 叶翩然看着周正许，指了指他身后，有一个庞然大物正从他们来时的路逼近。 祂身躯之大，几乎已经塞满整个通道。 “你说的东西，就是你身后的这个吗？” 第五十一章 各显神通 两人在狭小的通道里夺命狂奔。 一边跑，叶翩然一边在心里把周正许骂了个遍。 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周正许眼熟了，之前测试修为的时候，周正许练气十层的修为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她也就顺势看了一眼。 没想到他也抽到来魔云矿窟做任务。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人居然这么能惹事。 对于周正许的说辞，叶翩然半个字都不信。 随随便便迷个路，就能招来这么大的魔物？ 背后穷追不舍的家伙，可比她一整天遇见的所有魔物加起来都大了！ 周正许显然没说实话，但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眼下最首要的事，便是摆脱这头巨型魔物的追捕，至于将其灭杀，难度太大，暂时不做考虑。 二人一边向前逃窜，一边传音商量对策。 “我跟这家伙交过手，祂不是我们平时遇见的那种只会分裂的普通魔物，手段很多，而且攻击具有腐蚀性，我在祂手里吃了很大的亏。” “正面交手肯定是不现实的，我们两加起来也不是祂的对手，为今之计，只能尽量把祂甩开了。” “怎么甩开？”叶翩然冷哼，“这家伙感知敏锐，隔着那么远都能追上来，除非你我现在就晋升筑基，否则根本甩不开祂。” 周正许讪讪，“这……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简单，”叶翩然微微一笑，“你在什么地方招惹的祂，就把祂送回什么地方。” 周正许不说话了。 见他这般反应，叶翩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继续劝说道。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隐瞒什么，但如果一直这样你追我赶下去，最先支撑不住的肯定是我们。” “到底是性命重要，还是秘密重要，你自己选吧。” 周正许还是没说话，叶翩然也不着急，闭上了嘴，两个人就这样闷头赶路。 但不妙的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灵力都有所消耗，速度变慢，与巨型魔物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某一个时刻，巨型魔物突然出手，从硕大无比的身躯中伸出两个成人高的触手，一左一右朝二人抓来，掀起阴风阵阵。 也不知道这风是怎么回事，二人顿时被吹得一个踉跄，就这么一瞬间的停顿，黑漆漆的触手就已经到了背后，眼看就要穿透身体。 是的，这头魔物不是叶翩然先前遇见的灰色魔物，而是黑色魔物。 千钧一发之际，二人各显神通。 叶翩然施展鬼踪魅影步，瞬息间拉出五步开外，周正许也是身形一晃，将将好错开触手攻击。 他站稳以后，看着已经离他好几步远的叶翩然，愣了愣神。 咬咬牙，他赶忙追上叶翩然的脚步，终于松口道。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跟我来。” 说罢，他竟是爆发出数倍于先前的速度，几乎化作一道残影向前冲去。 叶翩然一言不发，紧随其后，牢牢吊在他身后一步距离的位置。 见状，周正许再次加速，但他很快就愕然地发现，无论他如何提速，直到达到自己的极限，叶翩然都不曾有丝毫掉队的迹象。 看来，此女还是有几分实力的。 既然如此，说不定那件事……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 周正许带着叶翩然改道，在纵横交错的石道中七拐八弯，来到一个入口模样的石洞前。 “就是这里了。等会那东西追来，你我合力把祂轰进去。” “轰进去以后呢？”叶翩然皱眉，“难道祂进去就不会出来了？” 周正许笑得高深莫测，“到时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浑身漆黑的巨型魔物从拐角处探出头来，祂本就格外庞大的身躯，似乎又健壮了些许，那是因为沿途遇见的一切魔物都不由分说地被祂吸进体内，化作那庞大身躯的一部分了。 叶翩然亲眼目睹，那些灰色魔物在这尊庞然大物面前，就像一只小绵羊般无害，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就化作一缕灰色的气，汇入祂的身躯。 虽说此前她在魔物面前也是无往不利，但这一次，她心里还真有些没底。 “来了，叶师妹。”周正许严阵以待，“如果我们不能把祂轰进这石洞之中，那便完了！” 叶翩然当然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当下便一颔首。 下一刻，二人默契十足地同时出手，霎那间，冷冽的剑光骤然亮起，几乎将昏暗的甬道照得如同白昼。 周正许用的也是剑，所以他在看见叶翩然手里的中品法器时，心中又是一跳。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手中长剑舞出繁复的剑诀，化作数百道细小的金锥，朝巨型魔物刺去。 魔物没有痛觉，受到攻击还会分裂，寻常攻击效用不大，只有火攻和雷法占有优势。 不巧的是。 金锥落在魔物身上的一瞬间，周正许又是一剑挥出，这一次，熊熊的火光弥漫而来，气势汹汹，几乎将魔物吞没。 周正许是金火木三灵根修士，主修的恰好是火灵根。 眼看攻击奏效，他却没有半分放松，而是扭头大喝。 “叶师妹，就是现在，快！”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前，一手提剑，一手化掌，耀眼的雷光自她手心炸开，宛如一条灵活的雷蛇，一头撞进火海之中。 雷火相接，动静格外剧烈，顿时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周正许看着那一片天雷勾地火一般的景象，不由得暗叹一声。 真不愧是雷灵根啊。 不过他也没想着这么轻松就能解决这头巨型魔物，而是抓紧时间，招呼叶翩然守住洞口，赶在魔物脱困而出之前，做出一副要逃进石洞的模样。 狠狠遭受了一波雷火攻击的黑色魔物，明显小了一圈，祂似乎比那些灰色魔物更加具有智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朝二人扑来。 周正许早有准备，一个腾跃来到魔物背后，爬满了烈焰的长剑猛地一横，居然是要生生把魔物推进去。 这时，魔物的头部已经接触到石洞，但奇怪的是，祂居然立刻剧烈地颤抖起来，就好像是…… 很怕那石洞似的！ 周正许的声音正在此时响起，“叶师妹，愣着干什么，用你的雷法把这东西推进去啊！” 叶翩然收回视线，掌中喷出雷电，和周正许一起，把魔物推进石洞之中。 “呼，可算搞定了，叶师妹，真是多亏有……叶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周正许依然笑着，就好像脖颈上并未架着那口雷光弥漫的长剑一般。 他身后的是同样微笑的叶翩然。 “周师兄，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二章 她还是不够谨慎 惊霜剑架在周正许的脖间。 剑刃锋利，割破他的皮肤，落下血珠如丝如线。 叶翩然并未用力。 但她也没放手，冷冷地盯着周正许的侧脸。 魔物是受残余魔气影响而形成的产物，成因和魔云矿石类似。 不同的是，魔物的身体由魔气直接构成，对人体有着天然的危害。 魔物呈灰色，说明其魔气纯度很低，与传闻中魔灵生成的先天魔气有天壤之别，之所以说危害性小，便是因为如此。 现如今，魔云矿窟中绝大部分地区所盘踞的魔物，都是灰色魔物。 黑色魔物则恰恰相反。 因为魔气最初的颜色，便是黑色。 起初，见到黑色魔物的第一眼，叶翩然就觉得不对劲。 而就在方才，她与周正许合力将那黑色魔物推入石洞中的一瞬间，她起了一身的冷汗。 黑色魔物身上，阴气缭绕，与之追逐的一长段时间里，她都有一种不适感。 但是，祂进入石洞中后。 那种阴森的、黏腻的、令她极不舒服的异样感。 消失了！ 叶翩然心中咯噔一下，她隐约猜到这个石洞里面是什么了。 石洞……不，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石洞。 而是魔窟。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里恐怕就是封印着整个魔云矿窟的魔气之所在。 这个黑黢黢的洞口后面，连接的，是一个…… 魔的世界！ …… 周正许双指夹住剑刃，歪了歪头，“我猜，师妹不会杀我，对不对？” “我当然不会杀你，戕害同门的罪名，我可承担不起。”叶翩然嘴上说着，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看你的样子，已经猜到这里面是什么了对不对？”周正许笑，“师妹，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呢。” 他摊了摊手，“这里面的东西对旁人来说，确实有如蛇蝎，但对于像你这样的雷灵根修士而言，可是难得的大机缘。” 见叶翩然还是不为所动，他也不恼，继续道。 “叶师妹，你别不信。你应该也知道魔云矿窟的传说吧？其实那都是真的，这石洞里面，便是当年化神道君封印那魔灵的所在。” “而你方才所见的魔物，其本体也正是魔灵身上千万先天魔气中的一缕，我们将祂重新推入封印之地，所以祂才会那么害怕。” “若真如你所说，那这魔物又是如何离开封印之地的？”叶翩然冷着脸，“你别告诉我，是祂自己跑出来的。” “谁知道呢。”周正许讪笑一声，岔开话题，“但想要进入封印之地，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叶师妹，你仔细感受一下体内，有没有一缕黑色的气？” 闻言，叶翩然想到了什么，登时脸色大变，连忙闭目内视，果真在丹田一角发现了一缕黑色的气。 虽然这团气很小，跟一只蝌蚪没什么区别，在冰蓝珠子的映衬下显得弱小可怜。 但她清楚地知道，这是魔气，而且是源自于那头巨型黑色魔物身上的魔气！ 如果周正许所言为真，那岂不是说，这一缕细小无比的魔气，正是先天魔气？！ 叶翩然脸色剧变，一刹那间，脑海中划过无数个念头，包括但不限于严刑拷打周正许，逼问逼出魔气的方法……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她想到，她全程都与那头魔物保持距离，按理来说，不可能沾染上魔气，唯一可能的时刻，便是她出手把魔物推进石洞的时候。 她的身体并未直接接触魔物，如此说来，便是通过雷电传入，雷电又是魔物的克星，所以进入她体内的魔气，才只有这么可怜兮兮的一丁点。 这团魔气实在是太小了，若不是周正许提及，她可能要等到返回帐篷区以后才能发觉。 她还是不够谨慎啊！ 叶翩然苦笑一声，不过这样一来，她也就能够判断出，周正许至少在某些程度上是没有恶意的。 否则，他完全不必提醒她。 “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必紧张，叶师妹，你身怀雷灵根，就那么一点魔气，对你造成不了什么影响的。恰恰相反，这缕魔气还有大用，正是进入封印之地的钥匙。” 周正许没说假话。 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没有欺骗过叶翩然，只是在言语上有些模糊，从而使得意义大相径庭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翩然已经明白周正许目的何在了，她沉默片刻，收回了惊霜剑。 他无非是想让她进入这所谓的封印之地。 周正许活动了一下肩膀，伸手抹去颈间的血珠。 没有惊霜剑的威胁，练气圆满修士的肉体已经足以做到快速自愈，不过眨眼工夫，他脖颈上的伤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叶师妹真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周正许笑，“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就算你是雷灵根，进去之后也要万分小心，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那是自然。”叶翩然点头，抖去剑上的血迹，“但你还有两个问题没回答我。第一，黑色魔物为什么会跑出来？别告诉我和你没关系。第二……” “为什么会找上我？” “第一个问题嘛，等会你就知道了。至于为什么找上你……其实只是巧合。”周正许耸耸肩。 “封印之地的机缘，超乎你的想象。我一个人吃不下，所以只能找人合作。你来之前，其实那样的动静我已经闹出来几波了，可惜一直没人，所以你一有动作，我马上就能察觉到。” “别那样看着我，要是我找到的人并非雷火灵根，我当然不会带他来这里……其实我本来觉得，能找到火灵根修士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能遇到你。” “叶师妹，我为我的算计向你道歉。但这也恰恰说明，封印之地的机缘与你有缘，说不定，你能得到我望之莫及的东西。” 周正许一脸认真。 对于他的说法，叶翩然并不尽信。 平心而论，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去寻那所谓的机缘，毕竟现在还是考核期间，而且要面临未知的危险。 化神道君都曾亲临的封印之地……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无奈，她着实被周正许坑到了，当时被黑色魔物追赶，一路经过了数十条不同的甬道，才来到封印之地的门前。 如今的位置，据她推测，估计已经是魔云矿窟深处了。 虽然她有沿途做下记号，但一时半会肯定是走不出去的。 再者，体内的魔气也是个大问题，这也是她之所以听周正许安排的主要原因。 见她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周正许也不废话，切入正题，“时间紧迫，我现在教你，如何把魔气变成钥匙，从而进入封印之地……” 说着，周正许的指间爬上漆黑的魔气，他连掐了几个手诀，演示起来。 叶翩然天资聪颖，不多时便学会了，所谓变成钥匙，其实就是通过运作魔气，使自己从气息上伪装成魔族，只要掌握其中诀窍，并不难操作。 随后，二人同时掐诀，进入石洞之中。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黢黑阴冷的世界。 第五十三章 封印之地 经过一阵短暂的眩晕后，叶翩然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黑暗，阴冷，压抑。 那股令她极不舒服的不适感再度爬满全身。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周正许的嘱咐，保持气息魔化的同时，运转雷灵力游走全身经脉。 一通操作下来，虽然那种不适感并没有减少，但她明显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连带着视力都有所增加。 这当然不是说她的五感变强了。 恰恰相反，其实是进入魔气密布的封印之地以后，她浑身的修为受到压制，五感自然也一同变弱了。 视力增加，只是说明她的五感有所恢复罢了，但也并未达到在外界的水准。 不过，叶翩然打量了一下这个世界，应该也够用了。 封印之地的空间算不上很大。 但确实让人难以想象，在魔云矿窟的深处，说不清究竟是地上还是地底的地方，居然还有这样一处洞穴。 魔气四溢，随处可见形态各异的黑色魔物。 穹顶很高，需要仰头才能看清顶部，以叶翩然如今的目力，只能看个模糊的轮廓。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也有很多和魔云矿石长得很像的物质，只不过体积更大，颜色更深，内部的流光也更加明亮夺目。 叶翩然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魔云矿石里面的光点是有颜色的，是紫色。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地方格外引人注目。 那便是洞穴的正中央。 中央处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其面积至少占据整个洞穴的四分之三，空洞呈圆形，下方是见不到底的深渊，只有一条极为狭窄的石阶，蜿蜒向下。 这种情况下，没人能不好奇下面有什么。 叶翩然还没动作，旁边的周正许就仿佛未卜先知一般，传音道。 “这下面就是我跟你说的机缘所在，也是整个封印之地的核心和阵眼，魔灵长眠之地。” 并不意外的答案。 叶翩然不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却还是问道，“你究竟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她有太多问题想问了。 话到嘴边，最终变成这么一句。 周正许没再卖关子，解释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其实我只是无意间得到了一本古籍，上面刚好有一张魔云矿窟内部的详细地图，以及很多与之相关的东西罢了。” “我本来是想等以后筑基了，再来一探究竟的，没想到考核就抽到魔云矿窟。择日不如撞日，我想，换做是你，应该也不会放弃就在眼前的机会吧。” 周正许的话让她想起了那张残图。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寻到了那残图记载之地，估计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即便明知实力不够，可机缘就在眼前，不搏一搏，谁知道呢？ 叶翩然抿唇，“但我不觉得以你我的实力，有资格去下面一探究竟。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已经来过一次了吧。” 不然，那头黑色魔物是怎么出去的？ 宗门既然将魔云矿窟作为新弟子考核之所，就不可能放任那种疑似先天魔气构成的黑色魔物在外面随意游荡。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遇见的那头黑色魔物，是周正许从封印之地里带出去的。 目的嘛，自然是钓鱼了。 不得不说，叶翩然的推测基本上和事实大差不差了。 两人如今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周正许自然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来到魔云矿窟以后，什么考核任务都被他抛到脑后，第一时间寻找封印之地的入口。 封印之地封存了魔云矿窟九成九的魔气，他一个正道修士在此，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周正许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进入深渊之下，因为根据古籍记载，下面有难以言喻的大宝藏，有可能是化神道君留下的传承。 他试着靠近通往下面的石阶，但没走多远就失败了，倒也不是什么具象的危险，而是一种难言的危机和恐怖…… 仿佛再走一步，就会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周正许也算是胆大之人，可再大胆，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于是他连忙折返。 可他也不愿意就此空手而归，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那些魔云石精上。 是的，不是魔云矿石，而是魔云石精。 魔云矿石能给法器提供一定量的增幅效用，而魔云石精，则是能增幅灵器的炼器材料。 法器之上，有灵器和灵宝。 灵器只有在金丹修士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由此可见，魔云石精价值之大。 听完周正许的叙述，叶翩然算是理解他为什么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了。 暂且不说化神道君的传承是真是假。 光是能增幅灵器的材料，据她所知，拳头大的一点都是十万灵石起步。 更不要说，这里有这么多……简直就是满地都是。 叶翩然环顾四周，紫色的流光几乎迷晕她的眼。 这里哪是什么魔窟，分明就是灵石矿啊！ 至于那些魔物，此时此刻，已经被她自动忽略了。 活脱脱一副见财眼开的模样。 周正许有些无奈，“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先冷静。你难道不觉得，下面的机缘，比这些魔云石精更有吸引力吗？” 闻言，叶翩然果断摇头。 “你在说什么，当然是灵石更重要了。再说，你怎么能确定下面真的有所谓化神道君的传承？宗门的化神道君，就算要留下传承，也是留在宗门祖地，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周正许张了张嘴，根本不知该如何反驳，更可怕的是，他觉得叶翩然说得还蛮有道理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说…… 周正许的脸色变化不定，惊愕、懊悔、愤懑、阴沉，好半晌后才恢复平静。 “既然如此，那我们去采矿吧。这里魔物众多，动手的时候记得控制着点动静，不然我们两得吃不了兜着走。至于收获分配，谁先拿到就算谁的。” 叶翩然没意见，反正她有惊霜剑在手，挖矿好使得很。 方才，周正许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她意识到，对于周正许来说，事情恐怕并不简单。 还有，周正许其实有好几处没有解释清楚的地方，比如他第一次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把魔物带出去的…… 但这些，叶翩然都没有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和秘密，她只关心与自己有关的，剩下的，不该问的别问，而且她也不想知道。 二人心照不宣地行动，一边逼退魔物，一边收割魔云石精。 不知不觉间，大半天时间过去。 “我的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就此返程吧。”周正许传音道。 他看着一旁根本不见疲态的叶翩然，很是费解。 想不通她为什么明明比自己修为低一层，却又能打又持久，而且年纪轻轻，却跟个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一样，一点也不好忽悠。 虽然他也没想过要忽悠。 叶翩然将手里刚劈下来的魔云石精收进储物戒，又放出一道雷电逼退旁边跃跃欲试的魔物，点了点头。 虽说她的收获比起这里的储藏，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不过以一份十万灵石的市价，她手里的，也是一笔实打实的巨款了，自然没什么不满足的。 何况，这地方也确实不适合久待。 二人达成一致，转身踏上返程之路。 就在二人准备离开封印之地的同时。 几日不见的阴柔男修出现在帐篷区，在叶翩然所占用的帐篷前停驻了许久。 他抬头看了看即将入夜的天色，唇边勾起诡异的弧度，竟是往魔云矿窟走去。 离奇的是。 阴柔男修所行走的路线，竟然与叶翩然曾经走过的，分毫不差！ 第五十四章 能打一场吗 封印之地某处。 周正许和叶翩然并肩而立。 “这处空间是由大能施展逆天手段分割出来的，有特殊的规则，魔物或是沾染魔气之物可入不可出。” “我们现在要出去，只需把魔气剥离即可，但这个过程很危险。因为一旦失去魔气的掩护，周围的魔物就会发现异样，一拥而上。” “至于剥离魔气的具体方法，在这个玉简之中。”周正许说到一半，抛过来一个玉简，“尽快学会，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叶翩然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采矿的时候，他们二人最多只敢同时招惹两头魔物，若这个过程中出现一点差池，他们都可能被啃食殆尽，身死道消。 “我准备好了。” 不多时，她睁开双眼，点了点头。 “好，行动！” 周正许一声令下。 二人同时掐诀，浑身与魔物一般无二的气息渐渐消退，在魔气弥漫的封印之地中，格外显眼，不消片刻便惊动了四周的魔物。 这时，二人都完成了气息转化，叶翩然体内的魔气也变回了蝌蚪大小的一丁点。 她正要将这缕魔气逼出体外，却不想，丹田上方沉寂已久的冰蓝珠子忽然光芒大作，只一眨眼的功夫，魔气便被吸了进去，消失不见。 叶翩然：？！ 这家伙又给她整幺蛾子！ 叶翩然气急，但旁边的周正许已经成功将魔气逼出，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不由得皱眉。 “你在搞什么？快点，要来不及了。”周正许催促道。 不远处，魔物大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宛如黑云压城。 失去先天魔气的掩护，这滔天的魔气简直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以说内忧外患。 叶翩然无法，只能祈祷冰蓝珠子能屏蔽此处的空间法则，强装镇定地看向周正许。 “走！”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扑向出口。 身后，魔云滚滚，跑得最快的魔物就差一点摸到翻飞的衣角。 叶翩然的一颗心几乎要吊到嗓子眼。 但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随着一阵熟悉的眩晕感传来，她只觉得眼前一晃，又回到狭窄的甬道之中。 安全落地！ 她长舒一口气，下意识地内视丹田查看情况，发现冰蓝珠子依然不疾不徐地旋转着，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叶翩然心中奇怪。 不过有了上次避水珠的经验，她至少不是两眼一抹黑了，多少能猜出几分。 莫非，这先天魔气对于冰蓝珠子来说，是什么大补之物不成？ 而且，早不吸晚不吸，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吸？ 叶翩然隐隐间有了一个猜测。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看向身旁有些心有余悸的周正许，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抱歉，出了点意外。” “没事，能出来就行。”周正许摇摇头。 其实他心里也有几分怪异，虽然和叶翩然相处时间不长，却也能看出她绝非那种关键时候掉链子的人，这一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左右也没影响什么，周正许喘了几口气，将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任务还没做完，应该再待个一两天，就可以回宗了。”叶翩然道，她准备收集五百份魔云矿石。 “我也差不多，其实我的任务还一点没动。”周正许讪笑一声，“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原地恢复一下，然后宗门再见吧。” “好啊。”叶翩然点头，盘膝坐下。 其实她的灵力也消耗了大半，只剩四分之一了，确实需要调息一会。 如果周正许知道，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都还有四分之一的灵力，估计会喷出一口老血，直呼人比人气死人。 二人各自布置了阵盘和禁制，打了声招呼，便开始调息恢复起来。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 叶翩然的灵力已经完全恢复，她收起阵盘，看着前方把周正许完全笼罩的禁制，思索片刻，还是原地打坐，默默等待。 又过了一刻钟。 前方禁制解除，周正许从中走出，看见她这般模样，明显愣了愣。 “叶师妹，你已经恢复完毕了？” “嗯，刚恢复好而已。”叶翩然笑着点头。 周正许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无奈一摇头，“那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二人开始从深处返回。 这一次，即便没有魔物在后面追赶，他们的速度也慢不了多少。 路上，周正许三番五次露出犹豫之色，好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 叶翩然看得难受，出声道。 “周师兄，有话便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周正许挠了挠头，似是在考虑如何开口，终于眼一闭，心一横，摊牌道，“叶师妹，我是想说，回宗之后，你能和我打一场吗？” 就这？ 叶翩然眨眨眼，她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么简单的要求，还需要考虑这么久？ “当然可以啊。”她点头，笑容明媚，“周师兄的身手如此厉害，能和周师兄正面切磋，求之不得。” 这可不是假话，周正许的实力，放在同修为的弟子之中，绝对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叶翩然修炼至今，也算是经历颇多了，但还从未和同辈的弟子堂堂正正打过一场。 自由挑战，她早就翘首以盼了，也能让她更好地认清自己的水准。 “真的？”见她答应得这么果断，周正许反倒瞪大了眼睛，小声嘀咕道，“居然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话本上不是这么写的啊……难道是买错了？” 叶翩然什么耳力，自然是把他的嘀咕听得一清二楚，当即嘴角一抽。 她想象了一下周正许看话本的情景，心中叹息。 话本的杀伤力还真是男女老少通吃，就连修士都不能免俗。 这当然没什么不对，就是让人有点意外。 周正许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很快也就不纠结这个事了。 他之所以这么想和叶翩然约战，其一是因为她战斗力很强，其二是因为她是雷灵根修士。 周正许早就想亲身体会一下雷法的威力了，机会在前，自然是跃跃欲试。 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路上也格外顺遂。 不多时，二人便回到了熟悉的岔路口，正准备分别。 却不想，叶翩然曾经走过的最左侧石道之中，有一个人影缓缓走出。 “真是让我好等啊。” 来人正是阴柔男修，看他的模样，显然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阴柔男修出现的一瞬间，叶翩然便横剑于胸，做出战斗姿态，心中警铃大作。 她不会看错的。 这个人眼里有杀意，和那时的叶熙月……一模一样的杀意！ 第五十五章 练气十一层 叶翩然两世为人，只见过叶熙月一人露出这样淬满了恶意的眼神。 这是杀意。 只一瞬，她便明白过来，此人定和叶熙月母女脱不开干系。 当年，叶辞天答应她的请求，保护她的母亲，并时常发传音符过来，告知她母亲的情况。 叶翩然也因此得知了秦姒的所为，那时她便觉得，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 执法殿一事过后，她闭关一年有余，从未离开宗门，也再没有见过叶熙月。 若那对母女还对她有想法，那这次离宗考核便是最好的机会。 叶翩然早有所料，一直怀着提防之心。 如今，终于是应验了。 身旁的周正许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眼前的师弟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而且，明明只是练气九层的修为，却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危机感。 他皱了皱眉，压下心中异样，沉声道，“这位师弟，大家都是来做考核任务的，同门一场，有什么话，不妨出去再说。” “同门？谁是你同门。”阴柔男修嗤笑一声，不屑道，“不过是借了一身衣服而已，老夫跟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宗门弟子，没有半分相似。” “小子，老夫今天心情好，大发慈悲，放你一马。你现在就滚一边去吧，小心惹恼了老夫，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阴柔男修嚣张至极，一口一个老夫，配上他那张年轻病态的脸，显得格外诡异。 周正许便是再傻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你究竟是何人？魔云矿窟属天衡宗辖下，非门下弟子不得入内，你如此嚣张，不怕宗门长老出手，将你格杀在此么！” 阴柔男修哈哈大笑，旋即面色转为阴冷，“行了，小子，就你这点伎俩也想吓唬老夫，再不滚开，老夫连你一起杀。” 周正许脸色很是难看，都不用交手，他都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人的对手，对方身上那股阴煞之气，简直比魔气还要令他不适。 这个阴柔男修，最少也是练气大圆满的高手，甚至很有可能是……筑基！ 他的目标不是自己，这是周正许唯一庆幸的事情。 可……叶师妹怎么办？ 周正许自认不是什么好心之人，向来只会做于己有利的事情，可是让他抛弃同门，就此离去，他也做不到。 他转头，对上叶翩然冷若冰霜的眸子。 “……你们认识？” 周正许头一回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要是她把剑抵在自己脖间的时候也是这般杀气腾腾，他怀疑自己早已身首异处了。 叶翩然摇头，“周师兄，他说得对，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你走吧。” “可是……”周正许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怔愣了一下，随即不赞同道，“叶师妹，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留你一个人在此，你会死的。” “周师兄，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叶翩然反而很淡定，“如果你真想帮我，不如告诉我，在遇到我之前，是如何进入封印之地的。” 后半句话她是传音说的。 她当然知道阴柔男修实力高强，甚至她比周正许感知得更为清楚。 对方是货真价实的筑基期，而且，气息深厚，应该还不是一般的筑基期。 境界差距摆在这里，她就算再能打，也不可能无视这么大的差距。 可她同样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 叶翩然想得很远。 她的冷静让周正许沉默，不仅把方法传音告知，还在阴柔男修的视线死角里悄悄塞给她一样东西。 筑基期修士已有神识，周正许这点心思根本不够看的。 但阴柔男修并没有戳穿他们，反倒是津津有味地看着，就像是在看两个小丑。 “谢了，周师兄。” “……不客气。”周正许摇头，眼帘低垂，不敢看叶翩然的眼睛。 离开前，他往前走了几步，并未回头，却是传音给叶翩然。 “叶师妹，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叶翩然回复，“我记得的，还要和你一较高下呢。” 周正许的背影顿了顿。 下一刻，他不再停留，大步向前，消失在某一条石道之中。 只剩下叶翩然和阴柔男修相对而立。 “倒是个有意思的丫头。”阴柔男修啧啧两声，“可惜，你命不好，惹了不该惹的人。我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也许你比我更需要这句祝福。”叶翩然微微一笑，眼神却是冰寒彻骨。 阴柔男修也不恼，反而大笑起来，“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呢？也罢，老夫今日便来教教你，做人还是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为好。” 说罢，他手诀一掐，整个人的体型就开始变化起来，不出几息的功夫，便从一个阴柔少年变成了中年大叔。 浑身的气息更是节节攀升，从练气九层一路涨到了筑基初期，直到距离筑基中期仅仅一步之遥方才停下。 显然，这才是他的真实修为。 阴柔男修，不，现在叫他中年男修更为合适，恢复原来的模样以后，身上那种诡异的感觉便消失了，但脸上的神情却显得阴沉凶戾起来，还有几分猥琐。 中年男修舔了舔嘴唇，“你要是识时务，乖乖的不反抗，让我玩得尽兴了，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不然，嘿嘿……”他低笑几声，眼中闪着嗜血的光，“你会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废话真多，要打便打，若你真能杀我，那便认了又如何！” 叶翩然冷哼一声，素手握剑，浑身气息竟然也开始大涨起来。 练气九层，十层……十一层！ 入门三年，叶翩然从练气三层一路成长到练气十一层，眼看大圆满指日可待。 这般修炼速度，便是天灵根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说出去更是骇人听闻！ 闭关的这一年多，叶翩然的长进可不仅仅是在修为上，之前在周正许面前显露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尤其是对敛息诀的掌握，已达大成之境，如今的她想要隐藏修为，就连许多筑基期都看不出端倪。 正如眼前的中年男修，脸上露出明显的惊愕之色。 但他反而更兴奋了，“好啊，想不到你这丫头不光长得漂亮，还是个天才来的，啧啧，我可从来没玩过像你这样的好货，看来替秦大师办事准没错，就算是为此承担被天衡宗追杀的风险，也值了。” 闻言，叶翩然心中一动。 他这句话等同于变相承认自己是受秦姒指使的了。 第五十六章 猫抓老鼠 秦姒是六品炼丹师，在和叶家人结为道侣之前，曾是个散修，颇有几分声名。 她以前的故事，叶翩然不知，只知道秦姒成名以前，似乎有过一段凄惨的时光，后来还帮过很多散修。 所以，秦姒能招来什么奇人异士替她办事，都不奇怪。 但叶翩然还是被恶心得不行。 跟这个中年男修相比，她觉得那些魔物都眉清目秀起来，毕竟魔物之为魔物是生来便注定的，不像这人一样有意作恶，甚至以此为乐。 她深吸口气，强忍着心中不适，状作不经意地开口。 “秦姒许给你什么条件，让你这般甘愿为她卖命？” “如果你愿意用一些东西来交换，我就告诉你。”中年男修咧嘴一笑，神情森然。 叶翩然叹息，果真是多说无益。 她不再试图试探，套出更多的情报，双指并起抹过剑刃，起手便是数剑连出。 修炼了三年的水镜杀，如今已是炉火纯青，四式剑招齐出，更是浑然天成，寒意凛然。 漫天如水般清凉冷冽的剑光，将中年男修浑身上下尽数笼罩，没有留下一分一毫的多余空间，直叫人避无可避。 但中年男修也没想过要躲。 他就那样抬头看着，甚至都没挪动一下，脸上还挂着轻松的笑意。 “练气期就能练成这样的剑招，确实不错了，只可惜你根本不知，练气与筑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你引以为傲的剑术，于我而言……” 中年男修大手一挥，漫天剑影应声而碎。 “跟纸一样脆弱。” 叶翩然脸色发白。 此人的强大确实有些超出她的想象。 但，她也未出全力！ 她吐出一口气，将惊霜剑竖在胸前，左手掐诀，把水蓝色的光芒涂在剑身。 与此同时，她的衣袍无风自动，有一股极为强悍的气势从她身上奔涌而出，如浪如涛，又如芒如刺。 中年男修脸色一变，想不到这丫头闹出来的动静，竟然能让他正眼相看。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这一招过后，她的自信心，便会被彻底击碎。 中年男修胸有成竹地一笑，就这样等着。 叶翩然分出一缕心神留意他的动作，见他压根不动，不由得有些好笑。 其实她这一招根本不需要准备多久，她这样做，只是为了降低中年男修的警惕罢了。 没想到这人竟然愚蠢至此。 这一剑，裂镜水杀，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她勾起唇角，双手握住剑柄，狠狠向前挥出。 蓝色的剑芒有如弯月，侧面看去，几乎薄成一条线，眨眼间就到了中年男修面前。 中年男修早有准备，然而就在剑芒将要落在身上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忽然扭曲，整个人扭成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去。 他的反应已经算是极快了，但还是被擦到了一点肩头，顿时有鲜血溅出，染红了衣衫和下颚。 “好，好，好。”中年男修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是我小看了你，但从此以后，你不会再有出剑的机会。”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已经如狼一般窜出，速度之快，只剩下一串残影。 下一瞬，中年男修有如瞬移般出现在叶翩然脸上，手屈成爪，直接朝她如花似玉的脸蛋招呼。 叶翩然脸色骤变，想也不想地激发秘银骨钉，一层防御光罩瞬间出现，将攻击挡下。 而后施展鬼踪魅影步，将距离拉开，脚尖落地之时，她的额间已经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毫不夸张地说，刚才那一下，她仿佛看到死神在向她招手。 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哪怕是当年血猎鹰之战，也没有到如此地步。 中年男修贴脸的一瞬间，她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如果不是她下意识激活防御法器，那一爪，估计已经把她脑袋都打爆了。 筑基修士，当真恐怖如斯！ 但凡有一点差池，她都会身首异处，死得不能再死！ 叶翩然心有余悸，大口大口喘气。 中年男修一击不成，眯了眯眼，不愿意再给她喘息时间，再度欺身压上，招招式式都攻她命门。 几个回合下来，叶翩然受了些轻伤，脸颊、手臂、背后都被刮出了几道血痕，白袍染血，好不狼狈。 但她也逐渐适应了中年男修的进攻节奏，在身上再添一道新的血痕的同时，她眸中寒光一闪而逝，反手一掌印在中年男修胸口。 二阶雷法，地雷煞！ 这是叶翩然新学的雷法，威力直逼三阶五行之术。 狂暴的雷灵力在体内肆虐，中年男修一时不察，闷哼一声，蹬蹬蹬倒退数步，唇边溢出血丝。 “雷灵力……差点忘了你是雷灵根修士。”他一抹唇角，擦去血迹，灵力稍一运转，便把雷灵力逼出体外。 “如果你修为再高一点，是练气大圆满的话，这一招说不定真能打伤我，但现在嘛……”他嘿嘿笑了两声，“差得远咯。” 中年男修晃了晃脑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衫，取出武器装备在双手，吐出的话却凶狠无比。 “好了，我玩够了，猫抓老鼠的戏码也该到此为止了。叶翩然，既然你不想留个全尸，那我会好好满足你的，让我想想，是先折断你的手呢，还是折断你的脚呢……” “啊，我想到了，你是个剑修，一定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吧，刚好，我屋里还差一个像样的摆件……” 说着，他咧嘴，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双手上的钢爪法器闪烁着森森寒光。 话音未落。 中年男修消失在原地。 叶翩然的背后，却诡异地刮起一阵阴风，她几乎是同一时间激发秘银骨钉。 然而，随着咔擦一声轻响传来。 秘银骨钉支起的防护光罩，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住，从中裂开一个大洞，一只大手黑虎掏心般朝她后心抓来。 这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发生，叶翩然根本来不及反应，回头的一刹那，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咦？” 中年男修反而纳闷了，因为他这一爪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效果，而是再次撞上了一层屏障，他试图将其轰碎，却发现根本纹丝不动。 中年男修再次碰壁。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丫头身上居然有这么多防身的宝贝，有一个中品防御法器还不够，衣服里面竟然还穿了一件防御内甲。 而且还是上品的防御内甲。 第五十七章 破釜沉舟 中年男修名为布端，筑基多年，数次突破筑基中期无果，身上中品法器有好几件，却唯独没有一件上品法器。 更别说是法器里面最稀罕的防御法器。 看着叶翩然身上的上品内甲，布端心中第一时间便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 人嘛，自然是要杀的，东西，自然也是他的。 许是不曾想过，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身上竟然有这种好东西，布端阴狠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陶醉和贪婪，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轻了几分。 趁此机会，叶翩然从他爪下逃出，脸色惨白，还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火力全开的布端确实让她招架不住。 那一瞬，她都忘记自己身上还穿着一件防御内甲了，还以为自己会被掏出心脏，必死无疑。 虽然内甲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击，可那狠绝的力道还是透过内甲，落在她的身体之上，一下就将她重创。 咳一口血，都能看见破碎的内脏。 叶翩然深知，绝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她真的会被布端玩死，双手变成那变态屋里的标本。 说真的。 她宁愿死，也不愿被人这样折辱。 叶翩然深吸口气，飞速往自己嘴里塞了颗高阶疗伤丹，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体内的伤势也在快速修复着。 其实，打到现在，看似很激烈，实际上她没消耗多少灵力。 主要也是因为她一直都在被压着打。 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大境界之间的差距确实非常可怕，她一身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多少，就数次与死亡危机擦肩而过。 果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花里胡哨都是无用的。 叶翩然叹了口气，不得不迈出她本不想走的一步。 为今之计，只有使出增幅秘法，小奎门术这一个办法了。 小奎门术极为凶险，副作用极大，一旦使出，几乎是把身家性命都吊在上面。 要是这样都没法击杀布端，那她就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叶翩然打定主意，看向满脸不轨之色的布端，眸中有杀气一闪而过，却是猛地脚尖一点地面，施展鬼踪魅影步，朝魔云矿窟深处急速而去。 “现在想跑了？”布端笑了，“跟我比速度，丫头，你还太嫩了。” 叶翩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面色一冷，立时往身上贴了几张三阶疾行符。 出发去演武场测试修为前，她先去了一趟贡宝殿，把身上的贡献点全部花光，换了好些高阶的符箓和疗伤丹。 三阶疾行符便是其中之一，几张一起使用，便是速度堪比瞬移的布端也望尘莫及。 布端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越跑越远，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他有神识，哪怕这丫头跑出了他的视线范围，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想到此处，布端心中的急躁渐渐平息，望着前方快要化作一粒小黑点的人影，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已经想好，要如何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好货了，啧啧，真不愧是大宗弟子，少年天骄，简直浑身是宝啊。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布端都不敢想，要是它能永远定格在惊恐万状的一瞬间，再放进水晶皿里，会有多美…… 跑吧，跑吧。 跑得越快越远，他杀死她的时候，心中便会越快意。 …… 叶翩然头也不回地冲向封印之地的入口。 虽说她已经决定，要使用小奎门术强行提升修为，但这种野路子的秘法是不可能让她提升一个大境界的，最多提升到练气大圆满。 仅是如此，还不足以保证杀死布端，她还需要做其他的准备。 思来想去，也唯有一个地方能帮她了。 封印之地。 那时与周正许分别，她得来了没有先天魔气也能进入封印之地的方法，以她的聪慧，从接收入脑的几息间便尽数掌握了。 这个方法其实简单得很，只需要将魔云石精磨成粉末，再洒在身上，就可以了。 至于周正许是如何在进入封印之地前，就能得到魔云石精的，就不是她所关心的了。 她只知道，自己想要把布端彻底杀死在这里，只有将他引入封印之地这一条路走。 与魔物相比，自然还是人更可怕。 趁着布端还未赶来，叶翩然取出几块魔云石精，将其紧紧握住再施展水爆术，来回几遍便成功将其变成了粉末。 她用灵力把所有粉末包裹起来并缩小，直到能用手掌完全包住为止。 做完这些，布端也赶到了。 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叶翩然，又看了看旁边平平无奇的洞口，不知怎的，心头涌上一种不妙的感觉。 布端平时其实是很怕死的一个人。 但叶翩然不仅是秦姒点名要他杀的目标，身上又有数不清的重宝，更是他梦寐以求的玩物。 布端压下心中的异样，终究还是贪婪占了上风。 他一步一步朝叶翩然逼近，嗜血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嘴里还时不时蹦出两句污言秽语。 叶翩然双手握拳，垂在身侧，静静地看着他靠近。 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遍遍地复盘自己的计划，反复确认能把布端带进封印之地。 说实话。 这个计划无异于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最理想的情况是，把布端永远留在里面，她自己脱身而出。 但可能性更大的，还是他们两一起死在里面。 不论如何，布端都必须死。 若是她能活着出来…… 秦姒和叶熙月，这笔帐，她定要跟她们好好清算！ 叶翩然控制呼吸，等着布端靠近，就在布端离她只有五步距离的时候，她猛地动了。 鬼踪魅影步全力施展，她的速度也无限接近瞬移，只一刹便出现在布端身后。 同一时间，紧握成拳的双手张开，一只手里是凝聚成球的石粉，另一只手里的是蓄力已久的雷球。 两相碰撞，伴随着一声巨响，狭小的空间里下起了一场紫色的粉末之雨。 洋洋洒洒，浇了二人满身。 计划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叶翩然顿了顿身子，正正好被反应过来的布端一掌击中。 “噗！” 她吐出一口鲜血，垂下的眼帘却掩盖住了眼中的情绪，整个人倒飞出去，滚到洞口旁边。 “咳咳，该死……” 叶翩然暗骂一声，摇摇晃晃地想要起身，却不想受伤太重，脚底打滑，一个没站稳，朝洞口跌去，一下消失不见了。 就在她消失的同时，布端出现在洞口。 方才发生的一幕幕让他不由得皱眉，这个会让人消失的洞口更是诡异十分。 可是，叶翩然分明一副将死的模样，如何算计得了他呢？ 布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迈入石洞之中。 他只觉眼前一晃，身体一轻，世界便换了副模样。 还没等他觉得不妙。 一抹清亮的剑光便出现在眼前，自上而下，锋利非常。 而在剑光背后。 是神色冷漠，脊梁笔直，看起来根本没有受伤的叶翩然！ 第五十八章 鹿死谁手 呲啦！ 鲜血四溅。 布端瞪大眼睛，一条血线从他的额头开始笔直向下，贯穿全身。 久违的刺痛感从面部传来，布端猛地喘了口气，回过神来。 此时距离他进入洞口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他颤抖着手，抚摸自己脸上的血痕，神情从呆愣逐渐变成癫狂，扭曲。 “竟敢伤我，啊啊啊……”他狰狞大吼，“我要你死！” 极度的愤怒之下，布端甚至忘了注意周围的环境，他眼里只剩下一袭白衣的叶翩然，状态全开，势要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虫子虐杀至死。 但这个时候，叶翩然已经运转起了小奎门术。 小奎门术极为霸道，浑身灵力霎时被狂抽而走，即便是灵力储量远超同阶修士的她，也不由得脸色发白，感觉丹田在燃烧。 然而，就在这时。 丹田中突然有一道暖流划过，叶翩然浑身一颤，顿时觉得那种灼烧感减轻了不少。 来不及思虑原因，她手诀翻飞，小奎门术尽数加持于身。 修为也在这一刻突破屏障，来到练气十二层，一路到进无可进的大圆满之境才停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失去理智的布端扑了上来，一双长爪泛着血光，尖锐的弧芒劈头盖脸地落下。 换做是以前，这波攻势叶翩然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但提升至大圆满之境的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比之前强了好几倍。 她没有选择躲避，而是不慌不忙地双手合十，再从中拉开，一个人头大小的雷球应运而生，轻轻一推，便撞向漫天血芒。 雷法，地雷煞。 在封印之地作战，叶翩然有天然的优势，便是她的雷灵根。 此地魔气如丝如缕，如果不小心防备，极容易被魔气侵染入体，影响心智。 如今的布端便是最好的例子，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而为了让布端卸下防备，叶翩然也放弃了抵御魔气，任由魔气侵入。 但她和布端不同的是，即便有魔气入体，她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这么多年的修炼，早已让雷灵力浸润她的每一寸经脉，魔气一旦流入，便会被其中的雷元素碾得一干二净。 况且，她上一次来封印之地时便有注意到，此地虽然遍地都是黑色魔物，但流窜在外的魔气，却并非是先天魔气。 如此一来，便给了她发挥的空间。 再者，由于灵力和魔气并不相容，修士在封印之地中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压制。 至于具体的规则，叶翩然猜想，应该是修为越高压制越强，雷火灵根能在某种程度上抵消一部分。 之所以如此推断，也是因为上一次的经验。 如今，她看着雷球在漫天血芒中撞出一个大洞，体积仅是小了几圈，却依然去势不减地攻向布端，心中大定。 她的猜测是对的。 布端现在的状态，明显大不如前了！ 叶翩然提着惊霜剑，飞身而上，在雷球落在布端身上的一瞬间出剑。 剑光如雨，剑影重重。 水镜杀共有四式，每一式都是干脆利落的杀伐之剑，四剑齐出，更是封锁目标周身气机，宛如一座剑牢，步步杀意。 全盛时期的布端，随手便可击碎剑牢。 而现在。 身份互换。 剑出，血溅！ 雷球和剑影尽数落在布端身上，直直将他轰飞出去，大片大片鲜血洒落。 激烈的动静吸引来了魔物，距离最近的几头调转方向，寻味而来。 布端重重跌落在地，头发卷曲，面色焦黑，身上剑痕交错，满身狼狈。 遭受如此重创，反而让他清醒过来，他咳了口血，神色晦暗不明。 “小看你了，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么。” 叶翩然并不搭腔，反手就是几剑。 布端暗啐一声，灵活地从地上爬起，躲过剑芒，根本不像受了重创的样子。 “没必要吧，小丫头，老夫也是替人办事的，你我大可不必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这样吧，只要你告诉我怎么出去，我就告诉你，秦姒许给我什么好处，如何？” 布端到底是老牌筑基修士，清醒时间不长，却已经把情况摸了个大概，还老奸巨猾地游说起来。 但叶翩然根本不听他废话，她清楚得很，布端并非是真想和她握手言和。 不过是看她用秘法提升修为，势必不能持久，在拖延时间罢了。 况且，就算布端真想就此罢手。 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水镜杀四式，破碎，断流，涟漪，悬溢。 四式合一，裂镜水杀。 雷法，地雷煞，掌心雷。 叶翩然火力全开，任凭布端舌灿莲花，攻势都没有片刻的停顿。 小奎门术消耗极大，她事先已经藏了几枚回灵丹压在舌头下，如今只剩最后一枚。 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另一边，布端多次游说无果，表面上虽然装得像没事人一样，但体内的情况有多糟糕，只有他自己知道。 毕竟，他没有叶翩然那般好的防御法器，又是一个一穷二白的散修，没多少高阶疗伤丹。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本以为杀个练气小修手到擒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把自己的大半身家都留在了洞府之中，和他那些收藏品放在一起。 若不是如此，他岂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眼看自己的情况越来越差，布端心中涌上无限懊悔。 除此之外，便是对叶翩然的憎恨。 但是这丫头不知用了什么增幅秘法，竟然能维持这么久的时间，和他想象中有很大出入。 布端一边说话一边闪躲，神识扩散而出，仔细摸索着地形，一个计划渐渐浮现于脑中。 有了一次被魔气侵染的经验，他便极为注意地用薄薄一层灵力包裹全身，虽然消耗很大，但胜在安全，此时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看到，有魔物悄然间从四面八方赶来，而他自始至终都是沿着石壁行动，相对而言风险较小。 反观一直在疯狂进攻的叶翩然。 一头魔物从她身后探出黑漆漆的触手，正要穿心而过，却被她反手抓住。 雷光乍现，魔物不由分说地灰飞烟灭，而叶翩然体内，多了一缕先天魔气。 布端傻眼了。 眼前，叶翩然显然还是个人，可在他的神识里…… 却变成了魔！ 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布端顿时汗如雨下，转身的一瞬间，眼中神色几经变化，最终一咬牙，竟是往地穴中央的深渊飞去。 叶翩然这边，自她气息魔化以后，周围蠢蠢欲动的魔物便出现了明显的停顿，而后调转方向，改去追布端了。 她看着布端的背影，眼眸微眯。 布端打的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 无非就是想把她引去那无底的深渊。 可她还是要去。 魔物只会啃噬人的精气和血肉，以魔气侵染神魂，使人变成魔，并不算是真正的死亡。 她不允许布端活着，无论是以什么方式。 最后一枚回灵丹下肚，叶翩然冷哼一声，飞身追去。 “死吧，裂镜水杀！” 就在这时，布端回头，浑浊的眼里倒映出清亮的剑光。 他咧嘴一笑，手臂抬起，露出早已准备好的法诀。 轰！ 血红的光柱喷射而出，吞没了剑芒，也吞没了叶翩然。 第五十九章 世上曾有魔 被血红光柱正面击中，叶翩然只觉浑身剧痛，好像要裂开了一般，密密麻麻的伤痕布满全身，像是即将破碎的瓷娃娃，血流如注。 她咬紧牙关，双目发红，低吼一声，竟是直接从血红光柱中冲出。 与她同行的，是剑影和雷光。 “什么！” 布端惊骇非常，目呲欲裂，显然没想到叶翩然还有力气战斗，措不及防之下，被惊霜剑透体而过，一剑穿心。 这还没完。 满目的雷霆从头降下，把他劈了个结结实实。 布端张大的嘴巴还没合上，便有一圈圈的黑气从中喷出，他保持着狰狞的面目，满眼皆是骇然和困惑，以及恐惧，不甘。 他转了转眼珠，似乎是想要表达些什么。 然而，他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在封印之地受到压制，又被魔气侵体，本就虚弱。 叶翩然秘术加持之下，甚至比他还要强上一线。 他又没多少高阶疗伤丹，此消彼长，情况越来越差，一记血红光柱使出，更是变成了强弩之末。 连中两击，自然是生机尽灭，死得不能再死。 布端本来以为，可以一招制敌，杀死叶翩然，再不济也能把她打得半残，丢进深渊之下自生自灭。 在他的神识感知之中，这处深渊像是什么大不详之地，蕴藏着难以言说的恐怖，一旦掉入，肯定没好果子吃，说不准比死还要可怕。 可惜，他的谋划并未实现，反而把自己的命赔了进去。 到死，他也没想过，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布端死不瞑目。 叶翩然喘着粗气，拔出惊霜剑，看着布端的尸体直挺挺地倒下。 她甩了甩已经被血彻底染成红色的剑，又低头看了看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已然变成了血人的自己，无声地笑了笑。 赢了啊。 活下来的，是她。 体内灵力几近于枯竭，她解除了小奎门术，感受着一身的修为飞速倒退。 一路从练气大圆满到练气十一层，再到练气十层，练气九层，才堪堪停下。 增幅之力抽离身体的一瞬间，她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哐当一下跌坐在地，吐出一口殷红的血。 她用最后一点灵力探进储物戒，取出几枚丹药服下。 这些丹药的药效自然是不如回灵丹，可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恢复一点是一点。 别忘了，这里可是封印之地，而且，她如今的位置，距离中央的深渊也仅仅只有几步之遥。 更别说，周围还有一群魔物虎视眈眈。 布端心中怀着不可说的阴谋，尸体刚好倒在深渊的边缘。 四周的魔物一拥而上，黢黑的触手漫天乱飞，不出片刻就把他还未消散的精气和神魂分食干净。 叶翩然看不见也感知不到神魂，却能感受到尸体中的精气流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变成一具皮包骨的干尸。 这个过程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魔物的可怕之处，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 叶翩然曾在一本古籍上，了解到有关魔的历史。 对魔物而言，人类的神魂是一等一的大补之物，仅次于先天魔气。 而啃噬神魂的方法大体上有两种，其一便是直接吃掉，其二则是将其魔化。 被魔化的神魂并不会立即死去，他的身体没了，可神魂却被魔奴役，魔为了最大化地消化好处，会一点点地施加折磨，直到神魂筋疲力尽，再也无法提供价值。 有一些魔以恶念为食，以恶念入道，被奴役的神魂越是挣扎痛苦，便越是对祂有利。 当然，这样的魔在现今的苍古大陆，自然是不存在的。 可即便是最低等的魔，没有神智，却也会循着本能去啃食人类的神魂，封印之地中的黑色魔物便是这一种。 至于外面的灰色魔物，连最低等的魔都算不上，只是一种残余魔气的化身，最多令人神智不清，发癫发狂。 治疗起来也不费什么力气，只需将魔气排出，再休养一阵便可，确实是危害性极低。 距离魔族在苍古大陆上消失，已经过去了十万年，相关的典籍也是用古时的文字所撰，其中秘辛，大抵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绝大多数人都忘记了魔的可怕，甚至不知世上曾有魔，或者把外面的灰色魔物当作是魔。 显然，布端便是这一种。 但叶翩然也并不了解尽详，她翻阅的只是一个语焉不详的译本，措辞模糊，只能看个大概。 不过，也正是这么一点大概，让她有了提防之心，如今更是亲眼见证。 看着眼前的干尸，以及周围意犹未尽，甚至伸出触手折断骨头查看是否还有残留食物的魔物，她露出一抹苦笑。 魔族天性残忍，就算不吃人，也会同类相残。 虽然她已然气息魔化，可魔物之前不找她，只是因为有更惹眼的猎物。 如今布端已死，下一个，不就轮到她了么。 就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 围聚在一起的魔物把干尸肢解，把每一寸人骨都碾成粉末，都没找到能吃的东西。 于是，魔物齐齐转身，伸出触手朝着唯一的异类抓来。 叶翩然的脸色依然惨白，几乎要与衣衫融为一体。 她站起身，目光透过一层层的魔物，看向深渊之下。 周正许曾说过，那下面有化神道君的传承。 对此，叶翩然自然是不信的，与之相反，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她，那下面大抵是一个大凶之地。 毕竟，魔灵长眠之地，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是…… 叶翩然回头，此时的她距离封印之地的出口，已经很远了，更别说她修为倒退，元气大伤，又被布端在临死前重创，体内灵力只剩不到十分之一。 她又不会御器飞行，以如今的状态，是肯定没法在被魔物抓住之前离开的。 所以。 只能赌一把。 深渊之下究竟有什么，没人知道。 未知令人恐惧，可未知也同样意味着机会。 谁也说不清，未知之中隐藏的究竟是恐怖，还是一线生机。 叶翩然深吸一口气，内视丹田，看着丹田上空，那颗从出生起便一直待在她丹田里的冰蓝珠子。 她还记得，第一次离开封印之地时，冰蓝珠子吸收了先天魔气，而且还不受空间法则限制的事。 虽然这东西有时会给她整些幺蛾子，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它，她根本不会有今日。 这一次，是真的靠你了啊。 既然你喜欢先天魔气，既然这下面是魔灵长眠之地。 那说不定。 对她而言，还真的是绝佳的机缘呢！ 第六十章 深渊之下 魔物的触手已经到了身前，密密麻麻。 叶翩然提起惊霜剑，用尽浑身最后的灵力，挥出一剑。 如水的剑光斩断了拦在身前的触手，她抓住机会，身形一晃，出现在蜿蜒向下的石阶上。 下方，魔气如海，深不见底。 叶翩然把剑收进储物戒，吐出一口气，而后纵身一跃！ 落到半空，眼看即将被魔海吞没。 丹田中传来一阵熟悉的震颤，一层冰蓝的屏障自体内而出，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奇异的是。 冰蓝屏障进入魔海，宛如冰消雪融，一路上碰到的所有魔气，都好似凭空蒸发了一般。 远远望去，是一幅令人震撼的景象。 魔海之中竟硬生生被开出一条路来。 …… 不知下坠了多久。 叶翩然早已在急速的下坠过程中昏了过去。 但那自她丹田亮起的冰蓝光芒却是愈发耀眼夺目，甚至逐渐化作了一颗实心光球，拖出长长的尾光。 四周，漆黑魔气充斥着整片空间。 原本和谐的一幕却被突如其来的冰蓝打搅，不仅被穿出一条长长的通道，而且随着深入，通道还在不断扩大。 终于，冰蓝光球来到深渊底部。 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光罩扎根地底，然而令人震惊的是，这个光罩上布满了繁复古朴的金色纹路，散发出一种极为危险，却又祥和的气息。 没错。 所谓魔灵长眠之地，深渊之底。 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古阵！ 上面盘踞的不知几百里之厚的魔气如海，只是为了掩盖下方的气息。 如果叶翩然还醒着，便会发觉，她如今的情况，和眼前的巨型古阵，在某种程度上很是相似。 冰蓝珠子支起的光罩，可以隔绝魔气，甚至可以让魔气消失。 而这座古阵，坐落于深渊之底，被望不到头的魔气包围，却没有沾染一分一毫。 甚至于，魔气都不敢靠近，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分隔出一片真空地带。 包裹着叶翩然的冰蓝光球，一路势如破竹地穿越魔海，来到这片真空地带，却没有片刻停顿地，直直冲向古朴巨阵。 古阵中有数不清的杀阵，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 然而，对于冰蓝光球的靠近，却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不断下坠至今，冰蓝光球的速度已经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几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如泥龙入海般没入阵中，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留下就消失不见。 阵中。 与恢弘的外表相反，里面显得空旷而简陋，甚至有些压抑。 只有一座祭坛孤零零地立在中央，地板上都刻满了镇压的符文。 祭坛之上，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黑色盒子。 盒子被掀开了一半，一个黑黢黢的球形生物从里面探出脑袋，祂没有眼睛，却能让人诡异地意识到，祂在看。 在看穹顶的方向。 ……也是，整座阵法最为薄弱之处。 下一刻，数千年如一日的寂静被突兀地打破。 黑球赶紧把脑袋缩回盒子。 一个冰蓝光球从穹顶降落，嘭地一声砸在地板上，露出里面的人影。 叶翩然气息虚弱，昏迷不醒。 更不要说，冰蓝光罩在她接触地面的刹那间撤去，顿时就是咔擦咔擦几声，骨头不知断了几根。 本就萎靡的气息，这下更是有如风中残烛。 黑球等待片刻，不见动静，再次探出脑袋，“看”了过去。 即便叶翩然的气息微弱至极，黑球也并未放松警惕，做出什么其他动作，自始至终都把下半截身子藏在盒子里。 祂就这样看着，任由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人影都没有丝毫动静。 黑球终于扭了扭脑袋，缓缓从盒子里爬出。 祂的身体并不像头部那般圆润，反而又细又长，浑身充满了流线型的美感，尾部尖尖，像一条漆黑的蛇。 与蛇不同的是，祂没有五官，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不可名状的生物，但该有的感知功能却是一点不少，甚至于，还能察觉到许多肉眼不能见之物。 祂从祭坛顶部爬下，在即将离开祭坛的时候，被一层金色光罩阻拦。 祂没有嘴巴，却可以说话，吐出的奇特语言形成某种奇异的韵律，下一刻，祂的身躯竟是缩小了数倍不止，变成仅仅成人手臂长短。 紧接着，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金色光罩。 光罩荡出一圈涟漪，祂滚落在祭坛之外，身型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一点一点朝昏迷的叶翩然爬去。 祂来到叶翩然身边，从头部开始，一圈圈地缠绕上去，将她紧紧箍住。 尖尖的尾部则是悬在她的头顶，或者祂并不知道人类的头长在哪一边。 总之，祂的尖尾从叶翩然的天灵盖扎了进去，并未有鲜血溅出，也并未有头颅破裂，就仿佛虚幻进入实体那般。 而在叶翩然一片混沌的识海之中，却有一截黑色尖尾突兀地出现，祂轻而易举地荡开混沌，直直探向识海中央，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小人。 那是叶翩然的神魂。 只是她尚未筑基，未开辟识海，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存在。 如今，却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天外来客的身下。 随着这一举动，祂的目的也清晰起来。 祂想将神魂魔化，变为自己的奴仆，将人类的识海变成自己的魔宫。 或者，更贴切地说。 祂想夺舍！ 就在黑色尖尾即将接触到神魂小人的一瞬间。 识海异动，有一片冰蓝的光自四处而起，由远及近，拦住了祂。 不见冰雪，却如坠极寒。 尖尾一点点被冰屑包裹，一寸寸被寒冰封禁。 相同的一幕也在外界上演着，缠绕在少女身上的黑色生物，被冻成了一尊冰雕，而她的腹部，却亮起了极为绚烂的冰蓝光芒。 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小小魔灵，也敢造次。”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一般，魔灵颤了颤身躯，满身的寒冰裂开缝隙，碎落在地。 识海中的尖尾也是挣脱束缚，一阵疯狂的乱舞过后，向上扬起，像是在向谁叫嚣一般。 清冷声音泄出冷哼。 紧接着，有冰雪自空中落下，晶莹的雪花宛如锋利的刀片，呼啸着朝黑色生物狠狠刮去。 一场大战就此爆发。 第六十一章 真不是做梦?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现实世界中，叶翩然依然昏迷着，仰面躺倒在地，原本在身上缠绕的魔灵消失不见。 而是全部进入了她的识海之中。 人类的识海是极为脆弱的，尤其她识海尚未开辟，碰一下都可能会损伤神魂，变成痴傻。 所幸，叶翩然的神魂比一般人更为强韧，否则魔灵最初的那一下，就足以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但在识海之中激战，显然是对她极其不利的。 清冷声音也知道这一点，在魔灵的完全体进入识海之后，寒冷更甚，堪称绝对零度。 在如此极寒之下，魔灵的动作简直放慢了无数倍，每动一下都艰难无比。 可以说，识海中的战斗，完全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魔灵再度被冻成了一座冰雕，这一次，祂没有挣脱出来。 清冷声音低哼一声，将魔灵冰雕赶出识海。 紧接着，一颗圆润如意的冰蓝珠子也离体而出，来到化作冰雕的魔灵上空，辐射出大片炫目的光。 冰蓝色的光芒将魔灵尽数笼罩，丝丝缕缕的先天魔气透过冰雕，不断被冰蓝珠子吸入。 时间一点点过去，魔灵的躯体随着先天魔气的流失，渐渐变小，反观冰蓝珠子，却是愈发晶莹剔亮，好像吃饱了饭一般。 魔灵很快缩小至成年手臂长短。 这似乎是一个临界点，达到这个大小以后，魔灵浑身猛地一颤，竟是从冰封中挣脱出来。 祂顾不得找冰蓝珠子算账，掉头便朝祭坛冲去。 祭坛的法阵对祂而言，不仅是镇压，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保护。 然而，祂并未跑出去多远，被吸走了绝大部分先天魔气的祂，虚弱至极，元气大伤，状态大不如前。 而冰蓝珠子只是轻描淡写一闪，便来到魔灵前方，拦在祂去往祭坛的必经之路上。 冰蓝珠子并非是速度很快，而是瞬移。 与叶翩然和布端的那种瞬移不同，他们的瞬移并非是真正的瞬移，只是由于速度达到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极致，造成了一种瞬移的假象。 真正的瞬移，是缩地成寸，更具体地说，是空间之道的运用。 冰蓝珠子拦在魔灵身前，清冷的声音从中传出。 “虽不知当今世上，为何还有魔灵存活，但既然遇到了孤，便断然没有让你安稳下去的道理。” 魔灵显然能听懂他的意思，嘴里窜出一堆叽里咕噜的音节，似乎很是激动。 “呵，功亏一篑？愚钝。即便孤并未来此，叫你脱困而出，你便当真以为能统治苍古了么。” 魔灵扭了扭身子，在地上急匆匆地转了几圈，显然对他的话很不认同，又是一顿叽叽喳喳。 “回家？如此拙劣的借口，你以为孤会信么。好了，孤这就将你……” 说到这里，清冷声音明显一顿，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将魔灵彻底消灭的方法了。 只记得，魔灵在被吸取完体内绝大部分先天魔气以后，就会发生某种变化，导致其魔源无法再被吸取，也就无法被彻底杀死。 只有魔源消失，魔灵才算真正死去。 否则，魔灵迟早会有恢复的一天，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 虽然忘记了如何摧毁魔源，但清冷声音还是有办法整治魔灵，冰蓝珠子再度爆发出强悍的吸力，竟是将整个魔灵都吞了进去，而且表面没有任何变化。 这下，叽里咕噜的声音就是从冰蓝珠子里面传出来了，不难听出魔灵的情绪，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搞得快要崩溃了，甚至像是在哭。 “聒噪。” 清冷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直接消了魔灵的音，接着一个瞬移回到叶翩然的身体上空。 “看在恢复了两次元气的份上……也罢，便赐你一场机缘吧。” 清冷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惆怅，冰蓝光芒洒下，少女伤痕累累的身体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不论是外伤，内伤，骨骼断裂之伤，丹田经脉之伤，神魂有损之伤，抑或是其他大大小小的暗创，都在飞速地愈合之中。 就连她受小奎门术反噬而倒退的修为，也恢复如初，甚至更进一步，来到练气十一层巅峰。 不多时，叶翩然的面目便焕然一新，不仅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影子，而且还隐隐间多了一分淡然飘渺的气质。 但她依然昏迷不醒，甚至不知发生了何事。 做完这些，冰蓝珠子的光泽暗淡了些许，但总体上而言，还是比吸收大量先天魔气之前更加晶亮。 冰蓝珠子再度进入叶翩然的丹田之中，支起一层冰蓝光罩，如同来时一般，从大殿的穹顶射出，穿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魔气深渊，来到地穴之中，直直朝与外界连通的出口冲去。 空间变换，又回到了狭窄的甬道。 阴湿昏暗的石洞前，不见冰蓝，只有叶翩然还在沉睡。 半晌。 纤细如葱的手指动了动，乌黑睫羽下的双眸微微睁开，露出里面的迷茫。 她缓了一会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感觉头颅一阵刺痛，可再仔细感受一番，又好像不痛。 “这是……出来了？”她喃喃自语，显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想不出个所以然，就先放在一边，她索性低头打量起自己来，不看还好，这一看真把她吓了一跳。 她的伤，居然全都好了！ 内视丹田，更是不得了，十一个气旋凝实无比，眼看就可以凝聚第十二个气旋了，比她受伤之前还要精进。 叶翩然看得直发愣，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 “嘶……好痛，真不是在做梦？” 要不是衣袍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凝固，白衣都变成了血衣，她都要怀疑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什么反杀筑基修士，全是她白日做梦想出来的了。 但是，与布端交战的一幕幕都在记忆中格外清晰，叶翩然甚至还记得被他的杀招所击中的痛感，几乎要把她硬生生撕扯开的那种痛，实在是令人记忆犹新。 那不可能是在做梦。 可是，她这一身的伤究竟是怎么好的，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叶翩然抿了抿唇，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她跳下深渊之后，即将昏迷之时，隐隐约约间看见眼前出现了一抹冰蓝。 要说她浑身上下最大的秘密，也唯有冰蓝珠子一物了。 所以，叶翩然再度内视丹田，看着那明显变亮了不少的冰蓝珠子，小心翼翼地道。 “是你救了我吗，阿珠？” 第六十二章 西域十二魔宫 其实叶翩然早就觉得冰蓝珠子有灵性了。 不论是当年避水珠一事，还是之前第一次离开封印之地时所发生的事。 但她确实没想过，冰蓝珠子居然有神智，或者更恰当地说，住着一个古老的灵魂。 “……是孤。你可以唤孤为，神君。” 清冷声音在叶翩然脑海中响起，饶是有几分心理准备，也还是给她吓了一跳。 神君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包括将魔灵封在珠内的事，也没有任何隐瞒。 “你不用谢孤，也不用担心。魔灵的存在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除非孤这一缕残魂彻底消散。你也无需产生其他顾虑，孤平时都在沉睡之中，只有感受到某些东西的时候，咳，才会苏醒。” 说到最后，神君似乎还有几分尴尬。 叶翩然懵懵地听他讲了一大堆，缓了一会儿才消化过来。 在她昏迷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说不震惊自然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听到神君和魔灵在她识海里打架，她都差点要跳起来。 识海对一个修士来说，是多重要的地方，不言而喻。 她立时明白，自己苏醒之后为何会有种似痛非痛的感觉，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一样。 但是，神君也说得很清楚，他仔细检查过，她的识海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治疗过后，神君更是反复确认过，绝对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如此，叶翩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神君没必要骗她。 否则，神君大可不必将这件事说出来，因为她尚未筑基，并未开辟识海，换言之，她自己其实感觉不到识海里出了什么问题。 至于魔灵一事，叶翩然了解不多，但既然神君再三保证，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神君，我有一个问题。”沉默片刻，她在心中说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抱歉，这个问题，孤现在不能告诉你。”神君的声音清冷如旧，“同样的，关于这颗珠子的秘密……你可以称其为冰蓝珠子，孤没有意见。孤并非刻意隐瞒于你，只是……” “有些事，知道得太早，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他的回答，叶翩然并不觉得意外，恰恰相反，她还产生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因为这个问题憋在她心里已经太久了。 虽然神君的话跟没说也没什么两样，可她就是没来由地安心。 至少。 她已经离这个秘密更近一步了。 “好了，若没有其他事，孤就继续沉睡了。如无要事，莫唤醒孤。” “等等，神君，”叶翩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魔灵被您封禁之后，会被人察觉到吗？” 有此一问，是因为天衡宗属于正道宗门，容不下魔修邪修之流。 所谓魔修，是指修炼方式与正道截然不同的修士，和魔灵乃至魔族有本质上的区别，也不是说，身上有魔性之物，便为魔修。 正道修士之中，身上有一两件魔修之物，是很正常的事。 魔修有自己的道，谓之魔道，魔道也并非是一种统一的道，而是和正道修士所谓的道一样，千变万化，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总的来说，魔修也属于一种修炼方法，和正道相对，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是相容的。 十万年前的上古大战，魔修便和正道修士一起抗击魔族，但在没有外敌入侵的情况下，正魔相斥，也是没什么可说的。 当今的苍古大陆七大顶尖宗门，其中便有一门是为魔门，西域十二魔宫。 相反，邪修则是正魔两道的公敌，为天理所不容，说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也不为过。 在天衡宗，身上有魔修的东西无人在意，但要是有邪修的东西，那就不得了了，扒皮抽筋都是轻的。 无他，邪修罔顾人伦，有违天道，吸食人血，残害婴儿，屠村屠城都是常有的事，并以此为道，甚至以此为乐。 对于邪修，修仙界的共识高度一致，那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至于宗门为何容不下魔修，那自然是因为，正魔两道在大部分立场上，还是有激烈冲突的，时常有魔道卧底欲要潜入宗门，目的也不是别的，单纯就是想要恶心一下。 对此，宗门自是礼尚往来。 只要不是魔修，没有入魔，按理来说，身上沾染魔灵气息，或者说是先天魔气，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还是那句话，叶翩然不希望自己身上有什么不确定的因素，可以被人拿出来大做文章，哪怕只有一点可能，她也想尽力避免。 所幸，神君的答复是肯定的，“不会。” 言简意骇，流露出一股强烈的自信。 叶翩然自然信他，放心下来，话锋却是一转。 “那……封印之地，可以随意出入吗？” “可以。” 神君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她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叶翩然顿时眉眼弯弯，再度进入封印之地后，也不管什么魔物不魔物的了，直接冲向深渊边缘。 她支起一层雷电护罩，沿着边缘仔细搜寻起来，不多时，还真给她找到了一个裹满了灰尘的储物戒。 如果她所料不错，这便是布端生前所戴的储物戒，那时她眼睁睁地看着布端尸骨无存，但是因为自己处境也同样不妙，所以没怎么留意，前不久才想起来。 也幸好魔物对这种器具不感兴趣，给了她一个捡漏的机会。 她凝出一个水珠，把新得的储物戒清洗干净，喜滋滋地揣进怀里，转身返回。 此时已经有大片大片的魔物聚集过来了。 但如今的叶翩然已然不比从前，第一次来时，她和周正许一起，假装自己是练气九层。 第二次来时，她施展小奎门术强行提升修为，精力都放在布端身上，最后应对魔物之时，已是强弩之末。 可现在。 “地雷煞！” 叶翩然清喝一声，闪烁着刺目雷光的手掌猛地拍在地上，大片大片的雷弧在地面上传导出去，将魔物们炸得飞起。 趁此机会，她施展鬼踪魅影步，离开魔物的包围圈，从出口处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 神君还未进入沉睡，就这样目睹了整个过程。 从一开始的有些无语，到后来的赞叹和怅然。 果然是……少年天骄啊…… 神君默默地低笑一声，而后陷入沉寂。 第六十三章 初始排名四十一 离开封印之地以后，叶翩然在狭长的石道中走走停停，收割魔云矿石。 她还记得自己说要收集五百魔云矿石来着。 如今，她的伤势在神君的治愈下已然尽数恢复，修为也是更进一步，手起剑落，一路平推，不一会就完成了目标。 即将走出魔云矿窟之际，她将自己显露在外的修为调整到了练气九层。 “呼，可算是出来了。” 叶翩然眯了眯眼，有些不适应明亮的阳光，闭目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清新空气，只觉得身心舒畅。 她回到帐篷区，发现自己竖的牌子还在，便知道她在魔云矿窟里面消耗的时间，还不到七天。 将牌子收起，她没再停留，直接踏上回宗的路途。 一路顺畅，五天时间很快过去。 返回宗门以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宗务殿提交任务。 叶翩然将一个储物袋放在桌上，冲着负责检查的筑基师叔眨了眨眼。 筑基师叔不明所以，打开一看，顿时扬了扬眉，眼神在叶翩然和储物袋之间来回游移。 储物袋里是五百份魔云矿石。 可是，眼前的弟子分明是练气九层，其他信息也对得上…… 这是隐藏修为了？ 其实这种事情算不上稀奇，筑基师叔惊讶的是，这次的弟子还真有几分手段，连他都看不出其真实修为。 摇摇头，筑基师叔将情况如实记录在册，再朝叶翩然的弟子令牌打出一个法诀。 手续办完以后，便算是考核通过，正式成为天衡宗弟子了。 叶翩然谢过筑基师叔，拿着令牌离开宗务殿，回到流霞峰自己的小院之中。 她先是取出布端的储物戒，主人已死，所以她很轻易地抹去其上残留的神识烙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石桌上。 令她意外的是，储物戒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只有几千灵石，一些无甚特别的丹药符箓等物，几件法器，以及一枚令牌和一本秘籍。 大部分东西都很常见，只有最后两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首先是令牌，通体玄黑，手掌大小，入手是沉甸甸的触感，非铁非木，刻着一些看不懂的花纹，也没有文字，不知是何用途。 另一本秘籍则通俗得多，稍微翻阅，便知是一本讲易容之术的秘籍，叶翩然回想起布端那高深莫测的易容手艺，觉得这里面大有可图。 她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地收起，准备等自由挑战结束以后，再好好学一下这易容之术。 眼下距离自由挑战，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 于她而言，自然是养精蓄锐，争取拿下第一了。 …… 叶翩然再次走出院门的时候，已经是自由挑战当天。 她打开禁制，一张传讯符便飞了进来。 “外门弟子叶翩然，初始排名四十一，现受到初始排名六十七的外门弟子郭显挑战，挑战不可拒绝。请于一炷香之内抵达外门演武场，超时判败。胜者继承名次。” 话音落，完成使命的传讯符黯淡下来，于半空中自燃，眨眼间化作灰烬。 叶翩然扬了扬眉，并未想过，自己第一天就会被人挑战，莫不是把她当成了什么软柿子不成？ 摇了摇头，她把惊霜剑别在腰间，离开小院，往演武场而去。 …… 外门演武场。 有十座高台矗立场中，一圈圈的观众席呈阶梯状围绕在旁，由于自由挑战刚刚开启不久的缘故，人并没有很多，只是每座圆台上都站着一名筑基后期的裁判。 四号挑战台，有几名弟子聚在一起，中间身形高大，留着一头短发的男修便是郭显。 他双臂抱胸，一身健硕的肌肉格外显眼，正自信满满地听着别人的吹捧。 “郭师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师兄，你居然还真敢越级挑战啊，那叶翩然可是练气九层，你当真有把握胜她？” “大胆，你居然敢质疑郭师兄的决定？那姓叶的师姐修为高不假，但她才排四十一位，是练气九层梯队里面吊车尾的存在，郭师兄肯定没问题。” 初始排名是由修为决定的，同境界之间也可以拉出很大的差距，这话没毛病。 “你们没发现，一炷香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吗？该不会我们都看不到郭师兄出手，就要被他赢了吧。” 闻言，几人齐刷刷地看向桌上的香炉，果真发现香都快要燃尽了，约莫只剩下小半刻时间。 几人面露失望，显然他们不认为那叶师姐能在规定时间内抵达，毕竟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郭显说话了，“她会来的。如果真的因为叶师姐没到而让我获胜，我宁愿不要。” “好！师兄就是师兄，有骨气。” “要是叶师姐真的来不了，那不就看不见郭师兄越级挑战的英姿了？哎呀，真是遗憾。” “郭师兄，要不你去跟裁判说一下，叶师姐真没来，就让挑战作废，你换个人挑战。” 郭显嘴角一抽，狠狠地瞪了一眼说话那人，义正严辞道，“我自然是愿意的，但宗规不可违背，自由挑战不能拒绝，也没有作废一说。” “如果叶师姐真的来不了，我就再向她发起挑战，直到她能来为止。” 说完，还不等几人回应。 就有一道淡然清越的声音响起。 “我并不记得，与你结下过什么恩怨。为何非要挑战我？” 郭显一愣，心道那自然是因为柿子要挑软的捏，但也不能直接选排名最低的练气九层，否则无法彰显出他的实力…… 但这话他不可能宣之于口，而且，这个声音很是陌生，是谁？ 等等，难道…… 郭显回头，只见视野中有一道白衣倩影缓步走来，乌发雪肤，明眸皓齿，纤腰不堪盈盈一握，更有一抹飘然清冷的气质萦绕周身，正是叶翩然。 她一路匆匆赶来，在流霞峰的仙鹤乘坐点排了好长的队，差点就赶不上接受挑战。 下了仙鹤以后，更是紧赶慢赶，到最后连鬼踪魅影步都使出来了，这才按时抵达。 她与满脸震惊的三人擦肩而过，向郭显微笑颔首，把自己的弟子令牌递交给裁判，道，“外门弟子叶翩然。” 裁判核查一番，挥手熄灭只剩下最后一点的线香，威严道，“身份无误，挑战即刻开始，无关人员立即下台。” 第六十四章 倒霉 不久前还有说有笑地调侃郭显的三人这才如梦初醒，合上嘴巴，面面相觑地下了台，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 “我没看错吧，叶师姐……刚刚是不是飞上来的？” “练气期怎么会飞？不过我也没怎么看清，我就眨了一下眼，怎么就多了个人？” “我也看到了，叶师姐的身法真是厉害……郭显，真的能行？” “……” 三人的声音随着渐渐走远而消散在风中。 郭显并未看见叶翩然上台的那一幕，对于他们的议论不甚理解，也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这女修除了貌美非常以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顶多是身法厉害罢了，不成气候。 这一战，拿下了。 郭显自信一笑，“外门弟子郭显，冒昧挑战师姐，实在抱歉。请师姐赐教。” “好说。”叶翩然也笑，“虽说不知你执着的原因何在，但要打便打吧。” “外门弟子叶翩然，请赐教。” 二人在圆台的两端站定。 裁判点头，退至圆台边缘，激活防护阵法，将整座圆台笼罩在内，而后一声令下。 “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认输、失去战斗能力或飞出挑战台外，判输。现在，我宣布，挑战开始！” “师姐，得罪了。”郭显磨拳擦掌，裁判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如猛虎一般飞扑过来，拳出如龙。 这是郭显此前出门历练偶然所得的体术，名为龙拳虎步，品级高达三阶，他如今只练成了第一式，便觉得自己战力飞涨，力大无穷，无所不能。 也是他之所以敢越级挑战的原因所在。 至于为何要选叶翩然，只能怪她倒霉了。 这届新弟子之中，练气九层以上的共有四十三人，叶翩然排倒数第三，在郭显眼里，自然是绝佳的挑战对象，可以助他一展雄风，从此当上小团体里的老大。 不得不说，郭显想得是蛮好的。 只可惜，选谁不好，偏偏选了叶翩然。 他引以为傲的三阶体术，在刚刚经历过筑基级别战斗的叶翩然眼里，和小孩过家家没什么区别，可以说是虚张声势，破绽百出。 她摇摇头，就站在原地，不闪不避，等郭显的拳头已经来到面前时，方才一掌推出。 拳掌相接。 有雷光一闪而逝。 嘭！ 伴随着一声爆响，郭显张狂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倒飞出去，口中溢出殷红鲜血，洒落在地。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飞出了挑战台，低头一看，手掌焦黑。 他被秒杀了！ 裁判也是诧异地看了叶翩然一眼，宣布道，“郭显飞出台外，叶翩然胜。本次挑战排名不变。” 以裁判的修为，刚才发生的事自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两人的实力差距简直大得离谱，郭显输得不冤，而且他很清楚，叶翩然最后明显留手了。 否则，就算郭显无性命之忧，至少也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比起输赢，裁判更在意的是，叶翩然居然是雷灵根。 雷灵根是变异灵根里最稀少的一类，只要纯度不低于七成，都称得上是好苗子。 通常而言，这种弟子只要后续表现不算太差，能在三十岁以前筑基成为内门弟子，便有不小的可能被元婴真君看中，收为亲传。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裁判才多看了叶翩然几眼，不过很快便收回目光。 毕竟他已经在天衡宗任职多年，见过不知多少少年天骄，眼界早已锻炼出来，自是见怪不怪。 但看台上的新弟子们就不这么认为了，尤其是与郭显一起的三人，个个张大嘴巴，感觉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们想过郭显会败，毕竟越级挑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但他们没想过，郭显会败得这么干脆，简直是被人秒杀，这说明郭显和那位叶师姐之间，实力差距大得难以想象。 不过一层修为之差，居然恐怖如斯？ 三人神情复杂，心想越级挑战果然是只有天才才能做到的事，郭显这次，真是自信过头了。 但实际上。 其实只是郭显比较倒霉而已。 如果他换一个练气九层的弟子挑战，可能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这些人的心理活动，叶翩然并不知晓。 挑战结束以后，她便已经跳下圆台，来到演武场门口。 这里竖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有一百个金色的名字在不停闪烁，并且时不时产生一些变动，有名次更迭，也有旧人下台，新人上榜。 自由挑战才开始第一天，名次之争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 叶翩然看向自己的名字，位于第四行第一列，是四十一名，在练气九层的弟子中排倒数。 她回想起郭显和他的三个朋友，突然明白为何郭显非要挑战她了。 原来还真是把她当成软柿子了啊。 摇摇头，叶翩然继续往上看，发现练气九层梯队的最高名次是第二十三名。 这说明包括她在内，这一届新弟子共有二十一人达到练气九层，不排除有人隐藏修为。 不愧是大宗门，果真是卧虎藏龙。 再往上，练气十层的共有十四人，周正许排第十三名，属于中规中矩。 练气十一层的有七人，叶云真的名字赫然在列，排第五。 第一名朱羽凡则是练气十二层，也是本届新弟子中唯一一位大圆满之境，其姓名呈灿金之色高悬于榜首，看起来极为炫目，令人生出一种遥不可及之感。 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应该就是她这次最有力的对手了。 叶翩然眯了眯眼，将朱羽凡的名字暗暗记下，眼神不经意间往第四行一扫。 却发现，原本排在她后面的两人已经换过一波了，变成了练气八层的弟子。 还听到有人在讨论要不要挑战她，结果被方才观过战的好友制止了，雷灵根三个字一出，好些人都歇了心思。 叶翩然有些无奈，心中叹息，这竞争真是太激烈了。 看来，要想在这自由挑战里面喘一口气，得爬到高处才行啊。 远的不说，她觉得那十三名就挺好的，不高不低，正好适合她浑水摸鱼，先观望一阵。 反正她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挑战朱羽凡的。 保不齐，还有其他黑马呢？ 她正想着，耳朵却是一动，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巧啊，”她回头，冲这位熟人招了招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周师兄，别来无恙。” 第六十五章 以战养战 来人正是周正许，他正和几名好友一道往排名石碑走来。 见到是她，周正许瞪大了眼睛，种种神色在脸上闪过，有惊讶也有惊喜，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如常，快步上前，笑道，“确实是别来无恙，叶师妹。看你的样子，莫非是已经挑战过了？” 叶翩然点头，“算是吧，不过是被挑战的，想保住自己的位置还真是不容易。” “可别，你的实力我还不知道？”周正许一脸不信，探头往排名石碑看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她的名字，皱了皱眉。 “你怎么回事，排名这么低，难怪有人会想要挑战你。你不会不知道吧，每次有这种榜单，同一梯队吊车尾的几个都是最容易被人盯上的，不仅是练气九层，练气十层和十一层也是一样。” 闻言，叶翩然眨了眨眼，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种现象也很好理解。 大家都想往上爬，自然是要挑最软的柿子捏咯。 叶翩然不想被人当成软柿子，所以笑眯眯地看着周正许。 “怎么这样看着我？”周正许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四目相对，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我是有说过要跟你打一场的，你不会是想……”周正许恍然大悟，随即皱起眉头，“可是你……没关系吗？” 叶翩然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担忧她因为之前魔云矿窟的事情而状态不佳，当即摇了摇头。 “那便好。”周正许颔首，“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吧。” “正有此意。” 二人达成共识，一起去往演武场内，途中，周正许还跟几位好友招呼了一声。 几人很是震惊，“什么，你俩要打？周兄，不是，你别欺负人家小姑娘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叶翩然笑盈盈地解释，“是我提的，诸位不必责怪周师兄。” 闻言，几人就更震惊了，一头雾水地跟着二人上了挑战台。 其他挑战台都有人了，只有刚刚结束上一轮挑战的四号台还空着，裁判看着去而复返的叶翩然，也是有些疑惑。 在听到新一轮的挑战时，更是目光频频扫来，意味不言而喻。 叶翩然只当没看见，心里盘算着一会怎么动手，才能赢得又漂亮又不会露出马脚。 无关人士很快下台，消息更是像长了翅膀一般四处传播，不一会儿功夫，演武场便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都是直奔四号挑战台而来。 四十一名挑战十三名，第一天就有这么大的新闻，自然是得好好凑一波热闹。 等四号挑战台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台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试探阶段，开始动真格的了。 和这些来看热闹的人不同，周正许从未对叶翩然有过一分一毫的轻视。 他知道，这一战，即便他全力以赴，获胜的几率也最多五五分而已。 叶翩然很强。 这一点，他早在魔云矿窟中便体会过了。 更不要说，叶翩然还能从那疑似筑基的修士手下逃脱，换做是周正许自己，顶多只有一分的把握。 但他不怕输。 比起输赢，周正许更在乎与强者的交手，每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带给他的体悟都是静坐修炼所无法比拟的。 倒不如说，战斗对他而言便是修炼，他在以战养战！ 周正许战意盎然，大喝一声，肌肤表面竟是燃起一层炽烈的火焰，远远望去，就如同一个火人一般。 “叶师妹，小心了，这是我的看家本领，御火诀！” 说罢，他双手合十，背后出现一条巨大的火蟒虚影，随着他身上升腾的火焰汇聚而去，火蟒渐渐化虚为实，变得栩栩如生起来。 周正许大手一挥，火蟒便张开狰狞大口，狠狠朝叶翩然咬去。 所过之处，掀起一阵灼热的气浪，声势浩大。 台下观战的人群早已炸开了锅。 “御火诀，是三阶御火诀！这可是三阶火法中难度最大的一类，看周师兄的样子，显然已是技法纯熟，炉火纯青，恐怕已达大成之境，好高的悟性！” “可不是么，这下叶师姐惨了，御火诀打在身上，可是很痛的。” “谁叫她不自量力，非要挑战周师兄。” “那可不见得，叶师姐岂是蠢人？依我看，叶师姐必有自己的依仗。” “……” 围观弟子众说纷纭。 台上，威风凛凛的火蟒已经到了叶翩然面前，她掌心相印，搓出一个人头大小的雷球，一下拍在火蟒的脑门上，直接将其打散。 干脆利落的反击。 见她如此轻易便破解了御火诀的攻势，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话都忘了说，陷入一种突兀的寂静。 片刻后爆发出更甚从前的声浪。 “等等，叶师姐是……雷灵根？” “你们不知道吧，前不久叶师姐才在四号台上打过一轮，雷法一出，一招制敌，可帅了。” “原来是雷灵根啊，那不奇怪了，雷灵根战斗力最强是公认的吧。” “什么啊……就算她是雷灵根，可她也是越级挑战啊？这么轻描淡写，不对吧，是不是周师兄放水了？” “放什么水，刚才不是还说御火诀如何如何厉害吗？承认叶师姐强有这么难吗？” “你……” 不论台下如何吵闹，都影响不到正在交战的二人。 周正许并不意外，在火蟒被灭后也没有停顿下来，而是再次掐诀，凝聚出三条如出一辙的火蟒，同时朝叶翩然咬去。 狰狞壮硕的火蟒占据了叶翩然的视野，她并不慌乱，手诀接连翻转，一连打出十几个稍小几分的雷球，化作一片雷海护在身前。 雷火相接，动静甚巨。 滚滚浓烟自交火之处席卷开来，将视线遮挡，而台上的二人却是默契地消失在原地，在浓烟之中交起手来。 观战弟子感受如何，暂且不论，裁判却是看得分明。 这二人总体上呈现一种势均力敌的架势，各种技法层出不穷，斗得旗鼓相当。 单从他们的战斗能力来看，足以称得上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但更令裁判在意的是叶翩然。 以他的眼力，自然是能看出，叶翩然在战斗中的表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远远超出了练气九层的范围。 虽然她的气息一直维持在练气九层不变，但裁判很清楚，这个女弟子绝对不止练气九层。 而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之中，她一边压制修为，一边还能和周正许打得有来有回，不相上下。 只能说明，她的真正实力远在周正许之上。 第六十六章 你下手蛮重的 浓烟之中的交手进行得很快，不一会儿功夫，两人身上都挂了彩。 叶翩然自然是有所留手的，不然周正许根本碰不到她。 而她的目的也很简单。 这场战斗，她要赢，但她也要营造出一种赢得并不轻松的假象，将战线拉长，打成拼体力的持久战，再一击制胜。 当浓烟散去之时，台上的战斗也进入尾声。 周正许浑身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看起来很惨，实际上只是一些皮肉之伤，无伤大雅。 叶翩然的情况也差不多。 二人俨然一副两败俱伤的模样。 “哈哈哈，好，很久没有打得这么爽了。” 周正许仰天大笑，他半条手臂已经被雷电炸得焦黑，满身狼狈，头发卷曲，却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一招定胜负吧，周师兄。” 叶翩然抖了抖被烧毁了一大片的袖袍，说话的同时，有刺目的雷光在她掌心爆裂开来。 数不尽的雷电缓缓汇聚成一条巨型雷蛇，比她整个人还要庞大，随着她素手一指，便急速朝周正许而去。 “地雷煞，去！” 这是周正许的御火诀给她的启发，将雷法凝聚成蟒蛇模样，威力不变，视觉上却是威风了许多。 由于时间仓促，这条雷蛇只有一个粗糙的轮廓，经不起细看。 但，想必也够用了！ “来得好！” 周正许眼睛一亮，想也不想便大手一挥，再度召出三条火蟒迎击雷蛇，而他本人却被层层叠叠的火海包围，失去了踪影。 他的声音却是在空中响起。 “叶师妹，这是我才练成的一招，若你连这招都能接下，那我，败得心服口服！” 话音落。 火海从中分开，一柄比成年男性还高的火焰大刀直直飞出，灼热无比的温度扑面而来，将叶翩然牢牢锁定。 叶翩然瞳孔微缩。 这一招，避无可避！ 高台边缘，裁判御剑立在空中，见到这一幕，轻咦出声。 在他眼里，那熊熊火焰化作的大刀根本就不是刀，而是人，是周正许本人。 这一招，是把自己化作刀，是当之无愧的杀招。 若是周正许是个刀修，且修成了刀意，那此招的威力绝不止于此，而是成倍增加。 只可惜…… 裁判面无表情，心中却暗暗摇头。 若仅是如此的话，想要击败那姓叶的女娃娃，可是有点难度的啊。 火刀速度极快，不过几息便来到叶翩然面前，而这个时候，雷蛇和火蟒之间的较量才刚刚结束，前者略胜一筹，可掉头返回，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台下，不少人已经对这一战的结局做出断言，认为叶翩然输定了。 毕竟周正许这一记新招，确实威势逼人，估计只有排名前十的弟子才能接下，叶翩然倒在这一步，已经算是很可以了，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然而，超乎他们意料的是。 火刀即将砍在身上的一刹那，叶翩然动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气息从她纤弱的身体之中涌出，瞬息间冲破火刀的气机锁定，而后双手合十再迅速拉开，搓出一颗人头大小的雷球。 这一系列动作都在不到一息的时间之内完成，快到只有裁判看清了全程。 她伸出手指，轻轻一推。 雷球缓缓地朝火刀撞去，而她自己却是抽身后退。 轰！ 下一刻，两者撞在一起，剧烈的爆炸席卷开来，在高台之上形成了一个蘑菇云，余波则是被周围的防护光罩挡下。 围观的弟子们看见防护光罩都抖了几下，而后便是浓烟滚滚，紧接着被一股强风拂去，裁判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周正许失去战斗能力，叶翩然胜。双方名次调换，叶翩然列十三，周正许列四十一。” 说罢，众人也看清了台上的情形。 只见有一道焦黑的人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观其身形，正是周正许，似乎遭受了重大攻击，已经陷入昏迷。 而另一边。 叶翩然白衣翩翩，纵使袖袍和衣摆都被烧毁了几截，破布一般地挂在身上，却也丝毫未损她的灼灼风姿，墨发飞舞。 最重要的是，她的气息俨然已变，一跃成了练气十层。 好半晌后，围观弟子才如梦初醒，叫好声和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堪称人声鼎沸。 叶翩然并没有理会下面的动静，而是走到周正许身边，探了探他的气息，抬头看向裁判。 “我应该不算故意伤人吧？” 有此一问，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她只能解放自己的修为，仓促出手，没控制好力道，一下把周正许打晕了。 裁判走过来扶起昏迷的周正许，手掌抵在他的后背，一边传输灵力，一边露出古怪的神色。 “不算。不过……你下手蛮重的，不像是这个境界的。” 闻言，叶翩然摸了摸脸，讪讪一笑。 裁判的言外之意她明白，她本来也没想过能瞒住裁判，只是被这样直接了当地揭穿，多少让她有几分尴尬。 “你的实力不错。”裁判不管她的心思，径直道，“年轻人，懂得韬光养晦是好事，但偶尔也要学会展露锋芒，否则，错过了机会，可别追悔莫及。” 这是在提点她！ 叶翩然一惊，顿时向裁判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弟子明白，多谢师叔指点。” 裁判的修为是筑基后期，按规矩，她叫一声师叔是没错的，比直接叫裁判亲近。 “嗯。”裁判点头，不再多言，手上动作不停，没一会儿，周正许便醒了。 刚刚恢复意识的周正许，面色发懵，片刻后才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谢过裁判以后，神色复杂地看向叶翩然。 “没想到，这样都输给了你，而且还输得这么惨……” 叶翩然心情颇好地回复，“怎么，不服吗？” “怎么会。”周正许摇头，语气怅然，“只是没想到，你隐藏了修为，可真是把我瞒得好苦。而且，你最后那一下，恐怕新弟子里没几个人能接得下来。” 叶翩然假装没听见前半句，“你也是，前十之位，必有你一席。” “前十可不够。”周正许笑，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又给自己捏了个涤尘术。 “有话下去说吧，别在这里碍事。”裁判出声送客，顿了顿，抬眼扫向周正许。 “最后一招不错，或许，你可以试试练刀。” 第六十七章 内门七峰 挑战之事暂且告一段落，叶翩然和周正许分别以后，只身一人准备离开演武场。 却不想，被一群热情的师弟师妹给围住了，看样子，似乎对她很是狂热。 叶翩然对此哭笑不得，好一阵手忙脚乱，应付了许久才挣脱出包围圈。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阶梯看台的最高处。 有两道身影抱胸而立，遥遥望向那道被人团团围住的倩影，衣袍下摆随风而动，金色的山水图纹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白底金纹，内门弟子。 其中一人开口道，“你觉得怎么样？” “雷灵根，自然是不错的，就看她要入哪一峰了。”另一人道，“不过今日似乎只有你我二人在此观战，其他人都说要等后面几天再来，倒是个好机会。” “另一个呢？火灵根的那个，悟性高，看起来也有练刀的天赋，我觉得这周师弟更有前途。” “你是说，那位可能会收他为亲传吧？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也只是可能而已。可如果那位叶师妹的雷灵根纯度有八成以上的话，成为亲传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也是。不如我们先去跟叶师妹接触一下吧，若是她真的因此进入我们主峰，怕是能得不少好处。至于周师弟……看他自己的命吧。” “嗯，走吧。” 二人商量一番，各自取出器物御空而起，追上叶翩然离去的步伐。 彼时的叶翩然已经离开了演武场，她准备去藏经阁看看，寻一本三阶雷法。 与周正许一战，让她意识到自己在法术上颇有欠缺，如果她也会一门像御火诀那般的控雷之法，类似今日这种情况，也许就不用落到如此地步了。 虽然赢了，但赢得有点憋屈，毕竟她本来没想这么早暴露自己的，哪怕只是一层。 “叶翩然师妹，还请留步。” 正想着，半空中便传来一道呼唤，她愣了愣神，回头看去。 只见有两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师兄御器飞行而来，落地以后冲她打了声招呼。 “叶师妹，我们是内门主峰的，我是贺章，这位是高万山。” 贺章是一名面容平凡，气质温和的男修，年龄约莫在二十五岁上下，高万山则高大魁梧一些，长相却更显年轻。 “二位师兄好，”叶翩然笑着点头，有些疑惑，“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每逢新弟子的排名大战，都会有内门弟子，乃至于亲传弟子前来观战，到最后的魁首之争，甚至连元婴真君都会出现，只是你可能发现不了罢了。” 贺章解释道，“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排名榜在某种程度上说，也能代表这一批新弟子的整体质量，宗门对此很是重视。一些有意愿收徒的元婴真君，也会在排名大战上物色人选，当然，元婴真君收徒岂是简单之事，只不过，若能得到真君青睐，也总比没有的好。” “至于我们来找你的理由，其实也简单，你方才的战斗表现很是出色，又是雷灵根，想来进入内门不是问题，日后定能大放光彩。而我们，只是希望你进入内门之后，选择山峰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我们主峰而已。” 在贺章和高万山的叙述之下，叶翩然逐渐明白他们的意图何在。 简而言之，就是为自己所在的山峰招揽人才。 这么做的好处，不仅仅在于可以得到一定的奖励，还有利于后续的资源分配。 天衡宗内门共有七峰，分别是主法剑丹符器阵，新晋级的内门弟子需选择一峰加入，每一峰都有其独特的传承和风格。 相比之下，主峰是七座山峰里面，各方面都很均衡的一峰，不像其他山峰在各自擅长的领域一骑绝尘，因此，主峰的人也是最多的。 内门弟子并非高枕无忧，能得到的资源也并非平均分配，如贡献点需做相应任务换取，还需为所在山峰的发展出人出力等。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活动便是每三十年一度的七峰大比。 七峰大比可以说是自由挑战排名榜的升级版，所有内门弟子均可参加，但所排的名次并非是个人的，而是山峰的，采取积分制的形式。 最终，按照各峰名次排序，决定接下来三十年的资源分配，包括矿脉，城池，秘境名额等。 虽然说，即便排名最末也不至于无法生存，但毕竟还有一个脸面的问题，大家自然是卯足了劲。 在这种活动之中，战斗力强的一般都是最受欢迎的，而这其中又以雷灵根为代表。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贺高二人没有说出口。 那便是他们都觉得，叶翩然有很大的可能成为亲传弟子，无论结果如何，提前结交一番总不是什么坏事。 事实上，其实也是他们运气好，误打误撞第一天就来观战，碰巧遇见了叶翩然这么个好苗子。 换做是其他人，估计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左右只是说几句话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我明白了。”叶翩然听完，点了点头，诚实道，“师兄说的，我会记住的，只是我现在没法决定以后要去哪一峰，如果我最后没选主峰……” “没关系的，叶师妹。”贺章摆了摆手，“我们不是逼迫你一定要选主峰，其实都是看你自己，想选哪一峰都可以。只不过，要是选了其他峰，下一次七峰大比，我们可就是敌人了。” 后半句明显是玩笑话。 高万山作指责状，“小心点说话，别吓到人家师妹了。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叶师妹的雷灵根是几成纯度？” 叶翩然如实道，“九成。” 闻言，贺高二人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 另一边。 叶琳从演武场离开，乘坐仙鹤回到绵秀峰，进入一座雅致的小院。 院中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石桌，容颜俏丽的叶熙月端坐于此，桌上放着一壶热气腾腾的灵茶。 见到来人，她掀起眼帘，吹了一口杯中热茶，顿时有水汽袅袅。 “怎么样？” 叶琳恭敬回道，“有个大新闻，排名四十一挑战排名十三成功，那四十一隐藏修为，实际是练气十层。只不过……” “还有什么？吞吞吐吐的，快点说。”叶熙月不悦道。 叶琳咬牙，闭了闭眼，还是说道，“初始排名四十一的，是……叶翩然。” 第六十八章 叶熙月的变化 “什么！” 叶熙月拍案而起，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她却浑然不觉。 她死死地盯着叶琳，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叶琳没有办法，只能重复道，“叶翩然现在是练气十层，排名十三。” “……怎么可能？” 闻言，叶熙月好像被抽去浑身力气般，跌坐在石椅上，目光空洞。 “不可能，母亲明明说……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叶熙月低声呢喃，“母亲不会骗我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哪里呢……” 她这副模样，让叶琳和叶苗面面相觑，心中升起异样之感。 二人都是自幼被选出，侍奉叶熙月的叶家旁支，称得上是叶熙月的心腹手下，共事多年，早已培养出了默契，一个眼神便明白对方所想。 此时，二人的神情却是如出一辙的空白，并不知道叶熙月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叶熙月和叶翩然积怨已深，之前执法殿一事，更是将矛盾推至一个不可调和的程度。 如今时隔许久，再度听到叶翩然的消息，她们还以为，叶熙月定然会勃然大怒，大发雷霆，乱砸东西，甚至还会把怒火发泄在她们身上。 毕竟，叶熙月确实干过这样的事。 叶熙月幼年丧父，是秦姒长老的独女，以秦姒在族中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把她当作掌上明珠那般宠爱，也因此养成了她任性妄为，刁蛮跋扈的性格。 因着秦姒的缘故，族中也不好说些什么，这些年来一直如此。 直到大约两年前，叶翩然在宗门执法殿狠狠惩治了叶熙月一回，而且还得到了那位天灵根族兄的支持，情况才有所变化。 叶熙月母女开始在族中碰壁，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秦姒身为六品炼丹师，早已是金丹期的修为，传闻中还是从一介散修走到今日这般，经历颇多，如今受到冷遇，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但叶熙月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她当时还卧病在床，别说修炼了，就连日常起居都需要人照顾，情绪极其敏感，焦躁易怒，那段时间，叶琳和叶苗可是吃尽了苦头。 哪怕是后来伤养好了，返回宗门，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叶熙月不复先前那般嚣张任性，却变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起来，平时也不爱出门，有什么事都派叶琳叶苗去跑腿，原来打点过的人脉也因为长时间不走动而渐渐疏远。 如此一来，叶琳和叶苗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劳碌之下，平常的修炼也难免懈怠。 但她们身为旁支，哪怕出身叶家，大部分资源也要靠自己去争取，心理素质比叶熙月可是好得多，即便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也不曾落下一日的功课。 长此以往，她们二人的修为，竟然在两个月前的一天，达到了练气七层，和叶熙月同一水平。 从裴氏秘境回来以后，叶熙月心性大变，难以静下心来修炼，修为进展可以说约等于无，之所以还晋级了一层，是因为秦姒看不下去，强喂丹药给她提上来的。 换言之，如果没有丹药辅助。 叶琳和叶苗，此时已经超过叶熙月了。 可叶熙月如何能忍受这样的事，当场便一人抽了三十鞭，直到力气耗尽方才停下。 自从受过执法殿的鞭刑以后，叶熙月就得了心病，不仅把自己的法器换成了鞭子，还喜欢用鞭子抽人，甩鞭之时，更是会露出诡异笑容，看起来极为瘆人。 自那以后相当一段时间，二人都过得胆战心惊的，即便如此，也时常会被叶熙月以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鞭打，更多时候，甚至都不需要理由。 这种情况在一个月前突然发生了转变，她们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叶熙月脾气发作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而且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地转好。 可叶琳和叶苗不敢赌，依然小心翼翼做事，毕竟没人想无缘无故被打。 至于撂挑子不干，更是无从谈起，因为她们的父母都在叶家药丹堂任职，而药丹堂的最高掌权者，便是秦姒。 所以，她们便只能尽可能地不去触怒叶熙月，其中最好的方法便是对一切有关叶翩然的事闭口不提。 今天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叶琳看完了叶翩然和周正许的整场对决，她完全没有关注二人的斗法如何精彩，一门心思全在叶翩然如今是何修为上。 回来的路上，叶琳甚至已经在想，该去多买几瓶药膏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打。 但没想到，叶熙月一反常态，这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反而比大发雷霆更让人害怕。 叶琳和叶苗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而叶熙月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她们惊讶不已。 好一阵不知所云的嘀咕过后，她竟是猛地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二人不明所以，只能跟上。 要知道，自从回宗以来，叶熙月出门的次数可以说屈指可数，不超过双手之数。 每次出门，都必须有人陪同，而且不会出去很长时间，只在宗门之内活动。 但这一次，叶熙月却是拒绝了她们的跟随，只身一人离去。 还没走出多远，就遇见了熟人。 来人眸如点漆，唇似丹朱，明媚动人，宛若一朵将将长成的芙蓉。 最令人在意的是，她的修为，是练气十一层。 正是叶云真。 叶熙月见到是她，眸色转冷，却还是勾起一抹僵硬的笑。 “好久不见，云真姐。” “是许久未见了，”叶云真颔首，“近来可好？” “好，好得很。”叶熙月敷衍道，“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这么着急？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叶云真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不必了。”叶熙月果断拒绝，不再多言，抬步便要离去。 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叶云真忽然开口。 “是去找叶翩然么？” 叶熙月脚步顿住，抬眸看她。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叶云真眸色幽深，“凡事都要向前看，莫要拘泥于过去的事。” 第六十九章 一报还一报 听到她的话，叶熙月愣了一下，而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表情夸张，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没听错吧，叶云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替叶翩然说话？” 叶熙月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片刻后止住大笑，露出讥讽的神情。 “叶云真，事到如今，你在这装什么好人？”叶熙月眼神阴冷，“别忘了，当初我设计让叶翩然错过裴氏秘境，你不是还帮了我吗？” 叶云真自然还记得当时的事，脸上笑意消失。 叶熙月却不愿意放过她，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怕她超过你吗？啧啧，叶云真，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现在叶翩然都练气十层了，她还是雷灵根，要是你们正面交手，恐怕谁胜谁负还难说呢！” “如果你非要这般油盐不进，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叶云真沉下脸，“还有，别用你的想法来揣摩我。” “叶云真，你太虚伪了，简直叫人作呕。”叶熙月冷笑一声，根本不买她的账，“以前在叶家，也没见你为叶翩然说过一句好话，现在倒是良心发现了，你是想起来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了，还是想在叶辞天面前表现啊？” 叶辞天对叶翩然的维护，在如今的叶家早已不是秘密，因着这一层关系，叶家上下如今对待其母任美玉，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连带着远在天衡宗的叶家子弟，对叶翩然也开始关注起来，只是后者常年闭门不出，想攀交情也无路可走罢了。 叶熙月这一句，可谓是骂得极狠，简直是把叶云真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 叶云真精致无瑕的脸蛋气得发青，她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回敬几句。 “随你怎么说，但是，别怪我没警告你，她现在不比从前，如果你还想动什么歪心思，也要想想自己能不能承受后果！” “后果？什么后果，我现在不是已经在承受你这所谓的后果了吗！”叶熙月神色扭曲，尖声叫道。 “你看看我，我被那个杂种害得多惨？就因为她，我受了执法殿的鞭刑，不仅在宗门里抬不起头，就连在叶家也好过不了！现在谁都敢给我脸色看，连我母亲都受了连累！我难道还不够惨吗？！” 顿了顿，叶熙月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红，狠狠道，“叶云真，少在这给我摆你那所谓的长姐谱子，管好你自己，别来对我指手画脚！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早就已经和那杂种不死不休了，除非她死，否则，我绝对不会放弃！” 说完，叶熙月一甩袖袍，灵力流转间，竟是直接施展身法离去，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叶云真脸色几经变化，反复咀嚼着她最后几句话。 “不死不休……是什么意思？” 叶云真低声呢喃，在想到某一种可能之后，脸色骤变，暗骂一声。 “不会吧……可是，会是什么时候？她一直都没离开宗门，难道……” 她，指的自然是叶翩然。 想到这，叶云真叹了口气，满脸复杂地从怀中取出一枚留影石。 其实，她与叶熙月的相遇并非偶然。 叶翩然和周正许一战，动静闹得很大，把她也吸引了去，不过她去得比较晚，在人群边缘观战，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对于叶翩然如今展现出来的实力，叶云真并不意外，倒不如说，其实她一直有在暗中留意。 比起这个，叶云真更关注的是，有许多她认识的叶家子弟也在看台周围，在某处角落里，更是发现了叶熙月的跟班叶琳。 叶云真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想法，总之挑战结束以后，她悄悄跟在叶琳后面，一路来到叶熙月的住处附近。 小院开着禁制，叶云真自然不能进去，于是躲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等待。 原本，她也没想着能等到叶熙月本人，因为叶熙月近年来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只能说是一报还一报吧。 她想的是，若是遇见叶琳和叶苗，就拦下来问上几句，但不成想出来的是叶熙月，那她自然当即改变计划，假装偶遇。 毕竟，她们几个叶家嫡支当初在选择山峰居住的时候，都按照家族的意思选了绵秀峰，住处都隔得不远，偶尔遇见也是正常的事。 在即将迎面相遇之际，鬼使神差地，叶云真开启了一枚留影石揣在怀中。 如今，她看着躺在手心的这枚留影石，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是什么都没想。 摇摇头，她再度将留影石放在怀里，转身准备返回自己的院子，却在这时听到了有人走来的动静。 好巧不巧，还是她原计划要等的人。 叶云真回头，站在原地不动，没多久就看见有两人结伴而来。 正是叶琳和叶苗。 那两人见到她，明显愣住了一瞬，互相对视一眼，快步上前，齐齐问候道，“云真姐好。” 叶云真笑着颔首，目光在二人之间移动，“我记得你们，你是叶琳，你是叶苗吧。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们了。” 闻言，二人皆是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回话。 叶家嫡庶分明，哪怕在嫡支之中也是如此，而叶云真身为家主之女，又是叶家本代嫡长女，身份何其尊贵，哪怕她们二人平时在叶熙月身边做事，见到叶云真，也不敢有丝毫不敬。 况且，在叶家，单论地位和影响力，叶云真犹在叶熙月之上。 叶熙月生父已逝，唯一的靠山便是那身为六品炼丹师的母亲，可叶云真不一样，她背后是叶家的长老团，以及与叶家同为中等家族的瀚云城赵家。 至于其他方面，更是没有丝毫可比性。 叶云真品行端正，天资过人，从未有过什么不好的传闻，平时更是刻苦上进，如果不是本代出了一个天灵根的叶辞天，叶家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称号，必然会落在她的头上。 哪怕是素来心高气傲，刁蛮任性的叶熙月，在叶云真面前也会收敛几分，至少以前如此。 第七十章 惊雷变 叶琳和叶苗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觉得，能遇见叶云真是什么巧合，只是她们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留意。 二人安安静静地等着下文。 叶云真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找你们，确实有一件事。可否告诉我熙月最近的状态如何？方才见她一个人离去，有些担心。”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二人对视一眼，有些意外她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思索片刻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当然，有关叶熙月时常打骂她们的事，一个字也没提。 而叶云真的眼神，在听到一个月前叶熙月的转变之时，逐渐深邃起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叶云真保持着笑意，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来过的事，还请你们保密，这是谢礼。” 说着，她递过来两个储物袋，二人分别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五百灵石。 “这也太多了，云真姐，这……”二人受宠若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要知道，天衡宗外门弟子，一年的份例也才不过六百灵石而已。 即便她们身为叶家子弟，又在叶熙月手下做事，一年到头，能到手的灵石也不过两千上下。 如今只是说几句话，就能多得四分之一，怎么能让她们冷静。 “这是你们应得的，收下吧。”叶云真的态度却是不容拒绝。 二人无奈，只能收下，一番客套之后，各自分别。 叶琳和叶苗因着叶熙月的缘故，住处也在绵秀峰上，不过位置比较偏僻。 回去的路上，二人谈论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你不觉得不太对劲吗？”叶苗却没那么乐观，蹙眉道，“熙月姐今天太反常了，还有云真姐……她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找我们？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未免也太凑巧了。” 叶琳笑容微微收敛，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但还是有些疑惑。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自从那件事以后，熙月姐和族中其他嫡支几乎都不来往了，她们不太可能是商量好的啊。再说，只有我们两知道今天的事，如果真是刻意所为，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们了？” “我也不知道。”叶苗摇头，显然也没想明白，但下一刻却是脸色微变，“等等，今天不是自由挑战第一天吗？难道是因为……” “叶翩然？”叶琳接上她没说完的话，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她们都意识到，今天发生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储物袋里躺着的那五百灵石，此时更是如同烫手山芋一般。 “我们应该没说什么吧？”叶琳绞尽脑汁地回想先前的谈话，“就说了一些熙月姐的日常状态，细节什么的都随口带过，应该没事吧？” “不好说。”叶苗摇摇头，叹了口气，“算了，别想了，左右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为今之计，只有等着看了，若真的有事，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叶琳苦苦回忆良久，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之处，最后只能放弃，点头道。 “也只能这样了。” …… 另一边。 叶翩然从藏经阁里出来，手里多了一枚拓印的玉简。 这是她在藏经阁中看中的一门三阶雷法，名为《惊雷变》。 天衡宗共有两座藏经阁，一座在内门，另一座在外门。 内门藏经阁收容着天衡宗近乎所有的典籍，绝大部分都是能在外界卖出天价的稀罕货，也是天衡宗作为大陆七大顶级宗门之一的立身之本。 而外门藏经阁相比于内门，储藏便少了许多，含金量也远远不如，不仅没有五阶以上的高阶术法，三四阶的质量也有些参差不齐。 但对于练气期的外门弟子来说，也已经够用了，毕竟能在练气阶段参透三阶术法的都是少数，更不要说四阶术法。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叶翩然在此之前，并未去过宗门中的藏经阁，她在叶家看过的那些，其实也足够应付了。 只不过，叶家收录的雷系术法里，并没有类似御火决那般的术法，而天衡宗的藏经阁，哪怕是外门的，藏书量也远非区区叶家可比，所以她很轻易地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还是那句话，雷系术法的数量是最少的，而这种对变化之道有所触及的术法，更是寥寥无几。 在为数不多的几个选择之中，惊雷变是唯一的残篇，只有上半部，下半部听守阁师叔的意思，要在内门藏经阁才能找到。 权衡利弊之下，叶翩然最终选择了惊雷变，因为惊雷变是这几门之中品质最高的，算上下半部，大成时几乎可以媲美五阶雷法，性价比很高。 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会进不了内门。 从藏经阁返回流霞峰，也需要乘坐仙鹤，等她走在院门前的小路上时，天色已经转黑。 路旁都是熟悉的景象，叶翩然缓步走着，心情也是逐渐放松下来。 不知不觉间，来到天衡宗已经有三年了，这三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也认识了许多的人，有好有坏，推动着她一路成长至今。 现在，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处处制肘的小女孩，虽然还是不够强大，却也拥有了一定的资本，足以令她昂首阔步。 裁判提点的话回荡在耳边，那两位内门师兄的出现也让她又添了几分自信。 此刻正是展露锋芒之时，她会一步步登上第一的宝座。 毕竟她的目标，可不仅仅是进入内门。 而是成为亲传弟子！ 小院门前，叶云真在静静等候。 叶翩然的身影遥遥出现在视野之中，由远及近，秋风吹起她满头的墨发和破损的白衣，却无意间增长了她的气势，意气风发，明亮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叶云真就这样看着她靠近，心中有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叶翩然。”相距十步之时，叶云真开口唤她。 叶翩然早就看见了她，脚步不停，扬了扬眉，“是你，真是稀客。”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必要，反正不问你也会自己说。” 叶云真愣了愣，随即摇头，“是有正事找你，我听说，你之所以选择挑战周正许，是因为和他有过约定，所以……” “我们之间，也算有过约定吧？” 第七十一章 真可怜 叶云真的父亲是叶家家主叶擎天，母亲为瀚云城赵家嫡系，单论出身，在整个叶家无人能及。 但很少有人知道，叶云真的童年其实并不快乐。 因为自她有记忆起，就时常看见母亲独自一人偷偷哭泣。 母亲从不告诉她原因，每次被她发现，都会立即命人将她支走，事后训诫她不知分寸。 可叶云真分明看见了她眼中的脆弱。 那时，叶云真还小，不知道脆弱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母亲并非是故意凶她。 她不懂母亲的用意，但如此反复几次以后，渐渐地，她也不出声了，偶尔遇见，只会默默地看着，直到母亲离开。 后来，叶云真测出了风火双灵根，真正接触到修仙者的世界，才知道，原来每一次她在旁边偷看，母亲都知道。 在母亲那样的高阶修士面前，她的动作根本无所遁形。 那一刻，叶云真知道，如果要靠自己去寻找答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不现实的。 所以她去找了大长老，从大长老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全部。 原来，父亲还有一个女儿，而且只比她小两岁。 当年母亲嫁入叶家，十月怀胎，办过百日宴后，父亲便不见了踪影。 回来之时，身旁多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凡人，名叫任美玉。 那个时候，叶云真才刚刚一岁多。 得知真相的叶云真握紧了拳头，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跟大长老说话，要他说出那个孩子的名字。 可大长老只是摇摇头，把她带回去见母亲，而母亲看着她，叹了口气。 母亲说。 “真儿，我明白你的情绪，娘心中的怨和恨，丝毫不比你少。可这件事……真论起来，不能怪任美玉，因为，她是个凡人。” “那又怎样？”叶云真愤愤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母亲苦笑，“意味着，如果她不愿，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叶云真愣住了，她张了张嘴，眼中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作为家主之女，自然有权知道叶家的力量结构，也因为母亲的缘故，顺带知道赵家的。 赵家不如叶家，因为叶家比他们多一名元婴大能。 多的这一名，就是叶家家主，她的父亲，叶擎天。 在父亲面前，即便是身为金丹修士的母亲，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更不要说一介凡人之躯的任美玉。 叶云真听懂了母亲的意思，她不再提起这件事。 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她还是知道了那个孩子是谁，毕竟叶家嫡支就那么几个，再加上年龄限制，很容易得出答案。 水雷双灵根，顶顶好的资质，纯度甚至比她自己还高一线。 叶翩然测灵根那天，叶云真也在场，可那样的资质出现的时候，长老席上却没有多少喜悦的表情。 后续的资源待遇，虽然也是嫡支的标准，却远远不是那般资质本该拥有的。 叶云真知道，这是长老们在用这种方式，替父亲向她们赔罪。 可她只觉得可笑。 长老们之所以会这样做，不过是因为已经出了一个天灵根，而且她自己也是顶顶好的双灵根罢了。 如果她的资质不好，是个三灵根，就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但她也不会沦落到叶翩然那种地步，因为她背后还有母亲，母亲背后还有赵家。 长老们的所为，不过是站在家族立场上的权衡利弊，挑选一个牺牲品罢了。 想通了这些，叶云真心中升起几分对叶翩然的怜悯。 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只有她一个人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做，却要因为别人的缘故而承受代价。 真可怜。 可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对于叶云真来说，她没去落井下石，就已经是不错了。 正因如此，当她发现叶熙月在欺负叶翩然时，目不斜视，充耳不闻。 她专注于自己的事，专注于修炼，专注于变强。 之所以会这么努力，是因为她从母亲身上学会了一个道理。 像她们这样出身大家族的女子，如果自身不够强大，便会走上联姻的道路。 于家族而言，多一个金丹修士，自然不如换取一个长久的同盟关系来得有价值。 但若是她能够碎丹成婴，或是像秦长老那样，有一门傲视群雄的手艺，就不会面临这样的情况。 叶云真一直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勤奋刻苦，从不懈怠，与族中同辈子弟只维持着必要的交往，跟叶翩然之间，更是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裴氏秘境一事时期，她甚至都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是叶熙月自告奋勇离开之后，才逐渐回想起来。 叶辞天不在，剩下的叶氏嫡支自然是以叶云真为首，她自觉有这个责任，保护好这些族弟族妹，并未想过要抹去叶翩然的名额。 可叶熙月没带人回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马脚。 叶家人齐聚一堂，又有外人在场，叶熙月的面子也就是她的面子，那种情况下，叶云真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维护的反应。 等她登上裴氏仙舟，回首眺望天衡宗的方向，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说不上来是愧疚，抑或是窃喜……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论资质，叶翩然确实更甚一筹，现在不如她，不过是因为资源没跟上罢了，一旦同去裴氏秘境，其结果，她确实不敢想。 叶云真不得不承认，叶熙月骂她的话，并没有说错。 她怕了。 她怕自己背后有两大家族的支持，也还是不如一无所有的叶翩然。 可是。 眼睁睁地看着叶熙月三番五次迫害叶翩然，难道就是对的吗？是她应该做的吗？ 母亲曾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 母亲当然有能力直接去报复任美玉，可母亲没有那样做，母亲宁愿自己孤身一人默默流泪。 因为真正应该得到报复的，另有其人啊。 只不过那个人，不是现在的她们有能力报复的罢了。 把气撒在弱者身上，是懦弱的行为。 与叶云真的理想背道而驰。 这便是她去找叶熙月的原因，也是她来找叶翩然的原因。 她想，她们之间，是该有一场正式的对话了。 至于这对话的形式究竟如何，今天之前，叶云真其实并未想好，但她看了叶翩然与周正许的对决，心中一下有了决断。 正如叶熙月所说。 如今的叶翩然，和她之间，正面交手，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呢。 第七十二章 我答应你 至于那什么约定，自然是叶云真编的了。 主要是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刚好从别人那里听来叶翩然和周正许一战的渊源，就顺嘴用上了。 面对叶翩然，叶云真的状态明显没有那么自如。 对于自己和叶云真之间的姐妹关系，叶翩然自然是知道的，但她有上一世二十多年的记忆，心智更成熟些，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什么纠结的情绪。 大家族嘛，亲情本来就淡薄。 待遇不好，这么多年也还不是那样过来了。 说心中无怨肯定是不可能的，她对叶家也没什么好感。 但也仅此而已了。 抛开叶家这一因素不谈，她对于其他人的情感，和面对同门弟子差不了多少，全看交情如何。 叶云真和她虽然同父异母，但在她眼里，这份血缘关系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整个叶家，她在乎的只有母亲一人而已。 “我和周正许确实有过约定。”叶翩然点头，语气平淡，“但我并不记得，和你之间也有。” “那就当作是现在结下的吧。”叶云真并不意外她的回答，换做是她，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顿了顿，叶云真继续道，“不知你是否愿意，和我战一场，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修为差距，对你不太公平，也可以以后再说。” 叶翩然笑，“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对我发起挑战吗？” 自由挑战，顾名思义，在一定范围内给足了弟子自由，不仅排行榜之外的弟子可以挑战任意榜上之人，榜上的弟子之间，也可以随意相互挑战。 这里面还有一个规则便是，排名较低者向排名更高者发起挑战，后者不可拒绝，但如果相反，排名较低者则有资格拒绝。 当然，胜者继承名次的规则是不会变的。 “如果你愿意，是的。”叶云真点头，补充道，“但我并非是逼迫你的意思，要是……” 话没说完，叶翩然便打断了她。 “不必再说了，我答应你。什么时候打？” 她对叶云真没什么感情，谈不上喜恶，但她也知道，因为身份的缘故，她们之间注定会有一战，只不过是早晚问题而已。 在这个时间将其解决，是再好不过的了，叶翩然求之不得。 听她这么说，叶云真松了口气，也露出一抹笑意，“你来决定吧。” 叶翩然也没瞒着她，扬了扬手里的玉简，“我刚去藏经阁找了本术法，你不介意的话，等我学个皮毛再打，如何？” “没问题。”叶云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但你要算好时间，自由挑战只有十天，最后一天是留给前十名定榜的，所以，你只有八天时间。” “那便定在七天之后吧。”叶翩然笑，“给你留一天时间，夺回前十。” 叶云真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禁莞尔一笑，随即想到了什么，笑容微微收敛。 “我等着。”叶云真道，“这一战，我不会手下留情。” 叶翩然点头，“我也不会。” 她自是不会轻视叶云真的。 二人修为相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成长轨迹。 叶云真是受到家族重点栽培的嫡女，又有赵家的支持，属于那种见多识广，手段层出不穷的天之骄子，就算没有真正经历过生死，战力也不可小觑。 而叶翩然自己，虽然曾经越级斩杀筑基期修士，但那毕竟取了巧，又用了增幅秘法，算不上是她的真实水平。 自由挑战，检验的是弟子的实际水准，禁止使用一切短时间增幅己身的手段，当然，就算宗门允许，她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小奎门术。 在不使用小奎门术的前提下，自己的极限在哪，叶翩然心里也没底。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没信心战胜叶云真，只是面对这一战，无论如何，她都会全力以赴。 叶翩然和叶云真对视，都看见彼此眼中的坚定和自信。 …… 自那日见过叶云真后，已经是四天过去。 这四天来，叶翩然闭门不出，一直沉浸在惊雷变的修炼之中。 惊雷变上半部共有三变，分别是雷蛇变，雷鸟变，以及雷龙变，每一变的难度都成倍增加，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由于有着先前的经验，第一变雷蛇变的修炼很是顺利，只花了三天时间就练成了，当然，距离驱使如臂，大成之境还差得远，只是比起她之前模仿别人的，是好得多了。 将雷蛇变充分熟悉了一番以后，叶翩然开始尝试雷鸟变。 但这一次，她遇到了瓶颈，不是雷鸟无法凝形，而是从灵力回路上就出了岔子，几经尝试之后，她终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叔说的还真没错，惊雷变果真是入门容易，精通极难……看来想修成这第二变，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啊。” 当初，藏经阁的守阁师叔数次劝阻她，说是即便在内门之中，也少有选修惊雷变的弟子，可她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说她坚定也好，顽固也罢，但叶翩然不是这么容易就会气馁的人。 她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站起身来，准备出门走走，看看鸟。 话说，仙鹤……应该也算鸟吧？ 心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还不待她细想，院落禁制就被触动，她回神，走过去打开院门。 门外是一张飘在空中的传讯符。 叶翩然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打开禁制，果然又出现了如上次一般的场面。 “外门弟子叶翩然，排名十三，现受到排名十五的外门弟子谷澜挑战，本次挑战不可拒绝。请于一炷香之内抵达外门演武场……” 这一次，叶翩然并未等传讯符里的声音停下，而是在听到关键信息以后，便一把将其抓在手里，关门离去。 今日已经是自由挑战开始后的第五天，热度回落，乘坐仙鹤不再需要排队，她抵达演武场时，燃着的线香还剩一半。 谷澜是一名面若冰霜的女修，气息凛冽，不苟言笑，令人不敢直视。 见到叶翩然，也只是冷冷地一点头，简短道，“叶师姐，请赐教。” “你也是。”叶翩然颔首回应。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挑战正式开始。 与叶翩然先前经历过的两场挑战都不同，谷澜一开场便失去了踪迹，也不攻击她，场面就这样僵持着。 她也没料到是这样的展开，却并不慌乱，因为她猜到了谷澜的意图。 让她浮躁不安，露出破绽。 那时，便是谷澜的出手之际。 第七十三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时间一点点过去。 谷澜隐在暗处，看着那始终负手而立，淡然自若的人影，心中不由得焦躁起来。 她从二十一名一步步打到十五名，每一战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削弱对手的斗志，在他们掉以轻心的时候突然出手，抓住破绽，稳住优势，一点点拿下胜利。 正面战斗，谷澜也并非是没有把握，只是她修为稍逊，难免处于劣势，所以用了点技巧。 这技巧一直支撑着她上升了六名，谷澜一度以为自己会无往不利，在练气十层的区间。 却不想，这么快就踢到了铁板。 这么长时间过去，叶翩然竟是一点破绽也没露出，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浑圆守一，根本没有任何下手的空间。 谷澜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难缠的人。 百试不灵的招数头一回失效，她一时心急，乱了呼吸。 不好！ 谷澜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连忙屏息凝神，清心静气，转移位置。 然而，却是已经晚了。 叶翩然脚下踏着鬼踪魅影步，几乎在谷澜露出破绽的同一时间动作，速度提升到极致，在谷澜转移之前将她拦截。 而在谷澜眼里。 只有一个白皙秀气的拳头，以及其上缠然盘旋的雷电蟒蛇，伴随着一抹鬼影飞速闪过，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嘭！ 飞出擂台之时，谷澜吐了口血，满眼骇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她没有采取这样的战术，又怎么会败得这么惨？！ 可惜。 她的心声，并没有人关心。 裁判的声音适时响起，“谷澜飞出台外，叶翩然胜。本次挑战排名不变。” 这次的裁判并非是上次提点叶翩然的那位，宣布完挑战结果以后，向她点头示意，意思是她可以离开了。 叶翩然下台，心中还在回味刚刚那一拳。 老实说，她没想过这一拳威力这么大，居然能直接秒败谷澜。 三阶雷法，果然非同凡响，即便她只学了个皮毛，而且她还未出全力。 看来，就算学不成雷鸟变，只把雷蛇变再精进一番，也足够应付叶云真了。 只不过，叶翩然的目标不止如此，她想拿第一。 朱羽凡的榜首之位至今无人撼动，而且看起来，目前也没有被挑战过的样子。 叶翩然猜想，应该不是大家不想挑战他，而是时候未到，有那个实力的人，都会等到最后一日，十强排位战时再出手。 毕竟，打朱羽凡，必然是一场硬战，没人愿意在重头戏上场前耗干自己的精力。 叶翩然没见过这个人，又常年闭关，消息闭塞，不清楚他的详细信息。 不过想也知道，能在这个年纪修炼到练气大圆满，必不会是简单之辈，面对这样的人，自然是手段越多越有把握。 路过排名石碑时，叶翩然扫了一眼，发现除了前五名没有变动以外，其他名次都或多或少发生了变化。 尤其吸引她注意的是周正许的名字，四天不见，这人已经窜到第八名去了，把原来的练气十一层踩在脚下。 除此之外，还有曾经挑战过她的郭显，如今已经是第三十七名。 叶翩然仿佛看到，有无形的腥风血雨在榜上肆虐。 摇摇头，她从排名石碑前离开，走去乘仙鹤的路上，与几名边走边议论的弟子擦肩而过。 好巧不巧，对方谈论的好像还是她。 “快快快，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急什么，你不知道吗，叶师姐第一次被挑战的时候，可是踩着点到的呢！我们出来是晚了点，但肯定来得及。” “你们觉不觉得，刚刚那人有点眼熟？” “什么人？没看见啊。我说，要不还是快点吧，叶师姐虽然喜欢踩点，可她也喜欢速战速决啊，她那次可是一招就把对手秒杀了呢！” “那次是那个姓郭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足为例。这一次，可是从无败绩的谷澜师姐发起挑战，谷师姐喜欢打持久战，所以我们就算没赶上开场，也能赶上结尾。” “有道理。” “咦，是你们？你们现在来干嘛？” 几人正兴高采烈地说着，迎面撞上两名刚从演武场出来的熟人，顿时一番大眼瞪小眼。 “来干嘛？当然是去看叶师姐的战斗啊，等等，你们不是也支持叶师姐吗？怎么……” “天啊，你们来得也太晚了吧，挑战早就结束啦。”其中一人摇头，“谷师姐不是叶师姐的一合之敌，露出破绽以后，一下被秒了。” “啊？！” 几人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嘴巴张开，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队伍中有一人蹙起眉头，质疑道，“不对吧，叶师姐和谷师姐同是练气十层，有这么大的差距吗？” “不信就算咯，还有其他人也看了这一场，你可以去问别人。”看过挑战的那人耸耸肩，无所谓道。 另一人则冷静地回复，“你看过叶师姐和周师兄的那一场吧，周师兄当时败得很惨，可他现在，却已经越级挑战成功，高居第八名了，叶师姐的水平只会在他之上。如此，你还觉得不可能吗？” 发出质疑的那人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最后只得小声嘀咕道，“叶师姐如此强悍，为何不去争前十之位？天天藏着掖着的，谁知道啊……” 闻言，对面的两人对视一眼，皆看见彼此的疑惑。 此时的叶翩然并未走远，以她的耳力，自是把几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不喜欢被人关注，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反正，这些言论无论好坏，都影响不到她便是了。 后面的对话，她没有再听，径直去了仙鹤乘坐点。 这一次，她并未直接交付灵石坐上仙鹤，而是站在一处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观察。 脖颈修长，鸟喙尖锐，羽翼丰满，可振翅长空…… 不知过了多久，看够了的叶翩然终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竟是直接离去，找了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开始修炼起惊雷变来。 但她还是失败了，不过比上一次有所进步，至少她没再走进同一个死胡同。 返回流霞峰的路上，叶翩然一边摸着仙鹤雪白无暇的毛发，一边沉思。 她感觉自己找对方向了，只是样本太少，或许，从明日起，她该换一种修炼方式了。 第七十四章 再见裴青陵 次日。 晨起之时，叶翩然来到流霞峰顶，席地而坐，向着天边徐徐升起的朝阳，吞气吐纳。 视线所及之处，有远方连绵蜿蜒的山脉，有霭霭云雾缭绕山间，有青石瓦琉璃顶的宫殿，也有三五成行的仙鹤，盘旋齐飞的鸟群。 以叶翩然的目力，恰好能看见两峰之间的鸟儿，振动双翼之时，翅羽上的皮毛在秋风吹拂下的微小颤动。 她一心二用，一边吸收峰顶的天地灵气修炼，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这些飞翔的鸟群。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拨鸟群离开了峰顶。 叶翩然回神，返程的路上一直面露沉思，途中遇到禽鸟兽类，都会驻足，直到对方飞走。 其余时间，则是一直在雷蛇变和雷鸟变的交替修炼之间度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转眼便到了与叶云真约定的日子。 这一天，叶翩然照常在峰顶观察完鸟群，起身离去之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位许久未见的熟人。 朝阳初升之时，身居高处面朝东方，可以吸取到一缕紫气，此气至精至纯，于修士而言是大补之物，除了增长修为以外，还有其他种种好处。 但紫气虽好，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能消受，如果不配合对应的吸收方法，以练气修士的体质，一个不慎便有灵力紊乱，爆体而亡的风险，是以叶翩然还未打过紫气的主意。 即便不吸收紫气，清晨之时，高山之巅的灵气也是格外清净的，许多功法都会有这个方面的需求，据她所知，有一本入门功法清心诀便是如此。 因此，每日在峰顶修炼的弟子，并不少。 这三天以来，叶翩然每次都是找一个视野开阔的角落位置安身，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倒也并未太在意周遭的环境。 所以在看见裴青陵的时候，她讶异地扬了扬眉，略作踌躇，还是上前去打了声招呼。 “久违了。”裴青陵微一颔首作为回应，挑眉道，“有心事？” 叶翩然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我一直在峰顶修炼，前两天才发现你，但你那时似乎并未注意到我，现在却突然过来。”裴青陵解释道。 事实上，他自从进入天衡宗以后，便每日晨起吸收紫气了，这么多年从未间断。 裴氏祖传的望气术，必须要在积累紫气的基础上才能修炼，入门极难，他练到现在，也不过是学了个皮毛而已。 不过，这点皮毛也足够他看个大概了，比如每个人额间气的颜色和大小。 当初叶熙月一事，他之所以会帮叶翩然，就是因为看见了她额间的气。 如今，差不多两年未见，裴青陵眯了眯眼，反复确认了几次，才敢肯定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确实看不见她额间的气了。 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对方修为远高于他，要么就是身负重宝，可以隔绝此类窥探。 叶翩然显然是后者。 裴青陵略感意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转而注视她的双眼。 “……原来是这样。”彼时的叶翩然正在回复先前的话，“心事谈不上，只是今天有一场挑战罢了。” “看来是很重要的挑战。”裴青陵从善如流地接上话题，“其实我有听说你的消息，想来，不管你遇上谁，都是对方倒霉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从未在人前表露过自己的实力啊。 叶翩然心中蹙眉，面上却是平静摇头，“哪里。” “还有多久开始？两天后便是十强排位战了，最近几天，内门里该来的人，应该都差不多会出现了。” 听他这么说，叶翩然顿时想起七天前拦下她的那两名内门弟子，“先去演武场吧，说不定，她已经到了。” 裴青陵没问她口中的那个她是谁，自觉跟在她后面，往半山腰走去。 对此，叶翩然没说什么，二人一路聊着些有的没的，很快便到了演武场。 路上，二人还各自收到了一枚传讯符，只不过内容不同罢了。 甫一踏入场中，便有一名陌生的弟子上来搭话，“是叶翩然师姐吗，你有一场挑战在一号擂台，对手是排名第五的叶云真师姐。” 这种是领了任务，专门负责接待事宜的弟子，叶翩然每次被挑战，都是从当日值守弟子这里得知具体台号的。 最初，她还得自己去找人问，第一次被挑战时还差点赶不上时间，如今却是大不一样了。 “我这就过去。”叶翩然点头，转头看向裴青陵，“裴师兄，等会儿再聊吧。” 裴青陵也是练气大圆满的修为，观其气息，和两年前的叶辞天差不多，应该已经快要筑基了。 “等你的好消息。”他说完，转身往观众席上走去，来到最上面一排落座。 这一排坐着的都是金纹服饰的内门弟子，见到裴青陵，纷纷露出笑容。 “裴师弟。” “裴师弟许久没来内门了，修为精进了不少，怕是不日便能筑基了。” “以裴师弟的天资，早该进入内门了。” “说起来，与裴师弟一起来的那位师妹，似乎就是即将开始的这场挑战的主角吧？实话说，我本来还不太看好她，但现在嘛……” “嘘，少说点吧，这场挑战可没那么简单。看见那边的人了没？这可是叶家的内务事。” 闻言，裴青陵抬头，看见师兄们所说的方向，坐着一个袖纹赤金的少年，正是叶辞天。 而叶辞天身旁的人，他也很眼熟，是昔日随他去往裴氏秘境的叶家嫡支，一共八人，还有一个在挑战台上。 嗯……不对，挑战台上的，应该是两个吧。 正想着，衣袖便被已经坐好的萧子敬扯了扯，裴青陵回头，听到后者说，“喂，青陵，你不是带她们去过你家吗？谁赢面大点，说来听听。” 内门弟子们纷纷竖起耳朵，露出好奇的神色，显然他们也知道这事。 这一幕让裴青陵倍感无奈，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奉承的场面，但谁叫萧子敬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喜欢，那张传讯符就是这家伙发的。 不然，按照他的性格，多半会选一个清净的位置落座。 因为某些原因，裴青陵目前只能顺着萧子敬，左右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之事，便随他去吧。 “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怎么记得清。”他开口，“不过，非要说的话，我觉得是叶翩然吧。” 第七十五章 挑战开始 裴青陵这边如何，暂且不论。 另一边，叶熙月等人围在叶辞天旁边，下面几排还坐着一众叶家旁支。 这其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即将开幕的这一战的渊源，有很多人甚至都不认识叶翩然，但他们都收到了通知，一早便在此等候。 就连嫡支之中，也并非是所有人都清楚两人关系，无论知道与否，脸上神色皆是不同。 不过，大部分都由惊愕和复杂组成。 经过当初执法殿一事，他们都对叶翩然有所改观，但谁也没想到，短短两年，她竟然就能成长到如此地步。 虽然理智告诉他们，叶翩然几乎不可能越级战胜叶云真，可他们心底还有另一个声音，不断叫嚣着另一个结果。 嫡支众人，即便不知道叶翩然也是家主之女，却也一直知晓叶翩然的资质，是一等一的好，别说放在叶家，哪怕是在天衡宗，恐怕也仅次于那三位天灵根。 而且她又是雷灵根，这一战，她不一定完全没有机会。 此时，已经没有人会质疑叶翩然拥有越级挑战的能力，因为周正许的例子就在眼前，可叶家人依然不看好她，因为叶云真真的很强。 火灵根纯度九成的叶云真，战斗力同样爆表，同样可以做到越级挑战。 众人心思活络，时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平日里格外好动的叶熙月，却是一反常态地安静。 坐在最上一排的叶辞天注意到她，剑眉微蹙，有些奇怪。 但他并未说些什么，就算要说，也不是现在。 他虽然回族时间不多，却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那二人姐妹关系的后辈之一，又因为自身身份的关系，比旁人更加了解内情，乃至于家族的意思。 这一战究竟有多重要，在场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 面子问题还在其次，关键的是，涉及到一个多年前的赌注。 一个事关叶家传承的赌注。 想到此处，叶辞天侧头，目光在两侧观众席上游移，不多时便停下寻找。 那个位置，坐着瀚云城赵家的人，其中还有数名内门弟子，却没有亲传弟子。 …… 看台另一侧。 有三名亲传弟子并排而坐，中间的是一名貌美女修。 “谢师姐，你看好谁？”左侧的俊俏男修低声问道。 谢师姐看着一号台上的两道人影，美目中有彩光流转，“应该是和裴青陵一起来的那位吧。” “既然谢师姐这么说，那肯定没错了。”右侧的清隽男修点头，“听说，那个叶云真是这届魁首的有力争夺者，如今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非也。”谢师姐摇头，眸中彩光消散，“叶云真已是不错，但她的对手更强。” “哦？”俊俏男修闻言坐直身体，兴致勃勃道，“这么说，这场战斗肯定很精彩了，不枉我们提前两天过来凑热闹，等后面那些家伙来了，定要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挑战快要开始了，”清隽男修注意到下面的动静，“究竟如何，且看吧。” 正如他所说。 一号擂台，挑战双方已经完成身份确认，正在进行赛前寒暄。 打过招呼以后，叶云真取出一个储物袋递过来，面露歉意道，“这是这两年家族给你的修炼资源，本来早就该给你的，只是你一直闭门不出，上次见面又有些仓促，所以……实在是抱歉。我还在里面加了点东西，不多，权当赔罪了。” 叶翩然反倒是有些诧异，“家族给的资源？我都快要忘了这事了，不过，我现在也不是很需要了。” 要不是叶云真提起，她是真的记不起来家族还会每年发放修炼资源的事情了，毕竟以前因为叶熙月从中作梗，能到她手上的，寥寥无几，攒了几年也才勉强够买个聚灵阵盘。 初入宗门的第一年，资源是在入门之前就给了的，不过也一样只剩下几根毛，还没宗门给的份例多。 加上又是这么多年过去，如今的叶翩然早已不在乎家族给的那点东西了，即便是经由叶云真之手给出，必然不会存在任何克扣的情况，也是一样。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是不可挽回的了。 叶云真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也不纠结，直接将其收了起来，“我明白了，看来是多说无益。” “爽快。”叶翩然笑，脚尖一点地面，飞身后退至擂台边缘，扬声道，“叶云真，我们手下见真章吧。” “那是自然。”叶云真也来到自己的位置站定，练气十一层的气势全力迸发，“不瞒你说，这一天我已经等待很久了，叶翩然。” “双方准备完毕，”裁判凌空而立，声音在灵力裹挟下传遍演武场的每一个角落，“我宣布，挑战开始！” 随着裁判这一声令下，四周看台上爆发出惊人的声浪，出人意料的是，竟然有近半都是支持叶翩然的。 如今已经位列第八的周正许，以及那日与他同行的几名好友赫然在场，好巧不巧，当初第一天就挑战叶翩然的郭显等人，正好坐在他们旁边。 十强排位战临近，原本有些回落的热度再度攀升，名次未曾变动过的前五人更是愈发受人瞩目，是以今日的叶云真刚从仙鹤上下来，就被人团团围住，硬是从她嘴里撬出了消息。 那时，叶云真本人都没抵达演武场，便有许多闻讯赶来的弟子都占好了位置，等到叶翩然过来的时候，看台上已是人头攒动。 周正许和郭显等人，都算是来得早的，他们彼此并不相识，但巧的是，坐在他们这个片区的，都是支持叶翩然的，现下挑战开始，郭显更是神色激动，喊的比谁都大声。 他的狂热让周正许都为之侧目，后者心中摇头，但在这种环境下，他的情绪也不免被带动起来。 支持叶翩然的人确实很多，不过大部分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谁输谁赢并不是他们关心的，只是，叶翩然输了并不丢脸，反之，赢了的话，却会让每个支持她的人脸上有光。 从理智上说，周正许并不看好叶翩然，但他又觉得，似乎没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的，至少目前为止一直如此。 所以，周正许深吸口气，紧了紧拳头，心中默默喊了声加油。 挑战台上。 裁判话音落下，姐妹二人却都默契地没有第一时间发起进攻。 叶翩然看着对面的叶云真，双手缓缓抬起，掐了一个奇特的法诀。 敛息诀。 解！ 霎时，叶翩然的气息骤然间暴涨起来，衣袍无风自动，一股极为强悍的，丝毫不逊于叶云真的，甚至比她还要强上几分的气势，喷涌而出。 这是练气十一层的能量波动。 叶云真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第七十六章 姐妹之战 “我说过，我会全力以赴。” 叶翩然微笑，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出自己的全部修为，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张狂地叫嚣着，肆意得让她有些不习惯。 “我自认从未轻视过你，但还是没想到……”叶云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摇头苦笑，“也好，这样，才算得上公平。” 说罢，她神色一变，从指间的储物戒中取出一柄赤色的长剑，锋利的剑尖遥遥指向对面。 中品法器，焰云剑。 与此同时，有妖艳的火光自剑刃上亮起，嫣红的烈焰自她掌心之中涌出，在细长的剑身上缠绕盘旋，形成了一朵海棠花的模样。 叶翩然瞳孔一缩。 她在某本奇物典籍上见过这种图样，色泽嫣红，状似海棠，这是一种兽火的特征。 似乎是叫…… 赤乌棠火！ 四周看台上，一众弟子本就因为叶翩然的真实修为而大受震撼，不少支持叶云真的人纷纷倒戈，然而这嫣红兽火一出，情况又有新的变化。 有人认出兽火的来历，大声道，“我知道这个，这是赤乌棠火，是四阶妖兽赤铜妖乌的本源之火，这种妖兽生性凶戾，却是天材地宝焰珠海棠的守护兽，所以它们的本源之火十分形似焰珠海棠。” “这赤乌棠火虽然品阶不高，练气修士也可以吸收，但因着焰珠海棠的缘故，威力不俗，而且极为珍稀，价格高昂。我有幸在拍卖会上见过一次，一枚巴掌大的火种都能卖出三十万的高价！” 听他说完，周围的人群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大家都是练气期的修为，一年能赚个一两千灵石已是不错，哪里敢想三十万灵石这种天文数字，一个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有人当即提出质疑，说是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还不待他进一步反驳，便被人强有力地打断。 “不信？呵呵，你可知叶云真是什么人？”那人不屑一笑，“知道我宗本届三位天灵根吗？每一位天灵根，都是化神道君的亲传弟子，其中有一位，便姓叶……” “嘶……” 这个信息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还在谈论此事的弟子纷纷噤声，前面高声科普的弟子得意一笑，嘴上却话锋一转，说起其他话题。 那个发出质疑的弟子却是眉头一皱，小声嘀咕道，“可是，叶翩然，不也姓叶吗？” 他的低语并没有被人听见，而其他方向的观众席上，也正在热火朝天的议论之中。 但这些都影响不到台上的二人。 叶云真召出赤乌棠火，那朵妖艳的海棠被她托在手心，脚下踏着炽热的火浪，腾挪至擂台中央，将火焰凝成的海棠掷出。 嫣红的海棠花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摇曳着飘向擂台另一侧的叶翩然。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叶翩然漆黑如墨的眼眸中似乎只容得下这一朵徐徐旋转的火焰海棠，肌肤被奇高的温度烫得发疼，她却是不急不忙地翻转手诀，祭出一颗人头大小的雷球。 此时，她和海棠花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不过短短数息时间，雷球便与海棠迎面相撞，紧接着，叶翩然化作一抹鬼影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 剧烈的爆炸冲击波席卷开来，形成一朵小型的蘑菇云，狠狠击打在笼罩擂台的防护光罩上，竟然使得后者摇晃颤动起来，足足晃了数下才停止。 看台上的观众还来不及惊呼出声，便被另一处动静吸引了注意。 消失的叶翩然竟然出现在叶云真的背后，而且出剑捅穿了对方的小腹！ 但是，没有鲜血流出，原来叶翩然击中的不过是叶云真的残影，真正的叶云真早已换了位置，神色淡然自若，又是一朵海棠飞出。 这一次，叶翩然没有再用雷法迎敌，而是惊霜剑一横，一式破碎斩出。 清冽的水光轻易便将嫣红海棠劈成两半，但她还来不及欺身而上，就见空中又飘来几朵海棠，而且越变越多，像要把她困在包围之中一般。 叶翩然并不慌乱，不难发现，这些成片成片的海棠之中蕴含的能量，都远远不如前面两朵，空有气势罢了。 而她也轻易地找到了海棠花海中的间隙，脚踏鬼踪魅影步脱身而出，任凭身后海棠炸开，化作嫣红火海蔓延四方。 可如今的她却遇见了新的难题，因为叶云真不见了。 在收敛气机方面，叶云真还不如当初挑战过她的谷澜，但叶翩然的脸色却比那时难看得多。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叶云真就在台上，甚至就在她周围，可她却无法捕捉到其轨迹。 叶云真，就好像融进了那火海烈风之中了一般，不仅在，而且无处不在！ 身后，海棠花组成的泱泱火海已然熄灭消逝，可在叶翩然的感知中，此时的她却被密不透风的火焰围困，仿佛置身一座巨大的火牢之中，前后左右皆无退路。 看起来，叶翩然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而在看台上的一众弟子，比她更加清楚她此时的处境，因为他们清晰地看见，叶云真其实就在这座火牢的正上空，双手握住剑柄，正在蓄力致命一击。 是的，叶云真在空中。 按理来说，修士只有筑基以后，才能拥有飞行的权能，但风灵根修士却可以短暂忽视这一规则，借助烈风滞留半空。 不过，要想做到这一点，条件是极为苛刻的，即便是在风灵根修士之中，也只有少数人才能做到。 见到这一幕，就连坐在最上一排的内门弟子，都睁大了眼睛，和裴青陵坐在一起的几人交换眼神，皆看见彼此眼中的惋惜。 显然，战斗进展到这种局面，他们已经不看好叶翩然了，即使她们修为相当。 这一招，换做是同等修为的他们，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接下，因为所有退路都被封死，只能硬接，除非…… 叶翩然能从地底下钻出去！ 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叶翩然又不是土灵根修士，无论是挖地洞还是土遁，都无法赶在叶云真出手前逃离。 大部分人都是如此想的，却也有一些人依然坚定。 比如那位谢师姐，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勾起一抹笑容。 众说纷纭，身为话题中心的叶翩然却是格外冷静。 四周皆无路可走，那么叶云真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 她一直都记得，叶云真不仅仅是九成纯度的火灵根，也是八成纯度的风灵根。 这一招确实很漂亮，完美地发挥出了她自己的优势所在，可是，想要就此击败叶翩然，还不够。 众目睽睽之下，叶翩然反手握剑，插进地面，就在众人以为她真要挖地洞的时候，却有耀眼夺目的紫电雷光蓦然爆裂开来，顺着剑刃，深入地下。 就在这时，头顶上空，火牢上方，有一抹惊艳的赤色剑光纵劈而下。 但这一击并未取得理应的成效，因为地面在颤动，有微小的裂隙扩散开来，绚丽的雷光从中渗出，照在叶云真惊愕的脸上。 火牢封锁，破。 叶翩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头颅昂起，向天一指。 有雄壮狰狞的雷蛇显形而出。 正是惊雷变！ 第七十七章 大日天炎诀 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在片刻之间发生。 席上的观众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从叶云真的绝对优势中缓过神来，场上的形势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长达丈许的巨大雷蛇咆哮而出，自下而上，贯穿了尚在半空之中的叶云真，将其身形吞没。 而原本看似无路可退的叶翩然，拔剑而起，向天斩出一剑。 水光冷冽，剑芒锋锐。 有不可抵挡的气势迸发而出，水蓝色的细线有如弯月。 彼时，雷蛇甩尾，能量耗尽消散于空，徒留浑身冒着电弧的叶云真向下坠落。 紧接着，月芒划过，前胸进后背出，大片大片鲜血洒落。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之下，叶云真后仰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砸落在地。 全场寂静。 唯一的声音，便是叶云真挣扎着爬起，艰难地捂着胸口，再度吐血时的剧烈咳嗽声。 她伤得极重，接连被叶翩然的两大杀招正面击中，即便有防御法器护身，也几乎丧失了大部分的作战能力。 但却没有人指责叶翩然下手太狠，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刚刚得手的是叶云真，叶翩然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如今这般境况，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只能说，各凭本事，全看谁技高一筹了。 叶云真抹去唇边的血迹，顶着惨白如纸的脸色，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声音极轻。 “我承认你真的很强，叶翩然。只是我不明白，你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可以成长到这种程度？” “哪怕是我，走到今天，也已经拼尽全力了啊……为什么依然逃不过这样的局面？” 这个音量，放眼全场，除却修炼出神识的筑基修士以外，只有叶翩然一个人能听见。 闻言，她抬眸，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她不明白叶云真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身为一名修真者，努力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而且，叶云真这话说的，就好像即便她再怎么努力也不及她一样。 叶翩然才想不通，她身上的傲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摇摇头，将心中升起的那一抹烦躁之意驱逐，叶翩然提起惊霜剑，冷声道，“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本来，我是不想用这一招的，我不想把局面闹得太难看，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却没想到，我竟然是被你逼到这一步的。” 叶云真垂头低笑，再抬头时，一双眼眸竟然已经变成半黑半金，看起来格外诡异。 最上方的看台坐席，叶辞天猛地抓紧了扶手，神识展开到极致，仔细端详叶云真的每一处变化，低声呢喃。 “这是，大日天炎诀……” 话音未落，场上变故又起。 只见叶云真双臂高抬，十指紧握剑柄举过头顶，身后竟然是出现了一轮若隐若现的大日虚影，四周被一层金色的炽焰包围。 而焰云剑的剑柄上方，剑刃所在之处，有金色火焰迎风而长，凝聚成一道比她整个人还要巨大的金刃。 二者几乎是同步成形，霎时，有强悍无匹的气势从她身上如海浪般汹涌而出，掀起的气浪宛如狂风，吹得擂台上飞沙走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的观众即便亲眼看见如此震撼的动静，也不敢再早做定论了，只是发出一声声的惊叹。 想不到，练气修士也能强大至此，光看气势，恐怕已经达到筑基期的标准了吧。 然而，在叶云真的气势攀升到巅峰之时，叶辞天却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太逞强了，这一招……” 虚有其表啊。 台上，叶翩然直面这股骇人的气势，脸色微微发白，眼眸眯起，同样发现了端倪。 表面上看，此时的叶云真，几乎已经和昔日的布端达到了同一水准，迈入筑基期的层次，但仔细感知，却会发现，根本就是外强中干。 除去她身受重伤，状态不佳的缘故，叶翩然猜测，发动这一招对于叶云真来说，应该本就是没什么把握的，否则，她不会等到现在。 但即便虚有其表，叶翩然也不能不全力应对，因为这一招就算没真正达到筑基期的水准，也至少有练气大圆满的级别。 大境界之间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跨越的。 心中思绪如电，眼前，火焰凝成的金色巨剑终于斩落，排山倒海般的气浪呼啸而来，还伴随着叶云真虚弱却凌厉的冷喝。 “败吧，叶翩然！” “大日天炎诀第一重，长空金炎斩！” 叶翩然登时被逼得后退数步，她冷哼一声，一身浑厚的修为全力展开，灵力灌注双腿，脚下生根，强行让自己止住退势。 与此同时，她双手翻转，将惊霜剑竖于胸前，反手并指一寸寸抹过剑刃，雷光乍现，电弧缠绕，巨型的雷蛇霎时咆哮而出，凶狠地朝金色巨剑冲去。 而叶翩然自己，也踏着鬼踪魅影步骤然冲出，剑尖连点，水镜杀四式接连使出，攻向金色巨剑的剑柄处，或者说，攻向叶云真和金色巨剑的连接之处。 轰！ 雷蛇和金色巨剑正面交锋，明显逊色一分，接触不久便连连后退，连庞大的身形都有所消弭。 但，叶翩然进攻的主力，本来也不在那！ 雷蛇这边露出颓势，可另一边，寒光熠熠的剑芒已经到了，整整四下，两下击在剑柄，两下落在叶云真的双手之上，攻势急湍，凶猛非常，竟是硬生生将二者分离开来。 焰云剑脱手的一瞬间，大日虚影烟消云散般消失，叶云真气势暴跌，哇地一声吐出口混杂着内脏的鲜血，但她还来不及露出惊愕的表情，就感觉脖颈一凉。 叶翩然不知何时，已然移动到她的身后，手中惊霜剑水光弥漫，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你输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仿佛是在迎合叶翩然的话一般，金色巨剑由实化虚，化作粒粒光点分解消散，而作为其载体的焰云剑，也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一切归于平静。 叶云真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汩汩鲜血从口中流下。 想要转身，却双膝一软，跌坐在地，无论怎么努力也站不起来。 她消耗太大了，兵败如山倒，如今连一丝力气都无法提起。 叶翩然放下了剑。 随之响起的是裁判的声音。 “叶云真失去战斗能力，叶翩然胜。双方名次调换，叶翩然列第五，叶云真列十三。” 第七十八章 选择的权力 裁判的宣告，意味着这场万众瞩目的战斗终于落下帷幕。 短暂的沉寂以后，观众席上爆发出响彻云霄的声浪，尤其是一直坚定不移地支持叶翩然的那些人，此时更是喜不自胜，与有荣焉。 还有一些激进派在大声嚷嚷，说是本届魁首必是叶翩然的，朱羽凡也不如她云云。 这些人的音量不算小，席间各处都有人发表相同的看法，但出奇的是，竟然没有多少反驳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叶云真最后使出的大日天炎诀，视觉效果实在太过震撼，即便如此都依然战败，让他们对叶翩然实力产生了崭新的估计。 不管观众席上如何热闹，一号擂台上，叶翩然看着瘫软在地的叶云真，伸出了手。 白玉般的掌心静静躺着一枚高阶疗伤丹。 叶云真抬头，眸中神色极尽复杂，默然良久，直到口中不再流血不止，方才开口。 “为什么？” 叶翩然反问，“什么为什么？” “你分明看穿了我的招数，知道那一招的弱点所在，你明明有机会直接杀死我，而且可以不露破绽地伪装成失手而为，并非故意。为什么你没那样做？”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叶翩然感到奇怪，她觉得她们的想法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第一，我没有无缘无故随便杀人的癖好，你并未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第二，杀了你，能让我得到什么好处？我还要因此背负手足相残的骂名，就算不被认定为故意，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顿了顿，叶翩然继续道，“叶云真，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对我而言，这只是一场纯粹的战斗，是你我之间一次必要的对话，并不掺杂其他什么成分，包括长辈之间的那些。” 听到这里，叶云真终于露出不解的眼神，“什么意思？” “因为，”叶翩然叹了口气，清亮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无奈和怅然，“我们在诞生之前，并没有选择的权力。” 所以，上一代之间的恩怨，也不该牵扯到下一代。 叶云真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张了张嘴，整个人如遭雷击，呆楞当场。 说话的时候，叶翩然双眼平视前方，神色澹然，并未看着叶云真。 所以当她低头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叶云真竟是哭了。 而且哭得梨花带雨，一开始还收敛克制，到后来甚至哭出了声。 她哭，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她之前死活都想不明白。 她哭，自己实在是虚伪得过分，不仅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 她哪里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叶翩然的事。 明明就做过啊！ 无论是从前漠视家族的所作所为，还是对叶熙月的肆意欺凌视而不见…… 她或许没有直接参与过，但如果她当时就做出正确的选择，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局面？ 可惜，晚了，一切都晚了。 叶云真哭得歇斯底里，她不是为了叶翩然而哭，而是发现，自己之所以会输的原因何在。 其他方面，她自认自己并不差叶翩然半分。 可在心性方面，她简直大输特输！ …… 最上一排看台，谢师姐站起身来，祭出一柄等人高的玉如意，出声道，“走吧。” 同为亲传弟子的两名男修惊异道，“现在就走，后面的挑战怎么办？” “不看了，”谢师姐坐上玉如意，笑意明媚，“就看这一场，已经足够了。” 闻言，二人对视一眼，也纷纷祭出自己的飞行法器，化作三道流光冲天而起。 另一边，正准备下去擂台的叶辞天注意到动静，侧目看来，眯了眯眼。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中间那个女修是…… 主峰亲传，谢明瑶。 停顿片刻，叶辞天收回目光，飞身而下，落在一号擂台上。 他上前几步，来到被裁判扶起的叶云真和叶翩然中间，先是向后者点头示意，再看向前者。 “如何，还能走路吗？” 叶云真服下了那枚高阶疗伤丹，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脸色逐渐红润起来，闻言点了点头。 “我好多了，只是内伤还要再养养。不过应该不碍事。” 叶翩然那两招，都没有刻意往她丹田招呼，是以并未影响根基，只是需要点时间恢复而已。 “那就好。”叶辞天取出一个贴着封灵符的玉盒，“这是血灵芝，能助你快速疗伤，恢复巅峰状态，十强排位战在即，别耽误了。” 血灵芝是和三叶青灵草同等级的天材地宝，有补血旺气的功效，是一种四品疗伤丹的主药，价值不菲。 叶云真也不扭捏，表达感谢以后便将玉盒收起，虚弱的脸庞上展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 “翩然，这是你的。”叶辞天转头，手中再次多了一个玉盒，温声道，“以你的实力，定然能在十强排位战上大放异彩，但也未必是轻松的局面，就当是有备无患吧。” 玉盒里的又是一枚血灵芝。 然而，叶翩然却是摇了摇头，“多谢族兄，好意我心领了，但东西……便算了吧。” 叶辞天也不意外她的回答，毕竟他早已知晓她们母女在叶家度过的那些困苦，对叶家人没什么好印象也是正常。 只是，叶辞天依然坚持，“无关家族，这是以我个人的名义赠与的，若你实在放心不下，也可以用其他东西来换。只是血灵芝有价无市，备在身上，总是好的。” 听他这么说，叶翩然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叶辞天说的确实没错，血灵芝也算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只吃一片，就能起到数枚高阶疗伤丹才能达到的效果，而且无论伤势再重，只要没伤到根基，还有一口气在，都能救得回来。 自从上次血战布端一事以后，叶翩然深刻认识到多备几件保命之物的重要性，所以打心底讲，如非必要，她确实不愿错过这枚血灵芝。 于是她清点一番，从储物戒中取出两万灵石，递给叶辞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血灵芝的市价应该是十二万灵石，我手上没那么多灵石，先欠你十万，十强排位战以后再补上。” “可以。”叶辞天自是没什么意见，就算不给灵石他也不会说什么，反正十二万灵石对他来说，也不过洒洒水罢了。 第七十九章 萧子敬 因为叶云真伤势太重的缘故，裁判特许她在擂台上休息一段时间。 直到她的行动力恢复如常，三人才谢过裁判，走下擂台。 台下有好几拨人在等候。 叶家众人自是不用多说，裴青陵的出现也并不令人意外，只是叶翩然没想到，就连周正许和仅有一面之缘的郭显也在，身后还跟着许多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拨她不认识的人，领头的几人是内门弟子，面容上还有几分相似，应该有血缘关系，可能是某个家族的人。 至于是哪个家族……答案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收回目光，叶翩然权衡一番，先是对裴青陵点头示意，走向周正许等人。 “你们这是……” 心中的疑惑还没问出口，这些人便齐齐出声，“见过叶师姐。” 周正许露出促狭的笑意，“叶师姐，刚才真是好生厉害，好多人都说，你现在是最有可能和朱羽凡一争魁首之位的人。” “你也不差，越级挑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叶翩然笑着回敬，说的是他现在排名第八的事。 “一般一般，哪里比得上你。不过，现在的前十大多韬光养晦，等着两天后的决战，你们这一战这么激烈，恐怕决战之前，排名要有大变动了。” 周正许说的是事实，因为叶云真如今掉出前十，但在十强排位战到来之前，她肯定会夺回前十席位，由此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叶翩然赞同点头，随即扬眉，“怎么，你怕自己位置不保？” “怎么可能。”周正许摇头，也没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话锋一转道，“这些师弟师妹都是你的狂热追随者，尤其是这位郭师弟，听他说，他之前还挑战过你，是真是假？” 郭师弟指的自然是郭显，叶翩然先前就已经发现，不仅是他，昔日同他一起的那几位师弟师妹也在，只不过她叫不上名字罢了。 没想到，她与郭显不过一面之缘，对方却一直记到现在，还特地跑来看她的挑战。 “是真的。”叶翩然点头，看向郭显，笑道，“郭师弟，许久不见。” 留着一头短发，身形高大健硕的郭显，此时已然不复初见的狂傲，闻言腼腆一笑。 “叶师姐，说来惭愧……你这么强大，我当初却不知死活地去挑战你，真是……其实我那时只是想试试新招，不是刻意针对你，真的。” 