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做通房?我转身嫁渣男他爹》 第1章 重生换个男人 “你是何人!” 健硕的男子用幽深的目光盯着小女人。 “求、求爷放、放奴婢走吧……” 昏暗烛火摇曳,娇躯颤抖,软绵玉臂捶打着坚实的胸膛,一幅被强迫的羞耻感。 这点小拳头的力道,就是瘙痒痒,反惹出男人燃起熊熊烈火。 顾婳知道,自己天生就是做狐媚子的料。 男人,都吃这套。 “胆敢勾引爷,还想走?” 男人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的含住娇喘的唇,将勾人的呻吟瞬间吞进肚子里。 她只能拼命卷曲身子,想减轻痛觉。 她养就一身媚姿,就算她什么都不做,随便往那一站,男的被勾魂,女的骂她狐狸精。 她那位‘亲娘’亲自料理出来的柔滑肌肤,凹凸身躯让她显得比原本年纪大个两三岁。 从她懂事起,金姨娘天天训斥她。 说她是卑贱庶女,说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嫡姐固宠。 说她要过好日子,就要事事以嫡姐为尊,哪怕是嫡姐要她死,她也要马上去死! 但凡她稍有反抗,金姨娘就将她关进潮湿发臭的小黑屋,几天不给吃喝,针扎手指,灌粪便尿液。 光想想就让她颤栗不止。 让她痛不欲生的是,临死前嫡姐告诉她,是金姨娘调换了夫人同一天诞下的孩子。 是嫡姐偷了她的人生,让本该尊贵的她成了被别人踩在脚底的玩意。 “专心点!” 腰间被人狠狠掐了下,滚烫大掌如铁钳一般越发用力,疼痛将顾婳从回忆拉回现实。 顾婳奋力睁开眼睛。 少女媚态倒影在那双深埋烈火、毫不掩盖畅快淋漓的漆黑瞳孔中。 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她竟敢胆大包天的勾上嫡姐的公爹、渣男的亲爹。 他是手握重兵、杀人如麻、威名远扬的战神镇国公。 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与镇国公靠近。 她不敢细看他的脸,只觉厉眸覆冰深邃,令人控制不住胆怯颤栗。 随着健硕肌肉溢满汗珠,散发出浓郁的酒气,掺杂着欢~好后散发的独特味道。 每一次都如雄兽昭示着他的力量。 镇国公比姑爷身子强壮好几倍,她实难招架。 他边塞驻守十五年,回汴京镇国公府不足一个月。 昨日刚凯旋归朝,皇帝设下宴席犒赏他和将领,再过十日,又要出征了。 顾婳知道,三个月后,他便战死,英年早逝,而他身边的奴婢皆获自由身。 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别的出路。 只求国公爷食髓知味,愿意保住她的小命就好。 整整一夜,顾婳使出浑身解数,随着跌宕起伏的被动承受,染红的眼角,徐徐落下楚楚可怜的泪珠。 她得表现出是被强迫的。 否则,镇国公怀疑被算计,搞不好会直接打死她。 顾婳暗暗庆幸自己成功了一小半。 哪怕是完事后,镇国公不留她,依旧打几十板子,让人牙发卖到其他地方,也起码多一条活路。 总好过被嫡姐为了和妾室争宠,将她送给姑爷。 被色胚姑爷不当人般凌辱,最后为了表示他们夫妻伉俪情深,姑爷亲手将她摁在冰潭中,活活溺死。 真正的亲娘、侯府主母还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死得不甘心啊! …… 随着一声鸡鸣,五更响起。 身边男人发出深睡的鼾声。 顾婳浑身散了架一般,手脚感受不到一丝力量。 但再不走,天就亮了。 一咬牙,用尽全力爬起来,也不敢看软塌上的男人,拎起掉在地上的衣裙发现竟被撕烂了,无奈抓起国公爷的寐衣将自己裹起来。 趁着府中人还没起床,一拐一拐的从书房溜回了嫡姐的锦绣阁。 将镇国公的寐衣藏在床垫下,攧手攧脚打了一盆凉水,迅速将身子擦洗干净。 用胭脂水粉将嘴边脸上脖子上的痕迹掩盖好,待换好衣裙,天已经蒙蒙亮了。 听见正房的房门吱呀一声。 顾婳推开门,嫡姐的贴身侍女银枝正奔过来叫她服侍嫡姐起床。 银枝看到她的脸倏然一愣。 一向清汤寡水、不喜化妆的顾婳脸上竟然涂抹了脂粉,一双媚眼晕染桃色,噙着一抹春色荡漾。 银枝顿怒,指着顾婳的鼻子就开骂:“小骚货贱蹄子,一大早就妖精似的想勾引全府的男人吗?不要脸的东西!” 顾婳忍着气:“姑爷和少夫人起了吗?” 嫡姐顾宛如有孕后,姑爷许久没有在这留宿,后院莺莺燕燕非常热闹。 五天前,姑爷好不容易宿在了顾宛如这里,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从那天起,姑爷每天都来,每每看她的眼神都冒着绿光,就像看已到了嘴边的猎物。 顾婳重生回来后,冥思苦想整整两天。 满府的人中,能保住她小命的唯有嫡姐的公爹镇国公。 她将自己所有积蓄换了镇国公回府时辰的消息,鼓足勇气,趁夜劫住酒醉的镇国公,实施勾引计划。 幸好,一次就成功了。 银枝见她不接茬,更是怒火中烧,一把拧住她的耳朵就往外拖。 顾婳双腿动一动都疼,耳朵被扯得撕裂般疼,满腹怒气冲了上来,伸手就抓住银枝的手腕,反手一翻。 银枝没防备她敢动手,手臂竟被顺着力反拐到背后,痛得她哇哇乱叫。 顾婳怕她打人,整个身子死命压在她背上,痛得银枝一时动弹不得。 只能嘴里开骂:“小贱人,你敢和我动手!你找死啊!滚开,快滚开!” 顾婳身为侯府庶女,上辈子竟被一个侍女欺负,而且,银枝还是姑爷杀死自己的帮凶。 这辈子,她绝不让自己再受这种欺负了! 她在银枝的耳朵边冷冷低语:“银枝,我是侯府小姐,我是主你是奴,你敢动我才是找死,知道吗?” 银枝一愣,不敢置信扭头瞪她。 平时柔弱的眼睛,此刻冰寒刺骨,露着浓浓的杀气。 只是半息,银枝就反应过来,暴怒挣扎。 “顾婳,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的名字连顾家族谱都进不去,你和我一样就是个奴婢!在我面前充什么主子!赶紧放了我,要不然,我打死你!” 顾婳压不住她了,用尽吃奶的劲将银枝狠狠往外一推。 银枝没料到她还敢推,竟被推倒滚了一圈,重重的撞在石椅上。 顾婳没等她爬起来,快步冲到正屋,刚撩起门帘,差点撞上走出来的姑爷。 她强压恶心,后退一步,低头弯腰。 “见过姑爷。” 黑影落在眼前,下巴被冰凉的手指挑起。 “顾婳,你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 这可是金姨娘花了银子找金凤楼买的秘制百花精油,给她沐浴滋养出来的。 顾婳扭开脸,直接退出门槛外:“姑爷,奴婢要服侍少夫人起床。” 姑爷盯着少女婀娜的身姿,目光越发火热。 小丫头的身条可真够勾人的。 忍不住一把搂住软腰,拉入怀中,勾起她的下巴,逼着她面对他。 “顾婳,你欲擒故纵用得挺好的,爷就吃你这套。” 顾婳双肘使劲隔在两人胸膛间:“姑爷,请您放开奴婢,一会少夫人看到了……” 嫡姐非常警惕她和姑爷靠近,平日里哪怕是衣服碰到一点,嫡姐都会想办法惩罚她。 第2章 爷会好好疼你 “你家少夫人已将你送给爷了。” 姑爷附身下来,在她脸颊摩擦:“爷会好好疼你的,不用怕。” 顾婳忍无可忍,伸出利爪照他的面门狠狠一挠。 “啊!”姑爷痛得松开她,下意识的将人甩开。 顾婳被重重撞在门上,双腿拉筋扯肉,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不知道是痛还是委屈,还是前世被这个畜生残忍杀害的愤怒,再也忍不住,双眸猩红,眼泪不要钱的掉。 顾婳故作害怕得缩起身子:“姑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错了,您罚奴婢吧。” 美人落泪,娇嗔颤抖,好一幅惹人怜爱的模样。 撕扯间,又惊又怕令她呼吸加快,高耸的柔软被衣襟紧裹,上下起伏,格外诱人。 姑爷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伸手去摸一把,一时间忘了恼怒。 “小贱人,还不赶快进去服侍少夫人,在这里不要脸的勾引姑爷,成何体统!” 银枝被她狐媚样子气得牙痒痒,一边骂着,习惯性的来拧顾婳耳朵。 顾婳立刻躲到姑爷背后,耸动着香肩,小小声叠呼:“姑爷救奴,奴被打伤了,脸就不好看了。” 姑爷哪里受得了这娇弱的哀求声,本就汇聚的火气没处发泄,反手一把抓住银枝的头发,狠狠的就是两巴掌,抬脚对着她的肚子狠狠一踹。 “贱婢!顾婳乃少夫人的嫡亲妹妹,堂堂侯府小姐,岂容你个贱婢任意打骂!” 银枝被踢飞出去,滚落在青石板上,痛得抱着肚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哇的哭了起来。 顾婳满脸惊恐:“姑爷,少夫人知道银枝姐姐受伤了,会打我的。” 姑爷心疼得不行,立刻对银枝凶狠的吼道:“闭嘴,扰了少夫人清静,小爷立刻把你卖了!” 银枝吓得哭声戛然而止。 在屋里面看了半天热闹,见郎君又想伸手要去搂人,顾宛如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侧身插进郎君和顾婳的中间。 柔声道:“郎君莫生气,贱婢不懂事,就让妾身调教。” 姑爷温柔的回握顾宛如的手,体贴道:“夫人有孕,不能太操劳。这种不懂尊卑的贱婢,发卖了就是,免得让你操心。” 顾宛如很满意郎君的体贴,面上更是一团和气。 “郎君疼爱妾身,但妾身的侍女没管教好,又怎能服侍好郎君呢?郎君放心,妾身保证让郎君满意。” 姑爷笑得开心,眼神落在顾婳身上。 他非常满意。 这小妞比金凤楼来的夭夭还要诱人几分。 她是那种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身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惹得人心痒痒的。 顾宛如心里恨得咬牙,贤惠地轻轻推他:“郎君不是要回院子梳洗更衣去衙门吗?再不走就要耽误时辰了。公爹知道了会怪罪妾身的。” 顾婳赶紧走进内屋。 姑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曲线玲珑的背影:“就让顾婳给爷在此梳洗。银枝,去我院子取官袍来。” 银枝抱着被踹疼的肚子,闻言一愣,委屈得眼眶红了。 可姑爷的命令她不敢不从。 顾宛如见郎君猴急地跟着顾婳屁股后面,恨得咬牙切齿,目光阴恻恻的。 顾婳如芒在背,知道暂时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在服侍姑爷洗漱。 姑爷接过顾婳递来的毛巾,故意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顾婳惊慌的挣脱,端起铜盆转身,正看到顾宛如使劲拧着帕子,冷冷的盯着她。 “少夫人,奴婢给您换水。” 顾宛如当即换了笑脸:“你当心些,小心滑倒了。” “是。”顾婳逃也似的出了门。 姑爷笑吟吟的搂过顾宛如略粗的肢,耳鬓厮磨了好一会。 顾宛如娇嗔的推他:“好啦,一会顾婳进来瞧见笑话。” “也得让她好好学学如何服侍为夫不是?” 姑爷搂着顾宛如不放,眼睛又落在端着铜盆进屋的顾婳。 顾婳心里骂声畜生,低头放好铜盆。 顾宛如狠毒了顾婳,把妖精似的她留在身边实属无奈。 她嫁进来时,姑爷后院莺莺燕燕就有十来个,好不容易打发了几个,架不住他又继续纳新。 二个月前,顾宛如刚查出有孕,姑爷就典了一名叫夭夭花魁回府,日夜厮混,完全不顾她这个正室的颜面。 夭夭恃宠而骄,压根没将主母顾宛如放在眼里,经常不来请安。 就算偶然来一次,也是一幅与姑爷销魂一夜的慵懒媚态,就专门来气顾宛如的。 顾宛如回家哭诉,金姨娘提出将顾婳当做陪嫁侍女送到国公府。 她说,已将顾婳调教好了,并让她签了奴契,她绝不敢有二心。 待顾宛如诞下子嗣,再将顾婳发卖出去,或寻个理由打死就好。 顾宛如这才同意将她带进府里,留在身边。 果然,顾婳一进府,姑爷隔三差五的就来顾宛如这。 每次来,眼睛都像长在顾婳身上似的。 尤其喜欢盯着顾婳的腰和胸看。 看得顾婳心惊肉跳,恨得顾宛如咬牙切齿。 姑爷一来,顾宛如防贼似的找理由将顾婳支出去,只留下银枝一人服侍。 可就在昨天,夭夭说怀孕了。 顾宛如这才急了。 为了稳住郎君,只能顺水推舟将顾婳送给郎君,好腾出手来料理后院卑贱的小娼妓。 …… 银枝回来了,金葵抱着官袍跟着后面。 银枝指挥金葵服侍姑爷更衣带帽,扭头恶狠狠的盯着顾婳。 姑爷穿戴完毕,满眼深情的拉住顾宛如的手。 “一会下值我就回来看夫人,陪夫人一起用晚膳。” 顾宛如红着脸,低声应着:“好,妾身会安排好的,包郎君满意。” 顾婳浑身一颤。 姑爷看向顾婳,毫不掩饰眼中的火热:“顾婳,好好服侍少夫人,不得惹她生气。晚上准备好美酒佳肴,乖乖等我过来。” 顾婳僵着身子,低声应着:“是。” 按上一世的轨迹,今天镇国公一大早就出了门。 不知道,镇国公会不会来救他? 顾宛如含笑将郎君送出门,一转身,笑容顿消,淡淡的撇了一眼顾婳。 “银枝,国公爷还在府里吧?” “回少夫人,在的。”银枝恭敬回道。 顾宛如摆出一副贤惠的样子:“嫁进来后就没见过面了,父亲难得回来,我得去敬茶。” 银枝帮顾宛如梳妆,喜道:“大姑娘,您如今已怀上国公府第一位嫡孙,国公爷知道了定会高兴。待您生下大胖小子,国公爷定会请封姑爷为世子。将来啊,您就是尊贵的世子夫人了,咱小少爷啊就是小世孙。” 顾宛如含笑点头:“那是自然,父亲膝下无其他子嗣,看在嫡长孙的面子上,父亲定会给足郎君荣耀的。” 顾婳低头不语。 可惜,长姐注定当不上世子夫人了。 上辈子,到顾婳死的那天,姑爷也没当上世子,而前线传回国公爷战死的消息。 顾宛如睇一眼面无表情的顾婳,吩咐道:“银枝,刚好郎君送我的贡品西域名茶,用那只御赐的雕花银壶沏上一壶,让顾婳端着跟我去见国公爷。” 银枝心领神会,这是大姑娘给她报仇的机会呢。 不一会儿,银枝端着梨花木茶盘,上面放着一只缠枝雕花银壶,壶嘴冒着热气。 上一世没有这事。 顾宛如恨她胆敢拒绝,没有维护她在夫君面前的贤惠形象。 顾婳交握的手微抖。 嫡姐心狠手辣不输她那位假亲娘。 她们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顾婳去接茶盘。 银枝紧捏着茶盘,冷笑。 “这可是贡品,端茶盘能走这么远,茶洒出来你赔得起?” 顾婳咬唇,无奈硬着头皮去端起那滚烫的银壶。 烫得她双手发颤,但不敢撒手。 第3章 嫡姐给公爹敬茶 从锦绣阁到镇国公住的文瀚轩,足足要走两刻钟。 一路上,顾婳的手心被烫得灼热,触碰道银壶的手指边缘都已红肿起泡,可想而知,手心被烫成什么样子。 顾婳死死咬着唇,紧紧端着茶壶,恨不得快点走到。 这只茶壶是御赐的,茶叶是贡品,万一出错,她拿命都赔不起。 顾宛如看着顾婳煞白的脸,笑容越发温和,脚步更慢。 “妹妹辛苦了。我给你准备了一身新衣裙,晚上我送给你。” 顾婳颤着声:“多谢少夫人。” 她被送进府前,金姨娘就拎着她的耳朵,说她以后就是嫡姐的奴婢、陪嫁侍女,尊卑有序,不准当众再称呼长姐。 顾宛如非常满意顾婳的听话。 “顾婳,你放心,你生得一幅好模样,定是有福气的。一会儿到了文瀚轩门口,你就回去吧。” “是。” 有福气? 夺了她的人生,还要让她去死的福气吗? 她为了能在镇国公面前刷脸,宁愿烫伤手,顾宛如还想让她回去? 抱歉,长姐。 不能如你愿了! 银枝见顾婳痛得额头冒出细密汗珠,恶狠狠的对她啐了一口。 “少夫人就让你端了一壶茶,装什么娇贵?要不是少夫人心善贤惠,你这种狐媚子早该丢到池塘淹死,免得到处祸害人。” 顾婳没说话,死死盯着地面,害怕不小心绊倒。 御赐茶壶加上贡茶,哪一样都能让嫡姐有理由用最阴狠的手段对付她。 镇国公什么态度还不明了,万一他不要她…… 她还有用,嫡姐不会毁她的脸和看得见的地方。 但看不见的软肉,指甲缝扎上十几根绣花针,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银枝见她又不理自己,还没出的恶气越发暴涨,一巴掌甩在顾婳的后脑勺。 “装什么……啊!” “啊!” 随着两声惊呼,顾婳整个人往前扑去。 同时,手中茶壶脱手而飞,眼见就要砸到前面的顾宛如。 顾婳张开双臂一把抱住顾宛如,两人齐齐超前扑倒在地。 耳边传来银枝的惨烈的叫声。 金葵也尖叫起来。 顾婳扶着顾宛如起来,一起扭头看过去,齐齐吓了一跳。 银枝的前胸衣襟冒着热气,脖子和手掌被烫得通红,像青蛙似的跳来跳去,发出阵阵惨叫。 金葵也不敢碰她,不知所措。 顾宛如看向顾婳眼神不佳。 顾婳一脸惶恐,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少夫人,是奴婢不好。银枝姐姐打奴婢的后脑勺,奴婢被吓了一跳,脚没站稳,眼看银壶超前飞了出去,奴婢害怕烫到少夫人,就只顾着救少夫人了。” 顾宛如信了。 应该是顾婳将自己扑倒避开了银壶,银枝贴得太近,正好碰上了。 金葵飞快看了一眼顾婳。 她明明看得到顾婳扑向少夫人的瞬间,用手将飞在半空中的银壶朝着银枝方向一拍。 银壶转了方向,正砸在边上的银枝身上。 金葵目光落在顾婳红肿满是水泡的手上,没说话,低着头帮顾宛如清理衣裙上的草和灰。 顾婳紧张的抬头看向文瀚轩:“少夫人,马上就到文瀚轩了,万一文瀚轩人看到我们失仪乱糟糟的样子,瞎传出去就不好了。” 顾宛如深以为然。 可不能误了郎君的大事。 顾宛如看看有些木讷的金葵,又看向乖巧得像小白兔的顾婳。 “金葵,你带银枝回去上药。”顾宛如吩咐完,看向顾婳。 “你随我去给公爹敬茶。” “是。” 顾宛如听郎君说过,公爹原配早亡,且与先夫人伉俪情深。 另一个原因就是,一位高僧替他算过命,杀气太重,命硬克妻,加上他一直在边塞领兵打仗,所以不打算娶继室。 郎君乃公爹属下将领的儿子,将领为救公爹战死,公爹就将郎君记在名下成为嫡子。 郎君笃定,国公爵位定会落到他头上,所以,等公爹凯旋,要她多去孝敬公爹,好让公爹早早向皇上给他请封世子。 顾宛如见顾婳将烫坏的双手塞进衣袖里,不想让外人瞧见。 倒是个懂事听话的。 关切的问:“疼吗?” “无妨。”顾婳一脸惶恐。 瞧她唯唯诺诺的样子,顾宛如很满意。 一边走一边笑:“你知道的,银枝自幼就服侍我了,一起长大情分深些。但她是好心,担心给公爹敬茶出纰漏,毕竟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要怪她。” 顾婳小声应着:“银枝姐姐肯教训奴婢,奴婢求之不得,奴婢是要向银枝姐姐多学学如何服侍人的。” 顾宛如见她一口一个奴婢的,比平日都叫得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但她也想不出哪里不对,总之也习惯了她的自甘卑微。 在侯府时,顾婳只要见到自己,都恭顺的自称奴婢,卑微的样子让家中其他庶女都瞧不起,骂她是贱皮子。 有时候连母亲都看不过眼,说这个庶女生得这般好,怎么就像她姨娘那样,浑身都是一股子奴相,上不得台面。 顾宛如一脸责怪:“你是我嫡亲的妹妹,也就是国公府嫡公子的小姨子,用不着一口一个奴婢的自称,让国公府的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苛责你呢。” 顾宛如一向端着着温婉贤淑的形象。 顾婳从善如流:“长姐向来疼我,姨娘也是为了我好。我是庶出,能入国公府为嫡姐效力,已是福分。而且,我已经签了奴籍文书,本就是奴婢。” 顾婳说得自己心口一疼。 这是金姨娘以让嫡姐安心用她为理由,逼着她签的奴籍文书。 奴籍文书就捏在顾宛如手里。 上辈子,她无法挣脱苦命的身份。 亲娘不知道她的存在,姨娘和这位同一天出生的长姐将她死死踩在脚下,渣爹从来不正眼瞧她。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顾宛如露出满意的笑容:“其实,我可心疼你了。金姨娘说送你入府,我还和她吵了一架。我乃正妻,万一你被郎君瞧上,纳为姨娘,岂不是真的永远成了奴婢了?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嘛?” 顾婳脚步一顿,一脸惶恐无措:“长、长姐,妹妹只愿终生服侍长姐就心满意足了。妹妹重来不敢肖想丰姿俊朗的姐夫。” 闻言,顾宛如满心妥帖,舒服极了。 顾宛如伸手挽住她:“傻妹妹,长姐岂能害你?金姨娘将你送进国公府,长姐自然要为你某个好前程。” 两人第一次像姐妹一样亲热的聊着天,走着走着就到了镇国公住的文瀚轩。 门口好多侍卫进进出出。 顾宛如两人刚进门,就听见国公府大管事周醇宇低声问一小厮。 “都两时辰了,东西还没寻到?肯定是府中侍女偷的,还能跑到哪里去?” 小厮急得满脸是汗:“大管事,小的让嬷嬷们挨个去寻侍女们查了。” 顾婳心头一跳,是找国公爷的寐衣吗? 耳根不由发烫。 下意识的提了提衣襟。 今天她穿了件灰色高领宽松襦衫,将脖子上暧昧的痕迹裹得严严实实,只要不看脸,就显不出特别来。 第4章 男人就吃这套 “大管事,这是想要找什么呀?我能帮上忙吗?” 顾宛如笑吟吟的上前,客气的朝周醇宇点点头。 国公府的中馈还在这位大管事的手上呢,顾宛如眼下对他态度很好。 周醇宇忙行礼,没答她的话:“少夫人是来给主君请安的吧?可真碰巧了,主君今早本来有事要出去的,突发事情没出府。” 周醇宇身边机灵小厮已经小跑进去通报。 顾婳也有些疑惑。 上一世,顾宛如并没有见到镇国公,这一世,是因什么事牵绊住了? 难道是因为她? 顾婳越发谨慎,低眉顺耳的迈着无声小碎步跟着顾宛如。 周醇宇看了一眼顾婳,鼻尖一吸,眼神微闪。 面色如常的陪着顾宛如往里走。 “昨晚圣上设宴为主君接风,想必之后要忙着各种应酬了,基本没时间在府里。” 顾宛如笑道:“是啊,我和郎君想尽尽孝心都没有机会。昨晚郎君告诉我父亲回来了,特意交代我早早过来请安。其实不用郎君交代,做媳妇的当然要来请安啊。” 周醇宇满脸堆笑:“顾家乃清贵世家,少夫人未出阁前素有才女盛名,礼数定是错不了的。谁让国公爷总是不在府中呢,怎么能怪你您呢?” “我可太有福啊,日常不用请安尽孝,中馈有周大管事操心,我就可以躲懒了。” 顾宛如看似笑得开心。 周醇宇淡笑。 真孝心还是假孝心,整个国公府的人都知道。 口口声声说孝心,可少夫人进府后,去探望患有痴呆怔的老太君的次数,五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每次去,门都懒得进,就在外面和管事侍女随便说两句话,丢下在外面买的糕点就走了。 这叫有孝心? 国公爷没功夫管,也不想管罢了。 三人路过镇国公的书房时,顾婳心口狂跳了起来。 书房是镇国公萧君衍回寝室的必经之路。 昨晚,顾婳就是在这提着一盏宫灯等着他。 初秋深夜寒冷。 她故意穿着轻薄的衣裙,被风一吹,浑身打冷颤,心里也跟着打鼓。 萧君衍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威严冷漠,不怒自威。 而且,满京城都知道,镇国公有克妻之名。 且对先夫人情深似海,故先夫人病故后,他更加不近女色。 在文瀚轩服侍的都是清一色男子。 国公爷身边连一只母蚊子都不让留。 不知为何,京中贵女还是一茬接一茬的绞尽脑汁要嫁给他,那些贵女们正途不行,苦肉计偷爬床下药各种手段也层出不穷,却没有一个成功的。 府里也有不长眼的侍女想爬床的,通通一顿板子,叫人牙子全发卖了。 渐渐地,府里的侍女、京城的贵女全都歇了心思。 昨晚,顾婳也越想越怕,手脚发软,正想打退堂鼓时,就看见镇国公一个人走过来。 顾婳为了壮胆,来时喝了一两陈年女儿红,此刻已带五分醉意。 为了保命,压下心里惧与耻,把心一横,硬着头皮,拎着灯笼,低着头就朝人走去。 镇国公警惕性极高,她刚抬脚就被喝问是何人。 她哪敢开口啊? 她相信,只要发现她是女的,立刻被踹出去。 顾婳一咬牙,不顾一切的飞奔过去,对方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那样盯着她。 当时脑海飘出四个字:飞蛾扑火。 乌云密布,月色无影。 借着夜的掩盖,顾婳娇呼一声,假装崴脚,直直朝人怀中撞去。 伎俩拙劣,却够直接。 死就死,总好过被人折辱后再死。 娇嫩小脸撞到石头般坚硬的胸膛,疼得她抽气呲牙。 顾不上疼,一边张开冰凉玉臂胡乱去摸,将香喷喷的身子往人家怀里拱,一边假做惊慌努力要爬起来。 两世为人,付诸于行动的勾引人还是头一遭。 说不怕是假的。 她已将全部的力气全用在给自己打气上了。 酒醉加上身软脚软,羞耻交加,心慌意乱,还真的爬不起来。 十来年没女人敢往他这座南墙上撞了,萧君衍没料到小丫头这么虎,真敢直直撞上来。 许是酒喝多的缘故,两人抱着一起摔倒在地。 暗处一人影微动,倏然静立。 月亮露出半颗脑袋,幽蓝月光落下。 慕君衍半眯眼盯着怀中花容娇靥,一双水洇洇的眸子殷殷而望,云鬓微乱,一根发丝搭在她眼尾睫羽上,随之颤动,平添几分娇柔凄美。 他被自己气笑。 竟让小丫头片子得逞。 索性伸手勾住那柔软无骨的腰,又问了句:“你是何人?” 那张昳丽的脸,慌乱无措,带着窘迫和羞惧。 急得语调娇嗔,带着真实颤音:“你是何人,快让我起来!男女授受不亲,教人瞧见就不好了。” 顾婳自顾自的装模作样,根本不敢直视对方的脸。 头顶传来一声冷叱:“小丫头,竟敢勾引爷!吃了熊心豹子胆。” 相比被姑爷和嫡姐蹉跎,比面对慕君衍还要可怕。 她想慕君衍再凶,不也是个男人嘛? 顾婳手脚乱摸的要站起来,却被紧固着腰,就是站不起来。 挣扎间,单薄的衣衫滑落,露出香肩和前胸半片春光。 借着酒意,佯装害怕,娇小身躯颤栗反而尽显媚态。 几个推搡间,人就被扛进书房。 从书台到软塌,顾婳刚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到无力动弹,只能摆烂任人摆布。 回想起来,真让人脸红心跳。 顾婳胡思乱想间,三人已经越过书房,到了镇国公慕君衍平日休闲看书的观山楼前。 刚才通报的小厮站在门口,见她们到了,忙上前行礼。 “少夫人,主君请您进去。” 顾婳头都不敢抬,死死盯着顾宛如的脚后跟,亦步亦趋的跟进去。 她没看见,一道逼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顾宛如行完礼,听到公爹淡漠疏离的声音叫免礼,微微抬头就发现公爹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背后。 顾宛如扭头,看到顾婳的发顶。 心头猛然一跳。 悄然将身子挪了下,正好挡住公爹的视线。 公爹可不能看上这个小贱人,郎君会不高兴的。 顾宛如笑得端庄得体:“父亲,难得您回家,儿媳本备下接风宴,替父亲接风洗尘的,没想到圣上先宣召您进宫了,还请父亲莫要怪罪媳妇未尽孝心。” 慕君衍淡扫她一眼:“无妨。” 对顾宛如,慕君衍很是失望。 他记得五岁的小豆丁很有爱心,待她长大,十里红妆为慕安求娶她,希望她能替自己管好国公府,扶持夫君成才,没想到她长大了变成这个样子。 不说管理国公府了,就连自己夫君后院都管不好,更不敢将国公府管家权交给她。 但木已成舟,无可奈何。 顾宛如殷切道:“不如今晚设家宴,庆贺父亲凯旋可好?” 她要好好露一手,哄得公爹开心,国公府的掌家之权还没给她呢。 “不必虚礼。”慕君衍很敷衍。 顾婳低着头听着他的声音,耳根子又开始发热。 昨晚他粗喘着在她耳边说过几句情话,那语气与今天的完全是两个人。 脑海中回想着他的模样,却只记得那双洞察人心的厉眸。 嗐,她当时都要吓死了,还要顾着演好戏,哪里敢正面看他。 “无事就退下吧。” 顾婳心里咯噔。 这就让走了? 她怎么办? 难道主动说昨晚爬床的就是她…… 那肯定不行! 酒后误闯文瀚轩酒后乱性的小侍女,完事后仓皇逃跑。 这会又蹦出来没脸没皮的承认,岂不是妥妥的说明她在谋算主君? 男人可以被勾引,但不可被算计。 尤其是慕君衍这种权势滔天、杀人如麻的战神。 但是,今晚…… 姑爷会强要她! 第5章 趁他醉把他睡 看到顾宛如行完告退礼准备走,顾婳把心一横。 疾步跟上,用只有顾宛如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长姐,敬茶方能体现您对公爷的敬重,若想给国公爷留个好印象,不如敬完茶再走?” 顾宛如本就不甘心,只是一时无法。 经顾婳一提醒,她深表认同。 眼下的确是表现孝心的机会,之后不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公爹了。 顾宛如厚着脸皮,转身福了福:“父亲,媳妇想向您敬茶,以表孝心。要不然,郎君回来会责怪媳妇不懂规矩的。” 顾婳的小动作全都落在慕君衍的眼里。 看着低眉顺耳的小丫头,眼底缓缓漾起波澜。 昨晚胆大包天,今天连抬头看他都不敢了? “好啊。”男人的语调尾音悠长,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奉茶。”周醇宇吩咐小厮。 顾婳忙道:“奴婢来做吧。” 她低着脑袋,径直走到小厮面前:“请小哥带我去茶室吧。” 顾宛如很满意,这样才显出她对身边奴婢调教有方。 管家之权她势在必得。 小厮看一眼周醇宇,见他点头:“姑娘请随小的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隔壁茶室,小厮悄悄瞄一眼身后,确定无人,方敢低声说:“姑娘不用动手,小的泡好,姑娘端出去就好。” 小厮是服侍镇国公读书的,名叫冬墨。 顾婳就是从他这换取主君昨晚回府的时辰。 她用的借口是少夫人想要知道主君什么时辰回府,想要准备吃食送上敬孝心。 “还是我来吧。” 顾婳柔软入骨的声音,听得冬墨耳朵红得滴血。 冬墨见她伸手过来,慌忙让开,却一眼看到她手心全是红肿的水泡,吓得惊呼。 “你的手怎么了?” 顾婳忙做了个噤声动作:“冬哥不要叫,我受伤的事可不能让人知道了。” 冬墨压低声音,焦急道:“这么重的烫伤,不上药手会坏掉的。” 顾婳杏眼微红:“没关系,我不沏好茶,长姐会罚我的。” 冬墨惊讶地张大嘴:“长姐?你是少夫人的亲妹妹?那你怎么穿着侍女的衣裙,还自称奴婢呢?” 顾婳入府才一个多月,除了周管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见过她的都以为是少夫人娘家新送来的陪嫁侍女。 顾婳用两条手绢将手掌裹起,语调哽咽:“我是姨娘生的,作为陪嫁入府,不就是奴婢吗?” 冬墨简直不敢相信。 看着她隐忍得让人心生怜惜,就控制不住火气往上窜。 “顾侯府乃清贵世家,就算庶出也是主子小姐啊,怎能这么糟践人呢?” “冬哥千万不要这样说,被长姐听见了,我就没命了。” 小美人儿吓得花容失色,任谁都受不住。 冬墨心软得一塌糊涂:“我不会说的。亏你那么努力的帮少夫人打听主君的消息,她对你却这么狠心,太过分了啊!。” 顾婳有些心虚,不敢看他:“长姐今晚……要将我送给姑爷,我不愿意又能如何?她是主,我是奴,没有人能救我。” 冬墨脱口惊呼:“把你送给公子?公子房里七八个通房姨娘闹得不可开交!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你可是她亲妹妹啊!” 顾婳拖着哭腔:“哎,都是我的命不好。冬哥,此事千万不可告诉他人,否则,长姐会狠狠罚我的。” 冬墨拧着眉:“嗯,我知晓轻重。” 茶已沏好,顾婳红着眼睛:“冬哥可以帮我端进去吗?我的手这样,若是主君瞧见了,误会长姐虐待奴婢,影响长姐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冬墨无语:“你……都这样了,你还处处替她着想?你也太傻了。” “求你了。” 面对少女楚楚可怜的哀求,冬墨赶紧端起茶盘。 “自然是我端,你快将手绢解开,还没上药,水泡被挤破了就不好了。” 顾婳感激的掏出一锭银子,塞进冬墨的手里。 “这使不得!昨天你给我五两了。” 顾婳红着眼圈:“昨天是长姐给的,今儿这个是我的。一来感谢冬哥替我保密,二来,冬哥是个好心人,能不能帮我寻些好药?” 冬墨眼圈跟着红了。 亲妹妹的手烫成这样,还要来她沏茶,难道连药都不给吗? 这少夫人的人品可真够差的。 顾婳和冬墨走进正屋,顾宛如端起茶盘上的茶盏,跪下敬茶。 慕君衍接过喝了:“起吧。” 顾宛如满脸殷勤:“父亲,您今晚回府吗?媳妇安排席面,让郎君和您父子好好叙叙话可好?” “再说吧。”慕君衍态度缓和了许多。 “是。”顾宛如开心了。 今晚虽没请到人,但父亲没有完全拒绝啊。 她必须得替郎君办了请封世子的大事,让夫君高看她。 顾婳心头一跳。 如慕君衍今晚不回府,那她岂不难逃厄运? 忍不住飞快抬眸看向上座男人,没想到正对上审视深邃的目光,吓得她赶紧低头。 “还不快走?”顾宛如见她脸色煞白,蹙眉低喝。 等两人离开,周醇宇朝冬墨挥挥手:“下去吧。” 冬墨磨磨叽叽、欲言又止。 周醇宇瞪他:“有屁快放。” 冬墨鼓起勇气:“主君不给少夫人点赏赐什么吗?” 他想给可怜的顾姑娘送药,所以,得有个由头去少夫人院子里。 周醇宇瞪大眼睛:“你个小兔崽子越发胆大了!” 慕君衍若有所思的看着冬墨。 “冬墨提醒得对。顾宛如嫁进来次日我就出征了,今天算是第一次吃她的媳妇茶,是该赏点什么。” 冬墨大喜。 “主君想赏什么?我去库房挑?”周醇宇揣摩着主君的意思。 “冬墨去吧,随便挑。” 冬墨愣住:“小、小的去挑?” “你提的好建议,自然你去。”慕君衍面上瞧不出情绪。 冬墨吓到了。 主君是生气他多嘴了吧? 赶紧求助的看向周醇宇。 周醇宇似乎猜到什么,扯下自己的腰牌地给冬墨:“和库房说主君让你来挑的,快去。” 冬墨心惊胆战的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腰牌,眼神空洞地飘了出去。 天爷啊! 这可是掌家腰牌啊。 库房东西任由他挑? 他怎么有种生死不明的恐慌啊? “看他挑了什么。” 慕君衍话音一落,暗处人影闪出,随冬墨而去。 周醇宇瞄一眼主君的脸色,试探问:“您觉得昨晚那个女子就是少夫人身边这个侍女?” 主君说她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体香,一双媚眼天生尤物,这种人留在府里就是祸害,定要他给挖出来。 刚才他在门口遇到顾家姐妹,隐约闻到少夫人妹妹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香气,绝不是府中侍女会有的。 再看她那张脸,丢到京城顶级贵女堆里都很扛打。 周醇宇当机立断派人去暗查锦绣阁。 以前那些爬床不成的,都要打上三十大板卖出去。 这次趁主君酒醉爬床成功,还敢偷寐衣逃跑,如被找到定要被打死的。 “我的寐衣寻到没有?”慕君衍斜他一眼。 今早醒来,他盯着床单上一块形似梅花的血迹,被气笑了。 他这是被人趁他醉把他睡,然后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走了? 胆大包天的小东西,若敢用寐衣要挟爷,她就该死。 第6章 主君终于成为正常男人了 周醇宇忙道:“已让人去锦绣阁去查了,一会就有消息。” 如果爬床的是少夫人的妹妹,不知道主君会不会留条命,毕竟少夫人年幼时对主君有恩。 不一会儿,暗查锦绣阁的人回来了。 “主君,周大管事,寐衣在少夫人的侍女床板下找到了。小的原封不动留在原处了。” 周醇宇拿眼瞄主君,依旧平静得毫无波澜。 “送碗药去?” 毕竟,万一有孕怎么处置呢? 慕君衍脑子盘旋着昨晚小女人的样子,没听见他的话。 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周醇宇见他不说话,心里惊骇不已,主君居然让留种? 又过了一盏茶,一袭黑衣的侍从走了进来。 “主君,冬墨挑选了两匹前年御赐的衣料,另外要了一瓶御赐的雪莲玉容膏,还有一瓶府医调配的烫伤药。” “两年前的衣料?雪莲玉容膏?这是个什么赏赐法?”周醇宇不明白了。 他还以为小兔崽子想巴结少夫人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那丫头手烫伤了。” 慕君衍端茶,拎盖拂去茶沫,语气有点凉。 小丫头真会勾人,连他最贴身服侍的冬墨都被拿捏得妥妥啊。 这是把他当死人了吗! 周醇宇瞪大眼睛。 “手烫伤了?那也不能拿雪莲玉容膏啊,那可是银子都买不来的御赐珍品。” 侍从开口:“烫得很严重,两手心都红肿起泡了,唯有雪莲玉容膏才能让肌肤完好如初。” 侍从叫赤羽,是慕君衍贴身护卫。 负责暗中保护和监视时早将顾婳和冬墨的对话听完了。 “啊?” 一向情绪稳定的周醇宇被惊到了。 周醇宇御下非常严厉,犯错打人毫不手软,但对府里的侍女婆子,只要不是大错,一般不会让人伤到皮肤筋骨。 少夫人看似温婉贤淑,原来这么心狠吗? 赤羽又开口:“少夫人今晚会将她送给慕安公子。” 主君没把人直接丢出去,还将人扛进书房,他也差点惊掉下巴。 他在书房外警戒,直到凌晨天亮前,瞧见小丫头偷跑出来。 没有主君吩咐,他自然不会跟上去。 主君不喜女人是一回事,但主君睡过的女人,再被自家儿子收为通房,事后让主君知道他知情不报,不得卸了他两条腿。 这事,他得说。 “啊!”周醇宇又被呆到了。 不管是卖还是打死,主君染指过的女人肯定不能给公子。 主君一向很疼公子慕安,他这几年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主君也极少过问,下人们更是不敢管了。 但这事关伦理啊,万一…… 怀上了……算谁的? 岂不乱套了! 周醇宇偷瞄主君的脸色,萧君衍的脸略微沉了些。 见慕君衍端着杯子,盯着杯中茶半晌没说话,忍不住开口问:“主君,按惯例办?” 那丫头今晚不处理,万一再被公子染指,主君脑袋上岂不是绿油油的一片? 他不敢往下想了! “你们说,这小丫头是想逃避安儿,还是想攀高枝?” 周醇宇斟酌道:“瞧着……顾家这位小女娘挺单纯的。” 周醇宇之前也没见过顾家二娘子,今天一见,觉得和少夫人完全不同,那双纯净如水的眼睛,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若是他亲眼见过顾婳是怎样生扑主君的,估计不会这么想了。 赤羽抱着剑,冥思苦想。 小女娘撞到主君后,努力要爬起来,还呵斥主君快放了她呢。 是主君不知抽了哪根筋,强硬将人扛进书房给办了。 刚才看小女娘那模样胆小如鼠,都不敢抬头看人,怎敢冒着丢命的风险生扑慕大杀人魔王? 若真是故意勾引,今天又为何不挑明呢? 万一主君不要她,岂不白瞎了清白之身?搞不好,小命都没了。 想不通啊,想不通。 “你怎么看?”慕君衍淡淡看向貌似精明,一脸严肃的侍卫。 赤羽认真道:“……属下觉得,顾姑娘有苦衷。” 那小身板,对上慕大杀人魔王,哪里挣脱得开? 在他看来,主君的意志力开始薄弱了。 哟呵。 还是他的错了? 小丫头这就把他身边左膀右臂给蒙蔽了? 慕君衍气得将手中茶盖呯的一合,绷着脸站起来往外走。 周醇宇和赤羽对视一眼,主君有点生气咋的? “今晚安排与他们夫妇一起用晚膳。” 慕君衍抬脚跨出门槛时丢了句。 “是。” 听到这句话,周醇宇松口气,小丫头的命应该保住了。 赤羽眼睛一亮。 哇,主君终于成为正常男人了。 二人欣慰的对视一眼,赤羽赶紧追了出去。 …… 顾婳跟着顾宛如回去的路上,一路脑子乱糟糟的,心里直打鼓,连手心的痛都忽略了。 不知道冬墨会不会将她受伤和今晚要将她送给姑爷慕安的事情说出去。 万一,爬床失败了,今晚她要怎么办? 进了锦绣阁,顾宛如看她一眼:“婳儿,你厨艺好,你去厨房给公子安排晚饭吧。” “是。”顾婳满怀心事转身。 “婳儿,你的手可还疼?”顾宛如在她背后关心问。 “无妨。”顾婳没回头。 “去包扎起来,免得让公子见到倒胃口。” “是。” 顾婳向外走,银枝刚好进来,她正憋着满腔怒火,见到她就扬手就狠狠地扇去。 顾婳脑袋一歪,顺便用屁股朝银枝一撞。 啪! 银枝包裹着的双手重重拍在门板上,痛得抖着双手惨叫。 顾宛如赶紧道:“快扶住她。” 金葵赶紧扶住银枝,银枝痛得眼泪直飚。 “大娘子,您要给奴婢做主啊,是顾婳小贱人故意烫伤奴婢的。” “金葵,你去给婳儿手上上点药。”顾宛如吩咐。 她不想让郎君晚上看到顾婳手上的烫伤太严重,免得损害她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是。” 见金葵和顾婳离开,顾宛如在妆匣子选了一根金簪给银枝插上。 “你呀,且忍忍。谁让公子看上她了呢?待公子玩腻了,你想怎么着都行。这会子消停点,不能让她身上再有伤了。” 银枝委屈极了:“奴婢是替大娘子委屈。” 顾宛如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心疼你啊。待你和表哥新婚的时候,我定给你一大笔做添妆。” “今晚你就好好休息,这里有顾婳和金葵服侍就行。” 银枝还要说话,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 “少夫人在吗?小的送主君给少夫人的赏赐。” 银枝伸头去看,欣喜的站起来:“是主君身边的冬墨。” “快请。”顾宛如很高兴。 “少夫人,这是主君让小的送来的。主君说少夫人入门后第一次正式敬茶,这是给您的见面礼。” 冬墨捧着两匹灰突突的锦缎面料。 顾宛如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勉强笑道:“辛苦你了,且放桌上吧,待明日早上我亲自谢公爹。” 她看一眼银枝。 银枝不情愿的掏出一颗黄豆大的银瓜子递过去:“呐,我们少夫人赏的。” 冬墨没接:“这是小的应该的。” 眼珠子溜了一圈,没见到顾婳,直接将锦缎放在桌上就告辞了。 银枝哼了声,一脸嫌弃:“这都是什么货色啊?花型是好几年前的,颜色这么老气,给老夫人穿差不多,怎配得上大娘子啊?” 大宅门内的赏赐有讲究,赏得越贵重越给脸。 顾宛如心里也生气:“你和金葵各分一匹。” 银枝扁了扁嘴:“奴婢都嫌弃呢。主君也太不将您放眼里了。” 顾宛如在窗边软塌坐下:“不用着急。等郎君成了世子,府中中馈到我手上,国公府的东西不都是我的吗?” 第7章 我被国公爷看上了 冬墨正在院子东张西望,想寻个锦绣阁的人问下,一眼瞧见金葵从西角门走出来,忙迎上去。 “金姐姐,你们顾婳姑娘在哪?” 金葵认得他,对着西角门指了指,“在小厨房呢。” “她手伤成那样了还要她干活?”冬墨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金葵诧异看他:“你知道她手受伤了?” 冬墨猛然想起,顾婳让他不要说来着。 “没有,没有,今天她帮少夫人沏茶时,看到手指有点红。” 金葵没想这么多:“我给她上了点药。” “多谢姐姐,我有点事寻她问问。”冬墨不想再多说,赶紧往小厨房跑。 金葵拧着眉看他背影,顾婳何时与国公爷身边的人这么熟了? 顾婳和厨娘正忙着,不经意抬头就瞧见冬墨从月亮门探出半个身子,朝她招手,把她吓了一跳。 飞快看一眼厨娘,幸好她低着头烧柴没看到。 她快步走出去,低声问:“冬哥,你怎么来这了?” 万一顾宛如发现端倪,她不会放过自己的。 冬墨也不敢久留,飞快将两瓶药膏塞进她手里,压低声音:“白瓷瓶的是宫里的宝贝,你一定要用,能保你肌肤恢复如初。另外一个是烫伤药。” 顾婳一愣:“这么贵重,我不能收啊。” “主君赏你的,尽管用。”冬墨怕厨娘发现她,赶紧跑了。 如果是国公爷赏的,冬墨何必偷偷摸摸? 定是冬墨好心想办法弄来的。 顾婳看看手中的两个药瓶,眼圈一热。 自从进了国公府,还是第一次被人关心。 原来,好人,还是有的。 顾婳忽然想起,提起裙子追了上去,低声喊:“冬哥,冬哥,主君可还在府里?” 冬墨头也没回,摆摆手:“刚才就出府了。” 顾婳心底一凉。 指望不上了? 顾婳没想到还未到晚饭时辰,姑爷慕安就来了。 “金葵,叫婳儿来服侍。”顾宛如含笑吩咐。 不一会儿,顾婳端着一盘点心,跟着金葵走了进来。 二人给两位主子奉茶摆上点心。 慕安的眼睛毫不掩饰的落在顾婳身上,像只苍蝇黏在美味点心上。 顾婳浑身发冷,将点心放进白瓷碟中后,默默后退。 顾宛如面带柔婉笑容,眼底淬满冰渣。 慕安拉起顾宛如的手,深情款款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顾宛如娇羞的窝在慕安的怀里:“能嫁给郎君,是妾的福分。” 看着这对夫妻虚伪的秀恩爱,顾婳差点要吐了。 顾宛如视她为眼中钉,恨不得自己永远消失在她面前,为了固宠,将她摆上砧板,任人宰割。 慕安窥觊美色,满足私欲后又想从夫人身上捞到好处,故杀了她粉饰太平。 没有人在意她愿不愿意,没有在意她和腹中孩儿的生死。 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个物件、是个玩意。 顾宛如,你的一生,都是偷我的。 你忘了吗? 上一世,慕安就在今日晚饭后强暴了她。 这一世,她要如何逃出魔掌? 顾婳脑海里乱糟糟的。 顾宛如和慕安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可慕安的眼睛一直黏在立在后面的顾婳身上,满眼饥渴难耐,对怀中妻子开始敷衍,甚至透着不耐烦。 顾宛如也察觉了,强压心里不快,轻轻推开慕安,千柔百顺的轻笑。 “用膳还有一会儿,妾身有些乏了。不如郎君去偏室歇息片刻,我们都有了精神头用膳会更香。” 慕安欣喜若狂的在顾宛如的脸颊亲了一口:“夫人真是体贴。” 顾宛如瞪他一眼,娇嗔道:“郎君记得妾身的好就行。” 回头看向顾婳,温和道:“婳儿,你服侍姑爷去歇息吧。” 顾婳浑身一僵。 晚饭还没吃呢! 顾婳僵硬的引着慕安朝偏室走去,感觉到背后那双饿狼般的眼睛,背脊冒出一阵阵寒气。 到了门口,顾婳没有进屋,警惕的往边上一让:“姑爷,请进……啊!” 慕安猛然抱住她,直接往屋里推。 顾婳吓得脸都白了,双手死命扒住门框:“姑爷、姑爷、放开我。” 慕安见她死不松手,索性将她翻转,摁在怀里,嘴直往她脖子脸上拱,上下其手撕扯她的衣裙。 “宝贝儿,从今儿开始,你就是爷的人了,快让爷好好的疼你。” 顾婳绝望的哭喊起来:“姑爷,您快放开我……” 慕安满眼淫欲,见她死死挣扎,不耐烦的将人打横抱起,直奔屋内。 慕安将人丢到软榻上,一边脱衣一边扑上去:“你好好服侍爷,爷会好好疼你的。” 顾婳心急如焚,使劲推着他,把心一横嘶声力竭的大喊:“姑爷,长姐将我送给国公爷了,您不能动我,快放开我!” 慕安怔愣:“你说什么?” 顾婳忙道:“您不信可问长姐。今早长姐带我去见国公爷,我已被国公爷看上了,你不能动我。您不是想请封世子吗?若是动了国公爷的女人,后果您可想过?” 她打定主意,如果他还要用强,就用头上的银簪与他同归于尽罢了! 慕安脸色难看,扭头看向窗外。 正屋就在斜对面,顾宛如一直站在门边,正满腔怒火的盯着这边。 她没想到慕安这么心急,人没进屋就开始动手动脚了,完全没给她这个正室留颜面。 顾婳大喊大叫也听见了,赶紧带着金葵走了过来。 “你休要胡说八道!”顾宛如面上的端庄都挂不住了,满脸怒气。 胆敢挑拨他们夫妻关系! 顾婳趁着慕安手力稍松,推开他跳下软塌,想跑出去,却被慕安横臂压门拦住。 慕安脸色难看:“顾宛如,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顾宛如急了:“郎君,妾身怎么可能将她送给父亲?妾身这不都将人送到你身边了吗?” 她可是未来国公夫人,岂容人破坏她贤良淑德的完美形象。 顾宛如扭头冷冷的看向顾婳:“妹妹,若你不愿意服侍郎君直说便是,做姐姐的还能强迫你不成?再说了,父亲向来不近女色,岂是你能诬陷的?” 慕安回过神来,冷冷看向顾婳:“顾婳,爷瞧上你是你的福气,亦是你长姐大度。怎么?你是瞧不起小爷,想爬我父亲的床!” 顾婳知道慕安最恨的就是镇国公一直没有为他请封世子。 她常常听见慕安和顾宛如在房间里骂镇国公,甚至骂老夫人,说他们母子从未将他当做亲生儿孙。 还说镇国公无后,国公府的一切都是他的,待镇国公老了,也别想他们尽孝。 这也是顾宛如从来不理会患有痴症老夫人的原因。 顾宛如见郎君生顾婳的气了,语气柔和下来:“妹妹,长姐怎么会害你呢?郎君一向怜香惜玉,你看后院那几位姨娘,哪个不是锦衣玉食的?郎君将来继承国公府,还少得了你的荣华富贵? 父亲年纪大了,又向来不喜女色,就算你想服侍他老人家,他也不会要你啊。到头来,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荒废了你大好年华? 退一万步说,长姐将你送回家里,以你的身份,父亲母亲还不是随意指个人让你嫁了,如何比得上国公府唯一的公子尊贵呢?” 顾宛如这番话戳到慕安肺管子了,小贱人敢拒绝他去攀附父亲。 分明瞧不起他。 气得扬手一巴掌就甩在顾婳脸上,怒骂道:“父亲是你能肖想的吗!贱货!” 顾婳的脸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响。 慕安目露凶光:“来人,将她绑了,丢到房中。” 外面两个小厮进来,摁住顾婳就要绑人。 第8章 姑爷他爹有请 顾婳奋力挣脱,扑通跪在顾宛如面前,顾不得手痛,使劲将包裹手的手帕扯开,摊开双掌。 哭道:“长姐,您深爱姑爷,本就不情愿让我服侍姑爷,您让银枝故意将我的手烫伤,还带我去给国公爷敬茶,不是让国公爷心存怜惜看上我吗? 长姐,如今您已如愿,国公爷已经看上我了,我不会再碍您和姑爷的眼了啊。长姐,您劝劝姑爷,放过我吧。” 慕安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盯着那双手,虽涂抹了药,却依旧红肿得厉害,还流着黄色液体。 扭头看向顾宛如:“顾宛如,你让她今晚服侍我,为何要将她的手故意烫成这样?” 顾宛如急了:“我怎会故意烫呢?是银枝泡茶太烫了,顾婳自己不小心被烫到了。我本是带她们三人一起去的,但半路上银枝被她打翻银壶也烫到了,我让金葵陪银枝回来上药,所……” “所以,她和银枝都烫到了,那为何你只带她去见父亲?你是想让她故意来恶心爷是吗?” 慕安目光阴狠。 顾婳低着头嘤嘤嘤的哭着。 她倒要看看,当夫妻心中埋下一根刺,是否还能恩爱如初? 顾宛如第头次见慕安表情如此可怕,吓得脸色一白,顾不上贤良淑德的人设,一把抓住顾婳的头发,逼她仰起头。 “贱人!胆敢挑拨我和郎君的恩爱!你敢攀附父亲!是想找死吗?” 顾婳顾不得头皮撕裂般疼,赶紧从袖子里掏出雪莲玉容膏和烫伤药。 “这是国公爷给我的赏赐。” 顾宛如微怔,松开顾婳的头发,想拿过药瓶看。 慕安一把夺过:“雪莲玉容膏!” “这可是千金难求的西域贡品啊。我知道皇太后赏过父亲一瓶,前日夭夭的手指烫到了,我向周管家讨要,他说父亲要留着自用的。父亲居然舍得给你?” 小娼妇也配! 顾宛如气得差点脱口而出。 满眼狐疑的盯着顾婳:“父亲什么时候赏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顾婳抹着眼泪:“长姐敬茶回来后,吩咐冬墨送来的。” “冬墨?”顾宛如一肚子火,憋着难受。 父亲就赏她两匹破旧锦缎,给小贱人赏西域贡品?而且还特意绕过她? 难道父亲今天一眼就迷上小狐狸精了? 父亲不是不近女色吗? 顾宛如和慕安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迟疑。 事关袭爵,他们不得不谨慎。 顾宛如眼珠子一转:“郎君,父亲赏药,是因她烫伤严重,并非看上她。满京城的贵女都想嫁给父亲呢,父亲谁也没瞧上,又岂能瞧上个姨娘生的奴婢?” 慕安深以为然,盯着跪在地上云鬓散乱的顾婳,冷哼:“今晚爷就要了你,父亲疼我,自然不会和儿子抢女人。” 顾婳大惊,爬起来就要跑,却被慕安一把扯住后衣领。 “想跑?来人,带走。” 顾婳奋力挣扎,嘶声力竭的哭叫:“姑爷、长姐,求你们放过我,我一辈子做牛做马服侍你们。” 顾宛如冷笑:“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一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人从院门走了进来,笑呵呵道:“哟,公子也在啊。” “周大管家。” 顾宛如见到来人,心里一惊,可不能让父亲那边的人看见她苛待庶妹,赶紧扯了扯慕安的衣袖。 慕安赶紧松开顾婳的衣领,掩饰着慌乱,扯出一抹勉强笑意:“周大管家可是稀客啊。” 顾婳已经软了腿,直接瘫倒趴在地上。 衣服凌乱,头发乱糟糟,低头抽泣的模样要卑微就有多卑微。 周醇宇视而不见,对慕安夫妻拱手:“主君说难得回府,特命摆下席面,请公子少夫人移步前院用晚膳,一起闲话家常呢。” 顾宛如和慕安大喜,齐齐松口气。 顾宛如趁机邀功:“今日妾身敬茶时就说郎君想尽孝,特意请父亲用晚膳,这不,父亲应允了。” 郎君这下该感谢她了吧? “夫人贤惠。”慕安勾了勾她的下巴,笑道。 顾宛如娇羞撇开脸,对周醇宇客气道:“顾大管家先行一步,待我和郎君更衣立刻过去。” 慕安看了一眼跪着的顾婳,温和的吩咐:“你的手受伤了,就回房休息吧。” 顾宛如忙去扶顾婳:“傻妹妹,郎君是为你好,不想你今后受苦受累呢。快起来,回房休息吧。” 顾婳刚想反驳,还未开口…… 周醇宇好似刚看到她:“这位就是少夫人娘家二娘子吧?主君听闻亲家二娘子进府,吩咐一起过去见个面,款待款待呢。” 顾宛如身子一僵。 飞快看一眼慕安,慕安看她的眼神覆了一层寒霜。 顾宛如强颜欢笑:“周大管家,顾婳乃庶出,身份卑微,不配让父亲招待,她就不去了吧?” 周醇宇一脸为难:“少夫人,主君发话,老奴不敢不从,请不到人,老奴要被罚的。要不您自己去回?” 顾宛如摸不透父亲是否真的看上了顾婳,但周管事如此说,她自是不敢不从,顶着慕安阴沉的眼神,硬着头皮道:“父亲给的天大恩赐,岂能不去。妹妹快去梳洗更衣,别失礼了。” 顾婳心头一松。 没有枉费她昨晚……卖力忙活了一宿。 她颤颤悠悠的站起来,步履阑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腿脚不利索,像是双腿过度疲劳后的样子。 周醇宇眼底一闪,面色如常,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顾婳昨晚被折腾一夜,刚才又挣扎撕扯,几乎耗尽体力。 拖着面条一样的双腿,费力的紧跟在他们身后。 席面摆在后花园临水的揽月榭。 顾婳看到荷花池的瞬间,浑身骤然冰寒。 濒死的窒息感顿时袭来,双腿发抖,迈不动步子,软软靠上柱子,遍体生寒,喘不上气来。 前世,她就是在夜深人静时,被慕安和银枝两人拖到这里,将她死死摁在冰冷刺骨的水里被活活淹死。 金姨娘因为妒忌夫人,要将她的女儿踩成为最卑贱的人。 偷换了正室的女儿,假嫡女享受着荣华富贵,真嫡女被姨娘欺辱逼为贱婢,将她调教成男人手中的玩意,为亲生女儿铺路。 世间的事竟如此可笑! 她背负奴籍这座大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失了清白,没有亲人,她自怨自艾,只怨上天不公,怨自己命苦,没有出生好、疼爱自己的娘亲。 怨自己胆怯,不敢不顾一切的逃出去。 她只想苟活罢了,他们连这一点奢望都要掐灭。 而那对夫妇,做尽腌臜事,依旧享受荣华富贵,琴瑟和鸣,执手一生。 岂知,她的命苦都是人祸! ……凭什么? 她又恨又不甘心。 顾婳抬头,看向揽月榭内。 威严挺拔的男子一袭黑袍,正襟危坐。 他是她的救命稻草。 可他一眼都不看自己…… 顾婳死死抓住衣襟,苍白的脸颊和淡得几乎没了血色的唇,可见她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的痛苦。 顾宛如发现顾婳异样,伸手在她腰间掐住一块皮肉,使劲一拧,痛得顾婳抽一口冷气,瞬间清醒过来。 顾宛如恶狠狠的在她耳边低语:“胆敢再耍花招,回去打断你的腿,再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说完,抬起头换上满脸温婉的笑容,随着慕安向前,款款朝慕君衍行礼。 “儿子(儿媳)给父亲大人请安。” “免礼,坐吧。”慕君衍抬手,淡淡道。 第9章 才女之名 夫妇二人落座,顾婳和金葵分别立于顾宛如身后。 小厮们端着精致的菜肴鱼贯而入。 周醇宇亲自为三位倒酒。 “听闻你二妹妹到府上了?人呢?”慕君衍漫不经心的问道。 顾宛如心里一喜,父亲都不记得顾婳的脸了,说明没有看上她。 赔笑道:“父亲见谅,庶妹乃姨娘所出,不太懂规矩。” 扭头看向顾婳:“杵着干嘛?还不赶紧向主君行礼啊,可别给顾府丢人。” 慕君衍目光稍抬,看向低着头的顾婳,瞧不见脸,只见头顶乌发。 顾婳稳住情绪,低着头,轻步上前跪下。 用谨慎又清冷的声音道:“顾婳见过国公爷。” 声音与昨晚那声声娇媚勾魂的呻吟完全不一样。 慕君衍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一个人吗? “起来吧。” 慕君衍目光落在她被手帕包裹的手上。 “药可用了?” 顾婳没想到他会开口问,下意识抬头,正对上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如一双利刃刺得心口停顿。 吓得低头,颤悠悠回道:“用、用了。多谢主君赐药。” 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也没有半分亲密欢~好后的暧昧情绪。 他的眼神就像神明俯瞰众生,平淡而疏离。 顾婳心里七上八下的。 顾宛如的笑容僵住。 父亲这是等于承认赐药了啊。 慕安看向顾宛如的眼色又阴了下来。 “都是一家人,坐下。”慕君衍看着顾婳。 顾婳怯怯的小眼神,小心翼翼的看向顾宛如。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资格与长姐一起坐在饭桌上吃饭。 顾宛如恨透了她的一副被拿捏得要死要死的模样,这不是明摆着让父亲觉得自己欺负她了吗? “金葵,搬张方杌过来。” 顾宛如强忍着怒气,递给顾婳一个警惕的眼神:“还不快过来坐。总是一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顾婳听话的上前,弯腰福了福:“多谢国公爷赐座,多谢姐姐姑爷恩赐。” 方杌很矮,顾婳本就娇小,坐下去顿时比顾宛如还矮了半个头。 她没有半点介意,轻轻挨半个屁股,端正坐着,依旧低着脑袋,正好对着面前饭碗。 心里却冷笑。 亲姐姐当着夫家面踩自家妹子,她倒以为赢得面子了? 真是愚蠢。 难怪她拿捏不住自己郎君,只知道塞美人笼络郎君的心。 像慕安这种黑透心肝的男人,多少美人能满足他? 不过是玩几个月就丢开了,再去寻新的刺激的。 长姐这位夫君玩得可花了,不知道嫡姐可知晓? 慕君衍不管女人间的小心思,端起酒杯对慕安道:“你新婚第二日我就出征了,这杯算我迟到的祝贺,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罢,自己先干了。 慕安和顾宛如赶紧端杯说了句吉祥话,跟着喝了。 顾婳惶恐的端起酒杯,不知道跟好还是不跟好,毕竟人家祝的是夫妻两。 犹豫间就听到慕君衍与慕安夫妇聊起家常。 没人在意她,提着的心稍稍放下,缓缓放下酒杯。 慕君衍不举筷子,她也不敢动,只能低着头呆呆的坐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其他事情。 慕君衍今年方三十二,慕安十八,两人相差才十四岁,为何慕君衍要将他记为嫡子呢? 前世,她从没有打听过他们父子的事情。 如今,想要讨慕君衍欢心,就得想办法搞清楚国公府里人跟人的关系,了解慕君衍的喜好。 慕君衍余光不经意的落在顾婳身上。 小姑娘卑微谨慎,木讷得像没见过世面,与昨晚卖力勾引他的女子仿若是另一人。 若不是认得那张脸,还真看不出是她。 装! 顾婳的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叫了几声,慌乱又尴尬的摁住肚子。 长姐没让她吃午饭,刚才又和姑爷撕扯了一会,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慕君衍提起筷子,淡淡道:“吃菜。” 慕安和顾宛如殷勤的为慕君衍夹菜敬酒,说着体积关心的话语。 慕君衍语气平淡,有问必答,简明扼要。 言语间不忘嘱咐顾宛如好好养胎,顾宛如又欣喜又得意,她腹中将是未来的镇国公呢。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唯有顾婳像局外人,满腹心思只夹面前的一碟素炒百合莲子藕片。 “听闻宛如乃京城有名的才女。”慕君衍冷不丁冒出一句。 顾宛如眼神慌乱:“儿媳愚钝,担不得才女之名。” “长姐的诗做得的确好,才女之名自然当得。尤其是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做的三首诗,惊艳了在场的贵人们,长姐因此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因此被众人赞誉称为才女。” 一直当锯嘴葫芦的顾婳忽然开口。 娇柔软糯的声音让在场两个男人齐齐看向她。 顾婳低着头,继续夹雪白的莲子,抿着唇缓缓地嚼着。 好像刚才不是她说话一般。 慕君衍余光落在她未涂口脂,轻轻蠕动的娇唇,泛着天然粉色。 脑海中顿时浮现昨晚被他吸吮至红艳的唇…… 一股燥热从下而上直冲脑门。 赶紧移开目光,端起酒杯闷了一口。 慕君衍有点气恼自己。 他竟生出不该有的、始于本能且必须克制的欲! 顾宛如暗瞪她一眼:“妹妹休得胡说,别让父亲笑话。” 慕安为了让父亲高看顾宛如,笑着接话:“我知道宛如颇具才情,不如就让宛如将三首诗写出来,请父亲指点一二?” 顾宛如脸色一白。 执起手帕掩盖脸色,娇嗔道:“郎君,区区之才,岂敢在父亲面前展示?何况,我们正陪父亲吃饭呢,不如……” “周醇宇,备笔墨。”慕君衍慢悠悠开口。 很快,周醇宇让人抬上来一方小台,摆上笔墨纸砚。 顾宛如狠狠瞪向顾婳。 顾婳放下筷子,看向顾宛如体贴道:“长姐要陪着主君饮酒,不如妹妹替长姐写?长姐的诗妹妹都能背下来。” 顾宛如虽气,眼下只有这个办法:“好啊。” “你会写字?”慕君衍看着她。 顾宛如抢答:“妹妹随我读过两年书肆,会写一些字,但写的不好,请父亲莫笑。” 慕君衍挑眉:“那就请顾二娘子写来瞧瞧。” “是。” 顾婳暗暗给自己打气,走到台边,执笔点墨,从容落笔。 顾宛如死死盯着顾婳,那眼神恨不得将她戳出千百个窟窿眼。 小书台正好在慕君衍身边,侧身便可将顾婳写的字看得一清二楚。 执笔端正,书写丝滑,字体娟秀。 没想到顾府庶出的女儿,竟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慕君衍的目光落在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上。 昨天这只小手很不老实。 眸色暗了暗:“顾二娘子的字不错。” 音调都低哑了几度。 周醇宇眼珠子一转,跟了主君快二十年,从来没有赞过任何女子。 小丫头片子真的让主君瞧上了啊! 他随之笑道:“顾家乃清流世家,顾老太爷任翰林掌院学士,顾家主乃探花郎出身,顾家的小姐自然都是有才的。” 慕安的面色不渝。 顾宛如抓筷子的手青筋鼓起,筷子都快被她折断了。 小贱货踩着她出风头! 第10章 小姨子尚未婚配? 顾婳很快将三首诗写完了,周醇宇让小厮将宣纸拎着展开。 慕君衍微微点头:“好诗、好字,顾家果然出才女。” 顾宛如面带羞涩:“父亲谬赞了。” 慕安见夫人得了父亲赞扬,脸色阴转晴,亲热的在顾宛如手上拍了拍:“父亲替儿子求娶的妻子自然是最好的。” 顾宛如娇羞一笑。 瞧着装模作样的长姐,顾婳心里冷笑。 若天下人知道顾宛如的才女之名,全靠她顾婳造出来的,不知道长姐是否能承受? 慕君衍一直注意着顾婳,将她微末小表情尽收眼底,长着一张单纯好骗的脸,闪着光芒的眼睛出卖了她的小心机。 单看脸,柳眉如烟,星眸微嗔,纯洁中透着娇美。 看身材,凹凸玲珑,反比姐姐长得熟了几分。 他脑海中跳出两个字:纯~欲。 昨晚淋漓尽致的销魂感再度袭来。 慕君衍的手摩擦着骨瓷酒杯,细腻柔滑的触觉就像昨晚光洁的身躯。 漫不经心问:“顾二娘子年方几何?” 顾婳心头狂跳,声如蚊嘤:“小女年方十七,比长姐同天出生,仅晚了一个时辰。” 慕君衍似乎松了口气:“已及笄了……尚未婚配?” 顾婳的脸唰的红了,脑袋都快贴到胸口了。 未嫁女哪能直接在外男面前回答这个问题? 顾宛如摸不透父亲的意思,惶恐的看向郎君。 慕安暗暗咬牙,他觉察出父亲对顾婳似乎也有兴趣。 他在桌子底下伸手在顾宛如的腿上拍了拍。 顾宛如一惊,手中筷子掉在桌上。 慕君衍看过来。 顾宛如脑子乱糟糟的,被两双锋利眼神盯着,硬着头皮答道:“姨娘疼惜妹妹,不想她早嫁。不过,母亲已为妹妹寻下门好亲事,送她到儿媳身边是想让她好好学下如何为人妻。” 父亲总不至于抢已有亲事的儿媳娘家妹妹吧? 她谋算只要拖到父亲出发去南疆后,再让郎君将顾婳收房。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算父亲真喜欢,也只能作罢。 慕安紧跟点头:“小姨子的未来郎君儿子也见过,一表人才。” 顾宛如又接了句:“母亲为妹妹备了丰厚嫁妆,儿媳也为妹妹备了份添妆,保证小两口日子过得舒适幸福。” 周醇宇挑眉,看看主君,又看看拧着眉的顾姑娘。 这对夫妇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这是怕主君瞧上人吧? 慕君衍听不出情绪的幽幽嗯了声。 这……嗯~ 是啥意思? 顾宛如心跳如鼓。 郎君对顾婳势在必得,若她不能让郎君如愿,郎君定迁怒于她。 顾婳急了,朝着慕君衍飞快瞪了一眼。 明明知道她就是昨晚女子,就是不发话要人。 老男人,要她死就给个痛快话! 慕君衍被小丫头片子一瞪,剑眉齐扬。 胆子不小啊,居然敢瞪他。 那小眼神,星眸点泪,幽幽怨怨。 慕君衍竟气不起来,忽垂眸嗤笑,放下手中骨瓷杯,转了个话题。 “管家。让你寻一名识字的侍女在我书房侍墨,可寻到了?” 主君忽地冒出这一锤子,周醇宇懵了半个呼吸,鬼精鬼精的脑瓜子灵光一闪。 眼睛眨了两下,便端起一脸我可太难了的表情。 “主君请恕罪。您要找的侍女要求太高了。欲能誊抄先夫人的诗作和书稿,必须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啊。满京城符合您要求的,就只有书香门第的贵女了,她们又怎能入国公府当个侍女呢?您可为难死小的了。” 京城贵女流行写簪花小楷,小门小户和做侍女的哪有写这玩意的。 顾婳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这借口…… 谁信? 顾宛如被慕安一瞪,心口又开始噗噗跳。 慕君衍叹口气:“我难得在家,这点想法都不能如愿吗?” 顾婳:“……!” 我啊! 会写簪花小楷的大活人在你面前啊。 你倒是开口要人啊! 老男人是想逼她自己求他吗? 可她敢吗? 若她主动请缨,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敢算计慕安夫妻俩,待慕君衍一走,长姐和姑爷定会想尽办法弄死她。 周醇宇一脸为难,目光不经意看向顾婳,眼睛一亮。 “顾二娘子准备在府上呆多久啊?” 顾婳心头一跳。 强压激动,面露怯色,看向顾宛如弱弱道:“我听长姐的安排。” 顾宛如刚要张口,周醇宇立刻接话。 “主君在府中时间也不长,顾二娘子若是无事的话,可否替主君分忧呢?少夫人定会准许的,也是替公子和少夫人尽孝啊。” 顾宛如一噎。 这话堵得她都不敢开口。 慕安急道:“父亲,这不妥吧?毕竟顾婳是顾家的小姐,岂能当下人用?” 慕君衍淡淡看他:“我只是借用顾二小姐誊抄你母亲的书籍,并没有将她当下人。难道,你母亲的事不能劳烦你的小姨子?” 慕安是慕君衍副将的儿子,他父亲战死那年他年方八岁。 慕君衍将他带回国公府时,原配已病故,慕君衍将他记在嫡母名下,入了慕氏族谱,他才有了嫡子身份。 父亲搬出嫡母,他哪敢说不行。 慕安心里一慌:“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夫人觉得合适吗?” 皮球踢给了顾宛如。 被架在火上烤的顾宛如硬着头皮点头:“父亲若是需要,哪有不行的。只不过……顾婳不便住进文翰轩吧?若传出去,有辱父亲的名声。” “对对。父亲的文翰轩从不许女人进入的。”慕安给夫人递了个赞扬的眼神。 只要顾婳继续留在锦绣阁,他便有机会要了她。 当年慕君衍的原配夫人嫁进来就病重,一直安置在内院,到死都没踏进过文翰轩一步。 “我只是想请个会写簪花小楷的人誊抄亡妻文稿诗集,不需住在文瀚轩。” 顾宛如闻言松口气,忐忑的看向郎君,生怕他生气。 慕安无法。 慕君衍又开口:“自然不能让顾二娘子白帮忙。” 顾婳一双杏眼眨巴。 赏她白银啊? 好啊,跑路是需要银子的。 “周管家,以我的名义给顾府送一份大礼,算是我给顾二娘子出嫁的添妆。” “是,小的一会就去办。” 周醇宇笑道,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姑娘。 顾婳一愣,飞快瞟一眼慕君衍。 他这是在为她撑腰吗? 可是,直接给她不好吗? 给侯府,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顾宛如瞪大眼睛,心里的怒火蹭蹭的冒。 国公府除了下聘,还从来没有为她额外送过什么礼到回娘家。 就连她回门带的都是寻常礼物,面子上件数不少,太珍贵的就没有了。 如今,她有孕了,也没有得到不同待遇。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食不下咽,满满一桌子菜,除了顾婳面前的素炒百合莲子藕片光了盘,其他的就没吃多少。 顾宛如与慕安起身告辞,顾婳只好跟着行告退礼。 慕君衍忽开口:“顾二娘子且稍留片刻,誊抄文稿的事宜需交代一二。” 顾婳一抬头就对上顾宛如警告的眼神,害怕的低下头。 悬着的心可以稍稍放下,这男人总算有点良心。 但经过两人那般,单独面对他,顾婳羞惧之心让她有些恐慌。 第11章 国公爷是负心汉 小厮们来回穿梭,脚步生风,却没发出半点声响,很快将揽月榭收拾干净,重新摆上茶台,点了碳炉子,放上茶壶。 没人瞧见顾婳低着头,余光却偷瞄远去的慕安夫妇,又睇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国公爷。 周醇宇挥手,所有人瞬间消失个干净。 他也退到十步开外静候。 慕君衍有力的手指在石桌上有节奏的敲着,周遭气温骤降,一双犀利的鹰眸凝视着手足无措的少女。 顾婳感觉到那一眼的力道,仿若千钧,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更不敢抬头,听觉也就格外敏锐。 手指每敲一下就像在顾婳心口捶了一拳,她的心跳就停一拍。 双腿发软,交握在衣袖中的掌心全是汗。 他不会打算提起裤子,再来个秋后算账,打她三十棍再发卖出去吧? 顾婳暗暗给自己打气。 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卖出去,总比留在那对狼心狗肺的夫妻身边要好。 “你没话说?” 男人声音冷冽,如同审犯。 顾婳被吓得反而激出一股怒气蹭蹭窜上来。 让她说什么? 难道让她一个女子承认爬床? 你身为男人不该主动挑破的吗? 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她是个人! ……可她不敢说。 顾婳一双妙目含泪,欲语还休,那眼神就像看负心汉陈世美。 慕君衍:“……” 一弱一强,力量完全不匹配的眼神对峙,他自感欺负人了。 慕君衍语调缓和下来:“昨晚你来过文瀚轩?” 少女的声音细如蚊吟:“来了……” 哈,这么诚实? 慕君衍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 她不会故技重施,假装崴脚又扑过来吧? 慕君衍警惕的沉了脸,厉声喝道:“你可知国公府的规矩?” 敢违反国公府的规矩擅闯文瀚轩,还敢偷他的寐衣! 不是胆大,而是找死。 顾婳一脸茫然:“小女刚进府不久,还不知道呢。” 那张单纯的脸要无辜就有多无辜,杏眼噙泪,可怜巴巴的。 装! 慕君衍被气笑。 抬手就在茶台上狠狠一拍。 啪! 石桌震了震,茶杯跳了两下,一歪,茶水倾泻。 顾婳整个人惊得弹起来,双腿一软,扑通跪下。 扯出丝帕,掩唇嘤嘤的哭了起来:“主君饶命啊。绝非奴婢擅闯,是长姐想尽孝,命奴婢来打听主君行踪的。奴婢害怕,为了壮胆,来之前喝了一两酒,有些犯迷糊了。” 慕君衍拧眉。 她不是故意的? 难道是他喝得昏天地暗,撞见黑灯瞎火、喝醉了慌不择路的小丫头,一时没控制好,趁人罪把人睡? ……那就再给她一次机会。 “爷在书房丢了一件衣服,正在查窃贼,你可瞧见?” 顾婳耳根红了,呐呐呐好久,不知如何回答。 慕君衍生气了:“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 顾婳硬着头皮:“奴婢不知。” 死不承认人是吧! 小丫头片子是顾宛如的妹妹,打不得又骂不得,慕君衍心里憋着一股火气。 他碰过的女人被任何人染指都让他膈应,自然不能放她走。 他也做不出来要了人家清白身子,不负责任的混账事,但又不想身边有女人。 况且,不知道小丫头片子究竟想如何。 慕君衍第一次觉得天下竟有难倒他的事。 斟酌片刻,缓缓开口,“昨晚我喝醉了,有些糊涂……” 顾婳满脸惊恐的哭着打断他:“昨晚主君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奴婢也没遇到任何人。”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不是故意的,是无意被国公爷酒醉当做泄欲工具的。 她懂事,她给足国公爷颜面。 唯有国公爷心怀愧疚才会真的顾及她的处境。 慕君衍微愣。 娇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怕成这样?至于吗? 他已经很和气了啊。 何况,他也没说不负责任啊。不是说她有未婚夫吗,总得搞明白小姑娘自己想要如何。 脑海里翻腾着昨晚在他身下极力承受的柔软身子,心里不由软了软。 “起来吧,地上凉。” 顾婳慢慢起身,泪眼婆娑,双腿颤颤悠悠,小模样可怜极了。 “坐。” 慕君衍习惯了下命令,此刻尽力将声调缓和下来,但还是格外生硬。 顾婳小心翼翼坐了半边屁股。 她倒要听听他打算如何安置她。 慕君衍也不想拐弯抹角,严肃道:“若换作他人,你早变成一具尸体丢到乱葬岗了。但你是顾宛如的妹妹,可饶你一命。且你已有未婚夫婿,我可送你一份丰厚嫁妆。若有不该有的心趁早歇了。” 男人都这么狗啊! 顾婳泪眼汪汪,怔怔的看着他。 好半晌,鼓起勇气带着哭腔哀求道:“奴婢……没有未婚夫婿。奴婢不敢奢望,只求主君留奴婢在身边做牛做马做个侍女。” 不承认有未婚夫婿? 那就是想要攀附高枝。 “爷不用女人服侍。”慕君衍直接回绝。 顾婳忙不迭道:“奴婢知道主君与先夫人伉俪情深,所以十年未再娶。” “但,国公爷为国为民征战沙场,好不容易回府,理应好好享受一番。小厮哪有奴婢服侍得仔细,奴婢厨艺甚佳……” 慕君衍冷声打断:“爷无口腹之欲。” 老男人油盐不进啊! 顾婳涨红脸,可怜巴巴的展开包裹的手:“女子与小厮不一样的,服侍您洗个脚、搓个澡,手感……有很大不同。” 说完,脸火辣辣的臊得慌,却勇敢的盯着他。 慕君衍看着她包裹的手掌,微黄的液体浸出,目光上移,便看见手臂一截莹白嫩肉。 那夜,这双柔软小手的确…… 顾婳见他耳根悄然红了。 啧啧啧,这就是男人哈。 装模作样的柳下惠,可眼神和面皮出卖了他。 昨晚……开始时他似乎不太熟练,后来就饿狼一般。 久未碰女子的了吧? “上药了吗?”慕君衍移开视线,端起茶杯掩饰有些亢奋的心绪。 顾婳收回手,轻轻嗯了声。 “你先回吧。” 慕君衍长到二十八岁,从来没和女子绞尽脑汁说了这么多话。 真比打仗还累人。 幸亏他没娶妻,要不没战死,已被烦死。 顾婳站起来,柔声道:“明日一早奴婢就到书房……” “不必。” 慕君衍脱口而出,又被对面那双噙着泪珠的杏眸看得有些焦躁。 只好话音一转:“不必太早,睡足了再来不迟。” 知道慕安对她起了邪念,念在昨晚她的卖力,也该护着她一些。 至于慕安…… 慕君衍眼神微沉。 “对了。” 顾婳转身,亮晶晶的妙目盯着他。 慕君衍拧眉:“你为何一口一个奴婢的称呼自己?就算庶出,也是侯府的千金。何必妄自菲薄。” 顾婳幽幽叹气:“是姨娘将奴婢送进国公府时,说是让长姐安心,逼着签了奴契文书,小女如今乃奴籍。” 要不是因为这个,她早就逃了。 可以帮她逃脱奴籍身份的,唯有慕君衍。 第12章 休想逃出我手掌心 慕君衍眉心都可以夹死蚊子了。 “知道了,去吧。” 顾婳福了福,转身慢慢走了。 慕君衍盯着她的步履蹒跚的背影。 昨晚……被他折腾得狠了些。 伸手摁住太阳穴,使劲揉了揉。 今天见她之前,觉得她胆敢算计他,是想攀高枝。 可再见到她,却觉得是只胆小的小猫。 总是藏着滴溜溜的眼睛,警惕的将自己卷缩在一旁,恨不得都不要注意她。 周醇宇看着顾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快步走近慕君衍。 慕君衍抬头:“盯牢慕安,不用给太多银钱,免得过度挥霍,坏了性子。” “是。” 周醇宇忍了半天没忍住:“主君,公子的后院实在不像话,公子还赎了位花魁回来,如今有孕了。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说得很不好听。” 慕君衍微微叹气:“怪我。有这样的儿子,才能让一些人放松警惕。没想到反而害了他。” 他从十岁起就跟随祖父和父亲征战沙场,亲眼看到很多功高盖主的武将出事。 父亲临死前,也对他说过警告的话。 他很清楚,自己只能对圣上忠心耿耿,保家卫国,不能有软肋、不能有爱的女人、更不能有亲生子嗣。 否则,圣上不安心啊。 可现在,出现了个异常……顾婳。 周醇宇很难过:“主君,您年方二十有八啊,亲生孩儿总该留一个。要不然顾家香火如何继承呢?” “如我有儿子,必要随我征战沙场,依旧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了今日没明日,生和不生有何区别?如是女儿,必会影响婚嫁。香火传不传承不重要,反正人嘛,有生有亡,何必让孩子再到这世上受苦呢?” 周醇宇使劲抽了抽鼻子,岔开话题:“为顾家小女娘送给顾家的礼,您有何吩咐?” “你斟酌着办吧,同时敲打下顾侯夫妇,免得用她做筏子,想那些有的没的。” 慕君衍微眯眼眸。 “赤羽,让人查下顾婳在府中的情况,另外,他亲娘也要查下,为何如此作践亲生女儿。” “是。” 总得为她做点什么,当做补偿吧。 …… 顾婳推开自己房间门,一个黑影忽然出现,惊得她连连后退。 慕安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就要往屋里拽。 顾婳急得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咬。 “啊!” 慕安痛得甩开她,顾婳急忙跑到院子里,冲着顾宛如的屋子大喊。 “姑爷,你若想要我,又何必急于一时,待我帮主君誊抄完书卷也不迟啊。惹怒主君对你们没有好处啊。” 顾宛如隔着窗户竖起耳朵听:“郎君没走?他躲在顾婳屋子里了?” 银枝恨得牙痒痒:“贱人!就知道勾引姑爷。” 屋外传来顾婳的惨叫声,顾宛如忙穿鞋下地,急急走了出去。 看见慕安抓住顾婳的头发要扇耳光,顾宛如急忙冲过去,架住他的手。 “郎君,不能打脸,让父亲瞧见了不好啊。” 顾宛如见他手腕血淋淋的,吓了一跳,转身怒骂:“贱人,竟敢咬伤郎君!要不是父亲,我定将你立刻打死!” 顾婳豁出去了,挺直腰杆,怒目而视:“你们现在就打死我吧!” 顾宛如一愣,她竟敢还嘴! “就该现在打死!马上打死!贱货!”慕安气急,边说边去抓顾婳。 顾宛如赶紧抱住他的胳膊,柔声劝道:“郎君,不必为贱婢让父亲误会。你放心,我定好好的惩罚她。” 扭头对仅披了件外衣跑出来的金葵吩咐:“快扶夫君进屋上药。” 慕安手腕被咬得血淋淋的,指着顾婳的鼻子骂:“贱人,你休想逃出我手掌心!就算父亲真的收了你,他也护不住你!他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的人,注定短命,待他死了,你跪求爬小爷的床!” 金葵疾步过来要扶,被慕安恶狠狠推开:“滚开,没用的东西!” 看着夫君拂袖而去,顾宛如再也装不住温柔贤良的样子,冷冷吩咐。 “银枝,取针来。” 银枝幸灾乐祸的跑进屋,很快捧着一个绢布包出来。 金葵微拧眉,看看顾婳,没吭声。 顾婳浑身透凉,身子颤抖。 用针刺进她的手脚指,或扎进她身上,这是裴姨娘和顾宛如最喜欢惩罚她的方法。 还真是亲生母女,恶毒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样。 银枝上前,一把揪住顾婳的衣领,就往房间里拽。 顾婳奋起反抗,使劲掐她受伤的手掌,银枝痛得尖叫松手。 顾婳一把抓住顾宛如的手腕,颤声道:“我帮先夫人誊抄书卷,是为了让主君高兴。若是被主君知道长姐这个时候惩罚我,会误会长姐不满主君让我替先夫人誊抄文稿。您嫁进来半年,应该知道国公府对下人向来不滥用酷刑的。” 顾宛如从未见过这么胆大的顾婳,被她唬了一跳,没反应过来。 顾婳继续道:“长姐,就算我得了姑爷的宠爱,只不过多了个女人和您分宠,又能给您带来什么好处呢?姑爷只是图一时新鲜而已,不用多久姑爷对我失了兴趣,难道长姐要再将顾府其他庶妹也送到姑爷床上吗?你送美人给姑爷,痛在你心里不是吗?” 顾宛如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没想到顾婳也有伶牙俐齿的时候。 须臾,顾宛如反应过来,冷哼一声:“送你一个就行,待我有了嫡子,还怕那群贱人吗?” “那更不能得罪国公爷了。那群妾室如今都敢蹬鼻子上脸,将来待长姐年老色衰时,岂不更加猖獗?长姐就算有了子嗣,其他妾室没有子嗣吗?豪门中宠妾灭妻的事情不是没有。” 顾宛如脸色骤变。 顾婳这话戳到她肺管子了。 顾婳见她变了脸,知道话奏效了,立刻加火添柴。 表情瞬间一转,眼泪掉了下来。 “长姐,您放心,我乃奴籍,国公爷就算真看上我了,最多也只是通房,总越过不您去。您兰姿蕙质,您肯定明白,我当谁的通房对您来说,性价比最高。” “我若真得了国公爷青睐,定会替长姐吹枕头风,助长姐拿到掌家权。您拥有掌家权,谁还能夺走您世子夫人的位置?姑爷院子那些女人,都任您拿捏?您和嫡子也有了依仗啊。” 掌家权,才是顾宛如最想要的东西。 顾婳扑通跪在地上:“长姐,妹妹不想成为长姐心中的刺,不想分长姐夫君的宠爱,妹妹甘愿成为长姐手中一把刀,任您差遣。” 她越发会说话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顾宛如沉着脸:“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吧?今天你主动请缨替我写诗,是为了让父亲看到你的才气。” 顾婳扯住她的衣袖哭了起来。 “长姐冤枉啊。我的奴籍都捏在长姐手里,我岂敢越过长姐?主君问了,难道您不写?您可是担着京城才女之名,可不能叫人发现是假的。我写得好,说明您写得更好啊。您这般有才华之人,将来掌家人自然是您。” 顾宛如好似重新认识顾婳,认真的打量她。 静静看她一会,怒气渐渐消散,语调也缓和下来,伸手扶起她。 “你是个会说话的。” 顾婳一脸卑微:“都是姨娘和长姐调教得好。” 顾宛如挑眉。 她那位出身卑贱的亲娘的确会调教人,不愧是商贾出身。 一个字:贱! 根本不配做自己的亲娘。 第13章 巧言簧舌 顾宛如温婉的笑着,拍拍她的手:“早些休息,明日好好替父亲誊抄文卷。说不定,你是有福之人。” 银枝急了:“大娘子,小贱人巧言簧舌骗您呢。” 顾宛如脸一沉:“我的话也不听了?回屋,睡觉。” 银枝不甘,却只能悻悻跟她回屋。 “大娘子,小贱人满嘴谎言,她若是得了主君的宠您信她会帮您吗?” 银枝一边帮她梳头,一边愤愤道。 顾宛如看着铜镜中那张脸,心里很不平衡。 裴姨娘出身商贾,却长得美艳,带着巨额妆嫁,嫁入侯府。 入府后深得父亲宠爱,生下她却只得个五官端正。 母亲那种出身世家却刻板的人,她的亲女顾婳反而生得一张狐媚子脸。 她甚至怀疑裴姨娘是骗她的,说不定她就是正统嫡女,顾婳就是名副其实的庶出。 裴姨娘一直给她灌输,顾婳是她的垫脚石,为她固宠的玩意。 但今天顾婳的话点醒了她。 垫脚石不一定给夫君,可能还有更大的作用。 她嫁过来大半年了,连府中对牌钥匙的毛都摸不到一根。 慕安整天寻欢作乐,一个女人接一个女人的抬进来,没有半点其他本事,就连他想买个贵重玩意还要找周管家支银子,当不能如愿时,屁也不敢放一个。 指望他夺掌家权,简直妄想。 “大娘子。她今天敢咬姑爷,敢忤逆您,明日就敢上房揭瓦。不给她点教训怎么行?” 银枝说了半天,见她没反应,呆呆的盯着铜镜一声不吭,忍不住轻拍她肩膀。 顾宛如忽然笑了。 “咬得好,该咬。” 她说得咬牙切齿。 慕安伤透了她的心,为了讨好他,她已低三下四讨好他了,就连后院那群贱人,凡是他宠爱的,她都给几分薄面,尽量不招惹。 可是,他又给她正房夫人的体面了吗? 银枝愣住:“大娘子……” 顾宛如回神,站起来往床边走。 语气严肃:“银枝,顾婳毕竟是我庶妹,你不要总是一口一个贱人的叫。让国公府的人听见怎么看我们?还以为我们侯府对下人管束不严,目无尊卑呢。” 银枝第一次因为顾婳被大娘子斥责,委屈得要掉眼泪。 是因大娘子一口一个小贱人叫着,她为了给大娘子助威,才跟着一起叫的啊。 顾宛如上了床,拉过被子盖上大腿,看着委屈想哭的银枝。 她长得俏丽,性格泼辣,对她忠心耿耿,顾婳没有入府之前,本来慕安想收银枝的。 但银枝与表哥两情相悦,早就定了亲,顾宛如不想毁了银枝,所以才听从金银娘的话将顾婳带进府里。 顾宛如语气缓和下来:“你和你表哥的婚事得往后拖一拖了。本想郎君收了顾婳后,稳住郎君,就可以放你出去了。可眼下,事情有变,要委屈多留你些时日,帮帮我。” 银枝抹掉眼泪笑了:“嗯嗯,奴婢可以一辈子不嫁。” 顾宛如拉住她的手:“说傻话呢。我和你一同长大,视你如亲姐妹。我定不会亏待你的,我和母亲说过了,将你认为义女,让你从侯府出嫁。” 银枝激动得忍不住一把抱住顾宛如,哇的一声哭了:“大娘子,您对奴婢太好了。” 顾宛如笑着轻抚她的背:“傻丫头,母亲认你做义女,再还你良籍,你就不再是奴婢了。” 银枝感激涕零,跪下给顾宛如磕了个头:“奴婢甘为大娘子赴汤蹈火。” 顾宛如温婉和蔼的笑道:“好啦,快起来吧,我们早点休息。” 银枝没看见她渐收嘴角的笑。 眼神意味深长…… 顾婳强撑的一口气松懈,身子一软,差点就直接坐在地上,被人从后面扶住。 “你还好吗?” 是金葵。 她一贯是明哲保身的人。 前世今生,金葵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欺辱,从来不会为她出声。 顾婳轻轻推开她,淡淡道:“谢谢金姐姐,我无碍。” 进了房间,方察觉后背衣服被汗打湿,想想后怕,浑身冰凉。 上一世的酷刑,她不想再受了。 顾婳脱力般秃然坐在床上,扯过被子抱在怀里。 昨晚一番折腾,加上今天几次撕扯,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力气。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 任何一个回忆都会带给她撕心裂肺的疼,那种无药可救的痛苦,她不想了。 心情渐渐平静下来,阖眼喟叹,双手的痛再度袭来,将她的心搅成一团。 总算走出第一步了。 可明日呢? 万一慕安按耐不住强要了她,慕君衍对失贞的她真的会打死吧? 毕竟,儿子和国公府的名声与卑贱之人的命相比,孰轻孰重,连她都明白。 如今,她已经彻底与慕安和顾宛如撕破脸了。 慕君衍便是她唯一的退路。 顾婳害怕慕安闯进来,根本不敢睡。 抱着薄被,卷缩在床头,抱着双膝静静看着窗外。 手里紧紧握着一把从小厨房顺来的小刀。 好不容易挨到天边擦亮,赶紧洗漱梳头,换了一身高领包裹严实干净的襦裙。 顾婳忐忑的到了文瀚轩门口,守门小厮见到她,客气的请她进去。 “顾娘子可知书房的位置?” 顾婳脸莫名烧红,声如蚊哼:“知道的。” “那顾娘子请自去吧,冬墨在书房候着娘子呢。” 顾婳听到冬墨在,松了口气。 “请问小哥,主君不在府中?” 她心里不希望他在,总感觉面对他有些羞惧。 “嗯,主君要上朝,天不亮就走了。” 顾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走到书房门口,心口又开始剧烈的跳。 那晚的情景太上头,羞人的场景每每跳进脑海,让她无法克制的慌乱。 “顾娘子来了。” “雪莲玉容膏用了吗?您的手还疼吗?” 冬墨见到她立刻问,称谓也客气了许多。 顾婳拉回思绪,满脸歉意:“雪莲玉容膏被姑爷拿走了。” 冬墨惊讶:“啊,那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啊,主君授意给您的,他怎么能随便拿走?” “对不起。”顾婳委委屈屈。 冬墨见她眼眶红了,赶紧哄道:“不是对不起我,是您的手需要,雪莲玉容膏可以修复伤疤,方能让您的手完好如初。” 顾婳哽咽又为难,冬墨跺脚:“算了,我先去叫府医来给您的手上药。” 顾婳急忙道:“冬哥,不用了。你就告诉我先夫人的书稿在哪就行。” “书什么稿啊?手都没治好,怎么誊写?主君说了,让您好好养伤,养好再说。” “可,若是不干活,我……” 冬墨知道她害怕什么:“您就放心吧,每日过来就成。主君交代过了,先治好您的手。” 顾婳心里一暖,冬墨已急忙去找府医了。 第14章 博同情 不一会儿,府医跟着冬墨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手里提着食盒,年若十七八的侍女。 侍女好奇的上下打量顾婳。 爹说她是主君要的人,没见到人之前,她脑子里挂满了妖娆迷人的女人形象。 没想到…… 顾家小娘子五官长得不错,不施粉黛,更显得雪肌剔透。 装扮朴素,头上就一支银簪子,耳琅都没戴,反而衬出细长的玉颈像天鹅一般。 身上穿着灰突突的宽松襦裙,瞧不见身材好不好。 一双眼睛像受惊兔子似的,不敢正眼瞧人。 完全是个单纯的小女娘嘛。 说她勾主君? 哎,真想象不出来那画面。 府医想要解开顾婳包裹手的手帕,却发现水泡破了溢出黄色液体将手帕和肌肤牢牢黏住,手帕也乱糟糟的拧成一团,简直惨不忍睹,府医的眉毛顿时拧成麻花。 “怎么搞成这样?” 顾婳低着头不敢出声。 昨晚和慕安撕扯,手掌全被磨破,但她没有解开重新上药,就是想今天让文瀚轩的人看见。 她越惨,长姐和慕安的所作所为越被人诟病。 她越惨,文瀚轩的人才会可怜她。 冬墨抽一口凉气:“昨天不是上了药吗,怎么搞成这样?是不是少夫人又让你干重活了?” “没有,就是我自己不小心擦碰到。” 顾婳眼圈红红的,委委屈屈的样子。 这种伤痛对她来说早就不是事。 冬墨哼了声。 肯定是少夫人和公子又欺负人了。 “娘子忍着点,会很疼。”府医有些不忍。 顾婳深吸口气:“没事,我忍得了。” 府医小心翼翼用药水先打湿已经干结的手绢,一点点将手绢与手心皮肉分离。 小女娘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死咬着唇,强忍着不落泪,在场的三人看得心一揪一揪的。 府医给她上好药,重新包扎完,叮嘱道:“每天换一次药,至少三天不能碰水,手也不能乱动乱碰,免得让伤口再受创。” “多谢大夫。”顾婳含泪福了福。 府医回礼:“对了,要忌口。” “嗯,我晓得了。”顾婳轻声道。 待府医走了,侍女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碗鸡肉糜莲子粥,四个肉包子,一碟小菜。 冬墨笑道:“顾娘子这么早过来,定没有用早膳。快吃吧。” 顾婳猜想是冬墨安排的,感激的向他弯了弯腰:“多谢冬哥。” “谢什么,都是主君吩咐的。” 冬墨指着侍女笑道:“我还有事要做,芷兰陪你呆在书房,你随意看看书休息就行。” 被称作芷兰的侍女笑盈盈的:“我姓周,顾娘子以后叫我周姐姐就行。” 前世,顾婳见过她。 她是大管事周醇宇唯一的亲妹妹。 平日里帮周管事管着中馈银钱往来,并不服侍人,在国公府的地位很高。 “有劳周姐姐。”顾婳可不敢小瞧她。 “客气啥。” 周芷兰想去端粥碗,顾婳忙道:“我自己来就行。” 周大管家的亲妹子,可不是随便能使唤的。 “你的手都伤成这样了,还是我来,你坐着。” 周芷兰指了指软塌,亲自盛好粥递给她,又好奇的盯着她。 顾婳从善如流,接过粥碗,小口小口的吃着,任由她打量。 昨天听爹说起这位公子的小姨子,说她谨慎胆小,现在看起来,的确是。 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又不像公子房中那些妖艳货色,干净得像一朵白莲花。 哎,可能是人长得太好看了,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好看。 周芷兰就喜欢这样干干净净的美人儿。 顾婳喝完一碗粥,周芷兰还盯着,头皮有些发麻,抬头羞赧道:“周姐姐坐下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周芷兰摇头:“下人不能和主子坐在一起的。” 顾婳真诚道:“我也是奴籍,姐姐不必客气。若吃不完,岂不浪费了?” 周芷兰瞪大眼睛:“你是奴籍?” “嗯。”顾婳拿了个包子,低头咬了一口,掩饰自己的难过。 周芷兰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她面前,满脸八卦:“我哥说你是顾侯府的庶出小姐,怎会是奴籍?” 顾婳抬起微红的眼睛:“姨娘送我进府前,逼我签了奴契,说是让长姐安心。” 周芷兰瞪圆眼睛:“你亲娘逼你签奴籍?她是你亲娘吗?你莫不是捡来的?” 忽觉说话不妥,赶紧找补:“我不是说你亲娘啊,也可能被侯夫人逼的吧?” 虽然国公府人丁简单,可世家宅门里的弯弯道道她可知道不少。 顾婳拿了个包子塞进她手里,幽幽道:“我娘送我进来,就是准备给姑爷当通房的。不管如何,都一样奴婢。” 周芷兰翻了白眼:“雍国公都快住不下公子院子的那群女人了,他又不缺女人。少夫人也不为你想想,毕竟是亲姐妹。” “长姐有孕了。” 周芷兰知道少夫人怀孕的事情,这会顾婳提起,她立刻就明白了。 妻子有孕,找个信得过的自己人给夫君做通房是世家夫人常用手段。 “少夫人抬个陪嫁侍女就可以了,何必作践亲妹妹呢?她也没面啊。” 周芷兰很是不耻,对着包子啃了一大口,用力嚼着。 顾婳心里冷笑。 这就是顾宛如的愚蠢之处。 自家妹子给夫君做通房,任由人作践,丢的其实是她自己的脸。 有些人啊。 出生骨子里就带着卑微,她们母女将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使劲踩,才能放心。 不知道,她亲生的母亲知道,会不会为她流泪。 前世,没有人为她流过泪。 也没有人为她撑腰。 周芷兰是个开朗的,很快就将不愉快丢开,一边吃一边问起顾婳的喜好。 顾婳一一作答。 “你还上过私塾?” 周芷兰一脸惊讶,“哦对,我哥说你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哥让我拜你为师,向你好好学学呢。不过呢,我就喜欢打算盘,不喜欢看文绉绉的诗书。” 顾婳也笑了:“我可当不起姐姐的老师。” 话音一转:“在私塾里,我得努力学,要不然没法给长姐做功课。先生管得可严了,命题诗写不好,会打手板子的。作业是长姐交的,但先生准替打。” 她还真的感谢长姐懒惰,本来服侍她去读书,反而成就了自己,学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诗。 “啊?你还帮少夫人做功课?还要替打?”周芷兰眼睛瞪得溜圆。 顾婳眼神微慌,捂住唇,好半晌才道:“就是抄抄书。” 周芷兰拧眉瞪她,见她慌张,怕是不能说,也就不提这个话题了。 两人吃完,周芷兰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我先回厨房放好这些,一会就回来陪你。你教我写字,要不我哥也要打我手板子。” 少女冲顾婳俏皮的挤了挤眼睛。 顾婳抿嘴一笑:“好的。保证让周大管事竖起大拇指夸你。” “嗯嗯,好嘞,女先生。” 一声女先生叫得顾婳百感交集。 看着少女欢快的背影,又悲又喜。 悲的是,她从来没有这样活泼的心性,没有值得她开怀大笑的事情。 喜的是,她见到了太阳。 这一生,似乎有了一丝希望。 第15章 伉俪情深 顾婳环顾书房。 昨晚,书房只点了书台上的一支烛台,光影昏暗。 她是被人扛在肩上进来的,酒醉又意乱情迷,都没有看清书房的样子。 据说雍国公从八岁开始,在外征战二十多年,在汴京雍国公府呆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两个月。 每次回来,除了睡觉和陪老太君说话,其他时间都呆在书房。 书房很大,清一色黑漆小叶紫檀木家具,低调奢华。 满墙书柜,书籍放得满满当当。 顾婳的视线落在空空的巨大书台上,极致缠绵的画面好似就在眼前。 心头轰的一下炸响,耳根顿时烧红。 赶紧调开视线,目光落在书架边挂着一副女子画像。 好奇的走近细看。 画中女子容貌秀丽,姿态端庄娴静,身材纤细,仿若扶柳。 这就是雍国公的原配了吧? 顾婳心头涌上强烈的羞耻感。 他们竟然当着先夫人的画像…… 她心慌意乱转身,差点失手打翻画像前的花瓶。 赶紧小心扶稳花瓶刚转身,周芷兰正好推门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颜色鲜艳的水果。 “这位主君的先夫人。不过我也不熟。” 周芷兰没有瞧见顾婳慌乱的神情,顺口一说,笑着将水果篮往软塌上的茶几一放。 顾婳稳了稳情绪。 不禁好奇问:“为何你也不熟?” 周芷兰取了个白瓷盘和剪子,将洗净的葡萄一颗颗剪下。 深紫色葡萄跌落在雪白的骨瓷盘里,很快堆成紫色小山,饶是好看。 她嘴里叨叨:“先夫人嫁进来时就病得不轻,独自住在凝香苑里,服侍她的都是娘家带来的奴婢,他们极少出来。而且,她的病不能受风,几乎足不出户。就连去老太君那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啊?她的病一直没好?” “嗯,入府后,国公府用最好的药养着,拖了一年多就病逝了。” 顾婳莫名心里难受:“听闻主君和先夫人伉俪情深,主君一定很伤心吧?” 画像画得如此仔细,想必雍国公是真爱。 周芷兰手停住,歪着脑袋想了想:“大婚当天主君都没回来,先夫人过世后,主君才回来吊唁。我倒是没瞧见主君哭,伉俪情深从何说起?” 顾婳诧异。 这是……没圆房? “伤心未必会哭。尤其是主君这样的男人,就算伤透心恐怕也会压在心头。” 顾婳像是自言自语,回头看向画像。 周芷兰摁着她在软塌上坐下,给她嘴里塞了一颗葡萄。 “主君和先夫人自幼就相识,先夫人倒很喜欢主君。主君常年征战,根本不回来,先夫人就一直蹉跎到二十岁。那年主君驱除鞑虏,大全胜凯旋,先夫人进宫跪求,圣上赐婚,主君才奉旨成了婚。” 虽是奉旨成婚,但,慕君衍不也没续弦吗? 可见是心里忘不掉她。 顾婳缓缓嚼着清甜的葡萄,心生向往:“这种互生爱意真叫人羡慕。” 再羡慕,这辈子她也不想有情爱。 前世,她不敢想。 今世,她不配有。 她也是侯府长大的小姐,虽被姨娘长姐暗中欺负,但明面上没有缺衣少食,还能读书,琴棋书画、歌舞女红都跟着学了。 她知道清白对女孩子来说是无价之宝。 她也知道廉耻礼教。 万一,她主动爬床的事情被传言开来,唾沫都可以淹死她。 如果她找到证据,证明自己与顾宛如被调换。那位出生琅琊王氏、讲究三从四德要面子的亲生母亲会认她吗? 会不会说她不配做百年望族琅琊王氏的女儿? “羡慕?我倒没觉得,娶了个病秧子,主君还不是独来独往?就等于没娶。” 周芷兰满不在乎的话将顾婳的思绪拉了回来。 顾婳觉得这八卦聊得有点深,背后议论主君是罪。 她赶紧站起来:“先夫人的稿卷在哪?我先看看。” 周芷兰叉腰,对她一指:“哎呀,都说了手好之前不准动稿卷,你给我坐回去。” 说完,跑到书架前,弯腰从最底层翻出几本书抱着,一手拎起水果篮,指指装满葡萄的白瓷盘。 “你拿着葡萄,我们去隔壁耳房看小话本。” 顾婳:…… 整整一天,两个少女一起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晒着初秋暖阳,吃着水果点心,看着小话本,惬意极了。 时不时两人叽叽喳喳讨论着小话本里的故事。 一起为女主愤愤不平,为男女主的爱而不得的爱情唏嘘。 顾婳从来没有过这样慵懒快乐的日子。 这种日子,她喜欢,却又惆怅。 总觉得好不真实。 不知不觉,天色将晚,两人一起用过晚膳,顾婳得回去了。 刚刚还好好的天,忽然就暗沉下来,厚厚的云层间闪过几道光芒,随之传来闷闷的轰轰轰的雷声。 白天还艳阳高照,临到晚上了反而要下雨了? 周芷兰递给她一把油纸伞:“估计马上下雨了。明日你照样来,我让人另外寻些新的小话本进来,咱们继续看。” “嗯。”顾婳冲她笑笑,心情却沉了下去。 顾婳走出文瀚轩,脚步顿时慢了下来,一点不想回锦绣阁。 忽听附近两个婆子嘀嘀咕咕,不由竖起耳朵。 没想到,竟然在说她,两人还冲着她指指点点。 “就是她,勾搭公子不成,就去勾引主君,真够不要脸的。” “听说她娘是商贾出身,下九流可不就贱一窝嘛。” “就是。你看她一走三扭腰,就是个骚货狐狸精。” 顾婳气得浑身发抖。 这种话,自然是顾宛如传出来的。 她进府才一个月,国公府大部分都不认识她,不可能知道裴姨娘是商贾出身,更别说勾搭公子不成这样的话了。 前世也是这样。 她被强成了通房,一边要忍受慕安和长姐的折磨,要应对慕安妾室们的明枪暗箭。 另一边,府里的人不知内情,对她指指点点,甚至当面谩骂。 说她不要脸抢亲姐姐的男人,说她败坏国公府的名声。 顾宛如做了小人还要装好人。 顾婳深吸口气,抬头看天。 晚霞渐消,暮色四合,四周穿梭的侍女小厮,提着托着蜡烛的挑杆,将四周游廊的灯笼点亮。 初秋骤冷,一阵风吹来,突如其来的雨豆子,噼里啪啦的破天而降。 顾婳赶紧打开油纸伞,拢紧衣襟,脚步依旧慢吞吞的走着。 她希望,今晚慕安不要蹲着她。 昨晚逃过一劫,再来一次,不知是否还能逃过。 磨磨蹭蹭回到锦绣阁,天已全黑,雨也更大了。 她小心翼翼的探头进院子,雨声太大,听不清正屋有没有声音。 下这么大的雨,慕安应该不会过来。 顾婳抬脚奔到自己房间门口,门刚打开,正屋的门忽然开了。 她惊跳起来。 下意识身子往屋里缩。 第16章 夺路狂奔 银枝黑着脸,冲她吼:“躲懒死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大娘子叫你,再不快点滚过来,仔细打断你的腿!” 顾婳只能提着裙子,踩着湿漉漉的地走过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立刻察觉到一股危险气息直逼而来。 门帘一晃,湛蓝袍子就出现在眼前。 慕安! 顾婳心中大骇,吓得转身仓皇就跑。 “贱人,想跑!” 慕安一把扯住她的衣袖,直接往怀里拽。 顾婳尖叫着,不管不顾的将油纸伞照着慕安的身上呼过去。 慕安被油纸伞刮到脸,气急败坏的拍开伞。 见顾婳又跑,一把扯住她的腰带,狠狠一拉。 腰带断裂,襦衫散开,人如秋风落叶,落入饿狼怀中,慕安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狞笑着转身往正屋里走。 顾宛如站在门口,又急又怒。 夫君竟当她的面将小贱人衣服扯得衣不掩体,还要当众在她的正屋和小贱人圆房吗? 他眼里还有她这个正房夫人吗? 顾婳被悬空抱起,顾不上衣不掩体,手脚死命蹬,哭喊着:“长姐,你记得昨天答应我的吗?长姐,救我对你有好处啊!” 慕安闻言,顿时怒火中烧:“今天谁也救不了你,爷现在就办了你,看谁敢和爷抢人!” 顾宛如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有苦说不出。 用手拦在门口,委屈的大哭:“郎君,万一父亲问责起来怎么办?你不能这样。” 慕安对她大骂:“滚开,没用的臭娘们!再敢拦着爷,爷就休了你!” 顾宛如哭着不情不愿的让开。 顾婳慌乱的摸向自己的头发,银簪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头发都散了。 她满心恐惧,使劲挣扎,绝望嘶吼着,眼看就要被抱进屋里。 忽然,慕安啊了一声,脚窝一麻,扑通一下,单膝跪在地上,怀中的人被摔了出去。 顾婳就势往外面雨地滚了两滚,鞋都掉了一只,抬眼就见慕安爬起来,吓得她顾不上襦衫滑落,连滚带爬,赤着脚冒雨夺路狂奔。 “轰隆……” 闷重的巨雷瞬间在头顶炸开。 四周游廊的灯笼被吹得摇来晃去,烛火摇曳昏暗。 狂风骤雨噼里啪啦地拍在顾婳裸露的双肩和玉臂上,她被背后紧跟的脚步声,吓得魂不守舍。 饿狼就在后面饿狼穷追不舍,要一口吞了她。 不,是要淹死她! 恐惧笼罩着她,吓得她像一头困兽,没命的朝外狂奔。 赤羽不想其他人发现自己,更不好搀扶衣衫不整的小女娘,只能暗暗的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瞧她的速度,却不由纳闷,小短腿跑得还挺快。 …… 顾宛如泪眼婆娑的看到慕安被银枝搀扶着,她忽然觉得,顾婳说得对。 顾婳不能成为夫君的通房。 不是因为她攀上主君能帮到自己,而是夫君能为她疯狂至此,将来吹吹枕头风,她正房夫人的位置还能保住吗? 宠妾灭妻,顾婳说过这个词。 顾宛如心中大骇,下了决心,稳了稳情绪,柔上前声唤了声:“郎君……” 慕安反手揪住顾宛如的衣襟,满脸戾气,面色狰狞:“是你让小贱人另攀高枝的是不是!你存心和我作对,恶心我是不是!” 顾宛如吓得去扯慕安的手,带着哭腔颤抖:“郎君,您别这样,我怀着咱们的孩子呢,您吓到妾身了。” 银枝顾不上手伤,使劲去掰慕安的手,急着尖叫:“姑爷,姑爷,您快松开大娘子。小贱人是自己勾引主君,和大娘子无关啊。” 慕安赤目发狠,拎起顾宛如往外面雨地上一扔,另一手拽住银枝的胳膊就拖进屋里。 银枝吓坏了,哭喊着:“姑爷,姑爷,放开我……救命啊,大娘子,救救我啊。” 金葵吓了一大跳,慌忙去扯:“姑爷,姑爷,银枝已经婚配了,马上就要出府嫁人了……啊。” 慕安飞起一脚朝金葵狠狠踹进雨地,门口没关,直接拖着银枝丢到顾宛如的大床上。 银枝凄厉的哭叫声,衣钵撕裂声,雷声,雨声交织在一起。 顾宛如在雨地上,双膝剧痛,半晌爬不起来,失神的看着发狂的夫君和挣扎的银枝。 金葵这才想起,赶紧搀扶顾宛如起来,哭着道:“大娘子,您快阻止姑爷啊,银枝以后怎么嫁人啊?” 顾宛如死死咬着唇瓣,目露凶光,盯着屋里那张属于她的床上,自己的夫君压着自己的侍女疯狂的抽动。 “大娘子……”金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娘子和姑爷。 顾宛如慢慢的走到房门前,将门关上。 里面传出声声惨叫和男人发泄兽~欲的嘶吼。 顾宛如盯着房门,脸色难看,忽然,咧开嘴笑了。 金葵害怕得不敢吱声。 “扶我去你屋里,你去传府医过来,我肚子不舒服。” 顾宛如扶着肚子,脸色煞白,死死咬着唇,努力不去听正屋传来的声音。 国公府的嫡长孙不能有事。 金葵顾不上银枝了,扶着顾宛如到自己的房间,赶紧冲进雨里去找府医。 …… 风雨交加,府中下人都回屋躲雨,没有人看见仅穿小衣赤脚朝着文瀚轩狂奔的少女。 紧跟在她背后的赤羽朝着空中做了个手势,前方一道道黑影在暗中穿梭,迅速清场。 顾婳看不清前路,朦胧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奔过来,水帘从四面八方朝着面门扑来…… 她要被淹死了……她太绝望了。 强烈的窒息袭来,她缓缓闭上眼睛,软软的朝着水底沉下去。 顾婳唯一的念想……这一次就不要让她再回来了,死了就让她灰飞烟灭吧。 人间的苦,她受够了。 忽然,隐约中听到有人呼唤她。 “顾婳,呼吸,呼吸,快点呼吸……” 她想呼吸啊。 可她被摁在水中,四处冰寒刺骨的水疯涌而来,灌入口鼻,无法呼吸。 “顾婳,快呼吸,快呼吸,顾婳……” “顾婳,听话,呼气……” 顾婳奋力想呼气,可她呼不上气,使劲张嘴,胸脯起伏,就像被摔上岸的鱼,拼命张开嘴巴,可就是呼不上气。 “女娘,女娘,快醒醒。” 是母亲吗? 母亲,你认女儿了吗? 女儿身子不干净,没有了清白名声,您也认我,是吗? 慕君衍用披风包裹住浑身湿透的少女,卷缩在他怀中小小的一团,小人儿奋力张嘴,就是不肯呼吸。 因窒息,脸色泛了青紫,眼看就要憋过气去。 府医急得满头大汗,给她扎了几针都不管用,拿针的手都抖了。 慌乱的嘟囔:“完了完了,救不了了,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啊。” 赤羽刚想说掐人中,只见慕君衍忽然俯身低头,直接将唇敷上少女的唇上。 周围瞬间寂静无声。 主君他…… 第17章 雍国公亲了自己? 赤羽愣愣眨了两眼,瞬间回神,赶紧一挥手,低声喝道:“转身!” 所有人顿时清醒,齐刷刷转身,憋着大气都不敢出。 慕君衍没管他们,心无杂念,只顾搂着怀中人儿,认真的、轻轻的给她缓缓渡气。 两息交融间,少女终于深深出了口气,紧接着喘息起来。 慕君衍揪紧的心猛然松开,下意识的将人抱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低声道:“没事,别怕,有我在。” 顾婳头痛欲裂,嗡嗡的巨响。 感觉到喉间的一阵阵空气流入,顿时让她活了过来。 全身无力地靠在温暖的怀抱,使劲喘息间,茫然睁开眼睛,发现四周没有水。 泪水盈满的双眸呆呆的看向面前的面孔,满眼水波,看不清面孔,只觉他仿若天神降临。 ……是神仙吗? 顾婳的心口忽地塌陷,委屈地将脸埋进神仙的胸膛,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从不害人,连蚂蚁都不敢踩。我饿了三天三夜,方得半个馒头都给乞丐吃了,我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听姨娘长姐话,任她们作践,可她们为什么一定要毁了我!为什么呀?” 半个馒头? 慕君衍心头一顿,浓眉紧锁。 听着少女嘶声力竭的哭声,衣襟被她的泪水打湿,纵然杀人无数、见惯生离死别,竟然也感到心脏深处,莫名被刺痛,忍不住将小人儿紧紧拥进怀里。 他的心也被她的眼泪泡得一阵阵发酸。 这都是慕安造的孽! 慕君衍黑眸如淬了寒冰。 “不怕。” 周醇宇和周芷兰他们都忍不住眼圈红了。 怀中人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慕君衍低头看,小人儿紧闭双眼,窝在他怀里蜷成小小的一团。 晕过去了。 不及细想,将人打横抱起,直奔进卧房,轻轻放在床上,扯过被子将身子裹住。 所有人都惊愕得瞪大眼睛。 主君的卧房从不准女人踏入。 床,更是不让人随便碰。 慕君衍盯着床上的人,半晌没见府医跟进来,回头喝道:“府医,快。” 府医回神,提着药箱奔过去:“噢噢噢噢,来了。” 周芷兰拉着冬墨转身跑开:“你赶紧让人烧水,一会问府医开泡澡的药,顾姑娘恐染风寒,用药浴泡泡发发汗。” “好。”冬墨忙不迭的去了。 不一会儿,周芷兰抱来一身自己的新衣裙。 府医已经把完脉,还给她扎了几针,人还没清醒。 周芷兰带着一个婆子给顾婳更衣,慕君衍带着众人退出房间。 “顾姑娘是纠结于心,肝火淤堵,过于激动紧张而晕厥。” 慕君衍拧着眉。 这么大的风雨,她穿成这样逃出来…… 他扭头看向赤羽。 赤羽吓得脖子一缩,差点直接跪了。 可是,顾姑娘穿成那样,浑身湿透,他敢去扶下试试…… 他还要手的。 主君的眼神不要那么可怕好不好? “主君。”府医犹豫。 “救人一命,什么事都不怕说。”慕君衍顾不上管赤羽。 府医摇头:“倒不是救命的事。是因昨日给顾姑娘包扎手就发现她指甲不对劲,刚才仔细查了下,她的手指甲内有长年被针扎出来的淤伤,纵横交错的新旧伤,下手恶毒得堪比宫里内狱里的嬷嬷。” 府医曾任太医,这种针对女性的酷刑是见过的。 慕君衍拧眉,谁对她这么狠毒? 慕安对顾婳有歪心思,顾宛如应该不喜。 可她们毕竟是亲姐妹啊! “事情查得如何了?”慕君衍看向赤羽。 赤羽忙道:“还在查。” 周醇宇脑袋有点大,主君吩咐给顾家送礼的事还没办。 现在亲家女娘在姐夫家闹出这样的事情,处理不好很麻烦。 慕君衍想了想,对府医道:“听闻你收了一位关门女弟子?可愿进府服侍?待遇你尽管提。” 府医眼睛一亮:“我回去就问问她,她家境贫寒,应该愿意的。不过,就是性格古怪了些。” “会调理身体便可。” 府医点头:“她尤擅药理。” 主君竟然要选专门的医女跟着顾家姑娘? 这待遇除了老夫人还有谁? 周醇宇鬼精的眼睛滴溜一转。 赶紧上前,善解人意的道:“主君,小的在文瀚轩选个清静的地方让顾姑娘搬过来住?她这伤,恐怕得养好一段时间。” 慕君衍斜眼,语气凉凉:“住文瀚轩?” 周醇宇心里咯噔一下。 猜得不对吗? 人都被你抱上你的床了呀。 不就是喜欢了吗? 您要再说什么文瀚轩不让女人随意踏入的话,可就显假了。 慕君衍看到他复杂的面部表情,语气更冷:“国公府这么大,找不到合适安置的地方?” 周醇宇知道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赶紧赔笑解释:“当然当然,就是想着顾姑娘要誊抄先夫人的文稿……” “人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使唤人?” 周醇宇:“……” 嗐。 使唤人的是他吗? 周醇宇不敢顶嘴,瞬间严肃脸,认真思考一瞬。 “那就安排在祥瑞堂边上的雅韵阁,离老夫人近,芷兰也住在附近,正好和府医一起照顾都方便。雅韵阁独门独院,也不会打扰到老夫人。” 主君您老去探望老夫人时,就可以不被人诟病的顺带探望姑娘了。 周醇宇感觉自己越来越体贴主君了。 慕君衍很满意:“就这么办。” 周醇宇赶紧吩咐身边小厮,麻溜的安排人去布置静雅阁,还细细吩咐了搬那张喜鹊缠枝拔步床、妆台要镶贝玉兰花的。 慕君衍略微沉思:“锦绣阁那边你去说下。” “是。”周醇宇认真应着。 慕君衍又补充:“就说亲家府中姑娘来府中暂住,老夫人喜欢她,让她暂时作陪。” 啧啧,搬出老太君来护人了。 还敢说心里没人家。 周醇宇一脸我都晓得了但一定不会说破的表情。 他家主君什么时候为了一个女子婆婆妈妈过? 顾家二姑娘是独一份啊。 周芷兰掀帘出来,没听见主君和她哥的对话,一脸复杂的斜着小眼神瞟向主君。 “主君,衣服已经换好了。您的床要重新铺下,都弄湿了。” 今晚留人,起码得换个大红新被褥什么的吧。 慕君衍的衣服也湿了:“我沐浴后去书房。你们将人安顿好。” 瞧着拍拍屁股潇洒走人的男人,周芷兰杏眼瞪得溜圆。 “真的……就这样随便的安顿?不该先给人家一个名分什么的……哎,哥,您扯我袖子作甚。” 周醇宇怕她口快又说出点啥,赶紧一挥手:“把人送到雅韵阁。” 周芷兰讶然:“雅韵阁?你说安排婳儿住在雅韵阁?” “眼下是,以后不知道。” 周醇宇不想多说:“快去吧,我已经安排人去收拾了,你去看看缺啥自己安排补了就是。” “噢噢,好哎。” 周芷兰这才高兴起来,扬手召唤两个小厮抬了一把轿椅。 她和嬷嬷将沉睡的顾婳抬到轿椅上。 幸好,雨停了。 第18章 失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婳被暖醒了。 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云雾袅绕。 身子微动,才察觉自己竟一丝不挂的浸泡在浴桶之中。 低头看,沐浴的水是棕色的,散发着浓浓的草药味,身上依旧软绵无力。 茫然环顾一圈,这是个陌生的浴室,脑子迷迷糊糊的,记忆一片空白。 竟想不起事来。 努力想想,头疼欲裂,她使劲朝脑袋敲了两下。 “咦,醒了。” 周芷兰抱着干净的里衣从绕过屏风进来。 见她要起来,赶紧叫着:“别乱动,小心头晕。” 放下手中衣服,冲着外面喊:“姑娘醒了,你们进来。” 两位年若十五六的小侍女奔进来,左右扶起顾婳,用白棉布将她裹起来,一边一个将她抱出浴桶。 服侍她换好衣裤,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两个小侍女退了下去。 周芷兰一屁股坐在床边,笑嘻嘻的瞅着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顾婳眨眨眼。 “这是雅韵阁。以后啊,只要你不离开国公府,你就住这里。” 她忽然附耳低语:“昨晚的事,主君下了禁令,文瀚轩的人嘴严。其他人只知主君请你帮忙,老夫人喜欢你,所以就近安排此处暂住。” 竟想得如此周到。 顾婳愣怔,心里五味杂陈,心口堵得难受。 她这算成功了一点点吗? 周芷兰直起身子,笑得意味深长:“你呀,是咱文瀚轩的小福星。” 顾婳没明白,哽咽张口想说话,竟发现嗓子发不出声来。 “啊,你嗓子哑了?你等着。” 周芷兰瞬间弹起,风风火火的串出去。 顾婳呆呆瞧着屋里,她暂时逃离锦绣阁了? 屋子不算大,但家居摆设都很精致很新,幔帐也是新的,被褥软软的,还有上好的蚕丝被面。 都是她上辈子见过却没资格用的好东西。 渐渐地,她想起自己好像失足掉在水里,然后窒息了,再然后…… ……神仙渡气救了她? 顾婳摸了摸唇瓣,正努力回忆间,周芷兰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后面跟着府医。 “快给婳儿看看,她说不出话了。” 府医给顾婳把脉,再看看喉咙和舌头。 “没事,应该是暂时的。因为惹了风寒,发着高热,嗓子喊伤了,一时失声而已。” 府医安慰道:“姑娘刚泡了药浴,人一定很迷糊,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 府医的话让顾婳和周芷兰松了口气。 送走府医,周芷兰又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熬好的安神汤。 顾婳靠在床靠上,小口小口喝着,周芷兰就巴拉巴拉的说开了。 “雅韵阁就在老夫人住的祥瑞堂隔壁。我也住附近,平日有空就会来陪老夫人玩。主君让你住这里,也方便我照顾你。 这是独门独院,我给你选了两个听话的二等侍女服侍。你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养病就是。” 周芷兰接过空碗,命她躺回被子里,细细的掖了掖被角。 “冬花和冬青就在外间。其他的事有我哥哥料理,你别想太多,快点休息。” 顾婳心里暖暖的,挥挥手示意她快回去休息。 难道是慕君衍安排的? 用老夫人的名义,安排在边上住,慕安就算有想法,也不敢乱来,长姐也极少探望老夫人。 如此,她便可以安静一时了。 他想得如此周到,那么…… 他是不是会留下她了呢? 忽然间,她灵光一闪。 不是什么神仙渡气,是慕君衍! 顾婳整个人僵了僵,又摸了摸唇瓣。 雍国公当众亲了自己? 她的脑子要炸了,羞惧和前路未仆的恐惧如杂草一般,塞得脑瓜乱糟糟的。 不能想了,得好好休息。 她还要打起精神,继续努力征服雍国公。 隔着屏风,两个身影在晃动, 顾婳轻轻敲了敲床板,屏风探出两颗小脑袋与床上温婉的眼睛对视一息,两人赶紧走到床边,整齐朝她福了福。 “奴婢冬花(冬青)见过姑娘,姑娘有何吩咐?” 胖乎乎的冬花很可爱,清秀的冬青很文静。 顾婳指指她们,用手放在脑袋和枕头间,眨了眨眼睛。 冬花瞪圆眼睛。 冬青轻声道:“姑娘是让奴婢去睡觉?” 顾婳笑着点头,挥挥手。 冬花脑袋摇成拨浪鼓:“奴婢守着姑娘,姑娘病着呢。” 冬青知道顾婳为她们着想,忙道:“姑娘放心,奴婢们在外间轮着睡,姑娘想喝茶或去恭房敲敲床板就行。” 顾婳一笑,指了指蜡烛。 “嗯嗯,奴婢去灭蜡烛。” 冬花提裙奔过去,提起灯罩,对着烛火呼的一吹。 屋里五个烛台一气呵成,屋内顿时陷入黑暗。 两个小侍女攧手攧脚的去了外间。 兴许是安神汤起效,顾婳眼皮沉重,很快就进入梦乡。 她不知道,这晚,慕安被秘密打了五板子,接着他就回锦绣阁撒气。 锦绣阁鸡飞狗跳一整晚。 …… 待顾婳睡醒,太阳已挂上了枝头。 看样子已近午时。 暖阳穿过花格窗散落在屋里,若不是窗外高高的银杏树上,叶子掉得七零八落,真不敢相信昨晚会突如其来一场暴风雨。 顾婳躺在又软又暖的丝绵里,鼻息间缠绕着淡淡的熏香。 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睡个饱觉。 不用天未亮就要起床服侍人,不用寒冬腊月用手在凉水里搓洗长姐小衣,不用担惊受怕…… 第一次感受到人生也许还有点奔头。 “姑娘醒了啊。您饿了吧?”冬花胖嘟嘟的小脸探进幔帐。 顾婳灿烂一笑,眨眨眼。 一觉睡到大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 “您等下再起,冬青姐去叫府医了。”冬花嬉笑的转身跑了。 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急急由远而近。 “姑娘,周姐姐和府医来了。”冬青打帘。 周芷兰越过府医,直奔床边,将脑袋伸进幔帐,冲她咧嘴笑,“今天瞧着气色好了许多。” 顾婳抿嘴一笑,手穿过被子和幔帐伸出去。 府医给她把了脉:“还有点烧,继续吃两天药就会好的。” 送走府医,冬青服侍她洗漱梳妆,周芷兰就坐在一旁开始兴奋说八卦。 “你不知道,昨晚锦绣阁闹得人仰马翻。公子深更半夜冲去锦绣阁,拉着那个银啥在正屋疯狂,一直折腾到天亮,还叫了三次水。少夫人气得在金葵房中胎动一晚,府医也忙了一宿。啧啧啧,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打得还不够! 周芷兰没敢说,为了给慕安留面子,是赤羽秘密带他到观山楼外被打,主君严令闭嘴。 顾婳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眼角微热。 前世她所受的,现在轮到银枝受了。 ……希望银枝能善终。 此刻,姐姐心里比将她送给姑爷还要堵吧? 而她的心情很爽。 原来,人越老实听话就越惨啊。 “今天一大早,公子就亲自找我哥,说要对银枝负责,将银枝抬姨娘,而且要将锦绣阁边上芙蓉楼给银姨娘住。” 顾婳扭头,瞪大眼睛。 慕安胡闹,但很少抬姨娘,因为正式姨娘要向国公爷报备。 “是吧,你也惊奇对吧?公子院子女人虽多,但抬姨娘的就两个,说明公子真喜欢银枝。” 顾婳猜想。 他不是喜欢银枝,是想恶心顾宛如。 周芷兰啧啧摇头:“这下少夫人又有得闹的了,你躲开就对了,要不有你烦的。” 是啊,前世,她被慕安强要后,一直尽力躲着他,努力服侍长姐,以求安稳活下去,待有机会逃离他们。 可是,人家并不想放过她。 慕安刚开始对她还热情似火,强了几次后,就不耐烦骂她僵尸没情趣。 悲剧的是她三个月后怀孕了,她不想生下和她一样苦命的孩子,悄悄配了堕胎药。 喝下药的当晚,慕安知道了,冲进来不顾她正在小产,将她狠狠打了一顿。 至死她都是通房身份。 顾婳不想管他们,拉着周芷兰,用唇语问她:主君? “主君一早就出门了,还没回来呢。” 第19章 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 正说着,冬花提着个大大的食盒吭哧吭哧的刚进门,就亮开嗓门喊:“姑娘,午膳来了。” “你一定饿坏了。” 周芷兰拉她走到外间八仙桌前,将她摁在椅子上。 冬花从食盒中端出六菜一汤,两样点心。 菜式清淡而精致,汤是浓浓的药膳鸡汤。 顾婳拉周芷兰让她坐。 她也不客气:“我就是来陪你吃饭的。” 顾婳本想去拜见老夫人,都住在隔壁了,不去打个照面不合适。 而且,慕君衍是大孝子,她讨得老夫人的喜欢,对征服他有好处。 可转念一想,自己带着病气,万一过给老夫人可就不好了。 要不想点法子不用露面还能表示尊敬? 周芷兰用筷子头敲敲桌子:“我说你吃饭的就不要心事重重啦,有啥事,吃饱了才有力气想。” 顾婳展眉,莞尔一笑,听话的专心吃饭。 两人用完午膳,周芷兰变戏法般掏出两本小话本,嬉笑着晃了晃:“新鲜刚出炉的,可带劲了。” 顾婳心情也格外好。 外面阳光正好,雨后的空气格外新鲜,顾婳挽着周芷兰一起坐在小院子的树下,一边喝着百合莲子牛乳羹,一边看着小话本。 暖阳的光芒勾勒出少女婀娜多姿的身姿。 少女低着头,露出弧度优美的天鹅颈,肌肤胜雪。 乌发斜挽,仅用一根筷子挽住,仿若一副清清淡淡的美人水彩画。 一阵微风吹来,半黄绿的银杏叶如雪花般洒落,落在白裙少女的头上、肩上、身上,再顺着溜肩徐徐滑落在地。 慕君衍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顾婳察觉强大威压的气息逼近,握着小话本的手指微紧。 腰肢瞬间拔直,强装镇定,继续看书。 周芷兰一抬头,吓得蹦起,心道完蛋。 下意识将手中小话本丢进顾婳的怀里,嬉笑的迎了上去:“主君,您来啦。” 慕君衍斜她一眼:“哪里弄来的书?” “那……那个……是、是顾姑娘觉得闷……” 周芷兰支支吾吾。 主君若知道她寻来的小话本都是狗血情情爱爱的,肯定会斥责她。 顾婳捧着两本书傻傻的站起来,一双妙目可怜又无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脑子里想象着昨晚他给她渡气的样子。 慕君衍缓步走近,看着脸色微白的少女:“嗓子还不能说话?” 顾婳点头,似乎察觉自己失礼,赶紧弯腰福了福。 谁知,人家站得近,她腰一弯,脑袋正卡在对方胸前。 尴尬得赶紧后退一步,小脸涨得通红,小话本紧紧抱在怀里,小脑袋惶恐低下。 慕君衍瞟了一眼她怀中第一本书名。 “……!” 慕君衍脸黑了。 娇软小娘子爱上糙将军? 乱七八糟什么鬼! 这些毒害小姑娘的小话本是她们该看的吗? 周芷兰赶紧嬉笑着,一手抽走顾婳怀里的小话本,一手将顾婳往慕君衍跟前一推。 “顾姑娘刚才寻主君想要道谢呢。” 顾婳娇呼一声,被突如其来一推,脚下不稳,下意识的伸手摁住眼前坚实胸脯,小脸煞白,赶紧缩手。 健硕的男人伟岸得如一座大山,她的脑袋堪堪到人家的胸脯。 仓皇不安的偷瞄男人,倏然对上俯视她的那对冷漠眼神。 吓得她小眼神四处乱飘,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动都不敢动。 慕君衍见她太紧张,缓和了语气:“你什么都不用想,住在这里,没人敢动你。” 顾婳闻言抬头,一扫刚才受惊小兔表情,妙目蕴含敬仰和爱慕,感动含笑点头。 慕君衍竟有一种被敬若神明的异样之感。 她的眼神不同于百姓对他的崇敬。 她是将他当做救星,当做唯一可依靠的人,却又小心翼翼,生怕惹他生气。 可怜的像只受虐小猫。 太可怜了。 慕君衍心底塌了一角。 “好好歇着。” 慕君衍待不下去了,总有一种欺负了人家不想负责的渣男既视感。 顾婳怔怔的凝视着远去的背影,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失望和伤心溢于言表。 周芷兰凑近看她,再看看主君背影,恍然大悟。 在她耳边低声问:“你喜欢主君?” 顾婳慌忙举起双手和脑袋一起摇成拨浪鼓。 周芷兰瞪眼挑眉:“喜欢就喜欢,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 顾婳都要急哭了,抓住她的手臂使劲摇头。 周芷兰啊了一声:“你还说不了话,没法大声说出来。” 顾婳想哭又不敢哭,委屈也要忍着的表情看得周芷兰心疼得不行。 一把抱住她的肩膀,附耳低语:“你已经是主君的人,主君不会不负责的。” 周芷兰也知道那晚的事情? 那就好办多了。 不愧她努力演绎喜欢又不敢喜欢的样子。 顾婳惊恐万状的瞪大眼睛,慌乱的四下看,冬青和冬花都被打发出去了,身边没人。 急忙拉着周芷兰进了屋,铺开宣纸,提笔写下:是我喝醉了,不能怪主君,和主君没有关系,你千万千万不要和主君提这件事,不能让主君为难。 周芷兰无语。 “我给你看了这么多小话本,敢情都白看了?你总是为这个人着想,怕那个人为难,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呢?喜欢就去征服啊!怕什么?” 周芷兰举起手臂,握拳加油,顾婳被她整得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真是个单纯天真的女孩子。 男人是这么好征服的吗? 尤其慕君衍这种心思深沉的人。 顾婳犹豫片刻,又提笔写道:我身份卑微,本就不配主君。所以,那晚的事就当没发生。我们都醉了,皆不是发自真心,又何必绑住谁、牵连谁呢? 周芷兰张大嘴,好半晌才无奈叹气:“你还真看得开,你就不在意……” 清白二字她没好说出口。 顾婳笑着快速提笔:我想给主君做几道菜,感谢主君救我,不知可否用厨房? 周芷兰点头:“当然可以,我带你去。” 两人离开,赤羽悄然进来,将书台上写了字的纸叠起来揣进兜里。 慕君衍坐在书台前,看着赏心悦目的簪花小楷,就是内容看得闹心。 若不收她,他就成了万恶的流氓了? 慕君衍烦躁的将宣纸揉成一团,转身就砸向一脸主君是个负心汉表情的侍卫。 赤羽赶紧用手接住。 “烧了!” 小丫头片子倒是看得开,她不该来哭求他收她吗? 也许……小姑娘本就不愿意。 他年纪这么大,的确不合适。 她不是有未婚夫了吗? 那就为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吧。 慕君衍斜眼:“最近你的效率甚低啊,要不回西北做斥候再练练?” 赤羽心里咯噔,开动八百个心眼子,哪个任务完成得没让主君满意? 听着有力的手指踏踏踏的敲着,赤羽啊了声:“赤焰今晚就有信了。” 慕君衍停止敲手指:“滚。” 赤羽退出书房门口,背脊汗津津。 原来,关于小姑娘鸡毛蒜皮的事情主君如此上心啊。 第20章 益肾填精 顾婳从厨房准备好食材回到屋里,看到书台上空空如也,对冬青招手,指了指书台。 冬青不解:“姑娘想找东西吗?可奴婢刚才进来收拾,台面上没有东西。” 顾婳了然。 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面上淡淡,点头示意知道了。 她知道有人跟着她,又或者说监视她。 慕君衍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相信她是无辜的。 她要让他怀有愧疚之心,心甘情愿的收了她。 她激动又愉快的带着冬青和冬花两人转身又去了厨房。 顾婳打听过了,慕君衍一般过午不食,但会在申末用一些不太甜的点心。 再按照周芷兰打听老夫人的口味,做了三样软糯香甜的点心,请周芷兰送去,如此便妥帖了。 …… 申末,顾婳亲自提着食盒到了观山楼。 冬墨从窗户瞧见她,低声对写着东西的慕君衍道:“主君,顾姑娘给您送吃的来了。” 慕君衍抬头,少女一袭高领淡绿襦裙,腰间用鹅黄色腰带系了个蝴蝶结,长长的两条带子随风飘袂。 淡淡雅雅的立在院子里,一张小脸不施脂粉,艳阳落下光芒,平添几分明媚。 只是,食盒太大了。 小人儿双手吃力的提着,细柳腰都压弯了。 “提进来。” 冬墨赶紧奔出去接过食盒,哎呀了一声,低声道:“这么重?主君这会吃不多的。” 顾婳抿嘴笑笑,双手合十,给了个请求和谢谢的眼神。 冬墨叹口气:“你回去吧,我拿进去。” 顾婳摆手,倔强的站着。 冬墨无奈,指了指树荫下的石凳:“别晒着,去坐着。” 顾婳点头,乖乖走过去,面对窗户规规矩矩的坐着,双手交叠放在双膝上。 那小模样要多乖有多乖,小表情就像求抚摸的小猫咪。 慕君衍低头继续写,可不知为何,忍不住抬头,就看见小猫咪瞪着一双求撸的眼睛瞅着他。 “……” 养个像她这样乖巧女儿好像也不错。 可惜,他这一辈子,不能有亲生的孩子。 慕君衍收回目光,扭头看冬墨从食盒里端出一堆东西,拧眉站起来。 “都是什么?” 冬墨心里暗叫不好,主君的表情好像不喜欢。 “顾姑娘不知道主君口味,所以做多了些,主君喜欢哪个就尝尝。” 哪怕主君只吃了一样,顾婳也会开心。 一碗黄色带着透明颗粒的饭,一叠爆炒什么腰花,两个清爽小菜,一碗粥,一叠两样点心。 看饭菜外表,心思很巧。 用了心的。 慕君衍看一眼窗外。 小姑娘伸长天鹅玉颈看进来,却因距离远,隔着窗户纸,屋里较暗,她根本看不见里面。 “叫她进来。” 冬墨大喜,奔到门口冲着顾婳招手:“主君让你进来。” 顾婳走进来,局促的半低头,福了福。 慕君衍指着一桌子的饭菜:“都是什么?” 顾婳羞涩一笑,指了指书台。 慕君衍点头。 她带着一股香气,袅袅婷婷的走到书台前,提笔写字。 慕君衍跟过去,立在她身侧。 顾婳被强大的威压包围,握笔的手有些僵硬。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道,深吸口气,稳住情绪,稳稳落笔。 “杜仲爆炒羊腰,鱼子酱黄金炒饭,清炒脆藕百合,山药薏米芡实粥,黑芝麻南瓜卷,开口栗子酥。” 整得还挺复杂。 小姑娘继续写:这些都是适合男子滋补的食材,有补肾壮腰补血之功,补肺健脾,益肾填精,小小心意,请主君笑纳。 慕君衍:“……”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婳半抬头,忐忑的瞟一眼高大的男人。 “你懂药理?”慕君衍语调意味深长。 顾婳提笔:姨娘教过我专为男子滋补的菜式,药理并不懂。 其实她懂一些,都是前世为自己疗伤所学,临死前一碗堕胎药也是自己配的。 但她要藏拙,不能让慕君衍觉得她懂这么多。 更不能让慕君衍知道她故意做这类菜肴,意有所指。 看了那么多小话本,她明白,男人,并不喜欢太聪明的才女。 小话本中霸道男主都喜欢温顺娇弱不能自理的女子。 慕君衍松口气。 原来她并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壮阳食材,也不懂益肾填精代表什么。 这份讨好……还蛮舒服的。 男人语调淡淡:“你的手没好,就不要做这些。” 顾婳乖巧继续写:冬青她们帮我,手没有碰水。 慕君衍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要不是他见过那晚她诱人的样子,领略过她磨人的媚态,还真的以为她是纯洁的小白兔。 “回去吧。” 顾婳见好就收,福了福退了出去。 走到慕君衍看不见她的地方,抿嘴笑了。 不管他吃不吃,她这份讨好他已经收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不会再出现在慕君衍面前。 这叫欲擒故纵。 冬墨瞅着目光追随着顾婳渐渐消失的背影的主君,轻声问:“主君,吃吗?” 慕君衍坐下,冬墨赶紧递上筷子。 每样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鱼子酱炒饭口味新奇,他不知不觉的吃完了。 黑芝麻南瓜卷,开口栗子酥也各吃了一个,不是很甜,很合他的口味。 看着一桌子菜,想象小姑娘带着手伤,殷勤忙碌的样子,伸筷子继续吃,不知不觉,两盘菜吃光了。 冬墨瞪大眼睛,第一次见主君晚膳吃这么多。 慕君衍吃撑了,提起剑在院子舞动起来。 不知是饭菜的缘故还是回来几天没有骑马射箭的缘故,浑身充满了力量。 甚至……有点欲求不满。 …… 当晚,冬墨送来一瓶雪莲玉容膏。 “是主君进宫专门要来的。” 顾婳笑着接过。 心里不禁欣喜。 接下来三天,顾婳就在厨房给老夫人做点心,托周芷兰送去祥瑞堂。 这份讨好又礼貌,又不刻意。 却再没给慕君衍做任何吃的东西。 剩下的时间就窝在雅韵阁舒舒服服休养了整整三天。 雪莲玉容膏太神奇,手心结痂已经脱落,开始长出新肉。 “公子很宠爱银姨娘啊。一连三天都歇在芙蓉楼,就连那个夭夭都被抛到脑后了,气得她每天叉腰指桑骂槐。少夫人闭门不出,动不动唤府医去给她看胎,府医这几天可惨了。” 周芷兰得了空就会过来陪她说话,说着锦绣阁的八卦。 顾婳腹诽。 就说府医这三天都顶着熊猫眼,没精打采的样子。 第21章 母女的谋划 周芷兰手里剥着石榴,将嫣红的石榴籽拨到白瓷碗里,再用银勺挖一勺递到顾婳嘴里。 顾婳拿着小话本,张口将石榴籽含进嘴里,细细的嚼着,清甜的汁水令心情格外愉悦。 难怪这几天很清静,原来是顾宛如顾不上她了。 周芷兰拿小眼神瞟她,忽然转了话题。 “哎,主君太忙了,根本管不了府里的事情,府里要是有位女主人就好了。后院弄得乌烟瘴气的。” 顾婳闻言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既然说到话本里的男主了,就该做点什么。 她放下小话本,走到书桌前,提笔:主君是该有位德才兼备高贵的夫人,要不雍国公府坏了名声,也枉费主君辛苦打下江山赢得的民心。 周芷兰歪头:“如果主君有了夫人,你吃醋吗?” 顾婳:我怎会吃醋?我只希望能像姐姐一样,留在主君身边服侍他就心满意足了。 周芷兰指着她:“哈,还说你不喜欢主君。” 顾婳急了,忙写道:主君威武,天下女子都喜欢主君这样的男人。我不是小话本中男女心悦的喜欢,是对英雄的崇拜,是对神明的敬仰。主君在我心目中是器宇轩昂伟岸正义的男人。 “哇,你可太会夸人了。” 周芷兰瞪大眼睛,无比惊叹,伸手就拎起宣纸:“我要拿去给主君看。” 顾婳脸一白,慌忙去抢,嗓子艰难发出嘶哑的不不不的声音。 两个少女你追我赶嬉笑打闹围着院子的银杏树跑。 忽然,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主君! 周芷兰吓得缩回脚,下意识反手将宣纸塞进顾婳怀里。 顾婳吓得杏眼小鹿乱撞,慌乱的将宣纸抓成一团往袖子里塞。 慕君衍将两个小姑娘的小动作和小表情看得真真的。 三天未见,竟发现小姑娘也有活泼的一面。 小姑娘写了什么不想让他看到? 好奇心顿时萌发。 “拿来。” 顾婳盯着伸过来的大手,唇瓣颤抖,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忐忑不安的将手中一坨纸递过去。 慕君衍展开:“……” 心里美滋滋的是怎么回事? 冷眼扫过两个小姑娘,绷着脸不苟言笑:“身体未好,瞎跑什么?” 顾婳低着头,不敢吱声。 慕君衍发觉自己语气太生硬了,声音顿时柔下来:“芷兰平日忙,我另安排人照顾你身体。” 顾婳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用词。 这人照顾她,不是服侍她。 又是主君亲自带来,一定不是侍女身份。 顾婳抬头,这才发现慕君衍身后跟着一位面色冷清的小女娘。 小女娘也正冷冷打量她。 顾婳低下头,对慕君衍福了福,用刚刚能发声的嘶哑嗓音轻轻道:“多谢主君。” “勿多说话。” 慕君衍扫一眼她,每次看到她,就有种老牛啃嫩草又不敢承认的自责感? 他是少女心目中器宇轩昂伟岸正义的男人…… 不想再说话,转身拔腿就走。 顾婳听见有力的脚步声远去,这才抬头。 周芷兰兴奋的拉住她,两人正准备说话,冬花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姑娘。你亲娘来了,唤你去锦绣阁呢。” 裴姨娘怎么进府了? 顾婳双手下意识紧张的交握在一起。 前世,裴姨娘没有踏入过国公府。 一来裴姨娘身份卑微,国公府的大门轻易进不来,二来,顾婳听话,顾宛如嫌弃她,她没必要进来惹白眼。 周芷兰以为她害怕,握住她的手腕:“我陪你去。” “姐姐。”顾婳艰难发出嘶哑声音,摇了摇头。 她不想让对自己最好的周芷兰看见,她面对家人时的不堪, “我陪顾姐姐去。” 小女娘走上前,声音清冷:“主君让我照顾顾姐姐。” 顾婳和周芷兰齐齐看向她。 “我叫沈漓,是吴先生的弟子。” “啊,你就是吴府医的关门弟子啊。”周芷兰惊讶。 顾婳一脸茫然。 周芷兰解释道:“上次你晕倒,主君问府医的关门弟子愿不愿意入府看护你,她就是了。” 顾婳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内心有些感动。 周芷兰扯过冬花:“冬花力气大,谁敢欺负你,就让冬花揍一顿。” 冬花撸袖子:“奴婢打人还行。” 顾婳没反对,万一有何意外,公国府有个见证人也是好的。 “费事,毒瘫即可。” 冷清的声音突兀的插进来。 所有人呆滞的看向说话的小女娘。 “……!” 这位端着一张生人勿进的面孔,倒是像她能说出来的话。 周芷兰小声提醒:“你是学治病救人的……” “我擅毒。”沈漓目无表情,说话简洁。 顾婳不知道该说什么,赶紧拉了拉冬花,冲着沈漓笑笑,三人一起向锦绣阁走去。 沈漓忽然加快脚步赶上顾婳,给她手心倒了一枚绿色的药丸子。 顾婳信任她,含笑吃了。 清甜带点凉凉的感觉,入口即化,还挺好吃。 一股清凉之意从咽喉中串上来,直冲天灵盖。 不一会儿顾婳觉得嗓子舒服了许多,试着开口:“嗯,啊,好了很多。” 顾婳惊喜。 沈漓一脸大惊小怪的表情。 三人到了锦绣阁门口。 顾婳脚步一顿。 重生后第一次面对偷了她一生的罪魁祸首,满心怒火难以控制的往外冒。 深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金葵刚好掀帘子出来,见到她立刻退回屋里,不一会她又出来。 “裴姨娘来了,二姑娘进去吧。” 金葵改口叫她二姑娘了,以前都是直呼其名的。 顾婳心里冷了冷。 这位‘亲娘’和假嫡姐不知又要谋划什么。 顾婳随着进门,没等抬头就听见裴姨娘犀利的声音传出来。 “贱人,还不赶快滚进来!” 冬花和沈漓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顾婳缓步走了进去。 顾宛如哭得眼睛红肿,裴姨娘正怒目而视。 面对夺她人生,将她踩在脚下,害她惨死的罪魁祸首,顾婳半点假装都表现不出来。 淡漠的看着屋里两人。 那张妍丽的小脸没有往日卑微听话,而换了一副清冷的表情,裴姨娘眼睛顿时冒火,噌的一下站起来。 顾宛如看到有国公府侍女跟着,立刻拉住她,哽咽道:“姨娘莫要动怒,这是国公府。” 裴姨娘知道不能得罪国公府的人。 忍着气,冷冷道:“不相干的人不要进来,我们母女要说私房话。” 第22章 仗势欺人,爽 嗐,又想关门欺负她家姑娘是吧? 冬花往前一站,腰杆子挺得绷直:“顾二姑娘还病着,嗓子哑了,顾家姨娘若有话当奴婢们的面说便可,奴婢可替嘴。” 裴姨娘被一个奴婢怼,火气蹭的爆发。 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国公府的奴婢都这么放肆吗?” 冬花嗤笑:“哈,国公府的人当然能放肆啊。你们侯府的规矩才乱呢,姨娘不是奴婢吗?您在这摆什么搭起戏台卖螃蟹呢?货色一般,架势倒是大。” 冬花将仗势欺人四个字演得足足的。 顾婳感觉很爽。 忍着笑,赶紧低头。 裴姨娘气得七窍生烟,刚想回骂,被顾宛如拉住,嫌弃的瞪她一眼。 丢人! 顾宛如端起国公府少夫人的姿态,哑着嗓子教训:“姨娘你就不懂规矩了。这可是国公府,你还当是顾家侯府呢?您在侯府耀武扬威就罢了,到这里就要守国公府的规矩。” 裴姨娘的气焰如被戳破的气球,顿时消散。 “大姑娘说的是,大姑娘知书达理,可别和顾婳这种不懂事的贱人计较。” 耶嘿! 冬花气坏了,她家姑娘一句话还没说呢,莫名其妙就被拉踩啊。 刚要上前理论,被顾婳一把扯住。 她上前弯弯腰,用嘶哑的声音‘艰难’开口:“女儿见过姨娘,见过长姐。” 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见她依旧乖顺,裴姨娘的掌控感回来了。 “你让跟你来的人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裴姨娘正准备摆出亲娘的架势,走到椅子边准备坐下。 冬花眼明手快,屁股一撅,对准裴姨娘的屁股一撞,扶着顾婳往椅子上一摁。 “姑娘,您身体不好,快坐下。” 裴姨娘被撞得一个踉跄,气得扬手对冬花的脸就要扇去。 忽地,一人影一闪到她眼前,不知那人做了什么,她高举的手臂卡住,传来钻心的疼,张嘴惨叫。 “痛、痛、痛……你给我扎了什么啊!” 顾宛如受惊,扶着肚子气得脸色发白。 沈漓收手,晃了晃手中两寸长细细银针,冷冷道:“嘴再敢脏,变哑巴。” 裴姨娘吓得面如土色,惊惧的看向端坐一声不吭的顾婳。 一向懦弱的顾婳像是变了一个人。 冬花冷笑:“在我们国公府里,主子在的地方,姨娘奴婢都没份坐。” 裴姨娘气死:“我是雍国公儿子的丈母娘!” 冬花挑眉,夸张的大声道:“我们公子的丈母娘是顾侯夫人,你个姨娘是哪门子的丈母娘啊?你敢说,我们奴婢都不敢听呢,免得坏了尊卑规矩。” 裴姨娘被怼得涨红脸。 顾婳清了清嗓子,低哑开口:“裴姨娘莫要忘了身份,丢顾府的脸,惹父亲不喜。” 嗐,小贱人竟敢用顾侯爷压她? 裴姨娘气得牙痒痒,国公府的人她不敢怎样,顾婳小贱人她还治不了? 见顾宛如身体不适,想速战速决,忍着怒火直奔主题。 “顾婳,你的未婚夫到了京城,为娘接你回去见见人,叙叙旧,顺便商议下婚嫁日子。” 面色淡然的顾婳脸色微变,抬眸看她。 真给她搞出个未婚夫? 顾宛如虚弱的靠在金葵身上,柔声道:“妹妹,姨娘是为了你终身大事来的,你要嫁人了,总不能赖在国公府不回家吧?国公府的人会说我们顾家没有家教的。” 顾家有家教这种东西吗? 顾婳疑惑,顾宛如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她不想让自己攀上国公爷了? 现在出府肯定不行,到时候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婳看了一眼冬花。 冬花脑袋一仰:“主君请顾姑娘为先夫人誊抄文稿,顾姑娘没空回府。” “国公爷也不可能扣着亲家未婚小娘子不放吧?这话若传出去……” 顾婳噌地站起来,弯弯腰:“姨娘慎言!毕竟是长姐应承让我替国公爷的,若要回去,我也得交代一二。” “你必须现在就跟我走。”裴姨娘习惯对顾婳下命令。 小贱人妄想攀附国公爷,来个草鸡飞上枝头变凤凰。 休想! 她岂容小贱人逃脱掌控,爬到她的女儿头上。 顾婳睨她一眼:“国公爷怪罪,姨娘可担得起?你可为长姐着想?” 裴姨娘忙看向顾宛如,见她使眼色,用力压了压怒气。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你速去速回。” 这是铁了心要将她今天就带走? 顾婳垂眸半息,便想到碎了裴姨娘阴谋的点。 顾婳淡笑:“姨娘是擅自出府吧?母亲可同意?国公府可有接姨娘正式拜帖?” 三句话就让裴姨娘脸色大变。 她是看到国公府忽然给侯府送来一箱子礼物,说是因顾婳替国公爷做事,国公爷为顾婳即将嫁人送来一份添妆。 顾侯和夫人都一脸懵,裴姨娘慌了,怕是顾宛如没让姑爷得逞。 今天又收到顾宛如的信,说顾婳失去掌控,姑爷因得不到顾婳与她闹僵了,让她想想办法。 她担心女儿受委屈,冒着风险溜出侯府,然后由金葵悄悄开了国公府的侧门放她进来的。 顾婳瞧她脸色,便知猜对了。 她淡笑:“裴姨娘赶紧哪里来哪里去吧。免得连累了长姐。长姐最近心情不好,与姑爷吵翻了,若再得罪国公爷,你们可想过后果?” 长长一串话说完,顾婳的嗓子眼又开始冒烟,忍不住咳了起来。 沈漓见状,立刻给她两颗绿莹莹的药丸子。 药丸入喉,顿时舒服许多。 心里的愤怒火焰都消散了很多。 顾婳一眼都不想再看她们,转身就走。 裴姨娘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贱人进了国公府脾气倒是长起来了?” 顾宛如拉住她“金葵你去外面守着。” 见金葵出去并关上门。 顾宛如拧眉,压低声音说:“姨娘小声点,这是国公府。叫人听见了,我不好做人。” 裴姨娘立变慈母脸:“你怀孕了,就不要太操心。小贱人我帮你带出去府好好调教,管保她服服帖帖的回来。” 顾宛如拧眉:“其实,我不知道父亲是否真瞧上她了,但昨晚大管事亲自来说让她单独住雅韵阁呢。万一是真的,难不成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惹怒父亲可怎么办?慕安还没当上世子呢。” 裴姨娘摇头:“雍国公我虽没见过,可他的事我可听了十个耳朵。满京城贵女他都瞧不上,会看上顾婳那个贱蹄子?我看啊,是小贱人白日做梦罢了。 国公爷不过是看上她一手字,让她做个抄书的而已。至于住处,不过是方便去抄写罢了。 不是娘说你,你就是太单纯,这么容易被贱蹄子哄了去。你不想想,她若真攀上国公爷,还会对你低声下气的?就算当上姨娘,身份也是你的长辈。 再说了,你夫君那边怎办?他看上的人成了父亲的姨娘,他不气炸了?如今,你最好的心腹也折了,可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后,还丢了夫君的宠爱。” 顾宛如深以为然:“我真被郎君气傻了,信了小贱蹄子的胡话。” 她眼珠子一转:“不如这样,你安排个地方,给她灌点东西,我让郎君过去。只要顺了郎君的心意,郎君便知道我的好。” “这就对了。”裴姨娘得意的拍拍胸脯:“这事包在娘身上,你放心。” 裴姨娘忽地得意一笑:“家里那位也活不长,待你娘我扶正,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回到我名下是正经嫡出了。” 顾宛如脸一黑:“姨娘休要胡言乱语。” 就算母亲死了,姨娘扶正,她也只能是原配嫡母的亲女儿。 正因为这份尊贵,雍国公才会为儿子向她提亲不是? 如果她是姨娘亲生的事情传出去,母女俩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她的脸都要丢光了。 第23章 步步攻略 裴姨娘被女儿呵斥,赶紧噤声,红着眼圈拉着她。 “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看不得你委屈一星半点,全都是为你谋划的。” 顾宛如敷衍道:“知道了。你快出去吧,免得被人撞见就麻烦了。顾婳这里我盯着,一旦能出府我让金葵亲自将她送回去。” “好。你千万不要和姑爷置气,一定要抓住男人的心,大宅门里的女人只能靠夫君的宠爱。”裴姨娘不放心。 “行了,知道了,你快走吧。”顾宛如不耐烦的抽出手,用手绢擦擦手。 裴姨娘无奈,只能走了。 金葵送走裴姨娘,返回关上门。 顾宛如问:“金葵,上次让你买通的人可得手了?” 金葵道:“文翰轩的人嘴太严,银子多少都不收。外面粗使的婆子倒是好办,让她们说的话都放出去了,但她们知道的不多。” 顾宛如拧眉:“想想办法,顾婳在那边究竟是什么情景,父亲对她什么态度一定要搞清楚。” “是。” 金葵暗暗叹气。 她怎么想办法? 经过这两天,文翰轩的人开始不待见锦绣阁了。 府里下人都在传大姑娘品行不好,对待自家亲姐妹恶毒残忍,如此凉薄之人怎能当未来世子夫人。 姑爷那边有了银姨娘,对大姑娘置之不理,还整天故意大肆宣扬宠爱银姨娘,妥妥的打大姑娘的脸。 大姑娘都不想办法挽回名声,和裴姨娘一起只想着控制二姑娘。 可她只是个奴婢,只能听话办事。 府里那些传闻她不敢告诉大姑娘,怕她又动了胎气,万一出个啥事,她的小命也玩完了。 顾宛如见金葵低着头,一脸木讷样,气得手帕一甩。 是个没用的,可惜折了银枝。 她本以为将银枝给了慕安,安抚他得不到顾婳的心,凭银枝对自己忠心耿耿,就算做了通房也不会背叛她。 可现在好了,慕安反用银枝来气她,直接抬了姨娘,还给了独住的院子。 在他后院那些女人中是独一份,最宠爱的夭夭这几天闹得天翻地覆。 可慕安依旧我行我素,每天赏赐不断,还每次都要派人知会她。 这不明摆着故意气她吗? 看来,娘说得对,得让夫君得到顾婳才能让他顺气。 大不了,待她诞下国公府长孙,再将小贱人卖到最低贱的窑里,或直接打死罢了。 顾宛如想通了,心情也舒畅了些。 “金葵,在我嫁妆里挑几样我不爱戴的首饰送到银枝那里。让她知道,我是顾念着她的,让她别起了二心。” “是。”金葵应着去了。 …… 顾婳满腹心思的回到雅韵阁,看到周醇宇带着两位穿着华丽的女子,各带一侍女站在她院子里。 两位侍女手里都捧着一只大盒子。 顾婳上前弯弯腰。 周醇宇侧身让过她的礼,笑道:“我见姑娘没带什么衣服和首饰,就擅自做主叫了汴京最好的绣帛坊给姑娘量体裁衣,还请了琳琅楼来配几样适合的首饰。” 顾婳忙摆手:“不用不用。” 慕君衍让给顾婳添置些衣物和首饰,周醇宇当然就要选最好的。 毕竟是主君第一个用了心的女人。 他猜到顾婳会推辞,早就想好了她不能拒绝的说辞。 稳稳一笑:“您要为先夫人誊抄文书,自然要经常进出文翰轩,会时常碰到到访的达官贵人,穿戴妥帖些较好。” 周醇宇的话说得很明白了。 这意思是她的穿着给国公府丢脸了。 顾婳脸红了红。 她最擅长从善如流:“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周大管事。” 绣帛坊派来的是最好的师傅,手脚麻利的量完身,从侍女手中盒子挑出几块冷色调绸缎对着顾婳的脸比了比颜色。 女师傅笑道:“姑娘生得明媚,但年纪尚轻,穿艳色显年岁大。还是冷调更能突出姑娘的气质。” 她看着顾婳眼里发光,就像是看到自己未来的作品。 “周管事,定制衣裙需五六天才能出来。一会就让人送几套适合姑娘的成衣过来,先穿着。” “好,有劳费心。” 琳琅楼是汴京最贵的首饰铺子。 这次是掌柜亲自登门。 绣帛坊的给她量身和比颜色时,掌柜就转身去侍女盒子里挑首饰了。 一套镶嵌蓝水晶的银饰,一套淡绿色玉质首饰。 簪、钗、步摇、耳琅、耳环、手镯完整一套。 款式简洁,用料不算特别华贵,但做工精致,造型独特,同材质的寻常首饰没法与之相比。 事毕,周醇宇笑着弯着腰:“姑娘好好歇着,可别累着了。主君今儿有约,恐要到亥正方能回来呢。我先去忙了。” 顾婳耳根微红。 这是告诉她慕君衍行踪的意思? 可是,慕君衍究竟什么意思呢?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叫她过得不踏实啊。 前有慕安财狼虎视眈眈,后有恶虎裴姨娘步步紧逼,难道她要再主动一次? 顾婳愣神间,沈漓开始捣鼓她的手指,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十个手指头已经包成萝卜头。 沈漓:“本想拔掉你的指甲盖……” 顾婳脸一白。 紧接着就听沈漓说:“怕疼坏了你,只能保守疗法,活血化瘀,修复指甲盖下的肉。” 顾婳感激对她笑笑。 “脚指甲有没有?”沈漓盯着她的脚。 顾婳下意识的缩脚。 沈漓柳眉一拧:“脚也扎了?” 顾婳摇头:“手扎得多。” 若是脚指甲也包上,她可怎么走路啊? 沈漓二话不说,伸手就开解她的衣服,唬得她抓住衣襟连连后退。 “你、你、你作甚?” “检查身上还有没有伤。” “没有没有。”顾婳叠声道,忙跑开。 沈漓斜她,转身走了。 顾婳呆了呆:“生气了?” 冬花半眯小眼睛:“不能吧?” “哎呀,绣帛坊和琳琅楼的人走了?我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周芷兰清脆的说笑声传来。 不一会儿,珠帘叮当,少女一身水红襦裙,欢快的走了进来。 看到妆台上摆着两套首饰,忙走过去拿起来细看:“秋掌柜出手就不是凡品,这两套首饰不奢华却精巧别致,胜在款式独一无二。” 拿起一支簪子在顾婳发髻上比划:“非常适合你。” 顾婳也觉得。 “我哥用了主君的名帖才请得动琳琅楼的女东家兼掌柜亲自给你配首饰呢。” 顾婳注意力在女东家兼掌柜五个字上。 “女的……也可以当东家掌柜吗?” “怎么不可以?琳琅楼老东家唯有一女,招婿入赘,老东家过世后,女儿就接了生意,亲自坐镇当掌柜。她可厉害了,将琳琅楼做得比她爹在的时候大了两倍。” 顾婳满眼崇拜。 人家也是女人,为何就能做生意,能将日子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呢? 这辈子,她也想试试。 以前,她为了活得好点,也想办法赚银子,抄个诗词书籍,绣个花换银子,但都是小打小闹。 周芷兰拉着顾婳关切问:“她们没为难你吧?” 顾婳摇头。 想到裴姨娘母女,又心烦意乱起来。 裴姨娘若是搬动侯府公然来接她回府,国公府也没有留人的道理。 她也不能躲在国公府一辈子。 自己势单力薄,想要做成事,唯有借国公府的力量。 慕君衍对她态度模棱两可,就算她挑起男人对美人那点原始兴趣,也不足以让他出手支持自己做这些事。 她谨慎的步步攻略慕君衍,要的不仅仅是身体的征服,还要心里有那么点地位,愿意为她出手。 如今,她没有时间了。 想要打听慕君衍的态度,唯有问他最信得过的人。 顾婳示意冬花出去。 “妹妹有话想问,请姐姐务必如实告知。” 顾婳话没说完,脸就红了。 周芷兰一屁股坐在床上:“尽管问。我这人最擅长说实话。” 第24章 壮胆勾引 顾婳话还没说,脸就红了。 硬着头皮问:“你和周大管事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我和主君……那晚的事吗?” 周芷兰狡黠一笑:“是,也不是。” “怎么说?”顾婳好奇。 周芷兰神秘兮兮道:“你是我和哥哥,哦不,应该是文瀚轩的人眼中的宝贝疙瘩。” 顾婳茫然眨巴眼睛。 周芷兰压低声音:“因为你帮主君变成了正常男人啊。” 顾婳顿时脖子根都红了。 与人当面讨论此事,她还是会难为情。 但想要摸清楚慕君衍的想法,只能向周芷兰侧面打听。 顾婳做贼心虚的压低声音:“那……那晚的事,文瀚轩的人都、都知道了?” 她忽然有种想挖坑立刻埋了自己的感觉。 “不不不,只有我和哥哥、还有赤羽知道。” 顾婳松口气,又奇怪问:“赤羽是谁?” 印象中没见过这个人啊。 “他是……” 周芷兰差点吐噜嘴,赶紧刹住。 赤羽是主君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他一向神出鬼没,极少出现在人前,自然不能随便说。 “总之,你放心,我们三个都是锯嘴葫芦,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除非……” 周芷兰嘿嘿一笑:“主君或你想让人知道。” 顾婳忙摇头:“我不敢说的。” 周芝兰见顾婳又紧张又羞涩的样子,忙收了笑,拉起她的手。 一脸认真:“你不知道,老国公爷嫡脉这支的儿郎,如今就剩下主君一人,其他人全都战死沙场。主君心系疆土百姓,常年征战,每天都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他除了与将领们议事就是率兵打仗,常年见不到他的笑容。我们都盼着他早日娶妻生子,好有个温暖的家,过上正常生活,可主君死活不愿意。 当我和哥哥知道那晚的事后,都希望主君能留下你,不管你是不是故意接近主君的。起码,能让主君成为真男人的唯有你。” 一向爽朗的周芷兰,此刻眼角微红,语气更真挚:“如果主君身边有你这样一位温柔小意的女孩儿,主君每日辛苦征战后回家,有口热汤喝,有人洗衣叠被,他就不用再孤独一人了。 所以,我和哥哥想让你感受到国公府的关怀和温暖。想让你知道,主君是个面冷心热的好男人,想让你真心实意的愿意留在主君身边。” 顾婳怔愣。 她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 原本她以为是慕君衍命他们照顾自己,没想到是他们自己因慕君衍而自愿对她好。 可她不过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旦脱困,她想要自由高飞…… 顾婳喃喃:“……可他自己不愿意娶妻啊。” 慕君衍身边也不是她说想留就能留的啊。 “哪有男人不愿意娶妻的?主君不想连累他人而已。”周芝兰叹口气。 顾婳更惊讶了。 她还以为慕君衍是因为深爱前妻呢,看来他还是个会替人着想的。 周芷兰压低声音:“文瀚轩的人没有一个是奴籍。我哥哥本是主君的副将,受重伤后留在国公府做事。其他的有些是伤兵,或是战死军士们的后代,想继续跟随主君的,包括我也是。主君随时都准备为国捐躯,早早的将后事都安排好了。若主君哪一日为国战死,我们每人分一大笔安家费自由离开。你说主君是不是天底下最有担当、心地最好的男人?” 周芷兰的声音都哽咽了。 顾婳闻言被震撼到了。 这样的男子,她有点不忍心欺骗了。 万一……这以后她怎么飞? 周芷兰看到顾婳满脸震惊,心里咯噔一下。 完蛋,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喜欢跟着随时掉脑袋的老男人啊? 周芷兰懊恼的抓了抓头发。 看来,她不是做媒婆料啊。 顾婳还没回神,就看见周芷兰忽地站起来:“其实……这几天我和你处下来,我是真喜欢你了。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我们不强求你,你自己拿主意。” 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跑没影了。 这…… 顾婳纠结了。 可眼下,她需要解燃眉之急,否则,她还是死路一条。 顾婳深吸口气,把心一横。 打开衣橱,取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交领寐衣。 翻叠在上面的袖口上绣了一朵白色的云纹。 寐衣是冬花帮她去锦绣阁拿自己衣服时,让她一起拿过来的。 她用布包住系紧,冬花并不知道里面是雍国公的寐衣。 这两天夜里,等冬花她们睡了,她就拿出来偷偷做刺绣。 之前她太慌张,不敢承认拿了寐衣,现在要还,总得找个借口。 顾婳早早打发冬花和冬青去睡觉,她就坐在漆黑的房间里,呆呆的透过木格花窗,看着皓月。 亥正更鼓敲响。 当当当,就像敲在顾婳的心里。 顾婳给自己鼓气,只穿一条雪白丝绸里衣,抱住装着寐衣的锦盒,裹上紫色披风,攧手攧脚的走出雅韵阁朝文瀚轩走去。 忐忑不安的顾婳一边走一边四处看,心里盘算着如果撞到人要怎么解释。 她没发现,早有人在暗中为她扫清障碍,让她能畅通无阻的走到观山楼前。 顾婳庆幸的轻拍胸脯,刚松口气,忽然看到窗户倒影出一抹伟岸的身影,刚下去的一口气又提到嗓子眼。 伸手想推门,却百般纠结。 周芷兰的话在她耳边盘旋。 慕君衍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她不该如此算计。 可,她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无路可退。 顾婳死死盯着门,没注意到边上的窗户有一条缝,一双深幽的瞳孔正在注视她。 赤焰竟查出了顾侯惊天秘密,但人证还未查清,也不便插手顾府的家事,究竟要不要告诉顾婳,他还没想好。 她想投靠自己,借力挣脱悲苦的命运,是个又怂又想干也有想法的女子。 慕君衍说不清自己是期待她胆大继续往前冲,还是因自己多了一份怜惜不忍拒绝她。 可她此刻纠结什么? 慕君衍忽生恼怒,转身离开窗边,不再看她的怂样。 顾婳深吸两口气轻轻推开门。 人一进去,迅速转身关门,心猛的狂跳,不敢转身,竖起耳朵听,背后却无一丝动静。 硬着头皮转身,倏然看到书桌,男人着一袭未系腰带的暗黑长袍,就这样金刀阔马的坐在软榻边。 单手撑在一侧膝盖上,略歪头,深邃的眸瞳正幽幽的盯着她。 她脑海闪过三个字:狩猎者。 顾婳吓得一激灵,下意识转身就想跑。 背后传来冷喝:“站住。” 慕君衍没好气的瞪她。 怎么每次都兔子见老鹰似的? 他又没凶她。 顾婳站住,小口小口的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咽一口唾沫,僵硬的转身。 将披风攥得严严实实,僵直的屈了屈腿,干巴巴的张嘴:“我、我、我……” 慕君衍半眯眼眸,目光落在她披风里面隆起一坨,看到一个尖角,应该是个盒子。 第一次是崴脚,第二次送点心,这次给他送宵夜? 勾引人的借口如此拙劣,不知道其他女子都用过了,都没成功吗? 没点新意。 实在瞧不上她受惊的样子,搞得好像是他强了她,不由开口问:“拿的是什么?” 顾婳鼓足勇气轻声道:“是主君您的寐衣。” 慕君衍倒是忘了这茬,挑眉等她下文。 顾婳心里乱糟糟的,想到自己被逼到不顾廉耻的份上,忍不住眼角就湿润了。 她低着头,走到软塌的茶几前,手拿着盒子伸出披风,放在茶几上,打开盒子。 雪白的寐衣叠得整整齐齐,袖口的刺绣正入眼帘。 第25章 今日,妾没吃酒 顾婳后退一步,又将披风攥得严丝合缝。 她哑着声:“之前,不敢承认拿了主君的寐衣,是因衣裙……破了,只能拿了您的袍子裹身离开。不小心在路上被树枝划破了衣袖,就、就绣了个花修补下。” 慕君衍盯着寐衣一言不发。 顾婳急忙道:“如果主君不满意,我可以赔您一件。” “赔?” 慕君衍懒懒抬眸,一幅你拿什么赔的表情。 顾婳声如蚊嘤:“现在赔不起,我没银子,我、我可以……” 声音越来越小,脸越来越红,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慕君衍:“……” 他做了什么吗? 怎么搞得好像他欺负了她似的。 慕君衍心火蹭蹭直冒,直接站起来,朝门走去:“绣工还不错,不用赔了。” 顾婳暗骂自己怂包,哭什么。 赶紧抹了眼泪跟上去:“我女红还不错,可以为主君做衣裳,主君喜欢什么花……啊!” 她一头撞在坚实的胸脯上。 这人干嘛忽然转身啊! 顾婳后退一步,揉着额头有点愤愤,抬头看他。 没想到慕君衍拉开房门,侧过身看着门外:“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损你的清誉,回去吧。” 顾婳愣了一瞬,鼻尖一酸。 他不仅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且还是位正人君子啊。 她不该算计他的。 慕君衍半晌没见动静,扭头看她美眸含泪,期期艾艾可怜巴巴。 终是不忍,缓声道:“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他的声音难得温柔,顾婳满腔委屈化作眼泪无声掉下。 慕君衍不忍再逼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有需要就开口。其他的,随真心便好。” 他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让顾婳内疚又纠结。 怎么办? ……裴姨娘的算计,顾宛如夫妇自私狠毒,她死后,她们夫妻举案齐眉,坐享国公府的荣华富贵。 他们凭什么! 她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抗争而已。 顾婳猛然放开披风,张开双臂扑进慕君衍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的腰,一声不吭,眼泪掉得更凶。 两人都隔着单薄的衣裳,一凉一热的躯体迅速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慕君衍僵了僵,胸前衣襟很快被打湿,微叹,缓缓将门关上。 抬起顾婳的下巴,逼她仰头正对自己,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像只可怜的小猫,竟生出几分不忍。 明知她伤心至极,慕君衍自然不会生出其他心思。 拉着她的手,走到软塌前。 顾婳的眼泪被惊了回去。 他们在软塌上翻云覆雨依然历历在目。 这是要直奔主题了? 顾婳羞涩之心涌了上来,猛然扭头看向书架边。 先夫人的画像不见了。 暗暗松口气。 慕君衍松开她的手,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壶:“喝杯安神茶,冷静下。我有话和你说。” 顾婳听话的倒了一杯茶,双手递给慕君衍,一脸乖巧:“主君,请用茶。” 慕君衍:“……” 装模作样讨好他,没点真心。 他挥了挥手,自己在软榻上坐下。 距离拉开,压迫感和紧张感消失了些,顾婳看他一眼,举杯一口喝干,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这一步,她必须走。 他若肯帮她,她会在这十几天里尽力服侍他。 