叶翩然回想起当日的光景，她一路火急火燎赶到演武场，就听见郭显无论如何也要挑战她的言语，当下确实是有些迷惑。 不过，这件事很快就被她抛到脑后了，如今忆起，明明不过短短七天，却有种时隔三秋之感。 “无碍。”她摇摇头，“小事罢了。” “对了，叶师姐，”郭显指了指身后的众人，“他们都是听说我们要来找你，自发跟来的，说是要给你加油，祝你拿下魁首之位。” 聚在一起的弟子们适时出声，“叶师姐定能夺得魁首！” 叶翩然有些哭笑不得，“加油就不……罢了，多谢诸位。不过魁首究竟花落谁家，还是各凭本事吧。” “好了，诸位，”周正许看出她的不自在，站出来打圆场，“叶师姐还有事要忙，不如给我加油吧，我要求不高，进个前五就行。” 众人很捧场地满足了他的要求，而叶翩然也真心实意地发表了自己的祝福以后，与他们道别，转身朝裴青陵等人走去。 至于叶家众人，被她直接无视了，想来也不是来找她的。 “那边聊完了？”裴青陵打了个招呼，介绍道，“这位是萧子敬，你应该还有印象的。这几位都是内门的师叔，分别是……” 萧子敬虽然穿着外门弟子的服饰，但观其气息，甚至比裴青陵还要强上一线，怕是不日便要筑基了。 叶翩然一边问好一边记下他们的名字，只不过在眼神掠过萧子敬的时候，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她一下就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三年前，她被叶熙月逼得刚进宗门便急匆匆离开，去百兽林执行任务，回来以后在任务堂门口演了出戏，但戏台子还没拆，就被这个萧子敬横插一脚。 可以说，第一印象十分糟糕。 但是，他和裴青陵竟然是朋友，看起来关系还挺好的样子…… 叶翩然眯了眯眼，她总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什么巧合。 “叶师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肯定不久就能进入内门了。”一位姓姚的师叔说道，“内门七峰，不知师妹目前可有心仪的？要是没有，不如考虑一下我们法峰。” 法峰……没记错的话，似乎就是那位风系天灵根的裴氏嫡子，裴拾星所在的山峰吧。 叶翩然报以礼貌一笑，“我会考虑的，多谢姚师叔指点。” 又是几句你来我往过后，几位内门师叔便借口离开了，只剩下叶裴萧三人。 “让你见笑了。”裴青陵有些无奈，“关于选择山峰一事，随心便好，就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想选法峰。” “我知道，但我还没想好。”叶翩然道，“那你想选哪座山峰？” “大概是剑峰吧。” “怎么不问问我？”萧子敬插嘴。 裴青陵摊了摊手，“你说就是了，我又没拦着你。” “我也没想好。”萧子敬摇头，“可以都不选吗？” “如果你想要滚回萧家，再被萧家押去玄虚宗的话，可以试试。” 听到这两个名词，萧子敬顿时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道，“我才不要，大不了随便选一个就是了。回萧家，那我的墨师姐怎么办？” “还惦记你的墨师姐呢？都几年没见了。”裴青陵摇头，转眼对叶翩然投去歉意的眼神，“我这个朋友就是这样的性格，你别放在心上。” 闻言，叶翩然倒是一下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在说三年前那件事，裴青陵也在场吗？ 他这是在跟她解释，当年的事情，萧子敬并非是存心的。 不过现在，比起这个，叶翩然更在意另一件事。 萧家和玄虚宗，这两个名词一起出现，让她想起…… 东域四大家族，其中一族，不正是萧氏么？ 第八十章 十强排位战 东域四大家族，裴苏萧墨，呈四足鼎立的姿态分布在东域各地。 根据地理位置，裴氏、墨氏靠近天衡宗，苏氏、萧氏靠近玄虚宗，是以上万年来，二宗四族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就近而栖。 四大家族源远流长，底蕴深厚，虽然比不过七大宗门，却也足以傲视大陆九成九以上的势力。 世家底蕴，不是简简单单靠一代人就可以的，而是需要千千万万代族人的努力。 像这样的大家族，几乎每一代都会出现惊才绝艳的天骄，就好比如今的裴氏裴拾星，墨氏墨月灵。 天衡宗最近百年，仅有的三位天灵根骄子，其中有二都出自四大家族，世家底蕴，由此可见一斑。 叶翩然对四大家族了解不多，只知道一般情况下，苏氏和萧氏的后人，是不会出现在天衡宗的，所以一开始没往这个方面想。 但现在，萧氏和玄虚宗连在一起，那便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不过，叶翩然并不关心萧子敬的真实身份，只是多少有些惊讶罢了，很快便将此事放在一边。 拌嘴几句后，裴青陵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两天后的十强排位，你一定要全力以赴。届时，可能会有元婴真君临场，如果能拿下魁首之位，成为亲传弟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连素来吊儿郎当的萧子敬都点了点头，“亲传弟子好处多多，有很多隐藏的福利，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去争取。不过那个朱羽凡不是个好对付的，叶师妹你自求多福吧。” “多谢二位师兄提点。”叶翩然也换上了认真的表情，“我知道分寸的。” 另一边，叶云真前脚和叶家众人寒暄完，后脚便去了赵家子弟那边。 叶家队伍中，叶熙月依然是一幅反常的安静模样，她的眼神在叶云真和叶翩然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停顿在叶翩然身上，眼底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 从演武场离开以后，叶翩然去了趟贡宝殿，用在魔云矿窟的封印之地里得来的魔云石精，换取了二十万灵石和一万贡献点。 除去答应要给叶辞天的十万灵石以外，她还给自己留了十万灵石备用，毕竟随着修为的提升，需要灵石的场合和数量都在增加，多留在身上，总是没错的。 只不过这一次，她在鉴宝密室里收到了长老的盘问，追问她这种可以增幅灵器的炼器材料是从何处来的。 叶翩然自然不可能说实话，因为整座魔云矿窟所镇压的那只魔灵，此时此刻就被封存在她丹田内的冰蓝珠子之中。 虽然不知为何宗门并未察觉到魔灵的失踪，但她也不能说出自己曾去过封印之地的事，说多错多，她虽然比同龄人多活了二十年，可面对这些千锤百炼的金丹长老，还是太嫩了些。 她只是说，这些魔云石精都是从一个散修的储物戒中得来的，总共也就这么一点，而她凑巧听人提起过这种矿石的用途，又正好缺钱，所以才拿出来上交宗门。 至于其他，无论长老如何询问，她都一口咬死自己不知，最后长老只能无奈放她离去。 长老究竟信没信她的说辞，叶翩然心里没底，但经此一事，她也算长了个心眼。 以后类似的东西，哪怕麻烦一点，也还是尽量避免在宗门出手吧。 摇摇头，叶翩然揣着刚到手的二十万灵石，回到自己的小院之中，一心准备着接下来的决战。 ……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便到了十强排位战的日子。 再度来到演武场的时候，整个场地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 原本设于场中的十座擂台变成了仅仅三座，呈三角之势立于广场正中。 而演武场正门相对的观众席上，则是被换成了豪华看台，正中间的三排位置更是变成了长老席，目前还无人入座。 但四周的普通看台上，却已是人头攒动，放眼看去，只能看见黑压压一片人海。 叶翩然刚走到排名石碑，就被人迎了进去，来到其中一座擂台上等候。 擂台中央摆放着一张四尺余高的方形木桌，桌上安置着一个签筒，内有木签十支，肉眼看不出区别。 台上已经有六人先到了，叶云真和周正许便在其中，见到她来，各自冲她点头示意。 至于其他人，她并不认识，不过从气息上能看出，练气十一层和练气十层各半，神色则是各不相同。 唯一相似的便是，无人说话，大家都在互相打量，心中都有各自的成算。 叶翩然走到一旁，静静等候，心神放空，不思不想。 不多时，其他人也陆续到了，剩下的四人没有低于练气十一层的，大圆满之境的朱羽凡也在其中，压轴入场。 朱羽凡是一名长相俊美，神态张扬的青年，浑身散发着逼人的盛气，如果从面容上判断年龄，看起来比叶辞天还要大上一些。 他一入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而朱羽凡自己，则是在环视一圈以后，将视线落在叶翩然身上。 自从与叶云真一战过后，叶翩然再也没有隐藏过自己的修为，如今的她状态全开，单论修为深厚程度，在这里仅仅逊于朱羽凡。 也即为，离圆满之境一步之遥。 朱羽凡并非看过她和叶云真的战斗，眼下所为也不过是基于最直观的判断，凝视叶翩然数息后，露齿一笑，移开目光。 叶翩然并无任何紧绷畏惧之色，淡然自若地与他对视，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容。 所有人入场完毕以后，天边有数道五颜六色的流光出现，一个个宛如流星般坠落在正面看台的长老席上，散发着如渊似海的深厚气息，露出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孔。 尤其是中间三位，一女二男，气势之盛，即便距离相隔如此之远，也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强横威压，若非是他们迅速收敛，几息功夫，就能让叶翩然等人承受不住，吐血倒地。 毫无疑问，这三位正是元婴真君。 而随着长老们的到来，现场的气氛也是被推向高潮，四周的观众席上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声浪，叶翩然还从其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裁判上台。 “现在，请十强选手抽签。颜色两两相同的，便互为第一轮的对手。” 第八十一章 明琅真君 十强排位战共有三轮。 第一轮通过抽签的方式决定对手，一对一正面对决，胜者出线，晋级前五。 败者则在第二轮决定名次，五人交替对战，采取积分制的形式，胜者积两分，败者积一分，直到决出最终的排名。 胜者组的对决在第三轮进行，机制与第二轮相同。 最后则是奖励颁发、魁首加冕、长老致辞的环节，按照一定的规章制度进行，历年如此。 这些规矩，也是在被迎入场内的时候，接待弟子告知的。 裁判话音落下，众人纷纷上前，从签筒中取出一根木签。 叶翩然处在中间靠后的位置，所抽木签的尾部被涂成了黑色，她环视一圈，在一名素未谋面的女弟子手中见到了同样的颜色。 二人对视一眼，互相颔首示意，各自传音报上自己的名字。 差不多时间，其他人也找到了自己的对手，裁判做好登记以后，扬声问道。 “场中可容纳三场挑战同时进行，谁愿意先来？” 叶翩然没什么所谓，不过她的对手，那位名叫孙琼文的女修倒是举起了手。 裁判征询叶翩然的意见，她点头，二人于是被安排在三号擂台。 没多久，对决的场次便尽数安排妥当了，神奇的是，她和叶云真、朱羽凡三人都是第一场次对决，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对手主动提起的。 值得一提的是，叶云真第一轮的对手是周正许，见她看来，后者露出一抹苦笑，眼神却是斗志满满。 紧接着，裁判通报第一轮的对决顺序，无关人士下台等候，叶翩然来到三号擂台。 孙琼文就位以后，擂台四周升起一层淡黄色的光幕，将整座擂台笼罩在内，隔绝外部一切干扰。 擂台正上空，裁判凌空而立，浑厚的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 “三号擂台的二位选手，是否准备完毕？” “是。”二人异口同声。 “那么我宣布，十强排位战第一轮，叶翩然对孙琼文，挑战，开始！” 其余两座擂台的挑战，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开始，一号擂台的朱羽凡更是出手如电，只一招便把对手轰飞，狠狠撞在身后的防护光幕上。 还没从光幕上滑落下来，这人便咳了口血，声嘶力竭地大喊道，“等等，我认输，我认输！” 朱羽凡的拳头停在他身前三寸，金光收敛入体，若无其事地扭了扭手腕，露出和善的笑容。 “早说。” 一号擂台的裁判下一瞬降落在地，上前查看情况，随即朗声宣布。 “此战，朱羽凡胜，晋级胜者组。” 此时距离挑战开始，还不到十息功夫，虽然众人都知道朱羽凡的强大，却也没想到，他的风格竟是如此雷厉风行，几乎是眼前一花就结束了，不少人都没看清。 台下，正在候场的几人皆是脸色难看，尤其是认为自己晋级前五十拿九稳的两人，更是相视苦笑。 然而，他们的惊骇还未过去，三号擂台也传来结束的宣判。 “十强排位第一轮，叶翩然胜，晋级胜者组。” 三号擂台上，裁判身后，孙琼文脸色苍白地捂着胸口，唇边微微渗出血迹，眼中的惊恐还未散去。 太强了，叶翩然怎么会如此强大？ 她连一招都来不及出，就被铺天盖地的雷电击中，人还处在僵直之中，脖颈间就悬上了一柄利剑。 虽说自由挑战不可伤人性命，但那一瞬间，孙琼文还是冷汗直冒，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她毫不怀疑，只要叶翩然想，取下自己的项上头颅，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大家同为练气十一层，她也早就知晓叶翩然的强大，可却从未想过，自己会败得这么干脆，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同一境界，也会有如此之大的差距吗？ 孙琼文下台时，眼里还布满了困惑和迷茫。 一号擂台和三号擂台的对决都结束得飞快，相比之下，二号擂台倒是格外正常。 叶云真和周正许正打得有来有回。 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并不是由于叶云真放了水，或是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而是，周正许也迈入了练气十一层。 不过，周正许晋级的时日毕竟还短，无论是修为的深厚程度，还是术法的娴熟程度，都无法与叶云真相比。 最终，叶云真在没动用大招的情况下，将周正许击败，整场对决持续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 至此，第一场次的挑战全部结束，第二场次的四位选手上台，展开新一轮的比拼。 正中央的豪华看台上，一众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在此落座，坐在最中间的是叶辞天和谢明瑶。 这二人，一个是化神道君座下亲传，身份之高自是不必多说，甚至和前排的元婴真君一个辈分。 另一个则是主峰明琅真君的大弟子，明琅真君乃是天衡宗宗主明启真君的小师妹，是为主峰嫡传一脉，地位崇高，在一众元婴真君中也属于第一档次的。 今日到场的三位元婴真君，居中那位便是明琅真君，广袖流仙，资容绝世，宛如一轮天上明月，飘然不似人间客。 坐在明琅真君右手边的，则是一位大刀阔斧的络腮胡男修，乃是器峰的昊晟真君，以性格直率，战力强横而闻名。 彼时二人正在传音对话，昊晟真君的目光，一直落在二号擂台的周正许身上，直到后者战败下场，场次更替。 “如何？”明琅真君的声音轻灵如乐。 昊晟真君摇摇头，“下一轮再看看。” 闻言，明琅真君笑而不语，视线投下，若有似无地朝某人落去。 不多时，第二场次的挑战也决出了胜负，根据第一轮出场的先后顺序，决定了第二轮的对决情况。 这一轮的对决，比起第一轮是有看头的多，大部分都是势均力敌的局面，打了很久才分出胜负。 这其中除了一个例外，那便是周正许。 他虽然在和叶云真的对决中捉襟见肘，但放在败者组，却是毋庸置疑地傲视群雄，以绝对的姿态拿下首席，锁定第六的位置。 看完了第二轮全程，叶翩然甚至觉得，以周正许如今的实力，若不是第一轮倒霉，刚好撞上叶云真，说不定还能再进两名。 但不管怎么说，随着第二轮的落幕，败者组的名次也就此定格了。 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才是这场十强排位战的重头戏。 前五之战！ 第八十二章 我认输 第三轮第一局是朱羽凡对叶云真。 叶云真撑了十招，在朱羽凡使出一记金色斑鸠后遗憾落败。 不过叶云真也并未使出大日天炎诀，下场后也没露出什么沮丧的情绪。 同时进行的是叶翩然和另一名练气十一层的男弟子的对决，她故技重施，依然在三招之内结束战斗。 这名男弟子看过先前她与孙琼文的战局，心中早已想好了一整套的应对方案，结果真的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是直接哑了火，姿态和孙琼文没什么两样。 他神情呆滞地走下擂台，喃喃道，“难怪，所有人都说只有她才能去和朱羽凡争那个位置……可是，朱羽凡那样的人物，也可能被越级战胜吗？” 不仅是他如此想法，观众席上，多数人在见证了朱羽凡和叶云真之间的战斗后，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天啊，朱羽凡居然如此轻易就击败了叶云真……可是，叶翩然和叶云真之前一战，打得可是相当激烈啊，看来，魁首之位，是没悬念了。” “没办法，虽然叶翩然战力已经算是极强，但朱羽凡毕竟比她高一个小境界，他们都是天骄，想要越级战胜，实在是太难了。” “我看不一定吧，叶翩然和叶云真未必是一个档次的，之前那一战，看起来是势均力敌，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叶云真重伤，叶翩然毫发无损，而且刚才叶云真也没用那一招。我猜，也许不是朱羽凡赢得轻松，而是叶云真自知不敌，留着力气应对后面的对决吧。”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可即便如此，叶翩然对上朱羽凡的胜率又有多少呢？”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观众席四处上演着，就连中央的豪华看台上，也有议论声时不时响起。 贺章和高万山坐在最后一排，眼神在叶翩然和朱羽凡身上来回游移，最终摇了摇头。 “朱羽凡在同境界中，只能算是一般，但他到底修为更高，叶师妹估计是没机会的。” “听符峰的师兄说，朱羽凡已经决定去符峰了，你看前面的贞遂真君，分明就是冲他来的。” 贞遂真君是一名不苟言笑的威严老者，满头白须，手持拂尘，坐在明琅真君左手边，乃是一名七阶符道大师。 “估计不止贞遂真君，那两位应该也是奔着心仪的人选来的。昊晟真君就不说了，明琅真君若是真要收徒，那可称得上是大新闻了。” “确实。不过这些人里，最有可能得到明琅真君青睐的，应该只有叶师妹了。” 三位元婴真君身后，叶辞天和谢明瑶也正在对话。 “谢师姐是在给自己挑小师妹么？” 谢明瑶也不否认，“是啊，有问题么？我们澄云峰太冷清了，叶师妹人又漂亮，资质又好，战斗力还强，很符合我们澄云峰的整体形象啊。” 澄云峰是明琅真君及座下亲传所居山峰，位于内门主峰区域核心地带，无论是条件还是环境，皆为上上。 在天衡宗，每一位元婴真君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山峰，元婴真君作为峰主，有权管理峰内一切事宜。 通常而言，弟子在进入内门以后，七峰择一，也只能居住在规划好的区域之内，但亲传弟子不同，住处上的优势也算是其隐藏福利之一。 明琅真君结婴多年，座下只有两名亲传，在主峰嫡传一脉算不上显眼，但放眼全宗，却也算得上是门徒凋零，加上明琅真君生性喜静，澄云峰自然也热闹不起来。 先下她有收徒的意愿，已是十分难得，对象又是自己的族妹，叶辞天岂有不满之理。 “怎么会，我在这里替翩然，先谢过谢师姐引荐之恩了。” 谢明瑶闻言睨他一眼，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就不必了，我之所以会这样做，全凭叶师妹自己，与你没有半分关系。真要谈恩论谢，也是她自己来才作数，你这话，我全当没听见。” 叶辞天愣了愣，随即正色道，“是我唐突了。全听谢师姐的。”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看比赛吧。”谢明瑶摆摆手，“接下来两场可都是叶师妹的。” 正如谢明瑶所说，彼时的擂台上，第三轮已经进入尾声。 五位选手，有两位已经完成了全部的对决，名次定格在第四和第五。 叶云真和朱羽凡都经历过了三场比赛，前者负一，后者全胜。 如今场上，只剩下叶翩然一人还有两场没打，迄今为止战绩全胜，下一场是对叶云真。 二人已经站在一号擂台上，哨声响起，却没有人动。 叶云真遥遥望着对面的叶翩然，两天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无论是自己的落败，还是挑战结束后的对话。 默然片刻，她抬头，看向半空中的裁判，用全场都能听到的音量朗声道。 “裁判，这局，我认输。” 叶云真的认输，意味着她的全部战斗到此结束，名次尘埃落定，位居第三。 也意味着，叶翩然以三场全胜的战绩走到最后，和朱羽凡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争夺魁首之位。 随着裁判话音落下，现场的声浪被推向一个全新的高度，人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为自己支持的选手摇旗呐喊。 场地中央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了一番修整，二号三号擂台被撤去，只剩下一座擂台，作为视线的焦点。 叶翩然和朱羽凡在铺天盖地的叫喊声中登台。 “叶翩然师妹，我知道你。”先开口的是朱羽凡，“你和叶云真师妹的战斗很精彩，虽然我并没有亲眼所见。” “久仰大名，朱师兄。”叶翩然露出一贯的礼貌笑容。 朱羽凡爽朗一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如果是上个十年，或许你的实力确实无可争议。不过，很可惜，有我在，你的征程，便到此为止了。” “那便请朱师兄赐教了。” “哈哈哈，好，我欣赏你的傲气。”朱羽凡撑腰大笑，眼底深处却是掠过一抹精亮的凶光，“但你要小心了，叶师妹，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如果你不及时认输，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都这个时候了，叶翩然自然也懒得再装什么温顺无害的小白羊，微笑着回敬。 “同样的话，或许对朱师兄自己也适用。” 还没开打，火药味就如此之重，别说台上的观众，就连距离最近的八强选手，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好在裁判没让人等太久，见时机已到，便飞至空中，振声喊道。 “十强排位战，最后一局，朱羽凡对叶翩然，现在开始！” 第八十三章 不可逾越的差距 先发起进攻的是朱羽凡。 裁判话音刚落，朱羽凡便唰地一下消失在原地，这并非是瞬移，而是他的速度已经快到肉眼不可见的程度，只一息便来到叶翩然身前。 一个金光闪闪的拳头在眼前放大，叶翩然神色不变，同样瞬移离开原地，让这一拳打了个空。 朱羽凡一击不成，也没露出意外的神色，而是反手一掌推出，和身后侧腰处出现的白皙拳头对撞在一起。 霎时，雷光炸裂，朱羽凡微微变色，这些雷电竟然能顺着他的手掌进入体内！ 他压下身体的不适感，冷哼一声，长腿横扫，逼迫叶翩然退开。 然而，叶翩然却是不退反进，柔软的躯体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避开这一腿的同时，双掌合十再拉开，推出一枚人头大小的雷球。 此时，二人之间的距离已是极近，这一招地雷煞几乎是贴着朱羽凡生出，是以在雷球成型的一瞬间，便落在后者胸口处，在其震骇的目光中光芒大作。 这还没完，叶翩然出手如电，双手并指而出，接连点在朱羽凡上半身的几处穴位，而后施展鬼踪魅影步瞬移退开。 当她身形再度显现的时候，朱羽凡已经狠狠撞在防护光壁上，鼻尖、唇边都有血丝溢出，浑身缠着丝丝缕缕的雷弧，毛发倒竖，神色狰狞。 “啊啊啊——！” 朱羽凡怒目圆瞪，大喝一声，有夺目的金光自他身躯中涌出，所过之处，紫电如蛇，寸寸退避，不断被逼出体外，弥散在空气中。 他怒不可遏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 “好，好，好得很！叶翩然，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叶翩然依然是那副不骄不躁的模样，淡然道，“随时恭候。” 彼时，观战的众人已经看呆了，个个张大嘴巴，目眩神迷。 谁能想到，刚开场不到一刻，不仅预想之中朱羽凡占据绝对上风的情况没有出现，反而还被只有少数人看好的叶翩然给压着打。 这般狼狈，就算是前几场被叶翩然秒杀出局的几人，也没到此种地步。 许多人面面相觑，“难道我们真的看走眼了？叶翩然竟然……” “如此说来，她和叶云真一战的时候果真没出全力了，看来她更擅长快速激烈的战斗，之前那一战可不是这样。” “说起来，你们知道吗，叶翩然和叶云真好像同出良周城叶家，就是那个，剑峰那位天灵根的叶家……” “什么，果真如此？既然这样，那这二人的优秀，也并非无迹可寻了。可她们既然都是叶家人，为何要在十强排位战之前就对战呢？叶翩然想进前十，完全可以挑战别人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好像很多叶家人也不太清楚其中缘故。据说，那一战之前，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去给叶云真捧场的，结果没想到……” “这些大家族的内务事，还真是复杂，罢了罢了，还是专心看比赛吧。虽然叶翩然现在占优势，但我还是更看好朱羽凡，修为越高，灵力储量就越多，万一打成持久战，一定是叶翩然先坚持不住。” “这倒是确实。” 不论观众的讨论如何热烈，擂台上的剑拔弩张却是没有丝毫缓解。 朱羽凡在口头上没讨到任何便宜，本就阴沉的脸色愈发难看，手诀翻转之间，浑身金光涌出，在身前凝成了一只巨大的金色斑鸠。 台下，叶云真脸色微变，她便是被这一招击败的。 其实真要论起来，她未必接不下这一招，甚至于，她有信心能在朱羽凡手下撑上百招。 之所以那么快落败，是因为她很清楚，就算她坚持的再久，也无法战胜朱羽凡，二人之间的差距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还不如留着力气应对后面的战斗。 但叶云真失算了。 进入第三轮的五人，都是练气十一层以上的修为，可除去如今台上的两人以及她自己，余下两人实力不过尔尔，能走到这一步，可以说全靠运气。 放眼全场，有实力和朱羽凡酣畅一战的，的确只有叶翩然一人。 叶云真也不愿在这种关头，为了自己这点心思，影响这二人之间的决战，所以在面对叶翩然的时候，她很干脆就认输了。 她自知自己不如叶翩然，但也从不觉得差距很大，是以打从心底讲，她一开始也认为叶翩然会输。 却不想，叶翩然的强势一直保留到与朱羽凡的对决之中，未曾有一丝一毫的衰减。 台上，朱羽凡的金色斑鸠被叶翩然一记雷蛇变挡下，叶云真回想起两日前的情景，忽然惊醒。 是了。 那一日，叶翩然也是用这一招，先后挡下她的两记绝招，虽然过程中还穿插了其他技法，可是…… 叶翩然，难道只有这一招吗？ 想通这一点后，叶云真背脊上有涔涔冷汗滑落。 眼看自己的金色斑鸠被如此轻易击破，朱羽凡的脸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我承认之前小看了你，你的实力已经超出我的预想，你是有资格和我堂堂正正一战的。” “但是，不管你如何强大，这一战的胜者都只能是我！我会让你知道，境界的差距，不可逾越！” 朱羽凡怒吼，从储物戒中取出两柄金刃弯刀。 而后整个人化作一抹金影，伴随着头顶浮现的斑鸠虚影，如狼似虎般朝叶翩然扑去。 灿金刀芒由一化十，由十化百，宛如流星雨落，劈头盖脸地袭来，封锁叶翩然的全部退路。 可她也从未想过要退。 叶翩然发现，朱羽凡和叶云真的招数有一个共通的特点。 那便是他们都认为对手要退，却忘了，正面的空间，全是破绽。 摇摇头，叶翩然拔出惊霜剑，这一次，她并未再用水镜杀的前四式，而是使用纯粹的裂镜水杀，横劈纵砍，水芒如线，呈十字的形状向上迎去。 剑芒锋利，如切豆腐一般切开朱羽凡的层层攻势，拨开云雾见天日。 但叶翩然却眉头一皱，感觉不对。 太简单了，有诈！ 可等她终于发现阴谋位于何处之时，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的她，才算得上是真真正正被危险围困，就好像曾经面对布端一般，没有哪怕一寸的躲闪空间。 在她周身碎裂的金芒，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只只的金色斑鸠，密密麻麻，仿佛置身一片金色的海洋。 第八十四章 四两拨千斤 观众们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不敢错过场上一分一毫的变化。 看台某处，裴青陵和萧子敬并排而坐，由于四周实在太过吵闹，对话在传音中进行。 “看来叶师妹危险了。” “未必。她……总是能给人意料不到的惊喜。” 闻言，萧子敬微微侧目，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一抹促狭之意。 但他并未将心中所想宣之于口，而是点点头表示赞同，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另一边，长老席上。 昊晟真君传音道，“这个女娃娃有点本事，面临如此境况，浑身气息依然有条不紊，甚至还有隐隐攀升的迹象。看来，她要么是有应对经验，要么就是胸有成竹了。” 顿了顿，昊晟真君的声音难掩笑意，“若不是我的功法特殊，此番又遇见了合适的人选……说不定，还真会和你争一争这好苗子。” 明琅真君睨他一眼，轻笑摇头，不置可否。 目光却是落在台上，那道被成群结队的金色斑鸠包围的倩影身上，一双美眸似有秋水流转。 身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叶翩然自己确实没有多少紧张的情绪。 甚至于，她看清自己的处境以后，还低笑出声。 她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新招，正愁没地方使呢！ “惊雷变第二变，雷鸟变！” 随着这声轻喝落下。 只见一片金色中央，有一抹突兀的紫色骤然亮起，而后不断扩散，形成一个近似于圆球的形状。 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圆球竟然是由一只只形态各异的雷鸟组成的。 它们争先恐后地从叶翩然身后显形而出，围绕着她一圈圈旋转，逼退四周的金色斑鸠。 眼看自己无懈可击的攻势再度被她破解，朱羽凡脸色凝重，金刃双刀在金光托举下悬浮于空，双手翻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诀印，气沉丹田，低喝出声。 “去！” 话音刚落，两柄金刃弯刀便在空中调转方向，刀尖摇摇对准一身金紫的叶翩然，几乎化作两道残影，呼啸着刺去。 这时，叶翩然还未完全挣脱金色斑鸠的包围，视野被大片大片的金色占据，颇有几分睁眼瞎的意思。 但她六感过人，是以并未露出多少慌乱之色，正在击退金色斑鸠的某一时刻，她猛地瞳孔一缩，察觉到某种危险，下意识地横剑于胸，破碎断流接连使出。 叮叮！ 极清脆的两声响传来，眼前的金色海洋之中，有两柄弯刀突兀地浮现，倾斜的角度各不相同，一看便知受到了攻击。 紧接着，金刃弯刀双双一震，在叶翩然眼皮子底下，消失在一片金色之中。 她眉头蹙起，感觉到一阵棘手。 没想到，朱羽凡还有这样的手段，这两柄弯刀，显然和他的技法相辅相成，分则不足为惧，合则威力倍增，固若金汤。 看来，想破此局，还是得用上次的方法了。 叶翩然叹了口气，心念一动，召回分散出去的雷鸟，聚集在自己周身，而后单膝跪地，狠狠将惊霜剑插进地面。 她双手握住剑柄，掌心雷和地雷煞同步施展，顺着剑身一路蜿蜒进入地下，再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雷蛇，如同蛛网般向四周扩散。 先前，她被叶云真困在火牢中时，便是通过这种手段，将地下作为突破口，一举将火牢击溃，再实现反击的。 如今，故技重施。 朱羽凡的第二波攻势还没有施展，脸上的表情便凝固了。 他感觉到，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活动……可还没等他想清楚那是什么，眼前坚不可摧的金斑鸠群，便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 地表处，有细小如丝的雷弧源源不断地升起，看似柔弱纤细，却宛如一支支扎在敌人心脉的强心针，将金斑鸠群打得溃不成军。 耀眼的紫光在台上愈发明亮夺目起来，所过之处，金光退避，雷鸟齐飞，为它们的主人开辟出一条通路。 光芒中心，有一道窈窕的倩影从地上站起，墨发及腰，提剑而立，端的是一派姿态卓然。 朱羽凡看着这令人震撼的一幕，眼神发直地张大嘴巴。 四周看席上的观众，看得比他更加清楚，因而知晓事态发展的全过程。 无论是叶翩然盲打金刃弯刀，还是导电入地以此破局，号召雷鸟里应外合，都表现出一个事实。 叶翩然在战斗上的造诣和技巧，不仅远在叶云真之上，而且还在朱羽凡之上，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 朱羽凡的唯一优势，只有修为更高一点而已，原本，人们以为，这一点带来的差距是不可跨越的。 可现在…… 人们的心态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转变。 长老席首座，明琅真君含笑点头。 “四两拨千斤，不错。” 身为元婴真君，她自然能看到弟子们所注意不到的东西。 就好比，她知道，叶翩然其实有能力用蛮力破开那金斑鸠群，不仅因为她是公认攻击力最强的雷灵根，又修了剑，还因为，她的状态从开局到现在，其实都没有多少磨损。 反观朱羽凡，消耗虽说算不上甚巨，却明显地出现状态下滑，灵力损耗至少过半。 但叶翩然没有选择用强硬的蛮力，而是采用了一些战斗技巧，用最小的代价完成了应做之事。 这并非是对对手的轻蔑，而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最佳选择。 该说不说，这一点，倒是和她们这一脉，蛮像的呢…… 明琅真君没有明说，心中，却是已经将她划为自己的准亲传弟子了。 台上，朱羽凡从震惊中回神，一反常态地闭紧嘴巴，不发一言，手段齐出猛烈进攻。 但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朱羽凡的狂热追随者，也清楚地知道，这一战的结果最终会走向何方了。 现在的朱羽凡，早已不复刚入场时的少年张狂，而是面目狰狞，汗水密布，身上原本雄狮一般的强盛气息，正在一点点的衰弱下去。 那狂风骤雨一般的进攻，比起生机勃勃的必胜野心，更像是不甘示弱却又无能为力的焦躁和狂怒。 很显然，就连朱羽凡自己，都清楚明白。 这一战，他已是必输无疑。 他挥舞着自己早已疲软的拳头，迎向身前那张从开场到现在，都没有多少表情变化的漂亮脸蛋，极尽不甘地怒吼出声。 “你为什么会这么强，为什么！我不服，若你不出现在这里，魁首之位，本该是我的才对！” 叶翩然摇摇头，手掌一伸挡住他的进攻，长腿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腹部，直接将他踢飞出去，嘭地一声撞在防护光壁上。 在朱羽凡耳边响起的是少女清冷的嗓音。 “我和你的区别在于，我不会问对手为何强大。” “我只会问，自己为何如此弱小。” 第八十五章 魁首 朱羽凡这一倒下，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三息过后，裁判的声音响彻全场。 “朱羽凡失去战斗能力，判负。我宣布，十强排位战最后一局，朱羽凡对叶翩然，胜者为叶翩然！” “下面公布第三轮积分情况。叶翩然四局全胜，积八分，列第一。朱羽凡三胜一负，积七分，列第二。叶云真两胜两负，积六分，列第三……” “最终名次依照积分排序认定。至此，我宣布，本届十强排位战到此结束，魁首为，流霞峰，叶翩然！” 观众席上如何声浪滔天，是可以预见的，大部分人脸上都是兴奋激动的神情，也有少数人哭丧着脸。 这些人并非都是支持朱羽凡的人，而是在宗门坊市里下了赌注，如今魁首尘埃落定，没押对人的他们自然是笑不出来。 有人却是满脸开怀，比如裴青陵，他正摊开手掌，冲萧子敬露出挑衅的目光。 萧子敬咬牙，但还是从储物戒中取出十万灵石，狠狠砸在裴青陵手上，“算你有眼光，拿去拿去，下次还有这种事，换我押叶翩然！” “我可是早就跟你说了，是你自己不信。”裴青陵笑眯眯地收起灵石，满脸惋惜地拍拍他的肩膀，“要是你一开始跟着我押，不就不会损失这十万灵石了么？吃一堑长一智，你还得感谢我才是。” “歪理，都是歪理！”萧子敬啐了一口，一把拍开他的手，回想起先前下注的场景，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每逢这种类似的排名比赛，坊市里就会开设一些赌局，其中最受欢迎的一种就是赌魁首之位花落谁家。 赌局会在比赛开始前一天停止下注，下注人数越多，赔率越低，朱羽凡的名字自然高居榜首。 之所以没成赔率一比一，赌局作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叶翩然的存在，但叶翩然的赔率其实也不高，买注人数不多，数量却是一个比一个大。 别的不说，叶翩然自己就压了五万灵石。 当然，她是乔装打扮了一番才去的，下完注便匆匆离开，因此与裴青陵等人刚好错过。 那日，裴青陵和萧子敬结伴前往，本来说好一起押叶翩然，结果赌场老板在那里大肆鼓吹朱羽凡如何如何厉害，让一些本就纠结不决的人临阵倒戈。 萧子敬便是其中之一，还在老板的忽悠下压了五万灵石给朱羽凡。 不仅如此，裴青陵那厮还在旁边火上浇油，激得他当场就上头了，跟裴青陵定了个十万灵石的私人赌注。 事后，返回住处的路上，萧子敬猛然惊醒，反应过来那老板是吹得天花乱坠，可他自己却根本没说有压朱羽凡啊！ 合着自己是被当冤大头了，还亏得不少，亏了整整十五万灵石出去。 萧子敬身为东域四大家族之一，萧氏后人，如今虽说与家族断绝往来，家底还是深不可测的，区区十五万灵石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可他气啊，不仅被素未谋面的赌场老板坑，还被自己最信赖的好友坑，这坑的不是他的灵石，而是他的天真！ …… 中央的豪华看台，叶辞天和谢明瑶传音低语。 “你押了多少？” “一万。”叶辞天回，“左右也不是靠这个赚钱，而且，要是押太多，赔率就要低于朱羽凡了。” 谢明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你说得对。但我押了五万。” 一注的最高上限就是五万。 闻言，叶辞天哑然，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回复，最终只能讪讪一笑。 谢明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心中掰着手指，盘算自己这次能赚多少灵石。 昨日，她可是特意等到赌局封盘以后才离开的，清楚地记得，叶翩然的赔率是一比三。 她确实不缺这几万灵石，可有谁会嫌钱多呢？ 能赚一点是一点嘛，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想到这，谢明瑶瞥了叶辞天一眼，隐晦地摇摇头。 难怪剑修穷呢。 …… 随着魁首之位尘埃落定，十强排位战也就正式结束了，这也代表着新弟子考核的结束，接下来，所有通过考核的新弟子便是天衡宗的正式弟子了。 排名公布以后，十强选手上台，按照名次顺序依次站好，由到场的长老从后往前颁发奖励。 奖励很是丰厚，每位选手都能获得一枚上品筑基丹，前三名还能额外获得两枚。 灵石也是必不可少的，最次也能获得五千灵石的奖励，而身为魁首的叶翩然，则是能获得十万灵石。 如此一来，先前欠叶辞天的十万就有了，当然，叶翩然还会再给一千灵石作为利息。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法器和天材地宝作为奖励，六至十名可以选择一件，二至五名可以选择两件，魁首则可以选择三件，皆需前往贡宝殿自行领取。 前三名还有一项额外的福利，那便是拥有一次进入露华池的机会。 露华池，是天衡宗远近闻名的一处修炼胜地，其内灵气的浓度和纯度都远非外界可比，泡于池中，还有静心凝神，锤炼灵能，夯实基础的功效，益处颇多，是突破境界的绝佳闭关之所。 相应地，进入露华池的条件也是极为苛刻，不仅需要海量的贡献点，还有种种其他要求，就连元婴真君，也并非每一位都拥有这种资格。 是以，这一次进入露华池的机会，才是所有奖励中的重头戏，其他几样就是全部加起来，也远远不及。 关于露华池的事情，长老并没有放在台面上说，而是转为传音，只说给她们三人听。 这个举动让叶翩然心中一暖。 奖励的说明和颁布不是同步进行的，给叶翩然颁奖的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元婴真君，也是三位元婴真君之中为首的一位。 “吾道号明琅，你可唤我一声明琅真君。” 轻灵如乐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叶翩然抬头，撞进真君秋水盈盈的温润眸子中。 “宝库三架十一列十四行，十七架二十四列五行。”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叶翩然缓慢地眨了眨眼，不露痕迹地点头，眼中露出感激之色。 相似的一幕，也在周正许和朱羽凡身上上演。 而正在颁奖仪式开始没多久的时候。 看台某处，有一道纤瘦的身影悄然离席。 她转身时露出侧脸的轮廓，竟是叶熙月。 第八十六章 有迹可循 前往贡宝殿的日子定在明天，届时会有相关人员在门口接待。 颁奖仪式结束以后，便是魁首加冕和长老致词的环节。 这两个环节都由明琅真君来完成，按照规定的流程进行，没多久便结束了。 随着明琅真君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看台上的观众纷纷起身离席，尤其是那些赢了钱的，此时更是迫不及待。 场地中央，擂台之上，聚集的人群也已经散去，陆续离开。 却也有人依然停驻，如叶翩然，垂眸看着明琅真君的衣袍下摆，心中涌起种种思绪。 她还未想好要如何开口，便被从天而降的两个人转移了注意。 “师尊。” 只听一道明媚如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抹娇俏美艳的丽影映入眼帘，肌肤如雪，美眸如虹，正是谢明瑶。 “见过明琅真君。” 跟在她身后的是叶辞天，他先向明琅真君问好，而后看向叶翩然，清隽一笑。 明琅真君微一颔首，“是你们。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小辈之间的谈话了。” 闻言，叶翩然一惊，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脑海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好修炼，筑基不必操之过急。其他的事，可以问你谢师叔。” 这句话所传达的信号，再明显不过了。 叶翩然心下稍定，同样传音回道，“弟子谢过真君，多谢真君提点之恩。弟子……翩然定不负所望。” 明琅真君弯了弯唇角，也没看她，而是广袖微振，颀长倩影化作一道雪色流光冲天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天际。 地面上的三人俯首行礼。 “恭送师尊。” “恭送明琅真君。” 此时还在演武场中的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朝着流光消失的方向见礼，三息过后才恢复如常，继续做自己的事。 “翩然，这位是明琅真君座下大弟子，谢明瑶谢师叔。”叶辞天介绍道，“先前你和云真一战，谢师姐也在场。” “见过谢师叔。” 叶翩然再度见礼，微一拱手后便抬起眸子，露出真诚的笑意。 她当然能听出叶辞天的话外之音，这说明明琅真君对她的青睐，甚至于明琅真君今日出席，可能都得归功于这位谢师叔。 在这个层面上，谢师叔真真称得上是她的大贵人。 “哎呀，其实没什么的。”谢明瑶摆摆手，“不过说来也巧，我是前几天在主峰听到消息，说是这一届新弟子里有个雷灵根的好苗子，这才起了兴趣。何况，也是你自己争气呀，我们澄云峰可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叶辞天在一旁解释，澄云峰是明琅真君名下的山峰，其座下亲传弟子都在澄云峰居住。 而叶翩然的注意点，却在前半句上，她又想起之前来找她加入主峰的那两位内门师叔。 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下次再见到那二位，说不得要带点礼物了。 叶翩然不知道的是，贺章和高万山此时就在内门弟子专属的坐席之上。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谢明瑶这位主峰的大名人飞身而下，落在曾说过几句话的叶师妹身前，谈笑风生。 “不是，这……什么情况？” “谢师姐看似亲和，骨子里其实傲得很，能被她看上的人可是没几个。也就是说……” 二人对视一眼，得出一致的结论。 “看来叶师妹是要进主峰了。只不过，这份功劳……能跟咱两有关系吗？” 高万山摇头，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的情绪，惊讶和迷茫反倒更多。 他们是猜到叶翩然会成为亲传不假，却没想到，她会得到明琅真君的青眼。 要知道，亲传和亲传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如此一来，等她真正进入内门之时，身份便和他们有云泥之别了，到那时，他们又怎么敢上去攀关系、讨奖励呢？ …… 叶翩然和谢明瑶聊得很是愉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连传讯符都交换了好几张。 至于叶辞天，则是时不时在旁边补充几句，倒也不显得违和。 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叶翩然取出一个装满了灵石的袋子，递给叶辞天。 “这是上次欠你的十万灵石，还有一千灵石作为利息。” 叶辞天愣了愣，随即无奈摇头。 其实他真没想过要收她的灵石，血灵芝的事情，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逐渐理解，叶翩然的性格就是这样。 爱憎分明，冷静理智。 对于不想有过多交集的人，界限划得跟刀割一样清楚。 叶辞天自己当然称不上热情似火，他做这些，一是由于身为长兄的责任心作祟，二则是对叶翩然的凄惨童年感到不忍。 再有，便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族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那样坚韧不拔，是那种一心想要成仙的人。 叶辞天有时候会想，如果他有亲妹妹，一定是像叶翩然这样的，坚定而又强大，但偶尔也需要人精心的呵护。 要是叶翩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估计会大摇其头。 一个想要成仙的人，岂会把自己的后背露给别人。 她倒也不是觉得自己坚硬如铁，毋需任何柔软，而是即便需要，也不该由叶辞天来给。 站在她的视角上，叶辞天这段时间的所做所为，确实有些莫名其妙了。 明明一开始，她只是委托叶辞天帮忙照顾母亲，免遭秦姒母女侵害而已，其余的东西，她不需要。 她想要的一切，都会靠自己的双手来争取，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 不过，看着叶辞天那副无可奈何、欲言又止的神情，叶翩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好久没听到那对母女的消息了。 上次在魔云矿窟被布端追杀一事，因为自由挑战的缘故耽搁了，还没算账呢。 话虽如此，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动手便是了。 秦姒是金丹后期修为，正面报复肯定是不现实的，所以只能从叶熙月下手。 但问题在于，和两年前的那次一样，她还是没有指认叶熙月的直接证据啊。 就在叶翩然发愣之际。 有一名陌生的弟子突然匆匆跑来，大声嚷嚷道。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有人把叶翩然师姐告上执法殿了！叶师姐，你快去看看吧，执法殿正在传唤你呢。” 叶翩然心下一惊，问道，“理由呢？” 弟子面色为难，凑过来低声道。 “罪名是……夺舍！” 第八十七章 夺舍? 夺舍？ 什么意思？ 是说她夺舍了别人，还是别人……夺舍了她？ 赶去执法殿的路上，叶翩然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与她同行的有许多人，除了本就在擂台上的几人以外，还有一些熟人是在半道上加入的，队伍甚至称得上一句庞大。 每个人都表达了对她的关心和宽慰，让她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认识这么多人了啊…… 虽说这其中，能说得上是朋友的不知有多少，可她依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她又回想起许多年前，自己和母亲在叶家富丽堂皇的高门大院之中，相依为命的日子。 曾经那种弱小和孤苦不再会有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一样。 如今的她，虽然也远远说不上强大，却也多少具有了自保的能力，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依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被许多人围在中间的叶翩然，走着走着，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筑基以后，就把母亲接到身边来吧。 那时，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她已经成为明琅真君座下亲传了，如此，叶家便再无法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虽不及叶辞天所能做到的那种程度，但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笼罩在她头顶的阴影，终究会散去。 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 叶家，秦姒，叶擎天，还是……叶熙月。 …… 执法殿中央，叶熙月孤零零地站着。 她没有带自己的随从，脸上的神情却恢复了从前的骄傲和张扬。 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她转头，目光迎上人群中的叶翩然。 “好久不见，叶翩然。”叶熙月歪头一笑，嘴角夸张地咧起，显得有些诡异，“不对，现在……” “应该叫你魔灵才对吧？” “！” 叶翩然心头巨震，极力克制才使自己没有露出失态的表情，看起来除了瞳孔微缩以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围在她身边的人听到这句话，也是震惊非常，不管怎么说都没想到是这样的展开，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她。 对方淡定自若的神情，让他们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这意味着叶熙月根本就是在胡说。 否则，叶翩然肯定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除了陪同人员以外，在殿中值守的执事也在进行同样的观察。 他在执法殿任职多年，对于如何审理案件，有自己独到的理解，他很喜欢观察被指控人的第一反应。 第一反应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可以等同于下意识反应，代表了一个人最真实的心理状态，因而具有很高的价值。 换言之，人很难在这种状况下撒谎。 而今日的被指控人，修为虽然有练气十一层，但面容却极为年轻，最多不会超过十四岁。 这个年纪就能有这样的修为，就算资质再好，也逃不开大量的努力，因此，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有什么经验。 也就是说，她的第一反应是绝对真实可信的。 神情淡然，说明她并不心虚。 轻微乃至比较激烈的惊讶，也是合理的，毕竟被魔灵夺舍的事确实很荒谬，就连执事自己，在听到叶熙月的指控以后，都吓了一跳。 但执事毕竟在此道上浸润多年，能看到许多旁人注意不到的东西，这和修为没多大关系，是纯粹的经验。 他发现。 叶翩然看起来虽然淡定，可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那种不自然的感觉，执事绝不会看错。 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 具体的东西，还要看接下来的对质。 “请无关人员离开被指控人身边。”执事咳嗽一声，威严道，“被指控人叶翩然已经到场，请指控人叶熙月陈述指控内容和佐证。” “是。”叶熙月点头，叙说道，“我怀疑叶翩然被魔灵夺舍。理由如下：其一，叶翩然曾在魔云矿窟执行任务，而魔云矿窟中封印着苍古大陆十万年来唯一已知的魔灵。” “其二，叶翩然从魔云矿窟归来以后，修为大涨，从练气九层提升为练气十一层，战斗能力也过于异常，刚才进行的十强排位战，她把练气大圆满的对手全程压着打，便是最好的证据。” 叶翩然当即提出辩驳，“在我去魔云矿窟之前，就已经是练气十一层的修为，不存在一趟回来连升两层的情况。再者，战斗力高也能成你怀疑我的理由？我本就是九成的雷灵根，每一场战斗，也有许多观众在看，刚才的十强战更是还有元婴真君在场。” “如果我真的是因为魔灵的缘故，才拥有这种战斗力，难道元婴真君会看不出来么？” “的确。”站在一旁的谢明瑶开口道，“在场三位元婴真君，其中一位是器峰的昊晟真君。昊晟真君功法特殊，对魔气有着极敏锐的感应，那么近的距离，哪怕只是一瞬间，一丝一缕的魔气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谢明瑶的意思很清楚。 如果叶翩然真的依靠魔灵的力量才战胜的朱羽凡，那么一定会被昊晟真君发现。 所以，这种荒诞的缘由作为指控的佐证，是根本不合理且无效的。 执事自然知晓昊晟真君的名号，知道她所言非虚，不过出于程序考虑，他还是派了几名执法弟子出去查证。 探查的内容自然不是直接去找昊晟真君询问，而是去演武场，问问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昊晟真君是不是一直在场，有没有看到最后等等。 叶熙月出师不利，却没有露出沮丧的表情，继续道。 “还有第三点，不过这一点涉及到魔云矿窟的秘辛，事急从权，我就直说了。魔云矿窟深处有一个特殊的空间，是封印魔灵的洞穴之所在，我从某个渠道得知，叶翩然进入了这个空间。” 闻言，旁边的一众人等面面相觑，只有叶辞天和谢明瑶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以他们的身份，自然知晓，叶熙月所言非虚。 魔云矿窟深处确实存在着一处那样的空间，但绝非什么人都能进出，而是有着独特的空间法则。 有关法则，就连元婴真君也不过略知一二，那是化神道君的领域。 再者说，即便进入那处空间，距离真正的封印魔灵之地，也还有层层阻碍。 就算叶翩然真的进入了那处空间，以她不过区区练气的修为，也根本不可能抵达魔灵墓穴。 第八十八章 验明正身 总的来说，被魔灵夺舍的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哪怕抛开叶翩然能否接触到魔灵一事不谈，魔灵也未必会愿意夺舍她。 要是真的夺舍成功了，魔灵操控身体，为什么还会返回宗门呢？ 对于魔灵来说，高手云集的天衡宗反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更不要说，山门深处还居住着当年封印祂的那位化神道君。 何况，如果魔灵真的从封印之中消失。 那位化神道君难道会没有察觉吗？ 叶熙月的怀疑根本站不住脚。 这一次的辩驳由叶辞天来说，他避开封印空间的秘辛不谈，只说后面的推论，一样是强有力的。 至此，叶熙月的指控已经是不攻自破。 执事公事公办道，“指控人叶熙月，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叶熙月咬牙，她料想到事情不会顺利，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被驳斥了，真是该死。 她抬头，狠狠地瞪向叶翩然，眼中有熊熊妒火燃起。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帮她？ 叶辞天就不说了，可另一个亲传弟子是怎么回事？叶翩然什么时候攀上这种级别的人脉了？ 叶熙月提前离席，没看见后面谢明瑶下来找叶翩然的一幕，自然困惑不解。 不过她提出这一指控，本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是要证明叶翩然被魔灵夺舍。 而她真正的目的，是无论来多少人都阻止不了的。 执法殿有一项特殊的规定，仅适用于与夺舍有关的案件，尤其在涉及到邪魔外道时具有极强的效力。 那便是，凡被质疑夺舍之人，都需验明正身。 若身份无误，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有误，则就地格杀，即便躯壳中的新主人也是天衡宗中人。 否则，便要被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叶熙月摇头，放弃了继续辩驳的机会。 一般情况下，庭审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这一次，执事却继续道。 “那你有办法证明被指控人确实进过那处封印空间么？” “啊？不是没事了么，怎么……” “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大部分人都没料到，事情还没结束，闻言面面相觑，包括叶翩然自己。 毕竟，与夺舍有关的案件并不多见，除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很少有人会关注这些。 “我好像知道是什么情况……”萧子敬蹙了蹙眉，回想起一件多年前的往事。 那是在他离开萧家之前，亲眼目睹的一件事，也是与夺舍有关。 前面的情况和如今所发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但那个人拒不认罪，也不愿验明正身，最后被家族执行强制手段搜魂，结果虽然是好的，可那个人也因此魂魄受损，成了痴傻。 听完萧子敬的陈述，几人的脸色都很是沉重。 他们都知道，叶翩然绝对不可能被魔灵夺舍，这次的指控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但事关魔灵，还是苍古大陆十万年来唯一已知的那头魔灵，执事的态度注定是谨慎的。 众人逐渐明白，庭审仍在继续的缘由何在。 若是叶熙月真能拿出证据，证明叶翩然确实进入过封印空间，那就必然会走到验明正身的一步。 届时，就算她主动配合，恐怕也…… 执法殿的手段，可不是开玩笑的。 除非…… 一念及此，谢明瑶反而冷静下来，郑重道，“我有办法，去去就来。” 说完，谢明瑶走到大殿一角，布下重重结界，一个人在里面不知做些什么。 见状，众人面色稍安，但裴青陵依旧紧绷着唇角，神情薄怒。 “你们叶家，究竟在干什么，居然叫一个同族把她逼到这种地步，用如此歹毒的局迫害她……莫非是出了一个天灵根，就不管其他人死活了？” 叶辞天的脸色也很难看，但他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眼前的情况虽说与他无关，可家族曾经对叶翩然的漠视，却是实打实的，也正是因此才导致了那二人之间的矛盾。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叶熙月确实是主谋没错，可叶家，甚至包括他，难道就可以彻底置身事外么？ 他在两年前就已经知道叶翩然的资质，所以他很清楚，要是没有他，叶翩然的童年，绝对不会过上那样的日子。 “确实是叶家教育无方，但，裴师兄。” 一道纤细的身影挡在叶辞天前方，正是叶云真，她一字一句道，“与其怪我族兄，不如指责我吧。都是因为我，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裴青陵看着他们，冷笑一声，他才没兴趣管谁对谁错这种叶家的内务事，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眼下最重要的事，当然是保护叶翩然免受此难才是啊。 然后，等此事告一段落，他便要去仔仔细细地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那个叶熙月究竟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再放任此女继续狂吠下去。 裴青陵眼中，有杀意一闪而逝。 但当他把目光转向叶翩然的时候，神色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种情绪如诡谲的云层般翻滚不休。 另一边，叶翩然并不知晓他们对话的内容。 只是先前萧子敬在讲述那件相似的事件之时，也一同传音给了她，所以她已经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叶翩然向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当即联系了冰蓝珠子之中沉睡的神君。 “验明正身？孤所生活的时代，并没有这种说法……”神君如是道，“不过听你描述，大抵是证明未被夺舍的一种手段吧。这种情况，最常见的做法就是直接搜魂了。” “可是，她根本无法证明我被夺舍，为什么会走到搜魂这一步？” “搜魂是最常见的手段，也是最残忍的手段，因为更高明的方法不是一般人所能掌握的。想要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确认你的清白，至少要元婴级别才能做到。” 元婴…… 要是明琅真君在就好了。 叶翩然深吸口气，继续问道，“那你呢？神君，你既然有办法隔绝化神道君的查探，那有没有办法，在搜魂术中保护我的神魂呢？” 神君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无奈，“孤如今只是一缕残魂，实力不足全盛时期万万分之一，即便曾经再辉煌，现在也是虎落平阳。至于隔绝查探，确实是孤的能力，不过孤也是借助了……这枚珠子才做到的。” “你说的方法，对于曾经的孤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可现在……” “孤确实无能为力。” 第八十九章 死前的三息 殿中众人心思各异。 但无一例外的，都在关心叶熙月的回答。 只见她轻轻点头，嘴边弧度张狂地扩大。 “那自然是有的。” “什么！” 惊呼出声的是周正许，数道目光投射在身上，他才如梦初醒般收敛起过分震惊的表情。 不怪他如此失态。 当初，叶翩然之所以会进入那处封印空间，起因在他，换言之，如果叶熙月确有证据，那岂不是也能证明，他也去过封印空间？ 再想想萧子敬所说的验明正身…… 周正许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你反应怎么这么大？”萧子敬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其他人也面露不解。 “啊，我……”周正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心绪如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的考核任务，也抽到了魔云矿窟，那会还遇到了叶师姐来着，叶师姐展现的实力确实远超练气九层的水准……现在叶师姐被质疑夺舍，我也有点……哈哈……”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周正许冷汗都流下来了，浸湿了后背。 所幸他声音不大，动静只有周围几人注意到了，并未惊动执事。 至于承认自己也在魔云矿窟的事，则是不得已而为之，这种事情是没法掩盖的，与其被人后面抓住马脚，不如自己主动揭露。 但其他的，他就不能说了。 他在赌，赌叶熙月只有叶翩然的证据，或者说，只针对叶翩然一人…… 周正许垂着头，装作害怕的样子，实际上后槽牙都咬紧了。 对不起，叶翩然。 但，他也真的没办法啊…… 听了他的说辞，几人倒也没起疑心，而是点点头表示理解，继续转头去关注那边的情况。 孰轻孰重，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裴青陵眯了眯眼，暗暗将此事记下，状作无事移开目光。 另一边，叶熙月正在叙述她的证据。 “是这样的，我认识一个人，和叶翩然一起进了魔云矿窟，见她状态不对，就悄悄跟在后面，结果亲眼看见，叶翩然走进一个门一样的地方，就消失不见了。” “出于好奇，他跟了上去，却被门吸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异样的空间，魔物随处可见，而叶翩然发现了他的跟踪，痛下杀手，杀人灭口。” “这枚留影石就是我的证据。” 叶熙月将一枚留影石交给执事，执事确认一番后，打入灵力，顿时有影像出现在半空。 影像很短，只有三息，看起来大抵是某人死前所见，画面正中，正是浑身浴血的叶翩然。 只见她拔出了一柄剑，看样式，正是惊霜剑，紧接着，画面逐渐向上移动，似乎是死去之人仰倒在地。 最后一息，画面里爬满了形态各异的魔物，其色漆黑如墨，哪怕只是这样看着，也让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是……”叶辞天瞳孔骤缩。 谢明瑶不在，他恐怕是在场唯一的，除了执事以外，能认出这种魔物的人。 纯黑色的魔气，这是先天魔气。 由这种魔气构成的魔物…… 毫无疑问，这里是封印空间内部。 叶翩然果真进过那处封印空间！ 可问题是，死的这人是谁？还有，叶熙月为何有这样的证据？ 再者，影像开头，叶翩然的状态看起来极为惨烈，浑身皮肤几乎都要裂开了，这说明他们之间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既然叶翩然在任务之前，就已经是练气十一层的修为，换言之，她的战斗力比之今天，绝对差不了多少，一般的练气大圆满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么，什么样的敌人，才能让她狼狈到这种地步？ 只有两种可能，厉害的练气大圆满，抑或是筑基修士。 但，这两种情况，和叶熙月所说的情况都无法对应，因为考核期间的魔云矿窟，是处于全线封锁状态的，只有参与考核的弟子才能进入。 可练气大圆满的新弟子，迄今为止，也只有朱羽凡一人。 也就是说…… 这个人，根本不是天衡宗弟子！ 叶辞天想到的，执事自然也想到了，而且，他仔细看了几遍这段影像，发现了一个问题。 “指控人，你所提供的这段影像，应该不是原件吧？” 执事质疑道，“按照规矩，留影石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是有效的。第一，未经过任何处理的原件。第二……” 叶熙月微微一笑，替执事作了补充，“未经过任何处理的影像再记录，同样也必须是一手的，对吧？” “看来你很清楚。”执事点头，静静等着下文。 “首先，这段影像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我可以用性命担保影像的真实性。”叶熙月解释道，“但想必大家也发现了，这是一个人死前最后的影像，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原件，毕竟留影石无法伸进别人识海中。” “不过，这个人和我的母亲，一位六品炼丹师有点关系。此人脑中被植入了食脑虫，因此，在他死亡之时，可以将死前最后见到的画面，传达给食脑虫的主人。而我的母亲刚好认识其主，便请求对方录制这段影像，所以，是符合规矩的。” 食脑虫是妖兽的一种，群居，肉体十分脆弱，精神攻击却强韧无比，以脑为食，不论种族。 其习性和蚂蚁相似，臣服于食脑虫母，可以为之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苍古大陆存在一种妖兽和人类之间的契约，根据主导地位的差别，可以大体上分为三种，其中一种便是人类为主，妖兽为仆的契约，也是当今修仙界最常见的契约形式。 人修契约食脑虫母，便可使其为己所用，从而控制虫母座下的一大群食脑虫，由于食脑虫的特性，又可以此控制人修，换句话讲，就是寄生。 听起来可怕，但实际上，食脑虫在人修身上的作用是有限的，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契约虫母的人修，灵魂强度究竟如何。 绝大部分情况下，能做到的只是控制被寄生者的生死，和收到死前影像，从而知晓被寄生者是被何人所杀。 那些通过食脑虫，控制被寄生者的行动乃至思想，都是只有理论上才能做到的事情，因为这种行为需要极为强悍的灵魂力。 可如今修仙界的情况却是，炼神法门稀缺，如此庞大的灵魂力量，即便真的有人拥有，也必然是极极少数。 到了这种层面，想要控制谁人，即便不需要食脑虫作为载体，也完全可以做到。 所以，现在人们所说的食脑虫，并不具备多么恐怖的含义。 第九十章 死刑 在执事的要求下，叶熙月出示了新的证据。 食脑虫母所诞下的虫卵。 这证明留影石中的影像，确实是由于食脑虫的缘故，才得以合理存在的，换言之，执事认可了这段影像的有效性。 确认过后，执事将这枚虫卵以特殊手法封印，以待入库查验。 接下来，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那么，死的这个人是谁呢？”执事的眼神锋利如刀，“此人并非我宗弟子，那他为何会出现在封锁时期的魔云矿窟？既然他与你相识，那是否意味着，他的所作所为皆出于你的授意？若属实，你可知，这种行为，本身已经构成罪名了。” “勾结外部人员，侵害我宗权益，按照规矩，应处以断魂鞭刑。” 叶熙月脸色发白，但她还是强笑着道，“我的问题，可以稍后再说吗？现在不是已经证明了，叶翩然确实进过封印空间吗，不是应该先让她验明正身吗？我可没说她戕害同门啊……” 这次接话的是叶翩然。 “我没有戕害同门，这毋庸置疑。”她冷冷道，“可你就不一样了，叶熙月。你先前所说根本一派胡言。我是被你所派出的杀手，一名筑基修士，逼进封印空间的。” “执事大人，我要提出指控，指控叶熙月戕害同门。”叶翩然转头看向执事，“至于证据……叶熙月先前所说，就是最好的证据。” 闻言，叶熙月脸色剧变。 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和她设想中的完全不一样，不应该是先处置叶翩然，对她搜魂，让她变成痴呆吗！只要能做到这一点，那她这些天的努力才算没有白费，就算为此受到刑罚也在所不惜。 不，不仅如此，只要让叶翩然开不了口，那就更没有人会知道之前的事情，那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可是现在，应该发生的事迟迟不来，却要先审判她？为什么？凭什么？！ 叶熙月咬牙，正准备开口质问，却见执事向叶翩然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她。 “指控成立。” “接下来，先回答原指控人，现被指控人的疑问。你确实已经证明夺舍一事空间上的可能性，由于此事涉及到魔灵，按照规矩，需要对原被指控人进行验明正身。但依照审判流程，验明正身是审判环节的最后一步，在此之前，应该先解决一切疑问。” “这也是为了保证被指控人的权益，请你理解。如果你对夺舍一事没有其他要补充的内容，下面便进入新指控的审判。” 攻防交替，身份互换。 叶熙月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就被解决了，只能汗流浃背地为自己辩护。 “等一下，凭什么说这个人是受我指示的？我和他只是认识而已，而且……而且事先我根本不知道他不是本宗弟子，对，就是这样，我没有犯罪！不管是什么，都没有！” “那你前面提供的证据从何而来？”叶翩然冷笑，“你不仅知道此人脑中被植入了食脑虫，还有他死前所见的录像，甚至还有食脑虫的虫卵。如果你们之间的关系，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单纯，那你为何会有这些证据？” “再者，一个外宗人士，有什么理由在考核封锁期间潜入魔云矿窟？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受人指使。而你出示的所有证据，恰好都与此人有关，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认识……” 叶翩然抬眸，一字一句道，“什么时候，认识也能作为雇佣关系的代名词了？” 叶熙月张了张嘴，冷汗从额角流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执事等待数息，开口认可叶翩然的论证。 “被指控人叶熙月，在先前的指控中所出示的证据，确实已经足以证明，与此外宗人士具有勾结之实。否则，这些证据的来源无法解释。就算不是与此外宗人士直接勾结，至少也是间接勾结，根据我宗律法，这两种情况都可认定为勾结之实。” “被指控人看起来，对此并无其他异议。那么，被指控人叶熙月的侵害我宗权益罪，至此成立。” 说完，执事转头看向叶翩然。 “但这些并不能指证被指控人犯有戕害同门罪。指控人是否还有其他证据？” “自然。”叶翩然点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又是一枚留影石。 这枚留影石中的影像，从布端假扮的阴柔少年卸下伪装，变成本来面目开始，一直到秘银骨钉崩碎，叶翩然险些被一爪穿心结束。 在影像中，叶翩然已经是练气十一层的修为，而外宗人士则是筑基初期修为，一切都和先前的陈述相吻合。 但抛开案件不谈，这段影像所记录的凶险，哪怕只是这样看着，都令在场之人无不倒吸凉气，尤其是周正许。 不用叶翩然再做解释，他们都知道，这段影像为何不全。 留影石的激活和终止都需要注入灵力，而叶翩然在遭受那种攻击的一瞬间，自是浑身气息紊乱逆流，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留影石被迫中止也没什么奇怪的。 关键在于，这段影像已经足够证明，这个外宗人士对叶翩然下了杀手，而且根据二人之间的对话，可知此人确实是受人指使的。 毫无疑问，这段影像便是指证叶熙月雇凶杀人，戕害同门的铁证。 如此一来，就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那便是，证明这两段影像中的外宗人士，是同一个人。 之所以需要进行这样的证明，是因为在叶熙月提供的影像中，外宗人士是为第一视角，并未露出正面；证明的意义不仅在于构成逻辑闭环，还在于避免被指控人以此脱罪。 这项工作已经超出执事的能力范围，因此他说了一句稍等以后，便开始当着众人的面联系执法殿长老。 并未等待很长时间，金丹巅峰修为的执法长老抵达，他通过执法殿代代相传的秘术，验证了两段不同影像之中，除叶翩然之外第二人的气息，别无二致，确实是同一个人。 至此，案件脉络已经清晰明了。 “经查证，叶翩然提出的关于叶熙月戕害同门的指控，属实。” “理由如下：其一，不知名外宗人士系受人指使，尾随外门弟子叶翩然进入处于封锁时期的魔云矿窟，并对其痛下杀手。其二，此外宗人士与外门弟子叶熙月存在勾结之实。” “即，外门弟子叶熙月，与外宗人士勾结，潜入我宗封锁地域，意图谋害我宗弟子叶翩然。情况属实，证据确凿。” “现做出判决如下：被指控人叶熙月犯戕害同门罪，侵害我宗权益罪。依据我宗律法，数罪并罚，应判处死刑。” 第九十一章 计划 一个多月以前。 考核之日将至，叶熙月却仍笼罩在过去的阴影中，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直到她收到一封来自母亲的家书。 信中除了表示对她的担忧和关怀以外，还隐晦地提及了针对叶翩然的猎杀计划。 所以，自由挑战赛开始以后，叶熙月才会那么震惊。 她根本没想过，叶翩然能活着回来。 但叶熙月的忍耐也已经到达极限了，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开始构思自己的计划。 一个能彻底将死叶翩然的计划。 为此，叶熙月做了很多准备，她遣退了叶琳和叶苗，独自一人居于庭院之中，与母亲进行频繁的远程交流。 在先前收到的家书中，她已经知道，母亲找了一名精通追踪之术的筑基修士去暗杀叶翩然，按照最初的计划，一切顺利的话，完成任务以后，母亲会亲自出手击杀此人，以绝后患。 此人名叫布端，不仅在追踪之道上颇有建树，而且善于易容之术，为人贪婪残忍，癖好古怪，性情乖张，是杀手的不二之选。 根据他的要求，秦姒在叶翩然母女从前居住的那处小院中，仔细搜寻，又去了叶府摆放废弃物品的旧仓库，找到了一样东西。 一个枕头。 虽然不能保证，这是叶翩然睡过的枕头，但秦姒怎么说也是货真价实的金丹真人，至少可以确定，这个枕头确实出自那处小院，也算是沾染了目标气息之物。 总之她将此物交给布端，在交接的过程中，她留了一道神念在枕头之中，布端接触枕头的一瞬间，神念便会进入他的体内。 如此，便能保证布端的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秦姒身为六品炼丹师，神识力量自然是超乎常人的，因此，她的神念在进入布端体内之后，一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脑部，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细探之下，秦姒发现，异样的源头竟然是一只食脑虫。 食脑虫这种妖兽，群起而攻之，其锋芒就连她都不愿直面，可一旦离开虫母，单打独斗，却是没有丝毫威胁。 换言之，以秦似的神识力量，完全可以直接杀死这只食脑虫。 但食脑虫一旦植入，便和宿主形成寄生关系，几乎可以说是一体两命，想要在保住宿主性命的前提下将其杀死，非秦姒力所能及。 她当然不是在乎布端的性命，而是如此一来，事情了结以后，她动手的时候，也得掂量几分。 死前所见会被食脑虫母的契约者所知，而食脑虫并不常见，食脑虫母一般而言，最少也是六阶的妖兽。 最棘手的是，秦姒其实认识一个把食脑虫母当作契约兽的人。 那是她嫁入叶家之前，还在做散修时候的事了，总之如今的秦姒，并不是很愿意再和这个人产生交集。 将枕头交给布端，再交代了一些其他事宜之后，秦姒便回归了往常的生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秦姒的神识范围只够笼罩良周城，是以很快便失去了对布端具体动向的感知，只能模糊地感应到，布端所处方位，确实是天衡宗的方向。 至于布端的具体计划，秦姒并未过问，反正她在意的只有结果而已。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计划失败了。 魔云矿窟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唯一确定的就是，叶翩然还活着。 其实秦姒早在布端被引入封印之地时就察觉到了异常。 因为封印之地是一处有着特殊规则的小空间，一旦进入其中，空间相隔，联系自然就会断开，和进入秘境是一个道理。 由于考核任务是完全随机的，秦姒事先并不知道叶翩然究竟会去向何方，之所以选在这个时间点实行暗杀，也是因为后者近两年来闭门不出，根本没机会下手。 但考核任务的存在，迫使叶翩然不得不离开宗门，也是她们唯一的动手时机。 总之，对布端体内的那一缕神念的模糊感应消失之后，秦姒第一时间便意识到，出事了。 但良周城距离天衡宗山门所在，足有上万里之遥，秦姒全力赶路，过去也要十天功夫。 加上她并不知道任务地点的具体方位，还要一边赶路一边调整方向，过程中无疑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亲自赶去显然是不现实的。 但秦姒也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尤其是在神念联系久久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出于无奈，她只能去寻那个并不想见的人。 散修盟的前任盟主。 秦姒是散修出身，曾在散修盟里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她与前盟主私交甚笃，甚至可以说，前盟主是她人生路上的贵人，如果没有前盟主，秦姒可能都成不了六品炼丹师。 但随着二人的逐渐靠近，许多矛盾也日渐凸显，秦姒接受不了前盟主的理念，最后选择离开散修盟，出去单干。 至于遇见叶熙月的父亲，嫁入叶家，都是后面的事了。 早在二人闹掰之前，前盟主就已经是元婴修为，除了散修盟总部，在东域各地也建立了数座洞府，其中一座就离良周城不远，以秦姒的脚程，三天便至。 洞府中有前盟主的一尊分身坐镇，听她说明来意后，当即联系本尊，询问相关情况。 秦姒原本只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长时间失去感应，布端也并未发来传讯，基本上可以宣告死亡了。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找到与布端体内的那只食脑虫相对应的虫母及其主人，才能知道布端死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分身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没找错人，布端体内的食脑虫，确实出于前盟主所契约的那只虫母。 坏消息则是，布端死于叶翩然之手。 这才过去多久，叶翩然就已经拥有了越级击杀筑基修士的实力，如此成长速度，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但事已至此，计划失败，秦姒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回去构思下一步该如何做。 她并未立即通知叶熙月这个消息，毕竟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叶熙月现在的心理状态，已经是受不得一点刺激了。 但秦姒没想到的是，叶熙月给她发来了传讯。 传讯上的内容是，叶熙月自己制定的计划，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夺舍的罪名，在执法殿一雪前耻，让叶翩然永世不得翻身。 第九十二章 两个方法 那日，从叶琳口中得知叶翩然的消息以后，叶熙月震惊之余，心中还升起一抹荒诞的想法。 果然，她就知道。 叶翩然没那么容易死。 那时，叶熙月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晰过，她喝退叶琳叶苗，独身一人出了门，路上遇见叶云真，更是愈发助长了她心中的疯狂。 她去了宗门坊市，在一条狭窄的暗巷完成变装，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小店表面上是做符纸兽笔这类小本生意的，内部却另有乾坤，是一家情报贩子。 叶熙月之所以知道这家店，还是多亏了从前打点的那些人脉。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付的筹码足够多，世上便没有买不到的消息。 这家店看似隐蔽诡谲，但开在宗门坊市之中，就必然是过了宗门的明路，和外面那些什么都卖的情报机构，还是有所不同的。 叶熙月想买的，本也不是多么难以启齿的消息。 而是叶翩然最近的详细行踪。 由此，叶熙月得知，叶翩然的考核任务是在魔云矿窟之中进行的，她又出了大价钱，购买了一份魔云矿窟的信息。 这份信息的昂贵程度远超她的想象，但事实证明，确实也值这个价钱。 一个计划在叶熙月脑中缓缓成型。 后来，她发传讯给母亲，从母亲那里得到了几份关键性的证据，又去恶补了一番与此相关的律法知识，敲定种种细节。 在此期间，除了第一天的挑战，后面叶翩然的每一场对决，她都有去看。 对于叶翩然并未发现她的事，叶熙月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愤怒。 不过，她也知道。 她和叶翩然之间的差距，确实是越来越大了，这个曾经被她随意欺凌也不敢反抗的杂种，如今已经成长到让她仰视，甚至是……让她惧怕的地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定要有个了结……无论结果是好是坏。 魁首之战落下帷幕，叶熙月遥遥望着台上万众瞩目的叶翩然，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 执事的声音将叶熙月的心绪拉回现实。 “……叶熙月，……死刑。” “由于叶熙月先前提出了对叶翩然被魔灵夺舍的指控，因此，死刑执行时间，定于对叶翩然进行验明正身的环节之后。” “以上。如果没有其他疑问，下面将对夺舍一案的被指控人，叶翩然进行验明正身。” 此时，谢明瑶已经回到原位，她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并见证了叶翩然后半段的精彩论证，目露赞赏。 虽然不知自己这未来的小师妹，为何与人结下如此之大的仇怨，但光就这份临危不乱，条清盘顺的姿态，就足以让她相信，自己没看错人。 谢明瑶并未明说自己具体去做了什么，不过看她一脸轻松的模样，众人紧绷的心弦也稍稍放松。 不过，对于在场的两位叶家人来说，心情自然是好不起来一点的。 不管是叶熙月被判死刑，还是叶翩然要被验明正身，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叶辞天和叶云真对视一眼，神色是如出一辙的复杂。 叶云真尤其心堵，她所想的，不仅是曾经发生的种种事件，还有数日前与叶熙月的那一次会面。 当初那枚记录着对话内容的留影石，如今正静静躺在她的储物戒中，毫无用处，却存在感强得令人无法忽视。 叶云真已经想不起自己做这件事的理由何在，或许她当时还幻想着能缓解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再不济，也能提醒叶翩然，做些防备。 可她最后没说出口，因为她发现，她想过的，叶翩然也想过，她没想过的，叶翩然还是想过。 根本轮不到她来提醒。 如今，两场指控下来，她越发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根本拿不出手，与那二人所提供的证据相比，自己这枚留影石中的内容，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叶云真自嘲之余，还有几分泄气。 但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天衡宗的执法殿不比族里，就算宗主亲临，也无法改变任何。 他们能做的，只有……静静地等待最终的结果。 “……没有。” 沉默半晌，叶熙月轻声说道。 不是她不想辩驳，而是已经没有脱罪的余地。 虽然把自己也搭了进去，但现在的状况，对叶熙月来说，也算不上差。 至少，她的目标达到了。 同归于尽，也不错。 执事点头，继续道，“既然没有异议，那么下面进入验明正身的环节。被指控人叶翩然，你是否愿意进行验明正身？” 叶翩然提出疑问，“验明正身具体是指什么？执事大人，你应该清楚，我绝对不可能被魔灵夺舍。如果只是因为我进过封印空间，就要被搜魂，是否太过草率了？” “验明正身并不等于搜魂，搜魂是最极端的手段，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启用，例如，被指控人激烈反抗，不具备启动其他手段的条件等。” 顿了顿，执事继续道，“除了搜魂以外，验明正身还有其他的执行手段。其一，找一位元婴真君为你作保，因为元婴真君具有确认肉体与灵魂相合与否的能力，可以用来判断是否存在被夺舍的情况，但此举同样也会赌上元婴真君的声誉。” “其二，花费十万贡献点的代价，请出宗门圣物澄心镜。若没有足够的贡献点，可以算作欠账，不设期限，利息为每年一成。” 澄心镜是精神属性的法宝，乃是天衡宗三大镇宗法宝之一，是仅次于先天法宝的存在。 在澄心镜的映照之下，一切异样都将无所遁形，无论是邪祟妖魔，蛊虫寄生，还是夺舍。 当然，这里说的澄心镜，只是一尊赝品而已，效用不及真品的万分之一。 真正的澄心镜被供奉在山门深处，若真映照到了肉体与灵魂并不契合圆融的情况，可以直接将外来的灵魂驱逐离体，湮灭虚无。 再者说，启用真正的澄心镜，其代价又怎么会仅仅十万贡献点这般简单，至少也是百万贡献点。 “我明白了。”叶翩然心下大定，正准备开口选第二个方法，便有一道清亮如乐的声音由远及近，响彻大殿。 “不用问了，本座为她作保。” 来人仙姿缥缈，长身玉立，孤高如莲。 “本座明琅，可还有这个资格？” 第九十三章 澄心镜 “见过明琅真君。” 殿中众人纷纷行礼，执事和金丹期的执法长老也不例外。 “不必多礼。” 明琅真君淡声道，莲步轻移，一个缩地成寸来到叶翩然身旁。 “此事的来龙去脉，本座已经知晓。本座愿为叶翩然作保，她未被魔灵夺舍，肉体和灵魂和合圆融。” “……是，明白了。”执事愣了愣才应道，“明琅真君，请容许我多问一句，根据律法，若您执意为被指控人作保，那么您会在此事上与被指控人成为利益共同体一般的存在。” “假如，我是说假如，若夺舍一事属实，且后续暴露出来的话，您将会接受同等效力的惩罚。” “即便如此，您也要坚持吗？” “是的。”明琅真君毫不犹豫地颔首。 执事转头看向叶翩然，“那么，被指控人叶翩然，现在明琅真君愿意为你作保，如果你没有异议，验明正身的环节便到此结束了。” 闻言，殿中众人都松了口气。 在明琅真君出现的那一刻，他们便明白过来，先前谢明瑶究竟去做了什么。 有明琅真君在场，一切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也算是有惊无险吧。 尤其感到宽慰的是周正许，毕竟如果叶翩然真的因此受到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最有负罪感的人是他。 这不单单是出于个人的缘故，还有因果层面的考虑。 不论叶翩然后面是出于什么理由，又进了一次封印之地还留下把柄，但归根结底，事情的起因在于他，若是他当时没去追叶翩然，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指控。 总之，不管从哪个方面想，周正许都不希望叶翩然出事。 但有一点，他去过封印之地的事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等事情结束以后，再好好地向叶翩然赔个礼吧。 周正许在心中叹了口气，眼神放空，如是想到。 …… 所有人都以为事情会就这样结束，就连叶熙月都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 叶翩然却是向明琅真君深深一鞠躬，行了一个大礼。 而后直起身来，神色郑重地说出了令所有人都困惑不解的话。 “多谢明琅真君愿意为翩然作保，此恩翩然铭记于心。但……恕翩然不敬，翩然想选第二种方法，请宗门圣物澄心镜。” “什么！” “不是，翩然……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是啊，明琅真君都愿意保她了，她为什么还……” 众人面面相觑，满脸困惑不解，就连大殿正中的执事和执法长老，也睁大了双眼，后者更是摇了摇头。 风波中心的两人却是并未被四周的声音所影响，明琅真君看着眼前稚嫩的少女，轻声开口，只问了一句。 “你想好了？” “想好了。”叶翩然点头，并未做其他解释。 其实在听到执事所说的两种方法以后，她就在心中联系了神君。 神君说，只要不是真品澄心镜在此，且由修为在元婴圆满以上的大能主持的话，他便有能力隐藏冰蓝珠子的存在，包括被他封锁起来的魔灵。 所以，叶翩然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要选第二种方法。 不过她也确实没想到明琅真君会特意赶来，下场为她撑腰，说不感动自然是假的，可她思前想后，也不愿让明琅真君来承担这份风险。 毕竟，虽说自己并未被魔灵夺舍，可魔灵也的确就在她体内，哪怕不是出于她的本意。 若是真有一日，出了什么问题，连累了明琅真君，不仅会让她愧疚得无地自容，还会扯上天大的因果。 即便没有魔灵的事情，没有神君，叶翩然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明琅真君待她已经足够好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没到走投无路的境地，她的第一选择只会是靠自己。 这些，她并没有宣之于口，因为她抬眸与明琅真君对视，没有理由的，直觉认为明琅真君并不会曲解她的意思。 这样便足够了。 明琅真君垂眸，蝴蝶般的睫羽在光洁如玉的肌肤上投下阴影，她微微颔首，移开视线，后退半步。 她的意思很明确。 执事也是有眼力见的人，见状咳嗽一声，直视叶翩然的双眼，严肃道，“既然如此，那么，被指控人叶翩然，你是否确定要请出宗门圣物澄心镜，以此验明正身，证明自己的清白？” 叶翩然点头，“我确定。” “好。”执事应道，转头看向执法长老，“麻烦长老跑一趟，请出圣物澄心镜。” 执法长老起身，向着下方的明琅真君拱了拱手，转身进入后方的漆黑大门之中。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但无人说话，偌大的殿堂之中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不多时，执法长老手捧一个贴着符纸的朱红云纹木盒返回，在经过一系列的程序之后，晦涩口诀吟诵，符纸飞起，木盒缓缓打开。 一个通体莹白如瓷，镜身八角镶嵌着各色珠石宝玉的长柄手持镜，出现在众人眼前，飞出木盒后缓缓升空，散发出近乎于白昼的刺眼强光。 光芒扩散到流动的空气之中，折射出八彩的光晕，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之意扩散开来，令人心旷神怡，灵台清明，生不出任何撒谎的念头。 执法长老不知何时飞上了半空，握住澄心镜的手柄，调整角度，澎湃的灵力注入，一道乳白色的光柱从镜面射出，直直照射在叶翩然的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 庄重严肃的声音同时响起。 “被指控人叶翩然，你需要在澄心镜的照耀下坚持十息时间，如无异常，便算通过。”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乳白光柱将叶翩然全身包裹。 一种奇妙的感觉充盈身躯，仿佛浑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被唤醒，叫嚣着要冲出体外，却也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一切不纯粹不洁净的事物，似乎都要离她远去…… 叶翩然和神君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十息时间，听起来短暂，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漫长得令人诧异。 等到光柱散去，澄心镜被收归木盒，重新贴上新的符箓，送回漆黑大门之中。 执事正式宣布结果之时，叶翩然才如梦初醒般睁开双眼。 “……被指控人叶翩然，经受宗门圣物澄心镜检验，无异常。下面宣判案件结果，叶熙月对叶翩然的夺舍指控不成立，叶翩然未被魔灵夺舍，无罪。” 第九十四章 程序 夺舍一案至此画上句号，接下来便是死刑的执行。 考虑到死刑的严肃性，根据程序，需要经过执法人员的三轮审批，并辅以大量相关勘查核验，最终由执法长老首肯之后，才会正式执行。 这个过程所消耗的时间是不固定的，在此期间，死刑犯会被执法殿看管收押，并封锁灵力，不准同任何人联系，直到程序走完，一切尘埃落定。 若过程中出现任何与裁决不符的证据，都会集合起来，等到所有勘验工作进行完毕，上交执法长老，召集案件一应相关人员，再进行一次严格的审判。 最终结果以最后进行的审判为准。 不论究竟进行了多少场审判，一旦死刑的判决落下，被指控人便只有被关小黑屋这一条路走。能与外界联系的途径，也只有审判再度执行之时。 如此规定，也是为了避免被指控人与人串通一气，想法设法为自己脱罪，最后导致执法殿误判。 总之，是相当复杂的一套流程，但也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执法殿的公正。 执事公事公办地宣读完上述细节，结尾道，“死刑的执行流程大致如上。如有任何疑问，皆可提出。” 殿中无人出声，连叶熙月都静默不语。 十息过后，执事向众人颔首，转身对执法长老恭敬道，“既然无人提出异议，那么便正式开始执行手续。请长老出手封印被指控人叶熙月的灵力。” 执法长老上前一步，手指遥遥一点，一股极为强悍却又无可抗拒的伟力便降临在叶熙月身上，后者浑身一颤，跌坐在地。 只一瞬，密密麻麻的冷汗便遍布叶熙月全身，这种浑身修为一点点离她而去的感觉，让她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不，不要……为什么这样对我……死刑就死刑，赶快执行，赶快让我死啊！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程序，不能让我死得痛快点吗！我知道了……你们，你们都和她是一伙的！你们沆瀣一气，就是为了折磨我！你们都是串通好的！你们怎么配判我死刑，我不服，我不服！” 原本异常平静的叶熙月，此刻却是歇斯底里了起来，失去修为的她和一个凡人已经没有什么两样，胸腔嗡鸣，声嘶力竭，才能喊得足够大声，让每一个人都听见。 但并没有人理会她。执事在她开始破口大骂以后就移开了视线，召来一队执法弟子，命他们将叶熙月带进地牢。 地牢所在也位于漆黑大门之后，叶熙月的咒骂声随着那扇厚重大门的闭合而彻底消失。 叶翩然看着那片漆黑，忽然觉得，这扇门仿佛是连接着不知名深渊的空间通道一般，不同的人去往不同的世界，见到不同的风景。 虽然死刑的执行需要经过漫长严谨的种种程序，理论上这其中出现多少变故都有足够的空间。 但没来由的，叶翩然有种直觉。 这一面不会是最后一面。 可这个人，却是再也无法影响到她了。 …… 叶熙月被带走之后，执事再度对今日进行的两场审判进行了总结，并当场在叶翩然的账户上划走了十万贡献点，从一万贡献点变成负九万贡献点。 还表示如果案件有新的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与她，请她近三个月内不要闭关，保持联系畅通。 执事原话如下，“如果一切顺利，应该要不了三个月之久。但以防万一，还是请你做好准备。三个月是我们认为的最迟期限。” 收尾工作结束以后，众人招呼一番，各自散去。 明琅真君早在夺舍一案正式结束以后便先行离去，叶翩然则是再度向谢明瑶表示了郑重的感谢，因为她很清楚，明琅真君突然到场必然是因为这位谢师姐的缘故。 谢明瑶并没有因为她最后采取了请出澄心镜的方法，致使自己做了一番无用功的事而感到恼怒，恰恰相反，她觉得叶翩然如此做，反倒更衬她的心意。 请用澄心镜验明正身，是足以让所有人都无可质疑的解决方法，但元婴真君作保就未必了。 尤其是这件事还涉及到魔灵和封印空间，牵涉甚广，明琅真君下场表态，可能会将事情推到更复杂的境地。 谢明瑶去请师尊的时候，叶熙月还未拿出关涉到封印空间的证据，回来之后，却是木已成舟。 虽说这件事本来也没多严重，她也并不担心，此事会对师尊产生什么不利影响，但谢明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忧虑。 只能说，叶翩然最终的选择，确实也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就算叶翩然最后依照她原本所想那般，依靠明琅真君渡过此关，谢明瑶也同样不会心生怨怼。 毕竟请师尊过来，不是叶翩然的要求，而是她自发的行为。 经此一事，她只觉得，自己果真没看错人，没有人比叶翩然更适合当她的小师妹了，无论是从什么方面来讲。 临别前，谢明瑶收起笑脸，口吻颇为严肃地说起另一件事。 “关于你未被夺舍的事，肯定是没什么疑问了，但你进过那处封印空间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叶翩然一愣，“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魔灵的缘故吗？” “不全是。”谢明瑶摇头，“考核任务过去已经很长时间了，至少我在内门，没听到什么动静，魔灵封印应该无碍。但你要知道，当年封印魔灵的那位化神道君……” 顿了顿，她继续道，“说句不该说的，如今年事已高，寿元将尽，正在闭死关之中。你的事，万一对他有哪怕一丝丝的影响……恐怕都很不好，尤其是对于那位道君座下的其他人来说。” “就算没有影响，他们估计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好脸色。虽说你还在外门，说这些可能还有点早，但你迟早都要进入内门，有些事是绕不开的，也好让你有个准备吧。” 听她如此说，叶翩然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化神道君的师门，怎么想都是不好惹的存在。 不过，她也没有因此而感到紧张或是惶恐，这么多年来跟叶熙月的明争暗斗，早已让她明白，实力是一切的基础，所有烦恼的来源都是因为武力不足。 除此之外，该谦逊时就谦逊，该张狂时就张狂。 叶翩然没有直说，只是表示自己会谨慎对待，但谢明瑶看着她，却突然宽慰起来。 小师妹……未来的小师妹。 似乎从不会让人失望呢。 第九十五章 宝库 与谢明瑶分别后，周正许也拉着她说了会话。 叶翩然其实蛮理解周正许的心态的，所以她并未多说什么，也默许了对方的示好。 至于周正许究竟为什么非要进封印之地，又为什么要对此缄口不言，讳莫如深。 叶翩然并不关心。 她没有打探别人秘密的癖好，只要不影响到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虽说她确实是因为周正许的缘故，才会踏入封印之地，因而惹上后面这一系列的麻烦，也正因如此她才没有拒绝周正许的好处。 但若是失去封印之地这一因素，她能不能在布端手里活下来还难说，就算可以，必然也会付出远超于此的代价。 这份代价究竟会有多大，叶翩然都不敢想。 所以，她真的没有怪周正许的意思。 从这个层面上说，她们二人之间的因果，应该也算扯平了吧。 …… 回到自己的小院以后，叶翩然什么也没想，倒在床上陷入梦乡，睡了一个久违的好觉。 自从修仙以来，身体素质大幅提升，尤其是现在，随着修为稳步提高，距离筑基越来越近，肉体的基础需求也逐渐离她远去，她其实已经不怎么需要睡觉了。 但或许是出于上辈子的原因，她保留了睡觉的习惯，即便不是每天都睡，也会在发生重大事件之后，通过睡眠来补充精气神。 一夜安眠之后，叶翩然精力满满地起床收拾。 今天是十强选手前往贡宝殿挑选奖品的日子，她作为魁首，有挑选三件的权力，还得到了明琅真君的指点。 贡宝殿出品的东西有多好，叶翩然早有体会，如今自然是摩拳擦掌，满怀期待。 她按照规定的时间来到贡宝殿门口，果然看见了许多熟人，及其说好的接待人员。 十强选手尽数到齐以后，众人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进入贡宝殿，并做了相关登记，人手领取了一枚玉牌。 玉牌入手冰凉，材质上佳，正面是贡宝殿的建筑浮雕，反面则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天衡大字。 “这是宝库的通行令牌，是一次性的。”接待人员介绍道，“凭此令牌方可进入宝库，否则会被当作外敌入侵，当场射杀。” “令牌有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时间限制。六至十名可挑选一件宝物，玉牌呈黄色，时限是一炷香。二至五名可挑选两件，玉牌呈蓝色，时限是半个时辰。魁首可挑选三件，玉牌呈紫色，时限是一个时辰。” “你们只有一次机会，无论有没有挑到合心意的宝物，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出来，令牌保护就会失效，一样会被宝库禁制抹杀。” “宝库内部，有一尊沙漏法宝，流速经过调整，是每一炷香时间旋转一次，请你们谨记时间。如果因为逗留时间超出限制而被抹杀，后果自负。” “以上便是进入宝库的注意事项。”接待人员总结道，“若是没有疑问，便可以随我去往宝库入口了。” 闻言，众人纷纷对望，有一名拿着黄色玉牌的男弟子举手发问，“一炷香时间是否太短了点，宝库里有那么多宝物，我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呢？” 接待人员笑眯眯道，“宝库出品，皆为珍品。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哪一件更适合你，随便拿一样也不错。毕竟这种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男弟子不说话了，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并不服气。 既然是难得的机会，那就更应该拼尽全力找一件最适合自己的啊。 除非别无他法，否则，他肯定不会将就的。 接待人员也不在意他无声的抗拒，环视一圈，确认无人有其他疑问以后，便带着众人向正中央的漆黑大门走去。 贡宝殿和执法殿一样，殿堂后方竖着几扇漆黑如吞的巨门，不同的是，执法殿的门前是无人值守的，而贡宝殿却十分固定地由两名侍卫看守。 接待人员向守卫出示凭证，守卫确认过后，一左一右推开大门，露出门后的景象。 入目的是一条青石铺就的通道，深不见底，不知通向何方，廊道两侧嵌满了人头大小的夜明珠，将长长的通道照得宛如白昼。 众人跟在接待人员后面踏上通道，随着最后一个人跨入大门，巨门缓缓合拢，闭合时发出一道轰鸣般的声响。 “对了，还有一件事。”接待人员边走边说，“宝库中的每一件宝物，都被单独的禁制所保护，只有破开禁制，才能得到里面的东西。” “宝物品阶越高，禁制越强，以你们的修为，选择算不上多。量力而行，莫要错过时间。” 众人闻言，心神一凛，对视过后齐声道，“多谢师叔指点。” 接待人员摇摇头，“无妨。穿过这扇门，就可以抵达宝库所在了，祝你们好运。” 说话间，众人已经再度来到一扇漆黑巨门之前，这扇门和贡宝殿内部的，乍一看没什么不同。 不过，叶翩然仰头仔细端详，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虽然没什么证据，仅凭直觉，她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或许，她们此时已经不在外门了，方才走过的青石通道，也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想到这里，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周正许，发现对方一脸沉思，眼帘低垂，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 叶翩然收回视线，她本以为自己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曾经去过两次封印之地，所以才会对空间上的异动感知敏锐，可如今看来…… 似乎并不是这样。 她将此事记在心中，也不纠结，抬眸将心神放在接待人员身上。 此时，接待人员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工作，表明自己的陪同到此为止，紧接着，打出一个法诀，漆黑巨门便缓缓打开。 这一回，没有任何景象在门后展现，叶翩然心下了然，谢过接待人员后，率先迈入门中。 她是魁首，理应第一位进入。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眼前再度恢复光亮之时，周遭的环境已经大为变样。 群山缭绕，鸟语花香，葱郁的植被和碧洗的天穹相得益彰，衬得正前方的古朴大殿愈发庄严沉重。 身后，接二连三的十强选手凭空出现，恢复清醒后见到眼前的景象，无不发出惊叹之声。 十人尽数到齐以后，一层金色的光罩从地面升起，将他们和整座宝殿包裹起来。 宝殿门前，有两道伟岸的身影随之显形。 第九十六章 焱金沙鎏 说是身影，其实用影子来形容更为恰当，两道浑身被金色火焰状光晕包裹的影子，一左一右伫立在宝殿正前方。 即便看不清面容身形，这二位守门长老的身份，也是毋庸置疑的。 随着二老的出现，顿时有浩瀚如海的强悍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几乎一瞬间就要被生生震死。 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说在这样强大无匹、碾死他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的气势下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但就在死亡危机即将降临的一刹那，二老的气势却是陡然一转，变得温厚宽和起来。 前后的巨大落差，不过在短短几个眨眼的时间里发生，对于满心欢喜前来选宝的众人来说，这感受同一条从即将上岸变成即刻溺死的鲤鱼没什么两样，造成的心理阴影可不是一般的大。 就连叶翩然，在那几息间的心跳都仿佛停止了一般，只不过她想的不是还没到手的宝物，而是荒诞。 随之而来的便是后怕和自嘲。 怕的是无缘无故这样死去，嘲的是自己的心理素质还是不够，这很明显是两位守门长老所开的玩笑，可她还是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面对死亡的恐惧，如果她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那她大抵也不算是个人了。 叶翩然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向二老俯首行礼。 “外门弟子叶翩然，本届新弟子魁首，见过二老。” “这女娃娃倒是不错。”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左边的影子中传出，“不仅最快恢复镇静，而且全程都不失态。” 右边的影子声音听起来就苍老许多，“确实是个好苗子，最近几届都还可以。” 二老的对话并未被叶翩然听见，而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起身的时候，身后的众人也逐渐恢复过来，纷纷行礼。 不论他们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面上都作出一副恭顺谦逊的模样，对于前面发生的事，更是没有任何怨言。 “不必多礼。” 苍老的声音率先响起。 “规矩想必已经有人告知你们了。”随后出声的是左边的影子，而在他说话的同时，宝殿正前方的空地上出现了一扇裂隙一般的门。 “将玉牌握在手中，规定时间内出来。就这么多。”男声淡然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叶翩然闻言将佩在腰间的紫色玉牌取下，握在掌心，当先上前数步来到门前，深呼吸一次过后，一头扎进金色裂隙之中。 后面的人也依照名次顺序，鱼贯而入，直到最后一人进入门中，裂隙闭合，消失不见。 只剩两道金色影子在殿前守候。 …… 入目处是一座巨大的宝库。 层层叠叠的置物架不知多高，不知多广，一眼望不到尽头，目之所及皆是流光溢彩。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宝库正上空的一尊金色沙漏，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华丽，其金如流，其沙如彩，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过去，都只能看到它最完美无暇的样子。 这尊沙漏也是天衡宗三大法宝之一，名为焱金沙鎏。 至于是真品还是仿品，就不为人知了，至少叶翩然不知道。 叶翩然恢复意识以后，第一件事便是察看自己的情况，发现周身被一层淡紫色的球形光罩所保护，而手中的玉牌正散发着莹莹的紫光。 见到这一幕，她放下心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除了头顶的焱金沙鎏以外，其他宝物都被放置在这些高大的赤檀木架之上，各自散发出不同的波动，感知起来颇为混乱。 叶翩然稍稍尝试一番，便赶紧收归心神，准备先依照明琅真君的提示，将那两件宝物拿到手再说。 “宝库三架十一列十四行，十七架二十四列五行……” 她一边在心中默念，一边穿梭在密密麻麻的宝物海洋之中，五颜六色的宝光几乎闪花了她的眼。 这一刻，她感到无比庆幸，如果没有明琅真君的指点，她想要在宝库里挑到三件宝物，实在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该如何下手。 不是没有足够的宝物，也不是宝物不够好，而是太多了，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若是没有明确的目的，最后便很可能如接待人员所说，随便挑一件走人，因为实在选不出来。 虽然自己有一个时辰的停留时间，是所有人中最多的，但叶翩然还是有种急迫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抬头看一次沙漏。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惊奇地发现，即便视野被木架遮挡，她也能看见焱金沙鎏，而且还看得十分清楚，几乎都能看清每一粒沙砾的流动。 在沙砾流下五分之一的时候，叶翩然找到了第一样宝物，是一对玄黑色的玉镯。 木架上贴着说明用的标签。 枯寒玄冰镯，上品法器，可对敌，也可辅助修炼。有几率进化为灵器。 据接待人员所说，宝物越好，其禁制就越强，必须要打破禁制才能得到宝物。 因此，叶翩然直接将最后一句解读为禁制很强的意思。 她深吸口气，双指并起隔空指向玉镯，浑身衣袍鼓动，雷光乍现，电弧缠绕。 “雷蛇变！” 她低喝一声，纤细的手臂上霎时有雷蛇虚影旋绕而出，从那白玉般的指尖张开狰狞大口，咆哮着朝禁制咬去。 这一下，叶翩然没有丝毫留手。 十强之中，只有朱羽凡一人能接住她这一击，但落在眼前的禁制之上，却只是剧烈摇晃了几下，生出几道裂痕，依然坚挺。 不过，看这个损坏程度，再来几次应该就能破开了。 叶翩然继续攻击，不出所料地在第四次使出雷蛇变的时候，成功击碎了外面的禁制。 枯寒玄冰镯甫一入手，便传来一股几乎要把人冻僵的寒意，她连忙滴血认主，刺骨的冰冷这才褪去。 没时间进行仔细的炼化，她将玉镯扔进储物戒中，便急匆匆地朝十七号赤檀木架赶去。 动身前，她再度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焱金沙鎏中的沙砾，已经流下五分之三，这意味着第一个一炷香时间，已然过去大半。 第九十七章 龙血珊瑚 时间过得很快，沙砾转眼间便见了底，开始了新一轮的计时。 而就在沙漏即将旋转的几息间，有数道黄色的光芒在宝库各处亮起，六至十名的弟子纷纷捏碎玉牌，离开了宝库。 最后一个离开的弟子，正是先前向接待人员提问的那个。 其实他的寻宝之行也说不上不顺，进来没多久便确定了目标，但可惜的是，直到沙砾流下大半，他也没破开阻拦的禁制。 眼看时限就要到了，他虽然不甘，却也别无他法，只能随便挑了一个禁制没那么坚固的。 饶是如此，他最终也还是卡着点才拿到宝物，甚至都来不及将东西收起，便急急忙忙捏碎玉牌。 黄光大作的一瞬间，他放下心来，抬头刚好看见沙漏已经开始转动。 好险。 男弟子如是想到，在意识陷入模糊的前一刹，将新得的宝物收进储物戒。 结果最后，还是应了师叔的话啊…… 沙砾再次开始流动，一如刚进来时那般，只不过少了一半的人。 此时的叶翩然已经站在下一样宝物面前。 十七架二十四列五行，龙血珊瑚。 这是一种炼体材料，从级别上说，比方才的枯寒玄冰镯还要厉害，相应地，禁制的强度也大为增加。 叶翩然已经用十成十力道的雷蛇变试过，不能说纹丝不动，但单凭这一招就想破禁，少说也要几十次。 且不说她有没有能施展这么多下的灵力，时间也肯定是不够的，她可有三件宝物的额度呢。 没有多想，她取出惊霜剑，四式水镜杀齐出，接连攻在禁制上的同一点。 有蛛网状的裂痕自这一点蔓延开来，她又是一招地雷煞击出，禁制晃动数下，裂纹继续扩散，但依然屹立不倒。 叶翩然也不急，毕竟她已经找到最适合的方法，就这样一点点消磨下去，破禁只是时间问题。 龙血珊瑚到手的时候，第二轮的沙砾还剩一半。 接下来，她还有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只剩下一件宝物，称得上是十分充裕。 但对于这最后一样要选什么，叶翩然其实没什么头绪。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最需要的应该是一门足够强力的功法，最好是雷系的功法，至少也要能支撑她修炼到元婴。 她现在所修功法，是出自叶家的天雷诀，位列五阶，理论上可以一直修炼到结丹再换。 因为雷灵根修士稀少的缘故，雷系功法不多，天雷诀已经是叶家最高品阶的雷系功法，却在五阶功法中排不上号，威力平平。 功法的好坏对于一名修士来说，自然是影响最大的，不单单涉及到灵力的储量，还关乎灵力的威能。 举个例子，在修为相同的情况下，一名修炼三阶功法的修士，其灵力储量至少比修炼五阶功法的修士少上三分之一，施展同一个术法，威力也会缩减许多。 同样是火球术，修炼五阶功法的修士，可以一次烧毁三棵大树，而修炼三阶功法的修士，只能烧毁两棵。 其中差距，随着修为的提升，也会越来越明显，体现在实际的对抗之中，更是致命的风险。 叶翩然从前的战斗之所以打得那么轻松，还能跨大境界斩杀布端，除了她本人出色的战斗能力，自身上好的灵根资质，以及冰蓝珠子的因素以外，也和功法足够好有很大的关系。 即便是最差的五阶，至少也是五阶，跟最好的四阶功法之间有天壤之别。 按理说，换功法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完全可以等到筑基以后再考虑。 但叶翩然想的是，机会难得，既然他们已经从外门来到了内门，那么这座宝库便不会是外门的宝库，极有可能就是宗门宝库所在。 也就是说，这里面的功法，也一定是最好的。 早换晚换都是换，若真能在此找到合适的功法，那将会省去后面的很多功夫，称得上是一劳永逸。 况且，用更好的功法筑基，成就上一品道台的几率也会更大。 至于为什么想找雷系功法而不是水系，除了雷系更为稀缺的原因以外，还有她修炼的水系功法品阶更高的缘故，是为六阶。 想到这里，叶翩然下定决心，找一门最少七阶的雷系功法。 若是实在找不到，或者禁制太强根本不是她可以肖想的话，那便退而求其次，找一门高阶术法或者剑法都行。 打定主意后，她便开始一目十行的寻找起来，一路从十七架找到二十架，别说雷系功法了，就连雷系术法都没见到一个，剑法倒是遇见几次。 沙砾还剩下三分之一，叶翩然不敢耽搁，继续往二十一架走去。 正当此时，前方忽然传来剧烈的动静，紧接着有熟悉的金光亮起。 叶翩然停步，眯着眼看向那抹金光，果不其然在其中捕捉到了一道大日虚影。 “大日天炎诀，是叶云真。这是看上了什么宝物，居然连这招都使出来了……” 她摇摇头，昔日和叶云真的一战还历历在目，当时如果不是叶云真勉力而行，真叫她发挥出大日天炎诀的全部威力，谁胜谁负怕是还难说。 这么一想，找一门好功法的心思顿时又强烈了几分，若是她也有如大日天炎诀这般强悍的绝招，哪还需要讲什么技巧，直接一力破万法就是了。 别的不说，在魔云矿窟时，她也不用费尽心思把布端引去封印之地，最后还因此被叶熙月设计了一把，背上十万贡献点的负债。 小奎门术叠加大日天炎诀，绝对是威势滔天，谁挡杀谁。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大日天炎诀是叶家的镇族绝学，必须要八成以上纯度的火灵根才能修习，她没条件也没资格。 再者，魔云矿窟里发生的事，于叶翩然而言也是利大于弊的，就像她对待周正许的态度一样，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将这些胡思乱想驱赶出脑海，她正准备继续做自己的事，叶云真那边又传来动静。 叶云真在二十二架，叶翩然快速扫完二十一架后，转角便见到了脸色苍白的她。 “是你……” 见到叶翩然，叶云真勉强一笑，身后的大日虚影已经消失，握剑的手也微微颤抖，看起来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但她面前的禁制，却仍未破开。 叶翩然回以一笑，视线落在那物下方的标签上，瞳孔微缩。 竟然是火灵玉。 第九十八章 雷煌真经 火灵玉是一种万金油的珍稀材料，只见于火山、岩浆等火灵极为浓郁之地，用途甚广，现在修仙界多将其用于炼器、炼丹，抑或是辅助修炼。 炼器方面，只有灵器级别的冶炼才用得上火灵玉；放在丹炉之中，则是可以强化丹火，进而提升炼丹成功率和丹药品质。 但这些都不是火灵玉最主要的用途。 火灵玉也被称为低配版的火精，火精作为天生地养的灵物，即便在天材地宝之中也属于最顶级的存在，核心功用便在于辅助修炼，长久使用，甚至可以涤除体内浊气，提升资质。 这一点，和叶翩然体内的冰蓝珠子十分相似，她早先也猜想过，冰蓝珠子或许便是由冰精制成的，就算不是主体材料，也绝对脱不开干系。 不过，在如今的苍古大陆，真正的火精冰精已经绝迹许久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一点，如火灵玉，冰灵玉这类的替代品，身价也是水涨船高，说是千金难求都不为过。 眼前这块火灵玉，目测只有成人拳头大小，但以叶翩然的了解，在拍卖会上底价都要五十万。 而火灵玉之所以能和火精以这种方式相提并论，也是因为其继承了火精最重要的功效，即是辅助修炼，加快灵气吸收速度，潜移默化提升资质的能力。 程度上自然是远远无法与火精相比的，但也称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了。 叶翩然充分理解叶云真的急迫，毕竟这可是能真真切切提升自己的好东西，近在咫尺，自然是说什么都要弄到手。 “咳咳……是我挡你的道了吗？” 见她一直没有动作，叶云真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绪，再抬头时，除了狼狈了点，和平时的大方端庄并无区别。 叶翩然本来不欲多管闲事，她自己的事都还没着落呢。 但鬼使神差地，她摇摇头，上前一步，淡声道。 “让开。” 叶云真只当她嫌自己挡路，抿了抿唇，往侧面让了一下。 却发现叶翩然走到火灵玉面前就停了下来，惊霜剑出鞘，紧接着有数道眼花缭乱的水色剑芒划过，狠狠落在禁制之上。 后半句话吞回肚中，叶云真睁大双眼，清澈如水的眸子倒映出禁制崩碎的景象。 那是她用尽各种手段，片刻不停地轰了近一炷香的禁制。 在叶翩然手中，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一时间，叶云真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是火灵玉终于到手的喜悦，还是…… “其实这禁制已经摇摇欲坠了。”就在叶云真失神之际，叶翩然收剑出声，“你若是还有力气，自己就能破开。” 闻言，叶云真张了张嘴，眼神复杂，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多谢。” “顺手罢了。”叶翩然淡淡一笑，将失去禁制保护的火灵玉留在木架上，自己则是转身继续前行，和叶云真擦肩而过。 “等等！” 身形错开的一瞬间，叶云真猛地扭头，大喊一声。 叶翩然停步，却并未转身。 叶云真也不在意，看着她的背影，深吸口气，语气颇为郑重地说道。 “谢谢你，还有……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话音落地，数息过去，叶翩然再度启程。 叶云真也收回视线，将火灵玉妥善收好，抬头看了一眼沙漏，距离流完只剩下最后一点。 她拿起挂在胸口的蓝色玉牌，毫不犹豫地将其捏碎，顿时有蓝光大作，很快便裹着她消失在原地。 另一边，叶翩然来到了二十三架。 焱金沙鎏第二次旋转，第三个一炷香开始计时，宝库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但她还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越是紧张的时候，就越要冷静，不能着急。 叶翩然深呼吸数次，沉下心来，从二十三架一个个看过去，直到三十六架。 此时，还未流下的沙砾只剩下四分之一。 她却是停下了步子，仰头眺望。 一百一十八列七十二行，八阶雷系功法，雷煌真经。 标签上只有六个字，再无其它说明。 叶翩然看着那色泽泛紫的古朴卷轴，紧了紧身侧的拳头，心中升起强烈的渴望。 八阶的功法，差不多已经是苍古大陆的顶级功法了，至于能修炼到化神的九阶甚至十阶功法，基本都是出自于各种上古遗迹，被大陆顶级势力当作命根子般严密把控。 更不要说，这还是雷系的功法，既然见到，便决计没有错过的道理。 但棘手的问题在于，七十二行太高了，她又不会飞行，连禁制都摸不到。 就算摸到了，也根本无法破开，这不是磨一磨的问题，而是层次差得太远，和蚍蜉撼树没什么区别。 光是站在下面，都能感受到那道禁制上传来的逼人气息，更不要说直面了。 可是，就此离去，她也不甘心。 咬了咬牙，叶翩然还是把主意打到了神君身上。 神君短短两日内被唤醒了两次，声音带着明显的倦意和不耐，听清她的请求以后，放出神识感知一番，发出一声轻咦。 “咦，竟然是雷煌真经……” “神君认识？” 叶翩然好奇道，她没有因为神君的态度而感到不快，毕竟是自己有求在先，况且，带着起床气的神君，反倒添了几分真实感。 神君清咳一声，恢复了以往的高冷淡漠，并未否认。 “算认识吧，不过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看在故友的份上，孤可以替你打碎禁制，但此举会消耗大量的能量……” “我明白的。”叶翩然小鸡啄米般点头，“今后我会尽力搜寻水系法宝，助您早日恢复。” 神君存活的岁月之久，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见过的牛鬼蛇神更是不知凡几，又亲眼见证了昨日执法殿中发生的事，对于叶翩然的人品自然是没什么怀疑的。 当下便顿了顿以示默许，说起另一件事。 “这本雷煌真经，观其气息，确实是真品不错，但有所缺损。算是第二个条件吧，你要答应孤，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将其补全。” “要是没机会呢？” “那便罢了。”神君叹息一声，仿佛一下跨越到不知多远的过去，明明是无比年轻的声音，听起来却历尽沧桑，宛若看遍红尘。 其实他本就没抱着什么希望，只是时隔多年，再见故人传世之作，勾起了心中的回忆罢了。 第九十九章 得手 “我答应你。”叶翩然点头，郑重道，“只要有机会，在无损于自身的情况下，我叶翩然会竭尽所能修补雷煌真经。” 话音落地，便感受到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加持于身，叶翩然心下了然，想必是誓言生效了吧。 虽然不是多么正式的宣誓，效力远远不如道誓那般霸道，但由于因果对修士的重要性，即便是最普通的誓言，也是不可随意违背的。 神君也不在意这些，心中生出的寂寥惆怅更是来去如风，不出片刻便恢复如常，继续说道。 “这个禁制很强，以孤现在的状态，破开还要费些功夫，你躲开点。” 叶翩然听话后退，而就在她动作的同时，有一枚通体冰蓝，圆润如意的珠子从她丹田部位出现，徐徐向上空飘去。 “对了，”飞到一半，冰蓝珠子顿住，从中传出神君的声音，“你身上有冰属性法宝的气息，或许能助孤一臂之力。” 冰属性法宝？ 叶翩然一愣，旋即想到一物，当下便取出来交给神君。 玉质玄黑，入手极寒，正是刚得手不久的枯寒玄冰镯。 枯寒玄冰镯甫一出现，便被神君的力量托举而起，飘向上空，所过之处，气温骤降，叶翩然都忍不住退了一步。 “咦，这是万枯霜冰？”神君有些惊奇，细看之后发现了端倪，“原来只是掺入了一些万枯霜冰的碎末，倒也算是不错了。如此一来，承受孤的力量，也不至于损坏。” 这回叶翩然没接话，从刚才开始，她就有点听不懂神君在说些什么了。 什么雷煌真经缺损，万枯霜冰碎末……每一个都在她的知识储备之外。 雷煌真经已经是八阶的功法，这样都叫有缺损，那完好无损的雷煌真经得是什么级别？ 万枯霜冰更是闻所未闻，不过能让神君留意的，想来是顶顶好的材料，明琅真君还真是一点也不亏待她啊。 被人这样爱护，叶翩然心里自然是暖暖的。 另一边，神君已经来到七十二行，守护着雷煌真经的禁制前方。 只见一对枯寒玄冰镯宛如双子星一般，围绕着冰蓝珠子徐徐旋转，而那浑然天成的圆润珠身之中，也有白蓝色的能量匹练激射而出，注入玉镯。 霎那间，刺目的强光照亮了这一方空间，叶翩然下意识闭上双眼，紧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剧烈动静。 极为强悍的能量波动从上空传来，即便已经离开一段距离，她还是被席卷的气浪掀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住。 因着事先做好了防护的缘故，没有受伤，但气血翻涌是少不了的，她当即运转功法，几个周天过后恢复过来，抬眼望去。 首先看的自然是焱金沙鎏，新一轮的计时已经开始，这是最后的一炷香了。 神君那边，依然时不时传来巨大的爆破声，白蓝色的光芒充斥半空，还混杂着些许玄黑之色。 至于禁制的具体情况，看不见。 不是叶翩然视力不好，而是层次差得太远，看清大致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勉力而行也达不到理想的结果，反而会弄伤自己。 匆匆几眼过后，她收回视线。 静静等待，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时间一点点流逝，上方的撞击声也逐渐减弱，直到强光散去，一道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好了。” 神君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倦，还不待叶翩然赶回，便自己飞了过来，一头扎进后者丹田之中。 虽然只有短短数息，但叶翩然看得清楚，原本珠圆玉润，盈盈生辉的冰蓝珠子，光泽黯淡了许多，连上面的纹路，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辛苦了，神君。”她轻声道，“出去以后，我立即去寻水系宝物。” “嗯。”神君虚弱应道，似乎下一刻便要陷入沉睡，“……冰系更好，水系凑合。” 说完这句，就彻底没了声音，叶翩然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答应道，“我记住了。” 此时，沙砾还剩下一半，她收拾好心绪，抬眸望向七十二行，一时有些犯难。 太高了，她该怎么把雷煌真经弄下来呢？ 正当苦恼之际，被神君遗忘在上面的枯寒玄冰镯徐徐落在她身前，也是玄色光泽不再，变得漆黑如吞。 不过因为已经滴血认主的缘故，她能感觉到，这对玉镯只是消耗太大，并未伤及根本，温养一阵便能恢复如初。 叶翩然心下宽慰，刚想把玉镯收起来，脑中忽然闪现过神君一开始的动作，顿时心生一计。 她将自己的水灵力注入玉镯之中，颇为吃力地将其托举起来，在半空中徐徐旋转。 就这么一个动作，竟是一下抽走了她五分之一的灵力，大惊之下，本就飞得艰难的枯寒玄冰镯更是摇摇欲坠起来。 叶翩然咬牙，加大灵力注入，将其稳住，而后操控着一对玉镯缓缓飞向上空，一路走得歪歪扭扭的，好不容易才抵达七十二行。 紧接着，两只玉镯一前一后夹住那已暴露在空气中的古朴卷轴，将其拖拽出来，离开木架之时，卸开力道，卷轴顿时向下自由落体，正正好落在叶翩然怀中。 东西终于到手，她大大地松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沙漏，还有三分之一。 接待人员交代过，功法、术法一类是无法带出宝库的，只能当场阅读，而后禁制便会恢复，回到原来的位置。 但相应地，这种高阶的功法也是不需要死记硬背的，而是以神念烙印的性质，将法诀真意铭刻在阅读者的脑海中，除非真正领会或被人抹去，否则永远不会消失。 叶翩然将枯寒玄冰镯妥善收好，深吸口气，保持心神沉静，双手拉开卷轴。 卷轴无字，打开的一瞬间，有紫色的光团从中飞出，瞬息间没入她眉心之间。 下一刻，卷轴闭合，从一种无法反抗的力道从她手中挣脱出来，飞向上空，强悍的禁制波动再度弥散。 叶翩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取出自己的紫色玉牌，将其捏碎。 霎时紫光大作，而她感受着脑海中多出来的东西，一道霸道无匹的雷霆刻印，精致的面庞上浮现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缓缓闭上双眼。 第一百章 妙宝阁 叶翩然的身影出现在宝殿前方。 而就在她现身的下一刻，守在两侧的金色影子同时发出一声轻咦。 “这气息……难道是雷煌真经？” “确实不假。”苍老声音说道，“宝库内部并无异常，此女身上也无异样波动……” “那就怪了。她小小练气，是如何得到雷煌真经的？”左侧的男声啧啧称奇，“看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岑老。光凭这一点，这女娃娃，就比前几届的有趣多了。” 苍老声音沉默不语，想来是默认了这番说辞。 “不过，管他们谁更厉害。”男声顿了顿，继续道，“左右都是我宗弟子，少年天骄自然是不嫌多的。我宗万年基业，总得有人承托啊。” 说话间，四下笼罩着整座宝殿的金色光幕缓缓撤去，两道金色影子也随之消失。 倒也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只是在寻常的视线之下隐形了而已，事实上，守门长老是长居于此的，历经不知多少岁月，一如往昔般守着这座整个天衡宗的宝库。 或许正是出于太过无聊的缘故，所以他们在每次宝库开启之时，尤其是新入门的年轻弟子们领取奖励的时候，才会玩一些恶作剧般的小把戏。 这么做，既是为了满足自己，也能顺便看看后辈的心性如何，一举多得，自然是乐此不疲。 对于两位守门长老的小小恶趣味，宗中知晓的人不在少数，其中不乏有多次出入宝库的，为了讨二老欢心，每次都会配合地表演一番。 当然，这些都是叶翩然不知道的。 她只觉得自己刚从宝库出来没多久，才清醒过来，只来得及向二老行上一礼，就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再睁眼时，四周的景象已经变成熟悉的青石通道，接待人员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后面的事就很简单了，也没人问他们都在宝库里得到了什么宝物，离开青石通道以后，便可以各自离开了。 临行前，叶翩然问了一个问题。 “要是有人多拿了怎么办？” 闻言，已经转身的叶云真竖起耳朵，她当然知道叶翩然为何有此一问。 “咦，这个事情居然没跟你们说过吗？”接待人员面露惊色，随即确认了一遍人数，十人一个没少，这才松了口气，解释道。 “不会有这种情况的。你们的玉牌既是保护，也是计数器。举个例子，蓝色玉牌的持有者可以收取两件宝物，如果超过这个数量，便会在离开宝库的时候，触发警报机制，当场抹杀。” “宝库内的宝物都是登记在册的，只有离开宝库以后，记录才会消失，划归个人所有。在此之前，宝物不会被宝库禁制识别为敌人，玉牌持有者一旦死亡，宝物便会回归原位。” 说到这里，接待人员叹了口气，“这件事本来应该在你们进去之前就说清楚的，但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触犯过，所以很容易忘记……不用你们说，我会自己去执法殿领罚的。” 叶翩然面色有些古怪，轻声说道，“或许不是无人触犯，而是，就算有人没活着出来，也会被当成是忘了时间吧……” 可是，宝库内计时的可是三大镇宗法宝之一的焱金沙鎏，华丽显眼之极，无论如何都不会被遮挡，就算不是真品，也绝对不会叫人忽视。 接待人员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顿时剧变，态度郑重地向众人鞠躬道歉后，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叶翩然眯了眯眼，他前后的神情变化透露出一件事，那就是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剩下的，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她会问这个问题，也只是因为自己曾经替叶云真打碎了一道禁制而已，也幸好宝库的计算机制比较人性化，不然…… 想到这里，叶翩然忽然惊觉，这件事和她其实还是有很大关系的。 可就算是意识到了，现在的她也做不了什么。 摇摇头，她苦笑一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行事鲁莽了？一点也不是她的风格啊…… 想来，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有些得意忘形了吧，这样可不行啊。 等解决完最后一件事，就回去好好静心修炼一阵吧。 打定主意，将此事记在心中，叶翩然孤身一人离开了贡宝殿。 身后，叶云真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最终叹了口气，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 宗门坊市。 有一栋华丽的建筑坐落在街道的拐角处，作为这处交叉路口最显眼的地标。 门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在阳光沐浴下熠熠生辉。 妙宝阁。 坊市之中最大的商行，放眼整个东域也是赫赫有名，仅次于大陆第一商行天圆地方阁。 至于为何不是天圆地方阁入驻天衡宗的坊市，原因也很简单，天圆地方阁背靠玄虚宗，两宗同处东域，一向不怎么对付。 坊市是鱼龙混杂之地，即便在宗门之中也是同样，各种情报不可避免地流通起来，信息交易更是屡见不鲜，若是让天圆地方阁入驻，无异于把自家的后花园完全亮给对方。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实际上暗地里的情报探子是根本拦不住的，也没必要拦，两宗之间对彼此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只不过，面子问题是另一回事罢了。 而像天圆地方阁、妙宝阁这种的大型商行，基本上是什么生意都做的，其中自然也包括赌场生意。 妙宝阁地下开设的赌场，是整个宗门坊市中最大的赌场。 叶翩然身披一件黑色斗篷，用敛息诀将自己的外显修为调整到练气九层，拐了几道弯以后，这才踏入妙宝阁之中。 妙宝阁内部的装潢堪称富丽堂皇，只不过与才见过的宝库相比，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谢绝妙宝阁人员的接待，独自一人穿过陈设精美、人来人往的大厅，走过下行的旋转楼梯，来到黑色主调的赌场之中。 “我来取赌赢的钱。” “好的，请稍等。”柜台后方的黑衣女修点头，取出一本册子开始翻找起来，“请问你赌了哪一场，下注的金额是？” “赌叶翩然是魁首，金额五万灵石。” “好的，这场赔率是一赔三，合计十五万灵石。请出示凭证，确认无误后方可取钱。” 叶翩然点头，刚把东西从储物戒里取出来，便感觉到有人靠近，从赌场内部的方向。 第一百零一章 三个玉盒 “不用查了，把钱交给这位客人吧。”来人如是说道。 “是。”黑衣女修听话地将灵石取出，双手奉上，“这是十五万灵石。” 叶翩然皱了皱眉，还是将凭证放在柜台上，再取过灵石，抬头看向来人。 这是一名身型颇为圆润的男修，面容憨厚，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看样子，似乎是这处地下赌场的负责人之一。 “我的名字是姚安平，是赌场的一名管事。”姚安平笑眯眯道，“这位客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的叶翩然点了点头。 姚安平在前方带路，两人穿越灯红酒绿的赌场大厅，来到一处豪华的包房。 关上门以后，隔音禁制启动，叶翩然用隐藏在斗篷之下的一双眸子打量着房间的布置，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师妹还真是沉得住气。”良久的沉默被姚安平率先打破，他无奈地笑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叫你来，只是为了表达一下感谢而已。” 叶翩然这才开口，“既然师叔知道我的身份，那我就不摘斗篷了。不过，我有个问题，师叔是怎么认出我的？” 从姚安平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识破了。 虽说她戴着斗篷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并不是出于必须要隐藏自己的考虑，被认出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她穿着的这件黑色斗篷，兜帽很大，足以将面部完全遮挡，而且材料特殊，可以隔绝一定层次上的神识窥探。 以姚安平筑基中期的修为，应该没法看见她的面容才对。 退一步说，就算交易时露出双手，讲话时暴露声线，通过这种方式确定身份，似乎也太过勉强了些。 姚安平也没有隐瞒，当即解释道，“是这样的，在你的赌局之中，下满注的一共也就那么几个人。不巧的是，我跟其他人都算认识，所以很容易就认出了你。” “不过，你看起来还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名声。”顿了顿，姚安平看了一眼叶翩然，略作犹豫，还是继续道。 “其实你的情况在最近几届都算很特殊的……咳，总之，现在盯着你的眼睛很多，事实上，你一进入坊市，我就收到消息了。” 叶翩然感到汗颜，她是在进入坊市之后才进行变装的，感情自己这一番动作，根本就是无用功啊。 想到此处，她叹了口气，揭下斗篷，露出自己的面容。 “多谢师叔提醒了。看来，我的道行还远远不够。” 至于特殊的原因，不用说她也猜得到。 身为魁首，备受瞩目自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关键在于她夺魁之后立刻被告上执法殿，明琅真君还特意下场来为她撑腰，这么多事堆叠在一起，便是想低调也难了。 不过，这种热度想必也是暂时的，只要她后面闭门不出一段时日，应该便能劝退大部分视线了。 “不能这么说，你才多大？”姚安平摇摇头，宽慰道，“这些事，以后你就会慢慢懂得的。重要的是，你年纪轻轻就有了如今这般成就，前途无量啊。” 闻言，叶翩然笑了笑，说起另一个话题，“说起来，师叔为何要特意谢我？” “最近这段时日，由我负责赌场的大部分工作，所以……”姚安平搓了搓手掌，露出腼腆的笑容，“托你的福，赚了不少。” “原来如此。”叶翩然点头，没有细问，继续道，“不知师叔可否帮我个忙？” “当然可以。”姚安平不假思索地点头，随即挠了挠头，憨厚一笑，“不过，得是我能做到的才成。” “应该不会让师叔为难的。我想让师叔帮忙找找，最近珍宝阁有无水系或者冰系的宝物。” “这个简单。”姚安平当即拍拍胸脯，表示包在身上以后，让她在房间中稍作等候，便一个人出去了。 等待期间，叶翩然重新将兜帽戴好。 姚安平办事还算麻利，大约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捧着一个丝绒托盘推开了门。 托盘上放着三个玉盒，姚安平率先打开了左侧的一个。 “最近货不多，符合条件的就这些了。这个是天材地宝冰灵霜花，对冰灵根修士大有裨益，吞服可以提升修为，也可辅助术法修炼。若是炼药，效果会打折扣。” 冰灵霜花是一株六寸高的六瓣霜花，通体雪白，只在花瓣顶部呈现出晶莹剔透的冰蓝色，形态极美，散发出阵阵寒意。 不过，和叶翩然手里的枯寒玄冰镯比起来，差了不少。 枯寒玄冰镯刚得手时留下的那股极寒，至今令她记忆犹新，联想到神君所说，她猜想，估计和那所谓的万枯霜冰有关系。 至于要不要向姚安平询问万枯霜冰的相关信息，这个想法只在她脑海里停留了一瞬，便被她抹去。 直觉告诉她，这个名字，还是不要随便说出口比较好。 “是个稀罕货，但是……”叶翩然摇摇头。 姚安平了然，将装着冰灵霜花的玉盒合上，重新贴好封灵符后，打开了右侧的玉盒。 盒中静静地躺着一柄蓝绿色的玉如意，通体有水波一般的纹路流转不息，一看便是上等的货色。 “这是水系灵器，玄水如意。”姚安平介绍道，“虽然现在拿出这个，对你来说可能早了点……但最近新到的水系法器品质都一般，估计不是你想要的。” “而这玄水如意，即便在灵器之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货，不是谁都有资格看的。” 姚安平的示好之意再明显不过，但很遗憾，这也不是叶翩然想要的。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了。 “师妹的眼光还真是高。”姚安平一边小心翼翼地揭开封灵符，一边无奈道，“这一件，可是我软磨硬泡掌事师姐许久，她才愿意拿出来的。是后面即将召开的拍卖会的拍品之一。” “是什么类型的？” 姚安平露出思索的神色，“我也说不好，这件宝物被委托到我们珍宝阁至今，已经经过几轮鉴定了，但还是没有具体的结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应该是一种类似能量体的物质。” 能量体？ 叶翩然振作起来，这个描述，倒是很符合她的需求。 在她期待的注视下，玉盒缓缓打开，一阵刺目的白光过后，露出宝物的真面目。 一枚白色的棱形晶体。 第一百零二章 狮子大开口 玉盒打开的一瞬间，叶翩然最先注意到的不是那股强光，而是丹田内的动静。 冰蓝珠子剧烈震动起来，传达出急切的渴望之意。 但神君的声音并未响起，冰蓝珠子也没有直接冲出她的丹田，将那枚白色晶体吸收殆尽。 由于戴着兜帽，无需担心被姚安平注意到自己的神情，叶翩然露出思索的神色。 如此说来，之前得到避水珠的时候，冰蓝珠子也没有直接冲出体外，而是在她将避水珠收进丹田以后，情况才变得无法控制起来。 换言之，在没有神君操纵的前提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冰蓝珠子无法离开她的丹田呢？ 这倒是个好消息。 收回心绪，叶翩然动作笨拙地安抚了一下丹田内的冰蓝珠子，一边对姚安平说道。 “这个东西，我要了。不知需要多少灵石？” “这……”姚安平有些为难，他没想到叶翩然还真看上了这件拍品，犹豫过后说道，“稍等一下，这我得问问掌事师姐。” 说完，他便走到一边，取出一张传讯符，交代了一番大致情况后将其放飞。 不多时，房间禁制被人触动，姚安平上前打开房门，将人迎了进来。 “叶师妹，这位便是我们珍宝阁分阁的掌事许师姐。许师姐，这位是本届新弟子的魁首，叶翩然师妹。” “许师叔。” 浑身都被斗篷遮盖的叶翩然站起身，颔首问好，并没有摘下兜帽的意思。 许师姐颔首回礼，并不介意兜帽的问题，直奔正题道。 “叶师妹，关于这枚白色晶体的信息，想必姚师弟已经告诉过你了。半个月后珍宝阁将举办一场拍卖会，此物便是拍品之一，顺序是倒数第四件，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吧？” 拍卖会的规则是价高者得。通常而言，顺序越靠后，越接近压轴的宝物，便越珍贵，价格也越高。 叶翩然点头，“明白。师叔只需告诉我，要付出怎样的价格就可以了。” 许师姐却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此物出自一处古遗迹，委托人研究了许久也未能发现其真实用途，这才托付到我们珍宝阁。” “遗憾的是，经过阁中的几轮鉴定，此物的真面目依然朦胧，只知晓其中蕴含着庞大的能量，但如何使用，至今没有结论。叶师妹既然这么想要这东西，是否意味着，你知晓这枚晶体的真正用途呢？” 说到此处，许师姐的双目中有精光一闪而逝，她直勾勾地盯着浑身笼罩在斗篷之下的叶翩然，态度很是强硬。 叶翩然没说话。 并且，由于她的斗篷可以阻挡神识窥探的缘故，也无法确认她的反应和神情。 场面陷入片刻的僵持，察觉到气氛不对的姚安平左右看看，挤出笑脸准备做个和事佬。 这时，身旁的许师姐却是突然放松身体，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变脸之快，仿佛前面发生的都是错觉。 “开个玩笑罢了，连我们珍宝阁都查不出来的东西，叶师妹怎么会知道呢。”许师姐笑意盈盈，“叶师妹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叶翩然出声，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波动。 许师姐很好地遮掩住了自己眼底的情绪，继续介绍道。 “虽然不知此物的具体用途，但可以肯定的是，此物绝非凡物。考虑到种种因素，我阁最终决定以拍卖的形式售出，起拍价是一枚灵石。” 最后一句话的音节被咬得很重，许师姐面带微笑，神识却是牢牢锁定叶翩然，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但她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师叔总不会是想说，要用一枚灵石的价格卖给我吧。”叶翩然像是毫无所觉，轻笑道，“若是真的，那我今天可是撞大运了。” “叶师妹还真会说笑。”许师姐不动声色地收回神识，终于放下继续试探的心思，“这个东西，你想买走也不是不行，不过，一口价，七十万灵石。” 闻言，姚安平瞪大了眼睛，还不等他开口说话，黑色斗篷之中就传来一道低笑。 “七十万灵石？师叔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我不过一名外门弟子，哪来这么多灵石。再者，此物来路不明，用途不详，就算在拍卖会上，三十万灵石也是顶天了，师叔却要以翻倍的价格卖给我，是把我当傻子么？” 叶翩然淡淡道，“四十万灵石。这是我能承受的极限了，若交易不成，我现在便离开。” 一句话将价格砍了近半，这份魄力不由得让姚安平又多看了她几眼。 实际上，之前他将那三个玉盒捧过来的时候，上面就已经告知过他相应的价格了。那枚不知名的晶体，正正好是四十万灵石。 至于拍卖会上的情形，根据姚安平的经验，和叶翩然所说其实差不离，但也不排除特殊情况，能拍出远超预计的高价。 正因如此，提前售出拍品的定价，是比预估的成交价格更高的。 只不过，私下售出拍品，姚安平的权限还不够，所以他才要请示许师姐，否则，这桩交易怕是早就成了。 但许师姐的想法显然与他不同，许师姐并不松口，争辩道，“什么叫来路不明？此物出自古遗迹，大有来头，区区四十万就想拿下，太少了，至少六十万。” 叶翩然不欲多话，只坚持道，“四十万。” 四十万灵石，连魁首奖励的一半都不到，一枚上品筑基丹就要十万了，怎么可能是她的全部身家？ 许师姐看着她一毛不拔的样子，几欲吐血，但还是咬牙道，“五十万，不能再少了。” 叶翩然摇摇头，直接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看来交易是不成了。” “等等！” 许师姐见她真要走，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心中最后一点疑虑终于散去，叹气道，“败给你了，四十万灵石，一个子都不能少。” “早这样不就好了。” 叶翩然从门前转身，兜帽下的面庞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可惜没有第二个人看见。 她返回桌几，将二十万灵石和两枚上品筑基丹放在桌上，成功将装着白色晶体的玉盒置换到手。 第一百零三章 老掌柜 交易完成，叶翩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珍宝阁。 临走前，姚安平塞给她一个纸条，给她指了一条通往后门的路。 “这家店内有乾坤，是个卖情报的，宗门之中，想知道什么都能买到。”姚安平传音道，“还有……以后来珍宝阁，找我准没错。” 叶翩然知晓他示好的原因，也没拒绝，笑着接过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和一句密语。 原本她是打算直接回去的，只不过，从珍宝阁的后门出来以后，她还是改道去了纸条上的地址。 穿过几条偏僻的小巷，七拐八弯后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店铺无名，面积不大，柜台上摆放的都是些符纸兽笔之类的消耗品，只有一个其貌不扬的老掌柜看护。 “这位仙家，需要点什么？” 老掌柜开口便是满满的江湖气，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看起来和凡人一般无二。 叶翩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店面的布置，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清越的嗓音变得低沉暗哑。 “天干地支，戊己庚辛。” “原来是贵客。”老掌柜依然是那副笑容，浑浊的双眼看不出情绪，只是在他说话的同一时间，店铺的大门忽然关闭，而通往后院的小门却自行打开。 “贵客里面请。”老掌柜说着，从柜台后方走出，领着叶翩然进入后院之中，来到一扇小门前方。 小门之后别有一番景象，或者说，门并不是门，而是禁制，穿过禁制之后，眼前所见是一处密室。 密室两侧的墙体上挂满了暗红色的方形木柜，密密麻麻，不知凡几，而在木柜延伸的尽头，摆放着一张木桌，木桌后面坐着一个黑衣人。 老掌柜把叶翩然带到黑衣人面前，便自行告退了。 二人并无语言上的交流，叶翩然也捕捉不到什么信息，拉开木桌前的椅子坐下。 “客官需要什么消息？” 黑衣人的嗓音嘶哑嘲哳，一听便知不是原声。 叶翩然戴着斗篷，操着那口刻意伪装过后的嗓音说道，“我想知道，最近一个月，打听过本届新弟子魁首叶翩然消息的人的名单。” “不好意思，本店虽是小本经营，却以诚信为生，贵客的消息恕在下无法透露。” “有钱能使鬼推磨，”叶翩然才不信他的说辞，“无非是价钱不到位罢了，开价吧。” 黑衣人道，“一个名字十万灵石。” 这么贵？ 叶翩然沉默片刻，刚刚在珍宝阁买下那枚白色棱形晶体，已经花去她身上大半的灵石了，如今的她身上又欠着九万贡献点的债务，魔云石精也无法在宗门内出手，手头实在说不上宽裕。 “近三个月内叶熙月的行踪呢？” 这个问题必然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恐怕在自己还没踏入这家店之前，自己的底细就已经被摸得一清二楚了。 就拿前面看店的老掌柜来说，反正她是不信，一个筑基修士可以把浑身气息收敛得如此天衣无缝的，除非身怀什么惊世秘法。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足以说明，这家店绝不简单。 再加上姚安平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以及自己此前从未听闻过这家店的存在。 叶翩然觉得，既如此，自然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一万灵石。”黑衣人报价，语气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起伏。 叶翩然取出一万灵石放在桌上，黑衣人验货后将灵石收起，戴着黑手套的大手一吸，右侧某处的暗红木柜打开，从中飞出一枚玉简。 玉简落在靠近叶翩然的桌边，灵力波动消失，她拿起玉简，阅读起来。 叶熙月的行踪并不复杂，前两个月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闭门不出，直到最近一个月，尤其是十天以前，才开始频繁活动。 十天前，正好是自由挑战的第一天，那一天她不仅被人挑战，还主动挑战了当时排名十三的周正许。 看来就是这个时候，让叶熙月意识到她还活着，在此之前，叶熙月恐怕都觉得她是个死人了吧。 同样是这一天，叶熙月出门没带随从，并且在路上偶遇了叶云真，两人之间似乎闹了点不愉快。 这些都不是叶翩然所关心的，她继续往下看，果然发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叶熙月在和叶云真分手以后，一路来到宗门坊市，同样进了这家小店。 她买了什么样的消息，上面自然是没写的，不过叶翩然也能猜得出来。 再后来，便是关于叶熙月不断奔忙于藏经阁和执法殿，有时还在藏经阁待上一整天的记录。 在如此忙碌的情况下，叶熙月还坚持出席了第一天以后，叶翩然的每一场挑战，不得不说是煞费苦心。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叶熙月为了把叶翩然告上执法殿所做的准备。 遗憾的是，关于那些证据的来源，玉简之中并无记录，想来是通过某种远程传讯手段进行的，不属于行踪的范畴。 一万灵石，只买了这么点消息，确实是贵得吓人。不过，比起前面的一个名字十万灵石，性价比还是高太多了。 叶翩然仔细地将所有记录都看了一遍，收回灵力，玉简下一刻便自焚起来，很快化为灰烬。 黑衣人呕哑嘲哳的声音适时响起，“客官慢走。” 叶翩然起身，一句话没说，转头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奇异的是，眼前的景象再度发生了变化，或许也是她进入密室之时没有回头看的缘故，两侧的暗红木柜向前无限延伸，墙壁上的烛火点亮通道，一盏一盏，仿佛没有尽头。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叶翩然一边走，一边透过兜帽观察火焰的形状，在路过第三盏烛火的时候，循着记忆中的位置，一头扎了进去。 下一刻，她出现在熟悉的店面之中，一转头，就见相貌平凡得让人转眼便忘的老掌柜，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老掌柜浑浊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和蔼道，“多谢仙家惠顾。” 叶翩然点头，不做逗留，从早已敞开的大门中离开了店铺。 而就在她走后不久，店铺大门再次凭空关闭，老掌柜收起笑脸，从小门进入密室之中。 “何老。”这一回，黑衣人从木桌后站起身来，向老掌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交代道，“她一次就找对了入口。” “是么。”姓何的老者眯了眯眼，“明琅看上的女娃娃，又怎么会是简单之辈呢。” 第一百零四章 突破 另一边，珍宝阁。 叶翩然走后，姚安平向许师姐问了一个积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许师姐为何如此针对叶师妹？” 在姚安平的印象里，许师姐一向为人圆滑，如今日这般上来就火药味十足的情况，可是不多见的。 “并非针对，而是试探。”许师姐摇头，“那枚白色晶体存放在我们分阁，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就连鉴定大师都没得出具体的结论，可那位叶师妹……” “据你所说，她是一看见这东西，就决定要下手了，很难让人不怀疑，她认识这东西。就算不认识，她所知道的，定然也比我们更多。” “其实我也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着，若是能打探出来一点消息，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惜……” 说到这，许师姐顿了顿，回想起叶翩然最后毫不犹豫起身离去的场景，原本坚定的推测动摇了几分。 “罢了，反正东西她也已经买走了，交易已成，再说这些也是无用。而且，那东西真上了拍卖会，最后成交价也未必能有三十万灵石，还得和其他人分成。私下售出，不论是对你我还是分阁来说，都是件好事。” 姚安平深以为然，谁不想多赚点呢。 不过他还有一件好奇的事，于是道，“话说，许师姐知道那白色晶体的委托人的身份吗？” “不知。”许师姐摇头，瞥了他一眼，“就算知道，泄露委托人的信息也是不被允许的。” “嘿嘿，随口一问，随口一问嘛。”姚安平挠头，笑容灿烂，不见半点心虚。 许师姐不跟他计较，话锋一转道，“抛开这件事不谈，叶翩然此人还是很值得留意的，她极有可能会成为明琅真君的第三位亲传弟子，跟她打好关系，多有益处。” 归根结底，这才是许师姐愿意花费时间前来周旋的原因所在。 换做是其他人，别说提前买下拍品了，就连看上一眼都未必够格。 这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是。”姚安平点头，先前给出那张纸条的时候，他就已经和叶翩然顺便交换过传讯符了。 至于许师姐这番话的目的，与其说是提点，不如说，是在暗示他，得了什么好处，也别忘记自己的老前辈。 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不外如是。 …… 叶翩然乘坐仙鹤回到流霞峰，关上小院禁制，第一件事便是把装着白色晶体的玉盒拿出来。 揭开封灵符，将盖子打开，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回，她不再觉得这白光刺眼了。 丹田中的冰蓝珠子传来熟悉的动静，却不似先前那般剧烈，是知道这东西马上就要归它所有了吗？ 叶翩然微微一笑，从指尖逼出一滴鲜血，落在白色晶体上，想要通过滴血认主的方式，将其收入丹田，以供冰蓝珠子吸收。 但令她意外的是，鲜血落下，却并未融入晶体之中，而是顺着棱形晶体光滑的表面流下，甚至不留一丝痕迹。 滴血认主失败了。 看着这一幕，叶翩然有些愣神，她想起自己在万妖镇的摊位上，花了十块灵石买来的黄铜铃铛，也是这种情况。 不过，到底还是不太一样的。 当时的黄铜铃铛，只是她察觉到异常，一时兴起买回来的，可如今的这枚白色晶体，却源自于冰蓝珠子的强烈感应。 因此，应该不存在用不了的情况才是。 叶翩然蹙眉沉思，既然滴血认主不成，又在珍宝阁经过了基本没什么用处的几轮鉴定，也就意味着寻常的法子肯定是行不通的。 她有种直觉，解铃还须系铃人，正确的方法，应该要从冰蓝珠子身上找才对。 可是，神君不在，即便冰蓝珠子富有灵性，她又要怎么样才能和冰蓝珠子实现交流呢？ 仿佛是感应到她心中的忧虑，冰蓝珠子在丹田中滴溜溜地旋转几圈，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种与此前截然不同的感受传递出来，叶翩然也说不上来是怎么样的一个过程，总之，她好像理解了冰蓝珠子的意思。 “用水灵力……” 她喃喃低语，双手抬起，虚虚握住白色晶体，充盈的水灵力从她双掌之中涌出，尽数浇灌在晶体之上。 这一个动作维持了很久，久到她体内的灵力都快要见底了，白色晶体这才如同吃饱了一般，浑身震颤了一下，而后凭空消失，出现在她的丹田之中。 叶翩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急急忙忙地取出几个聚灵阵盘，再掏出大堆灵石铺在地面，最后取出一个蒲团垫在屁股下方，盘膝闭目，摆好姿势。 这也是上次避水珠事件后积累的经验。 事实证明，她做的是没错的。 虽然这一回，冰蓝珠子很给面子的没有在白色晶体进入丹田的一瞬间就大吸特吸，而是给了她片刻的准备时间，但它一旦动作起来，动静之大，只能说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痛！ 最开始是丹田剧痛，而后逐渐扩散到全身。 起初，叶翩然还能忍耐，一边内视观察着丹田有无异常，一边运转功法吸收灵气和白色晶体中的逸散能量，朝着练气十二层大步迈进。 但到了后来，尤其是当这股疼痛完全充斥着头部的时候，她再也无力坚持，眼皮打架，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昏厥了过去。 身体的主人不省人事，但体内的变化还在继续。 月升日落，白色晶体的炼化却是进展缓慢，半天功夫，也才消下去十分之一。 与之相对的，冰蓝珠子上萦绕的光辉逐渐明亮起来，纹路再度恢复清晰，甚至更进一步，渐渐显露出一个图案的模样。 子时，万籁俱寂。 堆在地上的大量灵石已经有一大半化作了粉末，而昏迷中的叶翩然依然一动不动。 丹田之中，冰蓝珠子匀速旋转着，一缕一缕如纱般的白色能量从缩小了数倍的白色晶体中流射出来，大部分没入冰蓝珠子，少数几缕顺着灵力走向深入四肢百骸。 水雷两系的功法自行运转，而就在体内发生的变化达到某一个临界点的时候。 第十二个气旋悄然生出、成型。 突破至练气十二层。 第一百零五章 涂根山 叶翩然苏醒时，已经是一天后。 体内新生的第十二个气旋已然凝实壮大，但冰蓝珠子的旋转仍未停止，白色晶体缩小至原来的四分之一。 根据现状，她很快理清在自己昏迷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着急查看体内的变化，而是一心一意地巩固起修为来。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 随着最后一缕白色能量被冰蓝珠子吸收殆尽，白色晶体消失，叶翩然也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将修为彻底稳固在练气十二层。 自她拜入天衡宗至今，三年时间，从练气三层一路晋升到大圆满之境，速度可谓是快得吓人。 而且，她的每一次突破，都并非是急功近利的，基础扎实，灵力浑厚，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不输于任何天灵根的骄子。 这一切，除了与她自己的努力直接相关以外，冰蓝珠子的存在也是居功至伟。 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冰蓝珠子，就不会有如今的她。 光凭她自己，或许也可以摆脱叶家的阴影，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但也必然会经历很多困苦，至少没有现在这般顺利。 正因如此，她才会尽自己所能助冰蓝珠子恢复，即便没有雷煌真经的缘由也是同样，别说区区四十万灵石，就是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 但是，叶翩然对于冰蓝珠子，其实是知之甚少的，甚至可以说，在神君出现以前，几乎处于一种一无所知的状态。 神君是一缕居于冰蓝珠子之中的残魂，并非是冰蓝珠子的器灵，换言之，神君陷入沉睡，却不影响冰蓝珠子自身的灵性，这也就可以解释先前发生的事件。 除此之外，通过最近经历的种种，叶翩然心中还生出了其他猜测。 冰蓝珠子或许是类似于空间法宝一样的存在，因为神君将封印在魔云矿窟中的魔灵，转移到了冰蓝珠子内部，且没有一丝魔气泄露。 至于宗门中的化神道君，对于魔灵消失一事为何毫无感应，就不清楚了，说不定也和冰蓝珠子有些关联。 总之，即便冰蓝珠子并非空间法宝，能力也定然与空间有关。 还有一点，叶翩然推测，神君和冰蓝珠子或许是某种绑定关系。 具体细则不知，绑定条件不知，正负相关也不知，只是，她冥冥之中有种直觉，搞不好，神君之所以能以一缕残魂的形态存活于世，是因为冰蓝珠子，而非依靠自己的灵魂力量。 不过，神君从未主动提起过他自己的事，也从未说起过冰蓝珠子的相关信息，叶翩然也没问过，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 她想的很简单，那便是不该问的别问，很多事，时候到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左右冰蓝珠子就在她体内，而且是从出生起就在她丹田之中，十三年了都没换过地方，她有理由相信，冰蓝珠子还会陪伴她度过很长一段时间，不愁无法知晓一切。 想到这里，叶翩然收回心绪，内视丹田，发现冰蓝珠子果真元气大振，不仅光泽明亮，而且圆润完满的珠身之上，还浮现出了一个建筑的图样。 图样的边缘很是清晰，但奇怪的是，越是细看，就越觉得模糊，聚精会神，反而会头晕目眩，总之，就是无法看清建筑是何模样。 尝试几遍依然如此以后，叶翩然果断放弃，肯定是因为自己修为不够的缘故，等筑基了再来试过。 冰蓝珠子恢复得极好，想来神君的状态也不会差，虽然他没说话，但叶翩然还是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缓缓落地。 接下来，她便把注意力放在自己体内的其他变化上，她可没忘起先的那阵剧痛，要是没有什么喜人的进步，那这苦岂不是白吃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浑身的经脉竟是拓宽了一倍有余，如果说之前是涓涓的小溪，那如今便是奔涌的河流，能容纳的灵力总量大幅增加，灵力流动之间，功法的周天运转效率也得到了提高，修炼出来的灵力愈发精纯。 这还不是全部，叶翩然细细检查了体内的每一寸角落，结果发现，有些从未涉及过的地方也打通了经脉，虽然远不如河流粗壮，但经脉的增加会延长周天运转的路线，同样也会导致灵力容量和精纯度的提升。 难怪那么痛呢，这痛得值啊。 惊愕过后便是大大的惊喜，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这才退出内视状态，笑弯了眼。 片刻后，收拾好心情的叶翩然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环顾着满地的灵石碎屑，施了个清洁术。 小院顿时变得干干净净的，她将聚灵阵盘挨个收起，再清点了一下自己手头上的东西，把龙血珊瑚放进装白色晶体的玉盒中收好。 做完这些，她拍了拍手，走进房间之中，关上房门，上床盘膝打坐，继续修炼。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除了物质上的收获，还有战斗的体会，心境的成长……这些都需要静心修炼才能落到实处。 如果不是因为还要等叶熙月的死刑正式执行，在此期间要一直保持通讯畅通的话，叶翩然真的会就此闭关，不筑基不出关。 现在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虽然她已经晋入练气十二层，但距离筑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也是没有捷径可走的一段路，唯有苦修一个法子。 因此，倒也不急于一时。 …… 就在叶翩然静心修炼之时，流霞峰另一端，灵气最佳的黄金地段。 布置雅致的小院之中，裴青陵负手而立，隔着强力的禁制眺望远方的山巅，眼神深邃。 在他身后，有一名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正毕恭毕敬地向他汇报着些什么。 “这个叫秦姒的金丹女修，经历还真是丰富。”裴青陵听着暗卫收集而来的情报，眯了眯眼，“不过，散修盟前盟主涂根山么……此人不是在三十年前被现盟主莫升云亲手击杀了么，居然没死，还活动在东域。” “对了，裴辛，涂根山的洞府位置，都找到了么？” 裴辛摇头，冷峻的面庞上不见表情，“只找到了三座洞府，包括涂根山的分身与秦姒见面的那座在内。” 第一百零六章 失踪 涂根山假死之后，行事谨慎，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些年来隐藏得极好，因此一直未被发现。 此番之所以能找出他的洞府，也是因为有秦姒这个突破口，顺藤摸瓜，根据相似的条件又揪出了两座。 当然，谁也不会觉得三座洞府便是涂根山财产的全部。 涂根山六十年前便已经是大名鼎鼎的散修盟盟主，在任二十余年，如果没出现意外，说不准他现在依然是盟主之尊，根本没有莫升云什么事。 这样一位曾经身居高位的老牌元婴大能，财产之丰厚，是寻常人远远无法想象的，别说区区三座洞府，就是十三座，都可能说少了。 顿了顿，裴辛继续道，“属下已经将此事上报族中，长老很是重视。想必对涂根山的进一步追查，很快就会展开。” 裴青陵闻言微微颔首。 实际上，他自己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派人去查一下叶熙月母女，居然顺带着牵扯出这么多事，还惊动了族中。 不过，散修盟的手眼遍及大陆，即便底蕴和实力不如七大宗门，也是最顶尖的势力之一，涂根山作为前盟主，自然也称得上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涂根山当时是主动卸任盟主一职的，据记载，还举办了权力交接仪式，亲手将代表盟主身份的信物交到了莫升云手上，当时裴氏有几名长老都在场，可谓是体面之极。 正因如此，后来莫升云亲自出手击杀涂根山的时候，轰动了整片大陆，但他本人却从未出面解释过，为此受人诟病十数年。 只是，修仙界毕竟是个拳头说话的地方，莫升云虽然是个新晋元婴，正面战斗力却强悍得很，盟中搞派系斗争他不管，可只要舞到他面前，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 如此雷霆手腕，快速镇压了大部分的反对声音，事件的余波，也随着最后一位支持涂根山的散修盟高层的死亡，缓缓消散。 可以说，当年的事影响很大，大到当时还没出生的裴青陵都有印象，直到近些年才渐渐淡出大众视野。 只不过，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莫升云身上，至于涂根山，死便死了，最多也就是扼腕叹息一下，或许也正是出于这个缘故，才导致假死三十年都未被发现。 如今，涂根山行踪暴露，这也就意味着，三十多年前在散修盟发生的事，重新回到眼前。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其中必然隐藏着惊天的隐秘，否则根本不需要走到卸任乃至于假死的程度。 “一旦有新的进展，及时汇报给我。”裴青陵道，“涂根山的事先到此为止，秦姒那边，还有其他的消息么？” “有一件事。”裴辛答道，“属下在调查秦姒的时候，只发现了与涂根山有关的踪迹，当时属下以为，秦姒和涂根山在一起，但后续查出的两座洞府都没有秦姒的影子。” “在此期间，良周城叶家那边，还有秦姒常去的几处地点，也有人盯着，但一直都没有动静。也就是说，秦姒……恐怕是失踪了。” “失踪？”这一回，裴青陵的神色真正凝重起来，“确定了么？失踪的时间地点呢？” “确定是失踪无疑。”裴辛肯定道，“负责在叶家蹲点的是裴庚，收到消息以后，他潜入叶家的供奉堂，发现秦姒的魂灯烧得正旺，说明人还活着，而且并无性命之忧。”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裴氏暗龙卫以天干地支为名，四四成组，专门负责保护嫡支的安全。 裴青陵排行第二，名下的暗龙卫从戊开始，到辛为止，按照实力顺序依次排列，最小的裴辛是天衡宗内门弟子。 裴辛继续道，“至于失踪的时间地点……只能圈定大致的范围。秦姒的气息最后出现的地点，便是距离涂根山一号洞府最近的城池，根据气息的弥散程度推算，距今应该是十天上下。” 一号洞府便是涂根山分身与秦姒会面的那座，因为这座洞府最先被暗龙卫发现，所以编号为一。 “另外，宗门内部也查出了情报。叶熙月有两名贴身侍从，分别叫叶琳和叶苗，其中叶琳在自由挑战第一天的时候，观看了叶翩然与周正许的对决，事后匆匆离去。” “想必，叶熙月便是从这里开始计划的，她最近的行踪如下……与自由挑战第一天的时间节点吻合。” 裴青陵若有所思，“这么说来，秦姒的失踪应该和涂根山脱不开干系了。此二人关系匪浅，你告知族里一声，可以顺便监控秦姒的动静。我觉得，若是能找出秦姒，涂根山那边，也一定会有进展。” “是。”裴辛应道，将此事记在心中。 “最近这段时日，对叶家那些人的监控不要放松。秦姒失踪，其实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对叶熙月的判决几乎不存在犯案的可能，但也不能排除意外情况……总之，一旦有任何异常，务必及时汇报给我。” 裴辛自是领命。 又交谈了几句以后，裴青陵挥手让他退下，独自一人在池塘边站了许久。 彼时夕阳西下，晚霞越过山头，倒映在他的眼眸中，目光幽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 十年一度的新弟子考核落幕以后，外门重归平静。 时间在这份平静中缓缓流逝，转眼便来到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以来，叶翩然每日吞气吐纳，牵引灵力运转周天，修为虽然增速不快，却也处在不间断的进步之中。 一点点的滴水石穿，日积月累，令她有些浮躁的内心沉静下来。 是以，这一日，当她收到执法殿的通知的时候，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感觉，仿佛一月不是一月，而是弹指一瞬。 走出房门，打开禁制，飘在院外的传讯符冲了进来，左下角纹着执法殿的标志。 叶翩然往其中打出一缕灵力，熟悉的执事声音便从中传出。 “执法殿通知：指控人叶翩然，对于你先前指控叶熙月戕害同门的案件，死刑的执行程序已经审理完毕，最终结果为判决不变。死刑执行时间定于明日辰时。” “作为本案指控人，请你明日务必准时抵达。执法殿三级执事，曾遐。” 第一百零七章 尘埃落定 翌日。 叶翩然按时抵达了执法殿，还见到了许多一月未见的熟人。 她一一打过招呼，只身一人跨进执法殿的大门。 执行死刑，唯有涉案人员有资格见证。 殿内，神情严肃的执法弟子众列在两侧，负手立在尽头的执事曾遐见到她来，转身将她引入右侧的漆黑大门之中。 漆黑大门无人看守，二人甫一靠近便自动打开，内里的青石通道安静得能听见回声，通道两侧则是一扇扇房门。 曾遐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配在腰间的执事令牌散发出一圈光晕，门上禁制解除，吱呀一声，缓缓向后敞开。 这扇门后面，便是死刑的行刑现场。 叶翩然在曾遐身后走进，随着她的进入，房门自行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 行刑现场是压抑的黑灰色调，布置简朴，并无多余的陈设，中间的地面上被圈出一个大大的圆形，圆圈中央处有两道笔画交叉，除此之外，便只有几张椅子和桌几。 叶熙月就倒在那两道交叉的上面，气息虚弱，长发凌乱，看起来极为狼狈，万念俱灰，叶翩然的到来都没有引起她的反应。 场地前方则是站着三位长老，其中一位审判当天见过，对那天审判的两桩案件都有贡献。 二人向三位长老行礼，弯腰作揖的同时，曾遐的传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金长老是判案人员，按宗规需到场见证。其余两位，一位是负责行刑的长老，另一位长老负责核查与检验，并完成最后的程序。” 话音落下，二人起身，曾遐面向三位长老，恭敬道，“指控人叶翩然已到场。” 居于正中的威严老者微微颔首，看向左手边的同僚，低沉道，“那么，行刑吧。” 负责执行死刑的长老依言出列，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臂，粗糙的手指遥遥指向倒在地上的叶熙月，一道快得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的光弧激射而出。 强悍的能量波动摩擦空气，掀起一阵烈风，刮得叶翩然脸颊发痛。 死刑的审查程序繁杂冗长，但死刑的正式执行却只需瞬息一刻。 再度看向叶熙月时，那具身体已经失去了任何生命体征，唯有心脏处一朵妖冶的殷红血花徐徐绽放。 长老的手段极速而又精准，叶熙月的性命在一瞬间被终结，体内的生机顷刻间被抹得干干净净，流出的鲜血根本走不了多远，便凝固黯淡，逐渐变成黑色。 现场静默了十息，十息过后，位于正中的威严老者大步上前，确认叶熙月死亡无误以后，回到原位。 “被指控人叶熙月死亡，死刑执行完毕。由于并未收到保存遗体的要求，被指控人的遗体交由我殿全权处理。考虑到被指控人乃是我宗外门弟子，因此将对遗体进行焚化处理。” 这些也是执行程序的一环，是为最后的程序，指的是确认被执行人的死亡，并处理遗体，而后才是正式的结案。 金丹长老点燃灵火，明媚的火光在森冷的密室中摇曳，不出片刻就将遗体烧了个干净。 叶翩然就这样看着叶熙月的尸体被付诸一炬，清亮的眸子中倒映出团状的火焰，由小变大，由大变小，到最后连一捧骨灰都没有剩下。 至此，叶熙月便真正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二人之间纠缠了足足八年的恩怨，由此落下帷幕，尘埃落定。 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叶翩然，心中也没有因此生出快意的情绪，而是觉得，这团灵火烧得不仅仅是叶熙月的尸体，还有她过去的沉疴。 灵火功成身退，没入长老眉心不见踪影，光亮褪去，叶翩然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坚定和决心。 …… 叶翩然走出执法殿时，辰时还未结束。 等在殿外的众人见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纷纷面露惊讶，快步来到她身边。 人其实也不是很多，就叶辞天和叶云真、周正许、以及裴青陵四人。 叶翩然先是看向叶氏兄妹，向他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点头的意思是死刑顺利执行，摇头的意思是执法殿中没有叶熙月的遗物，包括遗言。 见状，兄妹二人神色各不相同，叶辞天摇了摇头，脸上说不清是叹息还是惆怅，抑或是二者皆有。 叶云真则是咬了咬牙，神色很是挣扎，最后还是一头扎进执法殿中，不知要去做些什么。 一旁，裴周二人也领会了她动作的含义，周正许松了口气，考虑了半天要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顺利就好。” 叶翩然自然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微微颔首，并未说话，目光转向最后一人。 “借一步说话。”裴青陵道。 “等一下。”就在叶翩然准备跟着裴青陵离开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叶辞天。 “说不定，我们要说的是同一件事。”叶辞天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三人于是一同来到一棵树下，由筑基初期的叶辞天支起一层防护光罩以后，传音对话。 “秦姒失踪了。”二人异口同声。 “失踪？”叶翩然蹙了蹙眉，眼神在他两之间来回游移，点头道，“我知道了。难怪死刑会这么顺利。什么时候失踪的？” 这一回，接话的是裴青陵，他瞥了叶辞天一眼，解释道，“应该是自由挑战期间。这些天我的人一直在盯梢，至今不见秦姒踪迹。” “裴师弟还真是手眼通天。”叶辞天神色淡淡，看向叶翩然的时候语气稍缓，温和道，“秦姒失踪的事，对你应该没什么影响，将此事告知于你，也是怕你蒙在鼓里。” “有劳族兄了。”叶翩然礼貌一笑，转头向裴青陵微微颔首，“裴师兄也是，辛苦。” “这些就免了，我也有自己的打算。”裴青陵摆了摆手，目光扫向叶辞天，意有所指道，“而且，在查秦姒失踪一事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叶辞天毫不示弱地对视回去，“愿闻其详。” “可以是可以，但这是另外的价钱。” “说笑一句罢了。”叶辞天摇头收回视线，“秦姒进入叶家不过三十年光景，可我叶家却有近千年的历史。如果是叶家的内务事，还请裴师弟莫要插手，如果不是……” 叶辞天笑，一字一字吐出，“请便。” 第一百零八章 闭关 关于秦姒失踪的事，二人都没提太多。 裴青陵要说的事就这一件，他看叶辞天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撇了撇嘴，识趣地告辞了。 防护罩内只剩下叶辞天和叶翩然二人，前者开口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闭关一阵吧。”叶翩然道，她没说自己打算一直闭关到筑基的事。 叶辞天点头赞许，“如此甚好。最近盯着你的人不少，消失一段时间，不仅可以巩固境界，还能让他们消停消停。” 这次出门，叶翩然并未隐藏自己的真实境界，刚突破练气十二层不久。 她也是考虑再三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敛息决的品阶有些低了，如今的她又处于风口浪尖，身家背景、过往经历什么的定是早早被扒了个干净，隐藏修为的意义不大，不如大大方方地展露出来。 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直到筑基成功之前，都不会离开宗门的。 至于新弟子保护期结束以后，每年所需要完成的相应任务，她打算先欠着。 左右自己已经背着九万贡献点的负债了，也不差这一点。 “族兄有话不如直说。” 叶翩然自然不会觉得，叶辞天说这些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关心她。 果不其然，叶辞天酝酿片刻，说道，“过段时间，回家族一趟吧。现在的叶家，不会让你失望的。” 秦姒失踪，叶熙月被执行死刑，叶云真又被她亲手击败，自己又得了明琅真君的青眼，如今的叶家待她自然不复从前。 若是她所料不错，想必母亲在叶家的处境也大为好转。毕竟，依靠别人，终归不如依靠自己来得牢靠。 两年前，她还要委托叶辞天保护母亲，可如今，即便不看在叶辞天的面子上，叶家也决计不会对母亲有半分苛待。 但是，即便如此，距离她想要的还差一步。 “我是有这个打算的。”叶翩然淡淡一笑，“不过，要等我出关以后。” “那是自然。”叶辞天心下稍安，颔首道，“若是准备好了，可以随时传讯给我。你、我，还有云真，一同回去。” 叶翩然点头称是。 说话间，叶云真心事重重地从执法殿中走出，环视四周过后，朝着二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叶辞天打开防护罩，放她进来，“怎么样？” 叶云真叹气，“曾执事说，她被关在地牢的这一个月以来，除了头几天，后面一直不哭不闹，也没有想着向外界求救，对判决结果提出异议。确定执行死刑以后，也并未留下遗言，从昨天一直睁眼到执行。” “叶熙月近两年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稳定，此番谋划失败，失去求生欲望也不算奇怪。”叶辞天沉吟道，“可是，她对秦姒也没有话说吗？” 叶熙月的生父去世得早，和秦姒母女两说得上是相依为命，宠爱和娇纵一样不少，感情自然是深厚得紧。 在这样直面死亡的时刻，其他便也罢了，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留下哪怕一句话，确实不太对劲。 “搞不清楚。”叶云真摇摇头，人都死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她将紧握的拳头打开，露出攥在里面的几样东西，分别是弟子令牌、一枚储物戒和两个储物袋。 这些便是叶熙月留在执法殿的遗物，她刚才进执法殿，主要就是取这些东西去了。 接下来，她要去一趟宗务殿，然后去清点一下叶熙月院子里的东西，再一并送回族里。 叶云真和叶辞天交谈着一些相关事宜，对此，叶翩然并不关心，没怎么听，而是在想其他的事。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开口打断那二人的交谈，“她可能已经说过了。” “什么？”二人不明所以。 “叶熙月或许早就知道秦姒失踪，所以她才在牢里那么安静，万念俱灰，是因为她知道，没人会来救她。” 之前在死刑执行现场的时候，叶翩然还觉得奇怪，叶熙月原本性格那么歇斯底里的一个人，到了这种时候，居然反而安静起来。 但若是她早就知道秦姒失踪的事，就能解释得通了。 明知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叶熙月，大抵不希望自己在死前是一副涕泗横流的丑态吧。 “有道理。”叶辞天愣了愣，随即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一下，点头肯定，神色却是说不出的惆怅，“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坚持诬陷你，不惜把自己也搭进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谁说不是呢。 叶翩然笑了笑，目光微移，投向不远处威严宏伟的执法殿，视线顺着建筑的纹路不断攀升，直到如洗的碧空填满视野。 …… 与那二人分别以后，叶翩然回到流霞峰，将禁制开到最大，走进房间开始闭关。 她先是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将新突破的修为彻底巩固，第十二个气旋变得和前面十一个一般大小。 下一步，便是将心神彻底浸入脑海中的雷霆刻印之中，尝试领会雷煌真经，准备散功重修。 而就在她闭关刚刚五个月的时候，外门传出了一条重磅消息。 外门弟子萧子敬，年十八，筑基成功，二品道台，符峰的一位元婴真君向他发出亲传弟子的橄榄枝，被他拒绝，甚至还因为迟迟不决定选择哪座山峰，被宗门警告。 最后，萧子敬实在被逼得急了，当场摇骰子决定选择主峰，连夜搬离外门，这才化解了一场风波。 总之，经此一事，萧子敬在宗门中的名声是彻底打开了，风头之盛，比叶翩然当时是大多了。 也正因如此，半年前结束的新弟子排位战本就逐渐热度回落，如今更是彻底脱离大众视野，不久之后，大部分关注着叶翩然的目光，也纷纷散去了。 不管外面发生何事，正在闭关中的叶翩然都是通通不知道的，彼时的她还在与那道雷霆刻印打拉锯战，别说领会，入门都还早着。 这个过程中，她的身体在冰蓝珠子的辅助下，也在自动吸收灵气，运转周天，修为处在一点一点的增长之中。 时光飞逝，又是三个月过去，叶翩然闭关八个月的时候。 裴青陵也筑基成功了，而且天生异象，是为一品道台，惊动了宗中众多长老，当场就有好几位元婴真君向他抛出橄榄枝，但他也都拒绝了。 有了萧子敬的例子在前，他的行为倒是没有太过让人惊诧，而且他一点犹豫也没有就选了剑峰，最后拜在芜华真君门下。 第一百零九章 紫色人影 芜华真君乃是剑峰化神道君，凌华道君的嫡亲师妹，辈分在天衡宗一众元婴真君之中，都算很高的，也是最出众的几位元婴真君之一，和主峰的明琅真君齐名。 裴青陵拜在她的名下，看得出来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选择，稳重程度甩出萧子敬好几条街。 值得一提的是，叶辞天的师尊便是凌华道君，他最小的师兄如今也是金丹真人了，辈分之高，与许多元婴真君都要以师兄弟互称。 天衡宗虽然是有以修为论辈分的规矩，但也要因事制宜，化神道君面前自然是得换一套说法。 退一步说，即便叶辞天想叫师叔，对方也不一定乐意，非要他改口，这种情况，他已经遇到过好多次了。 筑基之后，裴青陵顺利通过了涤心幻境的考验，入住内门剑峰。 由于内外门之间消息并不流通，他进入内门之后不久，外门中就没多少讨论他的声音了。 自那以后，又是两个月过去。 叶翩然终于得到了雷霆刻印的认可，仿佛混沌初开的原始世界在她脑海中展开，目之所及，身之所处，唯有那霸道无匹的各色雷电。 大门已开，她在这片雷元素充盈至极的空间中开始了下一步的修行。 雷煌真经作为八阶功法，入门难度自然是极高的。 尤其是起初一月，哪怕明知脑海中的景象只是虚幻，可其中的功法真意却是货真价实的，只要她不慎被落雷集中，在房间内打坐的躯体也会受到同等的伤害。 刚开始的时候，叶翩然数次被劈成重伤，不得不中断领悟，给自己疗伤，好转之后再继续。 虽然过程是磕碜了些，但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频繁地经历这样受伤又痊愈的过程，相当于灵力在平时游走不到、经脉以外的地方也进行了锤炼和循环，体质得到了明显的增强。 叶翩然一心都扑在雷煌真经上面，每次好转之后都第一时间将意识沉入混沌空间，自然也没发现，体内还出现了别的变化。 之前冰蓝珠子炼化那枚得自珍宝阁的白色晶体之时，分了一小部分能量给她，这些能量其实并未被她的身体吸收，而是潜藏在她体内的各个角落。 如今，她身体受损，这些白色能量便自发运作起来，见缝插针地进入她的皮肉之中，开始真正与她融为一体。 而就在这一变化开始发生的时候，正在脑海中躲避落雷的叶翩然感觉浑身一痛，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结果就被脚底生出的一道雷电击中，当场被掀翻在地。 叶翩然吃痛，顾不得思虑其他，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继续与满世界的雷电斗智斗勇。 如此又是三个月过去，此时距离叶翩然闭关已经过去一年又一月。 她已经可以做到在混沌空间中呆上整整两天，而不被任何一道雷电击中。 一日，叶翩然休息过后，再度进入混沌空间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原本满目充斥着各色雷电的景象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紫色的人影，在她面前展示着一个个动作。 这代表着，她成功渡过了雷煌真经的入门考验，接下来便是真正的功法传授。 从这一日开始，直到整整九个月后，叶翩然的意识都一直待在混沌空间之中，与那道紫色人影朝夕共处。 她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概念，心神完全沉浸在雷煌真经的道法真意之中，整个人的气息以惊人的速度蜕变着。 直到雷煌真经第一重领悟完成，她才睁开双眼，向着那道紫色人影郑重地鞠了一躬。 “晚辈叶翩然，多谢前辈倾囊相授。” 紫色人影背对着她，双手负在身后，闻言哈哈大笑。 “不用谢。好久没见到你这样聪慧又肯吃苦的孩子了。老夫，也不过是做了该做之事罢了。” 叶翩然直起身来，看着前方没有任何具象体征的人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七阶以上的高阶功法，都是通过神念刻印来传授道法真意的，神念刻印是一种正式的说法，实际上，其实便是传授者将自己的一缕残魂抽离出来，才能达到如此灵动的效果。 而且，越高阶的功法，难度越高，很多时候，甚至只有功法的开创者能完全领会其中真意。 雷煌真经高达八阶，据神君所说，可能还不止八阶，难度之高自是无需多言，能完全领会的大能定是凤毛麟角。 虽然叶翩然修为低，领悟能力也不够，可她就是有一种直觉，自己所得的这道雷霆刻印，一定是出自于雷煌真经的开创者，神君的那位故人之手。 眼前这道将道法真意尽数传授给她的紫色人影，也一定便是那位大能的一缕残魂。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在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点一点观察得出的结论。 这道紫色人影，和神君有一个共同点。 那便是他们都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历经世事变迁，看遍红尘万千的沧桑感。 考虑到他和神君可能是旧识，叶翩然本想说出关于神君，以及自己会尽力补全雷煌真经的事，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进去。 直到她完全领会刻印中的道法真意之前，紫色人影都不会消失的。 还是等她再强大一些的时候，再来说吧。 现在的她，无论是所知的还是能做的，都太少了，想这些意义不大。 临走前，叶翩然再度深深向紫色人影鞠了一躬，而后将意识退出混沌空间，回归自己的身体之中。 在她离开以后，紫色人影转过身来，没有五官的面庞上露出似是怀念，似是迷茫的神色。 “熟悉的气息，是故人吧……嗯，哪一位呢……” 她睁开闭了整整九个月的双眼，并没有因为久违的日光而感到刺激，透过窗户观察外面的景色，发现绿意盎然，天气晴朗。 “夏天了啊。” 她轻叹一声，再度闭上双眼，心神收归丹田，停止天雷诀的运转，将体内的雷灵力尽数散去。 此时，她体内的十二个气旋已经无限接近于饱和，完全可以开始尝试筑基了。 这一散功，使得丹田内的气旋急剧缩减，从十二个降低为六个，修为也跌落到练气六层，因为水灵根里的灵力还在，所以停留在练气六层初期，并未继续下跌。 将用天雷诀修炼来的雷灵力散去以后，她立即开始运转雷煌真经，弥散在空中的大量雷灵力，还来不及消散，便再度被她吸取而回。 吸力之大，甚至在她头顶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呈漏斗状奔涌进入她的体内。 第一百一十章 露华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的修为也在一点一点地恢复，将散去的雷灵力全部吸回以后，修为停在了练气十层。 在天雷诀的体系中可以修炼到练气大圆满的灵力，放在雷煌真经之中，却足足低了三分之一。 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从散功到恢复至练气十层，只花了十天时间。 接下来，叶翩然将自己的聚灵阵盘取出，再掏出身上所有的灵石，堆在脚边，全力向练气大圆满发起冲击。 灵气漏斗再现，大堆大堆的灵石只撑了一个月便消耗殆尽，聚灵阵高度运转，将周围的灵气都抽了过来。 动静之大，把住在旁边几处院子里的弟子都惊动了，她们感受着天地灵气不正常的流动，最后汇聚在叶翩然的小院门口，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应该是这里面的人正在突破吧。” “可是这动静也太大了点吧？我们流霞峰灵气本来就蛮不错了，突破什么境界，需要这么大量的灵气啊？难道是练气十二层？” “这也得等里面的人出来才知道。”一位女弟子耸耸肩，“你看她禁制开得这么大，定然是在里面闭关呢，我们不能硬闯。无故打扰同门闭关，可是要按宗规论处的，要是害人走火入魔，有你受的。” “说起来，之前有个人买凶杀人被判死刑了，你们知道吗？好像是叫叶什么月的。” “知道啊，叶熙月嘛，她害谁不好，非得去害这届新弟子魁首叶翩然师姐，她的对局我几乎都看了，啧啧，一个字，强！能越级斩杀筑基修士，一点也不奇怪。要我说，那叶熙月就是没长眼睛，这种天骄可不是能随便招惹的，一段时间不见，人家就把你甩出去十万八千里啦，普通人要有普通人的自觉嘛。” “虽然是这么个理，但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就算我等做不成天骄，也有自己的活法呀，干嘛非得跟人家去比。”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你们没发现，这间院子就是那位叶师姐的吗？” 此言一出，空气安静。 片刻后，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说话那人，是个面目清秀的女修。 清秀女修缩了缩脖子，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小声道。 “我没骗你们呀，我之前有一次亲眼看见叶师姐进了这间院子，那会我还想跟她打个招呼来着，但是她进去以后就没出来……所以……” 闻言，先前聊得正欢的几人对视一眼，八卦的兴致瞬间去了大半，也没心思追究这话的真假，纷纷摇着头散去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在人家院门口聊别人的八卦，这不是嫌自己过得太舒坦了吗？ 没过多久，围在院门口的人就散得一干二净了，那个出言提醒众人的清秀女修倒是多留了一会，见灵气波动一直汹涌，始终不见消停，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隔着一墙禁制的院中，叶翩然并不知道，自己引发了这么大的动静，一心一意提升修为。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她的修为终于堪堪回到练气十二层，吸收灵气的速度减缓下来，天地灵气的异样流动也随之恢复。 但她并未就此退出修炼，而是继续巩固境界。 院外，住在周围的几人这一个月以来，简直是心力交瘁。 天地灵气的异样，使得她们的修炼大受影响，但她们也不敢打扰叶翩然修炼，宗门更是不会管这种小事，只能自己忍下来，或者另寻他处修炼。 就在她们不堪重负，几次交流讨论过后，终于决定不再忍气吞声，准备去敲一敲禁制的时候，天地灵气的异样竟是突然恢复了。 几人不明所以，又去叶翩然院门口蹲了几天，发现还是老样子，面面相觑过后，便各回各屋了，原本的打算自然也是不了了之。 对于这些，叶翩然一无所知，直到一个月后，她的修为来到散功前的境界，练气十二层巅峰，随时可以筑基的程度。 她睁开双眼，清亮的眸中有精光一闪而逝，一股前所未有的古朴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将窗帘掀起，吹动屋外长满了绿叶的枝桠，呼啦呼啦作响。 “这就是，雷煌真经么……” 她吐出一口浊气，站起整整一年没活动过的身体，也不觉得生涩和难受，紧了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上前几步，推开房门。 此时已经是夏末初秋，扑面而来的微风带着几分凉爽，院中的大树却还并未转黄，保留着夏天最后一丝绿意。 叶翩然走出房间，张开双臂，仰头闭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只觉得浑身细胞都被唤醒了，精气神饱满十足，状态处于巅峰中的巅峰。 正是适合筑基的好时候。 她心满意足地给自己施了个涤尘术，换上一套新的弟子服，再回房间清洁一番以后，便打开禁制，走出院门，往露华池而去。 两年前，叶翩然夺得新弟子排位战的魁首之后，获得了一次进入露华池中的机会。 露华池是天衡宗一处修炼圣地，也是突破大境界的绝佳场所，具有静心凝神，锤炼灵能的功效，甚至还能提升晋级的成功率，每进入一次，都需要消耗海量的贡献点。 叶翩然早早就做好打算，要在露华池中成就筑基，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筑成一品道台。 她来到流霞峰的仙鹤乘坐点，一路朝着内外门的交接之处而去。 天衡宗的山门建立在一片山脉之上，群山连绵，核心地带为内门所占据，而内外门的交接之处，则是一处谷地，谷地中央是一汪广阔的湖泊。 仙鹤在湖泊边落地，叶翩然下来以后往前走了一段，向驻守在此的长老出示自己的令牌。 是的，这处湖泊便是露华池的入口，而有资格在此看守的，最少也是金丹长老。 “外门弟子叶翩然，新弟子排位魁首，有一次露华池进入资格。” 长老检查过后将令牌交还与她，大手一挥，身后波光粼粼的湖泊便展露出一条通往湖心的通路。 “以你的修为，只能停留在最外围，最多一个月就要出来，如若不从，后果自负。” “是。” 叶翩然恭敬道，随即踏上水路，往湖心而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筑基 走在前往湖心的通路上，眼前的景象逐渐发生了变化。 从外面看是一望无际、碧蓝无垠的湖泊，中心处却有一座祭坛缓缓升起，祭坛不知几层高，大半部分都被一层朦胧的水雾所笼罩，隐隐约约能看见数道人影。 叶翩然沿着水路，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祭坛边上，迈步跨入的一瞬间，感觉像穿过了一层屏障一般，来到祭坛内部。 祭坛内部是类似于圆形高塔一样的结构，往上一层，便会小上一圈，每一圈都由数个房间组成。 挂在腰间的弟子令牌亮起，指引着叶翩然往最外层的一间房间走去，走近后禁制自动打开，甫一进入，便感觉有精纯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令她不自主地深吸一口。 房间内陈设简单，只有一个置物架和中央处的一汪池水，看模样，像是缩小版的碧蓝湖泊，只能容纳一人。 禁制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再度开启，叶翩然通过弟子令牌将其调整到禁止打扰以后，便踏入池中，盘膝打坐。 如丝如缕的灵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体内，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清净通明之感，令人心旷神怡，平时修炼遇到的困顿阻塞都一扫而空。 随着打坐时间的增长，这种通透感愈发明显，仿佛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幼童变成饱读诗书的贤者一般，无所不通。 若是在这种状态下领会雷煌真经，定是一日千里。 叶翩然费了好大的劲，才压制住在脑海中触碰雷霆刻印，进入混沌空间的欲望，将心思完全放在筑基上面。 毕竟时间有限，只有一个月，她肯定得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用在刀刃上。 内视丹田，她发现涌入自己体内的不仅是灵气，还有一种淡蓝色的能量，这种能量进入体内以后，会自发地涌向两端，一端是头部，另一端则是丹田下方，与灵根衔接之处。 看来，这股蓝色能量便是露华池的精华所在，也是让人灵台通明，甚至能提升晋阶成功率的缘由所在。 深吸一口气，叶翩然开始全力运转功法，她要先冲破练气和筑基之间的那层屏障，再将十二气旋合而为一，压缩成液态，最后凝聚成道台的形状，才算筑基成功。 灵气化液的过程只要一开始，就不能停止，否则便是筑基失败，修为大跌不说，还会影响根基，即便能再度筑基成功，道台品阶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这个过程必须要集中十二分的注意力，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雷煌真经和六阶水系功法水云天决同步运转，灵气汹涌间，叶翩然很快便彻底沉浸在修炼的世界中，忘却了时间。 如此，转眼便是七天过去。 第八天，正在打坐的叶翩然忽然浑身一颤，整个人的气息节节攀升，古朴霸道和温和包容的气势各居一边，分庭抗礼，周围的灵气甚至池水，都开始以她为中心旋转起来。 巨大的气旋在她头顶生成，朝她身体灌输而去，池中则是形成了一个漩涡，从上往下看，仿佛是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一般。 与此同时，叶翩然体内的灵气含量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十二气旋开始融合，半天后合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 接下来，便是将气旋转化为灵液。 其实根本无需叶翩然多么费心劳神，走到这一步后，她体内的巨大气旋会自发地向灵液转化，又有露华池的辅助作用在，全程更是顺畅无比，没有一丝阻塞。 “滴答。” 随着越来越多的灵气冲进丹田，第一滴灵液终于生成，水滴溢满，金光流露。 金色的灵液。 紧接着，仿佛打开了闸机的开关一般，越来越多的灵液自丹田凝落而出，逐渐汇聚成一团金色的液体。 直到巨大气旋尽数液化，不再有新的灵液产生，这一过程才算完成。 大部分灵液留存于丹田之中，少部分随着功法的运转，顺着经脉游走于四肢百骸，遍及周身。 在这个过程中，产自于露华池的淡蓝色能量也运作起来，一端没入丹田中的金色液体之中，另一端则随着灵液的游走而流动。 与此同时，她的元神之中，也有惊人的蜕变正在发生着。 金色灵液流转至头部，进入元神之中，随之而生的是第一缕神识。 神识起初十分微弱，好似一缕烛火般摇摇欲坠，但很快地，越来越多的金色灵液涌入元神，被元神吸收，神识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壮大起来。 当元神的吸收量达到饱和的时候，神识也已经在元神中无处不在，因充盈而流溢，向外界缓缓探去。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长了第二双眼睛一般，明明闭着眼，却能看见外面的事物，而且比原本的眼睛看得更加清晰。 房间空间有限，新生的神识很快触壁而返，叶翩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神识，九分收归入体，只留一分覆盖周身，而后将心神下沉丹田，全力引导灵液筑成道台。 金色液体不断压缩、凝实，逐渐向固体的方向转化，一个小小的金色道台初步成型。 道台出现以后，便开始进一步的精细化起来，随着源源不断的金色液体加入其中，道台也愈发稳固起来。 这一过程持续了三天，此时已经是叶翩然进入露华池的第十二天。 最后一滴金色液体被道台吸收干净，一座无尘无垢、小巧精致的金色道台便应运而生。 至此，神识现，道台生，筑基成。 到这一步，筑基便已经是成功了，道台通体呈金更是最上乘的标志，是为一品道台中的一品。 金色道台成型以后，灵气的涌入并没有停止，反而愈发汹涌起来。 这一过程是要将她的修为彻底巩固在筑基初期。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显露在外的气息愈发强盛，金色道台也愈发夯实、稳固。 叶翩然睁开双眼之时，已经是一月期满当天。 一股空前强悍的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古朴中有包容流露，睁眼的同时，强劲的气浪向四面八方扩散，触及到墙壁后弹反，吹起她的长发，呼呼作响。 她从水池中站起身，浑身的水珠簌簌下落，没有一滴停留在身上，浸于池中，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沾湿。 这便是神识的妙用。 跨出水池，她紧了紧拳头，初见绝色之姿的俏脸上露出一抹笑。 成了，一品道台，筑基初期。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瑕为凡 从露华池出来以后，叶翩然就地学习了一番御剑术。 她在叶家藏书阁中看了不少通用的技法，御剑术便是其中之一，凭她的记忆力，自然是完整地记了下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不然，这里地处内外门交接之处，可没有仙鹤乘坐点，靠自己的双腿走回流霞峰，不知需要多久。 至于叶家的御剑术和天衡宗的有什么区别，这得等她办完手续，进入内门以后才能知道。 眼下，就先学个大概，不求多的，能飞回流霞峰就行。 露华池四周被郁郁葱葱的森林所包围，鲜有人迹，很是静谧。 叶翩然走进森林之中，随意寻了一块空地，抛出几枚阵盘激活，再打上禁制，便进入其中，回忆起御剑术的要领来。 修士晋入筑基期以后，方能御剑飞行。 所谓飞行，便是不假外力，仅凭自身，做到遨游于天地之间，而不受引力影响。 想要做到这一点，关键在于气。 御剑飞行，本质上也就是御气飞行，这一缕气是为真气，也是筑基修士沟通于天地的媒介所在。 众所周知，人作为婴儿降生于世的时候，是为无尘无垢之体，随着生命的流转，人体会吸收各种各样的杂质，年岁越长，杂质越多。 修仙的过程，其实就是去除这种杂质的过程，直到体内的杂质被完全祛除，回到无尘无垢的状态，才具备筑基的条件。 无垢为仙，有瑕为凡。 无尘无垢而汇通圆融，灵气在体内形成小循环，与天地间的大循环相呼应，灵气不绝，百脉皆开，而后内外交融，和合于天地之间，生出一缕气机。 这缕气机便是真气，有了真气，便可沟通于天地，御剑飞行，自然辟谷，都不在话下。 练气修士体内虽然也有灵气，如叶翩然这种情况，也会自行吸收外界灵气，以满足自身所需，可那毕竟是依靠了冰蓝珠子，实际上她的灵气并未形成一个整体。 除此之外，筑基以后开辟神识，修士的元神空前强大，便是十天半月不休不眠，也不会感到疲惫困倦。 人们常说，一日不筑基，便不算真正的脱凡入道，就是这个意思。 至于依靠外力成就筑基，如筑基丹之类，即便达成筑基的条件，也算不得无尘无垢。 这是因为，丹毒会在灵气化液的过程中沉淀在底部，最后融入道台之中，驳杂不均，影响道台的品质。 绝大部分情况下，服用筑基丹筑就的道台，都是低于三品的，但也有例外。 服用上品筑基丹是一种，另一种则是在灵气化液以后，从灵液团中抽取出有杂质的部分，排出体外，由此避免丹毒的损害。 这两种方法都不是轻易能成的，尤其是后者，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不过修仙本就是与天争命，为天地所不容，与人争道，一步差，步步差。 想要扶摇直上，独步九霄，便只能食困苦，行艰险，为常人所不为，夺天地间的一线生机。 修仙之人，不外如是。 想到此处，叶翩然微微一笑，停止对御剑术的回想，运转周天使灵气游走于全身经脉，在体内形成小循环。 先前说到，御剑术的关键就在于那一缕真气，而真气是由体内的小循环生出的，生出真气以后，与天地相合，便可御气而飞。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通过小循环生成一缕真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露华池中修炼过的缘故，她这次入定，静心聚气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体内循环流畅汇通，不多时便被她捕捉到了一缕气机。 她试着将这缕气机引出体外，但稍一动作，就将气机震散了，只能从头来过。 引导气机也有独特的窍门，是她操之过急了。 一次失败，并没有让叶翩然气馁，她全心全意沉浸在修炼之中，终于在三天之后，成功将这缕真气引出体外。 真气甫一离体，便开始自行旋转起来，紧接着不断有天地灵气汇入其中，形成一个小气旋的模样，静静躺在她的手心。 叶翩然一心二用，一边维持气旋，一边将神识探入储物戒，取出惊霜剑。 长剑在手，她轻轻将气旋推入剑柄，剑身顿时一震，松手以后，竟是自己摇摇晃晃地飞起，悬浮在半空中。 “成了！” 她低呼一声，笑容绽放，操控着惊霜剑围绕自己飞了几圈以后，神念一动，将气旋取出。 经过几圈消耗的气旋，已经缩水至原来的三分之一大小，看来想要维持长时间的飞行，需要一直催生真气才行。 叶翩然将这团气旋挥散，重新捏出一团，思索片刻，将气旋转而打入自己体内。 期待的一幕并没有发生，气旋入体，犹如石沉大海一般，不见踪影，更别说让她自己也飞起来了。 不借助器物，仅凭肉身御空飞行，要到金丹期才能做到，她如此尝试，也只是起了好奇的心思罢了。 摇摇头，她再度催生出一团气旋，打入惊霜剑后，再自己跳上去，结果不出几息就摔了下来。 这是因为她对于神识的掌控并不熟稔的缘故，御剑飞行，相当于要用神识同时包裹长剑和自己，难度激增，自然不能一次成功，而是需要不断的练习。 接下来，叶翩然先是练习用神识单独操纵惊霜剑，直到能运转自如，没有任何生涩之感方才罢手。 她再次跳上飞在空中的惊霜剑，这一回，虽然还是有些摇摇欲坠，但至少没有直接摔下来，像蛇一样扭了几圈以后，逐渐好转起来，可以缓缓飞上一段。 到这里，她的御剑术就算是入门了。 不过想要靠自己飞回流霞峰，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如此又练习了三天以后，叶翩然已经可以连续御剑飞行十里，而不摇晃下坠了。 拿出来的东西早已在她动身之时收回，她打算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练，直到回到流霞峰为止。 半个月后。 流霞峰半山腰，管钰从仙鹤身上下来，笑眯眯地摸了摸仙鹤的头以后，正准备往住宿区的方向走，就看见有一道身影脚踏飞剑，从天边而来。 来人长身玉立，墨发仅用一根木簪束于脑后，离得近了，便见一张琼花玉貌，桃羞杏让的绝色面庞展露眼前。 管钰当场驻足，丹唇微张。 她见过这张脸，或者说是还未长开的这张脸，两年前，她亲眼看着这张脸的主人走进那间与她相邻的院子，她想打个招呼，却不想这一错过就是整整两年。 这人便是本届新弟子魁首，叶翩然叶师姐。 哦，不对，叶师姐已经可以御剑飞行了，定是筑基有成，应该改口叫……叶师叔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管钰和许秀 叶翩然本就六感过人，筑基以后，更是洞察入微，是以管钰的视线甫一投射过来，她便察觉到了。 经过这半个月的赶路练习，她的御剑术已经小成，在宗门之中飞行，已是不在话下。 落地以后，她收起惊霜剑，来到管钰身边，开口道，“这位师妹，有什么事么？”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管钰回神，停顿了一下说道，“叶师姐……师叔好！久仰大名，那个，我叫管钰，就住在你旁边的小院。” 叶翩然点头，“原来如此。既然顺路，不如边走边说吧。” 早在距离流霞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便远远看见有一道身影坐在仙鹤之上，只是没想到，这位面生的师妹竟然认识自己。 转念一想，经过两年前的那几桩事，她在外门中多少也算是个名人了，被人认出倒也不奇怪。 “是。”管钰跟上，起初还有些拘谨，慢慢地就开朗起来。 从她口中，叶翩然得知了自己闭关期间，曾引发出灵气异动，还由此影响了周围弟子修炼的事情，神色不由郑重起来。 “此事我知晓了，多谢你，管师妹。” “哪里哪里。”管钰连连摆手，面露羞怯，“其实我一开始，也只是想和叶师叔认识一番，哪里想到后面的事。不过，上次以后，我跟她们交换了传讯符，如果师叔需要的话……” 叶翩然本想下意识拒绝，话到嘴边，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管钰，改了口，“可以。你替我跟她们约个时间，在宗门坊市里的美馐轩，请她们吃一顿饭吧。” “是。”管钰高高兴兴地应道。 二人交换了传讯符，一路聊到各自的小院前才分别。 进门以后，叶翩然放开神识，包裹住小院的每一个角落，细细检查确认无遗漏以后，将神识收回，取出一个蒲团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自离开露华池以后，距今约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她一直处在御剑术的练习之中，未曾有过片刻的休息，除了灵气上的消耗以外，并没有多少疲惫之感。 这便是筑基修士的强大之处。 现在，趁管钰去约人的空隙，她正好调息一番，待赔礼请客事毕以后，便去宗务殿办理进入内门的手续。 管钰的办事效率，和她展露出来的细心程度同样出色，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发来了传讯。 “叶师叔，已经约好了，酉时一刻的美馐轩，可以吗？” 此时未时刚过，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整整两个时辰，叶翩然略一思忖，作出肯定的回复。 半个时辰后，她调息完毕，精神抖擞地离开了院子，御剑往宗门坊市而去。 小成的御剑术，在飞行速度上已经不比仙鹤慢上多少，坊市距离不远，全速飞行，一炷香时间便可抵达。 踏上飞剑，用神识包裹全身，再运转灵气支起一层保护罩，叶翩然稳稳当当地在半空中疾驰，与初学之时已是判若两人。 坊市之中禁止飞行，她收起惊霜剑，先是进入妙宝阁之中，都不用她说话，便有人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 “这位师叔，需要点什么？一二层都是些练气弟子所需之物，三层才是专供给像您这样的筑基师叔的，不若我们先去三层看看？” 叶翩然摇摇头，谢绝道，“不必了，帮我叫一下姚安平吧。” “原来是找姚管事的，您稍等……诶，许掌事，您怎么来了？” 闻言，叶翩然转头，和许秀对视的一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还没来得及撤去的惊讶和震撼。 许秀先是向她点头示意，而后对这名弟子说道，“这位客人交给我便好，你去忙别的吧。” “是。” “叶师妹，许久不见了。”许秀上前一步，眸中的情绪收敛得很好，“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许秀，内门符峰弟子，师从万丰真人。” “许师姐。”叶翩然礼貌一笑，如今她也是筑基修士了，自然是能看出，许秀的修为乃是筑基后期。 “来找姚师弟是吧，这边请。”许秀说着，引着她向贵宾室走去，面上一派温和平静，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两年前，叶翩然夺得魁首之时，她的情报便被送来了妙宝阁，不仅是许秀，妙宝阁的管事都有资格翻阅。 情报上写得很清楚，叶翩然出身良周城叶家，和凌华道君亲传弟子叶辞天出自同族，五岁入道，是为水雷双灵根，十岁入门，修为是练气三层。 仅仅三年，连涨八层修为，已经是极其惊世骇俗的了，更别说还和那位金系天灵根有血缘关系，这样的人，自然得谨慎对待。 许秀身为妙宝阁掌事，一向是只接待各大亲传弟子的，当时破例去找叶翩然，已经是表现出极大的重视了。 但没想到，她的潜力还在她们的想象之上。 叶翩然现在才多大？十五岁！十五岁的筑基初期？ 许秀一边走，一边感到一阵晕眩。 宗门规定，三十岁以前筑基的外门弟子，可以升入内门，成为宗门真正的培养对象。 之所以设立三十岁这一基准线，是综合考量的结果。 天衡宗十年一招生，一次约莫招收十万弟子，这其中，只有数千人能进入内门。 如今，内门弟子十万余众，大部分都是在二十五岁以后，依靠筑基丹成就筑基的，许秀自己便是如此。 那些仅凭自己筑基，成就上三品道台的内门弟子，基本上都被元婴真君收为亲传，是为少数中的少数。 筑基之难，由此可见一斑。 自许秀筑基以来，已经渡过近五十年的光景，在这妙宝阁中任职数十年，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也亲眼见证多少少年天骄的崛起。 不说远的，上一届的顾雪苒便是一例，同样的双灵根之资，同样的身出名门，十八岁筑基，拜入剑峰芜华真君门下，是货真价实的天之骄女。 和顾雪苒差不多时间筑基的萧子敬和裴青陵，同样也是上一届新弟子中的风云人物，这三人中，最晚筑基的也不超过二十岁，在内门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要知道，单纯追求筑基的速度并不是难事，可要保证道台的质量，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了。 偏偏这三人又都是上三品道台，还如此年轻，可不令人震撼嘛。 如果说十八岁筑基只是天才，那十五岁筑基就是妖孽了。 虽然不知叶翩然道台品阶如何，可人家乃是明琅真君钦点的准亲传，没道理心急着筑基，导致达不到上三品，那简直是自毁前途，没人会蠢到这种地步。 退一万步说，就算只是最次的三品道台，也足够惊世骇俗了。 毕竟，就连那三位天灵根亲传，也并非个个都能在十五岁筑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放厥词 许秀心情复杂地将叶翩然引入贵宾室，通过妙宝阁特有的通讯方式，把姚安平叫了过来。 稍等片刻后，姚安平推门而入，许秀则是识趣地离开。 “好久不见，叶师妹……天啊，你都筑基了？！” 姚安平憨厚的笑脸上出现一道裂痕，双眼圆瞪如铃，嘴巴大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姚师兄。”叶翩然面露微笑。 “不是我说，你也实在太厉害了点……”最初的震惊过后，姚安平冷静下来，但还是不住地朝她投去目光。 “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才十五岁吧？十五岁筑基……就算是你那位天灵根的族兄，貌似也是十六岁才筑基的。” 对于姚安平知晓自己和叶辞天之间同族关系的事，叶翩然并不奇怪。 但她对这个话题也不感兴趣，礼貌一笑后说起正事。 “这次过来，有两件事拜托你。”她将一个药瓶放在桌上，打开瓶塞，顿时有药香漫溢而出。 “出手这枚上品筑基丹，还有，帮我订一间美馐轩的包房。” 这次闭关，将她身上所有的灵石都消耗一空，几乎是身无分文的状态，只能将最后一枚上品筑基丹卖出，以填补囊中羞涩。 先前之所以留下一枚上品筑基丹，也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至于身上其他的东西，由于各种各样的缘由不好出手，短时间内能变现的，也只有这枚筑基丹了。 “好的，一枚上品筑基丹，市价十万灵石。由于叶师妹你是我们妙宝阁的贵宾，给你算十二万灵石。” 姚安平说道，收起药瓶，将一个装满了灵石的匣子放在桌上，手掌一翻，便见一张紫晶卡躺在手心。 “这是我们妙宝阁的一等贵宾卡，上次忘记给你了，凭此卡可以在一切妙宝阁的分店享受贵宾待遇，购物和抵卖均可享受折扣，参加拍卖会也有专门的包房。当然，拍品是不参与折扣的。” 叶翩然素手一挥，将灵石收进储物戒，接过紫晶卡仔细端详，打入一缕灵力，发现自己的名字浮现而出，几息后恢复原本的面貌。 “那我就收下了，多谢。” 她微微一笑，至于先前是真的忘了给抑或是其他，她并不在意。 “另一件事，美馐轩其实也是我们妙宝阁旗下的产业，凭借这张紫晶贵宾卡，前台会给你开设天字包房。” “原来如此。”叶翩然点头，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告辞了。” “慢走。”姚安平露出招牌笑容。 …… 从妙宝阁出来以后，叶翩然走进美馐轩。 按照姚安平所说，她将自己的紫晶卡递给前台，果不其然被引上三楼的天字包房。 美馐轩是宗门坊市中最大的酒楼，以菜肴美味，用料考究，价格高昂而闻名，坐拥坊市的核心地段，天字包房更是极尽奢华。 叶翩然在主位上落座，给管钰发传讯告知一声，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申时很快过去，距离约定的时间不到一刻。 外放的神识探知到管钰，以及和她同行的六名女弟子，叶翩然睁开双眼，叫来店小二点菜。 店小二领命离去之时，刚好和一行七人迎面碰上。 “天啊，是美馐轩的天字包房，叶师姐还真是舍得，这里听说最低消费都得上万灵石呢……” “什么叶师姐，人家管师妹不都说了，已经筑基啦！该改口叫叶师叔了。” “哎呀，话是这么说，可是叶师姐两年前不才练气十一层吗？怎么会这么快就筑基了，再怎么样也得要个四五年吧。而且，我可是听说，叶师姐入门时才刚满十岁，要是她真筑基了，那岂不是十五岁筑基？不是我说，天灵根都不敢这么吹……” “嘘，快到了，小点声，别被人听了去。” 几人一路叽叽喳喳的，直到上了楼梯才逐渐收敛，走到包房门口时，已是一副乖巧文静的模样。 “见过叶师姐……” 问候的话语刚开了个头，为首一人便噤了声，瞪大眼睛。 无他，只因她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便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威压扑面而来，并不带有任何伤害的意味，但她却是感到浑身血液逆流，瞬间被冷汗浸湿后背。 这绝不是同境界内能有的威压。 毫无疑问，这里面坐着的人，叶翩然，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筑基期！ 管钰没骗她们。 可她们却直到进入美馐轩，还在大放厥词…… 要知道，筑基修士可是有神识的，也就是说，她们刚才说的话，一定已然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叶师叔耳中。 想到此处，为首的女弟子只觉得一阵眼前发黑，有无数个念头从脑中划过。 其中一条便是，回去以后，一定要跟身后这几个蠢货划清界限，她可不记得自己以前这么犯轴。 深深吸上一口气，女弟子走进包房，向着坐在主位上的叶翩然郑重一礼，正色道。 “弟子见过叶师叔。先前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叶师叔，还请叶师叔高抬贵手，不跟弟子一般见识。” 见她如此作态，紧随其后进来的几人面面相觑，而后也纷纷见礼，只是，有那么一两个人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情愿之色。 叶翩然自然不会跟她们计较，也不是她大度，而是没必要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浪费自己的心情。 再者说，她已筑基，吃完这顿饭，便要去办手续进入内门了，以后能不能再见，还是两说的事。 “无妨。”她说道，素手一挥，围在餐桌旁的座椅便自动拉开，“不必拘谨，坐吧。” 这一手绝不是练气修士能做到的，那两个心里不太情愿的女弟子见此，连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神情。 至于她们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众人纷纷落座，最后一个进门的管钰关上房门，坐在叶翩然身边。 “今天请大家来，是为了之前打扰诸位修炼的事。为表歉意，我先敬大家一杯。” 菜上齐以后，叶翩然给自己添了一杯酒，举杯虚环一圈，仰头一饮而尽。 她这个动作惊得众人站起了身，纷纷说着不敢不敢，向她敬酒，还上这一礼。 推杯换盏之间，饭局很快结束。 散场以后，叶翩然并没有回流霞峰，而是径直朝宗务殿走去。 宗务殿的执事一眼便看出她的来意，道，“上交弟子令牌，报上修为，而后去内殿测试骨龄，就可以进入内门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内门 根据执事所说，叶翩然走完流程，进入内殿。 等候她的人是一位金丹女长老，细腻如玉的双指轻盈地搭在她的手腕上。 “叶翩然，筑基初期，骨龄……十五岁？！” 长老丹唇微张，瞪大美眸，不可置信地抽回手指，默念清心诀运转周天以后，再度将手搭了上去。 然而，结果并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长老一脸复杂地将骨龄信息记录在册。 再取过她的弟子令牌，将令牌打入一枚异形白色晶石之中，紧接着，手掌中有炽热的灵火熊熊燃起，灼烧晶石，不到一刻钟就恢复了令牌的模样。 叶翩然接过崭新的弟子令牌，把玩一阵，发现除了色泽变得愈发剔透以外，用肉眼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下面是流程的最后一项，选择山峰归属。” 女长老已经恢复初见时的平静，淡漠道，“我宗内门有七峰，主法剑丹符器阵，你需择一加入，做出选择以后不得轻易更改。” “是。”叶翩然点头，“我选主峰。” “那么，你可以去领取新的弟子服，以及进入内门的一些福利资源了。其余事项，会有弟子进行说明。” 叶翩然谢过长老，从侧门走出内殿。 此处有数名内门弟子负责接待，桌几上则是摆放着白底金纹的内门弟子服饰，以及数枚闪闪发亮的储物戒指。 “叶师妹是吧，这是你的。” 她刚走两步，便有一位面相淳朴的师兄向她释放善意，将两套弟子服和一枚储物戒指呈上。 “这些便是进入内门需要领取的物资了，储物戒指是宗门统一派发的，没有认主，里面是一些必备用具和修炼资源。你可以先看一下，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说到这里，这位师兄似是才想起重要的事一般，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哦，对了，还没告诉你我怎么会认识你。” “是这样的，当时新弟子排位战那天，我也有去，我们主峰的都坐在谢师姐后面。刚好我最近几年都领取了在宗务殿任职的任务，所以你一进去测骨龄，我就知道了。”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筑基，真是吓了我一跳，不愧是当届魁首。想必你进入内门之后，消息会很快传开的。” “多谢师兄夸赞。” 叶翩然礼貌一笑，将东西接过，神识探入储物戒指之中。 储物戒的空间约有一百立方，比自己手上的这枚小五分之一，里面摆放着灵石丹药、符箓阵盘等物，还有一口飞梭和一枚小巧的盾牌，除此之外，便是几枚玉简。 她粗略地扫了一眼，一本是名叫衡天阙的秘术，另一本是清心诀，最后一本则是内门地图以及一些说明。 地图自然是刚需，有了此物，她才能去寻明琅真君所在澄云峰的方位，从而拜师入门。 至于衡天阙和清心诀，她都不陌生。 前者可以说是天衡宗内门弟子的象征，此术乃是一种集体秘术，常用于特定环境之中，比如秘境，以及许多有着特殊规则的空间，可以用来找寻同门方位。 甚至还可以聚气合一，发挥出远远大于本身的力量，对付强敌，自有妙处。 清心诀更是修士不可或缺的一门心法，用途是清心静气，固守灵台，防止被妖邪入侵，降低走火入魔的概率。 随着修为的提高，修士会开始面临心魔劫的危险，走火入魔的几率也会提升，到了这个时候，默念清心诀便是每日必修的功课。 除此之外，清心诀还有其他的妙用，比如四年前在万妖山脉之时，需要服用清心丸才能抵御妖气，可如今有了这清心诀，再配合上筑基期的修为，便再也不需要清心丸了。 至于其他的物资，叶翩然并未细看，神识退出储物戒。 离开前，她将一袋灵石放在这位师兄手心，礼貌一笑后，转身离去了。 身后，师兄面露微笑地收起灵石，神识却是探入储物戒中，看清袋子里面是五百灵石以后，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 宗务殿位于外门，要想进入内门，需要御剑飞行，翻过前面的大山，才能抵达。 若是刚刚筑基，还未学会御剑术的弟子，要么是有人来接，要么交付灵石，乘坐停在宗务殿后门的小型飞舟，进入内门。 关于自己筑基的事，叶翩然还没跟人说，除了一路上遇见的这些人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自然是没人来接她的。 站在宗务殿的后门，她先是将内门地图全部记住，在脑中划出一条前往主峰的飞行路线。 再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祭出隔绝阵盘，取出新得的一口飞梭，原地祭炼了起来。 飞梭是中品法器，以叶翩然如今的元神强度来说，祭炼起来很是轻松，不到一刻便完成了。 她进入飞梭，原地试飞了几圈以后，便沿着设想好的路线出发了。 天衡宗所处的山脉以天衡为名，覆盖方圆万里之远，群山连绵，此起彼伏，唯有中间几座高山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叶翩然驾驭着飞梭，腾空而起，一路向高处攀升，越过横在眼前的大山，便见辽阔无际的山景徐徐展开。 内门的面积至少是外门的百倍以上，飞翔在离地近千里的高空，景色之壮观，简直令人心头发颤。 如果把内门比作一枚星盘，那么其间的山峰便是星盘上的一枚枚星辰，大小不一，却呈星群的形态将七轮明月环伺。 明月则如擎天神柱，顶天立地。 更有云雾缭绕，仙鸟齐飞，湖泊镶嵌，彩虹搭桥。 可以说，真正的仙家气象，都汇聚在这内门之中。 她不是没有在空中俯瞰过外门，可她如今的心情，简直难于言表。 只想仰天长啸，以泄心中豪情。 如此想的同时，她也就这样做了，清越的长啸响彻在这片天地之间，击打在四周的高山之上，弹射向更远的地方。 她从飞梭上站起身，操控着飞舟俯冲而下，张开双臂，秋水般的美眸中绽放出夺目的神彩。 那是野心，生机勃勃的野心！ 少女心有凌云志，乘风起踏九重天！ 第一百一十六章 涤心幻境 飞梭的飞行速度比惊霜剑快上许多，在不熟悉路线的情况下，叶翩然在天黑之前抵达了主峰。 初入内门的新弟子，需要先在半山腰的总务殿进行登记。 而主峰凌云峰的总务殿，也是整个天衡宗内门的总务殿，因此，也是规模最大的一座。 谢明瑶早已在此等候，亲眼见到叶翩然后，更是喜笑颜开，连连祝贺。 “叶师妹，你居然真的筑基了！消息传来的时候，我都有点不敢相信呢。看你气息如此沉稳深厚，便知你此番筑基，没有一点水分，想必道台品阶也是极好吧。” “是。”叶翩然含笑点头，“上次的事情以后，我闭关了两年，而后去露华池冲击筑基。不得不说，露华池真是个好地方，可惜需要的贡献点实在太多了。” 露华池内部是类似于螺旋塔一样的构造，修为层次不同，进入的区域也不同，所需要的贡献点也不一样。 她所获得的那一次机会，限制在筑基之前使用，相对应的贡献点是整整五万。 但要知道，一般的练气期弟子，手里能有一万灵石都算是巨款了，和五万贡献点的天价相比，完全是杯水车薪。 筑基以后所需要的贡献点更是一笔天文数字，她离去前曾向长老询问过，是足足三十万贡献点。 再想想自己曾因借用宗门圣物澄心镜而欠下的九万贡献点，还因为每年收取一成利息的缘故，如今已经涨至十万零八千贡献点，就觉得一阵头大。 所幸，她也用这两年的时间成功筑基了，也算是初步拥有了自保之力。 办完剩下的手续以后，就把赚取贡献点提上日程吧，还有耽搁了两年的宗门任务，也是时候一并解决了。 有谢明瑶在，后续的手续都办得很顺利。 只不过，由于叶翩然已经是明琅真君钦点的亲传弟子的缘故，总务殿并没有给予她自己选择住所的指示，而是带她去完成成为亲传弟子的考验。 对于如今的叶翩然来说，也是最后一道考验。 涤心幻境。 “成为亲传弟子的条件有三，这个你应该知道。”谢明瑶道，“上三品道台，元婴真君的青睐，这两样你都满足了。” “而最后一项涤心幻境，事实上也是我们天衡宗延续上万年的传统，一直用以选拔人才。不为选出最优秀的，只为选出心性过关，至少不会在道途上走歪的弟子。” “相应地，无论是多么耀眼的天骄，就算打出生起就是金丹，只要通过不了涤心幻境，就无法成为亲传弟子，无法得到我宗真正的传承。这是宗规。” “我明白。”叶翩然点头，这才是大宗风范。 当然，只用一个涤心幻境作为保险，确实单薄了些，可这也反映出宗门的态度。 天衡宗，是一个行得正坐得直的宗门。 谢明瑶只送到偏殿门口就停下了，而叶翩然则是跟着负责的长老进入殿内。 甫一踏入，便有一股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偏殿不大，目测只有五百平的面积，陈设更是堪称简陋，除了几根雕梁画栋的柱子以外，便只有中央处的一块巨大石碑。 石碑足足有十数丈之高，要仰头才能看清全貌，体积之大，几乎占据了近五分之一的地面，通体乳白无字，光从面貌上判断，看不出什么。 想必，这便是传闻中的入梦石了。 叶翩然仰着头，回想起关于入梦石的信息。 入梦石是一种天生地养的奇物，属于天材地宝的一种，从属性上讲和食脑虫有几分类似，都是针对神魂元神的，当然，品阶自是高了不知几何。 这种石头，有着能让触碰者陷入梦中的能力，无论是何种形式的触碰，肉体或者元神，都不受限制。 正因如此，她才会用眼睛去看，而不是冒然地伸出神识。 至于梦的好坏以及时长，则是根据入梦石的体积大小而定，被人炼化抑或是操纵，就另当别论了。 根据典籍记载，入梦石是一种十分罕见，而且天生灵性，会有意识地躲避修仙者的灵物，即便被捕捉，通常而言也只有拳头大小。 并且由于飞升通道关闭，天地灵气日渐稀薄，许多珍稀资源不再复生等等问题，入梦石在如今的苍古大陆，已经是近乎绝迹的状态了。 眼前的这块大得匪夷所思的入梦石，是数万年前宗门先祖所留的遗物，也体现着天衡宗的深厚底蕴。 而容纳这块入梦石的这间宫殿，据传也是自那时起一直遗留下来的，无论后来如何再建改造，都没有触动这座古老的殿宇。 入梦石碑也被那位宗门先祖彻底炼化，成为数万年来检验门下弟子的重要手段，一直屹立至今。 考验的内容便是，触碰入梦石碑，进入涤心幻境之中，若能依靠自己的意志清醒过来，便算通过。 时间限制是七天，在此期间，负责的长老会一直看守在此，过期未醒或是有发狂发癫的症状，都会被他唤醒。 但一旦走到那一步，考验就算失败了，也意味着彻底与亲传弟子无缘。 “那么，开始吧。” 负责长老如是说道。 叶翩然深吸口气，缓步上前，探出神识，谨慎地伸向入梦石碑。 就在她的神识触碰到入梦石碑的一瞬间。 有一股难以抵抗的困意席卷而来，她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有撑到，便陷入梦中。 古朴的宫殿之中，巨大的乳白石碑巍然不动，前方五步之处，一道倩影盘膝闭目，表情很是安详，殿门处则有一浓眉老者闭目养神。 整座大殿寂静无声，任由时间悄然流逝。 …… 叶府。 “啊！” 一道惨叫划破夜空。 清澈的水池边，有四道娇小的身影正纠缠不休，定睛一看，是三对一的局面，有两个略大几岁的女娃娃正抓住一名显然瘦小几分的女童，欲要把她丢进水池之中。 女童拼命挣扎，不肯就范，而就在这时，在三人后面袖手旁观的娇蛮女童开口了。 “哎呀，不就是让你进去捡个东西嘛，有这么难么？” “叶翩然，我劝你还是识相点，乖乖自己跳进去。否则，惹我生气的话，不仅是你……” “连你母亲都会死哦。”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过去 如此行事的除了叶熙月还会有谁。 而做她助手的，自然也是叶琳和叶苗二人。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 叶翩然触碰到入梦石碑，陷入幻境，短短几息的时间便忘却了自己的记忆。 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自己五岁那年，刚测出来灵根还没多久的时候。 测出纯度双双高达九成的水雷双灵根，说不高兴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即便是如此出色的资质，也没有带来家族的优待。 不仅如此，一直相安无事的几名嫡支子弟还对她散发出恶意，其中以叶熙月最为浓郁。 这一日，她刚从藏书阁中出来，便被人打晕了过去，清醒后发现自己被带到了水池边，罪魁祸首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叶熙月说，她心爱的宝贝掉进了水池里，要叶翩然进去给她捡回来。 叶翩然当然不愿，据理力争，结果就是被两个侍从死死按住，想把她扔进去。 但是，几人都还没有引气入体，靠纯粹的蛮力纠缠，局面一直僵持不下。 叶熙月等得不耐烦了，出言刺激，叶翩然在听到母亲二字之后，挣扎的动作果然一顿。 借此机会，叶琳叶苗二人发了狠劲，一把将她推进池中。 噗通！ 娇小的身影沉入水中，溅起一片大大的水花。 冷……好冷…… 叶翩然向下沉去，双手在水中无助地乱挥，眼神茫然而迷离。 “哈哈！她掉下去了！” “哼，活该，谁让她碍了小姐的眼。” “行了，走吧，让她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等她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想必已经臭了吧，哈哈……” 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岸上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 原本不过一丈深的水池，也不知何时变得深不见底，而且越深越黑，伸手不见五指。 刺骨的寒冷和强烈的窒息感包围了叶翩然，她想要呼吸，想要上游，想要自救。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挣扎只会让她越陷越深。 世界被死一样的寂静笼罩。 她却渐渐放弃了挣扎，两眼泛白，面如金纸，一副将死的模样。 不是她不想挣扎，而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这个时候，她的脑海却是异常地活跃，她在想一个问题。 刚才，叶熙月说母亲也会死的时候，她为什么会停顿呢？ 她和母亲的感情确实深厚，可是在那种情况下，自己的生命都受到威胁了，她怎么还能听进去别人的话呢？ 而且，她对叶熙月说的其他话都没有印象，只记得这五个字。 等等，只记得……？ 对了！ 溺水濒死的叶翩然突然睁大眼睛。 她想起来了，当时是这五个字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开，紧接着有一股不可抗拒的伟力加诸于身，让她动弹不得。 停顿并不是她自己的反应。 在那种时候，她根本连别人说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她，对，不仅如此……就连这一幕被推入水的情景也是虚构的！ 在叶翩然的记忆之中，根本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是幻境！ 就在她想清楚事情关窍的一刹那。 窒息和溺死感如潮水般褪去，刺目的光亮在眼前绽放，她再度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 “废物！”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女童脸上，白瓷般的脸颊顿时高高肿起。 七岁的叶翩然正跪在地上，泪眼汪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气势威严，抬眼看去，只能看见他锋利的下颌线，看不清面容。 “堂堂水雷双灵根，两年了才练气一层！如此龟速，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废物的女儿！” 男人正是叶家家主，叶擎天。 叶翩然一清醒过来，便被一个大耳光子正面击中，脑瓜子顿时嗡嗡作响。 男人的话语更是如一把尖刀刺进心里，强烈的委屈情绪上涌，眼泪蓄满眼眶，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很快便号啕大哭起来。 “可是，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啊……” 哭声仿佛是什么开关，男人愈加烦躁，房门吱呀一声，一个美艳妇人推门而入。 “擎天，你别说翩然了，她虽然有一身好资质，可悟性却一般般，可能是随我吧……唉，谁让我是个没灵根的凡人呢……” 任美玉叹息一声，柔柔地扑进丈夫怀里，潸然泪下。 软玉在怀，叶擎天的脸色柔和下来，安抚道，“玉儿，别哭，不是你的问题，回头我再让长老好好教教翩然，我们的女儿，不可能是废物。” “嗯。” 二人在叶翩然面前你侬我侬。 但叶翩然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表演，纵使心中的委屈愈发浓烈，纵使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几乎要让她哭成泪人，她也咬紧牙关，绝不出声。 恩爱万分的夫妻二人回头，露出奇怪的表情。 “翩然，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 “女儿不仅是废物，现在还要变成哑巴？” “废物，废物……” “哑巴，哑巴……” 无论他们如何激将，叶翩然都神色淡淡，眼神冷漠。 二人的面目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骂出来的话越来越难听，简直到了不堪入耳的地步。 可她心中的强烈情绪却是渐渐被她压制，眼泪也没流得那么凶了。 直到某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她终于能勉强掌管自己的身体，忽然开口。 “你不是我娘。她从来不会把自己身为凡人的事挂在嘴边，从来不会怨天尤人，妄自菲薄。” “还有，我没见过叶擎天。” 话音落下。 眼前的画面定格，而后逐渐模糊，烟消云散。 视线再度陷入黑暗。 …… 这一回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人行道上，叶翩然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本来走得好好的，却忽然一下僵在原地，面露迷茫。 她抬眼环顾四周，红绿灯，斑马线，四轮汽车，摩天大楼，还有天上呼啸而过的飞机……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这里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 她回来了？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声。 紧接着便是刺耳的摩擦声，和剧烈的碰撞声。 朝叶翩然疾驰而来的汽车一个急刹车转弯，擦着她的身体而过，撞碎了双向车道中间的路障，把对面车道上路过的轿车撞飞。 叶翩然被强大的气流掀飞出去，另一边红色轿车在空中转了几圈，重重砸落在地。 她顾不得身上流血不止的伤口，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身，冲向红色轿车的方向。 五岁修行，十年修仙生涯，已经让她的身体产生了本能反应。 她记得这一幕。 那辆红色轿车里的人，是她的母亲！ 第一百一十八章 顿悟 上一世，一桩连环车祸夺走了叶翩然的母亲。 事故的经过和眼前发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桩连环车祸的诱因，并不是她，而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那名精神病患者患上了一种罕见的间歇性遗忘症，会随机地忘记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事故发生时，便是这名患者忘记了自己正在过马路，停在马路中间思考自己要去做什么，从绿灯到红灯，直到有车疾驰而来。 患者年事已高，又疾病缠身，虽然没被汽车直接撞到，但也受了重创，抢救无效身亡。 急刹车拐弯的司机因为撞击太过剧烈，汽车前段严重变形，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半身不遂，加上脑震荡，只能在医院度过后半辈子。 最惨的还是双向车道另一侧的受害者。 叶翩然的母亲被救援队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面目全非，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 除她以外，还有两辆轿车受到了波及，一辆是被从空中坠下的红色轿车砸中的，另一辆则是因为太过慌乱，撞上了路灯，被砸得头破血流。 那是叶翩然有生以来见过最惨的事故。 她是单亲家庭，父母早年离异，父亲再婚，母亲独自一人把她拉扯着长大。 可她却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收到警察通知以后，她强撑着去看了母亲的遗体，签下火化同意书，而后昏倒在地。 再后来，便是令人精疲力尽的各种法律环节，定罪量刑，给她找新的监护人…… 整场事故，判的最重的是那名精神病患者的护工，擅离职守，酿成严重的事故后果。 但由于这个结果也并非是护工所能预见，所以只判了两年。 至于那名急刹车转弯的司机，经过专业部门检测，他急刹车之后并未再踩油门，行为是出于紧急避险的下意识，因而无罪。 造成如此严重后果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这段路的路障存在质量问题，无法承受剧烈撞击，一碰就碎。 因此，前车撞碎路障以后，去势根本没有削减多少，就撞在正在行驶的红色轿车身上，直接将其撞飞。 总之，经过漫长的各种程序。 叶翩然得到了政府的大额补偿。 由于她还是未成年人的缘故，这些补偿并不能直接给她，而是由监护人代为保管。 她的父母早已离异，在法律上已经和父亲不存在社会关系，因此，监护人要在母亲这边的亲戚中选出。 遗憾的是，这些亲戚里并没有人真心待她，他们想要的，不过是钱而已。 上一世，叶翩然过得并不好。 父母离异，父亲再婚，母亲去世。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处在高度自闭的状态之中，也没有朋友，每天活得都像行尸走肉。 后来，她毕业，工作，遇到了无良企业家，每天加班到半夜十一点，不到一年就猝死了。 死的时候，她并不痛苦。 因为她不知道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可现在。 叶翩然又经历了一次上一世的八年，从十五岁到二十三岁。 是的，她已经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境，不过是入梦石的考验。 但她没有戳破这一切，而是融入其中，默默体验。 这一回，她所经历的，比上一世更加痛苦。 因为她变成了事故的诱因，她不是精神病患者，也没有当场身亡。 她要活着承受一切。 由于未成年的缘故，她没有被判刑。 政府的补偿也不再有了，亲戚也不愿意收养她，对她避如蛇蝎，在学校里更是被人孤立排挤，欺辱打骂。 她没还手。 越痛，越苦，就越能知道，这一世的可贵，这一世的来之不易。 她经常会去母亲出事的那条街道。 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 她想，如果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她是上辈子那般颓废的样子吧。 说不定自己的转生，就是母亲用爱求来的。 上一世，死便死了。 可既然新生，那便要不负年华，活得漂亮，活出自己。 这是她用生命换来的结论。 其实这个道理，在她猝死以后，在崭新的世界再度醒来之时，便已经领悟了。 可如今再经历一次上辈子的遭遇，甚至是比上辈子还要凄惨痛苦的经历，更是让她彻底放下过去，心境大彻大悟。 不知不觉间，幻境崩塌，现代场景不再。 四周一片漆黑，叶翩然却没有睁眼，而是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 …… 与此同时，外界。 此时已经是涤心幻境考验的第七天。 叶翩然迟迟没有动静，守在门口的长老盘算了一下时间，摇头叹息。 距离时间截止只有不到六个时辰了。 没想到，备受明琅真君看好的弟子，心性居然这么不堪…… 要知道，在三项成为亲传弟子的条件之中，最难的并不是涤心幻境，而是筑就上三品道台。 其他两项都通过了，却偏偏卡在涤心幻境这里…… 这样的弟子，并非是没有，只是很少罢了。长老任职期间，见过的还不到十个。 可惜了。 长老正如此想着，便见石碑前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动静。 天地灵气滚滚而来，以碑前打坐的少女为中心，甚至连入梦石碑之中，都有星星点点的彩光向她而去。 紧接着，有玄渺空灵的气息扩散开来，少女的白衣无风自动，衣袂飘扬间，仿佛都在诉说着大道的韵律。 长老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什么情况。 这个女弟子……竟然是顿悟了？！ 在涤心幻境的考验中顿悟，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还在吸收入梦石碑的精华。 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饶是长老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觉得口干舌燥。 不愧是明琅真君，真有眼光。 如此悟性，想必放眼整个大陆的少年天骄，都排得上号。 当然，赞叹归赞叹，长老手上动作可没有丝毫怠慢。 他在殿内竖起了强力的保护罩，防止顿悟中的叶翩然受到任何干扰。 顿悟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却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在此过程中，忌讳任何打扰，否则轻则神魂受损，重则走火入魔，魂飞魄散。 第一百一十九章 唯一物亘古 叶翩然的气息随着顿悟节节攀升。 她只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之中，仿佛元神离体，与天地合一，前所未有的通明清澈之感自天灵盖而下，游遍全身。 除此之外，她还感觉到有一股似虚非虚，似实非实的奇异力量正朝她而来，她心有所感，伸手一抓。 这只手并不是她躯体的手，而是元神的手。 就在触碰到那股力量的一瞬间，她便感觉，脑海中多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有一段文字自然而然地在她心中浮现。 灵皆有梦，贪嗔痴怒，恨爱恶欲，此为实。 入梦者迷，曲乱不清，诡妄如幻，此为虚。 实中有虚，虚中有实，似虚似实，非实非虚。 梦，便是如此。 此即为大梦之意，幻梦之源。 这是入梦石的一缕本源！ 如果是平常状态下的叶翩然，此时必然心头巨震，可如今的她还处在顿悟之中，没有任何停顿，她沉浸入对这段文字的领悟之中。 在顿悟的状态下，她的悟性何止是成倍地增长。 是以，当顿悟结束，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如潮水般褪去。 她睁开双眼，美眸深处有一抹如梦似幻的旖丽彩光一闪而过。 神通，诡妄入梦。 这一缕入梦石的本源之力，让她领悟了一门神通，而且还是极为珍贵的对元神的神通。 神通与人们常说的术法类似，但与术法有着很大的不同。 神通之中，蕴含着一缕道法真意，发动时与天地相合，借天地之势，威能与一般的术法不可同日而语。 相应地，神通也必须由初步与天地产生感应的修士，也即是筑基以上的修士来施展，且修为越高，对道之真意感悟越深，距离大道本源越近，威能便越强。 以叶翩然如今的修为，顶多只能发挥出这神通威力的万分之一，即便如此，也是相当的不俗了。 诡妄入梦是一门针对元神的神通，共有三重，分别是入梦，破妄，以及诡诞。 第一重入梦即是催眠之意，练至大成，甚至可以操纵神魂，犹如提线木偶，任人驱使，可以说是食脑虫的高配版。 而破妄则是顾名思义，具有看破虚妄，斩灭迷乱的威力，一眼瞪破禁制，也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至于第三重，诡诞，需要领悟一缕虚实真意方能入门，距离现在的叶翩然还太过遥远。 如今的她，即便在顿悟的状态中，还得了入梦石本源之力的辅助，也只不过初步领悟了第一重而已。 神通和术法之间，另一个大的区别便在这里了，那便是悟。 术法或许可以依靠经年累月，成千上万次的练习而摸到门槛，但神通不行，神通只能靠悟。 悟性不够，无法领悟道法真意，那便永远也无法学会神通。 她吸了口气，站起身，仰头直视面前巨大的入梦石碑。 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可思议。 这一次幻境考验，不仅让她解决了前世的心结，彻底放下前尘往事，而且还触发了可遇不可求的顿悟，修为更上一层楼的同时，心境剔透，灵台通明，境界提升太快而带来的隐患一扫而空。 甚至还得了意外之喜，一缕万年入梦石的本源之力，以及神通诡妄入梦。 如此好处，简直砸得她头晕目眩。 要知道，神通可不是烂大街的大白菜，随处可见，不说在叶家，就算是在天衡宗这般的大陆顶级宗门，也要受到严格把控，绝不外流。 大道三千，即便是同一种道，不同修士亦有不同见解，由此而有千差万别的道法真意，蕴藏着这些道法真意的神通，自然也是各不相同。 因而，每一门神通，皆是那些大能的毕生心血所凝，犹如夜幕天星，群星璀璨，却又各自遗世独立。 神通之珍贵，由此可见一斑。 本源之力的贵重程度还在神通之上，毕竟神通只是蕴含道法真意，而本源自己便是道之真意。 这份好处，价值实在太过惊人。 眼前这尊入梦石碑，是万年前宗门先祖遗留在此的，万载岁月过去，必然早已生出灵智。 换言之，她所得的东西，其实都是这位前辈赠予她的。 叶翩然没有丝毫犹豫，向着身前的巨大石碑深深鞠了一躬。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肃穆躬身而下的那一刹，她仿佛看见一个梦幻旖丽的世界。 四周迷乱扭曲，天地颠倒，唯有一块乳石磐固不移。 乳石的大小无法估量，大到充满世界，小到不足成人一拳。 但无论眼前的景象如何变化，她却知此界唯一物亘古。 那是入梦石碑的元神本体。 她向那块乳石传递出自己的诚挚与敬意。 下一瞬，旖丽如梦的世界如泡影般消失，她站直身子，转身朝门口走去。 虽不知那位前辈为何要将一缕本源之力赠予，但她自信，自己担得起这一份器重。 毕竟，想必不是谁人都能得到如此馈赠。 “恭喜小友。” 负责长老已经等候多时，笑眯眯道，“距离幻境考验截止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如此便算通过了。接下来，便请小友上凌云峰凌霄殿，面见宗主罢。” “长老。”叶翩然先是见礼，闻言一惊。 “为何要面见宗主？” 说话间，二人推开殿门，跨步而出。 门外也有人等候在此，而且还是三个人，身着统一的白底赤龙纹亲传弟子道袍。 其中一人是相熟的谢明瑶，余下两名男修则是素未谋面。 “长老。”三人齐声行礼，而后将目光投向叶翩然。 负责长老大笑两声，拂袖而去，叶翩然则是再度见礼，面露迷茫。 “我来介绍一下。”谢明瑶笑道，“这位是宗主明启真君的三弟子，乔易之师兄。” “这位是师尊座下二弟子，也是你的二师兄，林泽。” 乔易之温润如玉，儒雅斯文，林泽意气风流，剑眉星目，背着一柄宽厚大剑。 “乔师兄好，林师兄好。”叶翩然分别问好，随即问出心中疑惑，“所以，要面见宗主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一百二十章 道台之验 明琅真君这一脉，是为主峰嫡传一脉，与宗主明启真君师出同门，乃是嫡亲的师兄妹。 他们这一脉之所以能稳坐宗主之位，是因为足足有三位化神道君，是整个天衡宗中最多的。 如剑峰的凌华道君，号称是天衡宗最强剑修，稳坐剑峰首席之位，可谓风光之极。 但差就差在，他一人虽强，却也压不住他那一脉只有他一位化神道君的事实。 两拳难敌四手，更不要说，主峰这边的化神道君，也不怎么服他，其中便有明虚道君。 明虚道君与凌华道君同辈，是为现任宗主与明琅真君的大师兄，年轻时与凌华道君号称是天衡双星，二人几乎是前后脚晋级化神，水深火热已是多年。 只不过，明虚道君并非剑修，而是道修，否则，这天衡宗最强剑修的名号，必然不会如此了无悬念地落在凌华道君头上。 说到这，谢明瑶顿了顿，换上一副神秘的口吻。 “我们师尊是师门里最小的师妹，除了明虚道君和宗主师叔以外，还有一位明晖师叔。不过，明晖师叔性格有些冷淡，他的事，日后你便会知道了。” “待会儿到了凌霄殿，你也不要害怕。师尊不喜热闹，到场的大能都是我们这一脉嫡亲的道君真君，都是和蔼的长辈，必不会为难与你。” 接话的是二师兄林泽，他虽生得一幅冷峻相貌，态度却是温和淡逸，娓娓道来，令人好感倍增。 “多谢林……二师兄提点。”叶翩然笑道。 四人正坐在一尊雕栏玉砌的豪华仙舟上，从半山腰的总务殿向山顶驶去。 仙舟是宗主亲传乔易之的所有物，那会儿初见过后，他便召出这尊仙舟，示意大家边走边说。 叶翩然还是头一回登上这种级别的豪华仙舟，纵使表面镇定，心中也不由得连连惊叹。 三人里面，与她接触最多的当属谢明瑶，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 “莫要羡慕你乔师兄了，等会儿进门拜师，保准你收礼收到手软，什么仙舟宝物，统统都会有的。” 被人说中了心思，叶翩然也不觉得羞恼，而是浅浅一笑，“好呀。” 自从顿悟之后，她的感知力有了惊人的提升，不仅能察觉到许多以往注意不到的细微，而且还能据此对人进行细致的观察，从而判别对方的好恶。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三人，包括刚刚离去的负责长老，对她都没有恶意。 尤其是谢明瑶和林泽，这两个马上就要变成她嫡亲师姐师兄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令她很是惊讶。 不过，这二人之间，亦有区别，谢明瑶明显更加浓郁一些。 而林泽，善意不似作假，但也有所保留，仿佛只要她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善意收回，转而奉上冰冷的剑尖。 对此，叶翩然并不在意。 谁对刚刚认识的人没有几分审视呢。 至于宗主亲传乔易之，此人她看不透，但还是那句话，善意不假，却也不深，应该是个可以结交之人。 总之，仙舟启动以后，三人便为她解释起情况来，主要是谢明瑶在说，林泽偶尔附和，乔易之没说过几句话。 在他们的叙述中，叶翩然心里也渐渐有了底。 一句话，明琅真君收徒，把师门一脉的人都喊来撑场子了。 正因如此，先前在总务殿才免去了最重要的一道考验，幻境结束以后便来唤她。 那便是，道台之验。 叶翩然要在凌霄殿，也即是宗门的议事大殿，当着三位化神道君和三位元婴真君的面，展示自己的道台。 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这辈子，还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修仙界的大佬。 但明琅真君，未来师尊对她的重视程度，也由此可见，是以除了紧张之外，更多的是感动。 明琅真君曾亲身经历过她被人诬陷，甚至被严法要求验明正身的场面。 虽然最后是有惊无险，还证清白，但那不意味着事情就这样过去。 那是一种侮辱，是一种即便罪魁祸首死刑执行，也难以消磨的侮辱。 明琅真君是在以这种方式，向全宗宣告她的态度，而她的态度，也即是整个主峰的态度。 毕竟，明琅真君这一脉，最出名的品质，便是护短啊。 “到了。” 乔易之话音落下，仙舟停在一座巍峨恢宏的宫殿前方。 宫殿占地甚巨，琉璃瓦，蟠龙柱，穹顶直入云霄，四方周正威武，立于殿前，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生。 叶翩然跟在三人身后步入殿内。 大殿宽敞，面前三个方位都有高台拔地而起，高台之上则分布着一个个精雕玉琢的宝座，有几道强大无匹的气息仙光流转。 明琅真君位于右手边第二席，见到她来，向她微微颔首示意。 她似乎刻意将笼罩自己的仙光撤去了些，好让叶翩然看清，自己唇边若隐若现的一抹笑意。 叶翩然心中大定，跟着前方三人的动作行礼，挨个问好。 坐在明琅真君前面一位的是师祖，玄奕道君。 左侧首位则是师叔祖玄清道君，次位为大师叔明虚道君，再次为三师叔明晖真君。 至于大殿正中的那位，自然是现任天衡宗宗主，也是她未来的二师叔，明启真君了。 除此之外，在场的还有几位道君真君座下亲传，门徒最多的，当属掌门明启真君。 见礼完毕以后，大殿中央只剩下叶翩然一人。 “好了，翩然。”开口的是明琅真君，“想必唤你前来的缘由，乔师侄和瑶儿泽儿都已知会过了。下面，你便展示一下你的道台吧。” “切记，唯有上三品道台，方可入我门下，列我主峰亲传。” 明琅真君神色平静。 她此先并不知晓叶翩然筑基，但在消息传来以后，她便当即通知几位师兄，以及师尊和师叔。 叶翩然道台几品，她无从得知，毕竟那时的翩然正在涤心幻境之中。 但她依然给出了最高规格的礼遇，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自己这尚未过门的关门弟子。 她的徒弟，必然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 既然筑基，便一定是上三品道台。 “是。” 叶翩然恭敬拱手，随即闭上双目，气沉丹田。 大殿落针可闻，而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一抹金光自她的丹田处显现。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拜师 金光中正平和，至纯至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抹不容忽视的古朴与威严之感。 站在明琅真君身后的谢明瑶和林泽对视一眼，惊呼出声。 “这是……金色道台？！” 道台有九品之分，筑基时体内排出的杂质越多，道台品阶越高，结丹几率也就越大。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修仙讲究的便是与天争命，博那一线生机。 因而，修仙之路步步艰险，一步差则步步差。 在此途中，天赋、悟性、气运、心性、意志同等重要，缺一不可。 筑基以前，看的是灵根资质，筑基以后，看的便是道台品阶。 唯有上三品道台，方有可能成就金丹。 道台与道台之间的差距，比灵根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毕竟，上古时期，灵气尚未衰竭，五灵根才是最天才的体质，即便是如今，也没有人敢说五灵根便一定不能凝结金丹。 道台不赖天成，在于人力，道台品阶是天衡宗挑选亲传弟子最重要的标准。 判别道台几品的方法也很简单，只需气沉丹田，待金华现出后，观其色泽强度便可。 以叶翩然丹田所现出的无垢金光来看，她所凝结的道台，正是一品金色道台无疑。 就在谢明瑶和林泽心神震动之际，场中的其他小辈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一品道台亦有高低之分，无尘无垢之金……天，叶辞天好像也没到这种程度吧？” “这是最上乘的道台无疑。而且这位叶师妹……似乎便是叶辞天的族妹吧。” 小辈们窃窃私语，殿内的大人物们也是目露惊奇。 以他们的目力，自是能辨别得出，叶翩然的金色道台纯净无暇，而且根基扎实，并无半分虚浮之感，甚至还有几分与她修为不符的通明灵澈之意。 几位道君真君都是见多识广之辈，活过的岁月比小辈走过的路还要长，自然清楚这些意味着什么。 如此苗子，实属难得。 明虚道君朗声大笑，“明琅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金色道台，不错，不错。” “师兄谬赞了。”明琅真君淡淡一笑，眸光一转看向台下，“翩然，还不上来行拜师礼？” “是。” 叶翩然如梦初醒，正想取出惊霜剑御剑而起，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全身，她先是一惊，而后放开心神，任由这股力量将她托举到高台之上。 一盏温热的灵茶便在手边，姿容绝世的明琅真君高坐宝席，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全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叶翩然深吸口气，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衫，先向明琅真君鞠躬见礼。 “弟子叶翩然，见过师尊。” 而后将茶盏端起，双手奉上，躬身恭敬道，“请师尊喝茶。” 明琅真君含笑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灵茶入喉，茶香四溢。 叶翩然便在此时撩起衣袍下摆，跪拜在地，神色郑重。 “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她双手合十，叩拜下去，额头重重落在地面，发出咚地一声闷响，如此来回三次。 明琅真君泰然稳坐，受了这份拜师礼，将叩拜在地的小徒弟扶起。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明琅座下三弟子，也是我的关门弟子。入我门下，只需谨记，恪守本心，一心向道。” “是。” 叶翩然垂首受训。 至此，拜师礼成，她便算是正式成为主峰嫡传一脉，明琅真君座下亲传弟子，只差一身赤龙纹道袍和象征亲传弟子身份的令牌了。 短短五年，实现从不被家族看好的外门弟子到主峰嫡传亲传弟子的飞跃，成长速度可谓是极为惊人。 明琅真君细细端详着眼前花容月貌，绝代之姿初成的清丽少女，只觉得越看越满意。 当年的外门之行，还真是没有去错，不然上哪去寻如此资质心性皆属上佳的徒弟，只怕半道就得被人抢走。 有叶翩然做她的关门弟子，明琅真君真是觉得念头通达，浑身舒坦。 “受了你这么大礼，为师也得有点表示不是。” 明琅真君取出一份极为丰厚的见面礼，琳琅满目的种种修炼资源还在次要，最为贵重的便是一枚玉简，上面记录着一篇神识的修炼之法。 修士晋级筑基以后，躯体已经初步脱离肉体凡胎，坚固非常，万钧之力亦不可破。 但元神却如新生婴儿，十分脆弱，神识初诞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便是因为神识的修炼之法极为稀少。 若是能向锤炼肉体那般锤炼神识，安全性便会大大提高，精于此道者，甚至能以神识之力进行攻击，杀人于无形之中。 叶翩然先前所得的诡妄入梦，便是专攻神识的神通。 她的精神力本就数倍于常人，在炼神一道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如今再配合上师尊所给的神识锤炼之法，假以时日，成效必然不可小觑。 可以说，师尊的这份见面礼，实在是送到她心坎上了。 谢过师尊以后，她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取出一物，满脸严肃地将其奉上。 “师尊应该知道，弟子曾迫于无奈，进入过魔云矿窟的封印之地，此物便是在封印之地所得。” 那是一块足足半人高的黑色矿石，内部紫光犹如星河般璀璨夺目，甫一出现，便有一股阴冷之气席卷，正是魔云石精。 叶翩然曾用此物在外门贡宝殿换取过不少灵石，遭受盘问以后下定决心，不在宗门之中展露此物。 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叶熙月的一口黑锅，把她进过封印之地的事情暴露出来，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而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将魔云石精拿出，也是因为她要向师尊奉上拜师礼。 但她身上的东西要么残缺不全，拿不出手，要么便是在宗门宝库所得，甚至都是经过师尊提点方才得手的，当作礼物并不合适。 思来想去，也唯有魔云石精堪堪上得了台面，而且她拿出的这一块，是她当初所得最大的一块，单论价值，少说也是百万灵石起步。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点自己的心思。 当着这么多宗门大人物的面，奉出此物，便意味着将自己去过封印之地的事抬到明面上，至少过了师门的明路。 换言之，在场之人，皆可作为她没有被魔灵夺舍、甚至身上没有一丝魔气的见证。 如此，日后即便她被那位化神道君座下满门刁难，亦可挺直腰杆，怡然不惧。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暴富 明琅真君如何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也不言明，而是先向几位道君真君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为自己考虑是人之常情。 就算她不说，明朗真君这个做师尊的，也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负自己徒弟。 何况，那件事本就事出有因，并非翩然故意为之，即便那边真的发起责难，她们也是有理的。 明琅真君本就打算，待拜师仪式结束以后，向自家师门叙述此事，好同气连枝。 不成想，翩然先她一步，主动将此事和盘托出，倒是让她对于这刚过门的小徒弟，愈发满意了。 毕竟，这对于翩然来说，与自揭伤疤无异，而这也足以说明她的坦诚与真心，效果比之明琅真君亲自开口，好上许多。 退一万步说，抛开这些不谈，翩然一个刚刚筑基的小修，能拿出如此贵重的礼物，也能看出她的一片赤诚。 且不说魔云石精仅仅出现于魔云矿窟的封印空间，珍稀程度与一般的炼器材料有着天然的不同，就算是放着不用，换成灵石，也不是一笔可以随意忽视的数目。 在场的道君真君少说都活了数百年，一个念头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看向叶翩然的眼神，也变得温和、赏识起来。 修仙界大浪淘沙，最不缺的就是所谓的天才，因而对于这些大人物而言，心性和人品，才是他们最看重的。 显然，经此一事后，叶翩然便算是真正意义上过了这道关了。 明琅真君含笑将魔云石精收起。 接下来，便是拜见诸位师门长辈，也是喜闻乐见的收礼环节了。 “好孩子。”师祖玄奕道君是英俊爽朗的青年模样，周身萦绕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之气，修长的手指遥遥一点叶翩然眉心。 嗡地一声，她只觉得自己脑中多了些什么，是玄奕道君的一缕神念。 “这缕神念，可以为你抵挡一次致命攻击，只要对方的修为不超过我。”玄奕道君如是道，“这缕神念只会在你遭遇生死危机之时出现，一旦触发，我便能感应到。” 叶翩然对宗门中的化神道君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师尊这一脉，不仅是化神道君最多的，同时也是战力最强的。 出自师祖玄奕道君之手的护身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价值多高了，自己的性命安全得到了极大的保障。 “弟子拜谢玄奕师祖。” 叶翩然接着来到左侧高台的师叔祖玄清道君面前。 玄清道君身披大氅，面色苍白，活脱脱一副病弱美男子的模样，唯有一双眼睛亮如星辰。 他的见面礼是一支木簪，可以隔绝神识窥探，隐藏自身修为乃至气息，最重要的是，可以隔绝天机，防止有心人的演算卜筮。 修士求仙问道，与天地相连，存在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并且随着修为的提高，感应愈发准确，到了足以趋吉避凶的地步。 而卜筮之道便是此种感应的具象，以窥知天机为立身之本，但也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 早先在飞舟上的时候，叶翩然便从三位师兄师姐口中得知，师叔祖玄清道君精通此道，也正是因为算得太准，遭到天谴反噬，才落得一副虚弱的身子。 玄清道君轻易不出手卜筮，一旦出手，必是大事，这在天衡宗高层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叶翩然正好也在为敛息决失去效用而头痛不已，有了这支木簪，可谓是一劳永逸。 至于隔绝天机的功用，往小了说，便是可以遮掩她的行踪，往大了说，相当于给命格、道途上了一层保险，甚至能抵挡某些极具针对性的巫蛊之术。 明虚道君送的礼物和玄奕师祖类似，也是一道护身符，只不过是可以由叶翩然主动激发的。 除此之外，明虚道君还送了两件防御类的灵器，分别是一件白金心甲以及一条嵌珠腰带。 三位道君的见面礼，直接把浑身空空如也的叶翩然一下全副武装起来，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是安全感满满。 这还没完，接下来是掌门师叔明启真君。 明启真君风度翩翩，态度平和却又威严毕露，给出的见面礼也是简单粗暴，正是一尊雕栏玉砌的三层飞舟，以及一枚塞得满满当当的储物戒指。 叶翩然这下是彻底明白过来，之前谢师姐调侃她的缘由何在。 看这样子，估计这豪华飞舟在师门里是人手一个，不愧是掌门师叔，果真壕无人性。 短短半个时辰，可真是叫她好好体验了一回什么叫一夜暴富的感觉，这就是拜了一个好师尊的好处啊。 谢过掌门师叔以后，她来到最后一位师叔，明晖真君面前。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接着罢。”明晖真君一袭黑衣，神色冷淡，随手甩过来两样东西。 叶翩然接住，定睛一看，发现是一片玉符和一枚玉简。 明晖真君只有一个徒弟，名叫宋邺，他上前两步，向叶翩然解释道。 “师尊不喜言语，师妹莫要误会。这枚玉符中封印着师尊的一道剑意，一旦激发，化神之下，所向披靡。” “玉简之中则记录着乾元周天剑诀的第一式。师尊知晓你也修剑，只要你能在金丹之前练成此剑，师尊便可以为你炼制本命法宝。” 叶翩然闻言一惊，连忙作礼谢过。 “弟子拜谢明晖师叔。弟子定会勤勉以待，不负师叔所望。” 明晖真君微一颔首，阖上双目，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如此，所有师门长辈都已拜过，拜师仪式也随着明琅真君的总结陈辞，落下帷幕，而后各自散去。 一炷香时间后，澄云峰上空。 谢明瑶坐在光华流转的玉如意上，介绍道，“澄云峰是师尊的领地，山体中埋着一条与我宗龙脉相连的小灵脉，灵气充裕。” “除了山巅的师尊洞府，以及我和二师弟的洞府以外，其余空地，你随意挑选。要我说的话，选一处山水相依，正好在灵脉游走路线上的宝地，才是最好。” 叶翩然若有所思，绕澄云峰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处飞瀑流泉的山壁旁停下。 “我觉得这里不错。麻烦二师兄为我开辟洞府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收获 林泽颔首，二话不说抄起背在身后的宽厚大剑，飞身跃出，一剑重重劈在山壁上。 霎时，山石滚滚，山壁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而那柄足足有一寸宽的大剑，也展示出惊人的灵巧性，好像切豆腐一般在山壁上横劈纵砍。 剑影舞动之间，一座洞府快速成型。 林泽按照自己洞府的规制，在新修的洞府中开辟了许多房间，譬如练功房，被他安置在洞府最深处，向下深挖，竟有灵泉喷涌而出。 清澈的灵泉很快蓄满了修葺好的水池，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只是深深吸上一口，都觉得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这便是沿着灵脉修建洞府的原因所在了。”谢明瑶笑眯眯道，“我们的洞府之中，也有这样的灵泉。无需担忧如此做会损伤灵脉，这些灵泉之于灵脉，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灵脉的主体在于灵髓，灵液和灵石都只是附产物而已。只要灵髓不被挖空，灵脉就不会消亡，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 天衡宗之所以能位列大陆七大宗门，屹立数万年岁月不倒，也正是因为天衡山脉坐落于东域的一条龙脉之上，龙脉又衍生出大大小小的灵脉，从而撑起一个如此庞大的宗门。 宗门之中，资源的倾斜也是如同金字塔一般的结构，亲传弟子之间亦有区别。 如谢明瑶等，已经是亲传弟子里的第一梯队了，坐拥灵脉却不加以利用才是愚蠢至极。 至于那三位天灵根，通常而言都不在讨论的范围之内，处于一种较为超然的地位。 灵池开辟完毕以后，便是最后的收尾工作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布下禁制。 叶翩然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大师姐谢明瑶竟然还是一位惊才艳艳的阵法师。 她根据洞府的结构以及风水，量身设计了一套环环相扣的阵法，不仅有防御、隐匿等基础功能，还可以变化成迷阵、困阵、杀阵，集多种功能于一体。 “这是操控阵法的阵旗。”谢明瑶递过来几面精巧的旗帜，“祭炼之后，你便可以控制阵法的运转变化。阵旗在手，你便是这座阵法说一不二的主人，就算是我，也没法越俎代庖哦。” 叶翩然将阵旗妥善收好，认真道。 “大恩不言谢，大师姐，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完，她转头看向林泽，“二师兄也是。” “那是自然。”谢明瑶笑，“我们三人同在师尊门下，和凡俗的兄弟姐妹也没什么区别了。要知道，修仙之人斩断情缘，师门比所谓的家更像是家。既然都是家人，自然也没必要客气什么。我们是，翩然，你也是。” 林泽点头，“大师姐说的没错。不过，有些话我也要说在前面。想要成为我林泽认可的家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他的语气并不凶，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落在叶翩然耳中，只叫她感觉到师兄师姐的真心，浓浓的暖流涌上心头。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毋庸置疑，他们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越了叶家那些人。 “嗯。”她重重点头，一双清明的美眸之中水光流转，盛着满满的坚定。 谢林二人并未逗留很久，又交代了几句，送出自己那一份见面礼以后，便告辞离去了。 谢明瑶的礼物是一卷书名为阵道入门的拓印本，以及一套自己设计的阵盘阵旗。林泽送的则是一双宝靴。 叶翩然把他们送到洞府门口，而后回到练功房之中，花了一柱香时间将阵旗炼化。 按照大师姐教的方法，她先是熟练了一番阵法的操作，做到运转自如以后，便将其放在一边，清点起自己的收获来。 此番拜师，礼真是收了不少，而且件件贵重，让她原本单薄的家底一下暴涨起来，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小富婆。 尤其是在修炼资源方面，她不由得再度感叹掌门师叔的大手笔，怕是一直修炼到金丹，都不用担心资源问题了。 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正当她刚刚把资源清点完毕，准备分门别类收好的时候，洞府禁制忽然被人触动，是宗门的人把亲传弟子的一应规制给送来了。 接下来，她将洞府里里外外地收拾布置了一遍，把新得的宝物滴血认主，再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 白金心甲贴身穿戴，外面套上绣着赤龙纹的亲传弟子法衣，头戴木簪，腰束嵌珠，脚踏宝靴，象征身份的令牌挂在腰间，白玉般的手腕上一边戴着一个墨色玉镯，还在手指上套了一个储物戒指。 当然，展露在外的这个储物戒指，是五年前用她这辈子发的第一笔财，在外门贡宝殿换来的那枚，只有五百见方，不仅是她现在手里空间最小的，而且也是外表最朴素的。 至于方才从师尊和掌门师叔手里得来的两枚储物戒指，都被她用老方法戴在脖子上了，还故技重施地用衣领盖住。 绝大部分身家财产，都被她装在脖子上的储物戒指之中，一个装储备资源，另一个则装着常用物资，而手上堂而皇之戴着的那个，只有一小部分，主要是起迷惑的作用。 之所以如此做，一来是因为以她如今的身份，手上不戴点什么不太合适，如若不然，多少有些欲盖弥彰。 二来，则是出于她个人的性格，谨慎惯了，即便身份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还是讲究一个财不外露。 不仅如此，她将玄清师叔祖所赠木簪炼化以后，还特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外表，把浑身的宝气压下去四分之三，达到即便从头武装到脚，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效果。 做完这些，她离开洞府，驾驭飞梭往澄云峰山顶飞去。 之前从凌霄殿出来以后，师尊曾传音给她，让她收拾妥当以后上山顶洞府，师徒二人还有些话需要单独聊聊。 正好，她也有件事想拜托师尊。 明琅真君的洞府称不上气派，却精巧雅致，与主人的性格十分契合。 叶翩然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山顶，收起飞梭，在洞府门口行礼。 “弟子叶翩然求见师尊。” “进来吧。” 随着明琅真君话音落下，禁制打开，露出里面的桥水廊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奇的枯寒玄冰镯 会客厅中，明琅真君端坐主位，正在闭目调息。 叶翩然穿过桥水亭廊，步入主厅，向师尊行礼。 “弟子见过师尊。” “无需多礼，坐吧。”明琅真君睁开双眼，温和道，“叫你过来，主要是先看看你的情况，有什么修炼上的问题，也无需顾虑。若是为师不在，你的两位师兄师姐也可代为解答。” “是。”叶翩然应道，随即将自己的修炼情况大致汇报了一遍，包括自己主修的功法术法等。 在听到雷煌真经四个字的时候，饶是淡然恬静如明琅真君，也不由得扬了扬眉，目露诧异。 “雷煌真经？看来你在宝库里，还真是收获不菲啊。既如此，那两样东西，你应该也顺利拿到了吧。” 对于她为何能破开禁制，取得雷煌真经的事，明琅真君虽然有些惊讶，却也并未过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随意打探是修仙界的共识。 翩然能对她这个师尊不加隐瞒，已经是信任的表现了，明琅真君心思剔透，自然不会破坏她的这一份心意。 另一边，叶翩然见师尊并未追问，心下也是松了口气。 她之所以将自己修炼雷煌真经的事情说出，是因为难以隐瞒，也没什么必要隐瞒。 如雷煌真经这般高达八阶的顶尖功法，内有道法真意，自成一套体系，除了基础的修行功法之外，还有配套的神通。 日后随着她修炼的深入，早晚会要掌握这些神通，届时见微知着，雷煌真经的事最多只能隐瞒一时。 和魔云石精一个道理，不如直接向师尊坦诚，才是最好的方法。 这样做，唯一的风险便是师尊是否会产生疑窦。 至于如何应对，说实话，叶翩然其实并没有一个合适的方案，以师尊的眼力，想必她耍什么心思都是没用的，可若是直接交代出冰蓝珠子的存在，又有些太过冒险了。 退一万步说，即便冰蓝珠子之中没有那只魔灵，她也不太愿意暴露出来，毕竟，那可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 所幸，师尊并没有追问，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把心放回肚子里，叶翩然开口回答师尊的问题。 “是，枯寒玄冰镯和龙血珊瑚，弟子都拿到了。” 说着，她从手腕上取下一对墨色玉镯，再从脖子上挂着的储物戒指中取出龙血珊瑚，呈给师尊。 明琅真君扫了一眼，颔首道，“没错，正是此二物。特意交代你去取这两样东西，也是为了你的未来考虑。” “龙血珊瑚是一味炼体材料，想必你也知道，此物产自万丈深海之中，乃是一滴龙族之血所凝。龙体强悍，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此龙血珊瑚无疑是最好的炼体材料之一。” 顿了顿，明琅真君继续道，“为师知道你是剑法双修，但炼体也不能落下。再强大的攻击力，也要有与之相称的防御来支撑。否则，一旦被敌人近身，或许你根本使不出强硬的攻击手段，就没命了。” “你现在身上的保命手段确实很多，但那些东西，始终是外物，不比自己的体魄来的牢靠。身为修士，最忌仰仗身外之物来保住自己的性命，一旦这种想法在你心里扎根，那你的仙途，也就到头了。” 明琅真君的神情很是严肃，甚至可以说，是目前为止，叶翩然所见最严肃的一次。 “是，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就算师尊不说，她也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依托在那些护身符和防护宝物上，不过，炼体这方面确实是她的短板，没想到师尊竟然为她考虑至此。 “这是龙血珊瑚的使用方法和炼体法门。”明琅真君玉指一点，一段文字便出现在她脑海之中，“炼体方面要是有其他问题，可以去问问你二师兄。” 二师兄林泽是剑体双修，据大师姐所说，即便只靠纯粹的肉体力量，二师兄也足以傲视内门大部分天骄，足见其强悍之处。 叶翩然将龙血珊瑚收起，点头称是。 “至于这枯寒玄冰镯，此物虽然是冰属性的法器，却也有些不同之处。” 明琅真君玉手一招，一对墨色玉镯便凌空而起，在空中徐徐旋转起来，一股刺骨的寒意扩散开来，室内的温度顿时骤降。 由于叶翩然已经筑基的缘故，肉体强度比之练气强了不知多少倍，再度面对这股极寒，自然也没有了当初的窘迫，甚至还有几分如鱼得水。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一边支起保护罩，一边震惊地看着前方。 只见一对枯寒玄冰镯在明琅真君的操控之下高速旋转，而且越转越快，到后面已经完全变成一团残影。 随着玉镯旋转，大厅内的气温极速下跌，地面不多时就结起了冰，很快便跌破了叶翩然所能承受的低温阈值。 然而，这还远远不到结束。 灵力幻化的保护罩都被冻住，而后化作片片冰晶碎裂。 她身上的亲传弟子法衣，腰间的嵌珠腰带，以及脚上的琉光宝靴同时亮起，将寒意隔绝在外。 见到这一幕，叶翩然自己都愣了一下。 而后低笑一声，摇了摇头，抬眸向空中的墨环看去。 降温还在继续，原本只是一团模糊残影的墨环却愈发凝实，渐渐显露出一种如玉的光泽。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翩然睁大眼睛，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两只玉镯，还能合为一体不成？ 仿佛是在回答她心中的疑问，下一刻，有刺目的光芒在空中亮起，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神识却汹涌而出，向前探去。 正如她所料，原本的两只玉镯变成了一只。 不仅如此，从其散发的气息来看……合体后的枯寒玄冰镯，分明已经达到灵器的层次！ “这便是此镯的特殊之处了，看似是法器，其实是灵器，而且，它的品阶还有上升空间。” 明琅真君说道，脚尖轻点地面，满屋的极寒与玄冰寸寸消退，不出片刻便被驱逐得一干二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如此神奇的法宝，弟子还是头一回见。” 叶翩然撤去宝物的防护，将晋级成灵器的墨镯接过，目露新奇。 “呵呵，此镯材质特殊，你好生将其放在丹田温养，自会发现其妙处。”明琅真君笑道，“等你日后凝结金丹，要炼制本命法宝的时候，说不准还能派上用场。”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易容术 材质特殊？ 这句话让叶翩然想到神君曾经提过一嘴的万枯霜冰，想必，这枯寒玄冰镯之所以如此奇异特殊，也与那万枯霜冰脱不开干系吧。 她将墨镯佩戴在右手腕上，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 接下来，她在师尊的要求下分别运转两系功法，循环周天。 一个周天结束，明琅真君指出她在修炼中存在的问题，改进过后，果真发现有所提升。 “你能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不错。”明琅真君不吝赞赏之词，“今日过后，每半年一次，演示你的功法游走路线。” “是。” “你根基扎实，灵力深厚，功法方面是无须忧虑了，但术法有些薄弱。剑术方面，你先练着乾元周天剑诀，有任何疑问，为师亦或是你明晖师叔，都可解答。若实在困难，就转修其他剑诀罢，莫要固执。” 在师尊的叙述中，叶翩然得知，乾元周天剑诀是为明晖师叔的独创，共有五式，若按照现今修仙界主流的评级规定，足以位列七阶，可谓是一门极高深的剑法。 明晖师叔才华横溢，在这方面，便是剑峰的凌华道君，都不及他。 主峰嫡传一脉的小辈剑修，手里基本都有乾元周天剑诀的第一式，但能真正领悟要领的，却唯有明晖真君座下亲传，宋邺一人而已。 此剑之难，由此可见一斑。 明琅真君把丑话说在前面，也是怕她心气高，钻牛角尖，最终白白浪费时间，得不偿失。 但反过来说，若她真能入门，带来的好处也是无与伦比的。 这些，明琅真君并未直言，而是话锋一转，取出一枚水球。 “雷系神通，想来你是不缺的。这是为师早年在一处遗迹所得，名为悬河沧流，是一门水法神通，可惜有些残缺，只有第一式。目前而言，也够你用了。” 说罢，她玉指一点，水球便徐徐向叶翩然飞去，半途化作一道水光，没入后者眉心之间。 瞬时有道法真意出现在脑海之中，叶翩然作礼谢过师尊。 明琅真君摆摆手，“好了，为师要说的便是这些。若你没有其他事，便下去罢。记住，一心修炼，才是正途。” “是，弟子谨记。” 叶翩然道，却并未就此离去，而是深鞠一躬，语气郑重，“弟子还有一事拜托师尊。” 顿了顿，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把自己在叶家的经历，以及想要把母亲接来宗门之中生活的愿望，简要地说了一遍。 “起来罢，小事而已。” 明琅真君手掌虚扶，叶翩然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直起。 “身为修仙之人，却对亲缘牵挂至此，确实少见，倒是难得你有这份心意了。”明琅真君道，见小徒弟一副严肃的表情，不由得生出几分笑意。 “紧张什么，难道我天衡宗占地万顷，还容不下一个凡人么？安心将你母亲接来便是。不过，住在内门是不行的，宗门有宗门的规矩，外门坊市倒是个不错的去处。有为师在，没人会说一句不是。” 心中盘旋已久的顾虑，随着明琅真君话音落下而消散得无影无踪，叶翩然心头大石落地，抬起头来，露出一抹真诚的笑。 “多谢师尊。” …… 回到自己的洞府中以后，叶翩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姚安平发出传讯，请他帮忙在坊市中找一间环境清幽，适宜凡人居住的院子。 姚安平很快发来肯定的回复，她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取出另一个人的传讯符。 这是叶辞天的。 两年前，她在闭关之前，曾与叶辞天有过约定，出关以后回叶家一趟。 如今她已成功筑基，拜在师尊门下，成为亲传弟子，正是回去的时候了。 她握着手里的传讯符，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发出。 这个时间，距离拜师礼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想必她成为亲传弟子的消息，不说传遍内门，至少如叶辞天这般地位的，也已第一时间知晓。 如果她所料不错，应该要不了多久，叶辞天便会主动联系她，她只需要等着就可以了。 毕竟，是叶辞天提出要一起返回叶家的。 打定主意，她将传讯符收起，在自己如今堪称丰厚的身家之中，找出了一本书页泛黄，有些破损，一看便知上了年头的秘籍。 这是两年前，她在魔云矿窟中反杀布端后所得，是一门易容之术。 当时，她便觉得这本易容术不太简单，计划有时间好好研读一番。 却不想排位战结束以后，又出了叶熙月诬陷她的事，她感到时间紧迫，决定闭关筑基，自然没有多余的空闲来研究此术。 现在，返回叶家在即，还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能防身的手段自然是越多越好，尤其是像易容术这种东西，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派上大用。 叶翩然将扉页翻开，静下心来，很快沉浸其中。 这本易容术由两个部分组成，前半是讲如何改变自身气息，后半才是关于如何改变自身容貌，乃至体形的叙述。 此术大成以后，便可随意变换形态，在气息上也没有破绽，不过只适用于金丹以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使用限制，那便是变化的对象不能是凭空捏造的，换言之，只能变成自己见过的人。 叶翩然本就悟性极佳，顿悟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没过多久就初步领会了易容术的要领。 时间在修行之中飞速流逝，当叶辞天的传讯符终于叩响门禁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了易容的第一步，变换气息了。 她挥手打开禁制，一张拖着尾光的传讯符呼啸着来到她身前，熟悉的清朗声音从其中响起。 “翩然，祝贺你成功筑基，成为亲传，贺礼待见面时我亲手给你。” “以及，但愿你没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三天之后，我会在主峰的凌云峰等你。” 留言到此结束，澄黄的符箓在空中自燃。 她挥手碾去燃烧后的碎末，继续易容术的修习。 一天后，她睁开双眼，把秘籍放在一边，心念一动，整个人便开始变化。 初次易容，耗时整整一炷香才将形态稳固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抬头凝出一面水镜，露出满意的笑容。 水镜之中，她的面貌，赫然已经变成一名阴柔少年的模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准备 接下来的两天，叶翩然先是取出师尊所赠的神识修炼之法，修至入门。 而后去了一趟外门坊市，与姚安平汇合，考察过后亲自定下了一间位于居民区的小院，并采办了各种生活器具。 至此，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剩下的，便是将母亲从叶家接来了。 接下来，她又回了一趟流霞峰，在管钰的住处小坐了片刻。 在天衡宗，元婴真君皆对自己名下的山峰有管辖权，而作为元婴真君座下的亲传弟子，也理所当然地会被分到这份权利的一部分，这也是亲传弟子的权柄之一。 叶翩然如今已经拜在明琅真君门下，是为澄云峰的一份子，自然也有这种权利。 澄云峰西面的二十亩灵田，都被师尊分给了她，除了每年要上交三成的收益以外，其他的她可以随意支配。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她也是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为何亲传弟子个个都富得流油。 灵田自有专人打理，不过最后的统计核验环节，最好还是要自己盯着，再不济，也要找一个信任的人代劳。 上交真君的部分自然无人敢动，但给她的七成就不一定了。 毕竟不是谁都亲手种过地，二十亩灵田究竟能有多少收成，可是一个模糊的数字，大有油水可捞。 叶翩然心里清楚，但她自己肯定是没这个时间的，思来想去，便把主意打到印象不错的管钰身上。 “承蒙师叔青眼。”管钰见礼，却是面露苦笑，“但师叔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一介练气，如何能管得住那些有心贪墨之人呢？” “不用你管，你要做的，只是看着而已。” 叶翩然摇头，娓娓道来，“这份差事油水极大，他们要想长久地干下去，必然不敢做得太过火。就算我一点不管，给我的也少不到哪去。所以，就算管了，也不会多到哪去，这里面早已形成某种微妙的平衡。” “我无意打破这份平衡，这么做对我没有好处。而我要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你只需要时不时去看看，告诉他们，我心中有数，就足够了。其他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管钰眨了眨眼，没太听懂，“可是，只是看着的话，和不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叶翩然低笑，“这么说吧，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的好处是一个区间，并不是绝对稳定的。区间存在上限和下限，如果我完全不管，那他们能拿到的好处就在上限；如果我管了，哪怕只是看着，他们也会识趣地把阈值降低。” “到不到得了下限，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比完全不管要多。”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管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商议好工作频率和相应报酬以后，叶翩然将出入澄云峰的通行凭证交给她，便转身离去了。 她没有对管钰提出不要动小心思的警告，不是出于信任，而是没那个必要。 一来，其实她已经说过了，她要的是上下限之间的那个阈值，换言之，只要最后给她的不是上限，她都可以接受，这里面已经给足了管钰空间。 二来，管钰身为外门弟子，奉了她的指示才能进澄云峰，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做出不利于她的事情，否则失去她的庇护，落到无依无靠的境地，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退一步说，叶翩然用人此举，其实也只是试探而已，毕竟主动权在她手上，朝令夕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最后，她来到内门的藏经阁。 内门藏经阁共有九层，持亲传弟子令牌，可以在五层以下随意出入，同时借阅的书目上限是十本，期限为一年。 她拓印了两枚玉简，分别是惊雷变下半，以及四阶水系术法凝水诀。 惊雷变上下相合，是为四阶顶级雷法，威能堪比五阶，此番专程来藏经阁的主要目的也在于此。 而凝水诀则是为了弥补自己在水系术法上的缺陷，师尊虽然给了她一门神通，但神通的领悟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不能急于一时。 准备完这些，三天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凌云峰，总务殿。 一道颀长的身影等候在此，路过的弟子纷纷投去目光，而后触电般快速收回。 此人长身玉立，俊俏非凡，腰佩长剑，袖纹赤龙，正是叶辞天。 两年不见，叶辞天的面容并没有多少变化，依然是那副少年模样，非要说的话，那便是线条更加硬朗了些，坚毅之色更甚从前。 时值正午，他一手负于身后，抬眸看向澄云峰的方向，薄唇微抿。 今天是约定的日子。 他在等叶翩然。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这位族妹会爽约，但当他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天际的时候，心中还是松了口气。 只不过，都成为亲传弟子了，为何还在用这种统一配发的飞行法器？ 叶翩然并不知晓他的疑惑，快到地面时从飞梭上跳下，问候道，“族兄。” “许久不见，总之，恭喜。” 叶辞天淡淡一笑，将早已备好的贺礼奉上。 “好意我心领了，东西还请族兄收回吧。”叶翩然摇摇头，婉言谢绝，也不给叶辞天说服的机会，话锋一转道。 “说起来，有件事我疑惑很久了，族兄为何这般着急回去？” 叶辞天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骄傲如他也早已对这一幕有了准备，只是，预想的说辞并未派上用场，只能无奈摇头。 “是一件与你和云真有关的事。具体的，还是等接上云真再说吧。” 两年过去，叶云真已经达到练气大圆满的境界，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一日不筑基，便一日入不了内门，是以叶辞天原本的打算便是，先在内门与翩然汇合，而后再一道去外门接云真。 说罢，叶辞天取出一朵巴掌大小的云团，挥出以后迎风而长，变成一艘足以容纳五人的精巧云船。 “一起吧，这样方便些。” 叶翩然颔首，脚尖一点地面，飞上云船。 站稳以后，云船离地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向外门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初次炼体 在外门绵秀峰接上叶云真以后，云船向山门驶去，很快离开天衡山脉。 叶辞天的云船是灵器级别，速度极快，全速行驶十天即可抵达良周城。 云船内配有独立房间，寒暄过后，叶翩然走进自己的房间，开启禁制，在床上盘膝坐下。 脑海中，龙血珊瑚的使用方法以及相应的炼体法门浮现而出。 用路上的时间进行第一次炼体，是她早就计划好的。 在此之前，她已经仔细阅读过一遍了，如今再看，也只是为了确认有无遗漏。 龙血珊瑚的使用方法有二，其一便是将其碾成粉末，制成药液；其二则是直接浸于水中。 后一种方法会让药性流失大半，却也是她眼下唯一能用的方法。 龙血珊瑚乃是一滴龙血凝结而成，坚硬非常，如今的她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撼动其分毫，更不要说将其碾碎成末。 况且，以她现在的修为和肉身强度，也无法承受太多药力。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都是第二种方法最为恰当。 叶翩然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半人高的木桶，往其中注入充足的水量，揣着龙血珊瑚进入桶中，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 水起先清澈见底，渐渐地有丝丝缕缕的红色能量从龙血珊瑚之中生出，到了最后，几乎将水变成完全的红色。 在这个过程中，叶翩然默念口诀，浑身毛孔打开，将药力吸收入体，游走在四肢百骸，一点一点渗入五脏六腑之中。 龙血之力重逾万钧，甫一入体，便带来极致的痛感，仿佛要把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撕裂开来。 即便她对此早有准备，也不免痛得浑身颤抖。 但无论究竟有多痛，她都咬紧牙关，死死坚持，整个人宛如在桶中生根了一般，磐固不移。 她沉浸在修炼之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终于在某一刻，她体内的每一寸都被龙血之力锤炼过一遍，一次循环才算完成。 与此同时，桶中水流激荡，强悍充沛的气血在她浑身流动，仿佛突破了一层屏障那般，发出一声轰鸣。 唰。 叶翩然睁开双眼。 一抹妖异的红光在她眼眸深处一闪而逝，她从通红的水浴中站起身，滴水不沾，裸露在外的肌肤隐隐间泛着如玉的光泽。 初次炼体，卓有成效。 她握了握拳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增长了不少，这一拳下去，少说也有千斤之力。 筑基修士本就肉体强健，经过龙血之力锻体之后，达到几千斤气力也是情理之中的。 将木桶收起，再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捏了个涤尘术后，她回到床上，静静等待云船降落。 没过多久，房间禁制被人触动，叶辞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翩然，到良周城了，出来吧。” 下一刻，房门吱呀一声，身着亲传弟子服饰的叶翩然从中走出。 此时的云船还在高空之上，只不过，下方的景色已经焕然一新，正是良周城。 即便五年不见，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座熟悉的城池，尤其是位于良周城正中心处的叶府，更是无法从她的记忆中抹去。 “这应该是你入宗以来，第一次回族吧。” 站在她身旁的叶辞天如是道。 “是。”叶翩然点头。 云船在城门前方缓缓降落，随着记忆中的轮廓在视线中逐渐清晰，她心中也是涌起几分复杂的情绪。 有惆怅，有怀念，有不忿，也有傲气。 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澹然和平静。 在宗门中的这五年，是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精彩的五年。 如果说她一开始，是在懵懵懂懂中走上修仙之路，那么现在，便是真真正正地一心向道，渴望得道飞升。 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只要经历过一次就不会再想着放下。 若不是有在叶家的经历，若不是曾经被忽视，被欺负，甚至遭人暗害，或许她还没这么早领悟这一点。 对叶家，叶翩然倒也说不上恨。 这次回来，也只是为了解决一些必要的事情罢了。 云船在良周城城门口降落，叶家的迎宾队伍早已等候多时。 为首一人正是叶家大长老叶道安，平凡的面容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显得和蔼可亲。 站在他身后则是其他几位长老，以及数名执事，还有一些旁支子弟。 叶翩然跟在二人后面，最后一个走下云船，盈盈一礼。 “翩然见过大长老、诸位长老。” 饶是早已在传讯中得知叶翩然的近况，时隔多年未见，当年那个怯生生的黄毛丫头已然长成如今这般水灵的模样，还是让叶道安吃了一惊，心中生出怅然若失之意。 叶翩然早些年在族中的遭遇，他身为大长老，自然是知道的。 但即便是他，也在那种情况下做出了与家族一致的选择，视叶翩然为弃子。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叶翩然居然真的能在那般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逆风而起，扶摇直上。 不仅以极正面的手段解决了叶熙月，还以十五岁之龄筑基成功，成为万人敬仰的天衡宗亲传弟子。 如今的她，即便是如叶道安这般的老牌金丹强者，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因为，天衡宗亲传弟子不仅仅只是一个身份这么简单。 这意味着她背后有至少一名元婴真君撑腰，更不要说，她还是内门主峰嫡传一脉，那可是整个天衡宗底蕴最为深厚的几支之一。 叶家位列中型家族，有两名元婴真君坐镇，比同阶的赵家还多上一名，在中型家族之中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 可比起天衡宗那般的庞然大物，就远远不够看了。 是以，叶家此番，可谓是拿出了最高规格的礼遇来对待叶翩然，几乎已经提到和叶辞天相同的地位上。 由此可见，叶家的重视。 修仙之人，情感本就淡薄，利益交换才是核心问题。 只要好处到位，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再说，对叶翩然做出过分之举的叶熙月母女，一死一失踪，想来如今的叶家，应该没有让她讨厌的理由才是。 叶家的大部分长老，包括现任家主，仅有的两位元婴真君之一的叶擎天，都是如此想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相见 “好孩子，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不管思绪如何，叶道安面上总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他上手扶起叶翩然，在后者肩膀上拍了拍。 个人的感情在家族利益面前并不重要。 不论是叶道安自己，家主，亦或是小辈，都是如此。 修仙世家，便是这样的存在。 这个道理，他希望叶翩然能够明白。 如今叶家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叶翩然笑着，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从叶道安掌下挣脱出来，“大长老，不知我母亲可好？” 叶道安心中叹息一声，收回手掌负在身后，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握紧又松开的拳头。 “任夫人很好，正在叶府等着你回去看她呢。” “是啊，翩然。”叶辞天插话道，“任夫人近些年来，都住在含梅院之中，不说锦衣玉食，连身体都强健了不少。前些日子我母亲特地传信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还叫我一定要转达给你。” 事实上，这些话，叶辞天本来是打算跟她寒暄的时候说的，不想她的态度一如往昔，既不收礼，飞行过程中也一直闭门不出，叫他根本没有机会。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等会儿见到叔母，我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叶翩然依然是那副语调，依然笑意不达眼底。 母亲的身体当然会好了，叶家是以灵茶种植业起家，灵茶此物，便是修士喝了都有辅助修炼的功效，落在凡人身上，强身健体，养气补血，自然是不在话下。 更不要说，以叶辞天一家在族中的地位，他们手里的灵茶必然是品质最好的那批，长期饮用，身体不好才是怪事。 她也从未担心过叶家会做阴奉阳违之事，因为那样对他们没有好处，左右任美玉也只是区区凡人而已。 便是把任美玉宠上了天，所消耗的资源也不及倾注在天骄子弟身上的万分之一，顶多只能算一根毛发。 用那么可怜兮兮的零星一点资源，就能换取她对家族的好感，简直是一本万利，何乐而不为呢？ 对叶家来说，这是利益交换。 但对叶翩然来说，这是叶家欠她的，欠她和母亲的。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叶道安和叶辞天都感受到了她的态度。 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眼，皆看见彼此眼中的苦涩和无奈。 终归是，为时已晚了啊…… …… 叶府。 任美玉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城门的方向，翘首以盼。 自从入住含梅院以来，她确实过上了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 本就美艳无双，风韵犹存的她，在日复一日的滋养下，不仅没有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甚至连眼角原本的皱纹，也在逐渐减淡消退。 如今的任美玉，根本看不出来是一名年过三十的凡妇，反而风华正茂，一颦一笑都风韵十足。 即便在去尽后天浊气，形貌无不端正的修仙界中，都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当然，美貌在苍古大陆是最不值一提的优势。 任美玉日子过得是好，但她始终没有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又是立足于什么，才能终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没有人比她更期盼能见到叶翩然。 付蓉就站在任美玉身旁，神识朝城门方向笔直而去，忽然开口道。 “来了。” 正如她所说，不久之后。 浩浩荡荡足有几十人的队伍出现在长街尽头，任美玉的视力没好到那个程度，却也知道，她的女儿一定站在人群的最中间。 终于，双方交汇，一名清丽绝俗，澹然高雅的少女从人群中走出，精准无比地停在任美玉身前，而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母亲。” “哎。” 任美玉回手环抱，一双顾盼流转的美眸不知不觉间被泪水填满。 …… 寒暄过后，一群人往叶府主厅行去。 嫡支天骄归来，大摆宴席是叶家的传统，只不过，这次的主角不再只是叶辞天一人。 与以往叶翩然所经历过的宴席不同，这一回，出席的都是叶家的嫡系，就连不常露面的家主叶擎天也在场，高居上首。 坐在他旁边的，则是叶擎天名义上的正牌夫人，也是叶云真的母亲，赵紫如。 叶翩然在众人的拥簇下走上前去，与二人正面相对。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叶擎天，这个她生理意义上的父亲。 她的目光掠过赵紫如，与叶擎天四目相对。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而其他人也很有默契地一言不发。 良久，叶翩然收回目光，微微颔首。 “见过家主。” 家主，而不是父亲。 生疏冷漠之意跃然纸上。 叶擎天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道，“回来了，便坐吧。这场席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是吗，如此厚待，真叫人受宠若惊。” 叶翩然皮笑肉不笑地回敬。 她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这一点从叶辞天身上就能看得出来，否则，他根本不必非要与自己，以及叶云真一起回来。 但无利不起早，她摸不清楚这些叶家人究竟要干什么。 只能且走且看了，反正，叶家也没有对她不利的理由，至少现在还没有。 就算真走到鱼死网破的一步，如今的她也怡然不惧，但只要不是迫不得已，她都会尽量避免激烈的冲突。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母亲还在，她不能赌。 宴席正式开始以后，作为主角，叶翩然理所当然地被灌了许多灵酒。 其实她本可以不喝的，或者说就算她完全不给面子，也不会有人发出责问。 就在身旁的叶辞天更是多次表达关心，但都被她拒绝了。 叶家以灵茶业发家，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所辖灵田足有上万亩之广，种植的灵作物除了茶叶以外，灵米、灵果也有相当的占比。 是以，叶家出品的灵酒，品质也是不错的。 烈酒入喉，似有一团火焰在胸腔中燃起，经过炼化后化作精纯的能量，在经脉之中游走。 剩余的酒气，则是随着叶翩然的一呼一吸被排出体外，因此，别看她喝得多，实际上她一点没醉。 不过，她有意地留下了一些酒气，汇聚在自己的脸颊之上，形成两酡红晕，伪造出自己有些醉了的假象。 如此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就是为了灌醉自己么。 她倒要看看，叶家这些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她醉了 灵酒和灵茶，灵肉等物类似，蕴含能量，水满则溢，是以即便是修士也讲究一个适可而止，切莫贪杯。 也正因如此，当叶翩然面色酡红，眼露迷离之时，没有人怀疑她在演戏。 围在她身旁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其中一人劝她再喝一杯，她乐呵呵地点头，摇摇晃晃地举起酒坛，刚想给自己续上一杯，就被旁边的叶辞天一把拿走。 “不要再喝了，翩然。” 说罢，他把神智迷糊的叶翩然扶到桌子上坐好，转头看向劝酒劝得最凶的几人，蹙眉道，“她已经醉了，见好就收吧。” 但在几人脑海中响起的传音，却完全是另一种语气。 “别太过分。” 几人神色一僵，下意识便想就此退去，却又想起自己被指派的任务，不得不玩笑几句，这才悻悻离去。 待回到自己的席位之后，几人对视一眼，面露后怕之色，七嘴八舌地传音起来。 “辞天族兄刚才的眼神……简直像要杀了我等一样。” “可是，又不是我等故意要这么干的，家主的命令，我等如何敢违背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话说回来，这次的宴席确实是不同往常，看来，那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那件事？哦，你是说，翩然族妹战胜了云真族妹的事啊，这肯定假不了啊，赵家那边的动静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这个，你看上边，家主和夫人今天都在。” “这个确实，家主和夫人感情一般，一同出席的情况蛮少见的，但是，这说……等等，莫非是？” 这人意识到了什么，捂住嘴巴，眼神在叶翩然和叶云真之间来回移动，而后扭头震惊地看向身旁的同伴。 同伴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没好气地传音道，“看什么看，动静这么大，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嘿嘿，我这不是还没说吗……” 那人挠了挠头，讪讪一笑，消停了半晌，忽然一下凑到同伴耳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音量传音道。 “所以，她两真是同父异母？” “原本我也只是猜测，但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恐怕不假。而且这次，可是他们三人一起回来的，云真族妹又没筑基，按理来说，不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回族。” “确实。不过要这么说的话，翩然族妹还真是衣锦还乡啊，啧啧，十五岁筑基，还成了亲传弟子，难怪辞天族兄如此维护。就是感觉她崛起得有点突然，以前好像没怎么听过这个名字。” “行了，吃你的灵米吧。左右我等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等着领赏便是。至于其他的，别管，也别打听。” “是是是……” …… 另一边，叶辞天照看着酩酊大醉的叶翩然，心中回忆起大长老的嘱托，不由得叹了口气。 先前从城门口返回叶府的途中，大长老看似在和其他长老聊天，实则是在跟他传音。 叶翩然的态度虽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长老们都是活了上百年的人精，自然感觉得出来。 又从叶辞天这里得知了她的刻意疏远和拒不收礼以后，大长老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将计划说出。 把这个计划告诉叶辞天，也就意味着决定执行。 灌醉叶翩然是计划的第一步，但他们并不是要对她做些什么，目的只是将她支开，让她无法出现。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任美玉。 任美玉无疑是叶翩然在叶家唯一的牵挂和软肋，因此，只要能把任美玉留在叶家，便不愁叶翩然不听话。 这么说倒也有些夸张了，总之，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于，要把叶翩然牢牢绑在叶家这艘大船之上，不具体要求她一定要做些什么，但至少也要和叶辞天一样。 当然，他们肯定也是不会对任美玉动手的，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必要时，也会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比如，催眠。 而大长老之所以把这个计划告诉叶辞天，则是因为他是其中最大的变数。 叶辞天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又贵为天灵根，背靠整个叶家都需仰望的化神道君，虽然与家族往来频繁，却也绝不是什么好掌控的存在。 尤其是，他明显对叶翩然颇为欣赏，维护之意就差写在脸上了。 如果不事先知会一声，说明他们绝无有意伤害之心，一旦被他察觉到不对劲之处，这祖宗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在计划中，对叶辞天就一个要求。 那便是，照顾好叶翩然，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用做。 眼下，计划第一步已经顺利完成，但叶辞天看着身旁昏昏欲睡的叶翩然，只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以他对自己这位族妹的了解…… 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问题是，一会真出了什么事的话，他该站在哪边呢？ 叶辞天头痛扶额，这绝对是自他有记忆起以来，最复杂的一件事。 …… 主要目的达成，宴席很快进入尾声。 散场之时，叶辞天挥退其他人等，亲自将看着已然昏迷过去的叶翩然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含梅院走去。 一进院门，便看见任美玉正满脸忧虑地来回踱步，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来。 “这……翩然这是怎么了？” 叶辞天轻咳一声，别过脸去，低声道，“族人太热情了，她难以招架，喝醉了。但夫人放心，席上的灵酒都是好酒，喝不坏身子的，待她酒劲过去，自然便会苏醒了。” “原来是这样。” 任美玉这才松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少女酡红的脸颊以后，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跟我来吧，在这里的布置和以前一样，等她醒来以后，肯定会喜欢的。” “是吗，那就好。” 叶辞天低喃一声，跟了上去。 进门以后，他把怀中的少女在高床软枕上放下，再走到一旁，等待任美玉为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片刻后，任美玉从屏风后走出，看见房门前并未离去的叶辞天，微微一愣，随即抿了抿唇。 “还有什么事？” “夫人冰雪聪明。”叶辞天并未回身，而是前行一步，踏出门外，“请随我来吧。” 任美玉点头，离去前将房门关好。 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就在快要听不见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叶翩然骤然睁眼，掀被起身。 而后从窗户中跃了出去，远远地跟在后面。 第一百三十章 鸿门宴 由于宴席上的食物皆蕴含灵力的缘故，任美玉并未出席，而是一直在含梅院中等候。 当然，她不能出席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任美玉跟在叶辞天身后，来到含梅院的前厅，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前厅是含梅院的议事厅，不说富丽堂皇，至少也是布置典雅，摆设考究，是面见重要客人时才会启用的场地。 此时月挂中天，前厅之中却意外地坐着很多人，而且每一张面孔，任美玉都认识。 叶辞天的父母叶真周夫妇、大长老叶道安、以及…… 不论在何处都高居上首、不怒自威的那个男人。 叶擎天。 他们都将自己的气息尽数收敛入体，从表面上看，和凡人没什么区别，这是为了保护任美玉。 在场之人，都是金丹以上的修为，光凭气息都能将练气小修活活震死，更不要说区区凡人。 但任美玉的娇躯却是微微颤抖起来，目光触及上首那道伟岸身影，只一瞬间便红了眼眶。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顿时有铁锈般的血腥味传出，剧烈的疼痛让她理智回笼。 她咬着牙移开目光，几乎是狠狠地瞪向身旁的少年。 “你们想干什么？” 叶辞天叹了口气，刚想张嘴说话，便被大长老打断。 “辞天只是奉了老朽的命令行事而已，夫人莫要迁怒于他。茶已备好，不知夫人，可否赏脸。” 话音落下，一抹馥郁的茶香恰到好处地弥散而出，付蓉掀开炉盖，正笑意盈盈地看来。 这是一场鸿门宴。 任美玉握紧了拳头，其实她很想转身就走。 但她不能。 在这些人面前，或者说在整个叶家，她都没有话语权。 这一点，不论是十五年前，还是现在，都没有任何改变。 到了这一步，要是还猜不出来他们想干什么，那任美玉就真的太傻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在付蓉旁边落座。 面前是一杯清香四溢，热气腾腾的灵茶，也有造型古朴的矮脚炉吐出袅袅香烟，在空气中缭绕。 任美玉看也没看，只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叶道安，一字一顿道。 “到底什么事，说罢。” …… 叶翩然远远地吊在二人身后，往前厅的方向靠去。 翻窗而出的一瞬间，她启动了别在头顶的木簪，将自己的气息收敛起来，化作一根寻常的草木。 木簪乃是师叔祖玄清道君所赐，有遮蔽天机之效，全力发动，连元婴真君都无法堪破。 这也是她将计就计，以身入局的底气之一。 先前在叶府门口与母亲拥抱的时候，她有分出一缕神念，留在母亲身上，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不过，在这种状态之下，使用神识得格外小心，一旦被人察觉，她先前所做的努力便功亏一篑了。 是以，她只留出薄薄一层神识，覆盖自己全身，剩下的尽数收敛入体，仅靠留在母亲身上的那一缕神识追踪。 很快，那一缕神识停止移动，根据距离判断，他们应该进入了含梅院的前厅之中。 这一局，看来是冲着母亲去的啊。 叶翩然卡在极限距离停下脚步，轻轻一跃跳上树干，在郁葱茂盛的树冠中隐蔽身形。 她没有取出阵盘用作隐匿，因为那是多此一举，阵法的波动反而会加大她暴露的风险。 遥遥望着前厅的方向，她眯了眯眼。 她两世为人，元神强壮，远胜寻常，神识初开之时便可以涵盖方圆五百丈，辅以神识修炼之法，如今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八百丈。 如此水平，已经和一般的筑基后期修士相差无几，就是不知相比叶辞天如何。 她将自己的神念分割开来，放在母亲身上，不仅可以追踪对方的位置，在一定的范围内，还能听到对方所听见的声音。 至于为何不同时留一缕神念在其他人身上，比如叶辞天，是因为她没这个把握能避开对方的耳目，除非自己的神识强于对方。 当然，叶翩然所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实行窃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大长老等人的疏忽。 他们早已事先布下隔音禁制，却忘了检查任美玉，从而让叶翩然的那一缕神念躲了过去。 或者说，也不是疏忽，而只是单纯的不屑。 …… 前厅。 “……老朽要说的就这么多，具体该如何做，全凭夫人决断罢。” 大长老叶道安轻轻用指尖敲打扶手，语气很是温和。 他说了很多，像什么都是一家人，互惠互利理所应当，叶家能为叶翩然提供种种资源和帮助云云，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意思。 任美玉始终噙着冷笑，静静地听他说完，而后吐出自己的回复。 “大长老如今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点？” “前些年……确实是对不住。”大长老道，“但今非昔比，过去的事也已经过去，执着那些没有意义。叶家的未来，翩然的前途，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么？” 任美玉却是摇头。 “你错了，大长老。最重要的时间早已过去了。况且，翩然的前途也不是你我应该担心的，她如今已经是天衡宗的亲传弟子，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前程么？” 诚然，任美玉只是一介凡妇，被困在这修仙界之中，只能坐井观天，仰仗他人鼻息。 她眼界有限，只知道天衡宗是这世间最好的宗门之一，叶家比之天衡宗，犹如萤火与皓月争辉，不过只是区区一个附属家族而已。 在她看来，确实没有比天衡宗亲传弟子更加尊贵的身份，更加远大的前程了。 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她也从未对翩然有过什么要求，她所期望的，不过是翩然能好好活着，平安顺遂，如此便已足够。 除了她的喜怒哀乐以外，其他的东西，对任美玉来说都是次要的。 叶家也好，天衡宗也好。 什么未来，什么前程，她统统不关心。 她只希望，翩然能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能不受任何人摆布，顺应自己的心意而活。 而不是像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一样。 第一百三十一章 算盘落空 任美玉的态度很是强硬，甚至说得上是油盐不进。 这个结果是大长老等人始料未及的，在他们的印象里，任美玉一直是温柔小意的性格，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坚决的神色。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不走到最后的一步，他们还请来家主坐镇，让这对曾经温存的男女再度相逢，不说擦出什么火花，至少也能在情感上提供几分助力。 却不想，如意算盘落了空。 凡间有句俗语，叫为母则刚，大长老现在算是领教了。 叹惜之余，他心中也升起几分对任美玉的敬佩。 明知是场鸿门宴，又是孤身一人，直面他们这么多金丹，乃至元婴大能，竟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怡然不惧，姿态傲然。 别说她只是区区一介凡人了，便是一位金丹修士在此，也未必能做到这般。 若是她有灵根，想必能走得很远。 可惜，没有这种如果，而且由于她压根不听劝阻，甚至连装都不装一下，迫使计划走向最坏的方向。 大长老决定做一下最后的努力，沉声道。 “没有人会嫌资源太多的，夫人。有叶家作为翩然的后盾，她在宗门中，也会更有底气。” “这些话，你还是去跟翩然说罢。只要她点头，那我自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 任美玉淡淡一笑，美艳动人，却没有温度。 大长老叹息一声，无奈摇头，传音给身旁的叶真周。 “既如此，动手吧。” 不管任美玉同意与否，叶翩然都是他们一定要握在手里的。 摆放在桌上的灵茶依然冒着热气，只差一滴便要满溢而出，任美玉一口没喝，连碰都没碰。 但是，灵茶也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他们真正的手段，是在矮脚炉中燃烧的迷神香。 迷神香属于药物的一种，由数种产自修仙界的香料和药草制成，少量燃放，有安神养魂，舒缓放松的功效。 于低阶修士乃至凡人而言，大有裨益，但对大长老等人来说，除了味道好闻以外一无是处。 迷神香本身自然是没问题的，他们也并未在剂量上动什么手脚，而是在香土中加了一味引子。 辅以叶真周的引魂之术，可以起到催眠的作用，具体效果则是因人而异，对付任美玉，操控其心智，自是不在话下。 收到大长老的指令，叶真周开始运转起引魂之术。 叶辞天坐在角落，敏锐地感知到了父亲的动作，蹙了蹙眉，搭在扶手上的拳头紧了又紧。 而随着引魂之术的催动，原本神色坚毅的任美玉逐渐眼神迷离起来，一双美目中的神彩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父亲！” 叶辞天有些焦急的声音在叶真周的脑海中响起。 引魂之术虽不至于是邪术，却也与正道相离，就算施术者控制得再好，也不可避免地会损伤神魂。 即便只是一点点伤害，对任美玉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 叶真周看向叶辞天，又隐晦地瞥了一眼上首，幅度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很明显。 家主都没管，就别淌这趟浑水了。 正如叶真周所告诫的那般，叶擎天自始至终都坐在上首，宽厚有力的手掌交错在身前，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他的眼睛中没有多余的感情，哪怕是亲眼看着曾经挚爱的女人被催眠，也是一样。 叶辞天父子的小动作自然也逃不过他的感知，只不过是懒得管而已。 但就在引魂之术快要完成的时候，他却是猛地一掀眼皮，强烈的精光自他眼中爆发而出，向门口投射而去。 这是他一整天以来，做得幅度最大的一个动作。 下一瞬。 砰！ 檀木雕花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轰开，一道亭亭玉立的倩影站在门外，紧握的拳头还在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 正是叶翩然。 她监听到前厅之中的对话，不知为何，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在谈话莫名中止之时，更是一下达到顶峰。 是以，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他，也顾不得会暴露自己，匆匆赶来，想也不想便一拳轰在大门上。 出乎意料的是，门上没有禁制，她轻而易举地就轰开了。 门内，众人惊愕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母亲，双眼无神，神色呆滞。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叶翩然瞳孔剧缩，怒吼出声，直接闯进殿去，扑到母亲身前。 母亲脉搏活跃，并无性命之忧，她紧绷的心弦总算放松下来，转头怒视厅中众人。 奇怪的是，她听到的声音是从脑海中传来的，这说明隔音禁制并未撤去，是她留在母亲身上的那一缕神识在起作用。 但在如此危急关头，她根本无暇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怒道，“你们到底干了什么，说啊！” 大长老同叶真周对视一眼，前者挤出一抹笑容，尽量温和道，“没什么，不过你是怎么……” “我来说。” 大长老的话语被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叶辞天站起身，一边走向盛怒的叶翩然，一边道。 “他们在熏香中动了手脚，对任夫人用了引魂之术。” 咔嚓！ 话音刚落，一道脆响便响彻大厅，矮脚香炉应声而碎，其中燃着的迷神香更是被碾成粉末。 叶翩然护在母亲身前，垂着头，有些凌乱的发丝遮住她的神情，抬起的手臂上尚有雷弧旋绕。 此时的她显然正在暴走边缘。 叶辞天在距离她还有五步的时候停下，见她如此，不由得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他果然……还是会选择站在她这边啊。 没办法，谁让他也确实不认可家族的做法，谁让他……真真是打心底里欣赏喜欢这个族妹啊。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尽自己所能，护她们母女周全。 哪怕是用出师尊给的底牌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叶辞天抬眸，看向主座之上的叶擎天，眸色渐深。 然而，他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叶翩然就忽然有了动作。 只见灵光一闪，她掌心中便多了一枚玉符，叶辞天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就瞪大眼睛。 那个纹样，那个制式…… 不好！ “翩然，不可，冷静！” 他说的是有些晚了。 几乎就在他开口的同时，有刺目的灵光自叶翩然掌心亮起。 那枚刻着一柄小剑的玉符散发出强悍至极，锋利至极的剑意波动，仿佛要撕裂这方世界一般，冲天而起！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别惹她 那枚玉符让叶辞天想起师尊凌华道君曾经说过的话。 凌华道君和主峰的明虚道君同届，是为当时全宗最耀眼夺目的剑道天才之一。 是的，之一，而不是唯一。 而让他成为之一的另一人，便是如今的明晖真君。 据师尊所说，明晖真君原本才是他们几人之中，有望最快晋级化神的人，无奈天妒英才，多年前出了一件几乎破坏明晖真君道心的大事，致使他的修为停滞不前，至今仍然卡在元婴后期。 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明晖真君乃是货真价实的剑道天才的事实。 师尊更是亲口承认过，若明晖真君也是化神，他们二人之间的剑道之争，谁胜谁负还不好说。 内门剑峰有一剑道石，上面刻着宗门历代剑道宗师的一道剑意。 明晖真君所留剑意，排在化神之下第一位，是独一档的存在，刚正不阿，周正浑圆，当初他只在师尊的护持下看了一眼，便双目流血，休养了足足一月才养好。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明晖真君的标志，就是一柄小剑。 一柄看似朴实无华，没有任何其他装饰，却蕴含大道至简之意的小剑。 正是叶翩然手中那枚玉符的纹样！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那种材质的玉符，足以承受道法真意的威能，可以将明晖真君的剑意蕴藏其中，随时再现，一定是明晖真君所赠的保命符。 此符一旦激发，整个叶家无人可挡，不仅是叶府，就连良周城都会被夷为平地！ 叶辞天瞪大眼睛，急声阻止，却是为时已晚。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惊艳至极的剑光冲天而起，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了，只得狠狠一咬牙，取出师尊给的护身符，便要甩出。 就在这时，一道强悍无匹、通天彻地的气势蓦然从上首爆发，打断了他的动作。 不待细想，叶辞天下意识地挡在叶翩然母女身前，一瞬间激发身上所有防御法宝，化作五彩斑斓的防护罩支撑而起。 叶擎天威严的声音在上空响彻。 “住手！” 天知道，叶擎天现在是什么感受。 如此心惊肉跳的感觉，他有多少年没体会过了。 这一剑，别说是他，就连闭死关的老祖都接不下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叶翩然顺利激发此符！ 越是威能强大的符箓，激发所需要的时间和灵力便越多，他不相信叶翩然能在短短一瞬间就把玉符完全激发。 事实上，也正如叶擎天所料的那般，叶翩然根本没想过要完全激发这枚剑符。 明晖师叔给的护身符，何其珍贵，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她是不会乱用的。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取出此符，将其激发，也不过是为了泄出一缕剑意威能，以此警告叶家众人。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如今的她，也可以做到，弹指间让叶家灰飞烟灭！ 所以，别惹她，别动她的母亲。 否则，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叶翩然握着玉符，站在滔天的剑意中间，一身衣袍和长发在劲风中狂舞。 剑意横在她和叶擎天之间，好似一道天堑，无法跨越，无法磨灭。 这个距离，她能清楚地看见叶擎天脸上的表情，是震惊，是错愕，是恼怒，是诧异…… 神情百态，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愧疚。 叶翩然仰头直视叶擎天的双眼，唇边掀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你拦不住我。” 叶擎天深吸一口气，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疯了。” “我疯了？我疯了，哈哈哈哈……”闻言，叶翩然仰天长笑，几乎要笑出眼泪来，而后戛然而止，一双清丽的美眸中只剩下冰冷。 “还好吧，比起你们，我疯的程度只能算是一般。” “别费这些没意义的口舌。”叶擎天沉声道，这是自他结婴以来第一次用商量的语气跟别人说话，“你要怎样才肯停下来？” 叶翩然说得没错，如果她执意要激发剑符，他确实阻拦不了。 层次差距太大了，这不仅仅是境界上的差距，还有剑意、道韵种种，就算他立马连升两级，达到元婴后期，也挡不住这一剑。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剑意却迟迟未落，他自然也反应过来，这妮子怕是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 她意在谈判，一场姿态无比强硬、让人根本无法拒绝的谈判。 若是不满足她的要求，叶擎天毫不怀疑，这威能无匹的剑意下一刻便会落下，届时，首当其冲的便是他。 当然，叶翩然未必会忍心拉全城的人命陪葬。 但叶擎天不敢赌，也赌不起。 “第一，我不管你们对我母亲做了什么，不惜一切代价治好她，不能留下任何后遗症，也别动什么其他手脚。我母亲的精神损失，我要你们百倍偿还！” “好说。” “第二……”叶翩然冷冷地盯着叶擎天，意有所指，“我要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叶擎天确实清楚。 即便他和这个女儿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毕竟血脉相连，他想不理解都难。 把叶翩然和叶家绑在一起的谋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不知多少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温和语气说道。 “从今以后，叶家不会再做任何损害你，以及你母亲任美玉的事，无论是以任何形式，直接还是间接。你的决定，叶家也不会再干涉。” 叶翩然仍未松口，“你发誓。” 叶擎天没有犹豫，直接以道心起誓，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道不可违抗的天道意志降临于身，如有违反，道心破灭。 道心是修士得以求仙问道的立身之本，一旦失去道心，轻则道途尽毁，重则身死道消。 这是对修士约束力最强的誓言。 “如此，你满意了吧。” 叶翩然并不理会他，在道心誓生效以后，将灵力从玉符中撤出，漫天锋锐的剑意如潮水般褪去，复回玉符之中，但她自己却是身形一晃，直接一下瘫倒在地。 明晖真君的剑符，威能太强，需要消耗的灵力太多，她能维持这么久，已经是极为不错了，只差一点就要露馅。 “翩然！” 叶辞天低呼一声，连忙便要将她扶起，却被她摇头谢绝。 主座之上，叶擎天眼神复杂地看着下方面色虚弱的叶翩然，心中思潮激荡，五味杂陈。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切都值得 事情到这里便算告一段落了。 引魂之术在香炉被打碎的那一瞬间便被迫中止，隔音禁制在明晖真君的剑意面前更是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不仅如此，整个前厅更是从中裂成两半，切口笔直平整，亦是剑意骤然爆发所致。 一片废墟之中，唯有两方当事人所在位置尚且完好，除了那四人以外，大长老等人俱是满脸的震惊与后怕之色。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从叶翩然突然闯入前厅的那一刻开始，事情的走向就已经完全脱离他们的掌控。 不论是叶辞天的倒戈、叶翩然的暴走、还是家主立下的道心誓……每一件事都令他们瞠目结舌。 他们原本以为，有家主在这里坐镇，不管最后结果究竟如何，总归都是尽在掌握。 再怎么样，还能反了天不成？ 家主可是元婴真君啊。 但是，在叶翩然激活玉符的一瞬间，大长老终于明白任美玉话中的未尽之意。 他错了，他们都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用任美玉来威逼利诱叶翩然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失败，不，应该说，他们根本就不该想着能掌控叶翩然。 金麟岂是池中物。 一遇风云便化龙。 他们早已错过了把握住叶翩然这条真龙的机会，甚至是亲手将那唯一的机会摧毁得一干二净。 事到如今，才想着挽回，已经是为时太晚，跟白日做梦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想到这里，大长老突然意识到，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如果他们能在叶翩然回来以后真心相待，而不是想着利用和诡计，或许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剑意冲天而起的一刹那，大长老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一切。 他怔愣在原地，嘴巴微张，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竟是连激发防御护住自己都忘记了。 还是身旁的叶真周注意到他的异常，扩大自己的防御范围，将他护住，而后与那强悍得足以斩灭一切的剑意相撞，直接喷出一口鲜血，一个照面就受了重伤。 更别提引魂之术被迫中断，对施术者的损伤只大不小了。 另一边，付蓉的下场也没好到哪去，她的修为只有金丹初期，所支起的防御只一瞬间便被击碎瓦解，整个人倒飞出去，在墙上砸出一个大洞，不知滚到什么地方才堪堪停下。 还好同为元婴大能的叶擎天反应也快，几乎是在剑意涌出的下一刻便雷霆出手，浑厚的气息将几人包裹，保护他们不受二次侵害。 至于位于剑意中心的叶翩然三人，则是不受影响，明晖真君在制作玉符时便考虑到了这一点。 若是护身符反过来伤害本该护住的人，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总而言之，在这场变故之中，下场最惨的便是叶真周夫妇二人了。 这还是叶翩然在激发玉符之时，有意控制的结果，她只是泄露出一丝剑意的威能。 否则，元婴之下，无人生还，方圆万里，夷为平地。 首当其冲的叶擎天即便不会当场身死道消，至少也是躯体湮灭，只剩下元婴苟延残喘。 这便是曾经的天衡宗第一剑修的实力。 即便本尊未至，即便只是一缕剑意，也足以威震四海，所向披靡！ …… 事后的残局由很快匆匆赶来的其他长老收拾。 他们得知事情经过以后的心路历程如何，叶翩然并不关心，原地吞下一枚回灵丹稍作调息以后，便站起身来，面露担忧地看向母亲。 引魂之术中断以后，那股呆滞无神之感便从任美玉身上退去，双目闭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施术未成，对任夫人的损害已经降到了最低，她只是消耗太大，心神俱疲，睡着了而已，没有什么大事。翩然，别太担心了。” 叶辞天站在她身边，低声宽慰道。 “这件事……说来惭愧，我事先是知道的。而且施术者就是我的父亲。不论过程如何，总之，伤害任夫人的事，我也有份，不论你要求怎样的补偿，我都绝无二话。” 闻言，叶翩然将目光从母亲身上移开，看向叶辞天。 对方脸上的神情郑重无比，没有一丝虚情假意。 说句实在的，叶辞天的为人，她一直都清楚得很。 更不要说，在方才那种危急的情况下，叶辞天不仅是第一个告诉她事情真相的人，而且还下意识地将她和母亲护住，挡在她们身前，即便对面的是元婴真君，也没有丝毫犹豫。 如此，便也足够了。 毕竟，在对叶家的态度上，叶辞天和她是不一样的。 与叶辞天那双诚挚至极的眼眸对视，叶翩然忽然轻笑一声。 “多谢。” 她只说了这一句。 叶辞天愣了愣，一向天资纵横的他，此刻竟然是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直到这一刻，自己才算是真正得到了她的认可啊。 虽然过程很长，也碰了好几鼻子的灰，但…… 所幸，一切都是值得的。 叶辞天会心一笑，终于是抬起手掌，在少女看似纤弱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 有了叶擎天发下的道心誓，叶家上下都不再会对她们母女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叶辞天放心地离开了，去检查父母的情况。 父亲叶真周虽然内外受创，却并未伤到要害，对一名金丹修士来说，不过小伤而已，休养一阵便可痊愈。 比较麻烦的是母亲付蓉，事发之时，就属她距离剑意最近，自然也是受伤最为严重的一位，被其他长老救出的时候，几乎已经是血肉模糊，浑身上下不见一处完好。 叶辞天想也没想，便掏出一枚紫气还阳丹，给母亲服下。 紫气还阳丹是一枚六品疗伤圣丹，价值高达百万，只要不是伤得只剩一口气，都能救得回来，而且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恢复如初之余，丹中紫气还能起到补血养心，安神益智的功效，对修士大有裨益，好处无穷。 丹药甫一入喉，便化作精纯滋养至极的药力涌向付蓉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好、痊愈，苍白如纸的面容亦是迅速红润起来，萎靡的气息一点点恢复攀升。 不多时，付蓉纤长的睫羽颤动起来，随即睁开双眼，露出一双尚氤氲着茫然之色的眸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为什么? 另一边，叶翩然抱起昏睡的母亲，转身准备离开。 却在还没迈出步子的时候被人拦住。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叶擎天浑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她停下动作，声音淡淡，“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如果你指的是前些年对你不闻不问的事……”叶擎天顿了顿，“确实是我的不对。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 “补偿？”叶翩然冷笑一声，“在你眼里，什么事都能用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来解决是吗。真是可笑至极。” “看来你很讨厌这种说法，那换一个吧，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不用了。我要的，你给不了。” 说罢，叶翩然抬腿便往来时的方向行去，她跟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没什么好说的，一句话也没有。 不料，叶擎天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甚至于话语中还带着几分困惑。 “你如今已经是亲传弟子，应该知道元婴真君的分量才是。这么果断地拒绝我，未免有些太过狂妄了罢。” 叶擎天是真的不能理解叶翩然的情绪，但这些话落在后者耳中，却让她一下握紧拳头，清丽的俏脸上爬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之色。 “我狂妄？狂妄的到底是谁？！” 她猛地回过身来，露出怀中即便昏迷，也依然眉头紧蹙的任美玉。 “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的东西。你真正应该补偿的也不是我，而是她。” 叶擎天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下移，微微一愣。 “他们用引魂之术操控母亲的计划，你身为叶家之主，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自始至终，你都一直坐在这里吧，你居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伤害母亲……呵，家主大人，我能问一句理由吗？” 叶翩然仰着头颅，望着前方高高在上的生父，眼神执拗。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童年过得有多凄惨。 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能有新生，重活一遍，已经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又怎么会奢求更多。 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抛开这些不谈，她也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出身世家，天资过人，自带重宝，还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母亲。 这一辈子的开局，可以说是好得超乎她的想象，有这些便已经足够，至于其他的东西，她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无论是资源，财富，身份，地位，或者是一个身为元婴真君却从未见过的生父，都是无关紧要的。 她没有这些，还不是一样走到了现在？ 所以，她说的并非是气话，而是实话，她是真的不需要叶擎天的补偿。 说句难听的，就算没有叶擎天这个生父，也没什么所谓。 可母亲不同。 这也是叶翩然生气的原因所在。 母亲本是凡人，也没有灵根，注定与仙途无缘，可她却与在修仙界呼风唤雨的叶擎天相恋。 想来，母亲在前往叶家的途中，心中也是充满了忐忑的，可是身旁的男人给了她勇气，让她敢于独身一人面对陌生而又危险的世界。 但是，在母亲来到叶家以后，叶擎天又做了什么？ 这个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叶翩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唯一清楚的便是，叶擎天辜负了母亲，他没有尽到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虽然说，在弱肉强食，实力为尊的修仙界，说什么责任是很可笑的事情，可在叶翩然心中，这就是一根刺。 说实在的，这次回叶家，她想做的事情也只有接走母亲一件而已，她根本没想过能从叶擎天嘴里得到一句解释，或者道歉。 在此之前，她甚至都没见过这位所谓的生父呢。 她同样没想到，叶家堂堂中型家族，在东域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势力，居然能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来，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下手。 到这里为止，她也只是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叶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可理喻。 真正点燃她心中怒火的，是叶擎天的态度。 他放纵那些人肆无忌惮便也罢了，居然还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伤害，像事不关己一般袖手旁观，毫无作为，简直无情之极。 最重要的是，在一切结束以后，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提过母亲，云淡风轻地谈起其他，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就好像母亲是什么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人一样。 不仅如此，他居然还能理所当然地指责她狂妄。 为什么。 凭什么？！ 就凭他是元婴大能吗！ 叶翩然从来没关心过叶擎天是如何想的，但现在，她是真的忍不住了，终于将沉积在心里多年的疑问说出了口。 “……这是两件事。” 半晌，叶擎天回神，他发愣的原因不是其他，而是他确实没想到，叶翩然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了，居然还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感情问题。 叶擎天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解释的，只是，他将叶翩然脸上的神情看得分明，心知若是不说清楚，恐怕事情会变得更糟。 “身为家主，自当以家族利益为先。”他说道，“你恐怕不知道，你能给家族带来多大的价值，因此，把握住你，是现在叶家的头等大事。至于她……” “一功成，万骨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一个没办法。”不知不觉间，叶翩然脸上的愤懑和怒意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淡漠，甚至是冰冷。 “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想要我和叶家站在一起，也是……” “没办法的。” 一字一顿地甩下这句，她抱着母亲决然转身，大步流星地穿过废墟，扬长而去。 在她走后，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前来收拾残局的叶家众人，不论是长老，执事，或是家族子弟，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连呼吸都谨小慎微，生怕触了家主的霉头。 所有人中，只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叶辞天，他正照看着刚刚转醒的付蓉，见到叶翩然离去，还朝一片废墟中依然挺立的主座瞥了一眼。 另一个则是大长老，变故发生以后，他便跟丢了魂一般，如今却是忽然一个激灵，跌跌撞撞地朝主座跑去，跟家主汇报他方才的发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复神玉液 自己走后，前厅遗址又发生了何事，叶翩然并不知晓。 她径直回到住处，将母亲安稳地放在床上，为她抚平皱起的眉心。 接下来，叶翩然开始思考，自己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母亲早日恢复。 引魂之术也算是一种针对元神的法术，品阶和神通，以及师尊给的神识修炼之法自然是没得比，效果也差了许多。 但那毕竟是催眠之术，一旦用出，对神魂产生损伤是无可避免的，问题只在于程度多少而已。 所幸，自己赶到及时，引魂之术没来得及完全施展，对母亲的损害已经降到最低，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虽然叶擎天已经答应她，会发动整个叶家的力量治疗母亲，但时间不等人，神魂上的损伤拖不了一点，若是她真的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干巴巴地等着，那才是愚蠢透顶。 思来想去，叶翩然从储物戒中取出两个玉瓶。 一个装的是五品丹药养心丹，另一个装的则是小半瓶的复神玉液。 养心丹是宗主明启师叔所给的修炼资源中的，是极罕见的能治疗神魂损伤的丹药，是以虽然只有五品，价格却是奇高无比，比一般的六品疗伤丹还要珍贵。 明启师叔给的塞得满满当当的储物戒指里面，也就只有这一枚养心丹。 复神玉液则更是了不得，虽然也是能修复神魂的宝物，却并非是丹药这般简单，而是产自天山之巅的一味天材地宝。 相传，服下一滴，不仅可以将神魂暗伤尽数治愈，还可增长神魂之力，强韧元神，具有种种奇效。 这其中虽有不少夸大的成分，却也足以说明复神玉液效用不俗，令人趋之若鹜。 叶翩然手里的这一瓶复神玉液，看起来足有小半瓶，实际上也不过十滴而已，是师尊所赠修炼资源中的，价值可以说是难以估量。 这两样东西，也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二能对母亲有用的宝物。 只是，具体要用哪个，她却是犯了难。 养心丹是五品丹药，药力之强，即便是她都有些无法消受，若是用在母亲身上，怕是一瞬间便会爆体而亡。 同样的，复神玉液也有这个问题，哪怕只是十分之一滴，效力估计都会超过养心丹。 坐拥宝山却无法动用，叶翩然简直是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一道阔别已久的清冷声音如雪中送炭般，在她心头响起。 “若想治愈你母亲的神魂损伤，复神玉液或可一试。” 叶翩然一愣，随即面露狂喜。 是神君！ 自天衡宗宝库一别以后，已是整整两年未见，中途她虽然购置了妙宝阁的白色无名晶体，以作恢复冰蓝珠子之用，却始终没听见神君的声音。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她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准备再去物色一些新的冰系宝物了，只待叶家之行结束便提上日程。 却不想，原来神君早已苏醒，只是等到如今方才出声罢了。 “见过神君，神君此话何解？” “莫急。事情的来龙去脉，孤已知晓，你母亲的情况孤也查看过了，并无大碍。一直隐而不发，只是碍于方才有元婴在场，不好现身罢了。” 神君依然是那副淡漠冷然的语调，一如既往。 事实上，在叶翩然不管不顾地激发剑意玉符的那一瞬间，他便苏醒了。 先前在宝库中破开雷煌真经的禁制，几乎将他恢复至今的大半能量都消耗一空，迫不得已之下，他陷入沉睡。 后来，叶翩然找来冰系至宝，他的状态确实大为好转，但他并未立即醒转，而是继续休养生息。 两年时间，对于如他这般的存在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已，转眼便过。 若是这次，叶翩然没有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的话，他说不定还会继续沉睡下去。 将他唤醒的那道剑意确实惊艳，即便是以神君这挑剔至极的眼光来看，那剑意也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因此，他并没有计较叶翩然的冒然打搅之过，并且出于对那道剑意的兴趣，还顺便关注了一下外界的情况。 神君是何等眼力，两下便把状况摸了个底朝天。 虽然外面的那个只是个元婴里的吊车尾，但他现在毕竟是个残魂，冒然动作，难保不会被察觉端倪。 出于稳妥的考虑，神君还是等到了现在，确保没有任何隐患方才出现。 至于他为何要帮叶翩然，一是看在那枚北寒流晶的面子上，二则是复神玉液对他也有用，三么…… 在人家身体里经历了这么多事，神君也算是看着叶翩然成长到如今了，对于这个当他曾曾曾曾曾孙辈都嫌小得慌的女孩，他心中说没有几分欣赏和认可，也是不可能的。 以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罢。 至少眼下，他觉得，把此女作为人选……倒也不错。 这样的念头在神君心中转瞬即逝，他继续道，“直接将复神玉液作用在你母亲身上，自然是行不通的，但孤另有一法。” 神君的方法便是，由他来承担复神玉液的绝大部分效力，只留万分之一落在任美玉的神魂上，便可以做到既避免爆体而亡，又能将她的神魂损伤完全治好。 叶翩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并表示别说一滴复神玉液，就算是要全部，她都绝无二话，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只要能救母亲，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无所谓。 “想不到如今的修仙界，竟也有你这样的重情重义之人。”神君叹息一声，语气说不上是称赞，还是惆怅。 复神玉液何其珍贵，这妮子之所以能如此爽快，必然是因为她不知道此物的真正价值。 可话又说回来，就算她知道了，结果难道真的就会有什么改变么？ 神君除去心中杂念，操控着冰蓝珠子从丹田中飞出，紧接着珠身一颤，一抹魂影从中生出，化作一名青年男子的模样。 男子朗目疏眉，孤冷清峭，满头长发不加拘束地披在身后，一派玉树临风，潇洒不羁之态，哪怕只是残魂之身，也无法掩盖他半点风姿。 只见男子隔空轻点，一滴乳白色的玉液便从瓶中飞出，没入他的眉心之间。 霎时，有刺目的强光亮起，强烈的神魂波动扩散开来，却被神君竖下的禁制拦住，只能在这间厢房之中，流动激荡。 第一百三十六章 母女 在复神玉液的滋养下，神君的魂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起来，所散发出的神魂波动愈发强盛，说是浩瀚如海都不过分。 他吸收了绝大部分药力，将一缕细小如发的能量抽离出来，没入躺在床上的任美玉的眉心。 “如此一来，她神魂上的损伤便尽数治愈了。接下来，你只需安心等她苏醒便可。” 神君如是道，紧接着身形一晃，魂影消失，冰蓝珠子重新回到叶翩然体内。 “翩然谢过神君救母之恩。” “不用。复神玉液于孤也是大补之物，真要论起来，还是孤占了你的便宜。” 事实也确实如此，毕竟复神玉液近乎所有的药力，都被神君所吸收，不仅完全修补了他先前的损耗，还让他恢复了许多魂力，几乎是近几十年来的状态之最。 任美玉与其说是被复神玉液治好的，还不如说是被神君治好的。 其实，如果是全盛时期的神君，想要治愈任美玉这种程度的小伤，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动动手指便可解决。 可惜，如今的他只是一缕残魂，能像这般苟延残喘于世已是不易，甚至于还要小心隐藏着自己的存在。 此番若非是因为复神玉液的缘故，他根本不会就这样现出自己的魂体，不仅消耗极大，而且伴随着种种风险。 魂体，即是他这种以残魂的形态存活于世的存在的本体，重要程度不亚于元婴修士的元婴，甚至犹有过之。 寻常状态下，魂体不显，除非寄身之物被毁，否则魂体便不会消亡，即便寄身之物四分五裂，也可提前脱鞘而出，另寻它物寄存。 反之，若魂体暴露在外，则是极为脆弱的，一旦受到攻击，损害的便是魂体本身。 在苍古大陆，能够修复神魂的宝物是非常罕见的，因而在很多情况下，魂体受损，即意味着无可挽回。 更不要说，若是遭到致命攻击，魂飞魄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神君的谨慎自然有其道理。 但眼下却是另一种情况。 复神玉液需要直接作用于魂体才能发挥最大效用，隔着器物，哪怕是灵宝，也会让效果打了折扣。 再者说，他如今已经决定要把叶翩然作为人选，在她面前现出魂体，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自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做出选择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把她当作自己人看待了。 当然，关于这些，神君并没有现在就告诉叶翩然的打算。 她现在尚还太过弱小了，太早说出这些，不论是对谁，都是有害无益的。 只待有一天，雏鸟长成雄鹰，足以翱翔长空之时。 他自会将一切，和盘托出。 …… 任美玉不多时便幽幽转醒。 她睁开双眼，迷迷糊糊间见到一张与自己有七成相似的俏脸，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母亲……” “太好了，终于……”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在耳畔响起的话语逐渐清晰，任美玉意识回笼，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一切，不由得瞳孔一缩，猛地坐起身来。 她一把抓住叶翩然的胳膊，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满脸焦急地将后者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受伤以后，方才松了口气，把心落回实处。 叶翩然一动不动地任由母亲检查，待她停下动作以后，才笑着说。 “母亲别怕，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就好。你这孩子，怎么如此鲁莽，那么多大人物在，竟也敢这般横冲直撞，还好他们没有为难你。” 任美玉拍拍胸脯，满脸的后怕之色，却对自己在前厅的遭遇只字不提。 至于自己为何眼睛一睁一闭，所处的地方就换了一遍，她全然不知，也没空隙去想，一门心思都牵挂在女儿身上。 闻言，叶翩然盈盈一笑。 母亲在引魂之术中断的那一刻便陷入昏迷了，自然不知道后面的事，记忆还停留在她闯入前厅，大发雷霆那里。 不仅如此，母亲恐怕也并不知晓，自己身上被人施了引魂之术的事。 这件事，叶翩然并不打算告诉母亲，不但解释起来麻烦，而且会加重母亲的忧虑。 “不是他们为不为难我的问题，母亲。”她轻轻抚上母亲的手，“而是从今以后，整个叶家，都不会有人再对我们不利。” 任美玉瞪大了眼睛，有些艰难地消化着这短短几句话中的信息。 “我让叶擎天发了道心誓。”叶翩然继续道，“只要他还是叶家的家主，那这条誓言便会一直具有最强的效力。” “这……等等，叶……你父亲……”任美玉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神色之中尽显慌乱。 “他不是我父亲。”叶翩然的态度却是坚决无比，“我在这世上的亲人只有您一个。” 任美玉默然，她垂下眼帘，又转而看向别处，一滴眼泪不知不觉划过她精致的侧脸。 良久，她终于开口，幅度极轻地点了点头，“嗯。” 叶翩然一直等到她的眼泪干涸，才轻声道，“我这次回来，只为一件事。” “母亲，跟我一起离开叶家，去宗门生活吧。” 她要叶擎天立下道心誓，最终目的也在于此。 她要把母亲带走，谁也不能阻拦，一切有可能妨碍她的力量，都会被她一一拔除。 任美玉吸了吸鼻子，扭头过来，摸了摸她光滑的脸蛋，而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好。” 接下来，母女俩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叶翩然在天衡宗过的怎么样，师尊如何，师门如何，待遇好不好，有没有交到朋友，每天开不开心……等等。 关于修炼上的事情，任美玉一句没问。 同样的，叶翩然也问了母亲在叶家过得如何，虽然她早已从叶辞天那里得知，却还是想听母亲亲口叙说。 除此之外，她们还很有默契地对叶擎天只字不提。 母女相处的时间总是这般温馨。 二人一直聊到深夜，直到任美玉呵欠连天，困得眼泪涟涟，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凡人的身体不比修仙者，每天的睡眠还是十分必要的，而且任美玉也算是大病初愈之身，更是要好好休息，切莫劳累。 叶翩然连哄带劝，好不容易把母亲哄睡以后，却并未离去，而是钻进被窝，在母亲身边躺下。 不但如此，她还给房间加了好几层禁制，以确保整晚无人打搅。 好久没和母亲一起睡觉了。 她满足地闭上双眼，靠在母亲身边的安心感涌上心头，很快沉入梦乡。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赌注和传承 一夜好眠。 翌日，叶翩然刚醒不久，房间禁制便被人触动。 她从床上起身，看着里侧尚在熟睡的母亲，会心一笑，给母亲掖好被角以后，施了个涤尘术便走出门去。 等在院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叶辞天。 “你来的倒是正好。”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叶辞天笑着摇摇头，“看来，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不然呢。”叶翩然耸耸肩，“你叫我回来，还非得拉上叶云真，总不是回来吃饭的吧。” “我确实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其实，本不该由我来说的，但是昨天……”说着，叶辞天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我决定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不过在说之前，我能先问一句，任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吗？” 昨夜，前厅那边的情况处理得差不多了以后，叶辞天亲自去叶家宝库里选了几样有助于恢复神魂的药物，送到这边来。 这类宝物，他自己身上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和叶翩然手里的养心丹、复神玉液类似，功效太强，绝非凡人所能承受，所以就没有拿出。 当时，他见屋中禁制强盛，便没有贸然打扰，将东西放在门口就离去了。 却不想今早一见，那堆东西纹丝未动，因而才有此一问。 顺着他的目光，叶翩然看向堆在门口的几个玉盒，倒也没有客气，随意看了一下就收了起来，点头道。 “母亲已无大碍了。” “那就好。”叶辞天松了口气，“既如此，那便借一步说话吧，那件事不仅与你有关，对云真来说，也是同样。” 叶翩然自然没什么意见，“带路吧。” …… 三人在一棵老槐树下方的石桌旁落座，繁茂的树冠遮蔽阳光，打下一片阴影。 叶辞天坐在二女中间，清了清嗓子，道。 “这次叫你们回来的缘由，是两年前的那一战，也就是你们这届新弟子的排位战上的那一次。” “是我输给她的那一次吧。”叶云真语气平淡地接话，“怎么了？” 两年不见，叶云真虽然尚未筑基，气息却比之前凝实了许多，一看便知是在夯实基础，为筑基做准备。 不仅如此，她身上那股子骄傲的劲，也不知为何散去了不少，整个人如今看来，颇有几分历尽千帆，洗尽铅华之态，比之前沉稳了不是一点半点。 以这种状态筑基，想来上三品道台定是十拿九稳吧。 叶翩然瞥了叶云真一眼，重新将目光放在叶辞天身上。 “问题就在这里，你输给了翩然。”叶辞天道，“你们可知，早在你们尚未测试灵根之前，家族内部便有一条关于你们的赌注。” 闻言，二女对视一眼，皆是满目的疑惑。 “不知。”叶云真摇头。 这个消息对于叶翩然来说，有两个意外之处，一个是赌注本身，另一个则是，叶云真作为人尽皆知的家主之女，货真价实的叶家大小姐，居然也对此一无所知。 如此看来，这个所谓的赌注，应该不是那么简单，或者说，应该触及了某些灰色地带。 她目光闪动，并未说话。 叶辞天并不意外她们的回答，毕竟关于这个赌注的事，整个叶家知道的人都寥寥无几，只不过每一个都是家族核心人物便是了。 “是这样，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们叶家祖上是出过化神道君的，那是大约三千年前的事，我们叶家也因此在东域占有一席之地。” “叶家在老祖的庇护下快速发展壮大，老祖死后，更是为家族留下自己的毕生传承，以保我族基业，长盛不衰。” 关于叶家发迹的历史，是每个叶家子弟的必修课，五岁那年测试完灵根以后，更是有一个入宗祠，祭老祖的仪式，根据长辈的说法，是感念老祖血脉强盛，庇佑叶家子弟个个身怀仙缘。 当然，若是没有灵根，自然也就没有这个环节了。 顿了顿，叶辞天继续道，“我要告诉你们的便是，老祖传承确有其事，那个赌注也与此有关。” “这个我好像有点印象。”叶云真眉头微蹙，似是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老祖传承每百年只能开启一次，一次最多不能超过三人，因此人选把控极为严格，历任家主，也是从接受传承的人中选出的。” 叶辞天点头，“正是如此。现任家主在任不到百年，结婴不足三十年，是上一次接受传承的三人中，天赋最好，修为最高的一位，因而被毫无悬念地推举为家主。同时，也是叶家近千年来第一位元婴修为的家主。” “正是因为现任家主的特殊性，他的两个直系血脉，也就是你们二人，受到了家族的高度关注。但是，因为家主和赵夫人联姻在先，家主后来又无故失踪，带回了任夫人……”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叶翩然，发现对方一脸平静以后，这才道。 “对于这件事，赵家那边很不满意，不过赵家比我们叶家少一名元婴大能，所以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可赵家毕竟也不是个小家族，我们总要给个说法，长老们讨论之后，一是决定隐瞒翩然的身份，二则是定下这个赌注。” “赌注的内容是，你们二人长成之后，正面交战，输的一方失去获得老祖传承的资格。” “也就是说，我已经失去资格了，对吧？”叶云真点点头，脸上不见丝毫难过或是懊悔之色，“愿赌服输，我没什么好说的。” 沉默半晌的叶翩然却是开口，“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正如翩然所说。”叶辞天苦笑一声，“按照当初的赌注，事情到你们两年前的那一战为止，就已经有结果了。但是，赵家那边不服，要求将赌注作废，保留云真的传承资格。” 叶云真蹙眉，不悦道，“这种事，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们无需顾虑，我会和赵家那边说清楚的。输了便是输了，岂有反悔的道理。” “你想得太简单了，云真。”叶辞天摇摇头，沉声道，“早在事情过去没多久的时候，赵家那边就突然向我族施压了，赵家实力虽然不如我们，却也不容小觑，再者，因为这种事失去一个合作伙伴，并不划算。” “所以，叶家还是答应了，是么。”叶翩然声音淡淡。 “是。这也是此番叫你们二人回来的原因。”叶辞天道，“赵家那边的要求是，赌注不变，但原先的赌局作废，由他们派出一名子弟，与你进行对决，将这一局的胜负视为最终结果。” 第一百三十八章 谁是省油的灯 “怎么会这样……”叶云真头痛扶额。 “翩然，你应该还记得，当初排位赛结束以后，我便向你提出过要回家族一趟。”叶辞天继续道，“那时我已经收到家族的消息，但不论如何，一切还是要以你的感受为先。” 叶翩然自是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想必按照赵家的意思，他们是想在排位赛结束以后，便立即向自己发起挑战，以此改变赌局结果，避免夜长梦多。 但叶家这边，或者说，叶辞天并不答应，在知道她决定闭关以后，力排众议，将时间延后，直到现在。 事情的经过基本和叶翩然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她理清这其中的关联以后，只觉得无语。 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所谓事关老祖传承的赌局，她和叶云真的那一战，只是为了解决她们二人之间的事情。 即便是如今知道了，她也不觉得这种赌局有什么意义。 什么老祖传承，她根本不想要。 就是退一万步说，抛开这些个人情感，她也是发自内心地厌恶这种方式。 用一个赌局来决定获得传承的资格，是不是有些草率得过分了？ 而且还是在两个当事人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简直恶心至极。 当然，叶翩然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恐怕很大程度上是觉得，这场赌局的胜负根本毫无悬念吧。 她和叶云真资质相似，遭受的待遇却是天壤之别，差距不就是这样形成的么？ 可惜，事情的发展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而且那一战还是在天衡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想做手脚都没有机会。 如此结果，对叶家来说或许只是有些难以置信，却也无伤大雅，可对赵家来说就不一样了。 叶云真的母亲赵紫如是赵家家主之女，身份极高，叶云真自己更是两个家族之间桥梁一般的存在，即便在叶家过得不好，回到赵家，也能做个小小姐。 更何况，之所以会设置这样的赌局，本就是赵家的主意，如今叶云真战败，赵家等同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如何能够甘心？ 赵家的所作所为，叶翩然不想评判，只是觉得蛮可笑的。 他们谋算落空，自是心急如焚，想方设法要扳回一城，却忘了，其实他们根本拿她无可奈何。 天衡宗之中，严禁同门相残，叶熙月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子。 就算叶辞天没有替她挡回去，叶翩然也怡然不惧，因为赵家的高手进不来天衡宗，至于他们在宗门中的家族子弟，更是没那个胆子。 算算时间，那会儿师尊在执法殿中替她出头的事，想必已经传遍外门了吧。 只要她还在宗门里，赵家就拿她没办法。 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摇摇头，她开口道，“意思是，这次叫我回来，就是为了和赵家的人打上一场是吧。” “确实如此。”叶辞天颔首，“不过，因为现下你已经筑基，赵家原定的人选自然也就作废了。他们提出的新人选，也是我宗的内门弟子，名叫赵长坤，已经筑基十年有余了。” 听到这则消息，叶翩然还没说话，旁边的叶云真便是眉头一蹙，发出质疑。 “什么，是他？我与这位表兄有过几面之缘，他不仅筑基已久，而且是个好战分子，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虽不至于越级战胜筑基中期，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让他来战，对翩然未免太不公平了。” “话是这么说，长老那边也不满意，可赵家的说辞是，族中与你二人年龄相仿的子弟，都未筑基，赵长坤已经是年纪最轻的筑基初期了，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可用。” “这……”叶云真一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与赵家颇有往来，在宗门中也是时不时便会聚上一番，对于赵家年轻一辈的情况，还是知道几分的，事实确实如他们所说。 可是，如此一来，翩然岂不是真的要对上那位表兄了？她才刚刚筑基，即便再如何天纵之才，也根本不可能赢啊。 要知道，筑基修士之间的斗法，和练气修士是完全不同的。 到了筑基的层面，已经可以开始尝试领悟道法真意，即便不是以神通对敌，只用寻常的术法，威力也称得上是天壤之别。 随着修为的提高，在一场战斗之中的影响因素也就越多，因而也就需要更多的积累。 哪怕双方在道意、神通、功法乃至法宝等方面都相差无几，只是在熟练度上略有区别，都有可能左右整场战斗的胜负。 这也是修为越高，越级对敌越难的原因所在，一点点微小的差距都会被无限放大。 更不要说，像叶翩然这样的情况，简直和一个尚在牙牙学语的小孩与成年人掰手腕一样，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叶云真心中忧虑。 而她之所以如此在意，不仅仅是因为这场对决毫无公平可言，还因为，这次的事情是由她而起的。 赵家是为了能让她获得接受老祖传承的资格，才会做这些事情。 可这么做，无异于再次把她和叶翩然放在彼此的对立面上，这是叶云真不想见到的。 自从她认识到自己从前的错误以后，便决心放下过去对叶翩然的敌意，以平常的态度待之。 但话说着简单，落在实际之中，却是让她有些无从下手。 怎么说她也曾经心高气傲，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女，结果里里外外都被这个人击败，心理上的坎自然没那么容易过去。 这些年之所以能沉下心来，虽然叶云真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说，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叶翩然也在闭关。 到底应该如何面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叶云真至今都没想好。 在这种情况下，赵家所做的一切，自然更会让她心中烦躁，不知如何是好。 与叶云真不同，另外两个人根本没有这些复杂的心绪。 虽然对手筑基已久，战斗经验也很丰富，但叶辞天并不觉得叶翩然一定会输。 相反，他还很期待这两人之间的对决，更准确地说，是期待叶翩然的表现。 赵长坤不是个省油的灯。 难道他这族妹，就是了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赵家来人 至于叶翩然，就更简单了。 她根本不在意什么传承不传承的，只不过，那赵家之人都舞到脸上来了，她要是不做出点回应，岂不是窝囊到家了？ 筑基已久又如何，她难道会怕么。 倒不如说，闭关整整两年，她正手痒着呢，送上门的沙包，不要白不要。 “赵家的人什么时候来？” “应该就是今天了。”叶辞天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拜师的动静可不是一般的大，整个内门都知道了，赵家大概从那会就开始做准备了。” 闻言，叶翩然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 她拜师的时候，整个师门都来了，三位化神道君和掌门齐聚，可不是大场面吗。 叶辞天这句话，表面上是在称赞她，实际上是在损她呢，动静大得全宗皆知，感情他这个多少沾点血缘关系的族兄，在她眼里和全宗也没多大区别，都不值得她单独知会一声。 不过，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从昨晚才开始好转起来的，叶翩然又放下了手，丝毫不见心虚之色。 叶辞天也只是调侃一下，没别的意思，正想跟她交代一下有关赵长坤的信息，却是心神一动，察觉到有人靠近。 不多时，一个身着家仆服饰的男修出现在视野中，在距离石桌尚有十步之时停下，躬身道。 “见过三位少爷、小姐。属下传大长老的话，赵家的人，已经在主厅等候了。” “这么快。” 说着，叶辞天和二女对视一眼，挥手撤去隔音禁制，站起身来。 “我们这就过去，带路罢。” 三人于是跟在家仆身后，往叶府主厅而去。 路上，叶辞天将自己掌握的消息，传音告知叶翩然，并让她着重小心赵长坤的一式名为逆浪翻的神通。 “据可靠消息，此法赵长坤到手尚不足三年，他没有师承，全靠自己摸索，想来不会多精深，顶多入门而已。你小心应对，应该无碍。” 修士筑基以后，虽说可以勉力使用神通，但对于道法真意，其实也不过领悟一点皮毛而已，大多都是卡在入门，而且需要耗费很长时间。 叶翩然先前之所以能一下领悟一门神通，是因为借助了那一缕入梦石本源的力量，并非是依靠自身之功，若非如此，她现在看着神通，怕也只能干瞪眼而已。 “好。”她传音回复，“这件事，先别传到母亲那里，我怕她担心。” “放心，我会处理。” 叶辞天做事靠谱，叶翩然也放下心来，将心思都放在接下来的对决上。 议事殿主厅，家主叶擎天、大长老叶道安以及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尽数出席，坐在对面的则是赵家来人。 赵家为首的是赵家大长老赵昌永，赵紫如就坐在他旁边，两人正言笑晏晏，不知在说些什么。 其余几位，也俱散发着金丹的波动，却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看起来是分工明确。 在这些人里，有两个筑基修士格外显眼，一男一女，男的高大魁梧，女的娇艳动人，皆着一身白底金纹道袍，正是天衡宗内门弟子。 “那便是赵长坤。”甫一进殿，叶云真便传音介绍道，“旁边的女修是他的胞姐赵巧儿。他们都是赵家大长老所出。” 叶翩然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赵家众人，在赵长坤身上略一停顿，而后收回视线，跟着叶辞天的动作依次见礼。 而就在三人进殿打量的同时，对方也注意到了他们。 只不过，赵家这边的关注点不是其他，而是叶辞天和叶翩然身上的赤龙纹法衣，天衡宗亲传弟子的象征。 “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他们叶家占去了。”赵巧儿传音道，语气之中不无嫉妒，“出了一个叶辞天便也罢了，怎么连那个小杂种都能当上亲传弟子，明琅真君的眼光未免忒差了。” 赵巧儿筑基中期，也属内门主峰，道台是和胞弟赵长坤一样的三品，却未得元婴真君青眼，无缘亲传。 在赵家，尤其是在像他们姐弟两这般出身高贵的嫡系之中，叶翩然的身世不是秘密，并且由于叶云真的缘故，看她可以说是极不顺眼，私下唾骂是常有的事。 当然，在叶云真面前，他们自是从未表露过半分。 只不过，要赵巧儿说，她也不过是碍于家族的指示，才给叶云真几分好脸色看。 像这种自诩清高又惺惺作态的虚伪之人，她一向嗤之以鼻。 “亲传弟子又如何，刚筑基就碰上我，算她倒霉。”赵长坤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叶翩然身上，有冷芒自眼底一闪而过。 “说起来，之前你得的那门神通，练得如何了？” 赵长坤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我领悟了一丝神通道意，已经入门了。姐，等会儿你就瞧好吧，看我如何大获全胜，不仅完成家族的指示，我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亲传弟子，也不过如此。” “那是自然。”赵巧儿捂嘴轻笑，随即眸光一转，正色道，“不过，你也要注意点分寸，他们这种亲传弟子身上，保命之物极多，只要你没把握打死，就别做得太过分，否则，他们秋后算账起来，可不是你我能吃得消的。” “放心吧，姐，我知道的。对付这种人，诛身不如诛心。” “这个道理你都知道了，看来这段时间，你还真是长进不少啊。如此一来，待事情结束后，想必不仅是父亲，就连家主都会赏不少好处吧。” 姐弟二人眉飞色舞地传着音。 另一边，两家的大长老还在互相说着场面话，来往几轮以后，才把话题扯到正事上。 “总的说来，就是这么个意思，让我赵家的小辈来代替云真完成这个赌局，不知叶大长老，是否同意啊？” 赵家大长老之所以说这句话，是为了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得了。 却不想，叶道安居然还真的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转眼看向那个小杂种。 这是什么意思？ 赵大长老懵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面上下垂的肌肉抖动了两下，正思索着怎么开口，就看见那小杂种点了点头。 叶道安这才收回视线，接话道，“同意。” 见状，赵大长老嚅了嚅嘴唇，他只有一个字想说。 啊？ 第一百四十章 比试 经过昨晚之后，叶道安的心境完全变了。 原本答应得好好的赵家的要求，如今看来，也并非是必须要履行的了。 赵家的实力不容小觑，失去赵家这个盟友对叶家来说并不划算，可反过来说，更加无法承受损失的，难道不是赵家吗？ 就算叶家拒绝又怎样，赵家未必敢跟他们撕破脸皮。 在现在叶道安的心里，叶翩然的感受和态度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东西都可以靠后。 