仅此而已。 待他再次北上,他们之间不会再见。 慕君衍看她情绪似乎稳定了,慢悠悠问:“你真想跟我?” 背对着烛火的顾婳,被泪水洗刷过的眸瞳却亮得惊人,觉得眼中有一股火焰跳跃。 少女解开披风系带,紫色披风滑落,向前一步,触碰到他的膝盖,毫不犹豫的点头。 眼前一片雪白。 慕君衍这才发现,顾婳披风下仅穿了一件小衣和寐裤,烛火下,单薄的雪白丝绸明显的透出肉色线条…… 他周身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神色未变,淡漠的眼神一寸寸的扫过,从她的玉颈、裸露的香肩,到玲珑柔峰,盈盈一握小腰。 胆子大了? 顾婳被他这样审视,顿时觉得羞赧,刚想用手挡住,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拉开。 他的声音顿时低沉而嘶哑:“你想跟我,是想让我庇护你?” 顾婳眼睛不敢看他,老老实实点头。 在这种精明能干的男人面前,掩饰说谎反而没用。 慕君衍刚燃起的火焰灭了点。 果然,勾引他只是求个庇护。 慕君衍松开她的手,语气变淡:“我不纳妾,不娶妻。也不会无缘无故庇护一个女人。何况,你是我儿的小姨子。” 小姨子三个字刺痛了顾婳。 臊得慌。 顾婳沉默一瞬。 缓缓在他脚边跪下,一双柔软无骨的玉手放在他膝盖上,殷切崇敬的眸瞳闪烁着光芒。 “妾只求跟在爷身边,做奴婢侍女都行。” 称呼都变了。 少女乌发红唇,眼眸纯净如水,却偏偏让人无法控制欲望爆发,欲罢不能。 这样的女子,天下男人都难拒绝吧? 慕君衍声音愈发低哑:“做通房?” 顾婳缓缓点头:“可以。” “通房都不可以呢?”慕君衍眸色深幽。 没名没分跟着他,那就是个玩意而已。 顾婳僵了僵,控制不住泪水又覆上眼眶,用力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那可怜却故作坚强样子实在可怜。 慕君衍鬼使神差的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泪珠,缓和了声音:“因为你和顾宛如的关系,你待在我身边,只能是顾家二小姐。你懂吗?” 若是将她纳了,她将来如何在顾宛如面前自处? 女孩子无媒苟合,终身都抬不起头来。 就算他护着她,她自己承受得了世人的目光和恶毒的唾沫星吗? 慕君衍于心不忍。 顾婳当然明白。 慕君衍若是公开收了儿媳妇的庶妹,舆论都会淹没他们,更会影响慕君衍的名声。 身为大梁国第一国公,慕君衍自然爱惜羽毛。 名分这种东西对她没有任何意义。 她要的是活下去。 做慕安的通房,没有出头之日,唯有日日被人践踏。 做慕君衍的女人,起码文瀚轩的人、周芷兰和周大管事对她发自真心的好。 起码,慕安和长姐会有所顾忌。 她没有任何砝码交换,唯有身子。 顾婳点头,声音轻柔:“懂的。妾不要名分,只求爷怜惜。” 少女听话的样子越发惹人怜惜。 慕君衍微蹙眉。 她真的懂是为她好? “你回去吧,想明白再……” “今日,妾没吃酒。” 顾婳大胆覆上他的大掌,低哑的声音透着诱惑。 慕君衍眸色暗了暗。 男人原始的欲望又该死的涌上来。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为何偏偏看到她,总是克制不住? 难道是因为,是她打开了自己男人蓬勃感官的阀门。 他是压制太久,厚积薄发? 她并不像很有心机的女子,从那晚欲生欲死,到后来的她像只纯洁小兔子,能抛弃女人最看重的清白和廉耻,便是走投无路了。 被人调换身份,十七岁间,本该是金枝玉叶的她挨饿受冻,遭受暗刑,可怜她自己还不知道。 母女日日相见不相?认,想想都让他这个大男人觉得难受。 一个弱小女子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但她勤奋好学,写得一手好字,学得极好的女红。 平日,她还与汴京一个小书肆合作,抄写书生们爱看却买不起的书籍,同时做女红换点银钱。 她还会偷偷抓药给自己疗伤。 这样受尽苦难还努力活着的女孩子,用清白之身,只求不做慕安的通房,而来勾搭他? 此事,还是不通。 她想得到的应该不止这个,如野心太大,他不可能答应。 慕君衍:“你只是想让我庇护你,没有他求?” 顾婳点头。 他不信,小丫头没说实话。 第26章 徐徐图之 慕君衍俯下身子,钳住她尖尖的下巴。 “你做我儿子或做我的通房有何区别?我儿年轻有未来,你却来勾引我这位大叔,你图的是什么?” 顾婳心里嘀咕,要是告诉你还另有所图,你会帮我吗? 像慕君衍这种男人最讨厌女人耍心机利用。 所以,当然啦,她只能是爱慕国公爷,心甘情愿的服侍他。 一点点征服后,再徐徐图之。 顾婳轻声道:“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虽出身不好,不敢奢望嫁个良人。但也不想与长姐同服侍一个男人。但我又逃不开她和姨娘的掌控。我进府前被逼签下奴籍,我逃到哪儿,都是逃奴。 我想光明正大的活着,不想像地沟老鼠那般委屈的苟且。 我虽为小小女儿身,也知道献身也要献得物有所值。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我跟着爷,爷为国征战,我与有荣焉。 爷回家后,有妾小意温柔服侍您,帮您卸去一天的疲惫,这非妾一人所愿,妾是替国公府的所有人、替您用命相护的天下百姓而服侍您。妾一想到此,便不在乎其他了。” 慕君衍:“……。” 这小嘴可太会说了。 顾婳察觉到他眼神微漾,便大胆抬手,在慕君衍的的大腿上轻轻划过。 慕君衍没说话,喉结轻微上下一滑。 一把摁住她不老实的小手。 那晚虽醉,但抚摸过她每寸柔滑肌肤的感觉依旧缠绕于指腹间。 顾婳有点受不了他的眼神,索性将脸贴在他大掌中。 慕君衍看着少女红透的耳根,感受到一股热流沸腾呼啸冲过血管,直冲腿间。 柔软脸颊的触碰,瞬间点燃男人熊熊心火。 慕家乃簪缨世家,乃三朝元老,第一武将世家。 慕君衍自幼家教极严,骨子里认为女子当善良端庄,所以那些主动的女子,他从来不看一眼。 而且,常年征战,其他端庄的女子他也没机会见几个。 但奇怪的是,当顾婳大胆主动时,他竟不觉得小姑娘行为冒犯,更不觉得她浪荡。 反而莫名激起他的兴趣。 他很想看看,她在清醒的时候,面对拥有凶名而清醒的雍国公能做到哪一步。 小姑娘毕竟年轻,勾引得含蓄,欲说还休。 慕君衍伸手轻轻划过她裸露的玉颈,灼热的手指顺着颈椎向下划去。 “你还小。我已经二十八,你会很辛苦。” 这话,意有所指。 顾婳被他的手指撩拨得浑身一颤,脸红透了,眼梢泛起诱人的涟漪。 “嗯,妾会慢慢习惯的。爷这般年纪,也该有个女人服侍了。” 少女声音略微嘶哑,轻柔得如羽毛拂过心尖尖,顿时挑起慕君衍的心火。 慕君衍挑眉:“嫌我老?” 顾婳忙摇头:“不是不是。” 咬了咬唇,一脸纠结:“不是嫌爷老,是因爷……很、很强壮,妾会有点辛苦。” 慕君衍喉结了滚:“那怎么办?” 顾婳耳根通红,一双媚眼欲说还休:“妾多来书、书房几次,便、便习惯了。” 少女声音轻飘飘,却三言两语挑起了慕君衍的火。 半眯眼眸,手指在她白嫩小脸划过,指腹停在她滋润水红的唇上,轻轻摩擦。 另一手将她发簪一拔,乌发瞬间散落。 “来吧。” 低沉嘶哑的声音,强压着勃发的原始欲望。 顾婳心口一麻,乖巧的攀着他的腿缓缓往上爬。 书台上的烛火没有吹灭,慕君衍看着灯下美人,朦朦胧胧,明艳可人。 偏偏又乖得不得了,怯生生又勇敢的可怜小模样。 慕君衍喉间不由一紧。 长臂一勾,将人整个儿抱上软塌,热吻落下,直吻得她头晕眼花喘不过气来方被松开。 今夜的男人,没有喝酒。 顾婳这才知道,什么叫做羊入虎口,什么叫做强悍健壮。 初秋的深夜,寒风已起,屋内却热气升腾,汗珠摩擦在滚烫肌肤间。 整整一夜,顾婳一动不想动,疲惫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慕君衍披着袍子走出门,候在外面的周芷兰端着铜盆赶紧进去。 周芷兰点了一支蜡烛,倏然看到少女裸露着雪白的背朝软塌里面斜卧,手臂上暧昧的痕迹让她面红耳赤。 纵然有思想准备,也没想到主君这么折腾人。 人家小姑娘身娇肉贵的受得了吗? 门外。 赤羽走近,低声道:“主君,顾侯府今晚给少夫人送来了帖子,要少夫人将顾二姑娘今天明日带出府。” 慕君衍:“带回府?” “非也。是带去怡春院。” 慕君衍猛然扭头,瞪着赤羽,周身骤寒:“卖了她?” 赤羽犹豫一瞬:“不是,是送给公子。” 慕君衍脸一沉。 周芷兰端着铜盆走出来,低声问:“主君,要不要把姑娘送回雅韵阁?” “备汤药。”慕君衍转身进了房间。 周芷兰张了张嘴,看了一眼赤羽。 赤羽转身。 他可管不了。 周芷兰轻叹一声,只好去弄汤药了。 顾婳满脸通红,依旧保持面对着墙的姿势。 她没想到慕君衍叫周芷兰来给她擦洗,臊得她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只好装睡,任由周芷兰动作。 听见沉重有力的脚步声靠近,睫羽颤颤,继续假寐。 慕君衍看着她身上的痕迹,眸色微暗。 下次得轻点。 小丫头皮肤太嫩了,一碰就红。 见她背脊微动,肩甲姿势有些僵硬。 装睡。 慕君衍俯身而上,半撑一臂,另一臂从后背环过去,挑起她的下巴,往外轻一掰,在她耳垂上一咬。 “啊!”顾婳轻呼,扭头瞪他。 属狗的吗? “敢瞪爷!”慕君衍唇瓣微勾,竟露出一丝笑意。 小丫头片子第二次瞪他了。 乖乖猫也有利爪啊。 顾婳被他的笑闪了闪眼睛,呆怔的盯着他。 他可真好看啊。 一双剑眉如锋刃,斜插入鬓。双眸如深潭寒水,幽邃而明亮,一眼能洞悉人心。悬梁鼻笔挺如山脊,带有一股凌云之气。 平日里他威压太甚,让人忽略了他真实长相。 “爷很好看?” 慕君衍莫名就很满意少丫头眼里的惊慕之色。 顾婳红着脸抿嘴一笑,翻过身子,伸出玉臂勾住他的脖子。 “嗯,天下男儿没有一个比爷好看。” 慕君衍又笑了,拧住她的俏鼻摇了摇:“又是你那姨娘教你哄男人的手段?” 顾婳笑容一僵,脸色微变,松开勾着他脖子的手。 慕君衍知道她不愿意提起裴姨娘。 毕竟在她心目中是亲娘。 亲娘亲手毁了她,她能不怨恨吗? “爷,让妾起来。”顾婳推他。 “你想让顾宛如知道吗?”慕君衍忽然问。 顾婳一愣,看着慕君衍的表情,像是真在问她意见。 第27章 庶妹从书房出来 顾婳小小声:“妾想让她和裴姨娘知道,免得她们再动歪心思。但……求爷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吗?毕竟,我在爷身边的身份,只能是顾家二小姐。” 慕君衍摸了摸她的头:“好。” “主君,汤药来了。”外面传来周芷兰的声音。 慕君衍看着她:“避子汤。” 顾婳乖巧点头:“嗯,妾去喝。” 慕君衍让开身子,靠在软靠上,看着她拎着断了一根带子的小衣,羞得满脸通红。 “汤药房门口,你下去吧。”慕君衍道。 “是。” 周芷兰应着,随着脚步声远去。 顾婳松了一口气,用披风裹着身子,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一条门缝,看到汤药放在门口地上,蹲下伸出手将药碗拿进来。 毫不犹豫的一口喝尽。 再转身,看到慕君衍凝视着她,顾婳脸微红,碎步走近:“爷不回寝室去歇息?” 慕君衍伸手扯掉她身上的披风,伸手一捞,将人揽入怀中。 “陪你睡” 顾婳小心肝砰砰跳,听话的窝在宽阔温暖的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动不敢动。 实在太累的她,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 翌日,卯正。 顾宛如捏着顾侯府昨晚送来的帖:“你确认昨晚父亲回府了?” 金葵点头:“是的。不过,主君昨晚进了书房好像没再出来。不知道这会还在不在。” 顾宛如大喜:“父亲辛苦熬夜,我正好请安再送补汤,到时候顺嘴提一句侯府让顾婳回府的事情,父亲不会过问。” 金葵看看窗外:“是否太早了?天还没亮呢。” “父亲熬了一夜,这个时辰最累了。再晚点,父亲又要上朝了。小厨房不是给我炖了现成的鸡汤吗?你去盛出一碗,快点去。” 顾宛如去衣橱找了一套端庄得体的襦裙。 准备停当后带着金葵匆匆往观山楼赶。 因为太早,文瀚轩的大门没开,顾宛如绕了一圈,发现游廊上靠近书房观山楼的小门没关,没多想,直接走了进去。 四处静悄悄的,没有看见其他下人。 顾宛如心里大喜,这下没人拦住她去尽孝了吧。 疾走几步,眼看到了观山楼门前,忽然闪出一抹背影,拦住她的去路。 “少夫人请回。” 森冷的声音吓了顾宛如一跳。 怎么像幽灵似的。 但此人认识她,守在父亲身边的近侍,顾宛如自然态度要好。 她稳了稳神,笑道:“我是给父亲送补汤来的。父亲劳累了一晚,一会又要上朝,喝碗鸡汤暖暖身子,精神会好些。” 赤羽:“……” 主君是劳累了一晚。 可也不能喝你的鸡汤啊。 赤羽冷漠:“少夫人请回。” 顾宛如生气了,区区小侍从也敢拦她。 但她一贯表现大度好脾气,只好忍着气:“不如你先去禀报一声,父亲若不愿意见我,我再回去也不迟。” 挡路的人如一座铁塔,无动于衷,连话都懒得和她说了。 顾宛如强压怒气:“鸡汤炖了一整晚,是特意给父亲炖的,父亲喝不喝,该由父亲来决定,你进去问下。” 赤羽也生气了:“少夫人听不懂人话?” 顾宛如怒火压不住了,她已让银枝给慕安透了枕头风,安排好慕安今天出府,说必会让他满意。 所以,她今天必须要将顾婳弄出府去。 她就不信侍卫敢动堂堂少夫人。 顾宛如提着裙子就往里走,挡着她的侍从一转身,冷着一张脸倏然拔出佩剑。 明晃晃的寒光吓得顾宛如脚步一顿。 屋内忽然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向来不准女子进入的书房,忽传出一声娇弱的女声。 “爷……妾没力了,饶了妾吧。天快亮了啊。” 一道低压的声音打断她:“转过去,爷来。” 顾宛如如雷轰顶,整个人呆住。 紧跟着她的金葵差点将食盒摔了,双手死死抓住食盒把子,赶紧后退两步。 听不得! 赤羽脸一黑。 若断了主君兴致,主君会剁了他吧? 他横着出鞘的剑逼近,压低声音,毫不客气:“少夫人,请回。” 顾宛如吓得往后退,一时忘了脚下是台阶,一脚踩空,整个人滚了下去。 金葵惊呼,忙放下食盒,冲过去扶住她。 谁知,一着急,脚下踢翻了食盒。 倾斜的食盒,将熬制了一整晚的热腾腾鸡汤,洒了一地,溅到顾宛如的鞋上,精致的绣花鞋冒着热烟。 被烫了半个脚的顾宛如完全没有痛觉,一脸如见鬼,一把抓住金葵。 “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是不是顾婳?” 傻子才承认呢。 金葵一脸茫然:“奴婢没听见女人的声音啊,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顾宛如摇头,不对,听得真真的。 肯定不是幻听。 “明明就……” “少夫人,你听到了什么也要闭嘴,否则,你永远不用开口了。” 顾宛如抬头,就对上赤羽森冷的目光,看她就像看死人。 不由打了个寒颤,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就算是父亲和顾婳成了好事,也不能由她说出去,否则,父亲不会放过她。 金葵将她扶起来,两人刚想离开,忽听房门嘎吱一响。 顾宛如不由自主的停住脚。 却见门内踏出一只白色绣花鞋,一女人白衣飘飘,披着紫色披风,款款而出。 顾宛如一怔。 再看清楚出来的身影时,顾宛如顿时双目圆瞪…… 果然! 她那位被她踩在脚下的庶妹顾婳,云鬓微散,媚眼如丝,从那间从不让女人轻易进入的书房出来。 少女身如杨柳,娇娇弱弱的缓步走近。 轻声细语,问:“长姐,您是来向国公爷尽孝的吗?” 顾宛如全身僵硬,纵然猜想到她勾引父亲,或父亲对美人有意,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 怎么办? 她如何向夫君交代? 顾婳看她一眼,故意将裹在披风里的手伸出来,拢了拢落发。 顾宛如看清她穿的竟然是男子的里衣。 而她白皙柔嫩的手上、脖子上都是暧昧留下的淤痕。 顾宛如大脑一片空白。 顾婳一脸认真劝道:“长姐快回去吧,这里本就不该你来的。既然看到了,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若您想好好的在国公府做少夫人,就要记住,我,在书房替国公爷先夫人誊抄文稿,我永远是你的庶妹、顾府二姑娘。 今日之事若从长姐和金葵的嘴里透出半点风声,恐怕,国公府,您就待不了了。侯府,也回不去。而金葵,则小命难保。” 金葵吓得脸一白。 手里的蝼蚁忽然敢呲牙,顾宛如回神。 原来,前两日她装模作样哄自己,背着她勾引父亲,还骗她说什么帮她在父亲耳边吹枕头风。 原来是小贱人的缓兵之计。 第28章 休书 顾宛如怒极,指着顾婳的鼻子就骂。 “贱人,不顾廉耻做出自荐枕席的下贱之事,就该自己上吊去死。你还想让我替你隐瞒?我必须禀报父亲母亲,你马上跟我回府,向父亲母亲请罪!” 顾婳并不理会她的谩骂,只轻飘飘道:“长姐,我回不回侯府,得听国公爷的。” 顾宛如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一早就谋划了是不是?你竟敢骗我!” 顾婳微微一笑,敬称也不用了:“你骗我的还少吗?您让我进国公府时怎么说的?说在你身边学习,说以国公府的名义可以替我寻到更好的人家。 你只是想让我做你的垫脚石。你和公子践踏我,何尝不是将我当做最卑贱的玩意儿?怎么?你手中的玩意不能不听话吗?不能反抗吗?长姐,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不是玩意,是人。是人就有选择活法的权利。” 枉她和娘以为将顾婳当做垫脚石,替她固宠,没想到,竟然引狼入室啊! 顾宛如气得冲上来,扬起巴掌就要扇下去。 隐身一旁的赤羽刚想动,就看到一道光影闪出来。 顾宛如没看清来人,只听咔嚓,手腕骨一折,惨叫一声,抓住手臂浑身冒冷汗。 倏然抬头,正对上慕君衍凛然而立。 惊惧得将哭声噎了回去,强忍着剧痛,满脸惊愕:“父、父亲,你、你们怎能如此,叫儿媳的脸往哪里搁?” 慕君衍睥睨跌坐在地上的顾宛如,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气。 “在国公府里,绝不准许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行为存在。你身为慕安正室,本该好好的相夫教子,却纵容慕安欺辱其他女子,若不是看在你腹中孩儿的份上,就该给你一纸休书!” 顾宛如脸色煞白。 顾不上手疼,双膝跪在地上,哭喊着拍打着青石板。 “父亲,您被贱人蛊惑了啊。她进府就是为了攀高枝,做夫君通房的。可她见到您后,就想攀更高的枝。父亲,我是慕家儿媳,自当为慕家着想,断不能容自家妹妹辱没慕家门楣啊。” 顾婳看着一向自诩高贵的顾宛如癫狂的样子,想到自己前世受的苦。 她语气平和,慢吞吞道:“长姐从小就喜欢颠倒是非黑白,总是将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难道,你记忆被狗吃了? 明明是你拢不住姑爷的心,明明是你管不住姑爷的女人们,你却为稳住国公府少夫人的位置,和姨娘一起骗我进府,逼我签下奴籍文书,强硬将我送给姑爷。 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不是裴姨娘为了你所谓的前途造成的吗?我的手指脚趾身上的每寸肌肤,被你们扎了几千几万针。我过着饥寒交迫,喝尿吃粪的日子,难道不是你们给我的吗!你们不把我当人看,可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凭什么要任你们宰割!” 顾婳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前世的苦难,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面上带笑,双眸溢血。 慕君衍浓眉紧蹙。 她若知道自己被调换的身世,会不会更加伤心欲绝? 他轻轻握了握她微抖的双肩,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转身,将她挡在身后,淡漠的看着顾宛如。 “顾婳今天会回顾府。你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你唯剩一纸休书。” 顾婳讶然,看着将自己护住的高大背影,鼻尖一酸。 顾宛如抖着唇,半晌说不话来。 公爹居然因为贱人要休儿媳! 她绝对不能被休! 顾宛如挣扎着向前跪了两步:“父亲,您忘了您为何要为夫君求娶儿媳吗?您在顾府对我父亲和母亲许下的承诺不算数了吗? 儿媳让顾婳做夫君的通房,还不是为了让您的儿子开心吗?我错在哪里要被休啊?顾婳是因怨恨裴姨娘对她不好,而迁怒于我。 以她卑贱的出身,最多就嫁个寒门子弟,或商户人家。她跟着儿媳,就能成为国公府唯一公子、未来世子的通房,将来有福的话再提为姨娘,这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儿媳哪里害她了? 这个贱人分明是故意攀附父亲,利用父亲,来报复我的。父亲,您要看清楚她恶毒的用心啊!” 顾婳怒极反笑。 原来,人家迫害自己,都是为她好啊。 她站到慕君衍的身侧,轻睨跪在地上的顾宛如:“是。我是故意攀上国公爷,因为我要活命啊。长姐,你要不要告诉我,分明我才是裴姨娘的亲女儿,为何她宁愿用我的命换你的荣华富贵?” 顾宛如哭声戛然而止,满脸惊惧。 她难道知道了什么? 顾婳死死的盯着她,看到她的表情,便笃定她也知道真相。 母亲将她如珠如宝的疼爱,她反而来迫害母亲的亲生女儿! 顾宛如声音顿时小了:“是、是因为裴姨娘想讨好我。她出身低贱商户,没文化见识短,做事上不得台面。” 不知道裴姨娘听到亲生女儿说亲娘出身低贱,会是什么感想? 顾婳轻笑。 “讨好?便要舍了我的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裴姨娘的亲生的呢。” 顾宛如不想和顾婳再扯这个,生怕将事情暴露出来。 她朝慕君衍哭着哀求:“父亲,儿媳没有犯七出之条,您不能休我。顾婳是顾家的女儿,难道您要为了她为难亲家吗? 顾家虽为侯爵,但也是几朝老臣、百年清贵世家,顾家也不会同意父子要了我们姐妹的。事情若传出去,我们顾家的颜面尽毁不说,您的威名也将荡然无存,御史台言官也会弹劾您的。父亲,您要三思啊。” 顾婳不乐意了,从慕君衍背后伸出脑袋:“爷的威名是征战沙场,立下战功赫赫、保护天下百姓换来的,就凭你我两个小女子也想毁了爷的威名吗?长姐,你想多了吧?” 慕君衍伸手将脑袋摁回背后,面色更冷,语气淡淡:“顾婳今日会自行回府。你回去闭门思过吧。” 顾宛如愣住。 顾婳自己回顾府,她要被禁足? 可是,午初,夫君还在怡春院等着顾婳呢。 如夫君发现他看上的女人跟了父亲,他定会怨恨她。 “父亲,我要和她一起回府。”顾宛如尖叫着。 慕君衍沉声道:“带下去。” 一直不敢吭声的金葵赶紧扶住她:“少夫人,走吧。” “不,我要带她回府……” 她绝对不能让小贱人得逞,绝不能让贱人骑到自己头上去! 赤羽一个掌刀,顾宛如软软倒在金葵怀里。 金葵吓得浑身发抖,根本没有办法扶起失去知觉软的顾宛如。 赤羽撇了撇脸,不知从哪冒出两人,将顾宛如拎上条凳,像抬死猪似的抬起就走。 金葵抖着唇,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跟着。 慕君衍转身看着顾婳:“准备下,一会回府吧。” 顾婳一愣:“我……” “我让人陪着你一起回去,不用担心。” 慕君衍替她系紧披风,拢了拢领子:“回来后,我有话问你。” 顾婳听话点头:“好。” 他有什么话问自己呢? 莫不是又要确认她还有什么企图? 顾婳脑子乱糟糟的,刚才说了两世最硬气的话,都是为了故意气顾宛如。 抬头看了看天,迎面吹来一阵初秋微凉的风,将她刚才的畅快吹散。 逼她堕入深渊死无葬身之地的母家啊…… 她也想回去见见亲生母亲。 但想到此心痛如绞,又烦乱不安。 第29章 撑腰 顾婳回到雅韵阁,冬花和冬青的态度变得更加恭敬。 两人手脚麻利的服侍她沐浴更衣。 沈漓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放下碗,直接将顾婳的手腕拿过来,仔细把脉。 蹙眉:“你身体还未好,就瞎折腾。白瞎了这几天给你用的好药。” 顾婳脸一红:“辛苦你了。” “喝了。”沈漓将汤药推过来。 顾婳乖乖的端起一口气喝了。 沈漓蹙眉:“不苦?” 她放了很重的剂量,药熬得很浓,她自己闻了都会觉得想吐。 顾婳微微一笑:“习惯了。” 沈漓瞪她一眼:“自己都不爱护身体,谁会替你爱护?” 说罢,拎着药碗气呼呼的走了。 顾婳笑着笑着眼底泛起泪花。 真好,身边都是爱护她的人。 正在梳头时,周芷兰来了。 顾婳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她,红着脸低着头没说话。 周芷兰假装没看到她的尴尬,径直去衣橱给她选了一套吉祥斋刚送来的青绿白配色的上襦下裙,再拿了一条天青色披风。 “穿这套,刚好配琳琅楼那套银镶玉质的首饰。” 顾婳抬眸,眼角绯红:“会不会太贵重了。” 这套襦裙没有太多华贵的刺绣和镶嵌,但下裙用的是千金难求的七彩琉璃纱压制百褶,薄如羽翼,不动时是泛着贝壳般光芒的白色,动一动便如七彩湖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上襦用的是青绿色上品素面真丝缎,也没有任何刺绣,披帛是与裙同料。 银色腰带,垂吊上襦同色裙带。 再配上同样用料上乘,款式简单的银镶玉手饰。 一套下来,简单清爽,华贵非凡。 果然简单的才是最高级的。 顾婳自然是喜欢的。 她没说话,乖乖的任由周芷兰亲自给她更衣,系紧披风,正好将昨夜的暧昧痕迹挡住。 冬青擅长梳头上妆,给她梳了个未嫁女能梳的多鬟髻,化了个檀晕妆,再配上服饰,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周芷兰满眼惊艳的看着她,好半晌才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这样对你好不好,我有点后悔了。” 顾婳心里感动,眼圈泛红,轻声道:“挺好的。” 上一世,她都不敢奢望有这样的一天。 哪怕是昙花一现,短短的十几日,她也是开心的。 周芷兰也红了眼圈,都是女孩,怎会不懂。 顾婳冲着周芷兰嫣然一笑。 周芷兰也笑了,低声在她耳边低语:“你放心,主君是个好男人。” 顾婳有些慌,拿眼睛看收拾东西的两个小侍女。 周芷兰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低声道:“放心吧。近身服侍的都是信得过的,她们的嘴都严着呢。少夫人那里,你也放心,有主君发话,一个字都透不出去。” 顾婳心安定了些。 她需要时间做准备。 她想到了什么,忙拉了拉周芷兰的手,低声道:“我想让沈漓跟我一起回府,我有个弟弟,身体非常弱,想让她给看看。” “冬青,你去叫沈漓到门口候着。” 周芷兰挽着顾婳走到大门口,看到一辆钴蓝色华贵的大马车停在门下,周醇宇立于门口,沈漓背着一个布包站在一边。 见到她们出来,周醇宇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姑娘,上马车吧。” 顾婳一呆:“这不好吧?” 这也太招摇了。 “有什么不好的,如今你可是雍国公聘请的誊抄先国公夫人文稿的女公子,身份贵重着呢。这是老夫人以前用的马车,来吧。” 周芷兰拉着她上了马车。 跟着来的冬花和沈漓也随后上来。 顾婳撩开窗帘,看到周醇宇飞身上马,不由诧异:“周大管家也去?” 周芷兰点头,脑袋一抬,骄傲道:“我就说主君是个好男人吧?为了给你撑面子,国公府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管家和女管事都亲自陪着顾姑娘回府呢。” 顾婳被她逗笑,心里震惊,却有些欣喜。 她没想到慕君衍会为她撑腰。 …… 慕君衍阴沉着脸,看着慕安。 “五板子打少了是吗?” 慕安低着头不敢吭声。 “慕安,你后院的事情,为父本不该过问,但多少双眼睛盯着雍国公,您不知道吗?你越来越浑了!” 慕安不服:“父亲,你说过,雍国公府的荣华富贵都是我的。我后院多个女人怎么了?” 慕君衍眼底强压怒气:“好好的纳娶自然可以,但勾栏瓦舍你也要,还要强迫妻妹,你还敢说怎么了!” 慕安眼底怒气顿起:“顾婳是顾宛如自己献给我的,我为何不能要?夭夭对我情深义重,还为国公府怀了孙子,我若不纳进府岂不是无情无义?父亲,您的怒气究竟是因为儿子做的过分了,还是因为您觊觎顾婳?想要与儿子争夺女人?” 啪! 慕君衍掌下的茶几顿时裂开,茶杯茶壶碎了一地。 慕安眼神颤了颤,依旧梗着脖子:“父亲,当年您带我回府时,说过您的都是我的。如今,我只是想要个女人,父亲都要和我抢吗?” 慕君衍噌的站起来,寒意四起,指着他沉声道:“当年,你爹英雄战死,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要像父亲一样一腔热血撒黄土,一身忠骨埋沙土而无怨无悔!你自己忘了吗?” 慕安腰杆子一挺:“可是您说我爹为救您而亡,您说您和我爹比亲兄弟还亲,您说欠我爹的一条命,您说不想断了安家的根,所以,您让我弃武从文。您还说,国公府将来会是我的,如今您要反悔了吗?” 慕君衍盯着他,戾气暴涨,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本已经安排好一切,待他战死,除了安置跟随他的一众,会将雍国公府的大部分财产全部留给慕安,并帮他重立安府。 可慕安如今变成这样,他如何放心? 他恨自己养坏了兄弟的孩子,替他娶错了妻子。 慕君衍一步跨到慕安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冷声道:“慕安,给你取安为名,就是要你保留安家之名,你爹是我父亲麾下最勇猛的将军,你们安家几代人都是铮铮铁骨的男子汉,他们的名字都刻在南疆那块永垂不朽的石碑上。 而你,打算烂下去,还是爬起来,扛起你安家门楣,你自己好好想想!” 慕安眼底燃起怒气。 他现在说安家门楣是什么意思? 是打算将他扫地出门?是说雍国公府的都和他无关了吗? 原来,他压根没打算将雍国公府的一切留给他! 慕君衍倏然松开他:“你滚去祠堂,在你爹的灵牌跪着思过!” 慕安负气转身就走。 赤羽静悄悄走进来,瞧着主君气得不轻的脸,没敢吭声。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慕君衍揉着眉心。 赤羽想了想:“公子还小。” 慕君衍目光沉沉:“他爹十三岁起就领着我一起征战沙场,我视他如师如兄,他英勇无双杀敌无数。他为了救我而亡,我以为,给慕安最好的就是对他好。可慕安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文不成武不就,我把他养成了这样,愧对他爹啊。” 赤羽:“其实,安将军并非……” 慕君衍一记冷光,赤羽赶紧换了个话题:“少夫人也不太行,管不住公子……” 赤羽发觉自己又说错话,赶紧刹住,偷偷瞄一眼主君。 当年,主君可是用十八台聘礼,亲自登顾府的门为慕安公子求娶顾家嫡长女。 他亲自挑的儿媳妇竟然是这样的,主君心里也不好受吧? 慕君衍目光深邃。 “尽快查出证据。” “是。”赤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第30章 母女 雍国公的马车停在文昌侯府门前。 门房看到豪华气派的马车前悬挂着雕刻一个‘雍’字木牌,吓了一大跳,赶紧颠颠的小跑过来,恭敬行礼。 “是大姑娘回府了吗?” 周醇宇翻身下马:“是顾府二姑娘回府。” 门房一愣:“二姑娘?” 冬花和沈漓率先下了马车,周芷兰扶着顾婳走出来,冬花伸手接住顾婳,周芷兰护着她,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下马车。 顾婳抬头看着门匾,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文昌侯府。 文昌侯爵已传袭五代,牌匾乃大梁先祖皇帝亲赐的牌匾。 顾老侯爷乃翰林掌院学士,曾为先帝老师。再往上,顾氏祖上出过一位太师、枢密院使,两位辅宰。 顾家祖宗乃文豪大家,文官清流之首。 顾家一向以礼法规矩森严着称。 可到了父亲这辈,顾府除了父亲中过探花郎外,其他叔辈和晚辈没有一个成才的,个个都是享受着顾府祖辈的荫封。 因顾氏族人坐吃山空,原本就以清贵着称的顾府,内里早就千疮百孔,入不敷出。 按照大梁律法,她父亲便是侯爵袭爵最后一代,除非父亲或后代做出丰功伟绩。 所以,顾家的清贵之风到她父亲这辈便换了画风。 没有银子打点各方,父亲就娶了江陵皇商裴氏之女为妾,任由她在侯府作威作福。 将家中女儿当做砝码,嫁给能帮他巩固地位的豪门望族。 顾婳越看越觉得讽刺。 若世人知道顾家内里腌臜事情,会如何想? 她那位出生琅琊王氏的亲生母亲,为了撑住衰败的琅琊王氏、为了保住侯府夫人地位,也要隐忍父亲宠爱妾室,也要隐忍因裴姨娘带来丰厚嫁妆,而在侯府耀武扬威的屈辱。 门房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位美若天仙的贵女瞧着眼熟。 难道真是那位顾府最不受宠的二姑娘吗? “侯府让顾二姑娘回府,怎还不去通报?”周醇宇冷喝。 门房回神,赶紧吩咐人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裴姨娘急匆匆的奔了出来,见到顾婳从头到脚全新装扮,再看看豪华的马车及随从回来的一干人等,脸色顿沉。 她的如儿回门时乘坐的是一般的马车,顾婳小贱人竟敢比如儿还要摆谱? 不是说好将她弄回来,一会就送到娇春园给姑爷吗? 为何如儿没有一起回来? 也没有收到她任何信息,难道事情有变? 当着国公府的人不好发作,语气不善,质问道:“你姐姐呢?你怎么一人回来了?” 顾婳看她一眼,没理她,直接走向大门。 裴姨娘见她在侯府也敢甩脸,顿时大怒,上前就要扯她,手腕倏然被人牢牢抓住,回头看是个十七八岁的侍女。 小小婢女也敢在侯府门前撒野! 裴姨娘脸一冷:“这是侯府!我教训自己女儿轮到你一个婢子管吗?” 周芷兰将她一推,疾步跟上顾婳,扶住她的手往里走。 裴姨娘气坏了,提裙就要追上去,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国公府的贱婢太没规矩了,简直丢国公府的脸!” 冬花粗壮的手臂朝她肩膀一推:“放肆!周姑娘是国公府女管事,轮到你一个侯府婢妾说道?” 裴姨娘被推得一个踉跄,耳边听到国公府女管事,顿时闭嘴,看看不对劲,赶紧跟在后面。 侯府里面得到了消息,侯府夫人王氏闻询有些诧异。 “侯府叫她回来的?我怎不知?” 周嬷嬷:“想必是裴姨娘以侯爷的名义叫的。” 王氏身子有点犯懒,她们母女的事情,她并不想管,淡淡道:“回就回吧,让她自回裴氏屋里就是了。” “是。” 周嬷嬷转身出去,谁知走到院门口,远远就看到一位美人儿被一群人簇拥着款款走来。 不由一愣,心里嘀咕,不是说二姑娘回来吗? 怎么是大姑娘回来了? 忽转念,说不定大姑娘一起回来了,立刻欣喜的对身边侍女道:“快去告诉夫人,大姑娘回来了。” 她亲自迎了过去,待到走近,看到那张明艳的脸一怔。 这……是二姑娘? 顾婳见到母亲的陪嫁嬷嬷,恭敬的弯了弯腰:“周嬷嬷。” 周嬷嬷回神,常在侯门侍候的她顿时明白眼前所见,似有不寻常。 先不说顾婳身上穿戴,就说跟着两位一男一女,穿着不比侯府主子差,自带一股上位者的气度,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同寻常。 后面还跟着一位小厮,两位侍女。 这阵仗,比大姑娘回门时还要豪华。 她赶紧端起笑脸:“原来是二姑娘回来了。夫人这会身体不适,特命奴婢告诉二姑娘免了请安,让您直接回安祥院和姨娘说说话呢。” 亲生母亲不想见她。 顾婳心里微痛。 不能怪她,母亲还不知道亲生女儿就是她。 但她非常渴望见到亲生母亲,哪怕不能相认。 顾婳故作讶然:“长姐说顾府递了帖子让我回家,难道母亲不知情?” 周嬷嬷慌忙梭了一眼后面两位,说是唤小姐回来主母都不知情,那这位主母恐怕没什么呢地位了。 她赶紧换了个说法:“倒不是,唤姑娘回来,自然是得了夫人准许。夫人是体贴姑娘和姨娘,想必你们有话说,就让姑娘先去安祥院。” 顾婳:“女儿回府哪有先见姨娘的道理,自然要来拜见母亲。何况我非外嫁女,正常回家,当先向母亲请安。” 周嬷嬷无奈:“那请姑娘稍后,奴婢去通传一声。” “有劳嬷嬷。”顾婳客气道。 周醇宇对顾婳道:“顾二姑娘,在下去拜见侯爷。” “好的。”顾婳点头。 “见我?”王氏揉着眉心,“我实在身体乏得很,打发了吧。” 府里庶出姑娘好几位,独这位二姑娘性子懦弱,除了一张脸和身材不错外,总是带着满身奴相,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 她一向没有太好的印象,平日里也懒得管。 周嬷嬷为难:“夫人,跟着来了五个国公府的人,其中两人身份瞧着不低。二姑娘还是未嫁身,住在国公府一个多月,忽然这样回来了,恐有内因。裴姨娘一向诡计多端,您得提防点。” 王氏一惊,敏锐听出周嬷嬷的提醒:“你的意思是,裴氏想让顾婳霸占如儿的位置?” 周嬷嬷点头:“奴婢是这样猜。” 她靠近些,压低声音:“奴婢听闻,裴姨娘将二姑娘送进国公府,就没安好心,好像想让她做大姑爷的通房呢。您看看裴姨娘将二姑娘养成那般诱人的模样,她野心大得很呢。 裴姨娘整天向大姑娘表忠心,不知安的什么心。偏偏大姑娘总是听她的,以为她真的为她好呢,万一着了裴姨娘的道,害了大姑娘可怎么好?” 事关自己的女儿、侯府唯一的嫡小姐的未来,王氏顿时不敢掉以轻心。 强打精神吩咐:“替我更衣。” 第31章 奴籍 顾婳进了门,急不可待的抬眸寻找亲生母亲。 一眼就看到日夜思念的亲生母亲、王氏一身暗棕色襦裙端坐在椅子上,面色微白,瞧着气色真是不好。 顾婳心里一酸,怕她看出端倪,低下头缓步上前,径直在她跟前青石板上跪下。 周嬷嬷和王氏皆愣。 用得着行这么大的礼吗? 又不是出嫁女回府,不过是庶出女平日见礼罢了。 所以,周嬷嬷连蒲团都没想着放。 顾婳满脑子塞满了前世惨死前顾宛如对她说的话。 裴姨娘母女作的恶,让她们母女两世相见不相认。 顿时悲痛欲绝,眼泪汪汪的郑重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周芷兰蹙眉,她看出侯府主母对顾婳的态度很淡漠,就算她行这么大的礼,也无动于衷。 “女儿顾婳,拜见母亲,母亲福寿安康。”顾婳含泪的声音哽咽。 这声母亲发自肺腑,真情实感的动情。 王氏忽然感觉心底被狠狠一扎。 这孩子是受了什么大委屈吗?哭成这样。 眼神顿时柔和起来:“好孩子,快起来。” 顾婳被周芷兰扶起来,抬起泪眸,看到王氏那张慈祥和蔼的脸,整颗心都纠缠成一团。 母亲,我是您亲生的女儿啊! 可,她没有证据,就算说出来,没人会信。 王氏看到顾婳与平日里不同的神态,莫名有些心酸,心道这孩子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吧? 她看一眼跟着她的三位侍女,扶着她的侍女一看就是管事的,她身上的服饰比侯府的小姐还要好,再看顾婳的穿戴,比顾宛如在府中的还要好几倍。 门外站着两男子,其中一个她见过,是国公府的周大管事。 出动大管事跟随…… 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和周嬷嬷的猜想是真的。 她得了大姑爷的宠爱? 看这架势,恐怕这宠爱超过了她的如儿。 刚生出的一点怜惜顿时消散。 脸上恢复平日不苟言笑的表情:“你随着长姐住在国公府,要注意举止言行,莫要做错事,丢了顾府的颜面。” 顾婳心里揪痛。 克制情绪,听话的回道:“是。母亲请放心。” 王氏看她那张纯若白莲,眉眼带魅,身姿妖娆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堵。 她完全不理解为何如儿要将这样一个妹妹放在身边,难道如周嬷嬷所说,是裴姨娘哄骗了如儿,想让顾婳诱惑姑爷,夺了国公府少夫人的位置? 想到此,顿时警惕起来,语气越发严厉。 “你未嫁女,穿成这样实在不妥。你不要忘记,你的一言一行皆影响侯府,你自己若自甘堕落,不顾清白名声,也莫要坏了你嫡姐的声誉。若你敢肆意妄为,我也是不答应的!” 顾婳愕然抬头,泪眸凝视她心心念念想见的亲生母亲,她说出这样的话,如万箭穿心,扎得她几乎呼吸不上来。 周芷兰蹙眉,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福了福:“奴婢周芷兰见过侯夫人。” 王氏看向她,毕竟如儿在国公府,不好得罪有身份地位的下人,她的语气缓和了些。 “免礼。今日辛苦你们送她回来。” 她看向周嬷嬷:“赏。” 周嬷嬷刚想取红包,周芷兰一摆手:“不必。今日奴婢们陪顾二姑娘回府是主君吩咐奴婢将一件事需要禀明。” 顾婳奇怪扭头看向周芷兰。 她并不知道慕君衍吩咐周芷兰他们做什么。 王氏和周嬷嬷面色微变。 “请说。”王氏淡淡道。 “因顾二姑娘写得一手好字,主君特请顾二姑娘留在国公府,替主君誊抄先国公夫人的文稿。故,顾二姑娘这段时间都需要留在国公府。” 王氏和周嬷嬷讶然,这是万万没想到的。 周芷兰一笑,话音一转:“因顾二姑娘需要时常在主君书房相伴左右,时常会遇到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疼,故需要穿戴得宜。之前顾二姑娘在国公府一直穿侍女的服饰,实在不妥。 知道的说顾二姑娘善良,顾及嫡姐的威严,嫡姐让她变成奴婢,她就乖乖听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文昌侯府践踏虐待庶出姑娘,将堂堂小姐贬低为奴婢。 所以,顾二姑娘在国公府期间的一应用度都由国公府负责,她的穿戴也是国公府提供的。” 周芷兰的一番话说得王氏脸色大变。 这等于怼了王氏刚才就顾婳穿戴的斥责,打了王氏的脸。 顾婳心里一酸。 但她不知该说什么。 王氏瞪着顾婳,无比震惊的问:“如儿让你穿奴婢的服饰?她怎能如此?你为何不回来禀明我?你嫡姐向来待人温和,定是有人唆使她。” 顾婳闻言心里有点安慰,原来母亲不知道。 裴姨娘母女在侯府一手遮天,母亲也被顾宛如温婉的假象哄得团团转。 周芷兰冷笑:“不仅如此,主君得知顾二姑娘进府时,被侯府逼签了奴籍,主君实在不解。 主君说,文昌侯府乃百年清贵世家,夫人出身闻名天下的琅琊王氏,是最重礼教规矩的人家,怎会做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 主君着奴婢前来问问夫人,此事是否是属实?夫人和侯爷是否知道此事?还是说别有用心之人有意而为之?” 王氏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小姐就算庶出也是主子,怎么可能变成自家的奴婢? 若事情传出去,顾侯府的脸都丢光了,定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顾婳心里震惊,看着周芷兰呆怔住。 主君让她替自己出头? 周芷兰扭头冲她笑笑,给她一个得意的眼神。 奴籍文书岂是其他人随便签的? 王氏想了想,自是不信,脸一沉:“顾婳,你怎么回事?怎会让外人胡乱猜测?这会影响你嫡姐的声誉。” 顾婳抬眸。 这种事的确难以让人置信。 都怪前世自己胆怯又愚蠢,见到主母印玺不敢违抗。 这是最佳机会夺回良民身份,她自然不会辜负慕君衍的安排和周芷兰努力。 提裙跪下:“母亲,是真的。是裴姨娘拿来的文书,文书是盖过您的印玺的。” 王氏震惊,扭头看向周嬷嬷:“你可知道此事?” 事关侯府和她的名声,王氏不敢轻视,赶紧问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嬷嬷。 她的私印一向是周嬷嬷保管着。 周嬷嬷蹙眉:“奴婢不知此事,私印都是锁着的,若是有人动了,奴婢肯定知道。要不问下裴姨娘?” 王氏不想让国公府的人看笑话,稳稳心神。 没看跪着的顾婳,对周芷兰道:“周姑娘,此事定是误会了。侯府的小姐怎会变成奴籍? 我不同意,侯爷更是不会同意。但此事牵涉我侯府内务,待我问清楚后,自会妥善处置。” 意思是,让国公府不要插手。 周芷兰可不是好打发的。 她又恭敬的福了福:“还请夫人先问清楚,如有人背主,还请侯夫人拨乱反正,以免侮了侯府的名声。 毕竟,为国公夫人誊抄问卷的顾二小姐背着奴籍,也是对先夫人的不敬。” 王氏气噎。 那你不能换个人抄? 看架势,国公府倒是一定要顾婳了。 如果此事是真的,那就是家丑。 家丑不可外扬,可人家盯着…… 无奈,吩咐:“周嬷嬷,去叫裴姨娘来。” 第32章 立威 顾婳低头跪着。 王氏也忘了叫起。 周芷兰看不过去:“夫人,顾二姑娘这几日身体不好,可否让她先起来?” 王氏看了一眼跪着的少女,瞧着脸色的确不太好,可刚才对她的怜惜消散了不少。 虽然她从不苛责庶出的孩子,但自家府里庶出的女儿事情总让外人来干涉,心里也不高兴就是打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嘛。 但当着国公府的人面,不好说什么,免得影响如儿。 语气淡淡:“你起来吧。” 顾婳谢过,被周芷兰搀扶着起来。 她的双腿是真的无力,还未从昨夜折腾中恢复过来。 顾婳轻声道:“母亲,看您脸色不大好,沈漓姑娘精通医术,让她给您把脉看看可好?” 王氏看一眼跟在她身后年轻面色冷清的姑娘,小丫头能有什么医术? 心里本就烦闷,也没有心情应付她。 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必,我身体自有府医料理。” 顾婳还想说话,却见裴姨娘急匆匆进来。 见到顾婳立在一旁,裴姨娘心里就直冒火。 小贱人胆敢越过她先来见王氏,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敷衍的向王氏行礼,不等王氏发话,转身就对顾婳呵斥:“一点规矩都不懂,回府也不回自家院子,跑到这里打扰夫人休息作甚?” 当着外人的面,姨娘敢落主母的面子,王氏脸色难看,冷声道:“裴姨娘,我有事问你。” 裴姨娘毫不在意主母的话,甚至不看王氏一眼,只死死盯着顾婳。 “夫人有话晚点问,妾寻顾婳有要紧事。妾带顾婳先离开,一会妾自当回来请罚。” 说罢,上前就要拽顾婳。 周芷兰瞪大眼睛,裴姨娘真是太放肆了,当她们国公府的人吃素的吗? 她上前一步,护住顾婳。 冬花想都没想,同时上前,两人一左一右将顾婳拦在身后。 王氏的脸一沉,平日里裴姨娘仗着侯爷的宠爱和掌家权在手,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 可今天当着国公府的人面,事关如儿的颜面,她必须撑起当家主母的威严来。 她厉声喝道:“放肆!跪下!” 裴姨娘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王氏:“夫人,您让我跪下?” 王氏一向温吞,对她的威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吃错药了? 周嬷嬷见自家主子发威了,立刻上前,摁住裴姨娘的肩膀,抬脚就朝着她膝盖窝踢了一脚。 裴姨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痛得嗷嗷叫。 周嬷嬷早就对她不满了,呵斥道:“目无尊卑的东西!敢夫人面前称我?” 裴姨娘满脸惊愕,很快反应过来,不忿道:“夫人,奴婢做错了什么,要当众罚跪?奴婢如今执掌中馈,丢了颜面,如何让下人们信服?”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打得裴姨娘两眼冒金星。 一屋子人都呆怔住,静谧一瞬。 顾婳不知何时径直走到裴姨娘的面前,打完就后退一步。 周芷兰对顾婳竖起大拇指。 顾婳甩着发麻的手,慢吞吞道:“裴姨娘,此话差矣。中馈之权乃母亲身体不适,让你暂且替管,您倒是敢以此在母亲面前拿乔了。姨娘掌家久了,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吧?” “小贱人!你敢打亲娘!”裴姨娘气得声调都变了。 顾婳语调平和:“姨娘又说错话了。母亲在上,姨娘岂敢自称侯府小姐的娘?” 裴姨娘像见鬼似的瞪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氏和周嬷嬷愣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顾婳像是变了一人。 以前,她从来不亲近夫人,只听裴姨娘的话,平日里难得见到也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今天怎会替夫人出手打自己的亲娘? 裴姨娘气疯了,刚想爬起来打人,被周嬷嬷一脚踹过去。 “老实跪下!夫人还未问话呢。二姑娘是个懂规矩的,你要好好学学。” 裴姨娘气得七窍生烟,可偏偏主母要立威,她还不敢怎样。 王氏被闹得头疼,只想快点问完:“你请求让婳姐儿进国公府时,说是让她跟着如儿学掌家,但婳姐儿说你让她签了奴籍文书,还盖了我的私印,是怎么回事?我的私印你是从哪来得到的?” 裴姨娘脸色一变。 这事若是揭穿就事大了。 王氏见她这幅表情,猜想是真的,脸色大变:“你怎敢!” 裴姨娘眼珠子一转:“夫人容禀,是顾婳羡慕大姑娘嫁得好夫婿,求奴婢替她想办法,她宁愿做大姑爷的通房。奴婢心疼女儿,也希望她有个好归属,奴婢便一时糊涂,答应她荒唐的清求,哀求夫人和大姑娘允许,她以陪嫁侍女的身份进了国公府,没用啥私印。” 顾婳知道她无耻,没想到会无耻到敢当面说谎。 气红了眼圈,指着她:“裴姨娘你说谎!我被你关起来整整三天不吃不喝,逼我签的奴籍文书!我从未说过要做姐夫的通房!你们让我进国公府,说是让我跟着长姐学管家,好帮我寻一门好亲事的。奴籍文书上的私印乃我亲眼所见。” 这是她拿回良民身份最好的机会,她不想放过。 王氏震惊:“关起来三天不吃不喝?裴氏,婳姐儿是侯府小姐,也是你亲生的,你怎敢如此对她?” 周芷兰哈了声,嘲笑道:“没想到自诩清贵世家的顾府,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任由一个妾室上蹿下跳,尊卑不分,竟能让妾室私自将小姐变成奴婢,真是闻所未闻。不知道御史们听闻后,会如何看待顾侯治家的。” 王氏脸一沉:“周姑娘慎言!这是顾府家务事,外人不可插嘴。何况你只是国公府的下人。” 言下之意,你只是个奴婢。 周芷兰挑眉:“国公府的下人也比你们侯府主子拎得清……” “谁敢在侯府嚣张放肆!”一声男子厉喝,打断周芷兰的话。 循声,两个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她们看去,是文昌侯顾渊和周醇宇。 他们正好将周芷兰的话听了一半。 顾侯脸色阴沉可怕,冷冷的看了一眼周芷兰,蹙眉扫了一眼顾婳。 二女儿是他一嫡三庶出的女儿中生得最好的,但却总是一股子奴像,小家子气,又不愿意出来见人,很不得他喜欢。 周醇宇刚才拜见他,说请顾婳的事情,他将信将疑,所以跟着周醇宇到夫人这里,问问顾婳怎么回事。 但顾渊极护颜面,就算想攀附雍国公,但也不许奴婢踩在他头上撒野。 “周管家,你不是说雍国公命你们为了请我二女儿誊抄文卷特来送礼吗?怎么,国公府的下人跑到我侯府指手画脚,意欲何为啊?” 第33章 藏拙 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她们? 顾家还真没有一个人讲理的。 周芷兰杏眼圆瞪,刚想说话就被周醇宇的眼神制止。 周醇宇笑道:“事关先国公夫人事宜,我家主君格外上心。今日带来的礼物是当做给顾二姑娘的谢礼的。 芷兰岂敢在侯府指手画脚,刚才说的是顾二姑娘奴籍的事情,我等也是为了此事,奉命前来询问。” 本来慕君衍说给顾婳添妆,可经过昨晚,关系变了,便改为聘请的谢礼。 王氏一愣:“谢礼?” 周醇宇示意跟着他的小厮上前,小厮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 “区区一千两,还请侯爷和夫人笑纳。” 出手就是一千两。 国公爷还真给面子。 顾渊的脸色顿时阴转晴。 语气透着客气。 “不就是誊抄个文稿嘛,被雍国公瞧得起是婳儿的福分,怎要给这么多银子啊。” 裴姨娘急了。 “婳儿根本不会写几个字,平日里只是陪着大姑娘读书时,随便认得一些。定是婳儿欺瞒哄骗了国公爷。” 周醇宇似笑非笑:“这位姨娘是在置喙国公爷的判断?当咱们主君眼瞎不成?” 顾渊脸上挂不住了,瞪向裴姨娘:“这里轮到你说话吗?闭嘴!” 裴姨娘哪会死心。 若是让小贱人勾上如儿的公爹,定会成为如儿的绊脚石。 她豁出去也绝对不能让小贱人得逞! 裴姨娘拉住顾渊的衣袖。 带着哭腔娇声道:“侯爷,婳儿几斤几两,您心里有数。可不能让婳儿毁了我们侯府的名声。 侯爷不是说让她回府吗?她已经回来了,以后奴婢定严加管教。” 顾渊想起昨晚裴姨娘在床上说顾婳做了出格的事情,影响了顾宛如在国公府的声誉,要将她叫回来。 意乱情迷间,顾渊也没听清楚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就应允她用自己的私印给国公府下帖子。 顾渊一直不赞成顾婳送进国公府,未嫁女万一弄出点什么事,他的脸都没了。 想了想个中可能性,顾渊心里一惊。 斟酌着对周醇宇道:“顾婳的确不会几个字,而且,长期留在国公府的确不妥,正好她今日回府了,就留在家里好好听教。” 周醇宇笑意深深:“裴姨娘可真能信口开河。顾二小姐的确写得一手好字,不仅国公爷亲眼所见,我等也都是见证人。 恰好,顾二姑娘与先夫人写的同是簪花小楷,又因两家是姻亲,顾二姑娘最合适帮这个忙。 若是顾侯听信妾室一面之词,一味贬低自己女儿,不想给国公爷这个面子,那小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小的这就回府禀报国公爷。” 说罢,招呼周芷兰:“顾二姑娘就留在家里,我们回府吧。” 顾婳很淡定。 她了解父亲,是个里子面子都想要的贪婪之人。 顾渊脸色微变,有些焦躁。 周芷兰忽然想到,顾婳对她说过,读书写字都是她替顾宛如的。 周芷兰眼珠子一转。 “顾二姑娘写得一手好字,那少夫人应该写得更加好。既然顾府不放二姑娘帮这个忙,那就让少夫人誊抄也是一样的。 反正是向亡故的婆母尽孝,主君只是想带走一套文稿睹物思人罢了。” 裴姨娘脸色一变。 顾宛如的字,她最清楚,断断比不上顾婳。 若真是让顾宛如抄……那她的才女之名就破了。 顾渊闻言心里痛快了些,至少不会得罪国公爷了。 他点头:“如儿被誉为才女,她替婆母誊抄问卷自然比婳儿更合适。那就劳周管家替我们向国公爷禀明缘由。” 裴姨娘急得脱口而出:“如儿有孕,身体不便,不能太过劳累了。” “如儿怀孕了?” 王氏瞪大眼睛:“我怎不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和裴姨娘走得如此近,这么大的事情,亲娘都没通知,姨娘就知道了。 顾婳看裴姨娘一眼,她脸一白。 最好她继续着急,越发体现她比母亲更疼顾宛如就好了。 裴姨娘支吾:“是、是大姑娘身边银枝说的……” 周芷兰脆生生道:“不是啊,裴姨娘深夜亲自去了国公府,知道少夫人有孕的,当时裴姨娘就要将顾二姑娘带走。” 她指着冬花:“冬花陪着顾二姑娘去见的裴姨娘。” 王氏脸色难看起来:“你竟敢私自去国公府?” “奴、奴婢……”裴姨娘哀求的看向顾渊。 顾渊气她做事没有分寸,但当着外人面,他肯定不能说自己人。 眉毛拧成川字:“好了,其他的事先不说。” 他看向顾婳:“你能抄写文稿?” 文昌侯府可是文官之首,可别给顾家丢脸。 顾婳对父亲福了福:“回父亲,女儿可以。女儿识得的字不比长姐少。” 顾渊松口气,如此也不是不可以。 裴姨娘见顾渊的脸色松了下来,急了:“不可以。婳姐儿乃未嫁身,整天跟着国公爷……外人知晓,岂不清白都没有了?” 顾渊又想起昨晚的枕头风了。 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有些不妥啊。” 周醇宇平稳道:“顾侯是在质疑我们主君的人品?主君都不怕被人说,顾侯倒是被姨娘左右。姨娘没见识,顾侯不会也如此吧?” 这话说得…… 谁也不敢说质疑啊。 顾渊被怼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顾婳忍着笑。 不愧为雍国公府第一大管家,一把嘴简简单单就自戳要害。 裴姨娘一口气堵着上下不得,又怕侯爷反悔。 王氏瞧出来了,雍国公这是认定顾婳誊抄文稿了,说不定顾婳的字是真的好看呢? 她不想夫君难堪,赶紧道:“周管事说笑了,夫君只是担心顾婳写不好,耽误了亲家公的事。我们的确不知婳姐儿的字如何,要不婳姐儿现在写几个字让父亲瞧瞧?” 顾婳闻言,正中下怀。 “女儿遵命。” 裴姨娘浑身一凉:“她的字很丑……” 王氏真的怒了:“放肆!你懂什么?簪花小楷,你会写吗?” 裴姨娘倒是识字,可哪里会贵女们才会的簪花小楷? 顾渊觉得好:“写吧。若是字好,替长姐分忧,向婆母尽孝倒是一桩好事。” 顾婳心里大喜。 周嬷嬷赶紧去准备笔墨纸砚。 顾婳走到书台前,毫不犹豫执笔落下,动作干净利落,笔尖丝滑。 顾渊和王氏忍不住走过去,一左一右看着。 亲生母亲在旁,顾婳更有劲了。 前世,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父母看到她的好。 没想到,重生后有这样一个机会。 她为了藏拙,没写自己的诗词,而是将平日里经常抄写赚银子的书稿写了一段。 顾渊眼睛越瞪越大,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瞧不上眼的二女儿的一手字是所有女儿中最好的。 不,甚至比儿子们还要好。 王氏也惊讶了,不敢相信的看了看低头认真写字的小姑娘。 飞翘的睫羽下,清澈眸瞳透着自信的光芒,娇俏的鼻梁笔直,粉唇紧抿。 她竟然小瞧了这位庶出二姑娘。 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之感,让她心底某个地方生出一阵阵刺痛。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倒是觉得有些内疚。 对这个庶女太不关注了。 她本想夫君偏宠裴姨娘,也因府中大部分开支都要靠裴姨娘的嫁妆和裴家供奉,她想争也无从争。 为了保住自己主母的位置,不给琅琊王氏抹黑,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们。 也顺带对裴姨娘这个亲生女儿忽视了。 没想到,整个侯府,所有的小姐,论写字顾婳才是最出色的。 第34章 母爱 顾婳感受着亲生母亲在身边的气息,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香,激动得一气呵成,下笔飞快的写了快三百字。 最后一笔提起,眼眶包含的热泪忍不住落下一滴,湿了最后一个字。 顾婳赶紧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了回去。 “怎么还哭了?”王氏语气极为温柔。 顾婳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没控制住。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亲生母亲对她透着关切。 王氏心疼的拉住顾婳的手,忽然大惊,翻开她的手掌,看到烫伤后结痂红色的肉块,满脸惊惧。 “手怎么伤成这样?这样怎么抄写文稿?” 顾婳的手被亲生母亲握着,看着她紧张的表情,眼泪又不争气的哗哗落下,落在自己手掌和王氏手掌中。 王氏心痛得不行:“这有多痛啊?” 她转头朝周醇宇道:“婳儿在国公府受了伤,抄书是不能了,婳儿得回府好好养着。” 顾婳心被塞得满满的,原来母亲是心疼她的,是会护着她的。 可,眼下不是回府的时候。 她要利用慕君衍的力量查出换子的证据,待她拥有对抗的力量,再回来与母亲相认。 “母亲……” 顾婳刚开口就哽咽了,这声母亲叫得王氏有种异样的感觉。 真是比如儿叫她母亲还要亲。 毕竟都是顾家的女孩,身为主母还是会替她着想的。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好孩子,有委屈一定要回家说,顾家会替你做主的。” 顾家会替她做主? 是不可能的。 顾婳深吸口气,恭敬的朝王氏屈膝:“女儿多谢母亲疼爱。多亏国公爷从宫里拿了上好的药给女儿疗伤,这才几天就结痂了。女儿想替长姐向亡故的婆母尽孝,以此感谢这一个多月来,长姐对婳儿的教导和照顾。” 在王氏心目中,顾宛如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珠宝。 顾婳不忍让她知道顾宛如的恶毒。 待她用亲生女儿身份回到母亲身边时,再揭穿裴姨娘母女做下的恶。 母亲,您一定要好好的养着身体,等着女儿归来。 顾渊和王氏各自心情复杂,都没有再说话。 事实摆在眼前,若是再拦着不让人去国公府,恐怕就要得罪雍国公了。 毕竟,雍国公对先夫人的深情,京都人豪门中人皆知。 侯府的小姐能圆雍国公对先夫人的念想心愿,倒是一桩好事,以后雍国公多承了文昌侯府一份情,两家会更加亲厚。 顾渊手指摩擦着,要不过几日,趁着雍国公还未返回南疆,登门拜访,请他出面和圣上透个话,让他立个世子? 只要世子一立,侯爵再袭一代的可能性就高了。 顾渊心里正在盘算,一边的裴姨娘心急如焚。 如儿派人告诉她,午初,要将顾婳送到娇春园,眼看时辰要过了。 万一大姑爷怪罪起来,迁怒如儿,该如何是好? 而且,小贱人这次得逞,耀武扬威的返回国公府,恐怕以后更难控制了。 真勾上国公爷,得了欢心,那才叫麻烦呢。 她趁大家都没注意她,悄悄站起来,走到顾渊身边,低声道:“侯爷,要不让婳姐儿在府里住一日,明日再送去国公府吧?奴婢想和她说说话,一个月未见了,奴婢想得紧。” 顾渊看到她哀求的眼神,有些不忍,看向周醇宇商量道:“她们娘俩的确一个多月未见了,不如就让婳儿住一晚,明日再回可好?” 周醇宇看向顾婳:“顾二姑娘决定吧。” 顾婳撇了一眼裴姨娘,她和顾宛如硬要她回家究竟憋着什么坏? 但若她坚持今天回国公府,定会引起顾渊和母亲的怀疑。 也想借机在府里查下,看是否有当年换子的蛛丝马迹。 再者,她带沈璃来是有目的的。 “女儿听父亲的话。” 顾渊见她一如既往的乖巧,自是欣慰:“那就这样了。” 他笑对周醇宇点头:“礼金就不用了,太见外了,不过是抄抄文稿而已。” 周醇宇亲自将放着银票的匣子拿过来,双手递给周嬷嬷。 “必须的。国公爷交代了,若是侯爷不收银票,就算给顾二姑娘的添妆,请夫人替收着。” 王氏替顾婳开心,欣喜道:“那我就替婳儿谢过国公爷了。” 孙嬷嬷双手接过。 顾渊很是心梗。 嗐,到嘴的飞鸭就在眼皮子底下飞了! 周芷兰补刀:“那日裴姨娘来国公府,说是夫人为顾二姑娘选了一位夫婿,已在谈婚论嫁了呢,添妆正好。” 裴姨娘脸一白。 王氏和顾渊同时看向一脸慌张的裴姨娘,齐齐变脸。 当着夫君的面,王氏故意道:“裴氏,侯府姑娘们的婚嫁由你做主吗?” 裴姨娘赶紧跪下:“奴婢不敢。是……奴婢怕婳儿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故意说的。奴婢只是提醒她恪守妇道,不要想不该想的。” 顾婳诧异:“那晚裴姨娘去国公府时,亲口说母亲为我相看了一位良配,难道,母亲不知道吗?” 王氏脸一沉,冷笑道:“侯爷,侯府的中馈裴氏把控着,侯府姑娘的婚嫁,也是她做主,这侯府没我什么事了对吗?” 顾渊心里偏心,表面一定会端得笔直。 语气顿时不好了,喝道:“裴氏,你胡闹什么?就算是你亲生的,那也是夫人做主,何时轮到你插手府里姑娘的婚嫁了?” 裴姨娘欲哭无泪:“奴婢怎敢?奴婢就是为母心切罢了。” 顾婳可不想裴姨娘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 她暗暗扯了扯周芷兰的衣袖,对她眨了眨眼睛。 周芷兰福至心灵,马上领会她想说什么。 “周管事,我和冬花、沈璃留在侯府陪顾二姑娘。麻烦您明日让人将少夫人手上顾二姑娘的奴籍文书拿过来,请顾侯和侯夫人辨认下主母私印是怎么回事?若是假的……” 她故意撇了一眼面色死灰的裴姨娘,慢悠悠道:“妾室偷主母私印可是大罪。” 顾渊蹙眉:“真有这个文书?” 顾婳委屈得泪眼盈盈:“女儿还以为是父亲和母亲的意思,自然不敢违抗,就签字画押了。” 顾渊怒了:“胡闹!再怎么你都是侯府小姐,怎会让你变成奴籍,我顾家半年清誉的脸还要不要了!” 王氏严肃附和:“自然要查清楚的。若是真的,再传出去,我们顾府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裴姨娘脚一软,差点跪下去。 顾婳松口气。 上一世都怪自己太怯懦,没有想到可能是裴姨娘蒙骗作假这一层。 生生给她们机会害死自己。 周醇宇走了,顾渊不耐烦管女人们的鸡零狗碎,看了一眼顾婳:“夫人,你处理吧。我有事先走了。” “好的。” 王氏恭敬的行了送礼,回头看一眼裴姨娘和顾婳。 “裴氏,你院子不大,婳儿原来的房间太简陋,今晚就安排她们在客院住吧。” 裴姨娘没办法拒绝,打起精神:“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说完,看了一眼顾婳,示意她跟她走。 顾婳装作没看见。 王氏察觉到:“你快去,待你将客院弄好了,差人来说声。今日午膳我和婳儿在我院子里吃。” 裴姨娘无奈,只好先走。 第35章 中毒 顾婳抬眸,凝视着母亲的眼睛又湿润起来。 王氏吩咐:“周嬷嬷,通知膳房多做几道好菜。另安排周姑娘三位一起用膳。” 周嬷嬷应着亲自去膳房吩咐了。 王氏拉着顾婳的手:“好孩子,坐下说话。” “来人,给三位姑娘看座” 侍女忙端上绣墩子,给周芷兰她们三人坐下。 王氏第一次对她如此温柔,顾婳好想扑进母亲的怀抱里大哭一场。 怕吓到母亲,她强忍着,硬生生将眼泪硬咽了回去。 王氏亲切的和她说着话,问得最多的还是顾宛如的情况,日常起居好不好,心情好不好,姑爷对她好不好…… 顾婳心里不好受。 母亲若知道自己养大的女儿做的那些事,她该多难受? 她捡好听的说,比如长姐怀孕了,吃得好睡得好,说金葵和银枝服侍得很周到。 说大姑爷经常来与长姐用膳,也常过夜,国公府的人对长姐都很尊敬。 王氏闻言很是欣慰,越发觉得顾婳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如儿在府里的时候,最喜欢去找你玩耍。她读书也指名让你陪读。 我以前还奇怪,你不爱说话,如儿为何如此喜欢你,没想到你是个好的。母亲以前对你关心不够,你莫要怪母亲。” 顾婳鼻尖一酸,哽咽道:“女儿怎会怪母亲?母亲总是爱孩儿们的。” 她的话意有所指。 可王氏是听不懂的。 “那是自然,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爱的。” 顾婳微敛眼。 顾宛如不是喜欢找她玩。 而是喜欢和亲娘裴姨娘在一起,然后这对恶毒母女一起商量如何欺负她。 顾婳稳了稳神。 抬眸,真诚道:“母亲。沈璃乃曾为太医的孙先生关门弟子,她的医术非常高。女儿瞧您气色不好,可否让她给您看看?” 顾婳再提此事,王氏心情也好了,不忍驳了庶女孝敬的面子。 便点头:“那就有劳了。” 顾婳看向沈璃。 沈璃从布袋掏出脉枕,王氏将手放在脉枕上。 沈璃搭脉仔细辨认,柳眉越来越紧,看得顾婳心惊。 “请夫人换一只手。” 王氏换了一只手,沈璃搭脉一瞬,心中有数:“好了。” 王氏收起手,觉得小姑娘最多得出府医差不多的结论,湿气过重,思多郁结,导致身子犯懒。 笑道:“我是犯懒些,昨夜又没睡好,故今日脸色有些差。小毛病了,无妨的。” “夫人中毒了。” 沈璃一边收脉枕,一边清风云淡低声道。 这声音,只能让围坐着的几人听到,立在门边等候吩咐的侍女听不见。 一句话,惊得几个人张大嘴,却不敢轻易发声。 “中毒?”王氏压低声音问,吓得变了声调。 顾婳心口扑通的跳。 裴姨娘她们干的,一定是! 难怪……前世,母亲一向身体康健,她死前听闻母亲已重病卧床…… 王氏还要问,顾婳忙按住她的手,朝着边上的侍女看了一眼。 王氏立刻明白:“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让人进来。” 待侍女出去关了门,屋里气氛顿时凝重。 沈璃挑眉:“我最喜欢研究毒物。中毒对我来说,是最寻常的事情,我的诊断不会错。” 顾婳握住母亲的手,颤着声问沈漓:“能解吗?” “当然,不是什么高深稀罕的毒。扎几针,两副药就清了。” 王氏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确定是毒?我只是困乏而已。” 沈璃低头从布兜掏出一个布包,将她坐的秀墩儿踢到王氏脚边,径直坐下。 打开布包,是整整齐齐长不一的银针。 沈璃抽出一根,在布包里翻出一个小药瓶,倒在针尖上,示意王氏给她手。 王氏莫名就信她了,听话的将手伸过去。 沈璃执一根两寸长针,按了按她的虎口,认真道:“我将针扎进去,拔出来若针头是黑色的,便证明,夫人中毒了。” 王氏紧张得手心冒汗。 顾婳手用了点力:“母亲,莫怕。沈姑娘的针术极好,一点不疼。” 王氏点头。 她不是怕疼,是怕真中毒了,有点心慌。 几个女孩屏住气息,瞪大眼睛,齐齐看着那根银针从虎口朝手腕方向深深扎进去,直至没入全部针。 看着抽出银针,齐刷刷的看向针尖,又齐齐低声惊呼。 “黑了!” 王氏和顾婳的脸都白了。 针尖呈过渡黑色。 王氏不得不信了,哪有银针无缘无故变黑的道理。 沈璃将针尖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再认真观察下颜色深浅。 “幸好,中毒不久。下毒之人怕露出马脚,下毒也轻。恐怕是想让您不知不觉的慢慢被毒死。” 王氏倒抽一口气。 门外响起周嬷嬷的声音:“夫人,客院那边来人说已经收拾好了。” 王氏已浑身冰凉:“周嬷嬷,你一个人进来。” 周嬷嬷推门进来,看到几个人的脸色一愣。 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关上门,疾步走近,一眼看到沈璃正在将一根银针用布仔细包起来。 “怎么了?夫人身体怎么了?”她声调透着焦急。 周嬷嬷是王氏陪嫁嬷嬷,是跟随她外祖母多年的掌事侍女,王氏最信任她,也像对母亲一般依赖她。 王氏拉住她,满心委屈,带着哭腔:“嬷嬷,有人给我下毒。” “啊!” 周嬷嬷大惊失色:“竟然有人敢下毒!” 王氏眼底含泪:“我们的院子恐怕不干净。” 周嬷嬷自然懂得。 她可是琅琊王氏出身的掌事侍女。 眼神一狠:“夫人放心,奴婢马上细细查,定会揪出下毒之人!” 沈璃递过来一瓶药:“夫人,这瓶药你先吃,暂且护住心肺,待我回去仔细查查是何毒。但夫人必须谨慎吃的用的,不可再沾毒。” 周嬷嬷感激涕零,双手接过:“好的,姑娘,太感谢您了。” 顾婳忽然道:“不知三弟弟何时下学?我记得三弟弟也时常精神不济。” 顾婳的话让王氏和周嬷嬷一僵。 可以对王氏下毒,也可以对嫡出公子下毒。 “周嬷嬷,赶紧去将瑞哥儿接回来。”王氏嘴唇都吓白了。 周嬷嬷点头:“好好,奴婢亲自去。” 顾婳暗暗松口气。 她带沈璃回来,没想到会查出下毒的事情。 亲生弟弟、侯府的嫡长子顾瑞文身子骨一向不好。 父亲一心想请封侯爵世子,但总是对顾瑞文的身子不满,还为此和王氏发过火,说王氏不会养儿子。 但,可笑的是。 裴姨娘的儿子,顾府二公子顾锦文身子也偶尔不好。 顾婳自然知道,是裴姨娘为了固宠时不时给顾锦文下药,让顾锦文偶尔有个头痛脑热,甚至昏睡一两日。 有一段时间,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忽然好了起来,一连几日都宿在母亲这里,裴姨娘气得直接掰断了亲生儿子的一只手腕,将父亲从母亲床上给叫了过去。 顾婳非常可怜看着他长大的小弟弟,在他哭得不行的时候,时常陪着他哄着他。 两人有时候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裴姨娘罪该万死,但孩子无罪,锦文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因常年被无缘无故下药,导致顾锦文身体很弱。 顾婳本想让沈璃替顾锦文瞧瞧身子,看能否暗中给弟弟调下身体。 意外发现王氏被下毒后,她忽然想到,她的亲弟弟说不定也会被下毒。 只有三弟弟死了,裴姨娘的亲生儿子、顾锦文才有可能成为侯府世子。 裴姨娘为了上位,可谓不计手段。 等了半个时辰,周嬷嬷带着顾瑞文回来了。 第36章 抢人 十三岁的孩子,身姿端正,文质彬彬的样子,是个让人瞧着就喜欢的孩子。 他诧异的看着难得一见的二姐姐,朝母亲恭恭敬敬行了礼。 再转向顾婳,同样拱手:“二姐姐。” 顾婳眼泪水止不住要落下,赶紧抹掉眼泪,看向沈漓。 “沈姑娘,劳烦了。” 沈璃掏出脉枕。 王氏对沈璃已深信不疑,拉着一脸茫然的儿子走过来:“乖,将手放在这里,让沈姐姐给你把脉。” 顾瑞文听话的将手腕放上去。 沈璃很快下了结论:“与夫人一样,不用针试了。毒量差不多,但,公子年纪小,中毒深些。” 王氏的心都凉了,身子一晃,差点晕倒。 “一样?母亲也中毒了?是谁下毒?” 小小的孩儿满脸震惊,表面努力镇定,抓住王氏的手有些颤抖,暴露了他的紧张。 顾婳的心也提了起来。 “沈姑娘,药够我们娘俩吗?” “够你们两吃两日。” 王氏面无血色。 沈璃轻松道:“我得查下这是什么毒,针对性配解药,两日就够,不用慌。” 顾婳稳住心神:“母亲,您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包括……父亲。” 王氏含泪点头:“我知道的。” 夫君对裴姨娘偏宠不是一两年了,尤其是近一年侯府入不敷出,需要裴家供给,夫君更是纵容裴姨娘。 若无真凭实据,夫君肯定不信,反而打草惊蛇。 又或许…… 夫君纵然知道真相也不会将裴姨娘如何,毕竟,银子和侯府前程比他们娘俩的命更重要。 大家都没有心情吃饭,食不知味的用完午膳,周嬷嬷吩咐侍女带顾婳她们去客院歇息。 顾婳斟酌一瞬,向王氏屈膝:“母亲,锦哥儿身体也不好,女儿想给锦哥儿也查下,但女儿不想让裴姨娘知道,还请母亲帮下女儿。” 王氏血色褪尽,侯府的两个哥儿都出事,她这个主母也不用当了。 忙点头:“好。一会我让人去接锦哥儿下学,直接带去客院。” “多谢母亲。” 顾婳依依不舍行告退礼,却不能表露太多。 谁知,顾婳一进客院,就看到裴姨娘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婆子等着。 她恶狠狠的瞪一眼顾婳,很快,换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你们带三位姑娘去她们房间歇息,我和婳姐儿说下体己话。” 周芷兰多聪明啊。 见到这阵仗,顿时警惕起来。 往顾婳身边一站:“我们奉命跟着顾二姑娘,姑娘在哪我们在哪。” 裴姨娘冷哼:“她是我生的,她的主我还是可以做的!” 她对几个强壮的婆子使个眼色,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就要抓人。 顾婳脸色一变,急急后退。 周芷兰唰的一下,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直逼几个冲过来的婆子。 厉声喝道:“我看谁敢向前一步!” 冬花顺手一捞,一把扫帚到了手里,扫帚一横:“姑奶奶也好久没打架了!来啊!” 沈璃慢吞吞的抽出一把银针。 婆子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停住。 裴姨娘没想到除了拿银针的小疯子外,另两个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横。 抖着手指着顾婳:“反了反了!翅膀硬了啊!胳膊肘往外拐,联合外人欺负你亲娘了!” 顾婳自然不能跟她走,谁知道她要使什么坏! 她淡淡道:“裴姨娘,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劝你消停点。” 裴姨娘狠狠瞪她一眼,气哼哼带着几个婆子走了。 顾婳松口气,看向周芷兰和冬花,满眼羡慕:“你们都会武?” 周芷兰将匕首插回腰间挂着的匕首皮套,笑道:“你忘了,雍国公府可是武将世家,我们这群人怎么都有两下子。只是太久没打架了,胳膊腿有点僵硬。” 顾婳抱着周芷兰的胳膊,化身小迷妹:“周姐姐有空教我两下吧。” 必要时可以防身啊。 “行啊!你教我写字,我教你剑术。” “嗯嗯嗯。”顾婳太高兴了。 几人在客院用过晚膳,王氏的侍女带着刚下学的顾锦文来了。 顾锦文比顾瑞文小一岁,可个头比顾瑞文矮了半个头,瘦瘦小小,看上去像八岁左右的孩童。 他一看到顾婳,下意识的想奔过去,倏然发现三双陌生的眼睛齐齐看着他。 紧张得脚步一收,红着眼圈,呢喃唤道:“二姐姐……回来了?” 顾婳心疼,上前摸了摸他的头:“用过膳吗?” 他点头:“刚用过了。” 顾婳柔声道:“让沈姐姐给把个脉。” 顾锦文都不敢直视沈漓,听话的将手放在脉诊上。 沈漓看着他手腕上的伤痕,柳眉紧蹙:“怎么搞成这样?” 顾婳心酸,也不好说什么。 顾锦文脸一红想缩手,被沈漓摁住脉搏:“缩什么缩,老实呆着。” 过了好一会,继续命令:“换只手。” 待两只手都把完脉,平淡道:“虽没什么大事,但需要费点劲调理。” 顾锦文很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漓蹙眉看着怯怯的少年:“小子,你要每天跑五千步。否则,你很短命。” “五千步?”顾锦文吓得一哆嗦。 “他一跑步就气喘得厉害,因为力气小,平时也很少锻炼。”顾婳忙解释。 “所以才要跑。开始时慢跑,待扛得住后开始加速。长这么矮,以后娶不到媳妇。” 顾婳瞧着顾锦文涨红着脸,忍不住笑了。 轻声道:“姐姐给你带了好吃的,你跟着冬花姐姐去吃好吗?” 顾锦文听话的乖乖跟在冬花后面,一步一回头看着二姐姐。 顾婳忍住没看他,对门下一婆子道:“杜嬷嬷,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杜嬷嬷是顾锦文的奶嬷嬷,从顾锦文出生就跟着服侍。 杜嬷嬷恭敬的行礼:“奴婢见过二姑娘。” 顾婳笑吟吟的递给她一个锦囊:“你照顾二弟弟辛苦了。” 杜嬷嬷暗暗掂了掂,起码有一两银子,这可是她半年的月例银子啊。 一张脸顿时笑成一朵花:“照顾二公子是奴婢的本分,当不起二姑娘的赏啊。” 顾婳话音一转:“二弟身子弱,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首当其冲受罚的就是你,杜嬷嬷,你说是吗?” 杜嬷嬷忙点头:“是啊,二公子食量小,总不长个子。” “哼,是乱七八糟的药吃多了吧?” 沈漓冷声插话。 杜嬷嬷脸色微变:“二公子体弱多病,是药吃得多了点。” “是吃错的药多。”沈漓纠正。 杜嬷嬷脸色一白。 第37章 毁掉 顾婳微微一笑:“杜嬷嬷,明人不说暗话,若二公子在你手上出了事,你的命恐怕保不住。” 杜嬷嬷吓得脸一白:“二姑娘啊,您是知道的啊,都是裴姨娘她……奴婢怎敢拦啊?” 顾婳笑容一收,严肃道:“给二弟乱吃药,断过的手腕,身上和手上的疤痕,都是你服侍不利的证据。一旦出事,裴姨娘定会赖在你头上。到时候,就算侯府不管,我却不会饶了你,定告上衙门,给你定个虐主的罪名!” 杜嬷嬷吓到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二姑娘,饶命啊!” “我饶不饶你,待看你将来如何做。” “奴婢一定听二姑娘的话,好好照顾二公子的。”杜嬷嬷使劲磕头。 顾婳扶住她,语气缓和下来:“起来吧。只要你尽心服侍二弟,如裴姨娘再虐待二弟,你可报于母亲和父亲知道。只要二弟好好的,以后每个月我额外给你多一份月例银子。” 杜嬷嬷眼底滑过欣喜之色:“奴婢一定听从二姑娘的吩咐。” 她进来时就看出来了,这位二姑娘貌似飞黄腾达了。 虽不知发生何事,但看她穿戴和随她来的人的气派,就知道了不得。 顾婳话音一转:“杜嬷嬷,你原是裴府的陪嫁侍女,一直在我娘身边服侍,当知道替我接生的嬷嬷是哪位吧?” “奴婢当然……” 杜嬷嬷忽然刹住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眼珠子一转,立刻改口:“二姑娘出生那年,奴婢刚好嫁人,没在姨娘身边服侍。” 顾婳早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杜嬷嬷是知情的! 但眼下,她没办法让杜嬷嬷说实话。 顾婳岔开话题:“我给二弟带了些点心和养身体的药,你带他回去吧。” “是,那奴婢领哥儿回前院了。” “去吧。” 杜嬷嬷带着大包小包领着顾锦文出去,顾婳看着弟弟依依不舍的目光,心如针扎,脸上笑容渐收。 周芷兰靠近她,低声问:“莫不是接生婆动了手脚,让你身体也不好吗?” 顾婳不敢将自己身份被换的事直接说出来,只能含糊道:“嗯,我年幼时身体不好。不过,现在好多了。” 周芷兰皱眉:“你家怎么都是这样的人?” 顾婳怅然若失。 眼下看,暂时查不到什么了。 …… “你说姑爷没去娇春园?”裴姨娘脸色难看。 “是啊,大姑娘包下的房间空着,娇春园的人说没有见到大姑爷。” 回话的是裴姨娘最信任的管事陆嬷嬷。 裴姨娘一脸阴森:“定是小贱人搞的鬼!” 她必须阻止小贱人骑到如儿的头上。 陆嬷嬷也是一脸焦虑:“现在怎么办?大姑爷会不会埋怨大姑娘?” 裴姨娘沉着脸在屋里打转:“为何如儿计划有变没有让人传信回来呢?莫不是,国公府有什么变动?” 陆嬷嬷也一筹莫展。 裴姨娘忽然脚步一顿,心生恶意,拉过陆嬷嬷附耳低语:“你去……” 陆嬷嬷听着听着,脸色微变,压低声音:“姨娘,万一被人发现,可不好向侯爷和夫人交代。” 裴姨娘鄙夷:“小贱人破了身子不敢声张的。” 陆嬷嬷犹豫:“可是……跟着她的三个丫头辣手啊。” 都是国公府的人,其中一个还是周大管事的亲妹子…… “她们不是分开住的吗?往顾婳屋里吹点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别磨蹭,快去。” 陆嬷嬷一咬牙:“是,奴婢这就去。” 夜深人静。 客院的人都已歇息。 忽然,院门被轻轻推开,钻进来一个黑影,熟门熟路的摸向正屋。 黑影附耳在窗前听了听,确定里面没有动静了,掏出一根细细的竹筒,用唾沫沾湿一个洞,将竹筒伸进去,对着里面一吹。 黑影猫在墙根下一盏茶时间,便轻轻打开窗户,攧手攧脚的爬了进去。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黑影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朝床边走去。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房间忽然间灯火通明。 冬花举着一个木棒,地上躺着一个男人,捂着流血的脑袋,惊恐的看着一屋子四位女孩。 顾婳拿着一个烛台,立于门边冷冷的看着他。 此人是替裴姨娘赶车的车夫,叫老六,是个鳏夫,一张脸黑黢黢的。 