不过对叶翩然来说，大长老突然转头看她的这一下，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都到这个时候了，才想起来要征询她的意见，是不是太晚了点。 她面上点头，心中却是冷笑。 几人心思各不相同，却对最后的结果达成了一致。 择日不如撞日，对决时间定在今日未时，距离开始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赵长坤在大长老的引见下走上前来，笑容和煦，伸出手掌，“叶师妹，你好，我是赵长坤，属内门法峰，一会儿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 叶翩然微微颔首，笑意淡淡，并未有其他动作。 赵长坤伸出的手被晾在半空，他面色一僵，最终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把手背在身后，眼底划过一抹寒意。 “呵呵，还没开打，就已经火药味十足了，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赵大长老抚着胡须，大笑道。 “可不是吗。”叶道安嘴上应和，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与赵家的乐观不同，叶道安和叶云真一样，不太看好叶翩然。 但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用，他只希望，场面不会闹得太难看，尤其是那赵家的小子，下手懂点分寸，别太过火。 否则…… 他也不介意代行长辈之责，好好替赵家管教一下不成器的小辈。 ……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叶府的比武场。 时值正午，烈日炎炎，艳阳当空，几乎晒得人睁不开眼。 但在场的人都是修仙者，早已不畏寒暑，水火不侵，便是修为最低，尚未筑基的叶云真，都不觉得有任何不适。 叶家比武场的规模和天衡宗自然是没得比，场中只有一座擂台，百丈见方，四周则是环绕式的看席。 叶翩然和赵长坤各自在擂台一端站定，担任裁判一职的则是叶家的五长老。 五长老长着一张威严十足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目光如炬，声音更是雄厚无比，便是不用灵力，也能毫无压力地传遍整个比武场。 “时辰已到，双方就位。” 赵长坤拱手，“赵家赵长坤，还请叶师妹小心了。” “叶翩然，请。” 叶翩然言简意骇，负手而立，神色澹然。 “既如此，那么我宣布，比试开始！” 随着五长老话音落下，他整个人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再出现时，已经从擂台上离开，来到自己的席位上就座。 一层若隐若现的防护光罩将整座擂台包在其中，不影响视线，却能把擂台之内的能量波动阻挡住，这是每座比武擂台必备的功能。 而就在五长老消失的一瞬间，赵长坤脸上的神情陡然一变，长臂一探，凭空变出一柄九尺长枪，轻轻一送，长枪便呼啸而出，几乎是瞬息间就到了叶翩然脸上。 长枪速度太快，刮起一阵强烈的劲风，吹得少女满头青丝倒飞。 她神色不变，波澜不惊地轻盈跃起，脚尖精准无比地点在来势汹汹的长枪上，竟是一下将其截停，而后脚下一旋，长枪便以比之来时更甚的速度，朝赵长坤刺去。 而她整个人则是在空中一翻，落地的一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几乎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便出现在赵长坤身后。 身法鬼踪魅影步，在她筑基以后，威力不减，反而更具几分妙用。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在短短数息间发生。 在赵长坤的视角里，便是自己先发制人，结果电光火石间情况逆转，自己的枪朝自己刺来，同一时刻，身后还出现了一道危险的气息。 叶翩然的两道攻击，几乎没有留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间，包夹而至！ 不得不说，叶翩然的战斗技巧，确实称得上一声出色。 只是，赵长坤战斗经验何等丰富，微微讶异过后，便是不疾不徐地单手掐诀，以神念控制住长枪的攻势，一把将其抓在手里。 另一只手则是反手一掏，霸道的掌劲汹涌而出，与身后的叶翩然对撞。 其实，面对这种攻势，赵长坤本有更好的选择。 那便是在化解长枪攻击的同时，回身撤退，避开叶翩然本人的蓄力一击，在她收手的那一瞬间抓住空档，给予雷霆一击。 如此一来，不仅能避免自己承受攻击的风险，还能一个照面打退对方，可谓是一举两得。 之所以没采取这种应对方式，是因为赵长坤多少有些自大。 正面相对，他不相信自己会逊色于这个刚刚筑基的丫头！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拳掌相接，没有真正修炼过拳脚功夫的叶翩然，果然被轰退了出去，纤长的双腿在地面上犁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可赵长坤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神色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抓着长枪的右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栗。 这是…… 他摊开手掌，发现掌心一片焦黑，若不仔细端详，还真发现不了里面藏着几道细小如丝的雷弧。 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叶翩然出现在他身后，只是个幌子。 她真正的手段，是在脚踢长枪的那一瞬间，往枪中注入了雷电之力，为的就是他手抓长枪的这一下。 中计了！ 既然如此，那她被自己打退，莫非也是…… 赵长坤猛地抬头，却是瞳孔一缩。 一道清冽的水线不知何时已经在身前凝形而出，只见叶翩然长剑在手，面无表情，浑身气势却是锋芒毕露，汹涌浩瀚。 四目相对，他看着叶翩然的嘴唇一张一合。 “爆！” 轰地一声，赵长坤感觉自己右臂一痛，一股麻痹撕裂之感直冲天灵盖，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她竟然还有后手！ 赵长坤心神剧震，来不及再想其他，也不敢再用长枪，而是祭出一枚墨绿盾牌，挡在自己身前。 几乎是同时，剑芒如线，冷冽肃杀，狠狠地劈落在盾牌之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许输 这种通过将雷电附着在物体之上，从而进入目标体内，再随着她的心意爆开的攻击手段，是叶翩然最近这段时间才领悟的。 当初在叶辞天的云船上，她用龙血珊瑚进行了首次炼体，后面的时间，便是用在琢磨这个上面。 至于如此做的原理，则是基于地雷煞这门术法的特性。 地雷煞是二阶雷法，其意在于将雷灵力汇聚于一点，而后爆开，威力本就不俗。 自从筑基以后，叶翩然便发现自己对灵力的掌控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完全就是质的飞跃，因此自然而然地想到，可以把手上现有的术法开发出一些新的用法。 事半而功倍的工作，何乐而不为。 眼下这次，便是自她有了这个想法以后的第一次实践，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地雷煞本就杀伤力极强，通过暗劲的方式将其使出，相当于又将其压缩了数次，在一个极小的空间之中爆发，威力何止成倍增长。 既然此法可行，那不如给它起一个新的名字吧。 雷之暗劲，干脆便叫暗雷劲好了。 不仅如此，她还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些经过她自己调试改良的术法，恐怕都能随着她的成长而成长，发展到最后，说不准能变成她的自创神通。 至于自己的剑法被赵长坤的防御法宝挡下的事，叶翩然并不在意，左右她的主要目的也不在此。 前面都是热身环节，真正的战斗，这才要开始呢。 她提剑欺身压上，剑术雷法齐出，声势逼人。 赵长坤不敢怠慢，吃了一次亏以后，他彻底收起了自己的小视之心，强压着疼痛防守应对。 如此一攻一守，一时之间，二人竟也打得有来有回。 且不论当事人心态如何，便是看台之上，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尤其是赵家之人，脸色如同便秘了一般难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胜利，真打起来，情况却是这般扑朔迷离。 天衡宗的亲传弟子，果真有如此强悍么？ 竟能无视整整十年有余的积累差距，而且，那个小杂种叶翩然，在成为亲传弟子以前明明没什么资源背景的，如今才过去几天？怎么就成长到如此程度了？ 赵大长老赵昌永百思不得其解，不由握紧了拳头。 赵家不如叶家，不仅是体现在顶尖战力上，在底蕴上也先天矮了一头。 与叶家不同，赵家祖上是没有出过化神道君的，之所以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是因为赵家老祖曾经是东域四大家族之中，某位嫡系血脉的侍从。 老祖是得了那位的好处，方才得以自立门户，有了如今的赵家。 从源头上说，赵家和那尊庞然大物也算有点关系，但实际上，自从老祖脱离出来以后，两边便断了联系，时至今日，别说抱人家大腿了，就连一根毛都见不到。 赵家虽然出身尴尬，却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家族，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更是把族中有美貌有资质的女修都派出去联姻，最终目的还是在于壮大己身。 只可惜，他们的劲用错了地方，导致族中子弟作风不正，乌烟瘴气，便是进了天衡宗之中，也没出过一个亲传。 相比之下，作为姻亲的叶家，在这方面就要成功得多。 赵家从赵紫如口中得知了叶家老祖的传承，十分眼红，而横空出世的叶辞天必然会占去一个名额。 别的不说，光就叶辞天的名字，都能看出叶家的重视，从天字辈，这是叶家历代最受重视的子弟才有资格沿用的。 他们对赵紫如下了死命令，要她的孩子必须获得资格，得到传承，却不想半途杀出一个程咬金，叶擎天竟然还有一个女儿。 化神传承就在眼前，赵家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弃，于是他们要求以传承作为赌注。 此后，不论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他们都一一克服了，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距离传承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拿下这一战，他们赵家，也可以一窥化神传承。 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得见实现的曙光，何人能懂赵家的激动之情。 所以，这一战，他们一定要赢。 赵长坤，不能输，不许输！ 赵家大长老赵昌永在心中低吼。 仿佛感受到父亲的心情，场上的赵长坤骤然攻势一变，从以守为主改为激烈进攻。 他没再动用那柄被叶翩然动过手脚的长枪，而是取出一把宝刀和一枚圆环，同墨绿盾牌一起，三宝环伺周身，一攻一守一辅。 叶翩然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飞身后退，眯了眯眼，将一缕心神放在丹田之中。 她如今的丹田，不再只有冰蓝珠子一物，晋级为灵器的枯寒玄冰镯也在其中。 自那日面见师尊过后，枯寒玄冰镯便一直被她放在丹田中温养，虽然时日不长，却也产生了一丝心神联系，只消一个念头，便会显形而出，任她驱使。 不过，前提是，这赵长坤值得她动用灵器。 接下来，赵长坤展开铺天盖地的猛攻，如狂风骤雨般，她手中的惊霜剑不过中品法器级别，应付起来，确实有几分吃力。 尤其是那个圆环状的法宝，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波动，显然是灵器级别。 几波下来，惊霜剑哀鸣一声，竟是有些支撑不住，隐隐间有几道裂痕攀上剑身。 叶翩然握紧剑柄，神色微凝，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在赵长坤的攻击再次抵达的时候，她并未选择正面硬碰硬，而是抓住空隙，身形一闪，竟是如同鬼魅般在原地消失不见。 赵长坤冷哼一声，宝刀一扫，在左后方将她的身形逼出。 这一瞬间，二人四目相对，赵长坤惊愕地发现，对方的双眼，竟不知何时变成了彩色。 有诈！ 前车之鉴就在不久之前，赵长坤这一回反应极快，只一触及便立刻收回视线，同时默念清心诀。 然而，却是已经晚了。 叶翩然发动了得自入梦石的神通，诡妄入梦。 第一重，入梦，具有催眠之能，效用远非引魂术之流可比，就这么一眼，便让赵长坤头晕目眩，险些栽倒。 他大吃一惊，猛地一咬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却只持续了短短一霎那，那股令他昏昏欲睡的感觉便再度涌上。 唰！ 这是挥剑到极致才会产生的破空声。 “噗嗤！” 赵长坤吐出一大口血，一道冷冽刺骨的剑痕穿过墨绿盾牌的防护，狠狠落在他的胸口上，直接将他击飞出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逆浪翻 一切说时迟那时快。 叶翩然趁赵长坤被催眠的功夫，反手挥剑，劈出一记裂镜水杀。 而后飞身而出，轻飘飘一掌印在赵长坤的胸口，狂暴的雷灵力汹涌肆虐，让后者再度鲜血狂喷。 但是，还不够，这些尚不足以让一名筑基修士失去战斗力。 叶翩然眼神幽深，眸中彩光褪去，正准备再补上几击，却是猛地眉头一蹙，止住去势。 只见吐血倒飞出去的赵长坤，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稳住身形，眼中迷茫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与此同时，一股空前强悍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仿佛有怒涛拍岸，海啸滚滚，粘稠压抑的感觉涌上心头，叫人喘不过气来。 修士将道法意境领悟到一定程度，可以对他人的心智产生影响。 叶翩然也被这道意震慑住了一瞬，她很快挣脱出来，眯眼看向不远处正一点点从地上爬起的赵长坤，心神一凛。 如此声势，这是神通。 想必便是叶辞天所说的，神通逆浪翻！ 赵长坤紧接着响起的森冷声音，印证了她的猜想。 “想不到，我居然还真被你逼到了这一步。能败在我这一招之下，你足以自傲了。” “神通，逆浪翻！” 赵长坤冷喝一声，身后有波涛海浪幻化而出，气势滔天，宛若一头吞天巨鲸咆哮嘶吼，要将一切吞吃入腹。 其实他本没有想过要用这一招的，在他的设想里，拿下叶翩然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但叶翩然的强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而且自己已经祭出近乎所有的法宝，却还是拿她没有办法，甚至被反将一军。 虽然说，那两招并没有真正带给他多大的伤害，吐的那些血更是让他从那种迷惘混沌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可他清醒过后，却是一下怒意上涌，只一瞬间便决定要使出神通。 他怎么可以在这一战中如此狼狈。 要知道，他的对手不是别人，只是一个刚刚筑基的黄毛丫头啊！ 赵长坤的年纪比任美玉还要大，做叶翩然长辈都绰绰有余了，认识到这一点以后，他更是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这一战，他不能输。 否则，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 赵长坤一声怒吼，使出自己的最强招数逆浪翻，顿时有惊涛骇浪遮天蔽日，朝叶翩然猛攻而去。 此时正值烈日当空，炎热之极，可这一招却能将外界的热意全部隔绝，给人一种置身于深海之中，漆黑昏暗，压抑窒息的绝望感。 阵阵凉意爬上叶翩然的身躯，却没有对她的神智产生半分影响。 她看着眼前足以称得上一声壮观的意象，面色平静，素手一招。 一枚闪烁着森然冷光的墨色玉镯出现在她的手掌之上，霎时间，四周气温骤降，丝丝凉意变为彻骨的寒意，就连神通意境所带来的粘稠压抑之感，也变得迟缓起来。 赵长坤不管不顾，操控着惊天巨浪从天重重落下。 巨浪滔天，几乎将整座擂台填满，与之相比，少女那看似纤弱的身躯和蝼蚁也没什么区别。 眼看巨浪即将要把她吞没，她却是不慌不忙地将墨镯一抛，顿时有华光大作，极致的冰寒延伸而出，弥漫四方，竟是直接将四周的海浪通通冻住。 “什么！” 赵长坤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低吼一声，而后面露狰狞，大手一挥，波涛海浪继续汹涌，前仆后继地一拥而上。 “白费功夫。” 叶翩然冷哼一声，双手掐诀，枯寒玄冰镯之中弥散而出的极寒之意竟是更甚几分，无论涌来多少海浪，都无法跨越雷池一步。 “怎么可能！” 赵长坤惊得几乎要咬断自己的舌头，随即神色变得疯狂起来。 他精心苦练三年之久的神通，绝对不能就这般轻易地被人压制！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双手一招，召来海浪将自己包裹，而后飞快地从储物戒之中取出一枚丹药，囫囵吞下。 他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席上众人的感知，叶道安当即拍案而起，对赵家大长老怒目而视。 “赵家这是什么意思！在比试中服下短时间内增强己身实力的丹药，与舞弊有何区别！” 说着，他便御空而起，气势汹汹，要去阻止赵长坤。 然而赵昌永却是身形一闪，拦在叶道安的前方，笑如豺狼，气势上却是半分不输。 “叶大长老哪里的话，这场比试，除了不可伤及性命以外，并无其他限制，这不是事先说好的吗？既如此，我儿又何来舞弊一说。” “你！”叶道安咬牙。 “坐下罢，二位。”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二人只觉得有一股无可抵挡的力量加诸于身，连反抗的念头都提不起来，便从空中落下。 叶擎天坐在上首，十指交叉，端的是一派不怒自威。 只是在目光落在赵昌永身上的时候，有寒意一闪而逝，叫后者一下浑身冒汗，寒毛倒竖。 “服用丹药，确实不算违规。只是……若他敢有任何出格之举，休怪本座不讲情面了。” “是，是。”赵昌永忙不迭作出保证，赔着笑脸，“叶家主放心，幼子是个知分寸的，必然不会做出那等事情来。” 嘴上如此说，但他心中却是捏了把汗。 赵长坤是知分寸，可要是他盛怒之下全力出手，那叶翩然无法抵挡怎么办？技不如人，总不能怪他们吧…… 席上的风波来得快也去得快，两家的大长老都回去落座了，擂台上的赵长坤才消化完药力。 他从海浪中踏出，浑身气势暴涨，仰天长笑之余，那些被叶翩然冻住的巨浪亦是冲破冰封，重新涌上。 “叶翩然，我不管你究竟有多少手段，但这一战，赢的只会是我！” 赵长坤狞笑一声，心念一动，漫天的巨浪便朝少女吞没而去。 “是么。” 叶翩然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她下一个动作不是其他，也取出一枚丹药吞下。 只不过，她这枚丹药的品阶，显然要比赵长坤的高得多了，几乎是刚一服下，充沛的药力便在体内爆裂开来，推着她的气息节节攀升。 她双手掐诀，掌心相印，有刺目的雷光在周身闪烁，而后化作一条狰狞庞大的雷龙，咆哮而出。 惊雷变第三变，雷龙变！ 第一百四十三章 毫无悬念 闭关冲击筑基的那两年里，叶翩然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用在修炼术法上。 只是，涤心幻境之后的那次顿悟，让她先前修炼中遇到的一些阻塞无师自通，再度捡起惊雷变之后，便惊奇地发现，原本的瓶颈不复存在，推进起来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雷龙变便是在那个时候领悟的，不仅如此，就连下半部的第四变，她也已经习得。 擂台上，自雷龙生出以后，赵长坤的谋算不攻自破，双方呈现出一种分庭抗礼的态势。 但这也只是表象而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此僵持下去，最终胜出的，必然是雷龙。 无他，不论是悟性、道意、气势还是灵力厚度，叶翩然都要超出赵长坤许多。 亲传弟子就是亲传弟子，强大得不容置喙。 看席之上，赵家众人个个张大了嘴巴，瞠目圆瞪，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 尤其是赵昌永，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事已至此，胜负已分。 赵长坤连服用丹药这种损招都用出来了，却还是拿叶翩然无可奈何，足以说明，这一战的确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 只不过，是他们赵家会毫无悬念地败北罢了。 赵昌永现在只希望，赵长坤不要输得太难看，多少能给他们留点面子。 然而，就在他如此祈祷的时候，场上却是变故突生。 雷龙和巨浪在对抗中相互消磨，最后是雷龙一个甩尾，将巨浪尽数逼退，而后双双消散。 赵长坤眼见自己大势已去，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竟是大手一挥，祭出自己所有的全部法宝，圆环、盾牌、长枪、宝刀。 四宝齐出，裹挟着巨浪，朝叶翩然攻去。 叶翩然看也不看，素指一点，枯寒玄冰镯下一刻便径直飞出，寒意席卷，将四宝拦截封冻。 做完这些，她却是依然心神紧绷，蓦地反手一刺，朝自己身后某处探去。 原来，赵长坤在祭出四宝以后，整个人便是凭空消失了，而他再次出现的地方，也确实是惊霜剑所指。 此时的他距离叶翩然不到一步。 只见他身体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一张大脸往前贴来，腰身却是被剑尖逼得后撤，形态扭曲至极，面上浮现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叶翩然想也不想，握剑横斩，另一只手化掌为拳，直接冲赵长坤脸上招呼。 拳头即将落下的那一刻，赵长坤也是完成了他的动作，只见他张大嘴巴，吐出一枚寒光熠熠的骨刺，而后便被一拳轰飞，力道之大，把他的牙齿都打飞出去几颗。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含怒一剑也劈在了他的身上，和拳劲完全是相反的方向，两相夹击，竟是让他浑身一扭，骨头断裂之声如雷鸣般响起。 服下增幅丹药的叶翩然，战力何止是成倍增长，一拳足足有万钧之力，本就冷冽肃杀的剑法更是威力倍增，两招齐出，一瞬间便重创了赵长坤。 但赵长坤敢冒如此大的风险，自然也是有备而来。 这么近的距离，他吐出的那一枚骨刺，是必中的。 在叶翩然的拳头落下之前，骨刺就已经击出，目标正是她的眼睛。 赵长坤已经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但他不服，就算他要输，也必须得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才行。 这一刻，父亲和胞姐临上场前的叮嘱都被他抛到脑后，他眼中只剩下这一件事。 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在瞬息之间发生。 看席上的众人，除了叶云真以外，都看清了事态发展的全貌，但不论他们是什么反应，也改变不了骨刺已经击出的事实。 便是叶擎天，也无力阻拦，他的道并非是时间之道。 千钧一发之际，叶翩然的呼吸却是出人意料地平稳。 本就有些支撑不住的惊霜剑，在她挥出那一剑以后，彻底崩碎开来，化作一块块残片坠落而下。 她当机立断，松开剑柄，掌心冒出雷光，竟是反手印在自己胸口。 嘭！ 爆破声响起的一瞬间，骨刺距离叶翩然的眼睛只有最后一寸。 但下一刻，她的身体却是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后飞出，巨大的冲击力席卷开来，骨刺去势受阻，而后颤抖起来，无力倒地。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骨刺落在地上，竟是发出嗤地一声响，地面顿时被蚀出一个洞来。 骨刺有毒！ 见到这一幕，赵昌永瞳孔一缩，连忙站起身来，想要解释。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便被一道浩瀚如海的气机牢牢锁定，正是叶擎天。 赵昌永欲哭无泪，心道这真不是他指示的啊，却是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不见叶擎天的表情，却能看见其余叶家人，个个面色不善。 不过，好消息是，对自己出手从而避开骨刺攻击的叶翩然，已经从地上爬起，而且看起来并未受伤的样子。 叶翩然当然没受伤了。 她身上穿的可是亲传弟子法衣，防御能力一流，几乎不下于灵器，里面还贴身穿着白金心甲，根本不可能受伤。 当然，即便没有这些保障，在方才那种情况下，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被自己的招数打中，总比被其他没见过的东西击中要好。 地上被骨刺腐蚀出来的大坑，便是一个充分的佐证。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目光掠过倒在一旁生死不知的赵长坤，抬眼看向上方看席。 “都这样了，应该是算我赢了吧？” 担任裁判的五长老闻言如梦初醒，起身宣布道，“这一局，叶翩然胜！”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 身受重创的赵长坤被赵家的人抬走治疗，叶家这边则是对叶翩然大为赞扬。 叶道安布下隔音禁制，说起关于传承何时开启的问题，却被她摇头打断。 “我不需要。” 场面顿时陷入尴尬，长老们面面相觑，其中有几位面露不悦，但想起昨晚的事情，又不得不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叶翩然一脸坦然，转头看向叶辞天，问道。 “还有其他事吗？” 叶辞天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刚准备摇头，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又点了点头。 “有的，关于秦姒……或许有些消息要告诉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叶晋朗的死 秦姒在嫁入叶家以前，曾经是一名散修。 她和叶熙月的生父叶晋朗，是在一处秘境之中认识的，那时的她已经从散修盟中脱离出来，是以，对于秦姒在散修盟中的经历，叶家这边并不是特别清楚。 如果叶晋朗还活着，或许还能知道一些详细的信息，只可惜，叶晋朗在叶熙月出生以后不久便离世了。 “其实，族中一直怀疑，晋朗的死与秦姒有关。只不过，晋朗出事的时候，秦姒一直待在族中照看孩子，而且生产以后，她也从未离开过叶府，直到前几年。” 说话的是叶道安，此时的他们已经从比武场中离开，换了个静谧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叶翩然有些疑惑。 “晋朗此人，憨厚老实，胜在天赋不错，一路晋级金丹也算顺利，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招惹什么仇家才是，而且晋朗身上还有家主和老祖给的护身符，便是元婴大能出手，也没道理能这般轻易地取他性命。” 叶道安说的老祖，并非是已经死去多年的那位化神老祖，而是闭关在叶府后山的元婴老祖。 与叶擎天这种才结婴几十年的新晋元婴不同，在后山中闭死关的那位老祖，结婴至今已经有上千年了，寿元将尽，如果最近两百年间无法晋级化神，便是回天乏术。 因此，叶擎天的成功结婴，对于整个叶家来说，可谓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若非如此，待老祖寿终正寝以后，叶家将会面临没有元婴真君的情况，不仅会从中型家族跌为小型家族，甚至还可能会遭遇灭族的危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叶家有化神老祖的传承，却没有相应的实力守护，自然会变成豺狼虎豹眼中的香馍馍。 不过，说到叶擎天结婴，这里面还有一件巧合的事。 叶擎天是在七十多年前结婴的，而叶晋朗与秦姒相识的时间，正好就在不久之后。 关于这件事，当时的叶家内部也觉得太过凑巧，只是考虑到秦姒六品炼丹师的身份，又觉得不是不能理解。 在苍古大陆，炼丹师达到七品以后，便要被称为宗师，身价成倍增长，寻常的中型家族根本供不起。 这一点，放在其他的炼器师、制符师、阵法师等等技法大家身上，也是同样的，唯有顶尖的中型家族，才能请得起宗师级别。 在东域，想要跻身顶尖之列，至少需要五名元婴真君，上不封顶，顾雪苒所在的南水城顾家便是其中之一。 这些家族把大价钱花在各位宗师身上，相应的，对于略低一档的炼丹师之流，关注便会少了许多。 因此，大部分的六品炼丹师，比起找一家顶尖中型家族，更愿意找实力没那么强劲的普通家族。 寻常的中型家族之间，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在叶擎天结婴以前，叶家无疑是最低等的那一类，只是自从七十多年前以后，情况便大为改善了。 一名元婴真君，寿元足有两千年，叶擎天那般年轻，再支撑叶家千年，不是问题。 如此情形之下，秦姒选择叶家，倒也算得上是情理之中。 当然，最重要的是，当时的叶家刚刚从先前的尴尬处境中脱离出来，各个方面都急需扩充，秦姒的到来，刚好能解决族中缺少高阶炼丹师的燃眉之急。 秦姒嫁入叶家以后，一切蒸蒸日上，家族产业规模扩大了两倍有余，长老们也是放心地将家族的药丹堂交给秦姒管理。 在此期间，叶晋朗和秦姒一直感情甚笃，就算不是蜜里调油，也算得上是修仙界中难得的恩爱夫妻，这是叶家众人有目共睹的。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叶家才会这么快就把秦姒当作自己人看待，否则，考察上百年都是常有的事。 再后来，秦姒怀孕，叶熙月出生以后，说是众星捧月都不为过。 但是好景不长，某一日，叶晋朗不知何故离开叶府，具体的原因至今都无人知晓，而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叶家有一座供奉堂，凡叶家核心，都有资格在其中点燃一盏属于自己的魂灯，嫡系、长老乃至高级供奉，都在此列，其中也包括叶翩然。 叶晋朗出事的时候，按理来说，身上是有两张元婴真君的护身符的，但不知何故只激发了一张，而且联系断得很快，紧接着属于他的那盏魂灯便熄灭了。 也就是说，杀死叶晋朗的人，是元婴大能，而且至少是元婴中期。 因为，被激发的那张护身符，正是出自叶擎天之手。 元婴真君与自己的护身符之间，是有心神联系的，换言之，即是可以远距离对敌，就算无法护住自己要保的人，至少也能看清对方的样貌，记住对方的气息。 然而，从叶擎天收到联系到联系中断，不过几息时间，他只来得及捕捉对方的一缕气息，便被打散，神归本体。 那绝对是一个他无法匹敌的对手，而且还是他从未见过、甚至都没接触过的人。 事后，叶家出动很多力量调查，却也一无所获。 实际上，在这件事上，叶家说到底还是吃了实力不足的亏，如果换做东域四大家族之一的裴家，立马就能分辨出，这缕气息正是属于散修盟前任盟主，涂根山的。 若叶家知道这个消息，推测出事情的大致面貌恐怕也是很简单的事。 那便是，三十多年前，涂根山并未死亡，而是一直活到现在，并且，秦姒也知道这件事。 秦姒生产以后，收到多年未见的涂根山的消息，叶晋朗得知以后代为前往，结果便是身死道消。 事情的具体经过不详，但显而易见的是，秦姒明显很怕这位前盟主，她完全没有替丈夫报仇的想法，此后十余年都一直躲在叶府，闭门不出。 但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即自己的女儿，叶熙月。 叶熙月出事以后，她想方设法要为女儿找回场子，不惜雇佣杀手，甚至违背自己的原则，去找涂根山。 她意识到自己此去前程未卜，所以提前发传讯知会叶熙月。 只可惜，最后的结果却是，她自己被涂根山所俘，叶熙月也在与叶翩然的斗争中败北，落了个死刑的下场。 第一百四十五章 浮金柝 以上这些，除了叶熙月被执行死刑以外，都是叶家不知道的。 之所以做出叶晋朗的死与秦姒有关的推论，是出于两个原因。 其一，叶晋朗本身不太可能招惹如此强力的仇敌，但秦姒是散修出身，接触之人鱼龙混杂，可能性就高了许多。 其二，给叶晋朗的护身符只激发了一张，另一张出自老祖之手的不翼而飞，叶道安怀疑，是叶晋朗将其交给了秦姒，否则，就算保不下叶晋朗，也不至于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至于事后秦姒的反应，无非便是悲痛欲绝，心灰意冷，没什么好说的，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关于另外一张护身符的去向，叶家也询问过秦姒，后者坚称说自己不知道。 话虽如此，叶道安却是一直心怀疑窦。 只是，逝者已矣，纠结这些也没多大意义，抛开亲情不谈，死的也只是一个金丹期而已，谈不上对家族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到了近些年，秦姒更是因为叶熙月的事情，变得有些神经质，在她失踪以后，那张疑似在她身上的护身符也没有被激发，事件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这前后两件事，都让叶家心生提防，只不过也确实没有再出过其他的意外，事件本身又是谜团重重，只能不了了之。 秦姒失踪以后，叶家找了近一年的时间，却是毫无进展。 无奈之下，叶家只能再重新寻找一位六品炼丹师填补空缺，不过这一回倒是顺利得多，甚至还有挑选的空间。 这其中，不仅有叶擎天的因素在，天灵根的叶辞天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总之，叶熙月已死，秦姒又踪迹全无，这一系列的事情对于现在的叶家来说，也算是翻篇了。 之所以要把这些告诉叶翩然，也是因为，这对母女曾经对她做过不好的事情，虽然如今因果已了，但叶家也要表现出相应的态度来。 这一段对话，只在叶道安、叶辞天以及叶翩然三人之间进行，谈完以后，便是各自散去了。 临别前，叶翩然和叶辞天商议了一下回宗的时间。 “我是没什么事了，不过，云真那边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叶辞天道，“但她也有可能会去赵家一趟，到时候跟赵家的人一起回宗，具体的，还要一会儿才知道。” 叶翩然了然点头，他们三人谈话的这会功夫，叶云真和她母亲也在和赵家的人聊天，想必不多时就能知道结果了。 若是叶云真不去赵家，那他们便要等叶云真解决完所有事情以后，再一同回去，毕竟良周城距离天衡宗，还是有点远的。 反之，她和叶辞天明天便可以启程了。 结束对话以后，叶翩然返回住处，与母亲惬意温存了一段时间，一起用了晚膳。 期间，她收到了两则消息，一是叶辞天发来的，说叶云真不和他们一起回宗了。 另一个则是令她有些意外，是叶擎天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让她晚膳后去乾坤院一趟。 乾坤院是叶家历任家主的住处，规制自然是最豪华的，家主夫人赵紫如和叶云真也住在里面。 叶翩然思索片刻，最终还是与母亲分别，往乾坤院而去。 一路畅通无阻，途中不论是遇到长老还是家族子弟，都纷纷对她报以和善的笑容。 这种待遇，确实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叶翩然对叶家无感，但不代表她遇到这种情况，便会无视过去，这和她曾经的经历无关，也回以礼貌一笑。 至于家仆，则是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小姐，让她脸色有些怪异。 进入乾坤院后，她感受着空气中流露出来的叶擎天的气息，沿着石径小路缓缓深入。 终点是一座并不起眼的庙堂，古朴陈旧，与乾坤院的满目繁华相比，颇有几分格格不入。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推门而入。 堂内宽敞，甚至说得上空旷，高高的供台上只燃着一支火烛，叶擎天正背身而立，双手负在身后，似是仰头望着那缕细小的火苗。 木门的吱呀声在这方空间中显得格外突兀，叶擎天应声转身，目光淡淡。 “能找到这儿来，不错。” 叶翩然的神情比他还要冷漠，连眼皮都懒得抬，并不应和，而是开门见山，“什么事？” 追踪他人气息的本事，她早在练气期时就已经得心应手了，更不要说筑基以后。 叶擎天也不恼，反问道，“为何拒绝老祖的传承？” “如果你费这么大劲叫我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不得不说，你实在是无聊得紧。”叶翩然扯了扯嘴角，“我不愿意，而且也不需要。很难理解吗？” 叶擎天的目的当然不在于此，他移开目光，通过庙堂的窗户眺望挂在天际的明月，道，“你可知，老祖传承中最珍贵的是何物？” 叶翩然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自己接上了话，继续道，“修炼心得、独门神通、道法真意……不论你想的是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不是。” “老祖自三千年前建立叶家以来，便将自己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壮大家族之上，操劳千年后仙逝，为我族留下不朽传承。” “这些，你应该都不陌生。但很少有人知道，化神传承并非不朽，恰恰相反，接受的人多了，传承也会逐渐磨损，终有一天会消耗殆尽。” “若遇到某些悟性极高的人，甚至还可以仅凭一人之力，将整个传承全部吸收，连一粒残渣都不会剩下。” “老祖仙逝至今，两千余年，传承开启二十次，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所谓传承，如今已经不剩下什么了。所以，你去或不去，其实没多大区别。” 叶翩然没想到，他要跟自己说的竟然是这个，蹙眉之余，也是安安静静地等着下文。 “我叫你来，便是要告诉你，老祖的传承之中，最珍贵的从来都不是传承本身。”叶擎天说着，抬起手掌，只见有一个金色的光球缓缓凝聚，其中有星辰般的古朴符文闪烁生辉。 “而是这个。” 话音落，他猛地一挥手，那金色光球便急速飞出，眨眼间便来到叶翩然面前，没入她的眉心。 “唔！” 庞大无匹的信息量涌入脑海，叶翩然一瞬间汗如雨下，死死捂着脑袋，满脸痛苦之色。 与此同时，有三个金色的古朴符文在她脑中光华大作，仿佛要烙印进她的神魂之中一般，炽烈滚烫无比，几乎要让她惨叫出声。 随着这种痛感的持续，这三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古文，竟也慢慢地得以领会。 这三个字是。 浮金柝！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时空之道 灼烈的痛感不知持续了多久。 当叶翩然的意识终于回笼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近乎劫后余生的神情。 她先是呆滞发愣，而后迅速检查自己全身，待确认并无问题以后，转头对叶擎天怒目而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把老祖传承中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你罢了。”叶擎天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坦然之余，也流露出几分认真。 叶翩然深吸口气，“即便如此，你也该先跟我打一声招呼，而不是让我受到无端的惊吓。” 事实上，在叶擎天朝她掷出金色光球的那一瞬间，她便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有道心誓在，她倒也不怕叶擎天会伤害她。 只是，发自内心地讲，通过这种方式接受传承，她是不愿意的，毕竟她是个宁愿自残，也不愿遭受他人不明攻击的人。 但元婴真君的动作是何等之快，她哪怕料想到了，却也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被迫接受那枚金色光球。 那一瞬间，即便知道结果，可她心中还是升起了难言的恐惧。 如今，经过脑海中那宛如凌迟一般的痛苦，她清楚地知道，这名为浮金柝的神通必然品阶不低，极有可能与雷煌真经是同一级别的存在。 无他，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耗费了多长时间才清醒过来，但也绝对不短，可直到痛感消失，她也只能认出浮金柝三个字，其他内容，还是跟天书一般。 叶翩然重生至今，也算是看过不少典籍了，却从未见过那种古老晦涩的文字。 浮金柝，无疑是一门价值无可估量的神通。 如此级别的宝藏，放在天衡宗之中，或许算不上特别新鲜，但对于叶家来说，绝对称得上是镇族之宝。 叶翩然后怕之余，还感到十分疑惑。 叶擎天为何要将浮金柝交给她？ 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就是要跟叶家划清界限，她不相信叶擎天会看不出来。 即便如此，也要把最珍贵的传承交给她，理由是什么？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以后，叶翩然恢复以往的沉静，提出自己的疑问。 换做别人，她或许还会绕点弯子，但在叶擎天面前，她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我说过，化神传承并非不朽，但浮金柝除外。”叶擎天道，“缘由只有一个，那便是足足两千年的时间里，叶家没有一人可以领悟此神通，哪怕只是一丝道意，也无人能办到。” “据我所知，我应该是这两千年来，最接近这一丝道意的人，但我也只能得知，浮金柝的道意与时空之道有关，至此再难存进。” “在叶家的历史上，为了参悟浮金柝而走火入魔的天骄子弟，并非没有。如今老祖传承已消散大半，恐怕再开启两次，便会彻底失去效力，浮金柝若还在其中，难保不会引发意外。” “我结婴以后，便去祖地将浮金柝的传承取了出来，打算用自己的眼睛来择出人选。我的标准很简单，只要是可以信任之人，并且与时空之道相关，便可以了。” 说到这，叶擎天顿了顿，视线落在叶翩然身上，眼神幽深。 “其实，我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你。” “时空之道？”叶翩然蹙眉，“我才刚筑基不久，并未确定自己要走的道，你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叶擎天解释道，“你修为尚低，自己感觉不到也属正常，但在我看来却十分明显，即便不是时空之道，你在空间一道上，也肯定是天赋不低的。” 元婴真君大道已成，神魂内藏于元婴，与天地相合，已经很少有东西能瞒过他们的感知。 闻言，叶翩然突然想起几年前发生的事来，无论是在魔云矿窟的封印之地，还是从外门贡宝殿进入宗门宝库的时候，她都确实对空间上的异动颇为敏锐。 那时，她并未深入去想，只是默默放在心中，如今叶擎天提起，才让她意识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如此说来，那她恐怕是在空间一道上有点天赋。 至于时空之道，就不好说了，毕竟时空道和空间道是两个概念，也无法用孰强孰弱这种单薄的比较来说明。 既然叶擎天察觉到了，那么定也瞒不过师尊明琅真君的感知，之所以隐而不发，想必是不想过多干扰她的成长罢。 “原来如此。”叶翩然点头，“只不过我也没想到，事到如今，我在你心中居然也算是可以信任之人。” “能不能信任不是看感情，而是看品行。”叶擎天瞥了她一眼，“为了一介凡人，你都能闹出昨夜那般大的动静来，足以看出你的人品了。”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于你，就算不立下道心誓，也不会。”叶擎天继续道，“但将浮金柝交给你，除了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你和辞天二人，是叶家百年之内最出色的后辈，甚至还不止如此。不管你怎么想，你的崛起都是叶家的气运，就算你此后不再回来，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叶翩然默然，她知道这句话是事实。 “你们二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辞天的心意无需担心，但你就不一样了，所以，我这个做家主的，不得想个办法把你和叶家拴在一起么？” “利用你母亲的事，确实是道安他们思虑不周。”叶擎天话音微顿，“而我想要的，也不过是待你日后足够强大之时，能在叶家面临灭族危机的时候，拉上一把罢了。” 他这么说，并非是叶家招惹了多么强大的敌人，而是一种未雨绸缪。 “若不会有这么一天呢？” “那便不用。”叶擎天摇头，“就算有，也只需要你出面一次，一次就足够了。” 叶翩然不语，代表着她默认了这一要求。 事实上，她也没办法拒绝，因为浮金柝是很大一段因果。 半晌，她抬眸与叶擎天四目相对，正色道，“我没法保证，我会有强大到足以处理灭族危机的那一天，但我可以承诺，如果我真的拥有了那种能力，我会出面。”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她知道即便自己不说，叶擎天也心中清楚。 那便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她不会再踏进叶家一步。 第一百四十七章 离去 双方达成一致以后，叶翩然离开了乾坤院。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唤叶擎天一声父亲，而是毫不留恋地离去。 其实对于这个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她心中还有很多没说出口的疑问。 比如他明明已经和赵家联姻，为何还要去凡俗界招惹母亲。 又如身为新晋元婴，却受赵家掣肘，为此整整十五年对她不闻不问，对母亲也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感情，明明以赵家的实力，就算他完全不给面子也不会怎么样。 她不问，不是因为她羞于启齿，而是因为经过今晚的事，她已经明白了。 叶擎天的思想和她不一样。 在他心里，只有家族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其他的一切都可以靠后，哪怕是他自己的面子。 恐怕就连当初从凡俗带回母亲，也只是利用而已。 至于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与赵家产生嫌隙还是其他，都不重要了。 叶翩然回到母亲身边，看着母亲睡着以后，坐在一旁修炼了整晚。 翌日，天光大亮。 她带着母亲去与叶辞天汇合，告别叶家众人以后，坐上云船，离开良周城，往天衡宗的方向而去。 三人走后不久，赵家之人也离开了，叶云真母女正在其中。 只不过，赵家众人走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因为他们大费周章折腾一通，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心心念念的传承没能到手，就连叶家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若不是叶云真也在，他们怕是都要被叶家扫地出门了。 在与叶翩然的那一战中，赵长坤受伤颇重，不过并非伤到根基，经过这一日各种灵丹妙药的喂养，已是好了大半，剩下的，则是需要慢慢恢复，着急不得。 离开叶家，坐上赵家自己的灵舟以后，赵长坤和胞姐赵巧儿聚在房间里，面色阴沉。 “不行，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忍不下来，那小杂种把我打成这样，自己却毫发无损，简直岂有此理！” 赵长坤的气息尚还有几分虚弱，眼睛里却是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你想怎么办？”赵巧儿自然也心疼胞弟，因而并未立即拒绝他的提议，只是神色有些忧虑。 一来，天衡宗有明令规定，同门之间要团结友爱，不可做些戕害之事，叶熙月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二来，那边的二人都是亲传弟子，以他们姐弟两的本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得了他们的性命。 想要报复，从何说起？ 赵长坤自然也知晓这些，他阴森一笑，道，“我们不必要他们的命，略施惩戒即可，不过，此事还需要胞姐你的帮助……” 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赵巧儿，后者听着，眼睛微微一亮。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我这就去联系，只是，我们都要小心行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父亲也不行，叶云真那边，更是要死死瞒住……” “胞姐放心，我明白的。” 就这样，一个针对叶翩然的阴谋便悄然成型了。 另一边，叶府后山。 一座不起眼的洞府门前，叶擎天只身一人，双手握在身前，正在向洞府之内的某人传音。 “是么，你把浮金柝给出去了啊。” 洞府主人的声音很是苍老，迟缓之中，还似有几分怀念。 “老祖以为如何？” 这座位于叶府最深处的洞府，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那位结婴千年之久的老祖所居。 洞府地处后山之中，有七七四十九重阵法笼罩，知晓正确路线的，整个叶家都不超过一手之数。 “浮金柝价值虽高，但于我叶家而言，只能束之高阁，是祸非福。你做的不错。” “老祖此言，莫不是想说，我还祸害了自己闺女不成？” “非也。东西要落在合适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其作用，我等与浮金柝无缘，却叫你女儿得了这份机缘，是她的运气，也是你的运气，是我叶家的运气。” 叶擎天点头，“我之所以将浮金柝交给她，确实也是出于这般考虑。她气运惊人，只要我叶家能沾上一点，届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愁我族不能实现万年伟业？” 老祖呵呵一笑，“正是这个道理。” 叶翩然怕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实际上她和叶擎天乃至整个叶家，并不存在她想象中那般大的因果。 因为，她得到浮金柝并非是因，而是果。 也正因如此，叶擎天那时才会坚持说，若是没有遭遇灭族危机的那一天，便不需要她做任何事。 他们想要的，从一开始就得到了。 叶擎天此人，和叶翩然所想的一模一样，那便是在他眼里，除了家族利益，再没有其他重要之事。 …… 离地近万丈的高空之上，视线所及之处，唯有彩云朵朵，一直蔓延到天际。 偶尔有几道颜色各异的流光匆匆划过，眨眼间不见踪影。 极少有人注意到的是，云层之间，有一艘和云彩几乎别无二致的云船，也在高速飞行之中，里面坐的正是从良周城离开的叶翩然三人。 这一日，已经是他们启程的第六日，距离天衡宗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路程。 三人坐在云船甲板上围炉煮茶，谈笑风声，这会儿，叶翩然正说起自己惯用的佩剑在比试中损坏的事。 “这可如何是好？”任美玉面露担忧。 左右事情已经过去，叶翩然便也没再瞒着母亲，自己曾与赵家之人比试过的事，当然，具体过程自是一笔带过。 那日惊霜剑碎裂，比试结束以后，她把碎片都捡了起来，修补定是无望，却也可以留着做个纪念，再不济，也比落在有心之人手里要好。 如今她已筑基，惊霜剑确实也跟不上她的修为了，换一把剑早该提上日程，眼下更是迫在眉睫。 叶翩然打算去找妙宝阁的姚安平买上一把，以她如今的身家，灵器可以随便挑。 “妙宝阁的剑怎么比得上器峰出品。”叶辞天却是摇头，“这样吧，回宗以后，我把一位器峰的师兄介绍给你，让他为你铸一把剑，如此才是最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无妨。”叶辞天大手一挥，“就当是庆祝你成为亲传弟子的贺礼了，还有，若你能唤我一声兄长，我会更高兴的。” 这个事，叶辞天已经念叨好几天了，叶翩然有些无语，正准备回敬几句，却是脸色骤然一变。 她和叶辞天对视一眼，皆看见彼此眸中的警惕。 有人在靠近！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云体弹 虽然警惕，但二人并不慌乱。 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后，叶翩然起身带母亲回房间，叶辞天则是朝云船控制台走去。 在他的神识中，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有三道陌生的气息正在接近。 根据气息强度，不难判断出，此三人中有两名筑基后期，以及一名筑基圆满。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房间中，任美玉忧心忡忡。 叶翩然摇头，“没事的，放心吧，母亲。你先一个人待会儿，我去去就回。” “不管出什么事，最要紧的是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明白。”叶翩然重重颔首，她当然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是真的没事。 叶翩然关上房门，来到控制台与叶辞天汇合，道，“能锁定他们的位置吗？” “当然。”叶辞天毫不犹豫，“这么蠢的办法，估计也只有赵家那些人才想得出来。” “他们还真是心胸狭窄得不出所料。” 若是赵长坤和赵巧儿二人在此，听到他们的对话，怕是会气得面色发绿。 原来，他们早就已经猜到，赵家人会做出些下三滥的报复行为，因而叶辞天故意没有开启云船的隐蔽功能，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事实上，即便不特意隐蔽起来，云船也天然具有隐匿的功能，若非有心之人，很难在云层之中注意到有一朵混入其中的云彩。 因此，这一番手段，说得上是天衣无缝。 不仅如此，叶翩然二人还料想到，这种报复行为必然是赵长坤姐弟自己的手笔，只要赵家大长老不是脑子抽了，肯定不敢做出这种半路截杀的事来。 毕竟，若事情暴露，会对赵家施压的可不仅仅是叶家而已。 二人简短地聊了几句，接着，叶辞天便启用自己的操作权限，发出一道道指令。 霎时，三道正借着云层打掩护，鬼鬼祟祟地朝云船靠近的身影便出现在控制台上方的大屏幕上。 他们各自驾驭着飞行法器，从神情上看，似是在传音讨论作战计划。 “老贾，你去破开云船防御，由我来吸引火力。至于之后，小刘，就按照之前说的来。” “明白。但是我们真的就只打他们一顿，储物戒指什么的，不抢吗？” “抢你个头啊，那里面的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人家的财物都是有标识的，你要是抢了，以后就等着被追杀吧。还有，小心点别伤着性命。” “知道了知道了。还好那姓赵的娘们给的报酬也不少，不然，专程跑这一趟还真划不来。” “别说了，距离已经不远了，小心被他们察觉。一会听我号令，务必拿下！” 筑基圆满的老大话音刚落。 前方的空气忽然传来不正常的颤动，常年刀尖舔血的他顿时汗毛竖起，下意识地把头一偏。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他的头颅旁边划过，巨大的冲击力在耳边炸开，半边身体一瞬间便被炸得血肉模糊，整个人更是被掀飞出去。 “嘶……啊啊啊！什么玩意，怎么回事！” 老大并没有立即感到疼痛，而是稳住身形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没了，甚至连血都还没溢出来。 他顿时鬼叫起来，什么计划都被他抛到脑后，像他这般以抢劫为生的人，最是惜命，毫不犹豫地就打起了退堂鼓。 等等，对了，老贾和小刘呢？怎么没声了…… 老大这才发现，跟着自己做事的两个小弟，从刚才起就忽然没动静了，正当他准备转头怒斥，指责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为何见死不救的时候，蓦地身体一僵。 他看见了这二人的飞行法器，以及上面还飘荡在空中，正在徐徐下落的储物戒指。 储物戒指中保存着修士的全部身家，一般都是贴身存放，几乎不可能离身。 但现在，储物戒指还在，人却不见了…… 极致的恐惧爬上老大的背脊，生死危机之下，他的脑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转动起来，下一刻便面朝云船的方向，直接跪拜下来。 “二位，二位少爷小姐，二位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尊驾，绝无恶意！不是……这不是我自愿的，只要你们放我一马，我便告诉你们指示我的人是谁，否则，祸根不除，你们的麻烦永无止境！” 老大心慌意乱，大声求饶。 但回答他的，却是整整三枚云体弹。 轰！ 巨大的爆破声在云层之间乍响。 下一刻，云船瞬移出现，只见控制台前侧的防护屏障打开一个小洞，叶辞天伸手一吸，将死去三人的遗产尽数收起，而后抹去此处的战斗痕迹，驾驭云船扬长而去。 云船内部。 叶辞天指着地上的一堆破烂，问道，“看看你有想要的吗？” “这是你的战利品，我不要。”叶翩然摇头，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你这云船还真是不错，攻防一体，速度极快，还有隐蔽功能。尤其是那云体弹，威力绝俗啊。” 方才叶辞天操纵云船对敌的时候，叶翩然在旁边观看了全程。 对于老大而言莫名其妙的攻击，在她的视角里却无比清晰，正因如此，她才觉得惊奇。 云体弹作为云船的攻击手段之一，形态不是别的，正是一朵云彩的模样，在云层之间发射，可谓是得到了天然的掩护，令人防不胜防。 老大在那种情况下都能做出反应，还让他们两意外了一下。 只不过，另外两人就这么好运了，一个照面就被轰成了渣渣。 云体弹的强度，对标的可是半步金丹，灭杀几个寻常筑基，还不是轻轻松松。 赵家姐弟的谋划，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亲传弟子浑身是宝，不仅本人难杀，就连代步工具都是大杀器级别，各个方面都没有短板。 更不要说，这艘云船上还有两名亲传弟子，而且还是放眼整个天衡宗都最顶级的那种。 叶翩然对云船大加称赞，但不代表她自己没有。 宗主明启师叔所给的见面礼三层飞舟，与云船相比，在形态上或许不够独特，但该有的功能是一样不少。 至于开启这些功能所需要的大量灵石，对于他们两这样的亲传弟子更是不算什么，洒洒水罢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的生活 “不过，刚刚那家伙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祸根不除，麻烦不休。”叶翩然道，“你怎么看？” 她经历过叶熙月的事，对此自然是感同身受，但叶辞天就不一定了。 退一步说，大家都是天衡宗弟子，想要拔除祸根，也没那么简单。 “宗中禁止同门相残，就算是在宗门之外，一旦被人检举，该有的责罚也是一样不少。即便你我身为亲传，也不能违反宗门法规。” 叶辞天沉吟道，“但就此当作无事发生，也不可能。刚刚发射了六枚云体弹，便是整整三十万灵石出去了，这笔帐，得讨回来才行。” “怎么讨？”叶翩然却是蹙眉，“你若出面，等于是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上，如此一来，他们反倒会有持无恐。如果他们不慎身亡，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你。” 事情的麻烦之处便在于此。 当初，叶翩然利用宗门法规制裁了叶熙月，可当她自己成为上位者的时候，才意识到其中关窍。 法规的用途并不在于保护正义，而是维护宗门的秩序。 国有国法，宗有宗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宗规需要自上而下的尊重和维护。 宗规在天衡宗享有最高的地位，别说亲传弟子，便是真传，乃至宗门长老，甚至是宗主，都不能例外。 否则，特例的先河一旦开启，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天衡宗树立了数万年的规矩将会在一夕之间毁灭。 届时，一切都会乱套，便是万年基业还在，依然位列七大宗门，也是外强内干，从根部开始腐坏，要不了多久便会分崩离析。 正是因为宗规的重要性，执法殿的存在才是天衡宗之中最特殊的。 执法殿自成一套完整体系，运作结构就连宗主都无权干涉，现任殿主更是一位鼎鼎大名的化神道君，在位超过千年，便是化神之间的矛盾，都处理过几次。 一言以蔽之，在天衡宗，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有宗规神圣不可侵犯。 叶翩然如今已经逐渐成为天衡宗的核心，对于这一点，心中自是凛然，但也感到几分苦恼。 “当然不是我出面了。”叶辞天呵呵一笑，“你才刚成为亲传不久，很多事情想必都不太了解，赵家虽然没出过亲传，但在内门也是有些裙带关系的。我们不必自己动手，惹上一身腥，这件事，交给我便好。” 叶辞天五岁入门，自一开始便在宗门高层活动，掌握的讯息和人脉自然是叶翩然不能比的。 她点点头，“那便静候佳音了。” “宗规不可触犯，但前提是保障自己的安全。”叶辞天又道，“总之，因事制宜。若真到了比较极端的程度，一切都以自己为主，其他人杀了也无所谓，执法殿的审查程序是很严格的，会做出合理的判决。” “再不济，你的师尊和师门都会为你撑腰的，若还是不行，还有我呢。” 叶翩然挑眉，“你这是在教唆我成为特例吗？” “不是。”叶辞天摇头，正色道，“我是想告诉你，这种情况没有最好，但若是有，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她闻言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垂下的眸子中氤氲着几分感动。 “看来这声兄长，我是非叫不可了。” …… 自那日以后，云船全速飞行，一路顺遂地抵达了天衡宗。 云船停在外门坊市上空，叶辞天陪着叶翩然母女二人，入住事先买好的宅院，又里里外外跑了几趟，打点好邻里关系。 期间，妙宝阁的姚安平闻讯赶来，跟着他们一起忙活，又领着三人在坊市里转了几圈。 这主要是为了让任美玉熟悉一下坊市的环境，什么地方能采办物资、什么地方可以逛逛、什么地方最好不要靠近等等，都做了详细的介绍。 几圈下来，不说其他人，至少坊市里的原住民，都知道了有一位身份不得了的人即将长住于此。 足足两位亲传弟子为其保驾护航，还有妙宝阁管事引路，这阵仗，都不是罕见了，根本是连见都没见过啊。 一时间，消息不胫而走，不光坊市里的人口口相传，绝对不可招惹此人，就连部分外门弟子，乃至一些消息灵通的内门弟子，都知道了这件事。 当然，他们行事如此高调，目的也正在于此，叶辞天更是故意把云船堂而皇之停在坊市上空的。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知道，任美玉虽是凡人，但背景惊人，谁若是跟她过不去，便是跟两位亲传弟子过不去。 叶辞天就不说了，他的声名在天衡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叶翩然也不差，师承主峰嫡传一脉，恰恰这一脉的护短之名也是远扬万里，在苍古大陆的其他地域都有流传，号称是无故莫要为敌。 这两尊大佛分量之重，无须多言，一般人光听到名号都要抖上三抖。 别的不说，便是已经和叶翩然混熟的姚安平，见到这两人并肩而立的样子，都吞了几口唾沫。 此时，四人已经逛完街，回到宅院所处的居民区中。 居民区多是些坊市的原住民，他们生于斯，长于斯，也有一些从别处搬迁过来的，总的来说，虽然不比凡间，却也比寻常修仙人士多了几分市侩，有了些烟火气。 能造成这样的气象，天衡宗的管理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规定门下弟子不可对凡人出手。 居民区的人际关系也不像叶家那般复杂，当作寻常邻里关系相处便可，而且凡人在其中也占据了相当的比例。 毕竟，仙缘难求，并非人人都有灵根，便是在修仙界之中也一样，只不过，比例会比凡俗高许多罢了。 其中不乏与任美玉年龄相仿的妇人，或是独居女性，这一点，叶翩然在购置宅院的时候便已经观察到了。 她想，母亲在这里肯定能结识到很多新朋友，在这里生活，一定比在叶家快乐多了。 叶翩然不仅是想让母亲脱离叶家的苦海，还希望她能有自己的生活，将过去的一切抛在脑后，开启崭新的人生。 为此，她做了很多努力。 只有把母亲安顿好了，她才能放心地去追寻自己的仙途。 不过，这些邻里关系具体应该如何相处，就要靠母亲自己了，这方面她可是帮不上一点忙的。 第一百五十章 契约 忙活一通以后，四人回到已经布置好的宅院之中，围在石桌旁坐下。 姚安平起初还摆手拒绝，最后在叶辞天和叶翩然二人的注视下，还是乖乖落座了。 “夫人，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就在坊市中的妙宝阁任职，日后你要是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千万别客气。这是我的传讯符。” 说着，姚安平递上一沓符箓，但伸出的手很快僵在半空。 传讯符需要灵力激活才能使用，此物便是交给任美玉，也是形同虚设。 他尴尬一笑，只觉得给也不是收也不是，无奈地向叶翩然传音求助。 叶翩然却是反问，“妙宝阁中，可有灵鸽售卖？” “有的。”姚安平颔首，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当即便通过妙宝阁独门的通讯手段，传讯给同僚，简短交代了一番。 不多时，便有妙宝阁的人上门，送来数十只训练有素的灵鸽供他们挑选。 叶翩然斟酌片刻，定下其中一只，交付灵石以后便准备签订主仆契约。 在苍古大陆，大多修士都会驯养灵宠，不同类型的灵宠能给修士带来不同的增益，也等同于是变相地提升个人能力。 至于获取灵宠的方法，则有很多，不过最主流的还是直接找相应机构购买一只，省时省力不说，还可以从幼崽养起，更好地培养主仆之间的感情与默契。 当然，修士与灵宠之间的契约，并非只有主仆契约一种，还有灵魂契约和平等契约。 主仆契约顾名思义，值得一提的是，签订契约的双方是可以身份互换的，即妖兽为主，修士为仆，这种情况在妖族领地较为常见，不过也是相对于人类修士地界而言的。 通常情况下，大妖对待人类的态度，不是杀死便是驱逐，少有留下人类为奴为婢的。 主仆契约一旦签订，便会在灵魂中刻下烙印，为仆的一方死亡，对主人不会产生太大影响，但反之，仆人则会跟着主人一同死亡。 另外两种情况便大不相同了。 若是签订平等契约，双方的生命安全都不受对方影响，契约中最严格的规定便是不可相互伤害背叛，但相应地，约束力自然也不如主仆契约。 灵魂契约则是以灵魂为赌注的契约，可以视为主仆契约和平等契约的综合体，签订灵魂契约的双方地位平等，但一旦其中任意一方受到伤害，另一方也会受到同等伤害，死亡也是一样，灵魂契约的约束力是最强的。 总之，主仆契约是目前最常见的契约形式，平等契约次之，一般适用于灵宠极为强力，桀骜不驯，有上古神兽血脉之类的情况，灵魂契约则太过邪门，现在已经几乎绝迹了。 至于修士最多能签订几次主仆契约，并没有统一的标准，具体数量是根据个人的神识强度而定的。 平等契约则不同，至多不能超过三次，最好只有一次；灵魂契约则是只能签订一次。 叶翩然此前并没有过多考虑过有关灵宠的事情，她的态度是顺其自然，全看缘分，即便有了，也是在精不在多，无需强求。 眼下这般情况，虽然在她原本的计划之外，左右也不过是一只用来报信的灵鸽而已，消耗不了多少神识，所以她几乎是毫不犹豫。 “等等。” 就在这时，叶辞天却是忽然出声制止，传音道，“一旦签订契约，你便要时时接受灵鸽的讯息，若是太过频繁，可能会影响你自己的修炼，而且，你也未必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宗门之中。” 筑基以后，羽翼初丰，正是离宗历练，闯荡江湖的好时机，绝大部分人都会在这个时候忙碌起来，几年不见也是常有的事。 他说的这些，叶翩然已经考虑过了，只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旁，姚安平见她突然停下了动作，又和叶辞天无言对视，很容易便猜到他们是在传音交谈。 “咳，那个，如果二位信得过我的话，不如让我来与这只灵鸽签订契约吧？” 此言一出，叶翩然微微一愣，叶辞天则是侧目看来，意味深长。 显然，他从一开始便打的是这个主意。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姚安平就自觉地提出来了，让他不由得对此人高看了几眼。 事实上，让姚安平来做这件事，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不仅前面那些问题都能得到解决，对于姚安平自己来说，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 他等于是就此搭上两名亲传弟子的大船，即便那二人什么也不做，他得到的好处也是只多不少，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前途一片光明。 而他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过是签订一只传信用的灵鸽而已，照看任美玉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这是事先便与叶翩然约定好的。 不管怎么想，姚安平都没有理由放弃这个机会。 叶翩然这边，略微错愕以后，也是反应过来，觉得可行。 “只不过，不是我不相信你。”她说道，“但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我的母亲，不能等闲视之。我会在你身上留下一道神念，用作监视。” “在此期间，你需要每月向我汇报情况，一旦被我发现你有异动或是与汇报不符之举……便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同样，你若是做得好，好处自然也少不了你的。我这个人，最是爱憎分明，这一点，想必以你们妙宝阁的情报网，应该早就知晓了吧。” “自然。”姚安平颔首，“我没意见，心系至亲安危也是人之常情。” 这段对话在传音中进行，任美玉并不知晓。 接下来，姚安平与灵鸽签订主仆契约，叶翩然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神念。 这样，即便在她回到澄云峰之后，脱离神识范围，无法知晓姚安平具体在做些什么，却也能感知到他的大致动向。 做完这些，也算是解决了任美玉无法使用传讯符的问题，通过灵鸽的眼睛，姚安平便能第一时间知道任美玉是否遇到困难、需要帮助等等，从而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除此之外，叶翩然和叶辞天还各自留下了几张自己制作的护身符，给任美玉防身，又在整座宅院和主屋之中布置下全天候运作的阵盘，可谓是面面俱到。 第一百五十一章 曲恒 解决完这一系列的事情以后，叶辞天便先行离去了。 叶翩然则是打算再陪母亲住上几天，让她充分熟悉一下坊市的环境，待一切都步入正轨以后再回澄云峰。 临别前，二人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届时一道去器峰找人为她铸剑。 时光匆匆，五天时间转眼便过。 由于铸剑一事迫在眉睫，叶翩然就没有陪母亲住太久，时间一到便离开坊市，往内门器峰而去。 这几天，她也没有闲着，按照原来的节奏照常修炼，把凝水诀的修习提上日程。 与叶辞天汇合以后，他一边御剑在前带路，一边传音。 “上次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外门坊市之中，有一家卖情报的店，不知你是否知晓。” “我知道，是姚安平告诉我的。”叶翩然肯定道，“我之前去过一次，怎么了？” “原来你已经去过了，当时的情形，你应该还记得吧，能跟我说说么？” 虽然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叶翩然回想一番，还是把当时见到的景象大致复述了一遍。 “果然是这样。”叶辞天听完叹息一声，“翩然，你可知，那家店的幕后老板不是别人，正是符峰的宏照真君。而当初在魔云矿窟设下魔灵封印的那位化神道君，是宏照真君的亲师伯。” “这……”叶翩然闻言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蹙眉道，“你的意思是，当时我见到的老掌柜，身份并不简单吗？” “正是如此。”叶辞天颔首，“元婴真君通常而言，至少会修炼一具分身，本尊坐镇洞府，分身负责在外活动，你所描述的老掌柜，据我所知，应该便是宏照真君的分身之一。” “元婴真君的本尊和分身，性格不同是常有的事。宏照真君本尊是个笑面虎，而你见到的那具分身，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被称为何老的那位，宏照真君本人姓何，不过他不喜欢被别人这样称呼，分身却是截然相反。” “至于你说的黑衣青年，身份很难确定，但肯定也是符峰的弟子。” “原来如此。”叶翩然了然点头，露出一抹苦笑，“当时我并未察觉不妥之处，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看来，还是我道行不够啊。” “你不必自责，那时你才练气，不知晓这些也没什么奇怪。只是，如此一来便说明，那边怕是早就盯上你了，他们虽不至于干出多么过分的事来，但想必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我会小心的。” 叶翩然心思剔透，便是叶辞天不说，她也知道，堂堂元婴真君的分身是必然不可能一直在情报小店里当掌柜的，之所以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估计是早就算好她会去。 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巧合。 “你心里有数便好。” 对话之间，二人距离此行的目的地也是愈发近了，不多时便来到一座位置险峻的洞府门口。 “曲师兄，是我。” 叶辞天御剑停在半空，向洞府之中传音。 回复来得很快，只见唰唰唰有数十柄形态各异的兵器从洞府之中激射而出，大部分朝叶辞天而去，只有两件攻向叶翩然。 惊霜剑已毁，叶翩然现在用的飞行法器正是宗门统一配发的飞梭，作战起来不太方便，颇有几分笨拙。 但她并不慌乱，一手召出雷龙变护住周身，拦住其中一柄长枪，另一只手则是取出一把铁扇法器，往身前掷去。 这铁扇法器还是差不多五年以前，被叶熙月逼去万妖山脉之时，斩杀散修何业所得，是一件中品法器。 她一直将此物留在手里，也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如今刚好派上用场，以扇代剑。 然而，同为中品法器，铁骨扇的质量可就比惊霜剑差得远了，对上前方气势汹汹而来的宝剑，一个照面就被砍成两半，简直就和切豆腐一样。 叶翩然也是一愣，随即召出枯寒玄冰镯，极寒之意弥漫，几招过后才堪堪截停宝剑。 “好剑！” 她赞叹一声，周身雷龙旋绕，玉手悬托墨镯，另一只手则是朝宝剑抓去，却不想此剑滑如泥鳅，好不容易握在手里，也是颤动不已，想要挣脱她的桎梏。 另一边，叶辞天也结束了战斗，把十几件兵器尽数制服，也是勉力压制着其中数件灵器的震动，见她如此，不由得莞尔。 他刚想说话，便被终于现身的洞府主人打断了。 “有眼光，此剑出自我曲恒之手，品质上上，不好才怪。” 来人一袭赤龙法衣，墨发高束，意气风发，颇有几分风流倜傥之态，正是器峰亲传曲恒。 “曲师兄。”叶翩然礼貌问好，手上却是青筋暴起，她快要压制不住这剑了。 “曲师兄还是一如既往地癖好独特。”叶辞天道，“不知我这妹妹，是否通过了曲师兄的考验啊？” 曲恒点头，“我答应为她铸一把剑了，老规矩，材料和费用都是你出。” “这是自然。” 修仙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请大师出手，委托人不仅要包圆材料和费用，即便最终炼制失败，也不得向大师追责，毕竟这种事情是没有百分百的成功率的。 一般而言，能有四成的成功率，已是极为不错了，是门槛都会被人踏破的程度。 曲恒作为在整个器峰都排得上号的炼器天才，成功率高达惊人的七成，但想要请他出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熟人的面子他也不卖，做事全凭自己喜好。 给登门的人送上数十柄兵器的突然袭击，便是他的喜好之一，大部分人都会被这阵仗吓退，余下来的，也只有极个别人能通过他的考验。 叶辞天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难得的可以同时接下这十几柄兵器的人，正是出于这个缘故，曲恒才会和他成为朋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不过，朋友是朋友，朋友的妹妹又是另一回事了，曲恒是典型的对事不对人。 考虑到叶翩然兵器已毁，并非是巅峰状态，又是刚刚筑基，曲恒特意只拨了两件兵器去对付她。 话虽如此，其中那柄宝剑，可是他的得意之作，是这数十件兵器中最强力的，而且灵性初生，是他迄今为止炼制过的所有灵器之中，为数不多有升阶可能的。 此剑能被这看起来扶风弱柳一般的少女给制服，便足以说明她很有几分本事，而曲恒恰恰又是对待天才和庸才态度截然不同的人。 “进来罢。” 丢下这句，他大手一招，宝剑便挣脱叶翩然的桎梏，急速飞来，在他身旁转了几圈，似是在表达亲昵之意。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庚精 曲恒洞府中设有专门的炼器室，各种设备琳琅满目，让叶翩然大开眼界。 按照曲恒的要求，她展示了一下自己擅长的几门术法，又借用方才的宝剑舞了一套剑术。 不得不说，灵器的威力就是不一样，即便兵器并不趁手，杀伤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先前对付赵长坤之时，她手里的不是惊霜剑而是一把灵器，战斗恐怕会结束得很快，即便不是一边倒的局面，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枯寒玄冰镯虽说也是灵器，但属性与她自身灵根不符是不争的事实，再者，她也确实更擅长用剑。 “这样就可以了。” 曲恒认真看完她的展示，收回宝剑，如此要求的目的在于了解她的个人特性，以便更好地进行量身定制。 “铸剑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至多不会超过六个月，若是有什么其他情况，我会联系你。”他道，“我需要这些材料，庚精，云金石，流火钢……” 一个个材料名字从曲恒嘴中蹦出，叶翩然听着，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大部分材料都十分名贵不说，如云金石，流火钢等，更是有价无市的存在，基本只能在拍卖会上见到。 其中尤以庚精为最，此物几乎称得上是目前修仙界中最好的炼器材料之一，极为珍稀罕见，手掌大小的薄薄一片都要被卖出天价，一经面世，便会引起无数人争抢，为此头破血流都在所不惜。 庚精如此珍贵，效用却是意外地简单，只是提升法宝的坚韧度和锋锐度。 但在这两个赛道之中，庚精是当之无愧的龙头。 以变成碎片的惊霜剑为例，若惊霜剑中有庚精的加入，哪怕只是一点粉末，也足以让惊霜剑跻身顶级法器的行列，削铁如泥，轻轻一挥就可以斩断中品铁骨扇。 即便遭到重创，碎裂成片，也可以再度冶炼，焕发出新的生机。 这种作用，对于法器来说或许并不重要，但放在高阶的灵器乃至于后天灵宝这种级别的法宝上，却是攸关性命。 从灵器开始，越往上走，法宝越具灵性，需要时刻放在丹田之中温养，这个过程中，双方得到的好处都是相互的。 一旦法宝被毁，主人也会心神受损，不但如此，投入其中的各种成本都要从头来过，麻烦至极。 而庚精恰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但这并不是说，在法宝之中渗入庚精，便可以避免所有损毁的情况，使之坚硬不摧，而是说，庚精是这方面已知的最好的材料，有总比没有好，一般而言，已经可以不惧大部分的情况。 听到曲恒如此要求，便是腰缠万贯的叶辞天都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他怎么有种自己被宰了的感觉？ 话虽如此，叶辞天还是认命地搜刮起自己的储物戒来，一件件流光溢彩的珍稀材料被他取出，摆在地上，不多时便堆成了一座宝山。 “我手上有的就是这些了，还缺几样，过几天我给你送过来。” “不是大事。”曲恒摆摆手，眼珠子几乎要黏在宝山上面，准确来说，是黏在宝山顶端的那一小块庚精上，让人不禁怀疑他下一刻就要流出哈喇子来。 “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见状，叶翩然反倒是有些苦恼。 虽说她和叶辞天的关系大为改善，但以她的性格，并不会如何麻烦别人，更不要说心安理得地收下如此贵重的贺礼，即便再亲的人也一样。 “你不用有什么负担。”叶辞天摇头，“而且你没看出来吗？曲师兄是故意的，他知道我手里有庚精，所以才会一口气要这么多珍稀材料，换做是别人，他就不会这样了。” 闻言，叶翩然微微一愣。 曲恒这时也是恋恋不舍地收回黏在庚精上的目光，点头道，“有了这块庚精，我就可以尝试炼制更高品阶的灵器了，说起来这还是你的运气呢，叶师妹。” “此事若成，不仅能让我的炼器水平更上一层楼，也能让你得到一柄极为强力的趁手兵器，说不准还能成为你本命法宝的剑胚，省去许多功夫，一举多得。” 叶辞天赞同道，“正是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 叶翩然思忖一番，也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正是一块人头大小的魔云石精。 “不知曲师兄是否知晓此物，名为魔云石精，是一种灵器增幅材料，或许能派上用场。” 毕竟已经过了师尊乃至整个师门的明路，她如今已不再对魔云石精的存在遮遮掩掩了。 说着，她又取出更大的一块，看向叶辞天。 “这块送给兄长，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吧。” 二人都是识货的人，一眼便看出此物的不凡。 叶辞天笑着收下，曲恒则是说了句稍等，在一旁的兵器架上哐当哐当地搜寻一番，找出一个刀胚。 “我测试一下这魔云石精的增幅能力，没问题吧？” 叶翩然自然没有异议。 接下来，曲恒便开始工作起来，他切下巴掌大的一小块魔云石精，掌中燃起灵火，将材料灼烧液化，而后注入刀胚之中，操起铁锤敲打起来。 不多时，一柄造型简陋的长刀便成型了。 曲恒抹去额头的汗水，吐出口气，双手握住刀柄，往前一挥。 刀芒落在一块不知是何材质的铁板上，留下一道足有指节深的刀痕，让他不由得面露讶色，双眼一亮。 “这魔云石精还真是不错，单论增幅能力，在我手头里的材料中至少能排前三。”曲恒啧啧称奇，“具体效用还有待进一步考量，总之，这东西我收下了，作为回报，缺少的云金石，便由我来出吧。” “那就太好了。”叶翩然淡淡一笑。 缺少的几样材料之中，云金石是最贵重的一种，也是最难寻觅的一种，如此一来，压力骤减，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至于余下的几样，叶翩然和叶辞天商量一番，决定先各找各的，如有进展，随时交流。 把炼器有关的一系列事宜都确认完毕以后，三人又交谈了一会，曲恒便挥手送客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债务 从曲恒洞府出来以后，二人一路同行到离开器峰地界。 正要分别之时，叶翩然忽然叫住叶辞天，问道。 “他们会对母亲不利吗？” 叶辞天自然知道她说的他们是谁，当即便摇了摇头。 “不会。宏照真君那一脉，虽然行事有些乖僻，却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恩怨分明，对凡人出手的事是肯定干不出来的。” “何况，与他们有过节的是你，而不是任夫人，所以他们的目光也只会盯着你。至于你身边人，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样。”叶翩然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我明白了。” 与叶辞天分别以后，她并没有立时返回澄云峰，而是去了一趟凌云峰的总务殿。 天衡宗不养闲人，上到长老，下到弟子，都需要为宗门创造价值，简单来说，就是要定期执行宗门任务。 叶翩然入门至今，先是度过了三年的新弟子保护期，而后又闭关两年，筑基拜师，一跃成为亲传弟子，可谓是成长飞快。 但在此期间，除了最初与叶熙月相互纠缠的几次以外，她再也没做过宗门任务，更别提保护期结束以后的固定份额了。 天衡宗弟子分为四个档次，分别是真传、亲传、内门、外门，每一个档次的弟子所对应的任务份额，都是不同的。 以外门弟子为例，保护期结束以后，每年需要完成价值五百贡献点的任务，内门弟子则是两千，亲传弟子五千。 至于真传，已经和宗门长老一个级别，叶翩然对此了解不多。 也就是说，她现在欠了一千贡献点的任务份额，加上之前借用澄心镜的债务，目前一共是欠了宗门十万零九千贡献点。 如果不是手里无剑，战斗力不在巅峰状态，她真有一种立马冲进任务堂，领上八个十个任务还债的冲动。 所幸，内门弟子也是有保护期的，而且足足有十年，亲传弟子也是同样。 这十年时间，对旁人而言大抵是养精蓄锐，提升自我的大好时机，但对叶翩然来说，却是她难得的喘息之机。 她应该要好好利用这十年时间，既不能怠慢了修炼，也要尽量填补身上的债务窟窿，争取早些还清。 毕竟，借用澄心镜的债务可是有利息的，每年增加一成，也就是足足九千贡献点，就好像滚雪球一般，拖的时间越长，雪球就越大，到最后变成一个天文数字。 总之，能还一点是一点。 这次来总务殿，除了要厘清自己身上的债务以外，还有一项工作便是，出手一些现有但不必要的资源，用来换取贡献点。 但令叶翩然意外的是，不论她拿出什么东西，负责鉴定的金丹长老都没给出肯定的答复，一次也没有。 错愕之后，她很快知晓了缘由所在。 如今的她已经是亲传弟子，所处之地又在内门，长老对宝物的要求自然是只高不低，和在外门时大为不同。 若她出手的是一些珍稀之物也便罢了，偏偏又不是如此，那落到如此境地，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想明白其中关窍以后，叶翩然一时无言，实际上她也不是没有满足要求的宝物，远的不说，魔云石精便是一个。 但与曲恒的交涉让她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对于魔云石精这种宝物，直接出手卖掉是最亏的选择。 随着修为的提高，修士的社交面会变得更广，所需要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价值不菲，到了这个时候，使用灵石交易反倒不便，最常见的形式是以物易物。 她和曲恒的利益置换，便是一种以物易物，用魔云石精换云金石。 换言之，日后若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她完全可以故技重施，用魔云石精去换取自己想要的其他东西，如此才是利益最大化。 相反，若单单用魔云石精换取贡献点，虽然短时间内能解她的燃眉之急，却不仅性价比低，而且也不是长久之计。 因为获取贡献点的渠道不止一条，她难道每次都要用这种方法吗？ 深思熟虑过后，叶翩然离开了鉴宝室。 由于她并未提供符合要求的宝物，被视为无故占用公共资源，还额外扣除了五百贡献点。 对此，叶翩然深感汗颜，心道这种低级错误以后绝不能再犯。 唯一让她庆幸的便是，同样的举动，内门的惩罚力度明显比外门低了好几倍，否则，她才真是心痛得不能呼吸。 收拾好心情以后，她回到澄云峰，第一件事便是上山顶拜见师尊，禀告自己已经将母亲接至宗门坊市。 接下来，她又依次去拜访了大师姐谢明瑶和二师兄林泽，一人送了一点魔云石精，都是足有人头大小的。 做完这些，她还是没有着急回到自己的洞府，而是去自己所辖的灵田里转了一圈，看似巡视，实则警示，顺道收了些好处费。 当然，这可不是叶翩然伸手要的，而是那些灵役非要塞到她手里的。 对于这些好处费的用途，她心知肚明，正因如此，她收下了。 其实方才拜访大师姐的时候，她就有提到管理灵田的事，大师姐的意思也差不多，无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证自己拿大头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没必要太较真。 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利益置换。 从灵田出来以后，叶翩然回到洞府，准备闭个小关。 关于找炼器材料的事，她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通知过姚安平了，让后者但凡见到清单上的材料，不论价格几何都要拿下，一切费用找她报销。 大师姐和二师兄那边，她也提了一嘴，请他们帮忙留意一下。 至于她自己，目前还是以修炼为主，只待剑成，便可以出发历练，执行宗门任务了。 闭关的内容则是，龙血珊瑚炼体每月一次，其余时间用来修习各种术法，以及参悟乾元周天剑诀。 手头上三门神通的修炼，则是不急于一时。 诡妄入梦第一重已经入门，悬河沧流她目前没有多余时间修炼，至于得自叶家的浮金柝，更是看都看不懂，只能以后再说。 叶翩然闭关期间，时光如梭，转眼便是六个月过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变故 这六个月以来，一切顺利。 不仅炼器材料尽数找齐，炼体方面也卓有成效，惊雷变的修行更是推进到第五重，凝水诀亦达到小成。 唯一不太如意的便是乾元周天剑诀的修炼。 这段时间，除却每月固定的炼体以外，叶翩然每天都会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用来参悟乾元周天剑诀，结果却是收效甚微。 其实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触摸到剑诀的门槛了，但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就好像中间隔着一层纱帐一般。 要想突破这层纱帐，一窥其庐山真面目，估计是需要一个契机。 话虽如此，可她事实上并不觉得忧虑或是着急。 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不论是宋邺师兄也好，师尊也好，都已经明确地提醒过她乾元周天剑诀的难度，是以她对此早有准备。 倒不如说，在短短六个月的时间之内，能有如此进展，已经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所以，也不能算不顺利。 这天，叶翩然刚从乾元周天剑诀的参悟中退出来，便收到了一条期待已久的传讯。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便离开洞府，坐上飞梭，往器峰方向而去。 …… 六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短在无法领悟一门技法，长在足以发生很多变故。 叶翩然这边风平浪静，其他地方却暗流涌动，比如外门青蝎峰。 和叶家嫡支都住在绵秀峰一样，青蝎峰则是汇星城陈家的根据地。 陈家规模不比叶家，只是一个小型家族，每十年能有十几名族人拜入天衡宗，便已经算是不错，自然不讲什么嫡庶之分。 他们有意地将住处都选在一起，即便中有间隔，却也大体上形成了一个聚落。 大多数时候，这个由大部分由陈家子弟聚合而成的区域，都是很热闹的，时常能见到一些容貌相似的弟子扎堆，或交流论道，或嬉笑打闹。 但现在，情况却截然不同。 一名同住这个区域的外门弟子闭关结束，准备出门走动走动，路过陈家子弟经常聚集的地方，探头一看，有些意外地咦了一声。 这条路算是他离开青蝎峰的必经之路，入门至今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神奇的是，接近一半的时间，他都能在这里见到几个陈家子弟。 虽然说，偶遇的概率不能算是特别高，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也逐渐变成他赶路时的一点点小乐趣了。 今天没见到人，他有些意外，却也没放在心上，收回视线以后便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然而，接下来就不对劲了。 这名弟子最近出入十分频繁，一个月内要进出十余次，但却没有一次见到陈家子弟，一个也没有。 起初，他没当回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陈家之人这么久都没出现，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难道是都闭关去了，或者出去做任务了？ 他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疑虑稍减，但很快又重新提起来。 陈家子弟他虽然认识的不多，却也因为同住一个片区的缘故，眼熟的不少，加上他们之间都有血缘关系，很容易能从容貌上看出来。 修士眼力极佳，很少会有认错人的情况发生，最近这段时间，这名弟子也确信自己所见无误。 就算是真的闭关或者做任务，全部一起消失的概率能有多大？ 想到此处，他只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背后升起，而后再也按捺不住，改道去找好友倾诉。 了解情况以后，好友也觉得事情有些离奇，二人商量再三，决定一起去找宗门长老。 他们倒也不是有多担心陈家子弟的人身安全，毕竟说到底，没多少人会那么在意别人的死活，便是同门又如何。 问题在于，他们不清楚这件事究竟有多大，要是真的很严重，而他们又明明已经察觉到异常却不上报，导致耽误什么事情，总觉得会良心不安。 对于一名修士来说，念头通达是很重要的，否则后续发展成心魔，那才是追悔莫及。 而宗门长老得知此事以后，先是派遣一批弟子盯住陈家子弟居住的片区，三天后依然没见到人，便启用特殊手段，扫描每一间院落。 结论是，确实没人。 青蝎峰的所有陈家子弟，足足五十余号人，全都不见了！ 接手此事的长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动用自己的权限，查阅整个宗门中出自汇星城陈家的人员名单，挨个确认。 陈家没有出过亲传弟子，只有两名族人在内门，于半年前结伴离宗历练，至今未归。 外门这边，除了青蝎峰，陈家还有三名族人在担任执事，也都在半年前告假了。 至此，陈家在宗门中的族人只剩下最后一个。 此人名为陈苏苏，是一位练气七层的女修，于五年前入门，却不知何故不住在青蝎峰，而是居于一座灵气较差的山峰。 幸运的是，陈苏苏并未失踪，而且昨日还去了坊市，看起来对陈家众人消失的事一无所知。 调查此事的长老一边派人去与陈苏苏交涉，一边联系宗门高层，汇报情况。 没过多久，陈苏苏这边便有了进展。 原来，她并非是陈家的血脉，而是陈家的养女，与同族子弟感情不深。 入宗以后，她也没有选择和陈家众人住在一起，而是另寻他处，独来独往，平时几乎和他们没有联系。 陈苏苏在说这些的时候，外门执法殿的一间密室之中，有几名气息深厚的长老正在同步观看他们谈话的影像。 “此女没有说谎。” 说话的是执法殿的金长老，也正是叶熙月案件的见证人之一。 “看来，在她身上是找不到突破口了。”全程跟进此事的隋长老摇头，“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得去一趟汇星城才能知晓。” “你一个人够吗？”另一位威严老者面露沉吟，视线落在身侧，“我预感此事没这么简单。老徐，你跟老隋一道去吧，免得出现什么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被称作老徐的长老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若是叶翩然在此，一眼便能认出，这位长老便是当时负责执行死刑的那位。 不仅如此，在场五位长老，有三位是她见过的，都是外门的领军人物，可见宗门对此事的重视。 “可以。”老徐颔首，一锤定音。 第一百五十五章 剑名长涟 陈家之事，叶翩然并不知晓。 此时的她已经抵达曲恒洞府，只有她一个人，叶辞天早在一个月前便闭关了。 叶辞天这次闭关，是在剑道上有了新的领悟，不厘清头绪不出关，据他本人所说，至少也要一两年时间。 “你们兄妹两个，都是闭关狂人。”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曲恒大摇其头，全然没意识到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他只要沉浸在炼器之中，便是废寝忘食，日以夜继，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都有些轻了，天塌下来都要先炼完再说。 是以，叶翩然听到这话，只是撇撇嘴，并不接茬。 曲恒也不在意，而是神秘兮兮地带她进入炼器室，还特意让她开门。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立时汗毛竖起，一道前所未见的锋利之意从中传出，好似一柄绝世神兵，欲要斩灭一切。 只一刹，叶翩然便明白了曲恒的用意，她当即全力出手，一水一雷两条灵蛇旋绕而出，与那股锋利狠狠对撞。 这一招是凝水诀与惊雷变的结合，威力倍增。 强烈的能量波动自碰撞之处激射开来，她却是不退反进，以肉身之力硬扛，脚踏鬼踪魅影步，一个挪移来到炼器室之中，伸手向剑柄抓去。 是的，剑柄。 这个一开门便朝她攻来的东西，便是曲恒耗时六个月才炼成的灵器，也正是即将要属于她的那把剑！ 然而，叶翩然这一抓却是落空了。 水雷双蛇与剑之锋锐算是分庭抗礼，但就在手伸出的下一刻，那剑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剑身一甩，直接从双蛇的包围之中杀出一条路来，竟是跑了。 见状，她微微一愣。 不过，这也激起了她的斗志，如此有灵性的剑，她怎么可能放过。 大部分灵器在刚刚诞生的时候，都是桀骜不驯的，若想要得到灵器的认可，必须要将其制服，使其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所用。 在这个过程中，灵器反抗得越激烈，越机敏，便说明越有灵性，品阶越高。 略略错愕以后，叶翩然也是露出笑容，见猎心喜地冲上前去，各种手段齐出，终于是在交战了上百个回合后，将灵剑牢牢牵制。 灵剑刃宽二指，通体月白，剑柄上刻着两个古体小篆，意为长涟。 “长涟……”她轻声细语，含笑点头，“真是个好名字。” 本来被她握在手中，却依然剧烈挣扎的长涟剑，听到她道出自己的名字以后，竟也是奇异地安静下来，不再反抗。 “这是认可你做祂的主人了。” 曲恒走进炼器室，解释道，“接下来，滴血认主，刻画神念烙印，再放入丹田中温养，长涟剑便真正属于你了。” 叶翩然依言照做，从舌尖逼出自己的一滴精血，没入剑柄处的两个小篆之中。 心神联系建立起来以后，她顺着脑海中感知到的方向，在长涟剑上刻画下自己的神念烙印。 做完这些，她又挥舞了几下灵剑，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其收入丹田之中。 “多谢曲师兄。” 她向曲恒抱拳一礼，神色认真。 经过刚才的这一番激烈打斗，她能明显感觉到，长涟剑的各个方面都要远胜于先前曲恒拿出的那柄宝剑。 这其中固然有材料珍稀的缘故，但也与曲恒自身堪称鬼斧神工的技艺，以及他全然不藏私的态度有很大的关系。 毕竟，炼器的全过程只有曲恒自己知道，他这里那里偷工减料一点，或者是扣下一部分材料充实自己腰包，都没人会发现。 虽然叶翩然也不能保证，曲恒完全没做上述事情，但她愿意相信曲恒的人品，而且，事实胜于雄辩。 “不必。”曲恒摆手，“之前我就说过，炼器是一件对你我双方都互利互惠的事情，你收获了趁手的法宝，我收获了宝贵的经验，这两者之间，孰轻孰重可不好说。” “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你能收拾一下这些残局，就更好了。” 闻言，叶翩然这才看向四周，发现整间炼器室都在先前的战斗中变得一片狼藉，跟废墟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有些汗颜，连忙开始收拾起来，所幸曲恒也早有准备，把贵重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因而倒也没什么损失。 曲恒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眯了眯眼。 说实在的，其实他没想到叶翩然真能仅凭自身之力制服长涟剑，让他原本的两个打算都没派上用场。 他本来是想，要么给长涟剑加一重封印，要么用自己那柄宝剑把长涟剑换取过来，他可以补上几倍的差价。 无他，长涟剑的品质实在是太好了，让他这个炼器师本人都感到惊讶，甚至有几分眼红。 曲恒承认，他先前那样行事，确实是故意的，他想让叶翩然知难而退，主动提出让他帮忙。 毕竟，据他观察，第一次见叶翩然的时候，后者的水平虽然确实不错，却也没到极为惊艳的程度，与叶辞天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换做是叶辞天在此，他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但事情的发展与曲恒的心思完全相悖，看到叶翩然一路追着长涟剑打的模样，他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他分不清究竟是对方一开始是在藏拙，还是这六个月的闭关修行真的有这么大的成效，几乎让她整个人焕然一新。 曲恒不知道的是，叶翩然本来就是愈战愈勇的类型，而且初见之时，空中作战，飞行法器还是个不灵敏的飞梭，自然对她的水平有所限制。 除此之外，一定程度上的藏拙也是她的习惯，她不喜欢一上来就把自己的真实能力暴露出来，这样很容易让自己落入被动的境地。 事实证明，她的谨慎也是没错的。 曲恒算盘落空，心中虽然惋惜，却也仅此而已。 长涟剑是他根据叶翩然的个人特质量身定制的，二者之间存在一种先天的亲近，所以叶翩然本人去制服，确实要容易一些，换做是他去，便是能拿下，也不会太轻松。 曲恒的修为是筑基中期，但他并不特别擅长战斗，与这兄妹二人是没得比。 退一步说，炼器这种事本来就是需要无数经验累积的，他能炼成一次长涟剑，就能炼成第二次，到时他也为自己定制一把，岂不更美。 另外，他虽然有一些自己的心思，却也从未想过要偷工减料，中饱私囊，这不符合他的职业操守。 而且，他也根本没想过要直接动手抢剑，第一是他觉得没必要，第二是他不愿意和叶辞天撕破脸皮。 如今看来，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任务堂 离开器峰以后，叶翩然往内门任务堂而去。 剑已到手，接下来她便准备按原计划行事，做任务还债了。 内门的任务堂结构上与外门并无太大区别，只是大了许多，一共有五面石壁陈列殿内，却是同样的人声鼎沸，热闹之极。 五面石壁，只有其中一面是宗内任务的区域，其余四面皆是外出任务，从左到右依次按照修为层次排列，难度则是自下而上递增。 筑基以后，大境界内的修为划分，不再像练气期时那般详细，而是总体上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圆满四大层次。 当然，每一个小境界之间，乃至于同一个小境界之内的差距，也会随着修为的提高而不断扩大，这也就是修为越高，越级挑战越难的原因所在。 某种程度上说，或许也是赵家人自信的来源吧。 叶翩然粗略一扫，便发现任务内容最多的是左侧第二面石壁，目测不少于三百条信息，几乎是外门的两倍有余，其顶端刻着明晃晃的四个大字：筑基初期。 略微次之的则是左侧第一面石壁，上面都是些宗内任务，虽然没什么风险，但相应的，报酬也会少上许多。 饶是如此，这面石壁前的内门弟子也是只多不少，而且任务信息刷新得很频繁，这说明一直有人在接取这些任务。 至于另外三面石壁，任务信息则是一个赛一个的少了。 尤其是最右侧的筑基圆满石壁，可供接取的任务数量不足五十条，堪称是门可罗雀，但只要有人驻足于此，都会被众人敬畏的目光洗礼。 大致打量一番后，叶翩然往左侧第二面石壁走去，她打算选取一个难度适中的任务。 任务堂向来是弟子们的聚集地，亲传弟子也变得没那么稀罕，是以，她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大多数人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只有几位同穿赤龙纹道袍的亲传弟子，在与她眼神交汇以后，略一点头，以作招呼，但也仅此而已。 叶翩然将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石壁上，神识自下而上，快速掠过一条条任务信息。 “任务内容：前往万妖山脉猎取妖兽；任务期限：不限；任务要求：三阶妖兽及以上；任务报酬：视妖兽品类及品阶而定，最低不少于五百贡献点。” 这是最常见的猎妖任务，不过万妖山脉这个名字倒是勾起了她的某些回忆。 “任务内容：近日，阴风谷的松铃花即将成熟，请有意向的弟子前往阴风谷进行收集；任务期限：三个月；任务要求：松铃花的药性流失不超过二成；任务报酬：四百贡献点一株。” 阴风谷是一处险地，以妖风刮骨，令人无法御器飞行而闻名，其中最有价值的灵物便是松铃花。 松铃花生长在阴风谷最深处的峭壁之上，位置极为刁钻，且妖风最甚，想要摘取，必须要有极佳的身法和体术，难度不小。 不过对于叶翩然来说，却是有些不够看了，她的目光继续上移。 “任务内容：前往绝阳城护送商队……” “任务内容：调查铁翼城的灵宠暴走事件……” “……” 一连看了好几十条，都没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任务，此时的任务难度已经进入一个新的档次。 这一批的任务有好几个让她眼热的，正在犹豫究竟要接取哪个任务的时候，她的目光猛然间触及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汇星城陈家？ 过目不忘的强大记忆力，让叶翩然下一刻便回想起了有关的事情。 记得也是在万妖山脉之中，她将要离去之时，偶然间遇见了几个陈家之人，他们和玄虚宗的人起了些冲突，想拉她入伙共同解决。 说起来，其实她对这个汇星城陈家还蛮有印象的。 因为当时的为首之人陈星越，提出要发动一门名叫五星奎门阵的合击阵法，那时她虽然拒绝了，但事实上，这阵法给了她一点启发，小奎门术的名字便来源于此。 往昔旧事，虽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却也驱使着她仔细看了看这个提到汇星城陈家的任务。 任务内容：近日，外门有大量陈氏弟子无故失踪，经核查，这些弟子均来自于汇星城陈家。为避免引起恐慌，现发布一项调查任务，请有意愿的弟子前去汇星城调查陈氏弟子失踪原因。 任务期限：待定。 任务要求：待定。 任务报酬：视情况而定，不少于五千贡献点。 备注：此任务有两位金丹长老随行。 看完任务细则，叶翩然面露思索。 这项汇星城陈家的任务是她无意间看到的，论难度，已经在整面石壁处于上游，比她刚刚看好的几个任务，风险大了不是一点半点。 但话又说回来，这项任务竟然有两位金丹长老随行，而且其中一位，她还见过，是之前执行死刑的那位徐长老。 要知道，有备注的任务是不多见的。 这个备注非但没有让她放下心来，反倒让她更加疑虑。 一个修为要求仅是筑基初期的任务，却要派遣足足两位金丹长老随行，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而且，这个任务的报酬未免也太多了些，几乎已经是筑基初期所能接取到的任务的顶峰了，而且五千贡献点还只是最低标准。 条件虽然诱人，她却不敢轻易下手。 可转念一想，就算这个任务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陷阱，以她如今的身家，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何况还有两位金丹长老坐镇，想必只要不是运气太差，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她不比从前，前尘旧怨已了，正是崭露头角，奋勇争先的好时机。 一念及此，叶翩然不再犹豫，并指隔空向石壁一划，便在汇星城陈家的任务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下一刻，挂在腰间的弟子令牌也随之一亮，她将神识探入其中，任务的详细信息便涌入脑海。 如此，任务便算接取成功了。 详细信息则是任务内容的一个拓展，具体的还是要等见到那两位长老才能知道，至于见面也是出发的时间，则是定在七天之后。 第一百五十七章 悟剑 还有七天时间出发，叶翩然自然是要好好做些准备。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乾元周天剑诀，如今长涟剑已经到手，她想试试看，能不能在离宗之间取得一些喜人的进展。 当初，她在叶家不管不顾地激发明晖师叔的剑符，事后返回宗门的途中，叶辞天就跟她提起剑道石的事。 剑道石上留存着一道属于明晖师叔的剑意，而且听叶辞天描述，恐怕正是乾元周天剑诀的剑意。 那时，叶翩然还没有开始参悟乾元周天剑诀，因而并未产生多么激烈的情绪。 可这六个月以来的修炼让她认识到了这一点，心中的渴望便再也按捺不住，只待灵剑到手，就要去剑道石一观。 当然，她自己去肯定是不现实的。 据叶辞天所说，他在自己师尊凌华道君的护持下观摩那道剑意，都在一瞬间之内就被灼伤，休养了足足一月方才好转。 明晖师叔的剑意强悍至此，若她就这样傻乎乎地过去，就算能保住一条命，恐怕也会身受重创，乃至更严重的后果。 因此，从任务堂离开以后，叶翩然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师尊。 正好，现在距离她正式拜师也有半年多了，也是时候去师尊那里汇报一下自己的情况了。 …… 澄云峰之巅，明琅真君洞府。 “是么，能有如此进度，说明你在剑之一道上的天赋委实不低。” 明琅真君已经查看完小徒弟的情况，听她说起自己在参悟乾元周天剑诀时遇到的困难，秀眉微扬，讶异之间，也有赞赏。 “你明晖师叔把这剑诀给了不少人，除了你的宋邺师兄以外，你是第一个走到这一步的人。”她道，“感受到隔膜的存在，便是你快要入门的象征了。” “不过，乾元周天剑诀是明晖的得意之作，和寻常的七阶剑诀不太一样，即便你能入门，距离小成乃至真正领悟，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叶翩然道，“此番前来拜见师尊，是有一个请求，听闻剑峰有一剑道石，弟子猜测，明晖师叔所留剑意或许与乾元周天剑诀有关，因此，弟子想求师尊护持，去剑道石观摩一二。” “你猜的不错。”明琅真君颔首，面露沉吟，“理论上说，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以你目前的状态，恐怕无法承受那道剑意的威力。” “便是有师尊护持也不行么？” “不好说。”明琅真君也有些捏不准，“不如这样，为师也会乾元周天剑诀，由为师来演示第一式，说不定能对你有些启发。” 闻言，叶翩然微微一怔，她一心记挂着剑道石，却未曾想过还有这样的路径。 她很快回神，深深一辑，“弟子多谢师尊。” “无碍。” 明琅真君起身，广袖一拂，整座大殿便被她以滔天手段布下禁制，她又并指朝小徒弟一点，一层薄如蝉翼的保护光罩便将后者护在其中。 “你且看好，为师只演示一次。” 话音落，明琅真君一步踏出，瞬时出现在大殿中央，玉手一握，一柄细长宝剑便出现在掌中。 执剑在手的一刹那，明琅真君整个人都气势一变，从温雅如月的孤高女君，转变为锋芒毕露的剑道大家，顿时有锋锐之极的剑意自她身上冲天而起。 若不是这禁制是由师尊亲手布下，叶翩然毫不怀疑，在这剑意涌现的一瞬间，整座大殿就会被那锋芒斩得支离破碎。 这一刻，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师尊也是一位无可置疑的剑道天骄。 而就在剑意喷涌而出的下一瞬，四周场景骤然一变。 宏伟却又空旷的大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的空间，天上有一轮赤金大日高悬，日光所照之处，万物初生，循环往复。 大日永存，时光不息，周转不止。 见到这一幕，不需要任何考虑，叶翩然立时明白过来，这是道境的具象，这是乾元周天剑诀的道之意境！ 等等，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呢？ 叶翩然愕然地发现，原本阻碍她参悟剑诀的那层纱帐或是隔膜，竟是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消失了。 就在这个时候，明琅真君举剑而起，有无上的剑意如山崩海啸一般奔涌，霎时间，天崩地裂。 脚下的大地只一瞬间就爬满蛛网般的裂纹，随后碎裂开来，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渊。 天空亦是剧烈颤动，一块块天之碎片掉落下来，极为壮观可怖，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这是景象带给人的冲击，然而，事实上叶翩然感受到的却不是如此。 天塌地陷，一切归于寂灭虚无，可天穹上的大日还在。 不论四周是何光景，发生何故，这一轮大日都亘古不移，万世永存。 这种感受和之前在入梦石碑中看到的那块乳石不一样，眼前的大日是真正的永恒，是真正的不朽。 大日是万物生灭之源，亦是万物最后的归宿，一切来自于大日，一切也终将归复于大日，这个过程永远也不会有终点，永远都会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正如这一剑。 这一剑，斩的不是大日，而是时间。 是大日的永恒与不朽之力给予了剑力量，因而，这一剑落下，万物崩碎，一切复回到最初的时刻。 乾元周天剑诀，真意便在于此，立足于永恒不朽，便永立不败之地！ 叶翩然领悟到这一点的同时，整个人便沉浸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 剑道之意境早在天地崩碎的下一刻便烟消云散，露出大殿本来的模样。 明琅真君自然也察觉到了小徒弟的异样，她将宝剑收入丹田，敛起气息，默默在旁为其护法。 这会儿，她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仅仅是一次演示，便能领悟到这个地步，这已经不单单是剑道天赋的问题了，应该说，叶翩然和乾元周天剑诀有缘。 更进一步来讲，是她和明晖有缘。 乾元周天剑诀是明晖真君的独创，因此，剑诀的真意，其实也就是明晖真君的道意，是为永恒不朽之道。 明晖真君年轻时，虽然和凌华道君并称，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明晖的天赋要更高，原因就在于，他的道更强。 若不是后来出了意外，明晖的大徒弟身死道消，导致他的永恒不朽道心崩开一道裂隙，如今的明晖，只怕是已经成为天衡宗第一化神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道心有损 明晖道心有损，困在元婴圆满已有足足五百年。 也幸好明晖天资卓绝，修道不足两百年便凝婴成功，如今虽然停滞不前，却也离寿限还早得很。 只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对于明晖的事，不仅同出一脉的明琅等人心中忧虑，便是放眼整个宗门，知晓内情的也无不叹息。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还得明晖自己打开心结。 那件事后，明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本就不善言辞的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生人勿近。 宋邺的出现是一个契机，打破了他今生不再收徒的决心，也把他从先前那种消极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此后，明晖的心态发生转变，虽然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却也开始走向好的方向。 他将自己的毕生心血，乾元周天剑诀拿出，作为师侄的见面礼。 此举并不意味深长，谁也没有抱着人人都能参悟这无上剑诀的希望。 其义只是在于，明晖开始试着敞开自己的心扉，他把自己的道展露在众人眼前，既是馈赠，也是倾诉。 明晖在等，等第二个能参悟乾元周天剑诀的弟子出现。 只有一个宋邺，还不够，因为五百年前事发之时，他也是只有一个徒弟。 …… 明晖真君的方案是广撒网，近百年来，每每有需要出席的拜师礼，他都是一套说辞。 对此，同出一脉的众人都是心知肚明，便是刚拜师不久的新人，时间一长，也自然能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渠道得知。 唯一不清楚的恐怕也就是叶翩然了，她一天天不是办事就是闭关，没几天空闲，加上拜师时日尚短，和其他人还没什么交流。 当然，这些都不影响她能对乾元周天剑诀的剑意和道境产生共鸣和领悟。 只观看了一次师尊的演示，便能推进到如此程度，叶翩然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其实她也知道为何会如此，尤其是在领悟到永恒之意境和不朽之剑意以后。 永恒与不朽，都是时间概念，是时间之道中的至高。 叶翩然还记得叶擎天曾经对她说的，自己和时空之道有缘，而时空之道与时间之道和空间之道高度相关，却又不是二者的简单复合。 此前她便已经认识到，自己确实在空间之道上有些特别的感触，但对于时间之道，则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毕竟时间本就是最难以捉摸和把握的存在，时间之力无处不在，无处不有，却又无形无色，非实非虚。 就好像指间的流沙，你明明能清楚地感知到它的存在，却把握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流逝。 但就在乾元周天剑诀的道境将她心神笼罩的那一瞬，她便好像抓住了些什么。 那惊艳绝伦的一剑落下，更是让她看见了时间的存在，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 再睁开眼时，她的气息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一双清冷潋滟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沧桑的气息，好似片刻之间窥见永恒一角，不朽一端。 明琅真君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默然半晌，将明晖的事告知。 叶翩然没想到明晖师叔身上，竟然发生过如此沉重的过往，心中叹息之余，也生出一分戚然。 强如明晖师叔，却也无法避免不如意之事，可见世事无常。 但她始终相信，长风破浪会有时，不管是什么样的困难，都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 “此前，为师确实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却未曾想，你在时空一道上竟然有这么大的天赋和机缘。” 听小徒弟说起方才观剑的感悟，又提了一嘴时空之道，明琅真君不免恍然。 时空之道与明晖的永恒不朽之道，同为修仙界公认的最难走的几条大道之一，但相应的，大道若成，自然也会一跃成为最强的存在之一。 她这小徒弟，如今看来，日后势必会走上一条不同凡响的大道啊。 “弟子还是要感谢师尊不吝赐教。”叶翩然道，“日后明晖师叔那边，若有用得上弟子的地方，弟子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有心了。”明琅真君收回自己散发的思绪，颔首笑道，“这也是你和明晖的缘分，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待你沉淀几年，再去寻他罢。” “是，弟子记下了。实不相瞒，弟子此番前来，除了此事拜托师尊，还有另一件事。” 叶翩然随即将自己已经接取任务，准备出宗历练的事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倒也不错。”明琅真君道，抬手一指，便将自己的一道神念注入徒弟眉心，“外面不比宗门，这道神念便留给你防身用罢。” “多谢师尊。” …… 从师尊处离开以后，叶翩然回到自己的洞府，在练剑室中废寝忘食。 乾元周天剑诀第一式，如今她已经初步领悟，但仅是如此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大量的练习和实战。 除此之外，她和长涟剑之间的默契也要抓紧培养，毕竟灵器不像法器，心意是否相通也是影响战斗力的一个重要因素。 出发前往陈家之前，她要求自己挥剑一万次，至少要把熟练度拉上来。 时间很快来到七天后。 叶翩然准备就绪，往外门坊市而去。 她特意留出了一段时间，打算先去与母亲叙叙旧，而后采购一些远行所需物资，再去见管钰一趟。 坊市的居民区还是老样子，她轻车熟路地拐过几条巷子，便见母亲正在宅院门前与几名凡人女性谈笑风声。 见到这一幕，她会心一笑，没有上前打扰，而是改道先去采办物资。 她在居民区的一条偏僻暗道中换了身装束，用易容术把自己变成一名阴柔少年的模样，气息维持在筑基初期。 这副皮囊，是两年前在魔云矿窟之时，被布端拦截时后者所使用的面目，叶翩然凭借自己的记忆力，把这副模样完整复刻了下来。 她顶着这身易容进入妙宝阁，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购置到手以后，从中退出，又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变回原来的面目。 如此做的目的，是她不想让姚安平知道，自己将要离宗。 第一百五十九章 熟人 对于姚安平，叶翩然倒也说不上不信任。 他们早在六个月前订下契约之时，就已经在各个方面达成一致，其中也包括若她不在宗内，应该如何处理的问题。 结论是，姚安平应该照常保持每月一次汇报的频率，若她不在，传讯符会停在洞府门口，根据数量便可得知汇报情况。 在此期间，若是出现什么紧急问题，可以去寻求叶辞天的帮助。 至于他们二人双双不在的情况该何如，叶翩然也做好了预案，不过她并没有告诉姚安平。 那便是，叶辞天之外，第一顺位是大师姐谢明瑶，第二顺位是二师兄林泽。 上次见面之时，她便已经分别跟二人说过了，他们的态度都是毫不犹豫，欣然同意，让她倍感宽慰。 这件事，她也向叶辞天知会了一声，总的来说便是，有些信息只在他们四人之间流通。 还有一种极端情况不得不纳入考虑。 万一有一天，他们四人都不在宗门，那么上报执法堂才是最好的选择。 宗门坊市虽然位于外门，却也设有一座单独的执法堂，这座执法堂同属宗门的执法殿体系，却略有不同，引入了凡人管理的内容。 这些都是出现特殊情况的处理方式，在寻常状况下，姚安平只需按要求将传讯符准时送到，便可以了。 前段时日，叶翩然闭了个小关，期间除了头两个月有出来拿传讯符，后面都闭门不出，存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待她闭关结束，出来看到洞府外面整整齐齐停着四张传讯符，这才一一打开查看，回信一封。 目前来说，姚安平做的不错，但长远来看，还不能放松警惕。 因此，叶翩然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将要离宗，且归期未定的事情。 如今她已是亲传弟子，手段高明了不知几倍，想探查她的行踪也不比从前那般容易，这也是她如此行事的考虑所在。 若是真有紧急情况，他发现自己并未回复，便会察觉异样，去寻叶辞天或是采取其他手段，如此才能证明他的价值。 这些说穿了，其实还是对姚安平的考验，只不过，一切都建立在母亲不会出事的前提之上。 但是，叶翩然总也不能因为要时刻顾念母亲的安全，就一辈子都待在宗门之中吧。 所以她才想尽快把姚安平培养出来，到自己能够完全信任的程度。 只希望，一切都能如她所愿罢。 再次来到小巷之中，院前已经空无一人。 她在外面敲了敲门，便听见母亲的声音从院中传出，“请进。” 叶翩然推门而入，而任美玉见到是她，连忙迎了上来，开口便是嘘寒问暖。 在里面待了小半个时辰以后，叶翩然告辞离去，她并没有将自己要出宗的事情告诉母亲。 接下来，她发传讯给管钰，在后者的住处中见了一面。 管钰比她想象中还要用心许多，不仅有按照她的吩咐，时常去灵田监工，还对每次所见的情况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叶翩然十分满意，除了谈好的报酬以外，还额外赏了点东西给她，扔下一句继续努力便离去了。 如此一来，准备便差不多完成了，她驾驭飞梭回到内门，前往任务细则上提到的集合地点。 目的地是位于法峰的某一片树林，按照坐标，她轻易找到了地方，收起飞梭，飘然落地。 她来的不早不晚，已经有一部分人到了。 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筑基初期，唯有零星一两个是筑基中期，都是她不认识的面孔。 不过，与她相识的内门弟子貌似也没几个便是了。 正如此想着，头顶上便传来动静，这是又有人到了，而且令她意外的是，这次来的，竟然是她的熟人。 还是一个多年未见的熟人。 来人踩着一柄上好的冷色飞剑，衣袂飞扬之间，尽显清丽孤冷之姿，更是冰清玉洁，神清骨秀，犹如一朵天山之巅的无暇雪莲，清绝矜傲。 呼吸之间，来人落地，衣袖一甩便收剑入鞘，动作干脆利落，令人赏心悦目。 她下一刻便抬起头来，往面前这位与她一般，同穿亲传弟子服饰的女修看去，精致的面庞上掠过一抹错愕。 显然，她也认出了叶翩然。 “好久不见。” “顾师姐，久违了。” 四目相对，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而后相视一笑。 五年前，叶翩然初入宗门，为了避开叶熙月的刁难，她接取宗门任务，前往百兽林猎妖，在那里结识了一位名叫顾雪苒的师姐。 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不仅是因为那次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还因为，她当时欠了顾雪苒一个人情。 那时在百兽林，她发了这辈子第一笔横财，并通过那株三叶青灵草，换取了大量供她修炼的资源，那也是她能飞速成长的一个重要原因。 祸福相依，她也因为那株三叶青灵草，断了几根肋骨，也是多亏了顾雪苒的慷慨，她得了一枚三品续骨丹，才不至于落下病根。 现如今，情况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区区一枚三品续骨丹，对她而言早就不算什么。 但账也不是这么个算法，她欠顾雪苒的不是其他，而是一份人情。 人情一事，可大可小，但早些解决总是没错的，是以，叶翩然一直都想与顾雪苒见上一面，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却不想，缘分来的如此之快，她们竟然一同接取了前往汇星城陈家的任务，真是应了那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简单几句叙旧以后，顾雪苒道，“其实我听过你的事迹，新弟子魁首，十五岁筑基，又拜在主峰嫡传一脉，桩桩件件，都是如雷贯耳，如今你已是内门的风云人物了。” 叶翩然摸了摸鼻子，“我倒是没想过这些。” “我听到这些的时候，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想到是你，倒也觉得不是不能接受。”顾雪苒浅浅一笑，“话虽如此，真见到你本人，不惊叹也是不可能的。你的成长速度，实在是令人汗颜啊。” 顾雪苒同样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叶翩然。 二人初见之时，后者还只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童，如今却已长成这般花容月貌，风姿卓绝，令她不禁有些恍然。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因为纵使此别经年，后者的眼神依然没有变，依然是那样的清澈而又坚定，依然是那样的让她心驰神往。 顾雪苒回忆起自己当年的心境。 那时，她把叶翩然比作一株小草，希望能看到小草长成参天大树的模样，但如今看来，却觉得这个比喻不怎么恰当。 比起小草，她更像是一头雏鹰，或是一条鲤鱼。 鹰翔长空，鱼跃龙门，终有一日，凌霄踏云，问鼎九天。 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就是能给她一种这样的感觉。 第一百六十章 出发 二人叙旧之时，其他人也陆续到了。 除了叶翩然和顾雪苒以外，参与此项任务的还有两名亲传弟子。 “二位。”其中一位面貌端正，却无甚特别之处的男修招呼道，“在下丹峰郑禄，家师良禹真君。” “剑峰顾雪苒，家师芜华真君。” “主峰叶翩然，家师明琅真君。” 二人也各自报上自己的姓名师承，郑禄面上不显，心中却是骇了一跳。 好大的来头。 最后一位亲传则是一副眉目风流的模样，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手持一柄碧绿玉扇，倜傥之间又有几分邪气。 “来晚了，鄙人卓天辰，是为符峰宏照真君座下六弟子。” 说话时，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叶翩然身上，薄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幸会。”叶翩然颔首，回以淡淡一笑。 二人之间并无其他交流，但顾雪苒和郑禄都察觉到了一抹不自然，像是敌意。 卓天辰差不多是最后一个到的，是以二人之间的对峙只持续了短短片刻。 不久后，有几道强悍深厚的气息从远处而来，正在交谈的众人纷纷停下动作，往那个方向看去。 来人正是任务备注中提到的两位金丹长老，身后还缀着几名年轻弟子，其中除了一位与他人共乘的女修以外，都是筑基后期以上的修为。 至于那名女修，则更是令人震惊，竟然只有练气七层。 “人都到齐了。”一直在跟进任务的隋长老扫了一眼人群，对身旁的徐长老说道。 徐长老点头，威严的目光在下方掠过，并不言语。 隋长老清楚他的性格，转眼看向下方一众弟子，朗声开口道。 “诸位汇集于此，是为了前往汇星城陈家执行调查任务，想必也都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但这项任务与你们的想象或有不同，风险很大，即便有我们二位坐镇，也难以保证你们性命无虞。” 闻言，众弟子均是一惊，四位亲传也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弟子举手问道，“既然如此，长老为何将此任务放在筑基初期的区域？” “非也，我等在各个层级都有发布。”隋长老摇头，“只是没想到，接取任务的大部分弟子，都是筑基初期罢了。此事确有疏忽。” 情况也确实如此，除了两位长老带来的几位师兄以外，在场的也不过仅有一位筑基后期，和四位筑基中期，丹峰亲传郑禄便是其中之一。 “那这位师妹是怎么回事？”又有人提出疑问，手指遥遥指向站在长老身后的练气女修。 这句话问出了众人的心思，他们这些筑基初期的不行，那为何区区练气的却可以？ “这位女弟子是此番任务的关键人物，不可或缺。”隋长老解释道，却并没有细讲的意思。 见状，众人也不好再问，最开始提问的那名弟子再度举手道。 “弟子斗胆，可否恳请长老，将任务实情告知，如此我等也好判断该如何做。” 这是一个十分合理的问题，然而，隋长老却是摇头。 “很遗憾，现在还不能说。情况特殊，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最近几日，我们收到一则消息，结论便是将此项任务的等级上调。莫说筑基初期，便是中期的弟子，也要好好掂量一二。” 隋长老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事发突然，我们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因此特意在此发出警告。此去危险丛生，绝不轻松，你们还有最后一次退出的机会，若执意留下，生死自负。” 这番话掷地有声，许多人不免面面相觑，当场便打起了退堂鼓，默默后退数步。 顾雪苒传音给叶翩然，“你怎么想？” “我有能力护住自己。” 她的意思很明确，顾雪苒亦是微微点头，“我也是。” 二人都没有退缩的打算，郑禄修为高，自是怡然不惧，卓天辰则是隐晦地看了他们一眼，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却也没有退后。 总之，四位亲传都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大多数人都不似他们这般信心满满，不出片刻，原本颇有几分庞大的队伍就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加上叶翩然三人，一共有三十二名筑基初期的弟子报名此次任务，现下只剩区区六人。 就连四位筑基中期之中，也有人犹豫过后，决定退出，后退之前还向凌空而立的两位长老作了一辑。 至于那位筑基后期，则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神情变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眼见众人都差不多做出了决定，隋长老适时出声。 “看来诸位都已经选择完毕了，那么，决定退出的，现在便离去罢。” 待树林中只剩下确定要参与任务的众弟子后，隋长老袖袍一挥，一艘精巧的小船便从宽袖中飞出，迎风见长，变成一艘巨轮的模样。 “此去汇星城，路途遥远，具体事宜，上船再聊。” 说完，隋长老便当先一步，飞入巨轮，与他一道的徐长老及几名弟子亦是紧随其后。 至于那名练气七层的女弟子，则是同来时一样，被其他人带了上去。 “我们也上去罢。” 郑禄说道，四人中修为最高的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掌握了话事权。 很快，众人都上了巨轮，在甲板上聚集，互相之间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轮到叶翩然的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徐长老将眼帘掀开一条缝，瞥去一眼便收回视线。 隋长老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挑眉道，“认识？” “一面之缘。”徐长老道，“执行死刑的时候见过。” 徐长老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如此回复，显然是不想透露内情。 隋长老点点头，没再多问，目光在叶翩然身上停留一瞬，很快便移开了。 留下来的人不多，加上二位长老带来的人，一共也只有十五名弟子。 抛开那名练气女弟子不谈，其余人中有筑基初期六名，筑基中期三名，筑基后期三名，筑基圆满两名，亲传弟子的人数倒是没变。 没过多久，众人便完成了互通姓名，只剩下那位练气女弟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情况 一次性见到这么多前辈，女弟子显然有些紧张，踌躇片刻后怯懦道。 “见过诸位师叔，我叫陈苏苏，是……汇星城陈家之人，但并非陈家血脉。” 她话音落下，众人露出明显的吃惊之色，正想说话，巨轮便骤然一震，竟是拔地而起，往天穹之上疾驰而去。 隋长老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 “她说的不错，这也正是我们要带她一起出发的原因所在。大约一个月前，我收到弟子来报，探查之下方才得知，汇星城陈家在我宗内的所有弟子，一共六十余人，除她以外，全员失踪，不知去向。” 听闻此言，众人再度一惊。 六十余人全部失踪，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啊，尤其对于陈家这样一个小型家族来说。 天衡宗辖地辽阔，苍古大陆东域近半疆土皆归属名下，辖地之内，势力林立，其中不仅有各种等阶的家族，亦有许多中小宗门，还有一些其他势力。 陈家作为小型家族，实力虽不过尔尔，但事实上，放在整个东域，其实也能算是排得上号了，又有如此之多的家族子弟拜入龙首巨头天衡宗，可谓是前路光明。 要知道，即便在七大宗门之中，天衡宗都是能位列前三的存在，因此完全可以说，在天衡宗，弟子可以得到最顶尖的资源乃至人脉。 这也是为何所有人都要削尖脑袋，往天衡宗挤的原因所在。 甚至还有一种说法流传民间，那便是，谁家拜入天衡宗的人数多，谁家就更有前途。 这种说法虽然有一定的夸张成分，但某种程度上说，也的确是事实。 在小型家族之中，能同时有六十余人留在天衡宗，确实算得上是不错了。 正因如此，陈家弟子尽数失踪，才显得格外诡异。 要么是陈家得罪了什么人，才招致如此横祸，要么就是陈家自己的问题。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对方把陈家子弟找的如此干净，想必是动用了某种血脉秘术，但此类秘术早已失传，即便发动，也会产生很明显的动静，而且有诸多限制，距离，修为，神魂，乃至血脉等等，不一而足。 “经过调查和讨论，我们认为，这种可能性并不大。”隋长老道，“支撑这一猜测的论据除了上述原因，还有一点。” “陈家弟子除了在外门青蝎峰聚集以外，还有两名族人身处内门，三名族人在外门担任执事。他们分别在半年前告假离宗，据查，此五人离去时一切如常。” “关于这一点，弟子略有耳闻。”顾雪苒道，“血脉秘术在上古时期，是一门禁术，不仅十分邪恶，而且代价极大，通过这种秘术，不论是实行操纵还是杀害，都会出现极明显的特征，比如双目变红，身体浮现异样纹路等等。” 郑禄亦附和道，“血脉秘术，弟子也略知一二。除了顾师妹所说的几点以外，血脉秘术还有一种鲜为人知的用途，便是血祭。” 血祭二字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郑师兄真是知识渊博。”卓天辰在旁一番阴阳，就差把师兄为何知晓此事写在脸上了。 郑禄懒得理他，目光定定地落在隋长老的鼻尖，面带笑意。 同为亲传，断没有谁怕谁的道理，这话换做是那两位师妹来说，他或许还要解释一番，但也只是为了少些麻烦。 换做是卓天辰，他就没什么顾忌了，因为宏照真君那一脉虽然有两位化神，其中一位却是寿元将尽，怕是不出百年就要仙逝，真论起来，未必比他这一脉强上多少。 见他如此反应，卓天辰眼底有一抹阴沉划过，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二人之间的来往只在瞬息，并未被太多人留意到。 隋长老则是赞赏了顾雪苒和郑禄几句，便继续叙说起任务情况来。 “总之，此番陈家出事，应该不是因为招惹了外敌的缘故，至少发生在宗门之内的这件事不是。而我们所要调查的，也只是这六十余人的失踪原因，其他的，并非任务范围，你等务必谨记。” “是。” 众人郑重应道。 叶翩然和顾雪苒却是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皆是冰雪聪明，自然听出了隋长老的未尽之意。 看来，陈家这件事，恐怕不仅仅是失踪这么简单，否则隋长老不会刻意强调，切莫多管闲事。 “此去汇星城，路途甚远，近乎十万里之遥，全速赶路也要两个月的时间，这一路上，你等便好好养精蓄锐，也可彼此交流一番，培养默契，方便后续执行任务。” “目前要说的就这么多，此后每隔一月，开一次甲板会议。抵达汇星城之前，我们会将所有情况都告知与你等。在此期间，你等可在此舟上自由活动，但切勿靠近三层。” 这艘巨轮模样的飞行器共有三层，结构上与叶翩然的飞舟类似，越是上层，布置便越豪华，而三层正是两位长老的房间所在。 “如果有其他问题，可以咨询柴源。”隋长老唤道，“柴源。” “到。” 柴源应声出列，他是仅有的两位筑基圆满之一，也是隋长老的座下弟子，但由于隋长老并未凝婴，是以并无资格位列亲传。 除他以外，还有另一名由两位长老带来的筑基后期弟子，也是隋长老的门徒，名唤田耀。 至于另外两位，则是外门执法殿的在任执事，由于近三年内的值班轮次已经上完，便十分幸运地被徐长老拎出来执行任务了。 当然，幸运这个词是他们自己说的，至于是否真是如此，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先前在互通姓名的时候，众人便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现下见到柴源出列，也不觉得意外，而是纷纷唤了一声柴师兄。 接下来，隋长老和徐长老离开回房，柴源组织着众人分配房间，把二层的位置分给修为较高的诸人，郑禄也在其中。 叶翩然等筑基初期弟子，则是住在一层，她右手边是顾雪苒，左手边好巧不巧，正是那位名叫陈苏苏的女弟子。 众人皆得到安置以后，便开始自由活动了，她独自一人在房中坐了片刻，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离开房间，转而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消息 门从里面打开，露出顾雪苒的脸。 “进来罢。” 对于她的到来，顾雪苒并不意外，关上门后径直道，“看来，你是有事要问我。” 叶翩然颔首，“确实如此。关于血脉秘术的事，不知师姐可否给我细讲一番？” “你是想问血祭的那部分吧。”顾雪苒瞥了她一眼，笑道，“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师姐谬赞。” 其实猜到顾雪苒隐而不发，故意不提血祭，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只是她心中碰巧有些猜测，便过来问了，也算是跟顾雪苒分享一下。 “古籍记载，上古时期，使用血脉秘术进行血祭，是一种常见手段，血脉秘术被列为禁术也正是出于这个缘故。施展此种秘术有一项最重要的条件，那便是，被施术者的血脉浓度。” “血脉浓度越高，通过血脉秘术找到的人也就越多，将身怀同种血脉的人抑或其他物种，全部祭祀，所获得的力量会比用其他方法进行血祭更强。” “血祭之力邪恶无匹，在上古时期掀起无数腥风血雨，一些种族也因此灭绝，永远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如今血祭的具体方法已被销毁，血脉秘术也随之失传，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 顾雪苒顿了顿，总结道，“这些便是我了解的全部了。” “多谢师姐不吝赐教。”叶翩然道，面露沉吟，“不过，师姐觉得，事实也是如此吗？” “光总会有照不到的地方，就像阴沟里总是会莫名其妙窜出来几只老鼠一样。” 顾雪苒并未直言，转而问道，“你该不会是觉得，陈家此事，与血祭有关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翩然摇头，毕竟先前甲板会议的时候，隋长老已经把这个问题说的很清楚了。 她之所以来找顾雪苒询问详细，是因为她联想到五年前，与两名陈家子弟见面时的情形。 五星奎门阵是陈家的核心机密，却只能用于筑基期以下。 可问题在于，陈家是有向上爬的野心的，想要冲击中型家族，需要至少一位元婴真君坐镇，外加十位以上的金丹真人。 一个只能服务于低阶弟子的合击增幅阵法，对陈家来说，意义是什么呢？ “我有种预感，这里面，恐怕大有文章。”叶翩然沉重道，“陈家绝对不像表面上的这般简单，还有那个陈苏苏，也不要轻易信任。” “这是自然。”顾雪苒颔首，“也还好你当时留了个心眼，没有和陈家人一起发动此阵，否则，现在看来，堪称是后患无穷啊。” …… 就在二女闭门长谈的时候，巨轮三层，徐长老的房间内。 “老徐，你觉得我的安排怎么样？”隋长老啜了一口灵茶，“太早告诉他们实情，只怕会人心惶惶。” “你安排罢。”徐长老双眼半阖，“宝奎真君也回信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有他在，此行也更有把握些。”隋长老长叹一声，“只希望等我们抵达汇星城的时候，情况不要太糟糕罢。” “不好说。如果其他几处的人口失踪，也与陈家有关的话……”徐长老摇头，有利芒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原本，他们都以为这次的事件只是简单的陈家内务，陈家子弟无故失踪是因为陈家紧急召回，至于为何独独漏下陈苏苏，则是因为此女并非陈家血脉。 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发动了宗门的情报网，去抓取汇星城周边的消息，以此验证。 情报传递是需要时间的，而传回来的消息也会因为种种限制，难以做到百分百准确，只能看个大概。 即便如此，几位长老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纷纷变了脸色。 不仅是汇星城陈家，就连汇星城之内，乃至汇星城周边的几座城市，最近数月都频繁地发生人口失踪案件，累计至今，已经是一个颇为庞大的数字。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凑巧，让人不得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当然，到这里为止，其实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就算这些人的失踪都与陈家有关，也不见得就有多么严重，重点还是要看陈家是在做什么。 万一，他们要是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高，却也不得不防，正是考虑到这一点，隋长老和徐长老才决定向宝奎真君求援。 有些事，仅靠他们两个金丹是不够的。 但人也不是越多越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这趟，其实也属于是微服私访，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总之，一切还得调查之后再做决断。 ……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便到了一个月后。 路途过半，隋长老召集众人，开启第二次甲板会议，将那则消息广而告之。 听到周边城市也有人口失踪案件的时候，众人的脸色也是纷纷变了，不过并不是害怕，而是疑虑和气愤。 少年人心气盛，最是见不得这些腌臜之事，更加难以忍受，天衡宗治下竟也有人敢猖狂至此。 有这种想法的多是一些低阶弟子，从未离宗历练过，没有见过世间险恶。 就算有，也只是执行一些简单任务，并未涉及到人性之复杂，这也是隋长老事先反复劝退的缘由所在，修为问题倒是其次。 所幸，这么单纯的弟子只是少数，大部分人，尤其是四位亲传，闻言都只是目光闪动，并没有多少情绪上的波动。 叶翩然和顾雪苒二人，更是早就有所猜测，当下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朝陈苏苏瞥去。 这位陈家的养女，这一个月来都是独来独往，她们两都单独找过此女，却并没有从她口中得知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仅如此，从陈苏苏的反应上来看，也是没有破绽的，她可能是真的对陈家之事一无所知。 但不知为何，叶翩然总是对她心存疑窦。 如果陈家真的在图谋某些见不得光的事，那么他们想必会格外小心谨慎，尽可能杜绝所有风险，在紧急召回族中弟子的时候，就没道理会独独漏下陈苏苏一人了。 就算陈苏苏只是陈家的养女，却到底也是陈家之人，谁也不能保证，她是不是在某些时刻，无意间窥见陈家的机密。 至少换做是叶翩然，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漏洞。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分配 陈苏苏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眼帘低垂，一言不发。 据她所言，她和陈家感情不深，年纪轻轻便拜入宗门，对陈家之事知之甚少，此番变故突生，更是让她一头雾水。 她的表现也没有什么异样之处，怯懦、沉默、小心翼翼，就像她所说的那般。 片刻之后，叶翩然收回视线，改为探出一缕神识，附着在陈苏苏身上。 其实她早就想干这件事了，只是无奈没有机会，这一个月以来，陈苏苏基本不在外面走动，就算单独谈话，也要把半截身子藏在房门后面，可以说是胆怯，也可以说是谨慎。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一直忍耐到现在。 第二次甲板会议很快结束，临了之时，隋长老说下一次便会给大家分配任务，而后就各自散开了。 陈苏苏第一时间便回了房间，叶翩然则是被郑禄叫走，开了个亲传之间的小会。 “事态严峻，等抵达汇星城之后，还望诸位以大局为重。” 说话之时，郑禄的眼神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卓天辰身上，后者则是从鼻间泄出一声冷哼。 “那是自然。”顾雪苒笑，“还请二位师兄多多关照。” 叶翩然也跟着说了句客套话，心思却一直放在分离出去的那缕神念上。 她并不是要通过这缕神念，像当初在叶家时那般偷听陈苏苏的讲话，或是探知什么机密之事。 其实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试探。 而不负所望的是，就在陈苏苏回房之后不久，她与神念之间的联系便断了。 没错，是断了，而不是被屏蔽了。 巨轮上的房间自带禁制，外面的人无法得知里面正在发生什么，换言之，她的神念即便跟着陈苏苏回房，也会受到屏蔽，这和当时叶家的情况不同。 但屏蔽和断开是两回事，若是被屏蔽了，只是说，她无法得知陈苏苏身上发生了什么，可联系还在，她随时可以自行掐断。 断了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这说明她的神念在陈苏苏那边被抹除了，也就是说，陈苏苏发现了她留下的神念。 叶翩然想要的，就是这个。 一个练气七层的修士，连神识都没有生出，如何能发现她留下的神念呢？ 这足以证明陈苏苏绝非表面上的那般简单了，也佐证了她心中的疑虑。 …… 另一边，陈苏苏房间。 回房后，陈苏苏松了口气，大剌剌地往床上一躺，把头埋进软枕之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然而下一刻，她却是忽然坐起身来，难以置信道，“什么？我身上有别人的神念？” 房中并无第二个人，可陈苏苏也不像是在自言自语。 “快，快把它掐灭，要是被探知到什么，可就完了。” 陈苏苏又道，还算俏丽的脸上满是焦急，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那就好。真是的，怎么会呢？我的表现明明应该没有破绽才对啊，怎么会有人把神识放在我的身上，不会是找错人了吧。” “好了好了，知道了，后面我会小心的。反正还有一个月就到汇星城了，到时候……哼哼，总之先捱过这最后一个月吧。” “天天演天天演，唉，我也很累的好不好。” 陈苏苏一个人叽里咕噜地说着，时而兴高采烈，时而满脸幽怨，像是要把这辈子没说的话都说出来一样。 …… 巨轮上的第二个月也过得很快，在此期间，叶翩然依旧没有怠慢修炼。 她保持着一月一次炼体的频率，原本足有人头大小的龙血珊瑚，不知不觉间已经缩减了十分之一。 炼体之外，她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练剑上面，与之前闭关的六个月不同，这短短两个月间的成效，堪称是事半功倍，突飞猛进，只待实战。 养精蓄锐的不止叶翩然一人。 最后这一个月，众人之间的走动明显少了许多，大家都认识到风雨欲来，自当加紧筹备，少不了一番临阵磨枪。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引来了第三次甲板会议。 隋长老和徐长老依然高居上首，看着下方与两个月前面貌截然不同的一众弟子，也是欣慰一笑。 “明天早晨，我们会在汇星城外五百里的树林中降落，自那时起，任务正式开始。汇星城距离天衡山脉有十万里，因此在这里，记住，你们不是天衡宗弟子，不管谁问，都不可说出自己的身份。” “是。” “下面分配各人的任务。首先，陈苏苏，把你这两个月的成果拿上来。” 陈苏苏依言起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幅卷轴呈上。 隋长老大手一挥，卷轴便悬空展开，里面画着一份地形图，看样子，应该正是陈家所在府邸不错，只不过并不完整，尚有许多空白。 “这是我根据自己的记忆画的，不怎么全，有些位置也不一定准确……” 陈苏苏依然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声若蚊呐，头几乎要埋到胸口。 “陈苏苏说的不错，这份地图，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信。”隋长老道，“任务第一阶段，分出两个小队，分别由柴源和宁子义带队，一队负责查探城内情况，另一队负责摸进陈府。” 宁子义便是另一位筑基圆满，也是被徐长老从外门执法殿中调出来的两位执事之一。 “第一小队负责的地域广，任务重，人数上应该比第二小队略多。第二小队需要潜入陈府之内进行探查，完善地图，危险性高，以自愿为主。对自己有信心的，可以出列。” 隋长老话音落下，便有几人当即上前一步，三位筑基后期都在其中。 但令人意外的是，三位筑基中期都没有动作，剩下两位自告奋勇的，反而是初期的叶翩然和顾雪苒。 二女看向对方，相视一笑。 “不错。”隋长老很满意，颔首道，“你们几人去，我还算放心，但如此一来，实力分配便有些偏颇了。这样，薛放，你去第一小队，至于第二小队的空缺……” 薛放是另一位出自外门执法殿的执事，筑基后期，将两位执事分开，也是为了便于队内管理。 “长老，让我去吧。” 这一回，出声的是筑基中期的郑禄，眼下这种情形，也唯有他才能站出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聚全商队 第一阶段的任务分配很快完成。 负责在汇星城查探的第一小队由柴源带队，有筑基后期一名，筑基中期两名，筑基初期四名，共八人。 而受命潜进陈府的则只有六人，但个个都是人中好手，更有三位身家丰厚的亲传弟子。 总之，各司其职。 隋长老又叮嘱了几句做好分内之事，切莫擅自作主，凡遇事就上报等等，便散会了。 后面则是各自队伍内部的小会，带领第二小队的宁子义招呼一声，将众人聚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张陈苏苏画的卷轴。 “方才隋长老所言，想必你们也都听见了。从现在起，队内行动，听我指挥，擅自行动，后果自负。” 宁子义到底是担任过执事的人，不怒自威，让叶翩然想起曾经几次上执法殿的情景。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完善陈府地图，摸清内部结构。须知，并不是在陈苏苏所作的这张上修修补补，而是我们另作一张，这个只能当做参考。” “宁队，我有个问题。”郑禄角色适应得很快，“带陈苏苏一道上路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能这么问，说明他也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 “我也不知。”宁子义摇头，“这是长老们的决定。” 顿了顿，他继续道，“现阶段，我们只管奉命行事，陈家水深，一切小心为上。” …… 翌日。 汇星城外五百里的树林上空，有一艘飞天巨轮从云层中显露而出，紧接着飞速下落，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落在下方的茂密树林中。 即便长老已经事先警示，一众弟子还是骇了一跳。 这么快的降落速度，若非有着巨轮的庇佑，仅仅空气挤压摩擦带来的冲击力，都能刮掉身上几层皮。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惊魂未定，但想起昨日的甲板会议，又纷纷打起精神，丝毫不敢怠慢地走下船去。 他们这一路匆匆赶来，是为宗门内部的行动，汇星城远在十万里之外，不可能会提前收到消息。 话虽如此，该做的遮掩还是不能马虎的，隋长老的巨轮不似叶辞天的云船那般，具有隐蔽功能，因此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从巨轮降落到缩小收起，统共不超过半刻功夫。 出现在树林中的众人，俨然也已经换了身行头，天衡宗弟子服饰早被褪下，取而代之的则是各种棉麻布衣。 不但如此，包括两位长老在内的所有人，都做了修为和面貌上的遮掩，否则以他们这一行人的气度打扮，很容易被人盯上。 根据昨日商议好的方案，众人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货车、马匹，再摆上几大箱的货物，装扮成一支商队的模样。 外头骑马看货的是商队护卫，有临时雇佣的散修，也有忠心耿耿的家仆，坐在马车里面的则是各位主子。 商队在树林中组装完毕，前行一段熟练以后，便拐到大路上，往汇星城而去。 汇星城算不上大，与叶家的良周城相比，规模小了足足两倍有余。 但因为周边物产并不丰饶的缘故，倒也能在这一片区域当上交通枢纽，往来商队络绎不绝，沟通东西。 隋长老自是早就打探过情况，才会想出用这种方法，混入城中。 他们扮的是一支中流商队，实力不算强劲，只有五名筑基强者坐镇，不过为首一人却是筑基后期，在周遭商队之中，算得上是极有水平了。 这一路数百里走来，通往汇星城的主干道上，不断有商队从小路拐入，从整体上看，良莠不齐，倒是显得他们这支戏班子有些扎眼了。 商队彼此相遇，少不了一番打量，但目光一触及到那支旗帜上纹着聚全字样的队伍，却是纷纷退避，不敢直视。 聚全商队，可是一条有筑基后期强者坐镇的大鱼，惹不起，惹不起。 说起聚全这个名字，还是叶翩然和顾雪苒两人合计起的。 二女都还记得，当初在百兽林时的那段时光，自然也对全聚楼印象深刻。 此番又刚好有些机会，便叫她两将全聚楼的名字一改，摇身一变成为聚全商队。 至于为何不把全聚楼一名直接拿来用，则是怕被人认出，暴露身份。 “聚宝敛财，福禄双全，聚全商队，真是好名字。” 天衡宗一行人正表面埋头赶路，实则暗中传音之时，旁边忽然有人策马走近，扬声招呼。 充当商队第一强者的薛放抬头，侧目看去，发现对方也是一位筑基后期修士，身后跟着一支实力雄厚的商队。 不仅货物满载，拉着整整三大车，随行修士个个孔武有力，马车更是镶珠嵌玉，豪华奢靡，甚至就连座下的马匹，都是油光水亮，精壮威猛。 薛放伪装成一位三十余岁的青年人模样，一袭黑色棉衣，默不作声地将对方打量了个透彻，这才接话道。 “哪里哪里，虚有其名罢了。不比阁下，这一趟是赚得盆满钵满罢。” “哈哈哈。” 听到薛放这话，来人不答反笑，唇边勾起一抹玩味，“阁下不是商队中人罢，是这家人雇你来的么？方圆千里，谁人不知我孟家商队之名，便是几十年不送上一趟货，也照样富庶一方。” 闻言，薛放心中一沉，面上却是不露破绽，苦笑道。 “这都逃不过阁下的眼睛。实不相瞒，在下只不过是一介散修而已，平日苦修惯了，此番受雇于聚全商队，跑上这一趟，赚点辛苦钱，供给自个儿罢了。” “散修？那感情好，不如考虑一下加入我孟家如何？他们出多少价，我孟家出双倍。” “慢着！” 聚全商队这边，有一位筑基中期的护卫开口了，他对孟家来人怒目而视，“当着别人的面挖墙脚，孟家此举，是不是太过分了！” “哎，别急嘛。都是一条道上的人，争归争，可别伤了和气。要我说啊，这事，还得看这位道友自己的意思，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孟腾被人吼了一嗓子，却也不恼，反而笑眯眯道。 这一幕被孟家商队的其余人看见，不由得面面相觑，瞠目结舌，泛起了嘀咕。 孟家上下，谁人不知，这位腾少爷最是脾气暴躁，阴晴不定，何时见过他这么好说话的模样了？ 换做平时，这会对面那人，早该人头落地了才对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联姻 孟腾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这条主干道就这么宽，狭路相逢，他作为孟家商队的领头人，理所当然地会对路上的其他商队留意几分。 几年不跑汇星城这条线，他是有料想到会出些变化，却不成想，居然有一支实力如此强劲的商队横空出世。 孟家商队远近闻名，虽然比不上汇星城陈家，是个入品的大家族，却也不容小觑，族中亦有金丹真人坐镇。 因而这一带的商道运输，大部分都被孟家垄断，即便有一些照顾不到的地方，但铁拳之下，哪家商队见到孟家旗帜，还不是得绕着走，生怕触着霉头。 孟腾接管商队数十年，早就习惯了这样嚣张跋扈的作风，也只有在进了汇星城以后，才会收敛几分。 他虽然霸道，却也不是傻子。 眼下便是类似的情况，他率领商队一路走来，所过之处，人皆退避，谁曾想真叫他遇见了一块硬骨头。 聚全商队，没听过的名字，但实力还真是不弱。 粗略一感知，却发现对方商队只有为首那人值得留意，其余一个筑基中期，三个筑基初期，剩下都是些不入流的练气，整体实力比他们孟家差得远。 孟腾本来是想让这些人涨涨见识，知道知道谁才是商道上的老大，走到一半，却是觉出几分异样来。 他管理商队多年，常年干这活计，便是修仙者也抵不住岁月搓磨，手上起了数处老茧，身上几处腱子肉格外发达，颇有几分不协调之态，在内行人眼里，更是明显。 然而，他仔细观察这支聚全商队的护卫，却发现这些特征，他们身上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人，恐怕都不是干这行的。 搞不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闲来没事搞几天商队玩玩，刚好被他给撞见了。 一念及此，孟腾赶忙压下心中的狂躁，改变策略，第一句就开夸。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他们的实力可就深不可测了，车上说不定就有家中长辈坐镇，若他莽撞行事，简直是在找死。 退一步讲，他说不好能顺水搭桥，牵上一条线，往后可就前程无忧了。 毕竟比起管理商队，他更盼望的，还是成为金丹真人，那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正是考虑到以上种种，孟腾的态度才客客气气的。 不过，这个客气也只是他自己认为的罢了，实际上落在天衡宗一行人耳中，只觉得莫名其妙。 薛放眼见难题又抛回到自己身上，苦笑道，“阁下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恕难从命了。” “好一个忠贞之士。”孟腾再度大笑赞道，“如此人才，真是可惜不能为我孟家所用。不妨事，不妨事，就当交个朋友了，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免贵姓薛。” “薛道友，鄙人孟腾。” 说着，孟腾伸出一只手，言笑晏晏。 薛放眼角一跳，正在思虑该如何是好，便听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答应他。” 是隋长老。 薛放松了口气，也伸出手掌，与孟腾相握，挤出一抹笑意。 由此，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两支商队并肩而行，在并不十分宽敞的主干道上，显得有些拥挤。 聚全商队这边，态度都很平和，孟家从表面上看，也是如此，但马车帐内就未必了。 “二哥，你说大哥此举是什么意思？” 布置豪华的马车之内，有兽绒软毯铺地，绣花香枕靠背，茶炉香气袅袅，两道衣着华贵的身影对坐。 此时说话的，乃是一名长相如花似玉的女子，双十年华，琼鼻玉唇，眉眼间娇纵刁蛮之意难掩，浑身戴满了金贵的首饰，正是孟家三小姐，孟姗姗。 “大哥做事，自有主意，你一个女人家，就别管了。” 对面的孟家二少孟帆如是道，话虽如此，他眼中的疑惑却是骗不了人。 这二人是一母同胞，与大几十岁的孟腾并不亲近，但长兄如父，更多的，还是敬畏。 孟珊珊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兴致勃勃道，“这个聚全商队，还是有几分实力的。你说，大哥结交他们，是不是为了给我结婚撑场面的啊？” “还真有这个可能。”孟帆点头，“陈家不比咱家，可是有好几位金丹真人的，听说还在冲击中型家族呢。你嫁进去，要是不请点人来撑场面，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不至于吧。”孟珊珊摸了摸自己漂亮的脸蛋，质疑道，“我这么年轻漂亮，那陈书睿不就是迷上我了，才说要娶我吗？他喜欢我，自然不会放任我被欺负呀。” “我的傻妹妹，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那姓陈的还是天衡宗弟子呢，他就算喜欢你，早晚有一天也是要回宗的，他走了，你怎么办？”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啦，但我相信他肯定不会不管我的，大不了不回天衡宗了呗。” “我的老天，你听听你在说什么，那可是天衡宗啊！你我资质不够便也罢了，你可知，当年大哥本也是有机会入天衡宗的，结果就因为当时商队出了问题，没能赶上，错过了机会……这是大哥心里永远的痛，你在他面前，可千万别提这事。” “知道了知道了，不说就是了。反正等会也要见到陈家那些人的，你当面问陈书睿，看他是不是对我真心，不就得了。” “你啊……” …… 另一边，聚全商队马车。 隋长老探出神识，将孟家兄妹的谈话尽收耳中，眼中掠过一抹利色。 答应与孟家商队同行，果然有所收获。 如此看来，他们这趟任务倒还当真赶巧，陈家和孟家的联姻，场面一定会很盛大，难怪今日有这么多人要进城。 联姻，盛大，人多……等等！ 隋长老猛然间联想到了什么，瞳孔当即一缩，骤然转头看向身旁的徐长老。 对方的眼中亦是阴沉一片，二人相识多年，隋长老自然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说明他们两想到一块去了。 而就在二老心中警铃大作之时，商队也终于穿越长长的主干道，来到一处宽敞的平地。 面前是高耸坚固的城墙，一块巨大的牌匾挂在城门上方，刻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汇星城。 到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见钟情 想要入城，须得缴纳一块灵石的费用。 区区十几块灵石，孟腾也就没有上赶着献殷勤，趁着聚全商队挨个进城的功夫，跟前来迎接的陈家子弟攀谈。 “此番小妹出嫁，我孟家可是足足出了三大车的嫁妆，各种珍奇宝货，应有尽有，不知陈少可还看得上眼。” 孟家是做商队的，散修出身，比之大宗子弟自是少了些不沾凡露的仙气。 尤其孟腾作为孟家大少，自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晋入筑基后期以后接手商队生意，养出一身江湖匪气，比起修者，倒更像是凡俗的商贩。 代表陈家亲自出城迎接的不是别人，正是此番要与孟家三小姐联姻的陈家嫡系，陈书睿是也。 “孟兄客气了。” 陈书睿清朗一笑，一双眸子直视前方，目光柔和，落在正从马车帐中盈盈走下的孟珊珊身上，颇是缱绻。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不了几天，你我两家就是亲家了，哪用如此生分。” 孟腾微一勾唇，垂眸掩去情绪，装作不经意道。 “陈少倒真是对小妹用情至深。怪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竟连你们何时好上的都不知道。” 似是没听出这话中的刺探与质疑之意般，陈书睿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的笑意。 “许是珊珊害羞，未与孟兄说道。这事说来也是缘分，约莫六个月前，我在山中猎妖历练，与一头妖虎搏斗，岂料力弱不敌，被那孽畜抓伤，幸得珊珊相救，这才不至于落得个盘中餐的下场。” “那时，我对珊珊算是一见钟情，还追求了好一阵子，这才求来这桩婚事。便是抛开此番缘故不谈，与孟家喜结连理，也是我汇星城之大喜事。” 陈书睿端着笑脸，娓娓道来，浑身的大族气派。 他与孟腾之间的交谈并未遮掩什么，这一番话出来，周遭人群纷纷侧目，身后的陈家子弟及护城卫兵，皆是拍手叫好，连连道喜。 在这种氛围之中，孟珊珊红着脸蛋，款步走至二人身前，轻声细语道。 “大哥，睿郎。” 心中却是传音给后方的孟帆，“二哥，你看看，我就说罢。他不仅喜欢我，还是个体面人，肯定不会让我吃亏的。” 孟帆亦是上前见礼，而后传音回复。 “那就好。” …… 陈孟二家会面的情形，自然也尽数落在聚全商队眼中。 扮演商队侍从的叶翩然着一身月白劲装，骑着马匹，表面与同道交谈，实则将注意力都放在陈家为首之人身上，后者说话之时，她还瞥去了好几眼。 那个人，很是眼熟，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陈书睿罢。 数年不见，此人变化极大，当时他们也不过几面之缘，措不及防再见，她险些没认出来。 记得当年，陈书睿不过练气九层的修为，如今不过五年过去，竟已经来到筑基初期，可谓是精进极快。 虽说这般速度，比之叶翩然实在不算什么，可问题是如她这般的天资运道，放眼整个天衡宗都找不出来几个，委实不能以常理而论。 便是寻常天骄，从练气九层一路走到筑基有成，五年怕也只是最乐观的情况。 陈书睿如此成绩，抛开根基道台不谈，恐怕只比顾雪苒等弱上一线了，即便放在天衡宗内门，也能排上中流。 宗门天才辈出，本是好事。 可问题在于，眼下情况非比寻常，陈书睿作为失踪之人，大剌剌出门迎客本就疑点重重。 内门的两名陈家弟子，外门的三位陈家执事之中，也都没有他的名字。 即为，失踪之前，他应该还未筑基。 事发至今八个多月，在此期间，陈书睿不仅跟孟家小姐一见钟情，定亲联姻，还抽空筑了个基…… 真是好忙啊。 什么时候，筑基成了这般容易，想做就做的事情了？ …… 扮作聚全商队的天衡宗众人，心中各有自己的揣摩和猜测。 薛放作为执法殿的在任执事，早已练就喜怒不于形色的功夫，却对作秀演戏的业务不甚熟练，只能听从隋长老的叮嘱，随机应变。 也幸好他演的本就是高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进城门的时候，别人都把心思放在陈孟二人的谈话上，就他一个人在琢磨，自己的表现有没有出岔子，等会孟腾搭话又该如何应对云云。 事实证明，他也没找错方向。 与孟家诸人寒暄完毕的陈书睿，眼神一转，说起旁边的聚全商队来。 “我们跟这支聚全商队，是路上偶遇的，没打听出是何来头。” 孟腾半真半假地说道，他对陈家还有疑心未消，退一步讲，便是亲近之人，他也未必会字字推心置腹。 其实，经过方才同行的那短短二百里路，他已经能够肯定，这支商队绝对不是一般人了，至少为首的那个散修不是。 论真刀实枪，功夫绝活，他远远不如，但比起这些心眼子，孟腾不知得甩出薛放多少条街。 “是么。” 陈书睿眼眸一眯，依旧挂着那副亲和的笑容，缓步行去，拱手一辑。 “这位道友，在下乃是陈家陈书睿，十分瞻仰商队风采。不知你们当家的是谁，可否引见一番？” 修仙界，拳头为大。 即便他是这城中龙王庙的主子，见到层高几级的修者，也得摆正态度，客客气气。 “可以。” 薛放点头，维持着自己受雇于人的散修人设，冲后方几人道。 “这位陈家少爷要见小姐。” 之前开口斥责孟腾的筑基中期弟子，正是郑禄，他扮演的是商队本家的护卫头头，闻言冲身旁的叶翩然吩咐道。 “去请小姐下来。” “是。” 叶翩然显露在外的修为是练气圆满，原本绝俗清丽的面容被她遮掩去了七八分，又添了几笔岁月的痕迹，与本来的样子大相径庭。 就连挺拔如松的身姿，也被她刻意压弯了些，气质大减，显得颇为平凡。 她翻身下马，来到马车旁边，恭声道，“小姐，陈家少爷要见你。” 话音落，帘帐从里面掀起，一只白皙无暇的纤纤玉手从中探出，搭在叶翩然肘间。 倩影娉婷，卓然玉立，一袭白色流仙裙勾勒出曼妙身姿，绝色面容被一层薄薄的轻纱遮挡，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秋水明眸。 正是聚全商队大小姐，顾雪苒也。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安好心 “妾身顾雪，见过陈少。” 顾雪苒下了马车，莲步轻移，向陈书睿盈盈一礼。 不得不说，她这个出场真真是设计得极好，在场之人无不目露惊艳，一双眼睛就跟被胶水粘住了似的，都不敢眨动一下，生怕惊扰如此仙子。 孟腾孟帆两兄弟也不例外，前者还好，勉强能控制几分，后者则就差把一见钟情四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 孟帆先前还对陈书睿的说法有所怀疑，现下是完全烟消云散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副模样其实还不是顾雪苒的本来面目，已经是经过伪装的了，若以原来面貌示人，恐怕会因为太过绝色，而一下被人觉出端倪。 “没出息。” 旁边的孟珊珊见此，啐了一口，却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未来夫婿。 陈书睿也被这幅仙姿玉容震慑住了片刻，便是在宗门之中，也少见如此绝色，难免让他有些晃神。 不过，一想到宗门，他的心思便是快速平静下来，如常道。 “原来是顾小姐。不知顾小姐的顾，是哪个顾呢，莫非是南水城的顾？” 天下姓顾的人家多了去了，陈书睿却张口就是东域最有名的那个顾家，任谁都能听出他的试探之意。 顾雪苒确实出自南水城顾家，东域最最顶尖的中型家族之一。 她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这也正是两位长老选她来扮演当家角色的原因所在。 但，顾雪不是。 “非也。”她微微摇头，“南水顾家声名在外，岂是我等可以攀附。不过是家中祖父过世得早，将这支商队交到我手上，多少帮衬着点家里，不至于坐吃山空罢了。” “原来如此。” 陈书睿笑着，也不知信了几分，话锋一转道。 “顾小姐方才应该也看到了，你们商队此番可是赶巧，三日后便是在下和孟三小姐的大婚，届时满城欢庆，还请小姐赏脸捧场，礼金全免，珍馐任享，还有种种其他好处。” 顾雪苒缓缓眨动着眼睛，好奇道。 “具体是什么好处？” 陈书睿笑而不语，倒是身后的老管家上前一步，笑容满面地接过话头。 “我家少爷，个个都是一表人材，人中龙凤。除却书睿少爷以外，还有一位二少爷没有成家，俊俏无双，婚宴之时，顾小姐不妨瞧瞧。” “这样。”顾雪苒轻轻点头，似是无意问道，“不知这位二少爷，叫什么名字？” 这回说话的是陈书睿了。 “二哥陈星越，同我一样，是天衡宗弟子。” 闻言，顾雪苒美眸中露出恰到好处的吃惊之色，很快便恢复如常。 “天衡宗啊……听起来不错，我会考虑的。” 说罢，她转身欲走，却被陈书睿叫住，身侧的老管家心领神会，递上一封邀请函和一袋灵石。 “大喜的日子，又逢贵客登门，怎么还好意思收你们的入城费呢。只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没得后门可开，只能送上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换做是平时，顾雪苒自然不会搭理，但现在有任务在身，对方想做黄鼠狼，她还求之不得呢。 “陈少爷太客气了。” 她掩唇笑着，眼神却是往旁边一扫，扮作侍从的叶翩然顿时上前一步，将东西双手接过。 陈书睿打量这个姿色平平的小侍女几眼，便收回视线，继续道。 “顾小姐一路赶来，想必风尘仆仆，甚是操劳，若没有看好的宅子，不如在我名下的一处闲置房产中歇息几日，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顾雪苒听着脑海中的传音，假装沉思，片刻后微微颔首。 “那便有劳陈少了。” …… 在陈家子弟的带领下，聚全商队一行人来到一处位置清幽，布置典雅的别院之中，内里二进，住上十余口人是绰绰有余。 陈家人显然不安好心，但在这种时候，倒是表现得颇为识趣，介绍一番后，将钥匙交付到顾雪苒手里，便告辞离去了。 关上大门，满腹心思的众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聚集谈论，而是各自选了间住处厢房，布置一番，设下禁制。 如此忙活了好一阵子，足足有一个时辰过后，方才陆续走入主厅之中。 主厅禁制重重，光是隔绝神识探查的阵盘，就布置了三个，更有两位金丹真人兜底，不论如何都不会被人窃听。 当然，他们本不必这般麻烦，但如此一来，便可以达到一种依靠数量而非质量的假象，令暗中窥伺之人放下戒心。 “有一位金丹在窥视此处。” 全员到齐以后，隋长老沉声道，“陈家共有五名金丹，只派出一名监视，说明他们并不如何重视我等。这是个好消息。” “未必。”徐长老摇头，“也可能是，其他金丹分不出精力来。” 隋长老想到今日所见种种，脸色也阴沉下来。 这时，依然保持着那副侍从扮相的叶翩然走上前来，奉上得自陈家人手的两样东西，道。 “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 不论是那封婚宴邀请函也好，布袋子里装的几十枚灵石也好，都被撒上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追踪药粉，若以相应瞳术望之，便可寻其踪迹，令人防不胜防。 可惜，在场之人大都是见多识广之辈，自然不会被这点小小伎俩给糊弄过去，一眼便看出门道。 “邀请函给我罢。” 顾雪苒开口，将那封沾满了追踪药粉的邀请函接过，藏在袖中。 “你与陈家人明面交往多，是该如此。”隋长老颔首道，“至于这些灵石，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总得卖点破绽给他们。你、你、你……你们几人，一人拿点放在身上。” 被隋长老点到的几人出列，各自取了些灵石装着，还特地在袖口滚了几圈，才收进储物袋中。 “接下来，按原计划行事。身上有追踪药粉的几人，做些表面工作即可，其余人任务重些。尤其是雪苒、翩然你们二人，算上郑禄，等会你们去陈府周边晃荡几圈，想必便会有人迫不及待，请你们进去了。” “到时，子义，你们几人也暗中潜伏进去，切记，凡事皆以自身安危为主，不可莽撞行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各自行事 自天衡宗远道而来的一行人，要么背景惊人，浑身宝贝，要么受到徐隋二老庇护。 陈家金丹只要不当面，单凭神识，绝难察觉出什么异样端倪。 一众弟子领命之后，各自退去。 偌大的主厅中，没多久便只剩下陈苏苏一人，面对两位威严庄重的长老。 陈苏苏亦作了伪装，她修为不曾遮掩，却换了身装束，化了个淡妆，从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变成一位少年郎。 她并非陈氏血脉，方才与陈家人近距离相见，也未叫人察觉出来，足见关系疏远。 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陈苏苏明面上的身份，是顾家的三少爷，名唤顾苏。 另一位二少爷则是由卓天辰假扮而成，以这位养尊处优，风流倜傥的性子，叫他扮个侍卫指定露馅。 至于徐隋两位长老，一个是腿脚不便的账房先生，另一个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老管家，承蒙小姐心善，得以马车代步，不必风餐露宿。 眼下，由两位老人与三少爷共处一室，倒也不算奇怪。 “你可知，为何独独将你留下？” 面对隋长老的问话，陈苏苏缩了缩脖子，蚊蚋道。 “弟子不知。” 徐长老目中有暗芒闪过，眉毛一竖，好似要脾气发作，却又不知为何平静下来，垂下眼帘。 身旁的隋长老却是语气温和。 “你修为低，贸然在外走动，说不得会着了别人的道，平白遭些危险。再者，时常在城里晃悠，难保不被几个熟悉的人认出来。” 这是要她待在宅中，哪也别去，安分守己的意思。 陈苏苏低眉顺眼，轻声称是。 …… 与良周城的结构类似，汇星城由陈家一手把持，规模甚巨，占据城心的风水宝地。 操劳一通的陈书睿回府之后，直奔常去的议事房，屏退左右，合上门扉。 厢房不大，却规规整整地摆着好几把乌木座椅，时值夜幕初降，屋中只点着几根蜡烛，光线昏暗，叫人看不真切。 只能隐约判断出，人影厚重，座无虚席。 陈书睿甫一进门，便垂首抱拳，眼神看着地板，毕恭毕敬道。 “孟家人已到，另有一支陌生商队，也已照着吩咐，妥善处置。” “做的不错。” 为首的一人浑身笼罩在阴影之中，犹如雄狮盘踞，上位者的威严体现得淋漓尽致。 “大宴在即，万万不可出了岔子。那家人的底细，内外并用，务必打听清楚。星越。” 坐在最下首的单薄青年闻言出列，忽明忽暗的烛火打在他的脸上，露出一张俊俏不凡的面孔。 “你二人一道去办，老规矩，如若必要，采取些非常手段也无妨。” 陈星越与陈书睿对视一眼，齐声拱手道。 “是。”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动静，陈书睿眉头微皱，脸色有些阴郁，全然不见城门时的翩翩公子模样。 他快步上前，揭开一条门缝，探出头去询问情况，片刻后回首，汇报道。 “外头传信，顾雪几人，已经离开那座宅子，正在集市闲逛。” …… 地主陈家有喜事登门，汇星城中自是热闹得紧，四处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各色摊贩摆在街边，好似庙会一般。 陈家的两位少爷找到人的时候，便见那位美若天仙的顾家小姐，正兴致勃勃地停在一家售卖胭脂水粉的摊位面前，身后的两个随从则是大包小包，一看便知采买了不少东西。 来的路上，陈书睿已经细致地讲过一遍，是以陈星越一个照面，便将主仆三人对上了号，下意识朝身形高大的侍卫投去一眼。 郑禄当即心有所感，回头一望，见到两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哪能不知道是何情况，朝前面的顾雪苒传音几句。 就在顾雪苒将将侧首的时候，陈星越大步上前，俊美的面庞上露出温和笑意。 “百闻不如一见，我这弟弟在我耳边念叨了一个时辰，说顾小姐如何绝代风姿，我还当他吹牛，不成想，确实是个宗门里都难寻的绝色佳人。” “原来是陈二少。” 顾雪苒蒙着轻纱，盈盈一礼。 “二少莫要取笑妾身，天衡宗何等顶级仙门，岂是妾身一介乡野女子所能比拟。” 话是如此说，但她并无半分谦逊之意。 而且，早先在陈书睿面前，她可没有一口一个妾身。 看来，他们这步棋，并没有下错。 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完成任务，安心等待大宴之日了。 陈书睿眉目含笑，负手而立，却也没闲着，命几个手下人去接过顾小姐随从手里的大包小包，再差人给送回宅中。 对于这两个随从，他不甚在意，左右也翻不出来什么风浪，除去那位筑基中期，另一人他连脸都没有记住。 客气几下，也不过是做些面子功夫罢了。 …… 与喧嚣热闹的集市相反，汇星城中，阴冷逼仄的寂静小巷也多的是。 清辉洒落，映照凹凸不平的湿滑石路，几乎没有留下成年人转身的空档，碎石砌就的一排小屋个个门户紧闭，一片漆黑。 若不是柴源筑基圆满，轻而易举便能探知屋中情况，否则真会就此离去，另寻他处。 他能听见，有几间石屋之中，传来几道若有似无，如泣如诉的微弱哭声。 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听两位执事传授过一些经验，其中便有查案先寻贫民的道理，如今一见，果真不假。 汇星城眼下满城欢庆，这处城北一角的贫民窟中却满载哀怨，怎么看怎么反常。 柴源分辨得出，有异样动静的分别是哪几间屋子，他并没有急着闯入，而是先默念几句清心诀，心道。 “事出有因，并非故意私闯民宅，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而后屏气凝神，整个人悄无声息间化作一缕轻烟，顺着石头缝隙钻进一座石屋之中。 修士灵觉自生，尤其到柴源这个境界，感知已经说得上是极为敏锐，只差最后一步，便可凝结金丹，沟通天地。 他挑的这一间屋子，正是在他的灵觉感应之中，哀怨之气最重的，住着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 柴源并非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早年刚刚筑基之时，也曾游历四方，知晓外头的人间冷暖。 根据他的经验，能生出这么重的哀怨之气，至少也是见血的生死大仇。 搞不好…… 怕是失踪大案，断子绝孙！ 第一百六十九章 龙潭虎穴 柴源无声无息地进入石屋，也不说话，静悄悄地立在墙角，只借着外头的月光，露出堪堪半张脸。 屋中正卧在老伴怀里，掩面哭泣的老妇人，忽觉不对，抬头一看，见到一个半死不活鬼魂也似，当即吓得魂不附体，大叫出声。 当然，她的声音没传出去，柴源办事，自是做了万全准备。 “你这婆娘，哭便是了，叫什么叫，万一……啊！” 老人从榻上起身，低声训斥几句，发现老伴神色不对，直勾勾地盯着墙角，本就衰老的面皮更显枯瘦苍白，颇为瘆人。 他心下奇怪，也不由顺着方向看去，立时发出一声鬼叫。 这对老夫妻也是修士，不过资质极差，在杂灵根中都属最下乘，只比伪灵根略强上那么一丝。 是以一把年纪了，还停留在练气三层，这辈子定然是进阶无望了。 以他们的能力，自然是觉察不出柴源半分气息，还以为青天白日撞到鬼，双双脸色发白，抖如筛糠。 实际上，柴源筑基圆满的修为，即便放眼整座汇星城，也是足以横着走的高手了。 毕竟，把持着这座城池的陈家，最顶尖的强者也不过才金丹期而已。 柴源收敛灵息，默然不动，俨然是在装鬼，而老两口惊骇半天，也不见动静，心头那份恐惧渐渐消退，面面相觑。 自从那桩事后，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是直线上升，往常能吓破胆的遭遇，如今倒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咱们这是……撞鬼了？” 沉默半晌，老人趴在老伴耳畔，低声道。 “我看是，刚刚咱们那两嗓子，周边没道理察觉不到，可这么长时间都没反应……怕还是个厉害鬼。” 修仙世界，人都能飞天遁地，鬼神之说自是只盛不衰，传闻还有专修鬼道的冥界，比苍古大陆还要厉害，是为三千大世界。 “厉害鬼，找咱干啥？不该去找那些吃人血肉，十恶不赦的，叫他们血债血偿，以慰亡魂！” “嘘……这话你也敢说，你真不要命了？”老妇赶忙捂住他的嘴，满脸惊慌，随即又想到什么，暗戳戳地瞥了一眼墙角。 “你说，这鬼厉害，是孤魂野鬼还是成群结队？说不准，人家还真能做些你我不敢想的事情，叫那些牲畜不如的东西尝到报应。” 老人闻言，咬牙切齿，满目仇恨，浓郁的怨气几乎要凝为实质，猛地转头。 “该！杀千刀的陈家，拐我亲孙，残害我儿，他们迟早要遭到报应！老天开眼，总会有人来收了他们这帮畜生！便是无人，老子死了以后也要化作厉鬼，要他们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这番话可谓是信息量极大。 扮鬼的柴源再度化作轻烟，从一个墙角换到另一个墙角，整个人彻底陷在黑暗之中，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鬼也害怕的消息。 见状，这对老夫妻瞪大眼睛，非但不惧，反而相视一眼，皆是老泪纵横。 “老头，你看见没有！祂听得懂我们的话，这绝对是位鬼爷！孙儿的仇，有的报了！” …… 陈府，灯火通明。 顾雪苒提起裙摆，跨入大门，仪态端庄，一双美眸矜持地打量四方，哪怕尽力掩饰，也藏不住满目的惊叹之色。 陈星越很满意她的反应，一边把她往内宅引去，一边介绍着府中的种种布置。 身为侍从，自然是要时刻跟在小姐身边，叶翩然和郑禄二人演了大半天，已是深谙此道，赶忙跟上。 然而，陈书睿却在此时上前一步，挡住他们的去路，笑眯眯道。 “顾小姐与我二哥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甚是相配，说不准能成一段好姻缘。二位若不嫌弃，不若由我作陪，也算成全一桩美事，如何？” “不如何。”叶翩然当即沉下脸来，“我与小姐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向来形影不离，还望少爷高抬贵手，莫要破坏我们的主仆情分。” 见她这般反应，郑禄微微愕然，很快也出声支持道。 “是极是极。陈少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去世得早，小姐又是独女，平日里也没个玩伴，全靠阿羽陪在身边。阿羽虽是侍从，但在小姐眼里，与亲妹妹无异。” 阿羽是叶翩然的化名，而走在前面的顾雪苒听到动静，也是转过头来，奇怪道。 “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阿羽，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是。”叶翩然应道，朝陈书睿行了一礼，又侧目看了郑禄一眼，便往那边走去。 陈书睿这下倒是并未阻拦，而是含笑目送三人离去，转头看向并未动作的郑禄。 “看来，我只能陪陪顾道友了。我们陈家做事，讲究一个阴阳相合，我这便叫几个貌美婢女，来给道友解解乏。顾道友以为如何？” 区区一个练气圆满的小侍女，陈书睿还不放在心上。 他真正想拦的，本来也就是这位顾家的侍卫统领，毕竟是筑基中期，留在二哥身边，怕叫他觉察出来什么。 虽说就算让他觉出端倪，也可轻易叫人拿下，但大宴在即，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一切恩怨，等到那天再了结也不迟。 况且，刚刚不过三言两语，便让自己试探出来不少东西，足见这个顾家，也不过如此，绝无可能与中型家族的几尊龙头之一，南水顾家有什么联系。 差事完成一半，陈书睿感到几分轻松，脸上笑意愈发深了。 殊不知，在郑禄眼里，看到的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他双臂环胸，假借这个姿势，遮掩住自己紧握的拳头。 陈府，真乃龙潭虎穴也。 他是丹峰座下亲传，正儿八经的三品炼丹师，整天与各种珍稀灵材，天材地宝打交道，灵觉过人，随着逐渐深入，愈发感到心惊肉跳。 这座陈府，血气旺盛得惊人，甚至已经到了妖异的程度。 完全不似一座家族府邸，反而像是……一头正在休养生息的巨大凶兽，呼吸心跳皆奔走如雷，一旦觉醒，张开血盆大口，恐怕整座汇星城，也不过是其腹中餐，盘中食！ 郑禄极力克制着呼吸，心中默念清心诀，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这股邪异血气摄走神智。 至于同行的陈书睿，如今在他眼中。 更是浑身泛着大量血气，衬得那张俊俏面庞，血光满面，邪肆无比！ 第一百七十章 装病与枯井 郑禄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乃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炼丹师，又跟在师尊手下，得了些许传承，对天地间的气机变化格外敏感。 原本，他这本事是用在寻觅天材地宝，或者掌控凝丹火候上面的，这二者都是细微变化，自然要求功夫精深，却不想在陈府变成了反作用。 炼丹师识天地灵秀，又司掌丹火，每一样都与陈府的邪修血气相斥相克。 胳膊拧不过大腿，独郑禄一人，与整个陈府对抗，更是无异于蚍蜉撼树，自然难受至极。 另一边，跟随在陈星越身后进入陈府内宅的二女，也察觉到几分异常，但反应远没有郑禄那般大。 叶翩然思忖片刻，装出一幅胸闷气短，使不上劲的娇弱模样，脚下一个踉跄，把两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阿羽，你这是怎么了？” 顾雪苒连忙上前搀扶，面露关切，香软的娇躯刚好挡住陈星越的目光，二女借机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知道，我只觉得……脑袋好沉，喘不上气……” 叶翩然捂着脑袋，断断续续地说道，看起来极为难受。 在旁观察了片刻形势的陈星越，此时也是走上前来，满脸担忧之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事的是他亲妹妹。 “怎么回事？莫非是一路匆匆，没休息好，太过劳累所致？” “不应该啊，阿羽体质一向很好，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顾雪苒摇摇头，即便隔着一层面纱，都能看出她脸色发白，很是担忧，恨不得以身替之。 听她如此说，陈星越反倒消去三分疑心，拍掌唤来几名婢女。 “不如我叫人带她下去，好生歇息一阵，我观她这般情况，许是气血不足，需要静养，说不准过会儿便自个儿好了。” “果真如此么？” 顾雪苒有些犹豫不决，目露思索，而后终于是微一颔首。 “那就有劳二少爷了。阿羽与我情同姐妹，还望二少爷待她好些。” “这是自然，分内之事。” 陈星越摆摆手，一副温和大度的模样，命几个婢女将叶翩然搀扶下去，好生安置。 目送几人走远以后，他转过头，状似不经意问道。 “不知顾小姐感觉如何，是否也有些劳累，需要歇息片刻？” 这是试探。 顾雪苒故作懵懂地眨眨眼睛，好似在细细感受自己的身体状况，随后有些犹疑地摇头。 “并无异样……二少爷为何有此一问？” “只是怕顾小姐也和阿羽一样，初来乍到，有些水土不服罢了。”陈星越面色如常，温润笑道，“无事便好，我们继续往前罢，就快到了。” 话是如此说，但他心里想的却是。 看来这位顾小姐身上，有些护身的宝物啊。 否则，怎能在圣祖威压之下，保持清醒，不受侵蚀？ …… 叶翩然被扶到一间偏僻的厢房，在木床上躺下，凝成一团的神色渐渐舒展开来，仿佛真是没休息好一般。 奉命照看她的婢女却不管这个，将她扶上床后，也不离开，而是守在厢房的几个角落，彼此之间也不交流，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之感。 叶翩然本就是装病，在床上假寐片刻，待到一众婢女都放松警惕过后，豁然睁眼，整个人瞬时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正对着床的一名婢女还没发现异样，便感到后颈一痛，身体一软，直接不省人事了。 她的倒下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有一只手轻轻将她扶住，令她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 厢房内共有四名婢女，叶翩然如法炮制，将她们尽数放倒，却没有生出丝毫动静。 做完这些，她并没有即刻推门出去，而是用神识触动别在头顶的木簪，将隐蔽等级调到最高。 化神以下，无人可以堪破木簪的隐匿，只要保证自己的身形不被发觉，她在旁人的神识感应之中，便是不存在的。 紧接着，她又施展易容术，将自己变成阴柔少年的模样。 守着她的并非只有这四个婢女，厢房门口还有两名练气圆满的侍卫，庭院之中也有一队巡逻的人马，修为最高的也不到筑基。 以自己显露在外的阿羽身份来说，陈家的这份照顾，已经可以说是有些过了。 由此可见，陈家应该并不是不重视他们这支凭空冒出的商队，而是像徐长老所说的那样。 五名金丹，只有一名金丹腾得出空来。 外头的侍卫，叶翩然并不打算对付。 她伸出神识，铺满整间厢房，而后来到一处位于监视死角的窗户面前，轻轻一开，便化作一抹鬼影窜了出去。 因为有着神识的包裹，开窗的声音并没有传递出去，外面的侍卫对此一无所觉。 他们浑然不知，上头让他们看住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处庭院，往更深的地方去了。 …… 进入陈府这么长时间，叶翩然已经将自己沿途经过的地方，在脑中记忆下来，与陈苏苏所作的那份地图进行比对。 结论是，目前为止，陈苏苏的地图还未见什么错误之处。 她没想着要一次建功，此番装病脱身出来，也是为了去查探确认一番地图上的几处空白，填补一下缺憾。 第一处是在内宅与外院的交界，距离最近，她全力施展鬼踪魅影步，一路避开巡逻值守的陈家子弟，不出一刻便到了，发现此处是一座庭院。 叶翩然落在院外的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冠上，借着茂密的树丛遮掩身形，并没有贸然探出神识，而是凝神望去。 院内面积不大，在高门大户的陈府之中，甚至说得上一声逼仄，看起来只是一个由连廊合围而成的小角落而已。 但令人意外的是，就这么小小的一个角落，却足足守着一整支编队，让本就狭窄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 不但如此，这支编队的整体修为更是惊人，为首一人竟是筑基中期，另有四名筑基初期，其余则是练气圆满。 他们呈环绕式围在院中的一口枯井旁边，个个神色肃穆，严阵以待。 至于那口枯井。 看似平平无奇，可叶翩然只是凝神望上一眼，便好似落入无尽深渊，头昏脑胀，眼前发黑，险些被摄去心神。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八阴连角玄魔阵 丹田中的冰蓝珠子及时发出阵阵清凉，顺着她浑身经脉流入脑部，令她一个激灵，从那种状态之中脱离出来。 “我这是……” 清醒过来的叶翩然后怕不已，冷汗浸湿背脊，心中低语道。 只看上一眼便有如此大的魔性，那口枯井里面究竟有什么？ 幸好，幸好她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用神识探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恐怕元神受创都是轻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时，一道许久不闻的清冷嗓音在她心中响起，正是神君。 “你这是来了什么地方？血气滔天，怨灵不散，地下还有一座快要成型的八阴连角玄魔阵，以你目前的修为，说是十死无生都不为过。” “八阴连角玄魔阵？” 叶翩然喘了几口气，缓过劲来，听到神君此言，不由得一怔。 “简单来说，是一种血祭阵法。”神君语出惊人，“你们这个时代，战火不兴，纷争不起，对于这些邪修手段，不甚了解也算正常。” “你只需要知道，此阵乃是一种规模甚巨的大阵，一旦发动，足以覆盖方圆五百里，届时，这个范围内的所有生灵都会沦为大阵的养料，不但身躯消融，就连神魂都不能幸免，也即为，俗称的血祭。” “什么！” 闻言，叶翩然心下大骇，她万万没想到，陈家在图谋的竟然是如此违背伦常，触犯天怒的邪恶之事。 要知道，整座汇星城的占地面积，刚好便是纵横五百里啊！ 八阴连角玄魔阵……岂不是说，陈家是想血祭整座城的生灵么？ 一时间，叶翩然只觉浑身冰凉，血液都要停止流动一般。 她心中的念头，起先是惊骇非凡，而后是难以置信，可她却又不得不信，因为神君没有必要骗她。 而且，她也确实察觉到几分异样，抛开那些陈家之人不谈。 在这座陈府之中，她不仅心跳速度增快了许多，自然的灵气吸收也变得格外缓慢，连带着动手时的灵气消耗，亦是直线上涨。 除此之外，还有头昏头痛，眼花心慌等等问题，虽然并不严重，却也不可小视。 以叶翩然如今经过龙血珊瑚淬炼的身体素质，任何一点能让她感到不太舒服的问题，都不是小问题。 尤其是，这些问题还会随着逐渐深入陈府内宅，而变得愈发明显，就好像陈府深处，存在着什么大凶之物一样。 “你是水雷双灵根，又出身名门正道，一面至纯至净，一面至刚至正，会对这些邪修血气产生排斥反应，很正常。” 神君听到她的心声，解释道。 “上古时期，血祭还未被列为禁术，彼时正逢战乱，硝烟四起，所有生灵都杀红了眼，几乎每天都会有种族灭绝，他们的血肉、精气、神魂等等，一切蕴含能量的东西，都是他人捕食的对象，因为直接吸食这些，可以让人短时间内获得巨大的力量，数百倍于寻常苦修。” “血祭的原理便在于此。通过血祭，可以使施术者获得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横扫八方，推进境界，冲破瓶颈……无所不能。” 听到这里，叶翩然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也就是说，陈家是要用这八阴连角玄魔阵……推举某人破境界壁垒，碎丹成婴么？” “正是。” 神君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陈府的地下，宛若蛛网一般错综复杂的地洞结构之中，正中央处，阵眼所在，有一尊金丹极巅，无限接近元婴的存在。 以他毒辣的眼力，自是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一旦大阵发动，此人晋级元婴，几乎是板上钉钉。 只是，通过这种方式碎丹成婴，是不受天道认可的。 除非他有屏蔽天机的法门，否则一旦结婴成功，随之而来的就是天庭震怒，神雷万钧。 邪修之流又最怕至刚至正的雷电，遑论天雷之威，必是不死也残。 一念及此，神君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 不过，此方天地的天道似乎出了点问题，未必能发动威力强悍的天雷……难道这些邪修，钻的便是这个空子么？ 这些，神君并没有告诉叶翩然，毕竟事情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也不是她一介筑基小修可以处理的。 如此大祸，便是以他如今的状态，怕也最多只能护隅一方。 但若真的是天道的问题……这么大的事情，当世的几尊庞然大物，没理由不知晓才对。 神君心神微凛，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看来数万年的和平，终归是持续得太久了啊。 …… 月挂中天，夜幕深沉。 陈府某处，一队正在巡逻的陈家子弟，忽觉有阵冷风刮过，不由打了个喷嚏。 “啊啾！” “怎么回事，突然一下好冷……” “噤声，别忘了上头的吩咐，做好我等分内之事，小心掉脑袋。” “是，是……” 想到违逆上头的下场，地牢中那血腥至极的一幕幕，众人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们并没有发现，刚刚刮过去的那阵冷风，正贴着墙角，把他们的对话尽数收入耳中。 但墙角并没有人。 或者说，看不见有人。 唯有细细端详，才能察觉出一丝异样，比如说，空气中会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波纹。 将身躯隐藏起来，变做肉眼不可视，这是宁子义的看家法宝，灵器灵隐斗篷的作用。 这位执法殿的现任执事，足有筑基圆满的强悍男修，从陈府的另一面潜入，目的也是探查地图上的几处空白。 他和叶翩然的调查方向正好相反，但目的地也在一处庭院之中。 不同的是，他要探查的这座，面积大了数十倍不止，内有三间厢房，有两支佩刀编队正在来回巡视。 宁子义跟在其中一支编队的后面，进入一间厢房，发现房中空荡荡的。 穿过几道屏风，才发现里面内有乾坤，是一个向下的地洞。 他静静等待编队走远，而后不假思索地跃入其中。 地洞不深，很快便触及地面，宁子义身法极佳，并未发出半分响动，从容不怕地从地洞下的层层守卫之中穿过。 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竟是来到一处甬道相连的交界，粗略一看，有不下十条岔路。 他略一思忖，凭着自己从业多年培养出来的直觉，选了一条甬道拐入。 这条甬道随着深入，有强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宁子义一边走，心中一边升起不好的预感。 当他终于走到甬道尽头的时候，饶是他担任判案执事多年，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也不由得脸色剧变。 阴湿墙壁上摇曳的烛火，忽明忽灭，勉强照亮眼前的光景。 这是一座地牢。 四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横陈满地的不仅有各种断肢，还有人头。 脑浆血肠随地可见，地面更是黑得发红，被一股又一股的新鲜血液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此情此景，说是惨绝人寰，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但最令宁子义浑身颤抖，咬牙切齿的，还是那一座座牢房中关押的人。 整整两排牢房，无一例外。 关押的全是十岁不到的孩童，甚至还有尚在襁褓之中，连脐带都没有剪断的婴儿！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太阴之体 受命执行任务的一众天衡宗弟子，都在短短数个时辰之间取得了惊人的收获。 只不过，收获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罢了。 叶翩然在神君的指点下，从枯井处离开，又探查了两处空白地点，掐着时间回到原来的厢房。 她没有如宁子义那般的，可以隐匿自身身形的宝贝，因此并未进入地洞中调查情况。 但结合神君所言，不难判断出，这包括枯井在内的几处地点，实际上都是地下洞穴的入口。 这说明，陈家图谋此事已久，少说也有数十年。 而他们之所以差遣大量族中子弟拜入天衡宗，恐怕也另有所图，至于这些人为何莫名不知所踪，则是计划已经进入尾声，回族帮衬的同时，尽量避免宗门的察觉。 既然如此，那陈苏苏的存在，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陈苏苏骨龄十九，于幼年时期被陈家收养，据她本人所说，已经不记得生父生母的模样，进入陈家以后，待遇和寻常的少爷小姐差不多，但不知何故不受人待见。 社交方面的问题暂且不论，关键在于，那时的陈家必然早已开始谋划血祭一事，他们突然收养一个尚不记事的女婴，目的是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神君不假思索道，“这个女婴对陈家有大用。” 八阴连角玄魔阵作为一种血祭阵法，为天道所不容，限制和要求自然是极多的，不单单需要大量的血食，诸如未成形的胚胎、将将诞生的婴儿、元阴元阳尚在的孩童、亦或是成年人的心脏、灵智已开的神魂……等等。 还需要一些十分罕见的特殊材料，以作为发动阵法的条件，例如，纯阴之体。 “八阴连角玄魔阵的名称由来，便在于此。所谓八阴，就是指需要足足八名身怀纯阴之体的人，来充当阵眼，而且年纪越小，效果越好。” 叶翩然若有所思。 纯阴之体她知道，正所谓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为阳，坤为阴，就如纯阳之体必然是男性一般，纯阴之体也必然是女性。 何谓纯阴纯阳，通俗来讲，便是先天体质纯净，与一般人的半阴半阳不同，这两种体质不参杂一丝的阳气或是阴气，达到某种极端，极为罕见不说，还是修道的好苗子。 此类体质，在修仙界有一个特殊的称呼，即为灵体，亦或是宝体，一经出现，便会引起各大势力争夺，程度比之天灵根更甚。 天灵根者，灵根唯一，纯度最低不能少于九成，但若是纯度达到完满的十成十，便会发生惊人的蜕变，变成灵体，比如金灵体，火灵体等。 纯阴纯阳之体虽然也是灵体的一种，但却拥有一个寻常灵体所不具有的特质。 那便是，纯阴纯阳，不仅惠及自身，还可充作他用，他们体内的纯净力量，可以被特殊手段吸取而走，用来炼制武器，充当养料，或是炼作炉鼎等等。 可以说，大多数情况下，身怀纯阴纯阳之体并不是一件好事，非但不能大肆宣扬，反而要小心遮掩，万一被有心之人发现，那下场绝对是生不如死。 “但是，纯阴之体比天灵根还要难寻，别说整整八名，便是能找到一名都难如登天，陈家上哪去找的这么多纯阴之体？” 叶翩然思忖片刻，提出疑问。 “陈家自然找不到，因为，他们布下的八阴连角玄魔阵，也并非是最完整的版本。” 神君何等眼界，神识一扫，便将情况了然于胸。 “八阴连角玄魔阵是上古大阵，若能完整复刻，威力极大，届时这整座汇星城，都会沦为血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但血祭之术是为禁术，相应传承古籍，早在大战结束以后便被集中销毁，万载时光过去，即便尚有残书留存，也不可能是完整无缺的版本，想必陈家是在手握阵图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动罢。” “话虽如此，他们所布的阵法，基本上也能发挥出七成左右的威力了，从这一点上看，陈家之中，应该有一名造诣极高的阵法宗师为其效力。” 闻言，叶翩然眼皮狠狠一跳。 陈家不过区区小型家族，如何请得动一位阵法宗师？ 更别说，还是如此邪恶，极尽复杂的上古血祭阵法，如果这名阵法宗师真的存在，只怕是七品都打不住。 至于八品以上的阵法宗师，据叶翩然所知，除了当世七大顶尖宗门以外，便只有几个大域的龙头势力，如东域的四大家族有资格供奉，散修盟也是其中之一。 八品宗师尚还有的找，九品至圣则是放眼全大陆，也只有三个，东、西、北域各一，东域的那位在玄虚宗。 她是想破头也想不出，这些名震大陆的巨擎之中，有谁会甘愿淌这趟浑水，与陈家共谋这天理不容的邪祸。 “纯阴之体难寻，但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童，相对而言便要好找许多。效果虽然比纯阴之体差上许多，却也有的用。” 神君继续道，“这八名女童分别安置在一处阵眼之中，与中央处的阵眼相互呼应，充当大阵的主要能量来源。阵眼所在之地邪恶至极，方才你去的枯井，便是其中之一，没有一下被摄走神魂，都算你命大。” 叶翩然有些讪讪，随即正色道，“也就是说，这个八阴连角玄魔阵，一共有九处阵眼？” “没错。想要破坏一座阵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从阵眼下手。不过，这座阵法略有不同，中央处的第九阵眼，能量明显要远甚于其余八处，即便将下面镇压的八名女童尽数救出，恐怕也无法破坏此阵。” “这是为何？” 神君沉吟，竟是罕见地有些犹豫。 “若孤没有感觉错的话……中央那处阵眼，应该镇压着一具太阴之体，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具并不完整的太阴之体，只有寥寥数缕太阴本源之力。” “太阴之体，可以说是纯阴体中的纯阴，所蕴含的能量是寻常纯阴体的百倍有余，加之其余八处阵眼，并非由纯阴体组成，所以才会造成如此畸形的情况。” “换言之，只要能破坏那处中央阵眼，此八阴连角玄魔阵，便无以为继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昏倒 叶翩然回到厢房的时候，被她打昏过去的四名婢女还未醒来。 她再度如同鬼魅一般窜进房间，依照原来的方法把窗户关上，解除易容术，恢复侍从的伪装以后，若无其事地躺回床上装睡。 不多时，四名婢女先后苏醒，面上是如出一辙的迷茫之色。 “怎么回事？” 她们互相传音，颇是有些摸不清楚状况，若不是大家都有一样的感受，还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尤其是正对床榻的那名婢女，更是感到莫名其妙，她还记得，自己那会眼前一花，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二少爷命令她们看着的女修……但也不对啊。 这名婢女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苏醒以后第一时间查看床上的情况，发现人不但还在，而且还睡着了，没有任何异样。 注视着叶翩然的睡颜，她更困惑了，打开房门询问外面的守卫，也只得到一个没有异动的回复。 守在此处的可都是练气圆满的修士，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真的没事了。 毕竟床上那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避开这么多人的耳目。 如此想着，婢女放下心来，继续守在床前，等待二少爷的下一步命令。 …… 顾雪苒随着陈星越进入陈府内宅，谈笑风声之间，把自己的家底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当然，是顾雪的家底，而不是她的。 陈星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借着上茶的名义，向旁边的侍从使了一个眼色。 侍从领命退下，片刻之后，又急匆匆地跑回来，一个滑跪倒在陈星越脚边，满头大汗，逼真之极。 “何故如此惊慌？” 陈星越不悦蹙眉，朝顾雪苒投去歉意一笑，而后厉声喝问道。 “不，不好了，二少爷……”侍从断断续续地说道，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劳累，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那位贵客，顾小姐的侍卫，在与三少爷交谈闲逛的时候，不知何故忽然晕倒了！现在正在休养之中，有三少爷在旁照看……” “什么！” 听闻此言，顾雪苒大惊失色，顿时拍案而起。 “顾小姐少安毋躁，有我三弟在，想来没什么大问题。” 陈星越眼见目的达成，咳嗽一声，忙站起来好言安慰，期间狠狠瞪了一眼侍从。 “不长眼的东西，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带路！若是气坏了顾小姐的身体，本少惟你是问！” “是，是……两位请随我来。” 侍从一阵点头哈腰，先行走在前面引路。 途中经过方才叶翩然装病离去的庭院，顾雪苒停下脚步，看向陈星越。 “不知陈少将阿羽安置在何处了？我要见她。” 陈星越不疑有他，唤来仆从把人请来。 厢房之中，叶翩然满眼迷朦地被婢女叫醒，见她如此模样，婢女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把她带去院中。 “阿羽，你怎么样了？恢复得还好吗？” 二女甫一见面，顾雪苒便关切问道，神情做不了一点假。 “见过小姐。”叶翩然行了一礼，颔首道，“我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 “那便好……” 陈星越在旁看着二女互相关心，始终面露笑意，在适当的时候插话打断，继续把她们往外引去。 片刻后，她们在外院的一处厢房中见到了昏迷不醒的郑禄，后者不知为何印堂发黑，竟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顾雪苒眉头紧锁。 “我也不知。”陈书睿摇头，颇是真情实意道，“我本来正在与顾道友交流修炼心得，带他参观一下府内陈设……却不料，他忽然一下昏倒在地，把我都吓了一跳。” 几人又交流了几句，却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命人把郑禄抬在担架上，随二女一起离开陈府，回到落脚的宅院。 神奇的是，一离开陈府地界，郑禄的情况便开始好转起来，更是在途中幽幽醒转，只发愣了一会儿便恢复如常。 他从担架上下来，把陈府的仆从打发离开，又设下隔音结界，向二女传音说明情况。 原来，郑禄之所以变成这副模样，也是他装出来的。 他自发觉陈府之中有浓郁的邪修血气以后，便倍感身体不适，回忆起师尊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发生了排斥反应。 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装晕，拖延时间。 陈府的邪修血气如此浓厚，不知造了多少杀孽，若他随着陈书睿继续深入，身体说不准真会出什么问题。 至于为何会印堂发黑，则是他吸收了太多邪修血气所致，所幸他身上也有不少保命法宝，看似可怖，实际上并未渗入体内，内外达成了某种平衡。 也正因如此，他在离开陈府地界以后，脱离了那种血气浓郁的环境，很快便恢复过来，在法宝的帮助下把这些邪气排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没事就好。” 顾雪苒微微颔首，沉吟道，“不过当时，我看陈星越的反应，还以为你会昏倒的事也在他们计划之中。” “邪修血气邪恶无匹，侵入人体，会使人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久而久之，神智失守，沦为一具行尸走肉也不无可能。” 叶翩然道，“陈家人定是也清楚这一点，才会对郑师兄的昏迷全不意外，甚至还以为是自己的计谋见效了。” 顿了顿，她把自己的探查结果也粗略说了一遍，但有关八阴连角玄魔阵的内容，却是只字未提。 她并非是想着藏私，或是动了其他念头，而是因为此阵源自上古，有关血祭的古籍秘术又被大规模销毁，她若表现出自己知晓，怕是反倒会引起怀疑。 当然，她如此做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尚不知道其他人的收获如何。 若大家都有不错的进展，结合起来，说不准便能推出事件全貌，届时以两位长老的眼力，必能发现端倪。 但退一步来讲，如果实在不行…… 叶翩然虽说一向秉持明哲保身的原则，却也干不出隔岸观火，眼睁睁看着同门前去送死的事来。 真到了那种地步，她自是会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以一种尽量委婉的方式。 第一百七十四章 血淋淋的历史 一炷香时间后。 宅院主厅。 四下离散，执行任务的一众弟子纷纷返回，向长老汇报自己的收获。 徐隋二老听着，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彼此对视一眼，都是如出一辙的凝重和惊骇。 即便事先有所准备，他们还是有些难以想象，陈家居然真敢图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仅凭区区一个陈家，决计成不了如此气候。看来有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邪修冒头，苍古百年之内，恐有大祸啊。” 隋长老传音叹息，随即变得严肃无匹。 “不论如何，既然你我都已知晓此事，那便是赔上性命，也要阻止他们。否则，真叫他们血祭成功，破厄凝婴，后果不堪设想。” 他担忧的，并非是大陆上会从此多一位元婴真君，或者是死了一城的人。 邪修时隔万年岁月再现世间，决计是谋图已久，陈家在其中最多只是充当一个阵前先锋的角色，算不上什么大鱼。 阵前先锋虽然不是主力，却在整个行军过程中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就好像推倒多米诺骨牌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 陈家一旦事成，诸如此类的血祭之事，必然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席卷全大陆。 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届时，持续万年之久的和平将会在片刻之间就被摧毁，战火再起，硝烟弥漫。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没有人能在这场祸事中置身事外。 而这种大规模的动乱一旦兴起，必是一片尸山血海，白骨累累，极尽血腥的杀戮之中，能保有本心，坚守自我的，还能剩下几人？ 七大宗门明面上统治苍古，实际上却是鞭长莫及，且苍古大陆何其辽阔，方圆亿万里不止，不知孕育出多少生灵，其中归属七宗门下，身怀正统传承的，亿万不足一。 修仙本为与天争道，身为修士，没有谁人甘愿久居人下，没有谁人不渴望长视久生。 绝大多数人，并非是因为不想变强，而是因为没有门路变强。 而今邪修再现，无异于将一条变强的路径展现在世人眼前，哪怕天道不容，哪怕人人喊打，又如何？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隋长老才会说出“死又何惧”的话来。 人心不足蛇吞象，十万年前，苍古诸大能联合起来，将魔族赶出此界。 但战乱未息，随之而来的便是各族混战，几乎打得天地破碎，满目疮痍。 魔族退去，邪修又起，血染山河的乱世之中，唯有丛林法则，优胜劣汰。 如今鼎立四方的七大宗门，便是在那般惨烈的战争中如新星般冉冉升起，硬生生闯出一条血路，威震诸天，力保人族薪火延续，这才奠定了如今的地位。 数万年前的那一战，人族是最后的胜利者。 无数生灵、无数先烈以生命为代价，换来了今日的和平。 万载时光过去，那段血淋淋的历史如今已然鲜为人知。 更有胆大妄为者贪心不足，妄图颠覆现有的、来之不易的一切，重现昔年血战，以满足一己之私。 隋长老相信，此时此刻，即便坐在这里的、面临这种情况的不是他，而是天衡宗的其他长老，亦或是其他七大宗的同道，哪怕是出自西域十二魔宫的魔修。 不论是何人在此，都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他们既为七大宗的座上长老，享受着一般人望尘莫及的资源待遇，那么相应的，也有义务为此鞠躬尽瘁。 徐长老，亦如是。 …… 主厅一角。 叶翩然默默消化着从其他人那得来的信息，心道自己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 就在方才，一直惜字如金的徐长老开口发言，指出陈家的谋图所在，还点出八阴连角玄魔阵的名称和功用。 大体上，他的说法和神君相差无几，可见其知识渊博，只不过在一些细节的方面，略有含糊，尤其是在涉及到纯阴之体的问题的时候。 叶翩然瞅准时机，假借猜测之名，说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理论，令徐长老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随着众人的交流讨论，陈家的神秘面纱也被逐渐揭开，一桩桩的诡异事件得以串联起来，形成一幅完整的图景。 首先是陈家弟子的大规模失踪，是由于收到了家族的紧急召集令，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此前并不知晓陈家所图，回族以后，则是同流合污者活，违抗不屈者死。 陈星越和陈书睿，无疑都属于前者，而且叶翩然怀疑，五年前他们所说的五星奎门阵，极有可能是八阴连角玄魔阵的一个类似于子阵一般的存在。 效果则更是简单，便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协助施阵者的身体，从而影响他们的认知，令他们失去基本的思考能力，唯陈家人马首是瞻。 带回这一消息的是孤身深入地洞探查的宁子义，他直接二话不说，祭出一枚留影石，其中记录的一幕幕画面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有几位不谙世事，心思单纯的弟子，更是直接吐了出来，心灵上遭到了巨大的冲击。 宁子义的收获是所有人之最，他祭出的留影石中，不仅记录着陈家惨无人道的罪行，还有一些陈家子弟之间的对话。 对话的内容很多很杂，其中最具价值的信息有如下几条。 第一，血祭一事，是陈家的头等大事，无论何人妄图妨碍此事，皆杀无赦； 第二，陈书睿与孟珊珊举行婚宴的那一日，被陈家人称为大宴之日，也即是陈家计划发动八阴连角玄魔阵的日子，即三天后。 其次是汇星城内乃至于周边几座城市的人口失踪一事，如今已经可以肯定，这些人的失踪都与陈家有关。 并且除了十岁以下的孩童以外，其余人皆已沦为血食，为大阵的运转提供养分。 血祭之法极为邪恶，这些被当作血食的修士，不仅死无全尸，只剩下残肢断臂，甚至连再入轮回，转世投胎都做不到，因为他们的神魂也被纳入阵中，此阵一日不破，他们便一日不得解脱。 总的来说，第一天的任务收获极大，徐隋二位长老商议片刻，制定了下一步的计划。 ——营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异变 发动血祭阵法，需要极为庞大的能量作为支撑，血食便是这些能量的来源之一。 血食亦有优劣之分，尚在孕妇肚中，将要成形的胚胎是上上之选，其次是襁褓中的婴儿，根据年龄的大小依次递减，最后才是成年人的心脏。 这也是为何地牢之中，满地的残肢断臂，都出自成年人身上的缘由所在。 血祭阵法与寻常阵法不同，并不具备四两拨千斤，事半功倍的能力，甚至恰恰相反，在发动阵法的前一刻，所需要的能量几乎是前面准备工作的总和还多。 因此，陈家把最有价值的血食留在最后，等到大宴之日到来之时才做使用。 营救计划的理论基石便在于此，两位长老要抓的，便是这么一个空隙。 救出血食，使八阴连角玄魔阵后继无力，无能发动，从而消解陈家计划于无形。 “择日不如撞日。”徐长老严肃道，“你们各自准备一下，一炷香时间后出发。” …… 午夜，子时。 身着灵隐斗篷的宁子义，沿着上次的路线潜入地洞，轻车熟路地在错综复杂的甬道之中穿梭，很快便来到了地牢所在。 然而，这一回已经建立起心理准备的他，却是依然瞳孔一缩。 烛火依旧，腥气弥漫，地面上甚至还有殷红未干的血迹。 可是，爬满铁锈的牢笼之中，却是门户大开，空无一人，就连巡逻的陈家子弟也不见踪影。 宁子义犹自心神剧震之时，被他挂在腰间的一只八宝葫芦，忽然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有威严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他们转移地方了，继续前进，去前面第五个甬道。” 是隋长老的声音，这只八宝葫芦也是隋长老的法宝。 原来，隋长老的八宝葫芦是一样空间法宝，可以将活物吸入其中，随用随放。 他利用自己这只葫芦的特性，与宁子义的隐形斗篷相结合，想出了这么一个绝妙的作战方法。 即把其余人包括他自己，都吸入葫芦之中，由宁子义随身携带，这样便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地洞，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但这个方法只在前半程适用，因为这只八宝葫芦的空间是有限的，像如今这般，容纳整整十六个成年人，已经快到极限了，基本是人挤人的状态。 是的，十六人，也就是说，陈苏苏也在其中。 虽然两位长老没有明说，但陈苏苏的真实身份，显然已经隐藏不住了。 她就是那个太阴之体的拥有者。 即便这中间还存在着许多谜团，但应该不假，不然也找不出其他的解释了。 对于两位长老的安排，陈苏苏也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全程默然，低垂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地牢之中，宁子义按照隋长老的指示，一步一步往中心深入，终于在连续更换十数条甬道之后，找到了被关押在一起的孩童们。 纵使早已在留影石中看过一遍，可留存的影像始终抵不过自己的亲眼所见。 隋长老一声令下，解开八宝葫芦的禁制，愤怒至极的一众弟子接二连三冲出，霎时，五颜六色的能量波动席卷，不出片刻就把在此看守的陈家子弟，灭杀得一干二净。 两位长老早已事先构筑好神识壁垒，动手的动静被尽数掩盖。 “一，二，三……二十七，二十八……” 一名筑基中期的女弟子正在清点孩童人数，数到最后，神色猛地一变。 “不对，我之前在看影像的时候也数过，那会儿明明有三十二个人！” “说明少的这四个，已经被变成邪法的养料了。” 宁子义的脸色也很难看，这才过去多久？ 陈家这些人，真的已经丧心病狂之极了。 “咳，咳……大哥哥，大姐姐，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彼此抱团，缩在牢笼角落瑟瑟发抖的一群半大孩童之中，有一个浑身脏污，看起来年龄稍大的男童，怯生生地问道。 “是呀。”女弟子露出温柔的笑容，素手一挥，便将牢门打开，“出来罢，哥哥姐姐会保护你们的。” 男童闻言，并没有立即出来，而是显得有些犹豫，片刻之后才迈开步子，在女弟子惊讶的目光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她身前。 “我知道哥哥姐姐都是好人，求求你们去救救我哥哥吧！他被那些坏蛋抓走了，就在不久之前……” 说着，男童涕泗横流，便要以头抢地，被女弟子抬手拦住。 她一脸为难，“不是姐姐不想帮你，而是……你哥哥，大概已经没救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男童疯狂摇头，几乎要摇出残影，“他就在你们来之前的一会会被抓走的，就算会出事，也肯定没有这么快！真的就是一会会！” 女弟子有些无奈，刚想继续劝说，便听见另有几名孩童也纷纷开口了。 “我姐姐也是……” “还有我……” 她愣了片刻，而后反应过来，若是加上这些孩童所说的几人，那就正正好是三十二人整了，难道说，真的这么凑巧…… “不可。”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女弟子身前，竟是那位仅有的应征而来的筑基后期。 他神色冷峻，并未多解释什么，而是护着女弟子一步步后退，淡漠道。 “救不了。你们若想活，就乖乖听话，若不想活，我们也不拦着。” 男童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一时之间，他眼里只剩下那冷峻男修的满眼漠然，至于女弟子的厉喝和质问，则是被他完全屏蔽。 他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为什么……他们不是说，只要装装可怜，就能让你们上钩吗……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不去救人……” “为什么！” 男童蓦然间尖声喝问，双目流出血泪，状似癫狂，竟是一下四肢着地，如同恶犬一般朝冷峻男修撕咬而去。 在男童发生异变的同时，另外几名开过口的孩童，亦是同步变异起来，他们被关押在另一间笼子里，牢门未开，于是转头咬向身边的同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女弟子惊呆了。 她尚未反应过来，便看见鲜血飞溅，是那冷峻男修毫不留情地出手，将发生异变的孩童尽数击毙，没有造成更进一步的伤害。 “这些孩童受到恶意蛊惑，已经入魔了。”他道，“趁他们还未完全被魔性控制，送他们去投胎，免得魔性入魂，生生世世只能为魔。” 第一百七十六章 坤道 “怎么会这样？还有，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的行动被发现了？” 女弟子惊魂未定，面色惨白如纸。 冷峻男修微微摇头，擦干刀上血迹，侧目看向自方才起便一言不发的二位长老。 “杀伐果断，不错。” 隋长老笑意不达眼底，目光牢牢锁定在角落中的陈苏苏身上。 “其中缘由，不知阁下现在，是否可以为我等解惑？” “哼，不愧是天衡宗长老，真是嗅觉敏锐。” 一向怯懦胆小的陈苏苏，此刻却是抬起头来，面露冷笑，眼神中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锐利。 “不错，是我干的，陈家那些蠢驴如何能察觉你们的动作。但你们的计划也好不到哪去，这些孩子，早就已经没救了。” 听闻此言，便是那位心思单纯的女弟子，微微一愣后也反应过来。 这些孩童在陈家人眼里，早已不能算是人，而是血食，加之此地邪气浓郁，连他们这样的修士都能影响，更不要说体制孱弱的半大童子。 筑基修士，体质较之常人，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邪气入体也可排出，无非是需要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只要没有损害到根基，怎么样都还有救。 但这些孩童就不一样了，便是已经引气入体，也无力抵御邪气侵蚀，起先是五脏六腑，而后流入经脉丹田，最终渗入脑海元神。 那名最先陷入癫狂状态的男童，便是已经被邪气侵蚀元神，陈苏苏，或者说是附身在她身上的苍老灵魂，只是传音略作挑拨，便造成了刚才的局面。 想明白事情关窍的女弟子，脸色很是难看，与此同时她也醒悟过来，两位长老之所以带陈苏苏上路，必然是一早就预见了这种情况。 隋长老目光微闪，并没有在意陈苏苏的冷嘲热讽，而是道。 “话虽如此，但能救一个是一个，陈家为之殚精竭虑的计划，若是少了这些血食，便无从说起了。阁下若和我们不是同一立场，又何必劳心劳力，跟我们做戏呢？” “叫我坤道罢，别一口一个阁下了。” 附在陈苏苏身上的苍老灵魂，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此处地洞复杂至极，除了你们查出来的这两处地牢以外，在我的记忆中，还有不下五处。若你们真想做，就跟紧了。” 说罢，坤道一马当先，往地牢的另一处出口行去，金丹长老所布下的神识壁垒，竟是没能阻碍她分毫。 “跟上她。” 隋长老发话道，大手一挥，将幸存的二十余名孩童收入八宝葫芦，再抬手抹去此处的战斗痕迹，也追了过去。 足以容纳十六名成年人的葫芦空间，装下这么多孩童以后，还有不少盈余，再装一车也没什么问题。 众人跟在坤道后面，一路谨慎行事，各显身手，沿途一旦遇见巡逻子弟，一律格杀勿论，毁尸灭迹。 这么长的一支队伍，愣是没发出任何动静，全须全尾地来到了下一处地牢所在，随即一番熟练操作，如法炮制。 隋长老的八宝葫芦装满了，他打算从另一条路离开地洞，去柴源所说的地方安置一众孩童，而后再回来汇合。 “去罢。” 徐长老颔首，并起的指尖冒出一点微弱却又澄亮的金光。 这是天衡宗秘术衡天阙，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同门的所在。 徐长老将感应范围限定在金丹期以上，从而避免被陈家人发现的风险。 至于柴源所说的安置之地，便是汇星城内狭窄逼仄得连转身都费劲的贫民窟。 贫民窟环境极差，脏乱不堪，却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柴源打听一通下来，发现那里的人基本都对陈家作为有所觉察。 他们知道，那些莫名消失的人并非是失踪，而是被陈家抓走，生死未卜。 所谓的公道更是无处可寻，陈家在此只手遮天，道出真相不仅不能换来任何，反倒会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正如那对把柴源当作厉鬼的老夫妇一般，他们宁可寄希望于怪力乱神，也不愿对名为人的生物多说一句。 老夫妇的一对儿女以及孙儿，都遭了陈家的毒手，贫民窟中的其他人家，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们都对陈家恨之入骨，加上整个贫民窟基本上都被霍霍的差不多了，因此把救下来的孩童都安置在那里，也算是一种灯下黑。 送别隋长老以后，众人在原地休整片刻，继续按照坤道的指示前行。 这段时间，叶翩然紧跟大部队的步伐，表现得中规中矩，实际上是在跟神君传音交流。 “也就是说，身怀太阴之体的并不是陈苏苏自己，而是她身上的那个残魂？” “正是。这个残魂生前修为很高，所以才能在本源之力被生生剥离以后，保住性命，还找了下家助她温养修复。” 叶翩然目露思索。 “这就说的通了。不过，陈苏苏身上又有什么特质，能吸引这个残魂停驻呢？” “那具身体，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降生的，虽然不是纯阳之体，体内还有阴气残留，却也称得上是女性中的至阳了。” 神君解释道，“乾坤相照，阴阳相合，如纯阴太阴这类的体质，想要恢复元气，最好的办法便是找一个与她们属性互补的存在，如此才能事半功倍。” 这就和前世所说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是一个原理，叶翩然一下便理解过来。 “本源之力被夺，无异于生死大仇，难怪这位坤道要与我们合作。” 对话之间，众人又解决了一座地牢中的守卫，徐长老发动衡天阙，传递出自己的位置，布下结界等待隋长老到来。 这一路上，自诩为护道者的徐长老并未出手，一切麻烦都由一众弟子摆平，基本上是见人就杀，一趟下来，多少都有点心神麻木了。 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众人自然是抓紧机会，也不干别的，一边嗑丹药恢复灵力，一边默念清心诀摒除杂念。 这样难得的清净时间，并未持续多久。 某一刻，闭目养神的徐长老蓦然睁眼，双目如炬，射向地牢之外的某处。 “看来，上天并未站在你我这边。” 在他身旁的坤道起身，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卸下脸上扮作男相的妆容，露出白净的面貌。 人算不如天算，他们等来的不是功成的隋长老，而是镇守在地下洞穴的陈家金丹。 徐长老见她动作，便一下知晓了她的打算，道。 “来者虽是金丹初期，势单力孤，却也不是你独自一人能够抗衡。” 坤道的残魂之身，早在她主动现身的时候，便已尽数暴露，根本逃不过两位长老的法眼。 她生前至少也是化神期的修为，才能扛住本源之力生生剥离之痛，但如今也是虎落平阳，正面作战，未必是寻常金丹初期的对手。 遑论，此处还是陈家金丹的主场，更是此消彼长。 “啧啧，不愧是堂堂七大宗门出来的，真是重情重义，连我这么一个目的不纯的家伙也愿意帮。只可惜，我不吃你们这套。” 坤道说着，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行去。 “其余几处关押血食的地牢所在，我都画在地图上了，不过今夜之后，陈家估计会转移地方，还能不能找到，全看你们自己了。” “现在还不到最后，你们还能做什么，尽管去做罢。毋需管我，那个老东西知道我的身份，不会下死手的，哼……谁能活到最后，还难说呢。” 徐长老想起那张线条简单，留白甚多的地图，心下叹息一声，却是没再多说其他，向坤道的背影郑重一抱拳。 她虽然并未明言，意思却很明白。 这是要以自己为代价，换取他们逃出生天。 经过这一路的弯绕奔波，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已经是地穴极深处，即便归程顺畅无阻，也要一炷香时间才能脱身。 因此，即便有徐长老保驾护航，亦是凶险万分，除非直接与陈家撕破脸皮，从地下硬生生挖出一条新路来。 坤道此举，虽是出于个人私心，却也不得不称道一声大义。 深深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后，徐长老带领一众弟子，从来时的入口离开，沿着途中所做记号一路疾驰。 至于那些尚未救下的孩童，别无他法，只能留在原地，待到日后再做其他计划。 这一回，众人并未再小心翼翼地隐藏行迹，而是由徐长老一手代办，速度不知比来时快了几倍，不多时就走了一半，来到之前发生异变的那处地牢之中。 一路顺利，徐长老的脸色却是愈发沉重起来。 他抬手布下结界，转头极其严肃地对众人道。 “来不及了，有两名金丹正在朝我们这边靠近，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你等各自分散，先行离去，能走一个是一个，去找隋长老汇合。” “可是……” 有弟子还想说些什么。 却被徐长老厉声打断，“这是命令。凡违抗者，扣除三千点任务报酬！” “……是。” 众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各自相视一眼后，向徐长老敬重一礼，分散而去。 “叶师妹，后面再见。” 叶翩然脑中响起顾雪苒的传音，她侧头看去，颔首回应道，“顾师姐，回见。” 说罢，她便毫不犹豫地踏入自己选好的甬道，身形如鬼魅般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换了副模样。 若是有人在此，观察她行进的路线，便会发现，她完全与逃离地穴的方向背道而驰，竟是一路笔直地往中心处而去。 “左边第三条通道，里面有一名陈家子弟。” 神君清冷的声音响彻心间，叶翩然紧接着身形一闪，雷弧乍现，眨眼之间收下此人的性命。 化作阴柔少年的她悄无声息落地，将尚还温热的尸身翻转过来，记下此人的面貌，而后剥下其人外袍，将尸体销毁。 她将外袍换上，就地盘膝坐下，将周身戒备尽数交给神君。 紧接着，她闭目运转起易容术来，约莫半刻钟后，略显阴柔的面目发生变化，竟是与刚死去不久的那名陈家子弟有八成相像。 “时间仓促，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这部得自布端之手的易容术并不难学，用过几次之后，熟练度飞速增长，如今她幻化出他人模样，快的话只需要一个时辰。 但眼下时间紧迫，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省去了变化身形的步骤，再降低对外貌的要求，达到了如今的效果。 虽然没做到了无破绽，不过此地光线昏暗，只简单一个照面，应该也不会暴露什么，凑合着用罢。 “小心，你们那徐长老，要与陈家金丹相遇了。” 叶翩然才刚做好伪装，神君的声音便在脑中响起，她神色一凛，忙激发身上法宝，化作层层光罩将她护在其中。 不多时，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从侧后方传来，听起来像是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她所处的这条甬道，甚至有块块碎石从头顶上方簌簌而落。 “趁现在！” 她在心中低语一声，控制着防护罩回落，完美贴合身体曲线，而后运转鬼踪魅影步飞身窜出，继续往深处行去。 实际上，早在坤道挺身而出的时候，神君便已经感知到陈家金丹异动，而且不是一个，是四个。 除去与坤道对战、与徐长老交火的三人，还有一名金丹，正从中心阵眼处离开，往地穴某处而去。 此人行走的方向与天衡宗诸人完全相反，换言之，他的动作并未是为了清除异己，而是另有所图。 神奇的是，随着此人的离开，好像被解除了某种屏蔽一般，神君感知到中心阵眼的全貌，于是让叶翩然全力赶去。 八阴连角玄魔阵共有九处阵眼，其中央一处是所有能量的汇集点，也就是说，打从此阵成型之时，那位想要破厄凝婴的陈家金丹就要待在那里，直到阵成发动，都不能离开。 前不久，神君感知到，此人已经在结婴的最后关头，只差临门一脚。 但是现在，他却是愕然地发现，此人原来是婴儿之身，而且浑身气息不知为何，已经跨越那道屏障，步入元婴的层面。 金丹以后，修士想要进阶，需要度过雷劫，否则便不被天道承认，即便侥幸跨越层级，也是虚有其表。 一言以蔽之，此人未渡雷劫，是为假婴。 虽是假婴，却也与金丹拉开天堑一般的差距。 也就说明，八阴连角玄魔阵，实际上…… 已经成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血种 一炷香时间前。 陈府地下，中心阵眼处。 空旷的地面上爬满了繁复晦涩的咒文，呈圆圈之态由外向内，在正中心处交汇。 一名精赤上身的白发老者，离地三尺，悬空趺坐，在他头顶上的是一团熊熊燃烧的澄黄火焰，被整整十八条的封灵锁链束缚，动弹不得。 此为地泉之火，是天地异火之一，与红莲业火齐名，连神魂都能焚烧。 烈焰之上，则是一座倒悬的高台，其上立着一尊重逾万斤的青铜巨鼎。 鼎中祭炼的不是其他，正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丝缕血气，深浅不一，粗细各异，其中最醒目的一缕，几乎已经和血红丝绸无甚区别，极为邪异。 这些血气经过层层手段的熔炼，在青铜巨鼎中相交缠绕，汇集成一枚血红果实的模样。 血红果实足有人头大小，每颤动一下，都散发出极为粘稠压抑的波动，好似一头凶蛮猛兽的心脏般，沉闷厚重，只看上一眼，都能叫人元神失守，神魂破碎。 “就快成了……” 地穴一角，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有一处堪堪得以落脚的平台，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衣之中的男修，仰头望向青铜巨鼎的方向，低声呢喃。 “圣使大人英明，事先做了两手准备，命属下一直镇守于此，掩人耳目，叫别人认为，我们布下此阵是为了助我破厄凝婴。” 趺坐中央的白发老者舔了舔嘴唇，目光火热，语气却是十分恭敬。 若是陈星越、陈书睿等陈家核心子弟在此，定能一眼认出，此人便是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迈入金丹圆满的，陈家老祖陈世荣。 陈世荣在陈家说一不二，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发动全族之力谋求血祭，这是早在陈星越二人降生以前，就已开始的事情。 在他们的印象里，老祖一向高高在上，地洞深处的阵眼所在，更是要害中的要害，整个陈家有资格出入的，不超过五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老祖夙愿达成，何愁家族不兴。 整个陈家都不留余力地操办此事，四处搜集血食，这么多年下来，祸害的人命不说上万，至少也有大几千之数。 当然，对此提出异议的也不是没有，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时至今日，坟头草怕是都有五丈高了。 存活下来的，无不都是唯老祖马首是瞻，懂分寸知进退，不该问的绝不多嘴一句的人。 他们之中，或多或少都猜到一点，仅凭老祖一人难成如此气候，背后决计少不了怂恿的推手。 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他们敬重万分的老祖，在那所谓的推手面前，竟是如此的谨小慎微，甚至以属下自称。 “决计无人发觉，我们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在于凝结血种。一旦血种成形，再辅以圣术调教，待其长成之时，便是我圣宗君临天下，横扫四方，脚踏七宗之日！” 陈世荣振振有词，已然垂垂老矣的面庞上浮现激动狂热之色，目露血光，神态癫狂，竟是一副入魔之态。 他如此吹捧那所谓的圣宗，然而他口中的圣使大人，却是嗤笑一声，不欲多说。 “也罢，一个将死之人，便由着他去罢。” 一身黑衣的圣使在心中道，目光从青铜巨鼎中的那一抹血红上移开，下移至被铁链锁住的地泉之火，再到最下方的陈世荣，一抹鄙夷之色划过眼底。 这么垃圾的货色，也配参与圣宗大业？能成为圣宗前进路上的垫脚石，已经是你求也求不来的殊荣了。 不过，圣使深谙狗急也会跳墙的道理，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陈世荣。 这位陈家老祖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他为了这所谓的血种，所谓的八阴连角玄魔阵，付出了几十年的时光，数十年如一日枯坐于此。 却不知，血种成形，大阵发动之日，就是他的死期。 这么多年来搜集的血食，变为最精纯的血气能量，汇聚在那座青铜大鼎之中，绝大部分都用作凝结血种，却总有溢散，叫陈世荣捡了便宜。 陈世荣修为增进，也能替他们掩盖血种的存在，是以圣使一直都没说些什么。 但凡事都有代价，陈世荣借助这些能量，已经来到金丹圆满巅峰，距离结婴只差临门一脚的程度。 这时候的他，便是最好的血食，也是血种成形前，所需要的最后一支强心剂。 一切顺利的话，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便可大功告成了。 圣使想着，藏在黑衣下的双眼中有一抹狂热划过，却很快被愕然取代，随之便是狂喜。 他感知到了什么？ 这是太阴的气息！ 虽然残缺不全，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却与十几年前的那个残魂一模一样。 当年，他一心顾着抽离太阴本源，不料被那个狡猾的残魂钻了空子，叫她跑了。 所幸太阴本源已经到手，这是凝结血种最重要，也最难寻的一味材料，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切不能出任何差错，他也就没腾出手来去抓捕那个残魂。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是要物尽其用才好，生前具有太阴之体的残魂，若能炼为血种的养料，那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残魂逃脱，待他终于得空时早已不见踪迹，他也只能自认倒霉，暗道一声可惜。 如今，这个残魂竟然还自己找回来了，简直是意外之喜。 这一回，决计没有放过她的道理，算上陈世荣，血种的品阶，怕是能再上一层！ 圣使舔了舔后槽牙，当即传令给陈世荣，让他差人去抓捕残魂，还十分大方地给出了自己的看家法宝，锁魂链。 然而，这道命令刚传出去不久，圣使再度变了脸色。 怎么有陌生金丹的气息……而且境界很高，一个金丹后期，一个金丹圆满。 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偏偏挑这种关键时候，陈家这些普通货色可拦不住这两尊煞星啊。 正在圣使绞尽脑汁，思索应对之策的时候，他却是忽然感应到，那两位陌生金丹分开了。 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但原计划也指定没法照常进行了。 圣使再度向陈世荣传令，形成两位陈家金丹对徐长老前后夹击的局面，最后一位镇守在上方陈府的金丹，则是出去迎击隋长老。 至于他自己，在陈世荣发号施令的时候，悄然移动到对方后面，传讯掐断的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雷霆出手。 毫无防备的陈世荣，一下被穿了个透心凉，他的心脏被生生挖出，没入上方的青铜巨鼎之中，与血红果实融为一体。 紧接着，圣使飞速地掐了个手诀，血红果实便浑身一颤，从巨鼎中飞出，化作一抹血色残影，从陈世荣心口的大洞侵入，一路笔直向下，碾碎吞吃他的五脏六腑，来到其丹田处，将后者圆润饱满的金丹吸收入体。 这个过程发生得极快，几乎只是短短数个呼吸之间，一个活生生的金丹真人就没了。 陈世荣都没反应过来，甚至连一句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心脏金丹尽失，一命呜呼。 金丹修士的神魂，虽不至于能离体独活，却也十分健壮，是难得的养料，圣使自然不会放过。 他一把将其摄出，放在地泉之火上烘烤，听着陈世荣凄厉而又狠毒的咒骂，露出变态般的笑容。 地泉之火温度奇高，专克神魂，失去修为和躯体的陈世荣，没过多久就扛不住了，骂声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乞求，却也无济于事。 在圣使冷漠的注视之下，他的神智硬生生被焚毁殆尽，整团魂魄缩水了三分之二，只剩下最精纯的能量，被血种吃干抹净。 至此，陈家老祖陈世荣，便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死得不能再死，就和那些被他当作血食的无辜之人一样，永堕地狱，投胎转世无能。 除却他身上最具价值的三样东西以外，他残缺不全的躯体也成了血种的腹中食。 饱餐一顿以后，血种开始发生某种异变，竟是慢慢变大，长出人形，变成一个巨型婴儿的模样，约是正常婴儿的三倍有余。 婴儿起先是通体血红之色，随着变化的进行，逐渐褪去颜色，到了最后，已经和寻常人类无甚区别。 这个变化的过程并不漫长，甚至说得上很快，婴儿成形以后，更是第一时间睁开双眼，露出一双血红如滴的眼瞳。 “父亲。” 婴儿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浑身黑衣的圣使，极清脆嘹亮地唤了一声。 “好孩子。” 圣使伸出干瘦的手掌，摸了摸婴儿滑溜的脑袋，而后把手放在祂嘴边。 婴儿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之中，有血光激绽开来，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巴，对着手掌狠狠咬下，霎时，鲜血四溅，几乎能看见森森白骨。 本就无甚血肉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圣使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不但不恼，反而还语气慈爱地说道。 “吃吧，吃吧，多吃点，真是乖孩子。” 即便他的面目尽数隐藏在黑衣之下，却也藏不住他浑身的贪婪之意。 原计划被打破，对他而言，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血种是天生的杀戮机器，圣宗花大代价培育血种，为的就是在这片苍古大陆上掀起血雨腥风。 圣宗对血种给予厚望，而如他这般的圣宗使者，实际上也不过是圣宗的先遣部队而已，待血种成形之日，自会有圣宗大能降临，将其收取。 圣使知晓圣宗手段，因此本也没打过血种的主意。 但现在，意外来了，他有正当理由向圣宗解释这一切，说不定还能借此一步登天，进入圣宗高层，成为幕后的获益者之一。 从这个层面上讲，他反而还要感谢那两个蓦然闯入的陌生金丹，要不是他们，他也没办法捞到这种好处。 只可惜，利弊一体，他虽然得了血种认主，却也到底是钻了空子，此时的血种远没到巅峰时期，即便摘取陈世荣的浑身修为作为养料，也还是不够。 若能在八阴连角玄魔阵发动以后，再催生血种成形，届时便是货真价实的无损之身，诞生即元婴。 不想如今，只能成个假婴，虽说跟金丹全无可比性，但也算不得是真正的元婴大能。 “为今之计，只能多填几尊金丹血肉，以做弥补了。” 圣使眯了眯眼睛，阴测测道，“陈家这些人良莠不齐，只能凑合着用了。倒是那两个，气血旺盛，根基扎实，再配合上太阴残魂和全城血祭，指定能行。” 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婴儿的脑袋，抽回自己只剩皮包骨的手掌，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具死了不知多久的尸体，丢在地上。 “好孩子，为父还有点事要办，你先吃着，等为父回来，再给你送上好的美味。” 说罢，他两手一捏，掐诀落下一道禁制，将目露茫然的婴儿禁锢在原地。 随后飞身离去，观其路线，竟是笔直朝正在往回赶的隋长老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婴儿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一把抓起地上的尸体，吭哧吭哧两口吸干，随意丢到一边。 祂还没吃饱，一双眼睛中的血光不仅没有消减下去，反而愈来愈盛，甚至有些红得发绿。 “父亲说，他去找吃的了……” “可是，饿了，等不及。” 婴儿喃喃自语，嘬了两下手指以后，选定一个方向，迈步走去。 圣使临走前布下的禁制，被婴儿一脚踏碎，就好像纸糊的一般，连一息时间都没有撑住。 “这是，父亲的，垃圾。” 祂感知到自己踩到了什么，随即摇摇头，露出不屑之色。 “父亲，会飞，我，也可以……” 婴儿看了看自己的四肢，像是在找用什么部位发力可以飞起来一样，一顿摸索之后，终于是跺了跺脚，而后一下窜出去几十丈远。 “原来，这样。” 找对方法的婴儿露齿一笑，看起来邪异无比，紧接着祂双膝弯曲，猛地一踏地面，便如离弦之箭一般，一头向上方撞去。 不久后。 某条甬道之中，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富贵险中求 另一边。 神君叫叶翩然赶去中央阵眼，并非是为了阻止陈家，而是为了地泉之火。 天地自生灵韵，孕育出诸多灵物，如天材地宝、草木精怪等，都属此类，异火也是其中的一种，凝天地之精华，具有寻常兽火、丹火远远不及的威力。 地泉之火便在此列，此火诞生于地底深处，不仅能焚烧神魂，甚至连空间都能洞穿，是一枚不折不扣的大杀器。 异火又称灵火，夺天地之造化而成，举世罕见，是为当之无愧的稀世珍宝，一经现世，必能掀起一阵争夺风波。 想要得到一朵异火认主，更是需要种种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足够的气运。 “虽不知陈家是如何搞来这一朵地泉之火的，但机缘就在眼前，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叶翩然听完神君的叙述，当即便做出决定，毅然前去。 左右以她如今的身家，不论遇到何种意外情况，都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再者，陈家金丹既然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动静，不管正面交战结果如何，今夜注定都无法善了。 徐长老被两位金丹拖住，外面的隋长老那边，听神君的意思，怕是也会被半途拦截。 陈家金丹倾巢而出，麾下的一众弟子定也不会无所事事，坐以待毙，此刻必然是四下搜寻，一旦发现异样，自是雷霆出手，争取立功。 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准究竟何处安全，何处危险，还不如就此放手一搏，富贵险中求！ 怀揣着如此想法的叶翩然，扮作一名普通的陈家子弟以后，全速朝地底深处而去。 地洞邪气四溢，她的一身修为乃至于神识，都受到了不良影响，因此这一路上的指引和警戒，都由神君代劳。 “前面第二、第三、第六、第十一条甬道，都有陈家子弟的气息。” “有一个编队的陈家子弟从侧面而来……” 有神君为她保驾护航，叶翩然一路精准地避开人群，好似如鱼得水，仿佛走的不是别人家的地道，而是自家后花园一般。 “咦，那尊假婴，不知为何离开了中心阵眼，这可真是个好机会。” 走到一半，神君诧异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很快变为坚定。 “阵眼处现在空无一人，是我们的大好时机，但不知他们何时会返回，抓紧时间，接下来的路程，速战速决！” 神君迅速规划出一条抵达中心地穴的笔直路线，只要路上没有高于筑基初期的敌人，便一路平推，节省时间。 不多时，执行新战略的叶翩然便遇到了几名练气期的陈家子弟，她二话不说，甩出一式惊雷变，瞬间将几人碾成飞灰。 经过这一晚的磨练，她对于一击毙敌，抹除痕迹之类的活计，已是轻车熟路。 这一通操作下来，连几个眨眼的时间都不到，只是略略顿了一下，便继续前进，几乎说得上是全无耽搁。 如此这般灭了好几波人以后，叶翩然终于遇到了挑战，是三个筑基初期的陈家子弟。 神君没有叫她避开，而她自己亦没有任何退缩之意，甚至还有几分摩拳擦掌。 她脚踏鬼踪魅影步，身法运转到极致，整个人几乎跟瞬移一般，唰地一下出现在三人中间。 只见她一手握拳，直捣黄龙般一拳击中一人后心，另一只手则是并起双指，召出两条足有水桶粗细的雷蛇，狰狞咬向第二人。 两个招数几乎没有先后之分，只在眨眼之间便已轰出，紧接着，她又在心中低喝一声。 “长涟！” 铮地一声剑鸣自她丹田中传出，一柄寒光熠熠的细长宝剑霎时闪现此间，叶翩然化拳为掌，一把握住剑柄，对着最后一人当头挥落。 欻！ 剑芒如水，毫无阻碍地没入那人身体，很快又从其人后脑勺处渗出，带出大片殷红欲滴的鲜血，四下飞溅。 只一剑，便杀了一名与她同阶的筑基初期！ 叶翩然的战斗力，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到这般匪夷所思的地步，这其中固然有剑本不凡的缘故，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 这一切变故来得太快，只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一同巡逻的三人便一死两伤。 看着同伴被劈成两半的尸身，剩余两人一个捂着脊骨断裂的后腰，一个仍在费力地应付两条粗壮雷蛇，均是吞了口唾沫，两股战战，战意顿失。 “这位族兄……” 手扶后腰的陈家子弟，顾不得后背处撕裂般的剧痛，也顾不上思考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对同族下手的狠人，满脸堆笑，刚开了个口，就见眼前冒出一点亮光。 那不是光，是快到极致的剑芒。 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这名想要求饶的陈家子弟，被叶翩然一剑封喉，人头都飞出去了，嘴巴还在一张一合。 她完全没有要听这些陈家人废话的意思，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连斩两人，剑花一挽，反手劈出第三剑，将最后一人结果。 自她出现起，到三人全部伏诛，统共也不过二十几息的时间。 寻常筑基初期，在她手里已经走不过三招，完全是单方面的暴虐。 经此一战，叶翩然对自己如今的水平，也有了一个大体的认知。 她捏了几个涤尘术，将此地的战斗痕迹尽数消除，再收起这几人的储物戒指，继续往地穴深处掠去。 别在头顶的木簪一直在发挥作用，又有神君出手隔绝战斗动静，是以她一路前行，说得上是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 位置越深，遇到的对手也就愈发强力，她再次出手灭了几名筑基初期以后，便开始频繁绕道，只因那些人的修为都在她之上。 对上筑基中期，她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但现在情况特殊，不允许她跟人大战三百回合。 就这样，不到一炷香时间后，叶翩然终于来到地穴最深处，八阴连角玄魔阵的中心阵眼所在。 此处血气极盛，空气中都翻滚着一股极为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味，她必须要片刻不停地运转清心诀，才能保证神智清醒。 稍微适应后，她抬眼打量此方地穴，一下便看见上空被层层铁链束缚住的澄黄火焰，以及更上面的那尊青铜巨鼎。 “原来如此……陈家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就在这时，神君的声音在心中响起，颇有几分沉重之意。 “是我疏忽了。八阴连角玄魔阵乃是上古血祭阵法，在一众禁术之中也以复杂着称，效用又岂止助人突破境界壁垒这般简单。” “但他们竟然真的如此大胆，喂养血食，凝结血种……累累罪业，便是十生十世下放畜生道，也难以还清这份罪孽啊。” “血种？”叶翩然一边往中心处走去，一边疑惑道，“那是什么？” “是血祭禁术的产物之一，你也可以理解为杀戮机器，和所谓魔种、仙种一个意思，不同的是，血种是后天培育而成，生性残暴嗜血，一经诞生，至少也是金丹以上的修为，等阶越高，所需要的能量也就越多。” 神君声音低沉，血种这两个字勾起了他心中不好的回忆。 “一般而言，想要培育出一枚血种，少说也要以万人血肉为祭，上不封顶，但因为此道至邪至恶，为天道不容，所以血种的修为，无论如何也不能超越元婴。” “陈家费尽心思，不仅布下八阴连角玄魔阵，还利用金丹圆满的人修当作障眼法，为的就是掩盖这枚血种的存在。如此殚精竭虑，加上那一缕太阴本源，只怕是奔着元婴去的。不过……” 说到这里，神君驾驭着冰蓝珠子离开丹田，飞向上空，显露出自己的魂体。 他凝眉看向空无一物的巨鼎，又扫了一眼被丢在地上的干尸，啧了一声。 “血种已经孕育完成，成形了，先前孤感应到的那尊假婴恐怕就是。但祂既然未成真婴，说明这其中必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大阵还在运转之中……” “只怕是这具假婴之身，也是被强推上去的，外强中干，现下不在，估计也是出于本能，跑去觅食了。” “总之，这是个好机会，这座八阴连角玄魔阵得以顺利运转的缘由，不仅在于有一位造诣极高的阵法师，八角阵眼阴童镇压，这朵地泉之火，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收取此火，此阵便是还能发动，也会威力大减。” 叶翩然听神君科普了这么久的阵法知识，多少也能看出来一些门道。 比如说，通过阵法之力搜集而来的血气能量，都汇入那口大鼎之中，用以孕育血种；下方的地泉之火，则是充当无限能源一样的作用，为这座大阵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动力。 设想一下，若一座大阵的动力源消失不见，那此阵自然是无以为继，不攻自破了。 即便用上替换能源，定也不如这朵地泉之火来得强力高效。 正是因为地泉之火极其重要，陈家才不惜耗费巨大代价，以万年玄铁打造整整十八条封灵锁链，以此束缚其行动。 也唯有万年玄铁这样，属于是精矿之王一般的存在，才能扛得住天地异火的日夜灼烧。 换做是其他精矿，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烧成一滩铁水，不堪一用。 “你退后些。” 身形微透的神君手托冰蓝珠子，竖起一层极寒冰罩，缓缓飘到地泉之火上方。 叶翩然听话后撤，事实上她也没怎么敢往中间靠。 地泉之火的内外焰足有几千度的温差，是以高温不显于外，但只要稍微靠近，便会被那骤然拔高的温度烧成飞灰。 所幸她早就看过这些天地奇物的记录，对此早有防备，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凭自己一人之力收服地泉之火。 再者说，仅凭她这筑基初期的修为，打打同阶的也就算了，对上万年玄铁，那叫一个以卵击石，把剑都砍断了也磨损不了一点。 她退得远远的，激活身上的一应防御，抬眼遥遥望向高空中的神君。 地泉之火专克神魂，按理来说，神君残魂之身，即便生前再怎么强悍，也不敢贸然靠近才是。 那么近的距离，神君却是风度依旧，毫发无损，不太可能是自身之力。 叶翩然眯了眯眼，将目光落在那枚冰蓝珠子之上。 另一边，神君见她已经退到安全距离，便大手一挥，召出一条足足有百丈之高的玄冰巨龙，低喝一声。 “去！” 巨龙应声张开大嘴，一口咬下，顿时有数条玄铁锁链断成几截，接着又是一甩尾，又是几条锁链从高空坠落。 这般几个来回下来，十八条玄铁锁链不出片刻，就碎了个一干二净。 地泉之火挣脱束缚，整朵火焰都颤了几颤，像是在向神君表达感谢之意。 但它显然没有要以身相许的意思，谢完以后立即缩成小小一团，比冰蓝珠子也大不了多少，嗖地一下往远处飞去。 “哪里走！” 神君却不给它机会，手诀一掐，有些灵光黯淡的冰龙便飞扑而上，欲要将其吞吃入腹。 地泉之火反应也快，摇身一变，化作一条纤细的火蛇，眨眼间将冰龙一缠，后者便顿时融成几截，还没落地便化成了一滩冰水。 它解决了冰龙，却也因此难免产生了防御不及的空档。 就这么一个呼吸不到的功夫，冰蓝珠子瞬移出现在它的身后，冰息一吐，火蛇顿时行动一滞，接着四周空间都被封锁，丝毫动弹不得。 悬空立于青铜巨鼎下方的神君，见状慢悠悠掐了个奇异的法诀。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地泉之火化作的火蛇，竟随着神君的动作开始变小，直到最后蛇形不再，被压缩成一颗火珠的模样，表面爬上冰蓝的纹路。 站在地穴一角的叶翩然，目睹了方才斗法的全过程。 最让她惊讶的不是神君的手段，而是冰蓝珠子出现在火蛇后方的那一下。 那一瞬，她感觉到了一阵微弱的空间波动，不仅如此，在冰蓝珠子的正上空，还有一座宏伟的宫殿状建筑虚影浮现。 叶翩然确信，在自己的记忆中没有这样的建筑。 可她看见那道宫殿虚影的一瞬间，却是不知为何，有一股熟悉之感油然而生。 是了。 她想起来了，是两年多以前，她在妙宝阁买下一枚被神君称为北寒流晶的白色晶体，冰蓝珠子将其吸收以后，浮现出了一个建筑的图案。 当时，她没有看清那个图案，可现在，她却无比笃定。 冰蓝珠子上空的宫殿虚影，便是那个建筑图案的全貌！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因果 地泉之火被神君制服以后，他虚托双珠，飘至叶翩然身前。 “得手了，此处不是说话之地，随孤来。” 说着，他左手轻轻一扬，把地泉之火凝成的火珠送进冰蓝珠子之中，不见踪影。 神君的魂体也随之收回，操控着冰蓝珠子往上方某处出口飘去。 看见这一幕，叶翩然眸色微微一深。 看来她猜的没错，冰蓝珠子确实是一件空间法宝。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逝，她脚尖轻轻点地，轻若无物般向上方射去，追随神君而去。 进入神君所指示的那条甬道之后，冰蓝珠子嗖地一下没入她的丹田之中。 “继续往前，离开这里。血种察觉到异样了，不能和祂正面碰上。” 失去地泉之火的八阴连角玄魔阵，运转效率明显慢了一大截，作为此阵的利益既得者，血种自是第一时间有所感应。 正在某处地牢中血腥捕食的祂，在地泉之火脱离固定位置的那一瞬，大口进食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不断重复：回去，回去…… 血种把嘴从一颗破了几个血洞的人头上移开，随手一抛，人头便砸在墙壁上四分五裂，乳白的脑浆流了一地，与满室的血污混为一体。 祂砸了砸嘴，好像还有几分意犹未尽，赤红的双瞳在仅剩的两个幸存儿身上掠过，最终还是移开目光，丢下满地狼藉，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而去。 哪怕再也看不见祂的背影，仅存的两个孩童也不敢多喘一口气，直到差点背过气去，方才如溺水之人一般，瞳孔放大，急促喘息，死里逃生。 二人对视一眼，突然连滚带爬地朝对方奔去，而后紧紧拥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 叶翩然根据神君的指示，在地穴中快速前进。 某刻，神君忽然咦了一声。 “左侧二十度方向，有血种的残留气息，极为强烈的血腥气，还有……两个没修为的小孩。” “那个方向，是离开地穴最快的路线。而且，你们那位徐长老，似乎也正朝这个方向而来。” 叶翩然自然听懂了神君的意思，当即变向，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出。 她用的身法鬼踪魅影步，虽然只有二阶，却是出奇地好用。 尤其是如今，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到了炉火纯青，身随意动的地步，简直就像长出了一个新器官一样，变成了下意识动作。 这一点，放在长线的追逐战中或许用处不大，但在正面的激战之中，却往往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地穴空间狭窄，她之前能那般轻易地一连灭杀三位筑基初期，不仅仅是因为水平上的巨大差异，抢占先机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她整个人宛如鬼影一般，在甬道中跳跃弹射，不多时便来到了神君所说的地方。 又是一处地牢，但这座地牢的惨烈景象比宁子义提供的影像更甚，饶是叶翩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看见这一幕还是不由得脸色发白。 她定了定神，迈步走进其中，挥手召出枯寒玄冰镯，冻住满地的血水与残尸，再将其毁去。 整座地牢顿时焕然一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散了大半，她这才觉得好受了点，缓缓走向缩在角落中的两个小孩。 “别怕，”她伸出白玉般的手掌，脸上的易容一并褪去，变做阿羽的模样，“跟姐姐走罢，姐姐带你们出去。” 看起来顶多五岁的男孩小声嘀咕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阿尹，慎言。”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女童扯了扯他的衣袖，随后抬起头来，直视叶翩然的双眼。 “你真的带我们离开这里吗？” “实不相瞒，我没办法保证。”叶翩然摇摇头，“毕竟我都不敢说能保护好自己。” “你……” 听到这话，名为阿尹的男童顿时睁大眼睛，张口便要说话。 “我们跟你走。” 女童及时开口打断他的话头，“我的名字是江燕清，他是尹玄。” “你们叫我一声阿羽姐姐便好。” 叶翩然微微一笑，上前几步进入牢笼中，给二人施了个涤尘术，洗干净后一手一个，把他们抱了出来。 “抱紧我，”她道，“若是过程中有任何不舒服，及时拉我的袖子，告诉我。” 江燕清一脸严肃地点头，尹玄原本不以为意，见她如此认真，也收起自己的情绪，双手紧紧抱住大人的胳膊。 叶翩然为他们竖起一层薄薄的保护罩，随后施展身法，继续往前赶去。 起初，她不敢用太快的速度，一点点提速上去，发觉他们都没什么不良反应以后，这才彻底放开手脚。 然而，就在她开始全速前行不久的时候，她却是意外撞上了一个刚刚分开的熟人。 浓眉大眼，不苟言笑，正是徐长老。 只不过，这会儿遇见的徐长老，和最近两个多月相处下来的感觉，不太一样，反而有点接近两年以前，执行死刑时的模样。 即，一看就是刚杀过人的模样。 看着杀气腾腾的徐长老，叶翩然心下了然，想必是奉命拦截他的那两位陈家金丹，此刻已然悉数毙命了。 她身影一闪，抱着两个孩子轻盈落地，向徐长老微微躬身一礼。 “见过长老。”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遮掩身份已经没有意义了。 至于她自己为何还保持着阿羽的伪装，还是那句话，性格使然，总是习惯性地保持谨慎。 徐长老早就察觉到她的存在，因此只是轻轻一颔首，目光移向她怀中的两个孩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我在地穴里迷了路，偶然间路过一处地牢，遇见这两个孩子……所以就将他们带了出来。” 叶翩然解释道，在谈及后半句的时候，刻意扮得平庸的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如此。” 徐长老收回视线，也没说信还是不信，而是道。 “你就顺着这条路线走下去，一路到底，就可以出去了。动作要快，也别去找其他人汇合了，出去以后直接离开汇星城，跑得越远越好，一刻也不要耽搁。” 闻言，叶翩然愣了愣，但还是什么也没问，正色重重颔首。 “弟子领命。还请长老保重。” “去罢。” 徐长老摆摆手。 叶翩然不再停留，抱着两个孩子与徐长老擦肩而过，从他身后的甬道疾驰出去。 站在原地的徐长老叹息一声，很快又变得坚毅凌厉，只轻轻一跺脚，整个人顿时就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是几十丈开外。 凭借着这样的速度，没过多久，他就来到先前惨状惊人的地牢之中。 徐长老在此稍作停顿，随意地看了几眼，便将情况了解了个大概，当即眸光一深，继续向前行去。 而他要找的人，或者说血种，也已经不请自来了。 双方在一处逼仄的甬道之中相遇，徐长老二话不说，还没见到人的时候就蓄好了力，一照面便重拳出击，直接把血种轰飞出去，咚咚咚地撞穿了好几条甬道。 徐长老扭了扭手腕，面沉如水，继续逼近。 在地泉之火被取走的时候，察觉到异常的不仅是血种，还有他。 地泉之火是八阴连角玄魔阵的能源，可以说，支撑起此阵的几大要素，如八角阵眼的八名阴童，源源不断的血食供给，还有那一缕得之凑巧的太阴本源，都不如这朵异火来得重要。 大阵的限制条件很多，所需的能量自然也是各式各样，但不论有多么驳杂，最终都要归复于一，形成一个整体。 换言之，就是需要一个中转站一样的存在，地泉之火便担当着这样的作用。 由此可见，地泉之火挣脱束缚以后，对整座大阵带来了多么负面的影响，就连笼罩在地穴中的郁郁阴气都淡去许多。 徐长老是这一变化的直接受益者。 他金丹圆满的修为，正常状态下，那两名陈家金丹一个中期，一个后期，在他手上走不了十个回合。 可问题是，他深处敌穴之中，一身本事被削弱了不少，对方却又受到增幅，此消彼长之下，徐长老也没办法制敌以速。 情况在大阵出现变故以后立即好转起来，他的修为虽说依然无法完全释放，收拾这两个金丹却是绰绰有余了。 不但如此，他全力外放的神识还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徐长老出身天衡宗，年轻时也曾是一位排得上号的天骄，也曾游历四方，博览群书。 他自然能识别得出来，那道邪肆至极，仿佛世间极恶化身的气息，是传言中的血种。 虽不知隋长老为何迟迟不归，想来也是遭遇了某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徐长老却顾不得这么多了，解决陈家金丹以后，便全速朝血种所在的方位赶去。 只不过后者的位置一直在变，他也跟着不断调整，这才直到如今方才照面。 与徐长老不同，血种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谁。 祂只是跟随着冥冥中的强烈直觉，一路追赶，不成想被徐长老粗暴拦截。 “有点痛。” 血种从碎石堆里爬起来，小小的身躯肉肉的手掌，若不是那双红得吓人的眼睛，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可怜。 打算乘胜追击的徐长老一步步来到祂身前。 “这位……大叔，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血肉，很香。” 血种歪头，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而后唰地一下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来到徐长老脖颈后方，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 祂绝非善类，虽然眼前之人并非是祂要找的，破坏了大阵完整的罪魁祸首，但祂也不介意在见到那人之前，先饱餐一顿。 毕竟，祂刚才，可没吃饱呢。 好快！ 徐长老瞳孔一缩，身体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往侧边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下。 不对，这血种绝非金丹，可也不像元婴…… 徐长老一边后撤一边蹙眉思索，片刻后松开眉头。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是假婴了。 假婴并非可以练出分身，元婴出窍离体不死的真婴，就算比金丹强出不少，却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自打发觉血种存在时，徐长老就已经认清自己的使命。 身为兵前卒，自然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引蛇出洞也罢，搭上这条命也罢。 只要能把这些邪修的图谋埋藏在这里，那么一切都值得！ 徐长老眸色渐深，眼神发狠，大喝一声，召出自己的本命法宝，裹挟着夺目的宝光朝血种冲去。 …… 就连神君都没想到，血种的追击锁定，竟然能无视玄清道君所赠的木簪。 玄清道君的法术，足以屏蔽化神以下的任何神识窥探，还能隔绝天机，防止有心人的恶意算计。 却独独不能屏蔽一项，便是因果。 因果既成，由果溯因，由因溯果，这是最基本的天道法则，任何事物都不可超脱于外。 夺取地泉之火的是神君，而神君藏身于冰蓝珠子之中，冰蓝珠子又在叶翩然体内。 进一步说，他夺取此火也是为了叶翩然。 这么一来，承担这份因果的就变成了叶翩然，哪怕她处于次要位置，却也无法隐去踪迹。 若不是徐长老反向而行，与血种正面激战，此时的她怕是已经被血种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只能激发身上的护身符了。 但话又说回来，夺取地泉之火一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乃是实实在在的大功一件。 不过这些，都得等到日后返回宗门时，再做清算了。 此时的叶翩然，已经护着两个孩子，在地穴中杀进杀出。 筑基中期以下，都被她以雷霆手段解决，以上的则是交由神君出手。 左右以神君现在的状态，收拾几个筑基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们再耽搁了。 不多时，叶翩然冲出地穴，稳稳落在陈府的地面上，重见天日。 她这一趟，在里面停留了太长时间，出来时已经是天光破晓，晨光熹微。 把两个孩子放下，她活动了一下手臂，正准备往城门的方向前行，却是忽地一凝眉，长臂一伸，把二人从地上捞起。 下一刻。 地面剧震，激烈程度使得大地裂开条条缝隙。 她觉察到不对，连忙后撤，几个跳跃间落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 极目远眺，却是发现惊人的一幕。 远处的地平线上，陈府之中。 竟有一轮血日缓缓从地下升起！ 第一百八十章 徐龙 地泉之火被夺，大阵完整不再。 原定计划被破坏，说好的大宴之日自然也无法如期而至。 正与一名金丹中期的陈家长老联手的圣使，藏在黑色斗篷下的面容阴沉铁青，满是恼怒。 提前唤醒血种已经是意料之外，即便后续事宜能照常进行，他也决计免不去圣宗的责罚。 更别说如今，就连地泉之火都被人窃走了，那可不是谁谁都有的大路货色。 当初圣宗可是出动了足足三位元婴大能，才在地心岩浆将其夺取，若不是考虑到此番陈家行动的重要性，是万万不能出借的。 现下地泉之火遗失，要是找不回来，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掉的。 想到圣宗那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圣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烦意乱之余，本在周旋试探的动作也变得粗暴激烈起来。 旁边的陈家金丹见状，哪怕自己的修为略低一线，却也不敢划水，用了九成九的力道。 隋长老以一敌二，一直都是防守的姿态，如今更加不敢怠慢。 他在贫民窟安置好一众孩童，便匆匆赶回，不想路遇劲敌，心中虽然焦急，却也并不慌乱。 即便自己不在，老徐也定能处理好一切。 至于弟子们，若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那便各凭本事罢，温室花朵可是修不好仙的。 隋长老心态沉稳，圣使却是火烧眉毛。 眼见久攻不下，他咬紧牙关，有凶光在眼底一闪而逝。 “血煞印！” 圣使低喝一声，有妖异的血光自他掌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枚巨大的血手印的模样，狠狠朝隋长老镇压而去。 极其强悍的威压铺面，隋长老目光一凛，调动身上一应防御灵器，严阵以待。 这一记血煞印，用了圣使八成多的力道，但他的真正目的却不在此。 只见那道漆黑如墨的身影一闪，竟是不进反退，猛地一下来到陈家金丹背后，一掌贴在对方后心，汹涌灵力倒灌而入。 “什么……！” 陈家金丹大惊失色，显然没想到此番变故，连忙挣扎起来。 可他和圣使之间差了足足两个小境界，又是措不及防之下遭到偷袭，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大量灵力撑满，甚至到了鼓起来的地步，也不见圣使停手。 这是要让他自爆！ 陈家金丹瞳孔剧缩，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什么也顾不得了，涕泗横流，大声求饶。 但这些都无法打动圣使，他满眼冷漠地将陈家金丹变成一个人皮气球，随即朝着隋长老所在的方向，用力一掷。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当不成人样的陈家金丹来到隋长老身前的时候，血煞印才将将落下。 被数件防御灵器护在后方的隋长老，在看见人皮气球的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圣使的用意。 可知道是一回事，做出反应又是另一回事。 他和圣使之间本来就有差距，否则不会一味防守，应对血煞印已经是令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现下再加上一个金丹中期的自爆…… 别说是他，就算是与圣使同境界的金丹圆满在此，不死也伤！ 千钧一发之际，隋长老在短短三息间手诀连出，在灵器的防护层下再度掏出几样看家的宝贝，着重护住心脉要害。 紧接着。 轰——！ 陈家金丹体内所能容纳的灵力达到顶点，终于是不堪重负，爆炸开来。 强烈的冲击波席卷四方，连同血煞印的能量一起，在半空中掀起一个巨大的血色蘑菇云，伴随着一层妖异的血色涟漪，扩散至方圆百里开外。 若不是三人都是金丹，习惯空中作战，就这一下，便能毁去城中一个片区的房屋，死伤更是无从计数。 爆炸发生的同时，圣使已经远远躲避开来，毫发无损。 他眯眼眺望着爆炸的方向，面色算不上好看，啧了一声。 花了这么大的代价，竟然没弄死那人，真是难缠。 但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那不知打哪儿来的金丹后期，即便没死，也基本上失去战斗力了，不足为虑。 圣使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转头全速往陈府赶去。 途中，他利用自己和血种之间的那一缕心神联系，发出道道指令。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立即激活八阴连角玄魔阵，血祭全城！ 而收到命令的血种，正与徐长老打得难舍难分，或者准确来说，是祂单方面占领上风，徐长老只是偶尔有几次还手机会。 毕竟再怎么说，血种也是假婴之身，即便比不得真正的元婴，也远远超越所谓金丹圆满。 这么长时间下来，徐长老其实早已支撑不住，被血种打得鼻青脸肿，鲜血淋漓。 纵是如此惨状，也无法磨灭徐长老战力过人的事实，换做是寻常金丹圆满过来，就以圣使为例，定然做不到如他这般程度。 以金丹圆满的修为迎战假婴，实际上已经是越级挑战了，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更别说徐长老还能还手。 可惜，坚持到现在，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和地牢中的那次一样，收到指令的血种，放弃继续殴打徐长老，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祂的动作让徐长老一愣，随之心中警铃大作，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 修士沟通天地，自生灵觉，修为越高，灵觉越准。 是以徐长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掏出一枚身上最珍贵的疗伤丹服下，浑身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 将药力炼化了个七七八八后，他果断起身，追着血种离开的方向而去。 徐长老赶到中央地穴的时候，血种已经站在大阵中心，也就是原来陈世荣所待的方位上面。 只见祂一手向天托举，就那么一点点大的手掌中，爆发出骇人的吸力，将倒悬上空的青铜巨鼎吸扯而下，虚虚悬于头顶。 汇聚在鼎中的道道血色匹练，如今已然变得十分稀薄，只能隐隐看见一些模糊的轮廓。 血种砸了砸嘴，看起来有些不满，但还是兢兢业业地伸出另一只手，浑身修为全力放开，化作精纯邪异的血色能量，重重落在地面的繁杂符文上。 随着能量的不断汇入，刻满地穴的符文开始逐一亮起，接着地面也颤动起来，很快扩散到整座地穴。 躲在一旁的徐长老见到这一幕，顿时明白过来。 祂要激活这座血祭大阵！ 绝对不能让祂得逞！ 徐长老知道，自己若此刻出手，决计是十死无生。 甚至也没法保证，赔上自己这一条命，是否真的能阻止大阵。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站在这里，亲眼目睹这一场面的人。 如果在这里退缩了，怯懦了，即便最终能保住性命，日后只怕也再难存进，永远卡在金丹圆满。 修仙，讲究一个念头通达，问心无愧。 徐长老深吸一口气，张嘴喷出一口精血，同时默念口诀，整个人气血燃烧，气势节节攀升。 待到状态来到顶峰的时候，他狠狠一跺地面，人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徐长老便出现在血种身前，双拳直出，竟是一下把血种轰退数步，青铜巨鼎更是被他直接震飞。 能量传输中断，地上的符文停止闪烁。 血种赤红的双眼闪过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变得凶狠。 祂对准徐长老的方向，将其牢牢锁定，而后张大嘴巴，也不知道祂是如何运作的，便见一道粗如水桶的血色光柱从中射出。 这一招，避无可避！ 徐长老面沉如水，他知道血种先前与自己对战的时候，并未出全力。 不是祂不想，而是祂诞生还没多久，祂不会。 可现在，自己的行为触及到血种的底线，极度的愤怒之下，祂自然而然地使出最强的杀招。 徐长老知道，自己扛不住这一招。 既然扛不住，那便不扛！ 他早在解决那两名陈家金丹之后，便卸除身上伪装，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以及胸前的天衡宗标识。 “天衡宗，执法殿，徐龙！” 他怒喝一声，抬眼直视迎面而来的血色光柱，召出自己所有的防御法宝，挡在身前。 琳琅满目，宝光璀璨，但在血种的含怒一击之下，就跟纸糊的一般脆弱，眨眼间便被震碎。 当血色光柱穿破重重封锁，来到徐长老身前的时候，他也借着这么一点缓冲时间，准备完毕了。 “爆！” 徐长老张嘴，轻轻吐出这一个字，紧接着面容飞速扭曲，化作极其强烈的冲击波，冲天而起！ 轰！ …… 与此同时，远在十万里之外的天衡宗。 内门深处，有一座与宝库地位不相上下的宏伟宫殿，名为长明殿。 殿内万灯齐燃，长明不灭，数万年如一日。 每一座灯盏下方，都用鎏金小篆刻写着不同的人名，对应着其人的魂灯。 魂火旺盛，说明其人生命强健；魂火虚弱，意味着其人遭遇了生命危险；魂灯不灭，其人便在，魂灯黯淡，便是身死道消，大罗金仙也难救回。 长明殿，供奉着天衡宗一众核心人员的魂灯，正面是各峰元婴以上存在的位置，右侧是一部分得到宗门认可的金丹长老，左侧则是各峰亲传。 此番陈家任务，包括叶翩然在内的四位亲传弟子，以及徐、隋两位长老，皆有资格在这长明殿，点一盏属于自己的魂灯。 叶翩然的那盏，早在她拜师之时，就已经点燃。 而就在徐长老自爆的那一瞬间，长明殿右侧，上数第三排第二列的那盏魂灯，原本还烧得好好的，却忽然一下黯淡下去，连火芯都彻底熄灭。 魂灯下方，两个碎金小篆依然熠熠生辉。 ——徐龙。 “唉……” 长明殿后方不知何处，忽的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随风飘散，飞向殿外。 …… 汇星城。 陈府地表。 叶翩然连同怀中的两个小孩，都是一脸震惊地看向远处的那轮血日。 但她们还没厘清情况，便见那轮血日莫名颤动起来，竟是从中崩溃，如泡沫般消散。 “这……” 叶翩然睁大眼睛，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股悲伤之情。 那个方向，难道是徐长老…… 猜到真相的她沉默下来，深深吸上一口气后，抱着两个孩子，向着那个方位鞠了一躬。 “八阴连角玄魔阵，激发到一半被自爆中断……这位徐长老，是个值得敬畏的人。” 神君的声音在她心头幽幽响起，语气怅然，显然也是触动不小。 与他们有相似感知的天衡宗弟子，四散各处，不论此时此刻正在做些什么，无不停下手中动作，向着血日消散的方向，深鞠一躬。 …… 百里之外，破破烂烂的房屋后方有一个约莫能看出人形的大坑。 坑中，隋长老衣衫褴褛，气息萎靡，虽然没死，却也只残存着一丝意识。 他是金丹后期修为，即便身受重创，基本的感知还是没被剥夺的，加之与徐龙同僚已久，哪能认不出对方的气息。 “嗬……好伙计。” “安心去罢，这一趟，赢的一定是我们。” 隋长老仰面倒地，睁着血肉模糊的双眼，看向弥漫着丝丝血气的上方天空。 他的面皮被掀飞了一半，做不出来其他表情，唯一双眼睛流露着复杂的情绪，说不上是凄然，还是坚毅。 …… “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与天衡宗众人的反应不同，刚刚赶到陈府的圣使见到这一幕，却是癫狂起来，被黑袍笼罩的双眼中布满血丝。 “该死的，一定是那个杀千刀的金丹圆满……啊啊啊！这可如何是好……” 圣使心急如焚，在原地来回打转，片刻后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不就是自爆么，行啊，你敢，老子也敢！用我这身血肉，充当激发大阵最后的养料，总行了吧！” 说着，他便要钻进地洞，真去找血种牺牲自己了。 并不是他为人多么高尚，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生命，成全圣宗大业，恰恰相反，是因为他太害怕圣宗手段，与其被生生折磨致死，还不如直接自杀。 被血种吞食，沦为大阵基石，是会魂飞魄散，永无来生的。 即便如此，圣使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条路，只因从结果上来说，落在圣宗手里也好不到哪去，但从过程上，却是要痛苦千倍万倍。 圣使曾亲眼目睹过那种场面，所以他才能这么快做出决定，并付诸实施。 只是，凡事皆有因果。 他明知自己必死，想给自己寻个简单点的死法，却没想过，自己根本没有挑选的资格。 就在他玩命赶路的时候，一道冷漠无情的声音蓦地在他背后响起。 “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这道声音，圣使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只一瞬间，他便吓得下体失禁，面如金纸，连头也不敢回，一个劲地埋头狂奔。 他太害怕了，以至于根本没发现，自己根本是一步也没跑出去。 空间封锁，这是元婴真君才能掌握的手段。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所谓圣宗留在陈家的底牌。 元婴护法是也！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两位元婴 血日消散之后，叶翩然刚喘了口气，准备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却不想，神君略有些急促的声音在心中响起。 “快离开这里！不……来不及了，快张开防御！” 闻言，叶翩然心下一惊，顾不上思虑缘由，对神君的信任使得她立刻照做。 只一眨眼的功夫，她浑身上下便有夺目的宝光争先亮起，将她自己以及两个孩子罩在其中。 下一刻，有极强烈的能量波动自陈府中央之处传来，由下而上，由内而外，将周遭的空气都排出圈圈涟漪。 所过之处，砖碎瓦裂，墙倒地陷，就连栽种成排的葱郁大树，也被连根拔起，断成几截。 叶翩然做足了防护，却还是被这股力量给掀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砸落在地，滚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方才堪堪停下。 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那一瞬间，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把两个孩子牢牢护在怀中，尽量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咳，咳咳……” 待身上的力道完全卸去以后，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先是给自己喂了颗疗伤丹，再检查两个孩子的情况，最后才将视线落回自己身上。 不是她圣母，而是她心里清楚，虽然看着惨烈，但她其实并未伤得很重。 看了看身上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布衫，以及浑身混杂着不少瓦砾碎石的血污，她摇了摇头，给自己捏了个涤尘术。 至于体内的情况，在疗伤丹的作用之下，自是快速修复着，要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如常。 检查完这些，叶翩然抬头，看向能量传来的方向，面色沉重。 只见那轮已然消散的血日，不知为何又重新冉冉升起，高悬于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陈府之上，邪异妖艳，投射下如血一般的红光。 不过，此时称其为血日，显然是有些不合适了，因为它的体积缩水了数倍，顶多是一轮血月。 即便如此，即便隔着大半个陈府的距离，叶翩然凝望血月，也还是感到一股打心底里的恶心与不适之感。 尤其是现在，天色虽亮，太阳却还未升起，这轮血月高悬于空，仿佛就是这方天地间的唯一主宰那般，君临天下，掌握一切。 “小心，大阵发动了，还有元婴的气息！” 神君的声音压得极低，不过他还能说话，便说明自身的存在并不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元婴？” 叶翩然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抹果然如此的感觉。 也是，如此上古大阵，岂是区区一个陈家能布置出来的，其背后必然有更高级的推手存在。 还没等她产生新的担忧，神君便继续幽幽出声。 “不过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话音刚落，一道极为炽烈雄浑的气息，便从血月的方向传来，仅仅是一缕余波，都要把叶翩然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连忙翻身躲在一截断壁残垣后方，借助木簪的隐蔽功能，悄无声息地观察状况。 出现在血月下方的身影，自然便是那位圣宗元婴护法。 此人将办事不力的圣使打得半死，抽出其灵魂，放入专用的灵器中烈火烹油，让其痛苦至极，生不如死。 元婴护法业务熟练，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圣使，几个腾挪来到地穴深处，中央阵眼。 徐龙长老的自爆，动摇了大阵的根基，把血种炸得血肉模糊，地穴之中更是满目疮痍。 见到这狼藉的一幕，元婴护法面色铁青，神识探入禁锢灵魂的灵器之中，又给圣使添了把火。 “大人，我错……啊！大人饶命，饶命，求大人……啊啊啊！” 圣使凄厉的惨叫从中传出，而元婴护法只是冷笑一声，目光凶狠宛如毒蛇。 “吃里扒外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待此间事了，本座便把你变成血奴，以赎今过！” 听到血奴两个字，圣使整个魂都不好了，鬼叫连连，想求护法网开一面。 护法才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灵器一关，将目光投向千疮百孔的地下阵纹，叹息一声，认命地开始收拾残局。 圣宗伟业，与天道相悖，与大势相离，却是此界得以证道飞升的唯一路径。 正是因为有种种限制，他们行事才会分外谨慎，往往会同时采用数种应急措施，以备不时之需。 更不要说是八阴连角玄魔阵这般大的事业，即便阵纹、能源被毁，就连血种都受到重创，也不影响大阵的启动。 只不过，威能会缩水许多罢了。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事毕以后，元婴护法也免不了一番责罚，他如今能做的，只有尽量挽回损失。 因此，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启动了备用手续，成功将大阵激活，让血月重新升起。 血月是血祭大阵的自生异象，直接联系的是血种，而大阵运作产生的能量也会源源不断地汇入血种体内。 护法将圣使的肉身喂给血种，金丹圆满的精纯能量使得后者快速恢复起来，但在护法的有意控制之下，血种一直未醒，而是老老实实地盘坐在大阵中心。 眼看一切步入正轨，护法松了口气，飞出地穴之外，打算用自己的力量弥补大阵削弱后的空缺。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作的时候，脸色却是猛地一变，露出愕然和迷茫之色。 与此同时，躲在废墟一角的叶翩然心有所感，扭头看向陈府之外的某处。 那个方向，是陈书睿安置他们聚全商队的宅院所在，而此时此刻，那处宅院的上空，竟不知何时有一道笔挺的身影凌空而立。 她目力极佳，见此不由得睁大眼睛。 那个人是……还有他手里的东西…… 一颗人头？ 事实上，也正如叶翩然所料。 陈家五名金丹，至此已经全军覆没。 只见那道姿态卓然的高挑身影，一步踏出，竟是顷刻间跨越了上百里的距离，来到陈府上空。 而后随手一抛，将手里神态惊骇的人头丢在地上，骨碌碌地往前滚去，刚刚好在血月正下方停住。 “不是缺血食么。” 那人朗朗开口，血色月光打在他俊毅的面庞上，却化不开他满眼的冷意。 “做个交易罢，用这份血食，换取你的项上人头……” “可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宝奎真君 话音落下，有强劲浩瀚的气息自他身上喷涌而出，竟是以一己之力，生生顶住血月洒下的光辉，甚至有将其圈禁的架势。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徐隋二老曾经提到的宝奎真君。 元婴护法的脸色，在察觉到此地除他以外，还有第二位元婴大能的时候，就已经变得极其难看。 陈家金丹的死活他不在意，左右也不过是一群炮灰而已。 但当眼前的男人释放威压的时候，护法才真正感觉到棘手起来。 这个人是元婴中期！ 比他自己高足足一个小境界！ 都不用打，护法知道，自己根本没什么赢面。 在元婴这个层面，小境界之间的差距，恐怕比一些大境界之间还要大，什么越级挑战，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话又说回来，打赢一名元婴容易，打死却是极难。 元婴修士，一身修为都凝集于体内元婴之中，能够做到元婴出窍，离体而活，即便肉身毁灭也不要紧，还可夺舍他人，或是重铸肉体，实现新生。 而且，元婴形态具有更高的灵活性和隐蔽性，一旦舍弃肉身，便很难被捉住，这也是元婴修士难杀的原因之一。 护法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却并不如何慌乱，而是冷笑一声。 “我说老鼠是从哪冒出来的，原来是有靠山啊。” 一边说，他一边不动声色地探出神识，向下方地底深处而去，观察着血种的状况。 “你不会以为，你真的能阻……” 话说到一半，护法浑身毛发竖起，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危险，下意识地往后腾跃，一下窜出去几十里远。 但他还是躲得慢了，宝奎真君的拳头已经擦着他的头颅而过，虽然没有完全命中，强大的气劲还是落在他身上，直接让他吐了口血。 “咳咳……你！” 护法站稳以后，对宝奎真君怒目而视。 后者云淡风轻地只是扭了扭手腕，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拔出一柄等身高的长刀，裹挟着尖锐的破坏力，直直往地下插去。 “住手！” 见状，护法瞳孔剧缩，想也不想便瞬移过去，拦在长刀的坠落路径上，大喝一声，生生将攻击挡住。 两位元婴大能的交手，何其骇人，光是余波就把方圆百里夷为平地。 叶翩然躲在远处，又早有准备，并未受到什么波及。 但她也知道，陈府不是久留之地，那位后来的元婴真君虽然面生，却也不难猜出，是宗中的长辈。 在木簪的庇护下，她带着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离开陈府，往贫民窟的方向而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逃出去的其余同门，应该有相当一部分都聚集在那里。 虽说徐长老分别前曾叮嘱过，要他们四散而逃，可大家修为都不过筑基，各自为战，不像亲传弟子身上有种种护身宝贝的话，存活率并不高。 顾虑到陈家也有内门弟子，衡天阙不能使用，想必大家都会心照不宣罢。 …… 走在城中的街巷，四处可见奔逃的修士，颓废绝望的凡人，以及满地的血色纹路，空气中飘扬的缕缕血芒。 时不时还会有暴毙事件的发生，有人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却忽然一下，不知怎的，就化作一滩血水，或是从中爆开，变成血芒的一部分。 这些血芒自全城各处，源源不断地诞生，汇入地底，聚集在阵眼处，输入闭着双目的血种体内。 血种的气息，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壮大着，逐渐从虚弱的状态一步步回升，不但恢复到从前的状态，甚至还在继续提升。 陈府上空，宝奎真君与圣宗护法遥相对峙。 以他的修为，自是能清楚地察觉到血种的变化，剑眉不由蹙起。 而护法这边，因为在宝奎真君手上吃了两个大亏，也不敢怠慢。 虽然他坚信自己死不了，却也不愿被人打成只剩个元婴的下场。 毕竟，不论是重铸身体，还是夺舍，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别说像他这种修炼出分身的，还可能会面临跟分身争夺主导权的问题。 按照他的想法，自然是用不着多么拼命，只需等到血种的气息与寻常元婴别无二致，便可离开此地，远走高飞了。 护法想要拖延时间，可宝奎真君却想速战速决。 先解决此人，再去掐灭那所谓的血种！ 宝奎真君神色冷厉，一步踏出，却并不出现在护法身后，而是他习惯性的逃跑路线上。 果不其然，护法做出了闪避，被早已料到的宝奎真君一把抓住，将他带上高空。 护法明白他的意图，心中暗叫不好。 到了他们这种修为，只有在空中作战才能完全放开手脚。 此人如此行事，岂不是说…… 护法用力挣脱宝奎真君的牵制，便要往下方俯冲而去，结果刚踏出一步，就察觉到有一股毁灭般的力量从后腰传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自己的打算，转身应付起来。 两名元婴大能在高空中对战，剧烈的能量波动把云层撕碎，就连空间都生出涟漪，似是摇摇欲坠。 而就在两人眼花缭乱地过了上百招之后，叶翩然终于是来到了贫民窟的区域。 贫民窟地处汇星城边缘，里面符合血食条件的青壮年以及幼儿，基本都被陈家抓走。 加上八阴连角玄魔阵是以陈府为中心展开，而陈府又位于汇星城的中央位置。 因此，此时此刻的贫民窟，受到的影响反而是最小的，空气中几乎看不见那妖异的血芒，也闻不到什么血腥味。 名为尹玄的男童抓着叶翩然的手，把她往贫民窟中的某处巷子引去。 “那边，那边，阿羽姐姐，那是我的家……” 经过刚才发生的种种事件，尹玄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的顽劣态度，对叶翩然产生了很高的信任。 她神识外放，任由男孩牵着她往前走，目光却是落在另一边。 “你的家呢？” 江燕清摇摇头，垂下眼帘，有些削瘦的脸蛋上罩着一层黯然。 “我没有家……我的父母亲，已经不在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汇合 在去尹玄家的路上，叶翩然忽的神色一动，指尖一掐，显露出一抹淡淡的金色。 有人在催动衡天阙，而且还在高速移动中。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指缩进袖中，任由尹玄牵着，往贫民窟内部走去。 这个时候会用衡天阙求救的，未必会是此番执行任务的同门。 话虽如此，她却也是不能不去看看的，只不过，得先安置好这两个小孩。 尹玄的家在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里，家里只有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见到男孩，皆是难以置信，又惊又喜，眼泪横流。 “爷爷奶奶，我爹娘呢？” 男孩脆生生的声音，让两位老人哭声一滞，相视一眼，都是如出一辙的无措。 见状，尹玄心中狠狠一痛，其实他也不是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毕竟他在地牢中见到了那般血腥的场面，只是心中还多少抱有一些侥幸心理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涌起的悲伤，转头看向叶翩然。 “阿羽姐姐，以后，我能跟着你吗？” 叶翩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 “为什么要跟着我？” “姐姐这么厉害，能把我和清清从那个魔窟里救出来，跟着姐姐，一定很有前途。” “你呢？”叶翩然不置可否，垂下眼帘，看向从进门起便一直躲在她身后的江燕清。 “阿羽姐姐……”江燕清斟酌了一下，稚嫩的脸蛋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应该不是一个人罢？” 叶翩然扬了扬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姐姐确实厉害，但是，仅凭姐姐一人，想来是无法做到这个地步的……所以我猜想，姐姐背后，应该有一个很强的势力才是。” 听着江燕清的分析，尹玄不由得瞪大眼睛。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清清好聪明！ “所以……”说到这，江燕清抬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坚定，“我也想跟着姐姐，我也想变强。只要能变强，姐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尹玄虽然有几分傻气，却是十分听话，也连忙举手道。 “我也可以！” 看着两个小孩殷切的面孔，叶翩然露出一抹笑意，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 “我可以答应你们，但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具体的，还是得一切都结束以后，再下定论罢。” 闻言，尹玄笑容一僵，有些沮丧地垂下头，而江燕清则是眸光一转，想到了什么。 “姐姐是不是还要回去？” 叶翩然颔首，指尖灵光一闪，便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阵盘。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照顾好自己，切莫离开此处。待事情了结以后，我会再来寻你们的。” 说着，她将灵力注入阵盘之中，顿时有玄奥的法阵向四方扩展而去，将整间屋子牢牢护住。 余下的四人根本没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面容平庸，气度却是不凡的少女就已经消失不见。 几人面面相觑，却也只能依照她的吩咐行事。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临走前，叶翩然还在江燕清身上留下了一道神念，以作保护。 …… 感受到衡天阙异动的不仅是叶翩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往信号传来的地方赶去。 经过这短短一日之内发生的种种异变，众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成长，尤其是那几个心思单纯的弟子。 在离开贫民窟的路上，叶翩然遇见了几个同门，其中就有先前那名女弟子，以及筑基后期的冷峻男修。 冷峻男修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一如既往，但女弟子却是一副明显受了刺激的模样，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叶翩然没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只简单打了个招呼。 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有一个令她意外的人，卓天辰。 仔细想想，倒也算不上奇怪，毕竟卓天辰在任务第一阶段的时候，担当的便是打探情报的工作，相当于给柴源打下手，活动区域也是在贫民窟。 此番再见，二人之间显然不再有先前那般的火药味，只对视一眼，点头示意，便错开目光。 一行人在沉默中赶路，距离信号发出的地方越来越近。 “是顾师妹。” 修为最高的冷峻男修忽地开口，“她身后的是一群陈家人。”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叶翩然探出的神识也察觉到了动静。 用衡天阙发出信号的确实是顾雪苒不假，而在她身后追赶不休的，其中有一人正是出自陈家的内门弟子。 汇星城陈氏得以进入内门的家族子弟，统共也只有两位，看顾雪苒那衣衫染血的样子，另一人估计已经成为她的剑下亡魂了。 几人交换眼神，默契十足地提升速度，不多时便与顾雪苒碰上了面。 “可算找到你们了。” 一看有这么多人，顾雪苒微微一愣，随即飞快地交代起情况来。 “我从地穴中脱身出来的时候，被陈星越拦住了去向，一番交手之后，杀了其中一人，边打边逃。” 说话间，陈家众人也已经追到身前，站在中间的陈星越见到他们，瞳孔一缩，冷声喝道。 “聚全商队，你们究竟是何人？出现在我汇星城内，果真是不安好心！” “不安好心的明明是你们陈家！” 手握一根赤色长鞭的女弟子，柳眉倒竖，怒斥道。 “多说无益，速战速决！一个都不要放过！” 筑基后期的冷峻男修，理所当然地担当了领导者一职，一声令下，整个人瞬时间出现在陈家阵营中最强修士身前，一掌劈出。 “噗嗤！” 此人不过筑基中期，如何是他的对手，一掌便被重创，胸口凹陷，倒飞出去。 这一掌也吹响了混战的号角，身形犹如鬼魅的叶翩然，一手冰寒锋利剑法的顾雪苒，招数大开大合的卓天辰，美目含煞鞭影重重的女弟子…… 众人手段齐出，风格各异，却是很快便把陈家阵营杀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等等，不要杀我！” 眼见大势已去的陈星越，边打边退，出声喝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在做些什么，只求手下留情，换一条生路！” 回答他的是一抹快到连影子都消失的长鞭，将他脖颈死死缠住，俊俏的面庞很快便涨红发紫，两眼一翻，生生被勒死。 “这些话，你还是到地狱里去，跟那些被你们陈家害死的冤魂说去罢！” 看着陈星越软绵绵倒下去的尸体，女弟子握紧长鞭，狠狠说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解脱 将陈家的追兵杀得片甲不留以后，众人躲进一条偏僻的巷子，支起隐匿阵法和隔音禁制，互相交换起情报来。 有人战死，有人失踪，有人逃跑，总的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叶翩然也算是明白过来，为何方才相遇之时，冷峻男修和女弟子会是那副表情。 在交流的过程中，陆续有同门追寻着衡天阙的气息，以及地上的独门印记汇集而来，修为最高的柴源和宁子义也在其中。 除了叶翩然之外，还有几人也目睹了宝奎真君的到场，趁此机会，那二人也将自己所知的情报和盘托出。 原来，徐隋二老早就对此次行动的艰难有所察觉，在离宗之前，便已提交申请，向宝奎真君发出求援。 如今发生的一切，除了徐长老战死以外，其实大体上都还在掌控之中。 话虽如此，但叶翩然并不乐观。 据她估计，在场众人之中，恐怕只有她亲眼见过地穴深处的景象，知晓陈家布置血祭大阵的真正意图何在。 正当她思索要不要将血种一事告知众人的时候，远处的天穹之上，忽的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 轰！ 强烈的能量涟漪扩散开来，浓郁的血色光晕笼罩在汇星城上空，甚至影响了地底大阵的运转，就连众人竖起的禁制，也不堪重负地破碎开来。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想也是高空中的元婴之战生出了什么变故。 “没时间再耽搁下去了，诸位，就按方才商量的计划行事罢！” 宁子义低喝一声，向众人郑重一抱拳，接着便是头也不回地往陈府的方向而去。 其余的柴源、薛放、郑禄，以及卓天辰、冷峻男修等人，也是纷纷相视一眼，转身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方才制定的计划其实很简单，以他们这些人不及金丹的修为，能做的事其实有限，主要目的就是停止大阵的运转。 八阴连角玄魔阵共有九个阵眼，其中最重要的核心阵眼因为地泉之火的失窃，以及徐长老的自爆，已经被毁，只剩下各个角落的八个阵眼。 阵眼对大阵的影响不言而喻，只要破坏掉最后的这八个阵眼，大阵必将就此崩溃，无以为继。 至于任务的详细分配，则是根据修为高低来决定的，其中薛放和顾雪苒两人，还有一个特殊的任务。 那便是，去孟家的落脚点请求他们的支援，在这种关头，想来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才是。 毕竟，没有人会想让自己莫名其妙被人算计，乃至不明不白死去的罢。 更别说，按照陈家原本的谋算，他们孟家的三小姐孟珊珊，与陈书睿的大婚之日，还正正好被当作是发动血祭大阵的黄道吉日呢。 若是孟家答应增援，那他们的压力便会小上许多。 考虑到时间紧迫，宁子义在分配任务的时候，直接算上了孟家的份，如果求援不成，就由他和柴源两个修为最高的人去填补空缺。 在这种情形之下，叶翩然领到的任务，是和卓天辰一起去东南方向的阵眼。 经过先前的混乱，此次任务的六名筑基初期弟子，只剩下他们三位亲传还活着，因此把他们两人分在一起，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此关头，叶翩然自然不会纠结这种小事，与卓天辰点头示意后，便飞身窜出，直奔目标方向而去。 这一回潜入陈家，比之先前几次不知顺利了多少。 八阴连角玄魔阵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发动，所需的能量也高了数倍不止，然而血食大量消失，后备能源不足，陈府内部自然首当其冲，成了能源供应的第一场所。 再次进入陈府，除了满地的废墟之外，便是一派人间炼狱的模样。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叶翩然轻轻摇头，心中没有升起什么伤感或是快意的情绪，催动木簪将卓天辰也包裹在内，隐蔽二人的气息，来到那处枯井旁边。 好巧不巧，东南方向的这处阵眼，恰好便是先前初次探查陈府时，险些将她心神都吸走的这座枯井。 不过短短一日不到的功夫，她便是已然再度回到此处，且由于做足了准备的缘故，不复上次的狼狈。 “就是这里了。” 卓天辰点头，召出一柄权杖模样的法宝，顶端镶嵌着一枚七彩斑斓的宝石，散发着圣洁无瑕的光辉。 光辉落在二人身上，叶翩然明显感到精神一振，此物竟有驱除邪气，净化灵台的功效。 有此物在，他们此行定然顺利不少。 她呼出一口气，与卓天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同时脚尖点地，坠入井中。 枯井极深，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且有一股强烈的阴冷之气从脚底钻来。 哪怕有着权杖法宝的庇护，也如跗骨之蛆一般，攀附缠绕在圣洁光辉的四周，似是等待时机，伺机而动，一不留神便会被其侵蚀。 不知下坠了多久，视线之中终于出现了黑与白之外的第三种色彩，是浓郁粘稠的血红色。 神识在此地会受到限制，并且极易被邪肆浊气污染，是以他两都不敢贸然放出体外。 叶翩然目力更佳，眼尖地看见，在井底的那摊血色中央，躺着一具不着寸缕、枯瘦如柴的女童躯体。 离得近了，她发现，女童身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伤痕，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简直是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直视。 “小心！” 她忽的低声提醒道，紧接着召出长涟，踩在脚下，御剑止住下落之势。 卓天辰闻言，也察觉到有所不对，唤出自己的飞行法宝，停在距离井底只有不到百丈的半空之中。 “这是禁制，而且是困阵和杀阵合一的禁制。” 身为亲传弟子，修为或许不足，但眼界肯定是不缺的，他很快便看出几分门道来。 女童所处，便是这处阵眼所在，而上面的禁制则是保护手段，若他们没有及时停下，落入禁制之中，不死也要脱层皮。 至于毁去这处阵眼的方法，也很简单，那便是杀死这名女童。 “你来？” “可以。” 卓天辰点头，二话不说地取出一枚玉符，激活之后向下方坠去。 玉符落入禁制之中，好似进入了另一层空间般消失不见，但很快便发生了变化。 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屏障碎裂开来，玉符再度出现在半空之中，此时距离井底女童只有不到五十丈的距离。 玉符并未继续向下，而是摇身一变，化作一道威震四方的掌印，掀起一阵能量狂潮，直接将四周的禁制轰成粉碎。 这是金丹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出自卓天辰一位嫡亲师兄之手，用来击毁防护禁制是绰绰有余。 但更进一步的，破坏血池之中的阵眼，便是有些疲软无力了。 八阴连角玄魔阵为血祭大阵，是世间极阴极恶极邪的偏门，寻常之法难以克之，甚至会被反向削弱。 这种时候，就轮到身怀雷灵根的叶翩然出场了。 雷电之力至正至刚，专克一切邪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她脚踏长涟，身披圣光，居高临下，浑身有夺目的紫色雷光亮起。 “惊雷变第五重，化天雷！” 随着话音落下，有足足比她整个人还要粗壮三分的巨型雷霆，自空中生成，裹挟着无上的煌煌之威，狠狠向下方血池劈去。 雷电对邪气的克制作用，堪称是立竿见影，血池顿时萎靡下去，那妖异鲜艳的血红色都黯淡了不少。 趁此机会，叶翩然握住长涟，飞身而下，对着血池中央那半死不活，痛苦至极的女童，挥出一剑。 乾元周天剑诀，永恒不朽之道。 虽不能切身体会你之痛苦，那便用这一剑送你解脱轮回。 璀璨明亮的大日在阴暗潮湿的井底冉冉升起，女童吃力睁大的双眼之中，倒映出这一抹赤金圣光。 至少，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不用再被那令人绝望窒息的阴冷漆黑包裹。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青魔鼎 就在叶翩然二人破坏阵眼的同时，其余几处的进展也很是顺利。 顾雪苒与薛放那边，几乎没费多少口舌，便成功说服了孟腾，将孟家拉到他们这方阵营中来。 有了孟家的加入，拔除阵眼的工作便更显轻松，众人差不多都是前后脚完成的。 是以，陈府东南的枯井下方，叶翩然与卓天辰还未来得及离去，便感到一阵地动山摇。 紧接着，笼罩全城的那股血腥之气，以及脚底下不断传来的阴冷之感，都在瞬息间宛如镜子破碎那般，消散不见。 八阴连角玄魔阵，破！ 但不知为何，叶翩然心中的那股不妙之感，却依然还在。 “总算搞定了……” 卓天辰长长吁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身旁的少女。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胜于雄辩，叶翩然，你的确有两下子。看在今日共事的份上，待回宗之后，只要你愿意向我师尊道个歉……”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因为他看见了后者脸上极为凝重，甚至称得上是难看的神情。 “你怎么了，阵不是破了吗？” “血祭大阵是破了没错，可是……祂还在……” 叶翩然简短道，此时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用来与神君对话了。 “祂是谁？” 卓天辰面露不解。 然而，都不需要叶翩然回答，他的脸色便自己变化起来。 等等…… 这股血气冲天，凶蛮残暴，宛如远古凶兽一般的气息是怎么回事？从哪里冒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这股气息还越来越近了！ 好像就在脚下！ 意识到这一点的卓天辰瞳孔剧缩，他唯一的反应便是掏出师尊给的护身符。 可他刚掏到一半，便见那道窈窕的倩影瞬移般地来到自己身前，随即便是轰隆隆地一声巨响。 “噗嗤！” 卓天辰仰头喷出一大口鲜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轰飞出去。 好巧不巧，他倒飞的方向，刚好是通往井口的方向。 “慢着，叶……！” 卓天辰便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方才那短短一息间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明白叶翩然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何时已然变成凌空而立的少女，身后被刺目猩红铺满，浑身寒光缭绕，手握长剑，脚下是满地的废墟。 她微微侧过脸庞，如玉般的肌肤之上，是一只似有盈盈蓝光闪烁的眸子。 “道歉就算了。此番救你一命，想必在你师尊那里，从前恩怨，也可一笔勾销了。” 说罢，她提起剑，轻飘飘在空中一划。 枯井下方的通道便彻底崩坏开来，化作碎裂的石块砸落，将上下两边完全隔绝。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 何况，她也不想被卓天辰知道自己的秘密。 将通往井口的通道毁去以后，叶翩然这才抬眼直视身前的这尊怪物，也是她心中预感的来源。 三头六臂，双目赤红，高达八尺，浑身爬满了狰狞的肉瘤，躯干正中破了一个大洞，像是被重击过，此刻装填着一颗血红能量果实。 正是血种。 祂顺着心中的指引，来找叶翩然了。 原来，就在八阴连角玄魔阵被破的那一瞬间，能量传输被迫中止，血种也从沉睡修复的状态中醒来。 祂虽有灵智，却也有嗜血残暴的本能，祂苏醒的第一时间，便感知到有冥冥中的指引指向东南，对象是一只弱小无匹，吹口气就能碾死的虫子。 是以，祂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便汹汹而来。 大阵开启以后，吸收血食的速度大幅提升，此时的祂不仅已然恢复到一开始的状态，甚至还犹有进之，已经无限接近真婴。 同时，形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而叶翩然这边，则是一直都与神君保持联系，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她向神君说出自己的猜测，在神君感应到血种苏醒的时候，忽然古怪地回了一句。 “祂可能是冲我来的。” 血种身为假婴，速度何其恐怖，若果真如此，正面交战无可避免。 神君没说自己信还是不信，直接制定作战计划。 叶翩然放开心神，任由神君操控自己的身体，挡在卓天辰身前，拦下那致命一击。 不过，神君用的武器，可不是长涟剑。 而是悬浮在她和血种之间的冰蓝珠子。 将长涟剑收回丹田，在神君的操纵下，她的身体灵活地避过血种的第二波攻击，从后者轰出来的大洞中深入地穴。 枯井底部，肯定不是战斗的好地方。 而神君的目的地也不是其他，正是那处禁锢地泉之火的中央地穴。 神君虽是一缕残魂，爆发起来也不是血种所能比拟，直接将后者远远甩在身后。 中央地穴此刻也大变样了，不过一人一魂都没心思关注这个，在边缘处找到了那尊蒙上灰尘，还有些破损的青铜巨鼎。 神君大手一挥，除去巨鼎上的一切痕迹，逼出一滴指尖精血，没入鼎身。 巨鼎浑身剧震，表示抗议，神君冷哼一声，又是一掌落下，巨鼎顿时老实起来。 “认主罢。” 说着，神君便退出叶翩然的身体，驾驭着冰蓝珠子飘向上空。 叶翩然则是满脸凝重地在巨鼎上留下自己的神念烙印，过程十分顺利，主要还是在于巨鼎极其配合。 不多时，她便又多了一件灵器。 没时间细看这尊青魔鼎的详细信息，她就地盘膝而坐，把巨鼎罩在自己头顶，轰地一声放大两倍，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护在里面。 “不错，就是这样。” 上空的神君见状微微颔首，屈指一弹，将地泉之火化作的火珠取出，没入鼎口。 再祭出手中的冰蓝珠子，在巨鼎上方落下一道冰封结界。 既是防止地泉之火逃跑，也有协助之能。 “此鼎防护效用上佳，是为顶级灵器，辅以极寒之意，助你炼化地泉之火。” “是，翩然明白。” 叶翩然回道，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炽热与冰寒，咬牙承受着这份强烈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痛苦，目露坚定，抱元守一。 这是她和神君一同想出来的计划，借助地泉之火的力量，将血种湮灭于此。 徐长老战死，隋长老不知所踪，那位宗门的元婴真君被敌人缠住。 能做这件事的只有她和神君。 退一步说，便是不做，落荒而逃，也只有死路一条。 而在她将地泉之火炼化以前，由神君拖住血种。 事成之后，神君残魂附体，她身上既有生来的雷灵根，又有异火，样样都是邪魔克星，必能将血种彻底灭杀！ 叶翩然正式开始尝试吸收炼化地泉之火。 这个时候，血种也赶到了，祂猩红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口青铜巨鼎上，这一幕让神君蹙起了眉头。 他沉吟片刻，现出魂体，果不其然地发现，血种的目光发生了偏移。 “有意思，因果之力？” 搞明白追踪原理之后，神君也不再耽搁，手决一掐，便有漫天冰雪降落而下，化作锋利的尖刃朝血种而去。 血种不知害怕为何物，当即迎战。 又是一场元婴级别的大战，在地下深处爆发开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炼化 在这个时候炼化地泉之火，是叶翩然自己提出来的。 她通过青魔鼎将此火引入体内，长涟剑护在丹田，枯寒玄冰镯守住心脉，身旁更是摆满了有益的宝物。 即便如此，她仍是面露痛苦，紧紧咬住的唇边渗出殷红鲜血。 地泉之火乃是天生地养的灵火，温度奇高不说，更能焚烧空间，泯灭神魂，威力极大。 便是做足了准备，可这毕竟是生生引火自焚，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但是，此时的她没有退路。 汇星城里死了那么多人，陈家之人做了那么多坏事。 血种还有不知为何的追踪手法，用玄清师祖所赠木簪都没有效果。 仅仅只剩残魂之身的神君还在外面苦苦奋战，即便他生前修为高深莫测，可没有躯体，想必也不是血种的对手。 她必须要成功！ 这是破局的唯一办法！ 叶翩然咬紧牙关，死死抵御住地泉之火的侵蚀，引导其按照雷煌真经的功法路线，一点点运转起来。 这个时候，她已经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自己，忘却了一切。 满心满眼只有体内的那朵澄黄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松下心中这一口气的时候。 地泉之火已然重新变为火珠的模样，静静地悬浮在丹田上空，长涟正围着其不停地打转，似是在跟这个新朋友打招呼。 与此同时，外界。 血种和神君之间的战斗也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只不过，现出魂体的神君明显打得有些瑟缩，全靠冰蓝珠子在前面顶着，将一切邪气隔绝在外。 忽然，神君眉峰一挑，看向青魔鼎的方位。 “成了。” 话音刚落，扣在地上的青魔鼎便猛地一掀，露出藏在其中的窈窕身影。 神君当即化作一道冰蓝流光，瞬息间没入少女的身体。 紧接着，有冰寒之极，强悍无匹的气息自她身上爆发开来，向四方激荡而去，落在四周的石壁上，引得乱石滚滚，浓烟四起。 被神君附身的叶翩然，手托冰蓝珠子，两指并起往空中一划，便有一道寒光熠熠的月牙弯刃浮现，足有七八丈长。 这一招带来极强的压迫感，血种连忙后退，摆好阵势，接下月牙。 然而有了躯体的神君，战力怎能同日而语。 只见少女素手一扬，光秃秃的地穴顶部便显现出成千上万道冰锥，周围气温瞬间降至极点，极寒之意甚至让地面上都爬满冰霜。 “去！” 她低喝一声，满天锋锐尖利的冰锥便倾轧而下。 而她本人则是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还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便以一种有些扭曲的姿态，出现在血种身后。 “化天雷！” 纤纤玉掌印在血种后心，从中爆发开来的却是比叶翩然本人施展时，要猛烈千倍万倍的狂雷。 深紫色的雷霆几乎在一瞬间，便将血种吞没其中，强烈的雷光几乎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毁灭般的气息回荡不绝。 所谓煌煌雷威，怕也不过如是。 “啊啊啊——！” 血种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仿佛在承受莫大的痛苦，毕竟雷电正是祂这种邪魔外道的克星所在。 但这还不算完，头顶上数不清的冰锥如倾盆大雨般落下，长了眼睛似的避开旁边的叶翩然，没入那夺目的雷霆之中，将血种扎成了刺猬。 喷涌而出的鲜血将冰锥染成红色，神君祭出冰蓝珠子，冻住前方这已然面目全非的血种。 他从丹田处引出一缕地泉之火，澄黄如灯芯的烈焰在修长的掌心间跃动不已，而后一甩，轻飘飘地落在冰雕上面。 异火就是异火，面对能冻结空气的极寒之意，仍然能燃起明亮如昼的熊熊大火。 注视着眼前正在缓缓融化的血红冰雕，神君将无力垂下的手背在身后，传音道。 “事情了结以后，你我都得好生休养。” “还需要给神君找上次那种白色晶体吗？” “北寒流晶岂是这么容易遇见的，上次能被你找到一枚，纯属走运。那东西，世上不过只有三枚而已。” 原来是这么稀罕的东西啊。 叶翩然若有所思，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觉得自己距离冰蓝珠子，还有神君身上的秘密，已经不远了。 “既然能被我得到一枚，说明我与这东西有缘，保不齐以后在哪还能碰见。” “这倒是有理。” 神君低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她这种说法。 眼前的冰雕已经融化了四分之一，而神君却是在此刻抬头，看向地穴顶部。 嘭！ 一声巨响，顶部的石壁便被忽然轰开，一道衣衫染血，颇有几分狼狈的黑袍身影出现在地穴上空。 见到正在被异火焚烧，很快就要彻底化成虚无的血种，他瞳孔剧缩，大吼道。 “你在做什么，住手！” 来人正是圣宗护法，他在上面与宝奎真君大战三千回合，虽然没受致命伤，却也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那一次引得全城震动的巨大动静，便是他与宝奎真君硬拼绝招弄出来的，结果也显而易见，吃力不讨好。 他们正打得如火如荼，却是忽然察觉到血种气息有异，这才连忙不管不顾地冲下来，看见这样一幕。 简直让他目眦欲裂！ 血种是圣宗的心血，耗费这么多年的时间筹谋，绝对不能有失，否则他如何向上面交代？ 话虽如此，护法也没病急乱投医，自乱阵脚，急吼吼地向叶翩然出手。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少女，气息堪称深不可测，和他是同一个级别的存在。 后面还有一个宝奎真君对自己虎视眈眈，这种时候，他要是敢随便出手，马上就遭遇杀身之祸了。 好不容易修炼到元婴，护法自然是非常惜命的。 护法降临不久，宝奎真君也从空落下，扫了一眼现场，面带审视地看向叶翩然，抱拳道。 “不知道友来头，竟能将此撩制服。道友放心，待此间事了，我天衡宗必有重谢。” 此时的叶翩然伪装还在，便是以真面目示人，宝奎真君也不认得她。 她压低声音，沙哑道。 “原来是天衡宗大能驾到，失敬失敬。在下区区闲散，偶然游历到此，不想被卷入一场滔天祸事之中，这才出手。” “大陆安稳万年，我等承蒙七宗先祖庇佑，才有今日。铲除邪魔外道，乃是在下分内之事，又岂敢邀功啊。” 宝奎真君眯了眯眼，颔首道。 “既如此，那不如道友与在下一道，将这邪修肉身毁去，制其元婴，抓回天衡宗，好生拷问，看看这群邪修，究竟还有多少祸害苍生的图谋。” “好说。” 叶翩然轻点螓首，踏空而立，飞上高空之前，悄悄给燃烧中的冰雕，又添了一把火。 第一百八十七章 擒拿 见两人成夹击之势，护法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他单单是应付宝奎真君一人，便已经很吃力了，眼下以一敌二，其中艰险自是不用多说。 但血种还在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元婴女修手里，若他就此离去，便是侥幸逃得一条性命，日后也定逃不开圣宗的问责。 圣宗手段厉害，他这个护法如何能不知。 这也是他一直苦苦守在此处的缘由。 然而，宝奎真君和叶翩然虽是初见，双双联手之下，却是默契十足，打得护法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护法心知不妙，当即便下了决心。 能修炼到他这个地步，自然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会是什么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之辈。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冰雕，双腿一错，身体一扭，体内爆发出强大的劲力，从二人的包围圈中挣脱出来。 此时他的位置，正正好在他前不久自上而下轰出来的大洞下方，仰头可以清楚地看见微亮的天空。 八阴连角玄魔阵被破，血月自然也烟消云散。 只见他双手掌心相对，狠狠一搓，身后竟有一轮崭新的血月冉冉升起。 宝奎真君眉头一皱，正想击破护法的无谓挣扎，却是猛地神色一变。 原来，护法并非是想重现血祭大阵。 他身后的血月，不过是一记障眼法！ 此人真正的图谋，在他手中不断变化的掌印上，而借着血月光辉的掩护，宝奎真君发现异常的时候，他的杀招已经成型了。 “血煞印！” 护法怒喝一声，身后血月顿时溃散。 而他掌中却是亮起刺目的血光，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掌印，朝二人而来。 所过之处，错综复杂的地洞甬道层层溃裂，连同这血煞印一起，要将二人埋葬其中。 “不好，他要跑！” 宝奎真君洞察护法的计谋，急喝一声，飞身上前，挡住血掌印。 “这位道友，你有异火，血煞印拦不住你，请速速去拦截此獠！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神君没道理拒绝他的请求，浑身上下蹭的一下燃起一层薄薄的澄黄火焰，向他点头示意后，便从两侧的薄弱处冲了过去。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发生在短短几个眨眼之间。 护法使出血煞印的时候，便已经准备好跑路，此刻已然出现在地面上空。 见她追来，大手一挥，掀起地面上的房屋废墟，直接往地洞中砸去。 “雕虫小技。” 神君一声低哼，脚踏虚空，也不见如何动作，整个人便瞬间出现在地面之上，任由砸下的房屋废墟落入地洞，引得地面开裂，飞沙走石。 见到这一幕，护法瞳孔一缩，失声惊呼道。 “空间之术！这怎么可能，你究竟是何人？！” “咳咳……将死之人，何须知晓。” 神君咳嗽一声，压下喉中猩甜。 他用着叶翩然的身体，已经使了两次空间挪移，要不是她曾以龙血珊瑚锻体，此刻别说吐血，怕是早被空间之力撕成了碎末。 即便如此，这具身体也是强弩之末，不能再久撑了。 “等等！道友既然会空间之术，想来必是这苍古大陆上响当当的大人物，以你的能力，自是无需看天衡宗脸色行事，又何必对我苦苦相逼呢？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护法的面容被黑袍遮挡，可即便看不见，也不难想象此人满脸的阴险狡诈。 他继续劝说道。 “不如这样，你放我离去，左右那天衡宗中人也不敢对你怎么样。我若能成功脱身，三日之后，你可以在……” “废话真多。” 神君一句也不想听，单手托着冰蓝珠子，召出三条足有丈许的巨型冰蟒，将护法团团围住。 而他自己则是站在原地未动。 身体条件不允许，他自然是能少做事便少做，打斗擒拿这种累活，还是交给那天衡元婴自己干罢。 他只需要将此人拖住，便可以了。 护法没想到这女修，根本不上他的圈套不说，还不由分说将他拖住，气急败坏之余，心中也升起后悔之意。 早知如此，他就不废那无用的口舌，应该直接跑路才是。 这三条冰蟒看着体型骇人，实际上却中看不中用，对他造不成多大的威胁。 可就这破除包围的一点功夫，那天衡宗的匹夫便已经破开血煞印，追上来了。 这下，护法是真的插翅难逃，一番混战之中，被宝奎真君斩断一臂。 “道友，借你异火一用！” 神君会意，及时送出一缕地泉之火，当着护法的面将那截断臂烧成灰烬。 “你们！啊啊啊……！” 护法惨叫出声，而宝奎真君则是趁他不备，一剑穿心，再反手一掏，直接将他丹田搅碎，往元婴探去。 元婴的灵活性和机敏性更甚本尊，是以宝奎真君这一抓，落了个空。 失去元婴的肉体，只一瞬间便萎靡下来，而元婴则是不见踪影。 宝奎真君反应也快，一丝犹豫都没有便抛弃护法的尸身，直追元婴而去。 神君没动，留在原地照看尸体。 一尊元婴级别的存在，即便只是一具死去的肉身，也有难言的价值，更说不准有什么隐藏的线索。 烧那截断臂不过是情况所需，护法的肉身需要送回天衡宗，再做定夺。 神君虽已死去多年，对这些大宗程序还是很了解的。 当然，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叶翩然的身体，已经要撑不住了。 所幸，宝奎真君没去很久，不多时便折返回来，面色淡漠，不知是抓到了还是没抓到。 他也无意提及此事，只是抱拳道。 “感谢道友全力相助，此番能解决陈府祸事，道友居功至伟。只是此去我宗山门路途遥远，若道友不嫌弃，便收下此物作为谢礼，如何？” 说着，宝奎真君取出一枚玉瓶，轻轻掀开瓶盖，露出一条缝隙。 霎时，有沁人心脾的丹香流溢而出，只闻上这一口，便觉身心舒畅，经脉舒张，灵力自生。 就连浑身酸痛难忍，也在这丹香的抚慰下好受了不少。 “九转还魂丹！” 叶翩然瞳孔一缩，随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想不到，天衡宗还真是大手笔，连此等宝贝都愿意拿出。既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送上门的宝物岂有不取之理，再者说，她和神君也确实在这件事中出了不少力，收下此物，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了结 见她收下九转还魂丹，宝奎真君露出满意的神色。 此丹乃是上古神丹，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只需将其在口中含化，日后不论受到怎样的致命伤，都能护住心脉，保住一命。 按照当今苍古大陆的丹药体系，九转还魂丹即便达不到九品神丹，位列八品圣丹，也是一点问题没有。 但可惜的是，此丹为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经年累月过去，丹方早已失传，如今想要得到此丹，不是与他人买卖，便是探入上古遗迹，用一颗便少一颗。 由此可见，宝奎真君这份礼，究竟有多重。 按理来说，他其实不该送出如此重礼，可陈家之事意义非凡，邪修历尽万载岁月重现世间，两尊元婴存在现身于此，仅凭他一人，难以做到现今局面。 可一旦放虎归山，事情的严重程度便上升好几个台阶，在这之中，这名女修又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 就连血种都是被她以异火焚烧殆尽，就此湮灭，永不能祸害人间。 这份功德，配九转还魂丹，也不算埋没了。 “事情已了，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将九转还魂丹妥善收好，神君操控着身体，转身便要往远处飞去。 “道友且慢。” 宝奎真君将人叫住，问道。 “好歹相识一场，敢问道友名讳？” “无名。” 飘飘然丢下两个字，少女的身影便高速向空中射去，几息间便不见了踪影。 宝奎真君也没去追，转身开始寻找隋长老的下落。 …… 另一边，陈府一角。 叶翩然从空中落下，神君的魂体退回冰蓝珠子之中。 失去神君的支撑，她顿时感受到一阵钻心之痛，整个人扑通一下栽倒在地。 她的伤势太重了，先是承受两次空间挪移，又施展了远远超出她承受范围的雷法，要不是锻体有成，体内养出了一滴龙血，早就经脉断裂而死了。 “用血灵芝，摘下一片含在嘴里，化开药力。” 闻言，叶翩然咬紧牙关，强撑着动用灵力，取出装有血灵芝的玉盒，撕下一片塞入口中。 血灵芝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疗伤宝物，入口即化，根本无需她劳心劳力。 充盈滋养的药力顺着经脉，流入四肢百骸，冰冰凉凉的，修复着她体内千疮百孔的伤口。 “有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神君出声提醒。 叶翩然会意，佯装昏迷倒在地上，再抹去脸上的伪装，恢复自己本来的相貌。 阿羽的伪装已经被宝奎真君见过，不能再用。 至于身上的衣服，没时间管了，待会儿得空重换一件便是，反正经由她方才一番折腾，也已经是鲜血淋漓，破损不堪，看不出来什么。 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便是一声惊呼。 “是翩然！怎么会伤成这样？” 是顾雪苒的声音。 叶翩然松了口气，心知所有的危险都已经消散，也是终于安下心来，满腔的疲惫上涌，竟是真的晕厥了过去。 …… 再醒来时，眼前已经换成了干净的纱幔。 血灵芝的药力也在她体内充分化开，加上休养得当，此时的情况比当时是好上太多了。 只是，她这次伤得极重，即便如此也不过只恢复了一两成而已，算是勉强脱离危险。 最严重的是她的左手，肘关节以下手骨寸寸断裂，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这便是承受那记元婴级别化天雷的代价。 理清身上的情况以后，叶翩然撑着自己坐起身来，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了。 新衣色白，虽是布制，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翩然，你醒了？” 一道轻灵的声音传来，她转头看去，顾雪苒正坐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她。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现在不过未时而已。” 叶翩然点点头，她脱身的时候是天光微亮，卯时左右，算下来，也睡了差不多小半天。 “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家一事算是彻底结束了，不过还有些收尾工作需要完成。我们此番任务，还有一位元婴长老在后方随行，道号宝奎，正是受到他的庇护，才得以解决此事。” 原来是宝奎真君。 叶翩然若有所思，看来，他并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公之于众，不过这种事情，也确实不好对弟子们说。 顾雪苒只当她是在消化这些信息，继续说道。 “此番任务，徐长老战死，这你应该知道……隋长老也身受重伤，如今主持大局的，是宝奎真君。” “还有一些同门，在前面的混战中不幸遇难，请点过后，还活着的只有九人。” “至于剩下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了，就在外面。接下来只等收尾工作完成，我们便可以启程返回宗门了。” 如此，便算彻底尘埃落定了。 叶翩然吐出一口浊气，道。 “那陈苏苏呢？她也在么？” 闻言，顾雪苒露出有些古怪的神色，摇了摇头。 “不在。我们找遍了整个陈府，也没发现她的踪迹。不过，她应当没死，可能只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罢了。”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叶翩然微微颔首，并未细问。 顾雪苒却是话锋一转，问起她的事来。 “说起来，你是怎么回事？为何伤得如此之重？” 叶翩然心中一动，顾雪苒有此一问，说明卓天辰并没有将枯井下方发生的事说出来。 既如此，那她就有发挥的空间了。 “实不相瞒，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与卓师兄一道，将东南方向的阵眼破坏以后，我们便失散了。” “没过多久，地下传来一阵极大的动静，天塌地陷，我不慎被卷入其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身出来。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她这话真假参半，虚实相依，顾雪苒听了也没有产生怀疑。 “原来如此，算起来，那会儿正是宝奎真君与邪修斗法的时候，可能是你运气不太好，被卷入其中了罢。” “或许罢。” 叶翩然淡淡一笑，话锋一转道。 “既然事情都结束了，那兴风作浪的邪修，后面如何了？” “陈家有关人等也在先前的混战中死了大半，宝奎真君接手以后，下令将犯过杀孽的陈家人全部处死，无辜者释放，并安抚受害的普通民众。至于邪修……” “基本上都死光了。那个元婴邪修不知去向，我猜测，应当是被宝奎真君活捉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断骨重生丹 叶翩然也觉得是这样没错，否则，宝奎真君未必会那般大方，给出一枚九转还魂丹。 顾雪苒继续说道。 “受害者众的名单还在统计之中，现在大家都投身于此，很是忙碌。不过你伤得这么重，我已经向真君请示过了，他让你好好休养，安心疗伤，不必操劳。” “有劳师姐了。” 叶翩然抱拳谢过，她自然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强撑的。 “既然你醒了，那我便去向真君请示一声，请他过来帮你看看。” 说着，顾雪苒便要起身离开。 叶翩然连忙叫住了她，虽然宝奎真君没见过自己施展雷法的样子，但她身上这伤，若真君问起来，定然不好解释。 元婴真君何等眼力，她那套说辞，未必瞒得过。 虽说她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可她也不愿自己身上的秘密被人发觉。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对方是自家宗门的元婴真君，这种最基本的谨慎也还是要有的。 “师姐，不必了。我身上宝物不少，总有救治自己的方法，凡事总归是要靠自己的。再者说，若是承了宝奎真君的人情，我也要有资格还上才行啊。” 见她不愿，顾雪苒也没再坚持，叹息道。 “是我思虑不周了，但你一直这样伤着也不是办法，这样，你缺什么药材，尽管跟我说，要是我有，通通给你。” “这就更不行了，顾师姐。” 叶翩然苦笑，“我可还欠着你一份人情呢。” …… 送走顾雪苒以后，叶翩然再次撕下一片血灵芝服下，再取出一枚断骨重生丹，含入口中。 断骨重生丹是续骨丹的进阶版，位列五品，是不可多得的高阶疗伤丹，用途则是顾名思义，可令断骨重续。 她左手的伤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用这枚丹药算是正好，再好好休养一阵，应该便能恢复过来了。 散发着微苦药香的灵丹入口即化，精纯的药力顺着破损的经脉，涌入左臂之中，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酥麻之感。 小半个时辰之后，她左手的手指微微一动，虽然还有些僵硬，但这骨头也算是接上了。 身上的其他伤势也在血灵芝的疗养下缓慢恢复着，她吐了口气，缓缓引导天地灵气游走经脉，充盈枯竭的丹田。 如此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伤势恢复了大约四成，灵力也恢复了三成左右。 总算不是那般虚弱无力了。 叶翩然从床上起身，莲步轻移，推开房门，向外面走去。 落脚的这处宅院，正是陈星越生前安置他们聚全商队的那座，如今陈家大势已去，住着也是格外安心。 若是她所料不错，此时的众人应该都聚集在原来的主厅之中。 她伤得很重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不过，一直不露面，难免有摆架子的嫌疑。 再者说，宝奎真君也在为善后事宜奔走忙碌，作为小辈，她总归是要去拜见一下的。 叶翩然进入主厅的时候，正有弟子在向上首的宝奎真君汇报。 “禀真君，此番陈家之事牵连甚广，不仅残害了大多数汇星城的适龄孩童，就连附近几座城池的失踪案件，也与其有关。” “真君容禀，这是陈府近十年来的账目，更久远的账本并未寻见，可能是早已被陈家销毁了。陈府宝库也已经查探过了，但他们财产不多，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要支撑血祭大阵的缘故。” “启禀真君……” 不断有弟子上前汇报，叶翩然的出现也并未引起太大的反应。 待众人终于消停下来，她这才上前几步，向宝奎真君行礼道。 “弟子澄云峰叶翩然，见过宝奎真君。” “澄云峰……你便是明琅新收的亲传？” 宝奎真君抬眼，一下便看出此女气息虚弱，脉象紊乱，确实是身受重伤的模样。 但她骨龄极为年轻，即便经脉受损，也是背脊挺直，脚步也不见丝毫虚浮，可见根基扎实，一身修为都是实打实苦修而来。 天衡宗亲传，根骨天赋是为次要，心性才是关键。 此番任务的四名亲传，都还算可以，宝奎真君心中微微点头。 “正是。” 叶翩然应道。 “听闻你受大战牵连，受了重伤，如今怎样了？” “回真君，已无大碍，再休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了。” “那便好。” 宝奎真君点到为止，转而说起陈家的事来。 “这些账目，本座已经看过了。除去一些机要之物，其余财物都分发给城中之人，以作抚恤罢。这件事，便交由你、你、你几人去办。” “是。” 被点到的几人依言出列，丹峰亲传郑禄也在其中。 “陈家之事事关重大，一般而言，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无奈他们胆大包天，竟想血祭全城，动静难以遮掩，但也需尽力而为。” “以我宗的名义，向周围的几座城池书信一封，告诉他们陈家之事已经解决，安心便是。” “至于城中之人，对陈家图谋并不知情。但孟家那边，还需有人前去交涉。” 宝奎真君又是几道吩咐下去，便又有几名弟子领命离去。 主厅之中很快便只剩下叶翩然，卓天辰，宁子义三人。 “陈府地界如今已被封锁，本座早已通知宗门中人，但他们赶来还需要时间。在此之前，需布置大阵，封闭陈府，防止秘密外泄。邪修出世之事，还不能昭告天下，引起慌乱。” “那是自然。” 卓天辰接话道，显然他很清楚自己被真君留下的缘由所在。 他出身内门符峰，是为宏照真君座下亲传，而宏照真君又是当年封印魔灵的那位化神道君的亲师侄，是以他们这一脉，实际上也有些阵道的传承。 至于宁子义，他担任执法殿执事多年，心细如发，见多识广，而布置大阵又非是一人之功，也算是个不错的帮手。 “你们二人，便随本座去一趟陈府罢。” 宝奎真君起身，目光落在叶翩然身上。 “你伤势未愈，应该好好静养。不过，若你也想出一份力，也可随行。” “弟子已无大碍，自然愿随真君左右。” 叶翩然垂首道，这长见识的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那好，出发罢。” 宝奎真君也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一锤定音，随后便袖袍一挥，卷起三人，下一刻便出现在陈府之中。 第一百九十章 乾阳伏和阵 风波平息以后的陈府，和叶翩然昏迷之前无甚区别，仍是满目疮痍，残尸横陈，血气冲天。 宝奎真君在陈府四周布置了结界，防止外人窥见内部的情景。 如今距离大战已经过去了大约半天时间，部分受创严重的尸体已然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便会生出尸虫，而一旦形成规模，处理起来就会变得十分麻烦。 因此，布置阵法一事，迫在眉睫。 “本座所要布置的阵法，共有十二处阵眼，这是阵图。” 宝奎真君袖袍一挥，一柄卷轴便从他袖中飞出，在半空中铺展开来。 “这是……乾阳伏和阵！” 看见阵图，卓天辰瞳孔微缩，惊呼出声。 叶翩然不通阵法，自然不似卓天辰一般，一眼便能认出此阵来历。 但她博览群书，对于这个乾阳伏和阵，也是有所耳闻。 乾阳伏和阵，顾名思义，乃是一门至正至阳的阵法，正是邪魔外道的克星。 而陈府地底设下的八阴连角玄魔阵，至阴至邪，需要太阴之力以及纯阴之体才能启动，和乾阳伏和阵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此种情形之下，用乾阳伏和阵来镇压此地的邪祟之气，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据她所知，此阵也是一门上古阵法，而且品阶不低，须得有相当的阵道功底才能布置出来，不是单看阵图就能完成的。 想到此处，叶翩然心下了然。 看来，徐隋二老是什么都算到了，想必宝奎真君自身也是一位阵法师罢。 乾阳伏和阵颇为复杂，但在宝奎真君的指点下，也变得清晰起来。 叶翩然重伤未愈，只领到了布置两处阵眼的任务。 她先是与其余二人一起，学习了布置阵眼的具体操作，而后分头行事，前往各自负责的点位。 大阵从整体上看，十分晦涩难懂，但拆分开来，从一处处阵眼入手，倒是简单了不少。 叶翩然悟性不差，学得很快，虽是初次操作，却也没出什么纰漏。 不但如此，她还在这个过程中，慢慢领会到布置阵法的窍门和乐趣所在，也是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行动的时候，宝奎真君就隐在远处，默默观察。 宝奎真君将布置阵眼的工作交给这三名弟子，也是存了几分指点和提携的心思。 三人中，只有叶翩然一人未曾接触过阵法，而布阵一事又不能出半分岔子，是以他特意前来督察。 却没想到，这女娃娃年纪不大，做事却是十分稳妥，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有几分阵道的天赋。 宝奎真君微微点头，放心下来，飞身离去，转头去做自己的事了。 …… 待到十二处阵眼都布置完毕，已经是亥时了。 像乾阳伏和阵这种高阶阵法，不但阵图复杂，布置起来也十分繁琐，处理阵眼只是第一步而已。 天色已晚，三人被宝奎真君遣回去休息，而他自己则是留在陈府，继续完成此阵。 此后的三天，叶翩然一边疗伤，一边去陈府帮忙，亲眼见证大阵是如何从无到有，又是如何一点点成型的。 三天时间，乾阳伏和阵已然初具规模，陈府内部的血气也得到了控制。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宝奎真君便将整座陈府都封闭起来，禁止任何人出入。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了。” 卓天辰解释道，“刻画阵纹，闭合回路，只有一切顺利，才能成阵。在此期间，阵法师是最忌讳别人打搅的。” 这个时间，被分配了其他任务的弟子们也都回来复命了，众人汇聚一堂，互相交流。 “卓师弟，那依你看，这乾阳伏和阵还需要多久才能成？” “宝奎真君是阵法宗师，虽是上古大阵，若顺利的话，最多不过七天罢。” “如此。”柴源点头，环视一圈，正色道。 “邪修之流人人得而诛之，陈家作恶多端，上至青年，下至孩童，皆不放过，委实可恶。诸位可还记得昔日在地牢之下的情景？那些孩子，都太可怜了。” “柴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接话的是郑禄，他目光微闪，看起来已经猜到柴源的言外之意。 “逝者已矣，无可挽回，但这三天以来，我等在城中分发抚恤之时，发现城中还是有不少适龄孩童。或许，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柴源的意思很清楚，他想给孩子们测试灵根。 闻言，叶翩然眸光一转，想到了之前她从地牢里救出来的两个孩子，江燕清和尹玄。 “提议不错，但此事须得经过真君同意。何况，距离宗门下一次招生，还有四年之久。” 宁子义沉吟片刻，出声道。 “确是如此，但眼下隋长老闭关疗伤，宝奎真君布置阵法，并无空闲。不如我们先对五岁至十一岁的孩童进行测试，筛出适宜人选，待阵成以后，再向真君请示。” “届时，若真君同意，自是最好，可以将他们安置在宗门坊市，或是就近城池；若不成，便传下一些入门功法，让他们不至于没有自保之力，四年后再拜入宗门。” 柴源娓娓道来，显然是计划已久，末了向众人问询道。 “不知诸位师弟师妹，意下如何？” 众人都经历过那般场面，又遭遇了同门战死，徐长老自爆，心中凄凄，说不出拒绝的话。 既然大家都没有反对的意见，那这事也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便是划定各自负责的区域，叶翩然主动请缨，前往贫民窟。 测试灵根的仪器有好几种，有比较粗略的测灵珠，还有更为详细的测灵石柱等等。 前者只能测出灵根属性，约莫手掌大小，方便携带，不少人身上都有。 后者则是天衡宗招生时常用的仪器，可以测出详细的灵根数据，包括每种灵根的纯度几何，相应的也较为稀少，不太常见。 一番统计之后，理出共有测灵珠五枚，刚好两人一组。 至于测灵石柱，大家身上都没有，但之前在清点陈家物品清单的时候，此物赫然在册，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麻烦诸位将三灵根以上的孩童带回，集合以后统一测试灵根纯度。” 柴源起身拍板，大抵是因为他一直都有这个心思，因此陈家的测灵石柱，早在前些天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收起来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等一等 贫民窟是遭受陈府侵害的重灾区，适龄孩童不多，挨家挨户的走下来，测出身怀灵根的适龄孩童也寥寥无几。 与叶翩然一起负责贫民窟地区的是柴源，虽说这种情况在他的意料之内，但也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半个贫民窟，竟只有十分之一的孩童身怀灵根，其中，三灵根以上的只有两个，真是……” 柴源摇摇头，提起精神，往最偏僻的地方走去。 叶翩然跟在他身后，心中也说不上什么滋味。 灵根即是仙缘，有灵根者万里挑一，即便是在修仙界，情况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要知道，父母皆有灵根，但生下来的孩子却无仙缘，并不算是多么罕见的事情。 在这个基础上，还对灵根数量及纯度有严格的要求，可见天衡宗的门槛之高了。 也正因如此，天衡宗每十年一度面向大陆全境招生，才只能招收区区十万弟子，实在是这要求苛刻得紧。 人各有命，没灵根的人自然也有没灵根的活法，就像她的母亲任美玉一样。 再次来到那处逼仄得只能勉强容纳一人通过的石路，叶翩然眼中掠过一抹讶异。 她记得清楚，尹玄的家就在这里，莫非…… “老伯，请开门，我是天衡宗弟子柴源。” 柴源上前轻叩房门，石头堆砌的门户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一回，他不再像上次那般扮鬼潜入，毕竟两趟是出自于不同的目的。 石门打开，叶翩然看着那探出头来的苍老面孔，也是一下反应过来。 抵达汇星城那日，他们各自领命，分头行动，柴源事后也大体说了一遍自己的见闻。 如今看来，他说的那户一对老人相依为命，儿子孙子都被陈家抓走的人家，便是这里了。 好巧不巧，这也正是尹玄的家，上次送两个孩子回来的时候，她也见过这对老人。 “你们是……” 白发苍苍的老人只露出一颗脑袋，面色犹疑地打量着二人。 陈家被灭，现今汇星城内是天衡宗来人主持大局，这些他们也有所耳闻。 只是，毕竟经历过家破人亡，难免心怀谨慎，谁知道这二人自称是天衡宗的，是真是假。 柴源也不多话，递上自己的弟子令牌。 令牌通体玉质，入手冰凉，背面还刻着龙飞凤舞的天衡二字，一看便是上等的货色。 老人这才信了几分，还想张口询问，门缝里便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灵动的双眼里写满了好奇，正是尹玄。 叶翩然心神一动，变成阿羽的模样，开口道。 “尹玄，还记得我么？” 尹玄眼睛一亮，惊喜道。 “阿羽姐姐！” 听到两人的对话，本想喝斥孙子的老人动作一顿，转眼看向不知不觉间变了个人的叶翩然。 “你是……对了！你是阿玄的救命恩人，上次带他回来的那个大善人！” 老人喜笑颜开，连忙打开石门，迎他们进屋。 “原来是恩人过来，快快请进。恩人是天衡宗中人？还有这容貌……” “我和柴师兄都是天衡宗弟子，此番发现陈家意图不轨，特来解决此事。现在的模样是我的伪装，本来面目是方才那般，这不是怕您认不出来吗。” 叶翩然解释道，向柴源使了个眼色，当先一步跨入屋中。 进入石屋的一瞬间，她飞速地在袖中掐了个手诀，将自己布置在此地的阵盘关闭，再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下。 她这个阵盘，不会阻碍记录过的气息自由出入，但对于如柴源这般的陌生气息，自是会发挥作用，当然得关掉了。 身后的柴源只察觉到一抹若有似无的灵气波动，想细细探寻时却已不见，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只能作罢。 “原来如此，恩人快快请坐。哎呀，咱这简陋，不知该如何招待……” 石屋狭小，一下容纳五个人，显得格外拥挤，老人有些尴尬，频频和老伴眼神交流。 “不碍事，老伯，我和师妹此番前来，是为了给适龄孩童测试一下灵根，若是符合要求，可以随我们一起回天衡宗。” 柴源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表明来意。 他早知道这对老人的孙子遭到陈家毒手，但他们之前救下了一大批孩童，孙子说不定就在其中，这才过来碰碰运气，顺便慰问一下。 “竟有此等好事？阿玄，你好好配合恩人。” 老人先是一愣，而后面色发红，满脸狂喜之色，把孙子推到二人面前。 尹玄有些不知所措，懵懂道。 “我，我该做些什么？” “很简单，深呼吸，放轻松，什么都不要想，再把手放在这枚测灵珠上。” 柴源取出测灵珠，循循善诱道。 尹玄还是有些犹豫，怯生生地向叶翩然看去，见后者点头，他这才闭上眼睛，平静下来以后伸出手来，握住测灵珠。 霎时，有鲜艳明亮的颜色自测灵珠上亮起，红、绿、黄三色交相辉映，其中又以红色格外夺目。 “火木土三灵根，还不错。” 柴源微微颔首，面露笑意，可算是又找到一个能用的苗子。 “这，这是什么意思？阿玄这是通过了？” 老人十分激动，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这只是初步的筛选，老伯。” 叶翩然适时出声，“能不能进我们宗门，还有后续几道关卡。” “正是如此，待到明日，我们会再过来一趟。至于结果，慢的话，可能要等上几天。” 说着，柴源起身，收起测灵珠，一副要告辞的模样。 “阿羽姐姐，你明天还会来是吗？” 尹玄叫住叶翩然，目露期盼。 “是。”她点头，“不过姐姐有个问题，之前和你一起的小女孩去哪里了？” “姐姐说的是阿清吗？其实阿清才出去不久，但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她没说……” “如此，姐姐知道了。” 江燕清身上有她留下的神念，是以，叶翩然其实知道江燕清的大概位置。 这个小女孩之前去了他们落脚的那处宅院附近，不知在做些什么，这会儿已经在返回的路上，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她之所以有此一问，是想看看尹玄的态度。 “阿羽姐姐，等一下。” 就在叶翩然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尹玄忽然开口叫住她。 “怎么了？” “去天衡宗的机会，阿清一定也很想要……可不可以，等一等她？” 第一百九十二章 筛选 江燕清兴高采烈地往石屋赶，迫不及待要跟尹玄分享自己的见闻。 “阿尹，我跟你说，天衡宗似乎要给城中适龄孩童测试灵根，你我刚好……” 话说到一半，江燕清推开石屋的大门，看见屋中多出来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有段时间没见的阿羽姐姐，另一名男修看起来气度不凡，很是面生。 她想说的话一下都吞回肚子里，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乖巧问好道。 “阿羽姐姐，还有这位哥哥好。” “柴师兄，这便是尹玄所说的阿清，江燕清，今年七岁。” 叶翩然向江燕清点头示意，对身旁的柴源说道。 江燕清年纪虽小，心思却是分外剔透，眼前的这一幕，让她顿时生出许多猜测。 而柴源接下来的动作，也印证了她心中所想，天衡宗弟子五个字，更是令她默默捏紧了拳头。 没有人不想加入天衡宗，那可是大陆上最鼎盛的七大宗门之一。 看着眼前的测灵珠，江燕清心中倒是没有多少紧张的情绪，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没有仙缘。 她轻轻将手放在上面，白绿二色的灵光霎时照亮整间屋子。 “这是……” 叶翩然和柴源相视一眼，皆是露出笑意。 金木双灵根，若是不出意外，定能满足宗门的要求了。 忙活一天，可算是给他们找到一个好苗子，前面的郁闷都一扫而空。 江燕清虽然不知，这两种颜色光芒意味着什么，却也多少能猜到，自己算是初步通过了天衡宗的考验。 如此一来，离她的梦想又近了一步，脸上自然笑容灿烂。 …… 从石屋出来以后，二人沿着石路，挨家挨户拜访了一番，也没再找到合适的孩童。 整个贫民窟，足足有上百户人家，却只有三个三灵根和一个双灵根，实在令人唏嘘。 回去的路上，柴源问了一嘴关于那两个孩童的事，叶翩然也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确实是他们两的救命恩人了。” “只是凑巧罢了，那种情况，想来不论是哪位同门，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吧。” 两人一路闲聊，没多久便回到了落脚的宅院。 这个时间，外出的一众弟子都差不多回来了，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下情况。 偌大的汇星城，三灵根以上的适龄孩童不过区区二十余人，双灵根的不到一手之数，更别提单灵根了。 数据不太乐观，但从某种层面上说，也算是变相地减轻他们的负担了。 具体结果如何，还得看明日的灵根纯度检测，是以众人简单交流一番，很快也各自散去了。 叶翩然回到房中，第一件事便是吞气吐纳，运转周天，加速伤势的疗愈。 这些时日，她虽说也有些事情要忙，但也没有落下正事。 整体而言，伤势恢复了大约六七成，至于左臂断骨重续，如今已经可以活动如常了，但想要彻底修复，还是需要慢慢调养。 总之，一切都已步入正轨，着急不得。 “再调养几天，离开之前，便服下那九转还魂丹罢。” 正当她心神放松之时，神君的声音在心头幽幽响起。 “九转还魂丹是疗伤神丹，药力通玄，早些服下，对你有益无害，避免夜长梦多。” 叶翩然明白他的意思，像九转还魂丹这种级别的宝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旦被人知道，她身怀此等宝物，即便她是天衡宗亲传弟子，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此丹服下，再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至于为何不在她伤势最重的那段时间服用，则是为了避免大材小用，提前消耗了药力。 她将此事记下，接着全身心投入疗养之中，一夜无话。 …… 次日。 通过初步筛选的二十余名孩童准时抵达，汇聚在宅邸前院的广场之中。 场地中央，竖着一根高大的石柱，与六年前叶翩然在良周城所见的一模一样，正是测灵石柱。 她早早就到了此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不免升起一抹惆怅。 真是时光如梭，不知不觉间，她也从参与测试的人，变成了主持测试的一方啊。 她恢复了自己本来的相貌，长身玉立，气度出尘，孩童们都不敢抬头多看，生怕有一分一毫的亵渎。 不单是她，其余在场的天衡宗弟子，身上也都有一种难言的气度，令人不自主地升起敬畏之心。 尹玄和江燕清也在人群中，前者悄悄抬眼一望，扯了扯女童的衣袖。 “阿清，那个就是阿羽姐姐，这才是她的真实容貌，昨天我见过一次，当时我都没认出来是她。” “确实差距太大了，完全就是两个人。” 江燕清颔首，心中生出几分向往之情，她也想成为阿羽姐姐那样的人。 昨日，叶翩然已经告诉过他们自己的真名，但二人还是坚持要用原来的称呼。 左右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她也没计较，如今在场中见到二人，也是投以友善一笑。 接下来便是第二轮的筛选了，灵根纯度低于七成者将会直接淘汰，紧张的气氛在场中蔓延。 测试顺序通过抽签决定，尹玄排在中间，江燕清则是末尾。 正式开始之后，一连五名孩童上去，都没有达到七成纯度，现场气氛顿时陷入低迷。 轮到尹玄的时候，已经淘汰了十个人了，他前面的孩童只有两名通过，一个是水灵根七成，另一个则是土灵根七成，都是刚刚过线。 面对如此之高的淘汰率，尹玄自是十分紧张，上台的时候腿都在抖。 “放轻松，相信自己。” 叶翩然的宽慰在他脑中响起，听到熟悉的声音，尹玄精神一振，上前几步，深吸口气，将手掌按在石柱上。 红、绿、黄三色灵光同时亮起，后面两道很快便在中间停下，唯有那道红色光柱，一路势如破竹，达到九成的刻度线后才堪堪止住。 “尹玄，火木土三灵根，火灵根纯度九成，木灵根纯度四成，土灵根纯度三成，通过。” 对于这个结果，柴源和叶翩然都不意外，因为昨日用测灵珠的时候，尹玄的火灵根就尤为显眼。 只是没想到，竟有九成纯度之高，如此资质，在三灵根之中，也算得上是极为不错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引气入体 三灵根的一应孩童之中，再没有第二个如尹玄这般的好苗子，整体通过率不超过两成，仅有五人符合要求。 至于双灵根，人数本就不多，只有区区三人，但胜在质量不错，都至少有一种灵根纯度达到七成。 江燕清排在末尾，压轴出场，资质也是相当亮眼。 金木双灵根，其中金灵根纯度七成，木灵根纯度九成，算是难得的上好资质了。 至此，灵根测试顺利落幕，接下来便是等待宝奎真君出关，做最后的定夺。 未能通过的孩童失落返回，而符合要求的八人则是在院中暂住。 等待期间，众弟子商量一番，决定每日都安排一人，去指导孩童们引气入体。 叶翩然抽到的是第五天，理论知识都已经教导完毕，余下的便是因材施教，因人制宜。 “对，就是这样，心神放空，不思不想，跟随身体的本能，去感应天地间的灵气……” 庭院中间的平地上，八名半大孩童盘膝在地，呈五心朝天的姿势，尝试引气入体。 叶翩然一袭长袍，挨个察看情况，并给出指导意见。 一个时辰的授课时间很快过去，她正准备离开，神识一扫，却发出一声轻咦。 而吸引她注意力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江燕清。 江燕清资质本就不错，而且聪慧机敏，经过五日的学习，能掌握到引气入体的窍门，不算奇怪。 此时的她，已然彻底沉浸在对天地灵气的感应之中，浑然忘我，一动不动，若有似无的灵韵在她周身流转。 一看便知，是到了成功与否的关键阶段。 叶翩然挥手布下一道禁制，防止她受到外界干扰，而后取出一个蒲团，盘膝坐下，静静等待结果。 这一等，便是足足半天时间。 场中的孩童基本都已各自回房，只有尹玄留下，一边为江燕清护法，一边继续努力。 “阿羽姐姐，你说，阿清这次能成功吗？” 叶翩然睨了他一眼，不答反问。 “你知道你为何回回失败么？” 不待尹玄反应过来，她便毫不留情地指出根源所在。 “你心思太多，太过浮躁。静不下心来，便无法成功引气入体。” 她这话实在直白，便是再傻的人都能明白过来，尹玄神色一僵，乖乖低下头，不再说话。 至于江燕清此次能不能成功，答案是肯定的。 这个女孩，虽然无亲无故，是个孤儿，眼睛里却是有野心的。 陈家事情已了，天衡宗一行人自然不会在汇星城久待，不知何时就会离去。 是以江燕清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充分表现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和机缘。 她想往上爬。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江燕清瘦弱的身体表面，逐渐渗出一层黑褐色的杂质，发出阵阵恶臭。 这气味如此难闻，叶翩然也就罢了，就连身旁的尹玄，都是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实在是在陈府地牢里磨练出来了。 任谁亲身经历过那般惨烈的尸山血海，都不会再对这些小场面生出任何讶异。 开始排出杂质，说明引气入体已经成功一半了。 待到不再有新的黑褐物质生出，叶翩然取出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注入大量水灵力，摆放在旁边的厢房中。 下一刻，浑身黑泥的江燕清睁开双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自己身上的异状吓了一跳。 “引气入体，是修炼的第一步，这些黑泥都是你体内的杂质。” 叶翩然适时出声，解释道。 “我已放置一盆清水在厢房中，若是不够，大声告知我便是。” 江燕清说不出话，向她匆匆一礼表示感谢，便急忙冲进房中，足足洗了四五次才停下。 再出来时，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不但长高了一些，皮肤也变得细腻白皙，原本的枯黄干瘦消失不见。 看着完全变了个人的江燕清，尹玄张大了嘴巴，这下都不用人催，自己就跑去好好修炼了。 “燕清谢过阿羽姐姐，日后若有能用得上燕清的地方，燕清义不容辞。” 江燕清行了个大礼，神色很是郑重。 她这一拜，不单单有提携指点之恩，护法照料之恩，还有前面的救命之恩。 叶翩然受了她这一礼，也没多说什么，只一颔首，便转身离去了。 次日是郑禄值班，但他还没出发，便收到消息，宝奎真君出关了。 主厅之中，众弟子汇聚在此，垂首肃立，静候真君。 不多时，有强悍的气息波动在上空涌现，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凭空出现，正是宝奎真君。 “乾阳伏和阵已成，准备启程，返回宗门。” “是。” 众弟子应声，彼此对视一眼，柴源上前一步，恭敬道。 “启禀真君，我等自作主张，对城中适龄孩童进行了灵根测试……” 他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有些忐忑地等待真君的回复。 “可以。不过这些孩童的安置事宜，你等需自行处理。” 宝奎真君微微颔首，并未反对。 事情的顺利程度超乎众人意料，再经过一番商讨，将出发时间定在明日卯时。 至于后续宗门来人，如何对接的问题，则是交给孟家商队来办，这是早就商定好的事情。 散会之后，宝奎真君去查看了一下隋长老的情况。 隋长老伤势极重，跟叶翩然那种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即便没伤到根基，也要养个几年，才能恢复如初。 “无妨。解决了陈家祸患，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值得。” 隋长老躺在床上，动弹一下都极为艰难，脸上却是笑呵呵的。 “安心吧，待回宗以后，你的伤势都不成问题。” 宝奎真君宽慰道，这也是他急着回宗的原因所在，隋长老这伤势，自然是越早得到治疗越好。 另一边，叶翩然回到房中。 她的伤势已经好了近八成，是时候吞服九转还魂丹了。 玉手托在玉瓶底部，轻轻一震，通体灿金的上古神丹便飞向空中。 浓郁的药香几乎是瞬息间便充满了整间屋子，若不是她事先布置了禁制，只怕是片刻间就能飘遍全院。 她不敢怠慢，张口一吸，便将神丹纳入口中。 神丹入口即化，刚一入嘴便消失不见，若不是满室的药香和空空如也的玉瓶，她怕是都要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乾坤瓶 九转还魂丹甫一入口，便一下失去了存在感，静静潜伏在身体某处，等待发挥效用的那一天。 叶翩然虽然清楚这个事实，但心中多少还有些不真实感。 毕竟，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上古神丹，其价值根本无法用灵石估量，算是她两辈子加起来，见过最大的一笔财富了。 将空空如也的玉瓶妥善收好，又狠狠吸了一口满屋的药香，她这才感觉心落回了实处。 九转还魂丹既是上古神丹，其药香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秉持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叶翩然将弥散的药香吸收了个干净，直接让自己的伤势恢复到九成以上。 想要彻底痊愈，恢复到巅峰状态，就不是外物所能做到的了，而是要靠自个儿的休养，不能急于一时。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便到了出发的时辰。 众人聚集在前院空地，清点过人数之后，宝奎真君祭出一艘巴掌大小的精巧仙舟，迎风见长，变做豪华巨轮的模样。 巨轮足有五层之高，体积之大，前院都放不下，只能停在半空中。 弟子们护送着八名孩童，依次上船，隋长老则是由宝奎真君亲自去接。 昨日敲定下来出发时间以后，柴源便做主打发孩童们去与家人道别，毕竟此去经年，日后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 待众人都在巨轮上站稳，宝奎真君大手一挥，关闭舱门，正式启程。 巨轮缓缓升空，不过片刻便来到了离地千丈的高度，接着便化作一抹流光，冲入云层之中，消失不见。 地面上，汇星城中。 幸存下来的居民仿佛都约好了一般，齐齐走出家门，遥遥望向那艘硕大的仙舟，行注目礼。 更有许多人面露肃穆，向着仙舟离去的方向，深鞠一躬。 甚至还有不少神情激动者，携家带口地跪伏在地，咚咚咚地叩了几个响头，面上更是涕泗横流。 众生百态，但在此刻却流露着同样的情绪。 汇星城是一座小城，光看陈家人拜入天衡宗的比例就知道，这座城池中的绝大多数人，或许穷尽一生都无法与所谓的七大宗门产生交集。 但在他们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天衡宗却犹如神兵天降，将陈家的阴谋击破消解。 天衡宗，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有一份救命之恩。 城中某处，一座宏伟的府邸之中，孟家三兄妹站在一起，也齐齐望着仙舟消失的方向。 昔日城外同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孟腾自认已经对那聚全商队刮目相看了，却也实在是想不到，他们的来头，竟然如此之大。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经过前面两次的合作，孟腾对于这些大宗弟子，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扪心自问，换做是他，在面临那日那般危险至极的情况时，决计无法做出清晰有效的决策，舍身取义，深入虎穴。 或许，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就在于此罢。 果然这种顶级宗门，能在大陆上数万年长盛不衰，是有原因的。 孟腾一脸复杂惆怅，孟珊珊本来想说些什么，但在看见自家兄长的脸色以后，又默默吞回肚子，闭嘴不言。 经此一事，她自然也不再像原来那般单纯了。 什么天降佳婿，入主高门，大办婚宴，都是假的。 她和陈书睿之间的婚事，本来就是一场骗局。 现在的孟珊珊，也算是彻底认清楚了，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修仙界，只有实力才是硬道理。 她从未有一日，像此刻一般这么想变强。 虽然已经无法加入天衡宗，可她也不甘就此蹉跎一生，她也想去看看那高处的风景，想知道，强者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至少，她不要再像这次一样，任人宰割！ …… 高空之上，有一艘仙舟巨轮正风驰电掣，全速向着天衡山脉的方向行进。 宝奎真君的代步工具，比隋长老的品阶更高，速度自然也更快。 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十万里的路程便走了一半，想来都不用两个月，便能抵达宗门。 这日，巨轮顶层的房间之中，布下了重重禁制。 宝奎真君端坐蒲团，宽厚的手掌上悬浮着一个乾坤瓶，里面还时不时传出阵阵惨叫。 若是叶翩然在此，定能一下认出，这声惨叫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名元婴邪修。 那日，这邪修舍弃肉身，元婴出窍逃亡，却还是被宝奎真君抓捕擒拿，锁在这乾坤瓶之中。 乾坤瓶在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空间法宝的一种，瓶底有一层赤炎烈火，会对元婴魂体进行无休止的灼烤，可谓是极严酷的刑罚。 宝奎真君将邪修的元婴关在瓶中，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打开一条缝隙，冷声道。 “可考虑清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好烫，嘶……” 护法很是嘴硬，宝奎真君也不跟他废话，面无表情地将火力加大。 “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话。” “哼，别白费功夫了，我是不可能说的！有本事，你就直接杀了我，玩这些手段，你们也好意思自称名门正派，啊啊啊……” 逼问无果，宝奎真君按了按眉心，合上瓶塞，护法的谩骂和惨叫顿时戛然而止。 他本就不太擅长这些，还是等回宗以后，把这糟心玩意交给专业人士处理罢。 天衡宗执法殿，在整个苍古大陆都是大名鼎鼎，不愁撬不开一个邪修的嘴。 眼下还有约莫半个多月便能抵达宗门，算算时间，如果这群邪修还有后手，也差不多该到了。 宝奎真君站起身来，迈步走到花窗前，望向外面的云层，锐利的双眼中有冷芒一闪而逝。 …… 自事发当日起，汇星城便已全面封城，一直到天衡宗再度来人才会解禁，在此期间，城中事宜都由孟家商队接管。 封城对于城中绝大多数居民来说，都是没什么影响的，天衡宗一行人离开以后，纷纷恢复了以往的生活。 时光如梭，转眼便是大半个月过去。 都说时间会治愈一切，人们也总是会下意识地对悲惨之事避而不谈。 是以，时至今日，城中已然没什么人谈论陈家之事，从表面上看，好似就此翻篇了一般。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往往都是暗流涌动。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后手 汇星城大门紧闭，却也拦不住有心之人。 这人的修为极其之高，脚下缩地成寸，两个闪身间便进入城中，犹入无人之境。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得本尊过来擦屁股，真是岂有此理。” 来人浑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之中，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行走，来往行人纷纷，却没有一人对他投去目光，好像都看不见似的。 他笔直地往陈府而去，步伐之间自成韵律，神识一扫，认出是乾阳伏和阵，啧了一声。 “天衡宗么，果然难缠。既然如此……” 黑袍人喃喃自语，口气风轻云淡，内容却是极度的残忍与猖狂。 “想破此阵，倒也不难，只需把全城人都杀了就行，嗯，应该勉强够用吧。” 说着，他竟是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大手一张，便有漆黑如墨的浓稠能量自掌中涌出，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并未打响。 那蕴含着毁灭气息的漆黑能量，伸展出去不过丈许距离，便像是遇上了某种不可逾越的屏障一般，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有一道冷冽的男声在上空响起，淡漠中蕴着难掩的愠怒。 “好猖狂的邪修！竟敢在本座眼皮子底下，行屠城之举，当真是不把我天衡宗放在眼里！” 黑袍人看着眼前显露身形的白衣男修，嘴角一抽，脸色阴沉下来。 “好，好，好，当真是小看了你们，本尊早该想到，申屠那个废物的魂灯还没灭……竟敢背叛圣宗，理应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申屠自然便是那被宝奎真君活捉的元婴邪修。 此人身为邪宗护法，定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但在这件事上，却是实实在在的冤枉。 他宁愿承受乾坤瓶的灼烤整整一个月之久，也不曾吐露关于邪宗的半个字符，可谓是忠心耿耿。 可即便他不说，邪宗的动向也很容易猜到。 虽不知幕后支撑陈家的组织，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他们既然在此地布下八阴连角玄魔阵，定然付出了诸多心血，留下了许多讯息。 这些讯息，陈家之人或许不识，可一旦天衡宗中的专业人士赶来，定然逃不过探查。 因此，邪宗中人定会抓住其中的时间差，赶来销毁证据。 当时大战结束之后，众弟子在宝奎真君的指示下，逗留了约莫十天，看似必要，实际上也是宝奎真君在拖延时间。 他早在活捉元婴邪修之后，便给宗门发出加急传讯，想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乾阳伏和阵虽是上古大阵，布置起来却不怎么麻烦。 最后七日，他说是闭关，谢绝打搅，实际上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完成布阵，余下的，便是等待。 天衡宗方面，收到讯息后便派出两位元婴真君，前来协助，其中一位便是这道号文泉的白衣男修。 元婴真君的脚程，比什么豪华仙舟更快三分，全速赶路之下，不到一月便可抵达。 如此一来一回，算上邪宗中人小心谨慎，必然不会太早露头，倒是刚好赶在黑袍人之前到达。 当然，这些都是黑袍人所不知道的，他现在就跟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既然两边都有后手，销毁证据定是不成了，只能远远遁走，回报圣宗，暂缓十年内的一切计划。 打定主意，黑袍人当机立断，便要抽身离去。 可他还是失算了，因为天衡宗的后手不是一位元婴真君，而是足足两位。 前后退路都被不逊色于自己的强者堵住，黑袍人藏在斗篷下的面孔难看至极，简直要沉得滴出水来。 想他得道上千年，已经不知多久没遇到过如今这般的窘境了。 不过，他倒也不是办法全无，毕竟他和这两人可不一样，他没什么在乎的东西，唯一在乎的，便是自己。 黑袍人冷笑一声，信手搓出两颗人头大小的漆黑光球，一左一右，朝城中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打去。 此招可谓是阴险十分，但两位真君早有准备，相视一眼，便默契地分工合作。 文泉真君拦住那两颗光球，另一位国字脸的元婴真君则是朝黑袍人追去，火力全开，迫使黑袍人不得不出手招架。 如此一来，他逃遁的速度便大大下降，待到文泉真君处理完毕城中之事，再追出来时，他已是插翅难飞。 此时三人所处的位置，已经远离了汇星城，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山脉上空。 黑袍人对此地显然极为熟悉，不断地利用地形进行游击，以一敌二，一时之间倒也不落下风。 不过，这也只是两位真君有意为之而已。 他们目前对于这群邪修，基本上是一无所知，定是要抓住一切机会，打探出些东西来。 “文泉，你注意到没有，他用的这套步法，我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闻言，文泉真君蹙紧眉头，细细观察黑袍人穿梭在山林间的身影，猛然间灵光一现，恍然大悟。 “好像是有点熟悉，我想起来了，一百多年前，普舟山论道茶会，那个散修盟的前任盟主，用的就是这套步法！” “没错，就是他，涂根山。” 国字脸真君面色凝重，眼中还有几分犹疑和难以置信。 “我还记得那时，涂根山靠他这套步法大放异彩，博出名头，问他是何来历，他却说是自己偶然所悟，自有其意……”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会这套步法了，可涂根山，明明在三十多年前……” 二人推理一番，相视一眼，只觉得背后有股凉气升起。 “若真的是他，若涂根山真的没死，那这群邪修，至少也图谋了上百年的时间，甚至更久……” “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这些日后再论，眼下的首要之事，只有一件，拿下此獠！” 国字脸真君目露杀气，不再跟那疑似涂根山的黑袍人虚与委蛇，整个人唰地一下消失在原地，直冲后者命门而去。 文泉真君紧随其后，两人联手之下，打了黑袍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有心试探，此人到底是不是涂根山，招式有意无意地都朝其脸上招呼。 黑袍人防范之心极重，但两拳难敌四手，又是一阵掌风直冲面门而来，他躲闪不及，脸上的斗篷顿时毁去大半。 藏在斗篷之下的那张中年面孔，也是终于暴露出来。 狭长眼，鹰钩鼻。 看着这张百年不见的脸，两位真君俱是瞳孔一缩，心中一紧。 真的是他！ 涂根山！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十万贡献点 “不对，这不是涂根山本尊。” 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国字脸真君震惊过后，却是回过味来，察觉到一抹异样。 “涂根山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是元婴后期修为，既然他还没死，说不定早已悄无声息晋级，踏入圆满之境了。” 后面的话即便不说，文泉真君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眼前这个和涂根山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袍人，与他们二人修为相当，只有元婴中期。 因此，此人决计不是涂根山本尊，而是一具分身。 即便只是一具分身，带来的信息量也是巨大的，在现阶段，价值可以说是难以估量。 二人相视一眼，今天说什么也要将其拿下。 分身是本尊的复制品，即便拥有了独立人格，也很少有分身能超越本尊。 涂根山的这尊分身，生性残忍，视人命如草芥，但正面战力并不出众，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法逃离二位真君的追捕。 这一场战斗旷日持久，足足持续了整整五天，才落下帷幕。 分身的肉身已经化作飞灰，只剩下元婴在外逃窜，苦苦支撑数日，终于是筋疲力尽，不堪重负。 若不是两位真君有备而来，一路上动用了许多宝物，又嗑了大量补给，搞不好还真给他跑了。 距汇星城近万里的不知名山脉中，分身的元婴被层层天罗地网所困，浑身鲜血淋漓，气息萎靡，已经是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文泉真君召出一样与乾坤瓶功能类似的法宝，注入灵力，便要将元婴吸入捉拿。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只见已然奄奄一息的分身，忽然元婴剧震，颤抖不已，表情扭曲，像是在发出凄厉尖叫，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两位真君见状都是一凛，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以为分身还要垂死挣扎。 却不想，分身下一刻却是开始极速衰老起来，生命体征飞速流逝，几乎只是两个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风中残烛，只剩下一口气。 “不好，这是有人在吸食他的精气！” 国字脸真君更为年长，经历丰富，很快便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可知道是一回事，如何处理又是另一回事。 文泉真君听闻此言，也明白过来，脸色瞬息间阴沉下去。 因为他很清楚，能在分身肉身毁灭，只剩元婴的情况下吸食其精气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涂根山本尊。 换言之，这个过程是他们阻止不了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本该到手的分身元婴浑身生息枯竭而亡。 看着那具几乎只剩下层皮的干尸，二位真君的脸色难看至极。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涂根山的这一手，可真是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啊。 “事情未必有这么糟糕。” 漫长的沉默过后，先开口的是文泉真君。 “这分身明显对此地极为熟悉，而涂根山已有三十余年杳无音讯。事出反常必有妖，待后续宗中大部队赶来，说不定能在此地探查出什么东西来。” 事实也确如文泉真君所料，一个多月后，从天衡山脉出发的大部队终于抵达，群英荟萃，还真在这无名山脉中挖出了线索。 一处机关重重的藏身洞府。 此地一经发现，便紧急通讯传回宗门，得出的结论也很简单。 那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地查下去，一定要尽可能多的挖掘出涂根山以及邪修群体背后的秘密。 为此，宗门甚至还指派了化神道君前来坐镇，可见重视。 至于这处洞府中究竟查出了什么，被阵法封闭的陈府地下又暗藏着怎样的玄机，就都是后话了。 …… 耗时一个多月，宝奎真君的巨型仙舟也终于驶入了天衡山脉。 他们此次任务，性质特殊，保密性高，不宜大张旗鼓。 包括宗门派出后续人手，驰援镇守汇星城，也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全宗上下鲜有人知。 仙舟一直保持在万里之上的高空飞行，即便进入天衡山脉之后，也没有下降的趋势，而是深入内门，隐于云层。 一众弟子只能看见外面的云雾，压根不知道他们已经回到了宗门之中。 是以，众人听从宝奎真君的指示，走下仙舟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懵的。 殊不知，宗门长老要的便是这样的状态。 仙舟落地以后，一众执行任务安全归来的弟子，不论身份如何，都被分别带走问话。 就连八名尚不满十岁的孩童，也有专人负责一对一的询问，不给他们任何彼此串通的机会。 叶翩然被带走的时候，也是有几分诧异，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邪修再现，这么大的事情，再怎么谨慎都不奇怪。 面对长老的询问，她自然是如实相告，当然，关于神君、血种、地泉之火，以及自己最后与宝奎真君并肩作战的事，是不能说的。 除此之外，能说的，她没有半分隐瞒。 长老的神情古井无波，又询问了几个细节之后，便让她离开了。 时隔小半年，再度回到澄云峰的叶翩然，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反而被凝重充斥。 陈家之事，让邪修的阴谋浮出水面，同时也意味着，风雨欲来，往后的日子很可能会不再太平。 叶翩然没有什么拯救世界，造福万民的理想，她所求的只是自保无虞，证道飞升。 但如若真有一天，战乱的局面席卷大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她自然也不例外。 这让她心中产生了一些急切。 她还不够强，她要变得更强才行。 否则，真当那一天来临，她又该如何应对呢？ 总不能永远依靠师门长辈罢。 这一次回到洞府，她没有告知任何人，而是潜心闭关，疗养身心，直到有任务堂的消息传来。 “亲传弟子叶翩然，参与调查汇星城陈家任务，有功，特此发放十万贡献点的任务报酬。” 多少？ 叶翩然愣愣地看着传音符在眼前自燃，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脑中有五个字在不断回荡。 十万贡献点……十万贡献点……十万…… 十万！ 债还清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意志 虽然还欠点利息，但压力也是大大减轻，算是不辜负她这趟任务所受的重伤了。 既然任务奖励已经结算，那也就说明，宗门已经核对完相关人员的一应信息，至少可以说，对她是没什么疑虑了。 如此，那她就可以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回宗的这段时间，她没有跟任何人进行联系，一心在洞府中休养，就是为了避免某些麻烦。 但现在，这些顾虑都不复存在了，她打算先去拜见师尊，以及两位师兄师姐，再去和母亲说说话。 收到任务堂的消息以后，叶翩然先是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贡献点情况，确定多了十万贡献点没错，便离开洞府，往山顶而去。 这趟汇星城之行，可谓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最后还不得已承受神君上身，自己受了重伤不说，神君也损伤不小。 在她踏上回宗的仙舟之后，神君便再度陷入沉睡了，正如他先前所说，他们都需要好好休养。 神君这一沉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来，想必少不了各种宝物的帮助。 而叶翩然自己，经此一事之后，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也不会想着离开宗门了。 话虽如此，但这趟任务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那朵地泉之火。 地泉之火是天地异火，威能极强，她虽然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将其收服的，但想要熟练运用，如臂使指，还需要长时间的温养和磨合。 以她现在的力量，自是远远做不到如神君那般，运用自如的。 除此之外，那尊青魔鼎也是极好的收获，不仅可以充当防御灵器，也可以用来祭炼或是炼丹，是货真价实的一物多用。 总之，所谓机遇与风险并存，她算是领悟到了。 上到山顶以后，叶翩然并未如愿见到师尊明琅真君，去找大师姐谢明瑶才得知，师尊最近不在宗门，归期不定。 若有急事，可以用万里传讯符联系师尊，此种符箓既是通常意义上的紧急通讯，风雨无阻，使命必达，除非遇到空间裂缝。 谢明瑶还提到，二师兄林泽前不久出发去历练了，少说也要个三五年才能回来，让她不要跑空了。 偌大的澄云峰，真正算起来，当家作主的也只有他们师徒四人，如今却一下少了一半，多少显得有点空荡。 与大师姐闲聊几句后，叶翩然便去了外门坊市，本想去跟母亲报个平安，却意外发现那处宅院中坐满了人，像是在举办什么茶话会一般。 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母亲也有在好好生活，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气息，比之前在叶家的时候，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既然母亲有事在忙，她就晚点再来好了。 坊市的第二站是妙宝阁，她刚一露面，便被请入贵宾室，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收到消息的姚安平，自是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赶来，向她汇报这段时间的情况，堪称是事无巨细。 大体上说，一切顺利，左右不过是母亲某日去了谁家做客，又请了谁人进屋喝茶，平日里都会买些什么东西等等…… 叶翩然听着听着，有股莫名的诡异感油然而生，她抬手打断了姚安平，示意他只用说异常之处便好。 “没有异常。” 姚安平笑容满面地摇头，在看到叶翩然递过来的丰厚报酬时，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 “那便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说着，叶翩然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算算时间，母亲那边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她现在过去正好。 见她这就要走，姚安平连忙开口留人，说是有消息要跟她分享。 “是这样的，前不久的时候，坊市里突然来了一群孩童，足足有八个，在居民区包了一座院子。我一时兴起，就去查了一下，发现他们来头并不简单，背后有元婴真君的身影。” “从位置上说，这些孩童所在的院子，距离任夫人住处不远，以后说不准会常有交集，所以才想跟你说明一下。” 八个孩童和元婴真君，这两个关键词让她一下明白过来。 “我会留意的。” 叶翩然面上不显，心中却对姚安平再度高看一眼，毕竟这个信息，对方完全可以避而不谈，没必要非得告诉她。 从结果上说，告知与否对她都没什么影响，但姚安平说不说，就完全是两种意义了。 再度踏进居民区，叶翩然特地绕了个路，去姚安平所说的那个位置看了一眼，果真感知到熟悉的气息。 不过，她并没有进去，而是面不改色地路过，进入母亲所居的宅院。 “翩然，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任美玉刚送走一群朋友，便听到有敲门声，过去一看，发现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过来了，心中一阵又惊又喜。 叶翩然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这是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只是说刚好出门闲逛，便过来看看母亲。 任美玉自是不会计较她话语的真实性，一心沉浸在母女相聚的喜悦里，拉着她说了好多好多话。 原来，母亲是这么活泼的人啊。 叶翩然有些恍惚，她记得在幼年时，母亲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整日温声细语，的确是柔情小意，却也少了几分生气。 离开叶家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看着母亲逐渐恢复自己的性格，叶翩然为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入夜，她陪着母亲睡了一晚，待到次日天明方才离开。 临走前，她犹豫片刻，还是对母亲说出自己的决定。 “我要闭关了，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具体要看修炼进度。这段时间，母亲……” 任美玉愣了愣，心中隐隐的猜测也在这一刻落了地。 她虽然没有灵根，但母女之间心意相通，其实她也能感觉得到，这次见面，翩然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但听着翩然的话语，她突然间想到了一个词。 意志。 没错，就是意志，是翩然眼睛里的东西不一样了，是她想要去往更高处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完完全全写在了那双清澈如泉的眸子里。 任美玉想清楚这一点后，心中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是啊，仙凡有别，她和翩然之间，终有黑发人送白发人的一天。 她们所处的世界不同，理想和眼界自然也有天壤之别。 从本心上说，任美玉其实还是有点抗拒直面这个事实的，可她做不到自私得只顾个人的感受。 翩然是羽翼未丰的真龙，日后是要翱翔九天，问道成仙的人，这一点，任美玉一直都很清楚，并且也矢志不渝地相信着。 所以，她也应该丢弃自己那些懦弱的心思，坦然面对一切，只求活得心中豁达，自在余生。 毕竟，再怎么说，她这一生，能有一个叶翩然这样的女儿，也已经值了。 不必再奢求更多。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功德金光 把该见的人都见了一遍以后，叶翩然回到澄云峰的洞府，开始闭关。 这次陈家之行，除了一些物质上的收获以外，她在实战经验和心得体悟方面也触动颇深。 之所以急着闭关，从一定程度上说，也是为了趁早消化此行的见闻，以此增长自身的实力。 修行无日月，四年时间一晃而过。 叶翩然再一次收到外界的消息，是新一轮的招生开启在即，他们从汇星城带回的那些孩子，也到了正式拜入宗门的时候。 这四年以来，她潜心修行，不仅把身上的旧伤彻底疗愈，修为也大有长进，距离筑基中期已是不远。 她本不打算就此出关，因此收到招生开启的消息以后，并未加以理会。 然而不久之后，一则新的消息改变了她的注意。 那是柴源发来的传讯符，他是隋长老的座下弟子，这张符箓里传达的是隋长老的旨意。 “叶师妹，一轮招生已经结束，那八个孩子都顺利通过了检验，成为我宗外门弟子。趁此机会，一同去祭拜一下牺牲的徐龙长老罢。” 次日，叶翩然走出洞府，往传讯中提到的外门后山而去，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一众熟人。 虽然已是四年不见，但由于自己一直在闭关的原因，并未如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如今再见，她倒是没有半分生涩之感，仿佛并肩作战除魔卫道的日子就在昨天。 也正因如此，当她见到已然拜入天衡宗的八名孩童的时候，人都恍惚了一下。 四年时间，对于她们这种修仙者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这些孩子却正好是长身体的时候，四年过去，个个都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若不是此番集合祭拜，她怕是都要认不出来了。 曾经一同执行任务的四位亲传弟子，默契十足地聚在一起，互相交流着这四年的经历。 “我在闭关。” 叶翩然言简意赅。 “我也是，自从陈家一事过后，总觉得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顾雪苒无奈一笑，清丽的眼眸中却流露出自信和坚定。 “我也差不多，当时在汇星城协助宝奎真君布置乾阳伏和阵，回来之后，就开始往阵法的方向发展了，四年下来，也算是小有所成罢。” 卓天辰也开口道，他的师门本就有阵法之道的传承，由此深入也是合情合理。 “看样子，你们都在认真修行，倒是我另类了些。” 最后开口的是郑禄，话虽然是这样说，他脸上却不见丝毫局促，反而带着神秘的笑容。 “你们也知道，我是丹峰亲传，近些年来一直在增进炼丹技艺。之前的聚全商队给了我启发，我与全聚楼合作，售卖自己炼制的丹药，小赚了一笔。” 四人交流一番，纷纷相视一笑。 陈家一事之后，大家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前进着，虽说多少受到了危机感的推动作用，却也磨灭不了有所进步的事实。 待他们交换完彼此的近况，人也差不多到齐了。 祭拜仪式共有两个环节，其中第一个环节，主要是为八名孩童准备的，他们需在后山为徐龙长老进行跪拜与祈福。 第二环节则是在内门长明殿进行，长明殿是宗门重地，一般情况下，只有宗门核心才有资格进入。 即便如今情况特殊，如尹玄等刚刚入门的外门弟子，也是无权入内的。 整整七天七夜过后，第一环节方才结束，八名孩童各自返回，余下的一众弟子则是在专人的带领下，回到内门，往长明殿所在而去。 长明殿的具体位置鲜有人知，只因其入口乃是一座空间法阵。 一阵令人头晕眼花的眩晕感过后，长明殿的宏伟姿态展现在众人眼前，宝奎真君与已然恢复的隋长老站在门前，显然是早已等候在此。 自徐长老牺牲以后，宗中便差人为徐长老诵经超度，时至今日，已经是整整四年。 之所以将集体祭拜的日子定在今天，也是为了等到那八名孩童拜入宗门，从而使得徐长老的功德更进一步，达到更好的效果。 长明殿内，徐长老的魂灯熄灭燃尽，四周却被一层金光闪闪的符文笼罩起来，集中精神，还能听到一阵空远幽然的吟咏之声。 “这是功德金光。” 宝奎真君轻声道，转身看向一众弟子。 “从今日开始，你等需在此处为徐龙长老诵经祈福，短则三月，长则半年，直到功德金光彻底凝实。” 徐长老用自爆的方式阻止血祭大阵，虽然极为惨烈，却也为自己留下了转世重生的机会。 他生前创造了大功德，说是救了一城人的性命也不为过，只要有人不断为他祈福超度，收拢功德金光，待他重生之后，命格便会越好。 眼下，徐长老的功德金光已经基本成型，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完全收拢。 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自然得换成与他有直接因果的人来，不论是那八名孩童，还是叶翩然等人，都是同样。 众弟子在魂灯前跪坐下来，正要开始诵经的时候，徐长老的魂灯却是忽地一震。 在众人震撼的注视下，一缕功德金光自魂灯上方分离出来，汇入叶翩然的天灵盖中。 “这……”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而叶翩然本人，则是因为功德金光入体，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宝奎真君和隋长老也是同样的惊讶，不过他们见多识广，自然是知道，功德金光不是那种可以轻易被夺走的东西。 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叶翩然在当年的陈家之事中，也创下了功德，并且是和徐长老有关的功德。 不过，宝奎真君也没有就此把叶翩然和当时的神秘元婴联系起来，毕竟二者之间的修为差距委实太大了些。 “静心，凝神，开始祈福。” 变故引起的骚动并没有持续很久，宝奎真君出声警醒，众人也纷纷沉下心来，将杂念剔除在外，齐声诵经。 至于沉浸在功德金光洗礼中的叶翩然，就没有人管她了。 既然她身上也有功德，那不论她祈福与否，对徐长老的影响都是只好不坏的。 就算要让她参与诵经祈福，也得等到她苏醒之后，毕竟，功德金光是受天道法则庇护的存在。 第一百九十九章 白霜谷秘境 功德金光带给修士的增益是巨大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缕，也几乎要令叶翩然直接冲上筑基中期。 她清楚自己的情况，知道自己晋级是迟早的事，自然不愿把这来之不易的功德金光用在这上面。 三个月后，叶翩然幽幽转醒，整个人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虽然没有就此晋级，神识力量却壮大了两倍不止，一股若有似无却无法忽视的圣洁之气萦绕周身，使她看起来愈发光彩夺目，不容亵渎。 除此之外，由于功德金光的特性，使得她与天地之间的联系也变得更加紧密。 主要体现在灵觉更为敏锐，不仅是在趋吉避凶方面更有优势，连带着悟性和感知也大为提高。 难怪各种古籍都把功德金光说的神乎其神，亲身体会一番，才知道的确是名不虚传。 见她苏醒，宝奎真君眯眼感知一番，心中默默点头。 没有借着功德金光的力量冲击境界，此女心性不错，经得住诱惑，若不夭折，日后必成大器。 直到此刻，宝奎真君才对她做出这般高的评价，不但是长期观察的结果，也是功德金光价值的印证。 “既已苏醒，便开始为徐长老祈福罢。有你在，想必很快就能完成了。” 听着宝奎真君的传音，叶翩然点了点头，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开始吟颂道经。 平和中正的诵经声在长明殿中回荡不休，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魂灯四周的金色符文愈发凝实，隐隐能从中看见一抹高大的虚影。 虚影是功德金光的显化，除了有些虚幻以外，与徐长老生前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唯有在生前创下了极大功德的人，才能在死后获得片刻的再现，而虚影的出现也意味着，超度工作已经进入尾声。 殿中的一众弟子都未察觉到这一变化，唯有同样身怀功德金光的叶翩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睁开双眼，刚好与虚影四目相对。 二人对视的一瞬间，虚影向她点了点头，下一刻便虚化消失，而功德金光也在同一时间凝固收拢。 叶翩然还没回过神来，眼前徐龙长老的魂灯便爆发出一阵极强烈的金光，冲天而起。 这一刻，别说他们了，就连宝奎真君都不得不闭上双眼。 待到金光彻底消散，一切归于平静。 徐龙长老的魂灯已然不见踪影，灯火长明的木架上空出一个位置，却不令人感到突兀，反倒有一种难言的祥和。 历时四个月之久，总算是将徐龙长老的后事处理完毕了。 此事过后，宗门又给他们这些弟子加了五千贡献点作为奖励，进一步缩减了叶翩然身上的负债。 至此，债务虽说还未还清，剩下的也只是很小的一笔数字了，以她如今的实力，只需一次任务便能解决。 再度穿过空间法阵，弟子们各自道别，往自己的洞府而去。 临行前，顾雪苒叫住三人，问道。 “再过三年，五十年开启一次的白霜谷秘境便要解禁了，到时候你们会去么？” 白霜谷秘境，叶翩然略有耳闻。 这是一个位于东域的上古秘境，数万年前曾经是一处天然宝地，吸引无数修士趋之若鹜。 后来大战爆发，打得天崩地裂，白霜谷空间破碎，变成一处小世界一般的存在，在虚空中不断游荡。 直到千余年前坐标稳定，这才被大能发现，以通天手段打开通道，成为供人历练寻宝的秘境。 由于白霜谷秘境就在东域境内，七大宗门中自然以两尊东道主，天衡宗和玄虚宗话语权最强。 白霜谷秘境中宝物遍地，灵气浓郁，犹如仙境，通行令牌极为抢手，九成以上都把握在七大宗门手中，其中两尊东道主就占六成之多。 但东道主之间亦有差别，玄虚宗手握的令牌数量几乎是天衡宗的两倍，只因连通空间通道的那位大能，正是玄虚宗的一位化神道君。 白霜谷经历过大型战争，早就是千疮百孔，即便经过上万年时间的自我修复，也定是无法恢复到全盛时期，很是脆弱。 因此，白霜谷秘境所能接纳的最高修为，不能超过金丹期，否则便会被小世界内的天道法则直接抹杀。 换言之，白霜谷秘境是筑基期修士的天下，他们这一批弟子又刚好赶上了好时候，若是能拿到名额，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我宗有一百个进入白霜谷的名额，按照以往惯例，每位元婴真君都能分到至少一个。如果师尊愿意把这个名额给我，我自然是奋勇争先。” 卓天辰说道，满脸的跃跃欲试。 “白霜谷秘境确实是个宝地，可惜，机会越大，风险越大，届时天骄云集，争斗必然极为频繁惨烈，战斗不是我的强项，所以，我应该是不会去的。” 郑禄却是摇了摇头。 他说的话也的确是事实，白霜谷每次开启，伤亡率几乎都有五成以上，若是实力不强，进去跟送死也没什么区别。 想要争取机缘，也要有命去消受才行，在这一点上，郑禄可谓是十分理智。 只剩下叶翩然还没表态了，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也是不负众望地点了点头。 “我也会去。” “那就太好了，毕竟我们都合作过，日后在秘境之中，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顾雪苒轻拍了一下手掌，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见她如此，叶翩然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在这里祝愿各位旗开得胜，满载而归了。当然，若是采到什么珍贵的灵药，我愿意高价收购，绝对不让各位吃亏。”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同在内门，几年见不上一面是常有的事。 郑禄选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他虽然有些自己的心思，祝福的话语却是没有半分作假。 再怎么说，他们四人，也算是半个生死之交了。 “好说。” 三人点头，彼此约定好三年后再见，便就此分别了。 回到洞府的叶翩然，发了几道传讯出去，再度开启阵法，闭关修行。 第二百章 精英云集 时光如水，三年光阴一晃而过。 白霜谷秘境开启在即，内门的集合广场也陆陆续续汇聚了不少弟子。 天衡宗共有一百个进入白霜谷的名额，其中六成都提供给座下有亲传弟子的元婴真君，剩余四成则是转化为比武奖励，技高者得。 参与比试的内门弟子之中，未必所有人都真心想进入白霜谷一探，毕竟白霜谷的死亡率实在太高了，将名额转手卖掉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一枚通体玉白，看起来无甚特别的通行令牌，在黑市上的价格却是令人瞠目结舌，高达三五万灵石之多，可谓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诸如此类的转手倒卖之事，在宗门中屡见不鲜，对此，宗门完全是放任自流的态度。 不论是财力、武力还是脑力，都是个人的能力，凭结果说话，才是最有力的。 宗门早已将出发时间通知下去，今日便是集合的最后一天。 已经抵达的近百名弟子，按照所属山峰各自扎堆，从整体上看，比例均衡，剑峰与法峰的人数会略多一些。 主峰这边，谢明瑶和宋邺并肩而立，站在一名英俊男修的后面，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们的谈话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内容，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闲聊而已，时不时还抬头看一眼天边，像是在等什么人。 眼看距离出发只剩半个时辰了，该来的人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谢明瑶不由黛眉微蹙。 “莫急，叶师妹想来也不是会误了时辰的人。” 宋邺劝慰道，话音刚落，便见一道颀长的倩影出现在天边。 来人脚踏宝剑，衣袂翩翩，墨发如瀑，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眼精致如画，气质清雅高洁，亭亭玉立，正是叶翩然。 “久等了，宋师兄，谢师姐。” 少女轻盈落地，将长涟收入丹田，向二人盈盈一礼。 修士筑基以后，身体的生长速度便会变得缓慢起来，几乎是寻常凡人的四五倍，并且还会随着境界的提高而不断变慢，直到完全停滞。 这也是为何许多大能，明明已经有成百上千的年岁了，看起来却与青年人无异的缘由所在。 当然，想要青春永驻，全靠境界提升委实太困难了些，因此驻颜丹也是颇有市场。 只不过，寻常品质的驻颜丹，是有有效时限的，基本都在几年至几十年不等，时效越长，价格越高。 至于那种足以免去所有后顾之忧，一颗便可以实现永葆青春的驻颜丹，由于丹方已经失传的缘故，只能在一些上古遗迹中寻找。 这种丹药在苍古大陆有一个统一的名字，被称为古丹，价值极高，实用价值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研究价值，一经面世，往往都是天价，驻颜丹在这里面，只能算是最低档的一类。 既是上古遗迹，白霜谷自然也榜上有名，这也是通行令牌价格高昂的原因之一。 毕竟运气这东西，谁也说不好。 叶翩然至今还未服用过驻颜丹，她倒也不是对自己的形容毫不在意，只是不想自己保持在一个没完全长开的状态。 此番白霜谷之行，若有驻颜丹的消息，她自是不会错过。 就算自己不用，转手卖出也能大赚一笔，左右都是不亏的。 “来了就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掌门师叔的四弟子，闻人越师兄。闻人师兄，这位便是我们澄云峰的小师妹，叶翩然。” 谢明瑶介绍道，让二人简单认识了一下。 “见过闻人师兄。” 叶翩然依言见礼，这位师兄是筑基圆满修为，想来便是此行主峰方面的领军人物了。 闻人越向她点头示意，算是回应。 距离启程还有最后的小半个时辰，叶翩然来得不算最晚，喘了口气，往场中看去。 剑峰方位，顾雪苒自不必说，叶辞天和裴青陵都在，见她看来，纷纷作出回应。 余下的熟面孔，便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天灵根裴拾星，符峰的卓天辰，以及器峰的曲恒。 可以说，她在同辈中结识的最优秀的几人，都在前往白霜谷的队伍之中。 除了这些人之外，其余的几十余位弟子之中，也不泛有气息强盛，目光锐利之人，光是筑基圆满便有不下十人，可谓是精英云集。 这还仅仅只是他们天衡宗内部的情况，难以想象真到了白霜谷开启的日子，天骄扎堆，该是怎样的一副盛况。 想到这里，叶翩然紧了紧拳头，压下心中的激动之情。 满打满算下来，她这次闭关，足有七年之久，取得的进步自然不是一点半点，修为更是早在两年之前就已突破筑基中期，只不过并未显露在外而已。 想要检验如今的自己究竟是何水平，唯有实战一条路走。 况且，她也想知道，自己在各宗天骄之中，能算上什么档次。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负责带队的金丹长老清点人数，召出仙舟，带领众人往白霜谷秘境而去。 白霜谷秘境的入口，在天衡宗与玄虚宗地界的交接处，从天衡山脉出发，距离比去汇星城还远，差不多要三个月。 仙舟甲板上，谢明瑶问起她为何来得这般晚，险些赶不上时辰，毕竟出发时间是一早就定好了的。 他们主峰嫡传一脉，这次一共分到了五个名额，两个归掌门明启真君，明晖真君座下只有一名亲传，剩余两个自然归澄云峰所有。 师尊明琅真君依然未归，二弟子林泽也没有回来的迹象，这两个名额便落在了她们师姐妹头上。 令牌刚一到手，谢明瑶便通知过去，算起来也有好几个月了，搞得这么仓促，实在奇怪。 师姐的疑惑令叶翩然有些汗颜，她当时沉浸在雷煌真经的领悟之中，确实是误了些许时间，好在没耽误太久。 不过，这片刻的延误也很是值得，历经十年时间，她终于在临行前领悟了雷煌真经的一门神通，无疑让此行更有把握。 修行中的领悟是最忌讳遭到打断的，即便是自己主动为之也不行。 叶翩然并未细说，但谢明瑶也能猜出个大概，当下便表示理解。 “对了，有个东西，之前忘记给你了，赶快拿着，趁路上的时间好好熟悉一下。” 说着，谢明瑶递过来一枚玉简，里面记录的不是其他，正是白霜谷的地形图。 第二百零一章 秘境危险 白霜谷是上古宝地，面世至今，开启了不下几十余次，无数前人从中带出了宝贵的经验。 但由于白霜谷受损严重，依然处于不断的自我修复之中，每回开启都会生出一些新的变化，导致地图的准确性难以保证。 话虽如此，在宗门内部少数人之间流通的这一份地形图，也具有极大的价值了。 “这份地图是我托关系寻来的，是市面上准确性最高的一份，除了连接处可能会有变动以外，还是比较可信的。” 谢明瑶说道，随后介绍起白霜谷的具体情况来。 根据目前已知的情报，白霜谷内部总共分为六个区域。 这六个区域各自具有不同的地形风貌，其内孕育的天材地宝与凶兽险境也各不相同，这一部分历年来变化都不大，因而可信度较高。 区域之间互有连接，相对位置会时不时发生一些变动，这便是地形图制作的难点所在。 最令人头痛的是，这种变化还是没有规律的，比如密林沼泽的北边，百年前还是大光明殿，五十年前就变成了噬骨黑海。 这两个区域的危险程度不相上下，但噬骨黑海的死亡率要显着高于大光明殿，因此，上一个五十年，打算从北边离开密林沼泽的修士，最后生还的十不存一。 由于这个血淋淋的案例距离他们实在是太近了，至少在天衡宗的一百名弟子之中，无人不知这随机变化的可怖。 “在不确定其他区域是何位置的情况下，不要贸然离开原来的区域。当然，如果运气实在不好，一上来就被传送进噬骨黑海，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使出浑身解数保命了。” 说到这里，谢明瑶耸了耸肩。 秘境开启以后，手持通行令牌的修士会被随机传送到白霜谷内的任意地点，因此，直接出现在噬骨黑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甚至可以说，概率不算低。 噬骨黑海之所以拥有如此凶恶的名头，原因也很简单，那便是在已知的六个区域之中，噬骨黑海的死亡率是最高的，基本上只要进去了，就很难再活着出来。 有条件进入白霜谷一探究竟的，不是七大宗门中的精英弟子，便是中小势力中的佼佼者，抑或是身手不俗，不容小觑的散修，总之都是各有本事。 在这种情况下，噬骨黑海还能保持如此骇人听闻的死亡率，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其一是因为，白霜谷一经开启，空间通道便会自动关闭，直到一个月后期满之时，才会在此开放。 在此期间，入内的修士不论遇到怎样的危险，动用怎样的手段，只要不能直接撕裂空间，都是无法出来的。 其二，噬骨黑海是有禁空机制的，虽然不是完全禁止飞行，却也把离地高度限制在三里以内，这个距离，想要躲避来自海中的袭击，基本上是无路可退。 稍有不慎，无法维持身体平衡，落入黑海之中，便会在顷刻间被腐蚀血肉，化为一具森森白骨。 噬骨黑海的危险，基本上来自于地域本身的特性，但这还不是秘境中最恐怖的。 环境的影响总有办法克服，可人心难测，修士之间的争斗才是招致伤亡的祸根所在。 本着身为大师姐的责任心，谢明瑶三令五申，告诫叶翩然绝对不能轻信秘境中的任何人，即便是同门，甚至是熟人，也不能完全放下戒心。 叶翩然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天真少女，尤其是经历过陈家的事，更是令她心中凛然。 正因如此，大师姐的关怀才分外令她感到温馨。 与大师姐交流几句过后，叶翩然又去和几位许久不见的朋友叙了叙旧。 路上的时间则是被她用来巩固自己的领悟，三个月虽然不长，却也勉强够用了。 白霜谷秘境的坐标所在，是一处狭长的山谷地带，两侧被白雾笼罩，看起来颇为神秘。 刻有天衡宗标识的仙舟从空中降落，停在另一座巨型空舰对面，舱门开启以后，带队的金丹长老当先走出，身后才是一众弟子。 “紫和老鬼，你们天衡宗来得还是一如既往地慢啊。”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一道宽厚的身影自空舰上方飞出，此人须发半白，面似中年，却是气血充足，声如洪钟。 若不是他正踏空而立，看起来和凡世的寻常老头也没什么区别。 返璞归真，这至少是元婴真君！ “这位是玄虚宗的仲冀真君，元婴圆满修为，主修空间之道。想要开启白霜谷秘境的进入通道，少不了这位。” 闻人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翩然这才恍然大悟，对他投去感激一笑。 “至于仲冀真君所说的紫和真君，则是我们天衡宗的大能，也是元婴圆满，是我们此行的护道者，也是开启秘境不可或缺的力量之一。” 话音刚落，他们刚刚走下的仙舟上空，也有一道伟岸的身影显现出来。 紫和真君鹤发童颜，身躯小小，看起来年纪还不到十岁，浑身却散发着极其骇人的气势，毫不客气地朝仲冀真君碾去。 “你们玄虚宗也一样，一如既往地心急。怎么，是怕这秘境自己长脚跑了，还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主权啊？” “火药味别这么重嘛，紫和老鬼，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不管怎么说，这通道和令牌都是我们玄虚宗出力完成的，过来看看也有问题么？” 仲冀真君笑呵呵的，抬手挡下扑面而来的气浪，顺便护住下方的一众弟子，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紫和真君不欲与他争辩，翻了个白眼，眼看便要再度隐去身形。 “诶，等等，急着走做什么，上一个五十年，你输给我一对金玉樽，这次，我给你一个赢回来的机会如何？” 明知仲冀真君是不怀好意，挖好了坑等着他跳，紫和真君却还是嘴角一抽，咧嘴道。 “好啊，但本座不稀罕给出去的东西，这一次，要赌就赌个大的，我要你的鲲天宝甲！” 鲲天宝甲四字一出，仲冀真君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可是他身上最珍贵的宝物之一，乃是一件后天灵宝，这紫和老鬼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也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这次本就是奔着紫和老鬼身上的那一件宝物来的，拿出鲲天宝甲，可以让这老鬼放松警惕。 再者，他有足足八成的把握赢下此局，就是拿出鲲天宝甲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得回到他的手里。 仲冀真君佯装犹豫，狠狠一咬牙，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想要鲲天宝甲，可以，那我也不客气了，拿你的天魂木来换！” 第二百零二章 七宗聚首 两位真君并没有刻意遮掩他们的对话，下方的两宗弟子听见，都是一片哗然。 与天衡宗情况不同，玄虚宗两百枚通行令牌，足有八成都分给了亲传弟子。 比起弟子的心性和人格，玄虚宗更看重天赋和背景，因此，玄虚宗内门也是关系户的重灾区。 换做是在天衡宗，哪位元婴真君手里握着怎样的灵宝，即便不是少数人知道，至少也不会传得满宗皆知。 但玄虚宗弟子的反应显然并非如此，听到紫和真君喊出鲲天宝甲的名号，几乎是人人都变了脸色。 “鲲天宝甲，这天衡宗的紫和真君还真是狮子大开口，那可是后天灵宝啊！据说，仲冀长老是在一处上古遗迹中寻得此宝的，价值难以估量，比寻常的后天灵宝更胜一筹。” “就是说啊，等等……仲冀长老怎么还答应了？天魂木是什么？” “连天魂木的名号都没听过，无知。” 一声嗤笑从议论纷纷的众人身后传来。 被说无知的那人好歹也是个亲传弟子，自然不能全无脾气，当下便面露怒色地回过头去。 结果，在看见对方的面容时，瞬间就哑了火，反而还得乖乖唤一声。 “萧师兄。” 萧子翊很满意他的识趣，轻描淡写地一抖衣袖，满身的金玉便如同活过来一般，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你虽然无知，却也不算有错，这天魂木乃是上古神物，知者甚少，相应的典籍也不是你这种级别所能接触到的。” 在玄虚宗，亲传弟子亦分三六九等，萧子翊出身东域四大家族之一的萧家，地位自然而然是最高的。 他说的话虽然难听，但被说的弟子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低头受着。 “你只需知道，论价值，哪怕只是一截指节大小的天魂木，也比仲冀长老的鲲天宝甲金贵。” 萧子翊接下来的话语，令四下的玄虚宗弟子都吃了一惊。 比鲲天宝甲还要珍贵，这天魂木究竟是何物？ 可惜，萧子翊却是不再说了，而是神态倨傲地双臂环胸，遥遥看向天衡宗的方位，气盛之极。 玄虚宗这边的动静不算大，天衡宗的众人也在议论之中，没什么人注意那边。 鲲天宝甲声名在外，就连谢明瑶都知道一些，跟常年闭关的叶翩然解释了一句。 至于天魂木，则是无需多言。 天衡宗的亲传弟子，享有长老及真传之下的最高权限，一些市面难寻的珍贵古籍，皆可借阅，全看个人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从叶家开始，叶翩然就养成了泡藏经阁的习惯。 这些年她虽然在闭关，该有的知识储备也没落下，每过一段时间便会跑一趟藏经阁，当作修炼之余的放松时间，古籍孤本也看了不少。 是以她知道，天魂木是和九转还魂丹一个级别的宝物。 后者等于是修士的第二条命，而前者的用途则是修复本源。 不论是道之本源，灵魂本源，抑或是其他与本源挂钩的东西，都可以在天魂木的作用下，得到疗愈和温养。 在天魂木面前，那鲲天宝甲都不是等不等价的问题，而是根本不配相提并论的问题。 这也是萧子翊没有说下去的原因之一，在他看来，仲冀真君敢提这种要求，才是真的狮子大开口。 然而，紫和真君的回答却令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 “好啊，但是想要天魂木，你还要再加一样东西。” “你尽管说。” 仲冀真君想都没想。 “本座听闻，你上次在那古迹之中，还得了一件后天灵宝，是叫神缨枪罢。” 仲冀真君又变了脸色，这神缨枪不像鲲天宝甲，他根本没有大肆宣扬，只有身边少数几人知晓，紫和老鬼又是如何得知的？ 若加上这件神缨枪，那他身上就只剩最后一件后天灵宝了，虽说也勉强够用，但不衬他的身份啊。 罢了，只要能得到天魂木，还愁搞不到后天灵宝吗。 再说，他早就计划好了，他绝对不会输！ 他这一招空手套白狼，紫和老鬼那个满脑子暴力的粗鄙武夫，定然转不过弯来。 就算最后知道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黄花菜也都凉了，紫和老鬼那么一个死要面子信守承诺之人，届时也只能吃下这一个哑巴亏。 不管仲冀真君心中如何算计，总之赌注就这样达成了。 至于赌注的具体内容，自然是两宗弟子的收获如何。 由于天衡宗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仲冀真君还主动提出，将两宗的收获按照一比二的比例进行换算。 他这么做的原因，自然不是真要讲什么公平公正，只不过是担忧条件太不对等，紫和真君会不愿意下注罢了。 即便换算，玄虚宗在这件事上也拥有绝对的优势，因为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紫和真君敲定赌注，那叫一个雷厉风行，下面的弟子们却是苦了脸色。 “你等无需担忧什么，此局若败，损失本座一人承担。若成，本座可以做主，为你等免去一成的应缴。” 闻言，弟子们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齐声谢过真君。 宗门出钱出力打通秘境的资源，自然不是送门下弟子进去观光赏玩的。 除了获取通行令牌需要一定的门槛以外，每名弟子还需要上缴秘境收获的百分之三十，如此方能实现互利双赢。 三成的应缴比例，是一个不高不低的数字，既不会让弟子觉得不舒服，也能充实宗门的宝库。 现下紫和真君提出免去一成应缴，也就是免去百分之三，看似不多，一百号人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 这缺出来的一部分，得紫和真君自己去填，他这么做，不但调动了弟子们的热情，还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当然，紫和真君未必想了这么多，他也可能只是不想让弟子们白干活。 赌注确定下来以后，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七大宗门中的其余五宗，也陆陆续续地到了。 都是苍古大陆上的顶尖势力，自然是各有各的花样，比如足能容纳几十号人的巨型飞剑、移动岛屿模样的飞行法宝、黑气缭绕的荆棘魔船…… 至此，七大宗门全部到齐，各自占据一方，分足鼎立，个个都是气势十足。 第二百零三章 大陆第一宗门 自打成为亲传弟子以后，叶翩然不是闭关就是外出，消息实在不算灵通，对其他势力了解不多。 加上她又是年纪最小的，不单是谢明瑶，宋邺和闻人越都表现出相当的照顾，向她介绍其余宗门的种子选手。 “玄虚宗没什么好说的，萧子翊性格纨绔，实力中规中矩，但身上宝物很多。比起他，苏家的苏颜更值得重视。” 苏家同样也是东域四大家族之一，苏颜的风评更不是萧子翊所能比较。 叶翩然顺着闻人越的视线看去，一眼便看见被一众玄虚宗弟子围在中间，众星捧月，清绝孤傲的绝色女修。 她一席素白道袍，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多余的装饰，纤薄的背脊上束着一柄长刀。 虽然相距甚远，但叶翩然还是能感觉到，这绝对是一个很强的人。 正当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远处的苏颜却好似察觉到什么一般，忽然抬眼看来。 二女目光交错，叶翩然微微一愣，随即向对方点了点头。 苏颜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亦是向她颔首示意。 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只有短短一瞬，是以她们的身边人都没有觉察。 闻人越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介绍。 玄虚宗虽然人多，真正值得注意的人却没几个，总的来说，拔尖力量不显，整体水平很高，全部都在筑基中期以上，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仗着主场优势，玄虚宗选择了人海战术，但其余五大宗门却十分一致地走精英路线。 “看见那边的巨型飞剑了没有？那便是清池剑宗的人，他们此番虽然来人不多，只有二十人，却是个顶个的好手。” 说话的是宋邺，他是剑修，对于这号称是剑修圣宗的清池剑宗自然十分了解。 苍古大陆七大顶级宗门，除却地处东域的天衡宗与玄虚宗以外，还有北域的清池剑宗、万枯山，南域的青云宗、落霞岛，以及西域魔门，十二魔宫。 七大宗中的多数，都是均衡发展的综合性宗门，即便有专长，也不会显得特别突出。 这其中，只有清池剑宗和十二魔宫两个例外，后者是魔修的圣殿，自是无需多说，前者则是一个只有剑修的宗门。 剑修的战斗力是修仙界公认的强悍，一个纯粹由剑修组成的宗门，实力更是难以想象。 七宗辖分大陆，互相之间常有交流，五百年举办一次的峰会更是会直接决出一个清晰的名次。 而清池剑宗，已经连续十次，整整五千年时间蝉联第一的宝座，大陆第一宗门的地位，几乎可以说是无可撼动。 因此，清池剑宗来人甫一入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派来的人虽然很少，只有区区二十，却没有人会产生一丝一毫的轻视，甚至还会将他们列为此行最大的忌讳。 “清池剑宗最需注意的人有三，首先便是为首那人，镜无双。” “此人是清池剑宗下任剑子的有力竞争者，虽然只是筑基后期，传言已经有对抗金丹的能力，清池剑宗此番不是没有筑基圆满，却偏偏让他站在首位，意味深长啊。” “其二便是镜无双后面的筑基圆满，卫凛。此人生性嗜血好斗，修的是杀戮剑意，传闻已经凝聚出杀势，可以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还未动手便先输三分，非常难缠。” “最后这人就有些特殊了，名叫欧阳婧，修的是剑阵。她虽然修为不高，只有筑基中期，却祭炼了五口飞剑，组合剑阵威力极大，越级挑战完全不在话下，不容小觑。” 宋邺一口气介绍了三个他觉得最重要的人，但说完这些，他又扫视了一遍清池剑宗的队伍，觉得还是不够，又点了几个。 “总之，叶师妹，你记住，清池剑宗没一个省油的灯，若是发生冲突，决计不可掉以轻心。” 叶翩然将他的话记在心中，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本以为自己经过七年的闭关，已是大有长进，如今了解一番才知道，原来自己还远远不够。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沮丧的，毕竟她修道还不足二十年，岁数是所有人里面最小的，能出现在这里，已经足够自傲了。 白霜谷秘境死亡率高，又是一个大陆级别的舞台，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来这里就是送死。 放眼望去，手握通行令牌的四百号人，不足筑基中期的屈指可数，而且都在大宗门之中。 散修以及中小势力的修士，甚至都是筑基后期以上的，因为他们没有和大宗弟子对等的信息和资源，大多都是各自为战，天生弱上一截。 清池剑宗之后，叶翩然又得到了剩下几宗的信息。 万枯山和落霞岛都被几句带过，青云宗和十二魔宫倒是重点不少，七宗之间的相对强弱逐渐在她心中搭成一座阶梯。 就在众人等待的时候，负责打开空间通道的七位真君也没闲着。 何为秘境，其实就是一个小世界，而所谓的秘境开启，就是找到小世界中相对薄弱的空间壁垒，集众人之力将其击碎，连通两界，形成一个短暂的空间通道。 空间壁垒的薄弱点不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是像白霜谷这种还会自我修复的秘境，更是回回都不一样，不但涉及到空间上的改变，还有时间。 七大宗门各自派出元婴真君随行，不单是为门下弟子护道，更重要的，还是在于找到开辟通道的最佳时机，连通两界。 根据白霜谷秘境的空间壁垒强度，可以评估出一个空间通道的大概维持时间，经过长期的调试，将其稳定在一个月，这也是白霜谷秘境进入时限的由来。 空间通道的开启和关闭都需要消耗极其庞大的能量，这就需要七位元婴真君合力完成。 而中间的一个月时间，空间通道处于休眠状态，若是贸然踏入，会被虚空乱流一瞬间撕成碎片，尸骨无存。 因此，一个月时限未到之前，任何人都不可离开秘境。 七位真君合作多年，早已培养出了默契，几天便找出了薄弱点所在。 待到天时地利人和，最佳时机到来，七位真君相视一眼，纷纷腾空而起，朝某一个特定坐标打出自己的最强攻击。 霎时，天地变色。 高空中有大片的空间破碎塌陷，露出外面黑黢黢的虚空。 而在虚空蔓延的尽头，一个无比巨大的、有如天门一般的空间漩涡显现而出。 下方的地面上，四百号人齐齐抬头，仰望着立于高空的七道伟岸身影，以及他们造成的影响和成果。 “那便是，去往白霜谷的空间通道么？” 第二百零四章 噬骨黑海 初生的空间漩涡并不稳定，无论是踏空而立的七位真君，还是下方摩拳擦掌的一众修士，都没有贸然动作。 直到空间裂缝逐渐愈合，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唯有硕大的无色漩涡在半空中徐徐旋转。 仲冀真君气沉丹田，浑厚的声音在灵力作用下传遍方圆十里。 “时辰已到，手握白霜谷秘境通行令牌者，即刻起，准许进入。” “白霜谷秘境的开启时间为一个月整，期间任何人无法进出，一个月后，空间通道再度开启，你等需在规定时限内离开秘境，过时不候。”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包括散修，都对秘境规则有一定的了解。 但此刻仲冀真君的告诫，却并不显得多余，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认真之色。 仲冀真君也不多话，简单两句过后，便是大手一挥，这是准许通行的信号。 霎时，便有人化作流光，冲天而起，眨眼间冲入漩涡之中，不见踪影。 虽说进入秘境之后，所有人出现的位置都是随机的，但早进入一分，便有占得先机的可能，是以不少人争先恐后。 “我们也走吧。” 闻人越说道，与其他六峰的领头弟子相视一眼，纷纷御器而起，浩浩荡荡地往空间漩涡而去。 飞行途中，叶翩然也与自己的几个熟人眼神交流了一番。 至于大家能不能在秘境里遇见，就得看运气了。 毕竟，衡天阙的作用范围是有限的，而且大家进入秘境，为的是寻求机缘，不是联络感情。 进入空间漩涡以后，周围乌泱乌泱一大群人瞬间消失，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叶翩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白茫茫一片，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一瞬。 当她意识回笼，便立刻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打量周遭环境，尽可能避免自己落入不利的境地。 然而，都不需要她如何观察，那张瓷白无暇的俏脸就立即沉了下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四周昏暗无光，虽不至不见五指，却翻涌着难言的粘湿与阴冷，好似凭空多了上千斤的重量，令人浑身不适。 脚下一望无际的黑海便是这不适感的由来，漆黑如墨的黑水翻滚不休，像是怒涛拍岸，要把她这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吞吃入腹。 此情此景，不是噬骨黑海还能是哪里。 叶翩然的脸色黑如锅底，此刻她只能庆幸这方天地的规则还算有点人性，令她甫一降落，便是御器飞行的状态。 否则，甭管她反应有多快，一旦落入这漆黑的海水之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噬骨黑海最大的特性，便是在于这海水本身，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以筑基修士的肉身强度，基本上只要掉进去，不消片刻，便会连骨头都被融化消解，连化为一具白骨都不够资格。 叶翩然的肉身经过龙血珊瑚的淬炼，闭关七年，更是将此宝消化一空，其内蕴含的那一滴龙血，也已经深种于她的骨髓之中。 她如今的肉身，毫不谦虚地说，已经站在筑基期的顶端了，一些不注重炼体的金丹修士，指不定都不如她。 因此，噬骨黑海虽然可怖，但相对而言，对她的威胁倒也没那么大。 她能感觉得到，即便自己真的落入这黑海之中，也未必会第一时间遭遇生命危险。 至于为何能如此笃定，那便是功德金光的功劳了。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对于寻常修士来说几乎是绝地的噬骨黑海，在她这里反而相对安全，算不上差，至少比降落在人山人海里要好得多。 吐出一口浊气，叶翩然很快冷静下来。 噬骨黑海有禁空机制，在神识方面却没有太大的限制，而她如今的元神强度已经达到一个骇人听闻的级别，是闭关前的十倍不止，能够外放到五十里之远。 是以，她能够确定，在自己感应到的范围之内，是没有人的。 当然，她的感应仅限于黑海上方的区域，黑海之下有什么，她不敢贸然探查。 在原地思忖片刻，叶翩然驾驭飞梭，选了一个方向，保持着最高限度的离地距离，疾驰而去。 秘境中的六个区域，相对位置都是无法确定的，她又身处漆黑无垠的海洋之中，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噬骨黑海作为一个区域，并非是无边无际的，因此只要她循着一个方向不断前进，便总有走到终点的那一天。 秘境开启时间有限，她不可能一直待在黑海之中，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边寻找出路，一边谋求机缘。 黑海暗无天日，不管何处都是灰蒙蒙的。 尽管叶翩然很确定，自己并未偏离方向，可看着四周毫无区别的景色，也不免生出了几分自我怀疑。 她放慢速度，默念清心诀，一点点消去心中的急躁。 这个地方有问题。 能腐蚀骨肉的漆黑海水，只是第一关而已，这阴暗无光，全然无异的环境才是润物细无声的危机所在。 人心中的恐惧和恶念，会在这种环境中被不断放大，身处其中久了，还会逐渐丧失基本的判断，心烦意乱都是轻的，严重者甚至会狂躁失控。 一旦失控，情况就很严重了，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之类的极端情况都可能会接踵而至。 叶翩然正是察觉有异，这才停下脚步，优先处理自己心态上的问题。 然而，噬骨黑海的危险还不止于此。 她一边运转清心诀，一边留出三份心神观察四周，注意到下方的黑海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里面一样！ 自经历过功德金光洗礼以后，她的灵觉变得极为敏锐，因此也是毫不犹豫睁开双眼，驾驭飞梭往前疾冲。 唰！唰！ 两道急促的破空声几乎是先后脚响起，叶翩然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原来所处的位置上，竟多了一条黑斑魔鬼鱼。 魔鬼鱼通体漆黑，满口獠牙，浑身上下布满了黑褐色的斑点，密密麻麻，一对胸鳍足有几丈长，模样相当骇人。 这一条黑斑魔鬼鱼是三阶妖兽，对叶翩然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她的脸色却是难看至极。 因为这魔鬼鱼的模样，与黑海实在是太过一致了，换句话说，这条鱼即便是贴着海面潜行，她也难以发现。 所以，脚下的海，不一定是海。 也可能是成千上万的魔鬼鱼聚落！ 第二百零五章 异火天威 事实证明，叶翩然想得一点没错。 魔鬼鱼是群居动物，通体漆黑更是它们的保护色，藏匿在黑海之中，若是没有一定的经验，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 因此，当一条魔鬼鱼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极有可能已经被魔鬼鱼群包围了。 看着眼前的鱼兽，虽然只有区区三阶，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叶翩然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转身就跑。 她的反应显然远在黑斑魔鬼鱼的意料之外，一双鱼目微微瞪大，露出人性化的吃惊之色，紧接着便是恼怒。 魔鬼鱼怪叫一声，毯子一般的胸鳍抖动不已，像是在发出某种讯号。 下一刻，黑暗降临。 如墨一般的漆黑自海洋之中延伸出来，向破空疾驰的飞梭包裹而去，拦住她的去路。 叶翩然被迫停下，此时她的视线范围内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围困她的成片黑暗，在离开黑海的庇护以后，也逐渐显露出本来的模样。 正是一条条大小各异的黑斑魔鬼鱼！ 能形成这种规模，少说不下万条之数，就算全是三阶妖兽，群起而攻之，也能将金丹修士撕成碎片。 两拳难敌四手，达到一定数量之后，甚至能无视大境界的差距。 就更不要说叶翩然了。 魔鬼鱼群将她围得密不透风，一艘小小的飞梭仿佛置身于黑色龙卷，渺小如蝼蚁。 毫无疑问，这是必死之局，面对这样庞大的鱼群，她一个筑基修士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叶翩然面色凝重，但她也不是毫无办法。 魔鬼鱼是海兽，海中湿冷，噬骨黑海更是其中极致，阴冷湿黏之意甚至会阻塞修士体内灵力的流动。 但她却不受影响，因为她体内有地泉之火。 地泉之火是天地异火，不论自身属性如何，都对这些侵害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 同样的道理，魔鬼鱼终年生活在阴暗湿冷的环境中，对异火自然也有本能的畏惧。 这便是她的倚仗。 魔鬼鱼群将她包围以后，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击，像是在等待什么。 须臾，鱼群中让出一条通道。 那条被叶翩然甩开的黑斑魔鬼鱼由此飞进，身后一左一右，还立着两条个头格外硕大的魔鬼鱼。 这两条与众不同的魔鬼鱼，应当是鱼群中鱼王鱼后一般的存在，尤其是左边那条，身长超过十丈，散发出极为强悍的威压，是四阶巅峰。 叶翩然心下了然，看来是一开始那条把她视为猎物的魔鬼鱼，在鱼群中地位很高，一呼百应。 而鱼群把她围困起来的原因，恐怕也不是其他，只是为了给这位小祖宗出气。 既然如此，那她就将计就计罢。 三阶魔鬼鱼气势汹汹地朝她飞来，长满了利齿的口器张开，发出极为尖锐嘲哳的难听声音，几乎将人的耳膜震碎。 叶翩然不由捂住耳朵，这和魔鬼鱼之前召唤大军发出的讯号不同，这是实打实的声波攻击，是冲她一人来的！ 残忍的精光在鱼目中绽放，它趁着人修被音波威力所摄的机会，胸鳍一震，生出数道弦月一般的黑色弯刃，直冲四肢而去。 魔鬼鱼虽不知人彘的概念，嗜血的天性却叫它无师自通。 叶翩然不可能真叫它伤到自己，但四周虎视眈眈的鱼群也不是摆设，若她暴起反击，定然会遭到集火围攻。 毕竟，她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的角色，是一个理应毫无还手之力的待宰羔羊。 三阶妖兽大约于筑基中期的人族修士实力相当，因着秘境的缘故，恐怕还要强上一线，而叶翩然显露在外的修为不过筑基初期。 理所当然的，魔鬼鱼把她当作盘中餐，在鱼群的认知之中，她也没有除了惨死以外的其他下场。 因此，当叶翩然忽然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避开攻击，冰冷彻骨的寒意化作冰棱，朝魔鬼鱼呼啸而去的时候，后者差点没反应过来。 妖兽到底是妖兽，在战斗上具有与生俱来的优势，它们处理战局依靠的也不是眼睛，而是气息。 猎物的反击让魔鬼鱼感到意外，但它躲开冰棱的姿态，看起来还是相当轻松的。 下一刻，鱼目瞪大，第一次露出近乎恐惧的神色。 一缕澄黄色的火苗，不知何时悄声燃起，轻轻地在少女白皙的手掌间摇曳。 她屈指一弹，火苗飞出，精准地落在浑身僵硬的魔鬼鱼身上，只一瞬便燃起熊熊大火，将其吞没焚化。 竟是连余烬都没剩下！ 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发生。 在周遭鱼群的感知之中，这场单方面的虐杀才刚刚开始，就画上了句号，而且死的还不是人修，而是它们的同族。 “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条四阶巅峰的巨型魔鬼鱼，它发出凄厉的尖啸，高频急振的音波攻击向四方席卷，无差别地攻向所有存在。 离得最近的数千条魔鬼鱼，都被这声波震得浑身溢血，五脏皆碎，无力地从空中坠下，跌入海中，一命呜呼。 远远看去，好似一场倾盆血雨，视觉效果十足。 妖兽生来便知弱肉强食，并不在意同族的死活，鲜血只会激发它们的残暴本性。 巨型魔鬼鱼的声波是进攻的讯号，它的子嗣被狡诈的人修杀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自然也不必再玩那过家家一样的猎杀游戏。 上万条魔鬼鱼齐齐向叶翩然撕咬而去，漫天都是黑色的弧光，甚至大部分都还没有来到她的跟前，就斩到其他鱼兽身上，溅起大片鲜血。 一片乱象。 “哼！” 叶翩然冷哼一声，手心处原本只有细细一缕，好似摇摇欲坠的澄黄火苗，倏忽间迎风见长，化作一层火焰光罩笼住全身。 异火天威，围困住她的鱼群顿时动作一滞。 后方的鱼王鱼后不知发生何事，却也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但子嗣之死带来的震怒更占上风，尖锐的声波再度传来，鱼群不再犹豫，一拥而上。 叶翩然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她掌心向前一推，便有一柄火焰长剑凝形而出，竟是在浩浩荡荡的鱼群中，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即便鱼王鱼后再有威严，也抵不过骨子里的恐惧。 手握地泉之火这个大杀器，上万条魔鬼鱼，竟无一条敢近她的身！ 第二百零六章 风雷动 看似威风之极，但只有叶翩然自己知道，她此刻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一个筑基修士，即便身怀异火，能发挥出的威力也是有限的，远不如当初的神君。 外强中干，狐假虎威，说的就是现在的她。 她一副睥睨天下的傲然姿态，异火开路，缓缓驶出鱼群的包围圈，心中别提有多紧张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鱼王鱼后迟迟等不到想要的结果，再度发出进攻的指示。 这一回的声波有所不同，频次更高，只有同族才能听见。 而灵觉敏锐带来的好处也再一次得到体现，叶翩然虽不察鱼群交流，却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自背后升起。 她当机立断，弃飞梭而逃，反身一脚踹在飞梭上，借着反作用力向前飞窜出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鱼群。 但她外放的神识却完完全全地将后方发生的一切反馈回来，原来，那群魔鬼鱼的眼睛竟不知不觉变成了红色，看起来狂躁又血腥，难怪能无视对异火的恐惧。 至于那艘被她舍弃的飞梭，替她承受了发狂鱼群的轮番攻击，早已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异火的威慑失去作用，双目赤红的鱼群将废铁分食，怪叫着向她扑来。 先前几次声波攻击，一次来自那条三阶魔鬼鱼，对叶翩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后两次来自鱼王鱼后，她当时离得远，又被鱼群层层包围，等同于是消解了绝大部分威力，余下的不过尔尔。 因此，严格意义上说来，眼下的这一次，才是她第一回直面音波攻击的威力。 而且是成千上万的魔鬼鱼叠加在一起的声波之威！ “唔！” 叶翩然闷哼一声，耳膜瞬间破裂，殷红鲜血自双耳流下。 她顾不得疼痛，封闭听觉，狠狠一咬舌尖，强迫自己从眩晕昏沉中清醒过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耽搁，冲得最快的魔鬼鱼已经来到她面前，她催动枯寒玄冰镯，顿时有一堵厚厚的冰墙横在前方。 陷入狂暴状态的魔鬼鱼，根本不知停下为何物，直接一头将冰墙撞碎，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咬下。 魔鬼鱼的利齿连飞梭都能咬碎，她自然不能硬接，身躯微微一偏，手中火剑前送，便将鱼兽捅了个对穿。 和杀死最初的那条魔鬼鱼一样，地泉之火攀上妖身，顷刻间将其烧成灰烬，至于其体内残留的东西，则是被火焰包裹，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叶翩然手中。 那是一枚黑色的晶核。 她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收起，这是她得到的第二枚晶核了，此物无法被地泉之火焚化，却也不像是妖丹，用途不明。 本以为，是最初那条魔鬼鱼身份特殊，才会在体内结出这种奇特的东西，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不过，眼下也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 她又杀了一条魔鬼鱼，算上之前耽搁的时间，大片鱼群已然蜂拥而至。 叶翩然神色冷淡，神识放在后方还未被完全包围的退路上，清亮的美眸中有绛紫雷光一闪而逝。 闭关七年，她从未放弃过参悟雷煌真经。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临近出发的紧要关头，真叫她窥得神通一角。 又经过几个月的领悟和打磨，如今她也可以尝试着使出这门不凡雷法了。 神通，风雷动！ 呲啦！ 她在心中唤出这个名字，整个人瞬间模糊，化作一道高速移动的雷光向远方遁去。 速度之快，几乎是眨眼间便来到几十丈之外，所过之处，除了雷霆短促而狂暴的残息以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风雷动是一门精于速度的雷系神通，是抛开品阶不谈，仅次于风遁的雷遁之术，更是出门在外行走游历的必备技能。 这也是叶翩然之所以拼着迟到的风险，也要先将其领会了再说的原因所在。 如今的她什么都不缺，就缺这样一门跑路之法。 鬼踪魅影步虽好，却也只适合对战，若是遇到如今日这般的生死危局，根本跑不出去多远。 现在就不一样了，风雷动在手，不过十个呼吸过去，她便几乎看不到魔鬼鱼群的影子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危机解除。 雷光绚丽，在终日昏暗的噬骨黑海格外醒目，而鱼王鱼后也已经察觉到异样，凶悍的气息狂探而出，将她牢牢锁定。 三阶魔鬼鱼自然是追不上她了，但四阶的也不少，黑压压的一大片，犹如蝗虫过境。 感知到这一切的叶翩然不敢怠慢，继续向前逃遁，不一会儿便飞出百里之遥。 到了这个时候，大多数的四阶魔鬼鱼也渐渐体力不支，鱼目中红光褪去，掉队不说，甚至有力竭者坠入海中。 最后，只剩两条鱼王鱼后还在穷追不舍，它们目中的凶光不减反增，与叶翩然之间的距离更是不但没有增大，反而还在不断缩短。 这当然不是因为它们又动用了什么手段，而是恰恰相反，叶翩然支撑不住了。 风雷动消耗极大，以她傲视群雄的灵力储量，催动神通三十息，也下去了足足一半。 能撑到现在，她已经是磕了不知多少丹药，怎料鱼王鱼后凶狠如斯，非要跟她不死不休。 叶翩然咬牙，她当然不是就这样束手无策了，只是不到生死关头，她是决计不会动用自己的保命底牌的。 若她所料不错，想必鱼王鱼后追到现在，也快要到极限了罢。 想到此处，她忽地身形一顿，作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再脸色苍白地回头一看，掏出一瓶复灵丹，如糖豆一般倒入嘴中。 紧接着，有澎湃的灵气自她身上翻涌而起，风雷动再次全力催发，瞬息间窜出去老远，几乎要离开鱼王鱼后的感应范围。 鱼王鱼后见状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猎物都到嘴边了，竟然又给她跑了。 可是，既然已经追到这个份上，那就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 二兽相视一眼，纷纷燃烧精血，爆发出比全盛时期更甚的速度，直直冲那道紫色的雷光追去。 距离拉大，缩短，缩短，再缩短！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二十丈！ 这个距离，已经进入鱼王鱼后的射程范围。 鱼王身躯一震，比两片胸鳍加起来还长的尾部一甩而出，在半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狠狠地朝叶翩然背后抽去。 第二百零七章 以一敌二 鱼王这一击来得太快，她虽然早有准备，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难以避开。 千钧一发之际，叶翩然往侧边一偏，避开要害，那长满了细小倒刺的长尾落在背上，顿时皮开肉绽。 强大的冲击力自伤口处涌入肺腑，搅得她气血激荡，吐出一口逆血才平息下来。 这一击将她伤得不轻，但也恰好给了她机会。 有冷光在眸中一闪而逝，她反手操控地泉之火，借着肢体接触的瞬间爬上鱼王的尾部。 二者之间有很大的境界差距，是以这一次，地泉之火的威能大打折扣，并未取得像之前一般的功效。 可异火到底是异火，虽然没有直接将鱼王的尾巴烧断，却也令它吃痛，一边怪叫一边疯狂扭动，想要将其甩掉，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了。 鱼王攻势受阻，叶翩然咽下喉中血沫，转眼看向体型略显娇小的鱼后。 现在的局势对她非常不利，她本就在修为上处于劣势，还要以一敌二，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好在她留了一手，演了出戏，骗得鱼王鱼后燃烧精血来追她，变相地削弱了二兽的战力。 再加上前面的一番追逐，大家都损耗不少，无形之间又把差距拉近。 是以，叶翩然早就做好了打算，柿子要挑软的捏，先拿实力稍逊的鱼后开刀。 正如此刻！ 长涟出鞘，直指鱼后命门，雷霆怒光在剑尖汇聚，随着少女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闪过，径直在鱼后胸鳍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嘶！” 鱼后震怒，长尾一甩，将不知不觉间靠近自己的虫子挥退，仍嫌不够解气，接连掷出几道粗大的弯刃。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鱼后含怒一击，竟是瞬息间将叶翩然的闪躲空间尽数封锁，叫她只能生生承受此招。 换做一般的筑基修士，这下定是非死即残。 但她只是冷哼一声，祭出青魔鼎笼罩全身，将黑色弯刃尽数格挡在外。 青魔鼎是顶级灵器，任凭鱼后如何折腾，也破不开此宝的防御。 叶翩然却是不敢耽搁，因为地泉之火定然无法困住鱼王太久，毕竟有境界差距摆在这里。 再者，操控地泉之火也是需要消耗大量灵气的，以她如今的状态，可打不了持久战了。 她留意着外面的情况，掐准时间破鼎而出，召出一水一雷两条灵蛇，前后夹击。 鱼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妖兽的嗜血天性却令它愈战愈勇，哪怕见的是自己的血。 再度陷入狂暴状态的鱼后锋芒毕露，不可力敌，但弊端也十分明显，那便是它虚弱得很快，加上精血缺损，体力透支，战力一落千丈。 叶翩然等的就是这一刻，出手便是乾元周天剑诀，将鱼后重创。 自上一回在陈府地穴中使出此剑诀，破除八阴连角玄魔阵以后，她对其中的永恒不朽道意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加上这七年间不间断的苦修，此时再度使出，威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剑，惊艳绝伦。 鱼后胸鳍上的剑痕深可见骨，却迟迟未有鲜血流出，也只有它自己才知道，那剑气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把它体内的灵脉破坏得一塌糊涂。 这一剑，竟差点将一尊四阶妖兽的生机活活斩断！ 也是这些妖兽灵智不高，若是宋邺或者清池剑宗的人在此，定会发现，叶翩然的这一剑已经突破剑气层次，达到剑意的范畴。 修仙界流传着一句古话，唯有修炼出剑意的剑修，才算是一名真正的剑修。 现在的她，赫然便是如此！ 这一剑威能太强，还在与地泉之火纠缠不休的鱼王都感到一阵心悸，配偶的惨状更是令它震怒。 鱼王发狂，地泉之火也困不住它，叶翩然知道形势严峻，直接收回异火，先送鱼后归西。 硬生生受了那一剑的鱼后，体内生机已然磨灭大半，浑身本领去了九成，自然扛不住异火灼烧，不消片刻便化作一团黑烟。 鱼后死后，也留下了一枚形状相似的黑色晶核，不过要比先前的两枚大上许多，差不多有两倍。 收起晶核，鱼王的攻击也到了眼前。 她故技重施，祭出青魔鼎护住自己，任凭鱼王如何暴跳如雷，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撼动巨鼎分毫。 而它筋疲力尽的时候，就是叶翩然出手的时机。 现在的情况又与先前不同，她没有腹背受敌的压力，自然也就没那么急迫，甚至还能坐下来，好好炼化一番体内堆积的药力。 如此一来，此消彼长，再大的优势也会被一点点磨灭。 鱼王已是四阶巅峰，距离五阶相去不远，差的就是一个契机。 它是族群首领，灵智虽无法与天生开化的人族相比，却也比同族强得多，加上配偶惨案在前，怎么着都能品出些不对味来。 既然这人修的龟壳这么硬，那它就收着点力打。 实在不行，它就在外面守着，等缓过劲来，召集鱼群，不愁破不开这龟壳。 叶翩然不知鱼王打算，她感觉到攻势减弱，思忖一番，将青魔鼎撤去。 鱼王见她出来，顿时把满腹谋算抛到脑后，一出手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一副要把她碎尸万段的架势。 经过一轮恢复的叶翩然状态好转，见此并不慌乱。 面对这样不露半点空隙的攻势，鬼踪魅影步定是不好使了，但风雷动就不一样。 紫光一闪，她借着攻击之间的前后间隙，挣脱出来，反手一剑朝鱼王斩去。 方才对鱼后的那一剑，她还没摸清自己如今的水平究竟在哪。 可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永恒不朽剑意初成，直接催动剑意对敌，威力会比单纯的剑招更强！ 剑光落下，犹如大日般耀眼夺目，点亮这一方昏沉的海面。 鱼王知道她剑术厉害，存了几分畏惧之心，没想着硬抗，改为守势。 却不想，此举正合叶翩然的心意，她手感正好，正愁没人当她的陪练呢。 于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在噬骨黑海上空出现了。 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竟然在追着一条四阶巅峰的魔鬼鱼王打！ 而最离谱的是，那鱼王身上，竟也真的多了几道切口平整的伤痕，不见鲜血，却残留着不朽的气息。 不朽是无数修士所追求的道之极致，叶翩然自然远远没到那个层次。 她的不朽只是，让伤者的伤势无法愈合，持续不断地恶化下去，直到回天乏术，生机断绝。 第二百零八章 地宫与尸傀 若是鱼王全盛时期，叶翩然定不敢跟它硬碰硬。 可惜，此时的鱼王已是强弩之末，反观她自己，剑意初成，正是战意酣然的时候，状态更是节节攀升。 敌弱我强，胜负自是跃然纸上。 收下鱼王的晶核，再抹去此处的战斗痕迹，叶翩然御剑离去，消失在天际。 足足飞出去三百里之后，她这才放缓速度，拿出自己所得的四枚晶核，细细端详起来。 晶核通体剔透，呈不规则状，三阶妖兽产出的晶核与四阶有显着区别，等级越高，晶核越大，颜色也更实。 乍一看，就跟妖丹似的。 但她知道这不是妖丹，这是白霜谷秘境中一种特有的产物，作用类似于积分计数，分数越高，便会在后续的寻宝中越占优势。 晶核的颜色与产出区域直接相关，譬如她杀死的这四条魔鬼鱼，皆出于噬骨黑海，因此是黑色的晶核。 换做是密林沼泽地区，晶核便会是绿色，大光明殿则是黄色。 不论颜色如何，不同品阶的晶核所对应的分数都是一样的，如一阶为一点，二阶十点，三阶一百点……由此类推。 至于不同颜色所代表的具体含义，则是不详。 据大师姐谢明瑶说，自白霜谷秘境开启以来，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一人能参透晶核颜色背后的秘密。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颜色不同的机制，必然不可能是平白无故的摆设，但解开谜题的钥匙在哪，却是没人知道。 此事暂且按下不表，叶翩然手托鱼王所出的晶核，黛眉微蹙。 四阶妖兽的晶核，基本上是三阶妖兽的两倍有余，差不多是成年人修的拳头大小，这一点可以从前面三枚晶核的比较中得到证实。 而鱼王的晶核，在这个基础上还要再大七八分，入手沉甸甸的，透光率低，只有在光源充足的情况下才会表现出剔透的一面。 这枚晶核显然已经远远超出四阶的范畴，但也达不到五阶的标准。 她现在关心的就是，这枚晶核究竟能折算成多少分数，因为晶核并不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里面是有能量的，分数的多寡便取决于这些能量。 依照以往多年的经验，同一品阶的晶核所对应的分数，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有一个相当的浮动空间，且品阶越高，浮动越大。 不管怎么说，刚刚进入秘境不到一天时间，便有至少两千积分在手，她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叶翩然把玩了一阵晶核，便将其妥善收起，继续往自己选定的方向前进。 噬骨黑海一望无垠，再详尽的地形图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但地形图的作用不仅仅在于指明方向，旁边的小字注释也十分关键，标明了区域内的种种异常情况或是注意事项。 其中有一条便是，黑海之中，会随机地在海面上生成一些诡异漩涡，而这种漩涡一旦生成，方圆百里的生灵都会被吸入其中，是福是祸，全凭运道。 诡异漩涡将要诞生的时候，伴随着一些预兆，主要表现为海面翻滚异常，海上光线转暗，灵力运转迟滞等等。 早在进入秘境之前，她就已经把整张地形图背得滚瓜烂熟，对于外面的异常情况更是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以便随时掉头跑路。 又是一百余里的路程过去，眼前的黑海仍是望不到头，饶是叶翩然心志坚定，也不免生出几分气馁。 她谨慎地观察了一番四周的情况，准备就在空中休息一下，补充体力，缓解疲惫。 却不想，就在她后方不到二十里的海面，忽然间大风迭起，惊涛骇浪。 下方不知多少万里之深的海底，爆发出一股极强的吸力，继而形成海中漩涡，不断向上扩散，惊扰方圆百里海域。 叶翩然察觉到这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 不是她反应不够快，而是她就在这诡异漩涡的头顶上，便是想跑也根本跑不出去。 而且她也委实没想到，所谓的随机生成，原来是这么个随机法，和天灾没什么本质区别，简直是避无可避。 至于图上所说的种种预兆，也确实是有，只是扩散的速度实在不敢恭维，基本可以说是预兆还没到，人就已经被吸进去了。 当然，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没有任何作用。 被巨大吸力撕扯的叶翩然，无奈之下只能祭出青魔鼎护住自己，任由这股吸力把自己带走，去往未知之地。 而这一回，青魔鼎未再表现出如之前一般的坚硬牢固，整尊鼎晃动不已，甚至发出嘎吱嘎吱一般的闷响。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股漩涡吸力具有强大到难以想象的破坏力，连青魔鼎都有些扛不住，恐怕连金丹修士的肉身都无法抵挡。 好在，这个过程并不长，大约也就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伴随着哐啷一声巨响，巨鼎跌落在地，外面的吸力也渐渐减弱，直到彻底消弭。 危机疑似解除，叶翩然却没有立时收回青魔鼎，而是保持滚落的姿势，原地等待了半个时辰，静观其变。 她透过神识观察外面的情况，发现这里四面石壁，通道规整，好似完全和黑海脱离了关系，像是一座地宫。 地宫静悄悄的，除了她一个人的呼吸声以外，什么也听不见。 叶翩然犹豫片刻，决定将神识再往外探出一段距离，若是无果，便继续扩张，直到极限为止。 就在她第三次外扩的时候，果真有所发现。 那是一处牢狱模样的房间，栅栏上悬挂的锁链是打开的状态，里面则是一群奇怪的人。 这些人肤色黄中泛绿，瘦骨嶙峋，呈现出一种极度不健康的姿态，浑身毛发更是犹如枯草，乱糟糟的，根本看不清面容。 不知怎的，一看见这些人，叶翩然心中便升起一种毛毛的感觉。 又仔细看了几眼，这群人的姿态和她记忆中某本古籍上所记载的图样慢慢重合，让她一下子瞪大眼睛。 是了，这些家伙不是人！ 色发绿，皮包骨，毛蓬垢，体恶臭。 这是她在一本讲傀儡奇谈的古籍上看到的，书中把傀儡的几大类型都作了简要介绍，其中关于尸傀的篇幅里便提到了这句。 四条占三，毫无疑问，这群奇怪的人，便是尸傀！ 第二百零九章 遇欧阳婧 最低级的尸傀是由死去已久，但尸身还未完全腐烂的尸体炼制而成的，这种尸傀浑身长满尸斑，皮肤呈鲜艳的绿色，且恶臭熏天，很好辨认。 叶翩然发现的几具尸傀，显然不属此类，而是属于第二等尸傀。 二等尸傀在炼制原料上大有进步，取用的是新鲜的尸体，最久也不能放置超过三天，炼制过程中还需要使用冰棺保存，成本极高。 这种尸傀一旦炼成，优势也很明显，首先便是没那么打眼，尤其是像傀儡术已经失传的现代修仙界，若不博览群书，遍通古籍，怕是还真认不出来。 尸傀这种东西，当然是没有人性的，却会随着品阶的提高而具备相应的灵智，甚至于完全达到和生前一样的智力水平，在理论上也并非是全无可能。 换言之，要是不认识尸傀，那就非常危险了，而且相同境界下，大部分修士肯定是不敌尸傀的。 尸傀没有痛感，也不需要消耗灵气，身体更是经过炼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几乎没有弱点可言。 相反，修士修炼却是难免有所疏漏，孰强孰弱，不用打都知道。 认出尸傀，叶翩然不但没有慌乱，反倒还松了口气。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怖，她不怕敌人强大，只怕不知道敌人是谁。 她继续向外探查，大体上摸清了这一片区域的结构，心中有了成算。 虽不知那诡异漩涡把她带到了什么地方，但既来之则安之，或许这地宫中有什么宝藏机缘，或是噬骨黑海的出口也说不定。 确认四下没有其他人修的痕迹后，叶翩然从巨鼎中走出，有些心疼地抚了抚鼎身上的裂纹。 她将青魔鼎收起，握剑在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地宫通道交错复杂，两侧分布着各种房间，门前都有禁制守护，这也是她最开始没发现尸傀的时候，一无所获的原因所在。 她一间一间走过，挨个破除禁制，不能说毫无所得，但也是收获不多，都是些价值不高的小玩意。 难怪这一大片区域，都没有尸傀的痕迹，果然是机遇与风险并存。 想通这一点后，叶翩然不再耽搁，径直往尸傀所在而去。 尸傀的境界由生前修为直接决定，并根据炼制者的喜好和水平，在躯体某处留下一个相应的印记。 这个印记古籍上也有记载，是以她在认出尸傀以后，第一时间便进行辨认，最终在其中一个尸傀抬手挠痒的时候，在腋下发现了印记。 依照同样的方法，她耐心等候，确认这一拨五个尸傀，都是中阶铜傀，大约与筑基中期的修士相当。 以一敌五，她没有把握，不过她也没想着上来就跟尸傀硬碰硬，而是先找了一处外围的房间，验证自己的猜想。 清冽的水光在指尖汇聚，化作一支支尖锐的水箭，连续击打在禁制的同一点上，使其摇摇欲坠，颤动不休。 叶翩然却是咦了一声，诧异中带着惊喜，因为她先前也是用的这一招，不费吹灰之力便击破了禁制，眼下却并未建功。 这并不是坏事，恰恰相反，这说明她的猜测已经对了一半，禁制的强弱，很大程度上便能代表东西的价值。 她再次使出凝水诀，加了三成力道，禁制顿时如蛛网般碎裂开来。 里面的东西也没叫她失望，是一瓶真元丹，这种丹药可以增进筑基修士的修为，只一枚便可抵去一年苦功，价值不菲。 这一瓶真元丹的份量还不止如此，毕竟这是在白霜谷秘境中发现的丹药，属于古丹，要是拿去卖的话，少说也能翻个三五倍。 收起丹药，叶翩然走出房间，外放的神识却忽然察觉到异常。 尸傀动了，不过不是冲她来的，看样子是有人惊动了它们。 既然与自己无关，她也乐得有人吸引火力，当下便留出三分心神注意那边的动静，自己则是继续寻宝。 这一条通道上还有十余处房间，她挨个打破禁制进去，虽然没再遇见如真元丹一般的宝物，也是收获颇丰，狠狠充实了一番自己的小金库。 从最后一个房间出来，拐个弯便是原本关押尸傀的牢房。 只不过，牢房并未上锁，里面的尸傀也不知所踪，只有远处源源不断地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彰显着这一切的不同寻常。 叶翩然只是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并未冒然探出神识，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去。 尸傀察觉不到神识，打探起来自然没有任何顾忌，但修士就不一样了，她可不想打草惊蛇，给自己惹上麻烦。 再者，被五具相当于筑基中期的尸傀缠上，还能一直坚持到现在，足以说明那人实力不俗，或者不是孤身一人。 若是同门，遭遇危险，必然会第一时间激发衡天阙，寻求帮助，而她并没有收到感应，说明这些情况都没有发生。 既然如此，那她自然也没有任何过去横插一脚的理由。 叶翩然继续前进，她探知到周围这一片区域的通道，都不约而同地通向同一个地方，决心过去一探究竟。 路上，她也没有放过任何一处有禁制守护的房间，而越接近通道尽头，禁制的强度便越大，凝水诀的威力渐渐地就有些不够看了。 这些房间里也并非全都盛放着宝物，倒不如说，内有宝物的只是小部分，大多数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就是时间过去太久，宝物灵性尽失，早已变成一堆废品。 更甚者，还有里面暗藏危机的，陷阱什么的都还好说，有一次她好不容易打开了禁制，房间里却蹦出了一具高阶铜傀，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傀儡分为金银铜铁四个等级，任何种类的傀儡都要遵循这个等级规则，铁傀对应炼气期，铜傀对应筑基期，以此类推，更加细节的划分则是以低中高阶来区别。 高阶铜傀，即意味着这是一具生前达到筑基后期的尸傀，真正交起手来，强度还不止如此。 叶翩然吃了个暗亏，也没心情继续探索剩下的房间了，边打边退，直往通道尽头而去。 抱有这种心思的人不止她一个，在这片区域探索的修士，或先或后都遭到了尸傀的攻击，心照不宣地汇集而来。 面对这种情况，叶翩然并不意外，真正引起她情绪波动的，是一名被五具尸傀包围的女修。 女修相貌清秀，称不上多么惊艳，却也十分耐看，令人瞩目的是她身后背着的剑匣，看起来十分沉重。 此刻，剑匣大开，内里空无一物，而女修周身却萦绕着五口飞剑，光芒各异，五彩斑斓，散发出一股惊人的锐气，竟是叫五具尸傀无法近身。 女修特征太过明显，身上又穿着统一的宗门服饰，很轻易便能被人认出身份。 正是清池剑宗，欧阳婧！ 第二百一十章 煽动人心 见欧阳婧被五具尸傀围攻，叶翩然顿时明白过来，看来她先前和自己走的是一片区域。 “那是清池剑宗的欧阳婧，竟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五具尸傀，剑宗亲传果然是不负盛名。” 众人汇集到大厅之中，不少人都认出了欧阳婧。 “哪止，她只有筑基中期，而那五具尸傀都是中阶铜傀，筑基后期修士都难以招架，此女实力堪称恐怖，万万不能招惹。” 人们议论纷纷，其中既有散修，也有宗门弟子，不过前者多数都是惊叹的语气，后者则难免起了比较之心。 叶翩然也不例外，毕竟她很想知道，自己放在七大宗门中究竟算是什么层次。 她和欧阳婧修为相当，换做是她面对五具铜傀，防御定是不成问题，但想要逐一击破乃至战胜，就很有难度了。 正想着，一名压力不大，犹有余力环顾四周的散修注意到她，当下便瞳孔一缩，惊呼出声。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筑基初期对付高阶铜傀，竟然还毫发无损？” 闻言，众人齐齐转移了注意，就连欧阳婧都侧目看来，一时间，叶翩然成了备受瞩目的焦点。 “白衣龙纹，原来是天衡宗亲传弟子，难怪有如此实力。” “话虽如此，筑基初期未免也太低了点，等于是跨越两个小境界对敌，她是如何做到的？” “要么是妖孽在世，要么就是隐藏了修为。不论如何，这些大宗亲传，身上保命底牌都多得很，不是好惹的主。” 听着众人的谈论，叶翩然神色不变，继续做自己的事。 见她果真能稳稳接住高阶铜傀的攻击，似乎还有些余地，闻声看来的修士又是脸色微变。 虽说他们心中都认定，此女定是隐藏了修为，决计不存在什么绝世妖孽，能以筑基初期修为跨越两阶对敌的情况。 毕竟，若真是这种级别的绝世天骄，天衡宗不可能会放任其这么早进入秘境之中。 一味的温室保护固然不可取，可秘境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有天然的空间禁制，真出了什么事情，救都没法救。 即便撕裂空间，也是需要时间的。 抛开这些不谈，在场的人多数都是筑基后期修为，扪心自问，面对一具高阶铜傀的攻击，他们是断然无法做到如此云淡风轻，泰然自若的。 也就是说，就算叶翩然隐藏了两阶修为，实力也绝对在他们之上，如果不是，那就更可怕了。 欧阳婧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清澈的双眼中有利芒一闪而过，还伴随着几分战意和兴味。 众人心思各异，唯有一点相同，那便是都在尽力解决眼前的敌人。 感知到汇聚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渐渐散去，叶翩然暗中松下一口气。 这种场合，被人注意到是在所难免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以她的性格，其实是不太喜欢受人瞩目的，只是她修为低，若是不适当地露出一些本事，必会遭人看轻，招致种种麻烦。 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这是她的判断，当然，实际上她还是藏了不少就是了。 “诸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场中沉寂下去不久，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沉闷，是一名身着玄虚宗亲传服饰的男修。 “既然大家都汇聚于此，那便是缘分一场，若我们各自为营，即便能解决这些尸傀，定然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我相信，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 他这番话很有水平，三言两语便把素不相识的众人变成一个整体，最重要的是，他说的确是实情，不然众人不会都出现在这里。 “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有人提出疑问，也算是变相地赞同了他的提议。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玄虚宗亲传弟子文昶，若诸位信得过我的话，不如听我一言。” “你先说来听听。” 文昶淡淡一笑，他是筑基后期修为，对手却仅仅是一具中阶铜傀，处理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 他不再卖关子，而是叫众人注意一下后方紧闭的四扇门户，接着开始叙说起来。 叶翩然不是妄自尊大之人，眼下情况复杂，浑水摸鱼，随机应变才是最佳选择，何况此人是玄虚宗亲传，对于此地有什么她不了解的消息也不好说，自然是认真听着。 事实也果然如此，据文昶所说，这座地宫位处噬骨黑海下方，在海底极深处，进来容易出去难，同时内部也孕育着许多宝藏，随便一样拿出去，都能换取巨大的财富。 这是实情，真元丹便是例子。 不过，叶翩然观察文昶的神情变化，总觉得他言语中指的应该不是这个，或者说，可能很多人都没得到这样的宝物。 话音落下，不少人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就连一些宗门弟子也是面露激动，毕竟财帛动人心，如果是能增进修为的机缘，更是再好不过。 文昶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变化，嘴上却是话锋一转，说起其中的困难来。 第一重困难不必多说，便是眼前这些尸傀。 尸傀经过特殊炼制，躯体无比坚硬，寻常手段根本起不了作用，就算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害，也难以将其彻底摧毁。 即便解决了尸傀，地宫结构的错综复杂也是一大问题。 “地宫有上下三层，我们所处的是最上面一层，越往下，宝物越多，危险也越大。而继续深入的方法也很简单，就在这四扇门户之后。” “说了这么多，总归就一个意思，你想打开这四扇门户是吧。” 有人听出文昶的未尽之意，当即挑明开来。 “正是如此。” 文昶大方承认，态度很是坦荡。 “实话告诉你们，这四扇门户极为沉重坚固，很有可能是万年玄铁制成，单凭几人之力，是绝对打不开的，唯有众志成城，一起攻门，才有希望将其打开。” “万年玄铁！” 人群中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那可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宝贝，没想到如今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而且还是这么多。 这四扇门户，大小模样都没有任何区别，表面漆黑如吞，高十丈，宽六丈七寸，规模极为骇人。 若真是由万年玄铁制成，那这个造价也太吓人了，就算是上古时期的造物，也实在难以想象。 听到这里，叶翩然已经明白文昶的打算了。 他无非是想，先聚众人之力解决尸傀，一来省时省力，二来培养信任默契，为后面的行动做好准备。 至于攻打大门，往下探索就不必说了，重点在于，文昶说话时明显避重就轻，只说好处，却半点不提里面的危险和细节，煽动人心极有一手。 若她所料不错，待大门打开之后，文昶自己必然不会第一个冲进去。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可以说是一石二鸟，不但可以达成自己所愿，还能顺便铲除一波竞争对手，且不留痕迹。 实在是高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人比人气死人 文昶很有心机，但其他人也不是傻子。 不管心中如何想，众人在表面上也没有否决文昶的提议，算是默认了。 接下来，文昶开始发出指示，众人边打边退，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条战线。 “诸位，齐心协力，一举打败这些烦人的尸傀，如此，我们才能继续后面的探索。” 他说这话的目的，自然不是真让大家合作对敌，而是在说，都可以不用留手了，还有好东西在后面等着呢。 至少在明面上，众人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 被尸傀缠上的大部分修士，其实都有摧毁尸傀的能力，毕竟现在距离秘境开启已经过去两三天的时间，手里没点真本事，是不可能在噬骨黑海里活下来的。 别的不说，那诡异漩涡中的吸力就十分棘手，都能把青魔鼎割出裂痕，即便是金丹修士，也不敢硬闯。 换言之，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佼佼者一般的存在，手里都握着看家底牌。 就算真有困难的情况，待大批尸傀都被解决以后，也不足为惧了。 闻言，叶翩然目光微闪，不过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节奏。 文昶既然要当这个领导者，自然得以身作则，树立威信，当下便一掌击退面前的中阶铜傀，冷喝一声，祭出一尊紫光熠熠的高大石碑。 只见他手中光芒大作，法诀翻转，石碑便朝中阶铜傀镇压而去，犹如泰山压顶，一点一点将尸傀压扁，直到彻底变成一堆废铁。 “好粗暴的镇压方式，这石碑品阶不低啊。” “不愧是玄虚宗亲传，身上宝贝就是多，随手掏出一件，都抵得上你我小半家底。” 旁边的散修见状，不由得摇头叹息，眼中既有苦涩，也有心酸和无奈。 散修不比宗门弟子，日子十分难过，因为修仙界的大部分资源都被七大宗门瓜分，余下来的根本没有多少，而七宗之下还有各种中小势力，最终能落在散修手里的，寥寥无几。 就连声名赫赫，号称是七大宗门之下第一势力的散修盟，如今也只是空有一个名头，凝聚力虽不如宗族，却也和真正的散修没什么关系了。 身处宗族势力之中，哪怕规模小点，获取修炼资源的渠道也比散修多得多，背靠大树好乘凉，不像散修，什么都要靠自己去争。 这也是为何此番白霜谷秘境开启，各大势力派出的弟子修为参差不齐，而散修却无一人低于筑基后期的缘由所在。 就拿眼前的文昶来说，论个人实力，他未必是散修的对手，可架不住身上宝物层出不穷，又是玄虚宗亲传，指定少不了师门长辈赠予的护身符，就算闯不出什么名堂，遭遇生命危险的概率也比旁人低上一些。 散修则不同，因此，散修身上的气势和宗门弟子有着明显的区别，就算大家都穿着常服，也能一眼认出来。 几人的对话没有刻意遮掩，叶翩然听见，也不由朝文昶的方向瞥去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 在修仙界，散修的确很难出头，这一点上宗门弟子大占优势，她作为利益既得者，没什么话说。 只是，所谓修仙，归根结底靠的还是自己，若自身不争气，出身再显赫也没用，而散修之中也不泛有大气运之辈，未必就比宗门弟子差。 不论如何，摆正心态，一心向道才是正路。 文昶出手摧毁尸傀之后，其余修士也纷纷发力，不久，乌泱成片的尸傀便倒下大半。 到了这时，还没有解决对手的，要么是自身修为太低，要么就是遭到围攻，分身乏术，心有余而力不足。 欧阳婧以一敌五，支撑了这么久，已经非常厉害了，即便不能反手摧毁尸傀，也没有人会小看她分毫。 处理完自己身上的麻烦以后，离她最近的几名修士纷纷上前，吸引火力，为她减轻负担。 “多谢。” 清亮的眸子扫过几人，欧阳婧出声道谢，五口飞剑齐齐对准最后一具尸傀，寒光闪过，竟是将其生生切成数截。 “好锋利的剑，竟能轻松肢解尸傀！” 见到这一幕的修士俱是瞳孔一缩，心生骇然。 要知道，尸傀是经过特殊炼制而成，防御力虽不比灵器，跟一般的法器也没多大差别了，坚硬非常。 欧阳婧既然能生生切断尸傀，足以说明她的攻击力已然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级别，若是身上没有防御型灵器护身，正面冲突，估计扛不住一个照面。 离开遭遇围攻的窘境，欧阳婧的真正实力显露出来，最可怕的是，她还只是筑基中期，堪称前途无量。 果然，清池剑宗号称七宗之首，不是无缘无故的，随便一个弟子都这么厉害。 叶翩然留意着那边，心中一凛。 眼下，还未解决尸傀的算上她，已经不足一手之数，有欧阳婧的例子在先，她周围的修士也靠近几步，想要伸出援手。 她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大家素未谋面，不落井下石已是不错，出手相助必有所图。 如此做，不过是看她身为天衡宗亲传，有几分利用价值罢了。 叶翩然不像欧阳婧，缠斗许久并非是出于无可奈何，而是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的实力。 但比起这个，她更不愿意接受假惺惺的好意，免得给自己背上无谓的因果。 她清喝一声，解开木簪掩护，浑身气势节节拔高，来到筑基中期。 靠近的几人没想到她真隐藏了实力，心下一惊，脚步微顿。 而趁此功夫，叶翩然贴近尸傀，掌心印在后者胸膛，地泉之火喷涌而出，不消片刻便烧毁了内部的中枢核心。 失去内驱力的高阶铜傀顿时坐倒在地，一动不动，威胁尽消。 奇异的是，它的胸口却是毫发无损，看不出有任何外伤，更别说地泉之火的痕迹了。 这当然是叶翩然刻意为之，她不动声色将地泉之火收回体内，这才松开手掌，飘然退回。 观战的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尤其是提步靠近的几人，有种难言的尴尬之感。 他们本以为一个欧阳婧就足够吓人了，不成想人外有人，这名不见经传的天衡宗亲传也如此强悍，一招秒杀高阶铜傀，看起来犹在欧阳婧之上。 关键是，他们甚至连对方使的什么手段都没看清，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事出反常 欧阳婧盘膝在地，注视着展露出真实修为的叶翩然，心中的兴趣愈发浓烈。 如有机会，她真想和此女酣战一场，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战过后，她或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进步。 作为一名剑修，欧阳婧渴望的不是其他，当然非剑意莫属。 剑意领悟与否，是剑修之中一道至关重要的分水岭，有了剑意，剑修将会发生脱胎换骨的蜕变，实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一旦领悟了剑意，她的战力将会呈倍数增长，真正引起宗门的重视，得到最用心的栽培，还有资格进入剑冢之中，成为剑宗核心人物。 总之，好处很多，但最重要的还是个人实力的提升，代表着她正式走上通往剑道极致的康庄大道，这也是欧阳婧最看重的。 …… 所有尸傀尽数解决以后，文昶让众人原地休整调息，片刻后出声道。 “想必大家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联手攻门罢。” “文道友，不知我们该如何做？” 有青云宗的弟子提出疑问，他说的也是众人的心声，毕竟大家一起出手，威力是大，可乱哄哄的没有章法，作用可能还有所不如。 文昶闻言淡淡一笑，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提出自己筹谋已久的方案。 “不知诸位道友之中，可有阵法师？我自己算一个。” “原来文道友打的是这个主意，也算上我罢，在下青云宗蒋元。” 方才开口的青云宗弟子站起身来，他是筑基圆满修为，往那一站，看起来比文昶更有统领风范。 “我也是阵法师，云鹤谷石兰。” 又一名身姿高挑的女修走出，她气质淡雅，如空谷幽兰。 “还有我……” “……” 人群中陆陆续续走出几名修士，算上文昶自己，一共有五名阵法师。 “不错，足够了。” 文昶满意点头，旋即把几人召集过来，取出一枚玉简，也没有布下隔音禁制，堂而皇之道。 “这是我们玄虚宗内部才有的合击阵法，名为太和无象阵，可以吸收大量攻击，转化为自身的能量，而后喷涌而出，形成恐怖一击。” 说着，文昶一副毫不藏私的态度，直接把玉简交给几人，任由他们轮番查看。 将信将疑的几人接过玉简，细看之下，就连青云宗的蒋元都变了脸色。 他是何等阅历，自然能看出这阵图不假，只是，这文昶为何如此大方？此阵法决计不是什么大路货色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蒋元到底是筑基圆满，心智十分老练。 而不懂阵法的其余修士，听见文昶所言，也是心中惊疑。 尤其在看见五位阵法师讨论完毕，分工合作，果真开始布置阵法时，更是直接炸开了锅。 如果说先前他们还对文昶存了九分戒心，那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不信也得信，除非他们事先串通。 但是这种可能性很低，不论如何，文昶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拔高了一大截。 叶翩然也有点搞不懂文昶了，她经历过陈家之事，知道阵法的珍贵，按常理而言，必然不是那般轻易就能给出来的东西。 若是用来笼络人心，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除非另有玄虚。 文昶当然有自己的盘算，他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这太和无象阵虽好，却是个残篇，而且有很多使用限制，真实价值根本没有众人所想的那么高。 如今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拿出，也是算准了情况适用，还能借着此举，赢得信任，可谓是一箭双雕。 等到大门打开，必然会有人问他请教，届时，他的图谋便算成了。 至于剩下四位阵法师，能否看出阵图的端倪，不太可能，唯有青云宗的蒋元才有一丝机会。 这也不是说他们阵法造诣不行，主要是时间太短了，根本无法进行仔细推敲。 若是有阵法宗师在此，一切都无所遁形，可惜没有。 青云宗作为七宗之一，阵法宗师自然不缺，但那也要等到蒋元回宗以后再说，只是他有没有那个命回去，就难讲了。 想到此处，文昶眼中掠过冰冷的光芒。 噬骨黑海死亡率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却鲜少有人知道，这处地宫更加可怕，一旦进来，就很难再活着出去。 如果不是在这里，文昶不会主动跳出来，要做这个领头人。 可惜。 不管这些人都出身何门何派，如何惊才绝艳，都无济于事。 最后活下来的，只能是他！ …… 太和无象阵并不复杂，耗费了小半天的时间，五位阵法师便布置完成了。 身处地宫之中，空间密闭，很是压抑，众人只能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进度，无形的紧张气氛四下蔓延。 蓦地，有人开口道。 “文道友，若是我们不打开这四扇门户，可有其他方法出去？” 文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 “怎么，这位道友是反悔了么？” 那人神色一滞，刚想出言反驳，便被文昶打断。 “实话告诉你们罢，这座地宫只有一个出口，便在下方第三层。所以，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都必须以打开门户为先，除非，你们想一直在这里待到秘境关闭。” 白霜谷秘境五十年开启一次，别说那些散修，就连七宗弟子想进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当然没人愿意坐以待毙。 场中再度陷入沉寂，文昶的话让众人意识到，这处地宫似乎没有看起来这般简单。 可事已至此，他们人都已经进来了，除了继续前进，也没有其他办法。 文昶并不关心众人的想法，毕竟此时他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没有第二个人有他这般了解地宫。 至于他为何如此了解，倒是没人怀疑，因为他是玄虚宗亲传，有着天然的主场优势，这么长时间下来，所积累的情报绝对是惊人的。 将先前布阵的消耗尽数补足，恢复到巅峰状态的文昶睁眼，朗声道。 “诸位，时候已到，还请使出你们的最强招数，汇入此阵之中，破开门户罢。” 叶翩然依言起身，抬眸看向前方，在半空中徐徐旋转的巨大阵法。 阵法呈圆形，半径足有十五丈，散发出并不刺眼的迷朦符光，其上填满了繁密玄奥的古文字，犹如蝌蚪一般，直看得人意识混沌，两眼发晕。 众人纷纷散开，空中或是地面，找到一处适合自己的攻击角度，浑身灵力鼓动，衣袍无风翻飞。 “动手！” 文昶一声低喝，身前的紫光石碑陡然变大，爆发出绚丽厚重的紫色气劲，狠狠朝前而去。 同一时间，一众修士或动用法宝，或施展神通，身上皆有强悍的气势喷薄而出，声势浩荡，将此方空间渲染得五光十色。 嗡！ 太和无象阵吸收了众人的攻击，整座阵法变得耀眼夺目起来。 紧接着，一道粗大无比的光柱从阵法中射出，中途一分为四，分别射向四扇漆黑门户，发出沉闷的声响。 轰！ 光芒渐渐散去，四扇门户应声而开，露出后方黑黢黢的空间。 第二百一十三章 空间异动 正如文昶所料，门户一开，没有人急着进去，反而七嘴八舌地向他请教起来。 微微勾起唇角，文昶知道，就算这些人没有彻底信任他，至少也相信七八分了，毕竟他的安排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人群边缘，叶翩然黛眉微蹙，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欧阳婧一直在注意她，只不过方才群攻的时候，场面过于混乱，迫使她不得不专注己身。 如今风波散去，一切恢复如常，她下意识侧头看去，没成想看到这幅表情，让她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欧阳婧也没有多想，她的理念很简单，不管遇到什么，一剑斩之便是，何须思虑其他。 “文道友，你可知，这四扇门户有何分别，通往何处，进去以后会遇见什么？” “具体区别我也不知，只知道，这四扇门户都通往下一层。至于前往第三层的入口，似乎并不是像现在一般，集中在一处，或许谁先找到，谁就能先出去罢。” 文昶笑着，看起来十分温和。 “原是如此，那你说的宝物机缘……” “这个，就要看个人的缘法和气运了，我就算知道，如今也不剩下什么了。” 文昶说话滴水不漏，好像回答了别人的问题，仔细推敲，又会发现其实他什么也没说。 门户已开，大部分人不欲在此久留，听了几句几人之间的对话以后，发觉没什么有用信息，便各自选了一扇门户进去，很快就失去踪影。 左右他们和文昶只是互利互惠的关系，没有他们，文昶也打不开这四扇门户，不存在什么因果。 唯一需要头疼这一点的，大抵只有那四位阵法师了。 叶翩然混迹在人群之中，随便挑了一扇看着顺眼的门户，御剑往左前方飞去，快要进门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文昶。 后者仍在谈笑风声，见状，她眸色微微一暗，旋即转过身去，灵力狂涌，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飞出，眨眼间消失不见。 飞行一段距离，眼前出现向下的阶梯，叶翩然速度放缓，不疾不徐地在阶梯上空穿行。 她并不是第一个进入这扇门户的人，在她前面，已经有许多修士迫不及待地闯入了，可奇怪的是，自她进来至今，居然还没遇见一位同道。 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速度太慢了？ 叶翩然认为并非如此，只是还不待细想，便感知到前方异动，当即眸色一变。 她不闪不避，任由异动穿过她的身体，顿觉眼前一花，已然来到一片全新的空间。 不错，这股异动正是空间屏障震荡所带来的异动，在即将贴近的一瞬间，她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细微变化，嗅到了空间之力的味道。 一时间，种种想法掠过心头，她没有反抗这股力量，再度看清眼前的情形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通往下一层的入口并非是阶梯，而是短距离空间传送。 也难怪她见不到其他人，若是全速飞行，估计几个呼吸就要撞上空间屏障，这会儿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收起长涟，叶翩然降落在地，没有急着前行，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七年前汇星城一战，神君借用她的身体使出空间之术，虽然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却也因祸得福，使她对空间之力的领悟更上一层楼。 如今一看，效果似乎还在她预料之上，因为方才那股空间波动非常微弱，换做以前的她，定然是毫不知情地一头撞上，远不及现在感知敏锐。 想到此处，叶翩然心中泛起淡淡的喜悦。 自得到那一缕功德金光以后，她福至心灵，确定自己日后要走的道，即是时空之道。 时空之道虽不是时间与空间的简单复合，却也与这二者脱不开干系，而她现在不单单是在空间方面稳步前进，时间方面也不曾落下。 她修炼乾元周天剑诀，由此悟出不朽剑意，不朽和时间之间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无法割舍。 真论起来，她在时间上的进度还要超过空间，而一旦掌握一门与空间之力有关的技法，齐头并进，那她距离真正踏上时空之道，也就不远了。 要知道，确立大道一般而言，是金丹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她这般早便走到这一步，已是甩出大多数同辈不知多远，百利而无一害，为日后的修行荡平了许多障碍。 这一点，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哪怕同为七宗亲传，有这种机缘道运的，也是百不足一。 …… 地宫二层和一层的结构，整体上并无太大区别，只是走廊拓宽了许多，足有三丈余，是之前的两倍还多。 不但如此，房与房之间的间距也大了不少，放眼望去，一条走廊大抵只有五六个房间，密度比一层小得多，就是不知道质量如何。 走廊光线昏暗，每隔一里方才有一盏烛火亮起，且忽明忽灭，颇有几分诡异之感。 二层给人的感觉和一层明显不同，叶翩然不敢放松警惕，握紧长涟剑，缓步往深处行去。 很快，她来到第一处房间门口，却并没有发现禁制。 房门上有种奇特的力量，能阻碍她的神识渗入，她心中一凛，提剑朝前一挥。 铛！ 一声闷响，房门向后打开，扑面而来的大片灰尘被她的护体光罩隔绝在外。 叶翩然没有立即进去，先前被尸傀偷袭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她再次挥剑，这次是一阵猎猎剑风，把房间内的陈设吹得东倒西歪。 没有异响传出，她迈步走进，不出所料地没有发现任何收获，想来不是被人捷足先登，就是过去太久，宝物失效，早已化作一地齑粉。 摇摇头，她也不气馁，继续往前探索，只在第三处房间中发现一株尚有灵性的天材地宝，论价值，还不比上之前那瓶真元丹。 不多时，她来到走廊尽头，这里有三条岔道，看起来都无甚分别，她仍是随心而动，选了中间那条进入。 走着走着，叶翩然眉头蹙起，发现异样。 只见她再次来到道路尽头，而在她的面前，三条岔道依次展开，和方才所见完全一模一样。 第二百一十四章 蛇王藤 沉吟片刻，叶翩然继续前进，这次她选了右边一条岔道。 进入岔道之后，所经历的一切和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也是一共五个房间，只有第三个房间里面还有宝物留存，是一株蛇王藤。 她将蛇王藤收起，却并没有收入储物戒指，而是包起来揣在怀里。 第三次来到走廊尽头，依然是一样的情形，她眸光一闪，没有一丝停顿地往左边的岔道走去。 事不过三，至此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她分明是进入了某种循环之中。 循环有很多种，现下她所经历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空间循环。但不论如何，只要能找到循环的节点，便能破局而出。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陷入循环困境的，叶翩然也捏不准，说不定是她刚一穿过空间屏障的时候，也可能是她在向前探索的时候。 不，不对，一定是在最开始那会！ 一念及此，她眼睛一亮，觉得自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既然是空间循环，那必然会涉及到空间之力，以她如今的感知敏锐程度，就算把握不住症结所在，也多多少少会有些发现。 可自她进入这地宫二层起，未曾察觉到任何异常，直到第一次进入岔道，完全相同的房间分布才让她起了疑心。 换言之，只要进入地宫二层，便必然会陷入循环之中，因为这二者是一体的，整个二层就是一座巨大的空间迷阵。 想通了这一点，剩下的也就不难推断了。 她猜测，这空间循环应该是地宫的考验，通过与否不但决定着能不能进入地宫第三层，也关乎个人性命。 要是出不去，恐怕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深深吸上一口气，叶翩然第四次来到那个摆放着一株蛇王藤的房间，不过这一次，她并未将其取走，而是把自己身上的三株也拿了出来，在桌上一字排开。 蛇王藤是一种天材地宝，通体翠绿欲滴，茎叶弯曲呈蛇形，内含剧毒，但若是将其服下，并能保证自己不死，便有破而后立，蜕变成万毒之体的机会。 万毒之体是一种特殊体质，身怀万毒之体的修士浑身都是剧毒，不但血液，口水可以置人于死地，就连随意喷出的一口气，都能变成毒雾，活脱脱一尊人形杀器。 但想要成就万毒之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只有金丹以上的修士才具备这个条件，因为只有把体内原有的金丹变成毒丹，才能控制住浑身的毒素，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其次，万毒之体并不是先天的，吞服蛇王藤是其中一种方法，但成功率很低，毕竟一株蛇王藤的药效是有限的，想要借助此法成功，最少也要连吞五株。 抛开蛇王藤本就稀缺这一点不谈，蛇王藤的毒素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而是可以叠加的，一连五株下肚，毒性滔天，能不能扛得住都是一个问题。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能扛住，自身实力定也不差，完全没必要把自己逼上绝路，非要去追求什么万毒之体。 总之，蛇王藤虽然是天材地宝，但作用非常鸡肋，偏偏价格又很高，经常会出现有价无市的情况，当然，是另一种意义上的。 此时此刻，有四株一模一样，全无分别，就像一比一复制出来的蛇王藤，摆在叶翩然面前。 她停在这里是有原因的，若她所料不错，空间循环的秘密就在这些蛇王藤身上。 之所以作出这一推断，倒不是她察觉到什么异动，而是在上一次收取蛇王藤的时候，捕捉到了一缕奇怪的气息。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她打了个响指，一朵澄黄火焰顿时出现在指尖。 “去！” 她低喝一声，地泉之火飞扑而出，落在四株蛇王藤之上，眨眼间便将其烧得一干二净。 唰！ 下一刻，四周场景变化，狭小的房间及外面的阴暗走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巨大的密室。 至于她的面前，哪里还有桌子和玉盒的痕迹，一头庞然大物盘踞于此，正嘶嘶地吞吐着蛇信，观其模样，竟无比神似蛇王藤的放大版，只不过从似蛇，变成了真蛇。 等等，不对！ 叶翩然瞳孔一缩，一股凉意爬上背脊，眼前这东西，分明就是蛇王藤本体，因为它身上根本没有一丝妖气！ 可问题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大的蛇王藤，而且蛇王藤是天材地宝，就本身特性而言，应该是不会动的才对啊，除非吸收了巨量的天地灵气，已经成精了。 等等。 成精？ 叶翩然神情一滞，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只是她还来不及细想，便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身体做出了下意识反应，化作一抹鬼影飞速向后撤去。 啪！ 下一刹，就在她抽身逃离的一瞬间，残留在原地的鬼影还没来得及散去，就被一条粗大如水桶的蛇尾劈成粉碎。 蛇尾撕碎残影，没有丝毫停顿地落在地面上，硬生生将石质的地板抽出一道三丈长的沟壑，裂痕如蛛网般向四下扩散，碎砖石屑在空中乱飞不已。 密室另一端，现出身形的叶翩然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大骇。 好恐怖的力量，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的身体经受过龙血珊瑚的锤炼，肉身力量颇为不俗，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有把握硬抗这种程度的攻击，而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先前在黑海上空，与两条四阶魔鬼鱼激战之时，她就被鱼尾抽中过，若不是她肉身强悍，那一下就能让她不死也残，绝对不止受点伤那么简单。 眼下，这蛇王藤精的力量明显比魔鬼鱼王更强，正面硬碰硬，吃亏的必然是她。 再打量一番所处的环境，叶翩然深感棘手。 密室空间很大，长宽高都接近百丈，从空间上来说是足够了，可不论她如何寻找，都没有发现出口的所在，完全是在逼她和这头怪物决斗。 而就在她思量对策的时候，蛇王藤精再度发起了攻击。 只见盘踞在密室一端，宛如一座小山包般的巨大蛇精，直起比水缸还粗的上半蛇身，正张大蛇嘴，从中喷出一大团深绿色的毒雾。 第二百一十五章 激战蛇精 嗤嗤！ 毒雾甫一接触空气，便立时有大量白烟生出，那是空气被腐蚀所产生的动静，而失去空气的阻挡，毒雾飞速靠近，直冲叶翩然而来。 蛇王藤的剧毒只有金丹以上的修士才扛得住，她想也不想，当即激发数张四阶防御符，护住自己。 青魔鼎虽然好用，却并不适用于眼下的局面，因为密室封闭，若她不第一时间采取措施，待毒雾充满此间，那才真是无计可施，唯有等死。 毒雾逼近的速度很快，但叶翩然的反应也不慢，她双手交叠握在胸前，身上顿时有澄黄火焰燃起，顺着符箓的保护蔓延出去。 地泉之火与深绿毒雾互相接触的一刹那，就好似烈阳遇到春雪，毒雾节节消融，连一个呼吸都坚持不住。 见到这一幕，叶翩然心中大定。 她早料到异火对毒雾有克制作用，却没想到这么给力，如此一来，等同于废去蛇精的一大攻击手段，自然令她信心大增。 打铁趁热，她手握长涟剑，笔直一斩落下，身后不知何时升起的光耀大日，为她更添几分气势。 毒雾侵蚀的范围很广，地泉之火还未将毒雾全部焚尽，蕴含着不朽剑意的剑光便劈开毒瘴，划出一道惊艳的弧线，瞬时间来到蛇精身前。 吼！ 蛇精感知到危险降临，嘶吼一声，竟是在极短甚至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之内作出反应，蛇首下沉，躲入层层盘起的蛇躯之中，其上碧绿鳞片泛着森然冷芒，看起来坚硬无比。 这一手，对付一般修士说不准会奏效，但很遗憾，它面对的是叶翩然。 欻！ 剑光破空而来，还没斩在蛇精身上，那锋利至极的剑意便展露出一往无前的气势，将蛇鳞破坏得血肉模糊，光芒黯淡，失去防护作用。 紧接着，剑光斩落，直直深入蛇身七寸有余，顿时血流如注。 其实这一剑原本能斩得更深，但蛇精在剧烈的疼痛之下疯狂起来，蛇目由绿转红，一股狂暴可怖的气机在身上浮现，竟是生生止住了剑光的去势。 它伸出蛇首，狠狠一下撞在剑光上，已经耗损大半能量的剑光自然崩碎，只留下鲜血淋漓的光滑切口。 伤势看似恐怖，实际上却未对蛇精造成多大伤害，这一点，叶翩然很清楚。 经过方才的几波交手，她判断出，这头蛇精的实力应该与厉害一些的四阶妖兽差不多，在鱼王和鱼后之间，绝对不是那么好杀的。 而她当初之所以能先后磨死两条四阶魔鬼鱼，一是因为策略奏效，二则归功于青魔鼎和风雷动，前者让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打消耗战，后者则给了她不敌远遁的底气。 但现在，这两大要素都出于种种原因，效果大打折扣，甚至难以拿出，迫使她与蛇精进行正面战斗。 不过，也好，她正好想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便拿这蛇精当试刀石罢！ 叶翩然清喝一声，脚尖轻点地面，便化作一道雷霆弧光急速冲出。 风雷动是雷煌真经的配套神通，厉害程度难以想象，只见雷光尚还在路上，她的人却已经出现在蛇精前方，手中的长剑爆发出夺目的金光，劈头斩落！ 蛇精正伸出蛇信，舔舐伤口，其实它早有准备，却不想风雷动的速度太快了，人比光还要快，导致它的反应慢了一拍。 等它蓄力已久的蛇尾狠狠抽出的时候，叶翩然早已抽身飞退，而它的身上再添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轰！ 怒了，蛇精是真的怒了，它彻底不管身上的伤口，蛇尾的速度暴增一倍，转动如螺旋般朝叶翩然抽去，期间随着后者的闪避，不时撞在密室的墙壁上，发出惊天巨响，碎石簌簌掉落一地。 与此同时，蛇精的嘴巴也没闲着，张口一喷，大团粘稠的深绿毒气飞射而出，与蛇尾一前一后，呈夹击之势，欲要把叶翩然困死在里面。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地泉之火还未将毒雾彻底消灭。 值得注意的是，蛇精第二次喷出的毒气，并未与毒雾交汇在一起，或许是因为空气已被腐蚀干净，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的缘故，这也导致了地泉之火无法蔓延过来。 叶翩然何等感知，只一瞬便看清了场上的情形，心中暗叫不好，这蛇精怎么会有如此智慧。 原本以她的速度，躲避蛇尾追击不算难事，可毒气拦截在她逃遁的方向上，使她一时间进退两难。 发狂蛇精的一尾之力，定能破除符箓的层层防御，而地泉之火无法蔓延，致使她前方的毒气团一路畅通无阻，沾之必死。 想要突围，就必须要调动心神，重新召出一朵异火。 也就是说，她在这个瞬间要做两件事，但凡少做一件，后果都不堪设想，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身死道消！ 这一刻，叶翩然已经忘记自己亲传的身份，忘记自己身上护身符的存在，全心全意投入这场战斗当中。 她大喝一声，精神前所未有地高度集中，刹那间在身前布置出一道寸许厚的澄黄火墙。 就这么短短一瞬的停顿，身后的蛇尾便已破空抽来，数张四阶防御符叠加的防护光罩，如纸糊的一般层层碎裂，眼看便要落在少女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防御灵器激发，却是她束在腰间的嵌珠腰带发挥作用，亮起绚丽的宝光，为她挡下这一击。 但蛇精的力量太大了，灵器支起的防护光罩虽然将她护住，却也无法卸去十成十的力道，残余的力量穿透防御，落在后背，将她击飞出去。 “该死！” 人在空中，叶翩然压住翻涌的气血，生生咽下喉中腥甜，凭借自身强韧的肉体止住退势，此时她距离自己布置的火墙已经不足一寸。 火墙另一侧，地泉之火与深绿毒气碰撞在一起，发生激烈交锋，她冷哼一声，浑身灵力不要钱一般疯狂涌入火墙，火势顿时扩大一倍，击退毒气，化作一颗巨大火球将她护在其中。 火球中央，她踏剑而立，双手分别掐诀，在空中舞出道道残影，竟是在一心二用，同时施展惊雷变的第四式和第五式！ 第二百一十六章 雷霆雨落 惊雷变共有七式，其中前三式是以雷霆之力实现拟态，威力不说多强，容易入门倒是真的，至少可以通过观察妖兽汲取灵感。 当然，这个容易也只是相对而言的，叶翩然的灵魂力本就胜于常人，如今又多了功德金光的裨益，悟性早已达到一个骇人的地步，对她自然不算什么。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么快就能领悟剑意，要知道，即便是在号称大陆第一宗门的清池剑宗，能在她这个修为领悟剑意的，近千年来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要是再加上年龄这个限制条件，说她是千年一遇的绝世天才，都不算过分。 从第四式开始，惊雷变的领悟难度直线上升，变得抽象起来。 第四、五式都是范围杀伤技，其中第五式化天雷，叶翩然早已在当年的陈家之战中用过一次，威力极强，好似天威煌煌，练至大成，甚至能封锁纵向空间，叫人避无可避。 与化天雷截然相反，第四式雷纹裂封锁的则是横向空间，两相叠加，威力何止翻倍这么简单，放在密室这种封闭空间之中，效果更是难以估量。 叶翩然打的便是融合这两式的主意，至于她为何能想到这一步，其实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惊雷变的最后两式，究其本质，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融合技，只不过第六式是前三式的融合，第七式则是前六式的融合，到了最后，甚至能发挥出金丹级别的力量。 当然，以叶翩然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撑她发动第七式，就连第六式都有些勉强，这跟她的悟性无关，而是底蕴不足。 说到底，这还是由于她修炼时间太短导致的，但这种说法也不绝对，因为提升底蕴的方法不止有大量的苦修，激烈而又极限的频繁战斗也是主要方式之一。 左手施展雷纹裂，右手施展化天雷，叶翩然精神高度集中，整个人在巨大的压力下，陷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 她的实力不够，尚不足以自如施展第六式，因此她退而求其次，追求第四、第五式的融合，这是她早就在心中设想好的方案，就连灵力运转线路也模拟过多次了。 但再怎么说，没有经历过实战检验的招数都是绣花枕头，这是她头一回实战运用，连她自己都把握不住这一招的威力，内心多少有些忐忑。 澄黄火焰环绕而成的巨大火球之中，白衣少女御剑而立，身上防御灵器尽数开启，在周身交汇成彩光流转的防护光幕。 而在光幕内部，紫色雷电充斥空间，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少女舞动不已的双手却不知何时悄然停下，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令人心悸的气息，在她掌中徐徐成型。 火球外面，蛇目赤红，正不断发动疯狂攻击的蛇王藤精，动作忽然出现一瞬的停滞。 对它而言，顶着地泉之火的威压进攻，已是克服了本能上的极大恐惧，可现在，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火焰之中诞生，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攻破了它的心理防线。 双目中的猩红渐渐褪去，蛇精退出狂暴状态，本能地往后撤去。 “现在想走，晚了！” “雷霆雨落！” 就在这时，一道冷喝蓦然响起，骇人可怖的气机自火球中爆发开来，席卷沿途包括地泉之火在内的一切，雷火交加，声势震天！ 轰！ 下一刻，雷光炸裂，蛇精躲闪不及，被耀眼夺目的雷电吞没，恐怖的爆炸蔓延四方，紫电雷霆充斥密室，狂躁暴动，霹雳不绝，将这方空间彻底变成雷电的海洋。 若有其他修士看见这一幕，定会目瞪口呆，惊掉下巴，这竟然是一个筑基中期修士能造成的破坏力，简直不可置信，匪夷所思！ 虽说这其中也有雷属性灵力的先天优势存在，还借助了异火的力量，但也实在太夸张了点，一般的筑基圆满修士，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地步，唯有那些佼佼者才可以。 不论如何，这一招下去，万籁俱寂。 良久，狂暴肆虐的余波散去，露出满室狼藉，石质表皮被掀飞不知几层的密室，以及瘫软在地，鲜血淋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几乎失去所有生机的蛇精。 是的，是几乎，正面遭受如此重击，蛇精却还剩下一口气，可见其防御力之强悍，生命力之坚挺。 嗬，嗬…… 抽风机般的喘息声响起，这道声音微弱而又嘶哑，好似下一刻就要断气。 “居然还没死。” 清冷淡然的女声突兀传出，在这方破损不堪的空间中显得格格不入。 只见距离爆炸中心不到三丈的空地上，一尊青铜巨鼎伫立于此，叶翩然不疾不徐地从中走出，一身白衣洁净如雪，纤尘不染。 原来，在她挥出融合技的一刹那，青魔鼎便当头落下，将她牢牢罩在其中，从而不受一丝损害。 她冷冷地看向奄奄一息的蛇精，长涟出鞘，剑意喷涌，笔直斩向蛇精七寸。 噗嗤！ 生命力流失大半的蛇精不堪一击，剑气透体而过，轻而易举地将蛇身斩成两半，最后的生机彻底断绝，至此，蛇精咽气，死得不能再死。 然而，叶翩然的精神却没有丝毫放松，甚至更加紧绷。 她可没有忘记，这头蛇精虽然难缠，身上却没有任何妖气，也就是说，它不是妖兽，反而与蛇王藤长得全无二致，这说明了什么？ 再联系起自己起初还未破解循环时，所捕捉到的那一缕奇怪气息，她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严格来说，那一缕奇怪气息其实并不是气息，而更接近一种感应，在叶翩然的感知里面，那和尸傀带给她的感觉，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杀死蛇精的一瞬间，无数念头掠过心头，下一刻，熟悉的模糊感再度出现，她握紧剑柄，准备好迎接下一场战斗。 但这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的，不再是什么庞大的怪物，甚至连场景都没变，依然是那间密室。 只不过，密室已经焕然一新，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激烈的战斗，蛇精的尸体和气机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唯一不同的，便是密室中央多了一个石桌，上面还摆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盒。 第二百一十七章 前往第三层 看清眼前的一切，叶翩然不由愣了愣，感觉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如果说空间循环和蛇王藤精都是考验的话，那石桌上的木盒分明就是通关后的奖励，就和前世的游戏一样。 话虽如此，叶翩然仍没有放松警惕，她小心翼翼地往石桌靠去，过程中神经紧绷，稍有不对便会立即后撤。 但这一次，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石桌前方，木盒里的东西也逃不过她的感知，是一枚黑色晶核，以及一具精巧的傀儡。 晶核与白霜谷秘境的特殊机制有关，她原本以为，只有击杀妖兽才能得到晶核，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抛开这一点不谈，木盒中的晶核从体积上来看，竟然比四阶鱼王产出的还要大些，里面蕴含的能量令她暗暗心惊。 至于旁边的精巧傀儡，更是不得了，俨然便是袖珍版蛇精的模样，仅有成人手掌大小，材质似铁似木，隐隐有寒光流转。 若是忽略傀儡表面的机关纹路，乍一眼看，还以为这是一条真蛇，技艺堪称鬼斧神工，栩栩如生。 看清这具傀儡的模样，叶翩然顿时醍醐灌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正如她所料想的那般，地宫二层的空间循环是地宫主人留下的考验，而她所面对的蛇精，当然也不是什么妖兽，而是傀儡。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她感应到的奇怪气息，会与尸傀一模一样。 因为尸傀和蛇精虽然是不同种类的傀儡，却出自同一人之手，傀儡师会在自己的作品上刻下独门印记，而叶翩然所感应到的，正是这种印记的气机。 傀儡之术博大精深，傀儡种类更是犹如天上繁星一般，数之不尽，尸傀只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 道行高深的傀儡师，例如这座地宫曾经的主人，甚至还能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傀儡。 不难想象，这种一比一复刻天材地宝，并根据其特性打造而成的新型傀儡，便是地宫主人的独创，再配合上其不低的空间造诣，两相结合，浑然天成，使人分不清楚虚实，构成了第二层的考验。 身处空间迷阵之中，修士难以保持清醒的头脑，即便是叶翩然也不例外，这不是说她意志不够坚定，而是地宫主人技近乎道，除非自身境界远远胜之，否则很难察觉到其中异样。 她能捕捉到那一缕奇怪气息，并与尸傀联系起来，其实已经非常厉害了，因为自她踏入第二层的时候开始，四周的环境就已经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她的判断，使她对眼前的一切深信不疑，甚至不知不觉沉沦其中，丧失自我。 直到循环被破，蛇精战败，考验结束，一切才会恢复如常。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叶翩然想清楚前因后果，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敢想象，但凡其中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会酿成什么后果，走火入魔，发疯发狂，估计都是轻的。 仅仅是第二层便如此危险，这地宫还真是一个吃人的地方，绝对不能久留。 定了定神，她虚空一摄，将晶核和傀儡收入手中。 晶核没有问题，她检查一番便将其收起，至于傀儡，根据她之前读过的古籍，收服方法和灵器差不多，都是滴血认主，刻画神念烙印。 认主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或许这也是地宫主人对于通关者的奖赏，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叶翩然便将这具傀儡变成自己所有，使用方法也随之出现在脑海中。 而就在两件宝物从木盒中消失的一瞬间，轰隆一声，前方地板下沉，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里面则是一节向下的阶梯，深不见底。 不需要任何提醒，叶翩然知道这是通往第三层的入口，她目光一闪，祭出刚得手的傀儡，袖珍小蛇顿时如同活过来了一般，悄无声息地向阶梯游去。 通过心神联系，她能感知到傀儡小蛇所看见的一切，片刻后，她身型一展，眨眼间来到入口处，几下便失去踪迹。 …… 同一时间，进入门户的所有修士都陷入了空间循环。 幽暗压抑的走廊中，忽明忽灭的烛火轻轻摇曳，两侧紧闭的房门泛着阴冷的光泽，前方的道路看不见尽头，好似永无止境。 有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向前行走，神情一片灰暗，仿佛丧失了所有希望。 也有人发疯发狂，状若疯魔，就好像空气中有看不见的敌人，不停地进行轰击，爆破之声响成一片，待烟尘散去，四周的景象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更有甚者，面目扭曲，神智渐失，俨然一副走火入魔之态，口中发出凄厉嘶吼，作出种种自残行为，血流如注，生生发狂而死。 众生百态，不胜枚举。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不堪，有少数修士觉察有异，意识到循环的存在，各显神通，破局而出。 如清池剑宗的欧阳婧，她虽未领悟剑意，心志坚定亦非常人能及，在经历十数次循环之后，背后剑匣大开，五道剑芒连续击中空气中的同一点，剑势凌厉，锋芒尽显。 下一刻，通道景象如镜花水月般破碎，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间巨大的密室。 另一处空间，青云宗的蒋元凭借自己修为上的优势，重拳出击，爆发出骇人的气浪，硬生生将石墙打穿。 起初，石墙还会进行自我愈合，但次数多了，石墙愈合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彻底不堪重负，闪烁两下，化作泡影消散一空。 蒋元的风格太过简单粗暴，循环被破以后，密室并未出现，而是直接露出通往第三层的阶梯。 当然，作为代价，他并没有得到通关的奖励，对此，蒋元一无所知。 被循环困住的修士很多，有能力破解的也不少，但突破循环并不意味着通过考验，这其中还有一部分修士，个人实力不足，在密室中被傀儡活活打死。 出自云鹤谷的阵法师石兰便是如此，事实上她几乎是最快发现循环节点的修士之一，只比叶翩然慢上一线。 但叶翩然察觉有异，究其本质，是功德金光的增益起了作用，否则以她区区筑基的修为，如何能感应到傀儡师的独门印记？ 石兰却不同，她依靠的是个人的真才实学，但很可惜，她在阵法一道上天赋异禀，正面战力却非常一般，根本不是傀儡的对手，甚至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偏偏云鹤谷又是个小宗门，别说化神道君，就连元婴大能都没几个，自然也无力给门下弟子发放强力护身符。 退一万步说，再强的护身符也有能量耗尽的一天，石兰一直被动挨打，本就不多的能量更是用得飞快。 终于，底牌用尽，护体光罩破碎，傀儡一拳下去，石兰的身体承受不住压力，登时爆裂开来，化作血雾，死无全尸。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再见残图 破解速度媲美叶翩然的，除了石兰以外，还有一个人，便是玄虚宗的文昶。 玄虚宗算是白霜谷秘境的半个东道主，占据名额最多，活着出来的弟子自然也最多，每五十年都能带出大量的讯息，时至今日，早已形成一条独家的情报链，掌握着不知多少秘境机密。 对此，各大势力心照不宣，当初文昶跳出来要做领头人的时候，在场几十名修士，无一人提出反对意见，也是出于这个缘故。 文昶对地宫十分了解，他早就知道空间循环的存在，因此他并不急着进去，而他一旦进入，便会施展雷霆手段，破解迷局。 铛！ 密室之中，文昶的对手是一尊铁甲人猿，他祭出紫光石碑挡住人猿攻击，反手掷出神枪，洞穿人猿的眉心。 轰地一声，铁甲人猿倒地，尸体下一刻消失不见，静静伫立场中的石桌木盒，似乎是在说，恭喜你通过考验。 “果然和师兄说的一样，傀儡，这可是好东西。” 文昶面露喜色，忙不迭将奖励收起，至于消息上说的，唯有地宫的优胜者才可以将傀儡完好带出的警示，早已被他抛在脑后，满心只有得到宝物的喜悦。 无形之间，文昶的心态已经受到影响，只不过，他本人对此一无所觉罢了。 …… 随着时间流逝，停留在循环里的人越来越少，其余人不是早已通关，便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在了里面。 当初合力打开四扇门户的一众修士，最后能成功抵达第三层的，还不到三分之一，死亡率极为惊人。 若是再算上那些死在黑海之中，或是被诡异漩涡割成碎片的修士，噬骨黑海地区的死亡率已经来到骇人听闻的七成，所谓吃人不吐骨头，一点也不夸张。 叶翩然并不知晓这些，此时的她已经在第三层探索有一段时间了，过程中还没有遇见其他人。 通过考验之后，她通过傀儡蛇的眼睛看到，阶梯下方并不是像第二层一般连接着空间屏障，而是真正的第三层所在。 第三层的结构略有不同，总体而言，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路线错综复杂，却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位，她猜测，那里便是出口所在，亦是迷宫的中心。 下来的这段时间，叶翩然放出傀儡蛇在前方探路，此举既是为了更快地夺取宝藏，也是为了能及时避开危险，同时顺着地势，往迷宫中心靠去。 不得不说，有了傀儡的协助，探索起来的确方便许多，尤其在第三层这种迷宫地形，增加的便利性不是一点两点，免走了许多弯路。 “真不知道这地宫主人是何许人也，财大气粗，居然连傀儡都可以随手赠送。” 叶翩然感叹一声，她当然不会觉得，得到傀儡是自己的专属。 虽不知通过第二层考验的能有几人，但在傀儡之术已经失传的苍古大陆，傀儡的价值无可估量，远远超过古丹，相信不仅是她，其他人也会产生同样的想法。 傀儡小蛇在手，她这一路可谓是顺遂无比，而且到了第三层，宝物质量明显上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得了不少东西，丹药、符箓、阵图、灵器、秘法、天材地宝……应有尽有。 走过一处拐角，叶翩然眼睛一亮，原来是傀儡小蛇又找到了一处藏宝密室，她能感觉到，那扇门上的禁制很强，是她进入地宫以来所遇之最。 付出与回报向来是成正比的，她命令傀儡在旁警戒，自己则是祭出枯寒玄冰镯。 霎时，极寒之意蔓延，周围的墙壁地面结上一层冰霜，而在寒意中心，有一点冷冽的白光急速放大，还不待人看清，便狠狠撞击在禁制之上。 轰！ 重击之下，禁制震动，但还远远达不到破开的程度。 叶翩然若有所思，经过这些年不间断的温养，她对枯寒玄冰镯的掌控力直线上升，早就起了开发些新招式的念头。 加上之前雷霆雨落的成功，给了她很大的信心，一回生二回熟，若是能把枯寒玄冰镯的特性融入进水系法术之中，对她的战斗力无疑是一个大提升。 说做就做，凝水决施展，澎湃的水灵力在体内狂涌，她手掌翻转，一汪澄澈的水光浮现其上，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粗壮水蛇，穿过前方的极寒冰雾。 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水蛇在枯寒玄冰镯的加持之下，竟然缓缓结冰，蜕变成一条玄冰之蛇。 吼！ 得到强化的冰蛇，攻击力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几轮下来，禁制终于是摇摇欲坠，最后在冰蛇的凶狠撞击之下，应声破碎。 “看来，我在这方面好像有点天赋。” 叶翩然心中掠过这个念头，推开大门，走进密室，发现桌上静悄悄地躺着一份兽皮卷轴。 她不疑有他，将卷轴摊开，里面的内容却是让她瞳孔一缩，多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仿佛历历在目。 十几年前，她刚刚拜入天衡宗时，曾受制于人，不得已之下前往万妖山脉，返程时遭遇一伙人打劫，被她反杀之后，在其中一人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张兽皮残图。 时间过去太久，中间又发生了太多事情，是以叶翩然早已把残图的事抛在脑后，只是没想到，还真有一天，能给她找到残图的另一半。 不，说是一半不太准确，因为密室中的第二张兽皮地图，明显要比她手里那份小得多，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样子。 这张残图虽然小，刻画的图像却是含金量十足，与原来那份相结合，已经能大致推断出地形，应该是一处大山中的盆地。 “看这样子，想要凑齐完整的地图，至少还需要三份碎片。但是这第二份残图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难道藏宝地点不在苍古大陆，或者说，距今已经过去很长时间，若真如此，恐怕不会少于千年，上万年也不一定。” 一时间，叶翩然心中闪过种种念头，不过这倒也应证了她的直觉，毕竟早在当年，她便有所预感，认为残图必不简单。 收起杂念，她把两张残图放在同一个宝盒中，贴上封灵符，妥善存放，再挥手震散密室内的所有痕迹。 做完这一切，叶翩然走出密室，往迷宫更深处行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道貌岸然的文昶 时间一点点过去，叶翩然在寻找迷宫出口的途中，忽然拐入一条不太寻常的岔路。 岔路入口逼仄，仅容一人通过，且漆黑无光，几乎与两侧的墙壁融为一体，傀儡小蛇路过的时候，更是直接将其忽略了去，还是叶翩然察觉有异，拐了进来。 不知为何，走在这条小路上，傀儡小蛇表现出明显的惧怕与抗拒，尤其是在刚进来的时候，就好像死机了一般，一动不动。 无奈之下，叶翩然只能收起傀儡，神识涌出，改为亲自探路。 至于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她心中多少有点猜测。 不出意外的话，这座地宫最大的机缘就藏在这条小道里面，但找到机缘和得到机缘是两回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翩然心中有数，神色平静地往深处走去。 小道约莫有数里长短，以她的脚程，在保持谨慎的情况下，不出半刻便来到道路尽头，眼前随之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古朴空旷的石厅，岁月痕迹很重，甚至说得上是有些残破，地面和墙体有道道裂纹纵横交错，矗立四方的粗大石柱更是从中断裂，露出凹凸不平的截面。 踏入石厅，便有一股古老苍茫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怅然之感。 只不过这种想法刚一升起，叶翩然便清醒过来，黛眉微蹙，连忙运转清心诀，斩断杂念。 这个地方竟然能影响她的心神，有古怪！ 同样的亏她不会再吃第二次，站在石厅边缘，叶翩然的目光从左到右，一寸寸观察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石厅很大，比之前经受考验的密室还要大上许多，目测长宽高都有数百丈，正中央处孤零零地立着一尊古老石柱，除此之外，整间石厅别无他物。 她注意到，自己进来的岔道并不是石厅唯一的入口，四面的墙壁上各连接着三条狭窄的通道，也就是说，入口足足有十二个之多，而她是最先抵达的一个。 紧紧盯住前方的石柱，叶翩然压下激动的心情，虽然石柱上没有任何的文字或者符号，空白一片，但不妨碍她知道那是什么，有着怎样的价值。 傀儡小蛇无法动弹，是因为这里的力量与它同源，而且就是源头本身，蕴含无穷奥妙。 那是傀儡之术的传承！ 叶翩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笃定，或许是得到傀儡的人在冥冥之中都有感应。 这么大一份机缘摆在眼前，说不动心自然是假的，没有人会嫌自己的手段多，底牌多，何况是早已失传的傀儡之术。 不需要任何犹豫，她当即动身往石柱而去，只是她的步子刚刚迈出，还未落地，便闪电般收了回来。 唰！ 下一刻，一道箭矢破空而来，刺入她前方的地板三寸余深，尾羽颤动不已，晃出层层残影，可见力度之大。 石厅中没有其他气息存在，这不是敌人的手笔，而是机关。 若不是叶翩然及时退回原地，这一箭便能将她的脚骨射穿，当然，她踏出那一步本就是虚晃一枪，毕竟这石厅如此空荡，又藏着这么大的机缘，没有机关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试探出箭矢机关，她没有冒进的想法，而是游走在石厅边缘，继续摸索机关规律。 如此几轮下来，叶翩然得出结论，石厅中的机关一共有五种，每一种的攻击方式都分外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要不是她早有准备，还真有可能被打中几次。 但天无绝人之路，再密集的机关之中也藏有一线生机，这便是找出机关规律的重要性，即便不能安然度过，也会比他人多一分优势。 嗒！ 脚尖轻点地面，叶翩然身如鬼魅，悄无声息地朝石柱探去，而就在她动作的一瞬间，数道破空声先后响起，间隔不超过一个呼吸，紧接着，地板上便凭空多出几支箭矢，还有一个个细小的孔洞。 箭矢机关不用多说，造成孔洞的则是另一种光线机关，只不过这种光线是完全漆黑的，在并不明亮的石厅中好似暗中窥伺的毒蛇，不动则已，动则见血。 光线机关的穿透力还在箭矢机关之上，而且神出鬼没，难以察觉，反应力稍慢的人一个不慎，便会被打成马蜂窝，饮恨黄泉。 一口气在空中纵掠数十丈，叶翩然飞身下落，脚尖点地，一瞬间便借力完成，腾空而起。 熊！ 冲向上空的同一时间，被她踩过的地板下方，有一道炽热的地火骤然升腾，眨眼间涌出数丈的高度，好似一头喷火的地龙。 相较而言，这地火机关才是对叶翩然威胁最小的一个，毕竟在用火这方面，她完全有资格傲视群雄。 石厅五大机关，箭矢和光线负责空中拦截，潜伏地下的除了地火以外，还有一种铁刺机关，但叶翩然反应机敏，身法灵活，这机关根本奈何不了她。 距离逐渐缩短，眼看还差不到百丈便能触碰到石柱。 除石柱外空无一物的前方空间，忽然出现一阵扭曲，空气震荡，有大片烈风呼啸而来，刮面如刀，生生将她吹飞出去，在空中倒退不已。 烈风机关，石厅中的最后一道机关，也是最难应付的一道机关。 叶翩然催动灵力，身形几下闪烁，便出现在另一处方位，避开烈风冲击，稳住身体。 烈风机关只有在传承石柱的方圆百丈之内，才会发挥作用，是类似守门人一般的存在，这道机关杀伤力不强，但配合上其余四道机关，环环相扣，足以封死所有闪避空间，非能者不可破。 早先她以为只有四道机关，曾闯过一次，后来觉察有异，便退了回来，如今再度出击，自然是想到了破局之法。 正当她准备强闯最后百丈距离的时候，忽地，叶翩然心神一动，目光朝某一个通道口看去。 有人来了！ 石厅看似隐蔽，实则四通八达，谁找到这里都不奇怪，倒不如说，白霜谷秘境都开启过好几十次了，却从来没听说过有关傀儡术的消息，才比较诡异。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是谁得到传承，都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绝不可能毫无痕迹。 也就是说，地宫中的傀儡术传承，千年以来就没有人得到过，就算有人得到了，也已经死了，没机会让其重见天日。 传承当面，叶翩然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好似根本不怕有人争夺一般，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不进反退，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当然，她踩的位置也是有讲究的，这是她经过几次试验找到的一处安全地带，距离烈风机关的触发范围仅有三步，进可攻退可守。 踏，踏，踏…… 来人逐步靠近，脚步声渐渐清晰起来，叶翩然站在原地，身体微侧，眸光流转。 这好像是个熟人，不，应该说，是一个给她深刻印象的人。 很快，来人走出通道，进入石厅，面貌也随之暴露，不是别人，正是文昶。 文昶还算端正的面庞上，本噙着势在必得的笑容，只是他好不容易找到地方，还没来得及高兴，笑容便僵在脸上。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文昶的语气很不客气，但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是靠着宗门里的关系，四下打听，才得到黑海地宫的详细情报。 他这么做，本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管怎样都能保住一条小命，却不想自己运道差得可以，还真被传送进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若仅是如此，倒也还好说，但不巧的是，就在他快要离开噬骨黑海区域的时候，海面忽然异象突生，诡异漩涡生成，席卷整片海域，不由分说地把他扯进其中。 诡异漩涡是地宫的入口，而黑海地宫更加凶险，堪称九死一生。 据上一次幸得逃出生天的一位师兄所说，地宫共分三层，难进难出，每一层对应着一次考验，想要离开地宫，必须要在最后一场考验中获得优胜，否则休谈。 考验的内容更是血腥残忍，是将地宫中的所有修士召集在一起，进行互相残杀，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人，便是最后的胜者，拥有离开的资格。 正因如此，地宫的存在才会这么多年来鲜为人知，因为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而这个人身上必然背负着大量的血债，若不想激起众怒，便只能默默吞进肚子里，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文昶当初得到地宫的信息，也是花费了极大的代价，并立下毒誓，保证自己不会泄露出去。 可以说，来到地宫，既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文昶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当然没把握得到最后的优胜，因此他想了个计划，煽动人心，建立信任，再散布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在最终考验到来前尽可能地促进减员。 事实证明，他的计划还是蛮成功的，因为人在贪欲的驱使下，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偏偏破解空间循环需要冷静和耐心，一招不慎，可能就会永远失去机会。 至于有关傀儡术传承的事情，那位师兄只字未提，不过福祸相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么危险的地方定然少不了机缘宝物。 文昶认为，自己掌握地宫信息，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绝对是第一个破除循环的人，因此他也大有可能得到其中最珍贵的机缘。 和叶翩然一样，他也用傀儡探路，中途找到了一条不起眼的岔道，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种直觉。 机缘和性命，文昶都想要，是以他毫不犹豫地拐了进来，却不想有人比他还快，震惊之余，不由大为恼火，因为他早已把机缘视为自己囊中之物。 听见文昶的质问，叶翩然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她本就心怀疑窦，来的还刚好是一个对地宫十分了解的人，一时计上心头。 “文道友好生霸道，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去哪便去哪，何时轮到你来管了？” 少女的声音清冷淡然，文昶闻言一愣，险些被怒火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 是了，他确实没道理质疑别人，主要是现在还不到最后，这女修看服饰气度，又是天衡宗亲传，与他身份相当，此时结下梁子殊为不智，除非他有把握将其就地格杀。 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因为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小打小闹还好，一旦演变成生死之战，基本就跟个人实力没什么关系了，比的是谁护身符更多。 文昶不打算把自己的护身符用在这种地方，毕竟他还想着坑死所有人，独自一人逃出生天呢。 “呵呵。” 文昶干笑一声，避开这个话题，打量几眼石厅构造，迈步便往石柱而去。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十分焦急，因为这天衡宗女修离石柱很近，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可能传承就要落在这女修手里了，他当然是心急如焚，想要追回进度。 “相逢即是缘，不知道友名讳，既然你我都在此地，不如公平竞争，各凭本事，看谁能……什么！” 文昶一边靠近石柱，一边说着场面话，只是还没说完，身上的防御灵器便光芒大作，挡住了一支冲他脑门射来的箭矢。 箭尖极为锋利，寒光熠熠，与防护光罩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文昶的提议卡在喉咙里，目露惊恐，后背一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一直盯着叶翩然，确认对方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而且她也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能让自己躲闪不及。 文昶咽了口唾沫，明白过来是石厅中的机关，当即后撤一步，回到安全地带，重重呼出一口气。 “文道友刚才想说什么？” 叶翩然笑盈盈地看着他，只不过那个笑容在文昶看来，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哼，都说女人越美越会骗人，如今一看果真不假。这位道友，你明知此处有机关，为何不提醒一句，故意看我出丑，当真是蛇蝎心肠！” 文昶一向喜欢站在道德的高点，这样可以让自己在心理上处于不败之地。 他本就心中不爽，这下有了理由，张口便咄咄逼人，把责任全推到叶翩然身上。 好恶心的人！ 叶翩然扯了扯嘴角，脸色阴沉下去。 要不是想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才懒得跟这种道貌岸然，心口不一的人多费口舌。 这个月更四千哦～ 第二百二十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若是想害你，刚刚就动手了。” 她笑容消失，冷冷地丢下一句，随即移开目光，看样子是要继续往前，靠近石柱。 文昶暗叫不好，其实刚刚那番话，他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玩文字游戏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激怒对方。 “等等！这位道友，文某也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误会了道友，还请道友不要见怪。不如我们先一起得到传承，后面我再向你赔一份大礼，如何？” 叶翩然闻言冷笑，这文昶还真是会自作聪明，简直是把她当傻子！ 不过，她假意被激怒，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棋高一着的究竟是谁，可不一定呢。 退一步说，即便发生正面冲突，她也分毫不惧，就算文昶高她一个小境界又怎样，谁拳头硬，得打过才知道。 “你到底想如何？” 文昶赔着笑脸，眼底深处却是有精光闪过。 “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这里到底有多少种机关，你又是怎么过去的，就可以了。待事成之后，传承你我平分，不但如此，我还可以赔给你我在地宫中的全部收获，当作谢礼。” 叶翩然斜睨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这不可能，那你是怎么去到那里的。” 文昶大惊，满脸不可置信，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阴晴不定。 石厅遍地都是机关，此女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安然无恙地抵达深处，莫非是用了护身符？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毕竟她又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相比之下，当然还是把护身符用在眼前的机缘上比较重要。 这么做，虽然有些大材小用，却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得到机缘的机会只有一次，而护身符却是可以补的，只不过前提是，能活着从秘境里出去。 一念及此，文昶安下心来，但他不可能像叶翩然一样，在这里浪费掉自己的护身符，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不得不说，文昶作为玄虚宗亲传，人品如何暂且不论，倒也确实有几分本事，没过多久就试出了前面的四种机关。 “我还以为有多厉害，不过如此。” 落在与叶翩然同一水平线的地面上，文昶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文道友果然实力高强，那么前面的机关，也交给你了。” 叶翩然不受影响，反手给他戴了一顶高帽，神色似笑非笑。 刚才那么长时间，她都一直站在原地没动，一是担心文昶搞背后偷袭，二则是有意为之，想让文昶先去前头试试水。 事实上，文昶那句讥讽说在她心坎上了，即便加上最后的烈风机关，这些机关的难度也不足以镇守傀儡传承，这与传承千年不曾面世的实际不符。 如此一来，就有三种可能，要么是机关没这么简单，越靠近石柱越危险，要么就是地宫本身的问题，或是两者皆有。 文昶倒是没品出什么不对味来，听见叶翩然的夸赞，还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很是得意。 “哼，到底是我冒犯你在先，下面就由我打头阵罢。但我丑话说在前面，跟不跟得上是你的事，若是得不到机缘，也与我无关。” “那是自然。” 文昶对她的答复很满意，也不再多话，继续往前，但不一会儿就被烈风吹得寸步难行。 “居然还有机关，可恶！” 这一次，文昶倒是没有把自己的失败怪在别人头上，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再者说，叶翩然只有筑基中期，比他低一个小境界，单靠自己的能力闯过机关阵显然不现实，因为筑基期和练气期不一样，相邻的两个小境界之间，差距非常大，只有少数天骄才能无视，非常人所能及。 当然，身为天衡宗亲传，她本身肯定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毕竟不是每个宗门都和他们玄虚宗一样，只是这其中又有分别。 她或许可以越阶战胜筑基后期的散修，却难以匹敌筑基后期的七宗亲传，因为前者只是一般修士，而七宗亲传个个都是天才，就算不是，在大量资源的堆砌下，也变成是了。 天才对天才，要是还能越阶战胜，那还得了？ 文昶的想法有一定道理，不过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他发自内心地抗拒一种可能，那便是，叶翩然会不会就是那种天才中的天才。 三番五次被机关击退，文昶有些恼怒，祭出种种宝物挡在身前，历经一番辛苦，终于是来到传承石柱前方。 石柱近处，方圆不超过三丈的区域，是一片用来休整的安全地带。 没有机关侵扰，文昶眼中冷光一闪，忽地伸出手掌，向后一拍，凶猛的掌劲顿时呼啸而出，直直朝后方还在应对机关攻击的叶翩然攻去。 “早就防着你了！” 人在空中，叶翩然却是半点不慌，鬼影一闪，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同时避开如刀烈风和掌劲攻击，紧接着便出现在文昶身侧，长涟出鞘，一剑劈下。 “什么！” 文昶显然对她的战力有着错误的评估，偷鸡不成蚀把米，十分狼狈地躲开这一剑，防御灵器自动护主，凌厉剑气擦着身体过去，护体光幕顿时震荡起来。 “怎么可能，你不是才筑基中期吗，该死，看走眼了！” 重新站稳身体，文昶的脸色青白交加，又惊又怒，从刚刚这两下就能看出，叶翩然的实力根本超出预想，绝对不是什么能任他拿捏的对象。 另一边，叶翩然身姿轻盈地落在安全地带，剑花一挽，清亮的眸子中泛着丝丝冷意。 “文道友还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若不是我生性谨慎，可要被你害惨了。” “哪里，哪里……” 文昶讪笑一声，心思却是飞快转动，既然此女没有立即发难，说明事情还有谈的余地，看来她也知道此时不宜发生剧烈冲突，只是如此一来，他要想做什么手脚，可就难了。 难道他真要和别人分享传承？ “刚才的事，你听我解释，其实是我察觉到机关异动，想提醒你一二，但你可能误会了……” 文昶一顿胡扯，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知道他自己信了没有。 “废话少说，我只关心传承。” 叶翩然神色冷漠，根本不听他狡辩，迈步便往石柱走去。 “等等，道友且慢！” 见她对自己彻底失去信任，文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出声阻止。 “我们前面可是说好的，传承平分，再怎么说，也是靠我在前面开路，你才有机会来到这里的，对不对。” “的确如此，那这样吧，你我同时探查石柱，若是找到获得传承的方法，就共享给对方，之后再各凭本事，争夺机缘。” 叶翩然如是道。 听她如此提议，文昶先是一愣，而后便是狂喜，他怀疑这女修是不是脑子坏了，居然主动放弃对自己有利的方式，还各凭本事，这和直接送给他有什么区别。 叶翩然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在实际的战斗中，比的不仅是正面战斗能力，还有心智和计谋。 论前者，文昶不敢妄下定论，但后一种要素是他的长处所在，而且以他的年纪，都可以当叶翩然的长辈了，还怕心计玩不过么。 文昶别的不怕，就怕她反悔，连忙答应了下来，却刚好错过少女眸中掠过的一抹讥讽。 条件已经谈好，二人便各自围着传承石柱探查起来。 石柱约有十丈高，上窄下宽，最宽处来十个成年男修都环抱不住，质地更是见所未见，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叶翩然观察片刻，有莫名的即视感涌上心头，仔细一想，原来是与她晋升内门弟子时，所见到的入梦石碑有几分相似。 不同的是，入梦石碑是为考验，而眼前的石柱却是传承的载体……等等！ 她脚步一顿，觉得自己前面好像想错了方向，为什么传承石柱就是传承本身，而不是考验呢？是什么让她先入为主的？ 想到此处，心间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枷锁随之碎裂，她呼出一口气，将神识探出体外，与石柱相触。 神识查探的方法，她不是没有试过，甚至还是第一个想到的，但当时她没有发现问题的关键，所以用神识触碰也没有反应。 现在就不一样了，想通其中关窍以后，神识再次触碰石柱，明显有了不同的反应。 叶翩然只觉眼前一花，四周的环境便摇身一变，空矿石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混沌未分的空间。 与石厅相比，这处空间小得可怜，约莫只有三十丈见方，一眼便能看清全貌。 嗡！ 忽然，空间微微扭曲，空气莫名震荡起来，一道虚幻的影子凭空出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凝实，竟是变成一具尸傀的模样。 “果然是一样的路数，看来，想要得到传承，必须要先击败这尸傀才行。” 叶翩然心下了然，她进入地宫这么久了，对这地宫主人的癖好也多少有些了解，见此情景，自然是一下明白过来。 尸傀成形以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便朝叶翩然扑来，两条僵硬的胳膊泛着铜制的冷光，五指前端更是长出锋利指甲，削铁如泥，虎虎生风。 “雷蛇变！” 叶翩然不打算浪费时间，清喝一声，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身后便有一条粗壮的雷蛇凭空生出。 她都已经能在惊雷变的基础上自创法术，对第一式雷蛇变的运用自然是炉火纯青，只见雷蛇后发先至，一头撞在尸傀胸口，将后者带上高空。 “缠！” 手中法诀一变，驰骋于空的雷蛇便缠住尸傀，蛇尾收紧，强烈的挤压力作用之下，将尸傀压制得动弹不得。 紧接着，雷光大作，狂暴的电流炸裂开来，直接把尸傀轰得浑身焦黑，关节错位，软绵绵地从空中坠落。 这具尸傀是中阶铜傀，论实力与筑基中期修士相当，但躯体之坚硬，远非人修能及，即便是锻过体的叶翩然也不行。 正面遭受如此攻击，换做寻常修士，就算没死，肯定也失去大部分战斗力了。 尸傀却不然，它没有痛感，别说关节错位，就算骨头都碎了也没什么影响，顶多是姿势不太好看而已。 它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继续朝叶翩然冲来，后者也不客气，拔剑挥斩，五道剑光闪过，直接卸去尸傀的四肢和头颅。 被破坏到这种程度，按理来说，即便是尸傀也该倒下了，毕竟当初在第一层的时候，除她以外，其余修士基本都是这么解决尸傀的。 可是在这里，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只剩躯干的尸傀居然还能活动，而且被她砍去的五个部位，竟然也在动，像是要和躯干重新合体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叶翩然皱起眉头，身形一闪，出现在尸傀躯干的后方，手掌探出，将地泉之火打入其体内，找到它的中枢核心，一把烧毁。 咚！ 顿时，尸傀动作停止，包含躯干在内的六个身体碎片，同时坠落在地，发出整齐划一的响声，分外诡异。 下一刻，尸傀残躯纷纷由实化虚，空气再度震荡，混沌空间归于平静，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见状，叶翩然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空间又开始扭曲起来，这回出现的是一具新型傀儡，形态与人族相仿，却不同于尸傀，通体由不知名的材质制成，似铁似木，坚硬不摧。 很明显，这具人形傀儡要比尸傀强大很多，甫一出现，便带给叶翩然不小的压力。 欻！ 这一回，先发动攻击的叶翩然，她闪至近处，自下而上，一剑斩出，想试试傀儡的虚实。 人形傀儡的反击超出她的意料，竟是直接张大嘴巴，露出喉咙深处的金属管口，火星一吐，变成一道炽热的火线，直冲面门而来。 叶翩然虽然惊诧，反应却是不慢，立即收剑封挡，锐利的剑刃竖在身前，将火线一分为二，同时借着强大的冲击力，飞身后退，拉开距离。 第二百二十一章 傀儡三关 经过几轮交手，叶翩然大致摸清了人形傀儡的攻击路数。 这种新型傀儡与她先前见过的尸傀和蛇精都不太一样，尸傀手段单一，只是因为身躯坚硬，难以摧毁，才显得格外难缠，单论战斗力，其实算不上多强。 况且，尸傀是由新鲜尸体炼制而成，无法使用生前的法术，造成了只能近身肉搏的尴尬局面，严格来说，并不算是真正的傀儡。 傀儡术是与丹符器阵其名的奇术，是一门可以无中生有的创造之术，只是因为失传已久而淡出大众视野，但却无人敢小视其威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傀儡术的能量还要比传统四艺大上许多，因为傀儡是靠能源驱动的，只要有足够的能源支撑，就算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宗门，也不是什么问题。 当然，想做到这一点，难如登天，即便抛开最困难的技术问题不谈，单单是建立一个傀儡军团所需要的巨量能源，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堪比供养一整个宗门。 至少在苍古大陆的历史上，还没有听说过谁的事迹，既有登峰造极的傀儡术技艺，又有富可敌国的财力，创造出这样一个所向披靡的傀儡军团，横扫天下。 因此，这样的可能性基本只存在于理论中，通常而言，傀儡师的威慑力和炼丹师之流相差无几，是常人轻易不愿招惹的存在。 另外，由于傀儡术久不面世的缘故，或许还会有所涨幅，毕竟未知的事物才最可怕。 与真正的傀儡相比，尸傀当然不算什么，只能算是傀儡术的运用与尸体结合而诞生的产物，属于一种加工制品，不可相提并论。 蛇王藤精则不同，这是地宫主人根据天材地宝蛇王藤的特性，自创而成的一种傀儡形式，在第二层的考验中，与空间迷阵相辅相成，好像是真的蛇王藤活过来了一般。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天材地宝本就是集天地之精华而成，想要生出灵智，行动自如，不知要经历多么漫长的时间，上万年都不稀奇。 而一旦成功诞灵，便会一跃成为世间最顶尖的强者，届时，别说是叶翩然了，哪怕是她的师尊明琅真君驾临，也只有退避的份，上万年的修为可不是开玩笑的，强悍程度根本无法想象。 通过考验，摒除幻象的影响之后，蛇精傀儡的真面目也随之显现。 不得不说，蛇精傀儡制造得极为成功，浑身的机关构造精巧流畅，哪怕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技艺高超，外形上更是巧夺天工，与蛇王藤有八九成相似，栩栩如生。 这种傀儡的特征来源于天材地宝原型，长处非常突出，但缺点也显而易见。 就拿蛇精来说，蛇精本质上是傀儡，按理来说应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却偏偏怕火。 这并不是因为，叶翩然所操纵的火焰是异火，而是因为，蛇精傀儡继承了蛇王藤的特性，蛇王藤怕火，那么蛇精自然也怕火，与火焰品级并没有必然联系，只是说，火焰品级越高，这个优势便会越大，反之亦然。 可以说，不论是尸傀，还是地宫主人自创的傀儡形式，都具有明显的弱点，一旦找到应对之法，将其击毁也就不是难事了。 但眼前的这种人形傀儡不同，不仅攻击手段多样，浑身上下都可以当作武器，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弱点，根本没有破绽可言。 不，不对。 傀儡是不可能没有弱点的，因为就算它的表皮再坚硬，也改变不了它需要能源驱动的事实。 换言之，这具人形傀儡有且仅有一个弱点，那便是它的中枢核心！ 一念及此，叶翩然心中忽然闪过方才摧毁尸傀的情景，只觉得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原来，想要通过考验，获得传承，关键就在这里。 只有击破傀儡的中枢核心，才算完成考验，否则，不论她把傀儡破坏到何种程度，都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那就速战速决罢！ 长剑一抖，剑意爆发，枯寒玄冰镯悬浮在侧，雷霆霹雳狂轰滥炸，叶翩然正式发起全面进攻。 方才的几轮交手，不仅仅是试探，她同时也在找中枢核心的所在，但遗憾的是，越高级的傀儡，中枢核心藏得越深，她对这种傀儡又不是很了解，自然无功而返。 不过，她的努力也不是没有作用，毕竟，排除所有的错误答案之后，余下来的，便是谜底。 “在这里！” 叶翩然眼中利芒一闪，手中长涟闪电般刺出，捅进傀儡腹部下方三寸的位置，再一转手腕，拉开一道拳头大小的豁口，地泉之火顿时顺着剑身涌入。 呲啦一声，像是傀儡体内有什么东西被破坏了一般，紧接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晶体在豁口中显现出来，显然便是中枢核心。 无需叶翩然费力催动，地泉之火极有灵性地旋绕而上，不出片刻便把晶体焚烧干净，连一点灰烬都没剩下。 咚！ 失去中枢核心的人形傀儡当即倒地，没有任何挣扎动作，甚至连手臂上弹出的弧形利刃都没来得及收回，便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 接下来，还是一样的流程，人形傀儡消失不见，新出现的是一种更厉害的傀儡，光从形态上看，几乎已经和真人没有多大区别。 这种傀儡拥有和人修一样的皮肤，甚至还颇为白皙，光洁如玉，面容更是精致无比，五官比例仿佛被精心测量过，每一个角度都恰到好处。 但也恰恰因为太过精致，一眼看去，反而体会不到任何美感，只有浓浓的诡异，尤其是那双空洞无神的漆黑双眼，以及关节处外显的道道骨骼线，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吼！ 叶翩然早就做好准备，见到傀儡出现，当下二话不说，素手一挥，一冰一雷两条灵蛇顿时嘶吼扑出。 类人傀儡看似娇弱，手段却是十分暴力，白嫩嫩的拳头一左一右轰出，强悍的劲力击破空气，撞在两条灵蛇头上，竟是将其双双打爆。 霎时，冰屑纷飞，雷电狂舞，本就不大的空间被这绚丽的景象占据，令人眼花缭乱。 但对战的双方都不依赖眼睛进行观察，景象再混乱，对她们也没有丝毫影响。 双蛇被破，叶翩然好似早就料到一般，蕴含着不朽剑意的剑气挥斩而出，在类人傀儡收拳僵直的一瞬间抵达，将后者击飞出去，发出一阵爆响。 兵贵神速，剑气命中，她毫不犹豫地飞身追去，鬼踪魅影步全力施展，几乎是一个眨眼间便来到傀儡前方，正要乘胜追击，傀儡的状态却令她瞳孔一缩。 毫发无伤！ 受了她一剑，而且还是蕴含着剑意的一剑，竟然毫发无伤，这傀儡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震惊之下，叶翩然的动作出现了不可避免的停顿，而就是这么细小的一个破绽，被类人傀儡瞬时抓住，身躯扭曲成一个难以想象的姿势，一脚踹在叶翩然胸口。 “噗嗤！” 这一脚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巨力，尽管大部分劲道被她的白金心甲抵消，剩余的力道依旧强悍无比，直接将她击飞出去，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口鲜血。 叶翩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地以后还滚了好几圈，才卸去全部力道，一张俏脸煞白无比，既是因为受伤，也是因为后怕。 若不是她上半身穿着防御灵器白金心甲，加上亲传道袍自带防御功能，只怕这一脚就能把她踢个半死，还是在她锻过体的基础之上。 换做一个普通的筑基中期修士过来，不，就算是筑基后期，受了这一脚，肯定会被当场踢成血雾，死得不能再死。 这傀儡太强了！ 吃一堑长一智，叶翩然虽然受了伤，却也不再敢有丝毫的停顿，止住退势的一瞬间便拔地而起，几下闪烁离开原地。 轰！ 果不其然，类人傀儡下一刻便飞扑过来，对着她离开的地方就是几拳，恐怖的气劲席卷四方，竟然生生把那处空间打得凹陷下去。 见到这一幕，叶翩然的心情空前沉重。 迄今为止，她虽然没对付过筑基圆满的修士，但差不多实力的敌人她也不是没有战胜过，魔鬼鱼王，蛇王藤精，还有刚才的人形傀儡，都是这个级别的。 但眼前的类人傀儡，很显然还要超出这个级别许多，金丹之下难逢敌手，以她如今的修为，胜算很低，就算能战胜，也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可是叶翩然没有忘记，这里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地带，哪怕是她得到传承，出去以后，外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文昶在等着。 那人绝不是什么善茬，若见到她状态不好，必会出手杀人夺宝，而且没有一丝犹豫。 前有狼后有虎，一时间，叶翩然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但最后，她还是狠狠一咬牙，决定先击毁眼前的傀儡才说。 类人傀儡虽然强大，可她的目标又不是把傀儡打废，只需击毁中枢核心，一切危机便迎刃而解了。 而且，若她所料不错，眼前这一关，就是得到传承前的最后一关了，成败在此一举，成则苦尽甘来，败则前功尽弃。 她不能败！ 叶翩然目露坚定，战意高涨，精气神集中于一点，前所未有的凌厉气势自她身上爆发，空气震动，似在哀鸣。 “乾元周天剑诀！” 只听一声清喝，只见一抹金光，白衣少女不知何时来到类人傀儡身后，长涟剑上日光闪耀，锋利的剑意吞吐不定。 嗤！ 类人傀儡左肩上的皮肤裂开，切口光滑平整，一气呵成，露出下方不属于人类的机械组织，在不朽剑意的切割下呲啦作响。 这一剑伤到了它，虽然伤害有限，却也给予了叶翩然莫大的信心。 唰！ 傀儡没有痛感，只知道永无止境的进攻，与叶翩然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它五指箕张成爪，直探少女咽喉，速度之快甚至连残影都没来得及生出，只在空气中留下一连串的爆破声响。 这一爪本该建功，无奈叶翩然的剑气落在它身上，虽然只导致了一些皮外伤，却也打偏了傀儡的进攻轨迹，导致爪劲擦着她的脖颈过去，蹭破了表皮，带起血流如箭，飞溅在地。 抬手封住流血的穴道，叶翩然身形一闪，转眼来到十数丈开外，与傀儡拉开距离，与此同时枯寒玄冰镯祭出，极寒之意弥漫，硬生生减缓了类人傀儡的速度。 “封！” 手诀一掐，水灵力不要钱般地疯狂涌出，枯寒玄冰镯光芒大作，将尚在空中的类人傀儡冻成冰块。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发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叶翩然这边刚落地，类人傀儡就已经追到空中，可见双方交手之快。 在如此高速的战斗中，能抓住任何一个破绽都是难能可贵的，她双手握剑，自上而下纵劈出去，清冽剑光犹如水线，穿过冰块，在上面留下一道笔直的痕迹。 时隔多年，裂镜水杀再度出手，这是陪伴她时间最久的一门剑招，虽然只是区区二阶，与她如今的修为极不相称，却在剑意的加持下焕发出新的活力，斩金裂铁，一往无前。 轰！ 下一刻，冰块从中碎裂开来，有些狼狈的类人傀儡闪身而出，大大小小的裂痕遍布全身，显然，这一招把它伤得不轻。 叶翩然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她注意到，傀儡的皮层虽然破裂，但表皮之下的机械组织依然完好无损，并且因为大面积暴露在空气中的缘故，隐隐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恐怖气息。 不好！ 说不上来任何理由，叶翩然本能地汗毛竖起，大难临头的预感涌上心头，想也不想便抽身飞退。 危急关头，她用的甚至不是鬼踪魅影步，而是神通风雷动，这是雷煌真经的配套神通，品阶高得可怕，一瞬间便冲破气息锁定，逃出生天。 轰隆！ 几乎是她逃离的同时，前后不超过一次眨眼时间，几十上百道炽烈光束自类人傀儡的皮肤破裂处发射出来，齐齐轰击在她原来所处的位置上。 顿时，混沌空间震荡不休，好似随时都要崩塌，时刻注意着后方动静的叶翩然，见状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直呼庆幸。 若不是她跑得快，这一下绝对能把她射成马蜂窝，当场陨落，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手中无剑 即便如此，叶翩然也不过是将将逃出轰击的中心地带而已。 因为这处空间实在太小了，只有区区三十丈见方，风雷动全力施展之下，一个呼吸便触及到空间边缘，无路可走。 类人傀儡全力爆发，所射出的炽烈光束何其恐怖，轻易便可洞穿筑基修士的防御，更不要说几十上百道叠加在一起，即便是防御灵器，在这一招下也要不堪重负，当场破碎。 强烈的能量余波席卷整个空间，吞没一切，包括已经退至空间边缘的叶翩然。 刺目的白光之中，视力已经完全失去作用，若在此时睁开眼睛，不但无法视物，反而还会被空气中残余的能量生生破坏，落得个双目失明的下场。 然而，就是在如此艰险的环境中，却有一道惊艳的剑光突兀地亮起。 唰！ 剑光一闪而过，锋利至极的剑意划破空气，隐隐可见一道纤瘦的身影。 是叶翩然！ 她双目紧闭，浑身灵力催动到极致，两件防御灵器在体外支撑起流光溢彩的光幕，整个人好似一把绝世利剑，势如破竹，狠狠地斩击在类人傀儡身上。 喀喀喀！ 剑尖顺着傀儡表面的破损深入，从它背后透体而出，不朽剑意通过剑身的传导，进入傀儡体内，大肆破坏着内部的机械组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在这个过程中，叶翩然完全摈弃视觉，神识全力涌出，一寸一寸探寻着类人傀儡的中枢核心所在。 而随着她神识的涌动，不朽剑意在傀儡体内不断游走，所过之处，机械组织虽然不会立即损坏，流畅的运转却产生了瞬间的停顿，直接导致傀儡的灵敏度降低，正好给了她可乘之机。 “怎么可能，为什么找不到？” 片刻之后，她探查完傀儡全身上下所有区域，饶是自己心性再好，也不由得惊呼出声，心神震动。 恰在这时，类人傀儡终于从她的牵制中恢复过来，呆滞的双目中光芒一闪，完全无视插在胸口的长涟剑，对着叶翩然就是一巴掌。 “该死！” 傀儡的肉身力量太强了，叶翩然根本不敢硬碰硬，只能暂且退避。 但在她想要抽剑离开的时候，却愕然地发现，傀儡体内的机械组织竟然反过来制住了她的剑，让她无法一下拔出。 无奈之下，叶翩然只能先放弃宝剑，松开剑柄，脚踏风雷动，转眼间再次来到空间边缘。 手中无剑，这对于一名剑修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类人傀儡不知道这些，它只知道无尽的进攻，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目标，直到自己能源耗尽。 但和傀儡拼持久力，绝对是一个错误的想法，因为此处乃是传承空间，傀儡三关是对闯入者的考验，能源自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想要结束这一切，只有两种情形，要么通过考验，要么死在这里，没有其他可能。 眼看傀儡再次冲来，叶翩然头皮发麻，她倒不是怕傀儡的攻击，而是有些想不通。 方才，她趁能量余波还未散去的时候，冒着极大的风险，主动出击，可谓是把握了一个绝妙的出手时机，成功让傀儡短暂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找遍了傀儡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甚至都把傀儡的能量运转路线摸了出来，却仍旧没有找到中枢核心所在。 这怎么可能？ 难道它根本没有中枢核心？ 这个念头刚刚在叶翩然心中升起，就被她一下掐灭，完全否决这种可能。 傀儡绝对不会没有中枢核心，因为那是能量的来源，失去能量支撑，再精巧绝伦的傀儡也只是一堆废铁。 可她已经找遍类人傀儡的体内，非常确定没有遗漏，那就是说，中枢核心不在内部，而在表皮。 叶翩然心思电转，很快想通了事情关键，本在疯狂闪避的身体也突兀地停了下来，反方向朝傀儡冲去。 与此同时，她看似纤弱的手掌中爆发出强大的吸力，二者互相对冲，飞速靠近，插在傀儡身体中的长涟剑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剧烈颤动起来，想要挣脱束缚。 吼！ 突然，傀儡张大嘴巴，一道威能恐怖的炽烈光束飙射出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几乎是刚一出现，便来到叶翩然面前。 如此近的距离，想要闪避根本不可能，而中了这一击，哪怕她有防御灵器保护，也得重伤，毕竟灵器不是万能的，无法完全消除冲击力。 生死危机之下，叶翩然却是出奇地冷静。 她心念一动，枯寒玄冰镯顿时挡在身前，极寒之意绽放，将她包裹，一瞬间便化成厚厚的冰层。 同一时间，她双手往前平伸，作出抵挡的动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中明明无剑，却有一股骇人的剑意爆发出来，顺着掌心的方向喷涌出去，竟是直接将迎面而来的炽烈光束从中劈开。 轰！ 光束一分为二，正面冲击力削去大半，但分开的两道也蕴含着难言的破坏力，一左一右，先是击碎外侧的冰层，再落在两件灵器叠加形成的防御光幕上。 此时，炽烈光束的威力已经大为缩减，防御光幕完全可以挡住，仅仅只有几下摇晃。 而对叶翩然来说，能在这一击下不退，就已经是赢了，只见她一步踏出，长涟剑终于挣脱束缚，落入手中。 吟！ 这个瞬间，她自身的意志与宝剑的意志合为一体，竟然有隐隐达到人剑合一层次的趋势，长涟剑发出兴奋的嗡鸣，恐怖的剑势疯狂上扬，如果不是修为太低，绝对能刺破空间，斩断虚无。 “斩！” 厉喝一声，叶翩然只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短短一个呼吸时间，她挥出去不知多少剑，每一剑都足以割破类人傀儡的表皮，若不是下面还有机械组织撑着，傀儡早就被切割成无数碎片，残肢横飞。 仅仅一次眨眼，傀儡浑身皮肤寸寸开裂，没有一处完好，中枢核心也终于暴露，小小一片，在它后脑勺上的某处。 没有任何犹豫，叶翩然一剑刺出，汹涌的澄黄火焰附着剑上，掀起无比骇人的威势，直接洞穿傀儡的头颅。 在异火和剑意的双重攻击之下，同境界内，很少有东西能扛得住，更别提本就脆弱的中枢核心。 咔！ 清脆的声音响起，比一粒芝麻大不了多少的中枢核心应声破碎。 第二百二十三章 剑意的新用法 随着最后一具傀儡的消失，混沌空间复归平静，一颗蕴含着无数符文的光球出现在空间中央，赫然便是传承所在。 叶翩然重重喘了口气，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管传承，刚才生死一线的战斗，对她的消耗太大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治疗伤势，消化感悟，至于传承，等会再说。 就地盘膝坐下，她取出一片血灵芝，含在口中，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炼化起来。 这株血灵芝是当年她还没有筑基的时候，族兄叶辞天赠予的，算是比较难得的疗伤圣物。 经过之前在汇星城的消耗，整株血灵芝只剩下最后三分之一，很快就要用完了。 不过，叶翩然并不担心，毕竟现在的她不比从前，身家十分丰厚，没了血灵芝，也有其他同等效用的宝物，足够支撑很长时间。 …… 不知过了多久。 叶翩然调息完毕，睁开双眼，露出那双清亮澄澈的眸子。 傀儡三关，其实前两关对她来说，还算轻松，最后一关难度骤增，好几次都伤到了她，十分危险。 尤其是最后关头，她在手中无剑的情况下，硬接类人傀儡的攻击，若不是她灵光一现，以自己的双手为剑，承载剑意，恐怕只有触发护身符，才能保住一条性命。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而且她还因祸得福，领会了剑意的另一种用法，即是可以不拘泥于剑体本身。 换言之，就是她把什么东西当成是剑，那剑意就可以附着在上面，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从某种意义上说，剑意其实已经接近于道，但还远远没有达到大道的层面。 单纯的剑意威能有限，所以需要载体的存在，这个载体不一定非要是某种实质性的物体，无形无质的东西，比如目光，声音等等，也都可以承载剑意。 当然，载体越虚无缥缈，承载剑意的难度也就越大，叶翩然现在还远远不够，她最多能把剑意灌注在自己的身体上，或者更进一步，融入进自己的其他法术之中，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对于目前的她来说，剑意还是要以剑本身为载体，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附着在其他载体上面，只能算是一种出其不意的手段。 不过，领悟了这一点之后，她的剑意也迈入了一个新的层次，强悍程度远超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就好比之前与类人傀儡的对战，起初她的剑意甚至无法击破傀儡的表皮，但她愈战愈勇，战意和剑意相辅相成，疯狂上扬，方能成功对傀儡造成伤害。 而在领会了剑意的新用法之后，她的攻击力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差点进入人剑合一的境界，随手一剑都能破开傀儡的防御。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实际上叶翩然距离真正的人剑合一还差得远，只不过那一瞬间的顿悟，让她在剑道境界上前进了好几步，而这几步，对于大部分剑修来说，是要到结丹以后才能掌握的。 对此，叶翩然目前还没有特别的体会。 通过考验之后，她之所以急着调息，连傀儡术传承都暂时抛之脑后，并不全是因为自身伤势太重，情况糟糕，也是因为她要及时消化感悟，否则等那一丝灵光消失，才是真的追悔莫及。 毕竟，顿悟是可遇不可求的，尤其是剑道上的顿悟，对于一名剑修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了。 这次调息，不单让她的剑道境界更上一层楼，也消化融合了前面几场战斗的经验，给她带来了全方位的提升。 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叶翩然长身而起，这才有空关注传承。 傀儡术的传承蕴藏在一枚符文光球之中，以她的灵魂强度，看上一眼虽不至于双目酸痛，却也头晕脑胀，有种要被知识撑爆的感觉。 但实际上，她并没有获得任何知识，只是因为光球上的符文全部都是古文字，晦涩难懂，且蕴含着无穷玄妙，才会让她如此吃不消。 猛地一咬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叶翩然剑意加身，保持自己不受外界影响，一步一步朝符文光球走去，而后伸出手掌，轻轻触碰。 嗡！ 霎时，有强烈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化作密密麻麻的古代符文充斥空间，少女的身躯却是不动分毫，挺拔如松。 原来，是传承已经认可了她，即便能量波动再强，也不会对她造成伤害，而是把她包裹其中，承受大量的知识灌输。 空间中心，叶翩然悬空盘坐，双目紧闭，好似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 外界。 传承石柱前方。 “可恶，为什么找不到正确的方法，还有那个该死的女修，她都消失一天一夜了，不会真让她得到传承了吧，这是什么狗屎运！” 文昶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眼中布满血丝，不是累的，而是气的。 一天前，他与那女修约定好各凭本事，夺取机缘，就在他找得心烦意乱，死活寻不到入门要领的时候，想起了当时的对话，觉得可以利用一下。 然而，那女修早已不见踪影，叫他扑了个空。 这下，文昶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这地方就这么大，若是那女修自行退去，他绝不可能没有发觉，所以出现眼下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那女修找到了获取传承的方法，悄悄进去了，却没有告知于他！ 没有任何词汇能形容文昶心中的愤怒，虽然换做是他自己，如果是他先一步找到正确的方法，他当然也不会共享给别人，傻子才那么干。 其实他是误会叶翩然了，叶翩然虽然讨厌他，却不会信口雌黄，失信于人，毕竟传承这种东西，还讲究一个缘分，不是靠抢就可以的。 就算真要走到抢夺的那一步，十个文昶加起来也打不过她，何惧之有，她当然不会在这种地方耍小聪明。 只是当时，她也是一瞬间想通问题关键，并不能完全确定，这就是正确的方法，想要作出一次尝试，没想到就直接进去了。 不过以文昶的性格，就算他知道了这些，或者就算他也成功进入了传承空间，一旦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想必也还是会把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 文昶发现叶翩然消失以后，气愤至极，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心中的怒火也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怨毒和阴狠。 