沈漓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支冒着烟的香。 周芷兰满脸戾气,拔出匕首,刚要上前,被顾婳拉住。 “来人。” 门外被惊醒的两个侍女急忙进来,见状都吓了一跳。 “去禀报父亲和母亲,说我这里进贼了。” “是。”侍女不敢耽搁,赶紧分头去通报。 老六急了,就地爬起来,死命撞开冬花,夺门就想跑,前脚刚跨出去…… 沈漓动作神速,手起针落,快狠准,一针没入老六的脊梁骨。 老六全身像泄了气的皮球,啪嗒扑在门槛上动弹不得。 只剩下嘴巴叫唤:“二姑娘,饶命啊,二姑娘,奴才是进错了房间啊。” 顾婳不想听他鬼叫:“冬花,堵嘴。” 冬花顺手抓了一块不知什么布,塞进老六嘴里。 沈漓走过去,蹲下,手捏着十根三寸长银针,在他眼前晃。 “往屋里吹迷药,妄图侮辱顾二姑娘,你好好想明白了,一会怎么回话。否则,一根针便可以叫你生不如死。” 老六吓得白眼一翻。 一盏茶时间,王氏被周嬷嬷搀扶着,带着一群人急匆匆赶来,见状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顾婳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朝着王氏屈膝,哽咽着:“母亲……” 王氏瞧着她心疼,拉住她的手,感觉到顾婳小手冰凉,知道她受大委屈了。 扭头对周嬷嬷冷声吩咐:“瞧瞧是哪个孽障。” 周嬷嬷上前看了眼,转回王氏身边低声道:“是老六,裴姨娘的马车夫。” 王氏脸色难看,气得有些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 事关裴姨娘,她不能冒然处置。 但事关侯府小姐的名声,她又不得不快点处理。 “绑了,拖到一边。” 周嬷嬷带着两个壮婆子,将人五花大绑拖到一边,脊梁骨的银针一动就痛得老六使劲梗着脖子,青筋暴跳。 王氏拉着顾婳进屋,低声问:“没伤到?” 顾婳摇头:“恰巧沈姑娘点的香,和迷香相冲给解了。” “迷香?”王氏的声调都变了。 琅琊王氏出生的她,嫁入京都文官之首文昌侯府二十多年,什么内宅手段她都知道。 可也没见过外院贱奴胆敢摸进内院,对千金小姐下迷药的。 简直太荒谬了。 可是,若是裴姨娘做的,可她为什么呢? 顾婳可是她的亲女儿啊,毁了女儿对裴姨娘有什么好处呢? 虎毒尚不食子呢。 王氏倒是很快有了决断:“若事情闹开了,有损你的清誉。索性打死,也让你出气了。” 顾婳摇头。 “母亲,定要严惩罪魁祸首,否则,以后侯府的姑娘们岂不危险?若是再有下个,没有这么好运,侯府的名声可就完了。” 她怎能轻易放过裴姨娘。 今晚,幸好她怀疑裴姨娘会有动作,更怀疑裴姨娘和顾宛如硬要她出府的动机,将疑惑和周芷兰她们三个说了。 四人一合计,周芷兰和冬花两人暗中守着,沈漓跟顾婳在屋里等着。 沈漓闻到药味,立刻点了解药香。 否则…… 第38章 渣爹 王氏闻言心惊。 顾婳说得没错。 但牵涉到裴姨娘,只有让顾渊来处置。 顾婳知道她的顾虑,低声道:“母亲,趁机拨乱反正。您该出手清理下侯府内宅了。” 王氏明白这是个好机会。 她不想夺回主母的威严吗? 但,明日,就是裴氏去取裴家给供给银两的日子。 每个月接近这个日子,裴姨娘就更为得宠,整天耀武扬威。 顾婳见她犹豫,顿时垂泪:“母亲,若今晚女儿出事,明日国公府女儿也去不了了,周姑娘她们三人也是见证人,侯府也是瞒不住此事的。” 王氏脸色一变。 “周嬷嬷,快去看看侯爷来了没有?” 周嬷嬷刚出门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顾渊和裴姨娘一同进院子。 “又闹什么?” 深更半夜从床上被叫醒,顾渊满心怒气。 裴姨娘一眼就看到被五花大绑在一旁的老六,立刻冲过去指着他鼻子就骂。 “你这孽畜!我原叫你准备马车,明日我要带婳姐儿一同去取裴府送来的银子,你竟敢猪油蒙了心,敢侮辱我婳姐儿!我要将你煎炸抽筋扒皮!” 老六原见裴姨娘来了,如见救星,睁大眼睛发出呜呜呜呜。 谁知被她一顿劈头盖脸,懵了一瞬,顿时知道她要过河拆桥,杀人灭口了。 他奋力要挣扎着,要往裴姨娘身边爬过去。 裴姨娘迅速后退一步,一挥手,两个小厮上前,左右架起人就往外拖。 顾婳眼眸一沉。 对顾渊屈膝,满脸委屈,语速飞快:“父亲,侯府通常亥正落锁,他只不过是外院马夫,如何能进来?客院一般不住人,偶尔来越是贵客,他又如何得知住的是我而不是侯府贵客?侯府的奴婢,又怎敢冒犯侯府的贵客?条条都是死路,难不成他不怕死?” 顾渊怒火被挑起。 他来就是想大事化小。 不过一个庶女,外加国公府几个下人,用得着惊动他堂堂侯爷出面,还要逼他上纲上线? 事情闹大了,侯府的颜面都丢了,对谁有好处? 顾渊拧着眉看她:“你想说什么?” 王氏鼓起勇气道:“侯爷,婳姐儿说得对,若不严查,万一有人再起歹心,侯府还有两位未嫁姑娘呢。” 顾渊严肃的瞪了一眼王氏。 王氏郁气堵心。 知道他不喜将内宅丑事摊开让外人看见。 见王氏退让,顾婳无言。 对上父亲的眼睛,读懂了他此刻心里所想。 她这位父亲,一如既往的自私和将她忽略。 在他心里,相比裴姨娘带给他的财力支持,她这个女儿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有用便关注下,没用便抛弃。 顾婳忽的轻嗤一笑。 既然如此,便换个思路。 若有一日,顾渊亲自抛弃裴姨娘,不知,裴姨娘又该作何想? 顾婳故作委屈低头:“但凭父亲做主。” 顾渊拧着的眉顿时松开,这才像话。 声调缓和下来:“放心,父亲定为你出气。” 扭头对着裴姨娘冷声吩咐:“就地杖杀,丢到乱葬岗喂狗!” 果然,顾渊半点不会对裴姨娘做什么。 顾婳飞快看一眼王氏,替亲生母亲惋惜,她本该是人上人当家主母,却被夫君忽视,被姨娘压制。 她的日子很难过吧? 顾婳心里难过,小手攥紧手帕。 “是,侯爷。” 裴姨娘难掩得意,对陆嬷嬷挥帕子,陆嬷嬷转身去办。 顾婳轻声问:“裴姨娘刚才说明日要带我去见裴家表哥?” “是啊。” 裴姨娘扭头看她,亲热的拉住她的手:“外祖父外祖母常念叨你,让表哥带了好些东西给你呢。待你们见过面,你再回国公府也不迟。” “好的。” 裴姨娘挑眉,她这么听话? “好好休息。”顾渊懒得再费神,转身走了。 裴姨娘紧跟着去了。 王氏满怀歉意:“婳儿……” 顾婳心疼她,安慰道:“母亲,女儿没事,早点休息吧。” 看着一大堆人呼啦离开,周芷兰愤愤不平:“太欺负人了!你为何要妥协?” 顾婳眸色暗淡。 “父母都不想替我做主,我一个人抗争不会有结果的。” “奴婢欺凌小姐啊,就这么算了?”冬花将撸起袖子的手臂挥了挥拳头。 刚才她的拳头痒痒,真的好想一拳过去,揍扁那个所谓的爹!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周芷兰看向语调忽然变得幽冷的顾婳。 少女迎着微弱的烛火,肤若凝脂,五官精致,本来娇嫩得不像话的少女,此刻眼神坚定,仿若换了一个人。 忽然觉得,顾婳并不是像表面那样柔弱可怜。 翌日。 顾婳正在用早膳,陆嬷嬷就来了。 “二姑娘,马车已经侯在外面了,您收拾好了就随奴婢走吧。” 顾婳轻撇她一眼:“姨娘真的让我去见裴家表哥?” “当然啦。这还有假?”陆嬷嬷笑眯眯。 裴家表哥? 裴姨娘一向防贼似的防着她,尤其是裴家表哥,从来不许她多接近,生怕裴家未来掌舵人、裴家嫡长子被她给迷惑了。 顾婳微微一笑:“我用完早膳就过去。” “姨娘给二姑娘备了吃食,二姑娘还是赶紧跟奴婢走吧。” 吃食? 不知道是不是加了料呢。 顾婳笑容一收:“怎么,我的话你听不懂?” 陆嬷嬷见她忽然变脸,惊讶一瞬,随即赔笑:“奴婢知道了。” 裴姨娘说不要打草惊蛇,只要哄着她上马车就行。 “又玩什么花样?没完没了?”周芷兰不高兴了。 顾婳低头喝粥。 裴姨娘不择手段的想毁了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就不想她回国公府祸害她的亲生女儿。 刚用完膳,王氏身边的周嬷嬷来了。 递给她一个小木匣子:“夫人说,这银票本就是国公府给您的礼金,给您自个儿收着。” 顾婳看着装着一千两银票的匣子,又心痛又开心。 “周嬷嬷,这银票就当女儿孝敬母亲的,请她多保重。” 顾婳退了回去。 她知道母亲过得艰难,有这笔银子傍身,也许会好过些。 周嬷嬷看着懂事又体贴夫人的庶女,简直不知该说什么。 大姑娘都没有二姑娘这样孝顺夫人,二姑娘要是夫人亲生的就好了。 周嬷嬷欲言又止,最终叹口气,便走了。 不一会儿,陆嬷嬷又来催了。 “姨娘催得这样紧,是怕周管事来吧?” 顾婳的话让陆嬷嬷脸色微变:“姨娘是好心,想让你见见裴家大公子。” 她会有什么好心? 这时,顾渊身边的长随急匆匆过来。 “二姑娘,侯爷请您过前厅去。” 顾婳起身:“好。” 她正等着周醇宇来。 果然,到了前厅,周醇宇带了她想要的东西……顾宛如手中奴籍文书。 强压心里激动,上前朝端坐上首的父亲和王氏行礼。 裴姨娘跪在地上,正在哭。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顾渊脸黑成锅底,板着脸不想说话。 王氏温和道:“起来吧。坐下说话。” 顾婳听话的坐下。 王氏看一眼顾渊:“侯爷,此事如何处置?私造主母印玺,捏造奴籍文书,此事太……” “自家人的事情,你打算闹成哪样?当家主母,连姨娘都管束不好,传出去你这个主母的名声好听?别人还是戳你的脊梁骨。” 顾渊迅速打断王氏的话。 王氏气噎,脸色很难看。 顾婳感同身受,眼圈红了。 顾渊狠狠地瞪了一眼裴姨娘:“裴氏做事糊涂,罚俸半年,滚去祠堂跪上半日思过。” 顾婳冷眼看向父亲。 原来,她被人欺骗强差点失去清白、还被欺骗逼为奴籍,就这轻飘飘的一句吗? 将她害死的罪魁祸首就这样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第39章 外室 裴姨娘嘤嘤的哭:“奴婢也是为了大姑娘好啊,免得婳姐儿做错事,毁了大姑娘名声,才出此下策。都是奴婢愚蠢,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氏见她还敢说为自己女儿好,气得浑身发抖。 顾不得夫君不喜,怒斥:“你这是为如儿好吗?事情传出去,首先被人戳脊梁骨的就是如儿! 如儿乃侯府嫡出,温柔贤淑,待人温和,对妹妹一向极好,岂会枉顾妹妹的一生,弄虚作假造出假奴籍文书! 是你心思不正,怂恿她或你根本就是欺骗她,才做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你还敢狡辩!” 裴姨娘期期艾艾的抹着眼泪:“奴婢知错了,奴婢是好心办蠢事。夫人不喜奴婢和大姑娘亲近,可您平时对大姑娘冷口冷面,大姑娘害怕您,才喜欢与奴婢多说些心里话。大姑娘在国公府日子不好过,奴婢瞧着心疼啊。” 王氏被气得一口血堵在心口,用力咳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嬷嬷轻抚她的背,也气得不行。 顾婳怒火中烧,心头滴血。 她母女二人被裴氏和顾宛如欺负如此,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能等,她必须尽快拨乱反正! 顾渊烦躁,冷喝:“王氏,够了!” 王氏咳得直不起腰来,几乎喘息不过来,周嬷嬷急得要哭了。 “侯爷,夫人被人下……” 王氏忙摁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努力止住咳嗽,喘着粗气:“侯爷,妾身身体不适,先告退。” “去吧。” 顾渊毫不掩盖眼中的嫌弃,挥挥手,就像赶走苍蝇。 顾婳目眦尽裂。 唯有拿回嫡女的身份,将名字记入族谱,才能助母亲争取公平。 裴姨娘娇滴滴道:“侯爷莫怪夫人了,还请侯爷准奴婢带婳姐儿取裴家给的银票,再回来罚跪。” 裴家每月供奉的银票就是裴姨娘的依仗。 这才是顾渊的心头大事。 马上就是吏部的年终评价了,他还要去打点上下,哪有时间和精力管内宅的破事。 顾渊想也不想便点了头。 “好。” 顾婳对顾渊屈膝:“父亲,请将造假的奴籍文书给女儿。” “不能给她!”裴姨娘急忙叫道。 顾渊:“烧了,此事便罢。” 顾婳看着人将那张要了她命的奴籍文书化成灰烬。 薄唇微颤,心头一股郁火熊熊燃烧。 她的清白、她的命,便如这一堆轻飘飘的灰烬,没人在乎,没有任何价值! …… 顾婳随着裴姨娘到了大门口,门下停着裴姨娘专属马车。 裴姨娘撇她一眼:“马车小,坐不了这么多人,你就一个人随我去就行。” 顾婳没反驳。 “周姐姐,你和沈姑娘与周管事回府吧,冬花跟着我就行。” “我陪你去。”周芷兰不放心。 顾婳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低声道:“和裴家表哥见面是在闹市的酒楼中,她不敢做什么的。” 周芷兰还是不安,沈漓将一个药瓶子塞进顾婳手里。 “撒出去,就可毒死十个壮汉。” 这份情,她很感动。 顾婳想笑,鼻尖一酸,眼角噙着一抹绯红。 “还请沈姑娘帮配解药。” “放心。” 顾婳朝她们两点头:“完事后,我就马上回去给先夫人抄文稿。” “万一有事就想办法闹出声响来,附近都有官兵巡逻的。”周芷兰不放心的叮嘱。 “嗯。”顾婳点头。 “快点,免得误了时辰,耽误你表哥的事情不说,耽误拿银票回府,你父亲定不饶你。” 裴姨娘不耐烦的在马车上叫。 顾婳上了马车,冬花本想跟上来,被陆嬷嬷一把拽住。 “奴婢怎能上主子的马车?没点规矩。” 冬花想怼回去,看到顾婳对她暗暗摇头,忍着气跟着陆嬷嬷一起走路。 马车走得快,很快将冬花和陆嬷嬷甩到后面,冬花急了,拔腿就追,不让马车离开她的视线。 陆嬷嬷可没有她的腿脚厉害,追得气喘吁吁,嘴里骂着:“死丫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马车上。 裴姨娘一改平日对她严词厉色,摆出慈母微笑:“婳儿,你对娘误会太深了。” 顾婳神色淡淡。 见她没反应,裴姨娘笑笑:“之前,娘说给你寻了门好亲事,是真的,没骗你。” 顾婳平静看着她,等着她下文。 “娘是心疼你,想帮您寻个好前景,所以才求着大姑娘带你进府,如你被大姑爷瞧上,以后不就飞黄腾达了吗?那个奴籍文书本就是假的,就是骗骗大姑娘,让她放心好好待你罢了。” 顾婳眼睛移向窗外,免得自己忍不住给她一耳光。 裴姨娘见她还是那副死样子,心里的怒气快压不住了。 “既然你不愿意留在国公府,娘自然不会逼你。你也知道的,裴家大表哥一直喜欢你,你姨母也曾提过此事。娘想啊,你嫁到裴家,便是亲上加亲,裴家待你自然不会差。”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顾婳回头:“之前,姨娘不喜女儿与裴家大表哥接近的。” 裴姨娘毫不掩饰的翻个白眼。 以前,她自然不想顾婳嫁回她娘家。 她岂容骑在她头上的王氏女儿成为裴家未来家主的正妻? “娘不是心疼你嘛,你不愿意嫁给大姑爷,最好的归属便是你大表哥了。他也喜欢你嘛,自然会待你好的。” 顾婳心里冷笑,诧异问:“大表哥不是才成婚吗?听闻表嫂出身汴京官宦世家,大表哥娶她时立誓不纳妾的。当时可是敲锣打鼓,十八抬聘礼送去,闹得全汴京都知道。” 那位表嫂她也没见过,只是听顾宛如闲话了几句。 “所以,你先做个外室,待有孕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表嫂就不得不接受了。为娘都替你打算好了,放心吧。” 哈。 就这样打算好了吗? 顾婳忍不住笑了。 不能逼她为奴,就要哄她成为更为卑贱的外室是吧? 裴家绞尽脑汁与官宦人家搭上关系,想让裴家血统渐渐成为官宦人家,裴氏嫡女嫁给汴京文昌侯为妾,大表哥娶汴京官宦女儿为正妻。 裴家削尖脑袋,一门心思抬高裴氏门楣,与官宦人家血脉相连,希望永保江陵裴家的辉煌。 裴姨娘非常清楚,那位大表嫂厉害得很,若发现她这个外室,定会狠狠磋磨她。 正室不容外室,直接打死官府都不会追究。 顾婳忽然正色:“姨娘。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便听你以后的安排。” 贱蹄子,还敢和她讲条件。 “你问。” 反正她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纪哥哥……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顾婳提到这个名字,心口依旧会抽痛。 三年了,无声无息,再没见过那位上辈子唯一对她充满善意的少年。 第40章 表哥 裴姨娘挑眉:“你还记得那个穷酸小子?” 顾婳紧紧攥着手帕,平静道:“我只想知道他是死是活。” “当年他敢挑唆你私奔,敢肖想侯府小姐,当然得死。” “死了?”顾婳失声。 “本想抓回来就地打死,谁知,他自个人掉下悬崖摔死了。” 裴姨娘说得轻松。 顾婳心口撕裂般疼。 是她害死唯一对自己好的纪哥哥。 裴姨娘睨她一眼:“你嫁给姑爷或你大表哥,哪个不比那穷酸青梅竹马强?没点出息。” 明明外面艳阳高照,顾婳却遍体生寒。 她从出生开始,周围都是裴氏阴谋织就的网,将她牢牢的困住,直至困死。 哪怕一点阳光和希望,她都会掐灭。 顾婳强压着悲痛,面色平静:“哪来的青梅竹马,不过是读书的同窗罢了。娘说得对,穷酸之人配不上侯府小姐。” 裴姨娘笑笑。 没毛的麻雀,还想飞到枝头变凤凰? 休想! 马车停在喧哗楼下。 这是裴氏一族在京城的产业。 裴姨娘下了车,门口小二见是她,殷勤的迎了过来。 “大姑奶奶来了,大公子在二楼雅间已经候着您了。” 顾婳随着裴氏下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楼。 冬花满身大汗追赶上来,刚想跟进去,便被小二拦住。 “我是顾二姑娘的侍女。”冬花瞪眼。 小二见惯达官贵人,见她装扮衣着比顾侯府侍女华贵,自是不敢怠慢。 “请姑娘在一楼侯着,小的给你沏杯茶。” 冬花还想闯,陆嬷嬷也赶到了,一把扯住她。 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主、主子们说话,奴、奴婢不要跟进去。” 冬花焦急看向上了二楼的顾婳,顾婳回头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姑娘,有事大声喊。” 冬花才不管一群人瞧着,扯着嗓门大喊。 在小二惊愕的注视下,冬花撸起衣袖,拉张椅子,金刀跨马横坐在楼梯口。 摆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小二瞪大眼睛看看陆嬷嬷,陆嬷嬷也不敢管。 这丫头凶得很,国公府的人又打不得。 喧哗楼地处汴京商业中心最热闹的街区,此时楼中都是饮茶吃点心的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顾婳也正因如此,才放胆跟上来。 她的目标就是裴氏如今掌门人,裴氏大公子,裴毅。 他是裴姨娘最大的依仗和靠山。 进了雅间,顾婳见到一抹修长身影,立于窗边,正朝外看。 听到动静,男子转身,看到顾婳的一瞬满眼惊艳。 顾婳率先福了福,娇声唤道:“大表哥。” 裴毅收起眼神,耳根微红,笑着拱手行礼掩饰尴尬。 “大姑母,二表妹,你们来了。” 裴姨娘捕捉到裴毅的小心思,含笑道:“你久等了。今日婳儿闲来无事,我就带她一起来了。” 裴毅调整情绪,一笑:“婳儿表妹好久没见了,又长大了不少。” “可不是,好几年了。” 顾婳灿然一笑,直叫裴毅心口砰砰跳,面红耳赤。 第一次见到顾婳,是裴毅第一次亲自将银票送到侯府,小顾婳年方十岁。 那张小脸尚未长开,精致得像个瓷娃娃,仿若一碰就会碎。 怯生生的偷看他的小眼神,仿若一只小心翼翼的小猫。 那年裴毅年方十七,第一次进汴京城,并不负众望一举高中进士第五十八名,成为裴家第一位入仕的儿郎。 同年,裴氏一族靠着顾侯爷的引荐,找到汴京的中间人寻到最好的地段,开了第一家酒楼。 第二次见她,是五年后,裴姨娘带着她去裴氏新开的成衣铺选衣裙。 正好时任户部任从八品令使的裴毅也在。 他耽误到二十二岁尚未婚配,皆因裴氏一族对他的婚事要求极高。 裴毅已在京城游走五年,见过很多形形色色官宦小姐,也有官宦人家想要提亲,但裴氏一族一般官宦人家瞧不上,商户人家绝对不娶,而他也隐约心有所属。 那日遇见,十五岁的顾婳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宛若一朵含苞待放、隐约呈现出绝世美人儿的样子。 但他确定自己对这位表妹心动了,立刻修书回家让母亲出面与大姑母说亲。 谁知,过了几日,大姑母亲自来找他。 说她堂堂江陵首富的嫡女嫁进京做人妾室,为裴氏牺牲了幸福,就是为裴氏在京城谋得一席之地,巩固皇商地位。 而身为裴氏嫡长子的他,集全族之力进京赶考高中并入仕,唯娶京城官宦世家的嫡女才算真正的踏入官宦之道,方能助裴氏飞黄腾达。 裴毅还承担着裴氏子弟们入仕的重任。 从那天起,他三年都没有机会再见顾婳表妹。 没想到,大姑母今天忽然带她来了。 想到两次相见,小表妹留在心底的烙印,裴毅心底莫名一痛。 如今他已有妻室,与表妹仙女一般的人儿,隔了万重山,注定无缘。 裴毅取出装银子的匣子,双手递给裴姨娘:“姑母,本月分红是八百两,另外孝敬一千两。” 裴姨娘笑着收下:“比上个月多了啊。” 裴毅强忍不看顾婳:“是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今日难得见到二表妹,表哥得给一份见面礼,请姑母二表妹稍坐,我这就去取。” 顾婳看着他转身出去时脚步踉跄一下,差点在门框绊倒,唇角微勾。 多谢裴姨娘将她调养得如此勾人。 她可什么都没做,只是站着,礼貌的笑笑。 裴姨娘恨得牙痒痒。 骚狐狸! 但,眼下唯有将顾婳给裴毅,才能保证控制住她。 如果裴毅不收,那她就将顾婳弄到娘家老家,嫁给当地官府老爷,让她成为裴家的垫脚石! 总之,不能让她成为如儿的绊脚石。 顾婳第一次来喧哗楼。 她知道这是裴氏一族在汴京城收益最高的产业。 因得了顾渊的帮助方开启,所以,侯府一分钱不出便占了三成红利。 她好奇的走到窗边四处张望,观察周围。 楼下便是汴京最热闹的街市,四周有各种买卖营生,就连琳琅楼和吉祥斋也在不远处。 上一世,顾婳没有机会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更不敢想与裴氏抗衡。 这辈子,她想试一试。 不管走到哪一步,总比任人宰割要好。 看到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做买卖的走街串巷,酒楼中人来人往。 都是赚银子的营生。 她如果想彻底打趴裴姨娘,必先断了裴氏对裴姨娘的供给。 她不经意抬头,发现正对面,有一栋精致的小楼,二楼的大窗悬挂着竹编窗帘,从她这看不见屋内情景。 楼下大门紧闭,不像是店铺,反而像是私人宅子。 顾婳诧异,怎会将私人宅子置于闹市之中? 一会下楼去瞧瞧门牌。 怪好奇的。 第41章 赐婚 “婳儿,你一会好好和你表哥说说话。我也会帮你说话说的。你表哥喜欢你,但毕竟刚娶妻,热乎劲还未过,自然不会太主动,你主动点抓住机会。” 裴姨娘满脸关切,好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 顾婳懒得应付她,随意嗯了声,继续趴在窗台上,观察外面。 裴姨娘冷冷的看着她窈窕的身姿,瞧小贱人兴奋得东张西望的样子,得到这样的机会欣喜若狂了吧? 裴毅一表人才,又坐拥万贯家财。 当他的外室,小贱人巴不得呢,总好过服侍雍国公那个一年不着几日家的老男人。 至于裴毅,男人嘛…… 她知道裴毅对骄横跋扈的正妻不喜,若主动将顾婳给他,美人在侧,红袖添香,哪个男人不心动。 待顾婳成为裴毅的外室,她就立刻将事情宣扬出去。 顾婳定会被人戳脊梁骨,雍国公自然不会惦记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若是大姑爷还没放下,寻机会送给大姑爷玩上一两次,让大姑爷心满意足后,再将小贱人卖到远远的。 届时,裴毅也看清小贱人的真面目,自然也会将她丢到脑后。 裴姨娘觉得自己这个谋划实在太妙了。 脸上笑意都快盛不下了。 王氏那个贱人,花着她裴家的银子,骑在她头上风光当主母,不把她和她的亲生女儿踩扁,她不甘心。 待王氏快被毒死时,小贱人已经烂透了,再告诉她真相,活活气死她! 裴姨娘越想越高兴。 顾婳不知道裴姨娘脑补已飞到九霄云外。 更不知道的是,她看不见对面房间里面,但对面看外面倒是清清楚楚。 屋内,慕君衍端杯喝茶。 对面一位绯袍玉面公子哥,正嬉笑的和身边的另一位蓝袍公子说话。 忽然,绯袍玉面公子眼睛一顿,身子倏然往前伸,透过竹帘往对面看。 “你们瞧,对面的小娘子那身段可真是妖娆可人。” 慕君衍向来对小娘子三个字没有反应,却鬼使神差的放下茶盏,微微侧目。 倏然,眸瞳一紧。 顾婳? 她怎么跑出来了? 少女一袭鹅黄襦裙,半个身子正倚在窗台上,探出身子,歪着头好奇的张望。 窗台低,恰好露出一截杨柳细腰,往上瞧,与柔峰的比例简直不要太玲珑。 微风吹起,拂面落发飘逸,阳光落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勾勒精致轮廓。 看到有趣之处,少女灿然一笑,仿若绽放出一道璀璨光芒。 另一位蓝袍公子也凑过去看了看。 “咦,哪家的美娇娘,没印象啊。” “京城美人儿我见过七七八八,的确没见过这位。” 绯袍公子深以为然。 慕君衍眸色幽幽。 她身边风韵犹存的女子是裴姨娘? 她不是痛恨裴姨娘吗? 为何此刻满脸喜色? 不一会儿,一位身长玉立的男子进了房间,好似唤了一声少女。 少女身姿轻盈转身,很欢快的朝着男子走了过去。 慕君衍不自觉的身子前倾,目光幽暗的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男子递给她一件什么东西,少女兴高采烈的抱着东西瞧。 慕君衍拧眉。 她不是苦大仇深吗? 怎么和裴姨娘这般好了? 这个男子又是谁? 不是说了要依附于他吗? 怎敢公然与其他男人这般亲近? 小骗子!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绯袍公子扭头,就看到某位黑着脸,阴测测的盯着对面。 他好奇的又扭回去,看对面屋子。 “你认识?” 慕君衍倏然收回目光,捏着茶杯的手松了松:“不认识。” “真的?”绯袍公子一脸狐疑。 慕君衍冷冷睨了一眼。 “也是,这种女人你怎会认识。” 绯袍公子嬉笑岔开话题:“哎,对了。皇祖母宣你明日进宫,是要给你指婚啊,母后可和我说了,皇祖母一心惦记着给你指婚呢。” 慕君衍上一段赐婚就是皇太后死活要皇帝赐下的,谁让那头是皇太后的娘家姜家呢。 绯袍公子便是皇后的嫡出第二子,深受帝后宠爱的六皇子,赵宇文。 宫里各种大臣贵女间赐婚,他最清楚不过。 慕君衍睨他一眼:“八卦。” “嘿。你的八卦必须听啊。” 赵宇文身子前倾:“别人就算了,你那小姨子对你也一往深情,这可是真的大八卦。人长得比你先夫人还美上几分,你真不心动?人家如今被皇太后封为县主呢,身份也配得上你啊。” 蓝袍公子也凑近打趣:“啊?姐妹都爱上你?姐姐过世了,妹妹县主顶上,还真是一段值得颂扬的佳话。” 他是赵宇文的亲表哥,皇后母家的敬国公孙家嫡长子、孙重阳。 慕君衍脸一沉:“吃饱了撑的?让人拎你们挂树上晒晒,去去湿气?” 赵宇文才不怕他,嬉皮笑脸:“你也别谈虎色变。女人有时候啊,是一道润滑剂,男人绷得太久,对身体不好。大表哥,你说是不是?” 被称为大表哥的孙重阳深以为然:“本世子虽不贪念女色,但端庄正妻,美颜小妾还是要有的。 男女那点事虽小,但美人在下的感觉,啧啧啧。你只要试过一次,定叫你体会销魂美妙之感,日日忍不住想做……” 见某人的脸彻底黑了,孙重阳赶紧闭嘴。 平时开开玩笑可以,过了头,这位真会翻脸的。 慕君衍手指摩挲着骨瓷茶杯,身下女人柔嫩的肌肤,比这手感好得太多。 试过一次,便知其美妙…… 不知是不是,但他脑海莫名其妙的就有时候飘出旖旎场景。 他倏然收回心思。 如今,发现柔弱求保护装腔作势的小女人,面对其他男人笑得如此灿烂,他还能美妙吗? 慕君衍黑着脸忍不住眼睛瞥过去。 那女人和男人似乎相谈甚欢。 装可怜求他庇护是假,攀高枝才是真的! 顾婳完全不知道对面发生的事情。 裴姨娘不是想让她成为裴毅的外室嘛,那就让裴毅自己心里放不下她好了。 顾婳看着精致的木匣子躺着一根全透明的玉簪子,满脸欣喜。 “太漂亮了。但是,这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 “只有二表妹配得上这只簪子。” 裴毅盯着顾婳,心跳飞快,脱口而出。 这只簪子出自琳琅楼,是他陪夫人逛街的时候她一眼看中的,裴毅答应在她生辰时送给她。 今天刚从琳琅楼取回,可他一眼看到顾婳,雪白肌肤染上一层绯红,就觉得唯有她才配得上这样的玉簪。 至于夫人…… 大不了撒谎说玉簪被人抢先一步买了,再换一支就行了。 “你及笄的时候,表哥没有给你贺礼,这是补的。你若不收,就是瞧不上表哥的礼物了。” 顾婳闻言,甜甜一笑:“既然是及笄的礼物,那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大表哥。” 裴姨娘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是及笄礼,毅儿不如亲自给婳儿簪上。这可是大表哥对你的疼爱。” 顾婳羞红了脸:“那怎么可以?” 裴毅也觉得不妥,可裴姨娘都这样说了,他的心又蠢蠢欲动。 嘴上说,“的确不好。” “有什么不好,这里又没有别人,都是自家人。”裴姨娘加把火。 顾婳娇羞得粉面绯红,低着头没吭声。 裴毅内心涌出一股冲动,伸手取了玉簪,走近一步,一阵侵入心肺的香气扑鼻而来。 一时间,竟有点意乱情迷。 见表妹没有拒绝,他握着玉簪的手微颤,深吸一口香气,将玉簪插入云鬓。 立刻后退一步,欣喜的看着她,忍不住赞道:“真好看。” 裴姨娘笑得勉强。 还真是贱坯子,见到裴毅这样好又想勾人了。 裴毅也是个没有定力的,就一会儿就没魂了。 等成了事,她就得赶紧处置掉小贱人,免得真让裴毅放不下,可就麻烦了。 第42章 吃瓜 “哎呀,可惜了,美人儿名花有主了啊。” 孙世子眼睛一直盯着对面,见状不由叫起来。 六皇子赵宇文赶紧看过去,正好看到俊男为小娘子簪发的场景。 嗐了声。 “可惜了。还簪花了啊,应该是她的未来夫婿。” 慕君衍心头一股怒火莫名燃起,眼睛飞快瞥了一眼。 还真当他冤大头! 求他庇护爬了床,转头就对其他男子笑得如此灿烂,还让人当众簪花! 顾婳端起茶杯,忽然手一抖,茶水飞溅出去,刚好洒在裴姨娘衣襟上。 “你!” “姨娘,对不起,我一时慌了神。” 顾婳又慌又羞,一双妙目朝裴毅求助的望去。 “大表哥,你这可有为客人准备的新衣?让姨娘换身衣服?” “有的,有的。” 裴毅忙对门外喊:“来人。” 侍女掀帘进来。 “快带大姑母去换身衣服。” 顾婳垂眸。 裴姨娘瞥了一眼顾婳。 看来小贱人也看上了裴毅,想单独相处啊。 她原本怕裴毅为了颜面不肯养外室,看样子小骚货一勾引就动心。 男人嘛,都是吃腥的猫。 见裴姨娘出去,顾婳后退两步,拉开与裴毅的距离,端正坐下。 她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内疚感,不是对裴毅,而是对慕君衍。 “大表哥,请坐。” 裴毅忍着心中激动,在她对面坐下。 顾婳得摸清裴毅现在的情况,方能谋划一二。 “大表哥如今在哪任职?” 裴毅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都低了些:“哎,区区户部令使,让二表妹见笑了。” 面对侯府小姐,裴毅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顾婳对官场不甚懂,笑笑:“大表哥一表人才,定能步步高升。只是,听闻,户部不好升迁。” 就算她不懂,也知道户部是肥缺,裴毅在区区职位这么多年,和她那位狗爹一样。 说明,的确不好升迁。 裴毅面对星辰一般的少女,心思荡漾:“大姑母说,大姑父正准备向他上司举荐我。” 顾婳心里冷笑。 顾渊自身难保,还举荐他? 她一脸惊讶:“父亲?他自己任那闲职,还愁着如何升个实权呢,他怎举荐表哥?” 裴毅表情愕然。 顾婳猜到裴姨娘定不会说出真相,免得裴家不愿意给供奉了。 她一脸担忧,叹道:“我很担心姨娘。她将您每月给的银子全补贴了侯府家用和嫡长姐在国公府的花销,她还想让我成为姐夫的通房,帮她固宠。 姨娘满心都是侯府和嫡长姐,就怕裴家给的银子打水漂了。” 裴毅瞪大眼睛:“什么?通房?你可是侯府小姐,大姑母的亲女儿啊!就算庶出,也可以嫁入门户稍逊些的做当家主母,何必委屈自己?” 他心疼的看着面前花骨朵般的小表妹,想不通为何大姑母要这么做。 顾婳哀叹:“大表哥,您不知道,侯府如今不成器啊。父亲今年的评优尤恐过不了。他的在朝中的闲职都难保。 两位弟弟年幼,身体都不好,学业也跟不上,眼看我们侯府就要没落了,父亲就指望着裴府的月银了。” 裴毅讶然。 侯府没落了,那如何支撑裴氏一族成为京城一级皇商呢? 顾婳瞧他神情,知道听进去了。 继续加把火:“姨娘将银票大部分给了嫡姐,就是想嫡姐在国公府能说上话。可嫡姐是主母的亲生女儿,又怎会为裴家着想?嫡姐不知给姨娘灌了什么迷魂汤,反而我不像她亲女儿似的。” 裴毅的脸色有些不好了。 裴氏一族的荣耀都系于他一身。 不管是谁,只要对家族有利,他都会重视。 他深知大姑母野心勃勃,心机颇深,面前的小表妹天真纯洁,说话更值得人相信。 “你是说大姑母担心侯府帮不到裴家,所以想托大表妹帮忙说项?” “我想是吧。我被姨娘送进国公府跟着嫡姐已经一个月了。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大姑爷没有实权,后院通房妾室七八位,还特别宠爱青楼来的夭夭,就连长姐最得力的侍女银枝都收了房,提了姨娘。 长姐没脸还不受宠,至今连掌家之权都没有拿到。我不知道姨娘是怎么想的,还要将我往火坑里推。 再说了,裴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丢进水里能听到声响,喂狗能听到汪汪两声谢,给了顾府和长姐,他们可帮到裴家?咱侯府就是无底洞。” 顾婳是知道一件事。 裴家虽为皇商,但地处江陵,被京城总一级皇商剥了好几道皮。 裴氏一族想挤进京城成为一级皇商。 可是,裴氏一族在京城七年经营,生意做得不错,可惜一级皇商却不好进。 没有很深的关系,压根边都摸不着,只能是皇商中的末流。 眼下,裴氏正有一事在争取。 棉布和棉花生意,皇家正在征集提供样品,可裴氏连这个门路都摸不到。 裴毅就算任职户部,也是芝麻绿豆大点官。 文昌侯府的朝中其他势力也不强硬,自身难保。 顾婳可以利用这件事,哄骗裴毅的信任。 孤立裴姨娘。 断了裴姨娘的依仗。 但顾婳从来没有插手过这类事情,只能摸索着、试探着,看下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就算没把握,也可以先骗骗裴毅,见招拆招。 裴毅沉默了。 除了姑母刚嫁入顾府为妾,顾侯引荐了一位中间人,选了这块好地,但也价格不菲。 裴家为了在汴京站住脚跟,忍痛花了好大价钱方拿下这块地。 裴家一直供奉文昌侯府,是因侯府是裴家够得着的地位最高的权贵。 转头细想,有钱难道拿不到好地? 后来,顾府基本没有帮到裴氏,都是靠他和裴家一手打拼出来的。 裴毅看着幽怨的顾婳,很是疼惜:“你想离开雍国公府吗?” 顾婳惨然一笑:“我离不离开,得听姨娘的。不过,如今我在雍国公面前,尚可说上一两句话。” “雍国公?”裴毅眼睛一亮。 这可是裴氏一族努力跳都够不着的主。 “也是我幸运。雍国公爱妻早亡,一直想寻一位与他亡妻同样写簪花小楷的贵女帮亡妻誊抄文稿,正好我会。 如今,我每日都在雍国公书房抄书,经常能见到雍国公。 我那位长姐,想见雍国公一眼都难呢。若是表哥有什么想和雍国公说的,我可以试试说下。” 裴毅心思活泛起来。 他一直想趁着冬季即将来临,能与冬季军需购买方接上关系。 雍国公不仅掌控五十万兵马,还兼任兵部尚书一职。 若是他开口,冬季军需的单子完全可以拿下。 裴毅沉思片刻:“小表妹,不知表哥是否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顾婳顿时来了精神,挺直腰杆:“大表哥,您尽管说,就算看在您送我的昂贵的及笄礼上,也得努力帮您。” …… 慕君衍忽然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怎么回事? 他强壮的身子从来没有病过,怎就伤风了吗? 下意识的眼睛看向对面,猛然身子坐直,直勾勾的盯着。 裴姨娘什么时候不见了? 就剩下他们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看来相谈甚欢啊! 第43章 八卦 赵宇文和孙重阳被慕君衍忽然黑脸吓了一跳,齐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哟呵,这女孩子怎么不避嫌啊。” “说不定就是未婚夫妻……” 赵宇文脱口而出,可瞄了一眼慕君衍的脸色。 这厮……莫不是认识对面女娃娃?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 这个八卦,必须深挖。 “来人。”赵宇文莫名兴奋。 一位内侍出现。 “去问下,二楼这两位是什么关系。” “是。” 慕君衍察觉自己失态,迅速收回目光,却没反对赵宇文让人去问,只装作与他无关。 …… 裴毅刚想说话,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顾婳缓缓举杯喝茶。 善于察言观色的裴毅觉得顾婳似乎并不喜裴姨娘,不想让裴姨娘知道什么。 此刻,他也不好说,也端起茶杯喝茶。 裴姨娘进屋就瞧见两人相敬如宾的对坐喝茶,气氛不像她想象中生出暧昧。 她坐下,对顾婳淡淡吩咐:“你先回马车上,我和你大表哥有话要说。” “是。” 裴毅看着顾婳纤细的背影,有种孤单只影的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总感觉小表妹过得很不开心。 “毅儿。”裴姨娘笑吟吟的。 “姑母。”裴毅回神,热情的给她斟茶。 “你可还喜欢婳儿?”裴姨娘直来直去。 今天必须敲定此事,她便可公开告诉国公府,顾婳有婚约了。 裴毅一惊:“姑母此话何意?” “之前你爹娘和大姑母棒打鸳鸯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如今你也成婚了,婳儿也十七了,我是婳儿亲娘,总想替她寻个良配。可是左看右看,唯有你最合适。” 裴毅瞪大眼睛,半晌不知如何作答。 “大姑母知道,你求娶夫人时发誓不纳妾。婳儿可与你做外室,待有了子嗣,再与你那夫人说,你夫人不会不顾你孩儿的。” 裴毅噌的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她。 “大姑母,你怎可如此待婳表妹?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想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吗?” 一会通房,一会外室,他简直不敢置信。 此刻,他相信顾婳说的,大姑母对侯府嫡出小姐比对她亲,简直不拿顾婳当亲生的。 裴姨娘暗暗翻个白眼,居然是个傻的。 “是婳儿央求我来和你说的,否则,我自己亲生的,怎舍得让她做外室?” 裴毅怔怔的看着她,一脸不信。 裴姨娘笑着开导。 “女人嘛,求得不多。就算外室,你宠她多一点,让她衣食无忧,她自会开心。否则,她身为庶女,婚姻由主母做主,那王氏恨透了我和裴家,会给婳儿寻什么好亲事?万一嫁个混不吝,以她软绵性子,岂不被人欺负死?你可忍心?” 裴姨娘见他动容,便不再多说,站起来准备走。 男人嘛。 吊吊胃口,才知道着急。 “你考虑考虑,若愿意,寻个小院安置她,你们便可举案齐眉。你身边多个娇人儿红袖添香多幸福啊。” 裴毅满脑子乱糟糟的,喜欢的女孩想跟他? 简直是天大的幸福当头砸下来。 可,外室? 太委屈婳表妹了。 送姑母下楼,裴毅刻意送到马车边,想见见顾婳。 顾婳并没有上车,站在一旁大树下。 微风拂来,金黄的树叶纷纷落下。 树下少女亭亭而立,笑如璀璨明珠。 裴毅晃了眼,怔愣一瞬。 美人如画,谁不想拥有? 对面二楼。 慕君衍立在窗边,冷冷的看着楼下门前。 又来个深情对望啊。 莫名心梗。 赵宇文凑过来,顺着视线看下去:“咦,不是刚才二楼的女子?” 他回头:“让打听事儿的人呢?” 孙重阳也凑过来看,慕君衍已转身离开窗边。 “来了来了。”侍从急匆匆的奔进来。 “乌龟王八,这么慢!”赵宇文抬脚就踹了一屁股。 侍从顾不上屁股,赶紧回道:“男的是文昌侯府亲家裴氏的大公子,名裴毅。少女是他表妹,顾家二姑娘。” 赵宇文讶然,扭头看慕君衍,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原来是你儿女亲家的小女娘啊……” 这身份,不大好发生什么吧? “所以,没有八卦。” 慕君衍冷冷道,继续落座,执壶倒茶。 儿媳妇的庶妹…… 真没有八卦? 可总感觉空气中弥漫着阵阵醋味。 赵宇文和孙重来贼兮兮的对视一眼。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 顾婳当着裴毅的面对裴姨娘道:“姨娘,我需要去买些合适的毛笔,好为国公爷亡妻誊抄文稿,卖完我自回国公府。” 裴姨娘拧眉,一脸不信:“国公府还没有好的笔墨纸砚?还需要你自个儿寻?” “女儿写的是簪花小楷,需要用极细的笔,国公爷喜欢行书,他用的笔都不合适。何况,国公府也没人会选适合我的毛笔。” 裴毅的脸色逐渐惊愕。 原来顾婳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她真的在雍国公书房誊抄文稿,真的因为簪花小楷被雍国公看重。 裴姨娘不懂这些,看到裴毅直勾勾的盯着小贱人,又高兴又不舒服。 高兴自己谋划定能成功。 不舒服的是眼下让小贱人暂时祸害她裴家好儿郎。 “去吧。”裴姨娘慢悠悠道。 顾婳对裴姨娘和裴毅屈膝行了礼:“姨娘,大表哥,那婳儿先行一步。” 顾婳带着冬花走了。 裴毅还在怔怔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毅儿?” “大姑母。” 裴毅被叫回了神,对上大姑母的笑容,脸顿时红了。 裴姨娘笑意更深:“宅子置于西市,偏远些好,免得不小心撞见你府中贵人。金屋藏娇嘛,有点距离是好的。” “毅儿听姑母的。”裴毅耳根都红了。 裴姨娘见他答应了,满心欢喜:“你准备好了就着人告诉我,我这就回府向侯爷禀报,并给国公府去帖子,说顾婳有人家了,接她出府等着你。” 裴姨娘上了马车,马车徐徐驶离。 裴毅脑子还是嗡嗡的,一时弄不清身处幻觉还是真实。 心心念念的二表妹就要成了他的女人了? 他忽转头对最信任的长随道:“上次西市有一处二进院子想要出手,你立刻去买下来,好好修缮装饰,尽快。” 长随是裴家家生子,虽然惊愕这种做法,但大公子吩咐无有不从。 裴毅心里顿觉被装得满满的。 忽然想起二表妹说可以帮忙的话,那是否这两日想办法再见见二表妹,好好谈谈此事? 顾婳不知道背后两人自说自话达成了一致,她急着去书海斋。 她需要赚银子。 很多事,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顾婳走了两步,忽然顿步,回头看了一眼对面小楼的门牌。 云香院。 她立刻明白是什么地方了。 这类名字的精致小楼,又地处最繁华的街市之中,定是哪位当红花魁之类,自赎后又继续接客的私家宅院。 至于她为何知道,当然是姑爷慕安的夭夭就有这样的一处落脚地。 接待达官贵人的温柔乡,干净不到哪里去。 到这里的男人,和慕安也差不多,皆是好色之徒。 顾婳收回眼神,加快脚步朝着前方五十步的一处巷子走去。 走了两步,恰好路过琳琅楼。 本是路过,没想到忽然一辆豪华马车停在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顾婳并不在意,准备绕过去。 忽闻有人提到慕君衍,她脚步一顿,回头看过去。 第44章 大瓜 一位侍女扶着一袭嫣红色华丽襦裙的贵女款款下车,两人一边走,一边嬉笑说着话。 “明日入宫,姑娘就要见到雍国公了,姑娘开心吧?” 贵女娇嗔:“胡说什么?皇姑母只是想见见我罢了。” “姑娘想见谁倒是不知了。”侍女咯咯笑。 “闭嘴吧。没点矜持。” “奴婢是欢喜姑娘很快就成为国公夫人了。” “八字没一撇呢,别瞎嚷嚷。” “皇太后娘娘都说了,姐妹同嫁,是大好事。” 贵女一脸娇羞:“可以替长姐照顾姐夫,慰藉长姐在天之灵,我也是愿意的。” “姑娘就是心善。听闻雍国公十日后便又要启程,皇太后娘娘说要抓紧嘛。明日定会赐婚了,最好国公爷出发前就大婚。” 贵女羞涩:“哎呀,叽叽喳喳像麻雀似的,聒噪。” 两人说着笑着,琳琅楼的人就迎了出来。 “县主来了,快请进,东家正候着您呢。” 几人的说话声渐远。 顾婳歪头。 雍国公夫人? 姜县主? 姐夫? 上一世,没听说慕君衍又娶妻了啊。 若是皇太后赐婚,慕君衍定不能抗旨啊。 冬花也听到了,一脸好奇:“皇太后娘娘又给咱主君赐婚姜家姑娘啊?” 忽然天降主母,那顾家二姑娘怎么办啊? 冬花担心的看着顾婳。 顾婳捉住她的关键词,又赐婚姜家。 “先夫人是姜家的?” “嗯。”冬花压低声音:“姑娘可能不知,先夫人是皇太后娘娘嫡亲妹妹的孙女。” 事关未来主母,她这位通房不通房、妾室不妾室的国公爷身边的女人,是得好好关心下。 她还没来得及让自己拥有对抗裴氏的力量,暂时还得依靠慕君衍。 万一新夫人不容她呢? 顾婳心里千回百转间,和冬花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的八卦心。 好大的瓜,得吃。 两人默契的转身,跟着走向琳琅楼。 前面二掌柜热情洋溢的亲自接待贵女,直接请进后院雅间。 店内侍女见顾婳她们自己进门来。 瞧着面生,却一眼看出贵女头上戴的首饰正出自秋老板之手,便猜到来人身份不低。 赶紧迎上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顾婳笑笑:“我想看看秋掌柜最近可出了什么精美首饰。” 侍女不敢怠慢:“请问您府上贵姓?” 顾婳直接道:“雍国公慕府。” 侍女瞪大眼睛,原来是雍国公府啊,正好与刚来的姜小姐是亲家。 语气更为恭敬热情:“您稍等,刚才姜县主刚进去,奴婢去请秋掌柜出来。” “好,有劳。”顾婳颔首。 顾婳慢慢环顾一圈,观赏着琳琅满目的首饰。 另有侍女奉茶水点心:“姑娘,请您稍坐,用些茶点。” “多谢。” 顾婳透过花窗看向内院,见二掌柜捧出一盒盒的首饰让姜小姐挑选,不一会儿,见秋掌柜也出来了。 刚进去通传的侍女和她说了句,秋掌柜立刻走了出来。 “顾二姑娘。” 秋掌柜依旧没有太多笑容,但唤顾婳的声音透着一丝欣喜。 她看到顾婳头上戴的玉簪,眼神微变:“这枚玉簪是……” 这不是裴夫人看中,被她夫君买下说是给夫人做生辰礼的吗? 为何会在顾婳头上? 顾婳摸了摸头上的玉簪:“这是我大表哥补送我的及笄礼。我和表哥多年不见,姨娘带我去见他,他出手就很大方。我瞧见玉簪刻着您的名号,便知也是出自您之手。” 原来京城这几年暴富的裴氏是顾家二姑娘的表亲。 秋掌柜眼神一闪,自然不好说破:“的确是我设计的,果然很配您。姑娘来得巧,正好我刚出了一套适合你的首饰,我们去雅间看看。” 顾婳正中下怀:“我真有眼福,秋掌柜设计的首饰真令我爱不释手。” 秋掌柜淡笑,亲自带路。 进了雅间,正在看首饰的姜若曦抬头,目光停在顾婳身上一瞬,便毫不在意的移开视线。 她的侍女反而不满:“我家县主在此,怎能同时接待别人?” 二掌柜赶紧看向秋掌柜。 秋掌柜没理她,带顾婳穿过雅间厅房进了东阁。 姜若曦挑眉。 少女看着面生,不是京中贵女,但看秋掌柜的态度,定不是一般人。 她的侍女生气了,刚想责问,姜若曦拦住。 态度温和的问:“二掌柜,刚才秋掌柜带进去的是何人?模样长得可太好了,我却不认识,难道是外地进京的世家贵女?” 刚才进来通报的侍女刚好还在,县主问话,自然要答。 “回县主。刚才那位是雍国公慕府的女眷。” 姜若曦一愣:“雍国公慕府的女眷?” 那女子分明梳着未嫁女的发髻…… 雍国公身边向来不准女人接近的啊? 她侍女一脸惊愕:“雍国公哪来的女眷?我家姑娘才是雍国公未来的唯一女眷。” 传话侍女闻言吓了一跳。 她也不知道细节啊。 可人家姑娘直接报了雍国公的名讳,头上带着的也是秋掌柜的首饰,京城中能带秋掌柜亲自做的首饰的女眷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有这么个妖精在慕君衍身边,太危险了。 姜若曦警惕起来。 她看一眼身边侍女,侍女点头,转身就朝东阁走去。 二掌柜和店内侍女见状知道不好,对视一眼,侍女赶紧抢先冲进东阁。 “东家,姜……” 姜家侍女推开她,径直走到顾婳面前,一脸傲气:“请问这位姑娘是雍国公什么人?” 顾婳眨了眨眼睛,反问:“你又是何人?” 冬花不乐意了:“你哪家出来的?如此无礼的来质问我家姑娘。” 姜家侍女脑袋瓜一抬:“我乃姜县主的近身侍女。我家县主马上就要嫁给雍国公了,你胆敢冒充雍国公的女眷,难道我问不得?” 顾婳无语了。 这位姜县主脑子好像不太好。 侍女也跟着有点蠢。 若真奉旨娶这么个贵女回家,慕君衍岂不是太委屈了? 冬花眼睛瞪得铜锣一般大,声调都变了:“你说谁要嫁给我们主君?” 姜家侍女蹙眉睨她:“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质问我?” 侍女和侍女身份可不一样。 不知哪里来的女人的侍女,能和她这样的姜县主身边一等侍女比? 冬花不乐意了:“哟呵,你不是奴婢吗?和我一样身份,你还高我一等了?” 眼看两方要吵起来,秋掌柜冷眼旁观,没吭声。 顾婳不想莫名得罪姜家县主,万一这一世发生了变化,人家真的成为国公府主母呢? 那可是她头顶的一座大山。 伸伸手指头,就能把她压死。 她拉了拉冬花,歉意道:“姑娘误会了。我是国公府公子夫人的妹妹顾婳。这几日暂住国公府而已。” 侍女面色好了些,语气依然不屑:“哦,原来是少夫人的妹妹,那就是一家人了。” 这就一家人了? 顾婳有点想笑。 第45章 县主 姜家侍女傲气冲天:“我家县主乃雍国公先夫人的亲妹妹。” 顾婳颔首:“原来是姐夫母亲的妹妹,晚辈有幸。” 姜家侍女听着感觉不对味,看她一眼,回去复命。 顾婳没再理会,对秋掌柜笑笑:“秋掌柜,我很想看看您说的首饰呢?” 秋掌柜示意侍女捧出一个木铺了丝绒的盒子,里面是一套银镶紫水晶的首饰,雅致又特别。 顾婳满眼惊艳:“真是太漂亮了。” 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 “上次周管事说还要给您配两套首饰,这套专门为您准备的。” 顾婳讶然。 但这是周管事安排的,她不便推辞。 本就是为了顾全国公府颜面,并不属于她的,将来若是离开雍国公府,不带走就是了。 秋掌柜对身边侍女吩咐:“包起来,送去雍国公府。” 顾婳想明白了。 坦然接受,并没推辞。 “慢着。”脆生生的女声传来。 三人循声望去,姜若曦傲慢的走了进来,淡漠的扫了一眼顾婳。 对她莫名不喜。 虽说是雍国公的晚辈,但长得也太妖娆了些,没有半点贵女该有的矜持。 身为雍国公的夫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对某些怀揣奢望的女人就要扼杀在摇篮中。 碍于身份高低,顾婳颔首弯腰:“见过姜县主。” 姜若曦压根不看她,毫不客气指着紫水晶首饰:“这套首饰我要了。” 秋掌柜蹙眉:“抱歉,这套首饰是顾二姑娘的。” 姜若曦一笑:“这套首饰多少银子?我给双倍就是,三倍也行。” 顾婳挑眉。 这样的性子,慕君衍会喜欢? 不知道先夫人的性子又是怎样的。 秋掌柜脸色淡淡:“不是银子的事,这套首饰并不贵,款式简单,更适合顾二姑娘。姜县主若是喜欢,选更适合的就是。” 顾婳诧异的看着秋掌柜。 好刚的性子,完全不怕得罪太后娘家姜氏。 被怼的姜若曦脸色难看。 二掌柜见状慌忙赔笑,哄着:“秋掌柜的意思是姜县主身份贵重,适合更华贵的首饰。这套紫水晶瞧着颜色稀罕,配的皆是银饰,的确不贵。” 二掌柜对身边的侍女使眼色,侍女赶紧去取更华贵的首饰。 姜若曦是琳琅楼的老客户,知道秋掌柜有个坏脾气,就是若是首饰买家带着不合适,给多少银子她都坚决不卖。 秋掌柜的客户非富即贵,她也不想得罪。 睨了顾婳一眼,越看越不喜。 明日进宫一定要让慕君衍将这位少夫人的庶妹赶出国公府。 留这么个祸害在府里,容易惹出非议。 姜若曦端着贵女应有的气势,高扬着脑袋,傲睨顾婳:“秋掌柜说得对,身份当配适合的首饰。不是你的就不要胡乱肖想,免得丢自己的脸。” 顾婳含笑:“姜县主说得极是,晚辈领教了。” 一声晚辈,姜若曦听得难受。 她不过年方十八,怎么感觉被她一句晚辈叫老了好几岁。 冬花读书不多,可也听出了姜若曦针对顾二姑娘。 周姑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保护好顾二姑娘,这气不能受。 她往前一站,行了个标准的下礼。 “姜县主,奴婢乃国公府的人,顾二姑娘乃我家主君亲自聘请的女先生。琳琅楼的首饰都是国公爷吩咐替姑娘置办的,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肖想的。” 当众被一个奴婢怼,姜若曦脸色顿时一沉。 “你叫什么名字?” 冬花脑袋瓜一抬:“奴婢名冬花。” “冬花是吧,我记住了。” 姜若曦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待她嫁入国公府,第一个就将这个不知尊卑的贱婢杖毙! 顾婳无语的看着姜若曦的背影。 又看看冬花,低声道:“你不怕她真成为主君的夫人?” “就她?可能吗?”冬花瞪大眼睛。 顾婳想笑:“怎么不能?你没听见皇太后赐婚吗?” “主君不喜之人,谁也摁不住主君去娶。”冬花信心满满。 “你怎知主君不喜?先夫人不也是赐婚的吗?她们是姐妹,说不定主君爱屋及乌。” “先夫人不一样,她喜欢主君很多年,性情温婉娴静,知书达理,嫁入国公府对下人都是极好的。这位是什么性子,别说主君了,就咱们国公府的奴婢们都瞧不上。” 两人一边低声嘀咕,一边走出琳琅楼。 顾婳心里有底了。 冬花随着顾婳拐进一条巷子,不远处就是一间不大的书肆。 门前挂着牌匾:古青书肆。 “你在外面等一会,我去拿几本练字用的本子。” “好的。”冬花守在门口。 顾婳迈入门槛,正在整理书架上书籍的掌柜闻声回头。 “哎呀,顾姑娘,您可一个多月没来了。我还打算让人悄悄去问顾府您怎么了。” 掌柜吩咐小厮去斟茶。 顾婳弯了弯腰:“掌柜有心。最近我随长姐进了雍国公府,一时没时间出来。” “原来如此。您抄写的书稿最受欢迎,学子们都说您的字迹清秀,誊抄认真,看得清楚,又无错字,个个都想买你的誊抄本呢。” 顾婳脸微红:“抄就要抄得认真。” “你是不是来拿空白本的?” “正是。” “这次拿多少?” “十本吧。再给我两支毛笔。” 顾婳蜷着手指。 以前抄一本书赚十文,抄三本可换一斗精米。 抄书的事她做了一年半,堪堪赚了五两多银子,几乎全用在打探慕君衍行踪上了。 她很清楚,依附慕君衍是暂时的。 总有一日,她会离开,会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俗话说,没钱寸步难行,有钱能使鬼推磨。 银子,是必须赚的。 小厮端茶上来,掌柜吩咐去取十本空白本。 这种本子表面是正常蓝皮书页,内里誊抄哪本书,书页上就写书名。 小厮将十本空白本用兰花布包好,两支毛笔用油纸卷起,一起递给顾婳。 “掌柜,我想问下,若是世面难求的古籍、孤本,价格是多少?” 掌柜眼睛一亮:“那要看是哪些古籍孤本了,若是文人们苦寻而不得的,价格比你之前誊抄的高出十倍。” 顾婳心里激动。 雍国公的书房就有很多珍稀古籍,还有千金难求的孤本。 她一直盘算此事,幸好今日有机会来问下。 她默默算了下,若是誊抄一本赚一百文,只需要十本就是一两银子。 只要她借着誊抄国公先夫人文稿的同时,努力誊抄多几本古籍孤本。 抄上三个月,待慕君衍战死时,她起码有银子逃离裴氏魔掌。 “请掌柜写下您想要的古籍孤本的书名,若我能寻到,就抄写一两本给您先试试,可好?” “好好好。” 掌柜马上提笔写了几本书名,递给顾婳。 顾婳小心翼翼折起收好:“那我先走了。” 冬花见她提着一个大包,赶紧上去接过来:“这么重,都是练字本吗?” 顾婳含糊点头。 抄书的事,她不想国公府的人知道。 第46章 报恩 顾婳回到国公府,刚用完午膳,周芷兰就跑来了。 “没事吧?”周芷兰一脸紧张。 顾婳笑着摇头:“没事。” “我让马车去接你了,喧哗楼说你已经走了,瞧不见你的人,把我急死了。” 顾婳瞧她真急,心里感动。 “我去买了两支毛笔。”顾婳将毛笔拿给周芷兰看。 “这种事你说一声就好,自有府中帮你置办,岂用你亲自去?” “笔要我用顺手的,字才能写好呢。主君在府里吗?我想开始替夫人誊抄书稿了。” 想着书肆掌柜给她的书单,她急着想找找看有没有。 指不定,这一世慕君衍真的娶个继室回来,她可就又没有好日子过了。 “你呀,就是闲不住。主君没回来,我带你去书房将先夫人的文稿拿出来。” “谢谢好姐姐。” 两人亲亲热热的一起去了观山楼。 周芷兰从书架最底下抽出一个藤筐,拍了拍上面的灰:“这都是。但主君想要誊抄哪些,你得问他。” 慕君衍居然将先夫人的书稿藏在不轻易让人进来的书房。 谁说他们没有真情的? “好,我先看看。” 顾婳和周芷兰一起将藤筐搬到书台上,一本一本的诗集翻出来看,一共有五十多本,有些是读书的读后感。 诗词做得中规中矩,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艳,字也没有她写得好。 顾婳自嘲,难道是自己有点胜负欲? 人家可是皇亲国戚出生的嫡女。 思至于此,顾婳赶紧调整心态,认真的选了一本觉得不错的诗集,准备先抄这本。 书案上摆着一摞裁好的微黄宣纸,慕君衍应该喜欢的纸,便用这种誊抄吧。 “你知道吗,昨晚锦绣阁又闹腾了。”周芷兰凑近低声道。 顾婳精神一震:“怎么了?” 顾宛如的情况她想知道的。 “不知为何,公子跪了一天祠堂,然后又找少夫人去吵了一架,说少夫人骗他什么事没让他满意,又说少夫人故意让父亲知道了罚他。总之,少夫人气得又胎动了,孙府医都把沈漓拉去了,又是忙了一天一宿。” 顾婳猛然明白。 顾宛如和裴姨娘卯了劲让她出府,想要控制她,难道是想让慕安在外面糟蹋她? 顾婳浑身骤寒,蜷起手指,指甲深深抠进手掌心,却不觉伤口疼。 太恶毒了! 所以,她破坏了她们两的谋划,裴姨娘就找个老六来侮辱她,妄图毁了她的清白,逼她离开国公府? “长姐还在禁足吗?”顾婳故作平静问。 “嗯,主君有令,她和银枝、金葵不得迈出自己住的院子。” 周芷兰看她一眼,补充道:“主君不想她们出去乱嚼舌根子。” 顾婳心思复杂:“嗯。我要抓紧誊抄文稿,赶在主君出征时能带几本走。” 她是有恩必报的性子。 “好,那我先去忙。” 周芷兰去忙了,顾婳趁着没人,赶紧在书架上翻找古籍和孤本。 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一本书单上的古籍,而且是孤本。 欣喜若狂的将孤本放在书案上,再将先夫人的诗集放在上面盖住,等再晚点就开始抄。 样子总要做做的。 顾婳拉过椅子在书案后坐下,研磨,摊开纸,开始抄写姜氏的诗集。 不知不觉,夕阳斜落。 冬花过来叫她用晚膳。 顾婳一直惦记着抄写古籍,沐浴更衣后,天已黑。 闲着没事,趁着精神头好,就和冬花和冬青交代一声,带着一本空本独自去了观山楼。 将书案上一对云鹤对灯,烛火明亮,让漆黑的屋里突兀的亮起。 顾婳翻开古籍,开始抄写。 手心的痂掉得差不多了,新肉长出,有些痒,一边挠,一边写。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书房中弥漫着慕君衍身上的味道,有点心神不宁。 尤其是这张偌大的书案上,他们曾经在上面极致缠绵…… 顾婳骨子里不耻自己用身体讨好献媚男人。 不齿与难堪,却又不得不如此,这几日,她常常陷入自我纠结中。 每每深陷回忆中,弄得她夜不能寐。 如今,奴籍问题已解决。 但身为庶女,无法将名字记入族谱,将来想自立女户更是难上加难。 她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又想与母亲相认,恢复侯府嫡女的身份,助母亲拨乱反正,将裴氏彻底打垮。 太多的奢望…… 她的前方还有太多艰难险阻,想不了这么远,唯有一边保命,一边尽快赚到银子。 她没时间伤感过去,暗暗劝自己,接受自己暂时不要脸举动。 顾婳深吸口气,凝神落笔写字。 不知不觉,写了许久,四周静寂无声。 顾婳放下笔,蜷动手指,缓解手心未痊愈的伤带来的疼痛。 初秋的夜风从窗缝吹进来,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气。 顾婳缩了缩肩膀,有些冷。 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腰骨,走到茶台前,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是冷的,她握着杯子半晌没有喝。 低头看着杯中的水,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身边有股压迫感无法驱散。 刚才写字时就有这种感觉,她以为是今天勾引裴毅时,心里的紧张及对欺骗慕君衍的内疚感导致的情绪延续…… 可是…… 顾婳下意识的慢慢转头,顺着感觉朝着书房中间,隔着半幅屏风的软塌上看去。 月色斜落几道银光,正好映出半边伟岸身影。 慕君衍! 他正板正的坐在软塌边,黑黢黢的眸瞳正直直的望着她。 顾婳整个人呆住。 他怎么在书房里? 顾婳的心慌了,难道她进来时,他就已经在里面了? 可是,黑漆漆的,为何不点烛火? 顾婳并不知道,她在书台前写了多久,慕君衍就隔着屏风看了她多久。 书案上的烛火将她纤细挺拔的身影投影在屏风上,孤傲挺拔,完全不像会爬床时的讨好的人。 顾婳怔怔的看着半边黑的慕君衍,双脚发颤。 她该进去行礼还是该默默退出去? 两双眼睛,在幽暗的烛火中对视,尴尬的气氛让顾婳撑不住了。 “主、主君、您、您……怎、怎么……” 她嘶哑的声音不成调。 对了,他说她回府后,有话问她的。 所以,就在暗中盯着她,等着她? 暗中的人影起身,化成高大的黑影一步步的朝她逼近。 第47章 责问 强大的威压逼得顾婳不由自主的步步后退,紧握茶杯的手轻颤。 直到她背撞到墙壁,退无可退,惊惧的盯着靠得越来越近的高大身影。 慕君衍逼近,低头俯视她,沉声:“你不是不怕我吗?” 前两日的胆大妄为去哪了? 是背着他与表哥开心相会心虚了? 顾婳心头一跳。 感觉到他生气了。 她紧握茶杯的手更抖了,整整一杯冷茶水全都撒在自己胸口衣襟上。 不由自主低声惊呼,顾婳努力压制慌乱,将茶杯放在窗台上,可杯子没稳,清脆的一声,杯子在窗下裂开。 吓得她差点跳起来,想拔腿逃出去,脚还没抬起。 慕君衍再迈进一步,几乎紧贴着她,将顾婳挤得恨不得贴到墙上。 娇小的她被笼罩在黑影中。 顾婳一动不敢动,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幸好没人。 狭窄空间的逼迫感令顾婳下意识伸手推他的胸脯。 可他的胸膛坚硬如磐石,她那点软绵之力等于挠痒痒,人家纹丝不动。 慕君衍似乎不喜她推他的动作,倏然伸出一手抓住她的紧张交织在一起的双腕,向上一推高举过头,固定在墙上。 另一只手插入她细腰后面,将娇软无骨的身子狠狠往怀里一摁。 两人本就紧靠,这下顾婳被迫呈后弓形,几乎嵌入他的怀中。 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将玲珑的顾婳完全罩住,烛火和月光通通被被隔绝,整个人落在一片黑暗中。 顾婳什么都看不清,却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慌张、羞涩、窃喜,各种情绪混杂成一锅粥。 顾婳想将脑袋撇开,想避开鼻息间满满的雄壮男人的味道,可脑袋刚动就擦过人家胸脯,人家感觉有空隙,又逼近了点。 这下好了。 她的脸紧紧贴着滚烫的胸膛,隔着薄衫听到强有力的心跳声,与她小鹿乱撞的心跳混合在一起。 吓得胸口起伏轻喘,柔峰又蹭碰到对方坚实胸膛。 顾婳快哭了。 第一次她醉得半梦半醒,第二次,为达成目标厚着脸皮上,可现在,她恨不得就地晕倒。 手腕被紧箍,疼痛感传来,顾婳鼻尖一酸,满腹委屈。 她干什么了? 惹怒了这位魔王。 可魔王就这样威压着她,又不吭声,黑漆漆间,她都能感受到他那双骇人的目光像猛兽一般盯着自己。 她都快站不住了,双腿软成面条,再继续下去,她就要滑下去了。 无奈,只好抬头,语气带着几分哀求:“主君……” 男人嘶哑的声音低沉道:“你不是慕府的奴婢,不必称主君。” 顾婳:“……” 这是重点吗? 既然我不是你国公府的人,你把一个别家姑娘家压在墙上,像话吗? 顾婳只好改口:“国公爷,求您……” 慕君衍忽低笑:“国公爷?或许你更愿意随你长姐称我一声公爹,或父亲?” 顾婳浑身一僵。 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 没有? 裴毅和她见面后,马上买下一座院子,还将房间按闺房布置又是为何? 裴毅刚娶妻不久,以重金聘礼并发誓不纳妾才娶到恩师、顶头上司户部钱侍郎的庶女、钱佩竹。 这样的未婚夫,又能将她置于何地? 外置宅院,难道做外室不成? 她是觉得做外室比在他身边要好是吧? 也对,他并非良人! 男儿慢悠悠的沉声道:“外有未婚夫、内窥视姐夫。为了高攀,不顾伦理爬床长辈。顾婳,你可真让爷刮目相看。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再给你一个机会。 你告诉爷,我儿子,你未婚夫,你究竟更想嫁谁?又或许,你有更满意的目标。爷,可以成全你。你不必自甘堕落,不管阿猫阿狗都引诱一二,平白毁了名节。” 一向语言简练的男人忽然说了这么一长串话。 还字字句句戳她心窝子。 他在责问自己。 顾婳惊愕瞪大眼睛。 他是这样看她? 忽然,后腰被禁锢的力道微松,慕君衍后退半小步,好像真的要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但手仍未放开。 银月淡蓝光线刚好落在她被溅湿的衣襟上。 他抬起手,拂过那块湿处,动作粗鲁,在敏感之处来回擦蹭,弄得他的手也沾了水。 心更乱了。 慕君衍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气从哪里而来。 定是气自己竟然失了定力,又或许只是可怜她,气她不自重。 顾婳眼圈红了。 “国公爷……我、我对姑爷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小姑娘的嘴唇颤悠,软软糯糯、抽抽搭搭。 “我被姨娘逼签奴籍,她说我天生贱命,就是为长姐固宠而生。但我进府一个月,见到公子就绕道走。可是,长姐不知为何觉得我要逃离她的掌控,和裴姨娘一起捏造了一个未婚夫……” 不承认? 慕君衍带水的手掐住她尖尖的下巴,逼着她抬高头,直面他。 “捏造?你私会陌生男人,孤男寡女,笑语晏晏。让他为你簪花,难道你在陌生男子面前也不顾礼义廉耻。” 想想也是,和他睡,他不也是陌生男子。 慕君衍的脸更阴沉了。 他的话太伤人,说得太难听。 哪跟哪啊? 顾婳忽然明白……簪花? 难道……他看见自己裴毅相见了? 那,她该怎么解释? 她的确是故意接近裴毅,可仅此而已。 簪花的行为的确不合适,两人单独相处时,她刻意拉开距离了。 顾婳小脸血色散尽,但辩解都成了掩饰。 她那么努力的活下去,甚至不顾廉耻爬上慕君衍的床,两辈子都要被打上不知羞耻的烙印,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为什么老天对她那么不公平呀? 顾婳满腹委屈无处诉,眼泪禁不住掉下来,刚好掉在慕君衍擦拭她衣襟的手背上。 慕君衍盯着她,看着她眼眶的泪水越积越多,一颗颗的从眼角滚落,滴滴都刺痛他。 他又欺负她了吗? “不准哭!” 慕君衍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心烦意乱。 小姑娘期期艾艾的抬头,努力不让盛在眼眶里的泪水不掉落。 声音微弱,颤悠悠的辨了一句:“我没那般不要脸……” 可这话说完,她自己都不信。 胸前染湿的茶水,被初秋深夜的寒气侵入,浑身冰寒得颤抖起来。 可近在咫尺的火热胸膛,让她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慕君衍盯着她努力撑起颜面,实则柔弱的样子,柳眉紧蹙,娇唇微颤。 那晚,她承欢身下时雪肌娇嫩的模样历历在目。 骤然,全身爆发一股热流,直冲向腿间。 慕君衍一惊,他又要控制不住了。 第48章 旧事 慕君衍握住她的手慢慢松开,后退一步,给她喘息的空间。 顾婳被迫高举头顶的手僵了,缓缓放下来时,肩胛骨感觉要裂开。 他的目光落在她雪白的柔夷上被握出一道淤青。 那晚,他带着厚茧的大掌掐住她细腰时,腰间就被磨出一片红痕。 小姑娘真是太娇气了些。 慕君衍堵了大半天的郁结之气,反而更堵了。 书台上的一双云鹤对灯的烛火将要燃尽,烛光摇曳得厉害,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书案。 尴尬气氛顿时凝结。 顾婳恨不得想挖个地洞让她钻进去。 幸好,烛火很快燃尽了。 屋内陷入黑暗。 月光也被云层盖住,顾婳松了口气,黑暗能掩去她的狼狈和羞惧。 屋里只听见一重一轻的呼吸声。 “你在写什么?” 慕君衍岔开话题,缓解尴尬。 因为看不见,听觉尤为敏感,他自称改为了我,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顾婳提到嗓子眼的心悄悄放下一点。 她的声音细声细气:“我……在抄写古籍。” 她不敢撒谎。 “为何?” 听得出语气更软了点。 “……喜欢看。” “送你就是,不必抄。” 顾婳抬头,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感觉到他说的是真的。 古籍孤本啊,就这样送她了? 她可不能表现出贪心。 “多谢国公爷,但太贵重了,我无功不受禄。” 他似乎带着呼气脱口而出:“就当两晚的辛苦。” 顾婳僵住。 慕君衍:“……” 他怎能如此说? 太伤人。 慕君衍抬腿走向书案,在云鹤对灯上插了新的蜡烛,重新点上。 顺手翻了翻她抄写的古籍。 原来是老太师送他的孤本,在文人眼里,这本书简直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这么生涩的文字,她居然喜欢? 对了,她好像在誊抄书籍换银子。 慕君衍似乎明白了,手指点了点书:“没别的意思,它在这只能躺在书架上吃灰,有人让它发挥价值是好事。” 顾婳不敢相信,这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孤本啊! 简直就是会生金子的金饭碗。 就连天下名士文豪都想将之收藏呢。 真送给她了? 可是,若是其他理由送她倒是可以接受。 顾婳咬唇,仅存可怜的一点骄傲焦灼心智。 挺直倔强的腰肢,对他福了福。 “国公爷,那晚……纯属意外,酒后乱性,您不必介怀。第二……次,是妾想求国公爷庇护,是妾欠您的。这样贵重的赏赐,妾不敢受,也不能收。” 说罢,没再说话,转身逃也似的走向门口。 慕君衍:“……” 怎么有种伤害小女孩的不耻感? “站住,我有话问你。” 顾婳已经跨出门槛,停住脚,没回头。 轻声道:“国公爷请问。” 慕君衍走到她背后,盯着她乌发顶:“十二年前,你可给过一名乞丐半个馒头?” 顾婳一惊,倏然回头。 为何他会忽然问这个? 那个受伤的乞丐送给她一枚玉佩,让她绝对不能说见过他。 她年纪尚小,懵懂无知,半个馒头换了人家一枚玉佩,自然不能说半个字。 后来,她长大懂事了,才发现玉佩玉质极好,猜想乞丐身份不一般,更不敢向任何人透露。 再后来,那枚玉佩忽然不见了,找了很久都没有踪影。 “不记得了。” 顾婳不想在他面前撒谎,但也要信守承诺。 慕君语盯着她,一双妙目眼神飘忽。 她在说谎。 不想再逼她,事情总会查清楚的。 目光落在她发髻中一枚泛着淡绿色通体透明的凤头钗玉簪。 剑眉微蹙,思考一瞬:“你喜欢什么花?” 怎么忽然问这个? 顾婳顺口说:“白玉兰。” “嗯。” 望着慕君衍唇瓣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似笑非笑,背脊生寒。 她心口呯呯跳着,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微抖的腿悄咪咪挪动后退。 慕君衍终于迈开脚步,踏出门槛,丢下一句:“不要抄太晚。” 顾婳敏锐的感觉到,他转身的刹那,表面的笑都瞬间散去。 高大的身影就算是离去,身上的威压依旧久久不能散去。 顾婳忽然想起,赶紧追出去两步:“国公爷,先夫人的文稿您想抄哪一卷?” “你随便选一两本。” 顾婳怔怔的看着消失的高大背影。 她随便选一两本? 可能,先夫人的文稿不管哪本对他都是慰藉吧。 顾婳想了想,又转回到书案前,看了看孤本,毅然合上,取了姜氏的诗集打开。 慕君衍离开时日无多了,她至少要抄完两本诗集,让慕君衍能带在身上远赴南疆,总能在寂寞之夜可慰藉一二。 不知不觉抄到子时更鼓敲响。 冬花提着灯笼寻来:“我的姑奶奶,怎么还在抄?我们都以为你直接睡这了。” 顾婳晃动手腕,看着抄了一半的书稿很是高兴。 “明日便可抄完一本。” 冬花催促:“赶紧回去休息。” 顾婳将誊抄的文稿整齐的放好,收拾完书案,随着冬花回去。 冬青端了一碗煨在炭炉上的安神汤:“这是沈姑娘给您熬的,吩咐您睡前喝。” 顾婳接过一口气喝完,一股暖意顺流,顿觉舒坦。 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 赶紧爬起来:“你们怎么不叫我起床?” “您又没有安要请,昨晚抄得那么晚,睡晚点没人说的。” 冬花笑嘻嘻卷起幔帐。 冬青端着盛着热水的铜盘进来,两人服侍她洗漱。 吃着早膳,顾婳道:“我想做点点心亲自送去给老夫人吃,得给老夫人请个安了。” 她得了慕君衍的庇护,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总得做点正事报答下。 天下人都知道慕君衍不娶妻,但是个大孝子,若得老夫人喜欢,她就多一分留在国公府的保障。 “啊?”冬花瞪眼。 顾婳扭头看她:“我不能去?” “倒不是,只是老夫人有痴症,不太认得人,有时候还会打人。” 顾婳惊讶:“打人?” 冬青给她梳好头,安慰她:“一般不打。就是少夫人和公子第一次来拜见时,打了少夫人一巴掌。” “啊?”顾婳惊讶了。 长姐被打过? “可能就因为这样,少夫人之后再没有给老夫人请过安,府里的下人都觉得少夫人不孝呢……” 冬花颇为不满,可想到少夫人是婳姑娘的亲姐姐,赶紧刹住话头。 “长姐为何被打?”顾婳赶紧问。 免得自己也被打。 冬花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少夫人行礼时不够规矩。” 顾婳松口气。 行礼标准她很熟练的,绝对不会出错。 “我给老夫人做过两次点心,不知道老夫人喜不喜欢。”顾婳还是有点忐忑。 老太君年轻时是大梁第一位女将、先帝亲封太君,就算有痴症,威严摆在那里,她还是得谨慎。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讨她欢心。 “宜娘说老夫人喜欢呢,老夫人就喜欢吃甜食,尤其喜欢吃桂花馅的。” “那就好,走,我们去厨房做点心。” 顾婳来了精神,领着冬花和冬青直奔厨房。 第49章 表哥 慕君衍被皇太后宣召进了宫,不过一个时辰,黑着一张脸回到书房,看到书案上整齐摆着一叠炒好的文稿,整整十张。 这是抄了一整晚啊? 也不顾手伤还未好,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 就像为了摆脱慕安,就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 慕君衍的认知里,小丫头不像表面一样软绵,骨子里是个有主意的倔丫头。 他拾起一张细看,字迹娟秀,就像小丫头安静时候的样子。 脑海中又浮现她在身下娇喘辗转的摸样,不知道她还有几张面孔。 慕君衍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的将从宫里带出来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 再看看台面,那本说送她的古籍孤本还在,下面放着一本空白本,翻开一看抄了两页。 “主君。”冬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拜帖。 “顾二姑娘的表哥想见顾二姑娘,主君可准?” 慕君衍的手一紧,宣纸戳出一个窟窿。 竟敢找到国公府来! “见她何事?” “说是有家事相商。” 谈婚论嫁的家事? 就算他有资格,也轮不到男人直接找小姑娘相商! 何况,他已没有资格! “请他去揽月榭。” “是。” 冬墨不甚明白,小心翼翼看着主君:“要请顾二姑娘来吗?” 慕君衍眸色冷冷。 冬墨一缩脖子,赶紧跑开。 揽月榭。 气氛有点紧张。 “你叫裴毅?” 慕君衍有力的手指在台面有节奏的瞧着对面模样清秀、气质文质彬彬的男子。 裴毅身在官场五年,虽为底层,但也耳濡目染养出一副官气。 何况,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高官贵胄也时常见,只是没有雍国公这么高。 虽心怀忐忑,却也能保持表面的镇定。 他思考了一整晚,还是鼓起勇气亲自来找顾婳。 有些事,他很想问明白。 事关顾婳一辈子,也事关裴氏未来。 但万万没想到雍国公亲自来见他,又惊惧又欣喜。 能亲面雍国公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此刻,他满心都是顾婳。 他很担心她。 裴毅让自己保持平静,站着恭敬拱手:“在下裴毅,见过雍国公。” “在何处任职?” “回国公爷,在下于户部任令使。” “区区从八品。” 慕君衍慢悠悠的话很是伤人。 生意人出生,什么脸色没见过? 裴毅脸色未变,依旧态度恭敬:“是在下无能。” 慕君衍看他一眼,态度还行:“你虽官职不高,但并不影响裴家这几年在汴京暴富。” 似有讽刺之意。 裴毅这下端不住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来何事?” 裴毅再傻都能感受到雍国公不善的眼神和语气。 顾婳那样的软绵性子,在这样的府里住着,若真被他儿子收了妾,日子还怎么过? 他来之前还在犹豫,担心坏了顾婳的名声,可现在决心坚定了。 鼓起勇气:“在下……打算接顾婳表妹出府。” 裴毅的话刚出口,顿觉四周空气凝结,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对面金刀阔马坐着的慕君衍,手摩挲着茶杯,眼神如刀剑出鞘时寒光逼人。 声音却淡淡:“她正在为我誊抄亡妻文稿,不便出府。” 裴毅不死心:“可否出府抄?” 慕君衍一双豹眸,缓缓挑起眼皮:“亡妻的物件不可移动。” 裴毅:“……” 大姑母昨天的态度像是急着将表妹接出来,不惜让她做外室,难道表妹被人控制住,活得不自由? 裴毅把心一横:“国公爷是否能让表妹自己做抉择呢?” 堂堂雍国公总不能公然禁锢未嫁女孩在府里吧? 顾婳刚把三样点心做好,正准备亲自送祥瑞堂,冬墨就来叫她。 听到裴毅来了,还被慕君衍拦下来,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昨晚的威压再度袭来。 只能硬着头皮跟去。 …… 祥瑞堂。 宜娘带着侍女端着几碟小点心进来。 笑盈盈道:“老夫人,用点点心吧。” 闭目靠在太师椅上晒着太阳的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浑浊,眼神呆滞,但依旧难掩周身带着曾经女将威武气质。 老夫人嘟嘴摇头:“我要吃糖。” 宜娘笑吟吟的哄道:“这个比糖还甜呢,是住在隔壁的顾家那位小娘子亲自做的。上次您不也吃过说好吗?” 老夫人眼睛一亮,使劲点头:“好吃,好吃,要吃。” 宜娘挑了一枚芙蓉花朵茶果子递给老夫人:“您看,又好看,又好吃。” “好看,好看,不舍得吃。”老夫人小心翼翼捧着,左右看看,欣喜得像个孩子。 “吃了还有。”宜娘笑嘻嘻哄着。 “小姑娘本想亲自给您送来,再给您请安的,被主君叫到前院见客了。” 老夫人似乎没听见,吃了一小口,兴奋的举着茶果子:“哇,桂花馅的,好甜。” “嗯嗯,老夫人最喜欢吃桂花馅的了。”宜娘抿嘴一笑。 顾家小娘子也有心了,每次送点心来都会让冬青来打听老夫人更喜欢哪款。 “我要见小娘子。”老夫人撒娇。 宜娘给她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糖渍:“好,一会主君让她回来就让她来。” 老夫人高兴的咧嘴笑。 宜娘心疼的看着她。 只有主君回府,老夫人才有如此开心的笑容。 …… 顾婳忐忑的进了揽月榭。 进门就看见裴毅局促不安的站着,氛围不太对,心里一惊。 慕君衍昨晚还问她未婚夫、簪花呢,今天他就来了。 这可怎么解释? 赶紧悄咪咪瞄一眼慕君衍的脸色,面无表情,瞧不出情绪。 只好稳了稳心神,顶着头顶两道犀利的目光,规矩行礼:“顾婳见过国公爷。” 慕君衍低头没看她,嗯了声。 顾婳只好转向裴毅,声音立刻柔和下来:“表哥,您怎么来了?” 哈,和他说话就冷冰冰。 和什么鬼表哥说话就温柔似水! 慕君衍垂眸看着摩擦瓷杯的手指一用力,恨不得擦掉瓷杯一层皮。 好似掐着某人细腰。 裴毅目光仔细打量她,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顾婳微微歪头,眨了眨眼睛。 表哥倒是说话啊。 两人相视而立,男才女貌,真的挺般配。 慕君衍忍不住抬眸,正好瞧见这一幕。 还敢当着他的面眉目传情? 当他死人? 呯。 茶杯重重拍在茶几上。 惊得两人齐齐看过来,脸也一起白了。 慕君衍阴测测道:“顾二姑娘,你虽是我儿媳的妹妹,国公府也不能限制你自由,去留你做个抉择。” 顾婳皮一紧,慌忙看向裴毅:“我既应了国公爷誊抄先夫人文稿,当然要留在国公府完成任务。” 裴毅不顾慕君衍如刀眼神,急道:“表妹,你未嫁之身,留在国公府多有不便。若要抄,可以每日进府抄便是。” “裴大人是觉得国公府是虎狼窝?我儿媳的妹妹在这里住不得?” “……不敢。” 他确定表妹昨天说的是真的,她的日子真的很难。 这比虎狼窝还可怕。 公子好色,老爹霸道。 表妹这只白羊羔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裴毅很揪心。 第50章 心机 慕君衍站起来,低头扯了扯袍子,走近顾婳,强大的威压笼罩着她。 顾婳努力控制想逃跑的两腿,然后听见意味深长轻飘飘的五个字。 “你自己决定。” 看他离开,顾婳和裴毅齐齐松了口气。 “表哥,我没事。国公爷就在汴京十来天,我赶在这十来天抄两本先夫人诗集便好。如今我住在老夫人隔壁,你不用担心。” 她自然不会傻到去做裴毅的外室,但裴毅她要稳住。 裴毅闻言稍稍放心,压低声音:“这里说话可方便?” 