传承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地宫之中危机四伏，传承空间只会更甚，保不齐那女修会直接死在里面，省得他亲自动手。 就算那女修得到了传承，也必然要经历第三层的考验，到时……哼哼！ 得到机缘算什么本事，还要守得住才行。 现在，就让你先得意一会罢！ 第二百二十四章 打醒了 一个计划在文昶心中快速成形，还算端正的面庞上狰狞一片，满是恶毒，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就在他为自己的计划拍手叫好的时候，身后的传承石柱上，忽然有一枚灵光熠熠的古文字浮现。 紧接着，一道曼妙的身影从中走出，明眸皓齿，仙姿玉貌，正是叶翩然。 “是你！” 文昶察觉到身后动静，转头一看，脸上的神情顿时扭曲，咆哮一声，排山倒海的气劲涌出，狠狠朝前推去，要将这个可恶的女修碾成碎片。 叶翩然微微蹙眉，轻描淡写地一拂袖，漫天气劲瞬间如同被戳破的皮球，四下宣泄，不成气候，竟是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文道友，你这是做什么。”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看见文昶这副癫狂的模样，还是有些惊异。 “你这该死的女修，竟然还有脸说！去死！” 文昶本来还在惊疑不定，她竟能如此轻松地破去自己的攻击，但下一刻便火从心起，什么都不管了，直接祭出自己的法宝神枪。 他身上一共有两件强力灵器，一件是紫光石碑，可攻可守，另一件便是这飞天神枪，经过多年的温养，早已驱使如臂，比一般的灵器更加强势。 凭借这些手段，文昶的战斗力在一众亲传中排名中上，完全不是什么问题，这也是他自傲的来源。 在他看来，叶翩然要是能越阶打败他，才真是见鬼了，反而是自己这一枪下去，寻常的筑基圆满修士也要受伤，更不要说这个小小女修，保证把她的护身符都打出来。 实际上，若不是文昶已经气得失去理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掏出飞天神枪的，因为他很清楚，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无法在此完成击杀，只会白白暴露自己的杀手锏，得不偿失。 叶翩然当然不知道文昶的心理活动，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文昶对她的杀意早已掩饰不住，在她进入传承空间之前，就已经感受到了。 对于这种想要自己命的敌人，她向来不会心慈手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若犯我，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她一直隐而不发，其实抱着和文昶一样的心思，大家都是亲传弟子，身上的保命底牌层出不穷，除非一击必杀，否则她不会动手。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怕了文昶的攻击，事实上恰恰相反，在她看来，文昶实在是太弱了，应该就和蛇精傀儡差不多，甚至还要次一些，因为文昶没有傀儡那么强的防御。 剑意顿悟之前，她或许还会有所忌惮，可现在完全不同，她的战力大为提升，蛇精傀儡那个层次的对手，已经不足为虑，更不要说还要借助法宝之力的文昶。 冷哼一声，叶翩然一步踏出，雷蛇瞬间成型，一口咬住飞射而来的枪尖，竟然生生把不可一世的飞天神枪给轰了回去。 “怎么可能！” 文昶满眼惊骇，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这女修明明只是筑基中期啊，怎么会如此强大，她是怎么修炼的？简直都要媲美清池剑宗的那些变态了！ 但即便是在七宗之首的清池剑宗，绝顶天才也是不多见的，每一代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文昶不相信自己运气有这么差，一上来就遇到一个凤毛麟角级别的天才，以为对方只是凑巧而已，不能持久。 他怒吼一声，双手接住神枪，再次发动雷霆一击。 霎时，枪出如龙，残影重重，骇人的攻势爆发开来，好似山崩海啸，吞没一切。 见他如此不知死活，叶翩然脸色微微一沉，素手一挥，大片雷鸟凭空生成，成群结队，竟然反向将文昶的攻击包围其中。 “滚！” 这一声仿佛雷霆乍响，数不清的雷鸟连绵成片，形成极为恐怖的威势，重重枪影连一息时间都没有撑到，一触即溃，文昶本人更是被直接轰飞出去，一下跨越上百丈的距离，狠狠撞在石厅的墙壁上。 噗嗤！ 喷出一口夹杂着碎肉的鲜血，文昶的神情萎靡下来，飞天神枪斜插在他身旁的地面上，宝光黯淡。 这还没完，由于他的攻势还没有轰出，就被击碎，遭到了不小的反噬，当即又吐出一口逆血，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其实文昶反而还要感谢叶翩然，下手太狠，因为他倒飞出去的时候，但凡飞得慢一点，都会被五大机关射成筛子。 虽然机关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却也会让他损失一道护身符，那才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 文昶平复了许久，才止住沸腾的气血，他喘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数百丈开外的叶翩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叶翩然不想跟他废话，冷冷一眼扫视过来，直接让文昶后半句话胎死腹中。 这两下彻底把文昶打醒了，他知道自己正面作战，绝对不是此女的对手，差距太大了，什么心智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不堪一击。 但就是如此强大的叶翩然，才让他更加坚定了先前的想法，那就是在最终考验的时候，煽动众人，围攻此女。 哪怕不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也要为了活命。 谁让这该死的地宫只准许一个人活着出去！ 任她如何厉害，也终归是一介筑基中期修士，两拳难敌四手，耗也耗死她。 当然，文昶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还能在这活蹦乱跳，构思阴谋，全都归功于玄虚宗亲传的身份。 如果他是一个没有靠山的散修，这会都不知道死了几百遍了，至于叶翩然不会杀他，这种可能性他没想过。 修仙界弱肉强食，哪里有什么善男信女，就算有，也活不过几天，再厉害的后台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一个空隙就足以要了这种人的命。 事实也正是如此，叶翩然不杀他，不是不想，而是没办法杀。 但这不代表她不会想办法弄死此人，文昶心性太差，表里不一，若不将其斩杀，日后麻烦无穷无尽，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家都是亲传，叶翩然相信，文昶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强他弱，着急的自然是他，所以，就像文昶之前谋划的一样，必然也会想个法子来对付她。 她要做的，便是将计就计。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她很在意，她总觉得这座地宫还藏着什么秘密，想要离开这里，或许没那么简单。 这种情况下，文昶的表现就显得很反常了，至少一般人都不会在形势不明朗的时候公然树敌，所以，她推断，文昶应该知道些什么。 放任文昶离开，叶翩然绝丽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百二十五章 恶趣味 文昶怀揣着满肚的阴谋，灰溜溜地离开了。 在他走后，叶翩然也没有在石厅久留，从自己来时的通道原路返回，很快便重新出现在迷宫之中。 再次放出傀儡小蛇，但她没有急着上路，而是反向操控傀儡蛇往通道中行去。 她想知道，已经获得傀儡术传承的自己，是否可以克服傀儡蛇身上的异状。 结果不出她所料，傀儡小蛇只在通道中动了三下，就伏倒在地，没有任何动静，但到了通道外面，又会恢复正常，非常奇怪。 “果然如此，这个传承没这么简单。” 摸了摸下巴，叶翩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事实上，这种情况完全与她的猜测契合，如果不是这样，她反倒会觉得诧异。 不过，这也不是说，石柱中的传承就是假的。 根据她的推测，传承应该是真的没错，毕竟傀儡术早已失传，现在市面上乃至各大宗门里收藏的古籍，都只相当于对傀儡术的介绍而已，不涉及具体的建造方法和机密。 换言之，从内容上，她没办法判断传承的真假。 但混沌空间中的傀儡三关，却是实打实的大手笔，还有那些玄奥至极的古代文字，她虽然不懂，却不是没有见过，因而也算是有一定的把握。 传承既然不是假的，却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叶翩然觉得，应该不是她的问题，毕竟她再怎么天才，也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内领会傀儡术的精髓。 若是推测正确，那想要完整继承傀儡之术，应该还有一道门槛，或者说，是隐藏的考验。 一念及此，叶翩然摇摇头。 这地宫主人还真是恶趣味，设置这么多考验为难后人，而且关关相扣，好似永无止境。 不过，站在地宫主人的立场上，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自己的智慧结晶不能白白送人。 要么一路过关斩将，披荆斩棘，要么就永远留在这里，化作地宫的养料。 …… 第三层，迷宫中心。 这是一处巨大的殿堂，面积足有数十里见方，极为辽阔，同时容纳上万人，不是什么问题。 殿堂延续了地宫一如既往的建造风格，恢宏大气，从构造上看，与矗立着传承石柱的石厅极为类似，不同的是，殿堂中间并没有石柱，也没有太多的入口，只有正面一扇门户。 门户外面，有几人聚集在一起，他们都是顺利通过第二层考验的修士，经过三天的探索来到此处，既有散修也有宗族子弟，互相之间保持一定距离，显然不是很熟。 “此处就是迷宫出口，会不会搞错了，这看着不像是出口啊。” 一名万枯山内门弟子面露疑惑。 “确实奇怪，可我们都是为了寻找出口才来到此处的，一个人找错了还可以理解，大家一起找错……不太可能吧？” 又有一人开口了，他身上的道袍布料讲究，隐隐有光华流转，一看便不是普通衣物，只不过没有特殊意义的纹样，应该是一名散修。 “既然如此，不如进去一探，我辈修士，畏畏缩缩的，如何成就大道。” 袖口和衣摆处绣着大片云霞的修士冷哼一声，这是落霞岛的内门弟子。 “道友说得好听，不如你先进去？” 那名万枯山内门弟子冷笑一声。 “你！” 落霞岛内门弟子对他怒目而视，笑话，他嘴上是那样说，但他怎么可能去打头阵，承担风险不说，还没有半分好处，这种蠢事傻子才做。 就在几人争执不下，半天也没商量出个解决方法来的时候，忽然有一阵脚步声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看清来人，几人眼睛一亮，好似找到救星一般，齐齐出声。 “文道友！” “原来是文道友，我就说，以文道友的能耐，怎会到不了此处。” “文道友……” 来人正是文昶，他在叶翩然那里吃了个大亏，也没心情去辛苦搜刮宝物了，反正到时候这些人都会死，他们的身家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他，何必自己费心。 而他之所以急着过来，原因也很简单，便是想在叶翩然到来之前，先入为主，把其他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中，以便后续的行动。 “各位道友，好久不见，咦，你们为何聚集在此，可是有什么异常？” 文昶的疑问正中几人下怀，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明情况。 “原来如此，不过据我所知，这第三层的考验是要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以后，才会开启的。换言之，此时此刻，里面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这……” 几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文昶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当即面露微笑，自告奋勇道。 “看来诸位都不太放心，不如就让我来打这个头阵罢，如何？” “如此甚好……” “咳，文道友，你的牺牲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文道友真乃气度过人，在下佩服。” 几人的吹捧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文昶也不在意，当先跨过大门，进入殿堂之中。 “果然没有危险，文道友诚不欺我。” 见文昶在殿堂中安然无恙地行走，前行了数里距离也未曾遭到攻击，几人这才放心下来，鱼贯而入。 进入空旷的殿堂，几人纷纷吐出一口浊气，觉得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郁闷都消散了不少。 原因无他，虽然进入地宫时间不长，可这里环境逼仄狭窄，不见天日，时不时还会出现傀儡怪物，导致精神必须高度集中，长此以往，任谁都受不了，过得格外压抑。 这座殿堂则不同，宽阔空荡，即便还是在地宫之内，却也让人有了转换心情的余地，更不要说，还没有任何危险，说是风水宝地都不为过。 “文道友，这里没有机关就算了，旁边这些人形傀儡为什么都不会动？它们会不会突然暴起，攻击我们？” 有人注意到殿堂两侧整齐排列的人形傀儡，这些傀儡与叶翩然在传承空间第二关中遇到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它们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而且气息全无，一动不动，好似镇守在此的护卫。 “我也不知。” 文昶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 这回他真没说谎，而是确实不知道，情报上并未提及这些傀儡，想来与最终考验没多大关系。 不过，这些傀儡也不是毫无用处，想到这里，文昶眼中掠过一道森然冷光。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最终考验 几人进入殿堂后不久，陆陆续续有幸存的修士纷纷抵达，青云宗蒋元，清池剑宗欧阳婧，都在其中。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主要是文昶心目中几个除了叶翩然之外，极具威胁的人都来了，他调整表情，露出笑容，朗声说道。 “想必诸位都很关心，如何才能离开地宫，不然不会找到这里。” “不错，文道友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用他说，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如果说这里只有一个人知道如何离开，那这个人非文昶莫属。 文昶当然不可能说出真相，打马虎眼道。 “呵呵，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不过是一点点个人的猜测罢了。” “文道友但说无妨。” “诸位想必也都发现了，这座地宫遍布傀儡，比如第一层的尸傀，第二层的考验，而在第三层之中，还出现了一种新型傀儡，便是这种人形傀儡。若我所料不错，诸位应该都跟人形傀儡交过手吧？” 众人纷纷点头，的确如此，越靠近迷宫中心，遇到的傀儡就越强大，尤其是最后一段路，房间中十有八九会冒出人形傀儡，不可力敌。 最开始聚集在殿堂外面的几人，就是因为打不过人形傀儡，一路逃窜，误打误撞找到迷宫中心，结果殿堂里面还有十几具人形傀儡，令他们进退两难。 也正是出于这个缘故，这几人进入殿堂之后，才会对人形傀儡不会行动而感到惊讶，心中疑惑之余，不由十分庆幸。 没人注意到，站在人群边缘的欧阳婧眸子一眨，竟是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在场的十几人中，她是来得最晚的一个，不是因为她找不着路，而是她喜欢与人形傀儡酣战，连续几次下来，自然耽误了不少时间。 欧阳婧知道自己距离领悟剑意，只差临门一脚，自然不肯放过人形傀儡这么好的练手对象，因为剑修是公认战斗力最强的修士，剑意自然也要在战斗之中，才能得到最好的体悟。 她虽然只有筑基中期，但毋庸置疑，她的实力要超过在场大多数人，毕竟那些人在面对人形傀儡的时候，只有跑路的份，包括文昶。 经过几次酣战，欧阳婧明显感觉自己有所长进，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领悟剑意了，这种时候听到傀儡不能动的消息，对她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欧阳婧不是文昶，心情平复得很快，而且她想起来一个人，一个或许能推她一把的人。 只是，怪事，那人怎么还没来？ 文昶没有察觉欧阳婧的异样，见众人点头，脸上笑意更深。 “结合这些，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座地宫的某个角落里，或许存在着傀儡之术的传承，而传承就是离开这里的关键，不然，这些傀儡难道是摆设吗？” 闻言，众人露出思索的神色，不出片刻，有急性子的修士提出疑问。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出去寻找传承吗？” 猎物上钩了，文昶保持着温润的笑容，准备道出自己早已备好的说辞。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 就在他要把事情全推在叶翩然身上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原来大家都在这里，我没有来晚吧。” 欧阳婧第一时间回头，见到来人，眼睛一亮，惊喜道。 “是你！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劳烦欧阳道友惦记。” 叶翩然向她颔首示意，迈步进入殿堂，而就在她跨过大门的下一刻，轰隆一声，沉重的门户在她身后关闭，严丝合缝，带来一种难言的压抑。 顿时，殿堂中的氛围沉寂下去，众人面上的笑容纷纷消失，感觉到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门关了，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最终考验要开始了罢！想要离开，不付出点代价是不行的。” “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门都没关，偏偏这名女修一进来就关了，看来，能活着到这里的，就只有我们这些人了。”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当然不会觉得，叶翩然有能力操控大门的开合，无非是顺应了地宫中的某种规则而已。 人群中心，文昶眼角抽搐，既气愤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又恼怒这女修的运气怎会如此之好，偏偏卡在关键时候过来，简直岂有此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说完后面的话。 “想必大家都很关心傀儡之术的传承，有了传承，控制这些傀儡自然也不是难事，试想一下，若是有人操控着十几具傀儡，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满意地看着众人变了脸色，文昶继续说道。 “实不相瞒，不久之前，在下距离获得传承仅一步之遥，可惜技不如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传承落入他人之手，这个人就是……” 文昶勾起唇角，抬手指向大门的方向。 “她！” “是她？” 那个方向只有一个人，便是刚刚到来的叶翩然，欧阳婧有些诧异，其他修士也露出类似的神色。 叶翩然没有丝毫慌张之色，淡淡道。 “口说无凭，文道友一上来就针对于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其实是文道友得到了傀儡术传承，却恶人先告状，想要栽赃于我呢？” 这是一句有力的辩驳，因为没有人可以为文昶作证，毕竟知晓内情的只有他们两人，只要双方各执一词，谁也没法判断真假。 “是这个道理，除非能拿出证据。” 有人出声赞同，他们都不是傻子，不会轻易听信一人之言，于是，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文昶身上。 文昶现在是又着急又无可奈何，着急是因为没时间了，大门关闭，意味着最终考验很快就要开启，如果不能把握机会，把叶翩然变成众矢之的，那危险的就是他了。 无奈则是因为，要是他当时那句话可以说完，就能先入为主，在众人心中留下印象，即便叶翩然后面来了，想扳回局面也不是那么简单，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可惜，天时地利人和，他是一个都不占，不过压力之下，还真让他想到一个可行的说辞。 “何需证据，这位道友是最后一个来的，还不能说明问题么？若不是找地方消化传承去了，怎么会来得这么晚。” “文道友此言差矣，我来得晚，是因为被人形傀儡缠住了，不好脱身。反过来说，文道友着急忙慌地赶到此处，也未必没有可能，是想煽风点火，好让自己置身事外，金蝉脱壳。” 叶翩然不慌不忙，再次做出有力的还击。 第二百二十七章 自相残杀 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因为没有证据的缘故，谁也无法说服众人，局面一时陷入僵持。 蒋元有心终止这场闹剧，主要也是他心中始终盘旋着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并且随着大门关闭，危机感越来越强，当然不愿意在这种无意义的争执上浪费时间。 “好了，都少说两句。” 蒋元是青云宗亲传，本身修为又是筑基圆满，论威慑力，在场没一个人比得上他，是以他一发话，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我不管你们之中谁得到了傀儡术传承，我只希望，如果离开地宫的条件真与传承有关，二位可以出手相助，否则……” 话音落下，蒋元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与他对视，文昶感觉自己受到了压制，脸色难看起来，而叶翩然则是神色淡然，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 对此，其他修士见怪不怪，这白霜谷秘境死亡率本来就高，进入地宫之前又经历了根本无法抵抗的诡异漩涡，黑海区域的修士估计早已死了大半。 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下最后十二人，按照每个区域随机均分的比例计算，死亡率也超过八成了，这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所有人的心脏，喘不过气来。 到了这种时候，大家心里想的自然不会是其他，而是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正如蒋元所说，如果傀儡术传承中真有能活下去的关键，他们会毫不犹豫对这二人出手，什么道义，在性命面前不值一提。 当然，没有人忘记，不论是文昶还是叶翩然，都是亲传弟子的身份，这也是众人能耐心听他们争论的原因所在，换做没身份没背景的散修，早就被杀了，哪来这么多事。 众人忌惮他们的身份，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难杀。 就算杀了，对方的宗门也可能通过某些手段，记录下凶手的影像，届时，天上地下，无路可逃。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基本没什么人愿意和大宗亲传起冲突。 警告完两人，蒋元收敛杀意，对着文昶道。 “文道友，你对此地了解最多，依你之见，现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文昶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暴躁之意，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等！” 蒋元皱了皱眉，事到如今，其实他已经不怎么相信文昶了，言听计从更是不可能，但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响起一道声音，或许，这么做还真是对的。 见蒋元没有提出异议，众人也不好说些什么，神色各异，显然都有各自的成算。 片刻之后，异变突生。 轰隆！ 殿堂两侧的人形傀儡突兀地开始移动起来，与此同时，整座殿堂似乎都发生了巨震，地动山摇，有几名修士措不及防之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些傀儡不会动吗？” 蒋元脸色阴沉。 “不对，你们注意看，不是傀儡动了，而是这个地方的结构在改变！” 欧阳婧语出惊人，闻言，众人将灵力灌注在双腿之上，稳住身形，四下张望，果然发现不对。 原先排列在殿堂两侧的人形傀儡，果真没有恢复行动的迹象，还是那样死气沉沉，之所以会给人带来移动的错觉，是因为殿堂在动，准确来说，是殿堂由长方形的空间变成了圆形。 很快，震动停止，十余具傀儡依然保持着相同的间隔，呈环形守护着这座殿堂，将众人围在其中。 而原来众人进入的大门，也在震动中消失不见，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好像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真真是应了那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稍微放松的神经再度绷紧，尤其是那些正对着他们的傀儡，虽然不会动，折射出来的寒光却显得无比凛冽。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像角斗场？” 忽然，有人开口说话，是叶翩然。 听她如此说，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后知后觉地惊叫道。 “别说，还真是，我曾经看过那种角斗场里面的比斗，角斗场地就是一个非常宏伟的圆形擂台，四面都是观众席，人在里面显得十分渺小……和这里简直是一模一样！” “角斗场，等等，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猜测，没有证据不要乱说，如果真是……” 有人接上他的话，“那岂不是说，我们要互相攻击对方？” 一言出，空气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但寂静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破，几乎就是话音刚落的下一刻，有利器没入肉体的撕拉声响起，那名提出质疑的修士胸口破开一个大洞，鲜血染红的锥尖透体而出，滴答滴答，血流汩汩。 “你……” 心脏被刺穿的修士面色呆滞，随即露出不可置信、愤怒、恐惧、惊骇、悔恨等等神色，他僵硬地转动头颅，想要看清偷袭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好在死后进行疯狂的诅咒。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迎面而来的掌劲。 砰！ 头颅爆裂，红白之物洒了一地，其余修士默契十足地四下散开，一个个灵力鼓动，满脸警惕。 叶翩然也在其中，其实在她说出角斗场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幕。 人性难测，永远不要把后背露给别人，这人的死，只能怪他自己。 退至安全距离，有人出言指责偷袭之人。 “这位道友，下手未免太狠了些，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何必这么着急动手杀人呢？” 偷袭之人是一名黑衣男修，他抖去尖锥上的血迹，惨白无血的脸上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少在那假惺惺了，刚才我动手的时候，不少人都察觉到了吧，结果人死了才跳出来说话，所谓名门正道，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真是令人作呕。” “你！” 黑衣男修这一句地图炮，顿时惹怒了不少人，血腥味在殿中弥漫，更加刺激了他们的情绪。 几人争锋相对，眼看就要动手。 文昶躲在角落，见状冷笑不已，斗吧，斗吧，死的人越多越好，但这些家伙不足为虑，真正棘手的，是那几个七宗亲传，因为他们实在太难杀了。 在场十二人，不，现在是十一人了，包括他自己在内，共有四名七宗亲传，自己看似有些优势，实际上他才是四人之中最软的那个柿子，这也是他一路处心积虑的根本原因。 就在文昶苦想对策的时候，那边几句话就激起真火的几人却出乎意料地没打起来，原来是有人站了出来，制止了他们的矛盾。 “如果真要走到自相残杀的局面，诸位，我们为什么不先一起对付最有优势的人呢？” 站出来的自然是叶翩然，见众人质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却不慌不忙，笑意淡淡。 “最有优势的人？那还不是你们这些亲传弟子！” “非也。” 接话的人是蒋元，他向叶翩然点头示意，娓娓道。 “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既是七大宗门亲传弟子，身份高贵，又对地宫了如指掌，如数家珍，论优势，当然没人比得过他……你说是吧，文道友？” 第二百二十八章 谁也别想活 话音落下，文昶脸色顿时大变。 “蒋道友，我一直对你礼遇有加，自问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为何要如此针对我，欲致我于死地？” 蒋元与他对视，神色泰然。 “我不过是觉得，天衡宗的这位道友言之有理罢了，何况，文道友，你可敢发下道心誓，说明自己对现在的情况毫不知情？如果你敢，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这……” 文昶汗流浃背，他自然是不敢的，可他更不能承认，否则就一点翻盘的余地都没有了。 定了定神，文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辩解道。 “我可以保证，我所说的没有一句假话！毕竟谁也无法预料事情的走向，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我想看到的，还有，上来就要求别人发道心誓，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蒋元冷笑，“看样子你是不敢了。” 本来他心中还有三分犹疑，支持叶翩然的提议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但文昶的态度让他反应过来，自己很可能被这家伙耍了，而且直到现在才知道。 再联想到文昶之前共享阵图，大方之极的举动，蒋元可算明白，自己心中的危机感究竟从而何来。 恐怕只有一半是因为这地宫本身的诡异，另一半，则是拜文昶所赐。 这一刻，蒋元是真的动了杀心，他生平最恨别人把他当傻子耍。 “慢着！蒋道友，就这样杀死文道友未免太过草率，不如我们都心平气和一点，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办，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有人出言劝阻，不过很显然，基本没有人赞同他的想法，先前出手偷袭的黑衣男修更是发出一声嗤笑。 “愚蠢，你怎么不说，少一个人就多一份活命的机会呢，如果不是要我们自相残杀，那把我们关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黑衣男修的话道出了众人心中的忧虑，事实上，大部分人都已经意识到，离开地宫的最终考验就是如此，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而已。 若不是黑衣男修出手太快，以雷霆之势杀死一人，后面又有两大亲传弟子站出来表明立场，这会怕是早已打成一团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大家应该联合起来，对抗这几个七宗亲传，有他们在，散修和中小势力的弟子就不用说了，连我们这些七大宗门的内门弟子，都没有一丝活命的希望，你说是不是，那个万枯山的？” 之前那个落霞岛的内门弟子大声嚷嚷，倒也不是他想做这个出头鸟，若把所有人划分成七宗亲传和其他两个阵营，他无疑是第二个阵营中最占优势的，因为他还有一位同门在此。 事在人为，手里有优势是万万不够的，还要学会扩大优势，这位名叫唐方的落霞岛内门弟子在做的，无疑便是这件事。 不得不说，此人实在善于心计，三言两语便把众人划成两个阵营，泾渭分明，主要矛盾一下就被转移了。 如此明显的气氛变化，蒋元哪里感受不到，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唐方，目露杀机。 “花言巧语，等会第一个就杀了你。” “你！” 感受到蒋元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唐方脸色发白，顿时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但想到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半分和解的可能，一下又挺直腰杆，反瞪回去。 “看来我不出面不行了。” 欧阳婧摇摇头，上前一步，好似宝剑一般锋利的目光，一个一个扫过在场众人，经过文昶时停顿了一下，最后落在唐方脸上。 “如你所说，两个阵营，文道友显然属于我们这个阵营，既然如此，我身旁的这两位道友想杀文道友，有意把局面从四对七变成三对七，这对你们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她说的自然是蒋元和叶翩然。 闻言，唐方微微一愣，还没等他转过弯来，许久未曾说话的文昶急了，难以置信地看向欧阳婧。 “欧阳道友，你为何这么说？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故如此害我！是不是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我给双倍，不，十倍！只要你肯站在我这边！” 不料，他如此真心诚意，欧阳婧却是露出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文道友，不知你是装傻还是真傻，这两位道友都要杀你，我难道还有得选么？” 轰隆一声，好似晴天霹雳在心中乍响。 文昶如遭雷击，他哪里听不懂欧阳婧的未尽之意，她分明是在说，蒋元和叶翩然都坚持要他的命，二选一的局面，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站在文昶这边。 因为文昶弱，就算欧阳婧选择了他，他们二人联手，也不敌蒋叶二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毕竟对上叶翩然，欧阳婧都不敢说自己有绝对的把握，而文昶肯定打不过蒋元，败局已定，板上钉钉。 想明白一切的文昶好似老了十岁，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他会变成千夫所指，众矢之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难道是不该招惹叶翩然，还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文昶的心情没人关心，亲传阵营已经达成一致，以唐方为首的另一阵营自然也没什么话说，至于让他们去拉拢文昶，更是不可能，唐方不会允许自己的首领地位遭到动摇。 “既如此，那就动手吧！” “还需小心，文昶身上肯定有护身符存在，想杀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是自然，不过集我们三人之力，斩杀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三大亲传纷纷出手，其中以蒋元的拳劲最为凶猛，另一个方向，唐方等人也不甘示弱。 至于趁此机会偷袭三位亲传，他们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推演几遍，得出的结论都是毫无机会，不但如此，惹怒了他们，自己绝对也不好过，还不如先集中精力，对付共同的敌人。 只是事前，谁也没想到，一个遭遇众人围攻的，会是文昶罢。 漫天攻击袭来，强大的气劲互相碰撞，形成更加恐怖的冲击波，欲将文昶碾成肉沫。 这时，文昶却是忽然仰天大笑，悲极生乐，面庞狰狞扭曲，状若疯魔。 “哈哈哈……想杀我，就凭你们也配！” “要死，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活！给我爆！” 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中，被十数道攻击包了饺子的文昶，竟然祭出一团比众人合力还要强悍百倍千倍的能量体，恐怖的波动扭曲了空间，散发出毁灭般的气息。 “逃啊！” 有人喊道。 然而，却是已经来不及了，话音未落，那团能量体便激发完成，刺目白光绽放，旋即轰然爆炸！ 第二百二十九章 出乎意料 极度骇人的爆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眨眼间吞没视线中的一切，将整座殿堂变成能量的海洋。 在这般恐怖的冲击之下，别说血肉之躯了，就连精铁制造，无坚不摧的人形傀儡，都飞速融化消解，整座殿堂好像发生地震了一般，剧烈晃动，比之前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音希声，如此惊人的爆炸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剧烈的能量波动连空气都抽干了，宛如一部放映中的默片。 良久。 烟尘散去，露出满目疮痍的圆形殿堂，巨坑裂痕随处可见。 经历如此恐怖的爆炸，形似角斗场的构造却没有发生改变，足以说明，这才是殿堂原初的模样，而一开始众人的所见所闻，反而才是虚假的。 值得一提的是，殿堂中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门，满地的废墟之中也没有类似大门的残垣，而场地中央，却是露出一个完整的圆形缺口，下方则是一个正徐徐旋转的空间漩涡。 不难推断，这便是离开地宫的出口，至于所谓的最终考验，在文昶临死前的疯狂之下，也不攻自破了。 至此，事情发展可以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环绕在殿堂边缘的十余具傀儡，全部被毁，在场的一众修士自然也难以幸免，连一点飞灰都没有留下，除非身上有绝对过硬的保命底牌。 到头来，活到最后的还是那四名亲传，也只有他们身上的护身符，才能挡住这相当于元婴大能全力一击的惊天爆炸。 不过，四人也都不好受就是了。 先说蒋元，他修为最高，实力最强，又对文昶存了必杀之心，因此冲得最快。 不考虑爆炸席卷的速度的话，蒋元是除了文昶之外，第一个受到冲击的，由于他惯用拳劲，手臂习惯性前伸，导致冲击波直接融化了他的右臂，然后再触及到他的躯干，也就是致命部位。 虽然这一前一后之间的时间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差了就是差了，等到他的护身符被动激发的时候，他的右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甚至连毛发都湮灭得干干净净。 当然，再怎么说，他也保住了一条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于欧阳婧和叶翩然，情况都要好上许多，只是被恐怖的冲击波震得昏迷过去，总体上并无大碍。 除此之外，文昶的状况也还可以，他嘴上说着同归于尽，实际上自己还留有后手，并且由于早有准备，运转灵力护住了头部和心脉，使得他最先从昏迷中苏醒。 他的灵力比起惊天爆炸，自然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却在能量传递的时候多少起到了缓冲的作用。 毕竟导致他们昏迷的原因不是其他，而是被轰飞时高速移动所带来的强烈冲击，那种速度已经超越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若不是有护身符保护，单纯的挤压力都能震碎五脏六腑。 苏醒以后，即便是身为始作俑者的文昶，脑子都有些发懵。 他从地上爬起，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情况，而后扫视四周，很快便发现了地下的空间漩涡。 不用想，他都知道这是出口，看来自己没有白白付出，勉强算是因祸得福，不仅保住一条命，还能逃出生天，离开这个鬼地方。 吐出一口气，文昶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阴冷的目光落在废墟中的三个光罩上面。 光罩是护身符激发所致，里面是尚在昏迷中的叶翩然三人，能抵挡如此攻击的护身符，自然也是元婴大能留下的，维持时间很长，包括文昶自己的，也还没有失去效用。 “果然，这一击之下，无人可以幸存，除了他们。不过能逼出他们的护身符，也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的底牌已经全部消耗干净，此地不宜久留，否则等他们苏醒，绝对死路一条。” 就像叶翩然的师叔明晖真君，曾给她留下过一枚可以主动激发的剑符一样，文昶身上也有类似的宝物，不过只有一次使用机会，用完就没了。 为了保命，他不得不用掉这唯一的机会，杀鸡焉用牛刀，可除了这样，他没有其他办法为自己开辟一条生路。 堪比元婴大能全力一击的惊天爆炸，不仅激发了叶翩然三人身上的护身符，同样也激发了他的，不同的是，那是他身上仅剩的一张。 其实文昶本来有两张护身符的，可惜另一张护身符，在他被吸入诡异漩涡的时候就已经激发过了，也正是因为损失太大，他才会如此急功近利，事到如今，真是千言万语都不足道尽。 文昶知道自己的情况，至于那三人，保命底牌少于他的几率约等于无，这是由玄虚宗自身的体制决定的，哪怕文昶不愿意承认，也更改不了事实。 七大宗门，以玄虚宗授予亲传之位的标准最低，只看天赋背景，不问其他，导致门内亲传良莠不齐，而且数量很多，说是泛滥有点夸张，但也没差多少。 就事论事的说，估计要清池剑宗、天衡宗、青云宗三个宗门加起来，才能堪堪媲美玄虚宗的亲传数量。 玄虚宗如此行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人一多，资源自然就不够分，到头来，受到大量资源倾注的无疑还是最顶尖的那批人，严格说来，倒也没多大区别。 甚至可以说，在玄虚宗，阶级概念要比其他宗门更加森严分明，亲传内部亦分三六九等，可怕的是，这并不是所谓心照不宣的约定，而是真实存在的规矩，任何人不得逾越。 文昶自然排不到最上等，他和叶翩然这种历经重重考验方才位列亲传的弟子不同，二者之间有着本质区别，受到的重视也不可相提并论。 他有的，叶翩然也有，他没有的，叶翩然还有。 从一开始，文昶就知道自己的劣势，所以才要算计。 “这笔帐，我文昶记下了，来日必讨！” 怨毒地看了昏迷在光罩中的三人一眼，尤其在叶翩然身上停留了一瞬，文昶冷哼一声，身形一闪，朝空间漩涡疾冲而去。 就在这时。 唰！ 一道锋锐的剑气眨眼而至，带着势不可挡的锋芒，狠狠斩在文昶体外的光罩上，虽然未对光罩造成任何伤害，却止住了他的去势，还把他打了一个趔趄。 “谁！” 文昶稳住身体，心神剧震，怎么会有人醒得这么快！ “我。” 清越的声音响起，同一时间，有雷光突兀乍现，叶翩然出现在空间漩涡前方的空地上，挡住离开的必经之路。 第二百三十章 最后胜者 见到是她，文昶的脸色像是吞了苍蝇一般难看。 事到如今，二人之间不存在半分和解的可能，文昶也不废话，直接冲出口掠去，竟是要生生撞开挡路的叶翩然。 他们体外由护身符张开的光罩，都还在有效时间之内，防御无解，所以文昶根本不怕叶翩然的攻击，直接硬闯。 叶翩然当然不可能放他离开，那和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至于她苏醒的时间，其实和文昶也就是前后脚功夫，一直隐而不发，只是为了让文昶放松警惕。 有护身符在，她现在确实拿文昶没办法，可拦住他还是能做到的，何况，护身符的时效不是永久，那就看看谁先支撑不住吧！ “想走，做梦！” 叶翩然冷哼一声，环在手腕上的枯寒玄冰镯光芒大作，厚厚的冰层蔓延开来，封住圆形缺口，并在四周竖起一圈高大的环形冰墙。 “你找死！” 文昶勃然大怒，他没想到叶翩然还有这种手段，毕竟对方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东西，也就是雷灵根和剑修而已。 这二者单拎出来，都是正面战斗的一把好手，更不要说集于一身，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要是他事先知道，叶翩然是一名雷灵根剑修，说什么也不会招惹，同时具备这两大条件的修士，是庸才的可能性很低，何况对方还是天衡宗亲传。 可惜，他不是先知，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若仅是如此，事情也还没有太过糟糕，打不过他还不能跑吗，雷灵根剑修再怎么强，也无法在破不开防御的情况下留住他。 谁知，对方竟然同时精通冰系法术，冰系在攻击力上可能不如雷系，但全面性大为提升，即便火候还不到家，也足够拦住他一时半刻。 对现在的文昶来说，时间就是生命，多留一刻，蒋元和欧阳婧苏醒的可能就大上一分，不管醒的是谁，无疑都是致命的打击。 怒吼一声，文昶双目赤红，额间青筋毕露，显然已经将灵力催动到极致。 他去势不减，祭出灵器紫光石碑，迎风见长，眨眼间变为近十丈大小，宛如泰山压顶般撞向冰墙。 轰！ 冰墙剧烈晃动，摇摇欲坠，文昶操控着紫光石碑，又是狠狠两下，霎时，冰墙化为满天碎屑，爆裂开来，好似天女散花。 趁此机会，文昶猛然提速，眼看就要冲到空间漩涡上空。 然而，下一刻，一头体型硕大的冰蛇从碎屑中探出头颅，一下撞飞旧力已尽的紫光石碑，旋即张口咆哮，喷射出来的强劲气流全部浇灌在文昶身上，令他不进反退。 “任你手段再多，也休想拦我！” 文昶眼中精光闪烁，有护身符在，他根本不怕叶翩然的攻击，完全抛弃防御的打算，反手以十成十的力道掷出飞天神枪。 生死危机之下，文昶的神经受到刺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力，这一枪来势汹汹，竟然直接贯穿冰蛇的头颅，透体而过，随即，冰蛇寸寸瓦解，散作一地。 叶翩然脸色凝重，在战斗中超常发挥不算多么稀奇的事，她自己就经常这样，可如此一来，拦住文昶就会变得格外困难，毕竟她的主要优势目前派不上用场。 难道要用那一招？ 不，不对，差点忘了，她还有一个许久未用的手段，用在此处，刚好合适！ 吐出一口气，叶翩然美眸中亮起夺目的神光，七彩斑斓，如梦似幻，一眼扫来，仿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直接作用在文昶身上。 神通，诡妄入梦！ 措不及防之下，文昶与那双闪烁着彩光的眸子对视，顿时，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停滞了，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减缓转速，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头重脚轻，险些栽倒。 诡妄入梦是当年叶翩然经受亲传考验时，在入梦石碑中领悟到的神通，专攻元神，具有催眠之效，而且这门神通的威力会随着神识力量的增长而增长，以她如今的实力施展，威能比之当初，不知强了多少倍。 当然，文昶也不是当年的赵长坤，威能大增的诡妄入梦只让他昏沉了一息功夫，一息过后，他便可以恢复过来。 一息时间何其短暂，但破绽就是破绽，叶翩然又怎会错过。 待文昶恢复清醒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击回原地，而且要不是他及时止住退势，还要飞得更远。 合着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做的全是无用功。 文昶鼻子都要气歪了，他咆哮出声，正要继续突围，却听见一道近在咫尺的脆响。 咔嚓！ 什么东西碎了。 是他的护体光罩，护身符失效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文昶，第一反应不是惊恐，不是爆发，而是呆滞，不知所措的呆滞。 欻！ 光罩破碎的下一刻，一道粗大如虹的剑气破空而来，剑意之锋锐，把周围的空气都刺破了，掀起狂劲的气流，刮面如刀。 此时此刻，叶翩然没有丝毫隐藏实力的想法，她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文昶斩杀于此，以免夜长梦多。 护身符失效，文昶的信心顿时荡然无存，整个人就像被戳破的皮球，再提不起一丝斗志。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就不怕死了，剑气眨眼间来到身前，他这时才想起来要逃命，可惜，为时已晚。 剑气从文昶的身体中间穿过，一道完整的血线浮现表面，瞪如铜铃的双眼中尚来不及爬满恐惧，就永远定格在那里。 砰！ 体内生机飞速流逝，终于无法维持生前的站姿，沿着剑痕一分为二，大量鲜血喷溅，染红了地面。 至此，文昶陨落，死得不能再死。 玄虚宗深处的某座殿宇之中，一盏魂灯悄然熄灭，藏在暗处的太上长老淡淡扫去一眼，便不再关心，阖上双目。 了却一桩心事，叶翩然吐出一口气，并没有过去给文昶收尸的打算，抬手凌空一吸，尸体指间的储物戒指便脱离出来，落入她的手心。 直到这时，她的护体光罩都还完好无损，没有破损的迹象，足以说明双方护道者之间的差距。 叶翩然身上的护身符不少，如今激发的这一道便是师尊明琅真君留下的神念。 只可惜，因为她身处秘境之中，师尊修炼的又不是空间之道，无法跨世界投放神念影像，否则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不论如何，结果是好的就足够了。 最终考验被迫中止，地宫出口打开，自己又得到了最珍贵的傀儡术传承。 如果前面发生的一切都指向唯一的一名最后胜者的话，毫无疑问，非她莫属。 第二百三十一章 难啃的硬骨头 解决了文昶这个心腹大患，叶翩然这才有空四下打量起来。 文昶引发的爆炸不可谓不恐怖，所过之处好似冰消雪融，毁灭一切。 若不是地宫主人在空间之道上有些造诣，恐怕整座地宫都会在这一击之下夷为平地。 不过，叶翩然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不太现实。 再怎么说，白霜谷秘境也有着极为不凡的来历，其中蕴藏的奥秘至今无人勘破，而地宫与噬骨黑海区域的诡异漩涡有紧密的联系，若是这般容易就被摧毁，又怎会一直存在。 数千年来，被困在地宫中被迫进行自相残杀的，绝对不止她们这一批人，里面曾经爆发过什么规模的战斗都不奇怪，构造之坚固，绝非她能想象。 摇摇头，将杂念驱逐出脑海，叶翩然探出神识，避开尚在昏迷的蒋元二人，在殿堂中一寸寸探索起来。 不多时。 欧阳婧先一步苏醒，神智回笼以后，连忙起身环视四周，视线触及到地上的尸体，瞳孔一缩。 “这是……文昶？奇怪，难道……”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看见了盘坐在角落的叶翩然，后者神色淡淡，体外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欧阳道友。” 叶翩然颔首示意。 “能如此干脆利落地越阶杀敌，虽然不愿意承认，道友的实力确在欧阳之上。” 欧阳婧心细如发，瞬息间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声。 不是她自谦，事实上，欧阳婧作为清池剑宗的天之骄女，无疑是骄傲的，也有骄傲的资本。 而她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她看过文昶尸体上的伤口，光滑平整如镜，没有一丝阻塞，若仅是如此，欧阳婧自己当然也能做到，可她分明在上面感受到了一丝锋锐之意。 那是剑意。 看来自己之前的直觉没错，想到此处，欧阳婧吐出一口气。 “想不到道友在剑道上有如此成就，可否请教道友名讳？” “叶翩然。” 随即，二人顺势交流了一番各自在剑道上的心得体会，从对方的视角反照己身，找到自己以往不曾发现的不足之处，一时深感投机，相见恨晚。 就在二人畅谈正酣的时候，一道凄厉的叫喊突兀响起，不用想，也知道是蒋元醒了。 “啊！怎么回事，我的手呢？” 任谁从昏迷中醒转，第一个反应都是检查自己的情况，蒋元发现自己的右臂没了，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惨叫出声，双目赤红如血。 叶翩然和欧阳婧都没有搭话的意向，她们知道，此时的蒋元情绪极不稳定，贸然上去，只会给自己惹一身腥。 “怎么回事，为什么，发生了什么，谁干的！啊啊啊，对，一定是文昶那个千刀万剐的畜生，我一定要杀……咦？这是……” 极度愤怒的蒋元发起狂来，只是他话说到一半，就发现了文昶被斩成两半的尸体，不免生出些许惊疑。 叶翩然适时出声，“我苏醒时，刚好撞见文昶要走，就把他拦下了。” 害自己断去一臂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亡，这切口处又如此平滑，彰显出下手之人的实力非凡。 蒋元目光一闪，呼哧呼哧喘了几声粗气，冷静下来，看向一言不发的欧阳婧。 “我醒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欧阳婧实话实说。 “既然如此，这位道友，你杀了文昶以后，分明有充足的时间离开，为何要等到现在？莫非，得到傀儡术传承的是你？” 蒋元眯了眯眼，身上流露出来的凶煞气息并没有加以收敛，配上他断去一臂的高大身影，威慑力十足。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叶翩然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完全没有听懂蒋元的意思。 蒋元这会正在气头上，脸色阴沉如墨，闻言更是冷哼一声，火气上涌，刚想发难，脑中便闪过文昶的死状。 若他是全盛时期，必叫此女吐点东西出来，毕竟他可不是文昶，没有处境尴尬的困扰，只要不结下生死之仇，稍微得罪一下也没什么。 可如今的他，右臂失去，实力大打折扣，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不要忘记，此地不止叶翩然一人，旁边还有个欧阳婧虎视眈眈，要是这两人在他昏迷期间，达成什么不为人知的协议，就麻烦了。 思来想去，蒋元脸色变幻数次，终于是狠狠一咬牙，完好的左掌反身一拍，强横气劲瞬间爆发，直接把文昶的残尸震成一团血雾。 心中的怒火发泄出去，蒋元的心情可算好受了一些。 看着血迹斑斑的空地，本能的，蒋元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转头道。 “文昶的储物戒指呢？这位道友，你不会是想一人独吞罢。丑话说在前面，傀儡术传承我可以不计较，但文昶这个畜生害我失去一条手臂，且无法复原，于情于理，他的储物戒指都应该归我，这是补偿。” “我言尽于此，你若是不交，就休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话音落下，蒋元握紧拳头，筑基圆满的修为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好似一头人形猛兽向天咆哮，即便失去一条手臂，也不容小觑。 “蒋道友好大的口气，若不是我出手击杀，文昶早就跑了，秘境之大，哪里轮得到你去报仇雪恨，莫要欺人太甚！” 这种时候，叶翩然自然不会示敌以弱，随着她的起身，一股空前凌厉的气势冲天而起，锋锐，冷冽，还带着些许狂暴，竟然不比蒋元差多少。 “你！” 蒋元脸色微变，他不是剑修，没法像欧阳婧一样在一道伤口中看出那么多东西，可叶翩然的气势一出来，他立马就感受到了剑意的存在，心中大呼棘手。 “欧阳道友，不如你我联手，事成之后，东西我分你一半。” 无奈之下，蒋元转头向欧阳婧求助，他拿不准欧阳婧的立场，只能以利诱之。 可惜蒋元注定要失望了，欧阳婧有自己的原则，不会为了区区一枚储物戒指，就对别人拔剑相向。 “抱歉，我无意插手。” 欧阳婧摇摇头，后退一步，态度显而易见。 蒋元无法，事实上，就算欧阳婧作壁上观，不做落井下石的勾当，他也未必愿意和叶翩然拼个你死我活。 本来在这鬼地方就耽搁够久的了，好处没拿到多少，还断送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得不偿失，至于开口索要文昶的财物，也不过是心中有气，对叶翩然进行威慑，希望对方知难而退罢了。 不料，这女修看着弱柳扶风，实际却是个难啃的硬骨头，想让对方吐出好处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蒋元脸皮抽动不已，最终还是啧了一声，收起气势，一头扎入空间漩涡，瞬间不见踪影。 第二百三十二章 傀儡宗师，完整传承 蒋元离开后，欧阳婧看向叶翩然。 “你手里应该不止有文昶的储物戒指吧？” 叶翩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储物戒指内带空间，虽然只是一片死空间，无法储存活物，却也不会在爆炸中毁去，就像师尊的神念影像无法跨世界显现一样。 那时她取下文昶的储物戒指以后，放开神识，就是为了探查殿堂中的空间波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她找到了那些惨死之人的储物戒指，反正如今也是无主之物，不拿白不拿。 “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几个。” 叶翩然看欧阳婧很顺眼，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你误会了，我不想要。”欧阳婧摇摇头，“但我很好奇你留下的原因，总不可能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吧。” “一半一半吧。” 这个问题，叶翩然就没有正面回答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欧阳婧若有所思，“那我就先行一步了，日后若有机会，真希望能和你切磋一场。” “会有机会的。” 叶翩然露出笑意，她同样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至于为何不是此时此地，原因很简单，秘境之中，一切以机缘宝物为先，通常而言，只要不是生死之仇，很少会有人动手。 当然，杀人夺宝除外，不过这种事情一般不会发生在七宗亲传身上。 目送欧阳婧离开，偌大的地宫便只剩下叶翩然一人。 她呼出一口气，盘膝在地，神识全力扩散，在某处不起眼的墙壁上，找到前面发现的一处节点。 蒋元和欧阳婧猜的没错，她之所以不提前离开，是因为还有重要的事没做，这件事当然不是搜刮财物，而是得到完整的传承。 是的，叶翩然已经知道，之前她闯过傀儡三关，在混沌空间得到的传承，虽然不是虚假的，却也不是完整的，导致她无法自如控制傀儡小蛇，受到莫名的压制。 那时，她趁着二人尚未苏醒，用神识把这座殿堂的每一寸都探查了一遍，根本目的是为了斟破传承之密，至于那些储物戒指，只不过是顺带。 凭着自己元神的强势以及对空间波动的敏锐，加上爆炸带来的影响，她很快找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但她没有立即入内探查，而是静静等待。 终于，有可能妨碍她的人尽数离开，她也是时候去一探究竟了。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找错位置，叶翩然起身，来到那处完好无损的墙壁前方，长涟出鞘，一式乾元周天剑诀狠狠挥下。 轰！ 这面墙壁出乎意料地脆弱，蛛网般的裂痕顿时蔓延开来，露出后方黑黢黢的密室。 叶翩然看了看手里的剑，有些愕然，她什么时候有这种实力了？要知道，就连之前的爆炸都没有击垮这面墙壁啊。 不是实力的问题，那就是因为她身上有另一半传承的气息吧，如此看来，事情的真相估计就和她推测的差不多，至少误差很小。 就在她准备进入其中的时候，体外的防护光罩忽然闪烁起来，这是护身符即将失效的征兆。 叶翩然抓紧时间，一步跨入密室，发挥护身符最后的光与热。 与地宫此前的危机四伏不同，这间密室没有任何机关，正前方竖立着一尊高大的雕像，呈负手而立的姿势，面庞俊朗如刻，双目微阖，好似睥睨天下，一副霸气之态。 走到近处，可以见到雕像底部刻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傀儡宗师，梵天道君。 这八个字好像蕴含着什么奇特力量，饶是叶翩然意志坚定，难以动摇，也不由一阵心神恍惚，欲要跪拜下去。 唔！ 猛地一咬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叶翩然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移开视线，脸色有些发白。 “好霸道的意志，只不过是一行字，就险些令我心神失守，还好护身符尚有效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显然，这位立下雕像的梵天道君便是这座地宫的主人，傀儡术传承无疑也是他的手笔，作为利益既得者，叶翩然拜他是理所当然，但不应该是这种形式。 若她所料不错，一旦自己被那一行字所蕴含的意志控制，跪拜下去，便会当场身死，说不定连灵魂都要成为奴隶，极为可怕。 幸好，师尊的护身符替她隔绝了大部分力量，这才让她有了反应的空间，挣脱出来，恢复清醒。 暗道一声狡诈，叶翩然深吸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不敢再看雕像一眼，目光往旁边的石桌落去。 石桌上有三个匣子，第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一枚玉简。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她不敢托大，用各种方法检查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 嗡！ 霎时，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叶翩然只觉浑身一轻，仿佛有什么枷锁一样的东西在此时碎掉了，无形中充斥地宫的压抑之感不复存在，本就在脑海之中的另一半传承剧烈颤动起来，与信息流合为一体。 至此，叶翩然正式得到完整的傀儡术传承，没有任何缺憾，浑然天成。 从入定的状态中苏醒，叶翩然再度朝那八个字看去，这一回，没有任何不适之感滋生，反倒是有种难言的亲近。 收回视线，她继续打开第二个匣子，里面是一枚储物戒指。 梵天道君出品，怎么会是一般货色，这枚储物戒指上面散发着惊人的空间波动，品质之高，是她生平所见之最，恐怕就连自己师尊，也没有如此品相的储物法宝。 这回真是发财了。 想想自己手里还有八枚热乎的储物戒指，叶翩然不免心情激动。 没有第一时间查看里面的宝物，她将目光放在最后一个匣子上。 “咦，这是钥匙？” 匣子里的东西让她有些意外，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钥匙，足有成人手臂长短，巨大无比，钥匙顶端还有一个意味不明的凹槽，看起来是需要镶嵌什么东西进去，才能将其激活。 端详片刻，叶翩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摇摇头，先将钥匙收起，说不准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三个匣子便是密室中所有的宝藏所在，其中价值无可估量，她自然没什么不满足的。 收好东西，叶翩然来到梵天道君的雕像前方，神情郑重地跪拜下去，一连叩了三个响头。 做完这些，她起身走到密室一角，取出刚得手的九枚储物戒指，开始清点起自己的收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离开地宫 八枚属于遗物的储物戒指很快清点完毕，一举把叶翩然的个人财富堆积到一个很夸张的程度。 首先是白霜谷秘境的特产晶核，加上她自己原本所持有的，一共是二十一枚，若换算成积分，数字应该不小。 再说灵石，搜刮了这么多人的身家，如今的她单论灵石储量，估计已经比一些金丹真人还要富有，毕竟她本身也不是穷人，两相结合，积累的财富不惊人才奇怪。 除开这两样，其余各方面的物资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不过她最看重的还是天材地宝和珍稀材料，这两类资源也是价值最高的。 随着叶翩然的修为日渐提高，她不得不开始考虑本命法宝的事情，少不了要收集各式各样的珍稀材料，有备无患。 这次地宫之行，无疑很好地满足了她的心愿，算上她自己收取的一些，手里的珍稀材料已经足以堆满一个五百立方的储物戒指。 当然，珍稀材料也有品级高低之分，她手里的大部分货色，都比较一般，但架不住数量够多，是实打实的一笔巨富。 真正的好货也不是没有，比如从文昶遗物中寻到的一块万年玄铁，便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万年玄铁极为罕见，几乎不在庚精之下，是炼制法宝的绝好材料，若是数量足够，甚至可以用来锻造灵宝。 “这块万年玄铁只有拳头大小，不过也足够用了，留下一大半炼制我的本命宝剑，剩余的就用来修复青魔鼎罢。” 关于自己的本命法宝，叶翩然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想，只待结丹以后去找明晖真君炼制，毕竟当年拜师之时，师叔可是答应过她来着。 至于青魔鼎，虽是顶级灵器，但因为经年累月遭受邪气侵蚀，地泉之火灼烧，又在自己手上经历过数次战斗，生出裂痕，是时候该重新锻造一下了。 原本，她还没想着这么早把此事提上日程，青魔鼎即便有损，也不是一般灵器可比，还能用很长一段时间，金丹以下无需顾虑。 另一方面，能修复青魔鼎的材料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这种事情讲究缘分，不能急于一时。 万年玄铁的出现则打破了这一局面，只是用来修复的话，后天灵宝都能用得，更不要说青魔鼎了。 将新得的宝物整理归类，叶翩然手上只剩下最后一枚储物戒指，即是焚天道君留下的那一枚。 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强大阻碍，只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她便抹除了戒指上原来的神念烙印。 “这么简单，看来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失去能源支持，残留的神念力量早已消减了绝大部分的缘故罢。” 这枚储物戒指的品级实在太高了，按理来说，以叶翩然如今的神识力量，是无法将其打开的，可惜梵天道君生死不知，至少不在此方世界，神念烙印与主人失去联系，威能自然会逐年衰减。 深吸一口气，叶翩然将神识探入戒指之中。 戒指内部空间极大，比她手里所有的储物戒指加起来都要大上几十倍，一眼望不到头，好似一座巨大的宫殿。 而在宫殿前方，一具具傀儡呈方阵排列，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人形傀儡，兽形傀儡，也有傀儡房屋，傀儡飞船。 不管形态如何，这些傀儡制品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精巧绝伦，巧夺天工，随便一样拿出去外界，都能引起哄抢，拍出天价。 毕竟，傀儡术早已失传，现今流通在外的傀儡制品要么是残次品，要么就把握在大势力手中，寻常人休想染指，价值比古丹还要高出一个档次。 财不外露，若是被其他人知道，自己手里有这么多傀儡制品，只怕亲传身份都起不了多大作用，蚁多咬死象，护身符也不是万能的。 没有过多思考，叶翩然作出决定，待她离开秘境，便上交一部分傀儡制品给宗门，这么大的宝藏她一个人吃不下，不如拿出来互利互惠，而少了一部分傀儡，对她来说不但不是坏事，反而还是好事。 除了傀儡之外，储物空间中还有一些其他宝物，只不过大部分都不能用了，灵性尽失，轻轻一碰就化为齑粉。 退出神识，叶翩然将这枚戒指藏在衣襟最里侧，随后摸出栩栩如生的傀儡小蛇，放在肩头。 “若我所料不错，要是没有发现这间密室，得到完整传承的话，离开地宫以后，傀儡小蛇和原先的传承都会消失不见，化为乌有。加上残酷的地宫规则，难怪这么多年来，都没听说过傀儡术传承的消息。” 一般人进到地宫里来，能活着出去就算不错了，更不要说得到传承，中间层层关卡，只要走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摇摇头，叶翩然离开密室，身形一闪，出现在空间漩涡上方，下一刻便消失不见。 …… 白霜谷秘境的六大区域之一，极地雪山。 欧阳婧站在漫天飞雪之中，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黛眉微蹙。 她分明记得，自己在离开地宫之前，把得自地宫第二层的傀儡攥在手中，不想只是一个传送的功夫，傀儡就莫名消失了，难道是被空间之力击溃了？ 想想又不太合理，毕竟傀儡的材质可比血肉之躯坚固多了，她自己都没事，傀儡又怎会有事。 罢了，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去想，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欧阳婧吐出一口气，将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抬眼看向前方耸入云霄的雪山。 呜呜！ 寒风呼啸，刮面如刀，欧阳婧背着剑匣，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 另一边。 六大区域之一，赤金沙漠。 满地沙粒犹如黄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无数沙粒组成一座座沙丘，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好似一片黄金山脉。 嗖！ 一望无际的赤金沙漠上，一道没有右臂的高大身影御器飞行，正是刚刚从地宫里出来的蒋元。 “没想到地宫出口竟然是随机传送，一出来便是赤金沙漠，此区域虽然没有噬骨黑海危险，却也不容小觑，尤其要提防形成流沙，一旦陷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赤金沙漠的流沙是很恐怖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比噬骨黑海的诡异漩涡还要骇人，因为一旦陷入流沙，体内的灵力便会被一股莫名力量封印，天大的实力都无法发挥出来，极有可能陨落。 “算了，如今我失去右臂，战力大减，单打独斗容易陷入困境，还是先离开赤金沙漠，去大光明殿跟大家汇合罢。” 打定主意，蒋元向着前方，全速行进。 由于他并没有得到地宫第二层的奖励，所以不知道离开地宫以后，傀儡会自行消失的事情，当然，从结果上说，没什么区别。 第二百三十四章 密林沼泽 秘境关闭前七天，同为六大区域之一的大光明殿，会有一片富丽堂皇的建筑群面世，只有手持一定数量的晶核的修士，才有进入的资格。 这片建筑群位于大光明殿的核心区域，因而也被统称为主殿，里面会产出各种奇珍异宝，算是一处必争之地。 因着这一缘故，所有幸存的修士都会在指定时间内汇集过去，把大光明殿当作秘境之行最后的目的地。 此时距离主殿开启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由于六大区域的相对位置并不固定，不少人都会从现在开始，寻找大光明殿的位置所在，免得错过，追悔莫及。 …… 六大区域之一，密林沼泽。 这里是一片雨林地带，巨树参天，翠绿欲滴，纵横交错的枝干遮天蔽日，丝丝缕缕的阳光投射下来，照应出薄雾般的袅袅水汽。 若从万里高空俯瞰，会发现雨林之中总会突兀地凹下去一块，紫色浓雾填满空隙，下方则是一汪咕咕冒泡的墨绿沼泽，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雨林某处，一棵高达百丈的巨树下方，一道窈窕倩影正在行走，看似亦步亦趋，实则每一次迈步之间，都会跨出十数丈的距离。 人影自是叶翩然，今天是她离开地宫的第三天，也是进入密林沼泽的第三天。 随手斩断一根向她抽来的粗壮藤蔓，叶翩然正要继续前行，却是忽然眉头一皱，侧身一躲，一根尖锐的毒刺擦着她的身体过去。 嗖！ 毒刺未能命中，径直射入她身后的土地，顿时，一个大坑凭空出现，嗤嗤冒着白烟。 “好毒的妖兽。” 叶翩然扬了扬眉，这三天以来，她在密林沼泽里遭遇了不少危险，有会吸血的藤蔓，会吃人的腐骨花，莫名蔓延出来的紫色毒雾，以及各种色彩鲜艳，浑身剧毒的妖兽。 非但如此，由于雨林地带潮湿闷热，空气中的水汽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长期呆在此处，会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反应也不可避免地变得迟钝，必须时刻保持干爽，从而屏蔽不利影响。 不过，这些对于叶翩然来说都不是问题，她有地泉之火护体，所有水汽一靠近她就会蒸发干净，神出鬼没的藤花草植，在经历过几次异火焚烧后，也纷纷安分下来，不敢造次。 除了要提防妖兽的袭击，密林沼泽的危险度，在她这里早已是大大下降，远远比不上噬骨黑海。 当然，叶翩然的轻松写意并不是普遍现象，甚至可以说，如她一般的修士百不存一，毕竟天地异火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密林沼泽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死亡率五成是一个平均的数字，事实上，如果进入秘境的修士不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这个数字还会扩大不少。 进入密林沼泽三天，叶翩然一共遭遇了十七次妖兽袭击，眼前这一次即是第十八次。 “出来！” 避开毒刺偷袭，她反手一剑回撩，精准落在左侧大树前方的灌木丛中，发出一声类似金属摩擦的脆响。 嘶！ 偷袭者被迫现出身形，是一头浑身呈紫褐色的巨蝎，身长数丈，躯体表面被一层坚硬的盔甲覆盖，叶翩然方才那一剑只在其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至于袭击她的毒刺，则是从巨蝎尾部发射出来的，足有九节的蝎尾尖端，点缀着一粒绛紫色的寒光，色彩浓郁，却是剧毒无比，沾之必死。 这是四阶妖兽，毒尾紫蝎。 自从进入秘境以来，叶翩然几乎没碰到过四阶以下的妖兽，战斗经验也在短短几天之内快速增长，对付一些寻常的四阶妖兽，都能做到一击必杀。 毒尾紫蝎论战斗力，在四阶妖兽中不算特别厉害，其名头却令许多修士闻风丧胆，就是因为它尾部的剧毒尖刺，一旦发射出来，不仅速度奇快，而且防不胜防，很容易中招。 一人一兽相隔数丈距离对峙，说是对峙也不准确，因为时间太短暂了，毒尾紫蝎刚一照面，便嗖嗖射出两根毒刺，一左一右，角度刁钻，几乎卡死大半闪避空间。 然而，叶翩然怎会让它如愿，风雷动施展，整个人化为一道薄薄的紫线，从毒刺之间穿过。 而随着她避开攻击，一抹惊艳的剑光同时绽放，直接把毒尾紫蝎击飞出去，不朽剑意在它体表的盔甲上不断摩擦，火星四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 叶翩然乘胜追击，左手双指并起，轻轻一划，一道手掌长的弧形剑芒飞射而出，沿着剑意劈出来的伤口没入毒蝎体内，斩断生机。 毒尾紫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一枚翠绿色的晶核从伤口处吐出，骨碌碌滚落在地，内部充满澎湃的能量。 “三十九枚晶核了，不知能排到多少名次，想来不低，但也未必能进入前十。” 收起晶核和毒蝎尸体，叶翩然心中思忖。 晶核数量关乎积分总值，而名次高低决定进入大光明殿主殿的先后顺序，前十名据说还有额外的奖励，没有谁不想争上一争。 随手抹去战斗痕迹，她继续沿着原来的路线前行，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一直这样走下去，最多不过七天，她就能离开密林沼泽。 …… “咦，衡天阙有反应了，有同门在前面，而且不止一个，去看看。” 在密林沼泽的第五天，叶翩然察觉到衡天阙异动，当即转变方向，朝信号传来的方位赶去。 衡天阙是天衡宗内部创设出来，用以同门之间互相感应的一种通讯手段，感应范围与神识强度直接相关。 叶翩然如今的神识辐射范围是方圆十里，发动衡天阙后可以感应到附近五百里内的同门，这个水平已经不弱于筑基圆满的闻人越。 说出去的话，绝对骇人听闻，毕竟她才筑基中期而已。 雨林地势不算复杂，但叶翩然也不敢全速赶路，未知的危险太多了，谁也不敢说自己可以摸清密林沼泽的每一个角落，小心为上总是没错的。 至于御剑飞行，更是不现实，空中目标太大，容易遭到围攻，把自己置于险境，与叶翩然的行事风格不符。 当然，若是生死攸关，自然管不了那么多，有多快跑多快。 第二百三十五章 邪气增幅 “嗯？有人！” 眼看只剩下最后两百里路程，叶翩然感知到前方异样，一时目露思索。 “算了，两个筑基后期修士而已，我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生冲突。” 在她的神识感知之下，前方十里处有两人结伴而行，刚好卡在她的前进路线上。 若是平时，叶翩然说不定会考虑一下绕路，但现在情况不同，发出信号的几位同门一直停留在原地，想必不是遇见了宝物，就是面临着危险，当然，在她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她对天衡宗早已产生了感情，如今同门遇难，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何况这是在秘境之中，更要互帮互助，齐心协力。 唰！ 鬼踪魅影步施展，十里距离很快便至。 …… 前方雨林。 锯齿藤蔓和腐骨食人花形成的包围圈中，两名青年男修背靠背站立，一人驱使流星铁锤，一人引爆大片符箓，依靠默契的配合屹立不倒，只是想要冲出包围，还是有几分困难。 “庞兄，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会被耗死在这里。” “再坚持一会儿，不行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这些鬼东西悍不畏死，无穷无尽，只怕……咦，有人在靠近！” 手握铁锤的男修轻咦一声，与庞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朝来人的方向靠去。 不多时，双方距离只剩最后一里，庞兄气沉丹田，声音在灵力的加持下滚滚而出。 “在下庞火华，不知阁下何许人也，若能协助我二人突出重围，事后必有重谢。” 说着，庞火华眼中精光一闪，三张符箓脱手而出，透过包围圈的空隙发射到上空，随即轰然引爆。 四阶爆破符的威力不容小觑，遑论是三张叠加，顿时清空了一大片藤蔓，爆炸余波向四周席卷，好巧不巧，最强劲的一波正好向着来人的方向袭去。 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庞火华刻意为之，大家萍水相逢，对方没有理由要帮助他，若是他自己处在这个位置上，必然要落井下石，坐享其成，当一回得利的渔翁。 至于开口请求对方，不过是他的障眼法，庞火华的真实目的是借助爆炸余波，破坏对方的平衡，使其速度骤减，迫降在地，不得不与他们面临一样的局面。 毕竟在他的感知中，来人不过是筑基中期而已。 “哼！” 来人自是叶翩然，她哪里看不透庞火华的心思，当即冷笑一声，双指并直划出，扑面而来的气劲便一分为二，从身体两侧掠过，无法对她造成半点伤害。 轻松破去对方的谋算，叶翩然速度不减，与此同时，一缕若有似无的异火威压释放而出，那些向她伸来的锯齿藤蔓顿时停在空中，随即掉头回去，继续围攻庞火华二人。 “怎么回事，没有被我的爆破符影响也就算了，为何这些藤蔓不攻击她？难道是身上有什么能克制藤蔓的宝物？” 见到这一幕，庞火华脸色阴沉，眼看对方就要从他头顶飞驰而过，他咬了咬牙，欲要继续发动攻击。 “慢着，庞兄，你看她的衣服！” 手握流星锤的男修制止了他，闻言，庞火华目光一凝，果真看见那抹白衣下摆处绣着赤金龙纹。 “该死，是天衡宗亲传，算了，就让她过去，她去的那个方向可是紫蜮沼泽，就算要不了她的命，也能消耗她的护身符，到时……哼哼！” 庞火华阴笑出声，其中满满的恶意令叶翩然倍感不适，更多的是疑惑。 她跟此人不过初次照面，对方哪里来这么大的戾气，莫非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眸子中有冷光一闪而逝，叶翩然加速离开此地，长腿一伸，在巨树枝干上腾跃借力，几个起落便来到一里之外，落在地上。 “密林沼泽分为两种地形，参天雨林为其一，紫蜮沼泽为其二，后者危险程度更甚。如果前方真是紫蜮沼泽，那他们估计危险了，得赶快过去才行。” 打定主意，叶翩然改为施展风雷动，一抹惊艳的雷光几乎薄成一条线，眨眼间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 密不透风的藤花包围圈中，庞火华二人一直在等待时机。 “那女修离开已经有一炷香时间了，庞兄，别再等了。” “你说的没错，再这样下去，你我绝对活不过明天。事不宜迟，动手！” 庞火华一声令下，额间青筋暴起，双眼由黑转红，丝丝邪气弥散出来，流露着嗜血残忍的气息。 与他背靠背的握锤男修也不甘示弱，封印在体内的邪气释放开来，手臂肌肉顿时高高鼓起，仿佛瞬间蓄满了强大的力量。 得到增幅的二人战力大增，摧枯拉朽地冲出包围圈，把藤蔓妖花杀得七零八落。 不论是足有成人腰身粗细的锯齿藤蔓，还是高达三丈能一口吞下人族修士的腐骨食人花，都是以血肉为食，除非情况特殊，否则会一直追杀猎物，不死不休。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死的都是人修。 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些藤花分明之前还在纠缠庞火华二人，可这一回，二人冲出包围圈以后，藤花却是迟迟没有行动，甚至变成无头苍蝇，原地打转起来。 远处。 脱离险境以后，庞火华二人借助阵法隐去身形，解除增幅状态的一瞬间，肉身以极快的速度干瘪下去，几乎变成皮包骨的模样。 握锤男修更加凄惨，他双臂上的肱二头肌消失得干干净净，原本紧贴着皮肉的袖袍变得空荡无比，双手伸出，和一具白骨也没多大区别，极为渗人。 然而，让人瞠目结舌的还在后面。 只见二人分别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大袋子血淋淋的生肉，浓烈的血腥气顿时充斥整座阵法，他们却是深吸一口，面色陶醉，随即掏出血肉，大口大口生吃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二人干瘪的肉体便再度丰盈起来，直到那一大袋子血肉吃得一滴不剩，此时的庞火华二人单看模样，已经与原先别无二致。 第二百三十六章 希望还是绝望 紫蜮沼泽不止一处，叶翩然距离最近的沼泽只剩不到一百里。 而在衡天阙的感应范围之内，又有一道气息出现，不同的是，这道气息处于高速移动之中，速度之快，令她面露讶色。 “此人是谁，看他的行动轨迹，应该与我目标一致。也好，这样无疑多一份把握。” 话是如此说，其实叶翩然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在密林沼泽这种危险之地，很少有人会全速赶路，而在有所克制的情况下，还能达到如此惊人的速度，来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天衡宗当代三位天灵根之一，风灵根，裴拾星。 每种灵根属性都有各自的优势，而风属性作为变异属性之一，最突出的优点便是速度，就好像金属性和雷属性攻击最强一样，都是无可争议的。 其他条件相等的情况下，风灵根修士的赶路速度要比常人快上许多，而且据叶翩然所知，裴拾星的修为已经达到筑基后期，有这样的速度并不奇怪。 思索间，一片妖异诡谲的紫色浓雾出现在视野之中，雾气笼罩之处，能见度不超过方圆五丈，神识感知也受到限制，大约只有正常情况下的五分之一。 唰！ 叶翩然落在一棵参天巨树的枝桠处，看向前方延伸不知多远的浓雾，脸色微沉。 “果真是紫蜮沼泽，这下麻烦了，还好他们的位置不算深入，只有三十多里，不过也不好说，只能希望他们还没进入核心区域了。” 密林沼泽区域，如果说雨林地带的危险程度是一，那么沼泽地带便是五。 紫蜮沼泽中不但有妖兽的威胁，就连雾气本身都带有剧毒，与噬骨黑海的海水有异曲同工之妙，再加上一条削弱感知，更是令人举步维艰。 雨林地带的参天巨树，具有吸收紫雾的功效，因此越靠近沼泽边缘，雾气浓度越低，受到的限制也就越小。 反之，待巨树彻底消失，便意味着已经进入紫蜮沼泽的核心区域，正式来到沼泽地带，沼泽的水虽然无毒，重力却是外界的两倍，一旦踏入其中，就很难脱身，十之八九有去无回，毕竟沼泽之中并不是没有原住民的存在。 说实话，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叶翩然并不惧怕紫蜮沼泽，甚至还有进去寻宝的打算，因为她身负地泉之火，这是一项很大的优势，紫色浓雾对她来说基本没有太大的威胁，危险程度骤降。 可现在情况不同，那三位同门显然在沼泽中遇到了危险，她进去是要救人的，如此一来，负担必然大为增加。 但要她就此转身离去，她也做不到，其他人也就算了，对同门都见死不救，这与她的道心不符，而进一步说，既然来了，就要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否则她根本没有来的必要。 深吸一口气，叶翩然从枝桠上腾跃出去，在快要接触到紫雾的时候落地，身体表面蹭地燃起一层薄薄的澄黄火焰。 地泉之火护体，她迈步进入紫雾之中，顿时，一种不适感充满全身，这是由于感知范围下降而带来的负面反应，就好像一个目力极佳的人，突然变成瞎子一样，短时间内很难适应。 叶翩然当然不至于变成瞎子，事实上，因为她六感过人，神识强度又堪比闻人越这类顶级筑基圆满，是以即便受到限制，也没有太过夸张，方圆二里范围内还是可以感知得到的，足以比肩正常状态下的筑基中期修士。 “还好，灵力运转速度并没有受到限制，对我的战力应该没有太大影响。” 短暂的难受过后，叶翩然很快调整过来，只不过她再次降低了自己的速度，救人是救人，不能因此变得心急鲁莽，否则不但无法达成目标，反而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 …… 紫蜮沼泽核心区域。 放眼望去，视线中只剩下妖异浓郁，紫中发红的茫茫雾气，一道道模糊的树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彼此之间相隔甚远。 其中一棵参天巨树下方，有三道年轻的身影围在一起，互相背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个个脸色苍白，冷汗不断从额间流下，显然是神经紧绷，心神俱疲。 “快了，快了，再坚持一下，已经有两位同门在往我们这里赶来了，只要我们撑住，就一定能等到救援，活着出去。” 一名体型颀长，相貌清俊的男修出声宽慰，他的状态是三人中最好的，除了气息略显虚弱以外，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其他两人都带着明显的伤势，但是伤口经过处理，血腥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倒是想撑住，可是我们身上能用来隔绝雾气的宝物，都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而且恢复灵力的丹药也没剩多少，再这样下去，只怕等不到救援，就要死在这里了。” 另一名稍矮男修面露苦涩，他的伤势比较轻，只是手臂在与妖兽战斗的时候，被擦伤了一些，但也多少影响了战力，若是长时间无法得到治愈，就会逐步恶化，从小伤变成大伤。 “顾诚，武狄，你们状态都比我好，要不你们把我丢下，自己走吧，能活一个是一个，不然全部都要耗死在这里。” 最后一人面色灰白，显然是流血过多所致，他背后有一道巨大的爪影，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极为狰狞，几乎将他整个人贯穿，除此之外，他的腿部也有一道骇人的伤痕，看起来是同一种妖兽留下的。 三人都是天衡宗内门弟子，修为筑基后期，实力在伯仲之间，保命手段有但不多，在密林沼泽遇见以后，便开始结伴而行，组队探险。 前面几天进行得很顺利，猎杀妖兽，收集药草，偶尔还能碰上一两株天材地宝，一路有惊无险，收获也是按劳分配，相处非常融洽。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的好运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时候，突然就遭到了锯齿藤蔓的攻击。 锯齿藤蔓在雨林地带无处不在，没人知道这些藤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这种藤蔓有着像兽类一般的口器，里面是一圈圈螺旋状的利齿，只要被吸上一口，就会在瞬间被抽成人干。 其实他们这支队伍，一开始并不是三个人，而是五个人，其中有一个人死在了这些藤蔓手下，死状触目惊心，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张人皮，就算心理素质再好，也要吓得魂飞魄散。 藤蔓极为难缠，表皮虽然不算特别坚硬，却也需要一定的力气才能斩断，一来二去，对体力的消耗是无法忽视的，而且藤蔓数量繁多，简直是前仆后继，层出不穷，没过多久就会被困在里面。 幸存的四人联手，以自爆一件法宝作为代价，从包围圈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但这还没完，大量的藤蔓对他们穷追不舍，更可怕的是，后面的追兵还没甩掉，前面就有藤蔓挡住去路，如此折腾几次，他们就来到了紫蜮沼泽的边缘。 四人不是不知道紫蜮沼泽的可怕，可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进入紫蜮沼泽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进去了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可留在原地，一旦再次陷入藤蔓包围，那就是十死无生。 无奈之下，他们进入紫蜮沼泽，茫茫紫雾的确挡住了藤蔓的追击，有几根藤蔓不死心地追来，不出片刻就被毒雾腐蚀成飞灰，化作养料，那一块的雾气明显浓郁了些许。 四人身为天衡宗弟子，虽然不像亲传那样全副武装，却也多少有点宝物护身，因此一开始的时候，并未遇到太大的危险。 可惜，好景不长，而且四人刚刚经历过高度紧张的生死追逐，神经难免会有所松懈，这在神识感知受限的紫蜮沼泽之中，是非常致命的。 暗中潜藏的危机开始显现，第一波妖兽袭击，直接导致一人重伤，两人轻伤，第二波更不得了，是一种速度奇快的壁虎妖兽，重伤的那人没坚持多久，就当场陨落了，剩下的三人伤势加重，只能再次引爆法宝，这才保住性命。 至此，三人身上的宝物已经消耗了不少，好在终于有同门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赶来救援，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李言，你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如果连你自己都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念，那就真的没人救得了你了，我先看看他们到哪……不好，大家小心！” 顾诚话说到一半，眼角余光便瞥到一抹红色，因为对方速度太快，他根本无法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拼命支起防御的同时，大声提醒道。 武狄伤势较轻一些，闻言不敢怠慢，连忙加强防御，但他身旁的李言就没这么好运了，李言本来就是吊着一口气，反应速度大为下降，一下被那红色物体洞穿腹部，身不由己地往雾气深处而去。 “李言！” 二人大惊失色，到了这时，他们终于能够看清红色物体的真面目，原来是一节舌头，尾部类似于吸盘，牢牢牵制住李言的身体，后者就像一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体内生机快速消逝。 此处已经接近紫蜮沼泽核心区域，雾气浓度至少是边缘区域的三倍以上，神识受到的压制更加厉害，顾诚几人只能感知到方圆百余丈，因此他们都没有发现，自己距离真正的沼泽只有不到二里。 换言之，这头伸出红色舌头的妖兽，是生存在沼泽里面的妖兽，被舌头穿腹拖行的李言，不出片刻就生机断绝而死，至于他的尸体，被带入浓稠粘连的沼泽之中，瞬间不见踪影。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顾诚二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节舌头就已经带着李言，消失在浓雾之中。 “不！武狄，我们去救李言！” 顾诚目呲欲裂，眼看便要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顾诚，你冷静一点，你没看到李言都没有挣扎迹象了吗，恐怕他在被那舌头命中的一瞬间，就已经死了，我们还是直接离开吧，趁那怪物消化李言尸体的时候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武狄一把将他拉住，阻止他去送死。 事到如今，死人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没有人希望看见一路并肩作战的同伴，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死去，可那又有什么办法，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最后一丝机会，努力活下去。 “该死！” 顾诚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不甘心，眼看援兵就要到了，偏偏这个时候又有妖兽出来袭击，这种从希望到绝望的巨大落差，真的能够瞬间击垮一个人。 好在修士的心理没有那么脆弱，重重喘了几口气以后，顾诚红着眼睛转过身去，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 “我们走！” 生死危机笼罩心头，此时的顾诚二人自然没有什么小心谨慎的想法，夺命狂奔，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两条腿。 只是，他们轮番经历几场大战，又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速度不增反降，如何比得过主场作战的沼泽妖兽。 嫣红如血的舌头不多时就追了上来，这回二人有了经验，只要神识捕捉到一抹红色，就瞬间将防御张到最大，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像李言那样，一下被击穿腹部，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嘭！ 奇长无比的舌头后发先至，撞击在速度稍慢的武狄后腰，果然没有瞬间将他捅穿，而是把他狠狠击飞出去，强大的反作用力使得他速度更快，距离一下拉远了不少。 妖兽的灵智相比人修，到底还是有所欠缺，只有能够化形的妖兽才拥有比肩人修的智慧。 舌头一击失利，立刻把目标锁定在旁边的顾诚身上，改穿为缠，好似一根鲜红的缎带，瞬间把顾诚五花大绑，往来时的方向倒射回去。 “不！” 顾诚当然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顾诚！” 前方的武狄身形一顿，面露挣扎之色，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理智上，他应该立刻舍弃顾诚，自己逃跑，可情感上，他又没办法对顾诚见死不救，毕竟顾诚不是李言，没有一击即溃，至少还有救的余地。 就在武狄犹豫不决的时候，忽地，有一抹惊艳的电光在浓雾中闪现，从他身侧擦了过去，由于速度太快，甚至还带有一些撕破雾气的效果，在漫天紫雾中拉出一道细长的轨迹。 “这是……” 武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保护好自己，剩下的交给我。” 与雷光交错而过的一瞬间，有清越如风铃的女声在脑海中响起，好似天籁。 武狄先是震惊，而后是呆滞，最终变成欣喜若狂。 “是救援，等到了，我们真的等到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五毒蟾蜍 进入紫蜮沼泽以后，叶翩然其实没遇到什么危险。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是盘旋着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她提了点速度，同时把扩散出去的神识改为单向延伸。 当年拜师之时，她曾在师尊明琅真君手中得到过一门弥足珍贵的神识修炼之法，此法共有三重境界，其一便是对自身的神识进行增幅，使得感知范围变得更加广阔。 第二重和第三重都是对神识的运用，前者是讲如何灵活地操纵神识，将神识变化成各种形态，譬如神识化针，后者则是神识的攻击法门，及如何利用神识化成的针，对敌人造成伤害。 这种攻击法门与神通诡妄入梦，似乎颇有相似之处，实际上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神识攻击直接作用于元神本身，一旦命中，会对元神造成创伤，而诡妄入梦无法切实地影响到元神，更像是在元神上蒙了一层布，使得对方的感知陷入混乱，通过一种间接的方式达成效果。 当然，想要利用神识力量进行攻击，自然不是多么简单的事情，需要同时具备两个条件。 首先，施术者需将前面两重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其次，便是对施术者的元神强度提出要求，神识力量的强弱便是元神强度的体现，只有元神远远胜于常人，才可以施展神识攻击。 神识修炼之法举世罕见，更不要说进行神识攻击，绝大多数修士对神识的认知都停留在一个非常粗浅的阶段，只有收放，没有使用。 在这方面，毫无疑问，叶翩然具有很大的优势。 她已经将这项法门修练至第二重的境界，尚不纯熟，距离神识化针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第三重神识攻击更是遥遥无期。 不过，现阶段来说，已经完全够用了，正如她将神识探知范围从圆形改为单向直线延伸，便是第二重的一种运用，完美解决了当下神识受到限制的问题。 若以自身为圆心，将神识向周围扩散，叶翩然所能探知的最远位置便是方圆二里，并且随着深入，这个范围会逐渐缩小。 反之，改为单向直线延伸的话，极限距离就是十里左右，即便受到削弱，也不会少于八里，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叶翩然把神识延伸的终点，锁定在三位同门的方向，速度一升再升，路上只要没有遇到太过棘手的妖兽，都被她直接推平，停顿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她终究还是来晚一步，李言被卷走的一瞬间，她的神识视野才刚刚扩散过来，紧接着她发现，原来杀死李言的是沼泽中的妖兽，而且是四阶顶级，与魔鬼鱼王不相上下的五毒蟾蜍。 风雷动全力施展开来，速度快如闪电，不出十个呼吸，叶翩然与武狄擦肩而过，直追前方惊惧万分的顾诚而去。 顾诚被五毒蟾蜍的舌头缠住，只觉得自己大难临头，心中万念俱灰，却不想眼前突然有一点雷光不断放大，在茫茫浓雾中显得格外耀眼，瞬息间来到他头顶上空。 “断！” 只听一声清喝，雷光一分为二，狠狠落在那节奇长无比的舌头上面，顿时有大量绿色鲜血喷溅。 五毒蟾蜍吃痛，顾不得即将到手的猎物，舌头一松，飞速收了回去，眨眼间消失在紫雾之中。 噗通！ 顾诚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猛地栽倒在地，惯性使得他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才堪堪稳住身体。 “小心！” 另一边，雷光化为人形，叶翩然亲眼看着五毒蟾蜍受伤后流下的绿色血液，把溅到的地方都腐蚀出一个大洞，瞳孔一缩，立刻出声提醒。 “啊！” 她的警示才刚刚落在顾诚耳中，后者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原来是有几滴绿色血液溅到他身上，一瞬间便把他的皮肉蚀出一个大洞，森森白骨，清晰可见。 “好强的毒性，接着，这是一枚五品地黄丹，能够快速抑制你体内的毒性蔓延，稍作调息，就能把残余毒素排出体外，你现在就服下，晚了后果不堪设想。” 叶翩然想都没想，便掏出一个瓷白色的玉瓶，丢在顾诚脚下。 “大恩不言谢，日后你若有用得上我顾诚的地方，尽管开口。” 深深看了她一眼，顾诚捡起玉瓶，将地黄丹倒入口中，就地炼化起来。 “这位师……师妹，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事情可就糟糕了。” 武狄有些虚弱地走了过来，他如今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方才五毒蟾蜍的那一记，力道太重，几乎震碎他的五脏六腑，逃命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危机暂时解除，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痛。 这种状态下，他知道自己一人逃跑，肯定跑不出去多远，还不如回来和大家一起想办法，只是他没想到，这位前来救援的师妹竟是如此年轻美貌，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担忧。 武狄以为自己的心思收敛得很好，殊不知都被叶翩然看在眼里，她也不计较，只是道。 “那五毒蟾蜍不会这般容易退去的，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战，你们二人快些调息恢复，若是失去基本的自保之力，我也保不住你们。” 闻言，武狄面露惊诧。 “五毒蟾蜍？等等，那不是沼泽之中才会出现的妖兽吗，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武狄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也顾不得去想，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师妹是否有能力抵抗五毒蟾蜍，连忙盘坐下来，服下疗伤丹药，调养生息。 二人身上都有隔绝毒雾的宝物，短时间内不会失效，此处又靠近沼泽区域，以五毒蟾蜍的威慑力，想必不会有其他妖兽闯入此地，毕竟妖兽是有领地意识的，擅闯领地与宣战无异。 如此一来，叶翩然设想中腹背受敌，还要分心兼顾伤员的情况便不会出现，无疑大大减轻了她的压力。 至于对付五毒蟾蜍，这个好说，正面战斗，叶翩然还没怕过，只是她现在得守在这两人旁边，待他们多少恢复一点，再说其他。 嗖！ 果不其然，受伤回退的五毒蟾蜍，不甘心放弃眼前的猎物，驱使长舌再度袭来，嫣红如血的舌头好似一道红色光线，速度之快，肉眼难以捕捉。 长涟在手，叶翩然接连挥出去几道粗大如虹的剑气，封锁舌头的前进路线，却没有催动剑意。 刚才救下顾诚的那一剑，几乎把五毒蟾蜍的舌头从中斩断，自然是剑意的功劳，但现在她不能这么做，因为鲜血和伤势会加速妖兽发狂，她自己是不怕，可她身后还有两个伤员，鲁莽不得。 五毒蟾蜍吃过剑气的亏，不敢硬闯，一个横扫把剑气击溃，变成一节看似柔软的血红缎带，想要故技重施，把叶翩然捆缚起来。 叶翩然怎会给它这样的机会，不偏不倚，一剑点出，精准落在舌尖部位，汹汹攻势顿时告破。 一人一兽就这样斗了起来，一个有意放水，打消耗战，另一个身不由己，无法离开沼泽，只能伸出舌头迎敌，一时间倒也打得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有叶翩然在前方护法，顾诚和武狄安心疗伤，虽然不至于一下子痊愈，却也多少恢复了点实力，不再像先前那般狼狈。 “天啊，她真是筑基中期？怎么感觉比我还厉害些。” 武狄睁开双眼，看见前方的情形，顿时瞠目结舌，同时升起几分羞愧之情，自己之前还质疑人家来着。 “确实厉害，她甚至没有用法术，只用纯粹的剑术与五毒蟾蜍对抗，虽然只是一条舌头，却也足以说明她的实力。” 顾诚脸色苍白，他的肩膀、腰侧以及小腿部位都被绿色血液命中，破了几个大洞，内里肉壁粘连，看起来极为可怖，好在残余毒素在地黄丹的作用下，已经清除，长出新肉只是时间问题。 他看着前方那道衣袂翩翩，游刃有余的倩影，面露惊叹之余，目光落在对方衣角处的赤金龙纹上，不由得生出几分苦涩。 亲传弟子，多么尊贵的身份。 如果他也是高高在上的亲传弟子，那该有多好，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或者像在宗门中那样任人宰割，予取予求。 想到这里，顾诚心中忽然又升起几分宽慰。 他自己虽然不是亲传弟子，甚至可以说，还受到某一位亲传弟子的迫害，可他妹妹是，妹妹的优秀，让他十分自豪，只不过这层兄妹关系没多少人知道罢了。 事实上，若是叶翩然知道顾诚心中所想，定然会大吃一惊，他口中的妹妹竟然是与自己交好的顾雪苒，可在南水城顾家，家主夫妇分明只有一名独女，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 叶翩然当然不会读心术，等她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后话了。 此时的她感知到顾诚二人调息完成，当下便不再留手，剑意喷涌而出，精准无误地落在五毒蟾蜍舌头上的豁口处，顿时血流如注，被她硬生生从中斩断。 这次，顾诚和武狄早有准备，纷纷躲开血液飞溅，免得再次受到伤害。 嘶！ 舌头被断，五毒蟾蜍彻底陷入疯狂，发出极难听的嘶吼声，前方的紫雾似乎都被这股怒火撼动了，如同不平静的海面一般沸腾起来。 “不好！” 叶翩然自然能感知到五毒蟾蜍的动作，只见这头体型硕大的蟾蜍怪物，从沼泽中探出身体，浑身长满了好似流脓溃疡一般的鼓包，脑袋两边各长着两只灯笼大小的眼睛，散发出凶恶狠毒的气息。 蟾蜍怪物口器大张，露出内里鲜红一片的肉壁，截口整齐的断舌垂在身前，从沼泽中一路延伸到岸上，前端还时不时渗出几滴绿色的血液，把地面腐蚀出黑黢黢的大洞。 先前与叶翩然缠斗的时候，这头五毒蟾蜍只有头颅露在外面，而现在它几乎探出了全部身体，四只眼睛的瞳仁一齐对着前方，近乎本能地，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来不及细想，一层厚厚的冰墙便竖在身前，叶翩然还嫌不够，激发一打四阶防御符护住周身，符箓里面才是防御灵器。 后面的顾诚二人不知发生何事，却也有样学样，祭出自己的最强防御。 下一刻。 蟾蜍怪物身上的脓包挨个变大，一瞬间进入成熟期，恶臭熏天的脓液激射而出，下雨一般朝三人飞射过来，所过之处，就连紫雾都被穿出一道道口子，不难想象，若是一个人站在这里，肯定已经被射成筛子。 脓液的速度很快，第一层防御冰墙眨眼间就破了几个洞，叶翩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素手一挥，一边向后飞退，一边不断生成新的冰墙。 冰墙挡不住脓液侵蚀，却也多少能消减脓液的威力，落到第二层符箓防御上面时，只剩下七八分毒性，待到符箓燃尽，防御灵器支起的第三层防御已经可以完全阻挡脓液。 如此几个来回下来，叶翩然摸清了脓液的威能，脚尖点在树干上接力，竟是不退反进，迎着毒雨前冲，璀璨的剑光劈开浓雾，直冲五毒蟾蜍而去。 哧！ 剑光命中，不朽剑意进入蟾蜍怪物体内，脓液攻击被迫中断，喷洒出来的绿色血液组成了新一轮的毒雨。 五毒蟾蜍何时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它成为这一片区域的霸主已经不知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挑战它的威严，就算有，也早就死了，成为它的腹中餐。 妖兽嗜血残暴的天性彻底被激发出来，五毒蟾蜍仰天怒吼，抬起重逾千斤的前肢，猛地扇出，前方紫雾顿时被排空，尖锐的破空声急促响起。 叶翩然岂会怕它，蓄势已久的雷蛇旋绕而出，挡住攻击的同时，又是一剑劈出，至于那剧毒的绿色血液，对她完全不构成威胁，还没靠近就被地泉之火烧成飞灰。 “好强，换做是我，已经死了不知几遍了。” 武狄二人站在后方三百丈处，远远地关注着这边的战斗，心中除了震撼就是震撼。 三百丈距离是他们神识感知的极限范围，这个位置既能保证自己做出及时反应，又不会拖叶翩然的后腿，多少能减轻点他们的心理负担。 其实就算他们还是全盛时期，面对这种级别的战斗，也插不上手，不仅实力跟不上，反应也跟不上，贸然出手，要么打乱人家的攻击节奏，要么造成误伤，百害而无一利。 最好的办法，就是站在旁边看着，不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二人相视苦笑，同时也感到庆幸，还好来救援的是这么一个厉害角色，否则的话，他们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裴拾星 五毒蟾蜍虽然强大，落在叶翩然手中却翻不出什么浪花，没过多久就伤痕累累，起了退却的心思。 叶翩然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它逃走，当即挥出致命一击。 吼！ 五毒蟾蜍发出一声咆哮，灯笼般的四只眼睛紧紧盯住叶翩然，警告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似乎在说：人类，再不罢手，要你血溅五步。 叶翩然置若罔闻，没有丝毫留手的打算，剑意源源不断地输入剑身，眼看便要使出乾元周天剑诀。 强烈的危机感充斥全身，五毒蟾蜍明白谈判失败，四只眼睛瞪如铜铃，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同时嘴巴大张，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奇怪的是，四周的紫雾却突然有规律地晃动起来，一石激起千层浪，仿佛水中涟漪一般，一圈一圈扩散出去。 噗！ 下一刻，剑光闪过，轻而易举地洞穿了蟾蜍怪物的头颅，绿色鲜血喷涌如注，落在黑中泛绿的沼泽上，迅速沉底，销声匿迹。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叶翩然叹息一声，屈指一弹，一缕澄黄火苗飞射出去，将五毒蟾蜍的尸体焚烧干净，只剩下一枚碧绿色的晶核。 五毒蟾蜍临死前，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它发出了一种人体机能无法捕捉的音波，用来通知自己的同伴，目的自然是不想让她好过。 覆水难收，音波一经发出，就再也无法阻拦，叶翩然几乎是在五毒蟾蜍动作的一瞬间出剑，却也快不过音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雾气波漾。 沼泽上方，紫色雾气前所未有的浓厚，涟漪扩散的速度与音波传递同步，她眼睛一眯，心中有了决定。 “二位师兄，五毒蟾蜍已死，这片区域短时间内还是安全的，你们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完，叶翩然从岸边腾跃而起，一头扎进沼泽之中，身形很快被浓雾遮盖，徒留顾诚二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 沼泽某处。 紫色浓雾如水荡漾，一头身长数十丈，额生犄角的狰狞巨鳄从沼泽中探出头来，发出一道低低的吼声，凶戾的兽瞳中闪烁着邪恶的光芒。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在这头巨型鳄鱼怪物的周围水域，有一头头体型相对较小的鳄鱼妖兽相继浮出水面，彼此间隔不超过百丈，数量足足有几十条之多。 “竟然是牛角毒鳄，不好！” 八里之外，一路追着音波而来的叶翩然见到这一幕，顿时瞳孔一缩。 转身折返的念头刚刚升起，脚下的沼泽便突然沸腾起来，人头大小的水泡接连生出，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头身长十数丈的牛角毒鳄，与她正好四目相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恶臭难闻的腥风扑面而来，叶翩然不觉得恶心，只觉得头皮发麻，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风雷动瞬间催动到极致，在浓雾中拉出一条长长的轨迹。 原来，收到音波后率先浮出水面的牛角毒鳄，是这一片区域鳄群的头领，那一声低吼则是出动的信号，一传十十传百，四下分散的巨鳄纷纷收到消息，组成了一座巨大的鳄鱼群阵。 神识在雾气中受到限制，在沼泽中也是同样，叶翩然无法探知到水底的情况，因此在回程之时，陷入了一群牛角毒鳄的包围。 好在这些鳄鱼怪物相距约有百丈，虽然不远，却也给了她足够的应付空间。 “给我封！” 第一头牛角毒鳄拦截在前方，叶翩然毫不客气，甩出一条水蛇将对方咬住，极寒之意蜿蜒而上，直接将其冻成冰块。 牛角毒鳄这种妖兽，既然是群居，便意味着单体作战能力并不强大，即便是其中的头领，也好不到哪里去，比五毒蟾蜍稍次，单打独斗，绝对不是叶翩然的对手，更不要说这种一般角色。 栩栩如生的鳄鱼冰雕中间，有一道纤薄如丝的水线闪过，下一刻，冰雕从中切开，一分为二，露出一枚闪闪发光的绿色晶核。 “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叶翩然接住晶核，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随即，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成形。 她改变主意，不再想着原路返回，而是主动去找就近的牛角毒鳄，与这群妖兽打起游击战来，手起剑落，没多久就收获满满。 “果然可行，反正也要收集晶核，何不将计就计，免得糟蹋了五毒蟾蜍的一番心意。” 看着自己的晶核储量快速增加，叶翩然很是满意，猎杀起鳄鱼妖兽来，也是愈发得心应手。 若是五毒蟾蜍泉下有知，见到这一幕，发现这个可恶的人修竟然利用它发出的音波进行狩猎，导致牛角毒鳄损失惨重，定然会瞠目结舌，大为震撼，乃至气到吐血，七窍生烟。 可惜，五毒蟾蜍已经死了，而被生前的它寄予厚望的鳄鱼头领，很快也要下去陪它了。 牛角毒鳄数量极多，只是分布甚广，叶翩然费了不小的劲，才一点一点从最外围杀进去，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同族一个接一个倒下，其余鳄鱼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那头体型最大的鳄鱼头领再度低吼一声，发出集合信号，还活着的牛角毒鳄纷纷向中间靠拢。 如此一来，原本分散的牛角毒鳄间距缩短，无疑增加了叶翩然的捕猎难度，不得不说，是一个聪明的战术。 遗憾的是，这些妖兽与叶翩然之间的实力差距有点大了，又没有与人类媲美的智慧，多一头少一头根本无法影响战局，来多少死多少，无非就是减缓一下死亡的速度。 当然，若是这些牛角毒鳄全部聚在一起，同时对她发动攻击，那就另当别论了。 也正是这群鳄鱼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组织协作，她才能够将自己的设想付诸实践，逐个击破，单凭一己之力灭掉大半牛角毒鳄。 “咦，裴拾星似乎快到了，看来我得加快速度了。” 一剑杀死两头牛角毒鳄，叶翩然轻咦一声。 在衡天阙的感知之中，那道疑似裴拾星的气息距离她已经不足一百里，途中发生了一次变向，看来是猜到原先的危机已经解决，改道过来协助她了。 叶翩然自是不需要帮助，但她也不排斥与同门汇合，何况此人还是三位天灵根之一，实力很有保障，说不定还能从对方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过，在此之前，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从积分的角度上说，裴拾星也是她的对手之一，不能松懈。 …… 裴拾星抵达的时候，叶翩然正被七条牛角毒鳄包围其中，鳄鱼头领赫然在列，发动的攻势也最为凶猛。 见此情景，裴拾星轻咦一声，并没有冒然上前，而是缓缓停在沼泽某处，脚掌贴着水面，默默关注着战局情况。 他当然不是冷血无情，看着同门身陷重围而不伸出援手，以他的眼力，自然能轻易判断出，在这场以一敌七的战斗中，占据上风把握节奏的，并不是那些牛角毒鳄，而是这位同门女修。 “剑意，雷法，还有冰系法术……不对，这股极寒之意似乎是从某种法宝中散发出来的，利用自身的水灵力，达到化水为冰的效果，好高明的战斗技巧。” 裴拾星一眨不眨地观看着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不时发出几句赞叹，同时举一反三，类比自身，越是比较，就越吃惊。 其实他是知道这位师妹的，主峰亲传叶翩然，师承明琅真君，十五岁筑基，和金系天灵根叶辞天是同族。 当年，叶翩然筑基的事轰动全宗，要知道，即便是像他们这样得天独厚的天灵根，也是十六岁才筑基的，还是在不缺任何修炼资源的情况下，与叶翩然那种复杂情况截然不同。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跌跌撞撞成长的少女，却绽放出令所有人黯然失色的光华，把三位天灵根都压了下去，一枝独秀。 若仅是如此，还不足以让裴拾星动容，毕竟修仙不在于争一时长短，前期的成功说明不了什么。 但眼前的战斗却真正让他重视起来，他惊叹的不是叶翩然的实力，说实话，在筑基中期同时击杀数头四阶妖兽，他也可以做到，并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令裴拾星震撼莫名的是，叶翩然对灵力的把握和运用，她总是能用最小的代价，作出最有效的攻击，使得效果最大化，不但事半功倍，而且还节省力气。 换句话说，如果换做裴拾星去应对七条牛角毒鳄，虽然他也同样可以全身而退，但效果绝对不如叶翩然，灵力消耗也至少是她的一倍，甚至更多。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同等条件下，裴拾星不是叶翩然的对手，甚至就算条件不对等，他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 一念及此，裴拾星出了一身冷汗，上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人，还是清池剑宗的镜无双。 裴拾星心情复杂，而远处的战斗也逐渐进入尾声。 金色的剑光后发先至，接连洞穿两头牛角毒鳄，只剩下最后的鳄鱼头领还在苦苦挣扎。 一直血战到现在，鳄鱼头领的心态也从愤怒转变为恐惧，再变为无措，乃至疯狂。 不管怎么说，鳄鱼头领也是四阶顶级妖兽之一，就算比五毒蟾蜍弱一点，也弱不到哪里去，比普通鳄鱼还是强上许多的。 再加上叶翩然久战至今，即便有复灵丹补充灵力，状态也不可避免地有所下滑，一对一的情况下，倒也没法快速解决此妖。 与她相反，陷入疯狂状态的鳄鱼头领反扑起来，攻势比之前还要吓人，有几次都差点伤到她。 似是看出她的疲惫，一道温润如玉的传音进入脑海。 “叶师妹，不知你是否需要帮助？” 叶翩然并未回头，传音道，“多谢裴师兄好意，我自己可以，劳烦师兄等待片刻。”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裴拾星的存在，只不过一直都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早在裴拾星抵达之前，她身上的晶核数量就已经破百，而她的目标也由此发生转变，从猎取晶核变为磨练自身，因此才同时对上七条牛条毒鳄。 深吸一口气，叶翩然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指尖一抬，同时召唤出一水一雷两条灵蛇，其中的水蛇一寸一寸凝结成冰，乍一看，好像飞出来的是一条冰蛇一般。 冰雷双蛇旋绕而上，纠缠住鳄鱼头领，而她自己则是双手握剑，站立在沼泽水面上，催动剑意，挥出一道粗大如虹的剑气。 噗哧！ 被两条灵蛇缠住的鳄鱼头领应接不暇，空门大开，直接被剑气透体而过，但它的生命力显然要比五毒蟾蜍更加顽强一些，即便剑意还在它体内肆虐不休，却也还在猛烈挣扎，欲要反击。 叶翩然冷哼一声，当即飞身而起，清亮的剑刃上燃起一层澄黄火焰，变成一把火焰之剑，自上而下，将那硕大头颅贯穿。 地泉之火入体，鳄鱼头领顿时无力抵抗，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只剩一枚绿色晶核在火焰中徐徐旋转。 啪啪啪—— 就在她收起晶核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鼓掌声从身后传来，玉树临风的裴拾星从浓雾中走出，眼含笑意。 “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叶师妹实乃天凤之姿，令我自愧不如。” “裴师兄说笑了，应该是翩然在裴师兄面前献丑了才是。对了，忘记跟裴师兄道一声抱歉，让师兄久等了。” 叶翩然露出礼貌的笑容。 “你我同门，何须见外，不知另外两位师兄弟情况如何了？” “他们在岸边等我们，裴师兄这边请。” …… 由叶翩然在前领路，二人很快回到五毒蟾蜍生前出没的地方，顾诚和武狄在岸上等候。 当然，裴拾星自然也能通过衡天阙确认其余二人的位置，不过这样做无疑是多此一举。 见到叶翩然归来，身后还跟着风系天灵根裴拾星，顾诚二人对视一眼，纷纷见礼道。 “见过裴师兄，还有……叶师姐，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师姐海涵。” 叶翩然知道他们的意思，无非就是自己虽然修为稍低，实力却比他们强，按规矩是要被称呼为师姐的，可他们二人一开始却叫她师妹。 “无妨。” 她摆摆手，多大点事。 第二百三十九章 第七区域? 寒暄过后，四人启程离开紫蜮沼泽。 “……原来如此，除了你们二人之外，其他人都陨落了么。” 在顾诚二人的叙述下，叶翩然和裴拾星知道了他们先前的遭遇，发出一声叹息。 “生死无常，不论如何，活下来都是一件好事。此番能得到二位相救，我们已经算幸运了。” 顾诚笑道，同伴的死去固然令人惋惜，但活下来的人更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这次经历九死一生，无形中让他的心性受到磨砺，变得更加坚定。 斯人已逝，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并没有多少意义，几人很快岔开话题。 有叶翩然和裴拾星保驾护航，离开的途中自是一帆风顺，即便遭到妖兽偷袭，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犹如蚍蜉撼树。 “终于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走出紫雾范围，神识和感官收到的压制顿时消散，看见眼前郁郁葱葱的雨林，武狄只觉浑身一轻，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裴师兄，叶师姐，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顾诚狠狠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顿时散开不少，转头问道。 闻言，武狄也眼含期待地看了过来，他当然希望自己接下来能与这二人一起行动，虽然他心里清楚，这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同门之间理应互帮互助是没错，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抱有这样的想法，更不要说千里迢迢赶来救援他们了，单从这一点上说，就足以看出裴叶二人的品性。 眼下，性命之忧已经解决，裴叶二人于情于理，都没有再迁就他们的理由，说好听点，是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说难听点，对于这二人来说，带上他们无疑是个累赘。 当然，话是这样说，武狄心中还是抱有一丝希冀的，毕竟他很清楚，单凭他和顾诚二人的实力，想要从密林沼泽之中全须全尾地离开，并不容易。 就像顾诚所说的那样，说不定运气的成分还要占得多些。 顾诚和武狄不同，他既然问出这句话，就已经做好与裴叶二人分道扬镳的准备，毕竟大家非亲非故，能护送他们离开紫蜮沼泽，已经是仁至义尽。 若是还想奢求更多，那就是贪得无厌了，在这方面，顾诚很有分寸。 果不其然，裴拾星与叶翩然对视一眼，前者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就此别过吧，有机会的话，大光明殿再会。” “那就祝裴师兄和叶师姐心想事成，得偿所愿了。” 顾诚对此并不意外，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武狄的肩膀，眼神示意他不要多嘴。 “一路顺风。” 叶翩然没说什么，在这种时候，千言万语都比不过一句最简单的祝福。 “承师姐吉言。” 顾诚抱拳，武狄脸色虽然有些不好，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跟在顾诚身后离去。 目送二人的背影在视线中越来越远，裴拾星转头看向叶翩然。 “叶师妹，我们也走吧。” 叶翩然颔首，之前在紫蜮沼泽中赶路的时候，裴拾星就曾传音给她，希望能与她一起合作。 而裴拾星图谋的东西也不是其他，据他所说，是一柄造型古朴的巨大钥匙，听描述，似乎和她在黑海地宫中所得的钥匙相差无几。 原来钥匙不止一把，叶翩然起了兴趣，自然答应下来。 “裴师兄，你知道那地方的具体位置吗？” “这个自然，刚才不方便告诉你详情，下面我们边走边说。” 裴拾星说着，身形一展，化作一缕清风朝另一个方向掠去，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去到数十丈开外。 全力飞遁，叶翩然的速度不及裴拾星，但这种程度还是能做到的，当即施展风雷动，追了上去。 …… 在裴拾星的叙述中，叶翩然逐渐了解事情始末。 与顾诚几人的遭遇相同，裴拾星前不久也遭到了藤蔓围攻，只是双方的实力不在一个层面上，对于裴拾星来说，这些藤蔓虽然麻烦，却也仅此而已，无法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 只不过，裴拾星再强也只有一个人，体力终究是有限的，时间一长，他也只能退避三尺，不知不觉就被逼入雨林深处。 就像沼泽地带有一个核心区域一样，雨林地带也有一片这样的区域。 不同的是，紫蜮沼泽呈块状分布，好似镶嵌在夜空中的一颗颗星辰，各有各的核心区域，雨林地带则不然，整片夜空都是领地范围，因此，也就只有一个核心区域。 二者体量不同，危险程度自然迥异，如果说沼泽深处最大的恐怖就是五毒蟾蜍和牛角毒鳄群落，那么雨林深处就要可怕十倍，甚至不止。 说到这里，裴拾星顿了顿，似乎有些心有余悸。 “藏在雨林深处的怪物不是别的，是锯齿藤蔓和腐骨食人花的母体，而且它们已经通过某种方式结合为一体，器官共享，实力倍增，非常可怕。” 叶翩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生出一阵恶寒，但她也相信裴拾星不会作出送死之举，静静等待下文。 “藤花母体极为强大，莫说我当时已经体力不支，即便是全盛时期，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那怪物似乎因为某种原因，无法离开原地，给了我逃跑的机会。 “临走前，出于好奇，我对藤花母体动用了家族秘术，发现在它体内封印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钥匙。 “叶师妹，对于这钥匙，你可能有所不知，实际上我裴家内部，一直猜测白霜谷秘境中可能存在着第七个区域，入口就在大光明殿，或许，这钥匙就是解开谜题的关键。” 裴拾星的意思很清楚，不管这钥匙究竟有什么作用，他都不会放弃，就算真的与那所谓的第七区域无关，也定然关乎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藏，断没有错过的道理。 至于他所说的家族秘术，就是东域裴家祖传的望气术，修炼到裴拾星这个境界，已经可以穿透事物表面，直达本质，这也是他可以看见钥匙存在的原因。 望气术关乎家族机密，裴拾星自然不会挂在嘴边，只能含糊其辞。 叶翩然也没有打探别人秘密的癖好，倒是裴拾星所说的事情，令她若有所思。 第二百四十章 藤花母体 事实上，关于白霜谷秘境中可能不是六个区域，而是七个区域的猜测，叶翩然此前也略有耳闻，不过没有裴拾星了解得这么详细。 而且，裴拾星这番话，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他身后的整个裴家，分量委实不轻，瞬间把这个猜测的可信度抬高到一个新的层面。 当然，不论可信度有多么高，只要还没变成事实，就改变不了猜测的本质，存在一定的风险。 但不管怎么说，叶翩然手里确实有一柄同样的钥匙，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对她来说有利无弊。 “有道理，不知师兄打算怎么对付那头藤花母体？” “这个问题，说实话，遇见你之前我还在头痛，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时你击杀鳄鱼头领，用的便是某种天地异火吧。” “不错，师兄好眼力。” 叶翩然没有隐瞒，其实即便裴拾星不说，她也能猜个大概，毕竟异火是这类草木怪物的克星，有她在，不说胜算十足，至少也是压力大减，是非常理想的合作对象。 至于裴拾星为何没有认出异火品种，也很好解释。 因为苍古大陆实在太大了，纵横超过万万里之遥，存在着无数不为人知，或者尚未面世的险地，即便是化神道君也无法寻遍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谁会闲着没事，一边赶路一边掀开地皮查看。 当然，就算真的有修士抱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敢付诸实践，因为凡事皆有因果，越是高阶修士，越要爱惜羽毛，这是修士之间的共识。 苍古大陆本身就承载着无数秘密，而异火集天地之精华，更是神出鬼没，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也可能相反，想要探寻世间所有的异火种类，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叶翩然能得到这一朵地泉之火，不得不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即便是裴拾星这种身份的天骄，也只有眼馋的份。 但要说裴拾星会因此产生什么邪恶的念头，就是无稽之谈了。 裴拾星身为法峰化神道君座下亲传，在宗门中的地位几乎与一些元婴真君相当，又是东域四大家族之一裴家的嫡系子弟，手里拥有的资源，说是寻常亲传弟子的两倍，一点也不夸张。 在这种背景之下，要是他还会对一朵异火生出什么心思，那他也就不用混了，别的不说，就连亲传考验之一的涤心幻境，都通过不了。 况且异火虽然厉害，却也不是万能的，一切还得扎根于自身的实力，否则不管什么宝物，都排不上用场，沦为空谈。 把情况交代清楚之后，二人专心赶路，很快遭到锯齿藤蔓和腐骨食人花的联手攻击。 他们的目标是击杀藤花母体，得到钥匙，自然不愿在这些小喽啰身上浪费时间。 叶翩然冷哼一声，当即释放出异火天威，令藤花怪物知难而退，畏缩不前。 然而，随着二人的逐渐深入，仅靠单纯的威压震慑，已经不太好使了，无数藤蔓妖花发疯般地涌了上来，想要把他们吞吃入腹。 “叶师妹，这边。” 裴拾星劈出一道数丈长的风刃，为叶翩然指明方向。 叶翩然心领神会，掐诀召出一条十数丈长的雷蛇，再凝聚出一颗头颅大小的火球，命令雷蛇含在口中，朝着裴拾星所指方向，横冲直撞。 “叶师妹的战斗技巧真是巧妙绝伦，实在叫人汗颜啊。” 站在雷蛇背部，裴拾星脚下生根，任凭雷蛇如何动作，都无法撼动他分毫，不过他脸上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叹，还有几分略显苦涩的无奈。 拥有异火与否，裴拾星并没有多么在意。 但他很清楚，即便当下身份互换，手持异火的人是他，他绝对无法像叶翩然这样，短时间内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破局之法，既保证了前进的速度，又能将自身的威胁降到最低。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能想到，将想法付诸实践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同时控制雷蛇和火球，一心二用，单单这份神识操纵能力，就已经把他甩出去不知几条街了。 摇摇头，裴拾星算是彻底认可叶翩然了，若是不出意外，本届真传之位，必有此女一席之地。 叶翩然不知裴拾星心中所想，事实上，此时的她不是一心两用，而是一心三用，她还同时将神识直线延伸出去，隔着百余里的距离看清了那尊藤花母体的模样。 嘶！ 下意识的，叶翩然倒吸一口凉气。 原因无他，这头母体长得太恐怖了，简直像是两种怪物生生缝合在一起一样，半边是无数藤蔓纠缠交连，半边是浑身长满了花朵状肉瘤的巨型植物，整体高达百丈，只比四周的参天巨树矮上一截，简直遮天蔽日，令人生不起反抗的念头，只剩恐惧。 越是体型庞大的怪物，弱点就越是明显，何况这头藤花母体还达不到五阶的水准，对于叶翩然二人来说，并非不可战胜。 一心三用非常消耗体力，目前的叶翩然只能维持短暂片刻，很快便将神识收了回来，改为一心二用。 裴拾星自然也不会白白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当即取出整整一瓶上品复灵丹，以及三株恢复精气神的天材地宝，交给叶翩然，作为谢礼。 二人各司其职，彼此配合，即便有无数藤蔓妖花在旁疯狂攻击，也无法阻拦他们前进的脚步，很快便远远看见母体的身姿。 “叶师妹，那便是藤花母体，记住我说的，它的弱点在由下至上十二丈处，两边缝合的位置中间，有一颗内置肉瘤，待会我为你创造机会，你使用异火猛攻，必能见效。” 通过望气术，裴拾星能清楚地看见钥匙所在，三言两语制定了战术。 “明白。” 叶翩然颔首，随即轻叱一声，操控雷蛇叼着火球，盘旋起来，清空出一大片真空地带，强大的威压使得藤蔓妖花不敢靠近。 与此同时，她本人以及得到传音的裴拾星一齐动作，霎那间，有雷光闪过，清风吹拂，通过层层包围之间的缝隙，窜了出去。 下一刻。 “爆！” 只听少女一声令下，火球和雷蛇双双爆裂开来，雷火交加，彼此增幅，掀起极其恐怖的冲击波，所过之处，藤蔓妖花无不化作飞灰，连空气都为之安静了一瞬。 呼呼…… 微不可闻的风声响起，寂静之中，裴拾星突兀地出现在藤花母体前方，手诀翻转眼花缭乱，竟是在身前召唤出一具龙卷风，几乎将母体吞没其中。 “风卷残云！”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夺取钥匙 风卷残云是一门风系术法，由无数细小如发的风刃组成，每旋转一次，都会带来成千上万次切割，叠加在一起的威力相当惊人。 措不及防之下，藤花母体被龙卷风削去大量枝桠，断藤碎花如雨落下，将龙卷风渲染成一片青红之色。 裴拾星身为最受瞩目的三位天灵根之一，自身实力绝对过硬，并非浪得虚名，从这一手便可窥见一二。 正如他自己所说，修仙不是朝夕之争，越到后期，灵根天赋带来的优势就会越不明显，若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须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和汗水。 这一点，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有所改变，因为全修仙界的天骄都是如此。 “怒风天罡！” 一击奏效，裴拾星并不觉得胜券在握，藤花母体的恐怖他比谁都清楚，风卷残云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这些伤势对于母体来说，连皮外伤都算不上，无法动摇其根本。 他当机立断，乘胜追击，借着龙卷风的掩护，施展另一门风系术法，凝聚出一道十数丈长的白色风刃，狠狠斩在母体的缝合处。 唰！唰！ 很显然，这一击彻底激怒了藤花母体，无数藤蔓汇集缠绕，组成一只遮天巨手，另外半边身体则是肉瘤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花蕊，一道道具有腐蚀性的黏液随即喷射而出，宛如枪林弹雨。 就在这时，叶翩然出手了，只见她双手掐出不同的法诀，雷弧闪烁，有毁灭般的气息扩散开来。 “雷霆雨落！” 霎时，刺目的紫光充斥视野，万千雷霆阻拦在裴拾星前方，一切攻击遇到这层屏障，都无以为继，接连湮灭。 对于叶翩然的实力，裴拾星已经惊叹到麻木了，何况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祭出一柄宝光灿灿的玉骨折扇，裴拾星冷喝一声，驱使法宝化作流星，穿过前方激烈碰撞的战场，精准落在钥匙所在的位置上。 方才，他的怒风天罡已经把外层的表皮削去许多，留下一道深深凹陷的痕迹，几乎露出藕断丝连般的内部组织。 而现在，玉骨折扇携带着足以斩金裂铁的力量，给予藤花母体重创，硬生生将缝合处撕开一道口子，喷出大量粘稠的体液。 那是藤花母体的血液，其中有几滴落在玉骨折扇上面，令其动作微滞，表面的宝光都黯淡了些许，竟然比五毒蟾蜍的血液还要富有毒性。 裴拾星脸色微沉，虽然心疼，却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操控折扇不退反进，斩断母体内部纠缠粘连，好似触手一般的组织，露出深处如同心脏般的巨大肉瘤。 “就是现在！” 话音未落，一抹惊艳的雷光就已经极速掠出，与玉骨折扇擦肩而过，进入母体内部，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清冽的剑光。 噗哧！ 与体表相比，藤花母体的内部组织无疑脆弱得多，所有靠近叶翩然的触手，尚未近身，就被剑气上的锋利之意劈成粉碎，清出一条通往肉瘤的道路。 这些都只是剑意扩散出去的威压而已，至于剑气本身，则是一往无前地斩在肉瘤上面，切豆腐般轻易破开其表皮。 然而，藤花母体的体积何其之大，此等怪物体内的肉瘤，相对于人族而言，无疑是一尊庞然大物，叶翩然在其面前，就好像一只虫子般渺小。 肉瘤表皮的确十分脆弱，但在表皮下方，还有不知多深的肉质层，即便每一层都不堪一击，尽数破开也得费不少力气，相比之下，她在肉瘤上留下的伤口，简直是微不足道，无关痛痒。 但不要忘记，叶翩然的剑意具有不朽属性，不朽剑意的特性是难以磨灭，换句话说，同样是蕴含剑意的攻击，她的一剑相当于别人的数十剑，而且层层叠叠，连续不断，水滴石穿只是时间问题。 看似棘手万分的肉瘤，在她面前，根本无法构成阻碍。 这也意味着，即使没有地泉之火，想要夺取钥匙，她的成功率也是旁人的数倍以上，完全没有可比性。 冷哼一声，她双手握剑，对准肉瘤上的豁口，连续挥出数道剑气，每一道都蕴含着不朽剑意，前仆后继，一路摧枯拉朽地破开肉壁，露出内部的古朴钥匙。 “果然一模一样，如此说来，这种钥匙应该不止两柄，而是六柄。” 亲眼看见钥匙的模样，叶翩然眸中划过一抹讶色，再结合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很轻易便得出结论。 没有任何犹豫，她从储物戒指中取出灵活精巧的傀儡小蛇，玉指朝前一点，小蛇便化作一抹绿光冲进肉瘤内部，再出来时，口中已然多了一柄手臂长短的钥匙。 将钥匙和傀儡小蛇同时收起，叶翩然反身折回，速度如电，眼看就要冲出母体之外。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藤花母体似乎感应到体内有重要的东西被人偷取，大为震怒，肉壁组织的弥合速度暴增一倍，被裴拾星劈开的豁口瞬间合上，竟是生生把叶翩然给关在里面。 “不好！” 裴拾星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会发生此等变故，但就在他准备出手，将缝合处再度劈开的时候，脸上却露出迟疑之色。 不是他不想救叶翩然出来，而是刚才的情况他看得分明，叶翩然距离逃出生天只有一步之遥，如果他此时出手，即便能破开屏障，也有很大可能会造成误伤。 当然，叶翩然也是亲传，身上的防御灵器就算比他少，也少不到哪里去，说会对她造成伤害，未免有些多虑了。 只是，裴拾星不得不考虑这样一种可能性，他的攻击伤害不了叶翩然，却多少会对她的行动造成阻碍，在藤花母体已经发狂的情况下，可以说是分秒必争，一瞬间的耽搁都可能衍生出更大的危险。 因此，裴拾星不能赌，也不敢赌，他只希望叶翩然能从内部破局而出，实在不行，他再从外面想办法。 事实证明，裴拾星的确有些杞人忧天了。 肉壁弥合还不到三息时间，一股灼热之意便由内而外地扩散开来，随之出现的是一个焚烧出来的血洞，从中飞出一道白衣倩影，墨发飞舞，不染纤尘。 不是叶翩然又是谁。 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绝色少女，饶是裴拾星自诩天骄，轻易不为美色所动，眼底深处也不由划过一抹惊艳。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望气术 惊艳之色一闪而逝，裴拾星掩饰得很好，并没有被叶翩然发现。 “得手了？” 他面色如常，挥手间斩断大量激射过来的藤蔓，低声问道。 叶翩然颔首，“幸不辱命。” “那好，我们这就离开吧，你先走，我断后。” 不要误会，裴拾星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他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提议，只是因为他的速度比叶翩然更快，由他断后，是理论上的最佳选择。 叶翩然也不跟他客气，与风系天灵根比速度无疑是愚蠢之举，更不要说她的风雷动只领悟了一丝皮毛，虽是神通，发挥出来的作用却也只是遁术层次，不过比寻常的遁术倒是厉害多了。 她身形一展，整个人化作雷光飞驰出去，待来到百丈开外，才凝出雷蛇，依照来时的方法突围。 唰！ 不多时，空气中有微风吹过，裴拾星出现在雷蛇背部，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衣摆下方缺了一角，显然是在与藤花母体的战斗中吃了个小亏。 单从这一点来看，他似乎比叶翩然稍逊一筹，但这种判断并不准确，毕竟他承担了藤花母体的大部分火力，况且，由于对手是草木怪物的缘故，叶翩然先天占据上风，优势不是一般的大。 不论如何，古朴钥匙已经到手，此行的目的完满达成，他们没有继续与藤花母体战斗下去，非得斗个你死我活的必要。 见裴拾星赶了上来，叶翩然不再留手，全力加速，途中时不时往后方丢出几颗雷球，轰然引爆，再借着反作用力疾冲出去。 如此一来一回，雷蛇的速度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加上裴拾星有样学样，往其中注入大量风灵力，颇有几分风驰电掣的味道。 后方，藤花母体无能狂怒，眼看二人就要离开核心区域，只得命令各处的藤蔓妖花疯狂攻击，务必拿下这两个可恶的人类，把他们生生抽成人干。 “坏了，异火的威慑不起作用，看来母体是恨极了我们。” 叶翩然苦笑一声，原本按照来时的情况，在同样的位置，地泉之火一出，藤蔓妖花莫敢近身，给他们节省了很多力气。 可现在的情况截然相反，哪怕他们已经离开核心区域，距离母体足有五百里之遥，受到的攻击也没有丝毫减弱，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们肯定会支撑不住，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不如一鼓作气，直接离开密林沼泽。” 裴拾星亦是神色凝重，他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会暴露望气术的存在了，拜托叶翩然替他护法，随即施展秘术，进入一种空灵玄妙的状态之中。 下一刻。 他猛地睁开双眼，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在他面前的叶翩然却没来由地心底一凉，有种从头到脚都被看穿的感觉。 这是什么秘术？好生霸道！ 叶翩然非常吃惊，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因为她无比确信，不管裴拾星施展的是什么秘术，都无法看穿她身上的秘密，毕竟她身上有玄清道君赠与的木簪，化神之下，无人可以突破。 她不知道的是，在裴拾星之前，裴青陵早已对她施展过望气术，那时的她还不是亲传弟子，可裴青陵同样无法看出她的底细，足以说明问题。 但这并不是说，叶翩然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实际上是因为那时的神君从沉睡中苏醒，并且与她产生了交集，冥冥中对她的气机产生了影响，从而挡住了望气术的探查。 神君何许人也，别说当年初出茅庐的裴青陵，就算是裴家太上长老当面，也休想看出一分一毫，纯粹白费功夫。 至于她为何会产生被人看穿的错觉，也不难解释。 自从经受功德金光洗礼以后，她的灵觉变得无比敏锐，具体到了什么程度，不好判断，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有人对她做出不利之举，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无论究竟奏效与否，都会被她察觉到。 当然，现在的裴拾星施展望气术，并不是要窥探叶翩然的秘密，一眼望出，对方额间空空如也，也并不会让他觉得诧异。 望气术，顾名思义，就是一门能看见气的秘术，只不过这个气不是一般的气，而是先天之气，也称为炁。 所谓先天之气，其实很好理解，万物诞生之初，体内都含有一口纯正的元气，这口元气赋予万物生命，万物的一切活动都建立在这口元气之上，元气不散，生机不灭，也就是俗称的先天之气。 以人族为例，人类因为拥有灵根而得以修炼，同样的道理，人类因为拥有先天之气而得以生存，先天之气是一切的根本。 不同的是，灵根这个说法只存在于人族内部，其他种族不需要灵根也可以修炼，但先天之气的概念却是共通的，万事万物，任何生灵，包括天空和大地，都有先天之气的存在，只是表现形式有所区别而已。 望气术所望的气，就是这个先天之气，望气术修炼到一定境界，甚至可以看出天地之气，通过气的走向判断一方天地的命数，趋吉避凶，简直违背常理。 由于望气术实在太过逆天，以望气术作为家传秘术的裴家，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甚至可以说是诅咒。 东域四大家族之中，数裴家人丁最为稀少，尤其是嫡支子弟，每代最多不超过三人，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至二人，同时出现三人的几率非常之小，上万年来屈指可数。 这放在其他大族中完全是不可思议的，尤其与苏家形成鲜明对比，苏家本代嫡支子弟，足足有一百余人，即便是人数较少的墨家，也有三十多人，是裴家的十倍有余。 至于所谓的嫡庶分明，放在其他家族，或许是权力斗争所致，但在裴家就不是这样。 望气术的修炼具有血统限制，唯有裴氏正统嫡系血脉才拥有这个资格，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不过也不算是坏事，否则人人都能修炼望气术，修仙界不是早就乱套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真是如此，只怕裴家一夕之间，就会被夷为平地，整个苍古大陆都会爆发惊天大战，争夺望气术的归属。 发展到最后，说不定会吸引界外势力的参与，届时生灵涂炭，位面崩溃，化为宇宙尘埃，谁也得不到好处。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逃出生天 由于这一限制的存在，各方势力对望气术的兴趣大减，毕竟大家都得不到，和大家都能得到，没有什么本质区别，甚至前面这个情况还更好一些。 当然，同样也因为望气术的存在，只要不是成为众矢之的，裴家都有办法化凶为吉。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爆发大战，席卷整片大陆，裴家也不用抵抗了，因为这说明这方天地气数已尽，早晚都得崩溃，望气术的事，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望气术共给裴家带来了三大限制，除了上述两项，还有一点，便是裴家之中至多只能同时存在一位化神道君，一旦超过，必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奇死亡，始终保持一人之数。 这个限制无疑对裴家影响最大，因为前面两项都关乎裴家的血脉，而最后一项，则与血脉无关，即便是外族之人，超过化神修为，也不得为裴家效力，只要停留时间超过一个月，必会死亡，没有任何意外。 裴家的顶尖战力受到限制，但事实上，在东域四大家族之中，论实力，裴家并不垫底。 毕竟化神道君不是烂大街的白菜，一个家族之中能出一位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只有人最多的苏家拥有两位化神道君，其余三家都在伯仲之间。 由此也可以看出天衡宗的强大，与所谓的大型家族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光是叶翩然所在的主峰嫡支一脉，在世的化神道君就足有三位，更不要说全部。 天衡宗的底蕴，只能用吓人来形容。 七大宗门统辖大陆，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局面历经数万年时光都无法动摇，不论多大的家族，都要依附在其中一宗的树荫之下，源源不断地向其输送自家优秀子弟，这不单单是互利共赢，也是臣服的体现。 就以裴家为例，若真有一天，因为望气术掀起腥风血雨，天衡宗势必首当其冲，说难听点，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就是这个道理。 望气术绝妙无比，修炼起来自然也是难如登天，看出一个人额间的先天之气只是其中最基础的部分而已。 在这方面，裴拾星显然要比裴青陵更有天赋，他已经进入望气术的下一层次，能隐隐约约看见其他种族身上的气，配合某种瞳术，甚至可以达到看穿弱点的效果。 由于望气术的使用与血脉相关，裴家嫡系之人，还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进行透支使用，譬如，消耗本命精血以求看见这方天地的生气所指。 望气术的持续时间只有短暂一瞬，叶翩然刚回过神来，便见裴拾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的气息瞬间萎靡下来，好似受了极严重的内伤。 “裴师兄！你还好吧？” “不用管我，叶师妹，往那个方向一直走，就能离开密林沼泽。” 裴拾星每说一句话，都会往外咳出一口血，他摇摇头，面如金纸，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抬手往前方某处指去。 “我明白了。” 叶翩然颔首，她没问裴拾星为何如此笃定，直接调转蛇头，向着对方所指的方位而去。 见她如此信任自己，裴拾星眼中划过一抹异色，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消耗了自己的本命精血才换来一条生路，若不及时治疗，很容易落下病根，影响日后的仙途。 要知道，本命精血和寻常血液不同，代表的是一个人最根本的气血，与生命力直接挂钩，少了就是少了，不像血液一样可以自行恢复。 本命精血有缺，就好像谁人先天不足一样，不仅力弱气短，皮脆血薄，受伤几率增加，就连修炼起来也事倍功半，进境缓慢，仿佛一个漏气的皮球，可谓是严重之极。 好在裴拾星身家不菲，具有一定的危机意识，身上常备补充气血的天材地宝，因此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慌乱。 他盘坐在雷蛇背部，稍稍平复翻滚的气血，刚准备取出天材地宝疗伤，就被叶翩然叫住。 “裴师兄，离开密林沼泽不知需要多久，我的灵力无法支撑这么长时间，不如换一种方法赶路吧。” 说着，一艘巴掌大小的精巧船只出现在她的掌心，只见她轻轻一抛，船只便在上空急剧扩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至三丈长短，银光熠熠，竟是一艘钢筋铁骨的傀儡船。 “这是……” 裴拾星有些吃惊，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艘船只乃是傀儡制品，放在傀儡术已经失传的现代修仙界，此船简直是价值连城。 叶翩然淡淡一笑，她拿出傀儡船当然是有理由的，其一，长时间操纵雷蛇赶路，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消耗，何况还要同时维持异火外放，一心二用，就是个铁人也撑不下去了。 其二，她不知道裴拾星用了什么办法，得知离开密林沼泽的路线，但看他的样子，就明白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小。 她不喜欢占别人便宜，就算用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罢，这样大家都能安心。 再者说，她此番暴露出来的只是一艘傀儡船而已，即便裴拾星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会联想到，她得到了传说中的傀儡术传承，拥有满满一戒指的傀儡制品。 其实，飞行法宝她有不少，不说当年拜师时掌门明启师叔所赠的豪华飞舟，光就前不久在黑海地宫中的那一波收获，就得了至少十数件。 而她之所以不使用这些飞行法宝，反而掏出傀儡船，除了有不想欠裴拾星人情的缘故在，更重要的考虑在于适用性。 豪华飞舟体积太大，过于显眼，而且在地形并不宽敞的雨林之中，发挥受限，弊大于利。 至于那些得自他人之手的飞行法宝，说实在的，品级有限，在这种情况下难堪大用。 毕竟灵器级别的飞行法宝本就珍贵，远胜于寻常货色，连金丹修士都做不到人手一件，遑论筑基。 收起惊讶，裴拾星一个腾跃来到傀儡船的甲板上，叶翩然紧随其后，同时故技重施，引爆雷蛇和火球，为他们制造机会，逃出生天。 轰！ 雷霆与火焰交相辉映，在藤蔓妖花的包围圈中轰出一个大洞。 趁着包围圈来不及修复的空隙，叶翩然操控傀儡船，瞬间加速到极致，化作一抹流光飞射出去。 途中，由于速度太快的缘故，在船头形成了两片极其锋锐的气流层，轻易便能划破空气，切断一切拦路之物，好似一头凶恶的猛兽，横冲直撞。 第二百四十四章 皆大欢喜 三天后。 傀儡船终于离开密林沼泽，来到一片巍峨恢弘的建筑群中。 “大光明殿！” 看着下方壮丽的景象，叶翩然轻呼出声，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甲板另一侧，那里被一团白色雾气笼罩，里面是尚在疗伤的裴拾星。 她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能这般轻易地来到大光明殿，是出于巧合，或是某种好运。 毕竟这条路是裴拾星指给她的，唯一的解释便是，裴拾星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逃命的同时进入大光明殿，省去许多功夫，一举两得。 叶翩然收回视线，操控傀儡船缓缓向地面落去。 这三天以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处于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之中，也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早早更换傀儡船赶路，不然怕是早已淹死在如此疯狂之下。 傀儡船攻防一体，外层的防御屏障足以抵挡金丹修士一击，左右两侧则安装着傀儡炮台，喷射出来的炮弹具有火属性，对草木怪物杀伤力十足。 正是因为傀儡船的存在，二人方能高枕无忧，裴拾星安心疗伤，叶翩然则是时不时去装填一下灵石，偶尔操控炮台，清扫大片藤花，稳固局面。 众所周知，傀儡制品是能源驱动的，越厉害的傀儡制品，消耗的能源也就越庞大。 傀儡船如此厉害，需要的能源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三天运转下来，足以令一名小有资产的金丹修士当场破产，就连叶翩然都有点吃不消，灵石储备直接少了十分之一。 眼下危机已经解除，一离开密林沼泽的范围，那些藤蔓妖花就仿佛受到了无形的限制，无法踏入雷池一步。 叶翩然自然没有无缘无故烧灵石玩的癖好，何况大光明殿不比其他区域，修士聚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遇见一批，若是大摇大摆地驾驶傀儡船，难保不会引来麻烦。 对她来说，冒这种风险是完全不值当的，是以脱离危险以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个安全地带降落下来，祭出阵盘隐去身形，准备先等裴拾星出关再说。 就这样，又是一天一夜过去。 距离主殿开启还有最后三天时间。 笼罩住裴拾星的白色雾气忽然震颤起来，好似拨云见日般往两侧散开，露出盘坐在中间的修长身影。 “久等了，叶师妹。” 叶翩然从入定中醒来，她布置的阵盘将整艘傀儡船都包裹在内，如此既不会打扰裴拾星，又能让她第一时间感知到对方的动静，方便交流。 挥手将傀儡船收起，她看向裴拾星，发现对方身上的萎靡气息已然消失得干干净净，面色红润，血气充足，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几天辛苦叶师妹为我护法了，想来驱动傀儡船这般珍贵之物，需要消耗大量灵石作为能源，这笔灵石，我全出了，叶师妹可千万不要推辞。” 裴拾星双目含笑，大手一挥，成箱成箱的灵石便堆在地面上，灵光闪烁，简直要晃瞎人的眼睛。 都不用数，叶翩然清楚地知道，这些灵石已经超出她这些天消耗的总和，她摇摇头，义正严辞道。 “裴师兄的好意，翩然心领了，但翩然不能收，因为翩然如此做，不仅是为了你，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少女目光清明，眼神坚定，见状，裴拾星无奈摇头，只得收起一半的灵石，再度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你我各出一半，叶师妹总能接受了吧？” 叶翩然颔首，心念一动，收起地面上灵石总数的八成，至于剩下两成，则是多出来的。 裴拾星没再说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差不多摸清了这位叶师妹的性格，那便是她已经认定的事情，没有更改的余地，所以也无需多费什么口舌，免得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待裴拾星将剩下的灵石收起，叶翩然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古朴钥匙，正是得自藤花母体内部肉瘤的那一柄。 “此物应归裴师兄所有。” “叶师妹如此不拘小节，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实在惭愧。” 裴拾星吐出一口浊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他一下子给出那么多灵石，也不全是因为算计，还有几分真心诚意的感激在内。 毕竟，若不是叶翩然慷慨解囊，拿出傀儡船，他未必能够全身心投入疗伤，而一旦略有分心，治疗效果定然大打折扣，想要恢复巅峰状态，就更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可叶翩然的态度让裴拾星明白，面对她，任何心计谋算都是不必要的，不但毫无作用，而且还会适得其反。 与她相处，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真诚以待，这是必要条件，除此之外，皆是浮云。 “若不是裴师兄慧眼识珠，翩然也无法找到这钥匙，就算找到，也不知其作用，两眼一抹黑罢了。” 叶翩然浑不在意地笑笑。 她当然没有裴拾星想的那般高尚，宝物在前也不动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可不是什么淡泊名利的得道高僧。 之所以能毫无顾忌地将钥匙送出，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身上本来就有一柄同样的钥匙。 若她所料不错，白霜谷秘境六大区域，应该分别存放着一柄这样的钥匙，只有同时集齐六柄，才能打开所谓的第七区域。 反过来说，只要有一柄钥匙没有拿到，那其他钥匙都和废铜烂铁没什么区别，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说不定等离开秘境，钥匙就会复归原位，等待下一次面世。 即便真的有集齐六柄钥匙的机会，而且就在不久之后，叶翩然觉得，自己手里有一柄也就足够了。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在钥匙数量本就有限的情况下，如果出现一个人，同时持有两柄钥匙，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恐怕宗门内部也会产生分歧。 贪得无厌的结果非常明显，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既然如此，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反正她只要保证自己的利益就可以了。 裴拾星不知道叶翩然的心理活动，他也不可能毫无负担地直接取走钥匙，而是根据出力情况，取出等值的宝物交给对方。 如此一来，裴拾星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古朴钥匙，叶翩然通过一件无用之物换取大笔财富，二人各有收获，可谓是皆大欢喜。 第二百四十五章 银电霹雳珠 交易完毕，二人收拾好心情，看向阵法外面恢弘气派的庞大建筑群。 “我们已经身处大光明殿区域范围，眼下距离主殿开启，还有三天时间，事不宜迟，这就出发吧。” “不错，我们眼下所处应该是大光明殿的外围区域，想要去到主殿，必须要穿过大量建筑群，三天时间，只是勉强够用。” 达成共识，二人对视一眼，撤去阵法，纷纷御器而起，朝前方建筑群飞去。 …… 大光明殿区域内的宫殿建筑成千上万，个个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好似山脉一般此起彼伏，绵延不绝，一直延伸到天际，仿佛没有尽头。 与噬骨黑海相同，大光明殿也有禁空机制，修士不能在建筑群上方飞行，只能在一座座殿宇之间穿梭，无形中走了许多弯路。 大光明殿素来有最后的藏宝地之称，不单单是因为主殿的开启时间在最后七天，还因为这里的宝物相对集中，每一座殿宇内部都可能存在着外界难得一见的珍宝，只要运气不是太差，总能收获几件。 当然，跑空的几率也不能说没有，毕竟白霜谷秘境也有几千年历史了，前前后后有上万修士进出，宝物数量总归还是在不断减少的，不可能保持恒定。 就在裴叶二人出发之后不久，一座塔楼形状的建筑内部。 “这位道友，我劝你还是把东西交出来吧，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就是，此物虽然是残缺的，到底也具有后天灵宝的一丝威能，不是你可以觊觎的。乖乖将东西放下，我等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名衣摆处绣着绯红云霞的年轻修士围成一圈，呈包围之势，将一位花容月貌的绝丽女修困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什么。 “抱歉，宝物能者得之，何况你们这么多人都争不过我一人，把东西交给你们，岂不暴殄天物。” 绝丽女修施施然开口，面色平静，丝毫不见慌乱，白衣下摆同样绣着复杂的图纹，银针金线，是一头威严的赤金巨龙。 赤金龙纹，此女身份呼之欲出，正是天衡宗亲传弟子，谢明瑶。 “谢道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不如这样，我用五枚银电霹雳珠换取你手中的残缺后天灵宝，如何？” 落霞岛方阵，众星捧月般居于中心的英俊男修坐不住了，露出友善的笑容，以利诱之。 可惜他表情是到位了，眼中的阴狠之色却难以掩饰，给人一种人面兽心的割裂感。 “恕难从命。” 谢明瑶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心中冷笑一声。 见她如此不给面子，英俊男修面皮抽搐两下，索性放弃伪装，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好似伺机出动的毒蛇。 “臭娘们，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段师兄已经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你还想怎样，不要以为有亲传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 英俊男修是落霞岛亲传段痕，拥护他的都是落霞岛内门弟子，其中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修心下不爽，对谢明瑶恶语相向。 话音刚落。 嘭！ 一道晶莹的彩光瞬息便至，来到魁梧男修胸前，将他狠狠击飞出去。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等包括段痕在内的其他人反应过来，魁梧男修已经深深嵌在殿内的墙壁上，胸口处凹陷下去一块，渗出道道血丝。 “闭上你的嘴，再有下次，取你项上狗头。” 谢明瑶握着一柄宝光流转的玉如意，神情冰寒如霜，一双美眸中含着森然杀机。 段痕从惊愕中回神，听见谢明瑶的话语，顿时怒不可遏，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魁梧男修的死活，他不关心，可当着他的面打他的人，这跟直接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谢明瑶，你找死！” 段痕怒吼一声，当即大手一挥，命令所有人发动攻击。 “找死的是你！” 谢明瑶怡然不惧，她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负不敢反击的软柿子，而是一朵铮铮傲骨的铿锵玫瑰。 以一敌多又如何，对于修士来说，胜负从来都不是靠人数决定的，就算真的打不过，腿长在她身上，难道还不能跑么。 何况落霞岛积弱已久，不是谢明瑶自傲，单打独斗，段痕不是她百招之敌，遑论其他内门弟子，他们之所以要在这里耍嘴皮子功夫，无非就是没把握拿下她而已。 正面冲突，怕的绝对不会是谢明瑶。 随着段痕一声令下，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轰然告破，演变成一场混乱的战斗。 之所以混乱，是因为出手的都是落霞岛内门弟子，他们当然不是谢明瑶对手，一触即溃，根本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甚至还可能会误伤同门，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段痕脸色难看，他想过谢明瑶不好对付，所以才迟迟没有发难，否则按照他的性格，哪里会跟别人和和气气地谈判。 可他没想到的是，谢明瑶的实力还在他预料之上，别说这些内门弟子了，就算是他自己上，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但是，事已至此，不做也得做，让他咽下这么大一口气，是绝对不可能的。 悄悄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银电霹雳珠，段痕小心观察着局势。 论个人实力，谢明瑶无疑一骑绝尘，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总体而言，她还是处于下风，呈现一种被动防守的状态。 神不知鬼不觉的，段痕悄悄移动至一名落霞岛弟子身后，骨节分明的手掌探出，弹丸大小的钢珠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银电霹雳珠，是一种威力不俗的杀伤利器，启动时间很短，几乎是脱手即爆，距离很近的情况下，甚至能给予金丹修士创伤。 段痕愿意拿出五枚银电霹雳珠作为交换条件，不得不说，确实算是比较有诚意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借着一名内门弟子的掩护，打出银电霹雳珠，虽然不至于直接轰死谢明瑶，却也能让她重伤，挽回自己受损的面子。 这里面的问题在于，替他做了肉盾的那名弟子，并不知道他的打算，银电霹雳珠一出，此人绝对必死无疑。 当然，段痕并不关心这些，他取出银电霹雳珠，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眼看就要击出。 恰在这时，忽然，有一阵若有似无的微风轻拂。 微风轻柔无声，却在电光火石间改变了银电霹雳珠的走向，若有人看见这一幕，定会觉得是段痕自己不小心打偏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段痕的笑容还留在脸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 而当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记住你了 轰！ 银电霹雳珠走向偏移，在距离段痕最近的两名落霞岛弟子之间轰然炸开，炽烈的银色闪电瞬间爆发，将二人的身体直接毁去半边。 “什么！” 段痕笑容定格，眼中的得意还没散去，就攀上恐惧之意，显得极为滑稽。 银电霹雳珠的爆破范围不算大，威能主要集中在爆开的那一瞬，段痕仅是被余波擦了一下，蹬蹬蹬后退数步，口角顿时溢出鲜血。 另一边，谢明瑶受惊不小，不过她反应比段痕快得多，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便撤退开来，因此并未受伤，抬眸对段痕怒目而视。 “段痕，你好毒的手段，为了攻击我，竟然不惜拉同门垫背，如此行径，与那邪修有何区别！” “邪修？呵，你少血口喷人了，若不是你冥顽不灵，还打伤我落霞岛弟子在先，怎会造成如此局面，我不过是反击而已，你才是始作俑者！” 段痕擦去嘴边的鲜血，强行咽下喉中猩甜，冷笑出声，眼神更是如同淬了毒一般，恶狠狠地瞪着谢明瑶，仿佛要把她千刀万剐。 “段、段师兄，这……” 幸存下来的几名落霞岛弟子，看着同门不成人样的尸体，面面相觑，眼神中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恐惧。 就连先前那名对谢明瑶出言不逊的魁梧男修，也是满脸苍白，哆嗦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方才，他可是亲眼看见段痕鬼鬼祟祟地挪到一名同门背后，本以为是有什么战术，却不想酿成如此惨剧。 一时间，落霞岛这边人心惶惶，围攻之势不攻自破。 段痕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在他看来，这些内门弟子不过是任他驱使的小弟，死了也就死了，不值一提，重要的是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继续给我攻击，今天势必要留下这个贱人，上啊！” 段痕满脸凶神恶煞，好似索命的厉鬼，其他弟子哪里敢再听命于他，只觉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个个踌躇不前，进退两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这时，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其中的讥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啧啧，七宗之中，竟还有你这般不要脸的亲传，裴某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什么人！” 段痕脸色铁青，事实上，他怀疑这个地方是不是跟他八字不合，简直没一件顺心的事，是不是要活活气死他。 谢明瑶的态度与他截然相反，她觉得这道声音很熟悉，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发现了裴拾星的身影。 只是，咦，叶师妹为何与他走在一起，这二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谢师姐。” “大师姐。” 两道白衣翩翩的身影自殿外而来，一前一后落在谢明瑶身边，纷纷向她见礼，正是裴拾星与叶翩然二人。 “原来是你们，方才的事，多谢了，否则这会受伤的，就该是我了。” 谢明瑶笑道，她虽然疑惑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谈心的时候，一切还是先等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 原来，早在魁梧男修出声辱骂的时候，她就已经通过衡天阙，感知到有两位同门正在赶来，这才雷霆出击，给了那人一个教训。 忍气吞声可不是谢明瑶的风格，何况援军就在路上，要是这都不出手，那她还不如直接找个地方种田算了，还修什么仙。 至于方才银电霹雳珠的事，定是段痕准备用来对付她的，只是不知为何生出了变故，如今想来，定然也是这两位师弟师妹的手笔。 裴拾星暂且不提，叶翩然与她师出同门，是真真切切的嫡亲师妹，如今看见她安然无恙，谢明瑶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谢师姐哪里的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大师姐可有什么地方受伤？此人实在恬不知耻，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只怕师姐真要遭其毒手。” 叶翩然面露担忧，拉着谢明瑶的衣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才算放心，想到当时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 不久之前，她和裴拾星选了一个方向前进，很快从衡天阙上感知到同门气息，到了近处，将神识单向延伸出去，才发现竟然是大师姐谢明瑶。 那时，师姐已经与落霞岛一行人缠斗起来，虽然看起来无甚大碍，但她还是心急如焚，从御剑飞行改为施展风雷动，力求在最短时间内赶到。 当然，她的速度再怎么快，也快不过裴拾星，后者知道事情严重，当即全速冲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施展御风术，偏移了银电霹雳珠的行进轨迹，为谢明瑶挡了一劫。 可以说，若是没有裴拾星出手，谢明瑶必然会被银电霹雳珠炸伤，叫段痕奸计得逞。 想到此处，叶翩然抬眸，冷冷地看向另一边的段痕，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该死，天衡宗的人怎么来得这么快。” 段痕不是傻子，两名天衡宗亲传弟子同时出现，他再想要对付谢明瑶，已经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这次，算你好运，以后别遇到我，否则非叫你连本带利吐出来不可。” 放下一句狠话，段痕转身就准备离开，这次的事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可眼下他除了退让，别无选择。 “留下点东西再走！” 叶翩然却不想这般轻易地放过他，既然矛盾已经不可调和，那就不必再客气什么，何况，他暗害大师姐的帐，还没算呢！ 她双手握剑，自上而下猛地一划，一道耀眼如大日的剑光势如破竹，眨眼间跨越数十丈的距离，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中，狠狠劈在段痕身上。 噗哧！ 段痕如遭雷击，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灰白一片。 一个人怒到极致，反而会变得十分平静，只见他稳住身形，森然一笑，转头深深地看了叶翩然一眼。 “我记住你了。我们走！” 就这样，落霞岛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中途段痕又吐了几口血，不过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什么威信可言，其余弟子眼观鼻鼻观心，默契十足地移开目光。 待他们的身影在视野中彻底消失不见，谢明瑶才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看向叶翩然。 “小师妹，方才那是……” 叶翩然知道她想问什么，含笑点头。 “果真如此，天啊，你不仅学会了明晖师叔的乾元周天剑诀，居然还领悟了他的不朽剑意，你在剑道上的天赋，绝对是我生平仅见。” 得到肯定的答复，谢明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惊呼出声。 第二百四十七章 属性剑意 乾元周天剑诀是明晖真君的得意之作，在天衡宗内非常有名，便是裴拾星，也不时能听师尊提起，话里话外都是惋惜之意。 “原来这就是乾元周天剑诀，难怪如此厉害。” 裴拾星早就见过叶翩然施展此招，不过他不是多嘴之人，如今得知，也算不上意外，毕竟叶翩然和明晖真君同出一脉，会个一招半式理所应当。 “师姐过誉了，翩然之所以能有如此成绩，皆是因为明晖师叔惊才绝艳，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领悟不朽剑意呢。” 叶翩然摇摇头，她不是在自谦，而是陈述事实。 剑意是所有剑修梦寐以求之物，因为只有领悟了剑意，才称得上是一名真正的剑修，而剑意与剑意之间亦有分别，普通剑意和属性剑意具有很大的差距，不可一概而论。 即便是在属性剑意之中，不朽剑意也处于最顶尖的层次，可以说，同一级别的剑意对拼，叶翩然基本立于不败之地，甚至越个一两级，也没什么问题，这便是不朽剑意的强大之处。 领悟剑意不是无中生有，而是通过经年累月的练习，持之以恒的决心，再加上一些不可或缺的天赋，才有可能成就。 在剑道这条路上，光是剑意这一关卡，就卡住了无数修士。 普通剑意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属性剑意了，领悟难度成倍递增，再厉害的天才也不敢百分百保证，自己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这种时候，依靠的已经不仅仅是天赋，还有气运。 叶翩然之所以能领悟不朽剑意，不是在于她自己有多么妖孽，而是她修习的乾元周天剑诀之中，本身就蕴含两种属性剑意，其一为永恒，其二为不朽。 如若不然，仅凭她一己之力，睁眼瞎般地胡乱摸索，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运道，即便有，想要将其化为现实，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在修仙界，师傅领进门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当然，自身的因素也不能忽视，而且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毕竟修仙是个人的事业，自身的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其他东西再怎么好，也只是暂时性的。 从这里也可以知道，明晖真君当年是多么惊世骇俗，绝大多数剑修能掌握一种属性剑意就了不得了，更别说两种。 即便是在号称剑修圣地的清池剑宗，能在剑道造诣上比肩明晖真君的，也不过一手之数。 只可惜，明晖真君卡在元婴圆满已有足足五百年，修仙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时至今日，除了极少数人，已经没多少人知道这位曾经光耀大陆的绝世天才，犹如日薄西山。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叶翩然三人来说，还太遥远了，哪怕有心为明晖真君出一份力，也没有这个资格，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 “我听宋邺提起过，乾元周天剑诀蕴含永恒不朽之意，你领悟的是不朽剑意，他领悟的是永恒剑意，我倒是有点好奇，这两种剑意哪个更厉害一些。” 宋邺是明晖真君座下唯一亲传，谢明瑶身为澄云峰大师姐，拜师时间最长，与宋邺关系不错，对其他师兄弟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应该不分伯仲吧，毕竟是互相并列的关系，若有优劣之分，弱势的一方应该会被吞噬同化，不会和谐共存。” 叶翩然猜测道，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剑是利器，自带锋芒，剑意则是剑道意志，不管属性如何，都是具有侵略性的，就好像一山不容二虎，两强相遇，不可能会和谐共处，除非谁也奈何不了谁。 “是这个道理，最多侧重点不同。” 谢明瑶想想也是，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三人又交谈了一会，随即达成共识，联袂离开这座塔楼，往主殿方向而去。 过程中，谁也没提与段痕结下恩怨的事，至于矛盾的起因，也没什么好问的，除了利益纠纷还能有什么其他解释。 当然，谢明瑶怎么说也受到了二人的帮助，一码归一码，自然得表示一番，不过残缺后天灵宝的事她就没说出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一点，相信他们都能理解。 …… 三人结伴同行，时间很快来到两天后。 路上，谢明瑶从叶翩然口中得知了她和裴拾星熟悉起来的经过，钥匙的部分则被有意掩去了，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真有机会集齐六柄钥匙，到时再说也不迟。 裴拾星显然也抱有同样的想法，他不知道叶翩然身上还有一柄钥匙，听到对方在关键位置一笔带过，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不是他信不过谢明瑶，而是在事情发生之前，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生出什么变故。 “我们快到了，前面就是主殿所在，时间不多，接下来的殿宇就别进去探索了，不要因小失大。” “明白。” “这是自然。” 三人意见一致，事实上，他们在前面两天的探索中收获不小，虽然没再出现比肩残缺后天灵宝的宝物，却也个个价值不菲，三人平分，很是赚了一笔。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遇见过跑空的情况，不仅如此，还一连数次晚到一步，错过机会。 三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做出那等强取豪夺之事，只是任谁连着碰壁几次，也不免心生郁闷。 好在否极泰来，坏运气都在前面消耗光了，剩下来的自然是好运气，低谷之后一路走高。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再遇到其他同门，想来要么是从别的方向进入大光明殿，与他们不在一个片区，要么就是被困在别处，还没赶来。 白霜谷秘境太过危险，陨落的可能性是很高的，既然来了，就要做好相应的觉悟，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不论如何，大光明殿就是最后的聚集地，能走到这里的无疑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各方天骄齐聚一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嗖！嗖！嗖！ 三道破空声响起，在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中极速飞驰，而在他们前方，一片华丽壮阔，好似黄金打造的宫殿群逐渐显出全貌，放眼望去，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在阳光照射下映出灿烂的光辉。 第二百四十八章 剑子候选 这片黄金一般的宫殿群便是主殿所在，其他建筑虽说也是金碧辉煌，但相较之下，差距非常明显，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若能从高空俯瞰，必定极为壮观。 主殿有且仅有唯一的一个入口，其他位置则被肉眼不可视的结界覆盖，别说他们这些筑基修士，便是元婴真君亲至，也休想轻易闯入。 叶翩然三人来到主殿前方，发现自己距离入口处还有一段路程，只得沿着分界线继续飞掠。 到了这里，人就逐渐多了起来，不时就能遇见几位赶路的同门，队伍不断壮大，其中就有顾雪苒，卓天辰等人。 “好久不见。” 见到熟悉的面孔，二人纷纷靠近过来，打了声招呼。 此时的顾雪苒还没有和顾诚遇上，因此并不知道叶翩然救了自己兄长一命的事，而叶翩然也不知晓二人之间的亲属关系，以为最多只是同族而已。 再者说，她虽然欠顾雪苒一个人情，却也犯不上挟恩图报，真这么做的话，只会落了下乘，不符合她的为人。 简单几句寒暄过后，几人不再说话，毕竟眼下没有比进入主殿更重要的事。 主殿入口是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大宫门，直入云霄，非常显眼，足以确保所有赶到此处的人不会迷失方向。 而在宫门前方，是一片广阔的空地，此时距离正式开启还有一段时间，空地上已经汇聚了不少年轻修士，成群结队，通过服饰的差别，很容易分辨他们的阵营。 “是闻人师兄他们，宋邺和裴青陵也在。” 天衡宗一行人来到近处，谢明瑶美眸一扫，一眼认出数道熟悉的身影，当下毫不犹豫，带领众人朝那个方向掠去。 “谢师妹，叶师妹。” 闻人越起身迎接，向同出一脉的两位师妹问候一句，至于其他人，则是点头示意。 “见过闻人师兄。” 一行人纷纷降落，谢明瑶和叶翩然站在闻人越和宋邺身后，裴拾星则是与裴青陵交换了一个眼神，站在法峰队伍的最前方。 空地其他方位，同属七大宗门的几个阵营也陆陆续续有弟子赶来汇合，其中就有清池剑宗的欧阳婧。 “是她，这么多天过去，不知她收获如何。” 欧阳婧说的自然是叶翩然，自从当日离开地宫以后，她一直在极地雪山中探险，历经数次化险为夷，这才来到大光明殿，赶在主殿开启前抵达。 “谁？” 清池剑宗此番来的人很少，只有二十人，能在指定时间内赶来集合的更是不多，算上欧阳婧也只有九人而已。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清池剑宗的弟子死了一半以上，毕竟白霜谷秘境规则特殊，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大光明殿所在，更多的还是要靠点运气，与实力关系不大。 即便如此，清池剑宗到场的九人，质量也是令人惊悚的高，被宋邺重点关注的三人尽数在场，除了欧阳婧之外，还有剑子候选镜无双，以及修杀戮剑意的卫凛。 此时说话的正是卫凛，他对欧阳婧有些了解，知道这位师妹虽然修为不高，在宗门中却颇受看好，何况身为天才，没点傲气是不可能的，能被她挂在嘴边的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普通货色。 “天衡宗，叶翩然。” 卫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天衡宗方位发现了一道遗世独立的倩影，不由眼睛微眯，生出一分兴味。 此女不但姿容绝世，气质更是脱俗非凡，不过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俊男美女，让卫凛感兴趣的自然也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出于剑修的直觉，他在对方身上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卫凛可是筑基圆满，而叶翩然只是筑基中期，论个人实力，叶翩然不可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所以这一丝危险的来源非常明显，只能是剑意。 “有意思，我的剑意可是在属性剑意中名列前茅的杀戮剑意，居然能在此女身上感受到威胁，想来她的剑意，比我还要略胜一筹。” 闻言，欧阳婧心中震动。 她已经对叶翩然足够重视了，却不想对方的能量还要超出她的想象，属性剑意和普通剑意差距很大，而她和叶翩然之间的距离，只会更大，因为她还没有领悟剑意。 “哦？让我看看。” 一直闭目养神的镜无双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凝为实质，刺破空气。 他的注视太具有侵略性，叶翩然想注意不到都难，当即抬眸朝这个方向看来。 嗡！ 顿时，空气中好似有无形的交锋产生，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锋利之意扩散开来，很快互相抵消，湮灭成虚无。 “咦，此女果然不简单，不过单论剑意层次，她应该不如我，能挡住我的冲击，应该有什么别的原因。” 镜无双微微一惊，他能成为剑子候选，自然有过人之处，在目光中蕴含剑意，哪怕只有一丝，也是许多金丹剑修都难以迈入的境界。 见他都无法奈何叶翩然，卫凛和欧阳婧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要知道，镜无双不仅仅是剑意层次高这么简单，他的剑意属性也比杀戮剑意更加强大，是为最顶级的属性剑意之一，毁灭剑意。 当然，若仅是如此，还不足以成为剑子。 所谓剑子，即是宗门当代最耀眼夺目的天之骄子，没有之一，能担起剑子殊荣的人，必须是一位没有任何弱点，各个方面都无比强大的人，不局限于剑道领域，否则不足以服众。 剑子在清池剑宗中的地位，约等于天衡宗的真传，甚至还要略高一线，因为剑子只有一位，而天衡宗的真传数量却不固定，至多不超过三个。 成为剑子的要求太过苛刻，所以镜无双目前只是剑子候选，不过这也不是他的问题，事实上，目前清池剑宗的所有候选，都面临着同样的窘境，因为他们的修炼时间都还太短了，想要达到历代剑子的高度，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一般来说，剑子之位的正式评选，要等到诸位候选都达到金丹修为，羽翼基本丰满之后，才会举行，太早的话没有多大意义。 毕竟金丹以下，还有许多手段不能施展，天资也没有得到充分展现，而到了金丹之后，差距就会逐渐明显起来，晋级速度太慢也是其中一个关键因素。 清池剑宗有剑子之称，天衡宗有真传之位，七大宗门中的其他五宗，自然也有类似的称号，以此彰显门下年轻一辈的优秀。 这五宗之中，玄虚宗和万枯山都是道子，每代只取一人，竞争非常激烈。 青云宗及落霞岛则和天衡宗相同，设立真传之位，每代至少一人，至多三人，择优选取。 至于最后的十二魔宫，因为本身的特殊性，是由十二大魔门势力联合而成，相对应的，自然也有十二位圣子圣女，比正道六宗加起来还要多。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和她有仇? 不论称号如何，其中蕴含的意义只有一个，一旦人选确定，那这些人就是苍古大陆上最出色的年轻一辈，没有异议。 镜无双能以筑基后期修为成为剑子候选之一，足以说明他的本事，这也是他能越过卫凛，代表清池剑宗的原因所在。 他将剑意蕴含在目光之中，本意是想试探一下叶翩然，倒没有要为难对方的意思，顶多让她吐口血罢了。 若是让叶翩然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觉得无语，吐血意味着受伤，都把人打伤了，居然还不算是为难，那为难起来得是什么样？ 事实上，还真不是镜无双性格霸道，而是清池剑宗门风就是如此。 毕竟剑修之中，很少有性格温吞的存在，不是那种出剑必要见血的类型，就已经算脾气好的了，而清池剑宗又是一个只有剑修的宗门，可想而知，门内氛围是多么火爆。 卫凛和欧阳婧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们就是在这种环境之下成长的，自然早就习惯了，若是因此负伤，只能说明技不如人。 相反，叶翩然能挡住镜无双的试探，才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何况二者之间还差着一个小境界。 “道友这是何意？” 天衡宗方位，叶翩然有些惊疑不定，方才她几乎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只是下意识地反瞪回去，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思考。 如今冷静下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是应该在目光中蕴含了一丝剑意，至于她是如何挡住的，叶翩然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她还没有达到与镜无双齐平的剑道境界。 难道是因为功德金光？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了，自从经受功德金光洗礼以后，叶翩然的元神变得坚固了不少，意志更是万邪不侵，加上她有剑意护身，镜无双能伤到她，反而才是怪事。 “在下清池剑宗镜无双，不知道友名讳？” 镜无双不答反问。 他的态度让叶翩然皱了皱眉头，但她并未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加上她对欧阳婧印象还不错，因此默然片刻，还是回复道。 “叶翩然，家师明琅真君。” “天衡宗主峰明琅真君，原来如此。” 镜无双了然点头，收回视线前，有意无意地朝叶翩然身旁的宋邺瞥去一眼，随即移开目光，神色淡淡。 “什么意思？” 卫凛和欧阳婧根本没明白他的逻辑，很是摸不着头脑。 “明琅真君和明晖真君同出一脉，她能抵挡我的剑意，必然是修习了明晖真君的乾元周天剑诀，不论她领悟的是其中哪一种剑意，都足以与我的毁灭剑意分庭抗礼。” 镜无双显然心情不错，若放在平时，他可能一天都说不了这么多话。 换做是其他人在此，或许会更加困惑，无法串起这几件事情之间的联系，但卫凛和欧阳婧却是一下子反应过来。 乾元周天剑诀，永恒不朽剑意。 明晖真君沉寂太久了，可他在剑道上的绝顶天赋却是无可否认的，只要一涉及到属性剑意的话题，就很难不提起他的名字。 因为永恒和不朽都是最强大的属性，与毁灭齐名，凌驾于杀戮之上，明晖真君不但能同时领悟两种属性剑意，还能由此创造出自己的独门剑术，天资之高简直骇人听闻。 不客气地说，若明晖真君是清池剑宗弟子，完全可以令同时代的所有人绝望，毫无争议地将剑子之位收入囊中。 当然，明晖真君到底是外人，面对这样的猜测，清池剑宗内部有很多不认同的声音，认为夸大其词，有失偏颇。 不论如何，卫凛和欧阳婧二人也算解开了心中的疑问，至于他们对此有何感想，就不得而知了。 几人闹出的动静不算很大，只是汇集于此的众人都在等待主殿开启，百无聊赖之下，难免会注意到这边。 “能让镜无双主动搭话，这叶翩然不可小视。” 万枯山方位，一名其貌不扬的平凡男修神色微微凝重，他叫谢凡，是此番秘境之行的领头大弟子，一身修为达到筑基圆满，深厚凝实，也是亲传身份。 “该死，这贱人走了什么狗屎运。” 