顾婳可不敢带他在府里再走动。 何况,揽月榭四面通透,白纱幔都卷了起来,哪里都能看进来,可谓一览无余。 隔墙有耳才好,有人将看到的都告诉慕君衍,免得他又觉得自己乱勾搭人。 她很怕慕君衍发火。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哪怕他并没对她动真心。 顾婳轻声道:“无妨。表哥今日来是否还有其他事?” 裴毅不知道裴姨娘的打算她知不知道。 但面对这样仙女般圣洁的表妹,他觉得大姑母的做法就是亵渎她。 昨晚他想了整整一夜,打定主意了,只想护着她,并不想让她做外室。 他已经不配了。 “表妹,大姑母提议让我置办一处院子,让你搬出顾府住进去。” 顾婳定定的看着他,那幽怨的眼神,让裴毅羞愧得要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急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难道表哥也要欺我?”顾婳眸瞳泛起水光。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看到她要哭,裴毅心都揪起来了。 “我是想问你,你在国公府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也听说了,你姐夫对你……“ 见她屈辱得眼泪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赶紧掐断这个话头。 “若你回顾家过得也不开心,大姑父和主母对你不好,我可以帮你离开顾家。对外,暂时委屈你一阵子,实际上我们就是表兄妹的干净关系。之后,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将你送到江陵裴家,寻一个你喜欢的人送你风风光光出嫁。” 顾婳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更没想到他是个正经人。 不由认真的看他一眼。 “表哥……没想将我收为外室?” 裴毅脸顿时红了,赶紧摇头:“怎会?表妹圣洁如莲,我实不配。” 顾婳诧异。 “表哥,谢谢你。现在我因国公爷聘请我抄文稿,暂时姑爷不敢动我,嫡姐也左右不了我。” 裴毅闻言松口气:“那不如待国公爷出征,咱再做打算?” “好。” 尴尬的话说开,两人坦然了许多。 裴毅忽然想起重要事情,低低哀怨了一声:“本想托表妹和雍国公说下,看裴氏是否能参加军需库冬季采买提交样品。可刚才……似乎惹雍国公生气了。” “我来想办法。” 裴毅听到她这样说,忙说:“别太为难。” “无妨,雍国公很欣赏我的字,他们夫妻伉俪情深,看在先夫人的面子上,他总会帮我一二的。” 顾婳心里没底,但要让裴毅知道她才能帮他。 裴毅暗暗松口气,如果此事能成,裴家就会一跃成为一级皇商,不用再看那些榨了他们一层的人。 “表哥想见见长姐吗?”顾婳问。 裴毅点头。 他也想看看被大姑母用裴家银子捧着的顾府嫡出小姐是什么脾性。 “我带你去锦绣阁。她……被国公爷禁足。” 裴毅惊讶:“禁足?” “嗯。”顾婳一脸不愿多说的表情。 裴毅更加确信顾婳说的话了,这位嫡长女在国公府的地位不太高,压根不可能帮到裴家。 锦绣阁。 顾宛如涂抹着厚厚的胭脂,但也遮盖不住她难看的脸色和疲倦的神色。 顾婳行礼,顾宛如没想到顾婳会来,更没想到裴表哥会来。 她端着国公府少夫人的架子,好似没看见顾婳行礼,对裴毅傲慢的随意指了指椅子。 “坐。” 裴毅飞快打量一眼顾宛如。 见她满头珠翠,身穿华贵襦裙,和一身朴素淡雅的顾婳简直天差地别。 这段日子,因为小贱人,郎君对她非常不好。 顾宛如看见顾婳就气得咬牙,偏偏当着裴毅的面不便发作。 她盯着顾婳发髻插着唯一的一根玉簪,一眼便看出玉质乃极品。 身上衣裙虽素,但材质比她所有的衣裙料子都要好。 妒忌得不行,阴阳怪气的问:“妹妹这根簪子是国公爷给的吧?妹妹身上的衣裙也是新的啊,如今,穿得比我这个嫡姐还贵重了。” 她没看见裴毅微蹙眉。 顾婳表情不自然的摸了摸玉簪,呐呐道:“这簪子出自玲珑阁,衣裙是周管事给我的,是否贵重妹妹不知。” “哼。” 顾宛如冷笑:“妹妹一根簪子就抵得上裴姨娘给我的所有首饰。你倒是有面,吃穿用度都不需要我这个姐姐操心了,国公爷都给你考虑到了。还是妹妹有手段啊。” 顾宛如本想让裴毅知道她这个妹妹不要脸勾人了,谁知,裴毅闻言便信了昨天顾婳所说。 顾婳被亲姐姐轻贱,委屈得眸瞳噙泪。 “姐姐,您误会我了。身为少夫人的妹妹,总不能总穿奴婢衣服,万一在书房抄书时,遇到贵客丢了国公府,也丢顾府的脸。” 顾宛如脸一黑,怒道:“顾府的脸有我这个少夫人,何时轮到你来撑?低等商户所出的庶出女儿,以为自己的脸有多大?” “长姐,您骂我打我都行,可裴表哥在呢,求您留几分面。” 顾婳几乎要哭了。 裴毅气得脸都黑了。 原来顾家嫡女这样欺负他表妹,大姑母还总把好的给她,还花着裴家的银子供她,简直瞎了眼。 心里倏然冒出一股怒气,不想和她多说话,起身告辞。 顾宛如压根不想让这些商户人家沾身。 骨子里,她早把自己当做正统嫡出小姐。 顾婳红着眼圈,默默的陪着裴毅出府。 但她非常开心,也看出来裴毅不知道顾宛如和她调换身份的事情。 那就好办了。 裴毅阴着脸,也一路无语。 两人到了大门口,顾婳对他福了福,哽咽道:“表哥,让您受委屈了。” 裴毅忙回礼,想了想:“表妹,裴氏一族与大姑母和表妹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氏兴旺,大姑母和表妹就有依靠。” 顾婳点头:“我晓得,所以我想尽力帮表哥,一家人就得互相帮助。” 又哀叹一声:“我在顾府的处境艰难,亲娘不疼我,父亲只当我是工具,我只能得替自己打算。” 裴毅看着她好半晌:“你放心,有我。” 顾婳眼圈微红:“表哥,你是好人。 裴毅心一揪。 忽然往她怀里塞了个什么,没等顾婳反应过来,转身上了马车。 顾婳怔愣的看着马车,车窗忽掀开,裴毅飞快的说了句:“不够就差人来喧哗楼说声。” 待马车渐渐走远,顾婳神色恢复正常,低头看着手中一张银票。 一千两。 对裴家来说,这是九牛一毛,对顾婳来说,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很好。 初见成效。 顾婳觉得自己原来并不笨。 其实,关于冬季军需单子,她知道一些事情,也许,不需要慕君衍帮忙就能帮到裴毅。 而且,能给嫡姐夫妇来个釜底抽薪。 让他们自己神仙打架,打得越热闹越好。 只是…… 另外一件事还得求慕君衍,因她实在想不出法子来。 那不是……还得勾他一次? 顾婳脸皮一热,赶紧一拍脑瓜子,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四下看看,确定无人,将银票飞快塞进衣袖中,施施然转身进府。 墙头,露出一颗脑袋,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位少夫人庶妹……这么有心机。 动动嘴皮子就捞了一千两? 第51章 聘礼 顾婳回到雅韵阁,便带着冬花两个赶紧去了祥瑞堂。 门外侍女见她来,对里面通报一声,听到里面道有请。 侍女撩起竹帘引她们入内。 顾婳进门绕过八宝玉兰喜鹊屏风,就瞧见一位面容和蔼慈祥的老太太盘腿坐在靠窗的软塌上,瞧不出半点有痴症的样子。 冬花问侍女要了个蒲团放在地上。 顾婳轻步上前,规矩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磕头大礼。 “顾婳见过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寿安康。” 少女声音甜美,叫人听得舒服。 宜娘诧异。 很多人来拜见时,都因老夫人患痴症觉得她无意识,只是做给主君看的。 就连少夫人第一次来敬茶都敷衍了事,所以被老夫人打了一巴掌。 没想到少夫人的庶妹会认真行大礼。 老夫人乐呵呵的:“快起来,哪儿来的面粉捏成的仙女人儿,快过来让老婆子瞧瞧。” 顾婳嫣然一笑,站起来,小碎步上前,乖巧的立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拉起她的手,捏捏手心,摸摸皮肤,稀罕得不行。 顾婳也在打量老夫人。 传闻中飒爽英姿的女将军,如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洋溢天真的笑容,略微浑浊的眸瞳透着渴望。 她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顾婳从小就没有得到过温暖,祖母常年礼佛,足不出户,也不准小辈们去请安,唯有逢年过节见上一面。 她这种被裴姨娘刻意藏起来的小透明,根本入不了祖母的眼。 小手被老人温暖的手揉捏着,一种亲切的暖意流入心间。 “我的天啊,这小手又嫩又软,这模样比仙女儿还水灵。孩子啊,你婚配了吗?你要是没婚配,就考虑下我衍儿吧。” 没想到老夫人这样说,顾婳红了脸,一时不知所措。 宜娘乐了:“老夫人,婳儿姑娘是您孙儿媳妇的亲妹子。” 老夫人忽然脸一变,啪一拍桌子,吓得顾婳慌乱的看向宜娘。 宜娘冲她笑笑,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老夫人板了脸:“什么狗屁孙儿!我儿还未娶媳妇,哪来的孙儿?上次那个冒充我孙儿媳妇的,我都打回去了。” 顾婳惊讶。 原来长姐是这样被打的啊? 老夫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婳:“你要是见过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顾婳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宜娘忙笑道:“婳姑娘别往心里去,老夫人和孩子一样心性。” “你见到我儿,一定会喜欢他的。” 老夫人固执得拉着顾婳的手,越看越欣喜。 顾婳心中一动,蹲下来,仰着娇俏小脸,笑盈盈道:“老夫人,国公爷英姿勃发,侠肝义胆,皎如玉树临风,郎艳独绝,世间无其二,很多女娘都喜欢他呢。” 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兴奋抚掌:“宜娘,你看看,我就说我衍儿不可能娶不上媳妇,他那么好。” 宜娘顺从点头:“老夫人说得对。” “明日就举行婚礼,你们快、、 生下胖孙子。” 老夫人拉起顾婳,顺手就将手腕上的玉镯褪下,直接套在顾婳手腕上。 “这是皇太后赏赐给我老婆子的,就当我衍儿的聘礼啦。” 顾婳唬得赶紧往下撸镯子:“老夫人使不得。” “你敢脱老婆子生气啦。”老夫人板了脸。 宜娘也不解,老夫人怎么会对婳姑娘这么好。 不过小丫头模样的确讨喜。 顾婳正不知所措时,一声“娘”打破了僵局。 “衍儿,你快让小仙女收下聘礼,要不她飞了。” 老夫人一手抓着顾婳,另一只手朝着慕君衍伸去,急得眼圈都红了。 顾婳赶紧站起来,想要让开,可手还被老夫人拽着,姿势很尴尬。 慕君衍走近,笑道:“母亲,聘礼可不能乱给的。” “你不听话!”老夫人生气、了,手还不放。 慕君衍看一眼顾婳:“老夫人送的就收下。” 顾婳整张脸都憋红了,喃喃:“不合适……” 聘礼啊,她怎敢收? “你刚才还称赞我儿皎如玉树临风,郎艳独绝,世间无其二。你还说你喜欢他呢。” 顾婳瞪大眼睛。 这记忆,这曲解话意的本事,痴症? 谁信? 顾婳涨红了脸,声如蚊嘤:“我是说很多女娘都喜欢国公爷。” 慕君衍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顾婳。 “老夫人难得高兴,以后婳姑娘有空来多陪陪老夫人便好。” 顾婳还能说什么,只好应着。 知道他们母子有话说,顾婳行了告退礼,退出门外,抬起手腕看了看。 手镯是紫翡色的稀有玉质。 太贵重,感觉很烫手。 冬花嬉笑的脑袋凑过来:“老夫人是真喜欢婳姑娘呢,以前老夫人一向对陌生人很排斥的。” 顾婳叹气,压低声音:“老夫人糊涂呢,明日你悄悄给宜娘收好。” “啊?老夫人知道了会不高兴。” “老夫人不是有痴症吗?过一会就忘了。这么贵重的物件,哪天想起来寻就不好了。” 顾婳和冬花一边走,一边低低的说着话。 “你可知道老夫人如何得痴症的吗?” 顾婳很疑惑,凭慕君衍的身份什么好大夫寻不来? 冬花还没说话眼圈就红了:“府里严令不准提的。” 那就是有原由的。 既不让提,她自然不好再问。 …… 祥瑞堂。 宜娘将门关上,立在门外五步开外守着。 屋内仅留下慕君衍和老夫人。 “母亲。”慕君衍轻叹一声,“苦了您。” 老夫人一扫老孩童表情,坐直身子,淡淡一笑:“习惯了。” 目光落在慕君衍还未换下来的朝服身上:“她又要塞姜家女人给你?” 慕君衍想着就烦:“她不死心。” 老夫人眸色一沉,噙着一股怒气:“你我都退让成这样了!她还不放过你!” “只要军权在儿子手中,皇太后就会盯着我。谁让他们母子离心呢?朝中如今主和派势力越来越大,圣上也摇摆不定。皇太后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老夫人冷哼:“你爹、你兄弟们为了护他们的江山全都战死。他们倒好,为了皇权,还要利用你!连你的婚姻都不放过。塞了个姜若云还不够,还要塞个妹妹! 姜家是什么东西?一辈子做缩头乌龟,只管享受荣华富贵。主和派若不是姜氏一族撑腰,岂敢在圣上面前进谗言。姜氏女儿不配做我的儿媳妇!” “母亲莫怒,儿子自有办法解决,没有人能强迫儿子娶任何人。” 老夫人看他的眼神满是心痛,好半晌方放缓声调:“女孩不错,你身边有个可心人,母亲也放心些。” 慕君衍难得耳根一红:“您听谁嚼舌根子?她是您孙媳妇的庶妹。” 老夫人撇他一眼。 “你真以为我痴傻老眼昏花了?你就别提慕安和他那夫人了,国公府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你无暇管后院,我装痴不能管,难道你就任由他们败坏你的名声不成?” 慕君衍没说话。 “你身边该有个女人了。寻个机会,让姜老婆子看看她手上戴的镯子,她就不敢再让姜家女儿来烦你了。若她再啰嗦,我就执先帝御赐的龙头拐杖进宫打她几棍再说!” 慕君衍瓮声瓮气:“她不配戴那镯子。” 小丫头不过是有求于他,又不是真心心悦他。 慕家老太君送的聘礼? 她担不起。 啪。 老夫人重重在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这女娃娃眼睛干净,善良懂礼,怎就不配你?我为了让赵氏一族安心,装疯卖傻十几年,我不求你给我留个孙,起码别让我为你担心!” 慕君衍有些难过:“儿子不孝。” 老夫人一双血眸瞪他:“你爹被砍掉头颅悬于城墙上,我单枪匹马夺回你爹尸骨,斩杀他们五位将领头颅。 从那日开始,我便明白,武将不该只为赵家江山牺牲,要为天下百姓、为是你爹和千万战死的将士们完成未了心愿! 你不要一心想着战死方休,你要好好活着,方能牢牢掌握五十万兵权。南疆不平,兵权不放!” “母亲放心,儿子会牢牢握住兵权的。”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相对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第52章 她有心上人 慕君衍站起准备走,眼睛不经意的落在茶几的点心上。 老夫人嘴角微弯:“小丫头做的,我不爱吃,你拿去吃。” 慕君衍不客气,掀开帘子:“宜娘,你让冬墨来将点心拿到我房……书房。” 宜娘应着去院外叫冬墨。 顾婳被慕君衍一吓,回到雅韵阁不敢出去。 草草用过午膳,顾婳等了一个时辰,猜想祥瑞堂那边午休也起了。 便小心翼翼的将玉镯放进绣花荷包。 “冬花,你悄悄去给宜娘,莫要让老夫人知晓,免得她老人家不高兴。” “姑娘,老夫人是真心给您的。” “老夫人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呢,把我瞧作其他女子也未必,我们可不能一起瞎掺和,快去。” 冬花哦了一声,紧紧抱着荷包,小心翼翼的去了。 顾婳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发呆。 千头万绪,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她刚才赞扬慕君衍的话好像是脱口而出,仔细想想,他的确就是自己说的样子。 他虽然有时候很吓人,手掌的老茧也很硬,但,他的确是女孩子都会仰慕的男人。 睡了他……一点不亏。 顾婳摸了摸发烫的脸,骂自己一声,不知羞。 两辈子都当不成清白少女,这辈子总之不能亏待自己。 “发痴了?” 周芷兰清脆的声音传来,裙摆一动,人就俏生生的站在顾婳面前。 弯着腰,歪着头盯着她绯红的腮,含情的眸。 顾婳被吓了一跳,猛往后一仰。 咯咯咯,周芷兰瞧她的样子乐不可支。 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再扭头看看外面金灿灿的落叶,又扭头回来冲她呲牙。 “你一定不是思秋,而是思春。” 顾婳气恼的伸出小拳头在她手臂一锤。 “姐姐,胡说什么呢。” 周芷兰双手撑着高茶几,笑嘻嘻看着她:“听说你未婚夫来了?” 顾婳血色顿褪:“哪来的什么未婚夫,你听谁嚼舌根子?” “我哥啊,他说你府上给你定的未婚夫来了,主君还亲自见了。下人见了都说一表人才呢。” “他是我姨娘家的表哥。不是什么未婚夫。” “哦。”周芷兰意味深长。 顾婳斜她一眼:“姐姐什么意思?” 周芷兰收了笑,换了正经脸。 顾婳心头一紧。 上次周芷兰正经和她说话是慕君衍的话题。 “妹妹,你真心告诉姐姐,你心目中有没有心悦的男儿郎?” 果然。 顾婳面对周芷兰,无法开口说谎。 见她面露难色,周芷兰心里咯噔一下。 哥哥吩咐她一定要摸底,免得辜负了主君,以后还让主君不快。 老夫人也暗中传话给她,要她仔细甄别顾婳的目的。 毕竟,顾婳生得实在美貌,自带一种诱人的风韵,任何一个男人见到她都会忍不住看上一眼。 顾家底细摸得差不多了,要不是裴姨娘一直压住她,不让她出现在大众面前,恐怕上门提亲的不会少。 周芷兰深感承担主君未来的幸福责任,亚历山大。 顾婳思考一瞬,细声细气道:“曾经……” 顾婳抬眸就看见周芷兰紧张的盯着她,吓得话头又缩了回去。 “我没有心悦的男子。从懂事开始,姨娘就不让我见男子,哪怕是小厮。只是长姐十岁上族学,姨娘让我服侍长姐读书。 那时候……族学先生的儿子亦是长姐同窗,因我从未念过书,所以时常听不懂先生所教,长姐命我帮做功课,如果做不好姨娘就用针扎我。他见我可怜,悄悄教我读书。” 顾婳眼圈红了,声音透着难过:“他……是个好人。” 周芷兰心里更紧张了。 完了,她有心上人。 “后来呢?” 顾婳眼眶噙不住泪水,潸然泪下:“他因我……死了。” “啊!”周芷兰瞪大眼睛,又惊讶又松了口气。 死了好啊。 周芷兰追问:“怎么死的?” “我、我不知道。”顾婳又忍不住哭了。 周芷兰慌了,忙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 顾婳使劲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时我还小,我不懂心悦男儿郎,但纪哥哥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 长姐读了两年族学后,家中便请了先生在府中给几位姐妹授课。最后一天在族学上课,纪哥哥知道了,悄悄来寻我,说可以帮我逃离顾家。” “之后……我再没有他的消息。昨日,我问姨娘,她说他掉下悬崖死了。” 顾婳握着手绢死死捂住嘴,将哭声压成阵阵呜咽。 周芷兰看着她心疼极了,轻揽住她的窄肩拥进怀里。 “没事,以后心疼你的多了。我、我哥哥、老夫人……” 她想说主君,又怕吓到她,又怕主君骂她。 毕竟,主君也没有交付真心,只不过府中最亲近的人替他着急。 周芷兰两边都心疼,但最心疼的还是顾婳。 男人和女人想得不同,哥哥说顾婳能跟着主君是她的福气,名分不重要,反正国公府会养着她。 但她身为女人,最清楚女孩子没了清白,很可能就毁掉一生。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希望两人真的两情相悦,而不是仅仅为了疏解主君的欢愉。 周芷兰哄着她:“你以后谁也不能想了,听闻老夫人给你聘礼了?老夫人可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哪家小娘子,你是第一个,所以,你注定就是主君的人了。” 顾婳悲痛还未散去,被她这番话弄得又担心,又紧张。 赶紧压低声音:“手镯我已经让冬花送回去给宜娘了。让她悄悄收着,万一哪天老夫人想起来找,再给她拿出来。” 周芷兰好笑:“算了吧,一会冬花就又给你拿回来了。” “不会……” 珠帘一响,冬花出现。 两人目光齐齐落在她手里的绣花荷包。 冬花嘿嘿笑笑:“宜娘说,老夫人送出去的东西,她不敢收,何况还是聘礼。她说如果姑娘硬不收,让姑娘亲自去还给老夫人。” 顾婳:“……” 她不敢。 周芷兰乐了,“你看,我说的是吧?你以为老夫人不知道自己做啥吗?少夫人给她敬茶磕头,只得到一巴掌。老夫人有痴症,不代表一直痴。” 顾婳听得更紧张了。 这……她以后怎么离开? 冬花将荷包放下:“周姐姐,您在这里一起用晚膳吗?” “嗯。”周芷兰点头。 对着顾婳笑着抽出两本小话本:“最新的。” 顾婳笑了。 两人一起爬上软塌,嗮着太阳,看着小话本。 第53章 一碗汤 慕君衍坐在书房里查看兵部递来的卷宗。 冬墨在一旁侍候,发现主君快两刻钟都没有翻一页,想必是很重要的一页。 轻手轻脚的倒了杯热茶:“主君,先喝杯茶歇歇?” 慕君衍放下卷宗,端起茶,瞥过茶几上的三碟点心。 一碟莲子酥,一碟桃花酿,还有一碟栩栩如生的碧绿花型茶果。 慕君衍微眯眼睛。 顾婳那晚坐在他怀里,仰着一张带笑的脸,对他娇滴滴道:“主君,以后我日日给你做点心。” ……第二天,就冒出来个未婚夫表哥寻她。 一出手就给了一千两。 他的点心呢? 没影儿。 慕君衍心口有点堵,喝了口热茶,拿起一块桃花酿尝一口。 不太甜,却又沁香荡漾。 就像她不笑的时候,清清冷冷如独傲雪莲。 再尝一块莲子酥。 莲花瓣绽放,如她笑时的潋滟柔美。 又拿起一枚花样的碧绿茶点。 皮软馅甜,入口极化,慕君衍竟然尝出一点她身上的细嫩柔滑。 慢吞吞道:“还可以,就是糖多了。” 懂得孝敬讨好老夫人,就忘了对他的承诺。 收买人心的小狐狸! 冬墨眼珠子一转:“主君,小的去提晚膳。” “嗯。” 冬墨先直奔前院管事房,和周醇宇嘀咕两句,便去了膳房。 周醇宇转身就去了雅韵阁。 周芷兰见哥哥来了,赶紧走出来,诧异问:“哥哥,你怎么来了?” 周醇宇和她嘀咕两句,便走了。 顾婳看着忍着笑的周芷兰,好奇问:“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周芷兰抿嘴一笑:“哥哥说军中清苦,吃不上什么好东西,难得主君爱吃你做的点心,他让你受累,有空也给主君做些点心吃。老夫人爱甜食,主君要稍微清淡点,少些糖就行。” 顾婳讶然。 慕君衍是在老夫人那里吃了她做的点心? 他想吃就让冬墨直接来说好了,还拐弯抹角等人帮他开口,让她做点心给他? 顾婳忽然想起…… 那天在他怀里是说要做点心给他吃来着。 心里微漾,脸一红。 这是个好兆头。 “嗯,一会用完晚膳就去厨房给主君做一两样宵夜点心。” “好啊。”周芷兰笑得神秘兮兮。 顾婳的脸又红了。 她盘算着。 今晚……寻个机会提下裴姨娘换子的事情,请国公爷派个人帮她一下。 …… 冬墨去厨房的时候,刚好看到银枝带着一名侍女也在,银枝正将一碗炖盅放进顾宛如的食盒里。 “银姨娘,您怎么亲自来拿晚膳?” 冬墨很好奇。 自从她成了姨娘后,就很少露面。 银枝看他一眼,表情有些不自然:“没有,少夫人给主君公子和顾……二姑娘炖了碗补品,我过来看看。你替主君端膳吗?正好,你拿这碗。” 银枝指了一个炖盅。 “是啊。” 冬墨看着台子上放着三盅炖品,不由奇怪。 少夫人给自己和公子炖补品时,一般都会给主君也加上一碗。 至于主君吃不吃,就看主君心情。 但少夫人从来没有给婳姑娘炖过。 这是……变好心了? “不一样的料?”冬墨好奇凑近掀开另外一碗的盖子。 银枝慌忙摁住:“全是少夫人自己花银子买的补气血的精贵药材,用乳鸽一起炖,配方都是一样的。这碗你放进食盒里,别拿错了。” 都是一样的怎么会拿错? “哦。” 冬墨觉得她的表情古怪,但没细想。 “冬墨,这是主君的食盒。再拿一碗炖盅放进去就行了。” 厨房管事亲自将主君的晚膳食盒装好递过来。 “咦,这么巧,冬墨也在。” 冬花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冬墨刚想取银枝指给他的炖盅,闻言回头嘻嘻一笑。 “哟,今儿可真齐全啊,银姨娘也在呢。” 因为顾婳的缘故,冬花对银姨娘和少夫人不喜,看到她礼都不行,哟呵一声。 “银姨娘金娇肉贵的身份,怎么做起奴婢们的事情来了?莫不是还忘不了自己奴婢身份呢?” 银枝脸色难看,却忍着没说话。 冬花奇怪了,银枝一向眼睛长在脑瓜顶上,恨不得做少夫人的嘴替。 如今爬上公子的床了,怎么变了性格了? 冬花想起自家姑娘吃过的亏,忍不住继续讽刺:“哦,对了,你如今还是奴婢。” 银枝向来自诩身份比一般奴婢要高,欺负惯了顾婳,如今被顾婳的侍女当众下面子,立刻就忍不住了。 “那你也得尊称我一声姨娘,我身份也比你高!今天,我就替你主子教你什么叫尊卑!” 说完一步冲上前,扬手就要给冬花扇个巴掌。 冬花一甩脸避开,谁知,巴掌落在站在一旁正劝架的冬青脸上。 一声脆响,冬青的左脸立刻红肿起来。 冬花见姐妹被打,顿时火冒三丈,撸袖子准备干架。 银枝一巴掌没打到冬花,再次扬起手,却被人紧紧抓住手腕。 “冬墨,你敢对我动手!” 银枝怒目而视,脸色铁青。 冬墨毫不客气甩开她:“银枝,你别太过分了,这可是厨房,万一毁了主子们的膳食,误了主子们用膳,你担当得起吗?” 银枝气得胸脯起伏,满心愤怒。 整个国公府都不将少夫人和她放在眼里,她还被迫替代贱人成了慕安的妾室,她心爱的表哥不知要如何痛苦。 可她连府门都迈步不出去,想见表哥一面都难,这些天痛苦的郁结之气,疯涌而来。 银枝忍无可忍,抓起一个空碟子就朝着冬花头上砸过去。 冬花也不是吃素的,挥臂挡开,盘子呯的一下,在地上摔得粉碎。 “哎呀,你们这群兔崽子跑到我这撒混!这碟子三百文啊,你们谁赔!要打架出去打,砸了我的厨房,我就去主君那边告你们,全部发卖出去。” 厨房管事急疯了,跳脚开骂。 “赶紧提着主子们的食盒滚!” 银枝狠狠的扫了他们一眼。 扭头一看,跟她来的侍女已经将食盒装好。 银枝脸色微变,走过来低声问:“没拿错吧?” “没错,按姨娘说的装的。” 银枝松口气,不想节外生枝,急急道:“顾婳的让她们拿,我们走。” 银枝提着慕安的食盒,侍女提着顾宛如的食盒走了。 侍女是顾家来的二等侍女,银枝提了姨娘后,她被分配服侍银枝。 银枝脾气大,整天摆出正经主子的谱,她本就不乐意,更不尽心。 银枝亲自放了一碗进顾宛如的食盒,并将另两个炖盅摆在一起,让她将一碗放进公子的食盒,另一碗让她回头给顾婳送去。 银枝打人时,侍女一转头才发现给公子的那碗被厨房管事放进了主君的食盒。 她想反正是一样的食材,就没在意,取了本该给主君的那碗放进了公子的食盒。 冬花看着银枝的背影:“呸!什么玩意。” 冬墨提着主君的食盒,板着脸:“好了,赶紧送膳,免得凉了。这是给婳姑娘炖的,不拿白不拿,你拿走吧。” 冬花也知道不该在厨房打架,爬厨房管事找她赔钱,赶紧和冬青提上顾婳和周芷兰的食盒跟在冬墨身后。 第54章 喝完了 听闻冬青和冬花将晚膳从厨房拎了回来。 顾婳和周芷兰两人嘀嘀咕咕说着小话本的情节,一起走到外厅。 “你这是怎么了?” 顾婳一眼瞧见冬青肿起的脸,急忙上去查看。 “没事。”冬青笑笑。 冬花气不过,巴拉巴拉将刚才的事情说了。 顾婳蹙眉:“银枝凭什么打你们?” 打狗还要看主人,冬花她们是国公府的家生子,银枝提了姨娘变得更嚣张了,还是变蠢了? 周芷兰拉住顾婳:“没事,我有办法教训她。我们吃饭。” 吃完饭,赶紧盯着她去给主君做点心。 要趁热打铁打。 周芷兰吩咐冬花:“冬花,你给冬青消消肿,这里有我服侍姑娘用膳。” “好的,有劳周姐姐了。” 周芷兰将食盒打开:“还别说,这汤好香啊。” 打开盖子,浓郁的黄色浓汤,冒着香气。 顾婳狐疑,长姐炖补汤给姑爷和慕君衍很正常,给她炖就很奇怪? 她不是害怕自己勾到慕君衍,爬到她头上吗? 这是向她示好,还是别有所图? 周芷兰也奇怪,冲着偏房高声问了声:“让沈漓姑娘看过吗?” 冬青应着:“嗯。姑娘的饮食沈漓姑娘都亲自看过的。” 周芷兰这才放心,用勺子舀起里面的东西:“还真都是好东西。难为她好心一次。你是得好好补一补。” 既然沈漓看过,顾婳也就放心了。 中午心思重,没好好吃饭,这会饿了。 一碗热汤,正好先暖暖胃。 …… 观山楼。 待冬墨在偏厅摆下膳食,请了慕君衍过来坐下。 “这是什么?” 慕君衍看着冬墨打开炖盅的盖子,漂浮一层厚厚的油,有些不喜。 他向来不喜口腹之欲,更不喜太浓烈的食物。 “是少夫人给您炖的补汤。” 冬墨又补充一句:“给婳姑娘也送了一碗一模一样的。” 主君操劳,可总不好好吃饭,冬墨想这碗汤与婳姑娘一样,主君会喝吧? 慕君衍蹙眉。 顾宛如每次送来的补品,他都一眼不看,直接让人倒掉。 但听到顾婳也有,一贯的敏锐让他警惕了起来。 打开盖子闻了闻,并没有太浓郁的草药味道,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顾宛如真会好心? “让孙府医来看下。” 冬墨脸色微变,少夫人敢在主君的饮食上动手脚吗? 主君一向敏锐,冬墨吓得赶紧去找孙府医。 不一会儿,孙府医来了。 闻了闻,尝了下,点头笃定:“加了。” 冬墨的小白脸血色褪尽:“加了啥?” 慕君衍的脸色阴沉:“冬墨,速去叫顾婳莫要服用。” 冬墨的魂都飞了,立刻化成一道风刮了出去。 慕君衍的额头青筋突突的跳。 按时辰和距离,那碗汤应该先一步到了顾婳手上。 万一,没有阻止成功。 孙府医惊愕,压低声音问:“我去配药?” 慕君衍拧眉:“和以往的那些一样吗?” 以往也有人曾经给他下过各种催情药,他也中过一两次,但他身强力壮,意志力强,对他来说不过吃错药一般。 次数多了,他便知道一二。 所以,莫名食物和炖汤,他一律不喝。 孙府医摇头:“像是怡春院自配的那种烈药,我不一定能解。如果服用超过一刻钟,恐怕……” 怡春院那个叫夭夭原来呆的地方? “沈漓可能查出?” 孙府医为难:“她……没学过这类。高端的药都是经过多次炼制,极难分辨用的什么药,这汤又炖得如此浓,恐怕一时半会验不出来。” 慕君衍有些头痛。 看看天色。 雅韵阁离厨房最近…… 若是她喝完了,又过了一刻钟,对顾婳那样的身板却是难以抵挡的。 慕君衍摩擦着手指。 “你且去准备些汤药,我去看看。” 他没等孙府医说话,大步走进夜幕。 …… 顾婳喝完汤,和周芷兰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没多久,就觉得浑身发热,身上和脸上都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一张俏脸热得红扑扑的。 周芷兰发现她的异样:“你这么热吗?” 顾婳用手绢扇风:“可能这汤太补了,平日里我极少喝这么浓的汤。” 一阵燥热传来,让她无心吃其他的东西了。 后背薄汗已经湿透了里衣,湿哒哒的贴着背,很不舒服。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明白为何这么热。 而且,心里像是点了一堆邪火,越来越热,那股热简直烧得她挠心挠肺。 喉咙都有些发炎,干咳难耐。 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两次和慕君衍一起的旖旎场景。 难道是自己今晚想勾搭下,现在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不对,你一定病了。我去叫沈漓。” 周芷兰看出不对劲,赶紧站起来往外走。 谁知,一出门就看到冬墨跑得气喘吁吁的冲来。 他看到周芷兰,扯开嗓子喊:“那汤,姑娘可喝了?” 周芷兰不明所以:“汤?” “那汤不能喝。”冬墨顾不上避嫌,跨过门槛就进去。 顾婳正懒懒的倚靠在软靠上,执着手绢软软给自己散风,柔软的衣料领口散开,慵懒得迷人。 吓得冬墨赶紧退出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周芷兰说:“那汤有问题。” “啊!” 周芷兰跺脚,“不早说。我正要去寻沈漓。” “我去,你看好婳姑娘。”冬墨没等她说话,拔腿就跑。 谁知,跑到院门口,就看到慕君衍闷着头大步而来,吓得脸一白,完蛋,没有阻止婳姑娘喝汤。 眼睁睁的看着慕君衍进了院子,赶紧屁颠屁颠的跟进来。 “主君?” 周芷兰正要进屋,听到脚步声转身。 慕君衍看她:“她吃过饭了?” “吃了一半,好像病了,整个人发热得厉害。” “汤喝了多少?” 见主君直接问汤,周芷兰懵了一瞬,只当主君是关心,便如实答道:“喝完了。” “喝完?” “嗯。” 周芷兰见他变了脸,不知何因。 “婳姑娘最近精神不济,汤是鸽子炖……” 话没说完,就见慕君衍风一样的进了屋。 慕君衍知道周芷兰和顾婳差不多年龄,又常年在国公府中,对外面的恶毒手段不慎了解。 周芷兰扭头看原地打转的冬墨,听到他口中喃喃,完了完了完了。 周芷兰脸一白。 难道汤有毒? “你赶紧去找孙府医和沈漓。” 周芷兰急得叫,自己转身跟进屋。 冬墨嗷了一嗓子,赶紧冲出院子。 周芷兰刚绕过屏风,就看见屋内光景,立刻明白,那汤了添加了什么东西。 心头一紧,赶紧退出来跑到偏室,看到发愣的冬青和冬花。 知道她们听见了。 周芷兰立刻吩咐:“别愣着,准备热水,汤浴也准备上。” “哎。”冬花回神,拉着冬青动作迅速,脚步无声的去了。 周芷兰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 又为主君高兴,又为顾婳担心。 反正已经这样了,唯有尽力让事情变得更好。 周芷兰朝着空中看了一眼,一抹黑影立在墙头,心里稍安。 赤羽自会让暗卫们警戒,方圆十丈,自不会再有无关人靠近。 …… 顾婳渴极了,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伸手在矮茶几胡乱拿了个杯子,朝着口中就倒。 轻薄衣袖滑落,露出雪白玉臂。 双眸含雾,两腮樱红。 被她扯开散热的衣襟系带一松,单肩滑落,露出一溜香肩和汗湿透的小衣。 慕君衍绕过屏风就看到这一幕。 脚步一顿。 每次她靠近就燃起的一股热流冲了上来。 慕君衍中过这种药,知道现在的她难受得紧。 若是汤药不对症,只能轻微缓解,那她会更加难受。 那般滋味,她这样爱哭的人,哪里受得了? 第55章 这是谁勾谁? 顾婳身上的汗越流越多。 水杯只有半盏水,根本不够她喝。 她蹙眉,口中呢喃:“水……冬花,水……” 慕君衍不愿意其他人瞧见她这幅模样,自不想叫冬花她们进来服侍。 无奈,走近,给她倒了一杯水。 顾婳双手接过,咕噜一口喝干,手臂晃动,目光散乱。 娇嗔:“不够,还要……” 衣衫滑落,湿透的小衣下柔软微颤。 初秋,天气渐凉。 慕君衍拧眉,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直接走向内室。 将她放在床上,准备出去叫周芷兰去取冰块,谁知,手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握住。 接着手臂传来莫名的温热,柔软滑腻如蛇一般的感觉触碰上来。 慕君衍浑身一僵。 原来,顾婳的手拉他手腕,发现手腕很凉,顺着手臂就伸进他的衣袖,察觉手臂也很凉快。 索性将小脸放在他的手臂上来回磨蹭,用来降温。 少女云鬓散乱,眸色迷离,姣好的面孔泛着桃红。 眯着眼睛享受着他手臂的凉意,加上胸前一抹雪白,刺激着他的感官。 画面冲击力太强,慕君衍极力克制,手臂青筋暴起。 很想将人揉入怀中。 可她此刻人事不省,感觉像是欺负了她。 慕君衍去推那颗烦人的小脑袋,谁知,小女人似乎找到了另一根冰凉的来源,将两只胳膊都抱在一起。 整个人攀了上来,脑袋瓜子贴着胳膊伸进他宽大的衣袖里。 慕君衍强忍着痒意,要将手臂抽出来。 顾婳感觉冰棍要滑走,很不满,使劲拉开眼睛,模糊中好像看到……慕君衍。 他的脸……好黑。 对他天生的恐惧,吓得顾婳松了手。 慕君衍刚才还嫌弃得不行的触觉忽然消失,有种刚得到又失去的空落落感觉。 无语的看着小女人使劲晃脑袋。 感觉都听到她脑瓜里哐当哐当的水声了。 顾婳把自己晃得更晕了,眼前视线更加模糊了。 她这是在书房? 对了,好像……今晚想要勾他的。 勾他干什么来着? 完蛋,想不起来了。 好热…… 那就勾吧。 顾婳努力让自己尽职尽责的攀爬上去,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娇唇如桃,软软的印在他的手臂上。 触觉再回来,慕君衍忍着没动。 他知道,这孩子已经烧糊涂了。 一旦妄念燃起,纵然修身慎行的他,也难以控制烈火燎原,焚烧灼心。 欲望越是克制,一旦开启,将愈发强烈。 就像是决堤的河水,奔腾而下,无法阻挡,一发不可收拾。 前两次,慕君衍以为只是他克制太久,也太久没有女人敢强硬投怀送抱,导致他一时意志力薄弱。 但今天,他忽然发现,骨子里,竟然想要她。 不,他只是适应了女人,她正好适合而已。 再看使劲往他怀里钻的女人,眸色含秋,水光潋滟,只轻轻一瞥,便能让人心神荡漾。 如菟丝花一般,想与他深深纠缠。 扯不掉,拽不开。 可这样缠人的她,他恨不得私藏起来。 什么表哥,什么其他男人,都不喜他们靠近。 慕君衍眸色幽深。 属于男人的占有欲忽然像荒芜的野草,疯狂生长。 她不省人事又如何? 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慕君衍深吸口气, 顾婳抬头看着一动不动,像座高山的他,寒意再度袭来。 顿时有了片刻清醒。 这是她的雅韵阁。 慕君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身上…… 不对。 顾婳察觉到了自己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 前世,她因不愿意服侍慕安被顾宛如下过药,虽然没有这么激烈,但也感受过这种折磨。 如果她此刻靠近慕君衍,势必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天性就yin~~荡。 他和普通男人不同。 意志力坚强,又胸怀坦荡,是不会喜欢太过轻佻的女人的。 前两次能得逞,是因为他的善良。 再次诱惑,她应该用更多真心,让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心悦他,而不是利用他。 理智尚存的她,奋力让自己离开他,狠命用指甲掐了下手心,痛得低吟。 一丝清醒让她挣扎着坐直。 “国公爷……请叫冬花她们来。”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就行。” 慕君衍反而在床沿坐下,定定的盯着她。 理智叫他出去让侍女拿冰鉴进来给她降温,等孙府医和沈漓来给她解药。 另一个声音叫他不要管道德伦理,要她就护她帮她。 顾婳感觉到理智快散没了,颤着声哀求:“您公务繁忙,不用劳烦您,您先回去吧。” “今晚事不多。” 慕君衍声音低沉,落在顾婳耳里,就像催命符。 顾婳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他应该知道自己着了道。 但,他是君子坦荡荡,又怎会趁人之危。 慕君衍看出她努力克制,心里冒出一丝逗弄之意。 若她有几分真心呢? 今日正好试试。 慕君衍伸手撩起她鬓边落发,手指不经意滑过她潮热的脸颊。 “没事,一会就好。” 手指的冰凉让她无法克制想要靠近。 就算慕君衍什么都不做,只站在她面前,因药物驱使,顾婳就会忍不住靠上去。 他的手上因常年握剑,起了厚厚的茧,身上散发着清冽如青松的气息,手臂结实的肌肉。 每一样都向她不断叫嚣。 她整个人都要化成一滩水,恨不得软在他怀里。 那张俊朗的脸靠近,哑声问她:“你还好吗?” 顾婳感觉体内瞬间燃烧。 看到他,她就像快渴死的枯草,忽然被浇了一勺水,而这水偏偏是滚烫的热水,还没感受水的滋润,就被热死,被烤焦融化。 顾婳身处两难状态,想用眼前人解渴,又不敢肆意妄为。 挣扎中,她难受到极点。 忍不住抱着他的手臂,压抑的嘤嘤哭了起来。 下巴被冰凉又坚硬的手指挑起:“难受?要我帮你吗?” 慕君衍嗓音是温柔嘶哑的,落在顾婳耳里就像搅动她本就沸腾的血液。 顾婳一边哭,一边气。 气她不争气,意志力不够坚强。 气他太坏,明知自己不行了,还要故意靠近,又不动她。 气急了,一把抱住勾着下巴的手,低头就是狠狠一口。 一口血腥之气直冲口腔,顾婳吓醒了,赶紧松口,怯怯的望着他。 慕君衍痛得倒抽一口气,看着虎口整齐的溢血牙印,又气又好笑。 一手摁住她的脑袋,一手钳住她的下巴颌。 “想继续咬,还是想亲?嗯?” 第56章 帮我 顾婳被迫仰着头,脑子越来越糊涂。 满心气恼,为何要问她? 他不帮,她还有什么办法吗? 为何人人都要逼她,欺负她? 她已经感觉自己要死了,完全克制不住自己。 柔软娇糯的声音比理智要快,脱口而出:“要亲……要你……求……” 顾婳脑子嗡嗡,但很清楚听到自己说出的话,悔意又开始折磨她。 她这样不要脸,想让慕君衍将她放进心里是不可能了。 “好。” 慕君衍语调似乎透着愉悦,低压又充满磁性。 对顾婳来说,仿若饮了一大杯甘泉,清凉又香甜。 慕君衍忽然俯下身子,她紧张得闭上眼睛,樱红娇唇微启,准备迎接暴风骤雨。 猛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熟悉的痛感让她猛睁眼,看到染血的指尖,浑身寒颤。 “不……不要刺我的指甲,好疼、我、我听话……求你……” 顾婳泪盈满面,娇弱的身躯颤抖,使劲要缩回被扎的手。 眼前晃动裴姨娘和顾宛如狰狞的面孔,她们一根一根细长的针扎入她的指甲,扎得血肉模糊,她们还不肯放过自己,将她的两只手掌都绑在椅子扶手上,直到十根手指头扎满针。 她们不管什么针,细小的绣花针、略粗的缝衣针、缝被子的粗针。 针用完了,就用发簪…… 她们母女娘看着她凄惨的哭叫,高兴的哈哈大笑。 慕君衍没想到她挣扎得如此厉害,想起她受过的苦,知道她糊涂了,以为又在受刑。 孙府医和沈漓还没弄出解药前,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帮她放血散热。 索性,坐上床,将她打横抱在大腿上,双臂从后面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 放柔声音哄着:“不是扎你,是放血。没有扎你指甲,是指尖的穴位,放点血你就会舒服了。” 顾婳被温暖包裹着,顿时有了安全感。 心安下来,透过水雾,看向自己流血的手指。 他果然是正人君子。 没有趁人之危欺负她。 慕君衍感受到怀中小女人安静下来,在她耳边低语:“能忍吗?” 顾婳像只受惊小猫卷缩在他怀,乖乖点头,细如蚊嘤:“嗯,能的。” 慕君衍好想好想在她红润的腮帮上亲一口。 强压欲望,集中精力,握住顾婳的指腹,轻轻转动针尖刺破指尖,扎出血珠。 怀中人儿低嗯一声,倒吸口气。 慕君衍尽量轻点,可太轻又挤不出血,失去效果。 迅速换了一只手,硬着心肠继续扎进去,见到血珠子往外流,抽出来,继续扎。 每扎一下,就像是刺中慕君衍自己,跟着小女人吸气。 慕君衍杀人无数,从来没有眨过眼,没想到给小女人扎个手指头,自己却小心翼翼,扎一下心疼一下。 他都要笑自己矫情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又听到周芷兰的说话声。 慕君衍松了口气,侧目看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顾婳,低声道:“孙府医和沈漓来了,他们定有办法。” 顾婳松口气,微扭脸,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心乱如麻。 慕君衍将顾婳放进被子里,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他们进来。” 周芷兰闻声回头,一脸讶异。 咦,穿戴这么整齐……难道,没发生什么? 孙府医背着药箱急匆匆进来,沈漓提着一个食盒,放下食盒便去了浴房,给顾婳调配药浴。 顾婳已经感觉好多了,孙府医给她把脉一会,便取银针在几个穴位上扎了一针。 然后从食盒中取出一碗药:“姑娘将药喝了,再药浴半个时辰便好了。” 顾婳听话的接过碗,苦涩的怪味扑鼻,微蹙眉,红着眼圈小口小口喝尽。 沈漓带着冬花和冬青两人进来。 “师傅,药汤好了。” “你们扶姑娘去吧。你盯着水温,不可过凉。” “是。” 冬花和冬青扶起顾婳,见她浑身都湿透了,小衣和裤子都黏在身子上。 孙府医赶紧低头出去。 慕君衍也转身跟着孙府医出去,低声和他说着话。 “确定是怡春院的?” “是。” 孙府医看他一眼,低声道:“夭姨娘也承认了,说是银姨娘问她要的,其他的没说。” 慕君衍脸一黑。 竟敢在国公府里弄这些腌臜手段! “去查清楚。”慕君衍扭头吩咐。 暗处的赤羽一闪身消失。 “芷兰,去叫你哥哥一起过去。” 周芷兰应着去了。 顾婳沐浴出来,浑身没劲,娇软无力的被冬花和冬青搀扶着走出浴房。 抬头就看到慕君衍立在院中银杏树下,仰着头看着满树黄叶。 身量提拔,傲然屹立。 闻声转头,少女满头青丝湿漉漉,倾泻而下,将刚换的白色里衣又染湿。 单薄的里衣透出玲珑身姿,惹人注目。 “快进屋,免得着凉。” 顾婳满心话语,却说不出来。 红着脸低着头进了屋,钻进被子,忍不住看向窗外。 慕君衍身边多了个位身条瘦高的男子。 赤羽? 顾婳好像没有正面见过他。 慕君衍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看了过来。 顾婳赶紧低头。 刚才她一定很失态,真是丢死人了。 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离开,顾婳才又抬头,慕君衍和赤羽已经走了。 顾婳心绪不宁,总觉得欠人家的。 “我去厨房。”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冬花和冬青唬得赶紧摁住她。 “姑娘刚遭了大罪,要好好休息。” 顾婳脸一红,那叫什么遭罪? 都是自己贪嘴才着了道。 “没事,又不是生病,现在已经无恙了。”顾婳固执下床。 两个侍女无奈,只好扶着她给她更衣。 沈漓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见状蹙眉:“你干什么?” “我去做点心,今天应了周管事给主君做点心宵夜的。” 顾婳像做错事的孩子,怯怯的看着冷着脸的沈漓。 沈漓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叹口气,柔和下来:“都怪我,医术不精,没有验出问题。” 顾婳赶紧接过她手上的汤药,一口饮尽。 赶紧哄她:“没事,这种腌臜东西,你也没见过。” 沈漓瞥她一眼:“傻子。” 顾婳拉住她的手,哀求道:“好沈大夫,药到病除,我没事啦,让我去做点心好不好?” 沈漓咦惹一声,拂开她的手:“去去去去。” 顾婳喜笑颜开的提裙子想快步走,谁知道脚没力,差点跪地上。 冬花眼明手快,一把捞起来。 顾婳朝沈漓尴尬笑笑:“我慢慢走。” 沈漓一脸嫌弃:“不知道咋想的,一点不爱惜自己。” 顾婳在厨房里忙活,周芷兰急匆匆的奔来。 拉着她走出厨房,附耳低语。 顾婳脸色讶异:“银枝说是她自己想讨好公子,问夭夭要的?” “嗯。主君要将罚银枝,少夫人正在哭求。” 顾婳想了想,点心已经都捏好,就等着蒸烤。 “你等下我。” 顾婳回厨房请厨娘帮她蒸烤,厨娘知道这位顾二姑娘在府中地位日渐增长,笑着应下。 顾婳拉着周芷兰:“我们去看看。” 第57章 家法 前院。 银枝被绑在条凳上,面如死灰。 顾宛如跪在地上干嚎:“父亲,银枝一心为了郎君啊,而且是顾婳的侍女拿错了汤碗,不能怪银枝啊。” 顾婳和周芷兰正好听了个全,两人站住脚,躲在一旁看着。 顾婳很疑惑,若是拿错汤碗,那这个汤原是给谁的? 顾婳看到一位穿着水红襦裙的美艳女子也跪在顾宛如身边。 是夭夭。 上一世,她被迫成了通房后,她经常带着慕安后院的女人们孤立和欺负她。 果然,唯有她才会有那样肮脏的东西。 慕安低着头立在慕君衍身后。 慕君衍一身玄袍坐在椅子上,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椅把。 眉眼冷冽,无声的威压,让在场的人不敢喘息。 低沉的声音慢吞吞的道:“先祖皇帝敕封祖父为雍国公时,祖父就特制了这把铁鞭,专行慕家家法。慕家军一向军纪严明,国公府亦然。 这鞭子从未打过女人,但若谁胆敢违反慕家家规,家法不容!这一鞭下去入肌半寸,勾出皮肉拉出筋,不死必废。教人深刻体会何为生不如死,再不敢胡作非为。” 赤羽手持带刺的铁鞭,在银枝面前晃晃。 那一根根锋利的铁刺,凝结黑黢黢的陈旧血迹,银枝差点吓晕过去。 顾宛如吓得哭声噎了回去,呆呆的看着那把铁鞭。 慕安的脸都白了。 他进府时慕君衍让他背过慕家家规。 而他爹在世时,也耳提命面让他背过慕家军规。 这条慕家家法铁鞭则供奉在祠堂之上,他在慕家这么多年,慕君衍也从未动过家法。 周醇宇蹙眉:“银姨娘,你还是说实话吧,国公爷向来说一不二。军法家法一样严明。” 银枝抖着唇,看向顾宛如。 顾宛如给她一记威胁的眼神,忽然脸色大变,捂着肚子哭了起来。 “我肚子疼,父亲,求您让媳妇先退下,媳妇肚里怀着您的长孙啊。” 孙府医不知从哪串了出来,抓住她的手探了探脉搏。 随即站起来,对慕君衍弯腰:“胎儿无碍。” 顾宛如哭不下去了。 “打。” 慕君衍淡淡一个字,赤羽扬鞭一抽。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铁鞭飞扬在天空飞溅鲜血,条条倒刺上挂出一条条肉块。 顾婳的脸一白,捂着嘴一阵反胃。 这一鞭没有往深里打,伤不到肺腑,但整条背血肉模糊。 银枝痛得晕死过去。 顾宛如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给她喝碗参汤。” 慕君衍话音刚落,周醇宇就示意身边端着一碗参汤的嬷嬷上前,掐住顾宛如的下巴颌,逼她张开口,直接灌了进去。 银枝越清醒,痛觉越敏锐,一鞭就让她生不如死了。 慕君衍扭头看向慕安。 初秋夜寒。 可慕安的背脊早就被汗湿透。 被父亲如刀目光一扫,吓得扑通跪地。 “父亲,不关儿子事啊。是银枝这个贱人做的孽啊。” 慕君衍气笑:“一个小小姨娘,胆敢给我和顾二姑娘下药?” 谁信! 顾宛如泪眼婆娑,掩去眼底滑过的一抹恨意。 慕安眼珠一转:“是银枝想成全您和小姨子。” 慕君衍噌的站起来,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胸上,脸色铁青,胸脯起伏。 这就是他养大的孩子! “不是这样的。” 一直没说话的夭夭忽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像是没事人似的,说话娇声娇气:“银枝说少夫人命她找奴婢要点能让男女亲近的玩意。奴婢本不敢乱给,那种东西可轻可重。奴婢问究竟要给谁,若只是怡情,一点就够了。 可银枝说是少夫人要给顾二姑娘用,必要浓烈些才能让郎君尽兴。少夫人之命,奴婢不敢不从。但也特意交代了,顾二姑娘身子娇弱,要下少些。” “你胡说!” 顾宛如气疯了,不顾有孕,跳起来指着夭夭鼻子就骂。 “你这个淫贱浪荡的下贱胚子,将这等腌臜东西带进国公府,还敢污蔑攀扯本夫人!分明是你和银枝串通,要将我那可怜的妹妹送上郎君的床。 是银枝取汤时弄乱了,将本该送给郎君的汤错送到了父亲那里,才被父亲识破你们的诡计!” 被参汤灌得异常清醒的银枝看了顾宛如一眼,含泪垂头,再无生念。 顾婳浑身冰寒。 慕安居然还不死心。 周芷兰气得想亲自上前给银枝一鞭子。 简直太可恶了。 “你们几个贱人闹出来的事情,敢来攀扯本公子!本公子根本不知道此事,什么汤本公子也没喝过!顾宛如你这个贱人,想要害死本公子!” 慕安也急了,冲上去就要打顾宛如,被周醇宇一把抓住手腕。 “公子,少夫人有孕,万一有个好歹,您也难过不是?” 慕安愤愤收手:“这种无德之妇不配诞下我国公府的嫡长孙!父亲,我要休妻!” “夫君,你怎敢休我!” 顾宛如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慕安会说出这种话。 慕君衍转头,正看到一手撑着假山,死死咬唇忍着不哭的顾婳。 心顿时一沉。 “按家法处置。”他落下话站起来,大步走向顾婳。 顾婳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慕君衍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不要看。” 说罢,拉住她就走。 顾婳也不想再看了,被慕君衍拉着疾步离开。 可背后凄厉的哭喊声一阵阵的响起,而且,每次惨叫到极致就戛然而止,接着就是泼水声、周醇宇叫人灌参汤的声音…… 如此循环,惨叫声越来越弱。 顾婳脸都白了,脚越发无力,难以跟上慕君衍的步伐。 忽脚下踉跄,忍不住娇呼一声,往前扑倒。 高大身影一转,上臂一展,将人打横抱起。 投入温暖宽大的怀抱,顾婳也不想挣扎,窝进他怀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慕君衍沉着脸,将她一路抱进雅韵阁,放在床上,塞进被子里。 “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觉。” 给她掖好被子,转身走了。 顾婳心头一梗。 感觉他很不开心。 他和慕安之间的事情,她并不清楚,但慕安不管能不能袭爵,都享受着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说明慕君衍真心将他当做儿子。 可慕安呢? 刚才当众下他的面子,实在太伤他的心。 顾婳爬起来,抱着被子坐了一会,感觉到心情平复了,身体也无恙,便下地穿上鞋。 冬花和冬青等慕君衍走了才敢进来,见她起来了,赶紧上前扶她。 “我去看看点心好了没有。” “可是……” “我答应要给国公爷做点心当宵夜的。” 她不能只利用他,能帮他舒缓下心情也是好的。 冬花和冬青只好陪着她去了厨房。 观山楼。 书房内没有点灯。 顾婳提着食盒走到门口,看到里面黑漆漆的,有些失望。 刚想转身,就听见里面传出嘶哑的声音:“进来。” 顾婳吸口气,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 依稀可见,慕君衍坐在黑暗里,却一动不动。 “何事?” 语调平静毫无波澜,但顾婳听出了沉重。 顾婳细声细气道:“我给国公爷做了两样点心当宵夜。” 暗夜中,静谧无声。 可顾婳却感受到来自慕君衍强大的威压,害怕想逃的感觉又来了。 忽然,火光一闪。 慕君衍点亮了书案上一盏云鹤灯。 顾婳提起来的心稍放下,见他没反对,提着食盒走近书案。 拉开食盒,端出一碟小巧精致的蝴蝶酥,一碟咸口的水晶包。 慕君衍眸色微深,忽然伸手,将人一捞。 顾婳低低轻呼,手中食盒哐当掉地,人已经落在他的大腿上。 第58章 小产 下巴被勾起,对上他幽冷的目光。 “食盒掉了。”小姑娘眼睛乱飘,说话细声细气。 “看着我。” 顾婳只能硬着头皮顶住眼神,直对上那双瞧不出情绪起伏的眼睛。 “有事求我?” 盯着小姑娘,慕君衍有一丝愧疚。 要不是慕安,不会将她逼成这样。 她自毁清白,抛弃廉耻,希望得到他的庇护,可今日,还要让她受尽委屈。 慕君衍忽然想成全她。 顾婳老老实实摇头又点头。 慕君衍等着她下文。 真诚向来是最有用的攻略。 顾婳尽量坐直身子,与他的身子拉开距离,低着脑袋,像个犯错的孩子。 “妾本就准备了点心给国公爷当宵夜,刚才的事让国公爷寒心了,知道您心情不好,想着尽点心,希望能让国公爷开怀些。” “嗯,这倒是实话。” 慕君衍微颔首,“想求何事?” 顾婳偷偷撩起眼皮,飞快看他一眼,面色如常。 迅速低垂眼帘,声音变成了小气音:“想求国公爷给妾一个厉害的人,妾想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很乖,自称妾了。 顾婳背脊一僵,那只滚烫的大手在她后腰抚摸。 “准了。” 大手稍微用力,顾婳懂了,顺势依偎进他的怀抱,正准备伸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却被他摁住手。 “喝了这碗汤。” 顾婳这才注意到书案上有一碗汤。 刚从虎狼汤中挣脱出来,下意识的对汤有些发憷。怯怯问:“是……什么汤?” “让人欢愉的大补汤。” 顾婳脸顿时煞白,脑子嗡的一下炸了。 “为、为什么要喝这种东西?” “你不是给我做了一桌子益肾填精的菜吗,你既然想要,爷便投桃报李啊。” 顾婳苦着脸,卑微哀求:“不用这汤,妾定好好服侍爷。” 慕君衍神色淡淡:“这汤与之前那碗意义不一样。不是你要为爷舒缓心情,不是你要求爷办事吗?喝了这汤,你会表现得更好。否则,你说的都是虚情假意,都是谎言。” 哪里不一样了? 顾婳满脸幽怨,妙目忍不住瞪了瞪。 慕君衍低哑的声音充满诱惑:“只用了一点点量,让你胆子更大些而已。” 顾婳实在害怕,被燃烧的痛苦和不受控制的自己,想起来就一阵心颤。 她若是喝了这汤表现得太过放~~荡,他会怎么看她? 当做玩意吗? 顾婳心里有些受伤。 原来,她以为慕君衍是坦荡君子,其实,不过还是普通男人。 手心紧攥,死就死吧。 他应该是守约之人,若有他的人帮助,就可以查到裴姨娘换亲的证据。 顾婳把心一横,端起大碗,看着满满的汤,心有余悸。 强忍着恶心,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喝干。 最后一口喝完,顾婳端着空碗给他看。 老老实实道:“国公爷,妾喝完了。” 慕君衍眸色深幽,伸手在她唇边抚去残留的汤渍。 如刀薄唇微启,低哑地夸了句:“乖。” …… 顾宛如跪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血肉模糊的银枝被拖走,慌得不知所措。 金葵哭着拉着她:“大姑娘,求您救救银枝,她这样被丢出去肯定没命了呀。” 顾宛如回神,急忙拉住慕安的衣袖:“郎君,妾身没有要害您啊。妾身是想让您满意啊。” 她虽然在意国公府少夫人的位置,但她更渴望得到慕安的真心爱慕。 在这个国公府里,她越来越被孤立,唯有紧紧抓住。 她府中怀着国公府嫡长孙,但依靠孩子维护摇摇欲坠的国公少夫人身份并不牢靠。 慕安厌恶的甩开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你何用。” 夭夭甩着帕子走近,娇滴滴道:“少夫人,您身娇玉贵,何必用此等下三滥的手段固宠呢?” 顾宛如怒瞪她:“是你从中作梗,要不郎君早就得偿所愿了!药是你给的,下三滥的是你!” 夭夭哼了声,挽住慕安,姿态亲密:“药是您逼奴婢给的,和奴婢有什么关系?你那妹妹又不是天仙,郎君岂是非她不可?你这个亲姐姐也是奇怪,整天要将自己亲妹妹送上男人的床当妾,可见你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顾宛如气疯了,指着她的手抖了半晌,硬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怼她。 夭夭亦是媚态天成,将香喷喷手帕抚上慕安的脸。 娇滴滴道:“郎君,奴家那里刚取回来十年桃花酿,您要不要去小酌两杯?” 顾宛如刚想站起来,小腹传来一阵刺痛,吓得她脸色一白,抱着肚子,哭了起来。 “夫君,妾的肚子疼。” 慕安翻了个白眼:“刚才孙府医说你装,这会又开始装?走,我们喝桃花酿去。” 夭夭挽着慕安走了两步,回头看着脸色难堪的顾宛如,挑眉挑衅地嫣然一笑。 顾宛如气得浑身发抖,肚子的刺痛感再度传来,吓得使劲推金葵:“快去叫孙府医。” 金葵目光死死盯着银枝被拖走留下一道血印子,被顾宛如一推方回神。 “是。” 金葵看了一圈,孙府医不知道何时不在了。 就连其他下人也都眨眼走光。 “大姑娘是先回锦绣阁,还是就坐在地上,等奴婢去叫孙府医。” 顾宛如气得不行:“蠢货!让我这样坐在地上岂不染上寒气。” 金葵低眉顺耳将她扶起来,眼神一顿:“大姑娘……流血了。” 顾宛如也感到双腿间一股热流控制不住的涌出,低头一看,两腿全是鲜血。 “怎、怎么办?” 顾宛如嘶声力竭的尖叫:“来人啊,救命啊!” 金葵脸色也变了,用力抱住要滑下地的顾宛如,扯着嗓门也大喊起来:“快来人啊,少夫人小产了!” …… 周芷兰闻讯赶到锦绣阁,见府里会接生的嬷嬷来回穿梭,端着的铜盆全是血水。 孙府医焦急的在外面走来走去。 她走进周醇宇:“哥,怎么回事?” 周醇宇倒是平静:“可能小产了。” 周芷兰瞪大眼睛:“这都六个多月了,孩子保不住了吧?” “可能。” 周芷兰歪头看好整以暇的哥哥,忽地轻笑。 没了才好呢,免得生出来又是个祸害。 “要不要禀报主君?” 周醇宇低头看她:“主君不正在忙吗?” 周芷兰被他看得脸微红,移开视线:“当然在忙。” “所以,不用惊扰主君了。” “通知公子了吗?” 周芷兰四周看一圈,没看到慕安的身影。 “嗯,公子更忙。”周醇宇阴阳怪气的。 周芷兰默了。 这忙和忙不太一样啊。 第59章 肆意沉沦 慕君衍并没有顾婳想象的那样,很快强势的释放激情。 而是一只大掌缓缓在她后背抚摸,一只手碾过她的唇,又顺着鬓发向后托住她的后脑。 顾婳年纪比他小许多,又自幼没有父爱,倒不反感他的这种触碰,反倒是像得到了安慰,像只乖巧的小猫卷缩在主人怀里,心情安定下来。 她觉得慕君衍今晚被慕安狠狠刺痛,心情很沉重,又有些复杂的她理解不了的情绪。 反而,她心焦的是那碗补汤,害怕不知何时发作。 他的手从后脑再度滑回脸颊,略微粗糙的指腹在她脸庞轮廓滑过,大拇指再次停在她的唇瓣上。 微颤的唇瓣被他温热的指腹摩擦,好像被点着了干柴,一股灼热感袭来。 完了。 那感觉来了。 顾婳紧张起来。 初秋的夜本带寒意,她却感受到浑身燥热上浮。 她低着的头微微扬起,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神色未明的男人。 他想干什么啊! 慕君衍瞧她鼻尖冒汗,不由轻笑:“很热?” 顾婳有些火气了,低下头闷哼一声。 轻薄衣裙隔着他单薄袍子,都能感觉到肌肤像是两堆火,正在互相燃烧。 下巴被人勾起,逼着她面对那双深幽的眸子。 她浑身的燥热感越发浓郁,而他还优哉游哉的打量自己,怎么有种逗猫的感觉? 妙目冒火,很想咬他一口。 可她不敢,只能强忍着,等待着主人发出命令。 交叉在胸前的手蜷缩更紧,小手攥紧,像是戒备着随时要撒腿逃跑的小兽。 慕君衍瞧着她这幅炸毛又怂的模样,心里微动。 给她喝的那碗是参汤,言语戏弄不过是想逗弄下她。 可眼下,似乎变味了。 小姑娘的单薄衣衫被薄汗浸湿,紧裹胸前玲珑,偏偏一双玉臂交织紧压下,从他的视线看到正是最旖旎的玉带。 他也开始有燥热感。 小丫头樱唇紧抿,眼睫孱颤,像是有点怕他,又像是忍着火气。 慕君衍虎口的牙龈传来微微痛感,忍不住勾唇轻笑。 是个又怂又有脾气的猫咪。 听到笑声,满脑子都在努力压制体热的顾婳抬眸。 还笑! 她气得嘟起小嘴,心里发狠,忽然张开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一张俏脸直怼过去。 男人不就吃这套吗? 既然以色侍人,她还矜持什么。 正要嘟着嘴攀上去,就听到低哑的声音:“补汤好喝吗?” 顾婳浑身一僵,进退不得。 脾气再也憋不住,索性就继续勾着脖子,小脑袋一偏,不理他。 那别扭的模样是慕君衍没见过的,平添几分生气勃勃。 慕君衍被慕安气到的心底郁结忽然就散开,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将头转过来。 盯着她娇艳红唇,慕君衍喉结滑动。 孙世子说女人是一种调剂。 忍耐了几十年的他,今日才感觉到女人的甜美。 但他面对其他女人,哪怕是极致妖娆的,他都心如寒铁,为何独独面对这个小丫头,定力就如此差。 他很不解。 既然无解,索性就不管了。 有时候肆意沉沦也是一番享受。 “张嘴。” 顾婳一脸茫然,却乖乖的启唇。 眼前一黑。 灼热的唇瓣传来温柔的触碰,背后的大掌使劲一缩,脑袋被稳稳的托住。 顾婳此刻整个脑袋后仰,娇弱的玉颈完全没有支撑能力,只能被动的感受着厚重的吻。 而这次的吻和前两次都不一样。 他像是在欣赏、在探索。 可她火急火燎的心难以抑制。 完蛋了,药物要发作了。 她是该疯狂回攻,还是强忍等着男人蓄势待发? 脑子乱糟糟的,越想越难受,勾着人家脖子的玉臂越来越紧,直至唇齿相交,娇嗔和厚重的呼吸交织,相互交融缠绵,难舍难分。 锦绣阁闹腾了一夜。 顾宛如的孩子没保住。 当她看到那已经成型的男胎儿,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赤红着眼睛嘶声力竭的哭喊:“顾婳,你这个贱人,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站在院子里的周芝兰脸色一沉:“她敢动婳妹妹试试看!” 周醇宇依旧语气平和:“自作孽不可活。我们走吧。” 两人都懒得再看这个恶毒的疯婆子,转身走了。 除了锦绣阁的下人外,其他人都跟着走了。 沈漓更是不想留下,看了一眼师傅:“师傅,还要候着吗?” 孙府医摇头:“我们候着也没用,我们去配药,一会让锦绣阁的人拿来煎了就成。” 两人也走了。 金葵站在顾宛如的床边,表情木讷的看着她。 顾宛如嘶吼了一阵子,没人回应。 木头人立在面前,就像没长耳朵,气得她一阵晕眩,差点晕死过去。 她狠狠咬唇,痛意让她清醒。 孩子没了,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她满脑子乱糟糟的,怎么办? 有孩子时,慕安还能给她几分薄面,毕竟是国公府的长孙,父亲会重视,慕安为了爵位也会重视。 可如今,最重要的砝码没了。 她还能保住国公府少夫人的位置吗? 都是顾婳那个贱人害的。 她要振作起来! “杵着干什么?” 金葵眼珠子动了动:“大姑娘有何吩咐?” “什么大姑娘!我是少夫人!” 顾宛如怒火中烧,很想抓起茶杯砸过去,将这个榆木脑袋砸开。 可她没有力气,只有喘息的份。 金葵面无表情:“少夫人有何吩咐?” “去拿药给我喝!你怎么这么蠢笨!” 顾宛如满心怒气没处发,打人又打不动,只能骂人。 金葵没说话,转身就走。 平日里,姑爷不来,大姑娘就拿她们下人发火,尤其是找顾婳的茬。 以前,有顾婳这个受气包在,顾宛如所有的火气都是冲着她发的。 后来顾婳被国公府护着,银枝被提姨娘,顾宛如就冲着银枝发。 偏偏银枝忠心耿耿,明知道每次过来服侍她就是受气的,可她却甘之若饴。 银枝还对金葵说,大姑娘是被顾婳小贱人气的,若是不让大姑娘将气发出来,大姑娘就会郁结于心生病的。 所以银枝说甘愿大姑娘打她,骂她,都不想让大姑娘憋着。 金葵一转身就眼含泪水。 银枝,这就是当狗一样衷心服侍的大姑娘。 她看着银枝被打得生死不明,为她考虑过一丁点吗? 没有。 大姑娘只顾姑爷在不在意她,姑爷会不会原谅她。 金葵满心悲哀。 银枝是和她都是家生子,银枝的母亲就是顾宛如的奶娘,被奶过的小主子一般都会视奶娘如第二个娘,她的奶娘得了重病,不能服侍大姑娘,就将自己亲生女儿送到她身边。 银枝和金葵是府中一同长大,从七岁起,两人就一起服侍大姑娘。 她和银枝虽然性格不同,但也是相互关照的好姐妹。 眼睁睁看着好姐妹因为背大姑娘的黑锅被打得血肉模糊,金葵一向秉承自保的心裂开了。 自保又能保住自己的命吗? 金葵端了药回屋,拿着勺子准备给顾宛如喂药,因为汤药刚熬出来,太烫了,她对着勺子里的药轻轻吹着。 顾宛如正怒火中烧没处发,死死盯着低着头没有表情的金葵,忽然一挥手,将滚烫的汤药整个泼向金葵的脸。 金葵低声惨叫,捂着脸一瞬又放下双手,顶着一张被烫得通红可怕脸,定定的看着疯婆子似的顾宛如。 “大姑娘,银枝被你死了,您身边就剩下奴婢一个,奴婢被您烫伤了,您还有人服侍吗?” 顾宛如被噎得一口血顶在喉间。 看着金葵冷冷的目光,忽然,她有点害怕了。 她努力平复心情:“再去端一碗药来。” 金葵一声不吭,走了。 顾宛如气得想杀人! 想杀顾婳那个贱人! 第60章 孩子没保住 顾婳的唇被紧紧封住,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没等她换口气,人就被抱起来,放在软塌上。 直到她快窒息了,肿胀的唇才被放过。 来回几轮,按上两次经验,她早该手指尖都软掉了,可今晚不知为何她力气甚好。 她看向案台上的那只碗,忽然想起那股和之前那碗稍微不同的气味…… 啊,参汤? 难怪她到现在还有力气。 “累了?”身上的人将她的脸拨过来,好似对她心不在焉不满。 顾婳怔怔地瞪着他,小声怯怯问:“刚才是什么汤?” 慕君衍轻笑,俯身一口含住她如珠耳垂,害得她忍不住呻吟。 “参汤。” 低哑蛊惑的声音入耳,顾婳忍不住颤栗。 太可恨了! 居然骗她。 耳垂传来一阵刺痛,那人用力一咬。 耳朵痛得她忍不住嘶了声,就去推他。 眼看外面更鼓二更响了,他还要…… 老天爷,她怎受得了? “爷,二更天了。” 顾婳慌得使劲推他,身子一扭想逃。 谁知刚探出大半个身子,便被抓住脚踝拖了回去…… 这一夜,裴姨娘教授的手段完全不用施展了。 慕君衍仿若打通任通二脉,将她如一道美味佳肴在热锅上翻滚似的,直至筋疲力尽,瘫软着任由他任意妄为。 静谧夜晚、秋风轻拂,银杏叶沙沙作响,纷纷落下。 顾婳已软化为一汪水,汗津津的被人紧紧揽在怀里,人家呼呼大睡,她费劲的挑起眼皮,看着窗外月色如洗。 她的脑子竟格外的清醒。 亲眼看到害死她的银枝被打得惨不忍睹,不知道她死了吗? 亲耳听到顾宛如叫着肚子痛,不知道她腹中孩儿还在否? 她感受到背后紧贴着他的男人对她的态度似乎改变了,她应该欣喜,却又高兴不起来。 听到均匀沉稳的呼吸声,顾婳忍不住微微扭头,只能看到他坚挺如峰的鼻梁。 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在他的鼻梁下滑过,落在他刚才肆意掠夺的唇上。 如刀锋一般锐利,却微凉。 这样的男人…… 是挺好的。 忽然,一阵温热从指尖传来。 她的手指被人含住,刺痛传来,痛的她要缩手,男人却咬得更紧。 顾婳又羞又怒,赌气哼了声,小气音嘀咕:“属狗的啊。” 脾气大了,胆子也大了。 可他怎么感觉,还怪可爱的。 慕君衍松开她的手指,轻笑着将人翻转过来。 被吵醒的眸瞳更加深邃,如饿狼一般盯着她,声音嘶哑得让她害怕。 “怎么?不够?还要?” “没有。” 顾婳吓得声调都飞了。 听到一声轻笑。 慕君衍在她微肿的樱唇上一啄,贴着她滑嫩小脸低声哄道:“来日方长。你明日有事要办,我们好好睡一觉。” 她有事要办? 她怎么不知道? 他这话说得……好像真是她想要似的,难道不是他如狼似虎吗? 顾婳心里愤愤不平一瞬。 但他肯放过自己,她又立刻开心了。 嫣然一笑,反在他脸上用力一啄:“爷真好。” 慕君衍大掌将人柳腰一推,身子紧贴,认真的盯着她:“真心话?” 面对俊脸,顾婳咽了咽口水:“当然是真心话,天底下还有比爷更好的男人吗?” 这话太假。 慕君衍看她一瞬,神色恢复淡漠,松开手:“睡吧。” 顾婳心里嘀咕,阴晴不定的大叔,还真不好勾搭。 慕君衍答应给她厉害的人帮她做事,不知道他会不会信守承诺,明日给她安排人呢? 不能再拖了。 再过不久,慕君衍就要领兵去南疆了,到时候,国公府纵然有周芷兰和周醇宇肯护着她,但也不可能调动人帮她查顾府的事情。 何况,换子事情重大,没有证据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免得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脑子胡思乱想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待醒过来,天已大亮。 完蛋,大白天的还睡在书房。 顾婳赶紧回头,身后已经没人。 她赶紧起来,悄咪咪的看向外面,院外没人,刚下地准备穿衣服,屏风外出现人影。 “冬花?” “哎。姑娘起了?”冬花笑眯眯的探头。 顾婳脸一红:“嗯。” “您是想在这里沐浴还是回雅韵阁?” 冬花帮她穿衣裙。 顾婳羞死了,细声道:“回雅韵阁。” 穿戴整齐后,两人出门,冬花领着她走了一条文翰轩通往锦绣阁的小路,完全避开了有人的地方。 进了锦绣阁就看见冬青一直守在小门。 看见她赶紧迎上来:“姑娘是先沐浴还是先用早膳。” 劳累到三更,提起早膳顾婳肚子饿得咕咕叫。 “先用膳。” 两个侍女动作麻利,分工合作,冬花去准备沐浴水,冬青服侍她用膳。 顾婳吃饱喝足,参汤劲头早过了,疲倦感袭来。 泡在浴桶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冬花和冬青轻手轻脚的给她擦洗,看到她身上的痕迹,两人对视一眼,脸都红了。 没想到一向沉稳冷冽的国公爷竟也有如此荒唐的一面。 顾婳被擦得醒了些,想睁眼,却觉得眼皮千斤重。 冬花见她动了:“姑娘,我们扶您回去睡一会。” 顾婳眯着眼懒懒应着:“嗯。” 两人将人从浴桶架出来,给她擦拭干净换上里衣,塞进被子里。 眨眼间,顾婳又沉沉睡去。 赤羽立在慕君衍的寝室门口,皱眉冥思苦想。 主君从来不会大白天睡觉,一早从书房回到卧房就开始睡。 昨晚太累了? 可人家小姑娘更累吧? 昨晚他隐约听到几次小姑娘低低抽泣求他放过来着吗,没想到主君除了管兵杀敌霸道,就连那啥也霸道。 慕君衍不知道他的侍卫脑补诋毁他。 这一觉的确睡得太舒服。 记忆中,他统领慕家军后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 哪怕回了京城,每天与朝堂的人周旋也但是殚精竭虑。 这一觉睡得也不长,半个多时辰就醒来。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脸上放着光彩,看着赤羽的表情也亲和了许多。 赤羽觉得,好像这样也挺好。 慕君衍一边穿衣,一边叫赤羽进来,和他说了两句,赤羽瞪大眼睛。 “真要派赤焰跟着顾姑娘?他可是侍卫里面打探消息最强的。” 慕君衍凉凉看他:“你有意见?” “属下不敢。”赤羽赶紧低头,“属下就去唤他过来。” “银枝怎样?” 刚转身的赤羽转回来:“人已经安顿好了,孙府医已经给她上药了,估计得昏迷一两日。” “嗯。” 金葵焦急的侯在外面,见赤羽出来忙上前福了福:“主君可在?” 就算她恨顾宛如冷酷无情,但毕竟是自己的主子,出了大事,最先遭殃的就是奴婢。 “何事?” “少夫人……的孩子没保住。” 赤羽一愣,立刻转身回房禀报。 慕君衍系着腰带,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让周醇宇按例处置。” “是。” 赤羽出来,面无表情道:“你去向周管事禀报。” 金葵心头一堵,主君压根不管,也不在意。 无奈,只好去找周醇宇。 今天一大早,她就满府找孙府医,人人都说不知道。 厚着脸皮找沈漓,人家压根不搭理。 顾宛如小产,身子需要调理…… 银枝不知是死是活,若是死了是不是被丢到乱葬岗。 金葵边走边抹眼泪。 第61章 暗查身世 “孙府医家中有事,这几日回家了。” 周醇宇正和各位管事交代事情,随意回了一句。 金葵哭得眼泪哗啦:“少夫人小产了,得吃药调理身子。” 周醇宇埋头看账:“嗯,知道了,你回去吧,一会叫个外面的大夫来看看。” 金葵抹着眼泪,硬着头皮上前,低声问:“周管事,请问……银枝如何了?” 周醇宇这才抬头:“还能如何?” 金葵心里塌陷了,忍不住大哭起来。 满院子人看着她,却无人露出同情之色。 正好周芷兰过来,见状蹙眉:“你们都干什么呢?还不赶快把金葵拉下去,免得影响周管事办正事。” 一边的年长妈妈就过来拉金葵。 金葵无奈,只好哭着回了锦绣阁。 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的顾宛如见状,气得就骂:“哭丧呢!你娘死了还是你爹死了!哭哭哭,把霉运都哭来了。” 金葵赶紧止住哭,呐呐道:“大姑娘,孙府医家中有事回府了,周管事说在外面给你请个大夫来。” “什么!他敢……”顾宛如气得要坐起来,小腹痛得抽筋,只好又躺回去。痛得眼泪水直流。 凭什么,这群卑贱的下人凭什么这样待她? 她可是堂堂正正从正门抬进来的少夫人。 哭了好一会,觉得哭也没有用,恨恨瞪一眼笨笨的金葵。 “想办法让裴姨娘进府一趟。” 这个时候,唯有亲娘能帮她了。 她不能就这样认输。 “您还在禁足,裴姨娘进不来。”金葵瓮声瓮气道。 “想办法啊,猪脑子!”顾宛如咆哮,肚子又开始钻心的痛。 捂着肚子一边呻吟一边骂人。 金葵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顾宛如简直要气爆了。 …… “过两日就是老夫人的生辰了,以往都是府中做几个好菜给老夫人吃,主君既然回来了,要不要为老夫人大办一场?” 周醇宇立在书案前,看着神采奕奕的主君,不由有些好奇。 这么神奇的吗? 男人有女人后会焕发青春? 慕君衍放下手中的笔:“我就是赶回来给母亲过寿的。但不用大办,自家人一桌就行。” “那……二房、三房那边要送帖吗?” 慕君衍想了想:“送吧。说下,愿意来就来,不来没关系。” 周醇宇更好奇了。 慕家二房和三房在主君袭爵那年闹了分家,他们恨主君冷酷无情,将他们赶出国公府,从此极少往来。 主君这是转性了,人都变温柔了。 “你把这个叫人送去给琳琅楼的秋掌柜,用最好的暖玉。” 周醇宇接过慕君衍刚才画的东西一看。 原来是白玉兰花的簪子。 天神唉,主君居然会给女人画簪子。 顾婳姑娘有大福啊。 周醇宇小心翼翼的收好画,一脸高深莫测的走了。 一路上,满脑子都在想,要不要悄咪咪的准备大喜的物料了呢? …… 顾婳睡醒,眼底满是潋滟水色。 冬花和冬青瞧着心里也欢喜。 服侍她用过午膳,周芷兰来了,还带来一位身量高大的英俊男子。 顾婳正趴着,眯着眼睛晒背,听到声音抬起身子,见到陌生男子立在院外,唬得她赶紧爬起来,浑身一抽,痛得呲牙。 昨晚喝了参汤没感觉,睡了一觉浑身像是散了架。 顾婳心里暗暗埋怨慕君衍。 周芷兰瞧着她嘿嘿笑,顾婳脸红了,瞪她一眼娇嗔:“看什么。” “看你越来越漂亮了。”周芷兰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顾婳耳根都红了。 “好了,不逗你。主君让我带赤焰过来,说让你有事就直接吩咐。” 顾婳看向窗外的男子,低声问:“是国公爷身边的侍卫?” “嗯,不过他常不在府里,平时见不到人,主要在外面办事。” 周芷兰神秘一笑,附耳低语:“主君看重你啊,他可是主君最得力的人。” 顾婳脸又热起来,赶紧站起来亲自出去迎人。 被周芷兰拉住:“我叫他去正厅,你可是主子。” 顾婳心头一酸。 她是主子? 在自己家里,她从来未被人尊为主子,在国公府她居然成为主子。 “你叫赤焰?”顾婳仰着头看着个头和慕君衍差不多的男人,努力带出一点主子的气势。 这样的人若是不打心眼里服她,是不会尽心办事的。 “是,请吩咐。” 赤焰眼睛看着地上,沉声回道。 顾婳看向周芷兰,她立刻道:“我还有事忙,你们聊。” 顾婳眼睛微热,亲自将周芷兰送到门口。 周芷兰低声道:“你不用怕,只管吩咐他,一定会尽力的。” “嗯。” 顾婳深吸口气,挺胸抬头转身回屋,对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赤焰拱手:“在下不敢,请姑娘吩咐。” 顾婳也不勉强,默默组织下语言,道:“我有件隐秘的事情想要查清楚,劳烦你帮我暗查。” 赤焰没说话,等她下文。 顾婳也是第一次用这么厉害的人,心里有点发憷。 攥着手绢的手有点发抖,深吸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些。 “我……怀疑自幼被姨娘调换,我的亲生母亲应该是顾府主母。” 赤焰本来低着头听着听着,听到小姑娘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不由悄悄抬眼。 小姑娘微低着头,可看得出眼角绯红,真像是要哭了。 可怜的样子让赤焰很是不适。 他极少与女子打交道,主君吩咐他过来,他知道她的身份,但没想到竟是个娇软可怜的小女娘。 这样的女孩子是怎么在恶人手里活到十七岁的?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此事在下知晓。” 顾婳闻言猛然抬头,惊讶得差点站起来:“你、你知晓?为何你知晓?” 赤焰:“……” 难道他说是主君派他调查她的底细? 顾婳看他半天不搭话,心里嘀咕,她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件事啊。 可他那张嘴就像是被缝死,感觉她没本事撬开。 想了想,算了,反正要求他帮查,他也必定知道。 他既然知晓,那就是查到什么了。 顾婳有些小激动:“你查到什么了吗?” “顾宛如的乳娘……” 顾婳噌的一下站起来,激动得音调都变了:“你见过她?” “是。” 顾婳顾不得避讳,疾步上前,站在赤焰面前:“你查到什么告诉我好吗?我……我……” 一张如花娇靥倏然出现在眼前,那双水洇洇的眸子看得他心头一跳。 赶紧后退两步。 难怪赤羽说她是妖精,一眼就能勾人魂啊。 顾婳急了刚想追上一步,就见门口一抹高大的身影疾步而来,倏然横在她和赤焰中间。 “国、国公爷……您怎么来了?” 顾婳被那张黑脸吓得结巴了。 慕君衍凉凉的回头看一眼赤焰。 赤焰脑门飘过一团乌云。 他……好像没干啥啊。 小丫头靠近他还后退两步。 慕君衍伸手拉住顾婳的手,牵着她走到软塌上,自己坐下,又拉了拉发呆的她。 顾婳赶紧坐下。 眼珠子瞟瞟他又瞟瞟赤焰。 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顾婳知道刚才失仪,怕国公爷误会赤焰,忙站起来屈膝盖。 “是我太心急了。” 既然国公爷来了,就是真心帮她,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我想求国公爷帮我查的事,事关我的身世。” 一瞬间,她想到如何解释她知道被换之事的理由。 第62章 真相大白 顾婳定了定神。 “十岁时,有一次隐约听到长姐的乳母和裴姨娘说什么小姐被调换的事情,因为年纪小,不太懂。 渐渐的,我越来越觉得裴姨娘和长姐对我有敌意,才想起那年偷听到的话。 长姐的乳母是裴姨娘的陪嫁侍女、银枝的亲娘,亲爹是顾家的外院管事。 银枝爹前年去世,乳母去年也病了,裴姨娘说送乳娘一处宅院让她安养晚年,好让银枝安心服侍长姐,并答应给银枝丰厚陪嫁,送她嫁给自己青梅竹马表哥。” “坐下说。” 慕君衍看她一眼。 再看向赤焰淡淡吩咐:“把你查到的据实说。” “是。” 赤焰语速极快。 “乳母囚于裴姨娘陪嫁的农庄,已病入膏肓,无人照拂。据她所供,王氏生产时,她灌醉接生婆,顺势代为接生。抱婴儿沐浴时,将藏于浴室刚诞下一个时辰的女婴调换,并将王氏女儿抱与她男人送给裴姨娘。” 顾婳猜到过程,可亲耳听到时还是难以接受。 眼眶瞬间充满泪水,死死咬住唇,极力控制自己情绪,完全忘了昨晚被人吸吮微肿的唇皮很薄,贝齿间被咬破,溢出鲜血,却不知疼。 慕君衍蹙眉:“松口。” 顾婳充耳不闻,死死盯住赤焰,等他继续说。 慕君衍伸手钳住她下巴,逼迫她松开牙齿。 赤焰忙低下头。 她茫然看过来,不知他为何忽然动粗。 “出血了。” 慕君衍一脸嫌弃,直接用指腹抹去她唇瓣上的鲜血,再用自己的手帕擦掉。 顾婳紧绷的劲一松,眼泪吧嗒往下掉。 慕君衍倒了杯水递给她:“喝了。” 顾婳使劲想要将泪水憋回去,接过茶杯放在唇边,眼泪不争气的滴落在茶杯中。 一口郁气堵在喉咙,心如撕裂般疼。 慕君衍看她无声哭泣,白皙小脸涨得通红。 “出去候着。” 赤焰转身就跑。 顾婳握着茶杯的手颤抖,鼻翼孱颤,憋着一口气都快窒息了。 忽然间,眼前一黑,手中茶杯被拿开,一只大掌将她摁入温热的胸口。 他语气温柔的哄着:“哭出来,不要忍着,哭出来就好了。” 顾婳的头埋入他的胸膛,听见他难得轻柔的声音,两辈子的委屈加上濒死前的绝望,心中的悲痛如汹涌的潮水般无法遏制。 她猛然抱住他的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 慕君衍心如刀割。 门外的赤焰纵然练就铁石心肠,但小姑娘的哭声能让人想象到她经历了什么。 慕君衍一掌轻摁她的头,一掌轻抚她的背。 他终于体会到,若非她察觉危险,鼓起勇气抛弃清白寻他庇护,她可能活不长。 此刻,在慕君衍的怀里,顾婳感受到了温暖。 他轻轻哄着她、让她哭出来的话令她感动又悲伤。 哭了快一刻钟,顾婳情绪发泄得淋漓尽致,听着他有力而规律的心跳,她渐渐平复下来。 上一世,她不知道痛哭了多少次,哀求、顺从、卑微都救不了她的命。 流的眼泪太多了,这一世,她几乎没有再痛哭过。 她知道,哭,没有用。 唯有独立自强,努力挣扎出一条生路,让那些害她的人自食其果。 慕君衍看她不哭了,递给她手帕。 顾婳接过擦掉眼泪,忽然目光一顿…… 慕君衍小腹鼻涕眼泪湿了一大片。 她尴尬的抬头,瓮声瓮气道:“您的衣服湿了,妾给您更衣吧?” 慕君衍揉揉她的额间发。 “无妨,正事要紧。” 将滴入眼泪的茶倒掉,又给她倒了一杯:“喝。” 顾婳接过小口小口的喝着,心里乱如麻。 慕君衍待她太好了,好得她有点害怕。 怕自己不舍得离开他。 怕离开会让他生气。 “进来。” 赤焰麻溜进来,眼角余光看到小姑娘眼睛红肿,可怜兮兮的。 察觉主君目光扫过来,赶紧低头,盯着鞋尖。 慕君衍坐下:“继续说。” “属下本想将人带出来,翌日却发现乳娘死了。” 顾婳猛然抬头:“你说长姐的乳母死了?” “对。自缢而死。” “意外还是人为?” 慕君衍说出了顾婳的疑惑。 “的确是自缢。” 赤焰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不过,她留下这封信给女儿。” 顾婳急忙站起来去接,信没有封口,抽出来竟是一封血书,只有歪歪斜斜六个字。 “为爹和娘报仇。” 顾婳倏然明白:“难道银枝的爹娘都是裴姨娘害死的?” “搜查了现场,尚无证据。”赤焰老老实实道。 “杀人灭口。” 顾婳扭头看向慕君衍:“您说裴姨娘杀人灭口?” “恐怕知道当年事情的都已经被她处理了。留下乳母是为了牵制银枝,让她成为顾宛如的左膀右臂。” 慕君衍的话让顾婳呆住。 没有人证物证能证明她是母亲的女儿了? 顾婳眼圈红了。 慕君衍转换话题:“另一事查得如何?” 顾婳注意力被分散,茫然的看向赤焰。 还查了与她有关的什么事吗? 赤焰:“回主君。当年主君回京遇刺,躲在城郊西南破庙中,遇到的应是婳姑娘,而非少夫人。” 顾婳一脸懵:“遇刺?” 猛然,她瞪大眼睛看向慕君衍,脱口而出:“当年在城郊西南破庙中是国公爷?您是遇刺才躲进去的?” 慕君衍早就知道答案,就是等她自己承认。 神色淡淡:“那你为何一个人在破庙出现?” 顾婳低声道:“裴姨娘说我不听话,把我丢在那惩罚我。” 慕君衍蹙眉。 “半个馒头哪里来的?” 顾婳有些迟疑,不敢看他,眼珠漂浮。 呐呐道:“是……从一条狗嘴里抢的。” 慕君衍:“……” 好嘛。 他吃了狗食。 “你才多大,敢抢狗食?” 慕君衍满脸不信。 顾婳脸微红,细声细气说:“我小时候胆子还行……用、用石头砸跑的。” 五岁小豆丁的胆子的确还行。 比她现在好多了。 顾婳被慕君衍看得手足无措,怯怯的看着他:“国公爷、您的玉、玉佩不见了……” 慕君衍当然知道谁拿了。 否则,顾宛如根本不可能嫁入慕府。 不过,想来也是好事。 要不然他替慕安求娶的就是小丫头了。 想到有这个可能,慕君衍心底猛然一跳,生出几分庆幸。 他故意脸色一沉:“那是我家祖传之物,你弄丢了?” 顾婳惶恐的站起来:“那、那、那妾赔您银子吧……就不知道多少银子?” 脑袋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细如蚊哼。 慕君衍强压要翘起的唇角:“一千两。” “啊!” 顾婳妙目圆瞪,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一千两? 裴毅给的一千两刚够赔啊。 呜呜呜,她的一千两。 她一脸欲哭无泪:“妾、妾赔。” 慕君衍毫不客气的嗯了声。 顾婳心里在滴血。 “还有人证,可证明你被换之事,待看你如何用了。”慕君衍的话让顾婳瞬间忘了银票。 “谁?” “银枝。” “她没死?”顾婳惊讶。 “专门留给你的。不过,得等几天,她尚未恢复,无法说话。” 慕君衍一贯深邃冷漠的眸色,有一抹亲切的光芒。 他喜欢看小姑娘雀跃的模样。 顾婳忽然有种满心被填满的激动。 他竟想得如此周到。 顾婳郑重的跪下,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顾婳叩谢国公爷大恩大德。” 慕君衍眼底的柔意瞬间消失。 这么客气。 第63章 有人疼 赤焰离开,屋里就剩下慕君衍和顾婳二人。 顾婳低着头,脑子里胡思乱想。 她后知后觉的才发现,慕君衍早就派人查她的底细,并已经知道她自幼被换的事情。 那么…… 昨晚她这觉岂不白睡了? 慕君衍看着她蔫蔫的,也难怪,昨晚被折腾狠了,身体疲惫。 今日又知道自己凄苦的人生竟是被人算计的结果,换做他也难以接受,何况这么柔弱的小丫头。 “过来。” 顾婳茫然抬头。 见他看着自己,顾婳只好乖乖站起来走到他身前:“国公爷有何吩咐?” 又是这种客气的语气,慕君衍眸色微沉,拉住她的手一拽,手臂一勾,将人圈进怀里,打横坐在大腿上。 顾婳浑身一僵。 这……青天白日的宣淫,不好吧? 何况,她就算对着一具充满力量的俊美男人,也没这个心情。 慕君衍大掌感受到她腰肢僵硬,浑身都在抗拒他的触碰,剑眉微蹙。 难道只有有求于他的时候,她才会顺从乖巧吗? 女人自愿献身和被动献身给男人感觉是否不一样? 回想下,这三次,她都是被动的。 感觉他就像嫖客……这感觉很不好。 顾婳腰间猛的被人掐了一把,痛得她嘶了一声,扭头去看他,满眼幽怨,敢怒不敢言。 一双红彤彤的双眸像只可怜的小白兔。 慕君衍刚上来的火气顿时倾泻散尽。 小丫头的精神刚刚深受创伤,他不该计较的。 掐她肉肉的手松开,换成在她腰背轻抚,像极了给炸毛的猫顺毛。 慕君衍忽然笑了。 顾婳更气了。 当她玩意是吗? 先前对他的好感和感激淡了些。 也对,他和她不过是一场交易。 “你无聊嘛?”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顾婳没反应过来。 慕君衍不等她回答,继续道:“你若无聊就帮周芷兰管管内宅庶务。你也该学些东西了。免得以后嫁人一无是处。” 生活充实有事做,就会有安全感,免得有空到处沾花惹草,给他添麻烦。 顾婳直愣愣的看着他。 他准自己嫁人? “嗯。每月按慕安的月例银子给你,你可满意?” 小丫头缺钱,给她点银钱免得看到人家给银票就眼睛发光。 果然…… 顾婳眼睛一亮。 嗯? 什么? 还有月例银子? 顾婳来了精神,糯声糯气的问:“让妾跟着周姐姐学管家,为何还要给我月例银子?” “你付出劳动嘛,当然要给回报。” 这话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顾婳怎么感觉拿得有点不稳当。 “那……姑爷的月例银子是多少?”顾婳忍不住问。 “五十两吧。” “五十两!” 那可是她抄好几个月的书才能挣到的。 顾婳眼睛瞪得溜圆。 像极了饿了冲主人喵喵叫然后吃上肉兴奋的猫。 的确有点可爱哈。 慕君衍忍不住刮了刮她的俏鼻。 “嫌多了?” 慕君衍又起了逗弄之心。 “……有点多。” 顾婳违心道,心里有点气愤。 哪有嫌弃银子多了的? 想想也对,她还给他抄先夫人的书稿呢,她给他做点心、做菜吃呢。 拿点银子也应该哈。 要不然,拿一千两赔了玉佩钱,她就成穷光蛋了。 还有好多事需要银子呢。 重点是,她的确没有学过管家,将来若是能回到母亲身边,就可以帮母亲分担压力了。 母亲一定喜欢会管家,像大家闺秀的女儿吧? 顾婳想起母亲就泛起一阵甜蜜。 很快,她就是有母亲疼爱的人了。 瞧着她妍丽的小脸浮现出一丝笑意,慕君衍抿嘴一笑。 原来,哄小女孩这么容易啊,满足她小小愿望能看到她的笑容。 慕君衍伸手摸了摸她的鬓发:“小丫头,你还有什么愿望?” 顾婳秋波流转。 她的愿望是获得自由,成为秋掌柜那样有用的人。 但男人问你有什么愿望,是想帮你实现嘛? 当然不是。 他是想知道你有什么野心。 顾婳星眸微嗔:“我想好好活着。吃得饱穿得暖,有人疼。” 瞧,这么点点的愿望,说明她没有野心。 没有野心的女人,放在身边才安全。 慕君衍看着花容娇靥的小丫头。 还真怪可怜。 “只要我在,我就会满足你。” 顾婳心里一顿,水洇洇的眸子凝视他。 可是,三个月后他就要死了。 悲从心来,忍不住趴进他的怀里,翁声翁气道:“国公爷一定要长命百岁。” “傻孩子。” 慕君衍被她哄得心底一软,摸了摸她的脸庞,指腹缓缓落在她的唇上。 两人皆是骤然发热。 顾婳赶紧站起来,红着脸低声道:“国公爷要不要吃点心?” 慕君衍笑着看她:“天黑了,要用晚膳了,用完晚膳我们好好歇息。” 顾婳脸更红了。 今晚……还来? 想想就头皮发麻,浑身的疼痛感再度传来。 “那……那我回屋用晚膳去了。今晚……国公爷早些休息。” 见她要跑,慕君衍一把拉住,恢复了认真:“顾宛如,你希望她如何?” 顾婳回头,想也不想:“我不想她轻易逃脱惩罚,休妻,让她回到顾府继续作威作福,实在太便宜她了。” 慕君衍挑眉:“瞧不出你是个心狠的。” 她杀自己的时候更心狠。 顾婳低头:“不是我心狠,自作孽不可活。” 慕君衍眼眸微眯:“过来,让爷瞧瞧你对爷是否也如此狠心凉薄。” “国公爷,要用晚膳了。” 顾婳手被烫到一般,奋力挣脱提着裙子踩着小碎步逃得比兔子还快。 慕君衍:“……” 他又不是色狼。 相比他的年纪,小丫头的确小了些,而且…… 他握拳,摸了摸手臂鼓起肌肉。 常年征战,肌肉早练成钢铁一般硬,不上战场,浑身的力量无处发泄。 小丫头身娇肉嫩,的确会吃不消。 哎,养大点? 慕君衍很快就打消这个念头,自嘲笑笑。 他自己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 顾婳用完晚膳,心烦意乱的担心慕君衍找她,脑子又想着今天得知的惊人消息,还有裴毅冬装军需的事情,被搅和成一团乱麻,沉重的脑袋一碰到枕头,反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而且睡得特别香。 翌日,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冬花?” “哎。” 冬花应声进来,跟进来的还有周芷兰。 “哎哟,从今天起,你可不能再睡懒觉了。” 周芷兰笑眯眯的一边说,一边亲自跑到衣橱给她挑选一套中规中矩的襦裙。 “主君吩咐了,打今儿起,你可就是府里第二位女大管事啦。” 顾婳瞪大眼睛:“不不不,我是跟着姐姐学习的。” 周芷兰将她拉起来:“一样一样。起来洗漱,用完早膳后我带你各处巡视下。还有一件重要任务,我们两要承办老夫人五十大寿的寿席。” 冬花和冬青笑着端进来一堆洗漱用品,顾婳呆呆的任由她们摆布。 这么容易她就在国公府学管事了? 她简直不敢置信。 第64章 救命稻草 周醇宇管着慕府的外面生意及慕府对外往来一切事宜。 而周芷兰则管着府内的庶务,但重大事情会请老夫人身边的宜娘定夺,老夫人掌管庶务时,宜娘便是她的得力助手。 顾婳跟着周芷兰转了一圈,被慕府内部管理得井井有条而震惊,而且规矩严明,若说和军纪不相上下也不为过。 以前她跟在顾宛如身边,直到她被害死顾宛如也没能当家。 慕安胡作非为,生活奢靡,但压根触碰不到慕家的根基。 顾婳自然也没有机会深入到国公府内部了解实情,她还以为国公府如慕安一样糜烂,让人无望。 此刻,她眼前仿若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只是,为何独独对慕安放任自流? 很是费解。 周芷兰平日里性格开朗,喜笑颜开,可管起事来有条不紊,干练利落。 她不仅带顾婳一起见府内各处管事婆子,还当着众人的面正式宣布主君之命,众人看顾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文翰轩和祥瑞堂的人倒没有太大反应,皆是慕府心腹,对顾婳身份个个都心照不宣。 而且嘴严,至今府里没有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其他院子和外院的婆子管事不知内情,却惊讶得不行。 一时间,满府都知道了少夫人的亲妹子成了女管家二把手。 事情传到锦绣阁已晌午。 睡了一觉起来的顾宛如听到金葵来报,气得砸了一套名贵的官窑陶瓷茶具。 “凭什么!我辛辛劳劳为国公府操劳,反当那死贱人的垫脚石?”顾宛如恨得咬牙切齿。 金葵低眉顺耳不吭声。 “你去将陈婆子叫来。” 顾宛如面对金葵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愤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陈婆子是随裴姨娘过来的裴家人,被裴姨娘送来给她做管事嬷嬷,管着顾宛如对外的事情和顾宛如的陪嫁铺子营生。 顾宛如平日最讨厌裴氏的商贾气,一直不准裴氏直系的人多接近自己,只等着每月交银子便好。 不一会儿,陈婆子来了。 “大姑娘,您身体可好了些?” 陈婆子被大姑娘接见,欣喜若狂,瞧着大姑娘脸色不好,一脸心疼的问候。 难得听到人关心她,又见不到亲娘,顾宛如忽然像是找到主心骨,抱住陈婆子的腰就哭了起来。 “好姑娘,您哭得奴婢的心都要碎了。” “陈嬷嬷,我该怎么办呀?我是不是要被休了啊!”顾宛如崩溃极了。 陈嬷嬷抱着她,轻轻的抚摸,低声安慰着:“您放心,嬷嬷这就带好消息给您了。此事办成了,国公府绝对不会休了您,还要将您捧着供着呢。” 顾宛如闻言立刻收了眼泪:“你快说是何事?” 陈嬷嬷看一眼金葵:“你出去守着门。” 金葵点头出去了。 陈嬷嬷给顾宛如倒了杯温水,看着她喝了,给她细心擦拭嘴角。 “裴姨娘要奴婢好好看顾您。奴婢定会好好护着您的。” “你快说,是何好消息?”顾宛如急道。 “姑爷最看重您的什么?”陈嬷嬷故作神秘,笑问。 顾宛如蹙眉。 他能看中她什么? 论容貌,顾婳在前。 论掌家,她到现在都得不到父亲的认可,自然拿不到掌家权。 “银子。” 陈嬷嬷见她沉着脸半晌不说话,便提醒道。 顾宛如猛然醒悟:“你是说郎君是看中我每个月给的银子?” “对啊。您可知道姑爷每月月例银子只有五十两。他的每一笔花销都要被周大管事控制着。尤其是养后院那些妖精,周大管事都是按规矩支银子,纵然有时想买贵点的哄那群妖精,姑爷都要看周大管事的脸色呢。” 顾宛如讶然,这点她倒是不知道。 慕安整天在她面前摆出国公府唯一贵公子架势,问她要银钱是说与官场宴请用。 陈嬷嬷因管着嫁妆的营生,与外院各管事都有接触,自然知道些。 之前放出诋毁顾婳的传言都是经她手放出去的。 “那你觉得我若给郎君更多的银子,他就会看重我?不会再起休我之心?” “爷们嘛,都需要银子打点上下。出个门请个客,穿戴讲究都是场面。” 顾宛如拧眉:“可姨娘每月给我的一千两银子,我都给郎君了啊。嫁妆铺子的收入也都大半给了他,我哪里还有更多的银子给他?” “这就是奴婢说的好机会。”陈嬷嬷神秘兮兮的。 “你快说吧。” 顾宛如急道,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陈嬷嬷不再卖关子。 “裴家想成为皇城一级皇商,眼下有个机会,只要姑爷肯帮忙,让裴家的冬装棉花和棉布样品递进去参选,裴家便愿奉送十万两银子。若是军需订单能成,再奉送五十万两。” 顾宛如瞪大眼睛:“那就是六十万两?” 陈嬷嬷笑笑:“这对裴家来说是小意思。” “郎君能办到吗?” 顾宛如知道这是个绝佳机会。 如果成事,别说慕安,就连父亲都会高看她一眼。 到那时候,国公府的管家权不愁不到她手里。 “当然能。姑爷最近交好之人乃入内内侍省都都知的干儿子。” 顾宛如顿悟:“原来如此。那可是入内内侍省的第一人啊。” “只要姑爷向他干儿子递个话,事情就很容易成。” 顾宛如的心活络起来,一句话的事情,应该不难。 何况只是递个样品入宫就能得到十万,慕安不会不心动。 郎君还没和她闹脾气之前曾说过,想花十万两买一处城外的温泉花园,好让他们夫妻有时间就去过几日温馨的二人世界。 那时候,她手头已经没有银子了。 “好,我想办法和郎君说。” 陈嬷嬷心里高兴。 这是她出去办事时,被裴姨娘叫住,她最近不好出府,更进不来,就让她带话进来。 虽然陈嬷嬷不知道为何裴姨娘对大姑娘像亲闺女一般好,但是裴姨娘说了事成之后,给她一百两银子。 她出身裴家,只认银子,才不管裴姨娘对谁好呢。 陈嬷嬷走后,顾宛如唤金葵给她梳妆打扮。 金葵拧眉:“大姑娘,您还在月子里呢,孙府医说了您不易下床走动。” 提到月子她就满腔怒火涌上来,开口就骂:“我让你做就做!蠢笨如猪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来气我!” 金葵闭嘴,按照她的吩咐给她装扮。 顾宛如低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盛装打扮完人已经没了力气,走一步下体都痛得钻心。 无奈,只好忍着气,语气平静的吩咐:“你去和郎君说我有重要事情,请他来一趟。” 金葵呐呐:“姑爷……不会来的。” “让你去就去!” 顾宛如忍不住脾气了,伸手就在金葵手臂上狠狠的掐了几下。 金葵痛得不敢哭,赶紧拔腿跑了。 顾婳正与周芷兰走到慕安的醉墨轩门外,两人停住脚。 周芷兰知道她不愿意进去,便站在外面和她细说。 “公子院子里有六位近身侍女,有三位是他的通房,另外三位姨娘住在后院锦绣阁附近。其他奴仆共计十五人。管事的是公子一等侍女碧玉,也是公子乳母的女儿,也是自幼陪着公子一起长大的。” 顾婳点头。 这个前世她就知道。 这位碧玉是慕安通房之一,仗着与公子自幼长大的情分,心高气傲,一心想做慕安的正室夫人,看慕安房里人都不顺眼。 前世,慕安与顾宛如伉俪情深,她的下场也很惨,死得比顾婳还早。 而且,她的死事与顾宛如有关。 但这一世,慕安与顾宛如翻脸,不知道她的命运是否会改变。 “公子房中的事情你不想理会就不用管。” 周芷兰体贴的轻声道。 “嗯。谢谢姐姐。”顾婳感激的对她一笑。 但,醉墨轩她不是不想理会,而是需要想办法插手。 事关裴家的军需单子。 或许,碧玉就是突破口。 第65章 收服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身去别处,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哭着走出来。 两人回头。 “金葵?” 金葵脚步一顿,见是顾婳和周芷兰,赶紧抹了眼泪,屈膝见礼:“奴婢见过二姑娘、周姑娘。” 顾婳上前一步,关切的拉住她的手:“你这是怎么了?” 金葵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顾婳低头,发现手腕上有瘀伤,赶紧将衣袖推上去,看到整条手臂都是深深浅浅的血瘀块。 周芷兰也大吃一惊。 “姑爷弄的?” 金葵赶紧缩回手,将衣袖放下,“没有,奴婢自己碰伤的。” 顾婳清楚,慕安要打人不会只拧隐蔽的地方,肯定是顾宛如干的。 她一向面慈心毒,整天端着一副贤惠端庄大家闺秀的模样,实际心里和裴姨娘一样狠毒。 以前有银枝在前服侍,有顾婳这个受气包让顾宛如出气,金葵再迟钝也不会被责难。 如今她和银枝都走了,金葵便是唯一出气筒了。 顾婳:“你去找姑爷何事?” 金葵低着头:“大姑娘让奴婢去找姑爷有事相商。” 顾婳看了一眼醉墨轩:“姑爷正在气头上,恐怕不会去的。” 所以,金葵被骂出来了。 可不找姑爷被打,找不来也会被打,金葵的眼泪止不住掉,一脸无措。 顾婳特别理解金葵现在的心境,正如上一世的她。 每天被欺负,困在四方墙内不见天日,完全没有活路。 顾婳拍拍她的手:“你有难处尽管来寻我。我们一起服侍长姐也一个多月了,我也心疼你。” 金葵眼圈一热,哽咽着:“二姑娘,奴婢以前……” 顾婳温柔道:“不说以前。谁都有难处。” 金葵没想到顾婳不计较她以前不帮她,想到自己将来的日子,顿时悲从心来。 顾婳看一眼周芷兰,两人心有灵犀。 “我还有事,你们先聊。” 周芷兰找个借口走了。 “走,去我那里喝杯茶,有何难处,我帮你想想办法。” 金葵无计可施,叫不来姑爷,大姑娘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和顾婳不同。 顾婳在时,大姑娘想让她固宠,欺负人都不在明面上,而还要保持少夫人的温婉形象。 可如今,都撕破脸了,大姑娘也不顾上装模作样了,尤其小产后脾气更加暴躁,打起人来不管不顾,劈头盖脸的,可她偏偏不能躲。 金葵随顾婳进了雅韵阁。 冬花和冬青殷勤的端茶递水摆点心,完全将顾婳当做正经主子,金葵心里唏嘘。 顾婳拉着金葵坐下。 金葵不敢,被顾婳硬摁着坐在软塌上。 “你是顾府来的,和我是一家人。到我这就像回家一般,不必虚礼。” 顾婳笑吟吟的给她拿了一块点心:“这是国公府最好吃的点心,又酥又脆,你快尝尝。” 冬花见过金葵,知道姑娘被欺负时,她从不帮忙,也不是什么好鸟。 虽没有给她摆脸色,但也忍不住要刺一嘴。 “这可不是一般的点心,里面有南疆山珍松茸和火腿,食材千金难得,一年也就这个季节能做上一些。府里唯有老夫人和婳姑娘有份吃呢。” 金葵正将点心送入口中,刚想咬,闻言吓得赶紧拿开。 “快吃,没事。”顾婳和蔼道。 冬花挑眉:“你都拿了,难不成还让我们姑娘吃吗?” 顾婳瞪一眼冬花:“好啦。金葵姐姐以前也很看护我的。” 冬花立刻变了一张花般笑脸:“啊,这样啊,那金葵姐姐一定得多吃。金葵姐姐您等着,我马上去厨房再取几样好吃的点心来。” 说完拉着冬青就跑了。 金葵愣愣的,只道冬花对顾婳忠心耿耿。 顾婳抿嘴一笑。 冬花看着大大咧咧,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拉拢金葵,故意帮她来着。 金葵很尴尬。 “吃吧,她们避开就是让你放心吃。” 金葵心里一酸,这才小口小口吃着,眼睛默默打量屋子。 顾宛如和她都没有进来过。 整个院子没有锦绣阁大,但样样都很精致,用料皆上乘,而且成色都很新。 心里暗暗咂舌,如此受重视,难道二姑娘真的成了国公爷的女人? 可是,国公爷没有娶她,甚至也没纳她啊。 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人,为何国公府的人对她都如此好? 金葵百思不得其解。 “金葵姐姐这段时间受苦了。” 金葵回神,嘴里塞满了点心,说不了话。 “我不在,姐姐没有了出气筒。银枝姐姐也不在了,再没人替你挡着。自然只有你一人受气了。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顾婳的话正戳中金葵的心窝。 眼泪控制不住又掉了下来。 顾婳叹口气,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 “银枝姐姐真的太可怜了,她对长姐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下场,真叫人心寒。” “银枝……她真的死了吗?”金葵忍不住哭了。 “当日行刑的是国公爷的护卫,个个都是狠手。银枝姐姐虽是奴婢,可也是金娇玉贵养着的,重活都没做过,那样娇嫩的身子哪里受得住铁鞭子啊。当时我都不敢看,只觉得她已成了血人。” 金葵用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顾婳继续说:“我看到她被拖走时还有气,一双眼睛绝望的看着长姐。若是长姐出面护下她,国公爷定会给儿媳妇面子的。” “奴婢嘛,命虽贱,那也是命。国公府对下人一向仁慈,极少动刑,犯错要罚,也不至于非要一条命的。” 顾婳句句话都说在金葵的心坎上。 这几天,她心中的哀凉和怨恨越发强烈。 银枝比任何人对大姑娘都忠心,哪怕被迫成了姑爷的通房,姑爷还故意宠她气大姑娘,可她一有机会就会偷偷跑到锦绣阁,尽心尽力服侍大姑娘。 大姑娘见到她就生气,非打即骂,可银枝从无怨言,还总对她说,是她对不起大姑娘,还叮嘱她要好好服侍大姑娘。 可银枝死得值得吗? 金葵越想越恨,也越来越怕。 忽然,她站起来朝顾婳跪下,哭着磕头。 “二姑娘,求您救救奴婢。再这样下去,奴婢肯定会被大姑娘打死的。奴婢死了没关系,可奴婢的娘和弟弟也没活路了啊。” 顾婳急忙扶起她:“快起来,我还叫你声姐姐呢,别对我行这么大的礼。” 金葵不肯起,死死抓住顾婳的袖子,就像抓住救命稻草。 “二姑娘,奴婢以前对不起您,您受难的时候,奴婢视而不见,奴婢该死,奴婢……” 顾婳被她拽着自己都差点摔倒。 “当时你又能如何?你先起来。” “奴婢有苦难言,奴婢的亲娘病重,弟弟只有五岁,爹早年病亡,家中贫寒,奴婢这点月银根本不够。全靠裴姨娘每月让裴家药铺赊药,要不然我娘就活不成了。” 金葵哭着将自己的事情都兜了出来。 顾婳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顾婳心里一沉。 原来裴姨娘将每个人的软肋都拿捏着。 “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金葵泪眼婆娑的站起来,看着顾婳就像看济世菩萨。 顾婳扯出手绢替她抹去眼泪:“金葵姐姐年十八了吧?是得好好的替自己打算了。眼下,你遇到什么困境,和我说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金葵浑身一抖。 十八了。 幸好她容貌平平,否则…… 金葵再无隐瞒,将她偷听到的陈嬷嬷和顾宛如的对话托盘而出。 “奴婢知道大姑娘想让姑爷做这件事,但她不肯说实话,奴婢也不能直说,姑爷肯定不会去见大姑娘。一会奴婢回去定是一顿打。” 金葵说着又哭了起来。 顾婳沉思片刻。 果然,关于军需冬衣订单的事情在她记忆中就是这几天发生的。 第66章 姐妹情深 顾宛如与慕安都是自私之人。 只顾着自己的利益。 上一世,顾宛如和慕安琴瑟和鸣,但其实上,他们各有各的小算盘。 顾宛如想得到裴家更多供奉,答应裴姨娘为裴家牵线,求到慕安面前。 而慕安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暗中偷龙转凤,让裴家栽了大跟头。 为此,顾宛如与慕安发生了第一次激烈争吵。 后因顾宛如向裴姨娘哭诉,裴家主动奉上一笔大额银子,还替慕安买下他想要的院子。 慕安觉得裴家来银子快又听话,转头就与顾宛如和好,外人看起来两人蜜里调油,实则互相利用。 之后,慕安的确帮了裴毅牵线见到了入内内侍省都都知的干儿子。 可那晚,亦是顾婳的噩梦。 过了那晚,裴家的军需单子做成了,也成功挤入京城一级皇商。 但,并非顾宛如与慕安的功劳。 而是顾婳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顾婳浑身一颤,随即甩开脑海中过往种种。 潋滟翦眸压着一抹恶意,微微勾唇。 今世,她会让这场戏演得更热闹些。 “你把你娘和弟弟的住处给我,我定期让大夫去给你娘看病,往后,你娘的药我负责。每月再给他们留点生活费。” 金葵惊愕的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这怎么使得?” “我帮国公爷亡妻誊抄文稿,国公府每月会给我月例银子,孙府医我也是使唤得动的。” 金葵噗通一下再次跪下:“二姑娘,您是奴婢的救命菩萨啊。” 顾婳将她扯起来,意味深长道:“你的命要自救。若一味只知道害怕,恶人便会加倍欺负你。只有你自己寻找出路,才能看到一线生机。你可明白?” 金葵愣愣的看着顾婳,好像不认识她了。 好一会,方想明白。 “奴婢明白了。二姑娘,奴婢的命就是您的。” 顾婳笑了:“我要你的命作甚?你我,都好好活着。” 金葵又内疚又激动:“但凡有任何差遣,奴婢拼了命也要为您做到” 顾婳等的就是这句话。 顾婳拍拍她的手:“你以后听到什么,尽量告诉我,我们一起寻个机会,替你脱籍。” “脱籍?怎么可能?” 金葵瞪大眼睛。 帮她脱奴籍吗? 但她莫名就相信顾婳。 顾婳被裴姨娘逼着进了国公府,还让她签了奴籍,银枝这才敢公开骂她。 可她一转身就被国公爷保护起来,国公府出面帮她撕毁了奴籍文书。 这事银枝愤愤不平的和她说时,她也惊奇一向软弱的二小姐忽然有了能耐。 “没什么不可能的,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顾婳最后这番话,一直盘旋在金葵的脑海中。 她回锦绣阁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在盘旋顾婳交代的话。 进了锦绣阁,顾宛如见慕安没来,脸色顿时难看,待再要骂人时,金葵赶紧将顾婳教她的话说了。 “姑爷最近缺五万两银子?” 顾宛如蹙眉。 “是的。姑爷说最近忙着找银子,没有时间过来。” 金葵说谎有点慌张,磕磕巴巴的。 顾宛如没有怀疑她的话。 金葵一向这鬼样子,蠢笨胆小。 可她手上没有银子了,否则,这段时间不可能过得如此憋屈。 金葵见状,立刻道:“要不奴婢想办法出府,向裴姨娘求助下?” “你想到办法出去了?” 陈嬷嬷倒是可以出去,但她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奴婢倒是没有,可二姑娘有啊。” 顾宛如怒火顿时冲上头:“你让我求顾婳那个贱人!” 金葵赶紧跪下:“大姑娘,二姑娘如今跟周姑娘一起管着国公府的庶务,有很多便利,也方便出府。您与她乃亲姐妹,您有急事她怎会不帮?毕竟她是顾家的姑娘,将来婚嫁她也得靠夫人不是?” 顾宛如情绪稳定下来,金葵讲的有道理。 细想起来,顾婳没理由对她有深仇大恨。 那个小贱人只是不喜欢慕安,所以另攀高枝。 但慕君衍是公开不娶妻的,如今也没有纳她为妾的迹象,那顾婳就会丢了清白还沦为笑柄。 她肯定得为自己后路着想,得罪嫡女对她没有好处。 如今,顾宛如被禁足,慕安不理他,国公府她也指挥不动,倒是唯有利用顾婳…… “你叫顾婳过来一起用晚膳。” 金葵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暗暗给二姑娘点个赞,她真的料事如神,大姑娘竟然真的想和她和好。 “是。” 听完金葵将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顾婳笑笑:“好,你回禀长姐,我亲自去厨房吩咐做几个好菜,晚上我过去陪她用膳。” 顾宛如听金葵说顾婳要亲自吩咐厨房安排好菜,得意的冷哼。 贱骨头就是贱骨头。 顾婳特意穿了一身明艳的鹅黄襦裙,带了两件新首饰。 领着冬花和冬青提着两大食盒朝锦绣阁走去。 暮色四合,夕阳的金黄色余晖落在红砖白墙上,为精美的雕梁画栋披上一层璀璨的光芒。 顾婳腰杆子越发笔直。 她第一次感觉到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快意。 不破不立。 面对本来的必死之局,反其道而行之。 这一世,鹿死谁手还尚未知。 锦绣阁。 顾婳扫了一眼。 冷清了许多。 以前,纵然国公府少夫人还未掌家,但也是国公府唯一的少夫人。 不管是顾府下人还是国公府下人,都会认为少夫人势必是未来国公府第一女主人。 各院或各处的内宅女管事们都时常都会来献下殷勤,露个脸。 可如今, 哈。 顾婳心情很好,进了正屋就看见顾宛如穿上最华丽的襦裙,坐在饭桌前等着她。 “长姐。” 顾婳规矩屈膝。 顾宛如难掩满眼憎恨,却努力扬起笑脸:“妹妹来了,快坐,姐姐身体不适,就不起身了。” 顾婳从善如流,在她身边坐下:“姐姐刚小产,本该在床上好好养着,为何要折腾自己啊?” 顾宛如气得笑脸都快挂不住了,皮笑肉不笑道:“许久未见你,想的紧。” 当然想的紧,恨不得掐死她吧? 顾婳温柔笑笑:“妹妹也想着姐姐呢。” 顾宛如盯着她越发绚丽的面容,还有发髻上别致的首饰,满腔怒火熊熊燃烧。 深吸口气,强压情绪,握住顾婳的手。 “妹妹,之前我们都是误会,是姐姐误会你的意思,以为你喜欢郎君,而郎君亦喜欢你,所以姐姐想撮合你们。 姐姐想着,我们姐妹二人一起服侍郎君,互相也有个照应。没想到你不喜郎君,早知如此,你应该和姐姐说清楚才是。” 顾婳淡笑:“姐姐说的是。妹妹该和姐姐说清楚才是。” 顾宛如实在难以装下去,松开手,拿起筷子夹了鸡翅膀放进顾婳碗里。 “这顿饭就当姐姐给你赔不是了。” “谢谢姐姐。” 顾婳轻声道,盯着碗里的鸡翅。 这是说她翅膀硬了,还是想祝贺她高飞啊? 她们第一次像姐妹一样亲热吃饭聊天,好一幅一幅姊妹情深的样子。 金葵看着都暗暗佩服二姑娘情绪稳定。 “姐姐,您若有难处尽管说,如今我帮着周姑娘管着内宅,您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告诉妹妹。妹妹定想办法满足您。” 她的吃穿用度还需要依靠小贱人了? 顾宛如看着笑靥如花的顾婳,差点气破防。 笑容和心里的怒火纠集在一起,脸上僵成一坨一坨的。 “姐姐嫁进来也带了十里红妆,嫁妆铺子都好几个,哪里需要国公府给吃给穿?” 顾婳脸微红:“是妹妹看到姐姐脸色不好,担心姐姐没调养好,多想了。” 顾宛如忍了忍,不想继续扯身子问题:“我身子不好,不便出府,金葵又是个蠢笨的,妹妹如今进出自由,不知可否替我向你姨娘递个话?” 顾婳冷笑。 亲女儿求亲娘,也要求到她这个假女儿吗? 真是世道轮回转。 “没问题啊。姐姐有何所求?我娘定会帮姐姐的。” 顾婳一脸真诚。 等着骄傲孔雀顾宛如,自己跳进她挖的坑。 第67章 国公爷颇为愉悦 “我急需要五万两银子。”顾宛如顾不得体面了。 事关她在国公府的地位,挽回慕安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顾婳假意脸一变:“这么多?我娘怎么可能有?我娘的嫁妆都贴补顾府了。要不让人和母亲说下?母亲心疼亲闺女,定会帮你想办法的。” 裴姨娘自己没有定会问娘家要啊! 顾宛如被气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疼,不得不努力维持和蔼表情。 “母亲不管府中中馈,你娘才能支配府中银子。何况,我不想让母亲担心我。” 哈,不让假母担心,想让让真娘担心是吧? 行啊,那她帮添多几把火,让你们这对真母女好好的互相担心吧! 顾婳乖顺点头:“妹妹一定将话带到。” 顾宛如的怒火散去许多。 “那就有劳妹妹了。” 顾宛如不想再看见她,直接道:“天要黑了,妹妹辛苦一天,赶紧回去歇息吧。” 顾婳也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从善如流站起来告退。 转身的一瞬,顾婳脸上的笑容凝成冰霜。 屋外冷风拂面。 面对顾宛如这个恶人心里郁结的恶气,顿时散了许多。 顾婳的心头越发清明。 上一世,这对恶母女,为了达到各自目的,用尽手段。 抢夺、欺骗、欺压、酷刑…… 今世,就让她们母女通通都受一遍吧。 …… 忙碌了一天,顾婳心情也好,见天色还早,询问冬墨,他说主君今日有客,要很晚才能回府。 顾婳心里高兴,趁着他不在,准备去书房抄书。 先夫人的那本诗集还有一大半,至少还要抄两天才能抄完。 每月给月银五十两呢,怎么都得给人家做点事才能安心。 何况,想要自由进出国公府,不也得让主人家开心才行嘛? 古籍也要开始抄了,赚银子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她取出裴毅给的那张一千两银票,依依不舍的看了看,折好塞进衣袖里。 准备拿去书房给慕君衍,赔那那块玉佩。 话说出去了,一定得做到。 她想,慕君衍是个顶天立地又善良的男人,哪能真要她这样可怜巴巴女孩子的银票? 顾婳想到这个可能,开心的笑了。 是她太狭隘了。 顾婳正抄写得正入神,没察觉到身后出现一抹高大的黑影。 待到黑影笼罩在她的眼前,倏然回头,人被从后面抱住。 顾婳一僵。 慕君衍双臂将她拥在怀里,脸紧贴着她的脸庞,温润的呼吸拂过她的汗毛,弄得她浑身痒痒,背脊不由自主的挺得笔直,不敢更深的陷入他的怀抱。 她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抱着,又尴尬,又温暖。 还有一种结结实实的安全感。 顾婳一手提着毛笔,一手摁住宣纸,一时间不知道该放下笔还是就这样继续写。 后面的人再无进一步的动作,也没说话,好似只是……抱着她看她写字。 随着他身体传来温热将她紧紧包裹,她竟有一种舒服和被保护的感觉。 渐渐的顾婳也放松下来。 为了打破尴尬,轻笑问:“爷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说有客相邀,要晚回的吗?” “嗯?你对爷的行踪如此关注?” 男人的声音悦耳又低沉,可话说出来,似乎带着一点威胁? 顾婳心里微惊。 第一次用银子换取了冬墨的消息,他会不会有怀疑自己一直窥视他的行踪? 顾婳乖巧浅笑:“妾当然关心爷啊。” “嗯。”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愉悦。 顾婳暗暗松口气。 可拥抱并没有松开的迹象,顾婳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慕君衍本只是想逗弄下,香软入怀时,他自己反而被小女子身上自带的诱人香气弄得意乱情迷。 想撤,又不甘。 想进一步,天还没黑,有点放不下架子。 再说了,他又不是禽兽,她娇柔的身体还未恢复,又动她就太欺负人了。 看一眼她写的字,剑眉微挑,和以前写的有点不一样了。 笔锋多了分洒脱和肆意。 慕君衍的左手揽住她的纤腰,右手将她的小手和笔一起握住。 “你写的是簪花小楷,可落笔却带着一股不甘心。其实,这种字不适合你,太压抑,无个性。” 顾婳一愣。 他居然从字中看出了她的心情变化。 “换张大纸。” 顾婳右手被他握着,只能用左手换了一张大的宣纸。 慕君衍握着她的手点墨,落笔。 来个龙飞凤舞四字草书:浩气长存。 最后一笔两人默契收笔,都觉得畅快淋漓,顾婳扭头,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顾婳俏皮眨眨眼:“爷不是喜欢先夫人的簪花小楷吗?怎么想让妾写草书了?” 慕君衍将人翻转,改成双手揽住她的小腰,这下她整个人都在他怀里,身子贴得……更加尴尬了。 顾婳脸顿时红了,耳珠子都红透了,羞涩的低下头,不去看他,手里提着笔的手横在两人胸前。 实则是毫无意义的抗议…… 慕君衍瞧着她绯红的小脸蛋,目光落在她的耳珠上,含在嘴里的感觉实在美妙。 哎,好想咬一口。 他一向严谨,很诧异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克制不住的时候。 他压了压情绪,轻笑道:“爷什么时候说了喜欢簪花小楷?” 顾婳抬眸,满眼诧异。 那为何要她抄呢? 只一瞬,她就明白了。 不是因为喜欢字,而是喜欢写字的人。 顾婳莫名有种酸溜溜的感觉,低着头盯着笔尖。 细声细气道:“妾的字当然比不上先夫人的字,简直就是东施效颦。妾还是不抄罢了。” 小身子一扭,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过一边,不再看他,将毛笔放在洗笔盅里仔细的涮洗。 慕君衍盯着小丫头别扭的侧影。 哟呵,长脾气了? “姜若云的的东西你不用抄了,我也不会看。” 不过是帮她的借口而已,人已经护着了,自然不用真的抄。 慕君衍的话让顾婳一愣,扭头看他。 真嫌弃她的字不好,他连看都不想看了? 见他双手貌若珍惜的将姜若云的诗集合上,再放进专门放姜若云书稿的藤编箱子里,又放回原来的位置。 看吧。 还说他心里没有姜若云,她的东西怎么放的,放在哪里都是固定的,正如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吧? 而她,又算什么? 顾婳娇唇一扁,委屈极了。 慕君衍将箱子随手塞进原来的书架最底层,回头一看,小姑娘低垂眼帘,身子软软的靠在书案上,一幅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没精神了?要不要再喝碗参汤提提神?” 慕君衍好心的一句话如点着了百响大爆仗,顾婳瞬间浑身发麻,妙目瞪得溜圆,双手紧张交握,就像炸毛的猫。 她就是个玩意是吧? 可她不敢质问大金主。 顾婳抖着声音,弱弱的问:“爷……又要妾喝昨晚的汤?” 慕君衍瞧她紧张的样子,想起来前晚的汤起了什么作用。 她定是怕了那晚的自己,赶紧用拳头抵住臣唇,干咳两声。 “我没其他意思。” 顾婳不信,悄咪咪打量他的脸色和眼神。 好像……没有欲求不满的眼神。 虽然还是不苟言笑,但表情比往日都和蔼可亲多了 今晚安全? 顾婳狐疑又忐忑。 第68章 大金主坏得很 慕君衍微蹙眉。 她打心里在抗拒自己。 尤其是那碗参汤,让她觉得自己贡献身体,让他得到欢愉是一种交换。 可偏偏少女又紧张又羞涩的双腮染上绯色。 尤其是娇唇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若是轻轻一吻,就会破皮一般。 慕君衍本是说笑,缓和下她的紧张情绪,谁知道,一来二去,反而勾起了自己的火。 而这把火,又烧出不好的感觉来。 怀着目的交换的欢愉,沉沦时不觉得,过后却让他无比烦躁。 究竟是谁在折磨谁? 慕君衍低头转动手指的扳指,收了脸上的浅笑,眼底冷了三分。 要不换种方式,再试试,看下是自己单纯对女人起了念,还是对顾婳这个人有了兴趣? “会下棋吗?” 顾婳正在揣摩为何慕君衍忽然变了脸,猛然听到问,下意识回答:“会的。” 慕君衍诧异抬眸:“你学过?” 顾婳是学过一两次,是纪哥哥教她的,纪哥哥的棋艺非常好。 可惜,没机会再跟着纪哥哥学了。 后来自己用纪哥哥送给她的棋谱,想自己钻研,不想让纪哥哥的心血白费。 可她太笨,又没有人和她对练,一直没有长进。 顾婳眼底一热,赶紧低头,低声道:“在宗学里学了最简单的,也不算会。” “我的棋艺不错,可以教你。” 顾婳闻言雀跃,甜腻腻的道:“真的?爷真好。” 慕君衍压不住勾起的唇瓣。 瞧,小猫咪讨好人的模样又来了。 他竟然很喜欢。 “啊,对了。” 顾婳忽然提裙奔过来,从袖子中抽出银票,双手递过去。 “爷,赔您的玉佩。” 慕君衍扬眉,还真给啊。 他毫不客气的接过,收起。 顾婳:“……” 抬头就看到小丫头瞪着眼睛,小嘴又扁了。 贪财鬼。 就知道她实际上舍不得。 慕君衍假装没看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走到书架前,在抽屉中取出一套棋子和棋盘。 盘腿坐在软榻上,将棋盘摆好:“过来,选个颜色。” 顾婳正在生闷气,腹诽国公爷小气。 整整一千两,就这样没了。 她还真不是狭隘! 其实怪她吗? 如果当时她知道救的是堂堂雍国公世子爷,打死她也不敢弄丢玉佩啊,肯定整天都戴着,护眼珠子似的护着。 忍不住斜眼瞪了他一下。 长得俊美也消不掉她心头的火气。 “杵着干什么?赶紧过来。” 慕君衍对她生气视而不见。 顾婳深吸口气,默默安慰自己。 也好,教会她下棋就不会辜负纪哥哥了。 想到纪哥哥,顾婳收敛小脾气,乖乖爬上软榻,在他对面跪坐着,指了指白子。 慕君衍将黑棋奁拿到自己面前:“你先。” 顾婳有些慌。 “妾真的只会皮毛,爷有没有棋谱?” 纪哥哥送给她的棋谱她都没看懂呢。 慕君衍回答干脆:“不用,直接对弈,你才能学到下棋的精髓。” 顾婳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回想纪哥哥送她的棋谱中的第一步,小心翼翼的将白子放在正中心。 她觉得堂堂雍国公与她这样一个初学者,理应手下留情。 她只要按照棋谱中规中矩的下,不懂的地方就问下。 谁知,第一局,不到半盏茶功夫,她就被人家毫不留情的杀得片甲不留。 气得她的小脸涨红。 她对不起纪哥哥的教导了,给他丢脸了。 不行。 要像纪哥哥说的那样,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顾婳咬着唇,端正坐姿,深吸口气,再次放下白子。 慕君衍瞧她不甘心的小模样,心道是个有进取心的小丫头。 顾婳万万没想到,一连三盘,慕君衍依旧丝毫不让,把她杀懵了。 “继续。”慕君衍面不改色。 顾婳:“……!” 亏她感觉他是个顶天立地善良的男子。 他哪里善良了? 两盏茶时间过去……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慕君衍歪头看她。 顾婳闷闷的嗯了声,不愿和他多说。 什么人嘛! 一连七盘,输个底朝天。 慕君衍抬手伸向对面,挑起她的下巴:“说话,怎么了?” 顾婳只得找个借口,满眼委屈:“昨晚……没休息好。” “哦?怎么会没休息好?昨晚你不是自己睡的?”慕君衍诧异。 顾婳瞪过去。 你不知道为什么嘛? 自己身强力壮,还要喂她参汤,简直是吸血鬼抽干她还不够,还要碾碎她的骨头,到现在浑身动一动都疼。 今天一大早就被周姐姐拉着学习管家。 虽然挺开心的,但,身体经不起啊,这会都天黑了,这人还拉着她下棋。 下棋就算了,都说了她只会皮毛,他还说教人。 却一点也不让着她,一口气连杀她八盘。 将她因纪哥哥而对下棋的一点兴趣全给浇灭了。 纪哥哥每次和她下棋都让着她,还教她如何下赢他,让她偶尔赢上一两局,她就开心得飞起。 可他呢? 没有一点男人该有的风度,这点和纪哥哥就没法比。 再说了,难道是她不想好好休息的吗? 这不完全取决于这位主君大人喜好吗? 他还明知故问。 坏得很! 可她纵然有满腹怨气,在国公大人面前也没胆子质问,只能带着一丝恼意,闷闷胡乱嗯了声。 慕君衍捏着黑子,目光落在自己虎口的咬痕上,心情忽就愉悦了。 越看小丫头就越觉得她像一只猫。 想求他的时候,就像饿急的猫,乖巧的将脑袋瓜子蹭上来,百般讨好。 一旦发怒,也会小小的炸毛。 嗯,还会咬人。 “那你回去休息吧。” 顾婳哀怨的表情瞬间一扫而光,赶忙整理棋子放进棋奁,爬下软榻,冲着慕君衍屈膝。 “妾先告退,国公爷今晚好好休息。” “把这套棋子拿走,好好研习。” 刚想转身的顾婳一顿,看了一眼棋子,和紫檀木棋盘。 借给她还是送给她? 慕君衍看她眼珠子乱转,不知又在想啥。 “送你了。” 顾婳惊讶的啊了声,又觉自己太不端庄,赶紧站好,小心翼翼打量他。 “爷送我了?这副棋好像很贵的样子。” 慕君衍风轻云淡的嗯了声。 “我祖父送的。亦是我砍掉第一位敌军头颅的奖赏。白棋是清一色的和田玉,清透无暇,如此至纯至净的和田玉棋子,天下也只有这一副。黑色乃帝王玉,亦是极品。” 顾婳呆住。 这么贵重,还是第一代国公爷送给他的,她不敢拿啊。 门外暗处忍不住听墙根的赤羽震惊极了。 这幅棋,主君与人下棋都不舍得拿出来,现在竟送给对棋艺一窍不通的婳姑娘。 恐怕,主君对她真上心了。 “怎么?这就不敢拿了?” 慕君衍看着她。 顾婳想起那一千两银票。 雍国公果然家底深厚,都不怕慕安狂造。 与其留给慕安,好不如给她。 顾婳赶紧将棋子棋盘紧紧抱住,扬起自认为最甜美的笑容:“妾谢过国公爷。” “下次,你若是再这样输得一塌糊涂,我就要收回来。” 顾婳抱得更紧了:“妾一定好好学习。” 这可是一千两换来的。 美滋滋的抱着大宝贝的顾婳,只顾着狂奔回雅韵阁。 国公爷好像很开心,明天她出府,想必不会生气啦。 只顾着明日想出府的顾婳,完全察觉不到慕君衍对她的特殊性。 第69章 再次回府 顾婳回了雅韵阁,找出纪哥哥给的棋谱,想放进白色棋子棋奁里。 想了想,翻开棋谱,看着纪哥哥给她写的注解,忽然间原来看不懂的地方就能懂了。 刚被慕君衍杀得昏头昏脑的,本来被杀灭的兴趣,一下再度起来。 一边翻看棋谱,一边回想着刚才慕君衍下的几盘棋路,飞快在脑海里串了起来。 越看越有味道,竟有一种要与慕君衍再战的跃跃欲试感。 “姑娘看什么这么入迷?”冬青端着热气腾腾的碗进来。 “棋谱。” 顾婳抬头,合上棋谱,放进棋奁里,再放进漆红斗柜里。 “端的什么?” “是沈漓姑娘给您熬的补药啊。”冬青放下木托盘,还有一个小碟,放着两三样蜜饯。 顾婳也不多问,端起来就喝。 沈漓每天早晚都会给她炖补药,尤其是和慕君衍一起的那几天,回来后就马上送来一碗。 她明白,那味道就是避子汤。 其他的的确是补药。 她和慕君衍现在的关系很微妙。 全京城都知道慕君衍不娶妻,何况还有顾宛如这层关系,她若有孕,丢了国公府的颜面,更有损慕君衍的颜面。 反正,委屈她受多了。 现在这个她一点不觉得委屈,何况有月银、有古籍、还有价值不菲的衣裙首饰和棋。 顾婳吃着酸甜口的蜜饯,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慕君衍已回来快十天了,他好像是二十五日返回战场。 扳手指算了算,还有六天! 顾婳一惊。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冬青,你去和周姐姐说一声,明日我回家一趟。” 毕竟自己这个身份,进出府还是得告知一声才妥当。 “哎,好的。” 不到一刻钟,冬青便回来了。 “周姐姐说您尽管去,有什么需求就和她说一声。” 顾婳嗯了一声,洗漱睡觉。 人家客气,她还真敢去要求什么? 哪怕是车马,周姐姐若帮安排就最好,若没有,她走回去也可以。 翌日,顾婳起了个大早。 刻意装扮,化了个精致的妆,簪上裴毅送的玉簪,正准备带着冬花冬青出门。 “哎呀,差点错过了。” 周芷兰笑嘻嘻的进来,看到她的一瞬满眼惊艳。 “哟,今天这么漂亮。” 顾婳脸一红,娇嗔:“我回家可不能丢国公府的脸。” “那是。” 周芷兰挽住她的手,牵着往外走,在她耳边低语:“国公府是你的婆家呢,也要让你风风光光回府才行啊。” 顾婳吓得差点被门槛绊倒。 急得眼珠子一阵乱扫,确认其他人听不见,忙将周芷兰使劲往怀里一拉。 “周姐姐,此话不能乱说。” 周芷兰知道她面皮薄,毕竟主君还没给她名分。若是让太多人知道了,难免有人乱嚼舌根子,平白毁了婳妹妹的清白。 她昨晚向主君禀报顾婳今日要回家的事,主君就吩咐她备下礼物,还亲点了随从跟随。 这架势,就像新娘回门嘛。 她告诉哥哥安排随从后,哥哥也忍不住啧啧,连声说婳姑娘有后福。 顾婳跟着周芷兰从边门出了府,看到另外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车边站着冬墨和另外两名小厮。 冬墨笑着上前:“主君吩咐奴带着两人随姑娘一同回府。” 顾婳讶然。 冬墨可是慕君衍身边近侍,怎么能让他来跟自己呢? “不妥。你要服侍国公爷。”顾婳立刻反对。 “主君的吩咐,谁敢不从?你若是不让他们跟着,回头主君罚他们可怎么好?” 周芷兰将她推上马车,回头吩咐冬青冬花。 “车上放着给顾府主子们的礼物,匣子上都写着身份,你们不要弄错了。” 冬青冬花忙应着。 顾婳没听到她们说话,坐进马车看到大包小包的一愣。 随即冬花和冬青也上来了,见她表情赶紧解释。 “这是周姐姐给您安排给顾家主子们的礼物,家中小姐和公子们都有。奴婢们先查看下。” 顾婳看她们两认真一个个盒子查看,还叽叽喳喳的低声讨论按主子身份顺序摆好。 她却不好说什么。 退肯定是退不回去的。 她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又多生一丝负疚感。 “这是谁的马车?” 顾婳闻到一股属于慕君衍的熟悉味道,心里有些紧张。 冬花头也不抬:“主君的。” 顾婳莫名脸一烧。 堂堂国公爷是为她长脸吗? 心仪她? 自然不可能。 顾婳想了一路没想明白,马车已到文昌侯府门前。 门房见顾二小姐又是浩浩荡荡的回来了,这次他可不敢怠慢了,一边请了姑娘进府,一边吩咐小厮飞奔进内院通报。 庶女回府,自然要先拜见主母。 王氏今日精神比上次好多了,见到顾婳鲜亮的模样,和蔼的会心一笑。 顾婳吩咐冬青奉上礼物。 冬青和冬花一人捧了一个大盒子,周嬷嬷和侍女接过,当场打开,见惯好东西的周嬷嬷也禁不住惊呼一声。 顾婳好奇伸头去看。 一个盒子里有三格,每个格子放了一种名贵药材。 人参、灵芝、鹿茸、冬虫夏草、雪莲花、燕窝。 她对药材颇有研究,一看便知全是极品。 顾婳又惊又喜,这正是王氏需要的补品。 周姐姐对她真好,知道王氏是她的心病,特意安排了最适合最贵重的礼物。 王氏非常感动,这个庶女比亲女儿还要贴心,对自己以前不关注她,没爱护她而心生愧疚。 眼圈微红,拉住她的手打量:“不错,气色好多了,小脸也长了点肉。” 顾婳心里暖暖的,虽没有了第一次见亲生母亲那样激动和紧张,可想到即将真相大白,心里的复杂情绪还是让眼圈红了。 “母亲身体好好些?” “嗯,对亏你,如今渐好了。”王氏和蔼的拍了拍她的手。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笑。 顾婳想象着真相揭开那一刻,她就能肆无忌惮的窝在亲生母亲怀里撒娇,那样的情景是她两世渴望的。 周嬷嬷对顾婳的态度更好了,低声道:“咱院子里外都清理干净了。上次沈漓大夫留下的方子都是老身亲自熬煎,夫人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了。” 顾婳噙泪点头,哑声道:“那就好。” “你回府可是有事?还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你姐姐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王氏有些担心。 周嬷嬷知道她心急一直没消息的闺女,忙笑道:“大姑娘有孕,自然不便走动。” 原来,府里不知道顾宛如小产的事情。 顾婳有些奇怪,顾宛如身边有负责外事的陈嬷嬷,为何没有将消息传递进来? 还是说,她不愿意让母亲知道? 不愿意让侯府觉得她没用? 顾婳不想母亲担心,抹掉眼泪:“姐姐每日要按时喝补品。她托女儿带话,让女儿代为问候您。” 其实,顾宛如连一句问候王氏的话都没有。 母亲养了一头吃人的白眼狼。 她有些担心,母亲被人暗中下毒,身体和精神不济,万一她接受不了呢? 顾婳看着王氏温婉的面孔想,换亲的事要压一压,等母亲身体康复了再说不迟。 “母亲,女儿想去见见裴姨娘。” 王氏不知道为何,对这位以前不喜的庶女莫名生出一丝亲切之情。 两次回来,小姑娘满眼孺慕之情令她十分感动, 有些不舍,但还是松开她的手:“快去吧。” 顾婳不想见父亲,也不想见府里的姐妹们,两个弟弟在族学都没有回来,便将礼物交给周嬷嬷,托她分他们。 父亲的礼物交给王氏转交。 顾婳也不知道周芷兰都给他们准备了什么。 反正,她不关心。 不要太贵重就好。 顾婳进了裴姨娘的祥澜苑。 裴姨娘已经收到风声,穿戴整齐端坐在正位上,摆出一副和当家主母一般的架势。 第70章 正面较量 顾婳微微弯腰:“娘。” 裴姨娘蹙眉。 她一向要顾婳按女儿拜见主母的礼向她行礼,可她现在只行了晚辈见姨娘的礼。 刚要发作,顾婳吩咐冬青将礼物奉上。 陆嬷嬷接过打开,不过是一条老参,虽然贵重,但对一方首富的裴家嫡女来说,这就很不够看了。 裴姨娘忍着不快,开口就问:“你嫡姐如何?胎儿可还好?” 换做平时,顾婳肯定心里不舒服,亲娘只关心非亲生嫡女。 可现在,顾婳就等着她问。 顾婳故作惊讶:“陈嬷嬷没有告诉娘吗?出大事了。” 裴姨娘一惊,顾不上摆谱,身子前倾一把抓住顾婳的手:“怎么了?你快说。” 顾婳委屈得眼圈都红:“娘,你抓疼女儿了。” 裴姨娘回神,松开手,瞪她一眼:“矫情,快点说。” 顾婳叹口气:“长姐小产了,孩子没了。” “什么!” 裴姨娘噌的跳起来,张开双臂就朝着顾婳的脖子掐去。 冬花一闪而上,抬掌狠狠一推:“放肆!你要干什么!” 裴姨娘被推得一个踉跄,幸好陆嬷嬷一把扶住。 “你……” 裴姨娘气得脸色铁青,可看到凶巴巴的死丫头,又不敢乱动。 顾婳从冬花身后探出颗脑袋,委屈道:“姨娘这就要掐死我?不想听姐姐托我带的话,那我就走好了。” 说着拉着冬花招呼冬青就走。 裴姨娘急吼吼的叫:“站住,你快站住,如儿带话给我了?” 顾婳扭头:“那姨娘要不要与我好好说话?” 她满心焦急,小贱人好像故意在气她,直气得肝疼。 “好好,我绝不动手,你坐下说。” 冬花将椅子拖开,离裴姨娘远点:“姑娘请坐,奴婢隔着,她敢再动,奴婢也不客气。” 说着,撸起袖子叉腰,凶狠的瞪过去。 裴姨娘差点气晕。 陆嬷嬷见状赶紧赔笑:“二姑娘,您误会姨娘了。姨娘一直牵挂着您呢。大姑娘出事就护不住您了不是?” 顾婳幽怨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姐才是姨娘的亲女儿呢。” 裴姨娘和陆嬷嬷齐齐变了脸。 此事绝对不能公开。 “二姑娘,笑话也不能乱说呢。” 陆嬷嬷赶紧道:“老奴给二姑娘沏茶去。” 冬青伸手拦住:“我们姑娘喝茶讲究,我们带了贡品雪顶含翠。” 陆嬷嬷脸色一僵,看着冬青走出去,从小厮手里提溜了一个提篮进来,在茶几上摆开煮茶器皿。 一套剔透的官窑白瓷茶具,冬青动作熟练的煮茶壶,煮茶水。 她一边煮茶一边解释:“这是今年我们国公府里桃花园采集的雪水。” 裴姨娘瞪大一双死鱼眼。 小贱人的小日子活得比她还滋润,她可怜的如儿反而小产了? 顾婳也没想到冬青她们弄出这些个东西。 呆了一瞬,随即回神,猜想是周姐姐教她们的。 便也配合着端起架子,接过冬青递来的茶盏,优雅的抿了一口,再慢悠悠的放下。 “长姐给我和国公爷下药,事发后姑爷与长姐大吵一架,银枝被当场打得血肉模糊,拖出府时生死不明,长姐又急又怒导致不慎小产。府医说长姐这段时间忧思过甚,胎儿本就不安,长得不好,便没保住。” 顾婳一脸可惜:“那是个成型的男胎啊。” 裴姨娘哀嚎一声,手摁住生疼的心口,心痛如绞。 国公府的嫡长孙啊,有了这个孩子,她的如儿将来定能成为最尊贵的国公夫人。 顾婳冷冷的看着她。 心疼了是吗? 还不够呢。 顾婳继续补刀:“长姐犯下大错,国公爷震怒,将长姐禁足。姑爷还说了休妻的话来。” “长姐孩子没了,但夭姨娘有孕,姑爷倒是不太悲痛。姨娘,长姐的国公府少夫人位置岌岌可危啊。” 裴姨娘脸上血色褪尽,仿若心口被狠狠插了几刀,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嬷嬷面如土色。 给国公爷下药,姑爷休妻,那还了得? 大姑娘这辈子可就完了。 顾婳温柔的声音宛如毒药:“长姐走投无路,托我给姨娘带话,救她一命。” 裴姨娘抬起含泪血眸,咬牙切齿:“快说。” “姑爷最近有难处,长姐让姨娘想办法,姑爷定会念长姐的好,夫妻和好指日可待。” 裴姨娘顿时直起身子:“什么难处?你快说。” “姑爷缺五万两银子。” “五万?”裴姨娘脸一变。 这不是笔小数目,何况裴毅刚给她这个月的银子,再开口要就不太好。 她的银子只要有结余都给了如儿,自己一下子根本拿不出五万两。 “女儿也知道姨娘为难,要不告诉母亲?她毕竟是长姐亲娘,一定会会帮她想办法的。” “不用!”裴姨娘断然拒绝。 陆嬷嬷怕顾婳怀疑,赶紧补充:“二姑娘,大姑娘求到咱们这了,若是告诉夫人,让夫人误会大姑娘离心就不好了。” “嬷嬷说得极是。”顾婳从善如流。 她才不想用这些糟心事让母亲难过呢。 就让这对真母女互相折磨吧。 顾婳看着悲痛交加又犯愁的裴姨娘,好心提醒:“姨娘,找下裴表哥,他一定会帮您的。” 裴姨娘狠狠瞪她一眼。 眼下,也只能这样。 顾婳贴心建议:“女儿可以陪姨娘一同前往,可以向裴表哥说明情况。” 裴姨娘看她一眼,这么体贴? 还是说,她瞧上裴毅了? 上次让两人见面后,本想和裴毅商议下将顾宛悄悄接出去,待生米煮成熟饭,她就禀报侯爷。 侯爷就算生气,一个庶女也不会放在眼里。 何况,裴家是顾府的金主,送个庶女去就算答谢裴家了。 没想到裴毅说再等等,弄得她没敢去国公府说明顾婳有人家了。 若顾婳这个贱丫头自己瞧上裴毅,那就不同了。 “好。” 心怀鬼胎的裴姨娘立刻答应了。 两人一同上国公府的马车,裴姨娘抬眼就看到挂在车边的木刻标记:雍。 心里一惊,这是雍国公自己的马车? 四下打量,出身江陵首富裴家的裴姨娘见过顶级好东西,一眼瞧出这马车看似陈设简单,但用料上乘。 车内弥漫的是一股属于男子的气息。 “这是谁的马车?” 顾婳轻描淡写:“国公爷的。” 裴姨娘眼珠子要瞪掉了,恨得牙痒痒,又不敢发怒打骂,生怕惊动车下跟着的国公府的人。 压低声音问:“你个小贱人真爬上国公爷的床了?你个不要脸的婊子,他可是你姐姐的公爹!” 顾婳眸色微寒,似笑非笑的瞥过来:“姨娘慎言。” 裴姨娘被她那双幽冷的眼神吓了一跳。 瞧着有点吓人。 死丫头莫不是成了国公女人后,沾染上他的气势了? 顾婳见她老实了,冷冷道:“姨娘,有些事女儿要提醒一下。若姨娘将长姐没了长孙和我与雍国公关系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和母亲,您觉得在父亲心里,哪个女儿更有用?” 裴姨娘一愣。 她从来没想到这层,只想如何让自己的如儿将王氏女儿踩在脚下,为她被逼为妾出一口怨气。 依照她对顾渊的了解…… 定会重视顾婳这个小贱人。 若如儿被休,顾渊也会弃了她。 裴姨娘想想就害怕。 第71章 做局 裴姨娘咬牙恶狠狠的威胁:“你敢欺负如儿……” 顾婳打断她:“姨娘,我真的十分好奇和不解。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为何偏爱长姐,却将亲生女儿踩进泥里?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长姐被调换了呢。” 裴姨娘一脸见鬼的表情。 “你胡说什么……为娘只是希望她能多看顾你一些。” 顾婳似笑非笑:“嗯,长姐的确很看顾我,亲自给我和国公爷下助情的药。如今,助我成了人上人,不也是为你、为裴家长脸吗? 难道你想尽办法为顾府牵了国公府这条姻缘线,不是为了帮裴家吗?谁能帮您和裴家,谁才该受重视不是?您若总是厚此薄彼,让我们姐妹反目,您觉得被孤立的长姐日子会好过吗?” 小贱人竟敢威胁她! 但,她第一有了担忧和害怕。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更没想到自幼弱鸡一般的小贱人翅膀长硬了,竟有掌控不住的感觉。 裴姨娘硬着头皮:“那是自然,你被国公爷看重,自然是好事。” 顾婳语调慢吞吞,却透着警告:“若您在裴家也不收敛您对长姐的偏疼,让裴氏也误会长姐才是您的亲生女儿,那裴氏一族会怎么想?按照大梁律法,妾室偷换主母子嗣,罪可斩首,并祸及家族。您承担得起还是裴氏承担得起?” 裴姨娘脸上的血色褪尽,怔怔的看着她。 明明还是那张她日日见到的脸,可那幽深冷冽的眼神仿若从炼狱重生而来,带着一股刺骨冰寒直直戳进她心口。 “你……别胡思乱想,怎么可能?娘是为你着想。” 顾婳撇开眼睛,装作没看到她的慌张和惊恐。 “嗯,女儿知道姨娘心有不甘。江陵首富裴氏的嫡长女带来丰厚嫁妆,还要低人一头为妾。你是希望女儿出息,所以,女儿努力达成你的愿望。 这话正戳中裴姨娘的痛处。 没想到,被她压制十几年的假女儿竟能体会到她心底最痛处。 顾婳微偏头,话锋一转,嘴角噙笑,语气骤冷。 “若谁敢碍女儿的事,女儿也不会手软。这都是从姨娘身上学到的。” 裴姨娘再次震惊,死死盯着小姑娘妍丽而平静的脸。 竟看到几分初见主母王氏时的她身上矜贵的气质。 不,她身上还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东西。 裴姨娘不由身子一抖。 小贱人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姑娘了。 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顾婳的目的很简单,让裴姨娘不敢在裴家透露换子之事。 好让她在这段时间里,利用身份的信息差,获得裴毅的信任,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裴毅急匆匆的从衙门赶来,进了二楼雅间,一眼就看到令他魂牵梦绕的少女。 也看到她发髻上唯一的饰物,就是他送给她的发簪。 心头猛然一跳。 “表哥。” 顾婳站起来,甜甜笑着行礼。 裴毅不敢与她秋波流转的眼睛对视,微低头回礼。 “侄儿见过大姑母,表妹。” 三人落座,裴姨娘示意顾婳开口。 裴毅这才大着胆子看向顾婳。 顾婳一脸为难:“表兄,长姐需要五万两银子救急,求到姨娘这。姨娘一时间拿不出这么银子,便只能来找表兄想想办法了。” 裴毅闻言蹙眉。 若是他不知道顾宛如欺负顾婳的事情还算了,毕竟国公府嫡女需要救急,裴家也会给。 但,这位长女貌似没有什么作用,还是个无底洞,这五万两砸进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裴姨娘见他表情,知道他不愿意,又急又气:“怎么,大姑母亲自来求你都不行了吗?区区五万两,你拿不出来吗?” 裴毅脸微沉:“大姑母,您也知道裴氏在汴京落脚扎根有多难,每个月给您的银票几乎是裴氏在汴京的所有利润。” 裴姨娘无奈,看了一眼顾婳:“你先出去。” 顾婳站起来:“是。” 待她出去关上门,裴姨娘压低声音:“上次你爹给我写信,让我想办法让国公出面将一级皇商一事给办了。如儿是国公府少夫人,正巧,姑爷与内内侍省都都知的干儿子相熟,递个样品轻而易举。如儿打听到姑爷正急需五万两银子,才让婳儿递话出来。” “她禁足还未解?为何需要表妹递话?” 裴姨娘一惊:“你怎么知道她禁足了?” 说完就后悔,忙找补:“没有禁足,她怀孕了,国公府太重视未出世的长孙了,所以,不让她出门。” 裴毅满脸狐疑。 上次见顾宛如不像是受宠的样子。 可话说到这了,裴毅也不能不给。 “大姑母稍候,侄儿这就去取。” “好。”裴姨娘大喜,悬着的心才放下。 裴毅出了门,吩咐人给屋内上茶点,自己赶紧去找顾婳。 顾婳坐着和冬花冬青两人喝茶聊天。 看到裴毅出来四处张望,便站起来迎了上去。 “表哥,您找我?” “表妹,借一步说话。” “好。”她对冬花两人示意安心,便跟着裴毅进了一间雅室。 “表妹,你实话给表哥说,顾宛如究竟能并不能帮我们递话?” 顾婳:“这个不好说,长姐最近小产了,孩子没保住……” “什么?小产了,孩子没保住?” 裴毅瞪大眼睛,刚才大姑母还拿长孙说事,原来是骗他的! 顾婳故作惊慌:“怎么,娘没和你说?” 裴毅脸色很难看:“五万两虽然对裴家不算什么,但裴家赚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次一次的要,积少成多便是巨款。而且,顾宛如那个嫡女,她会真心帮裴家?” 裴毅估计气急了,一秃噜说了出来。 顾婳叹气:“娘不知为何,中了邪似的偏疼她。不过表哥,你放心,这件事,我有办法帮你办成。” 裴毅惊讶的看着自信的小姑娘:“真的?” “真的,你只需要准备足够的货物便好。”顾婳胸有成竹。 “需要多少银子打点?” 裴毅也收到爹的来信,说托了大姑母去办这件事。 大姑母说只要姑爷将冬装棉布和棉花的样品送进宫里便给姑爷十万两。 待订单事成后给姑爷五十万两。 这笔银子,其实裴毅已经准备下了,但他对大姑母的办事能力有疑虑,亲眼见到顾宛如在国公府地位后,疑虑更深。 如今又听到小产没了孩子…… “不需要。”顾婳干脆道。 裴毅瞪大眼睛,压低声音:“表妹,这可是大事啊。你不怕开口,只要事成,裴家至少能赚个两百万银子,打点的银子本就该给。” 顾婳心里一惊。 两百万两,这是什么概念。 对她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难怪裴家这么大方。 “表哥也说了,裴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便省。国公爷兼任兵部尚书,慕家军的冬装的需求也很大,我先试试,需要银子再和表哥说。” 裴毅莫名就非常相信她。 毫不犹豫掏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表哥的诚意,事成后,另有重谢。” 顾婳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张房契,写的是她的名字。 她太震惊了。 “这……” 裴毅脸微红:“这院子不大,只有二进院,位置在西市,所以价格也不高,就当表妹的傍身之物吧。” 顾婳定定的看着裴毅。 他虽经商多年,却完全没有商贾俗气,反而生得温婉儒雅,君子如兰。 其实,他也算良配。 可惜,他是裴家的人。 注定是她手中的利刃,是裴姨娘的噩梦,是她和顾宛如的报应! 第72章 冤家路窄 一处偏院小院子,一千两银票就想买她一辈子了吗? 裴姨娘和顾宛如加注在她身上的欺凌,就这么算了吗?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如今她立起来了,一个个都跟着变了模样。 顾婳心里冷笑,面上如常。 “多谢表哥。若有一天,我可以离开国公府和顾家,这方小院可能成为我的栖身之地呢。” 裴毅心头一动。 若是到了那天,表妹心甘情愿,他也愿意为她努力一把。 她这样如仙人儿,岂能做外室? 做妾都委屈她了。 “表哥,我有一事想求。” 裴毅殷切道:“表妹但说无妨,表哥一定替你办到。” “长姐身边的侍女金葵与我关系甚好,听闻她母亲的药是裴家药铺供给。我想往后她娘的药费和生活费都由我出,烦劳表兄安排人处理,我会按月将银两给你们。” 裴毅笑道:“这点小事还用求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多留点银两傍身。她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药和生活费定不会断,你就放心吧。” 顾婳一脸感激,对他福了福,柔声道:“表哥,您真是好人。” 裴毅心里叹气。 小表妹太善良了,自顾不暇还要帮一名婢女。 这样的女孩子真值得好好呵护。 可眼下,裴家皇商一事才是至关重要,裴毅懂得轻重。 裴毅得了顾婳准信,去柜台取了五万两银票交给裴姨娘。 裴姨娘欢天喜地的将银票交给顾婳,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快点给顾宛如。 顾婳应着:“娘放心,长姐好了我才好。” 裴姨娘第一次觉得小贱人顺眼了些。 裴毅亲自送大姑母和顾婳出门,裴姨娘被冬花先扶上车,顾婳立在车边与裴毅说话。 他们都没看见对面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帘微挑,露出三张女子的脸。 三双不善的眼神盯着裴毅身边笑语晏晏的少女。 姜若曦故意道:“裴公子身边那个小女娘……好像是国公府少夫人的妹子,长得妖精似的。和你夫君说话这么亲热,完全不避嫌。” 她边上坐着的正是裴毅的妻子钱佩竹。 “妹妹得看好妹夫,免得闹出什么事,给钱家丢脸。” 说话的是钱佩竹的嫡姐钱佩琴,也是姜若曦的二嫂。 钱佩竹在嫡姐面前丢脸,脸色难看:“他们是表亲,说话很正常。” 姜若曦眼里嫉妒毫不掩饰。 “姐姐不知道这小妖精野心大着呢,未出阁的女娘竟然赖在雍国公府不走,你没看那辆马车就是雍国公专属马车?还敢当街与外男说说笑笑,成何体统?” 钱佩竹看她一眼:“太后娘娘不是要给县主和雍国公赐婚吗?待您成为雍国公夫人,将这种女人赶出去就好。” 姜若曦白她一眼:“我自然是不怕的,就怕你夫君被人盯上,别怪我没提醒你。” 钱佩竹笑笑,不再看窗外两人:“郎君不傻,他发誓不纳妾的。父亲还在帮裴家成为一级皇商呢,他清楚我是裴家门面。” 钱佩琴淡笑。 她一向瞧不上庶出的钱佩竹,区区庶女,心比天高,最后还不是嫁给商贾出身的人? 父亲会帮庶女花什么心思,这个庶妹还是那么不聪明。 今日是姜若曦硬拉她出来,说是去琳琅楼看看新出的首饰,想给雍国公母亲挑生辰礼物,莫名的叫上了钱佩竹。 没想到三人看了这么一出无趣的戏。 姜若曦也放下窗帘:“现在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的?裴公子发誓不纳妾就真不会啦?妹妹太天真了。你若不当场抓个现行,以后他们暗度陈仓,你想抓也抓不到了。” 钱佩竹一股气忍不住了:“县主,您就不想我好是吧?” 姜若曦冷笑:“你是我二嫂的妹妹,我怎么不想你好?你可别不识好歹,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钱佩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行了,我们去看首饰吧?你不是说要为雍老太君过生辰选件礼物吗?” “嗯,走吧。” 姜若曦本就瞧不上钱家,一个削尖脑袋嫁入皇亲国戚的姜家做她二哥继室,一个为了做嫡妻选了个商贾之人。 今天拉她们出来,是因为盯着雍国公府的人来报,说顾婳出府了,一路跟着发现又来会裴毅了。 她身为县主,不屑出手惩治个小小庶女。 让同样庶出的钱佩竹对付小妖精最合适了。 谁知,钱佩竹是个没用的货色。 马车行了一段,顾婳撩起车帘。 “我去琳琅楼看看首饰,姨娘坐马车先回去,马车再绕回来接我。” 老夫人生辰就要到了,她想挑件礼物。 裴姨娘没有异议,马车在琳琅楼前停下。 冬花和冬青扶着顾婳下了马车。 顾婳对冬墨道:“你们回府吧,一会马车再来接我就是。” 冬墨拧眉:“周姐姐吩咐小的保护姑娘的。” 顾婳笑笑:“这大白天的大街上,能遇到什么?再说了,这不还有冬花吗?一大群人跟着我,反而惹眼。” 冬墨无奈,只好看着顾婳进了琳琅楼。 玲珑楼的侍女见是顾婳,热情的请人进去:“婳姑娘,刚好秋掌柜正接待姜县主,您稍候。” 顾婳一愣。 怎么又碰她了? 面对很有可能成为雍国公府第二任主母的人,顾婳不想招惹。 “秋掌柜忙着,就不必打扰了,我改日再来。” 顾婳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站住!”一声骄横的呵斥传来。 顾婳脚步一顿,柳眉微抿。 非要面对面是吗? 她也是不怕的。 顾婳转身,直面三位盛气凌人的女人。 姜若曦眼睛一亮,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她刚想对钱佩竹说话,没想到疯了似的冲过来,伸手就朝顾婳头上抓去。 顾婳大惊,慌忙避让,冬花同时冲上前,抬手一推。 冬青也一起拦在顾婳面前。 “干什么!” “放肆!贱婢也敢推官眷!” 姜若曦眼含兴奋,面色冷冽:“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拖出去打死!” 姜家的侍女上前就要抓冬花,被冬花一脚一个踹飞。 顾婳赶紧冲上前,将冬花拉到背后,大声喝道:“县主,冬花是国公爷的人,您打死她,不合适吧?” “什么东西,敢挡本县主!” 姜若曦扬手对准顾婳的脸狠狠一巴掌,打得顾婳脑袋翁嗡作响,两眼眩晕。 钱佩竹也冲上来,一把夺过顾婳头上的玉簪。 冬花和冬青急了,抓住顾婳往身后藏,却被顾婳死死拉住她们的手,不让她们上前。 姜家,她暂时惹不起。 纵然是冬花她们是国公府的人,也是奴婢,对抗不了姜家。 硬刚丢了命,不值得。 顾婳看到夺发簪的女子,猛地反应过来,难道是…… 第73章 玉簪事发 顾婳深吸口气,上前对她福了福。 “顾婳见过表嫂。这两位侍女都是国公府派来随侍的,她们不认得表嫂,请表嫂大人有大量,饶过她们不敬之罪。” “若是表嫂不解气,可以打表妹出气。自家人,表妹不会怪表嫂的。” 钱佩竹气归气,理智尚存。 国公府的下人也是不好得罪的,且顾家乃侯府,她又是裴毅亲表妹,没弄清楚前的确不便发作。 她沉声问:“这是裴毅送给你的?” 裴毅说他来买时发簪已经卖掉了,他便选了另外一枚价格差不多的送她当做生辰礼物。 可现在,这枚发簪出现在与裴毅亲热说笑的小妖精头上! 她现在信了几分姜若曦说的话。 姜若曦见状,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添油加醋道:“定情信物都给了啊,裴公子是要违反誓言纳妾了吗?” “他休想!”钱佩竹被挑起愤怒,怒不可遏。 顾婳柔声道:“裴表哥岂是违背誓言之人?裴表哥五年前高中进士第五十八名,为官五年,爱惜羽毛,坚守气节,刚正不阿,表嫂不正是看中表哥优良品德,方下嫁表哥?” “夫妻方知情深,表嫂难道被旁人随意挑拨就怀疑自己的感受了吗?” 顾婳将她捧高,钱佩竹顿觉有面,心火莫名消灭。 “那这枚玉簪又如何解释?” 姜若曦不甘心,夺过钱佩竹手上的玉簪怼向顾婳。 “这枚玉簪是国公爷亲自挑选走的。” 随着秋掌柜清丽的声音传来,人已走到她们中间。 顾婳没想到秋掌柜出来帮打圆场。 这也是她刚才想到的借口,但话由秋掌柜说就不同了。 秋掌柜朝钱佩竹躬身:“裴夫人,实在抱歉。那日裴大人前来取玉簪时,小的已事先告知,并帮裴大人挑选了另一枚价值更高的玉簪。” 钱佩竹尴尬了,赶紧将姜若曦手上的玉簪拿过来,递给顾婳。 “表妹,是表嫂冲动了。” 顾婳反而将玉簪推了回去:“表嫂,表妹不夺人之爱,这是您看中的,就当表妹第一见面送您的一点心意。” 钱佩竹脸一红:“这怎么使得?” 谁知姜若曦一把夺过玉簪,狠狠的往地上一砸。 呯。 随着清脆的声音,极品玉簪摔成几段。 在场的人惊了一瞬。 秋掌柜脸色不好看了:“姜县主,您这是何意?” 姜若曦冷哼:“你这种狐狸精怎配戴姐夫挑选的玉簪!” 钱佩竹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这是顾婳送给她的,她还想拿回去套下裴毅的话呢。 顾婳:“秋掌柜,这枚玉簪多少银子?” “两千两。” 顾婳朝冬花吩咐:“冬花,回去让周管事安排人去姜家索要玉簪赔付的银子。” 冬花响开嗓门应道:“是。” 顾婳很欣慰,这个小丫头看似性格耿直,却是聪明至极,懂得配合她。 姜若曦瞪眼:“你敢问我要赔付银子?” 顾婳一脸诧异:“难道县主不知损坏人家东西要赔的道理吗?皇家贵胄,最讲究礼仪教养,想必县主也学了女德、女诫吧?还是说县主目不识丁,不通礼教?” 这话没带一个脏字,就直接骂到姜家没有教养的头上。 “你……”姜若曦气的火冒三丈。 顾婳打断她:“县主若是不想赔银子也行,那便请秋掌柜帮选一枚同价值的玉簪给我表嫂,账单送到裴家。还是说,姜县主亲自国公爷说您摔碎玉簪的事情?” 姜若曦本是不怕的钱家的,可她怕秋掌柜。 她可是出了名的只认银子不认人的。 全京城贵胄没人敢在她这欠账,否则,她可以带着人敲锣打鼓到你府上要债。 没有哪家贵胄丢得起这人。 更怕被雍国公知道,觉得她跋扈不喜她。 “哪有让县主代赔的道理?妹妹就当受过这礼了。” 钱佩琴赶紧打圆场:“妹妹,你说是吧?” 钱佩竹心里生气,可她不敢得罪长姐和姜县主,这口气只能咽下。 “那是自然。” 钱佩竹对顾婳歉意道:“都怪我没弄清事情原委,这玉簪就当表嫂收了,表妹莫气了。” 顾婳也不想多事,反正玉簪花的又不是她和慕君衍的银子。 她冲钱佩竹弯了弯腰:“请表嫂得闲到雍国公府,表妹请您喝茶。” 钱佩竹大喜:“一定。” 若她能见到顾宛如,和她关系再密切些,说不定能帮夫君的忙。 姜若曦可气坏了。 雍国公府未来女主人在此,两个外人,竟无视她自个儿约在国公府喝茶了? 钱佩琴见她要爆发,赶紧挽住她的手:“秋掌柜,请您替若曦挑选一座精品玉观音,给国公老夫人做寿礼。” 秋掌柜也不想在店里起争端,点头应着:“请姜二夫人和姜县主放心,在下定选一座令人惊艳玉观音,给县主长脸。” 姜若曦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婳。 钱佩琴瞪一眼钱佩竹:“还不赶紧走,丢人现眼。” 钱佩竹被骂得面带愧色,歉意的朝顾婳点点头,赶紧跟着走了。 看她们出了门,顾婳对秋掌柜歉意道:“对不起,让您替我……” “无妨,本就是我这出去的物件,我也不想惹非议。”秋掌柜淡淡道。 “姑娘今日来是想挑点什么?” 顾婳本想说替老夫人挑件玉摆件,可姜若曦选了玉观音…… 脑子灵光一闪:“可有上好的碎玉,可作成花瓣片的?” “送给老夫人的?” 顾婳没想到秋掌柜猜到了,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银子不多,买不起太贵重的。想绣条抹额,用漂亮的玉花瓣镶嵌下,免得太磕碜了。” “无妨,你在边角料选,我让人给你打磨成想要的花瓣,不收钱。” 顾婳惊讶:“那怎么行?” “边角废料而已,就看你够不够眼光选了。” 秋掌柜亲自带她进了后院,推开一个房间,里面三面墙全是架子,架子上摆着一个个藤筐。 “你随便挑。” 顾婳呆住,这么多……怎么挑? 秋掌柜好似故意考她,示意她过去。 顾婳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随意翻了翻一个框子,全是各种玉石边角料,但都是极好的品质。 挑了半晌,没有让她眼睛一亮的,只能将感觉还行的先挑出来放着。 秋掌柜看了一眼,眼光还行。 “你慢慢挑。” 秋掌柜出了门,却将冬花和冬青拦在门外:“送人的礼物,必须亲自挑才有诚意。” 冬花和冬青只好侯在门口,可一个时辰过去,婳姑娘还没出来。 两人急了,探头进去,看到婳姑娘不顾形象的撸起裙子,直接盘腿坐在地上,被各种石头包围着。 她的脸上身上灰头土脸的。 忽然,顾婳举起手兴奋的叫着:“选到了。” 她高兴的爬起来,找到秋掌柜,张开手掌,一堆指甲盖大的石榴红色石头在白皙的手掌中格外醒目。 秋掌柜微笑:“这可是顶级鸽子红。” 顾婳啊了声,小声问:“很贵?” 秋掌柜指了指大厅正中摆放的镇店之宝:凤冠。 “上面镶嵌的红宝便是同一块出的,只是这些太碎了,一直没用。” 顾婳咂舌。 她以为这么碎的石头没有用的。 “那……” 她肯定买不起。 “不收你银子,你想做成什么样的?” 顾婳欣喜若狂:“如果可以,我想做成十八片石榴花瓣,不知难不难?” “行,明日我就让人送到国公府给你。”秋掌柜很干脆,从她手心拿走宝石。 顾婳迷迷糊糊的出了琳琅楼,上了马车还一脸疑问。 “你们说,为何秋掌柜对我这么好呢?那堆宝石虽小,但价值不菲啊。石榴花瓣,也挺难雕刻的,她竟然一口答应。” 冬青笑道:“因为,琳琅楼有我们老夫人的份额啊。” “啊!”顾婳呆住。 冬青低声道:“外人不知道的,公子也不知道。当年秋掌柜接手产业时,被叔伯逼迫要吃绝户,是老夫人出面护住她。秋掌柜为了感恩,送了三成份额给老夫人。” 冬花补充:“冬青原跟着周姐姐的。” 顾婳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这是用老夫人的东西送给老夫人? 哎,想送个礼,没银子可真把愁死她了。 顾婳对赚银子的欲望更强烈了。 第74章 金主又要睡她 顾婳回了国公府,直奔锦绣阁。 顾宛如见到她眼睛一亮:“拿到了?” 顾婳将银票递给她:“拿到了。” 顾宛如接过银票,高兴的叠声道:“好,好,太好了。” “金葵。你去找姑爷,将五万两银票送给他。请他务必来一趟,就说我又赚更多银子的法子,要当面说说。” 金葵低着头接过,心里紧张得不行。 五万两银子是顾婳编出来,万一姑爷问缘由穿帮了怎么办? 当着顾宛如的面,她都不敢看顾婳,免得露馅。 顾婳拍拍她的肩膀:“金葵,你先出去。” 金葵听话的走出门,将门掩上。 顾婳压低声音:“姐姐,这五万两银票送给姑爷后,姑爷定会相信您能帮他赚银子。这批军需是由入内内侍省都都知挑选呈报,姑爷与他的干儿子关系甚好。妹妹今日出门,特意为姐姐打听到此人好色又有癖好,您提醒姑爷,提前准备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送过去,事情说不定就能成。” 