另一边，落霞岛的段痕握紧拳头，被一剑击得吐血的耻辱还历历在目，他自然不希望叶翩然好过，可惜事与愿违，怎能让他不动肝火。 “怎么，你和她有仇？” 段痕前方一步位置，一名秀美娇俏的女修侧过头来，她长着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只是笑意浅淡，不达眼底，反而令人生出几分寒意。 “黄师姐……” 别看段痕在内门弟子前颐指气使，面对这名女修，他就是有天大的脾气也要收起来，小心陪笑，不敢造次。 无他，只因这位黄冰婵师姐不单单是亲传弟子，自身还是宗中某位元婴长老的亲生女儿，身份异常尊贵，在她面前，段痕自然没有嚣张的资本。 听段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黄冰婵扬了扬眉，不客气道。 “你是筑基后期修为，却连人家一剑也扛不住，还好意思提。” 被人当面如此奚落，段痕如何受得了，只是这口气他不忍也得忍，黄冰婵的背景不是他能撼动的，当下便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到了叶翩然头上。 “不过……”黄冰婵话锋一转，看向天衡宗的方位，眯了眯眼。 “她这么做，确实有些过了，左右你也没伤到他们，反倒是我落霞岛弟子损失了两名，此事需得讨个说法。” 闻言，段痕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先前的不快烟消云散，目光闪烁之间，满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与扭曲。 旁边不远处，青云宗方位。 “哦，傀儡术传承，你确定？” 一名俊美无俦，头戴紫冠的青年男修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叶翩然身上，有些讶异。 “应该不假，当时在噬骨黑海的地宫，我亲耳听玄虚宗亲传文昶说的。” 站在俊美男修旁边的是断了一臂的蒋元，他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只是因为身体有缺，说起话来，难免有些底气不足，先天矮了别人一头。 第二百五十章 西域魔修 “你不是说，文昶已经死了么，死人的话如何作数，除非你能证明，傀儡术传承的的确确在那叶翩然身上。” 俊美男修名唤陆紫为，也是筑基圆满修为，在蒋元断臂之前，他们二人地位相当，现在却生出了明显区别。 “这……” 蒋元哑口无言，他忽然想起昔日地宫中的情景，那时，文昶也是极力证明传承就在叶翩然身上，结果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还成为了众矢之的，把性命搭了进去。 眼下他和陆紫为的对话，与当时的局面何其相似，只不过他扮演的是输家的角色罢了。 想到此处，蒋元一个激灵，只觉有冷汗从背后流下。 “更何况，你怎么能够确定，文昶说的就是真的呢？” 陆紫为没有发现蒋元的异样，幽幽道。 “文昶？什么意思？” 蒋元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是文昶得到了传承，他不可能会说出来，从这个角度来说，的确是叶翩然得到传承的可能性更大，但你有没有想过，傀儡术传承这件事本身是否具有真实性？” 陆紫为摇摇头，目光清明。 “白霜谷秘境又不是刚开启没多久，而是已经开启上千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从来没听说过有关傀儡术传承的风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所谓传承，根本就不存在。” 他的推测有理有据，好像找不到任何漏洞，蒋元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顿时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是要彻底打消蒋元心中所有的念头一般，陆紫为瞥了他一眼，继续道。 “我认为，事情的真相应该是，文昶与叶翩然本就有仇，他捏造了一个莫须有的傀儡术传承，意图唆使你们去围攻叶翩然，兵不血刃，借刀杀人。” 经过陆紫为一通分析，蒋元彻底泄了气，不再提傀儡术传承的事。 当然，让他放弃的主要原因在于没有证据，他不是文昶，甚至连传承留在什么地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没有任何说服力，贸然发难，也得不到任何支持。 如果文昶还活着，情况就截然不同了，至少玄虚宗得知此事以后，有对天衡宗发难的理由，亲眼所见和道听途说有很大区别，尤其后者还建立在说话之人本就居心叵测的前提之上。 至于明知傀儡术传承确实存在，却不采取任何措施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因为傀儡术与望气术不同，不属于什么特殊秘术，而是一种修仙技艺，只要有切实可行的方法，人人都可以钻研，没有任何限制。 由于傀儡术早已失传，其价值还要在望气术之上，至于实际作用，则是各有千秋。 不过相较而言，应该还是望气术更受欢迎，毕竟修仙之人最是惜命，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是这个道理。 就在众人各自交谈之际，空地一角。 有几名黑衣修士聚在一起，他们或风流倜傥，邪气四溢，或衣着清凉，千娇百媚，个个身上都散发着与其余修士迥然不同的气息，强大而又混乱，沉重而又狂暴，无疑是来自西域的魔修。 苍古大陆有四大区域，西域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域，里面的修士十之八九，都走魔道，而十二魔宫便是其中最强大的势力。 十二魔宫是一个统称，这十二大魔门势力单拎出来，自是拍马也及不上其余六宗，可一旦联合起来，其锋芒足以对任何一宗产生威胁，七宗之位实至名归，不可动摇。 魔门地界，不像东南北三域那般，有这样那样的规矩存在，而是混乱无序，丛林法则在西域发挥到极致，只要有足够的本事，就算把其中一宫的宫主杀了，也不会有人过来找麻烦，反而会将其人奉为新一任的宫主。 这种环境下培养出来的魔门弟子，心性自然与道修有很大区别，不能用寻常的道德观念视之，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甚至还有一些比较变态的癖好，把杀人狂魔放在其中，都会变得普通起来，泯然众人。 就拿这次秘境来说，十二魔宫一共有二十个名额，其中没有一个名额是直接指定的，而是全部摆出来，让有意愿前往的人互相厮杀，直到名额刚好够分为止。 通过这种方式筛选出来的魔修，可想而知，绝对没有一个易与之辈。 当然，白霜谷秘境地处东域，入乡随俗，魔修自然也得学着遵守规矩，多少会收敛一些，否则引起众怒就不好了。 “剑修，麻烦，不过那个女修倒是不错，若是能把她捉来玩弄一番，定然快意万分。” 说话之人邪魅阴鸷，摇着一柄漆黑骨扇，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扇骨的材料不是其他，正是一节节细长有力的人族指骨。 “被崔兄盯上的美人数不胜数，最后无一不落得个凄惨的下场，连全尸都不曾留下，啧啧，真是令人遗憾。不过崔兄，你这次的目标有些棘手啊，天衡宗主峰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被称为崔兄的魔修旁边，是一名脸色惨白，身形消瘦，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修，一双眼睛中偶尔掠过的嗜血之意，表明他并不像面上那般人畜无害。 “你就别替崔哥哥瞎操心了，我们崔哥哥成名至今，可曾有过一次失手？要我说，能被崔哥哥当作猎物，才是荣幸之至，上赶着倒贴也说不定呢。” 接话的女修面若桃花，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可惜任她如何释放魅力，其余几人都对她视若无睹，仿佛她不是绝色佳人，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危险妖精。 几人互相调侃，谈笑风生，话里话外似乎都没把这些道修当一回事。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身处此地，他们的压力有多大，尤其是那些七宗亲传，基本没一个省油的灯，若是不慎遇上清池剑宗的人，更是得掉头就走。 毕竟剑修对他们魔修有克制作用，再加上雷火灵根，受限更大，一身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多少。 至于捉拿叶翩然的事，当然也只是说着玩玩，能被镜无双重视的人，难缠程度无需多想，只怕觊觎人家，反而会赔进去自己的命，死后还会沦为他人口中的笑料，不得安宁。 第二百五十一章 离家出走 天衡宗方位。 叶翩然从宋邺口中得知了一些清池剑宗的情况，眉心微松。 她把目光投向玄虚宗所在，那里有将近一百号人，可谓是浩浩荡荡，几乎比其余所有阵营的修士加起来还要多。 主场作战的优势，在玄虚宗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奇怪，兄长怎么还没过来？主殿马上就要开启了。” 玄虚宗的队伍之中，一位明眸雪肤的清冷女修蹙起眉头，若是叶翩然注意到她，定会吃惊不小，只因此女她曾经见过两次，一次是在万妖镇的坊市，另一次是在万妖山脉之中。 “再等等吧，文师兄可是筑基后期修为，又是我宗亲传，想来秘境中能奈何他的危险，应该不多。” 清冷女修身旁，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修宽慰道，她口中的文师兄自然指的是文昶。 由此，清冷女修的身份呼之欲出，正是文昶的亲生妹妹，文霏。 当年，文霏与一众玄虚宗弟子一起，前往万妖山脉猎杀妖兽，赚取贡献点，她那时是练气圆满修为，本就不弱，加上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兄长贵为亲传，理所当然地坐上了领队的位置，说一不二。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昔日只有练气五层的叶翩然都成长至筑基中期，文霏天赋不差，自然也不出意外地成为亲传，晋入筑基，与叶翩然修为相当。 听见好友的宽慰，文霏心下稍安。 倒不是她对文昶的实力信心满满，而是身为玄虚宗弟子，在此秘境中先天具有优势，只要不是太过倒霉，一般都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是，话是如此说，可不知为何，文霏心中还是有几分挥之不去的不安。 怀揣着对兄长的担忧，文霏频频朝四周投去目光，希望能在陆续赶来的新身影中找到兄长的踪迹。 期间，她也被清池剑宗那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眼神触及到叶翩然的一瞬间，不由有些发愣，觉得此女有些面熟，好像似曾相识。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当年的叶翩然又算不得起眼，文霏对她没什么印象，思索片刻，只能作罢，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玄虚宗人很多，以文霏等人的地位，只能站在中间靠前的位置，而最前方的，无疑是玄虚宗此番最具话语权的几位，譬如出自东域四大家族的苏颜和萧子翊。 就在文霏胡思乱想的时候，这几人也在谈论着什么，各抒己见。 “嗤，一个筑基中期而已，镜无双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堂堂剑子候选，该不会是浪得虚名吧。” 萧子翊面露不屑，对镜无双的眼光表示质疑。 “话不能这么说，镜无双如此做，定有他的道理，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旁边一人看不惯萧子翊的高傲，眉头微蹙，却也不好说什么。 玄虚宗以天赋背景为尊，比家世，没几个人越的过萧子翊，毕竟对方不单是萧家之人，还是萧家的嫡系血脉，触了他的霉头，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萧子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嘴边勾起讥讽的弧度，刚要开口，就被孤高冷傲，好似天上皎月的苏颜打断。 “在这里说说可以，出去就别丢人现眼了。萧子翊，你不是她的对手。” “怎么可能？” 萧子翊脸色一变，惊疑不定地往天衡宗的方向看去，恰好，那边也有不少人在看这边，其中就有他们话题的主角。 如果说这种话的是别人，萧子翊绝对大发雷霆，直接动手打杀都有可能，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可说话的人是苏颜，她的性格萧子翊了解，看似冷若冰霜，对周遭事物漠不关心，实际上最是清高骄傲，没什么人入得了她的眼，包括自己。 苏颜开口，事情的分量顿时就不一样了，不仅是萧子翊，其余几人也是纷纷变色，没想到她对天衡宗那人的评价如此之高。 要知道，组成个人实力的因素是非常多元的，纯论绝对战力，萧子翊在同等地位的几人中，算不上突出，甚至还有垫底的可能。 可他家底殷实，各种法宝层出不穷，几乎是寻常修士的几倍，作战能力自然大幅上涨，除了苏颜，玄虚宗这边没人能说稳赢他。 主场优势在手，玄虚宗此番前来的高阶弟子自然是最多的，光是筑基圆满就有十余人，最前方的一批弟子中，更是只有萧子翊一个筑基后期。 萧子翊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也正因如此，苏颜的话语才分外令人震惊。 暂且不论玄虚宗众人的想法，天衡宗那边，叶翩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萧子翊出自萧家，萧子敬也出自萧家，不知这两人是否有什么关系？” 萧子敬是裴青陵的好友，叶翩然在没有筑基之前，曾经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只是近几年来她一直闭关，甚少与他人联系，如今见到许多熟面孔，不免回忆起当初，这才有此一问。 “萧家情况比较复杂，他们二人虽然不是亲兄弟，不过也同属萧家嫡系血脉，如果不是萧子敬离家出走，那边估计没萧子翊什么事了。” 回答她的是裴青陵，他和萧子敬关系最熟，彼此也算知根知底。 “离家出走？” 叶翩然扬眉，有些讶异，这件事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告诉你也无妨，说起来，萧子敬这家伙是个情种，多年前对墨家那位一见钟情，因此不顾家族反对，跑到天衡宗来，可惜一直没有得偿所愿。” 裴青陵摊了摊手，说实在的，他完全无法理解萧子敬的行为，尤其对方还在这件事上一无所成，简直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墨家那位，莫非是丹峰的墨月灵师姐？” 了解到事件内情，叶翩然更惊讶了，她和萧子敬接触过几次，没想到对方是如此面冷心热之人，对感情之事堪称执拗，这在修仙界无疑是极其少见的。 “正是。” 裴青陵颔首，除了同为东域四大家族之一的墨家大小姐，还有什么人能把自己这位好友迷得神魂颠倒。 不过也不好说，感情之事最是捉摸不透，反正裴青陵是没看出来，那墨月灵有什么勾人之处，要他说，还不如…… 想到此处，裴青陵不动声色地看了叶翩然一眼，随即飞快地移开视线，好似生怕被人发现一般。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主殿开启 天衡宗本代有三位天灵根弟子，分别是金系天灵根叶辞天，风系天灵根裴拾星，以及木系天灵根墨月灵。 除了横空出世的叶辞天以外，其余两位都出自东域四大家族，这绝对不是什么偶然情况，而是四大家族底蕴的体现。 不过，就像七大宗门各有强弱一样，四大家族之间也是互有优劣。 手握望气术的裴家，向来比较超然物外，而墨家以炼丹术立足，举族居住于神药谷之中，不问世事，鲜少参与外界纷争。 相较之下，依附于玄虚宗的苏家和萧家就比较高调了，前者是实力摆在那里，加上天才辈出，本代就有一个火系天灵根苏颜，可谓是如日中天，隐隐有成为四大家族之首的势头。 萧家则有些尴尬，是四大家族中这一时代唯一一个没有出现天灵根子弟的，加上以往张扬惯了，落差更加明显，呈现几分青黄不接的态势。 这一点，从萧子翊身上就能看出一二，虽说心性如何并不与天赋潜力直接挂钩，却总归算是个参考，而在这方面，萧家无疑教导无方，日渐没落，也怪不得别人。 从裴青陵口中，叶翩然大体得知了东域四大家族的整体形势，至于对方的情感，她并不知晓，就算知晓了也不会怎样。 她不是萧子敬，对感情之事并无执念，何况她心中有更重要的事，那便是证道飞升，长生久视。 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在她这里都要靠后，不说可有可无，至少不是第一顺位，不是目前她要考虑的。 收回视线，叶翩然不再说话，静静等待主殿开启。 ……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 天际，有凌厉的剑光飞射而来，行至近处轰然消散，化作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正是姗姗来迟的叶辞天。 “诸位同门，叶某来晚了。” 叶辞天降落在地，来到天衡宗方位剑峰队伍前方站好，向众人颔首示意，最后将目光落在叶翩然身上，向她微微一笑。 “来了就好，主殿马上就要开启了。” 闻人越点了点头，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叶辞天毕竟是仅有的天灵根之一，可遇不可求，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对宗门打击很大，他身为掌门亲传，自然要把宗门利益放在心上。 随着叶辞天的到来，剑峰队伍中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许多，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顾雪苒眸中染上担忧，不时看向远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 清池剑宗方位。 叶辞天的到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卫凛眼看他走进天衡宗的队伍，不由发出一声惊疑。 “这天衡宗怎么回事，居然有好几个能对我产生威胁的剑修，叶翩然和宋邺也就罢了，此人又是谁，难道也和明晖真君有关系。” “我知道他，卫师兄，他是天衡宗剑峰凌华道君亲传叶辞天，是百年难遇的金系天灵根。” 卫凛身后，一名面容有些青涩的少年开口说道，他曾和叶辞天在赤金沙漠中有过一次偶遇，对方锋利无匹的剑势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若是与之为敌，他只有逃命的份，还不一定逃得掉。 “金系天灵根，难怪。” 闻言，卫凛眯了眯眼，不过灵根上的天赋对于他们剑修来说，代表不了什么，剑之一道靠的是悟性和意志。 “叶辞天，叶翩然，不知这二人是否存在一些紧密的联系？” 欧阳婧想到了什么，其实同姓之事并不少见，只是这二人同属天衡宗，又齐齐出现于此地，很难不让人多想。 “不好说，不过，有可能。” 摇摇头，卫凛转头看向别处，金系天灵根固然是一种绝顶天赋，但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只在意对方身上是否有属性剑意，显然，叶辞天并没有。 将几人的对话收入耳中，镜无双不发一言，甚至都没有睁眼。 …… 叶辞天抵达后，不久。 轰隆！ 前方通天彻地的巨大门户忽然震动起来，徐徐向两侧分开，形成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而就在门户打开的一瞬间，有璀璨夺目的金光从宫殿群内部射出，将天上的云彩映照得金光灿灿，为在场所有人镀上一层圣洁的金辉，如梦似幻。 “主殿开启了，我们快进去！” 空地边缘，几位形单影只的修士惊呼一声，顿时双目放光，露出急不可耐之色，身形一闪便要往打开的缝隙而去。 “不对，主殿既然已经开启，这些七宗之人为何没有动作，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还是先看看再说。” 行至途中，一名散修眉头一皱，品出几分不对味来，当即停下脚步，冷眼看着前面几人冲向门户。 很快，惊人的一幕发生。 嘭！ 只见跑得最快的那名散修已经来到门户前方，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无形的禁制力量弹飞出去，措不及防之下，喷出一大口鲜血，狠狠砸在地面上，竟是比来时的位置还要远上几分。 “什么！” 同时出发的几人见状，俱是瞳孔一缩，只是他们的速度不比这人慢上多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人就撞上了无形禁制，下场可想而知。 “愚蠢。” 玄虚宗方位，萧子翊冷笑不已，散修就是散修，没有一点见识，连主殿开启以后要先转化晶核能量都不知道，这种蠢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简直难以想象。 有了这些人的前车之鉴，其他人就算心中蠢蠢欲动，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安静等待下一步的变化。 不多时，叶翩然轻咦一声，在她的感知中，放置在储物戒指内部的那一堆各色晶核，忽然开始颤动起来，似乎受到了什么召唤。 下一刻，有一道分外浓烈的金光自人群中升起，形成一道光柱，上方则显现出一个古老的符文，看起来像是数字一的模样。 “果然如此，要先根据晶核持有量进行统计与排名，而后才能进入主殿。体外越先升起金色光柱的人，排名越高，前十则会在头顶浮现符文古字。” 叶翩然心下了然，这是秘境的规则，事先她就有所了解。 至于夺得第一的人，也在情理之中，看着镜无双那古井无波的面孔，所有人都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毕竟剑子候选，总归不该是个空名才是。 第二百五十三章 第四名 嗡！ 很快，第二道金色光柱升起，距离叶翩然很近，正是前方的闻人越。 第三道金色光柱紧随其后，是清池剑宗的卫凛。 前三名的先后出炉，并没有引起什么激烈的讨论，他们三人能拿到如此成就，在众人心中，是实至名归的，没做到才奇怪。 但是从第四名开始，就有些扑朔迷离了，毕竟收集晶核又不是生死决斗，没几个人敢说自己拥有压倒性的优势，结果不好预测，爆几个冷门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当然，对自己信心十足的也大有人在，比如玄虚宗方位，在第三名尘埃落定以后，不少人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咦！” 然而，意外发生了，只见第四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笼罩在其中的却不是玄虚宗苏颜，而是天衡宗叶翩然。 “什么，这怎么可能？” 萧子翊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其实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会不会搞错了，可对秘境规则的了解使他说不出这种话，何况若真有问题，最该头痛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玄虚宗。 苏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虽说她对叶翩然是有几分兴趣，却不意味着她能接受这个结果，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比如裴拾星夺得第四名，都不会让她有这般大的情绪波动。 天衡宗方位，当事人自己都有些意外。 不过，叶翩然想想也就明白了，她几乎拿走了噬骨黑海区域所有人的收获，又猎杀了近百头牛角毒鳄，晶核储量十分惊人，很多人的实力确实比她强，却没有她的运气，输给她不冤。 “不错。” 闻人越勾起唇角，微微点头。 “不愧是你，翩然。” 叶辞天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这族妹从来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存在，获此殊荣，他只觉得分外高兴，好像夺得第四名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叶师妹，恭喜了。” 裴拾星真心实意地说道，事实上，他并不认为叶翩然无法排进前十，毕竟他曾亲眼见过对方围杀七头牛角毒鳄，由此出发，不难想象对方晶核储量的丰厚。 可他也确实没想到，对方的排名居然如此之高，把其他宗门的领头大弟子都给比了下去，想来是有什么其他奇遇才是。 恭喜叶翩然的人实在太多，不论是与她相熟的还是不熟的，纷纷发出一声祝贺，她总不能一个一个回复过去，只能保持微笑，道一声侥幸。 排名公布的间隔并不算长，几个呼吸过去，第五道金色光柱出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是玄虚宗苏颜。 总算有好消息出现了，包括苏颜在内的玄虚宗众人皆呼出一口气，他们玄虚宗可是东道主，若是无人获得一个较好的名次，说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紧接着是第六名，金色光柱从青云宗的陆紫为脚下升起，站在他旁边的是蒋元，因为断去一臂的缘故，蒋元早已放弃前十的角逐。 第七名是万枯山的谢凡。 至于第八道金色光柱，则在空地的边缘处升起，众人好奇望去，发现那是一个浑身魔气缭绕的男修，面容俊美邪魅，手持一柄人骨折扇，看起来极度危险。 “咯咯，崔兄果然厉害，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衣着清凉的娇媚女修咯咯笑道，她的身材性感火辣，一袭黑裙更衬得她肤白胜雪，诱人之极，令不少男修都看直了眼。 “喂，醒醒，那可是西域的魔女，小心她等会挖了你的眼睛，串在脖子上当项链戴。” “魔女虽好，却不是我等可以消受的，还是性命比较重要。” 在场没有几个孤陋寡闻之辈，对于西域魔修的嗜血残忍，虽未曾亲身体会，却也多少有所耳闻。 众人的议论不算小声，那些被吸引注意的男修也不是聋子，纷纷深吸一口气，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到底懂些进退分寸。 黑衣魔女巧笑嫣然，似乎很满意自己引起的轰动，只是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其中几名男修，眼底有森然杀意一闪而逝。 “那个男修，有点不对劲。” 叶翩然也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她没有在意黑衣魔女，而是往邪魅男修身上扫去，在收回视线前的一瞬间，她和那人目光交错，心中没来由地突了一下。 摇摇头，她将这种怪异的感觉抛之脑后，不是她麻痹大意，而是她实在没必要害怕一名魔修，在场所有人之中，若连她都不敢说克制魔修，那估计就没人敢说了，哪怕是镜无双，在这方面都得掂量掂量。 随着第八名人选出炉，大陆七大宗门之中，就只剩下落霞岛没有人排进前十，肉眼可见的，落霞岛中人无不面露紧张，黄冰婵也不例外。 嗡！ 第九道光柱升起，再次落在天衡宗阵营之中，却是踩点前来的叶辞天。 “有意思。” 卫凛有些惊讶，心中对叶辞天的评价拔高了一个档次，其实他本来就没有小视叶辞天，只是对方身上没有属性剑意的能量波动，提不起他的兴趣而已。 “该死，天衡宗这次怎么回事，居然已经有三人排进前十了，清池剑宗两人，其余几宗各一人，如果第十名还不……” 落霞岛方位，黄冰婵面沉如水，只是她话还没说完，第十道光柱便已然升起，不是她，而且距离她很远。 “怎么可能，是个散修？” 段痕惊呼出声，这简直比叶翩然夺得第四名还要吓人。 “哼！” 黄冰婵冷哼一声，虽说她早先就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可能排不进前十，却没想到把她挤下来的竟然是个散修，这岂不是说，他们落霞岛的人还不如散修吗？ 真是岂有此理！ 不仅是黄冰婵，落霞岛所有弟子脸色都很难看。 此时此刻，他们甚至在心里把秘境规则骂了一遍，要不是晶核受到特殊力量限制，无法转手给他人，他们早就把身上所有晶核交给黄冰婵，哪里会怕拿不下一个前十之位。 只是，他们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如果规则真是如此，可以随意交换晶核，那就跟个人能力没关系，而跟团队人数有关系了。 可在人数上，有谁比得过玄虚宗呢？只怕前十席位无一例外，都要被玄虚宗直接包圆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三十倍时间流速 前十名确定之后，金色光柱并没有停止下来，而是接连不断地继续出现，直到所有人都笼罩在一层金光之中。 只不过，除了前十名头顶有数字模样的符文古字以外，其他人头顶都空无一物，形成明显的差别，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继夺得第十名的散修之后，紧接着被金光笼罩的便是落霞岛黄冰婵，可惜，这并不能让她的心情好转，对她来说，第十一名和第一百名没有任何区别。 作为七大宗门之一的落霞岛无人排进前十，此番带队的黄冰婵回去以后，定会受到宗门责罚。 不过夺名失利一事代表不了什么，顶多说明落霞岛的年轻一代较其他六宗略逊，没有人会因此看不起落霞岛，毕竟再怎么说，落霞岛的底蕴也摆在那里，就算是七大宗门中最弱的一宗，也是无可撼动的庞然大物，与其他势力没有任何可比性。 待在场所有人身上都亮起金光，镜无双深吸一口气，往前踏出一步。 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发生，只见笼罩在他体外的灿然金光猛地收束，把镜无双包裹成一枚人形飞梭，嗖地一声往巨大门户中射去，好像进入另一个世界般不见踪影。 镜无双之后，闻人越也踏出一步，不见他如何动作，整个人便化作一抹金光进入门户。 接下来，卫凛，叶翩然，苏颜，陆紫为……依照排名顺序，前十名先后射入门户之中，消失不见。 而随着最后一名散修的进入，轰隆一声，原本只打开一条缝隙的巨大门户再度往两侧推去，变成一个能同时容纳十人并肩行走的宽敞入口。 “主殿正式开启了，不知他们十人去了哪里？” 提出疑问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名玄虚宗弟子，只是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因为这也是秘境规则之一，前十名不可以说出自己得到了怎样的好处，如有违者，五雷轰顶，直接身死道消。 “我们进去吧。” 天衡宗方位，一众弟子齐齐动身，唯有顾雪苒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之色，很快又变得坚定。 不一会儿功夫。 集合在此的所有修士都进入主殿之中，不久前还人满为患的空地顿时空空如也，落针可闻。 嗖！ 忽然，远处有破空声传来，是一名相貌清俊的男修，他降落在这处空地上，看着前方入口大开的门户，面露苦涩。 “唉，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一步，也罢，我能保住这条命，就已经足够幸运了，何必再奢求其他。” 清俊男修不是别人，正是被叶翩然救过一命的顾诚，那日在密林沼泽中分别的时候，他还和武狄走在一起，如今却独自前来，不难推测，武狄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至于主殿入口明明开着，为何他却一副已经错过的模样，是因为进入主殿需要用到晶核能量，晶核越多，能量越多，就能待在主殿越长时间。 而体外升起的金光则是这些能量外化形成的保护膜，只有在这层膜的庇护下，才能在主殿内安然无恙地进行探索，等时间一到，保护膜消失，便会被自动弹出主殿，不得再次进入。 顾诚身上不是没有晶核，只是他已经错过主殿的开启时间，晶核能量无法转化，他又不可能自己凝聚出一层保护膜，只能放弃。 摇摇头，顾诚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转身离开了此地。 距离秘境关闭还有七天时间，他既然没赶上主殿的机缘，在大光明殿外围区域探索一下也是不错的，运气好的话，他的收获未必会比进入主殿的修士差。 …… 这里是一片金色的空间。 入目处，金光流转，无边无际，空气中流淌着银河般的细沙，交织缠绕，美轮美奂。 叶翩然从空间传送中清醒过来，睁开双眼，便被这幅景象给震住了。 “这里是……” 喃喃出声的同时，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冲动，伸手一招，那无数细沙汇流而成的金色长河，便顺从地朝她这个方向涌来，行至近处，还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手指与金色长河相触的一瞬间，叶翩然浑身一滞，脑海中顿时多出来一段知识。 这段知识是用极为晦涩的文字撰写而成，若是以往的她，少说也要看上一刻钟，方能完全理解领会，可现在，几乎只是一次眨眼，她便彻底读懂了这段知识，巨大的落差使她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片刻之后，叶翩然从惊诧中恢复，几次深呼吸过后，才从激动回到平静。 自她修炼至今，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只是这前十的机缘实在太过惊世骇俗，竟然是直接提供一个与外界时间流速不同的空间，并同时大幅提高他们的悟性，简直比世上最好的修炼圣地还要厉害百倍千倍。 时间流速无需多说，举个例子，叶翩然所处的这方空间，时间流速是外界的三十倍，即为她在这里修炼三十天，外界才过去一天，修炼一年，外界才过去十二天，等外界过去一个月的时候，她已经在里面修炼将近三年了。 当然，她自然无法在这方空间中永久地待下去，而是只能待一百五十天时间，也就是外界的五天。 据她所知，第二到五名的所处空间都是三十倍时间流速，六到十名则是十倍时间流速，至于第一名镜无双所处空间的时间流速，她不知道。 具体能在空间中待多长时间，是由晶核能量的总数决定的，能量越多，时间越长，就拿她和苏颜来说，同是三十倍时间流速，苏颜出去的时间肯定比她更早，而时间流速不同的空间则是分开计算。 更改时间流速已经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手段，身处这方空间，就连个人悟性都能大幅增长，当然，只是暂时的，但这也足够骇人听闻。 悟性对于一名修士来说，实在太过重要，突破境界，修炼神通，参悟大道，无时无刻不需要悟性的作用。 都说修炼越到后期，灵根天赋就越不重要，与之相反，悟性的关键程度却水涨船高，很多时候，悟性的高低便决定了修士的前途。 就好比前方有一扇门，只有通过这扇门，才能来到更高的境界，悟性高的人可能几年就找到了这扇门的位置，而悟性低的人却需要几十年，或者几百年，甚至终其一生，都被卡死在这扇门前，不得寸进。 第二百五十五章 制作傀儡 一个灵根天赋上等，悟性却是中下等的修士，或许在前期进境很快，但要不了多久就会后继乏力，被大境界之间的瓶颈卡住，难以突破。 相反，一个悟性上等，灵根天赋中下等的修士，修行前期优势不显，甚至可能要年过半百才能晋入筑基，但这种人未必不是大器晚成，厚积薄发，自此一路高歌猛进，后来居上。 须知，突破境界需要两个条件，一是修为，二是心境，二者缺一不可。 灵根资质越好，修为进展就越快，可以省去许多苦功，而心境则与悟性有一定的关系，只要心境达到，突破境界便不会遇到任何瓶颈，畅通无阻。 总之，悟性的作用非常重要，在叶翩然看来，短时间内提高悟性，甚至比三十倍时间流速还要珍贵，毕竟后者只是让她凭空多了一百四十五天的修炼时间，而前者则能让她短时间内获得巨幅提升。 深吸一口气，叶翩然在半空中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摒弃杂念后，很快进入到修炼状态。 …… 时间无情，流逝如水。 现实世界过去一天，金色空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天。 “想要学会傀儡术，必须同时精通阵法和炼器，现在我已经将这两门技艺推进至三阶水平，是时候尝试制作傀儡了。” 盘坐在半空中，叶翩然喃喃自语，在她面前摆放着一整套炼器仪器，炉内火光灼热，余温微消，而她制作出来的成品则是一只头颅大小的铁鸟，精细不足，却十分生动，仿佛展翅欲飞。 这三十天以来，她首先把心思放在傀儡术上，因为傀儡术入门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加上她此前对修仙技艺并无涉猎，想要学会，非一朝一夕之功，眼下倒正好是个机会。 她的悟性本就不差，元神更是强于常人，配合上金色空间增幅悟性的效果，进展十分惊人，短短一个月内就获得了炼器师和阵法师的双重身份。 当然，这也和她多少有一些阵法基础有关，别忘了，当初在汇星城，她可是协助过宝奎真君布置乾阳伏和阵的，虽然作用不多，却也令她受益匪浅。 至于炼器，或许是因为剑修的天性，她在熔铁炼钢的时候没有遇到丝毫阻塞，只失败了一次就成功做出一柄铁剑，而后是下品法器、中品法器、上品法器…… 待她成功做出第一件上品法器的时候，她的炼器水平赫然来到三阶的层次，再往上就要制作灵器了。 贪多嚼不烂，叶翩然也没打算把时间都用在精进技艺上面，她学习炼器只是想为制作傀儡打下基础，因此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转而研究傀儡术。 傀儡的制作与纯粹的炼器还是有一定区别，就好像布置阵法与在傀儡体内刻画能量运转纹路不同一样，二者之间的贯通也需要耗费一些时间，如此林林总总相加，便是一个月过去。 现在，叶翩然已经度过了这道难关，她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把两个步骤结合到一起，若能成功制作出一具合格的傀儡，那她这傀儡术也就算是入门了。 吐出一口气，她将台上的铁鸟扫到一边，这只铁鸟是她摹仿禽类妖兽做出来的半成品，也是为制作傀儡打下的基础之一，若一切顺利，出自她手的第一具傀儡，就会是这只铁鸟的模样。 沉重的器炉中有炽烈的火焰升腾而起，那不是她的地泉之火，而是器炉自带的冶炼之火。 地泉之火威能太强，现在的她还无法完全掌控，若用其炼器，只怕瞬间就会把材料烧成飞灰，铺张浪费不说，还十分消耗精力，着实无法使用。 待器炉上升到一定的温度，叶翩然取出大量材料，投入炉中，操控冶炼之火将这些材料纷纷熔炼成液体，再根据相应的比例，将其融合成完整的一团，开始塑形。 冶炼的过程中需要全神贯注，期间只要稍微分心，就会立刻功亏一篑，对炼器师的元神有着极大的考验。 两柱香时间过去，一只似铁非铁的鸟形物体在炉中成形，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比之先前的那一只半成品，这只鸟明显精致了许多，连体型也小了三分之一，显然是去掉了一些多余的杂质，冶炼水平更进一步。 躯壳成形，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一步，刻画阵纹。 众所周知，阵法可以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自行运转，而傀儡也是同样，其原因就是能量在其中形成了一个完美闭环，只要有能源提供，就不会停止运作。 因此，让傀儡动起来的秘诀，其实就在于把这样一个自成闭环的阵法刻进傀儡体内，当然，这个道理没有人不知道，可具体如何去做，就是傀儡术的奥妙所在了。 任何事都有一个试错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叶翩然第一次尝试制作傀儡，也没有什么意外地失败了。 她并没有气馁，而是调养一番，把自身状态恢复到巅峰，再度开始新一轮的尝试。 如此，又是五天过去。 这日，她如往常一样来到刻画阵纹的步骤，经过几个时辰的小心翼翼，终于落下最后一笔，首尾相连，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和缺憾。 “成了！” 叶翩然面露喜色。 到这里，傀儡的制作基本上成功大半了，但还差最后一步，就是进行大火淬炼，将傀儡身上的每一个部件都更好地联系在一起，精雕细琢，查缺补漏。 半个时辰后。 一只栩栩如生的傀儡鸟终于诞生，个头比第一次尝试时还要小上一圈，约莫只有半个头颅大小，整体精巧绝伦，连身上的羽毛都根根分明，除了没有活物的生气，看起来和一只真正的禽鸟似乎没多大区别。 将这只傀儡鸟捧在手心，叶翩然打开位于其腹部下方的凹槽，填进去一枚灵石。 咯咯咯！ 下一刻，傀儡鸟动了起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珠子骤然睁开，倒映出叶翩然的面容。 “总算大功告成了。” 摸了摸傀儡鸟的脑袋，叶翩然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二百五十六章 四大神通 成功制作出一具傀儡，叶翩然把傀儡术放到一边，参悟起神通来。 如今她身负四大神通，分别是诡妄入梦，悬河沧流，浮金柝，以及风雷动。 诡妄入梦是精神类的神通，因为拥有一缕入梦石本源的缘故，她在这项神通上境界最高，第一重施展开来，可以影响敌人一息时间。 不要小看这短短一息，在实际的对战之中，一息的破绽都有可能是致命的，文昶的下场便是最好的例子，当时若不是有诡妄入梦，叶翩然未必能拦得住他。 诡妄入梦共有三重，第一重是催眠致幻，第二重是勘破虚妄，第三重则是制造出一个能够影响真实世界的幻境。 叶翩然目前是第一重的境界，她打算冲击一下第二重，看看能否领悟，若是不能，就回过头来精进第一重，不论是破妄还是催眠，都是她急需的能力，只是相较之下，还是前者用处更大一些。 收起一应器具，她闭上双目，陷入参悟之中。 …… 十五天后。 叶翩然成功领悟诡妄入梦第二重，不过她的修为太低了，使用一次，会抽干她体内九成的灵力，现阶段只能当作一项杀手锏来用。 领悟第二重所耗费的时间比她想象中少，于是她稍微更改计划，转头提高自己在第一重上的火候，花费十天功夫，成功更进一步，若文昶活过来，可以足足影响他三息时间，是一个质的飞跃。 诡妄入梦第一重催眠致幻，其实催眠就是影响元神的另一种形式，只要叶翩然能将影响的持续时间提升到五息以上，就可以演变为催眠，只不过眼下，还不急于一时。 当然，诡妄入梦如此厉害，自然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参悟的，哪怕有悟性增幅都不行。 精神类神通十分稀缺，同时也有一个统一的要求，那便是施术者的元神强度要远远胜于常人，否则的话，要一个元神弱的修士去催眠一个元神强的修士，这不是闹笑话么。 所谓神通，本质上也是一种力量的运用，只不过更加玄妙高深而已，如果本身没有足够的力量，又如何能发挥出神通的威力呢。 对诡妄入梦的参悟告一段落，此时现实世界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天，距离时限只剩最后三天，不过对于在金色空间内的叶翩然来说，还有足足九十天。 她的下一步计划是参悟水系神通悬河沧流，这是当年师尊赐予她的一项神通，只有第一式可学，参悟起来难度极大，到今天她也不过只窥见了一丝皮毛而已，就算能勉强使出，也只是个半吊子。 很快，二十天过去，悬河沧流成功入门。 可惜的是，以她如今的修为，这一式同样会抽干体内的灵力，而且比诡妄入梦第二重更甚，是全部抽干，一滴不剩，要是没有提前做足准备，只怕会在释放出去的一瞬间倒地不起，虚弱不堪。 “我还是太弱了。” 苦笑一声，叶翩然摇摇头，分出一缕心神进行内视。 只见丹田之中，冰蓝珠子徐徐旋转，一缕缕精纯的灵气通过四肢百骸，体内经脉，源源不断地涌入进来，虽说大半都进了冰蓝珠子里面，却也有不少在滋润她的身体，使她的修为在无形之中缓缓增长。 这一幕令叶翩然会心一笑，正是因为冰蓝珠子的存在，她的修炼速度才会变得如此之快，比肩天灵根，甚至超越天灵根，毕竟冰蓝珠子吸收完灵气，还会反哺一部分给她，相当于有两个人在同时修炼，不快才奇怪。 提升修为和参悟技法是两件事，不可以同时做，这和一心二用没关系，不行就是不行。 但叶翩然打破了这个定律，这一切都多亏了冰蓝珠子，若非如此，她可能还要考虑一下是修炼还是参悟，要知道，金色空间之中同样有大量灵气，而且非常浓郁，全身心投入修炼的话，可以抵上好几年的苦功。 冰蓝珠子的自转让她完全没有这个烦恼，不过就算没有冰蓝珠子，她深思熟虑之下，也会选择参悟神通。 因为神通实在太难参悟了，一旦错过这次机会，想要依靠自己将神通入门，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就跟找不到门是一个道理，通和不通之间隔着的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几年乃至几十年。 在悟性不足的情况下，参悟神通讲究一个契机和缘分，没人能说得清这两样东西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而若是悟性够高，就无需烦恼了，完全是降维打击，可以一路平推过去。 相比之下，提升修为容易得不是一点半点，只要时间长，资源够，提升起来绝对是肉眼可见的，这也是为什么说悟性天赋比灵根天赋更加重要的原因所在。 解决完悬河沧流，叶翩然在浮金柝和风雷动上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参悟风雷动。 风雷动是从八阶功法雷煌真经中参悟出来的神通，总体上属于遁术的一种，结合了风雷两种属性，只要略微悟到一点点，飞遁起来就是风驰电掣，快得不可思议。 很显然，叶翩然甚至连这个境界都没达到，她的风雷动不能叫神通，而是身法，否则不会没有裴拾星的风遁术快。 风属性是叶翩然此前从未涉猎过的领域，因此风雷动的参悟时间格外得长，足足有三十天。 不过，好处也是非常明显的，由于风雷动与她修炼的功法同根同源，所以她可以控制灵力的消耗，多用一点，就更快一些，反之亦然，不会出现用一次就后继无力的尴尬情况。 至此，四大神通就只剩下浮金柝还没有参悟了，但叶翩然留给浮金柝的时间非常少，只有十天，不是她不想掌握这门神通，而是她有自知之明。 浮金柝是一门与时空之道有关的神通，而时空之道是所有大道中公认最难参悟的大道之一，可想而知，即便她悟性提高几十倍，也绝对难以入门，这已经和单纯的悟性没多大关系了。 既然如此，那她为何又要留时间给这门神通呢，是因为她连里面的文字都看不懂，她想尝试一下，利用超高的悟性去推演出古文的内容，这样，也算为日后的参悟铺平一条道路。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守株待兔 “果然可行！” 片刻之后，叶翩然心中狂喜，她果真通过举一反三的方式，用浮金柝三个字的意义推演出一些文字的意义，以此类推，说不定还能解析出全部内容来。 压下内心的激动，她深呼吸几次，彻底沉浸在无尽的推演之中。 …… 十天后。 叶翩然疲惫地睁开双眼，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对浮金柝的参悟，简直耗干了她所有的精气神，虽然成功了，却也让她精疲力尽，只觉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没有过这样庞大的工作量。 “不管了，先休息一下再说。” 阖上沉重的眼皮，她放空自己，下一刻便陷入睡梦中。 …… 叶翩然参悟神通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一个个或提升自己，或探索宝殿，忙得不亦乐乎。 然而，就在这时，主殿外面的空地上，却忽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嘿嘿，咱们来得正好，那些人都进入了主殿之中，等他们身上的晶核能量耗尽，就会被主殿排斥出来，我们只需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没错，届时，任这些宗族子弟如何负隅顽抗，都插翅难逃，只要把他们尽数杀死在秘境之中，我们再自杀，就无人会发现他们死亡的真相，为我圣宗崛起争取时间。” 一群黑衣人落在地面，宽大的斗篷将身形和面容尽数遮掩。 只是他们身上散发着无比难闻、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再结合他们的谈话内容，不难看出，这是一群比西域魔修还要邪恶的存在。 “我们还是别太乐观，一般人还好说，那些亲传弟子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身上大概率都有化神道君赐下的保命符，想要击杀他们，很是困难。” 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传出，吸引了一众黑衣人的注意，如果叶翩然在此，定能听出，说话之人正是当初与她有过短暂交锋的庞火华。 “说得不错，你考虑得很周全。” 庞火华的提醒不失道理，话音刚落便得到众人的一致认同。 黑色斗篷之下，没人看见的地方，庞火华微微勾起嘴角，脑中闪过一道白衣倩影。 还真是多亏了你，庞火华暗道，要不是当初遇见了你，我说不定想不到这一茬。 当然，他想不到不意味着别人想不到，圣宗的计划绝对是万无一失的，只是那样的话，出风头的机会也只能落在其他人头上了。 眼中掠过一抹嗜血残忍的光，庞火华不再说话。 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等当时那个女修出来，他必会主动请缨，亲自享受她的绝望，再将她折磨致死。 什么七宗亲传，说到底不过只是一群温室花朵而已，若不是资源都被这些人垄断了，他们圣宗又如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像过街老鼠一般夹缝求生。 不过，这种局面很快就会改变了，七大宗门做了大陆主人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让位了。 这一天，不会来得太迟。 …… 时间一点点过去，主殿开启以后的第三天，开始陆续有人传送出来。 “哈哈，我收获不错，得了一式火系神通，等我回去好生钻研几年，实力定能更上一层楼！咦，等等，你们是……啊！” 惊恐的神色刚刚浮现，一颗大好头颅便高高飞起，这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白白丢了性命，饮恨黄泉。 “运气不错，第一个出来的就是宗门弟子。” 张嘴舔去刀刃上的鲜血，出手的黑衣人嘿嘿一笑，伸手一吸，无头尸体就被他抓在手里。 紧接着，惊悚的一幕发生，只见无头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精气血肉不翼而飞，变成一张薄薄的人皮，而黑衣人的气息却是飞速强大起来，孔武有力，好似吃了什么神丹妙药。 “味道不错。” 磨了磨牙，黑衣人收起掉落下来的储物戒指，把人皮随手一丢，套在上面的制式道袍衣角翻飞，露出一座巍峨壮阔的大山图样。 一名万枯山内门弟子，就此陨落。 至于他滚到另一边的头颅，则被离得近的一名黑衣人随意收起，如法炮制，几息后就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皮。 …… 梦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叶翩然醒来之时，已经是三天后。 “还有最后二十七天，抓紧时间吧。” 四大神通全部参悟完毕，接下来，就该轮到剑术了。 叶翩然目前掌握的剑术有两种，一是乾元周天剑诀，二是水镜杀。 前者是拜师之时师叔明晖真君所赐，正是通过这门无上剑术，她才能领悟不朽剑意，战力倍增。 后者则是她从练气期就开始使用的剑术，按理来说，以她如今的修为，这门剑术早就应该过时了才对，可剑意的存在令水镜杀重焕新生，四式融合裂镜水杀配上不朽剑意，威能不容小觑，足以媲美顶级的四阶剑术。 她的不朽剑意是从乾元周天剑诀中来的，因此，想要提升剑意，还需得回到剑诀本身汲取灵感。 随后的二十天，叶翩然都沉浸在乾元周天剑诀的参悟之中，浑身剑势浩荡凌厉，日渐攀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差不多到极限了，还有七天时间，不如尝试一下以剑术的方式施展惊雷变吧。” 睁开双眼，叶翩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其实这个想法她很早之前就有了，她是水雷双灵根修士，单从攻击力上说，水系剑术肯定是不如雷系剑术的，只是她一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钻研一门新的剑术，这才一直搁置。 自从测出灵根，正式走上修仙之路以来，叶翩然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她几乎没有给自己任何休闲娱乐的时间，全身心投入修炼之中，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 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时间不够。 随着修为的增长，她需要钻研的方面越来越多，这不单单是技多不压身的问题，而是全方面均衡发展，没有短板的修士无疑在仙途上更加具有竞争力。 她不求自己样样精通，什么都会，但至少在自己有能力触及的领域，要做到奋勇争先，力争上游，否则谈何求仙问道。 深吸一口气，叶翩然开始尝试践行自己的想法。 第二百五十八章 惊雷剑诀 她不是没有想过从头修习一门雷系剑术，但那无疑要耗费更多时间精力，不如直接在现有术法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再造。 何况，她也不是头一回尝试招式融合了，只不过这次情况比较特殊而已，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有着充足的信心。 一来，她对惊雷变极为熟悉，毕竟这门术法从她练气期一直陪伴到现在；二来，她有剑意护身，轻易便能将寻常剑招融会贯通。 三来，她的悟性得到大幅提升，在这种状态下，创造一门剑术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把惊雷变改造成剑术，想来至少有九成的成功率才是。 “雷蛇变！” 长涟剑在手，这一次，叶翩然没有选择静坐参悟，而是根据惊雷变第一式雷蛇变的灵力运转路线，挥舞灵剑。 雷光闪烁，先是汇聚于掌心，再沿着剑身，一点点向上攀升，眼看便要从剑尖上方释放出来。 嗤！ 然而，从剑尖上方出来的不是凝练后的雷光剑芒，而是一缕稀薄的黑烟，暴露在空气中后，很快便消散于无形。 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叶翩然神色不变，继续挥剑。 嗤嗤嗤…… 气劲吞吐的声音在金色空间中不断响起，转眼，便来到第二十次挥剑。 看着剑尖上冒出的淡淡黑烟，叶翩然蹙起眉头。 “还是失败了，为什么？我能感觉到，思路应该是没错的才对。” 这二十次尝试，每一次她都有吸取前一次的经验和教训，按理来说，应该早就成功了才是，怎会如此艰难。 百思不得其解，叶翩然抿了抿唇，再度挥剑劈出。 不过这一次，她施展的就不是惊雷变了，而是水镜杀，没有剑意加持的水镜杀。 清冽的水色剑芒在空中划过，威力聊胜于无，却深深烙印在她明亮的双眼中，久久不散。 半响。 “我知道了！” 叶翩然骤然惊醒，一双清澈的眸子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只见她收起长涟剑，双手结印，先后施展出雷蛇变、雷鸟变以及雷龙变，狂暴的雷电波动在空间中肆意流窜。 “果然是这样，水镜杀的品阶比惊雷变更低，灵力运转路线却比后者还要复杂，因此想要通过术法再造出剑术，不是一一对应这么简单，也就是说，单纯的雷蛇变无法构成一式完整的剑术，但如果是前三式叠加，说不定就可以。” 深吸一口气，叶翩然觉得自己找到了诀窍所在。 她开始尝试，先将惊雷变前三式融合在一起，再用融合过后的灵力运转线路，驱动剑术。 不知过了多久。 欻！ 半月形的紫色剑芒生成，没有一丝阻塞地从剑刃上射出，直直冲向前方，在空气中留下细小的电光雷弧。 “成功了！” 惊喜地看着这一幕，叶翩然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忍不住要仰天长啸一声，以此宣泄心中的情绪。 打铁须得趁热，她激动之余，没忘接连挥出去数道紫色剑芒，将这来之不易的一式剑术给巩固下来。 “这一剑，既是从惊雷变中转化而来，那不如就叫惊雷剑诀吧。惊雷变共有七式，眼下只融合了前三式，还有潜力可挖，先试试可否把雷霆雨落剑术化。” 雷霆雨落是惊雷变第四式和第五式的融合，若不出意外，剑术化的雷霆雨落便是惊雷剑诀的第二式。 “去！” 清喝一声，叶翩然衣袂翻飞，无风自动，随着她手中长剑的挥舞，一圈完整的圆形剑芒迸发开来，隐隐间带着一缕毁灭般的气息。 有了第一式的经验，雷霆雨落的剑术化进行得非常顺利，不但如此，这一式剑术的威力也让她十分满意，若是加持不朽剑意，只怕还要超过乾元周天剑诀。 当然，这不是说雷霆雨落比乾元周天剑诀还要厉害，只是后者到底是别人的成果，而前者则是叶翩然自己钻研出来的。 如果说她对雷霆雨落的掌握有十成的话，那她对乾元周天剑诀顶多只有两三成，甚至还不到。 因为乾元周天剑诀是七阶剑术，又同时蕴含两种属性剑意，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是现在的她能够完全掌握的，还差得远呢。 两式惊雷剑诀在手，叶翩然顿时觉得底气更足了些，毕竟原先的她，严格来说，只有两式剑招能用，现在就截然不同了，剑招数量直接翻倍，对实力的提升是不可忽视的。 至此，时间还剩下最后三天。 在这三天时间里，叶翩然没有再去尝试什么新的突破，而是一心一意苦练两式惊雷剑诀，直到金色空间生出排斥力量，将她驱逐出去。 …… 主殿开启第六天。 嗡！ 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中，某处，空间忽然产生波纹，一道白衣倩影突兀出现，落在地上。 “我的晶核能量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去找找看有没有需要六柄钥匙才能开启的大门吧。” 叶翩然喃喃自语，她并不意外自己会出现在主殿之中，而不是直接被传送出去。 事实上，这也是前十名的好处之一，他们不仅可以享受十倍乃至三十倍的时间流速，还可以在结束之后，继续探索主殿。 金色空间不会耗光他们身上所有的晶核能量，而会保留其中一部分，在体外形成一层金色的保护膜。 等到能量彻底耗尽，保护膜随之消失，她才会被传送出去。 当然，此时的叶翩然并不知道，主殿外面已经是血流成河，所有出去的修士都被守在外面的邪修屠戮殆尽，一个不留。 不仅是她，目前还活着的人也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他们不会想到，在外面等待他们的，不是终于可以离开秘境，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惊天血战。 …… 主殿最深处。 一扇青石铸就的古朴大门矗立于此，乍一看并不起眼，细细感知便会发现，有一股苍茫悠远的气息萦绕其上，好像几千年都没有打开过一般。 此门不算高大，远远及不上通天彻地的主殿入口，却也有十数丈高，而在大门的中央位置，有一个浑圆的图案，边缘处分别有着六个小孔，根据形状，不难判断，这里应该需要插入某种钥匙一样的东西。 “终于找到了！” 忽地，安静了不知多少千年的青石门前，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随着来人的逐步走近，他的模样也显现出来，温润清隽，玉树临风，却是裴拾星。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笔勾销 开启大门需要六把钥匙，裴拾星手里只有一把，所以他没有急着上前，而是随意找了一处不太显眼的空地歇脚，等待其他人到来。 此时距离秘境关闭只剩下两天不到，前十中的某些人甚至还没有从金色空间里出来，可裴拾星却放弃了继续寻宝，令人不解。 但若是打开他的储物戒指，就会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有着充分的底气，对他来说，此次秘境之行的收获已经足够，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钥匙的用途，破解第七区域的谜题。 现在，他已经成功一半了，至于其余五把钥匙能否凑齐，这不是他能决定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能做的已经做到，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 …… 时间一点点过去。 第二个人出现了，他胸口处绣着一柄古朴的小剑，赫然是清池剑宗镜无双。 “镜道友。” 裴拾星站起身。 “咦，居然有人比我还要先到，你应该是裴家裴拾星吧。” 镜无双打量了他两眼，面露讶色。 他倒不是意外裴拾星会得到钥匙，天灵根的气运怎么会差，只是对方居然比自己更先找到大门所在，就不得不让他诧异了。 要知道，镜无双手里的钥匙和其他人不同，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在他被金色空间排斥出去的前一个瞬间，一柄古朴钥匙突兀出现，与此同时，一股冥冥中的指引缭绕心头，引导他来到此处，几乎没有走任何弯路。 想了想，镜无双很快释然了，裴拾星毕竟没进前十，不知道金色空间的存在，说不定把前面的时间都用在找路上面，自然也就不足为怪了。 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什么，镜无双也找了个位置站定，闭目养神起来。 …… “镜道友，裴道友。” 第三个抵达的是玄虚宗苏颜，她见到等候在此的二人，微微一愣，随即也有样学样，靠边站定。 至此，六把钥匙集齐了三把，裴拾星没想到事情居然进展得如此顺利，眼神中不由染上些许期盼。 …… “好熟悉的气息，应该是裴拾星，难道他找到了地方，过去看看。” 主殿开启第七天，也是秘境关闭前的最后一天，叶翩然终于通过衡天阙感应到了裴拾星的气息。 她是知道裴拾星身上有钥匙的，而需要集齐六把钥匙才能开启的空间，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在主殿之中，否则根本没有收集的必要。 加上对方曾明确提出钥匙与第七区域有关，以她对裴拾星的了解，想来对方应该自进入主殿之后，就一直在努力寻找，时至今日，如果他还没有找到，只怕打开第七区域已经成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然，叶翩然还是希望他已经找到了，若事与愿违，也没什么所谓，反正秘境还有一天就要关闭，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打定主意，她运转灵力，风雷动施展开来，速度比七天前快了三倍不止，一个闪烁便出现在数百丈开外。 “嗯？是你！” 行至途中，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脆娇蛮的女声，叶翩然侧头看去，发现竟是落霞岛亲传黄冰婵。 “原来是黄道友，有什么事么？” 叶翩然神色不变，在这种时候遇见落霞岛中人，难保对方不是来找麻烦的，但不管黄冰婵意欲何为，她都不会惧怕半分就是了。 “你叫叶翩然是吧，就是你打伤了我落霞岛的段师弟。” 其实黄冰婵并没有刻意寻找叶翩然的踪迹，不过既然碰巧遇上了，她不介意顺便为段痕讨回一点公道，毕竟再怎么说，段痕也是她的同门，于情于理都应该替他出这个头。 “是我。”叶翩然大方承认。 “但有句话我说在前头，我对段痕出手，是因为他用银电霹雳珠偷袭我师姐，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害死了两个你们落霞岛的弟子。我出手，只是为师姐鸣一句不平而已。” 叶翩然说的自然是事实，岂料黄冰婵闻言却是脸色一变。 “你什么意思，我落霞岛的两名弟子，不是你们杀的？” “当然不是。” 叶翩然斩钉截铁，对方的疑问更是令她冷笑不已。 显然，是段痕自己在叙事的时候添油加醋，还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到她头上，人心都是偏的，黄冰婵哪怕不信段痕的一面之辞，也会优先把过错归咎于她，眼下的局面便是最好的印证。 果不其然，黄冰婵面沉如水，眼神闪烁，其实她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了，毕竟段痕的品性她了解，而叶翩然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也不屑于此。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冷声道。 “不论如何，段痕受伤是你所导致，这样吧，你也接我一招，一招过后，此事一笔勾销，如何？” “可以。” 和平解决是不现实的，不过黄冰婵的提议也让叶翩然略感意外，她没有刻意为难自己，只是境界差距摆在那里，换做七天之前的她，想要安然无恙地接住一招，估计还真有点困难。 “那你小心了。” 话音落下，黄冰婵神色一肃。 身为落霞岛的天之骄女，没点真本事自然是不可能的，她若全力以赴，足以秒杀寻常的筑基圆满修士，更不要说与她差两个小境界的叶翩然。 对方虽说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可差距就是差距，不是那么好弥补的，一招之下，黄冰婵有信心能将其重创。 不过，叶翩然的那番话让她有些动摇，最终，黄冰婵决定，这一招只用六成力量，放水但不多，因为段痕接不住她六成力道的一击，瞬间便会重伤垂死。 “放马过来吧。” 叶翩然非但不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她这几天的进步太大了，对方不强反而不美，刚好可以试试惊雷剑诀的威力如何。 “哼！” 她的态度让黄冰婵有些不悦，没再多说什么，一枚金色的弯月状灵器出现在后者手中，下一刻，粗大如虹的月牙弯刃浮现半空，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形成一个首尾相连的圆环，洒下点点月华金辉。 叶翩然神色凝重，抛开汇星城那次不谈，黄冰婵绝对是她目前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对手。 眼前这弯月圆环看似美轮美奂，没什么杀伤力，实际上却带给她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身体在月华的照耀下都变得沉重起来，仿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圆环从身上碾过，毫无还手之力。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只见她同样冷哼一声，手中长涟一挥，一道圆圈形的紫色剑芒顿时生出，其上蕴含的雷电之力狂暴霸道，一次交锋便破除了弯月圆环带来的负面影响。 第二百六十章 集齐 “咦！” 黄冰婵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叶翩然是雷灵根修士，同等水平下，与雷灵根修士硬碰硬无疑是愚蠢的决定，眼下虽然不是那种情况，但她已经能料想到，自己这一招，只怕无法对其造成什么伤害。 事实也确实如此。 “破！” 恢复行动能力，叶翩然双手握剑，用力劈下，却是惊雷剑诀第一式。 狂雷闪烁，一道惊艳的剑芒飞射而出，与圆形的雷霆雨落形成一个十字，与弯月圆环狠狠撞击在一起。 嘭！ 巨响散去，一金一紫两道气劲同时溃散，平分秋色。 “是我小看了你。” 黄冰婵摇摇头，她成名已久，今年更是已经接近四十岁，几乎跟任美玉一个年纪，自然是见多识广，眼力非凡。 她能看出，单靠这两式剑招是破不开弯月圆环的，只是叶翩然在剑道上颇有建树，领悟了剑意，并将剑意加持在第二式剑招上，配合雷电之力，这才能一举建功。 叹了口气，黄冰婵有些失神。 在绝对力量上，她这一招完全可以击杀段痕，却被修为更低的叶翩然正面破掉，不得不说，此女的确是一个惊人的存在，镜无双果然不会无的放矢。 仅是筑基中期就有如此战力，只怕等她晋入后期，就连自己都要谨慎以对了。 和裴拾星一个想法，黄冰婵认为，本代天衡宗真传之位，叶翩然绝对是有力竞争者之一，换句话说，她比剑子候选镜无双差的，恐怕只有修为而已。 当然，修为是最好提升的东西，同时也是最难提升的东西，想要晋入筑基后期乃至圆满，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少说也要十年起步，因为突破境界是一个积累的过程，没有任何捷径可走，除非愿意自毁根基，为了一时之利放弃日后的前途。 “一招已过，不知黄道友还有何指教。” 叶翩然并不知道，她在黄冰婵心目中已经是和镜无双一个级别的存在，见对方迟迟不出声，她心中一沉，以为还有下文。 “我黄冰婵自然说话算话，说了一笔勾销，就不会再为难你。” 黄冰婵回神，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消失在某处拐角。 见她信守承诺，就此离去，叶翩然暗自松了口气。 虽说她这些天来进步颇大，却也不意味着她能匹敌筑基圆满的七宗亲传，修为上的差距不是那么好无视的，何况，这些人在其他方面也不会弱于她，更大的可能性是超过她，她对自己的确有信心，但也不至于到盲目的地步。 如果黄冰婵真要与她过不去，那她只能全力施展风雷动逃跑了，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幸好没有发生。 …… 一刻钟后。 叶翩然来到青石大门前方，在她之前，此地已经汇集了四个人，分别是裴拾星、镜无双、苏颜以及陆紫为。 “叶师妹。” 裴拾星唤了一声，见到是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密林沼泽以后，他们二人一直一起行动，至于大光明殿的钥匙，不用想都知道只会交给第一名，那么她能出现在此地，只能说明她在遇见自己之前就已经拿到了一把钥匙，只是没有宣之于口罢了。 叶翩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便转头看了过去，眼神清澈，神识传音道。 “抱歉，裴师兄。” “无妨，我能理解。” 裴拾星说的是真心话，事实上，若不是他需要叶翩然帮忙，他也不会把钥匙的事告知他人，哪怕是同门。 “只差最后一个了。” 在场人数一目了然，镜无双淡淡道。 又过了半刻，一名黑衣男修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其人俊美邪魅，倜傥风流，腰间插着一柄人骨折扇，正是夺得第八名的那位魔修。 “在下玉魔宫崔折骨，久仰诸位大名。” 崔折骨勾唇一笑，眼底却是冰冷一片，不带丝毫感情。 玉魔宫是十二魔宫其中之一，整体实力处于中游，却是炼器水平最高的一宫，至于他们所用的主要材料，自然是各种生物的骨头，其中也包括人类，以玉为名，不过是为了好听而已。 “想不到竟真能凑齐六把钥匙。” 没有在意崔折骨的话语，青云宗陆紫为发出一声感叹。 魔修虽然不像邪修一样为天理所不容，却也与道修理念不符，双方相遇，不是势同水火就不错了，自然没有什么话好讲。 “人既然到齐了，就拿出各自的钥匙吧。” 镜无双虽然不是在场修为最高的，却是最有话语权的，这就是剑子候选身份的威慑力。 只见他手掌一握，一把手臂长短的古朴钥匙便出现在手中，钥匙上方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棱形凹槽。 而随着他的动作，其余五人也纷纷取出自己的钥匙，乍一看之下，还以为是什么人在搞恶作剧，复制六把一模一样的钥匙出来，没事找事。 “不知这凹槽中需要填入什么？” “我也有同样的疑问，如果不能填满凹槽，恐怕就算我们集齐了钥匙，也无法打开这扇门。” 几人议论纷纷。 叶翩然打量着手中的钥匙，脑中莫名闪过晶核的模样，迄今为止，她一共在三个区域活动过，分别是噬骨黑海、密林沼泽以及大光明殿，手中的晶核相应地也有三种颜色，莫非…… “会不会是这样，六把钥匙对应六大区域，我们取出在对应区域中得到的晶核，填入其中，看看是否可行。” 说着，叶翩然也不顾众人的反应，径直取出一枚尚有能量残存的黑色晶核，填入钥匙上方的凹槽之中。 下一刻，令人振奋的一幕发生。 黑色晶核刚一放入凹槽，便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好似冰消雪融，而在晶核能量的冲刷之下，钥匙表面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浓郁如墨的黑色渲染开来，只是还未彻底变换成功，就因为能量耗尽而停了下来。 “果真可行。” 略感意外地瞥了叶翩然一眼，镜无双取出数枚金色晶核，将自己的那把钥匙变成通体纯金。 变化完成的一瞬间，顶部的凹槽消失不见，钥匙本体则是从镜无双的手掌中挣脱出来，咻地一声，没入青石大门中央位置的其中一道锁孔，亮起一缕金色的光芒。 第二百六十一章 真正的白霜谷 并非所有人都像镜无双一样，拥有能量充足的晶核，但大家去过的区域总会出现重合，互相交换一番，总能凑齐数量，解决问题。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藏着掖着，大家都很爽快，当然，交换是等价的，没有人在这个过程中损失什么，反而会推动事情的进展，不多时就激活了所有钥匙。 秘境六大区域，大光明殿是金色钥匙，噬骨黑海是黑色，密林沼泽是绿色，极地雪山是白色，赤金沙漠是红色，最后一个石林迷阵则是灰色。 轰隆！ 随着最后一把红色钥匙归位，青石大门上爆发出强烈的六色光芒，在众人震撼的注视中，轰然打开，露出后方青翠空灵的世界。 “好浓郁的灵气！” 石门打开的一瞬间，众人最先注意到的，不是景色如何优美，而是扑面而来的浓郁灵气，令人精神一振，负面状态一扫而空，浑身上下舒爽难言，仿佛在沙漠中找到绿洲，有种身在天堂的感觉。 六人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 一股奇异的力量以石门为起点，一瞬间扩散至整片主殿，所过之处，晶核能量流逝定格，哪怕是能量刚好耗尽，马上就要被传送出去的人，也不明所以地被排斥力量吐出，重新回到主殿。 “怎么回事？” 某座殿宇之中，卓天辰挠了挠头。 他就是能量刚好耗尽的幸运儿之一，就在刚才，他体外的那层金色保护膜明明都已经破碎了，却在下一刻又重新凝聚了出来，使得他没有被传送出去。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没出去总归是件好事，因为他最想要的宝物还没有得手，而且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这一变故，无疑是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高兴都还来不及。 喝！ 大喝一声，卓天辰继续与眼前的怪物战斗起来，而在怪物后方，有一枚悬浮的金色光团，正在徐徐旋转。 这一变化突如其来，很快，尚在主殿之中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什么，皆是面露异色，目光闪烁。 “能量流逝停止了，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一瞬间，建筑似乎震动了一下，幅度微乎其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主殿各处，不断有类似的声音响起，但惊异过后，便也不再纠结于无法理解之事，回到自己原本的轨迹上去。 …… 石门前方。 六人也意识到他们的行为给主殿带来了怎样的变化，不过眼下，这自然不是他们首先要考虑的事情。 “传说中的第七区域，居然真的存在。” “多说无益，我们进去吧，就算能量停止流逝，想必等到秘境关闭的那一刻，我们也会被排斥出去的，还是抓紧时间，看看这第七区域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吧。” “诸位说的不错。”镜无双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制定一下分配规则，毕竟时间剩余不多，恐怕无法分开探索了。” “的确如此，不知镜道友有何提议？” 镜无双环视一圈，淡淡道，“很简单，六人平分即可。” “呵呵，镜道友不愧是剑子候选，果然大气，我没意见。” “我也是。” “……” 镜无双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同，至于并未表态的崔折骨，少数服从多数，他的意见无关紧要。 “那便动身吧！” 一声令下，六人纷纷运起灵力，化作六道颜色各异的流光射入石门之中。 啵！ 穿过石门的一瞬间，空间一阵扭曲，好似通过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一般，眼前的世界顿时焕然一新。 这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山谷地带，湖光山色，钟灵毓秀，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这水墨画般的美景，在处处凶险的秘境之中，简直是天上人间，不似凡尘。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身份尊贵，地位优越，尤其是五位正道修士，早已被自家琼楼玉阁的山门养刁了胃口，可即便如此，他们见到眼前这番景象，也不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惊扰谷中灵秀。 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魔修崔折骨，他瞥见五人的神色，心中嗤笑，随即移开目光，四下搜寻起来。 “你们看，那里有座石碑。” 崔折骨出声，打破了谷中的宁静，显得颇为突兀。 五人闻言回神，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通往山谷深处的石路旁边，竖立着一座并不高大的石碑，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力量，一眼望去，好像看见的不是三个字，而是整个世界。 ——白霜谷。 “这里难道是……真正的白霜谷？” 苏颜捂住小嘴，惊讶道。 这座秘境以白霜谷为名，可这么多年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因为秘境中的所有地貌都与山谷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名字的由来，则是当初发现秘境的那位大能福至心灵，其缘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而现在，这个被掩藏了数千年的秘密就这样在他们面前展露无遗，任谁都会觉得吃惊非常，心中闪过种种念头。 “应该是了，真是想不到，所谓的第七区域，竟然就是白霜谷本身。” 裴拾星吐出一口气，敛去眼中的震撼之色，恢复一派云淡风轻。 “现在想想，倒也和该如此，只是我们一直被固定的思考束缚住了手脚，这才没有想到罢了。” 苦笑一声，陆紫为微微摇头，再睁开眼时，已经被惊人的亮光取代。 不论如何，真正的白霜谷被他们六人打开，是福非祸，机缘难得。 “好了，事不宜迟，大家各自负责一个方向，搜搜看有什么宝物没有。” 镜无双发话了，说着，他当先放出神识，往前方探去。 余下五人纷纷行动，不多时，神识单向延伸出去的叶翩然发现了一片药圃，转头对众人说道。 “我这个方向有药圃存在，大家跟我来。” 没有丝毫犹豫，众人跟在她后面，一行六人朝山谷深处飞去。 “怎么这么远？” 飞至途中，陆紫为吃了一惊，事实上不仅是他，除了叶翩然之外的所有人，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万年水精 要知道，他们出发至今，已经飞出去七十多里了，结果还没到达目的地，这岂不是说，叶翩然的神识探知范围，接近百里之遥，这怎么可能？ 一般的筑基修士，神识能覆盖方圆数里就已经不错了，哪怕是自认元神力量过人的苏颜，也不过只能探查方圆十二里，这还是在她修为高达筑基圆满的情况下。 可想而知，叶翩然表现出来的能力有多么惊人，说惊人都有些轻了，简直是骇人听闻，匪夷所思。 当然，几人虽然难以置信，却也不会怀疑她是无能硬逞，打肿脸充胖子，毕竟这种行为实在太过愚蠢，想来就算是个智力低下的痴儿，都不会这样干，更别说看起来跟蠢完全没关系的叶翩然了。 把众人的疑惑听在耳中，叶翩然轻轻一笑，并没有辩解什么。 若不是情况特殊，她不会暴露自己的这项能力，但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藏拙。 秘境还有不到半天时间就要关闭，大家十里十里地找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所收获。 而她有着神识修炼之法，单向延伸到极限，可以把原本方圆十里的探知范围扩大到直线百里，当初在紫蜮沼泽之中，她就是凭借这项能力，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顾诚，使他免遭五毒蟾蜍毒手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惊疑过后，五人也识趣地闭上嘴巴，不再多问。 百里路程，很快便至。 一刻钟时间后，众人来到一片广大的药圃前方，入目之处，天地灵气浓郁到起雾的程度，各种珍稀药草跟杂草没什么区别，满地都是，其中有几株格外醒目，甚至在头顶上方汇聚出厚重的云彩，灵气如雨。 “天啊……” 即便是以六人的眼界，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眼角抽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多的天材地宝。 深吸一口气，镜无双强压下心中想要不顾一切冲进去搜刮掠夺的冲动，转头对众人说道。 “若不是有叶道友在，我们想要找到这处药圃，可能性非常之低，因此我提议，此地的收获，多分给叶道友一成，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理应如此。” 裴拾星第一个表态。 “我没意见。” 苏颜瞥了一眼神色淡淡的叶翩然，摇了摇头。 “同意的人已经过半了，我的意见还重要么。” 话是如此说，陆紫为的脸上却看不见任何不悦之色。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崔折骨还没有表态了，但他的想法向来无人在意，如果他反对，下场可想而知。 镜无双也没有要问他的意思，颔首道。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进去吧，抓紧时间，还有，不要全部采光。” 苍古大陆的状况不如从前，即便不是每况日下，也差不了多少，众人都知道不可竭泽而渔的重要性，因此都慎重地点了点头。 “多谢了。” 进入药圃前，叶翩然对镜无双说道。 “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镜无双摇了摇头。 轻轻一笑，叶翩然没再说什么，走进药圃开始采摘起来。 “真灵果、凤尾花、龙血须、玄天竹……这都是外面几乎绝迹的天材地宝，有价无市，万金难求，真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而且数量好多，每人都能分到至少一株。” 药圃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些头顶灵气云彩的植株，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夸张的说，这几样天材地宝要是出现在外界，绝对能拍出天价，若是换算成宗门贡献点，至少也是十万起步。 发财了，这下是真的发财了。 包括崔折骨在内，所有人心中都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这些天材地宝魔修虽然不能用，却也可以拿去拍卖，或是与人交换，若是全部换成灵石，无疑是一笔巨富，只怕连元婴大能都会眼红。 “避免夜长梦多，我们要不先把这几样给分了，共有真灵果九枚，凤尾花十一朵，龙血须七根，玄天竹十四寸……” “我正有此意，按照之前谈好的分配比例，先给叶道友一成，余下来的九成我们再平分。” 这几样天材地宝实在太珍贵了，尤其是真灵果，服下可以直接大幅提升修为，能够节省大量的苦修时间，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任何修士都拒绝不了，一经出世，绝对要抢得头破血流。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众人开始进行分配。 由于每样天材地宝都数量不一，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分配不均的情况，对于这个问题，解决方案也非常简单，那便是每个人都先保证自己手上能拿到一份，余下来的部分则采取等量互换的形式。 如此一来，谁都不会吃亏，也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皆大欢喜。 最终，叶翩然得到了两枚真灵果，两朵凤尾花，两根龙血须，以及四寸玄天竹。 其实她完全可以要三枚真灵果，把龙血须或者玄天竹匀一点出去，只不过真灵果虽好，却不能多吃，因为药效经过人体吸收之后，会发生递减的情况。 如果说服用第一枚真灵果，药效有十成的话，那么第二枚就只有五成，第三枚只剩两成五，到了第四枚，就已经完全没效果了。 再加上吸收过程中的能量溢散，第三枚的实际效用差不多是两成左右，虽说不是聊胜于无，却也大打折扣，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她自己也选些其他更有用的东西。 总之，一番分配下来，大家都很满意。 解决了最重要的四样天材地宝以后，天上的灵气云彩自行消散，众人也终于有心思分散开来，犹如蝗虫过境般，把整座药圃扫荡一空。 当然，话虽如此，实际上他们在采摘的过程中，都留下了一些根茎，假以时日，必然能开出崭新的嫩芽，生长出新一轮的珍稀药草。 有了前面的经验，后续的分配没费多少力气，约莫一个时辰后，众人揣着满兜的天材地宝，离开了药圃。 接下来，依然是叶翩然引路，带领众人去往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在湖水之下找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万年水精。 在场六人，只有她和镜无双两人身怀水灵根，其他人对这块万年水精的需求都不大，因此经过一番交易，付出了一些代价以后，二人各自得到一半。 这下，哪怕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镜无双，脸上都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纯真无暇。 第二百六十三章 邪修再现 得到万年水精以后，叶翩然又领着众人跑了几个地方，最后在一处灵气盎然的山谷中停了下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在此修炼片刻，准备出去吧。” “可以。” 众人点头，各自找了一个位置盘坐下来，等待排斥力量出现。 …… 段痕瑟瑟发抖地蹲在角落，双眼无神，仿佛遭遇了天大的打击。 在他面前的是一幅宛如人间炼狱的景象，满地人皮堆积如山，浓烈的血腥味和死气几乎染红了天空，刺鼻难闻。 不远处，一群黑衣人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交头接耳，露出阴险残忍的笑容。 “算算时间，此人的护身符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嘿嘿，这可是第一个被我们击杀的亲传弟子，让我先尝尝味道。” “瞧你这点出息，莫说此人，便是那什么镜无双，闻人越，苏颜之流，都逃不出我们的掌心，他们的血肉，啧啧，我都不敢想，那该是何等美味。” “这么说，你不会跟我抢了？” “一码归一码，虽说好戏还在后头，那也得轮得到我们才行，各凭本事吧，或者，你我一人一半也可以。” “那我要上半身。” “滚，我说的是一左一右。” “……” 黑衣人并没有掩饰谈话的打算，或者说，他们是故意让段痕听到的，猎物临死前的绝望也是他们的乐趣之一。 只不过，此时的段痕早已从绝望变为麻木，进入一种行尸走肉般的状态，浑浑噩噩，感知能力急剧下降，对于这些邪修的话语，更是完全无视，充耳不闻。 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他遭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不久之前，段痕从主殿中传送出来，人尚还处在跨越空间的短暂眩晕之中，就在一瞬间被无数攻击吞没。 登时，护身符激发，反震回去的能量杀死了好几个来不及反应的黑衣人，剩下来的黑衣人数量也不少，在发现他是亲传弟子后，立刻改变策略，转攻为困，不许他离开，想要把他生生耗死在这里。 一开始，段痕非常生气，想他身为落霞岛亲传，身份何其尊贵，竟然有人不长眼睛，想要截杀于他，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愤怒的神情就凝固了，转而被惊恐所取代，因为他终于看清了场上的局面。 什么叫人间炼狱，这就是。 而那些对他出手的黑衣人，更是如同阴曹地府里索命的厉鬼，个个身上煞气浓郁，几乎都要凝为实质，邪恶嗜血，怪笑桀桀，什么魔修，在他们面前简直就跟稚童一样无害。 此情此景，段痕便是再蠢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中浮现出一个极度陌生却又令人胆寒的词汇——邪修。 事实上，不是段痕迟钝，而是邪修出世这件事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 七年前汇星城一战，天衡宗发现及时，将邪恶的苗头掐死在摇篮之中，虽然不可避免地走漏了一些风声，却也没有造成大范围的影响。 邪修在苍古大陆上早已成为历史，上万年时光不曾现世，大多数人都忘记了还有这个群体的存在，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并不能让人相信。 当然，这群邪修图谋很大，瞄准的区域也不止有东域一处。 就在汇星城出事前后，南北西三域也分别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只是和东域一样，火还没有烧起来，就已经被雷霆手段扑灭，具体细节也被严格保密，除了少数一些涉事之人以及宗门最高层，鲜有人知。 不是他们不想告诉门下弟子，只是事关重大，邪修再现势必引起人心惶惶，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贸然放出消息只会起到反作用。 再者，七大宗门统治大陆的时间很长，按理来说，七宗的势力应该已经渗透到大陆上的任何一个角落，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引起警觉。 可这些邪修潜伏这么多年，几乎就在眼皮子底下，还差点就要办成一桩有违天道的大事，在大陆上掀起腥风血雨，过程中居然没有一点风声传出，简直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唯一的解释就是，七宗内部也不干净，邪修的爪牙无处不在，甚至可能爬到了难以想象的位置，如此才能瞒天过海，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七大宗门是这片大陆的顶梁柱，可在风雨欲来之际，却猛然发现这根擎天柱早已被人偷换了材料，外强中干，一击即溃，而敌人却在这个时间养精蓄锐，磨刀霍霍，时刻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向对你死心塌地的枕边人，看起来忠心耿耿，实际上却包藏祸心，趁你睡觉的时候研究你的弱点，为的只是有朝一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意图颠覆世间的一切。 如此心计，当真令人不寒而栗。 邪修之事自七年前浮出水面，天衡宗这边掌握了一条关于散修盟前任盟主，早就已经是个死人的涂根山的线索，这些年来出动无数人力物力进行调查，可惜却始终一无所获。 不仅是天衡宗，其他六宗也是如此，而且他们的失败都惊人的相似。 线索不是没有，可每回都在快要接近真相的时候突然出事，或遭遇伏击，或有人叛变，好像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使得邪修总能提前他们一步，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无法找到正确的方向。 当然，七宗的动作也并非全无效果，至少邪修在这七年之间，不敢再有什么大的动作，仿佛应付七宗已经耗费了他们全部的精力。 话虽如此，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便是时至今日，七宗对于这个邪修群体的信息，掌握得寥寥无几。 连敌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更不要说提前得知他们的计划，拦截布防，发起反击了。 意识到这些黑衣人的身份以后，段痕一瞬间如遭雷击，心生绝望。 邪修销声匿迹已经太久了，所以起初，段痕心中其实还抱有几分侥幸，虽然他也想不到，除了邪修，还有什么修士能有这种令人发指的手段，生生吸干人的血肉，把其变成一张纸一样薄的人皮。 但很快，他天真的念头就被毁得一干二净。 第二百六十四章 空间封锁 段痕之所以还没死，是因为他是亲传弟子，身上有护身符守护，虽然不会主动攻击，却也可以在一段时间内保护他安然无虞。 可拥有亲传身份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一传送出来，就收到了死神的问候，当场陨落，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于是段痕眼睁睁地目睹了邪修食人血肉的全过程，结果可想而知，整个人都被吓破了胆，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在这种情况下，邪修的几句恐吓对他来说，反而变成了最微不足道的，就算他听进去了，也注定会让那些邪修失望。 段痕出来的时间是主殿开启第四天，他的护身符已经消耗了两张，如今这一张是最后的一张，出自化神道君之手，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可以挺到秘境关闭。 只要能坚持到那个时候，离开秘境，那他就有救了，因为秘境外面还有他们落霞岛的元婴真君在等着，有真君在，这些邪修不足为惧，一瞬间便会化为血雾，死得不能再死。 主殿外面的空地上，所有人都在等。 邪修们在等新的人出来，段痕在等秘境关闭。 而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段痕多了一个同伴，那便是断去一臂的蒋元。 两人大眼瞪小眼，疯狂传音交流，商量对策，可惜没过多久，蒋元也经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同样变得麻木不仁，形容枯槁。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流逝。 转眼来到主殿开启第七天，秘境关闭前最后一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传送出来的修士越来越少。 本来这种现象也算正常，但不要忘记，亲传弟子人数不少，可至今为止，出来的只有段痕与蒋元二人，其他人连个影子都没见到，难道他们人人都有足以在主殿中待满七天的晶核储量？显然不可能。 情况有变，邪修们原本乐观的心态荡然无存。 另一边，段痕和蒋元也意识到了什么，重新开始交流起来。 “奇怪，好像过去足足一个时辰了，居然没一个人出来，为什么？” “会不会是他们在里面遭遇了危险？” “不太可能，晶核能量形成的保护膜，同样可以吸收攻击，而且吸收攻击会加剧消耗，如果他们真的遇到了危险，应该早就出来了才对。”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说的“他们”自然也不是别人，正是其他亲传弟子。 至于他们认识的本宗内门弟子，早就一个个在他们眼前死光了，速度之快，叫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等认出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就在二人讨论的时候，邪修那边也争论不休，总体上分成两个派系，一边认为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按原计划进行即可，另一边则觉得不妙，认为要采取非常手段。 “好了，都不要说了。” 最终，一名身材格外高大魁梧的黑衣人发话了，他一锤定音，语气完全不容置喙。 “此番行动前，圣祖曾赐下一道蕴含空间之力的神念，他嘱咐我，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便激发神念，封锁此方空间，延长秘境开启时间。” “现在，我决定启用这道神念，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务必要击杀这些天才子弟，将希望扼杀在摇篮中，不能让他们成长起来，免得日后对圣宗产生威胁。” 话音落下，这名黑衣人刻意顿了顿，锐利如鹰的眼神扫过所有人，好似能透过黑袍，看穿每个人的内心。 “什么，圣祖竟对这次行动如此重视，还有，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圣祖他老人家参悟的竟然是空间之道，真是天助我圣宗。” “一道神念就能封锁空间，圣祖真乃神人也，有圣祖在，何愁我圣宗大业不兴，什么七大宗门，全是狗屁。” “是极是极……” 将众人的吹捧收入耳中，黑衣人头领微微勾起唇角，露出满意的神色。 圣祖的伟大岂是一般人所能想象，能窥见一角便是毕生之幸。 当然，秘境不比外界，有独特的空间规则，即便以化神道君之力封锁空间，可一旦超出规定时间，破坏规则，也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只不过，这些事，他们就没必要知道了，能为圣宗付出生命是他们的荣幸，至于他自己…… 哼哼，谁说人死不能复生？ 脸上闪过诡异的神色，黑衣人头领喝止众人的奉承，随即慎之又慎地取出一枚血红色的石头，手掌用力，便将其捏成齑粉。 嗡！ 霎时，一股无比强大的能量波动席卷四方，一道老者虚影出现在半空，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上面传来的不可违抗的意志。 只见他袖袍轻描淡写地一挥，空间便如同水面般震荡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推至四面八方，随即凝固，定格。 空间封锁完成！ “发生了什么事了？” 段痕和蒋元忽然打了个寒颤，不明所以地望着那道老者虚影。 不用想都知道，那群邪修在这最后时刻搞这些动作，定然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阴谋，可惜他们在谈正事的时候，全程神识传音，使二人完全一无所知。 至于这老者虚影，气息之强大，与二人头顶上的守护神念相差无几，必然也是一位化神道君，可他散发出来的能量波动却没有任何杀意，只是本能的，二人感觉到有什么致命的危险在靠近，这才打了个寒颤。 “大事不妙，难道我们真的要命丧于此？” 段痕脸色难看，他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未必，说不定他们有什么办法，而且不要忘了，这群邪修加起来才拥有一道化神道君神念，可我们，却是人人都有，只要他们都能出来，绝对有生还的希望。” 蒋元握紧拳头，此时他无比痛恨当初的文昶，非得搞个玉石俱焚，害他白白损失一道护身符，如若不然，他活着出去的机会绝对比段痕大上许多。 但他说的也不是假话，事实上，这会儿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剩下那些还没出来的人，他盼望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枚可以主动攻击的护身符，就像文昶当时用的那样。 不是蒋元舍不得用自己的，而是他没有，那种可以主动攻击的护身符十分少见，以文昶的身份，能拥有一枚简直是奇迹，所以当时蒋元才会冲得那么前，还因此损失了一条胳膊。 但镜无双那些人就不一样了，不出意外的话，凑出来五枚十枚都有可能，绝对可以解决这些邪修。 邪修一死，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他就不信，拼化神道君的数量，邪修还能比得过七大宗门。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世界皆有规则 时间如水流逝。 不管是蒋元、段痕二人，还是邪修一方，心情都不轻松。 眼看又是几个时辰过去，仍然无人出现，不妙的预感变成现实，黑衣人头领不由攥紧拳头，心中半是庆幸，半是忧虑。 庆幸的是决断及时，忧虑的是事情似乎在朝着掌控之外的方向发展，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 但是，快了。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不管剩下的人用了什么方法停留在主殿里面，等秘境关闭时间一到，他们就会被传送出来，而后再以同样的方式离开秘境。 用一个形象的比喻，主殿就好像是秘境中的秘境，后者的规则服从于前者。 可惜，因为这一片空间已经被封锁起来，所以生效的只有主殿的规则，也就是说，前半部分不受影响，等他们从主殿里出来以后，就会愕然地发现，竟然无法从秘境中顺利离开，被一种惊天手段困在这里。 当然，封锁空间不是永久的，也有一定的范围限制，哪怕参悟空间之道的化神道君亲至，也无法将这座秘境完全固定下来，因为那已经不是空间之力的范畴，而涉及到规则之力。 不论大小规模，凡世界，皆有规则，苍古大陆如是，白霜谷秘境亦如是。 空间之力和规则之力是两回事，在规则之力还未爆发的时候，二者并不冲突，但一旦发生交锋，不用考虑，占优势的一定是规则之力。 封锁空间即是一种对秘境规则的破坏，好比秘境马上就要关闭，却在过程中遭遇了抵触力量，双方由此产生交锋，直到敌对空间力量湮灭，秘境才能正常关闭。 至于黑衣人头领所说的延长时间，便是这种交锋的持续时间。 而到了那时，秘境规则已经遭到损坏，急需封闭起来进行自我修复，会对尚留在秘境中的外来生灵作出敌对判定，全部绞杀。 当然，更有可能的情况是，规则之力还未出手，破碎的空间之力就已经席卷四方，把在场每一个人都撕碎割裂，卷入无尽虚空之中。 只有化神道君才拥有在虚空中遨游的资格，因此，一旦落入虚空，下场可想而知。 这就是黑衣人头领所谓的惨重代价，也是邪修此番行动的底气来源。 …… 秘境很大，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规定时间前找到大光明殿，而一旦错过机会，也就彻底与主殿无缘，更加不用刻意地往大光明殿靠近。 一个月三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随着空间之力加身，分散在秘境各处的修士们纷纷身影扭曲，消失在原来的地方，再出现时，已经回到苍古大陆，一处白雾茫茫的山谷之中。 “他们出来了！” 山谷上方，七位元婴真君现出身形，玄虚宗的仲冀真君眼睛一眯，满脑子都想着赌注的事情，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天魂木了。 鹤发童颜的紫和真君目不斜视，犀利的目光往下一扫，顿时皱起眉头。 “不对劲，怎么才这么点人。” 其他元婴真君也发现了异样，进去时五百人，出来的竟不到一百人，就算白霜谷秘境的死亡率逐次递增，也不至于一下涨到如此夸张的地步吧，再者，各宗门下的亲传弟子呢？怎么才寥寥几个？ 青云宗的泰元真君是个暴脾气，当即便闪身下去，抓住门下唯一的一名亲传女弟子，问道。 “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 这名亲传弟子名叫张倩婷，是七宗亲传中少数几个，没来得及赶去大光明殿的，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回道。 “回真君的话，弟子在秘境中并未遇到其他同门，因此无法回答真君所问。” 泰元真君眉头皱得更深，转眼看向另一名身着玄虚宗服饰的亲传弟子。 “你来说。” “这……”这名玄虚宗亲传被吓了一跳，正汗流浃背之际，耳中响起自家仲冀真君的传音，当下定了定神，回复道。 “回真君，弟子的确遇到了一些同门，但我们在探索中遭遇了危险，耽搁了一点时间，因此赶到大光明殿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主殿的进入时间，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离开，这一点，他们可以作证。” 说着，这名玄虚宗亲传把目光投向身旁几人，因为他们自汇合后就一直待在一起，所以传送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被分开，见泰元真君看了过来，几人忙不迭点头，好似小鸡啄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番询问过后，没有得到任何有用信息，泰元真君脸色十分难看。 “不如你们都说说，出来之前都在什么位置吧。” 这时，清池剑宗的元婴真君发话了，其余六位真君也想到了什么，默许了他的提议。 “回真君的话，弟子在石林迷阵。” “弟子在极地雪山。” “……” “弟子在大光明殿外围区域。”说话的是顾诚。 此时的顾诚心急如焚，他哪里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仅自己的恩人不知所踪，连妹妹也消失不见，难道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可那也不应该啊，她们二人都是宗中最受重视的亲传弟子，秘境里面能有什么危险，可以越过重重保护，危及她们的生命。 他不理解，七位元婴真君也不理解，不过通过众人的汇报，他们知道，目前出来的人都没有进入过主殿，也就是说，是进入主殿的那批人出了事。 “主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紫和真君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抛开个人能力不谈，那些亲传弟子有护身符在手，哪怕是在极端情况下，能威胁到他们的也少之又少，更别说现在还不是一个两个失踪，而是几近所有。 就在这时，悬浮在半空中的空间漩涡忽然震动起来，空间之力吞吐不定，不断闪烁，显然是即将崩溃的征兆。 “不好，一月期限已至，空间通道要支撑不住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联手加固空间通道，否则他们即便有化神道君神念保护，一旦落入虚空之中，迷失方向，也是九死一生。” “没用的，空间通道只是我们苍古大陆与白霜谷秘境的连通桥梁，两个世界的规则力量互不干涉，空间通道崩溃，是秘境本身的保护机制在起作用，不论我们做什么，都改变不了，除非可以撼动秘境的规则之力。”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泰元真君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事实上，便是化神道君也难以强行改变世界规则，因为规则之力是一种非常高等的能量，几乎凌驾于所有力量之上，想要掌握，只怕唯有等到成仙以后才可以。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为他们祈祷了，希望他们福大命大，能够安然度过此劫罢。” 叹了口气，紫和真君微微摇头。 “该死，这次事件，一定有幕后黑手在暗中操控，要是被本座知道，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谋害我清池剑宗弟子，必让他万剑穿心，不得好死。” 清池剑宗的元婴真君握紧拳头，眼中流露出森然杀机，双目一扫，竟然直接把千里之外的一座山峰削去了半边，如此手段，根本难以想象。 仲冀真君面皮抽搐，心中怒火之盛，不逊于任何人，恨不得将幕后之人扒皮抽筋，饮血啖肉。 一方面，他玄虚宗投入的人力物力最多，整整两百名精锐弟子，是清池剑宗的十倍，如今只出来不到三十名，就算亲传弟子全都可以安然无恙，那内门弟子呢？ 要知道，内门弟子才是一个宗门的中坚力量，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有着晋入金丹的可能性，就算一辈子停留在筑基，也可以在宗门中当个执事，管理一些琐碎事务，维持宗门有条不紊地运转，毕竟这些杂务总不能让长老们来做。 至于亲传弟子，则是宗门未来的顶尖战力，哪怕是玄虚宗这种人海战术，至少也能保证其中三分之一拥有晋入元婴的机会，当然，成与不成另说。 不论是内门弟子还是亲传弟子，都会在成长过程中出现伤亡，这是不可避免的，没有哪个强者是温室里的花朵，坐在家里就能结丹凝婴，就算有大能舍命为其醍醐灌顶，强提修为，一旦遇到危险情况，也根本无法应对，毫无作用。 因此，出现伤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出现大规模的伤亡。 什么叫大规模，死伤一半以上就是了，试想一下，一个中等宗门有一千内门弟子，忽然有一天其中五百人全部死绝，这对宗门的打击就算不是毁灭性的，至少也是伤筋动骨，痛彻心扉。 仲冀真君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而且他们玄虚宗亲传的门槛很低，跟另外六宗完全没得比，换言之，他们玄虚宗亲传，最后能活下来一半就不错了，死亡人数至少达到一百四十以上，如何能不让他痛心。 另一方面，他与紫和真君之间还有一个赌注，原本按照他的预想，此番他们玄虚宗至少有八成弟子都能进入主殿，赢下赌注十拿九稳，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简直要把他气得发疯发狂。 眼看就要到手的天魂木飞了，自家弟子更是损失惨重，仲冀真君阴沉着一张脸，愤怒到极点的情绪几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停止流动，瑟瑟发抖，发出阵阵哀鸣。 众人交谈之际，空间漩涡的震动幅度越来越大，一副不受控制的模样，达到某一临界点的时候，骤然开始缩小起来，不出几个呼吸便消弭于天地之间，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至此，空间通道彻底关闭。 “唉。” 落霞岛的元婴真君是一名风韵犹存的美貌妇人，她长叹一声，伸手捞起自家门下的两名弟子，将他们安置在一座岛屿模样的飞行器上。 “事已至此，呆在此处也是无用，妾身就先走一步了，想来若他们能平安归来，自然也会寻回宗门的。” 说着，美妇摇了摇头，整个人轻飘飘地落在岛屿上，化作一道绚丽的流光向南方激射而去，几个眨眼便不见踪影。 “是这么个道理，万枯山天高路远，在下也先告辞了。” 万枯山的元婴真君召集门下幸存弟子，也转身离开了此地。 “此事没完，回去以后，我会查清楚的。” 泰元真君临走前，深深向空间漩涡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浑身杀意毫不掩饰。 “罢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相信无双师侄不会这般容易夭折。况且，求仙之路多荆棘，未来更是时局动荡，风雨飘摇，此番经历，就当是给他们提前上了一课吧。” 巨大的宝剑冲天而起，清池剑宗一行人也消失在北方天际。 不多时，山谷上方就只剩下天衡宗、玄虚宗以及西域魔宫的元婴真君，紫和及仲冀都将目光投向这位魔君，有些疑惑。 “别用那种眼神看本座，本座只是觉得，好像有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在这里罢了。” 魔君摆了摆手，他不在乎谁谁的死活，再者，出自十二魔宫的魔修一个都没见着，按理来说，他本该第一个走才是。 “什么不舒服的气息？” “不好说，”魔君眯了眯眼，“就是很邪恶，很恶心，啧啧，要是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说不定能让本座的魔道更上一层楼。” “邪恶，恶心？难道是……” 魔君的后半句话被二人直接忽略，紫和真君与仲冀真君相视一眼，脸色双双大变。 “本座可什么也没说。”斜睨了他们一眼，魔君意有所指，“倒是清池剑宗那匹夫有句话说得不错，真正的天骄，没那么容易夭折，否则，就不算是天骄，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不论如何，多谢告知，我欠你一个人情。” 紫和真君深吸一口气。 至于魔君为何能感应到他们都没察觉的气息，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魔修和邪修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有一些共通之处，只不过魔道也属于三千大道之一，受天道认可，而邪修之流则夺天地之气运，为天道所不容罢了。 “名门正道，就是麻烦。” 魔君摇摇头，身形一晃，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于半空，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他走后，紫和与仲冀二人大眼瞪小眼，终究是谁也没就此离去，而是悬立半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三天后。 “看来他们是不会出来了，就算还活着，也跌入了虚空之中，有可能会出现在大陆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也可能是别的世界。” 紫和真君说道，此时的他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 “邪修啊……敌明我暗，还真是不妙。” 仲冀真君苦笑一声，此前他还没有多大感觉，可当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才发现那种深深的无力，以及无处发泄的愤怒。 “走吧，回去汇报。” “嗯。” 二人各自分开，天衡宗及玄虚宗的幸存弟子，也随之离去，山谷中顿时变成空荡荡一片。 站在飞舟甲板上，顾诚遥遥望向下方的山谷，心中暗道。 恩人，妹妹，不管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坚强地活下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我们天衡宗再见！ 第二百六十六章 杀尽这些邪修 秘境之中。 主殿入口处。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黑衣人头领的眼睛越来越亮。 蓦地，一股强大的空间波动扩散开来，他当机立断，大喝一声。 “所有人听令，准备攻击！” “放！” 下一刻。 轰轰轰！ 五颜六色的能量匹练轰然爆发，其中又以几块血红色的光团最为醒目，无数攻击汇集在一起，掀起极其惊人的能量波动，若不是有化神道君神念守护，光是余波都够蒋段二人喝上一壶。 “他们出来了！” 段痕哪里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刚露出希冀之色，很快又变为苦涩。 进出秘境都依赖于通行令牌的作用，可以保护他们在传送过程中不受伤害，而在秘境关闭的一瞬间，通行令牌会散发出空间波动，把他们给传送出去。 段痕一直把自己的通行令牌握在手心，紧紧攥着，可见他内心的恐慌。 在黑衣人头领下达攻击命令的同时，他能感觉到通行令牌颤动了一下，但紧接着又平静了下来，而他本人并没有发生任何移动，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们把这里的空间给封锁了。” 蒋元摇摇头，到了这时，他终于明白邪修先前召唤出化神虚影，意欲何为，可惜不管他知道与否，都改变不了局面。 空间波动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波动，一般来说，只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才能感知得到，但有一些参悟空间之道的修士，可以提前做到这一点，这种修士天生对空间之力十分敏锐，常常能察觉到不为人知的变化，把握先机。 很显然，蒋元和段痕都不属于此列，失望过后，他们把目光投向被无数攻击淹没的前方，在那里，有数十道身影显现出来，赫然便是镜无双等人。 “什么情况？” 一出来就遭到大量攻击，任谁都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比起惊恐，更多的当然是愤怒和疑惑。 因为真正的白霜谷重见天日，晶核能量流逝定格的缘故，晶核储量与卓天辰相同乃至更多的修士，全部都留在了主殿之中，直到秘境关闭之时才被传送出来。 本来，他们会在从主殿出来以后，立即进行第二次传送，离开秘境，结果主殿入口处的空间被封锁起来了，导致第二次传送失败，通行令牌只是颤动了一下，便归于沉寂。 叶翩然作为所有人中唯一对空间之道有所参悟的修士，在出来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些许诡异，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危险。 容不得细想，她甚至连视觉都没恢复，就全力催动风雷动，瞬移一般地出现在上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所有攻击。 至于余波，她冷哼一声，使出惊雷剑诀第二式的同时，激发身上的防御灵器，成功将所有攻击隔绝在外，片叶不沾身。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此番一起出来的大约有四十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七宗亲传，也有寥寥几名内门弟子，以及一些其他宗门的弟子，还有散修。 亲传弟子倒还好，有少数几人反应速度和叶翩然相差无几，如镜无双、裴拾星等人，同样避开了主力攻击，至于剩下没反应过来的，一个个身上也冒出了强大无匹的神念，不但能护他们周全，更将攻击反震回去，扫死了一大片邪修。 剩下的人就倒霉了，其中有三分之二都在顷刻间化成了血雾，连激发防御法宝的时间都没有，十数枚储物戒指从空中落下，纷纷扬扬。 护身符不是七宗亲传的专利，活下来的其他人，要么反应力超绝，要么也有保命底牌，总之，邪修一波偷袭下来，大部队顿时锐减至三十余人，死伤惨重。 反观邪修那边，虽然也死了不少，但在人数上依然具有优势，足有四十余人，且个个都是筑基圆满修为，气势十足。 “你等是何人，为何要偷袭我们？” 卫凛惊怒无比，方才那一瞬间，他倒是反应过来有危险了，可惜速度不是他的长项，因此没能完全避开攻击，但余下来的也不致命，所以只是把他轰得吐血，并未激发护身符。 “桀桀……”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复他的打算，大手一挥，就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他们是邪修！” 就在这时，段痕与蒋元二人同时出声，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什么？邪修？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可恶，这么说来，那前面离开主殿的师兄弟岂不是都死光了，混蛋！” “他们竟然把空间都封锁了，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这怎么办？” “……” 二人提供的消息无疑是惊世骇俗的，因为信息量太大，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信，如果前面的偷袭是误会一场，那满地的人皮又是什么？ 一时间，人群中炸开了锅，或惊惧恐慌，或怒发冲冠，或目光闪烁，或神情灰败，与对面气势如虹的邪修形成鲜明对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邪修有备而来，自然信心满满，可对于一众年轻修士来说，却是莫名其妙，毫无防备，凝聚力大大不如，没有被一触即溃，就已经是不错了。 镜无双将一切看在眼里，当即往前一步，恐怖绝伦的毁灭剑意冲天而起，不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还将邪修的攻击蓄势给直接戳破了，涣散于无形。 “此子不能留，他若成长起来，日后对圣宗绝对是个大威胁。” 黑衣人头领面色一沉，眼中流露出蚀骨冰寒的杀意。 “这是毁灭剑意！” 叶翩然有些讶异。 当然，她吃惊的不是镜无双拥有毁灭剑意，而是镜无双在剑意层次上的造诣很高，至少是她的一倍，否则不会有如此强大的威势，光是把剑意释放出来，就能对现实产生影响。 同是剑修，宋邺和叶辞天也是目光微凝，至于清池剑宗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如果剑子候选实力一般，那他们清池剑宗的脸面不是都丢光了，这怎么可以。 镜无双无视邪修的存在，转过头来，目光锐利，视线扫过身后的每一个人，包括蒋元和段痕在内。 “现在的局面，想必大家都很清楚，齐心协力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没有人不想活下去，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杀尽这些邪修。”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平静的表象之下，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镜道友说得不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何况我们这么多人。” 陆紫为颔首，他代表的是青云宗，话音落下，身后好几人的目光都坚定起来，连蒋元也握紧了拳头。 “话虽如此，有勇无谋也不行。邪修既然能做到这一步，想来有着十分周全的计划，为避免夜长梦多，我提议，不如直接使用那种可以主动攻击的护身符，把邪修一网打尽，毕竟不要忘记，我们已经错过秘境的正常关闭时间，多耽搁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说话的是闻人越，而他的提议正好也是蒋元想说的，闻言不由松下一口气。 “你说的轻松，这护身符谁出？” 黄冰婵冷哼，七宗之中，无疑以落霞岛最为弱势，此番他们一共派出二十名弟子，其中三名亲传，十七名内门弟子，幸存至今的只有她和段痕两人，虽然第三名亲传并未来到主殿，可这个伤亡率，也让她倍感痛心，此时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出。” “我出。” 话音刚落，便有两人同时举手，正是代表万枯山的谢凡和代表玄虚宗的苏颜。 前者是明白问题的严重性，知道现在不是计较得失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活着出去，一切都好说。 后者则是因为他们玄虚宗人数最多，占了幸存总人数的一半，于情于理，都应该站出来表态，否则也太小气了，不仅会被人诟病，也不利于团结。 二人的态度堪称斩钉截铁，衬托得黄冰婵更加不知轻重。 黄冰婵面沉如水，冷冷地朝这二人投去一眼，却也到底知道分寸，强行吞下心中的闷气，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为确保万无一失，两张护身符肯定是不够的，于是除了落霞岛以外，其余六宗都承诺会拿出一张护身符，当然，这其中还存在先后顺序的问题，在这方面，玄虚宗自然当仁不让。 商议的过程中虽然有一些小插曲，总体而言也还算顺利，基本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便达成了一致。 眼看他们的气势和凝聚力节节攀升，黑衣人头领脸色难看之极。 他指挥的第二波攻击还没有打出去，就因为镜无双的干扰而胎死腹中了，这不单单是由于毁灭剑意的强大，还有剑修对邪修的克制因素在内，但凡少一条，都不会造成这个局面。 最好的机会已经失去，黑衣人头领也不急着攻击，因为他深知，如果按照原来那套模式运作，是无法奈何这些人的。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道黑影来到黑衣人头领身边，正是庞火华。 他运气很好，几次攻击反震都没有波及到他，一直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还吸食了好几名修士的血肉，修为大进，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邪性的血气。 庞火华有些忧虑，他觉得不能任由镜无双等人商讨下去，万一真被他们想到了什么可行之策，那不是完蛋了，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 “不急。”黑衣人头领睨了他一眼，“此次行动万无一失，他们翻不出来什么浪花。” 一个连自己人都算计在内，全部坑杀的计划，如何会失败。 至于他自己，临行前被圣祖分离出了一缕神魂，即使本体身死，也不是真正的死亡，届时借尸还魂，几十年后，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想到此处，黑衣人头领藏在斗篷下的面庞，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 “那就好。” 庞火华松了口气，只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自己死到临头的感觉，想来应该是错觉吧。 摇摇头，把心中的不详之感驱逐出去，庞火华抬头看向对面的一众修士，目光紧紧盯住其中一道出尘脱俗的白衣倩影，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另一边，叶翩然忽然汗毛竖起，强烈的恶寒爬上背脊，令她浑身不适。 凭着敏锐无比的直觉，她抬眼扫向邪修那边，很快便锁定在一道有些似曾相识的黑影上，眼眸微眯。 谢明瑶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问道，“叶师妹，怎么了？” “有人在窥视我。” “那我跟闻人师兄知会一声，等会轮到他的时候，拜托他专门朝那人的方向打，保准将此人挫骨扬灰。” 谢明瑶顺着叶翩然的视线，发现了庞火华的所在，当即传音给闻人越，转述情况。 “没问题。” 闻人越毫不犹豫，事实上根本无需刻意瞄准，在元婴真君封存的全力一击之下，方圆百里都会被夷为平地，他们之所以凑出六份，只是为了万无一失而已。 “好了，事不宜迟，苏道友，你准备开始吧。”镜无双道，“另外，没有护身符的道友尽量躲在我们身后，免得被余波误伤。”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 那便是，生死各安天命，即便是他自己，也要做好陨落的准备。 他不相信邪修没有后手。 深吸一口气，苏颜慎重地点了点头，确认所有人都到位以后，她祭出一枚气息极为恐怖的玉符，注入灵力，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 瞬息间。 轰—— “不好！” 黑衣人头领瞳孔一缩，不过他话还没说完，致命危险已经降临，骇人之极的能量波动穿过化神虚影，一瞬间便来到身前。 圣祖留下的神念虚影，用途只是封锁空间，无法起到保护作用，当然，也正如镜无双所料，邪修此番行动图谋多年，为确保计划顺利进行，黑衣人头领身上的保命底牌，只多不少。 眼看那恐怖到极致的攻击快要将他吞没，黑衣人头领周身的空间却是猛地一颤。 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虚影自他头顶浮现，大手一挥，击散了迎面而来的强悍气劲，保住了黑衣人头领的性命，当然，做完这一切，虚影也随之黯淡了不少，显然耗费了许多能量。 “果然。” 镜无双没有丝毫意外，也不用他说，理应第二个出手的闻人越往前一步，如法炮制，甩出一枚别无二致的玉符，威能比之苏颜的那枚有过之而无不及。 轰！ 又是一声巨响，高大虚影身形一晃，在黑衣人头领难以置信的注视中，从虚幻变成透明，竟是无法承受这一击的威力，直接消散于天地之间。 第二百六十七章 锁魂幡 两轮攻击下来，除黑衣人头领之外的所有邪修全部身亡，连一丝反应时间都没有就化作空气，真真正正做到了挫骨扬灰。 黑衣人头领面皮抽搐。 虽然这个局面也在他意料之中，但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前后加起来不过几个呼吸时间，即便他杀人如麻，恶贯满盈，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和他本人的品性无关，而是单纯的恐惧。 要不是有圣宗护法神念护体，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他知道自己是不会死的，或者说，不会彻底死透，还有复活的余地。 但在死之前，他还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至少要再杀几个人。 黑衣人头领的情绪迅速变得冷静，他冷冷地看了准备激发第三张护身符的陆紫为一眼，双手快速结印，滔天的血光自他周身涌起。 “他要做什么？” “陆道友，快动手，不管他意欲何为，都不能给他机会！” 众人的催促声在耳旁响起，陆紫为没有说话，因为此时他正在往玉符中注入灵力，全神贯注，甚至由于太过紧张，额间还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激发主动攻击的护身符是需要时间的，虽然并不长，却也足以让念头在心中奔走千百个来回。 几次眨眼时间过去，陆紫为手中的玉符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强悍恐怖的能量波动席卷四方，所过之处，空间波纹迭起，好似湖面荡漾。 璀璨的光芒笼罩了这方空间，将周身血气翻滚的黑衣人头领吞没其中，霎时万籁俱寂，世界陷入一片空白。 等众人恢复视觉的时候，脸色齐齐大变，惨白如纸，面露惊惧。 只见黑衣人头领毫发无伤，头顶上方漂浮着一道精瘦的虚影，赫然又是一道护身神念。 而他本人也是没有闲着，竟不知何时取出了一面通体血红欲滴的残破旌幡，数不清的扭曲人面刻画其上，栩栩如生，阴气森森，无风自动之间，那一张张人面好似活过来了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入黑衣人头领的大嘴之中。 “不……这不是假的，这是……” 谢明瑶捂住嘴巴，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是锁魂幡，上面的人面都是活生生的魂魄，集齐七七四十九魂，祭炼九九八十一天，这邪器就算成了。” “锁魂幡尚未祭炼完成之时，也可当作储存魂魄的器具使用，只是一旦将魂魄摄出，祭炼过程中止作废，想要继续炼制，须得从头再来，也就是说，要重新抓捕四十九活魂活魄。” 闻人越的脸色阴沉如墨，非常难看。 炼制锁魂幡算是邪修的看家手段，和法宝一样，锁魂幡也有品级之分，最厉害的锁魂幡需要祭炼上万生灵的魂魄，一旦炼成，威力大得不可思议，寻常修士根本不是对手。 这也是必须要阻止血祭的原因之一。 在场多数人对邪修都一知半解，只听说过这个名字，对这个群体的恐怖之处略有印象，但真正意义上的直面，还是头一回。 闻人越的解释让他们恍然大悟，随之而来的便是深入到骨髓的恐惧。 此时就算是镜无双，脸色都微微有些泛白，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在修仙世界，还是个少年，能力再强也承受不了这么吓人的事情，这完全是心理上的折磨，就好像第一次杀人总会有些不适之感，是一个道理。 但镜无双是个剑修，他的毁灭剑意更是邪魔外道的克星，只一瞬间便恢复如常，二话不说取出一枚剑形玉符，剑尖对准黑衣人头领。 按照事先商议的结果，第四个出手的是他，镜无双执行起来，自然没有半点犹豫。 然而，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名女修的哭声。 “等等，镜师兄，你仔细看看那些人面，有几张脸虽然扭曲可怖，几乎与生前没有半分相似……可我还是能认出他们的模样，那是刘师兄，王师姐，还有张师弟啊！” “镜师兄，求求你了，不要杀他们，我们把锁魂幡带回宗门，说不定还有救他们的希望……不然的话，魂飞魄散，他们就真的没有转世投胎的可能了啊！” 此言一出，镜无双动作一顿，而其他人也不由忍住恐惧与恶心，仔细朝那血红的锁魂幡上看了几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众人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事实很明显，就是那名清池剑宗女弟子说的那样。 黑衣人头领手中的锁魂幡，七七四十九活魂活魄，全部来源于不久之前的定点狩猎，受害者正是先众人一步出来的那些修士。 他们不但死无全尸，只剩下一张皮，就连魂魄也被邪法圈禁炼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邪修的手段，残忍得令人发指，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众人浑身发冷，却也没有多少人认同那女弟子的提议。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魂魄一旦进入这锁魂幡中，怕是就已经不正常了，后续再救也无济于事，因为魂体已经被邪气沾染。 更不要说现在，那黑衣人头领明显就是在吸收这些魂魄，目的不言而喻，所以镜无双不但要出手，还要以最快的速度出手，若是魂魄真被黑衣人彻底吸收，那才是真的没救了，早点把这些可怜的魂魄击散，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同门师妹的哭泣以后，镜无双停顿了一下，但他没有选择去看，而是低吼一声，加大灵力输出，脖颈青筋暴起，超越自身极限地完成了剑符激发。 “斩！” 无边浩荡的剑意爆发，一柄古朴虚幻的长剑出现在半空之中，看似平平无奇，却拥有惊人的伟力。 一剑落下，空间几乎都要被撕扯出裂痕，封锁空间的化神虚影微微黯淡，剑尖还未落在黑衣人头顶，便将他体外的神念虚影斩成粉碎，而后与新生的神念虚影产生交锋。 嗤嗤！ 不久，已经消耗了一部分能量的虚幻长剑与新生的护身神念彼此消磨，同时涣散。 只是，相比之下，还是虚幻长剑更胜一筹，因为能量气劲是涣散了，无法对黑衣人的性命产生威胁，可残留的剑意却好像猎犬一般，自动朝锁魂幡聚集而去，无形的锋芒直接把血红旌幡斩成千百碎屑。 锁魂幡被毁，黑衣人的动作被迫中断。 不过，他脸上并未露出失望之色，反而布满诡异的笑容。 下一刻，有比先前强大十倍不止的气势，自他身上喷涌而出，霎时，血气化为血海，翻滚不休，倒卷冲天，怨魂呼啸，鬼哭狼嚎，一派邪祟。 变化还不止如此，血海异象将黑衣人笼罩的同时，一层刺目的血光在他丹田处绽放，化作一枚红光妖异的血色金丹，徐徐旋转。 所有人目瞪口呆。 金丹……就这么成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妇人之仁 提升修为是一个积累的过程，以筑基期为例，理论上只要时间足够，任何修士都可以从筑基初期提升到筑基圆满，哪怕是被称为伪灵根的五灵根也一样。 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没有奇遇的五灵根连引气入体都十分困难，即便真的晋入筑基，按部就班地提升修为，恐怕要上千年时间才能达到筑基圆满。 而一名筑基修士的寿元大限，却仅仅只有三百年，因此，对于那些天赋不足的修士来说，资源和奇遇就显得无比重要。 这还只是筑基期，往上还有金丹、元婴、乃至化神，随着境界的提高，提升修为越来越难，哪怕是天灵根，终有一天也会面临与五灵根一样的尴尬局面。 在修仙世界，天赋确实重要不假，可若是没有资源和奇遇，天纵奇才也无法成长起来。 提升修为尚且如此，大境界之间的壁垒只会难上百倍千倍。 如果说炼气到筑基是真正踏上修仙之路，那么筑基到金丹就是真正进入强者之列。 大境界之间的跨越，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而是脱胎换骨的改变，每一道关卡都能淘汰九成九的修士，想要突破，绝非朝夕之功。 正因如此，黑衣人头领当着众人的面结成金丹，才会带来无以复加的震撼，因为他们都知道，黑衣人头领能做到这一步，靠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邪法邪道。 换句话说，是那些惨死的修士成就了黑衣人头领的金丹，他们的血肉骨髓，三魂七魄，对黑衣人头领来说都是大补的养料，托举着他冲破那层屏障，晋入金丹。 这意味着什么？ 叶翩然和谢明瑶对视一眼，不寒而栗。 与一步一个脚印的传统修炼方式相比，邪修的晋级速度简直太快了，也太简单了，视大境界之间的壁垒如无物，提升修为如吃饭喝水，若不加以阻拦，苍古大陆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邪修的天下。 这不单单是因为邪修培养强者的速度匪夷所思，更是因为人性经不起考验，一旦有捷径摆在面前，能坚守本心的会有多少？ 哪怕这条捷径，为天理所不容，为万世所唾弃，每进一步，都踩着无数亡魂，踏着累累白骨。 深吸一口气，叶翩然冷静下来。 “不对，大师姐，金丹以后，突破大境界都需要渡雷劫，以邪修的修炼方式，不可能渡过雷劫，雷劫是天道考验，天道不容邪修，绝对会让他们灰飞烟灭。” “话虽如此，可我们如今身处秘境之中，他们又用化神神念封锁了空间，破坏了秘境规则，纵然有雷劫，也要等到此人回到苍古大陆才会出现。” 谢明瑶忧心忡忡，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后方那些没有护身符的修士。 “突破金丹又如何，没有渡过雷劫，就不算真正的金丹修士，空有修为，却无法发挥出金丹级别的力量。” 卫凛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万枯山的方位。 “谢凡，轮到你出手了，此人已经耗费了一道化神神念，三道元婴神念，这么大的手笔，已经超过大部分七宗亲传了，不可能还有后手，务必一举将他击杀。” “不用你说。” 谢凡神色冷峻，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握着一枚山岳模样的玉符，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其中，绽放出浩瀚无边的光芒。 “桀桀，想杀我？只怕没那么容易！” 金丹成，黑衣人头领仰天狂笑，虽然他比不过真正的金丹，却也比之前筑基圆满的时候厉害多了，有了更强大的力量，他就能够做一些之前有心无力的事情。 “故弄玄虚，谢师兄，别理他。” “赶快杀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还是小心为上……等等，他要做什么，他过来了！” 眼看山岳玉符就要激发完成，黑衣人头领却是邪笑一声，整个人化作一抹血光，几乎是一瞬间，便来到众人后方。 “不好！” 黑衣人头领的动作太快了，即便有人猜到了他的想法，也无济于事，根本来不及反应，这是境界差距过大带来的必然结果。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对面的地上便空空如也，下一刻，邪肆张扬的气息从他们身后传来，直接将距离最近的几人冲击得闷哼一声，口角溢血。 “该死！” 谢凡脸色剧变，黑衣人头领的目的再明显不过，摆明了是在说，杀他可以，但想要杀他，等同于宣判了其余没有护身符的修士死刑。 元婴真君的全力一击，威力何其之大，足以把方圆千里夷为平地，之前连续四枚玉符下去，之所以没有造成己方减员，是因为站在最前方的一众修士都有护体神念，把扩散过来的能量余波给挡住了。 可现在，黑衣人头领狡诈如狐，抓住一众正道修士投鼠忌器的心理，直接挪移到众人后方，如此一来，若使用玉符对他动手，必然会牵连其他修士，造成大量伤亡。 但若是不用玉符，以黑衣人头领金丹的修为，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就算真有天纵之才可以抵抗，黑衣人头领也可以放弃正面战斗，转而采取游击的策略，逐个击破。 一个轻描淡写的移动，便让场面瞬间陷入死局，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原本，若是黑衣人头领没有晋入金丹，那他就无法在一瞬间完成动作，许多人都可以在他行动的时候将他拦截，不至于变得如此被动。 事实证明，金丹就是金丹，哪怕未渡雷劫，空有金丹之名，没有金丹之实，也不是筑基修士可比的，其中差距犹如天堑。 “噗！” 就在黑衣人头领完成移动的下一个瞬间，谢凡脸色一白，喷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的鲜血，而他手中的山岳玉符，也随之黯淡下来，大量灵力泄露出来，冲击在谢凡身上，再度让他喷出一道血箭。 山岳玉符距离完全激发只差临门一脚，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黑衣人头领忽然行动，谢凡措不及防之下，难免有所分心。 就是这么一个分心，导致他体内灵力运转失控，灵力输送中断，玉符激发失败，原本已经填充进去的灵力被排斥出来，瞬间让谢凡受到了反噬，功亏一篑。 见到这一幕，众人神色各异，万枯山弟子面露担忧，其余六宗弟子暗道不妙，而那些没有护身符的修士，则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谁也不想死在友方的攻击之下。 “正道修士，果真妇人之仁，也罢，既然你们不愿意动手，那就让崔某来吧！” 十二魔宫方位，崔折骨发出一声嗤笑。 第二百六十九章 虚空 崔折骨并不觉得谢凡的事是个意外，唯一的解释便是谢凡心慈手软，不想杀害同道，可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既幼稚又可笑。 在他眼里，没本事的人不配活着，没有护身符，就是没本事的一种，所以他不会生出任何怜悯之情，只会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 话音落下，一团漆黑如墨的魔光出现在崔折骨掌心，原来他早在黑衣人头领移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蓄力，好似早就猜到谢凡的选择一般。 “魔修么，果然不好对付。” 黑衣人头领眼神一暗，大手一捞，把十余名没有护身符的修士吸取过来，组成一层人墙肉盾，将自己牢牢护住。 “不，救我，镜师兄，卫师兄！” 之前出言劝阻镜无双的那名清池剑宗女弟子，也在人墙之列，她面露惊恐，花容失色，豆粒大的泪珠不要钱般往下坠落，我见犹怜。 “我不想死，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想活下去啊！” “你们七大宗门把持天下资源，什么好处都让你们占了，送死的事却要让我们这些无根无萍的散修来做，我不甘心！” “狗娘养的邪修，要死一起死，给我爆！” “……” 没有人想死，被黑衣人抓住的一瞬间，十数道撕心裂肺的声音爆发开来，吵得黑衣人头领脑瓜子嗡嗡。 “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黑衣人面露不耐，眨眼间打出几道血掌印，还顺便把想要自爆的那人给废了，不仅没有自爆成功，五脏六腑还碎裂成渣，整个人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雷霆手段之下，这些人顿时老实起来，只能通过面部表情来表露他们的绝望。 另一边，有护身符的二十余人心情沉重。 黑衣人如此做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动摇他们的道心，从意志上击溃他们，所以这个时候，他们不能表现出任何软弱，哪怕知道黑衣人离死不远，也要死死咬住牙关，把所有的恨意都吞进肚子里。 “去！” 就在这时，一道冷喝响起，只见崔折骨手中的漆黑光团激发完成，迅速变大，眨眼间化作一轮毁天灭地的巨大黑日，朝黑衣人倾轧而去。 事实上，在这一击之下，方圆千里之内，距离已经失去意义，任何方位遭受的都是同等程度的打击，若没有相同级别的力量守护，一瞬间便要灰飞烟灭。 黑衣人包括被他当作肉盾的十余人，没有任何反抗余地，当场身死道消。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没了一切，哪怕是有神念护体的二十余人，也像是失去了五感一般，除了身体还在，感觉不到任何事物，如同置身于无穷无尽的虚空之中，飘浮无依。 不客气地说，崔折骨这一击是此前所有玉符攻击中，最强的一击，完全是无差别打击，将其放在最后一位，不是没有道理。 大音希声，一片寂静之中，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咔嚓！咔嚓！咔嚓…… 玻璃破碎一般的声音响起，清脆得令人毛骨悚然。 五感恢复，叶翩然睁开双眼，看见了令自己极尽震撼的一幕。 天，碎了。 准确来说，是空间碎了，好似被打碎的镜子一般，破裂成千百块，一道道空间碎片跌落下来，把下方的空间也扎破了，露出外面黑黢黢的虚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 “化神虚影消失，空间封锁解除，空间之力和规则之力对撞，加上崔折骨的魔符之力，导致这片空间已经不堪重负了。” 镜无双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空间裂缝飞去，这是因为大量空间破碎，形成了空间乱流的缘故，若不是有化神神念护体，光是这一缕乱流之力，就能把他瞬间分尸。 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都面临着同样的情况，空间乱流充斥着这片空间，没有人可以幸免，空间乱流每次刮来，护体神念都要闪烁一下，惊心动魄。 “不，怎么可……”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有化神神念护体，一些人只有元婴神念，根本扛不住几下乱流之力，而护体神念一旦消失，那轻飘飘的好似一阵微风般的空间乱流，便如同吃人的巨兽一般，吞吐之间，大半身躯消失不见，只余下几块血淋淋的碎肉坠落地面。 段痕不甘地瞪大眼睛，他怎会没有化神神念护体，只是神念再强，也终有极限，何况他的护体神念本就有所损耗，因此人还没有完全进入虚空，就被空间乱流切割成千百块，一只眼珠子掉落下来，死不瞑目。 “唉，真是世事难料。” 黄冰婵发出一声叹息，段痕一死，落霞岛的幸存弟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但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活下来，因为虚空中的环境，只会比现在险恶千倍百倍。 “一旦落入虚空，再出现时不知身处何方，不过只要活着，就总有再见的一天。” 闻人越看着身旁的一众师弟师妹，心下略感宽慰。 事到如今，还活着的只剩下十余人，他们天衡宗就占了一半，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诸位，后会有期。” 最先被吸入空间裂缝的是裴拾星，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天衡宗众人，最后在裴青陵和叶翩然身上微微停顿，下一刻便消失不见。 裴拾星之后，顾雪苒、叶辞天、宋邺、闻人越等人也纷纷消失在裂缝之中，被虚空吞噬，一瞬间便失去踪影。 不多时，叶翩然也被空间裂缝吞噬，来到虚空中的一瞬间，规则之力突兀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比空间乱流强大无数倍的混乱之力，一前一后的剧烈反差使她吐出一口鲜血，顿时昏迷过去。 这不是身体上的打击，而是精神上的冲击，如同放大了千万倍的天旋地转，哪怕有玄奕道君的神念守护，也无法立时适应虚空环境，带来一种极其强烈的不适感。 当然，这种伤害不是致命的，叶翩然也只是陷入短暂的昏迷，至于她何时才能苏醒过来，则是一个未知数。 进入虚空以后，由于她的身体此前受到空间乱流撕扯牵引的缘故，具有初始速度，而虚空中没有任何规则，导致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撞上某一个空间节点，才会重新回到世界之中。 虚空中存在着无数空间节点，并不是所有空间节点都对应着苍古大陆所在世界，若是移动距离太远，离开苍古世界所在范围，就会去往其他世界，这是谁也无法决定的事情。 对于这些，尚在昏迷中的叶翩然并不知晓。 在玄奕道君的神念庇护之下，她就好像一颗划过夜幕的流星，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移动着，转瞬即逝，去往未知的地方。 第二百七十章 云来山脉 叶翩然消失以后，不超过三息时间，剩下来的人也都被空间裂缝吞噬了。 主殿前方的空间，顿时变得空空如也。 随即，惊人的一幕出现。 只见破碎的天穹忽然快速弥合起来，黢黑可怖的空间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不出片刻，便修补完成，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是秘境规则在修补空间，修补的过程中，秘境的规则之力也在不断地损耗，加上先前空间封锁带来的破坏，可想而知，白霜谷秘境的下一次开启，势必会延后许久。 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是几百年，乃至上千年。 邪修的这一次行动，伤害的不仅仅是修仙界的有生力量，天才种子，更是整个修仙界的底蕴。 毕竟秘境即是资源和奇遇的代名词，破坏秘境规则，延后秘境开启时间，就等于砍去这一处秘境，使一众修士凭空少去一个可以获取资源的宝库，造成的影响，无法忽视。 这一点，返程的七位元婴真君自然也想到了，他们个个速度全开，力求在最短时间内赶回宗门，将此番发生的事情汇报上去。 最先抵达的无疑是天衡宗的紫和真君以及玄虚宗的仲冀真君，紧接着，这两大宗门便召开了高层会议，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必然都与邪修有关。 又过去一段时间，距离略远的剩下五位真君也回到了各自的属地，至此，消息完成同步，七宗掌门也联系起来，一派风雨欲来之态。 虽说这些事情只在高层内部流通，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七宗弟子也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内情，而后扩散至整个修仙界。 一时间，人人自危，苍古大陆暗流涌动，如同暴风雨前的平静。 当然，消息传递不是一蹴而就的，总需要一个过程，等消息传播至整座大陆的时候，距离叶翩然等人落入虚空，已经过去大半年之久，属于后话了。 …… 时间回到现在。 虚空之中。 没有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撞上空间节点，也许很快，也许很慢，说不定直到护身神念能量耗尽，也无法撞上，生生耗死在无尽虚空之中。 第一个在虚空中死去的是蒋元。 他的情况和段痕差不多，护身神念本就有损，支撑不了多久，运气又没有好到逆天的程度，进入虚空以后，不到一刻钟时间，就被虚空中的混乱之力碾成血雾。 不过，从死法上说，蒋元又要比段痕幸运得多，因为他们这些筑基修士，在虚空中根本无法保持清醒，也就是说，他是在浑无知觉的情况下死去的，免去了诸多痛苦。 除了蒋元，余下的人只要不是运气太差，迟迟没有撞上空间节点，基本都能够存活下来。 至于空间节点在世界中的对应位置，则是无法预测的，可能是天上，也可能是地底，或是各种其他环境，如海洋，丛林，山脉，峡谷……等等。 哪怕没有死在虚空之中，因为人在昏迷的缘故，也可能会在降临以后遭遇各种各样的危险，从而导致自己的死亡。 总之，世事难料。 无尽虚空之中，叶翩然无知无觉地滑行了不知多久，玄奕道君的神念忽明忽灭，显然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化神道君拥有行走虚空的能力，在秘境小世界中，化神道君或许无法察觉有异，但进入虚空以后，只要不是距离太远，还在苍古世界范围之内，他们都能感应得到。 但奇怪的是，这些化神道君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哪怕明知有人死在虚空之中，也没有一人前去救援，任由小辈们自生自灭。 道君并非无情，还是那句话，温室花朵是难堪大任的，只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才有问鼎天下的可能性。 何况化神道君拥有五千年的寿命，见过的天才不知凡几，犹如过江之鲫，对他们来说，死几个天才根本无关痛痒，只有那些历尽磨难，脱颖而出的绝世天才，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当然，话虽如此，初期的适当保护还是十分必要的。只有成长起来的天骄才是天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机会只有一次，化神道君不会无底线地纵容，若在拥有护身符的情况下，依然身死道消，那只能说明能力不够，不具有继续栽培的价值，而运气，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虚空滑行还在继续，昏迷不醒的叶翩然丹田之中，一枚冰蓝珠子徐徐旋转，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神君苏醒了。 准确来说，他早在六把钥匙集齐，真正的白霜谷开启之时，就已经醒来，只不过一直没有出声而已。 神君精通空间之道，如果是他来控制叶翩然的移动，很轻易便能找到空间节点，带她离开虚空。 可惜，玄奕道君的神念十分强大，彻底消散之前，神君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会被玄奕道君察觉，这是神君不想见到的事情。 神君在等，等这道神念消失，或者直接撞上空间节点，省去一番力气。 大抵是叶翩然命不该绝，在道君神念即将消散的最后半刻钟，突兀的，强烈的空间波动弥散，少女的身影瞬时消失在虚空之中，没有一丝征兆。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碧空如洗的天穹之上，好似彗星一般，划破天际，向下坠落。 …… 苍古大陆。 南域与西域的交界处，云来山脉。 “大哥，你说有宝物出世，是不是真的？” “当然了，我可是亲眼所见，有一道圣光从天而降，就在前面那座山头里面，必然不是凡物。” “刚才的动静确实很大，估计不止我们三兄弟看见了，毕竟这附近还有许多修士，肯定瞒不住的。事不宜迟，大哥，三弟，我们快去看看吧，近水楼台先得月。” 云来山脉某处，三名筑基修士站在半山腰，看向前方百里外的一片废墟。 不久之前，那里还不是废墟，而是一座高耸的山峰。 之所以变成如今的模样，是因为有一道疑似天外陨石的圣光从天而降，将那座山峰砸成粉碎，造成了地动山摇般的恐怖动静，辐射方圆数千里。 三人都是散修，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靠近西域的一带又素来穷苦，见到如此天地异象，第一反应就是机缘来了，怎么说也要去看上一看。 打定主意，三人运转灵力，朝废墟激射而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冰鳞巨蛟 百里路程片刻便至，三人来到废墟上空，被眼前的景象骇了一跳。 脚下是宽达百丈，深不止几许的巨坑，目之所及，碎屑石尘如浓雾般弥散，难以想象，什么样的东西才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力。 老三目瞪口呆，“大哥，你确定这是宝物出世，而不是怪物？” “应该不会有假，刚刚那一幕你们也看见了，如果真是什么怪物，气息不会如此平和，而是十分凶恶才对。” 老大也有点拿不准，因为事情的走向和他设想中的不太一样，人都到了跟前，却还没见到宝物所在，连个影子都没有，难免会生出几分怀疑。 “依我看，没什么简单，我们先……等等，好像不对劲。” 老二心思活络，刚想提醒二人小心为上，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异样，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只见下方灰蒙蒙的雾霾之中，有一道清亮的蓝光突兀闪过，冰寒刺骨，只看上一眼，就叫人如坠冰窖，遍体生寒，浑身僵硬。 唰！ 几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这道蓝光来得快也去得快，短短一瞬便消失不见，若不是三人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只怕会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是自己的错觉。 “刚才那是……什么？” 良久，老三颤颤巍巍地开口，声音中满是后怕。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老二不愧是三人中的智囊，他如梦初醒，浑身一个激灵，毫不迟疑地掉头就走，没有一丝停顿。 “跟上老二。” 老大脸色难看，紧紧跟在老二身后。 此番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至于方才那道蓝光，不知是人是鬼，但老大敢肯定，对方若想取他们三人性命，估计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们之所以能逃过一劫，不是因为他们运气好，而是因为对方没有杀人的心思，若他们还不退走，那就是不知好歹了，纯粹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更别说此处动静巨大无比，辐射附近数千里范围，他们三人只是最快赶来的一批，肯定有很多人还在赶来的路上，若不赶快离开，等会被包了饺子，那才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沿着来时的路线，三人迅速离开，回到原来落脚的山峰以后也没有停歇，继续往远处遁去，很快便消失在连绵不绝的山脉之中。 就在三人离开后不久，废墟巨坑处，又有几道人影赶来，个个气息强大无匹，是散修三兄弟数倍以上，呈分足鼎立之势，互相对峙。 显然，他们也以为此处有宝物出世，看这架势，似乎有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 巨坑那边发生了何事，神君并不关心。 他正操控着叶翩然的身体，朝山脉深处掠去，速度之快，眨眼百里，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痕迹。 “唔，我这是……神君？” 忽然，有一道清越的声音在心中响起，神君扬了扬眉，意念回复道。 “你醒了。” 虽说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但清醒过来的叶翩然也不慌乱，神识外放，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神君，这是哪里？” 她自然知道这里不是天衡山脉或者万妖山脉，不过除了这两大山脉以外，她也没去过其他山脉，说到底，还是经历太少了。 “我也不知，从虚空中出来以后，你便降落在这片山脉之中，我感应到附近有许多气息，所以才操控你的身体，离开原地。” 神君解释道，“不过，这里的世界规则与苍古大陆所在世界完全一致，我们应该还在苍古世界之中，就是不知具体位置。” “没离开苍古世界就好。” 叶翩然松了一口气，从空间破碎，被吸入空间裂缝的时候开始，她就在担心这个事情，现下终于能把心放回肚子里。 毕竟一旦离开苍古世界，想要回来无疑是千难万难，而她在这个世界还有牵挂，除非母亲寿终正寝，不然她不会想着离开。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把身体控制权交还给叶翩然，神君问道。 “先找个安静的地方闭关吧，我在白霜谷秘境中有很多收获，应该沉下心来巩固一番，顺便提升一下境界。” 叶翩然回答得毫不犹豫，显然早就已经想好了后续的安排。 此次秘境之行，她收获很大，损失也很大，四张护身符用去其二，只剩下明虚道君的护身神念以及明晖师叔的剑符，此外，邪修的猖狂和残忍也让她产生了空前的危机感，她迫切地想要变强，否则类似的阴谋再来几次，任她三头六臂，也要饮恨黄泉。 至于依靠神君，叶翩然没想过，她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正是因为冰蓝珠子的存在，她才会有今天，不想着感恩也就算了，还要反过去吸人家的血，她做不来这种事。 何况，神君的力量也是有限的，每次使用，都要沉睡很长时间才会恢复过来，就好比这一次，神君在汇星城大发神威，结果就是沉睡了整整七年，消耗之大，可见一斑。 即便神君不说，叶翩然也知道，光靠沉睡来恢复力量，是无法恢复到巅峰状态的，每次都会出现折损，一旦次数多了，造成的损伤绝对是不可逆的，甚至会伤及本源。 叶翩然不想因为自己，导致神君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她会良心不安，从而影响道途。 “话说回来，神君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白霜谷开启的时候，那里面的能量非常精纯，加快了我的恢复速度。” 神君说的白霜谷自然是集齐六把钥匙才能开启的那个白霜谷，闻言，叶翩然了然，看来那里还真是个好地方。 一人一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过多久，叶翩然就找到了一处心仪的闭关地点。 这是一处悬崖瀑布，山壁陡峭，怪石嶙峋，飞瀑流水汇入下方的湖泊，沿着几条支流向远方而去。 如此清静之地，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但这里到底是修仙界，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岁月静好，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这湖泊地下居住着一头冰鳞巨蛟，威慑方圆千里罢了。 换言之，叶翩然想要在这个地方安静地修炼，必须要解决这头冰鳞巨蛟，取代它成为新的地主。 弱肉强食，不外如是。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天水灵根 风雷动施展，叶翩然快速往湖面掠去。 这头冰鳞巨蛟是四阶顶级修为，大抵与秘境中的魔鬼鱼王相当，以她如今的实力，不足为惧。 吼！ 察觉到有人靠近，冰鳞巨蛟发出一声嘶吼，庞大的身躯从湖泊中探出，高达百丈，堪称遮天蔽日，带出了巨量的湖水，天空中顿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刺骨的冰寒之意弥漫，湖面顿时凝结成冰，漫天大雨也化作一颗颗冰珠，朝叶翩然倾轧而去。 与冰鳞巨蛟的硕大身躯相比，叶翩然一介人族，看起来和一只虫子差不了多少，但这只虫子身上却骤然爆发出无比恐怖的气息，令冰鳞巨蛟寒毛炸起。 地泉之火释放！ 天地异火至烈至阳，是冰鳞巨蛟这类冰属性妖兽的绝对克星，霎时，冰消雪融，冰鳞巨蛟房屋般大小的兽瞳中露出惊恐之色。 只可惜，它还没来得及退走，就被定住了身形，紧接着，一道绚烂如大日的剑光划过，鲜血喷洒如柱，冰鳞巨蛟被拦腰斩断，上半截身躯重重砸落在地，惊起飞沙走石。 诡妄入梦，乾元周天剑诀。 算上地泉之火，叶翩然只用了三招，就击杀了一头四阶顶级妖兽，而且她还只是筑基中期修为，传出去绝对吓死人。 但叶翩然本人却觉得没什么可吃惊的，在没有进入三十倍时间流速的金色空间以前，她就有击杀四阶顶级妖兽的实力，经过金色空间中的骇人进步，能做到这个程度，并不夸张。 多的不说，她认为镜无双就有这种能力，而且绝对比她更强，因为她和镜无双之间还差一个小境界。 摇摇头，叶翩然剖开冰鳞巨蛟的腹部，从中取出一枚碗口大小的冰蓝妖丹，再将巨蛟尸体收起，打扫干净战场以后，一头扎进瀑布之中，开辟出一个简易的山洞。 山脉地带是妖兽的领地，而人族和妖族向来互有摩擦，进山打猎的修士不在少数，前面的散修三兄弟便属此列。 一路走来，叶翩然也大致估摸出了这片山脉的规模，总的来说，妖兽分布没有万妖山脉那般集中，相应的，危险程度也要低上一些。 她降落的那片区域应该是山脉外围，只有一些二三阶妖兽，随着逐步深入，人修数量明显减少，妖兽之间的间隔也越来越大，不得不说，妖兽的领地意识帮了她大忙，不然的话，想要找到一处合适的闭关地点，不会这么容易。 四阶顶级妖兽的领地范围大约是方圆千里，由于这头冰鳞巨蛟是冰属性妖兽，一身实力多少占着点地利，而且弱点明显，导致它的领地只有方圆八百里，属于同级妖兽中较弱的，不过对于叶翩然来说，这都无伤大雅。 她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环境，击杀了冰鳞巨蛟，这里自然也就变成了她的领地，若是有不长眼的过来闹事，杀了便是，如若不敌，也可以逃跑，择木而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翩然不会为了莫须有的事情而烦心。 总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就可以在这里安心闭关了。 当然，有了暂时的落脚点还不够，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以及不被打扰，她还在四周设立了重重阵法。 如今的她，自己就是阵法师，布置几个迷阵困阵不是手到擒来，不一会儿功夫，悬崖瀑布便被一层迷雾所笼罩，看不清虚实。 叶翩然在最外围布置了一层集迷阵与困阵一体的阵法，里面则是一层杀阵，至于她所在的山洞，则是一层隐匿阵和一层聚灵阵。 四重阵法布置完毕，花费了她整整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她盘坐在山洞之中，开始正式闭关。 …… 闭关的目的主要是提升修为，不过在开始苦修之前，叶翩然先取出得自白霜谷之中，与镜无双平分的那块万年水精。 普通水精就可以辅助修炼，提升资质，万年水精的效果只会更加卓尔不群，惊世骇俗。 “万年水精，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不仅能加快修炼速度，还能提升灵根纯度。” 神君惊叹道，“以你的水灵根纯度，若能炼化这块万年水精，足以晋升至九成九，再进一步，便是货真价实的天水灵根。” 以如今修仙界的标准，灵根属性单一，且纯度达到九成以上，便可称为天灵根。 但在上古时代，天灵根的标准可比现在严格得多，纯度必须达到十成，纯粹无暇，圆满无缺，才是真正的天灵根。 神君所说的天水灵根，显然与现今修仙界认可的天灵根不是一个东西，相应的，两者之间的差距也不可以道里计，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与上古时代相比，如今的修仙界灵气稀薄，从最开始的五灵根为尊逐渐变成单灵根为尊，盖因如今的灵气环境不适合五灵根修炼，而在上古时代不受待见的单灵根却扶摇直上。 据叶翩然所知，按照最初的天灵根定义，理论上最好的资质是五行灵根全部都为天灵根的混沌灵体。 那时天地灵气无比充沛，根本不需要变异灵根，就能便捷地进行元素转化，反倒是变异灵根更受限制，不如传统的五行灵根灵活多变。 因此，风雷冰三大变异灵根的崛起，也是在上古时代之后。 非但如此，叶翩然还曾在一本残缺的古籍中读到过，上古时代的苍古世界辽阔无垠，陆地也不止一块，面积似乎也比如今的苍古大陆辽阔许多。 可惜，后来魔族入侵，大战爆发，打得天崩地裂，时至今日，整个苍古世界都缩水了许多，当年发生的事情也逐渐被掩埋在时间长河之中，鲜有人知。 历史终归是历史，了解得再多也无力改变，叶翩然摇摇头，将这些杂念驱逐出脑海，开始着力炼化万年水精。 万年水精是无上至宝，集天地之精华，历经无数岁月，自然凝结而成，本身就蕴含了巨量的灵气，炼化起来，当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这一炼化，就是三年过去。 某日。 嗡！ 阵法笼罩的山洞中，强烈的能量涟漪突兀迭起，被叶翩然握在手心的万年水精咔嚓一声，化为点点晶光融入少女体内。 与此同时，一股空灵澄净的气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随即节节攀升，眨眼间跨越筑基中期的范畴，迈入筑基后期。 第二百七十三章 秦姒的下落 “万年水精果真名不虚传，不仅可以提升灵根纯度，还能省去大量苦修，让我跃至筑基后期境界。” 山洞中，叶翩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四溢，气息比三年前强大了数倍不止。 当然，仅是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万年水精，还不足以让她成为天水灵根，可如今的她，水灵根纯度赫然已经迈过九成九大关，成为货真价实的十成。 一切的一切，还是要从冰蓝珠子说起。 自叶翩然灵根长成，开始修炼时起，冰蓝珠子就已经在她的丹田之中，实际时间可能更早，毕竟在那之前，她还无法内视丹田。 哪怕从她五岁那年算起，冰蓝珠子陪伴至今，也有足足二十一个年头了，日积月累之下，她的资质一直都在稳步提升，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九成。 若仅是如此，自然还不够，纯度九成九和十成之间，看似差之毫厘，实则谬以千里，这一步堪称是鲤鱼跃龙门，一旦迈过，便会发生质的改变。 叶翩然之所以能终成天水灵根，是因为神君抽取了一缕冰蓝珠子的本源之力，在万年水精的助推之下，融入她的水灵根之中，完成了这一蜕变。 “天水灵根啊……” 叶翩然深吸一口气，抱着试水的想法，汲取天地间的水灵气。 于是，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 天地灵气好似久渴之人遇见绿洲，发疯一般向她涌来，连聚灵阵都不需要了，直接在她头顶形成一个漏斗状的巨大气旋，泥龙入海般冲进她的体内。 叶翩然吓了一跳，她着实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一试，就引来了如此巨量的天地灵气，简直比她当时突破筑基还要夸张。 由此看来，古时的天灵根比之现今，差的还真不是一点半点啊。 “按照这种吸收灵气的速度，天灵根在修炼上的优势，说是得天独厚都有些轻了，简直是天道的宠儿。难以想象，传说中集五大天灵根于一身的混沌灵体，该有多么惊世骇俗。” 摇摇头，叶翩然不由想到东域现在所推崇的五位天灵根骄子。 天衡宗三人就不多说了，玄虚宗除了火系天灵根苏颜，还有一个土系天灵根吴柯，不过此人和墨月灵一样，并未参与白霜谷秘境之行，因此叶翩然未曾见过，只闻其名。 身怀真正的天灵根，叶翩然很容易猜到，这五人所谓的天灵根，恐怕都不符合古时的条件。 不然的话，修炼速度一日千里，远的不说，比她没大几岁的叶辞天，这会儿只怕都已经结丹了。 当然，叶翩然的天水灵根，是后天形成，与真正先天的天灵根有很大区别。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足以自傲了，这绝对是苍古大陆上独一份的造化，就算是得了另一半万年水精的镜无双，也无法像她一样，把水灵根提升到十成纯度，除非他也同时具有冰蓝珠子和神君两大条件。 “天水灵根虽好，但如此一来，水雷双灵根就不平衡了，对我来说反倒是件坏事。不过我的水系功法品阶略低，勉强可以相互抵消，得把寻找新功法和提升雷灵根纯度两件事提上日程了。” 叶翩然有些无奈，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祸福相依吧。 不过这两件事都不急于一时，天灵根的好处也不仅仅在于修炼速度，还有其他种种妙用，比如与天地间的联系加深，施展神通术法，威力也会更大等等，且走且看罢。 其实她也可以选择向神君求助，不过三年前，神君抽离出那一缕本源之力，对他自身亦有损耗，如今已然再度陷入沉睡。 神君沉睡之前，叶翩然把自己身上八成的有疗愈神魂功效的宝物都交给了他，只给自己留下两成，以备不时之需。 方才闹出的动静太大，出于谨慎，叶翩然又在外面布置了一层面积更大的隔绝阵法，五重阵法叠加，就算是金丹修士闯入，也能困住一段时间。 忙活完这些，她继续取出得自白霜谷的天材地宝，闭目修炼起来。 …… 就在叶翩然苦修之时，大陆某处。 一座隐蔽的洞府之中，有一人一符正在交谈。 “此次计划大获全胜，虽说没能把那些七宗亲传一网打尽，却也让他们元气大伤，散落各处，白霜谷秘境规则受损，五百年之内都不可能再度开启，真是妙极。” “杀光他们本就不太现实，能造成如今的结果，已经不错了。最近一段时日，都消停点吧，免得被抓住尾巴，不好收场。” “这是自然，我们做事是有分寸的，否则也不会让七大宗门四处碰壁，查不出半点痕迹。当然，能做到这一点，大人功不可没。” “呵呵，不必抬举我，圣宗崛起乃是大势所归，你我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沙砾罢了。好了，若是没有其他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我这藏身处得来不易，要是被他们发现，可就麻烦了。” “涂大人说的是，那在下就先告退了。下次行动之时，再来向您汇报。” 话音落下，悬浮在空中的符箓光芒黯淡，燃火自焚，化作一缕烟雾消散虚无。 浑身笼罩在神秘斗篷之下的男人低沉一笑，指节轻叩座椅把手，咚咚两下，便有一名风韵犹存的美艳少妇推门而入，跪倒在他脚边。 “真乖。” 男人从斗篷下面伸出一只白净细嫩的手，与他老成的声音极不相称，拍了拍美妇娇俏的脸蛋，擒住她修长的脖颈，一路向下，四处点火。 美妇温顺地任他施为，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美妇的双眼空洞无神，完全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提线木偶。 如果叶翩然在这里，只会更加震惊，无他，这名美妇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秦姒。 当年叶熙月被执行死刑，其母秦姒不知所踪，如今看来，竟是被这神秘人掳来此处，成为自己的禁脔。 更可怕的是，失去自主意识的秦姒，容貌还比从前更甚三分，散发出一种勾人心魄的魅力，犹如妖精。 而她的修为，也早已突破金丹大关，迈入元婴的层次，只不过气息虚浮，一看就是被人强提上去的。 这么多年来，秦姒的下落无人知晓，就连发动家族力量的裴青陵，对此也一筹莫展。 谁也想不到，秦姒失踪后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但可以肯定的是，神秘人及其背后的力量，手眼通天，不动则已，一旦发难，便会在整个修仙界掀起腥风血雨。 第二百七十四章 筑基圆满 修行无日月。 转眼，便是七年过去。 日复一日的苦修之中，叶翩然的修为也来到筑基圆满，她进境虽快，根基却是照样稳固，丹田中的金色道台流光溢彩，好似磐石，焕发出强大的气机。 她能有这般成就，天水灵根和雷煌真经居功至伟，前者从根源上提升修炼速度，后者弥补了灵根上的差距，从灵力质量上说还要略胜一筹。 除此之外，她在秘境中得到的一众天材地宝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初震惊众人的四样天材地宝中，真灵果用以提升修为，凤尾花则有几率凝结出一缕凤凰真火，龙血须是炼体圣物，玄天竹则是炼器材料。 叶翩然打算把玄天竹作为自己本命法宝的主材料，真灵果和龙血须都在闭关途中用掉了。 至于凤尾花，此物虽说有几率能在体内生成一缕凤凰真火，但这个几率非常之低，只有一成不到，比较鸡肋。 不过对于一些血统高贵的妖族来说，凤尾花却有大用，毕竟凤凰真火是神兽凤凰的天赋能力，几株凤尾花说不定能让妖族体内诞生一丝凤凰血脉，哪怕只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概率，也足以令万千妖族趋之若鹜。 妖族，血脉至上，其中尤以龙凤为尊，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血脉享有同等地位。 总的来说，血脉对于妖族而言，基本就是实力和地位的代名词，值得不惜一切代价去追求。 因此，凤尾花在叶翩然手里没什么用处，却可以用来以物易物，在妖族之中颇有市场，不愁出手。 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叶翩然缓缓睁开双眼。 “筑基圆满到结丹这一步，果真是难如登天，短时间内是不成了。也罢，闭关十年，是该出去走动走动了，不知现在的修仙界，又生出了什么新的变化。” 其实她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经晋级成功了，之所以一直未动，就是在巩固境界，顺便摸索一下金丹的进路。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哪怕她对时空之道略有一些感悟，也无法弥补底蕴上的缺憾。 想要结成金丹，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对此，叶翩然也不沮丧，收拾一番后，就准备离开这处居住了十年之久的山洞。 临走之前，叶翩然默然片刻，撤去护住山洞的两重阵法，纵身一跃，进入湖泊之中，在湖底埋下几株三叶青灵草。 “占据这地方十年之久，也该付些报酬。若有后来者，也算是送其一份机缘吧。” 当年叶翩然之所以能够强势崛起，起因便在于一株三叶青灵草。 如今，她也算是腰缠万贯，一飞冲天，或许自己今日一个随手之举，便能在日后某个时刻改变谁人的命运。 这是谁也说不好的事，叶翩然也是兴之所至，所以便做了，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想了想，她在种下的几株三叶青灵草旁边，又埋下一件自己用不着的灵器。 做完这一切，她拍拍手掌，抹去关于自己的一切痕迹，便向湖面游去。 哗啦！ 下一刻，美人出水，落在岸边，奇异的是，水汽并没有浸湿她的衣裳，甚至连一片衣角都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虽不知身在何处，但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是历练吧。出门在外，安全起见，还是别以真面目示人的好，不如……” 叶翩然略一思忖，打了个响指，整个人就摇身一变。 哪里还有什么飘然若仙的绝色女修，站在水边的分明是一名黑衣青年，骨龄五十，修为筑基后期，腰间别着一柄四尺唐刀，看起来英姿飒爽，风度翩翩。 “不对，这样似乎有些张扬了，不利于我混进散修盟，还是变得普通点吧。” 摇摇头，叶翩然对自己的新形象不是很满意，经过一番折腾，终于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面貌平凡的散修模样，单看样子，绝对是丢进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施法凝出一面水镜，叶翩然摸了摸别在头顶的木簪，微微一笑。 木簪是玄清道君所赠的拜师礼，有这支木簪在，别说更改外貌性别，遮盖真实骨龄，就是遮掩天机都不在话下。只要不遇到化神道君，她根本不担心会被看穿。 挥手散去水镜，黑衣青年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身后变成了一片茫茫迷雾。 “先离开这里再说，咦，那个方向有人，过去看看。” 青年看向远方，正一筹莫展之际，外放的神识捕捉到几名陷入苦战的修士，顿时眼睛一亮。 …… “大哥，怎么办，这怒风虎豹太难缠了，再这样打下去，只怕不妙啊。” “没办法，谁叫我们夺了它看守的金虹花呢，为今之计，只有逃跑了，老二，老三，你们先走，我殿后。” 丛林之中，有三人一兽正在交战，打得如火如荼，但仔细一看，却会发现三名人修处于下风，因为他们的攻击十有八九都无法命中，怒风虎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而这三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被神君吓得魂不附体的散修三兄弟。 他们三兄弟常年活动于云来山脉一带，依靠猎杀妖兽、收取药草来赚取灵石，不时也接取一些其他任务，以此维持生计。 三兄弟中，老大付勇是筑基圆满修为，老二谷谭和老三夏渭都是筑基后期，按理来说，拿下一头四阶顶级妖兽应该不至于如此狼狈。 可惜，这正是散修的悲哀之处，没有高阶功法，也没有厉害的法诀神通，法宝更不用说，人手一件灵器已是不错，战力基本上属于同阶修士中的最低档。 而妖兽面对人修又有着天然的优势，哪怕以众凌寡，三人合力也不是这头怒风虎豹的对手，加上宝物到手，自然起了退走的心思。 “不对，大哥，还有一股妖气。” 就在这时，老二谷谭却是脸色一变，急忙出声提醒大哥付勇。 “什么？” 付勇神情一滞，只是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人就已经冲了上去，毕竟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想先纠缠住这头怒风虎豹，给老二老三逃跑的时间。 但现在看来，却和自投罗网没什么两样。 下一刻。 噗哧！ 鲜血飞溅，又一道敏捷的身影从林中跃出，闪电般袭向付勇后背，虽然被防御光罩挡了一下，但强劲的妖力还是击中了付勇的身体，把他狠狠拍飞出去。 “大哥！” 老二老三瞳孔一缩，目露绝望。 只见前方那头吸引了付勇注意的怒风虎豹，兽瞳中闪过人性化的戏谑之色，早早张开了血盆大口，从二人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等着付勇送上门一样。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迷雾禁区 两头怒风虎豹配合无间，眼看付勇就要落入虎口，非死即伤。 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由远及近，闪至老二老三前方，手掌在腰间一拨，一柄黑色的唐刀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出，与付勇擦肩而过，重重击在后方那头怒风虎豹的下颚上，迫使其闭上大嘴，蹬蹬蹬倒退数步。 “得救了！” 付勇大喜，顾不上思考人影是谁，砸在地上后翻身一滚，反手一道土系法术轰向后方的怒风虎豹，同时借着反作用力回撤，退至三人身前。 直到这时，三兄弟才有闲暇关注这位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修士，付勇喘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对方打量一番，与老二老三交换了个眼神，拱手道。 “方才多谢道友出手相救，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在下秦羽，在附近迷了路，听到这边有打斗动静就赶了过来。方才的事，举手之劳而已，若是你们出事，估计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黑衣修士自是乔装过后的叶翩然，她微微摇头，平凡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苦涩，声音也从原本的清越动听变成磁性低沉。 “原来是秦道友，我见道友反应机敏，身手矫健，倒不太像是会迷路的样子。” 老二面带笑意，眼中却是精光闪烁，并不相信叶翩然的说辞。 “本来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只是几位有所不知，此地不知为何出现一片迷雾，我不慎走入其中，费了好长时间才挣脱出来。” 叶翩然显然早有准备，脸上的苦涩之意愈发浓厚，不似作伪。 “许是祸福相依，出来以后，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无奈之下，只能寻求同道的帮助，否则单靠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回到熟悉的地方。” 闻言，老大付勇已经信了八成，主要是他不觉得自己兄弟三人，有什么值得对方骗的，若此人真想从他们身上谋求什么，就更不应该救他，毕竟自己修为最高，威胁最大。 “迷雾？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个十年前突然出现的迷雾禁区吧。” 老三性格直爽，大大咧咧，根本没去思考叶翩然话语的真实性，立时与自己的见闻联系起来。 “迷雾禁区？” 叶翩然有些疑惑，她没觉得自己布置的阵法有多么厉害，甚至到了被人称之为“禁区”的程度。 这十年来，阵法之所以一直完好无损，其一在于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其二则是每当有人闯入的时候，她都会亲自操控阵法运转，除非闯阵者的阵法造诣高于她，或者是金丹修士强闯，否则都会迷失在里面。 金丹修士一般不会闲着无聊，来到四阶妖兽的领地范围，而阵法造诣超过叶翩然，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她在阵法一道上只能算是略通一二，远远不到可以傲视群雄的地步，哪怕是同阶之中也不行。 只不过，大多数散修都只能堪堪维持生计，若真的懂得阵法之道，拥有一技之长，也早就离开这片穷乡僻壤，去其他地方发展了。 叶翩然不清楚云来山脉的情况，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闯阵者越来越少，她也就逐渐安下心来，心中多少生出一些猜测。 至于那些闯阵不成，反被迷阵困住的修士，叶翩然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把他们困上几日，再放出去，以作警示，免得下次再来打搅。 期间也不是没有阵法师前来，但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阵法师虽然能看出迷阵的破绽，却更能看出后面的杀阵，以及人为操纵的痕迹。 通常来说，藏宝地即便有阵法笼罩，也只是自行运转的阵法而已，人为操纵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里面没有宝物，而是有人在闭关清修，二是故意为之，钓鱼执法。 不管是哪种情况，执意探索都是不明智的，因此阵法师们来的快，走的也快，迷阵无法阻止他们离开，而叶翩然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断根据他们的动作来修改自己的阵法，如此一来一回，阵道造诣愈发高深。 回顾了一下自己这十年来在阵道上的研究，叶翩然摸了摸下巴，觉得迷雾禁区这个称号有点过于夸大了。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迷雾禁区的名字实际上是兄弟三人私自取的，表现了他们对于那片迷雾的敬畏。 原因无他，那片迷雾出现的时间太敏感了，兄弟三人又曾亲眼目睹过陨石天降，亲身体会过能把人冻僵的寒光，很难不产生一些联想，对迷雾禁区敬而远之。 “迷雾禁区虽然不会伤人性命，却会把人困在里面，心性不佳者，甚至会道心崩溃，境界下跌，七年前的那个刘高就是，他本来是筑基后期修为，自那次被困，离开云来山脉以后，直接掉到了筑基中期，现在都没恢复过来。” 老三解释道，不经意间透露了许多信息。 “这么可怕，如此说来，迷路反而是最好的结果了，我运气不错。” “话也不是这么说，那刘高之所以境界跌落，是因为他本身就根基虚浮，能走到筑基后期，全是靠药物堆积上来的，谁叫人家有个好爹呢。” 老大付勇摇摇头，自嘲一笑。 “此话怎讲？” 叶翩然面露迷茫，虚心请教。 “咦，秦道友居然不知道刘高？那可是云岩城城主的儿子。莫非你不是这附近的修士？” 老二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不过此时的他已然没有先前那般咄咄逼人。 毕竟修士是一种流动性极高的群体，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他生性谨慎多疑，也正是因为有他在，兄弟三人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取得如今的成就，对于散修来说，筑基圆满已经是很高的境界了。 “的确不是。在下从西域来，对云来山脉以南的情况不太了解，让三位见笑了。” 叶翩然如何听不出老二的试探，只是通过方才老三的叙述，她已经知道此地乃是云来山脉，根据自己以前看过的苍古大陆地形图，很容易便回想起云来山脉的地理位置，是为西域与南域之间一道天然的分界线。 说来也巧，换做另一处不太出名的山脉，她恐怕还真不知道，毕竟苍古大陆广袤无垠，山脉之多，无法计数，只是云来山脉位置特殊，基本算是沟通西南两域的一条必经之路，声名在外，定位起来并不困难。 “西域么，难怪秦道友实力如此不俗。” 老二点点头，西域虽然号称是魔修的地界，但里面的修士也并不全是魔修，只是魔修的比例很高，至少能达到七八成罢了。 此人既然从西域中来，实力高强也就可以解释了，毕竟在那等混乱之地，没有几把刷子，哪里还有命在。 话音微顿，老二还准备打探几句，那两头计谋失败的怒风虎豹却再度扑了上来。 一兽贴身进攻，一兽远程干扰，虎影重重，狂风呼啸，配合默契，显然方才的沉寂只是在思考战术，灵性十足。 第二百七十六章 深不可测的秦道友 “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先解决这两头怒风虎豹吧。” 唐刀出鞘，叶翩然如临大敌地看向来势汹汹的两头妖兽。 “是该如此。” 老二没有反对，事有轻重缓急，妖兽可不会等他们掰扯清楚。 当然，一码归一码，现在这种情况，并肩作战是必须的，但要他全心全意信任叶翩然也不太可能，毕竟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外人。 “我缠住前面这头，老二老三，你们去骚扰后面那头，至于秦道友……” 付勇作为在场境界最高的修士，理所当然地开始发号施令，但如何安排叶翩然是个问题。 面对两头怒风虎豹，逃跑已经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大家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因此哪怕希望渺茫，他们也必须得战，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事关生死，在这种时候，战术安排就显得格外重要，甚至可能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向，只是应该把叶翩然放在什么位置上，付勇有些犯难。 “我与付大哥一起，先解决前面这头怒风虎豹，之后再合众人之力，猎杀后面那头。在此之前，只能辛苦两位了，但只要能造成对方减员，赢面就一定在我们这边。” 叶翩然知道，是自己该表态的时候了。 虽然对她本人而言，解决两头怒风虎豹无疑是手到擒来，但绝大多数散修都没有这种实力，而她想要得到三兄弟的认可，也需要靠实绩说话，一举两得。 “若真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但仅凭我和三弟二人之力，只能拖住怒风虎豹一炷香的时间，秦道友，你真有把握？” “不试试怎么知道。” 叶翩然当然不会说自己有万全的把握，以她对老二的观察来说，模棱两可的态度反而能叫对方放心。 “那就这样决定了，秦道友，你掩护我，我们争取在一炷香时间之内解决这头孽畜。” 就在几人交谈之际，正面进攻的怒风虎豹已经到了身前，付勇纵身一跃避开攻击，急忙对叶翩然说道。 “明白。” 叶翩然颔首，长刀一挥，斩出一道清冽如水的刀芒，擦着怒风虎豹的身体过去，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眼看这边交上了火，老二老三也朝后方掠去，牵制住另一头怒风虎豹，将两处战场彻底分割。 “龙啸虎咆！” 正面战场这边，付勇在叶翩然的掩护下找到合适的出手时机，果断怒喝一声，调动全身灵力，土黄色气劲旋绕，宛如怒龙出海，虎啸长天，狠狠朝怒风虎豹轰击而去。 付勇这一招威力不俗，不过怒风虎豹既是四阶顶级妖兽，又以速度见长，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身形一晃便要脱离攻击范围。 “回去！” 叶翩然冷哼一声，长刀举起，正正好卡在怒风虎豹的闪避路线上，一刀劈了过去。 这一刀朴实无华，没有运用剑意，只是水镜杀的简单变形，但尽管如此，威力也不容小觑，毕竟经过十年的苦修以及金色空间中的一番造化，她的实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吼！ 遭到前后夹击，怒风虎豹果断选择挑软柿子捏，只见它双爪疯狂舞动，眨眼间挥出无数道爪影，硬生生将刀芒撕扯粉碎。 怒风虎豹的反击还不止如此，破开刀芒的一瞬间，它张大嘴巴，吐出一道削铁如泥的风刃，若是换做其他筑基后期修士在此，恐怕连躲避都来不及，轻易就被重伤。 可惜，它遇到的是叶翩然。 “破！” 轻轻吐出一个简短的破字，她的动作比声音更快，水蓝色的刀芒如丝线一般掠出，将迎面而来的风刃切成两半。 而后去势不减，劈在依然维持着攻击动作的怒风虎豹胸口处，将其震飞出去，回到被付勇锁定的位置。 双方的交手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发生在短短几个眨眼之间，被土黄色龙虎气劲吞没的一刹那，怒风虎豹瞪如铜铃的兽瞳中，满是困惑与骇然之色。 嘭！ 付勇的攻击势大力沉，效果拔群，漫天血雨纷纷扬扬。 但仅是如此，还不足以杀死怒风虎豹，妖兽的优势不仅在于凶悍的战斗本能，还在于数倍乃至数十倍于人修的强壮体魄，除非实力差距过大，否则很难几招定胜负。 不过付勇和叶翩然已经培养出了默契，或者说，是付勇适应了叶翩然的配合，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把怒风虎豹打得节节败退，呕血连连。 呜！ 身受重伤的怒风虎豹悲鸣一声，终于放弃吞吃二人的打算，打起了退堂鼓，往配偶的方向窜去。 “哪里走。” 鬼影一闪，叶翩然瞬间来到怒风虎豹的后方，挡在它的逃跑路线上，双手握刀便是一挥。 “成败在此一举了！” 付勇眼睛一亮，说实话，虽然怒风虎豹看起来颇为凄惨，但他心中一直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妖兽的临死反扑是很吓人的，所以战斗中的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可现在不一样了，怒风虎豹起了退走的心思，说明它斗志已失，胜利的天平自然而然倾斜到了他们这边。 低喝一声，龙啸虎咆再次出手，付勇发挥出了十二成的实力，总算将这头怒风虎豹毙于掌下。 “厉害，付大哥。” 叶翩然瞥了一眼怒风虎豹的尸体，赞叹道。 “呵呵，还是多亏了秦道友的掩护，否则要杀这孽畜，可没有这么简单。” 付勇摆手客气道，脸上的笑意和自得怎么也掩饰不住，除此之外，他在心中也升起了几分对叶翩然的忌惮。 他们三兄弟齐心协力，都拿这头怒风虎豹束手无策，可秦道友一来，事情顿时就不一样了，虽说对方只是起到牵制的作用，自己才是主力，但付勇也不会认为功劳就是他一个人的。 这秦道友，颇有几分深不可测的味道啊。 付勇意味深长地看了叶翩然一眼，对方平凡至极的面庞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嘴角的一抹笑意更是恰到好处。 收回视线，付勇的目光落在怒风虎豹的尸体上。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利益分配，而是对他发出一句称赞，即便无关痛痒，真情难辨，但也的确让他感到无比舒服。 “事不宜迟，我们去帮谷兄和夏兄吧，与这头怒风虎豹纠缠得有些久了，希望他们还坚持的住。” “走！” 付勇点点头，大手一挥将怒风虎豹的尸体收起，动身前，没忘了告诉叶翩然，利益分配等战斗全部结束以后再统一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