顾宛如诧异:“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顾婳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道:“今天我见裴表哥时,替您问了下此事需通过何人去办,裴表哥提了一嘴。恰好,妹妹对此人略微有风闻。姐姐不信,可以自己去打听下。” 顾宛如尚有狐疑,准备晚点找陈嬷嬷出去打听下。 若顾婳说的是事实,她提醒了慕安,事情办成了,慕安定觉得她想得周到。 届时,定能修复他们的夫妻感情。 顾婳看她将信将疑的表情。 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前世,她是被送去献祭的那一个。 那个畜生是个死变态,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 可顾宛如和慕安将她丢在娇春园任由她自生自灭。 老鸨怕人死在她那,才吩咐人给她熬药喝,给她受伤的身子抹药,她才捡回一条命。 顾宛如派银枝去娇春园看她死了没有,没想到她美没事,便将她带回国公府,继续利用磋磨。 现在回想起来,顾婳还会害怕得颤栗。 她很好奇。 今世,她已挣脱顾宛如的摆布,银枝也‘死’了,顾宛如会唆使慕安将谁献出去。 顾婳站起来,睨着正在找华服打扮自己的顾宛如,淡淡道:“妹妹回去了。” 顾宛如没有异议,自顾着赶紧梳妆打扮,等待着慕安。 顾婳加快脚步,追上走得慢吞吞的金葵。 两人心照不宣的加快脚步离开锦绣阁,又走了好长一段,见四下无人。 顾婳低声将已经安排好她娘的药和生活费的事情告诉她,让她以后不用担心裴姨娘的威胁了。 “二姑娘……” 金葵感动得想哭,可又不敢哭,扯着手帕捂住嘴隐忍呜咽。 顾婳轻抚她的手臂:“不用谢我。你已帮我了。” 金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后悔以前胆子小,眼睁睁的看着二姑娘被欺负,却不敢帮一把。 “一会儿,你不用找姑爷,银票让碧玉转交,就说给姑爷应急的。并告诉她少夫人说眼下有一笔大买卖,姑爷可赚一大笔银子,请姑爷去锦绣阁面谈。碧玉一定会如实禀报的。” 顾婳担心金葵见到慕安紧张害怕,说错话。 碧玉对慕安忠心耿耿,对慕安好的事情,她一定会如实禀报。 顾婳说一句,金葵就在心里默念,努力记住每个字。 她不擅长说谎,所以平时也不爱说话,听到这么长一段话,紧张得手都在抖。 金葵不知道为何碧玉一定会如实禀报,但她相信顾婳。 看着金葵走远,顾婳小脸露出开心的笑容,冲着冬花冬青眨眨眼睛:“走,找周姐姐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芷兰正在打算盘,笑吟吟抬头,目光落在顾婳一边微肿的脸上,噌的站起来。 疾步上前,一把捧住她的脸蛋,面色一寒:“谁打的?” 顾婳没想到她能瞧出来:“没……不是……” 周芷兰扭头看冬花,厉声喝道:“说,谁打的?不是让你们好好护着婳妹妹吗?你们怎么护着的?” 冬花吓得脚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冬花该死,是婳姑娘为保护奴婢才被姜县主打的。” 冬青也赶紧跪下:“都是奴婢们无能。” 周芷兰在府里地位颇高,平日里办事雷厉风行,奴婢们都有点怵她。 顾婳忙将自己的脸缩回来,上前将冬花冬青拉起来。 “姜县主也是因为我才动手的,不怪她们俩。” 冬花双眼通红看着她。 顾婳姑娘弱质芊芊,竟然会护着她,以后,她就是自己的真主子! “姜若曦?” 周芷兰冷哼,“放心,我会帮你打回去的。” 顾婳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娇滴滴道:“好姐姐,过去就过去了。妹妹有事求你呢。” 周芷兰被她软糯的声音弄得发毛,瞪她一眼:“有事就说,这幅模样留给主君看。” 顾婳脸一红,赶紧松开手站直,老老实实道:“我想给老夫人绣一副抹额,再做一套寐衣当做生辰礼物,可……没银子,想、想问下姐姐可不可以用府里的料子。” 好不容易说完,顾婳的耳朵根都红了。 周芷兰无语:“想挑好的面料和绣线就直说,害羞什么?” 顾婳立刻一扫怯怯模样,眉眼弯弯:“嗯。” 周芷兰翘手环臂,斜睨着她:“我也要一套。” “嗯嗯嗯,妹妹正是这样想的。”顾婳一脸讨好。 周芷兰一把扯过顾婳的手臂,挽住:“这还差不多。先给你的脸敷敷冰,我们就去库房去挑。先紧着老夫人的礼物,我不打紧。” 顾婳心里一热。 …… 顾婳喜滋滋的看着眼前绯色银丝云锦。 都说云锦寸锦寸金,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得见真品,还真是美轮美奂。 配上鸽血红宝石做成的石榴花瓣,别致又富贵。 另外拿了一匹上好的白色素缎和一匹湖绿色素缎,柔滑细腻,做寐衣最合适了。 白色的给老夫人做,湖绿的给周姐姐做。 “姑娘,就剩下两天了,你来及吗?” 冬花有些担心。 “没事,我的女红还行。何况云锦本就华丽,不需要绣太复杂的图案,我打算就绣石榴花的叶子就好。” 顾婳自信的笑笑。 冬青拖了张绣墩坐在顾婳脚边:“奴婢帮您,奴婢的女红也凑合。” “冬青姐姐的女红可好了。” 冬花笑道:“奴婢去给你们提午膳。” 顾婳和冬青用过午膳忙乎到华灯初上。 冬花点了屋里的烛台。 顾婳抬头从花格窗看出去。 一群侍女们笑着低语,端着烛台,游走在屋檐下、游廊间,将一盏盏灯笼点上,温暖的光透过油纸晕染出来,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顾婳含笑低头继续绣手中的抹额,已快完工了。 冬花提着晚膳进来,神色有点急:“姑娘,主君回来了。奴婢在门口遇到冬墨,他说主君让您亥正去书房呢。” 顾婳手一僵,低声轻呼:“哎呀。” 绣花针扎进手指里了,溢出一颗鲜血。 顾婳气恼的将手指放进嘴里。 本来想今晚就将寐衣袖口和衣领的花给修好,明日就可以缝合完成了。 他今晚又……要睡她? 冬花和冬青不敢多话,默默地晚膳摆上。 第75章 来,服侍爷沐浴 亥正更响。 顾婳没法摩擦了,无奈收拾好衣料,冬青冬花服侍她沐浴更衣。 “我自己去就好。”顾婳接过冬花手里的灯笼。 “路有些黑……” 冬青拉住耿直的冬花,轻声道:“姑娘路上小心些,走后院小路。” “嗯。”顾婳点头,情绪不高的慢吞吞向外走。 冬花低声问:“你干嘛拦着我陪姑娘去?小路多黑啊。” 冬青看她一眼:“那条路有赤羽他们盯着,没人敢乱走。” 冬花脑瓜子一下没转过来,被冬青敲了记脑门:“平时你都挺聪明的,到这事你就绕不过弯来。姑娘面子薄。你没看她脸色不好?” 冬花皱起小脸,揉着脑门,一脸不忿:“我是转不过来。姑娘既然是主君的人了,为何不给名分?让婳姑娘多难做人啊?” 冬青将顾婳合拢的衣料又摊开,取了针线继续做着寐衣。 “主君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他不娶妻你以为真因为瞧不上那些贵女?主君是不想连累女孩子。” 冬花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圆嘟嘟的脸皱成一团。 “可婳姑娘已经是主君的人了,将来如何再嫁人?” 冬青扭头瞪她:“咱婳姑娘这么好,主君也是替婳姑娘着想,万一主君……像老国公爷一样,你让婳姑娘将来如何?” 冬花这下明白了,脑瓜子还是想不通,索性闭嘴,低头帮冬青整理绣线。 观山楼的正屋里,依旧在案台上点了一盏灯。 顾婳透过门缝看进去,昏暗的光芒勾勒出慕君衍刚毅的面孔。 他今日竟没穿黑袍子,而是松松垮垮的穿着一件月牙白里衣,橘色烛光散落在高大的身影上,没了平日里冷冽威压,带着一种柔和松弛感,还有满满的安全感。 顾婳紧张的情绪顿时舒缓了些。 可瞧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今天的心情如何。 “还不进来,喜欢吹冷风吗?” 低沉的声音传出来,顾婳一愣。 狗鼻子啊。 她都没发出声响,怎就知道她在门口了? 本来下午心情很好的,这两天慕君衍又对自己很好,想等老夫人生辰递上礼物,更得了老夫人欢心,她大可离慕君衍远点。 没想到,夜幕降临,男人的欲望就上来了。 这两天刚升起的对他的感激顿时消散了些。 顾婳不由暗骂自己又开始痴心妄想了、 不过是互相交换罢了。 她难道在期待什么? 竟觉得慕君衍这样地位的人会对她这种小可怜存一点怜惜,便有真的好了。 顾婳提着灯笼走了进去,看一眼伏案看文卷的男人。 好半晌,没听到动静,慕君衍终于抬头。 橘色灯光下,映出那张精致的小脸多了几分暖色。 只是,那小脸有一种淡淡的疏离,就像是来这……只是因为他的命令。 他面色平静,问:“杵着干什么?” 顾婳心里嘀咕,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吩咐又能知道干什么? 可她不敢回嘴。 乖巧的福了福,娇声道:“国公爷……想在书房就寝?” 慕君衍手中的笔一顿,定定的看着她。 他叫她来就是为了睡觉的吗? 他在她心里就是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 今天她从裴毅手中骗来五万两银票,反手用银票去勾慕安,让他屁颠屁颠的去了锦绣阁。 小丫头绕这么大的圈子,做这么大的动作,挖了这么大的坑,等着慕安去跳,难道不该向他交代一下吗? 这可是国公府,小丫头片子骗人都骗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小猫伸出利爪了啊! 本来叫她来是想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户部、兵部的博弈的浑水,岂是她一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片子可以搅动的。 慕君衍虽然知道她误会了,但竟顺着她的话鬼使神差的嗯了一声。 顾婳心里哀怨。 看看吧,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可谁让她自愿走上这条路呢? 唯有尽心尽力去满足人家罢了。 想明白的顾婳,面上浮现勾引男人的女子该有的表情,略带羞涩问:“国公爷沐浴了吗?” 若是没有沐浴,她准备去叫冬墨服侍他沐浴。 她偷偷带来沈漓给她的安神香,趁着他沐浴的时候点上。 舒舒服服泡了热汤后,再闻上安神香,她再给他按摩几个安神穴位,保证让他很快入眠…… 顾婳心里想着美滋滋的,就听见低哑的声音:“你服侍爷沐浴吧。” 顾婳僵在原地。 大叔为何不按她想法走? 慕君衍好暇以整:“怎么?不愿意?” 她哪敢说不愿意,她还是小幼苗,人家是大金主,让她上刀山下火海都得去。 她扬起暖床人的职业甜笑:“服侍国公爷沐浴,是妾的荣幸,岂会不愿意?” 慕君衍心里有股莫名火气窜出来。 小丫头准备给老夫人做寐衣、绣抹额,难道不该先帮他做一身? 这是说,准备去抱老夫人更粗的大腿? 真是小白眼狼! 顾婳看不懂他幽幽盯着她的表情,见他半晌没吭声,只好屈膝蹲了蹲:“妾给国公爷准备沐浴汤。” 刚想转身,就被人叫住。 “过来。” 顾婳看着他的手指有力的在案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总觉得他情绪有点不对。 小心肝一揪。 这位大爷莫不是遇到什么糟心事,心情不愉快,要拿她发泄吧? 整个人都蔫了许多,迈着沉重的步子慢吞吞的移过去。 “做错事了?” 慕君衍实在瞧不得她这幅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养的小姑娘应该每天都开心的将猫头伸过来噌。 一向胆小如鼠的她现在竟敢做了个惊天动地的布局,伸手触碰朝堂之事,她是该恐慌又忐忑的。 若是她开口求他助一臂之力,他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慕君衍耐心的等她开口。 小姑娘妙目一瞪,眨了眨眼。 她做错什么事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委委屈屈道:“爷说妾哪里错了,妾就哪里错了。” 嗐! 这话带着赌气成分了。 这才多久,小丫头片子就小爪子越伸越利索了。 慕君衍气笑了,长臂勾住盈盈一握小柳腰,将人往大腿上一勾。 小姑娘尽职尽责的伸出玉臂勾住他的脖子。 这下行了吧? 看在她这么乖,这么听话的份上,这位大爷今晚能不能轻点? 她还有老夫人的寐衣没做完呢! 慕君衍:“……” 敷衍得有点过分了。 而且,那乱转的小眼神是什么意思? 小狐狸又在想什么? 第76章 爷生气了 身下人儿快要窒息了,感觉她要咳嗽了,慕君衍方松开。 “喝茶?” 少女晕开的眼尾,带着迷糊,娇气的嗯了一声。 慕君衍翻身下床,借着月光提起小炭炉上温着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还温茶。 递到她的唇边。 顾婳一愣,忽然想起那晚的参茶。 小心翼翼的问:“……是什么?” “茶啊,你以为是什么?” 慕君衍坐下,将人裹着薄被抱起来,让她舒舒服服靠在软靠上,仅露出一颗小脑袋。 看着她被吻肿的樱唇,他又有种控制不住的冲。 真想再尝一口,甘之若饴。 但实在不忍娇唇又被弄破了。 哎,实在太娇气了。 “很淡的茶,不会影响睡觉,乖,喝一口。” 他低沉的声音浑厚带着宠溺的意味。 听他说不影响睡觉,想必一会是真的让她睡觉吧? 顾婳乖乖的张嘴,小口小口的喝着。 感觉茶味清淡,还有一点点花香,入喉温润甘甜,真好喝。 慕君衍瞧着她像只猫一样喝水,顿觉好笑,声音越发嘶哑:“比参汤好喝吗?” 提到参汤,顾婳小脾气就上来了。 “爷也尝尝。” 说罢,含了一口茶,手臂探出薄被,人就扑上去,双双勾住他的后颈,没等他反应过来,唇瓣触碰,一股温热香茶已渡了过去。 慕君衍下意识的紧紧搂住她的腰肢,生怕她掉下软塌。 手中茶杯一晃,掉在地上,哐当一下,清脆的碎响格外刺耳。 顾婳也被自己的胆大囧了一瞬,索性破罐子破摔,丁香小舌直接勾去。 慕君衍心神荡漾,谁知舌尖一痛,倒吸一口气,血腥混合甘香之气充斥口腔。 顾婳立刻松开,裹着薄被滚回榻角,眨巴着眼睛,娇哼:“爷觉得味道可好?” 少女妙目含春,星眸微嗔,勾魂夺魄, 慕君衍目光幽深,舌尖痛意未退,反而感受到从未体会过的愉悦,不由笑道:“脾气见长啊。” “不过……太少,没尝出味道。” 男人幽幽的说着。 没等顾婳得意完,男人已如豹一般勾住她的后颈往前一带,直接挤入唇缝,撬开贝齿,狠狠卷住她想逃的舌,用力一吸,直接将顾婳的七魂逼飞了三条。 另一手直接插入薄被,上下夹击,顾婳惊得窒息,霸道的血腥之气将她笼罩,一时呼吸不上来。 憋得涨红的脸,呜呜呜的用双手使劲去推。 可她怎敌得过强悍的男人。 直到她快要晕厥,一口新鲜空气猛然灌入,后颈的力道放松,她像条快死的鱼,大口大口呼吸。 慕君衍无比愉悦。 “嗯,很甜。” 顾婳好不容易喘息过来,瞪着他气得不行。 怎么这么坏呢? “困了。”顾婳撇开脸不想理他。 慕君衍低笑,伸手将裹在她身上的薄被一扯,顾婳整个人滚了两圈,瞪大眼睛看他。 还是……要睡她? 男人高大的身影俯了上来,顾婳下意识身子一卷,缩成虾弓。 腰间一股温热力道,虾子被捞了过去。 整个人的背后紧贴在结实滚烫的胸怀里,耳边传来含笑低哑的声音:“睡觉。” 嗯? 顾婳紧张的精神被顶到了极点。 真睡觉还是假睡觉啊? 天爷啊,让她睡觉好不好? 没想到,她心里呼声竟然喊了出来。 尴尬得感觉四周静谧,只剩下她傻乎乎的声音。 噗嗤。 身后传来笑声。 顾婳恼怒的瞪脚,却被人夹住。 好了,她现在变成了一只夹尾虾! 顾婳:“……” 这位爷,想干什么呀! 她就是感觉这位爷今天脾气有点古怪,肯定是生气了。 心里叫嚣,行动不敢,乖乖被人夹着一只脚,不敢动弹。 “想要爷不生气也行,给爷做一套寐衣。” “嗯?”顾婳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愿意?” “妾……愿意。” “嗯,睡吧。明日就把老夫人的寐衣做好,马上给爷做。爷要带走。” 顾婳眨了眨眼睛。 带走? 那就是要走了? 精神紧绷过后令人疲惫,身体渐渐疲软,脑子里想着这位爷也要一套寐衣裤,迷迷糊糊的睡了个昏天黑地。 翌日,醒来,天已亮。 顾婳睁开眼睛,发现软塌上已经没人。 缓缓坐起来,感觉精神气爽。 听到动静,屏风后探出一颗脑袋。 冬花看到少女明眸善睐,朱唇榴齿,整个人焕发异样的光彩。 “姑娘醒了。” 顾婳脸微红,渐渐也习惯了书房过夜后的尴尬。 点点头:“嗯。” 冬花缩回头,对外轻呼冬青,很快两人端着铜盆洗漱用具,还有更换的襦裙进来。 收拾停当,顾婳回到雅韵阁发现寐衣已经缝合了。 “你做的?”顾婳仔细看过,针脚极好。 “嗯,怕姑娘太辛苦了,奴婢僭越了。”冬青笑道。 “我要谢你呢,我在袖口再绣两簇石榴花便好了。” “嗯,绣线给您理好了。您用完早膳再绣吧。”冬青将放着整理好的绣线框递过来。 顾婳放下寐衣,忽然想起昨晚慕君衍的要求,耳根微红。 “冬青,你去找周姐姐,再要一匹国公爷习惯用的里衣衣料。” 冬青笑着点头:“好,奴婢就去。” 慕安和顾宛如如何谈的她不知道。 但冬花听来的说嘴,让她淡定下来。 慕安昨晚宿在锦绣阁,顾宛如一大早精神百倍的唤了慕安后院那些莺莺燕燕立规矩。 顾婳微微一笑。 他们继续上一世的行动就对了。 顾宛如不是想立规矩吧,是想选人献祭给那位死变态的太监干儿子吧? 琳琅楼也很守信,红宝石榴花瓣送来了,雕刻得栩栩如生,顾婳看得爱不释手。 将石榴花瓣分三层缝上,一朵精致美艳的石榴花在抹额间绽放。 冬花一脸惊艳:“我的天啊,太漂亮了,这么新奇的做法奴婢还是第一次见,老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冬青也不住点头:“没想到抹额的宝石花还能做成立体的,太别致了。配这个颜色的底,一点也不突兀,反而多了几分沉稳华贵。” “你们俩都有眼光。”顾婳开心的笑了。 她自幼就没人心疼,更别说得过老人的疼爱。 老夫人有痴症,但她感受到的是长者的慈爱,她想让疼爱她的老人戴上漂亮华贵的抹额,感受到来自晚辈的关心。 …… 寿宴这天。 雍国公府虽然没有公开对外邀请,但府内也一样要办得热闹。 慕氏二房和三房竟然送来了帖子,要向老夫人祝寿。 府里的人都忙碌起来,四处都挂了红灯笼,厨房更是忙碌,精心准备宴席。 顾婳将礼物准备好,用大红锦盒装好。 自己也换了一身喜庆的桃红色襦裙。 正在对镜梳妆,冬墨捧着一个细长黑盒子进来,在屏风外和冬花嘀咕两句,冬花喜滋滋的捧着黑盒子进来。 “姑娘,国公爷送您的礼物。” 顾婳有些奇怪,看着冬花打开黑盒子。 里面竟躺着一枚白玉兰簪子。 顾婳拿起来摸了摸,温暖细润,竟然是罕见的暖玉。 玉兰雕刻得栩栩如生。 冬花哇了声:“这枚可比姜县主砸坏的那枚漂亮。” 顾婳心里微动。 那天他问她喜欢什么花,原来是要送她玉簪。 可,这么珍贵的礼物,她不能要。 “送回去吧,太贵重了。” 冬花一愣,端着盒子不知所措,见顾婳已经站起来,亲自抱着给老夫人的礼物准备走了。 她赶紧合上盖子急忙跑出去,将盒子塞回给站在门外的冬墨。 他等着婳姑娘道谢的话。 “不收?” 冬墨两腚一紧,主君不会打他板子吧? 果然,慕君衍看着被退回的礼物脸沉了沉。 裴毅送她的就欢天喜地,还让人当众簪花。 他送的就是退回来? 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 冬墨夹着腚,暗搓搓的撤出门外。 第77章 丢爷的脸 “你今天出府做什么去了?”慕君衍语调低沉。 顾婳心里咯噔,难道都知道了? 想想,也是。 身边侍女是他的人,暗中还有神出鬼没的侍卫,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在他监视之下。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的眼睛,深邃不可测,分辨不出情绪。 按她的一贯认知,对这种霸权男人,隐瞒便犯了大忌。 顾婳低垂眼帘不让他看清楚自己眼底的情绪,怯怯的语调像犯错的孩子。 “妾是胆大妄为的做了一件事。但没有把握,怕万一坏事,污了国公爷英伟名声,故没敢劳烦国公爷……” 瞧瞧,这小嘴这么会说! 下巴被略粗的手指挑起,腰间被狠狠一掐,整个人瞬间紧绷。 “看着爷回话。” 顾婳被迫抬眸,被他逼人的视线压得眼睫孱颤。 骇得心里跟着颤颤,哪里还敢嘴硬,赶紧老实交代。 “姨娘让人托信进府,想帮姑爷做成军需冬装的买卖,长姐得知姑爷需要五万两银子,又苦于不能出府,便托我去寻姨娘想办法,姨娘没有,便带着我去寻了……裴家长子,他见是姨娘亲自开口,便给了。” 她不敢称裴表哥,因为在慕君衍眼里,她并不是裴毅亲表妹。 上次一次见面,回来晚上就被调教了,她不敢想再来一次,她会不会三天爬不起来。 顾婳这话半真半假,看得到的都是真的,看不见的是她前世知道的。 至于如何得知姑爷需要五万两银子,压根不会有人细查,慕安喜欢银子,自然不会拿到银票又退回来,导致她谎言被戳破。 慕君衍眼底的寒意散开一些。 倒是说的都是实话。 钳着她的下巴的手松了点力道,语调也温和下来。 “然后脸就被谁打了?” 顾婳眼珠子定住。 嗯? 脸还没好? 不对啊,刚才上妆的时候明明看着没异常了啊。 “没……被打。” “敢撒谎?”男人的语气骤冷。 小姑娘吓出小气音:“嗯……嗯,姜县主说冬花冒犯她,要将她杖毙,我肯定不能让国公府的人被打死……” 慕君衍冷笑。 顾婳不敢开口了。 “你就该直接打回去,用自己的脸挡灾,太丢爷的脸。” 慕君衍一脸嫌弃。 真气她有遇到责难也不和他说,就没想过依附他。 顾婳:“……” 你说得轻巧,她敢打吗? 人家是县主。 她有几条小命啊? 万一人家真的当场将她打死,她冤魂都没处飘。 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姑娘幽怨的小脸,敢怒不敢言,就像是小猫做错事,又不甘心不想认错的模样,实在是可爱的紧。 慕君衍忍不住将人往怀里一揉。 怀中传来娇喘的闷哼,小脑袋瓜撞进火热胸膛,冰凉柔嫩的脸蛋蹭过他滚烫的肌肤。 两人齐齐一顿。 好半晌…… “爷今夜就在书房安息。” 男人低哑的嗓音和上次开始前一模一样。 顾婳暗暗叹气,该来的还是要来。 “爷不沐浴了?” 她带着一点期望,安神香还没点呢。 她还准备按摩呢,应该还有机会救一救自己。 “你没看爷已经沐浴过了?” 慕君衍拎着未系带的衣襟扇了扇,露出结实精壮的胸肌和腹肌。 顾婳小眼神飞快瞟了一眼,耳根一红,赶紧将眼睛费力的拉开。 实在……太诱人了。 那种舒服的感觉又又又来了! 诱得她忍不住扭了扭小屁股。 下一秒,整个人被打横抱起,下意识的紧抱男子脖子,羞涩的将脑袋埋进胸怀。 这幅娇羞模样让男人无比愉悦。 烛火被挥灭。 漆黑中,人被轻轻放在内室软塌上,顾婳忽然觉得垫子不对了,好像软了许多。 可没等品出垫子的事情,人就被巨大的身影给笼罩了。 顾婳只好尽职尽责的自觉解开衣襟,露出绯色寐抹。 男人的眸色一暗。 随即,扯掉她腰间揣着安神香的织锦袋子往地上一丢,扯过薄被,将人一裹,像揉面团似的囫囵个往里一推,他人则在她身侧躺下。 被薄被裹成蚕蛹面朝里的顾婳一呆,这是准备要用什么姿势? 紧张的等着背后人的动作,好半晌,竟然没下一步动作了。 忍不住微微扭头去看。 人家阖上眼仰睡,坚实的胸脯均匀的上下起伏,好似真的睡了。 这……就睡了? 难道,她比安神香还有用? 可顾婳绷着身子不敢乱动,内心复杂的掀起巨浪一通乱滚。 不对,他叫自己这个时辰来,又不动她很不合理。 他定是生气了,要让她更主动的讨好呢。 等了好久,忍不住将手臂伸出薄被,用指头轻轻戳了戳男人硬邦邦的手臂。 小气音小心翼翼问:“爷,睡了吗?” 过了好一会,漆黑暗夜中才传来低哑的声音。 “本已睡着。” 顾婳手指急忙回蜷。 完蛋,犯傻了。 人家睡着了,被她吵醒了。 赶紧将手臂缩回薄被,连脑袋也缩了进去,细声细气道:“那您接着睡。” 慕君衍今天被她小气了一下。 有事不找他,胆大包天敢插手朝廷之事,帮老夫人做这做那,就没想到给他也缝制一套寐衣。 但她今日被姜若曦打了,就想着放她一马,再看看她的打算,暗中帮上一把。 也算是还了今天因他被人打的小委屈。 谁知,小丫头偏偏要惹他。 慕君衍缓缓睁开眼睛,盯着漆黑的帐顶。 醒了再想睡就没这么容易了。 慕君衍转身,脸怼脸,看着她。 “敢扰爷睡觉,胆子不小。” 顾婳脑袋缩进薄被大半,就剩下一双眼睛滴流乱转。 心里也生气了。 是她搅他睡觉吗? 若是想好好睡觉,干嘛不自己回卧室去睡,还叫她来书房。 她又不是安息香,又不是暖炉,也不是抱枕…… 脑活动还没完,人就被人当做抱枕揽进怀里。 顾婳:“……” 真不经说。 笔挺的悬梁鼻使劲蹭了蹭她娇俏小鼻:“该聪明时犯傻,不该聪明时逞强。” 顾婳有些恼了,赌气道:“妾本来就笨。” 她是笨啊,可主要不是笨,是势弱好吧? 如果她有他这样的权利,她谁也不怕,提刀去砍就好了。 慕君衍将被子往下一推,指腹擦过露出的娇唇。 “还敢恼了,胆子越来越大。” 顾婳将脑袋撇开,避开他的指腹,一点不想理他。 总是欺负人。 可瞧着越发可爱。 慕君衍铁石心肠被弄得软成一滩水,低笑起来,将她的小脑袋从被子里捞出来,附身吻上。 顾婳本是抗拒的,咬紧牙关,任由他摩擦唇瓣。 慕君衍察觉到小姑娘的脾气,心里更欢了。 耐心的轻轻吻着,身下人儿渐渐娇喘,迷离间,贝齿微启,立刻攻城略池…… 第78章 不请自来 顾婳刚出门就看到周芷兰来了,赶紧将礼物盒递给冬花,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周芷兰笑道:“趁着宾客没来,我们先去去给老夫人拜寿,有红包领呢。” 顾婳奇怪:“不只是家人里吃饭吗?怎么会有宾客?” “你不知道,其他人不必理会,但老国公一支的二房和三房,主君还会给一两分面子的,毕竟两家主君称老夫人为嫡母。” “啊?原来国公爷还有其他堂兄弟啊。” 她一直以为慕君衍是独户。 见顾婳一脸好奇,周芷兰也不隐瞒,简单的将慕氏的事情说了下。 顾婳才知道原来慕家二房、三房都是庶出,而这两房都不擅武,后代都转从文。 老国公爷的爵位本是慕君衍兄长继承,可后来,他的两位亲哥哥和几位侄儿皆战死。 他继承长兄的国公爵位后,与老夫人商议将两房分了出去了。 为此,在汴京城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都说慕君衍无情无义,自己飞黄腾达了,就不顾老国公爷的其他儿子,一脚将两房庶出叔叔和堂兄弟们全踢出国公府。 可谁知,不到两年,慕君衍娶的妻也死了,至今未有子嗣。 京城又开始传慕君衍,说老天罚他无后。 慕家两房刚开始两年与雍国公府老死不相往来,可慕君衍继承国公爵位后,比老国公还要厉害,立下赫赫战功,打得南疆一路退让,慕家军迅速扩张,他的地位比老国公在世时还要高。 两房仕途一般,便又开始蠢蠢欲动,时不时派人来看望下老夫人,想套个近乎。 两人说着话,很快到了祥瑞堂。 老夫人今天精神头特别好,双眸有神,看似很清醒。 一看到顾婳她们进来,立刻招手。 “两个丫头,快过来。” 顾婳和周芷兰一起笑吟吟的行了大礼,高呼祝老夫人寿比南山,福寿绵长。 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宜娘,红包,给两个孩子发红包。” 宜娘笑着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顺手将两人拉起来:“快去陪老夫人说话,她老人家一直闹腾着要吃糖。” 老夫人眼神一闪,瞪了宜娘一眼,咧嘴笑开:“今天我生辰,我最大,我就要吃糖怎么了?” “好,老夫人吃糖。” 周芷兰笑着在茶几上糖果盘里取了一粒蜜饯塞进老夫人嘴里。 顾婳站在一旁看着直笑。 老夫人忽然一把抓住顾婳的手,袖子一撸,笑容顿时消散:“儿媳妇,镯子呢?” 顾婳一愣。 周芷兰促狭的笑:“是啊,镯子呢?” 顾婳脸蹭的一红,无措的看向宜娘,求她解围。 “什么镯子?” 朗朗的声音传来,穿着一袭钴蓝蟒袍的慕君衍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老夫人像是小孩见到了大人,嘟着嘴:“我送她做媳妇的镯子,她没带。” 顾婳尴尬极了,求助的看着慕君衍。 他看她一眼:“嗯,母亲送媳妇的镯子她竟敢不戴,该打。” “那不行。不能打。小姑娘水灵灵的,打坏了你就没媳妇了。”老夫人赶紧将顾婳拉到身边,戒备的盯着自己儿子。 慕君衍:“……” 娘,戏演过头啦。 “母亲,镯子她忘带了。儿子也有个礼物,她戴上了也和镯子一样。” 老夫人大喜,将顾婳推过去,“快戴给老婆子看。” 顾婳一脸懵,忽看到他手里不知怎么出现的黑盒子。 他打开,取出玉簪,走上前当众给她簪发。 顾婳僵住,这下不好拿下来了。 老夫人高兴的抚掌:“我儿开窍了。” 顾婳耳根都红了,满屋子的人都带笑盯着她,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慕君衍提醒道:“你不是有寿礼送给老夫人吗?” “啊,对。” 顾婳赶紧让冬花冬青将盒子打开。 “哇,真漂亮。”满屋子的人惊呼。 顾婳将抹额捧出来,羞涩道:“老夫人,婳儿给您做的抹额和一套寐衣裤,希望老夫人喜欢。” “喜欢,喜欢。”老夫人摸摸抹额,又看看寐衣裤,爱不释手。 宜娘眼圈都红了:“好久没有人为老夫人专门做抹额了,而且这么别致。” “丫头,快给我戴上。” 顾婳亲自将抹额给老夫人戴上。 宜娘拿来铜镜:“老夫人瞧瞧,喜不喜欢。” 老夫人对着铜镜左顾右盼,越来越爱,手摸着立体的石榴花:“我的天啊,这么巧的手,是怎么想到用红宝石做成石榴花的?” 顾婳见老夫人喜欢,心里也非常高兴,笑盈盈的道:“石榴花寓意富贵,姿态美丽,色泽艳丽,代表富贵好运。” 周芷兰笑眯眯的接话:“嗯嗯,也有多子多福、子孙满堂的寓意呢。” 顾婳一怔,脸顿时红透。 慕君衍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顾婳顿时感到压迫感袭来。 心道,完蛋,她没想到这层。 国公爷不会误会她有野心,想怀个孕吧? 虽然,她也想来着。 但一直让她喝避子汤,所以她也歇了这分心思。 老夫人乐得手舞足蹈的:“芷兰丫头说得太对了,多子多福、子孙满堂好啊。衍儿,你赶紧加油啊。” 顾婳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慕君衍用拳头抵着唇,咳咳两声,暗搓搓的提示老母亲。 戏过了啊。 老夫人才不接他的眼神,拉着顾婳叨叨:“下次你来,一定要带我给你的手镯。啊,不对,你要天天带,去哪都要带着,要不老婆子会生气的。” 顾婳只好点头:“老夫人,婳儿一定带。” 一屋子欢声笑语,老夫人像孩童一样喜笑颜开。 “这么热闹啊。” 慕安的声音传来,一屋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身后跟着一袭红衣的顾宛如。 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老夫人拉着顾婳的手,脸色微变。 后面紧跟两位华服郎君进门,慕安和顾宛如的目光才收回,几人齐齐向老夫人行大礼,祝贺老夫人寿诞。 老夫人松开顾婳的手,咧嘴笑得如孩童,双手一伸:“礼物呢?” 慕安笑着看顾宛如:“祖母,孙儿媳妇为您准备了礼物呢。” 顾宛如站着没动,让金葵捧上一个很大的盒子上前,笑道:“祖母,这是儿媳专门托人在雪域采摘的鲜雪莲,入药养生最好了。” 盒子打开,里面还放着冰块,一朵洁白的雪莲在冰中绽放。 “好美。”老夫人点头,伸手摸了摸抹额上的红石榴:“我还是喜欢红石榴花。” 顾宛如笑容一僵,看向抹额上的红宝石榴花,一脸鄙夷。 不过是碎石做成的花瓣,不值几个钱。 这朵雪莲可是裴家费了好大的劲找来的。 老颠婆,不识货。 后面几位儿郎纷纷捧了礼物上前,老夫人乐呵呵的收了。 周芷兰在顾婳耳边低语:“左边那个是二房嫡长子慕四郎慕咏,右边是三房的嫡长子慕六郎慕枫。” 顾婳点头,两房只派了个小辈来吗? 实在是有点…… 顾婳悄悄看一眼慕君衍,他只顾着陪老夫人说话,压根没看这两个小辈。 慕四郎、慕六郎是恰好在门口遇到慕安夫妻,现在方对二人恭敬的补个礼。 两人齐齐亲热的叫了声:“嫂子。” 顾宛如这段时间度日如年,国公府的人个个不苟言笑,对她更是表面敷衍。 今天难得可以摆出国公府少夫人的架势,端正姿态,含笑回礼。 慕六郎年方十七,性格活泼些,进门就一眼瞧见立在老夫人身边皓齿星眸的少女。 一边和慕安说话,眼神一边偷看。 慕君衍察觉到他的眼神,冷眼扫了过来。 语气平淡问:“四郎、六郎怎么来了?” 两兄弟见慕君衍终于搭理他们了,一脸惊喜上前。 慕枫眉飞色舞的抢先答道:“回二叔,快到秋闱了,书院放假让我们修整几日,爹娘命我过来给祖母贺寿。” 慕咏接着回答:“侄儿今特意休沐,祖母的寿辰必须来。” 慕君衍点头,淡淡看一眼兴奋的慕枫:“今年秋闱可有把握?” 慕枫笑着点头:“当然。先生说侄儿中个进士不成问题。” 慕枫是慕三爷老来得的嫡子,对他甚是娇宠,性子养得活泼单纯,性格颇为开朗。 难得见到身居高位的二叔,还这么关心他秋闱,顿时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没了。 一家人倒是难得闲话家常起来。 “宴席准备好了,请各位移步去荷花亭吧。”宜娘来报。 这时,一命侍女急匆匆进来:“主君,老夫人,姜县主带着寿礼来求见老夫人。” 顾婳一愣。 姜若曦,这是不请自来? 第79章 二妹定亲没有? 慕君衍闻言看一眼老夫人,温柔道:“母亲,若云的妹妹来给您贺寿了。” “若云?” 老夫人微眯眼睛,歪着脑袋回忆,“不记得了,谁呀?” 慕君衍没吭声。 宜娘忙道:“老夫人,是您过世的儿媳啊。” “儿媳?” 老夫人恍然大悟,“哦,宫里那个心眼坏坏的老太婆要害我儿,硬要塞进来的那个病秧子吗?她说是我儿媳就是了吗?老婆子我都没见过她一面。” 屋内一静。 慕君衍本来郁结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当着目瞪口呆的慕四郎和慕六郎的面,不好表现太想笑,赶紧咳咳两声。 柔声道:“母亲,皇太后好意,她是晚辈拜见,向您贺寿,要不我们去见见?” “哼,皇太后?老婆子想做也是可以的!”老夫人傲娇的抬起脑袋。 躲在一边的顾婳妙目一转。 嗯? 周芷兰瞪大眼睛,好似听到新奇的事情。 慕四郎赶紧撇开头去看窗外,一脸欣赏外面的树叶的表情。 纵然活泼单纯的慕六郎也察觉出不得了,眼珠子不知该往哪里放。 慕安从进门开始,就被笑靥如花的顾婳吸引住,她这样明媚的笑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双眼睛像是黏在顾婳身上,顾宛如气得瞪向顾婳,脸色不渝。 正在大家不知所措时,慕君衍淡淡道:“安儿夫妇、四郎、六郎随我一起去见见客人吧。” 顾婳闻言知道他让她避让,便像隐形人一般,悄悄的拉着周芷兰离开。 这是人家一家人的事情,和她这个外人无关。 顾宛如见她走了,心里才好受些,轻轻拉了拉慕安的衣袖,柔声唤道:“夫君,走吧。” 慕安这才从顾婳婀娜的背影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边为了掩盖小产后血流不止的体味而涂熏得浓郁香气的妻子,难掩生出厌恶。 没说话,拔腿就跟着慕君衍他们走了。 被丢在后面的顾宛如气得眼圈红了,眼泪水差点掉下来。 可,眼下是她挽回慕安和重新树立少夫人形象的机会,她赶紧抹掉眼泪,追了上去。 本欲去寿宴用膳的一众人,只好随着老夫人慕君衍去前院。 跟在慕君衍身后的慕枫见她赶上来,忽然放慢脚步,亲热的唤了声:“嫂子。” 顾宛如含笑点头,这是慕家人唯一一个对她真心笑的人。 慕枫小白脸红了红,带着几分羞怯,鼓足勇气低声问:“嫂子,我想问下,您二妹定亲没有?” 他虽为三房长子,可当年分家时,雍国公府给了足够丰厚的家产,他并不需要承担家族重任,爹娘只求他能在衙门寻个稳定的职位,安安稳稳娶个媳妇生儿育女便好。 今日一见到顾婳便喜欢上了。 走在前面的慕君衍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一眼。 满心放在顾婳身上的慕枫没注意,只一个劲的盯着顾宛如。 顾宛如察觉到父亲的目光,她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微笑道:“她姨娘倒是给她相看了几家,本来说是姨娘娘家表兄挺喜欢她的,可那位表兄已娶妻,而且誓不纳妾,我看成不了。这不,我带着她在国公府住着,就想让她有机会多相看下合适的儿郎。” 慕君衍倏然停住脚,就连老夫人也一起回头。 慕枫这下感觉到两道目光了,一抬头,便被一双如刀出鞘的寒光盯着。 就连一路嘻嘻哈哈的老夫人的目光也带了一丝意味深长。 慕枫的笑容瞬间凝固。 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他哪里做错了吗? “祖母、二叔,怎么了?”吓得他小心翼翼的问。 慕君衍示意他跟上来。 慕枫屁颠屁颠的小跑上前,随着他们脚步慢慢的走。 “你母亲催婚了?” 慕枫搔了搔脑袋:“也没有,我年纪尚轻,只是母亲提过几家准备相看下。” 他的脸又红了红,压低声音:“二叔,您知道我的,本就不太聪明,并不想娶什么豪门贵女。就想寻一位性情好的女子,懂得知冷知热,如平常人般相守就好。母亲也不强求,只希望寻个懂事乖巧的媳妇。” 少年耳根都红了,自己给自己选媳妇,他可是鼓起全部的勇气。 话里话外,完全隐藏不住少年的心事。 都快恨不得直接说顾婳合适他写在脸上了。 慕君衍淡淡瞥了一眼兴奋的少年:“嗯。你可是有心仪之人了?二叔可为你做媒。” 老夫人忍不住飞快翻了个白眼。 她这个老儿子这是吃醋了。 慕枫闻言眼睛一亮,似乎有一股火焰要迸发,兴奋得双手搓着:“不知嫂子的二妹可否?” 慕君衍脚步稳健,语气平静:“你第一日见她吧?” 少年压根没察觉二叔语气暗含不快,只管兴奋的道出心事,但他知道慕君衍重规矩。 怕他怀疑顾婳行为不端,赶紧压下高兴。 低声解释:“是第一天见,刚才连一句话都没说上。侄儿见她也极为规矩,眼神丝毫没有乱瞟。故而侄儿无法自抑,适才贸然问下嫂子。二叔切莫要怪二妹妹。” 少年急着脸都红了,眼睛还不时瞟向后面的顾宛如,生怕她觉得自己唐突了她二妹妹。 慕君衍脑海中浮现刚才少女洁白如玉的面容,笑语晏晏的俏丽于母亲身边。 的确是招眼。 难怪见一个,便让一个动了春心。 别说裴毅、慕枫,就连自己守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一样破防。 就像是一沾手便不想放开,那夜三更都不想放人。 “我怎会怪她……不过一个晚辈。既然住在国公府,我身为家主自然也要关心一二。” 慕枫这才松口气。 谁知,慕君衍又追了一句:“你若娶她,为妻还是为妾?” 慕枫想也不想,“自然是为妻。” “你只见了一面,便认定可为妻?” “一面足以。” 慕枫脱口而出,随即不好意思的赶紧补充。 “侄儿也见过一些适龄贵女,实在不喜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子。二妹妹容貌妍丽,性情单纯,没有贵女那些矫情的姿态。” 慕君衍眸色冷了几分。 少年浑然不觉,继续道:“我母亲不会嫌弃庶出的,反正我爹和母亲都是庶出,如今不也是好好的?就是二妹妹似乎身体娇弱些。” 慕枫回想那张冰肌玉骨的人儿,面色发白,泛着红晕,却有点虚浮的样子。 不过,他很快就开心的笑道:“她年纪小,好好的调养下,定能很快长好。” 慕君衍淡淡:“她和你差不多大。” 慕枫脸一红:“我是男人,年纪虽然一般大,可我也学习骑射,很有力量的。” 力量? 慕君衍顿时想起那娇弱易折的小腰。 “衍儿,你捏痛老母亲了。” 老夫人嗔怪的瞪他一眼。 慕君衍嘴角扯了扯,赶紧微松不经意用力的手掌。 慕枫倒是越来越兴奋了,感觉马上就能娶到二妹妹了。 他甚至将如何向母亲提出带媒人上门,如何操办婚事了。 撇一眼沉浸在幸福里的少年,慕君衍挑了挑眉。 若他知道一口一个亲密喊着二妹妹的女子在床榻上的模样,又知道她第一个男人是谁,还不知道会做何感呢。 少年郎,就是容易为色情迷。 仅仅一面而已,就自以为看得明白眼前人的真面目了。 幼稚。 第80章 观音求子 慕君衍只当少年冲动,开口敲打:“秋闱将至,你又尚未及冠,此时不可分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不能自己做主。” 慕枫急了,像顾婳这样的女孩子肯定有很多人惦记。 之前还藏在深闺之中,可现在跟着堂嫂住在国公府,不就是为了多一分机会见到优秀的儿郎吗? 他有机会提早见到了,当然要早早定下来。 “二叔不用担心,我母亲和父亲都不太在意女孩子的出身,他们说只要品行好就好。若是二叔帮忙开口,更是没有问题的。” 慕枫语气带着哀求。 慕君衍莫名心烦意乱,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 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慕枫见一向不轻易应承事情的二叔竟然答应他了,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赶紧靠近一点,低声道:“二叔的恩德侄儿定结草衔环相报。我爹今天就想来的,就怕二叔生气,找个时间,侄儿做东,请您赏脸,和我爹和好吧。” 慕君衍撇他一眼:“长辈的事少参和。” 慕枫嘿嘿笑着:“嗯嗯,侄儿都听二叔的。” 他被骂都舒坦,简直心花怒放,感觉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 听了一路的老夫人无奈的看一眼自己傻儿子。 她老婆子装疯卖傻也是为了保护儿子。 她深知儿子为何将二房三房分出去,为何不娶妻。 还不都是皇宫那些贪婪有私心的家伙害的。 但身为母亲,哪有不心疼儿的。 顾婳小姑娘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若是不计较名分愿意陪伴在儿子身边,她定不会让小姑娘受委屈。 可她也懂儿子心里的别扭。 老夫人暗暗看向孙媳妇,若是小姑娘没有这样的姐姐,事情就好办多了。 慕君衍扶着老夫人沉默不语。 心里却很复杂。 慕枫才见她第一次,话都没说就疯了似的想娶她了。 裴毅也一样,没见几面就信任她,送银票送院子。 难道,不是顾婳有意勾引? 就像她有意勾引自己一样? 顾婳是知道裴毅无心将她当做外室,也知道裴毅有个厉害的正妻。 若她知道慕枫这个傻小子想娶她为正妻,难道她不会心动? 小子青春洋溢,和小姑娘年纪相当…… 再看看自己,不仅年纪大,心也老了。 他叱咤风云几十年,第一次有了心累的感觉。 听到身边少年兴奋的叽叽喳喳说着未来设想,他忽然觉得,若是顾婳能嫁给一个热情洋溢的少年为正妻,是不是会更好? 跟在后面的顾宛如听了个全程,阴沉的眼神多了几分莫名的思绪。 顾婳这个小妖精留在国公府的确是个祸害。 众人各怀心思,不知不觉到了前院轩云厅。 姜若曦打扮得像只孔雀,看到扶着老夫人进来的慕君衍。 眼里完全没有老夫人,直接朝着他热切的迎了上去,娇软甜腻的道:“姐夫,我一直想来探望姐夫的,可这段时间被外祖母叫进宫里陪着,不得空出来。” 慕君衍脸一沉。 跟着进来的慕四郎慕咏和慕六郎慕枫也都微微蹙眉。 不管身份如何,既然来贺寿,又是晚辈,不该先拜见老夫人吗? 姜若曦被慕君衍那双阴幽的眼睛淡淡一扫,迎上去的脚步一顿,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赶紧朝老夫人福了福:“若曦见过老夫人。若曦特意给您选了一座极品玉佛给您贺寿呢。还有祖母也托我给您带了生辰礼物呢。” 她身后两个抬着大锦盒的侍从上前,将锦盒打开,小心翼翼的抬出一座半人高的白玉观音。 另外一个侍女手里也捧着一个锦盒,打开是一条百年老参。 身为皇太后送这个礼可就不够看了。 慕君衍倒是没什么,送不送都是一个样。 慕四郎慕咏眼神微动。 来时,他父亲就命他观察还有谁来贺寿,这可以代表皇家和其他望族对雍国公的态度。 老夫人好似没看到皇太后的礼,指了指玉观音,高兴的抚掌。 “哇,观音啊,观音求子呢,我儿要有儿子啦?我要有孙子啦。” 姜若曦羞涩的红了脸,走到老夫人另一侧,伸手想去挽她。 嘴里说着:“老夫人想要孙儿,一定很快得偿所愿的。” 谁知,她的手还没触碰到老夫人的衣袖,老夫人忽然猛然转身,手舞足蹈的手顺势跟着一转。 啪! 一声脆响的巴掌直接落在姜若曦的脸上。 顿时惊了众人。 大厅静谧一瞬。 “老、老夫人,您为何打我?” 姜若曦捂着妆容精致的脸,又羞又怒,偏偏又发作不得。 “我的小仙女呢?快叫她来拜拜,早日得子。” 老夫人似乎没察觉她打了人,拉着慕君衍转圈寻人。 慕君衍本来冷冽的脸,忍不住裂开一抹笑意,陪着老夫人做戏。 “母亲,小心些,慢些,您找谁啊?” 老夫人像闹脾气的小孩子,跺脚叫唤:“快叫小仙女来拜拜,要不不灵了。” 整个屋子没有一个人关心被打的县主。 知情的知道说的是顾婳,不知情的好奇是哪位小仙女。 姜若曦气得脸涨红,可又忍不住好奇和嫉妒,忍着气问:“姐夫,老夫人说的小仙女是谁?” 慕君衍看她一眼:“想必是慕安媳妇的妹妹,最近她经常陪着老夫人。” 顾宛如一愣。 顾婳经常陪着老夫人? 难道她真想成为雍国公府的正经女主子? 姜若曦瞪大眼睛:“那个小狐狸精!” 慕君衍的脸顿时一沉:“慎言。” 姜若曦这下真怒了,小狐狸精还真的勾搭上了姐夫! “姐夫,她是慕安的妻妹,你怎么能看上……” “县主、慎言!”慕君衍阴恻恻的声音让她莫名背脊一凉。 “我……我是为姐夫好。”她呐呐道。 慕枫疑惑的看向二叔。 那么纯情天真的二妹妹,怎么可能和二叔搅在一起? 不可能吧? 周芷兰去厨房处理寿宴的事情,顾婳自己刚回屋,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侍女来唤,说主君让她打扮庄重些去见客。 顾婳愣住。 让她郑重打扮去见姜若曦? 这是什么意思? 冬花和冬青听到是主君的命令,便忙碌起来。 顾婳不清楚前厅发生了什么,但身为男人的工具,她没理由拒绝。 她乖乖的任由两个侍女给她捯饬。 本来就化了精致的妆,就是换一身更端庄更华丽的襦裙,加了首饰,换了耳琅,忙碌一刻钟便出门了。 一屋子人神色各异,等着老夫人口中小仙女到来。 慕枫脸色有些不好,紧张的看着门口。 顾宛如感觉到了危险。 她猜到顾婳已成功爬了慕君衍的床,但没想到她不仅得了慕君衍的青睐,处处护着,还笼络了老夫人。 老夫人见到女孩子就打人脸,她被打过,县主也被她打,可就偏偏对顾婳不同。 尤其是慕安,完全不掩饰对顾婳的贪婪,哪怕他也清楚自己父亲上过那个贱人。 她满心愤怒,怒瞪着门口。 众人正在胡思乱想,三个身影从雕花木窗徐徐越过。 第81章 惊艳 绯色绣花鞋尖尖跨过门槛,在一片妃色裙裾间一晃即逝。 随即一抹明媚俏丽身影跃入人眼。 全屋的人皆难掩眼底惊艳。 少女皓齿星眸,一双水洇洇的眸子含情凝睇,玲珑身姿,脚步轻盈,凸显那盈盈一握柳腰,如杨柳摇曳,惹人怜爱。 瞬间夺了所有人的目光,让盛装打扮的姜若曦和顾宛如全都暗淡下去。 顾宛如一向知道自己的庶妹生得美,自己拍马都赶不上。 可从未见过她装扮华贵的模样,这派头,不仅比她还多几分像嫡出贵女,还越发娇艳了。 就连老夫人的眼睛都是一亮,见过无数美人的她,头一次觉得自己都挪不开眼睛。 不过,很快就恢复浑浊憨笑的表情。 顾婳视线直奔压迫感最强的方向看去,正对上某人情绪不明的眼神。 慕君衍剑眉微蹙,让她打扮得庄重点,怎么还更加华丽了? 莫不是因为……两个少年郎? 视线落在她鬓发间玉兰发簪,对此甚为满意。 再对上她带着一抹不经意察觉的幽怨的小表情,心道昨晚不是给她睡饱了吗? 她还委屈上了? 他不动声色,扶着老夫人坐下。 顾婳看到一屋子人,有些不适,直接冲着对她笑眯眯招手的老夫人走去,还没来得及行礼。 就被顾宛如拦住。 她咬牙切齿,却努力摆出嫡长姐的架势,扯住她责怪。 “二妹妹动作怎这么慢?父亲让你来见贵客,都能磨磨蹭蹭的,还不快向县主赔罪。” 顾婳看她一眼。 实在不明白自己上一世为何死在这么笨的顾宛如手上? 额,说明她更笨? 姜若曦立刻接过话头,讽刺道:“原是嫂子家出身商贾的庶妹啊,我还道哪位郡主公主呢,被老夫人夸成天仙一般。” 她一番话故意将顾婳的身份贬低。 再美又如何,大不了,她嫁进来后,再赏小妖精一个妾的身份。 卑贱出身,哪有资格与她县主争夫君! 慕枫下意识开口:“婳妹妹可不就是仙女一般,谁说只有郡主公主才如仙如画?” 说完,才意识到当众这样说不太好。 白面一般的脸顿时红成熟透的苹果,慌乱的看向美人儿。 顾婳没想到他会当众帮她,不由朝他撇一眼。 慕枫见美人儿投过来感激的目光,背脊顿时挺得笔直,脸蛋发烧也顾不上了,冲着她用力点头,给她鼓励。 慕君衍的眸色顿寒,低垂眼帘,背剪的手指缓缓的摩擦着。 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果然是容易眼神交融。 她这是在给自己寻后路? 顾婳不会当众与陌生男子太多交集,何况慕君衍还在场。 随即收回目光,低声道:“姐姐,妹妹需先向老夫人见礼。” 顾宛如这才后知后觉低头看自己的手,脸色难看的松开。 顾婳走向老夫人,笑吟吟的福了福:“老夫人,你叫婳儿?” “小仙女,快过来。” 老夫人喜滋滋的对她招手。 顾婳乖巧的提裙上前,将手放在老夫人手心中。 老夫人一手拉着她,一手指着两名侍女抬着的玉观音:“快拜拜送子观音。” 顾婳差点被唾液呛到。 让她当众拜求子观音? 她飞快看向慕君衍,投去求助的眼神,可人家不看她。 这……让她怎么下台? 顾婳目光漂移,倏然对上姜若曦愤恨的眼神,再看她的左脸蛋。 咦,被打了? 姜若曦立刻扭开脸,避开她的视线,却忍不住道:“老夫人,这是曦儿专门去万佛寺求的观音,是为保佑您身体康健的,可不是随便人都能拜的。” 老夫人正欢天喜地的,闻言笑容一僵:“啊,玉佛不让人拜要来作甚?拿开拿开,待老婆子带着婳儿小仙女去万佛寺亲自烧香求子。” 姜若曦气坏了,可偏偏不能发作,一张脸憋得通红,被打的巴掌印越发清晰了。 顾宛如见状忙打圆场:“祖母,县主是母亲的亲妹子,她给您的寿礼岂能不收呢?” 老夫人蹙眉瞪她:“你是谁啊?” 顾宛如一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发作不得。 只好赔笑:“祖母,我是您的孙儿媳妇啊。” 边说,边将手伸向老夫人的手臂,想表示亲热,可她心里发憷,生怕又被打。 那副模样让人瞧着实在尴尬。 谁知,老夫人一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我儿尚未娶妻,哪来的孙儿媳妇?” 慕安和顾宛如的脸齐齐大变。 慕咏和慕枫对视一眼。 一屋子人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吱声。 咳咳。 慕君衍轻咳两声:“顾二姑娘,你和宜娘带老夫人进去吧,老夫人该饿了。” “是。” 顾婳和宜娘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带着一大群下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你们四个也去陪着吧。” 慕四郎和慕六郎赶紧紧跟去了。 顾宛如红着眼圈和慕安行礼,也随着退去。 慕君衍转向委屈得要哭的姜若曦,声音平静地毫无感情:“县主。我母亲患痴症已久,她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若是让县主不舒服,还请县主莫怪。” 姜若曦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娇娇柔柔的轻唤:“姐夫,若曦当然不敢怪老夫人,若曦心悦您,老夫人未来就是若曦的婆……” “县主的贺礼自然要收,在下还要陪母亲用膳,就不陪县主了。冬墨,好生接过。周醇宇,送县主。” 慕君衍仿若没听见她说话,扭头向立在不远处的冬墨盒周醇宇吩咐,语毕,都懒得再敷衍,转身就走了。 偌大的大厅,空留姜若曦和她带来的几个人,主人家都走光了。 气得她泪如雨下,狠狠一跺脚,哭着跑了。 周醇宇急急忙忙追出门,扬声喊道:“县主,您慢些,小心脚下绊倒了。” 看着她带着人仓皇奔出去,周醇宇瞬间收了关切表情,冲着她背影啐了一口。 “自己几斤几两没点屁数,还敢肖想我家主君。” 家宴上,各人神色各异。 慕枫慕咏两人不敢乱说话,挖空心思说着笑话和京中趣事。 顾婳和周芷兰一左一右挨着老夫人坐着,喜笑颜开的逗老夫人开心。 老夫人乐得呵呵大笑。 顾宛如和慕安僵坐在桌前,完全融入不了。 慕君衍走进来时就看到母亲笑得前仰后翻,心里一暖。 这么些年,最辛苦的就是母亲。 她一边坐镇汴京,替他掌控后方信息,一边作为皇帝母子眼皮子底下的人质,装疯迷惑有心之人。 他很清楚,今天母亲对姜若曦的态度,其实是做给宫里哪位看的。 身为母亲,最痛恨有人利用自己儿子婚姻大事当做权利争夺的工具。 周芷兰他们虽然也尽心尽力,可毕竟是下人,母亲对谁都有提防之心。 若是她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陪伴,他会更放心些。 慕君衍目光落在笑颜如花的少女脸上,难得她能开心得笑成这样。 而正对她坐着的慕枫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丝毫不掩饰少年怀春的兴奋之情。 “父亲。”慕安忽然站起来,脸色很不好看。 慕君衍看他一眼:“先用膳,有事吃完再说。” 顾婳见他来了,赶紧站起来要让位置,被他挥了挥手示意坐下。 他径直走到顾婳身边空椅子坐下。 顾婳瞬间紧张,笑容顿收,端正的坐直。 慕枫两兄弟也赶紧收了笑,乖乖的等着主人发话。 慕君衍本想让母亲高兴,特意赶回来为母亲做五十大寿,谁知道被不相干的人打扰,心里也不高兴。 四周气压极低。 顾婳紧张得手心出汗。 第82章 爷生气,妾哄着 所幸尴尬的气氛由于老夫人吃不了多少,宴席很快就结束,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待送走老夫人,慕咏两兄弟也告辞了。 慕枫临走前,还想和二叔说说顾婳的事情,可慕君衍似乎急匆匆的要走,他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心里喜滋滋的盘算着回去就和母亲说,让她来探探嫂子的口风,同时也向二叔提一嘴。 若请他出面向顾家说一句,事情定能成。 慕安急匆匆的紧跟慕君衍而去,撇下顾宛如孤零零的站黑夜中。 金葵见姑爷离开,才敢走近:“大姑娘,夜深露重,快回吧?” 顾宛如被老老夫人当众落面子,心里憋得难受,可也无法。 只盼着夫君能和父亲说清楚,不要总让他们父亲感觉到被孤立在外。 顾婳回到雅韵阁,冬花她们两个给她卸了钗环,服侍沐浴更衣后,冬墨就来了。 顾婳看到他就心里叹气。 她预感今晚要当某人的泄气桶。 冬花她们习惯了,给她点了一盏灯笼,目送她从小路绕道去观山楼。 顾婳走到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慕安愤怒又激烈的争吵声。 “您别忘了,若不是我爹,您根本不可能拥有雍国公府的荣华富贵!您早就没命袭爵了。怎么,您这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吗?” 呯! 一声巨响。 顾婳吓得一抖,手中灯笼差点掉在地上。 紧接着,慕安跑了出来,将门使劲呯的一关。 疾步下了阶梯,一眼看到想躲起来的顾婳,他如猛兽看到猎物一般,风一样的冲过来,一把抓住顾婳的手,使劲往后一推。 顾婳没防备,被他摁在假山冰冷的石壁上,背后被膈得生疼。 手中的灯笼掉在地上,呼的一下,烧了起来。 “贱人,你……” 忽然,一道寒风扑将过来,慕安察觉背后的危险,倏然松开顾婳的手,连连退了两步。 吓得脸色煞白的顾婳怔怔的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高大背影。 “慕安,她是我的女人。” 男人低沉的声音让顾婳浑身一颤。 “父亲!她是儿子的妻妹!您要了她,让外人戳我们雍国公的脊梁骨吗?您为了她,宁愿对我爹背信弃义,宁愿抛弃安儿,宁愿被世人说你们乱伦……” 啪! 一声闷脆声响。 慕安被打得倒地滚了两圈,他惊愕的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慕君衍。 “父亲,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打我?这可是您第一次打我!” 慕君衍上前一步,俯身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顾婳是顾婳,顾宛如是顾宛如,我和她的事情与你们夫妻没有半点关系。若是你不懂为人道理,我不介意将你丢回军营,去看看那血染的沙场有多残酷,让你回忆你爹是如何英勇!” 慕安怔怔的看着他。 慕君衍不再说话,转身拉着发愣的顾婳直接走进大门,将门呯的一声关上。 慕安恨得咬牙切齿,愤怒的爬起来,冲出观山楼院门,猛然被一抹黑影唬了一跳。 “夫君。我们是不是得好好商议下,免得变成雍国公的弃子?” 顾宛如从暗影中缓缓走出来。 慕安盯着她,压低声音:“你有何办法?” “夫君随妾回锦绣阁,妾给您细说。” 顾宛如温柔的挽住慕安。 慕安阴沉着脸,随她走了。 …… 顾婳被发怒的男人拉着,直接甩上软塌。 没等她反应过来,衣寐满天满地乱飞,腰肢被狠狠往怀里一压,胸寐撕裂,顿时一凉,眨眼间,很快被剥得精光。 顾婳被他暴虐的样子吓到了。 可能是前世被慕安欺负时的恐惧,下意识的拼命挣扎。 可越是挣扎,男人越是勇猛,顾婳领教过他的手段。 若是她继续强硬抵抗,说不定一会就会很惨烈。 她很快就放弃反抗,努力迎合,尽量减轻自己的痛楚。 这次,很快,男子沉重的身子带着汗液重重的倒在榻侧。 顾婳松了口气,刚想坐起来去捞外袍,却被人勾住腰肢拽了回去。 顾婳:“……” 完蛋,今晚这头雄狮是要折磨死她吗? 可是。 她是人家暖床的工具。 自己还未强大,也只能乖乖听话顺从。 爷生气了,妾便来哄就是。 顾婳顾不得羞耻,翻身伸出玉臂揽住他的脖子,娇柔软糯的用小气音,体贴的道:“爷,您不高兴了是吗?要不然您说出来,妾给您开怀下?” 慕君衍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手指慢条斯理的顺着她的脊背缓缓往上爬。 弄得顾婳背脊仿若被蛇攀岩而上,僵直得一动不敢动。 他伸出五指,从她鬓边乌发穿过去,缓缓的抚摸至下,停留在她柔软的后颈上。 分明想顽抗,又没骨头的咬着唇忍受着。 分明怕得要死,却又不得不讨好顺从他。 慕君衍心里的淤堵之气瞬间泄了不少,放在她后颈的手不由轻轻的捏揉起来。 就像是给炸毛的猫顺毛。 怀里的小女人,浑身雪白,一双看似楚楚可怜,却时刻警惕,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猛的给你一爪子。 可不就是小猫吗? 渐渐地,怀里小猫被顺毛了,身子软了下来,懒懒的窝在他的怀里。 慕君衍又觉得,小猫比她乖多了。 被摸顺毛了,小猫会摊开肚皮让主人任意抚摸。 可她呢? 就算是顺毛,可能也是装的。 他摸着光滑细腻的腰肢,慢吞吞问:“你觉得我六侄儿慕枫如何?” 顾婳不知慕枫和他说的那些话,闻言,小心翼翼的揣摩他的意思。 可她与慕枫又不熟,她怎么评价才符合这位心目中标准呢?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少年年纪与自己相仿,又是慕君衍的亲侄儿,今天见慕枫和他说话的亲热劲,她肯定不能说坏话。 顾婳故作沉稳道:“慕家儿郎都是一表人才,六郎自然是不错,听闻他要秋闱了,想必定能高中。” 她都知道他要秋闱? 就这么短的时间,两人就搭上话了? 慕君衍扯着她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缠绕。 他语气很平常,顾婳并没听出什么危险。 “嗯。慕家孙辈二郎中,他的确算是个优秀的。” 顾婳顺着他的话应承:“爷说他优秀,定是优秀的。” “他还未婚配。” 顾婳忽然品出一点异样的味道,眼睫孱颤。 后知后觉的发现。 难道是,慕枫今天当众维护自己惹他不高兴了? 顾婳赶紧双臂用力,整个人向上一攀,狠狠的在他脸颊上一亲。 第83章 还想要?嗯? 慕君衍却不准她糊弄过去,手中缠绕的发丝往后脑一缠。 顾婳痛得哼了一声,可脑袋被迫仰起,小脾气顿起。 妙目一瞪,娇嗔一声痛。 慕君衍带着厚茧的指腹摩擦着她的细腻脸颊,语气极为平静的追问了声:“他可是良配?” 熟悉他的人便知道,此刻他已开始不悦。 顾婳虽然陪睡过几次,可跟在他身边的时间尚短,男人若是有意压制情绪,她是完全品不出来。 大金主问话,她就得用心回答。 顾婳用小气音怯怯回答:“爷觉得他是便是。” 倒是圆滑得很。 慕君衍嗤笑一声:“郎才女貌,年龄相仿,自然是良配。” 顾婳终于确认有些不对头了。 赶紧更狗腿的将自己身体贡献上去:“妾最喜欢爷这样的。小白脸似的,妾瞧着无趣得很。” 这话取悦了慕君衍。 所以,她不喜欢慕安,拼了命的要勾上自己? 头发终于被放开,腰骨被紧紧托住,人都快嵌入他的怀抱。 听到俯身耳语:“乖。” 顾婳被他热气吹着耳垂,脸红心燥,她有一种被男人强势而安抚到的愉悦感。 可她不想被男人觉得自己那么容易就心动,鼻腔轻哼了声。 倒像小猫又怂又想伸爪子时的猫叫声。 慕君衍的心里像是被若有若无的挠了一爪子。 小丫头片子,太磨人! 初秋的夜,风声潇潇,抚弄落叶,此起彼伏,刷刷作响。 顾婳今日的感觉完全不同。 在恍惚间被带向云里,仿若腾云驾雾,忍不住低低叫唤出声。 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得咬唇,谁知唇瓣被吻住,呜咽间男人嘶哑的声音传进耳朵。 “喊出来。” 顾婳刚开始还小心翼翼的透出娇哼,谁知被他带动纵容得放肆起来,随性随着起伏呻吟出来,她也不管不顾的沉沦下去。 这一刻,顾婳特别想骂一句,慕安,真是个没用的玩意儿。 原来这种事。 ……竟可如此舒服。 被慕安欺凌的每一刻,只有痛苦和无尽的被折磨的疼痛。 那个人渣可能是长期纵yu,经常不行。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是用手掐、用嘴咬、扇嘴巴,在她柔弱的身躯被凌辱中得到快感。 而慕君衍就是骁勇善战的战神,而他还会顺着她的感觉和适应而动作。 她终于体会到小话本中的描述。 男女间的愉悦的确能升华两人的感情。 甚至在高峰瞬间,她恨不得想欢快的脱口而出……真棒。 小话本里的描述也得到证实…… 床底之间的情话和誓言都是假的。 身体感官的愉悦,控制着思绪,热浪褪去,回归现实。 她必须保持清醒。 顾婳艰难的在腾云驾雾极致的舒服中警告自己,这都是虚幻的。 不过是男人的需要而获得的共同愉悦。 为了让男人将虚幻的感觉灌进他脑海里,顾婳尽职尽责的极力配合。 可惜,她的体力比起慕君衍来说,实在是不够看,慕君衍的持久性简直爆炸,不到两个回合,她已经瘫软成泥,连哼哼都没力气了。 一直到三更鼓响,两人方息鼓,慕君衍难得很快沉沉睡去。 累成一坨泥浆的顾婳脑子却清醒。 微睁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 平日里那双眼睛总是如寒剑一般锋利而深幽,此刻,闭上眼睛,没了凛冽之色,反像只酣睡的大猫。 高挺的鼻梁,薄刀般的唇瓣,剑眉飞扬,轮廓如鬼斧神工精心雕刻。 冷清寡淡却充满力量。 顾婳忽然觉得心里有种自豪感。 恐怕天下唯有她见过雍国公的另一面。 褪掉杀伐果断英武战神的表皮,骨子里暗藏着食欲旺盛的猛兽。 却又能顾及她的感受,让她一起愉悦达到巅峰。 他霸道专权,给她的帮助和爱护不管她接不接受,塞给她就是。 顾婳忍不住伸出细细的指头,在他鼻梁上轻画轮廓。 她竟然拥有多少贵女疯狂追寻的优秀男人。 顾婳大胆的想。 他是不是心里有那么点点她? 可是,转念细想。 他今天故意让她在姜若曦面前露面,还当众给她簪玉簪,似乎并不是宠她。 而是……利用她,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想到他今日开始时的蛮狠,似乎是故意折磨她。 顾婳想着想着,心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恨不得张嘴咬上一口。 最好咬在他的脖子上,让人都瞧得见的地方。 让人都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禁欲,并不是不想娶妻,让人都知道他在发狂时有多荒唐。 顾婳撅起嘴。 姜若云那病恹恹的身子骨自然经不起他的折腾,所以,才一直没有圆房。 既然他拿她发泄欲望,那她也收回点利息才是。 顾婳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鼻尖,吓得蜷缩手指。 可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便小心翼翼伸直手指,学他最喜欢的动作,缓缓滑过他的面颊。 咦,还是没反应。 顾婳柔软的手轻轻攀附在他肩膀上,悄悄将脑袋探过去,呲出一双锋利的虎牙。 慕君衍猛然睁开眼,正看到她咧开嘴露出一排银白贝齿。 “你想作甚?” 顾婳小心肝狂跳。 怂怂的缩回虎牙,屏住气息,小气音挤出两个字:“没啥。” 一双小手悄咪咪的往回缩,却被人将两只手一把合拢抓住,倏然举到头顶。 另一只大掌穿到背后,将人往怀里一带。 男人俊脸靠近,透着危险气息,幽深眼神盯着她。 顾婳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直视。 好半晌,男人低哑的声音幽幽灌入耳膜:“想要?” “没有。”顾婳吓得摇头。 虽然……今天体会到舒服。 可现在疼是真的。 毕竟,这具小身板,才刚开花。 慕君衍眸色的冰寒褪去,眼角染上一抹笑意,哑声道:“你我几次了,不用害羞,想要直接和爷说,爷有的是力气,可以满足你。” 顾婳羞愤又后悔莫及。 这都三更过了,再招惹他,一晚上不用睡了。 虽然她是闲人,可还得跟着周姐姐学管家,总不能挂着睡眼惺忪去见人吧? 太丢人了。 她赶紧低声求饶:“没有没有,妾只是一时没睡着……” “那你张嘴靠近作甚?想亲爷?嗯?” 一声吊尾音,听得顾婳臊得慌。 他这是误以为她如饥似渴? 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慕君衍竟会说这种话。 顾婳带着哭腔:“真没有……爷,咱们睡吧……” 明日您还有大事要忙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人抢了话。 “嗯,想睡就说。” 慕君衍勾起她躲开的下巴:“你说过多来几次书房便可适应。如今适应了吧?没这么疼了吧?” 顾婳正在绞尽脑汁想如何拒绝,背脊的手掌开始蠢蠢欲动。 另一只大掌松开她的双掌,摩擦她的唇瓣。 顾婳记得额要哭了,颤着娇声:“爷,妾……来不动了。” 慕君衍忽地低笑,将人佣进怀中,大掌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屁股上。 像是教训不听话的小猫:“那就老老实实睡觉。” 顾婳痛得呲牙,可又不敢表示抗议,只好乖乖的蜷缩在温暖的怀中,一动不敢动。 翌日,睁开眼,就被艳阳刺到眼睛。 顾婳吓得一激灵,赶紧咕噜爬起来。 完蛋了,这么晚了。 听到里面动静,外面晃动一个人影。 冬花低声道:“姑娘醒了?赤焰护卫候着有一会了。” 顾婳脑子嗡的炸了。 真没脸见人了。 不对,赤焰? 难道是银枝醒了? 顾婳顾得不羞耻:“快替我更衣。” 第84章 私会银枝 顾婳被赤焰带着从观山楼的静谧小路到了一个小角门,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 上了车,行了不到两刻钟便停下。 下车便看到一处幽深巷子里的小院。 赤焰有节奏的敲了敲门,小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婳迅速侧身进去。 迎面看到孙府医在,顾婳也不奇怪,低声问:“她伤势如何?” “侍卫下手有技巧,都是皮外伤,只是皮肉撕裂深了些,恢复起来需要点时日。” 顾婳闻言放心了:“有劳孙府医。” “主君吩咐,不敢不尽心。只是背上疤痕难消。” 顾婳点头表示了解。 赤焰指了指里面一房间,“在这间。” 又低声道:“她表哥已经找到,尚未知晓她的事情。” “多谢。” 顾婳非常感谢他,朝他屈膝福了福,唬得他赶紧侧开身子不敢受她的礼。 顾婳定了定神,推开房门。 银枝趴在昏暗的屋内,满屋子弥漫着药味。 一位冷着脸的嬷嬷点了蜡烛,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银枝因为光照的刺激,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顾婳立在面前,她倏然闭上眼睛。 顾婳定定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 但想必对顾宛如心寒了吧? 嬷嬷端进来一把椅子:“姑娘请坐。” 然后退出去门外,与赤焰一样守在门口。 顾婳坐下,什么都没说,掏出银枝她母亲的亲笔血书,在她眼前展开。 “你娘自缢身亡了。” 银枝猛然睁开眼睛,张开嘴发出微弱而嘶哑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你可认得这个字迹?” 银枝双眸染血,死死的盯着上面五个字:替爹娘报仇。 她张了张嘴,却再发不出声音。 顾婳将血书折起,放在她枕头下。 缓缓道:“你娘自幼随着裴姨娘长大,陪嫁进了文昌侯府,她为了裴姨娘放弃了心爱的青梅竹马,听从裴姨娘的话嫁给顾府外院采买事宜的管事,她可谓忠心耿耿,扶持裴姨娘可谓呕心沥血。” “生下你,同样成了顾宛如的侍女,你们母女二人侍奉顾宛如母女,最终下场你可满意。” 银枝无力的趴在床上,浑身颤抖,眼泪水啪啪掉落。 看着上一世做顾宛如身边的狗,用尽手段欺辱自己,最后还帮慕安将自己杀死的人,顾婳此刻亦是万分悲愤。 今世,她要让害她的人变成利剑,狠狠的扎入对方的心脏。 顾婳叹口气:“你娘死前过得非常凄凉,有病不给治,没有饭没有水喝,这是要让她自生自灭啊。我听到这个消息,都震惊得不敢相信。我记得,银枝姐姐最在意的就是你娘。裴姨娘答应你好好为你娘送终,你才答应不成婚先随着顾宛如进了国公府。” “而你和你表哥自幼定亲,我经常看见你表兄买了你最喜欢的吃的点心悄悄送进府里,你们两人一起吃着点心,一起欢笑的模样,让我也很羡慕。” “不要说了!”银枝受不了了,奋力嘶吼。 可声音就像东西被踩在地上摩擦。 “其实,我是恨你的。”顾婳笑笑。 “但,看到你娘惨死,你被当做我的替身被慕安折磨,看到你与心爱的男人被拆散,看到你被用尽全力维护的主子出卖,连命都快丢了,我释然了。” “常言道,可怜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你可恨,更可怜。” 银枝怒瞪她,若是她能爬起来,肯定会上来咬她。 顾婳附身,潋滟眸色透着一股炼狱爬出来恶魔的刺骨笑意。 慢吞吞道:“留你一条命,是因为你娘临死前说出了一个秘密。” 银枝瞳孔骤缩。 顾婳敏锐的抓住她那一瞬害怕的眼神。 果然。 银枝也是知道的。 否则,她不敢使劲的替顾宛如踩她。 顾婳声音低迷,带着诱惑:“你知道我才是嫡女,顾宛如才是裴姨娘亲生女儿对吧?” 银枝眼神躲闪。 顾婳也不逼她,直起身子,声音放柔:“你表哥还在等你。如今,你已经是死人,若你想逃离魔窟,我可以帮你。若你还想回到顾宛如身边,我也可以成全你的衷心。” 银枝奋力扭头看向顾婳,背脊刚结痂的伤痕被撕扯裂开,溢出鲜血。 可她丝毫不觉:“求您……二姑娘……” 顾婳第一次听到银枝对她的哀求,心里莫名的想笑。 原来,做人不能太软弱。 你弱就被人欺,反之,你强别人便会软弱。 “你想和你表哥远走高飞是吧?” 银枝使劲点头,眼泪珠控制不住潸然落下。 顾婳手指甲擦过她背上狰狞交错的结痂,痛的银枝浑身抽搐。 “不知道你表哥是否能接受如此丑陋和脏了的身体呢?” 银枝浑身颤抖,嘶声力竭的哭了起来。 顾婳收手,扯出手帕搽干净指甲,倏然将手帕塞进她嘴里,将她的哭声堵住变成呜咽。 她冷冷道:“我被你们欺负得喘口气都难,我自然不会是软菩萨。你若想重生,便要当众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银枝呜咽不语。 “你娘的血书你好好的看看,你娘是被人害死的,你爹呢?如今轮到你了。” 顾婳弹了弹身上的灰:“你好好想想,你表哥哪里想要我如何说,说你贪图富贵,爬了姑爷的床,被姑爷玩腻了,任由人污蔑打死,像一只破鞋般丢弃。还是说,你被人强迫,就看你的了。” 顾婳不等她反应,也不再看她,转身走出门,将门掩上,再听不见里面凄惨的哭声。 赤焰见她出来,走近拱手,低声问:“顾二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我想见见她表哥。” 赤焰犹豫。 “不行吗?”顾婳还未从银枝的情绪中抽离,眼神噙着一抹冰冷。 赤焰忙道:“需主君允许。” 顾婳点头:“好,请你向公国爷禀明。” “是。” 顾婳忽然小腹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心里暗道不好,强忍着痛疾步上了马车。 颠簸的马车让她的痛愈加剧烈,抱着小腹蜷缩在座椅上,额间全是冷汗。 马车依旧停在角门,赤焰见马车内没有动静,微蹙眉,小心将车门撩起一角。 却见顾婳惨白着脸,卷成一团晕倒在车里。 唬得他赶紧一跃上了墙头,一闪进了府。 很快,冬花背着沈漓的药箱,和冬青沈漓两人狂奔出来。 沈漓把了脉,发现她脉搏微弱,吓了一跳。 “不行,得赶紧抬进府里。” 第85章 皇太后宣召 顾婳痛得蜷在床上,满头是汗。 沈漓给她把脉,生气道:“你简直是在糟蹋自己的身体,一边吃催熟的药,一方面吃了极寒伤宫的药。导致月事不准,每次都会痛死个人!” 最近沈漓已经极力在给她调身子,可架不住底子被毁得一塌糊涂。 顾婳无言。 都不是她愿意的。 上一世,她被慕安欺辱后会怀孕都很意外。 裴姨娘一面滋养出能诱惑男人的身子,令她月事来得很早。 而另一方面给她灌了不知多少浓烈的避子汤。 她的身子骨被寒热交替折磨,导致月事混乱,有时候几个月没有,一来半个月停不下,每次来都能要她半条命。 沈漓赶紧开了个沐浴汤配方,冬花忙不迭去熬制,扎了两针,喝了碗热热的汤药,抱着汤婆子,顾婳方觉舒服些。 看着几个女孩子围着她团团转,顾婳眼圈都红了。 冬青看到院门进来一位前院侍女,掀了帘子出去,两人低声说了会话,冬青沉着脸走进来。 “怎么了?”顾婳有不好的预感。 “宫里来人,传召姑娘入宫。” 顾婳一愣:“传我进宫?” 她两辈子都没想过她还有机会进宫。 “她这会下地都难,进什么宫。”沈漓不满。 冬青无奈:“是皇太后亲随来宣召,入宫的车撵就在门口候着,要马上走,耽误不得。沈姑娘看下有没有办法能迅速止住姑娘的痛?冬花,我们赶紧给姑娘装扮。” 沈漓皱着一张脸,一跺脚,赶紧去配药。 顾婳忍着痛下床,配合冬青她们给她更衣梳妆。 她很清楚,皇太后召见她自然是因为姜若曦。 “我去瞧下主君在不在。”冬花终忍不住跑了出去。 顾婳觉得没用。 就算是慕君衍也不能抗旨。 姜若云不就是指婚来的,慕君衍不愿意也得娶。 上辈子慕君衍没娶姜若曦,可能是因为他很快就重返战场,三个月后就战死了,来不及罢了。 这一世,却出了她这个意外。 姜若曦耐不住。 她很清楚慕君衍用她挡桃花,那她就尽心尽力去挡好了。 哪怕头破血流,他也会念及自己一点好,这种实质性的互相帮助,会比男女间的风花雪月来得实诚些。 果然,冬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主君也被圣上宣入宫了。” 顾婳心里明白,皇太后宣她定是姜若曦的婚事了。 老夫人的寿诞,姜若曦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皇太后是替她找回颜面,还是要逼慕君衍接受赐婚? 她不得而知,但起码,今天她会不好过。 顾婳准备出门前,沈漓端了一碗汤药让她喝下,又塞了一颗药丸:“很痛的时候吃,但吃了会头晕瞌睡,所以尽量不吃。且莫吃生冷的东西,莫要触碰冷水。” “好。”顾婳乖乖点头。 皇太后亲随来宣召,根本不许她带侍女,顾婳只能一个人登上马车。 马车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座椅光秃秃的木板,四面还透风。 幸好冬花给她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 顾婳紧紧拽着披风。 马车跑得极快,颠簸得她差点散架,本就不舒服又一连喝了两大碗药,腹间翻江倒海,直想吐。 马车终于停下,顾婳再也忍不住要吐,赶紧用披风捂住嘴吐了个天昏地暗。 宫里的马车,她可不敢弄脏。 可是,披风也不能用了。 内侍见她抱着披风,白着一张脸颤悠悠的走出走下马车,一脸嫌弃。 “你这是怎么了?” 顾婳歉意赔笑:“我身体不适,刚才吐了。” 内侍蹙眉,捏着鼻子示意马车夫将她手上的披风拿走。 幸好,披风很厚,身上没有沾染一点污物。 “走吧。” 抬头看了一眼牌匾。 右掖门。 顾婳微蹙眉。 纵然没有进过皇宫,也看过市集上售卖的皇宫布局图,自然知道右掖门乃皇宫最前端宣德门边上的侧门。 而皇太后深居后宫深处的宝慈殿,若是没有安排步撵,双脚可能都要走断。 看来,皇太后是故意磋磨她的。 眼下,没有人会来帮她,唯有咬牙应对。 内侍捏着嗓子道:“姑娘快走,误了太后娘娘时辰,你可就走不出宫里了。” 顾婳只能跟着走。 这一走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顾婳双腿已经僵硬,凭着一股毅力拖着走。 喝过的两碗药已经全部呕吐,肚子空空,小腹钻心的痛又开始了。 顾婳觉得自己今天恐怕出不了这四方天了。 内侍将她领进宝慈殿,绕过两个大殿,来到后面观花水榭的假山处。 水榭四周飘着黄色幔帐,里面坐着三四位女子,传来阵阵说笑声。 顾婳听出来其中一人便是姜若曦。 “你且候着,小的去禀报。” 顾婳将身子掩入假山,恭敬的弯腰。 内侍去了两刻钟,都没有来叫她,顾婳抱着肚子很想蹲下来,小腹痛得浑身颤抖,额头冷汗直冒。 她死死咬着唇,强忍着保持清醒。 不能给慕君衍丢脸,她必须撑下去。 内侍终于走了过来,斜睨着她:“可懂规矩?” 顾婳努力微笑:“民女懂的。” “若是殿前失礼,可是要打十板子的。”内侍瞧见她的状态,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 “民女一定恪守规仪。” 顾婳努力直起身子。 踏进观花水榭,顾婳低着头,规矩的跪下行了个大礼。 “臣女叩见太后娘娘。” 半晌,等不到叫起,她只好继续趴在青石板地上,听着皇太后与姜若曦笑着闲聊,好似没有她这个人。 顾婳头晕脑胀,双腿都快失去知觉了,方听到一声:“抬起头来。” 顾婳听话的抬头,眼眸低垂,并不直视尊贵的太后。 “果然长了一张狐媚脸,文昌侯怎么教养出这么个女儿来?” 皇太后语气不善。 姜若曦看着顾婳眼色恶毒,脸上笑吟吟的:“她不过是姐夫儿媳带来的媵妾,本就以色侍人,长得狐媚也无可厚非。可若是见到男人就勾,那就罪该万死了。” 顾婳猛然抬眸:“回禀太后娘娘,臣女非媵妾。臣女随长姐入国公府学内务,雍国公因臣女的字肖似先夫人,便请臣女留在国公府誊抄先夫人文稿的。” 皇太后笑容一收:“哀家准你说话了吗?不懂规矩!” 姜若曦一脸委屈:“姑祖母,她还敢当众嘲笑若曦目不识丁,不通礼教呢。若曦自幼就是您亲自教导的,岂不是说姑祖母不通礼教吗?” 这就是胆敢阻碍她赐婚慕君衍的小妖精啊! 皇太后面露厉色:“简直胆大包天,来人,掌嘴五十!” 姜若曦得意的挺直腰杆。 看她病恹恹的样子,估计架不住几巴掌。 待晕死后丢进偏僻深井,说她出宫自己失足掉进去便处置干净了。 第86章 功亏一篑 顾婳瞬间绷直身子。 把心一横,语速极极快:“臣女常听坊间对太后娘娘称颂,对皇太后敬仰万分,可今日得见天颜,却与坊间传闻完全不一样。 太后娘娘不问青红皂白,就认定是臣女的错,臣女被打冤枉事小,臣女父亲的颜面和雍国公的颜面和世间的公正,太后娘娘也不顾了吗?” 皇太后早年扶持非亲生儿子的皇帝上位,把控朝政垂帘听政,后皇帝亲政,两人依旧暗中较劲,互夺实权,这是汴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文昌侯府在没落也曾经是文官之首。 雍国公乃五官之首。 皇太后可以因姜若曦惩治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娘,但,她不能不顾及对朝臣的影响。 皇太后挑眉,看向姜若曦:“原来还伶牙俐齿啊,难怪你争不过她。” 姜若曦委屈:“若曦是顾及皇家宗室颜面,岂能与市井商贾女子一般争口舌之快?” 顾婳重重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再抬头,额间红肿起一个大鼓包。 她顾不得这么多了。 五十巴掌会将她立刻给打晕在当场,随便捏造个借口,她便会再死一次。 “太后娘娘,当日臣女与县主发生争执事出有因。请太后娘娘容臣女说明,否则,臣女被冤枉打死事小,污了太后娘娘德容之名事大。” 皇太后看她一眼,再看看姜若曦,后者眼神躲闪。 “没有,就是那日曦儿不小心碰坏了她一枚玉簪……” 顾婳立刻打断她:“县主所说非实,那枚本是臣女转送给表嫂,谁知县主无缘无故夺过砸碎,臣女要求县主造价赔偿,县主拒绝,至今也未做出赔偿,当时在场的人皆可作证。” “你血口喷人!你这个贱人信口雌黄污蔑本县主!” 姜若曦气得跳起来,指着顾婳的鼻子就骂。 顾婳小腹实在痛得难以忍受,一手摁住小腹,一手撑在地面,用尽全力继续反驳。 “身为县主,得圣恩雨露教导,您出言粗鄙,在外败坏太后娘娘的名声,您对得起太后娘娘对您的悉心教导吗?” “你!” 姜若曦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 掌权多年的太后,她岂能不知轻重。 皇太后看着摇摇欲坠却要硬撑的少女,语气变得和缓下来:“倒是哀家错怪你了。快扶顾二姑娘起来,赐座。” 顾婳浑身的血气顿时一散,差点就直接趴倒在地。 宫女上前扶起她,她双脚发颤,头晕目眩,赶紧在宫女递过来的绣墩上坐下。 “祖姑母……” 姜若曦见皇太后这么容易就放过顾婳,急得跺脚。 皇太后瞪她一眼:“稍安勿躁。” “雍国公驾到。”内侍通传。 姜若曦大喜:“原来祖姑母早就……” 皇太后一记眼神阻断她的话,一点沉不住气。 再看那位看似娇弱的少女,城府极深,又有胆识,相比之下,倒是将她精心教导的姜若曦给比下去了。 她都有些担心姜若曦能不能把控住慕君衍。 顾婳抬眸,就看到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从对面游廊走进来。 没来由的心就安定下来,有他在,她应该能活。 两人对视一眼,未及眼神交流,姜若曦就雀跃的跳起来,奔了过来。 “姐夫,你来啦。” 慕君衍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手,飞快看了一眼顾婳。 见她脸上血色褪尽,衣襟都被汗浸湿了。 赤焰来报,说她晕死在马车里,他正想去看看就被圣上宣召入宫,刚聊了两刻钟,皇太后就派人宣召,说有要事相商。 圣上自然不会拦着,便让他过来。 他没想到,顾婳也被召入宫中。 看样子,她似乎扛不住了。 慕君衍收回目光,拱手行礼:“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快坐。”皇太后满脸慈祥。 慕君衍依旧立着,不卑不亢道:“微臣还有要事需与圣上呈禀,不知太后娘娘召见有何吩咐?” 皇太后习惯了他的态度,并不在意,笑道:“若曦说到你骁勇善战的事迹,我们都听得热血沸腾的,听闻你进宫了,就宣你过来给哀家讲讲。” 慕君衍蹙眉:“微臣与圣上谈的都是国之危机,军机大事,没有时间说与太后解闷。” 皇太后脸色尬住。 可偏偏不能发作。 “不知皇太后宣顾婳入宫是何事?” 皇太后微笑:“曦儿说起你儿媳有个妹子暂住国公府,将她夸成一朵花似的,哀家好奇得不行,就宣她入宫瞧瞧。” 慕君衍不想和她啰嗦:“顾婳今日在府中晕倒,毕竟是微臣儿媳的娘家妹妹,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微臣不好向文昌侯府交代。请太后娘娘准微臣带她回去。” 皇太后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自然,“哀家瞧着小丫头的脸色不好,正要吩咐人送她回去呢。” 慕君衍立刻就朝着顾婳大步走去。 顾婳激动得努力站起来,忽然,几声尖叫,噗通一声。 顾婳回头,却见姜若曦掉进了池塘里,正在奋力扑腾。 四周宫女慌做一团,到处找棍子想将人救起。 皇太后惊得站起来:“君衍,快救救曦儿,哀家这的人都不会水啊。” 慕君衍蹙眉。 顾婳猛然提裙冲了过去,看到深不见底的湖水,心里隐隐发憷。 每次见到水,她都下意识的回想死前的窒息恐惧感。 初秋已天凉,水更冷。 但若慕君衍下水救人就着了皇太后的道,不得不娶姜若曦了。 她的身子不值钱,若她救了姜若曦,皇太后必不好意思再为难她,同时替慕君衍解了围。 一次冒险,得到两方的愧疚,划得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等反应过来,“扑通”一声,顾婳已经直接跳了下去,很快就抓住了姜若曦的手。 慕君衍眸色一沉,纵身一跃,紧跟跳了下去。 姜若曦是被人推下来的,慌乱间胡乱抓住一只手,手忙脚乱的就朝人攀过去。 皇太后和岸上众人都愣住了。 “快来人,快点救人。”皇太后慌乱的叫着。 顾婳本就被冷得一哆嗦,瞬间就被溺水的人像八爪鱼似的缠住,腰间还被姜若曦乱踹的脚狠狠踹中,痛的她几乎失去知觉。 一下支撑不住,整个人往水里沉去,可最后一刻她还托住姜若曦的脚死命往上一推。 而这一推,反而将她往湖水深处推去。 会水的人赶来,手忙脚乱的抓住被推到水榭边的姜若曦,平静的湖面像是炸开了锅。 冰寒湖水从四面八方包围着顾婳,浑身彻骨冰寒,手脚僵硬动弹不得,耳中口中被灌满了湖水,无法呼吸。 不管身体还是感官,还是濒死的回忆,都让她已失去支撑的力量,四肢软软耷拉,徐徐下沉。 慕君衍水性娴熟,一个猛子起来,却发现湖面失去了顾婳的影子,心里莫名想被挖空,慌乱和愤怒充斥胸膛。 忽然间,看到前面不远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他赶紧奋力朝那边沉入水里,一眼看到了奋力挥动手臂的人儿。 顾婳就在意识全失的最后一刻,脑海里涌进两辈子卑微努力活下去的苦,好不容易重生了,她不甘就这样放弃了。 使劲咬破嘴唇,痛觉让她夺回一点神志,奋力将手伸向水面。 忽觉腰间被有力的臂弯揽住,很快头就冲出水面,顾不得被呛得奋力张开口呼吸。 冰冷的身躯被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慕君衍。 是他…… 慕君衍将人抱上岸,宫女递过来毛毯,欲接过他怀里的人,谁知他扯过毛毯将怀里的人一裹,翻转身子,轻拍她的背。 一口口水吐了出来,顾婳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再取干毯子来。”慕君衍沉声道。 此刻,没人敢为难,很快,宫女送来干的毛毯。 慕君衍迅速解开已经湿了的毛毯,扯过干毛毯再给她裹成粽子,不管皇太后的脸色,也不看被救起来的姜若曦,径直打横将人抱走。 皇太后呆怔片刻,再看看哭嘤嘤的姜若曦,长叹一口气。 “没用的东西!” 终是功亏一篑! 第87章 爷要成亲 众目睽睽之下,慕君衍抱着顾婳一路狂奔出宫上了自己的马车。 随行的赤羽他们已经知道发生的事情,让人回府先报信,赤羽则亲自驾驶马车,马车又快又平稳的往国公府驶去。 马车上常备一两套干净的袍子和被褥毛毯,以备慕君衍不时之需。 慕君衍将裹着的毛毯剥开,再伸手去脱她的衣裙。 顾婳已经清醒,看着他有点粗鲁的动作,感觉到他似乎强压着怒火。 虽然羞涩,可她不敢反抗,自己也没有力气。 只能任由他将自己衣裙脱光,再被套上男人的袍子,用腰带裹粽子似的裹上,最后再裹上一条毛毯。 手被裹住,动弹不得,最后被人打横抱着,放在大腿上,被温暖的怀抱拥住。 原本冰冷的身子渐渐地回暖,小心翼翼的用眼睛怯怯的看着发怒的男人。 慕君衍剑眉紧拧,沉声呵斥:“不想活了?” 顾婳抿了抿嘴,小声咳咳两声,细声细气道:“妾会水,再说了,爷不是在吗?” 慕君衍火气更盛:“还嘴硬!若我晚了一步呢?若你再也上不来呢?” 被男人在耳朵边吼,顾婳觉得自己又开始昏昏沉沉,浑身发烫。 她娇娇弱弱的窝进他怀里,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喃喃哀求:“爷不要骂妾了,妾只想着不能让爷下水,否则,爷就只能娶她了。” 慕君衍一怔,低头看她。 她下水救人是为了不让他中了皇太后的圈套? 她怎么这么傻! 他怎么可能中圈套? 少女脸颊绯红,眼睫孱颤,小小的身子一直发抖。 心头一揪。 顾婳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嘟囔:“肚子好痛……” 瞧着可怜巴巴的人儿,慕君衍满肚子怒火越烧越旺,真想痛骂她一顿。 他也搞不清究竟自己为什么这么生她的气。 明明是他先利用她,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 明明是她用纤弱的身子帮他挡桃花。 怀里的人儿冻得樱唇发紫,双腮越发红得像烧红的洛铁,人软软的毫无生气。 他竟拿她没有办法。 回到雍国公府,慕君衍抱着她一路往雅韵阁奔去。 早有人通知府里,冬花她们和沈漓早就准备好了。 周芝兰带着两个侍女也一起帮忙。 等人一到,扎针、灌药、泡浴,几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孙府医也赶过来了。 慕君衍坐在院子的银杏树下一言不发。 很快,孙府医走了出来。 慕君衍站起来,语调平静:“如何?” “回主君,顾姑娘生命无虞了,待烧退便可慢慢的好起来,只是……” “只是什么?”慕君衍压着莫名的情绪。 孙府医叹口气:“沈漓之前就查出顾姑娘的癸水异常,因调养的时间太短,今日恰逢癸水突然来了,极寒体质导致腹痛难忍。入宫前,沈漓给她喝了药,带了厚的披风,本来可以抵挡一阵子。 可刚才把脉发现,她腹中没有药物,估计是呕吐掉了。给她带了止痛药,她也没吃。再加上落水入了寒气,伤了身子,入喉恐怕难有孕了。” 慕君衍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盯着木格窗,隐约可见幔帐内沉睡的身影。 “用最好的药,调好她的身子。” 孙府医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慕君衍声音急促却透着寒意。 “顾姑娘的身子乃药物所致,很小的时候就被催熟的药和止孕的药折磨,这两种药又是相克的,导致身子底子极差。若之后再喝避子汤……” “那个不用喝了,尽力治好她。”慕君衍迅速打断他。 小丫头已经够苦了,若一辈子再不能生育,她不知道受不受得了这个打击。 孙府医应着转身去配药煎药了。 慕君衍背剪双手,直直的看向屋内,浓眉不虞,眼底压着怒火。 周醇宇走过来,看他半晌,察觉气氛不对,便不敢开口,静静的立在一边。 好一会儿,慕君衍淡淡问:“如何?” 周醇宇赶紧上前,低声道:“三老爷和三夫人见是瞿府嫡出三小姐高兴得不行,今早就安排媒人上门提亲,瞿府已经应下,很快就可以过六礼了。” “嗯。备上八台聘礼送过去。” “是。” 周醇宇见他没有别的吩咐了,告退准备转身,却听到慕君衍再开口。 “准备办喜事吧。” “给三老爷家办?”周醇宇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慕君衍眼神凉凉:“爷准备娶亲。” 周醇宇:“……!” 好半晌,脑瓜子才转过来,欣喜点头:“啊……啊、好好好。” “这么高兴作甚?又不是你娶亲。” 慕君衍眼神犀利,不怒自威。 周醇宇立刻收笑,续而又控制不住咧嘴,也不怕他生气,笑呵呵道:“小的替主君欢喜,主君终于愿意娶……” 慕君衍蹙眉:“不过是纳个妾。” 却耐着性子解释:“并非我想娶,而众目睽睽之下,救她上岸已有了肌肤之亲。身为男人,不该让女人辱了名节。再说了,母亲很喜欢她,有人陪伴母亲,我也放心些。” 解释就是掩饰。 周醇宇好想呵呵回去。 今天宫里发生的事,他近身服侍的都知道。 以前就常有女子借故落水,好造成肌肤之亲得个名分,可这位女人勿进的爷向来视若无睹。 今儿他倒心软了,放着县主不理,当众救了顾婳,还说不是动了心。 当然,顾婳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做正室,但得了名分,也名正言顺了。 而且,也能挡一挡外面那些烂桃花。 主君有了宠妾,正经人家贵女谁还会惦记嫁进来? 更不要说姜家了。 顾婳昏睡了整整三天。 待醒过来时,周遭好像全变了。 “姑娘醒啦。” 冬花坐在床榻边,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人,见她睫羽颤颤,立刻欢快的叫了声。 门外进来一串人。 顾婳懵懵的看着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 冬青带着新来的侍女服侍她起身,冬花就奔出去找沈漓。 不一会儿,周芷兰和沈漓一起到了。 又是汤药,又是药浴,折腾了好一阵子,顾婳才穿戴妥帖,又被众人塞回被子。 没等她说话,好消化的美味膳食端了上来。 周芷兰索性爬上床,在她里侧盘腿看着冬青喂她吃。 顾婳被周芷兰笑眯眯的样子盯得发毛。 “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发生大事了。”周芷兰收了笑,认真点头。 顾婳咽下冬青送来的一勺子燕窝羹:“什么事?” “雍国公府要办喜事了。” 顾婳一怔,一把抓住她:“怎么?皇太后还是赐婚了?” “嗯,赐婚了。”周芷兰郑重点头。 顾婳心里咯噔一下。 舍了命都没替慕君衍挡桃花。 这辈子真的与上辈子不同,姜若曦竟要成为慕君衍的正妻了吗? 那她该怎么办? 第88章 提亲下聘 周芷兰瞪她一眼:“你这个大傻瓜,太后身边还需要你去救人?” 顾婳低声道:“再来一次,我也要跳。” 周芷兰怒其不争,在她脑门上一拍:“好啦,这两天府里会忙死,你就好好的修养,将身体养得棒棒的,精神头给养得足足的,等着好日吧。” 顾婳没明白她能等着什么好日子,挡不住姜若曦,她哪有好日子? 呆呆的看着周芷兰大步流星的走了。 她虽不是裴姨娘亲生,可自幼在她身边长大。 裴姨娘就是个满心算计、凡事要以物易物的交换的思维模式。 她和慕君衍相处的这段时间并不长,但她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打动他,自己最多是男人床上的玩意。 她很清楚,床第间讨好男人并非长久之计。 今日,她跳湖救人,助他躲避了太后想要塞姜家女的阴谋,也让他多一分愧疚而替自己多挣一注筹码。 人啊,想得到什么,必须要付出同等代价。 只是,她有点想不明白,她舍了命去救姜若曦,慕君衍却还要呵斥她。 感觉到他好像非常生气。 她心底微动。 难道,他在意她? 所以是因她自己不爱惜自己而生气? 可惜,她差点舍了命也终究是没成功。 姜若曦那样的性子嫁进来,定会比顾宛如还要跋扈。 待慕君衍出征,姜若曦身为国公府的正经当家主母,定不能容她了。 顾婳懊恼极了,腹中刺痛再度传来,抱着肚子蜷缩起来。 冬花一进来就见到她这幅模样唬了一跳,“天啊,姑娘,您又疼了吗?” 顾婳抬起头,艰难的笑笑:“也没这么疼。” 比昨天好多了,昨天她感觉自己要死了。 “看您脸都白了,慕六郎还非要见您,奴婢这就去回了他,再去催下沈姑娘的药。” 冬花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顾婳一把抓住她:“慕六郎为何见我?” “不知道啊,好像有人欺负他似的,硬是站在院门口一个多时辰了,谁劝都不听。主君又不在,别人又不好赶他走。” 顾婳沉默一瞬:“你去看下药好了没。” 因为慕枫,慕君衍误会她还生气了,她最好不好招惹。 “哎,好的。” 冬花小心给她掖好被子,赶紧跑去了。 不一会儿,沈漓挎着小药包进来,冬花端着药碗。 喝了沈漓的药,顾婳觉得好多了,沈漓给她扎完针,时间过去大半个时辰。 沈漓皱眉盯着她欲言又止。 “我要死了吗?”顾婳紧张的看着她。 沈漓白她一眼:“呸,死什么死,有我在,你别想死!” 顾婳拍拍胸脯:“那就好,我最怕死了。” 沈漓拧眉:“女人不能生育,比死了还惨。” “不能生育?” 顾婳惊讶的张了张嘴,续而了然一笑:“我早就知道了。” 猜也能猜到。 沈漓狠狠瞪她一眼:“不行,我一定让你怀上娃。” 顾婳:“……” 她有没有娃真的不重要哎。 沈漓气呼呼的走了,回了点精神的顾婳才想起慕枫:“慕六郎走了吧?” 冬花摇头:“刚才门房还让人来问姑娘能不能见。” “国公爷还没回吗?” 冬花摇头。 “那……就去见见吧。” 一直这样站在大门口也不是事,被慕君衍知道了,还不知怎么发火呢。 她现在可害怕慕君衍生气了。 顾婳坐在铺得厚厚毛毯的椅子中,身上也盖着毛毯,慕枫见到她时吓了一跳。 急吼吼的问:“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无碍。不知道慕六郎见我何事?”顾婳有气无力的问。 慕枫用红红的眼睛瞪着她。 好像她是负心妇。 顾婳被他瞪得发毛,硬着头皮开口:“六郎,你我不便见面的,只是你如此执意见我,应该有要事吧?” 慕枫见她态度疏离,满眼委屈和难过,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她。 “顾婳,我心悦你,只要你一句话,我绝不会娶瞿府小姐的。” 咳咳咳咳。 顾婳被口水呛到,咳得一张脸都涨红了。 这孩子是误会了什么吗? 冬花赶紧给她喝口茶,缓和下来后,顾婳挺直腰背,正色看向少年。 “慕六郎,我与您仅有一面之缘,您就来和说我心悦我?这也太草率了吧?” 慕枫急忙摇头:“你我虽只见了一面,可这些天我脑子里满满都是你。我看过小话本,也问过娶过妻的哥哥们,他们说这就是心悦。” 顾婳头痛。 勉强笑笑:“你不了解我,只看到我的皮囊,你怎知我不是心黑烂肝的女人?” 慕枫大急:“你怎么能如此说自己?” 顾婳打断他,干脆道:“我终生不可能有孕,慕家不可能接受我这样的女子为正妻。” 慕枫怔愣,满脸不信。 顾婳忽然笑了:“何况,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小孩子。” 回到雅韵阁,顾婳回想起少年的模样,心里酸酸的。 若她是顾府嫡女,也会有机会与优秀少年郎相交吧? 也有机会堂堂正正的嫁为人妻。 可,她没有如果。 冬花帮顾婳梳头,见她一脸惆怅,忍不住道:“听闻瞿府小姐是主君出面牵线说的亲。” 顾婳闻言扭头:“你说国公爷给慕六郎说的亲?” “嗯。听说慕六郎和三老爷大吵了一架,还被打了几板子。” 顾婳讶然, 难怪刚才看到慕枫一脸没落离去的时候,腿脚有点不灵便,一拐一拐的。 顾婳托着腮帮:“是我害了他?” 冬花和冬青对视一眼。 “是他一厢情愿,和姑娘没有关系。”冬青轻声道。 顾婳很快就将慕枫抛到脑后,她得抓紧时间处理裴姨娘和顾宛如的事情。 “冬花,你晚上悄悄去找金葵……” “好。” 顾婳不知道,此刻,慕君衍如天神般忽然降临顾家,吓得顾家一群人忐忑不安。 顾渊和王氏看着院外放着十八台大红木箱,面面相觑。 周醇宇笑道:“顾侯爷、顾夫人,这是十八台聘礼,请二位看看满不满意?” 顾渊满脸懵,脑瓜子搜索一圈,没发现他哪个女儿适合婚配。 “国公爷这是欲聘哪位?” “这是我们国公爷要娶顾家二姑娘的聘礼。” 顾渊和王氏齐齐错愕。 这……他们要如何称呼慕君衍? 亲家公还是女婿啊? 可,雍国公求娶啊,这么好的事情顾渊绝对不能拒绝,刚想开口…… “不可!”站在一旁的裴姨娘尖叫起来。 顾渊不满的瞪她一眼:“放肆!” 裴姨娘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慌忙跑到中间跪下:“国公爷,顾婳出身卑贱,不堪……” 慕君衍脸色一沉,阴森森道:“文昌侯府竟如此没有规矩吗?” 顾渊厉声喝道:“裴氏,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还不退下!” 裴姨娘不甘心,可又不敢再说话,只好退到一边。 顾渊满脸堆笑:“贱妾是为了国公爷着想,贱妾出身商贾,婳儿实在配不上国公爷。” 慕君衍淡淡道:“我有克妻恶名,只能委屈顾婳为贵妾。只要二老同意,后日就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王氏蹙眉:“这么仓促?就算为妾,也是婳儿第一次嫁人。” “妾?” 裴姨娘又忍不住开口,对上慕君衍凌厉的目光,吓得她赶紧缩回去。 原来是妾啊。 裴姨娘脸上的焦虑顿扫,看着王氏有些不快的脸,不由偷偷笑了起来。 正房夫人又如何,你的女儿还是妾。 待她女儿掌权后,小小妾室,寻个理由发卖了便是。 第89章 贵妾,你可愿意? “虽不得已委屈顾婳为贵妾,但我会按正妻规仪娶她。” 慕君衍的话让王氏脸色好了些。 毕竟雍国公门第太高了,顾府庶出的女儿的确没法做他的正妻。 顾渊大喜:“那我们两家就亲上加亲了。” 送走慕君衍,顾家炸了锅,都没想到顾府最不起眼的二姑娘竟然一跃上枝头,野鸡变凤凰了。 顾渊欣喜若狂:“没想到我两个女儿都嫁进了雍国公府,更没想到婳儿这么出息,竟让雍国公看上了!” 裴姨娘冷哼:“不过是以色侍人的玩意,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裴氏!” 王氏忍无可忍,怒斥:“你是不是她亲生的娘,怎么说话如此难听恶毒!雍国公说了,以正妻规格娶她为贵妾,她有体面的!” 裴姨娘皮笑肉不笑:“正因为妾是她亲娘,才知道她几斤几两。她自感下贱就罢了,可别碍着大姑娘少夫人的事就行。” 王氏听她说到自己女儿,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裴姨娘平日里嚣张跋扈,从来不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却奇怪的总是将亲生女儿送到嫡出小姐的脚下去踩。 但牵扯自己的掌上明珠,王氏也没再说什么。 想到顾婳那个可怜的孩子,王氏心里软了几分,吩咐道:“裴氏,你按府里嫡小姐出嫁的份例给顾婳准备嫁妆吧。” 裴姨娘怪叫:“她是庶出,岂配与嫡小姐一样的嫁妆?” 王氏完全不能理解裴姨娘为何对顾婳这么狠心。 她扭头看向顾渊:“侯爷,顾婳是嫁给雍国公啊。您看雍国公是按正妻下的聘礼。若我们不给相当的嫁妆,万一雍国公误会我们不给他面子怎么办?没理由儿子娶妻的聘礼,比父亲娶妻的聘礼少吧?” 顾渊本同意裴姨娘的意见,一个庶出女儿嫁人为妾,没必要花太多银子。 可听到王氏的话深以为然:“还是夫人想得周到。裴氏,比对如儿嫁妆给婳儿准备,不得少一样。” 裴姨娘翻个白眼。 她如儿带了十里红妆嫁给慕安,几乎用掉她自己的大半嫁妆。 王氏竟然想让她给小贱人也得这么多,想得真美。 裴姨娘耷拉脸,一摊手:“侯爷,您看看家中账本,根本拿不出这么多嫁妆啊。要不请夫人拿出自己的嫁妆贴补下?大姑娘出嫁,一大半嫁妆都是我的嫁妆贴补的。” 裴姨娘得意,王氏就是没有多少嫁妆,侯爷才娶的她。 没银子的人,没有说话权。 王氏气得脸色铁青。 可偏偏说到银子,她就气短。 “我身为嫡母,自然要给姑娘添妆的。” 顾渊顾及颜面,瞪一眼裴姨娘:“裴氏,你若是配不足的嫁妆给婳儿,就把你嫁妆中的铺子全部给婳儿。” 裴姨娘气得要吐血。 她的嫁妆铺子不是养着顾家吗? 要不然,王氏还能稳坐侯夫人? 顾婳不知道顾府已经闹翻了天,更不知道雍国公里每个人都在忙碌些什么。 只觉得满府四处开始挂红绸和红灯笼,喜气洋洋的。 看这阵仗可不就是娶正妻了吗? 顾婳心情有些黯然。 夜深人静,金葵悄悄来了。 “二姑娘,大姑娘和姑爷明日约了入内内侍省都都知的干儿子在怡春院会面。” 顾婳顿时来了精神,他们会面的时辰与上一模一样。 “他们带谁去服侍?” “就奴婢和碧玉两人。” 碧玉! 他们竟然选了碧玉。 碧玉自幼服侍慕安,对他掏心掏肺忠心耿耿,他们居然将她送给那个变态当玩物? 不过,这才像他们。 顾婳又兴奋又焦虑。 兴奋是因为顾宛如和慕安为了冬季军需的事情重归于好,并开始行动了。只要他们动,她就有机会釜底抽薪。 焦虑的是不知道银枝肯不肯将实情说出来,她能不能与母亲相认。 顾婳一整日见不到慕君衍,想找人去找赤焰,又不敢乱动,怕惹人烦。 眼看他就要娶妻了,以后一定不会那样帮她了。 夜深人静,顾婳辗转难眠。 忽然,一抹黑影挡住月光透过木窗落在屋内的碎光,顾婳吓得差点喊出来。 待来人靠近,闻到熟悉的清冽味道。 是慕君衍。 他从来没有踏足过雅韵阁,何况现在是深夜。 顾婳赶紧眯上眼睛假装熟睡。 从宫里回来后就没见到他,她正心神不宁,摸不透自己在他心目中有几分位置。 当人立在她床前时,顾婳有种想要试探的心思。 男人立在床边好半晌,顾婳感受到强大的威压,不由自主的身子微动。 慕君衍亦是鬼使神差。 竟生出冲动娶她为妾,又为了让她得到更多的体面,亲自去顾府提亲下聘。 他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忙完回到府里,已经夜深,可他竟忍不住过来看看她是否好些。 他下令不准让她知道正准备办纳妾婚宴,是因他有些后悔。 万一是他一厢情愿呢? 岂不是害了小姑娘? 慕君衍缓缓坐在床榻边,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弄得她痒痒的,顾婳实在忍不住动了动,轻声道:“冬花,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慕君衍的手停在半空,诧异的看着她。 少女依旧眯着眼睛,喉咙上下咽口水,看似真的渴了。 慕君衍借着月光看到茶几上用小炭炉温着的茶壶,倒了一杯递到她嘴边。 顾婳半撑起身子,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的喝着。 慕君衍看着她鬓边落发滑进杯中,自然的伸手撩起挽过她的耳廓。 指腹的触碰让她再也装不下去了,惊愕的抬头:“国公爷,您怎么来了?” “喝完。”慕君衍语气平静。 顾婳伸手去接茶杯,那只手握着拿不动,她只好低头继续将杯中茶喝完。 “还渴吗?” “不渴了。”少女声音像细弱蚊哼。 慕君衍放下茶杯,在床榻边坐下,借着月光盯着她。 是不是该问她一声? 若她夺回嫡女身份,完全可以嫁到一户好人家为正妻。 可她若是成了自己的妾,恐怕没几家人再敢娶她,哪怕是妾。 他有些后悔自己冲动的决定了。 顾婳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坦然躺下睡觉,还是该做点什么? 讨好他? 这种心境下她做不到。 “你……” “国……”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黑夜中静静对视一瞬。 慕君衍开口:“你有什么要说的?” 顾婳咽了咽唾沫,鼓起勇气细声细气问:“是皇太后赐婚了吗?” 慕君衍挑眉:“你害怕吗?” 害怕? 有点。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顾婳已经能接受任何变故了。 只要勇敢去试,条条大路通汴京,总有一条路是她可以走的。 “不怕。国公爷有了正妻,身边有人照顾,挺好的。” 慕君衍摩擦指腹,看着月光落在少女清澈的目光中,斟酌道:“若是娶你为贵妾呢?你可愿意?” 顾婳一脸惊愕。 第90章 密谋 暗夜中,少女半天没说话。 慕君衍心里咯噔一下。 看样子,她不愿意。 从这次她跳水救人的事上看,顾婳平日里看着温吞软绵,像只猫一样,动不动就被吓到。但实际上,她骨子里是个倔强的。 想来也是,调换人生被逼到绝境之仇,一般人都咽不下。 她还未归回正道,无人依仗,唯有舍弃清白名声,甚至用命去博。 他摸了摸衣袖中的赐婚圣旨,还有一封他亲笔写的休书。 赐婚圣旨是他向圣上求来的,不能娶她为正妻,但尽他所能给予该有的尊贵。 圣上赐婚的贵妾,身份比一般正妻还要尊贵,一般人都动不了她。 至于休书……若有一日,他战死沙场,这封休书还她自由。 顾婳心里非常复杂。 姜若曦要成为他的正妻,而他竟要纳她为贵妾? 他想坐拥齐人之福吗? 这不像她认识的慕君衍。 顾婳心里微寒。 她本来以为他是个至纯至善的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他也畏惧权势,哪怕是不喜,也不能拒绝赐婚。 顾婳笑自己痴心妄想,还自作多情的想在他死前尽可能对他好,还他对自己帮助的恩情。 她低下头,柔声道:“国公爷看得起妾,是妾的福分,妾自然愿意。” 现在还需要他的力量。 暗夜中,慕君衍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听出她的情绪变了。 不像先前那样透着软糯,现在多了几分疏离。 慕君衍站起来:“你好好调养身子,此事再议。” 顾婳看着大步走出房门的高大背影,心底莫名漏了一个透风的洞。 翌日。 冬青和冬花替她梳妆的时候,欲言又止。 顾婳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姑娘昨晚没睡好?眼圈都黑了。” “啊?”顾婳凑近铜镜,果然,好似一对食铁兽的眼睛。 一位侍女撩起帘子,对顾婳福了福:“姑娘,赤焰求见。” 顾婳大喜:“快请……,让他在西暖阁等我下。” 顾婳见到赤焰,急奔过去:“如何?” 赤焰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落款是银枝,还摁了手印。 顾家激动接过,细细看去,越看越愤怒,双手颤抖,眸噙泪花。 银枝将裴姨娘所做的勾当托盘而出。 “姑娘打算怎么做?” 顾婳将供词收好:“今日就回府。” 赤焰抱拳:“在下需要禀报主君。” 顾婳看他一眼,人家是慕君衍的人,自然要事事禀报。 “好。我下午回府。” “是。” “赤焰侍卫。”顾婳想起金葵的话,提起裙子追了上去。 赤焰站住:“姑娘有何吩咐?” “我、我今晚需要几个人手处理点事情,不知是否可以帮安排?” “好。在下安排。” 顾婳想问不用慕君衍同意吗?见他并没说什么,就咽了下去。 能不烦他尽量不烦他。 她也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顾婳心急如焚的等到晌午,午饭都没吃多少,赤焰终于出现了。 “姑娘,主君说这三日您都不能出门。” “为什么?”顾婳急了。 她多想马上揭穿裴姨娘的丑恶嘴脸,早一点认回母亲。 嫡女身份她已经不在乎了,人之贵贱不在于身份,而在于自身。 纵然她恢复嫡女身份,却也没了清白,很有可能成为人家的妾室。 贵妾? 顾婳一愣。 万一母亲知道自己亲生儿女成了贵妾,而裴姨娘的女儿是尊贵的国公府少夫人,母亲会不会觉得丢脸? 她忽然失去了信心,害怕见到母亲知道真相后,并不像她想象那样开心。 赤焰微微抬眸,飞快看她一眼。 少女绯红眼角,伤心欲绝,让人瞧着不由心软。 一向说话硬朗的赤焰竟有些不知所措,努力将声音放软:“主君是、是为了姑娘好。” 顾婳回神,神色黯淡,轻轻嗯了声:“我遵命就是。” “今晚给姑娘安排四位身手好的人,可够?” 顾婳打起精神:“嗯,够了。我需要和他们交代一二。” “姑娘吩咐在下就好。由在下去做。” 顾婳想了想,这样也好,她若亲自去,万一坏了事反而打草惊蛇。 …… 平安王府。 姜家这两日一直笼罩着阴霾。 姜若曦哭了整整一天一夜。 她心里非常不好受。 慕君衍竟敢抗皇太后懿旨拒绝娶她,还转身求了皇帝的赐婚圣旨。 如今就连皇太后都不能强硬逼慕君衍了,否则就是与圣上对着干了。 姜若曦被拒婚,又羞又怒。 可他父王说这桩婚事不成也得成。 毕竟,拿下慕君衍,就有筹码与皇帝抗衡,要不然,姜氏一族都要被吃没了。 “哭没有用。”平安王沉着脸。 坐在一旁的世子劝道:“妹妹,你要学会面对了,父兄护不了你一辈子。” 姜若曦闻言抹了眼泪,想了想。 慕君衍虽然对姐姐也没有表示太热烈,可姐姐嫁过去后得到他的尊重,坊间都知道他们夫妻伉俪情深。 自己长得比姐姐还要美几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有哪一点比姐姐差。 慕君衍能接受病入膏肓的姐姐,怎么可能接受不了她? 那问题只能出在小狐狸精身上。 若……没有顾婳呢? 姜若曦自幼丧母,姐姐早亡,唯有一位世子哥哥,父王也没时间管她,整个王府也没人敢管她,加上皇太后亲自教导她两年,身份愈发尊贵,也养成自信跋扈,唯我独尊的性格。 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念头一起,便有了决断。 不过是没落的侯府庶女,动了就动了,她就不信事发之后,慕君承还能把她如何。 到时候没了顾婳这个障碍,慕君衍用什么理由抗旨? 姜若曦抹掉眼泪:“父王,我有办法解决。” 平安王看她一眼:“好,这才是我的女儿。事情做干净些,别牵扯你祖姑母。” “女儿知道。” 姜若曦对哥哥道:“慕安不是说今晚在怡春院设宴也请了哥哥吗?你让他叫顾宛如想办法将顾婳带上,否则,她休想见到内内侍省都都知的干儿子。” 平安王世子挑眉,“你想让哥哥替你拿下慕君衍的小妾?” “这种贱人岂能脏了哥哥?”姜若曦冷笑,“贱人自然要配贱人。” 平安王世子哈哈一笑:“行。慕安那个蠢货,也只能靠本世子,否则,他怎能见到内内侍省都都知的干儿子。” 姜若曦这才放心。 她目露凶光:“哥哥,上次那人不是说顾宛如有把柄在他手上吗?可以逼他们将裴家的冬装储备搞到手吗?正好今晚顾宛如和顾婳都在,可以让他动手了。也不用伤她们两性命,掳走两三天,将消息放出来,让汴京都知道顾家两位女娘被掳走。再寻个人多的时候,当众剥了她衣服丢大街上。将顾宛如的罪证多些几份,一起丢出来,此事也能与我们王府撇清干系。” 这是要将顾宛如和顾婳姐妹的名声都毁了啊。 平安王世子挑眉:“没想到我的小妹妹也变得心狠手辣了啊。” 姜若曦冷冷道:“他不仁我不义。就算最后我嫁不成慕君衍,谁也别想得到他!” “顾宛如就不用掳走吧?毕竟慕安是个好棋子,不是他,慕君衍的信息怎能轻易落在我们手中?这次冬装军需也需要慕君衍点头呢。” 姜若曦白他一眼:“哥哥,你这是妇人之仁。掳走两姐妹,我们王府才能撇干净,与她们有仇的不是我,是那个人。再说了,慕安是慕君衍的养子,以后连他我都要赶出国公府。我才不想要这么笨的大儿子。” 见哥哥对她竖起大拇指,姜若曦这两天的气闷方缓解了些。 其实,知道慕君衍拒婚,转身又求了圣上赐婚后,她就想动手了。 可就是没看到顾婳出国公府。 又不想亲自涉嫌,毕竟,慕君衍不好惹。 第91章 劫持 “长姐,你怎么来了?” 顾婳诧异。 顾宛如忽然出现在雅韵阁。 顾宛如亲热的拉住她的手:“姐姐看你整天在府里闷得慌,今晚姐姐出去赴宴,特意来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顾婳不动声色:“姐姐今晚赴谁的宴?” 顾宛如哪里敢说在场的有姜家世子和慕安,她肯定不会去。 “是裴姨娘的大侄女,你们是正经亲戚,却没见过,所以,我就想你们也熟络下。” 顾婳哦了一声。 用钱佩琴做借口? 今晚这个鸿门宴有谁参加,她清楚得很。 除了慕安夫妇外,还有一位就是平安王府的世子爷。 哦,对,慕安,姜世子和那个畜生皆有龙阳之好,他们最近共同迷上了怡春院新来的嬖人。 三人经常鬼混到彻夜不归。 上一世,她被带去时,并没见到传闻中惊艳汴京豪门的嬖人。 “冬花准备下,随我出……” 顾宛如忙道:“不必带人了,我带了金葵和碧玉,人多了马车坐不下。” 顾宛如不会蠢到将碧玉和自己都送给哪位变态吧? 她不怕慕君衍找她算账? “好。”顾婳乖顺的应着。 她是不怕的。 赤焰已暗暗安排人埋伏在怡春院,准备找机会救下碧玉。 倒是很想看看顾宛如想要搞什么鬼。 “姑娘,奴婢得跟着您去。”冬花担心的拉住她。 “没事的,我跟姐姐出去能有什么事?安心。”顾婳拍拍她的手。 “好了,快走吧,免得让人等急了。”顾宛如拉着顾婳就走。 顾宛如不敢用国公府的马车,而是用了自己的和顾家陪嫁来的马车夫。 四人上了马车,顾宛如紧抿着嘴,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姜世子忽然差人来要她一定要带顾婳去是何意。 郎君说定是因顾婳挡了姜若曦的路,姜世子要办她。 夫妻两一合计,公爹肯定不会为了小小妾室与姜世子为难。但对他们来说,见到入内内侍省都都知的干儿子更重要,两人便顾不上慕君衍生气了。 雅韵阁二楼雅间。 慕安、姜世子与一位锦衣公子斜靠着大迎枕,一人怀里抱着位美人儿,一边喝酒,一边嬉笑聊天。 对面一位美艳男子正低头弹着古琴。 男子年若十八九,眉目舒朗,姿容秀美。 穿一袭雪白宽袍,毫不顾忌的袒露旖旎风光,十指如蝶翻飞,琴音绕梁悦耳。 他脸上带着病态阴郁的白,更显得有一种别样的动人。 “今晚,给你多送一位美人儿,让你双美入怀。” 锦衣公子一手摸着怀中美人大腿:“谁能让姜世子如此郑重其事的送我啊?” 姜世子看一眼慕安:“慕安忍痛割爱,亲手将他那位还未许人家的妻妹送给你啊。一会她与慕安夫人一同前来,慕安的这位妻妹生得千娇百媚,玲珑有致,怡春院里都找不出比她美的来。” 锦衣公子笑道:“慕安,你是真舍得……” 嘭! 琴弦断了。 两人齐齐抬头。 弹琴的嬖人站起来,娇柔道:“三位爷,奴去换把琴。” “不必了,爷更喜欢看你跳舞。”锦衣公子一脸猥琐。 嬖人嫣然一笑:“那奴去换舞衣来。” “不必,不穿跳舞更迷人。” 三人对视一眼,顿时爆发狂笑。 嬖人也不脑,千娇百媚的掩唇轻笑:“奴刚制了一套雪芙纱的广袖舞袍,朦胧的美岂不更有趣?” 锦衣公子微眯色眸:“哎,妙,妙,快去换来。” 嬖人飘然转身,刚出门,脸色顿寒。 疾步奔下楼,一边拢好白袍,一边钻进楼梯下的暗巷,在里面拐了几个弯,推开扇暗门。 里面坐着几名彪形大汉。 几人见他进来,立刻站起来恭敬行礼:“少主。” 男子寒着脸:“计划有变,不必等到他们商谈后再抓人。你们马上出发,在来的路上劫人。记住,只劫持顾家大娘子顾宛如,她是雍国公府的少夫人。另外一位……其他女子不要动,绑了丢在一边,免得目标太大。” “现在就去?时间很紧啊,万一来不及怎么办?打草惊蛇,以后想再抓就难了。” 为首的大汉拧着眉。 男人脸色一沉:“必须劫住!否则,你们全部不用回去了!” “是,我们马上去。” 看着他们离去,男子松了口气。 独自怔愣了好一会。 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 他本想偷偷带着顾婳逃走的前一天,被裴姨娘派人推下山崖。 所幸被人救下,捡回一条命,但几乎全身骨断,足足养了一年,才能行走。 但他身体脆弱加上饥寒交迫,几次都差点活不成了,后在南疆遇到干爹,为了复仇,他毅然成了干爹手中利刃。 他赶回京城,查到顾宛如竟然嫁给慕安,成了尊贵的雍国公府的少夫人。 而他想极力保护的婳妹妹,却被顾宛如和裴姨娘逼进了国公府。 如今他已不是婳妹妹眼中温婉如玉,很会读书的纪哥哥了。 他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意,自己的性命都未必能保全,暂时不能带她走,保护她。 很快,他查到慕安常与姜世子混在一起,并想通过他做军需生意。 让人告诉姜世子,手中有顾宛如和慕安卖官的罪证,可以借此要挟他们大出血,并助姜世子将裴家所有为军需准备的储藏全部夺过来。 他不仅要除掉差点害死他的顾宛如,还要将欺辱顾婳的顾家人和裴家人全部铲除! 到时候,他会如那天对她做出的许诺,会带她远走高飞。 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弥补自己对她的私信和愧疚。 到时,他纪玄谕定将心爱的婳妹妹捧在手心里,让她过上最甜美,最幸福的生活。 他为了更接近慕安,不惜亲自化身怡春院的嬖人,成了姜世子的男宠。 没想到姜世子忽然通知他的人在宴席过后劫持顾宛如和随她来的女子,要毁掉她们的清白。 纪玄谕应允做这桩买卖,但他万万没想到随顾宛如来的竟然是顾婳。 …… 天色已晚。 路上行人稀少。 顾宛如小产后没有好好养,一直血流不止,吩咐车夫要慢点,稳点。 免得一颠簸,血流太多,身上的味道腥臭难闻,让姜世子和贵人不悦就麻烦了。 她看了一眼不知在想啥的顾婳,又看看眼睛长到脑瓜定的碧玉。 本来还有些害怕的,可一想到这两个眼中钉可以再一夜之间全部拔掉,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马车在街道慢慢行驶极满,悠悠的驶进一处僻静的窄巷。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人,为首的人飞快的朝着马脖子就是一刀。 下手犀利,马都来不及嘶鸣就倒在血泊之中。 连带马车倾倒,车里的传来阵阵女子尖叫的声音。 第92章 替身 车内四个女子全都滚向一个角落。 金葵力气稍大,一手死死抓住车辕,一手扯住顾婳。 顾婳借力稳住身子。 碧玉则被顾宛如死死压住。 马车整个倾斜,她们四个一时间也爬不起来。 马车夫也被抛了出去,爬起来抓起马鞭冲了上来,慌得声音发颤:“哪、哪来的泼皮,胆敢杀了雍国公府的马?” 可他定了神一看,是四五个蒙面彪形大汉,吓得脸都白了。 这根本不是泼皮无赖,这是打劫啊! 他刚想叫喊,为首大汉挥刀,车夫脖间喷血,还没喊出来就挂了。 顾宛如慌得不行,手忙脚乱的要爬起来,手指死死掐住碧玉的脸,痛得碧玉反手就是一巴掌。 金葵和顾婳相互扶持,奋力爬出车门,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马车夫,两人齐齐脸色一白,再看凶神恶煞的几彪形大汉,两人同时退回车里。 顾宛如和碧玉也随后爬了出来,又被顾婳她们两人撞了回去。 顾宛如气得尖叫:“压到我了,快滚出去!” “外面有强盗。”顾婳低喝。 顾宛如倏然噤声,掀起车帘一角,刚好看到一地鲜血和被抹了脖子的车夫,唬得她赶紧倒回车里。 她不由后悔只顾着低调行事,没带护卫。 “里面的人听着。”外面男人低声道。 车内四个女子齐齐竖起耳朵。 “我们只要雍国公府少夫人顾宛如,将她推出来,你们都可留下小命。” 顾宛如顿时睁大眼睛,吓得脸色煞白,碧玉和金葵两人同时看向顾宛如,她从两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金葵这个贱人也敢背叛她,从三人的脸上顾宛如看出她们都会将自己交出去。 外面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自己落在他们手上,什么都完了。 就算不死,清白也一定没了,国公府本来对她不好,她若是被抓走,只有死路一条。 她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顾婳努力镇定下来。 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这件事,她也想不明白为何有人劫持顾宛如。 抓走顾宛如虽然可以毁掉她,但不能以她为诱饵铲除裴姨娘和慕安。 赤焰他们埋在怡春院,距离这里只有两条街,只要将外面的人骗离,就可以冲出暗巷呼救…… 反正,他们抓的顾宛如,她只要下车乖乖听话躲开,便能找到机会报信,再将已经被掳走的顾宛如救回来,还能趁机让顾宛如相信她真的不计前嫌了。 顾婳不及细想,当机立断要爬下马车。 顾宛如下意识的一把抓住顾婳,“你不能走!” 目光倏然停在顾婳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经过这段时间精细保养,那张本就妍丽的脸比小产后忧思过度憔悴的脸显得富贵多了。 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 反正天黑漆漆的,外人恐难分辨。 顾宛如一咬牙,“你命该如此!” 语毕,将顾婳狠狠往外一推:“她是顾宛如少夫人。” 正好她今日的局就是为顾婳和碧玉设下的,自己刻意穿得很朴素。 金葵惊呼一声,伸手要去抓顾婳,却被顾宛如一把卡住她的脖子,一手拔下头上金簪,抵住她的脖子,压低声音狠狠的威胁她:“你敢开口,我就杀了你!” 碧玉蹙眉。 顾宛如对她飞快道:“碧玉,回去我就抬你为贵妾,赐你良籍。” 碧玉一愣,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不由纠结起来。 金葵急了,顾不上这么多,冲着外面尖叫:“少夫人在车……啊!” 顾宛如抓起金簪,疯了似的在金葵脖子上猛的刺几下,金葵捂着鲜血狂涌的脖子,瞪大眼睛,张着嘴,再也发不出声音。 碧玉吓得面无人色,极力将身子蜷缩在角落。 顾婳被推出车,在地上咕噜滚了一圈,刚好落在车夫身边,裙子染满鲜血。 她赶紧想要爬起来,却被一个男人一把拎了起来,丢给后面两人。 “我不是顾宛如……呜呜。” 瞬间被堵了嘴五花大绑。 顾婳红了眼圈,怒瞪着顾宛如,奋力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知道顾宛如恶毒,却没想到她当着人前还能恶毒至此。 几个汉子听到车里的叫喊声和被绑着的女子刚才的话,面露犹豫。 为首的汉子上前掀开帘子,看到倒在血泊的女子,还有一位妇人模手里抓着染满鲜血的金簪,剩下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缩在一旁。 顾婳看到被扎成血人的金葵,眼泪飚了出来。 她是为了救自己而死啊! 汉子阴森的眼神在顾婳和顾宛如的脸上梭巡一圈。 顾宛如癫狂的对着顾婳叫喊:“少夫人,金葵竟敢将你推出去,她真该死!奴婢替你报仇了!” 顾婳要挣扎,可被人压着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为首的汉子蹙眉,回头看顾婳,示意同伙拿到顾婳嘴里的毛巾。 “我不是顾宛如,她才是!”顾婳急忙道。 大汉看看两人衣服和首饰,车里杀人的那个穿着一身深赭石襦裙,头发没有太多装饰,就是手里一枚金簪。 那张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皮肤粗糙,还长了几颗痘,这模样连缩在一旁大侍女都不如。 而被推出来的这个细皮嫩肉,身上穿得虽然素雅,面料却非常矜贵,头上光那枚玉簪就价值不菲。 大汉一把钳住顾婳的下巴:“你敢骗爷!你这张脸嫩得掐出水儿,车里那位长得粗糙如老树皮似的。” 顾宛如气得要吐血。 可此刻,也只能埋汰自己。 “大爷,您火眼金睛,我就是个陪嫁女管事,她才是雍国公府的少夫人。” 顾婳急了,奋力张嘴说话:“我是她妹妹顾婳,看我的发髻就是未婚女子。” 汉子狐疑,回头看同伙:“她这是未婚女的发饰?” 几个猥琐的汉子臭烘烘的嘴脸凑过来。 “不像,你看她这玉簪,通常是夫人才能戴的。” 其中一汉子将玉兰玉簪拔下,双手捧到为首汉子面前:“老大。” 为首汉子将玉簪接过摸了摸:“我们西域才有的暖玉,果然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顾婳见他将玉簪揣到怀里急了:“你们不能拿……呜呜。” 她的嘴又被塞住。 顾宛如忽然道:“大爷,今日她要去会相好的,故意梳了女郎的发髻,不信你们看下她的守宫砂可还在。” 顾婳闻言遍体生寒。 为首的汉子眼睛一亮:“好主意。” 说罢,亲自将顾婳的衣袖往上一撸,露出光洁的玉。 “哇,没有守宫砂呢。” 围观的汉子盯着顾婳的白嫩的手臂,眼睛满是贪婪,有人伸出手要摸。 顾婳呜咽着奋力要缩回被为首汉子掐住的手臂,挣扎间被勒出一道道红痕。 “啧啧啧,真是嫩啊,就这么一会就淤了。” 为首的汉子看得眼都直了,要不是身处险境,他恨不得就地办了她。 他狡黠的眼睛再扫向缩在一角的女子。 顾宛如怕碧玉出卖她,赶紧道:“大爷,这位叫碧玉,是我们公子的通房丫头。” “哦。” 汉子信了,抬掌狠狠劈在顾婳的后颈。 “带走。” 顾宛如闻言提起的心放下。 谁知,为首的汉子阴恻恻的看她们一眼。 “这两个,一个都不留!” 顾宛如吓得面如土色。 可,现在再说自己是顾宛如也来不及了。 第93章 恶毒 他背后一个汉子急忙拉住他:“黄老二,少主吩咐过只抓顾宛如,其他人都不要动的,免得将事情闹大了。” 为首的汉子甩开他的手,冷哼:“鲁老三,少主是妇人之仁,我们跟着大当家的何时手软过?何况,我们奉了世子之命,本是抓两姐妹的,我看缩在里面那个就是妹妹。” 为首汉子提到世子时压低了声音。 鲁老三蹙眉:“世子是给少主说的事,怎又和你另外说了?” 黄老二嗤笑:“少主都成了世子的嬖人了……” “慎言!”鲁老三浓眉倒竖。 少主假扮嬖人定不能让外人知道。 两人齐齐看了一眼吓得面如土色的两个女子。 黄老二将鲁老三拖到一边:“世子要的是两个女人,若我们不照办,你以为世子会放过少主?” 鲁老三固执道:“若是你敢动其他人,少主也会让你身不由如死的!你不是不知道少主的狠毒。你忘了,你这个老二的位置是怎么坐上去的?前一任不听少主命令,是他亲自砍手断脚,挖了眼睛,最后剥皮剔骨?” 黄老二浑身一憷。 少主就是个疯子。 他们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可疯子恶毒起来更可怕。 他不仅六亲不认,而且,好像特别喜欢折磨人,杀人如烹美食。 尤其是他顶着一张温婉如玉书生脸,似笑非笑与他们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剥皮剔骨的样子太吓人。 黄老二回想起那一幕,就像是背脊爬上来一条冰凉的毒蛇。 他们这群人本来瞧不起少主像个文弱书生,就是那次,个个俯首帖耳。 的确,没有少主杀了那位不听话的老二,他也坐不上老二的位置。 鲁老三拍拍他:“毕竟少主才是我们的主人,世子那边自有少主应对,我们别节外生枝。” 黄老二蹙眉回头看一眼马车。 鲁老三:“快走吧。这里离怡春院不远。少主不是说有人埋伏在怡春院吗?万一被发现了得不偿失。” 黄老二点头:“走。” 几个人拎着顾婳瞬间消失不见。 顾宛如紧张得扯着车帘,一动不敢动。 听到他们在外面一阵大声一阵小声说话,好似还争执起来了。 再后来,忽然没了声音。 她悄悄探出一双眼睛,发现没人了。 他们竟然放过她了? 忽又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吓得她赶紧缩回去,呜咽着祈祷老天救她。 “车里有人。” 外面有人叫着,倏然有人掀起车帘。 顾宛如这才看清原来是巡夜的巡检司的人。 她赶紧跳下车,哭道:“我是雍国公府的少夫人,我们遇到劫匪了,他们杀了车夫和我的侍女,还劫持走我的妹妹。” 为首官兵听到是雍国公府少夫人遇难,吓了一跳,忙问:“贼人朝哪边走的?走了多久了?” 顾宛如的手刚想指向他们消失的方向,忽然伸出去的手换了个方向,指着另外一条巷子。 “他们往这边跑了。没跑多久,一定能追上。” 巡检司的人赶紧让一部分人朝着她指的小巷子追去。 留下几个人准备护送顾宛如回去。 “慕少夫人,车里的侍女尸体也一起送回国公府吧?” 顾宛如一点都不想再见到卖主的金葵,忙摇头:“她是个卖主的东西,刚才差点就害死我。军爷将她尸体丢到乱葬岗就行了,不必费神。” “好。” 碧玉看她一眼,脸色很难看。 …… 那边,黄老二他们迅速将顾婳丢上停在街角的马车,和黄老二一起跟着上马车。 黄老二忽然有些疑惑:“我们不会抓错人吧?” 黄老三一愣:“再看看?” 黄老二赶紧将已经塞进麻袋里的少女扒出来,光线较弱,脸看不清,但身形能看出。 女子身材玲珑,凹凸有致。 “这样子,应是少妇。若是少女,不会长得如此丰满。” 两人不再犹豫,迅速和几个人一起朝着喧闹的街口而去。 顾宛如坐上巡检司弄来的马车,心神不宁。 倏然看向一直盯着她的碧玉。 她的眼神复杂又谨慎。 顾宛如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这个女人整天仗着自幼服侍夫君,眼睛都长到脑瓜顶上了,小小贱婢也敢无视她堂堂少夫人。 好不容易说服郎君同意将她献给宫里贵人,她打算趁机除了她。 她今晚亲眼看见自己杀了金葵,如果就这样让她回府了,等于身边埋了个炸药。 顾宛如一咬牙,掀起车帘,柔声道:“官爷。我今晚是要与夫君赴姜世子的宴席的。实在不能耽误,能否劳烦官爷将我们送到怡春院?” 姜世子无人不晓,而且大周开放,官家女子们可以去教坊司观赏官妓们歌舞。 怡春院是私妓,不仅有女妓,也有嬖人。 官家女子偶尔私自去玩乐也是有的。 何况是随夫君一同前往,官兵们自然不会多想,直接将人送了过去。 顾宛如努力稳住神,亲切的对碧玉道。 “碧玉,你自幼服侍郎君,是郎君和我最信任和看重的人。今晚的事情情非得已,金葵卖主求荣,死不足惜。你会理解我的是吧?” 碧玉定定的看着她:“你是因公子喜欢顾婳吧?所以,恨不得她去死。” 顾宛如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僵硬的笑道:“你难道不恨顾婳?她那种见男人就勾引的贱人,一旦得了势,会容下得你我吗?” 碧玉神色复杂:“金葵是你贴身侍女,你不仅杀了她,还将她丢到乱葬岗,让她死无全尸。顾婳被人掳走,她恐怕也难逃一劫,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也太歹毒了。” 顾宛如的笑容尽褪,淡淡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金葵收了顾婳的银子而背主,既然如此,金葵死不是很正常吗?至于顾婳,我好心收留她在国公府,谁知她勾引郎君不够,还勾引公爹,我这张脸早就被被她丢光了。这种不知廉耻的人,也该死在外面,免得让过顾慕两家蒙羞。” 碧玉看着她的眼神透着一丝不可思议和恐惧。 眼看就要到怡春院了。 顾宛如定了定神:“今晚可是郎君最重要的晚宴,郎君信任你,才让我特意带上你。今晚贵客是平安王世子和宫里的大贵人。碧玉,我知道你不喜我,可你不会因为我做错事而毁了郎君的大事吧?” 碧玉容色微动。 顾宛如乘胜追击:“我刚才的承诺作数,今晚你和我一起好好替郎君服侍好贵人,明日我就向周管事提将你提为贵妾,将你的奴籍改为良籍的事情。” 碧玉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你休想稳当的做你的少夫人。” “你放心,我说话一向算数。” 顾宛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小贱人,今晚你就回不去国公府了! 贵妾? 做梦吧! 第94章 惩治 顾宛如带着碧玉进了怡春院,给老鸨二两银子,她吩咐人给两人重新梳妆,换了身新衣裙。 碧玉蹙眉:“少夫人,你不打算找人去救二姑娘吗?” “巡检司不是去救了吗?今晚郎君有重要的事情,我不能用私事耽误了。” 碧玉看着顾宛如往贵宾室去,总觉得良心有些不安。 待她们进了门,慕安、姜世子和锦衣公子正搂着一位美男喝酒,姿态暧昧旖旎,不堪入目。 顾宛如和碧玉都愣住,他们从来没见过慕安在外应酬的样子,更没想到他竟然好男色。 姜世子见到顾宛如好端端的站着,神色稍微一怔,随即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吃喝。 慕安见她们进来,赶紧松开美男,嬉笑着过来拉着顾宛如。 “怎么来晚了?” 顾宛如努力端起微笑:“路上马车坏了。” “慕兄,这两位美人是何人啊?”锦衣公子嬉笑着走过来,看了一眼顾宛如很是失望,目光落在碧玉身上,也没有太多波澜。 最多算长得姣好,也不算绝色,身材也普通过得去。 慕安见果爷问,很狗腿的介绍:“果爷,这位是小弟拙荆顾宛如。” 被姜世子拥在怀里的纪玄谕一把掀开姜世子,噌的一下站起来,冲到顾宛如面前,定定的盯着她。 顾宛如被一张清隽秀美的脸怼着,吓了一跳。 慕安见状不快:“归尘,你干什么?” 化名归尘的纪玄谕倏然回神,一笑:“奴素闻姜少夫人乃汴京有名的才女,故仰慕想认识下。” 顾宛如被当众表扬,一直被打压的心不由一暖,看向那人一眼。 纪玄谕没再说话,转身回到姜世子身边:“世子,慕少夫人来了,奴先退下。” “嗯。” 今天是慕安组局,要与果爷谈事,倒是不便留归尘。 纪玄谕阴沉着脸下楼换了衣服,悄然从暗道离去。 八百里加急军报送进宫中,南疆诸国联军突袭南疆边城,慕君衍同时进宫,紧急与圣上商议。 事出紧急,圣上命慕君衍娶贵妾后立刻返回南疆。 慕君衍刚出宫,就看到赤羽白着一张脸焦急等着。 定是出了大事:“怎么了?” 赤羽语速极快:“婳姑娘被劫走。赤焰带人等在怡春院,却听见嬖人吩咐人劫持少夫人,才知道婳姑娘也被少夫人带去怡春院了。他们担心婳姑娘故一直侯在怡春院,没想到出现在怡春院竟然是少夫人,而且,少夫人并未说婳姑娘被劫,嬖人不知怎么离开了怡春院不知去向。嬖人肯定与西域奸细有关!” 慕君衍心口像是被狠狠一扎,目光黑沉,周身寒气骤升:“调人控制住怡春院,不准走漏风声。慕安夫妇回府后,不准出府,全府戒严。” 赤羽明白,若是走漏风声,婳姑娘的名声就毁了。 慕君衍这次回京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西域有奸细在汴京。 他的探子查出怡春院很可疑,且老鸨出身西域,幕后东家尚未查明。 本不打算太早打草惊蛇,却出了这个变故。 慕君衍飞身上马,朝怡春院急奔而去。 他前脚刚到,赤羽后脚已经调集人将怡春院团团围住,所有人不准进出。 慕安和顾宛如正一脸谄媚的陪着姜世子从游廊往外走,迎面就看到踏着风火轮似的慕君衍倏然出现。 顾宛如见到他吓得直直倒退两步,后脚被游廊横椅一绊,一屁股坐下去,痛得她弹起。 慕安见到父亲脸色铁青,吓得心口扑通扑通的跳,赶紧与姜世子拉开距离。 使劲笑着迎上去:“父亲。您怎么来了?” 姜世子眼中紧张一闪,随即散去,也笑着朝慕君衍行礼。 “见过雍国公。” 慕君衍冷扫一眼,目光落在顾宛如身上,强压心里的焦急和怒火,淡淡道:“你们马上回府,不准出门。” 慕安和顾宛如刚出门就被乌压压的黑甲卫队团团围住,两人顿时吓傻了。 赤羽上前拱手行礼:“公子,少夫人,请上车。” 一辆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色马车驶过来,慕安和顾宛如战战兢兢的上去。 慕君衍一把拎起姜世子的衣领直接推到身后一间空房,抬脚将门呯的关上。 姜世子脸上的镇定绷不住了,吓得叠声:“雍国公,有话好说,别动手啊。” 慕君衍冷冷的盯着他:“今晚你与人共谋之事,我暂且不与你论,但,若今天的事情透露出半个字,那我就没什么耐心了!” “今晚是令郎……”姜世子还要狡辩,脖子就被铁钳一般的手掐住。 吓得他脸都白了,他难道知道让人掳走顾家姐妹的事情了? 不对,他又没抓到那帮人,肯定不知道是谁指使的。 他赶紧听话的叫着:“好好好,我没来过,也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慕君衍冷峻的脸凑近:“听闻怡春院有你的股份,风流场上呆久了,小心伤子孙的根。” 姜世子下意识的捂住两腿间。 慕君衍松开他,直奔里面。 推开雅间,锦衣公子被堵住嘴,五花大绑。 地上丢着倒钩皮鞭,断了的手指粗的香柱。 衣衫凌乱的碧玉哭成泪人,缩在一角瑟瑟发抖,身上被鞭子抽出两道血痕,裸露的手臂上有几处烫伤。 赤焰见主君来了,拱手:“主君。” 慕君衍一步步走近,蹲在刚才被人碰上天的果爷身上:“小果子,你身为内侍官,勾结贵胄,凌辱女子,罪当斩。” 小果子吓得使劲摇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慕君衍懒得听脏东西说话,淡淡道:“送进内侍省严查!” 刚才还吆五喝六的果爷像只狗一样被拖走。 赤焰给碧玉丢了一张毛毯。 慕君衍冷扫她一眼,碧玉攥着毛毯哭着爬过来:“主君,是少夫人将婳姑娘推出去做了替死鬼,少夫人还杀了欲救婳姑娘的金葵,奴婢害怕,不敢说啊。” “所以,你就要被人糟蹋。” 碧玉哭声戛然而止,怔怔的看着威严的主君,续而又哭了起来。 “带回府。” 慕君衍不想再耽搁,愤怒转身。 第95章 是不是她? 巡检司史听闻雍国公亲自莅临,屁颠屁颠跑得官帽都掉了。 雍国公端坐正位,慕家军的黑甲卫乌压压的堵了一屋子,唬得他脚一软就跪了下去,嚎了一嗓子。 “下官见过雍国公,可下官没做违法的事啊?” 赤羽冷哼:“巡检司主管京城巡防安全,竟有歹徒光天化日之下劫走国公府少夫人,大人,您说有没有事?” 司史脸都白了:“少、少夫人?” 他赶紧看向耷拉脑袋跪在地上的几个:“不是说是少夫人的妹妹吗?” 那几个人不敢抬头,为首的低声嘟囔:“小的也不认得,就是有位夫人说劫走的是她妹妹。” “找了吗?” “我们追了,可不见人影,就、就回来了。” 人命一条,他们就这样轻易不管了。 赤羽也气了:“被掳走的是国公府的少夫人,国公爷都亲自来了,难道你们还敢质疑?” “小的也是被蒙骗的啊。”几个人也吓得哭嚎起来。 每拖延一分,顾婳就多一分危险,慕君衍不想再拖延了。 噌的一下站起来:“被劫的是爷的儿媳妇,你们巡检司若是找不到人,便是纵容包庇歹徒在京城肆意妄为,若是再伤及皇亲国戚,我看你们全部的脑袋都不用要了!” 说罢,带着人转身就走。 “国公爷,国公爷,小的们这就去找,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来!” 司史连滚带爬,一边喊,一边嚎。 见黑甲卫呼啦一下走光了,对着几个手下又锤又打,“一群废物,赶紧通知城防营,严查各城门,你们赶紧去搜,全城搜!” 巡检司乱成一锅粥,倾巢而出,冲向四面八方。 慕君衍就是想要巡检司行动,免得他带着慕家军的黑甲卫擅自在京城搜查,被有心人拿来作筏子参他一本,阻碍他行动耽误救人。 只要巡检司大肆搜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协助巡查。 汴京繁华,勾栏酒肆数不胜数,是闻名天下的不夜城。 每每入夜,到处都是寻欢作乐的人。 最繁华的街道上处处都是杂耍班子,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顾婳就是被换了杂耍艺人服装的人藏在杂耍班子的大木箱子,悄无声息的运到距离城西不远处的杏花楼的瓦子里。 这里是低等勾栏的三教九流之地,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几个人进了屋子,鲁老三赶紧吩咐:“快打开箱子,别把人闷死了,我们可没法向世子交代。” 黄老二嗤笑:“你就是妇人之仁,直接杀了最简单,免得给我们惹麻烦。” 鲁老三:“世子交代让杀了吗?不是说剥光衣服丢街上吗?她可是雍国公的儿媳妇,真闹出人命,他能放过我们?” 黄老二脸色一沉:“慕君衍是我死对头!他不放过我们?我还不放过他呢!” “你杀得掉他再说!世子不让杀人,是不想事情怀疑到王府头上去。县主前脚被拒,后脚国公府的少夫人就出事,你以为雍国公的人是傻子?” 鲁老三懒得理他,一向就知道蛮干。 看着人将木箱打开。 鲁老三和黄老二下意识的看过去,两人倏然眼睛定住。 围观的几个汉子的眼珠子就像是被木箱里的人黏住,都挪不动了。 黑木箱里躺着一个失去知觉的美人。 美人儿一身青绿襦衫,淡黄色百褶裙,如白瓷娃娃的小脸,肌肤胜雪。 紧闭睫毛细密翘卷,如一双蝶翼落下,鼻梁娇挺,樱唇微启,卷缩的身躯,玲珑柔软之处更为突出。 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黄老二咽了咽唾沫:“我的乖乖,原来是个绝世美人儿啊。” “国公府的少夫人,能差吗?怎么,这就把你迷得走不动道了吧?” 鲁老三横他一眼,用胳膊肘杵了杵他,一边换下杂耍的衣服,一边笑道。 黄老二心思摇曳,一收刚才阴阳怪气的嘴脸,搓着手,嘿嘿两声。 “哥也见过不少美人儿,怡春院的夭夭哥也睡过,不过这样又水灵又诱人的还真没见过。” 他也杵了杵鲁老三的腰:“你瞧瞧,人家吃得比咱好,穿的比咱好,你瞧瞧那双手腕,才绑了这么一会,就勒出血印子来,真够嫩的啊。” 他一把拽过鲁老三的衣袖,将人拖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慕君衍那个混蛋儿杀了我亲弟弟,我睡他儿媳妇不过分吧?他儿子艳福真不浅,换做哥我,定要夜夜春宵,往死里整” 鲁老三扯回衣襟,嗤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见到母猪也走不动道的。” “耶嘿,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啊,你不是抱着你家春华早上起不来。” 鲁老三脸一黑。 黄老二哼哼:“看看,说到你女人就开不得玩笑。” “食色性也,男人嘛,不就是跟种地,给女人留种嘛。” 他一边搓着手,一边靠近木箱子,俯下身子,朝着微敞衣襟就要伸手进去。 鲁老三赶紧扯住他的胳膊:“干什么?雍国公的儿媳妇你都敢动。何况世子也说不要伤人。” 黄老二将他胳膊一甩:“慕君衍是我杀弟仇人!我加入玄机堂就是为了报仇的。” “小声点!”鲁老三急了。 黄老二也倏然闭嘴。 可眼睛还是忍不住撇向箱子里的人,压低声音继续嘀咕:“她被人剥了衣服丢街上,雍国公还容得下她?她回去也是一个死字,不如让哥享受享受,也让大梁第一战神雍国公和他儿子尝尝脸上无光和失去美人儿痛不欲生的滋味。” 鲁老三知道他的德行,见到美人脚就挪不动。 “好了。少主知道你违规了,也饶不了你。” “他也得听姜世子的不是?再说了,剥衣丢街上,名声也就没有了,我摸摸又怎么了?” 黄老二再也忍不住手痒痒,朝着木箱伸手进去。 忽然,门口一位带着银狐面具的白袍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鲁老三赶紧扯住黄老二的胳膊,对着来人鞠躬:“少主,您来了。” 黄老二嘴硬敢背后咧咧少主,可见到人还是害怕的,赶紧收手规矩站好:“少主,” 纪玄谕一阵风大步上去,强压心头狂跳,看向木箱中的女子,猛然一怔。 这是他的婳妹妹吗? 怎么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纪玄谕站直身子,冷冷的看向黄老二。 黄老二吓得赶紧摆手:“少主,我没、没碰她。” “确定是雍国公少夫人的妹妹?” 面具下,双眸满是阴郁,声音森冷。 “是。”黄老二被他盯得背脊冒汗。 纪玄谕拧着眉,再看看箱子里的人,身形……也太丰满了些,看着不像少女。 可发髻却是少女款式。 他查到顾宛如嫁给慕安不久就怀孕了,最近忽然将顾婳接进国公府。 裴姨娘又要安排裴毅收为外室,纪玄谕苦于进不了国公府,不知道里面的真相如何。 今日一见,眼前娇美的女子简直不敢认。 那时候的婳妹妹还没长开,只记得那双清澈带笑的眸子让他心动不已。 纪玄谕有一丝疑惑。 但慕安亲口说出现在怡春院的女子是顾宛如。 第96章 抓错人了? 他目光倏然看到裙子上黑乎乎的东西:“她受伤了?” 鲁老三忙道:“没有没有,那是车夫的血。” 纪玄谕心稍安,不动声色:“你们怎么知道抓来的是顾宛如?” 如果被劫的是顾婳,传出去就会毁了她清白,索性就将错就错,让他手下人觉得抓的就是顾宛如。 黄老二回道:“车上本有四个女人,两个穿着侍女服侍。其中一人将她推出来时,说她是少夫人。她的侍女还想狡辩,被推她出来的人杀了。” “啧啧,那女人真是够勇的,看着养尊处优的,杀人眼睛都不眨。” 鲁老三看着纪玄谕越来越阴沉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莫不是抓错人了? 他们可不能承认,否则,罪过大了。 鲁老三补充道:“小的听到,被杀的是少夫人的侍女叫金葵。另一个是碧玉。” 纪玄谕对慕安和顾宛如身边的人是清楚的,金葵和银枝是一直跟着顾宛如的。 碧玉是慕安的通房,她与顾宛如不睦。 这下他更疑惑了,按道理碧玉更希望被推出来的是顾宛如。 当年顾宛如和顾婳一起念书,顾宛如高傲得像只孔雀,顾婳却像只可怜的小猫。 顾家没人把她当人看。 纪玄谕低头看向箱子里的人,衣料华贵,款式新颖,看样子出自绣帛坊。 今天看到的慕安身边的女子顾宛如身上穿的款式虽新,料子却很一般,和怡春院的姑娘们穿得差不多,头上也只带了一枚金簪。 纪玄谕拧眉:“去找个婆子,将人扶出来。” 黄老二和鲁老三闻言对视一眼。 少主竟然要找婆子扶她…… 很快,寻了两个婆子将箱子里的人拖出来,直接抱上床。 “寻一套普通襦裙给她换上。” 这身衣裙太打眼。 婆子出去找时,纪玄谕看了看她的发髻:“她没带首饰?” 黄老二一个激灵,忙掏出玉簪双手奉上:“有的。小的怕弄坏了,就先取下来收着,准备献给少主。” 纪玄谕接过,手指摩擦着玉簪,玉质乃极品。 黄老二讨好的解释:“这可是西域才有的暖玉做的,雕工精致,尾部刻着琳琅楼的标志,起码价值五百金。她见小的收了,可着急了,想要抢回去呢。另一个妇人打扮的,穿得比她寒酸多了,头上就一根金簪子。所以,小的觉得,她才是国公府少夫人。” 纪玄谕没搭话,将玉簪揣进怀里。 黄老二一阵心疼。 婆子很快找到普通民妇的襦裙,纪玄谕走出房门,其他几个男人赶紧跟了出去。 鲁老三揣摩着少主的意思。 他这一个月来,一直奉命带人盯着顾府和雍国公府,主要是盯着顾府的裴姨娘和雍国公府的公子和少夫人。 可惜,少夫人极少出门,每次出门都遮的严严实实的,瞧不见真容。 少主勾引姜世子和宫里的那位就是准备好好的坑一把裴氏商行,谁让他们有钱呢? 他偶然间也知道了少主在六年前被顾家裴姨娘推下山崖的事情,所幸被堂主救下。 可他整整昏迷了五个月,全身骨头碎了很多处,醒来后养了将近一年才下床。 身体却一直不大好。 今晚的会面,本来就是想让慕安和顾宛如出面,与果爷谈好合作,事成拿到好处费,他们再联合姜世子和果爷,暗中将裴氏交上去的棉衣棉被全部换成假货。 真的东西再以玄机堂旗下商行卖给朝廷成为皇商,裴家商号便身败名裂,趁机一举夺取他们的财产,三方瓜分。 可突发两件事,一是县主赐婚受阻,姜世子要绑顾氏姐妹。 第二件是少主竟然不准绑妹子,只绑姐姐。 他们正在各自思索的时候,婆子走了出来。 “已经换好了。” 鲁老三给她一吊钱打发了,再看看少主,不知道他究竟要怎么办。 黄老二和他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紧张和害怕。 万一真抓错人了…… 鲁老三硬着头皮:“少主,要不您再看一眼,您不是认得顾家姐妹吗?” 纪玄谕当然想看看。 六年了,他想了六年了! 转身正准备进门,忽见里面的女子自己爬了起来,四处摸索。 隔着窗户,被油灯映出来的丰满玲珑身姿,让他脚步一顿。 婳妹妹自幼被嫡姐欺负,被姨娘虐待,吃不饱穿不暖,十二岁瘦小得就像七八岁的女娃,难道六年变化这么大? 自从他苏醒过来后,一直都想着有一天要实现自己诺言,将她带离吃人的顾府。 宠她,爱她,保护她。 后来,为了有力量保护自己心爱的小女孩,不惜双手沾满鲜血,不惜背叛大梁,成为敌国的奸细。 到后来,他终于获得堂主的信任,杀回汴京时,欺负婳妹妹的顾宛如早就嫁给慕安,成为尊贵的国公府少夫人。 而顾婳也被顾宛如带进了国公府。 虽然,他们的细作网已经将顾家、裴家和顾宛如的情况摸透。 可他又渴望见她,又害怕见她。 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纪哥哥了,如今的他为了得到助力,报复裴氏,工于心计,手段阴狠。 双手都沾满了鲜血。 何况,他投靠了西域,成了大梁的对头,眼下他是提着脑袋活着。 他害怕当年的小姑娘被他拖进万丈深渊,毁了她的一生。 万一她喜欢现在的生活,他自私的带走她,再让她经历颠沛流离,他会心痛,会自责。 倒不如,替她解决掉裴家,杀掉裴姨娘和顾宛如。 到时候,他再见她。 若她愿意,他一定带她走。 他们还年轻,将来的日子他会好好的弥补她,将她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 纪玄谕踌躇片刻。 “鲁老三,你进去再问下她究竟是谁。” 鲁老三点头,推门进去。 纪玄谕立在窗户根,竖起耳朵听。 顾婳刚苏醒,脖子被砍了一手刀,脑子晕乎乎的,乍一看绑匪进来,一个精灵,浑身如坠冰窟,迅速缩在柜子边,顺手抄起一个木瓢使劲敲在柜子上,用尖利的碎片对着自己的脖子。 哑着声音喊道:“你不要过来,否则我死给你看!我死了,你们什么都不会得到,文昌侯府和国公府不会放过过你们的!” 纪玄谕拧眉。 婳妹妹的嗓音娇美甜糯,不会如此嘶哑。 反而顾宛如的声音比较低沉。 婳妹妹恨透了顾府,怎么会觉得顾府会来救她? 而且,婳妹妹一向胆小,嫡姐欺负她都不敢吭声,现在变得胆大了? 死都不怕了? 鲁老三赶紧摆手:“我就是来问一个问题,你实话实说就行。我不会动你的。” 顾婳重重的呼吸:“快问。” “你究竟是顾宛如还是她妹妹?” 第97章 逃跑 顾婳被顾宛如推出来时一时慌乱,被敲晕的那一刻听到有人说杀掉剩下的人,如今不知道顾宛如是否被杀了。 不管是不是,他们劫持顾宛如定是有目的。 看来人问她,眼里并没有杀气。 可能顾宛如对他们有什么用处,至少暂时不会杀。 只要活着,总会找到逃走的机会。 顾婳很快下了决心,索性将错就错,坚定点头。 学着顾宛如嚣张跋扈的张嘴怒骂:“你们这群歹徒休要张狂!我乃堂堂雍国公府的少夫人顾宛如,你若敢动我,你们都不得好死!” 鲁老三瞪大眼睛:“姑娘,你可想好了。你究竟是顾宛如还是顾婳?” 顾婳心里一惊,他们居然连她的闺名都知道。 她若出尔反尔,反倒让他们起疑心:“我就是如假包换的顾宛如!” 鲁老三转身出去,见那张银色半脸面具下双眸噙冰,薄唇如刀。 “顾宛如啊……” 薄唇缓缓扯出一抹寒意:“让兄弟们都开开荤。留口气,待明日早晨人多时,剥光了丢到最热闹的大街上。” 鲁老三一愣:“少主……” 话没问完,白袍飘飞,人已下楼走了。 鲁老三挠了挠头。 少主虽然对背叛者和敌对者心狠手辣,可对妇孺一向温婉有礼,而且,从不准兄弟们欺凌妇孺。 今天,怎么会对顾宛如如此痛恨。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这个顾宛如表面如贵妇,端着温婉的样子,可对她庶妹可谓恶毒之及极。 少主恨她也是有道理的。 何况,慕君衍是他们的死敌,杀了南疆那么多兄弟,凌辱他儿媳就是打他的脸。 贴着门偷听的顾婳吓得魂都要飞了。 这个什么少主太恶毒了! 简直毫无人性! 黄老二兴奋的凑上来:“少主将她赏赐我们了?我滴乖乖,这么个大美人儿,我一辈子都没见过啊。我可要好好吃个饱,才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兄弟。” 他对着几个兄弟挥胳膊:“兄弟们,少主今日让我们开荤呢,先让让老哥如何?” 几个汉子都亲眼见过箱子里小女娘仙女般的妍丽之色,个个也都激动不行。 “二哥先上,小弟们慢慢的不急。” “二哥,你要不弄个把时辰,你就是孬种。” 一群汉子黄段子突突的冒,黄老二高兴的一边解开腰带,一边嘻嘻哈哈:“二哥我可不是盖的,那可是带勾的,保准一会让你们听小娇娘叫唤起来魂都勾掉。” 屋内的顾婳听到外面的淫笑声,如坠冰窟。 都怪自己判断错误,可是,和这群人讲不了道理。 她赶紧跑到房间里面的窗户,使劲一推。 幸运的是窗户没锁,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但发现这是楼上,天太黑,看不清这是几楼。 眼看歹徒就要推门而入,她不及细想,爬上窗户就往外跳。 哪怕是死,她也不能被人凌辱。 顾婳跳下去时,耳边风声呼呼响。 很高啊。 没来得及想完,咚…… 瞬间落入水中。 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被吓懵的顾婳一下喝了好几口水,前世濒死的恐惧再度袭来,浑身冰凉四肢僵硬,竟直直地往下沉。 她不知道这里有多深,满心绝望。 “这可是三楼,贱人竟敢跳楼,简直是找死!你们快下楼去,堵住出水口,守住各门口,不能让她跑了。” 头顶隐约传来的声音,紧接着听到噗通一声巨响,有人跳了下来。 顾婳猛然清醒过来。 她不能死! 还有大仇没报,母亲还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绝对不能死。 求生的本能让她迅速回神,她奋力朝着另一处微光之处游去。 眼看就要浮出水面,双脚忽然被人抓住。 她奋刨水,却比不上人家的力道,人一下被拖入水中。 顾婳开始就被呛了几口水,现在最后一口气已耗尽,身子一软,随即被人扛出水面·1。 她胸腔闷得快要爆炸,脑子嗡嗡的响,眼前模模糊糊。 不能昏死过去。 狠狠的咬唇,满口血腥和痛让她清醒了些。 她被倒挂着,晃动的景象让她头昏眼花,她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着一路。 这里是个瓦舍,中间有个大戏台子。 人很多,看不清他们都是什么装扮。 先前隐约听到他们说世子、少主…… 秋的夜,很凉。 浑身湿透的顾婳饥寒交迫,紧张令她血液凝结,她眼看自己要被扛回楼上,若是再被关起来,她就真的完了。 “臭婊子,弄得爷都湿了一身,一会爷定叫你知道厉害!” 黄老二一路骂骂咧咧,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回头去看,双腿间猛然传来剧痛,惨叫着将人一甩,捂着两腿间痛得满地打滚。 四周闻言人都围了上来,楼上的鲁老二伸头出来看,有人举着火把过来。 “天啊,你……” 围上来的人瞪着拿着一根断木对着众人的少女,断木顶端挂着一块血淋淋的条肉。 有人怪叫起来:“她阉了二老大!” “她竟敢伤三哥!杀了她!” 鲁老三急了,一边叫住手,一边从楼上翻身直直跃下来。 “不能杀她,若是在这里杀了她,雍国公不会放过我们的!你们全都休想回家了。” 此话奏效了。 众人犹豫一瞬。 “他敢伤三老大,不能就这么算了!”与黄老二关系铁的兄弟气不过。 鲁老三看了一眼身后瑟瑟发抖的女人,冷冷道:“兄弟们想怎样都行,但留她一口气,明日趁一大早丢出去。向金主交差,我们就可以拿到五百金。” 听到这话,男人们都嗷嗷叫起来。 顾婳绝望的将木棍狠狠往地上一砸,将带血的木尖砸断,用干净的一头对准自己。 嘶声力竭的喊着:“你们敢碰我,大不了一死!” 鲁老三大臂一挥,顾婳手中的木块飞了出去。 “伤了我兄弟,想死,没这么容易!” 忽然,有人从门口狂奔进来。 “不好了,巡检司和黑甲卫就在前面一条街,马上就到了。” 众人慌了。 鲁老三脸一沉:“不要慌,你们两个将二老大从后面小路走。其他人,与往常一样。这里是瓦舍,寻常也被巡防营查过,从来没被发现过,不用怕。” 闻言大家都安定下来,急忙回去换上各自的杂耍装、戏装。 鲁老三转身一看,女人不知何时不见了。 四周黑漆漆的,各种箱子和亭台楼阁,想要藏起来不难,找也不难。 可眼下,巡防营和雍国公的黑甲卫就要来了! 鲁老三气得跺脚:“臭娘们!” 赶紧拉住两人:“赶紧找人。” 绝对不能让巡防营和黑甲卫发现人是他们劫持的。 否则,这个南疆细作的窝点就会被一窝端了! 慕君衍骑着自己的战马,速度极快,黑甲卫训练有素,个个也骑着上过战场的战马。 他们一行人镇定又极速的跑在前面。 巡检司平日只是抓个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哪有经过正规训练,一个个使出吃奶的力才跟得上慕君衍的大部队。 为首的慕君衍脸上带着一贯的肃杀,再无旁的情绪,鹰鹫般的眼睛四处搜寻。 雍国公府的儿媳妇被劫,汴京城不到一刻钟全部戒严,关闭了四方城门。 巡防营和黑甲卫挨家挨户搜查。 慕君衍一直在想,歹徒会在哪里藏身? 第98章 还想跑! 鲁老三愤怒的大喊:“把所有火把点起来,我就不信臭婊子能钻到地下去!” 必须在黑甲卫查到这里前,将死女人抓住,否则,他们很可能被一窝端了。 很快,大院内被火把照得灯火通明,展开地毯式搜查。 “三个门都堵上,其他人一间房一间房的搜。仔细点,一个缝隙都不要放过。若是明日人丢不出去,少主和世子都饶不了我们!” “是。” 一群人都胆战心惊,搜索得越发仔细。 顾婳刚才浑浑噩噩间,隐约发现有三处出口,东躲西藏想往出口靠近,可因为里面布局太乱,黑漆漆得看不清,在楼道中走了两次都走到死胡同。 浑身湿漉漉的,又冷又饿,浑身无力,眼看他们将火把都点了起来,直观可见的地方被照得白昼一般。 三个出口也被堵死。 顾婳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如困兽一般无处可逃,浑身发抖,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到处寻找自己,几近绝望。 她已经很努力的活着了,为何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却不给她活下去的机会呢? 虽然上一世过得很苦,但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九死一生。 顾宛如不知道是死是活,若是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若是活着,国公府应该发现绑错人了。 慕君衍,会来救她吧? 可,若顾宛如安然无恙的回府,就凭床上的那点情谊,他又怎么可能大张旗鼓的寻她。 毕竟,世家女一旦被歹徒劫走,没有一个能活下去的。 不是被人凌辱至死,就是不堪忍受世人的白眼,以及家人的唾弃自缢而死。 顾婳想着想着,心里阵阵发寒,忍不住眼泪掉下来。 这里是后院,前院有个大戏台子,戏台上正演着戏曲,台下还有几桌宾客饮酒看戏。 鲁老三他们十几号人在后院搜寻,很快就能找到她。 忽然,一个化了丑婆妆的伶人急匆匆的朝顾婳这边奔来,一头冲进离她不远处的茅房。 顾婳赶紧抹掉眼泪,抄起地上一根木棍,蹲着一步步挪过去。 待那人刚解完推门出来,顾婳使出吃奶的劲狠狠的对着她后颈砸过去。 闷哼一声,那人晃悠两下,惊愕的扭过头,恐惧的盯着袭击她的人。 发现是个女娃娃,张口就要喊,顾婳顾不上许多,猛的扑上去,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嘴,握着木棍的手掐住她的脖子。 本来伶人身形比她高大,却因后颈重击脑瓜子晕乎乎的,喉咙被卡得喘不过气来,顿时眼冒金星,晕头晕脑,最后窒息晕死过去。 顾婳松开手,才发现虎口被咬出几个血印。 她顾不得疼,将人拖进茅房,迅速褪下她的戏服给自己套上,再将她脸上的油彩摸下来点涂抹在脸上,最后将嘴角那颗硕大的丑角黑痣取下,黏在自己的嘴角上。 外面响起脚步声,有人说话:“去看下茅房。” 吓得她赶紧蹲下,将人掩盖在宽大的裙子后面。 茅房门没有插栓,来人一脚踹开木门,里面的人尖叫扯着粗嗓子怒骂。 “哪个混账泼皮,信不信姑奶奶泼你全家屎尿粪!” 踹门的人乍一眼看到顶着一颗丑婆角色标志的黑痣脸在蹲坑,被唬了一跳,赶紧关门。 “抱歉啊,我们找人呢。” “滚远点!信不信老婆子塞你进茅坑!” 顾婳扯着嘶哑的嗓子声嘶力竭的咆哮。 这些粗俗的语言是她被裴姨娘惩罚她,将她赶去下人堆里干活听到的。 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用上。 被骂毛了的人也回骂:“快蹲你的吧,死丑婆,前面马上到你上台了,仔细你班主扣月钱。” 顾婳不敢再开口,免得被识破,可那人一直在附近搜寻,她没法出去。 “看到丑婆没有?”远处有人叫。 “掉屎坑里了!”被骂的人没好气的回。 “帮喊她一声,马上上场了。” “我给你把她拎出来。” 顾婳听到脚步声渐近,慌得她没有时间思考,赶紧跳起来,冲出门,再将门顺手关上。 低着头,朝着来人猛的撞上去,扯着嘶哑的嗓子骂骂咧咧:“死走!” 那人被她虎劲吓了一跳,赶紧闪开,看着她拔腿狂奔的背影笑骂:“演多了丑角,人都变粗鲁了啊。” 那人摇头,继续寻人。 忽然,他整个人一顿,猛扭头死死盯着跑得摇摇晃晃的背影。 不对,她的发型不对。 丑婆角色是老妇人发型,她……是双丫髻少女发,后面还披散着头发! 他赶紧一脚踹开茅房,霍然发现一人横在茅坑上,哼哼唧唧。 “她在那!往前院跑了!”他赶紧亮嗓门大喊。 顾婳双脚发软,脚底大飘,听到后面的大喊声,吓得拔腿狂奔。 很快,她钻进了大舞台的后台。 而鲁老三他们也赶了过来。 “哎呀,快点上……你是谁?丑婆呢?” 班主正想拎着她的衣领训人,忽然发现人不对了。 顾婳猛然挣脱他的手,不管不顾的往堆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后台钻去。 “哎哎哎,你往哪里跑啊,我的人呢?”班主气得跳脚。 “人呢?”鲁老三跑了过来。 班主还没开口,鲁老三就看见一堆堆木箱子中缩回去一角衣片。 “还想跑!” 鲁老三他们几个就跟着往里钻,一把推翻一个个木箱,班主气得吐血。 “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搅和了我的戏,你们也休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顾婳急得掉眼泪,猛然从缝隙往前台看。 原来后台和前台用木架子隔开,但只用帷幕间隔挡住,木架子缝隙刚好够她娇小的身子钻过去。 前台正咿咿呀呀唱戏,而她所处位置正好是前台的八仙桌道具,前面有帘挡着,台上下人都看不见桌下,而后台也有帷幔挡着。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顾婳悄悄掀起帷幔钻了进去。 耳边听到唱戏声,伶人的绣花鞋都看得到,顾婳卷缩在桌子底下,一动不敢动。 鲁老三他们很快就寻了过去,并没有想到她会大胆的钻到了正在演戏的戏台上。 第99章 救人 “见鬼了!” “莫不是化成蝴蝶飞走了?” 一群人嘟嘟囔囔,被鲁老三一瞪,全都噤声。 看门的急匆匆的跑来:“三当家,巡检司和黑甲军已经到了前一条街了。” 鲁老三脸色一黑,厉声喝道:“赶紧找!一个大活人,跑不掉的,犄角旮旯,仔细找!” 看戏的宾客都被惊扰了,有人开始不满骂骂咧咧。 班主也急了,去扯鲁老三他们:“你们搅和我的戏台子,你们要赔钱的!” 鲁老三将手臂一挥,一把拎起班主的衣领,恶狠狠道:“我找个人,若是此人藏在你们戏班子里,你永远不用开戏了!” “你们,你们敢!这可是汴京城,讲王法的!” 班主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但一同在瓦子里住着讨生活,来去也常碰面。 但平时这群人长得凶悍,但也只是进进出出,并不伤人,班主带着戏班子住在外院,唱戏也在外院,基本上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没在意。 “王法?等砍了你脑袋了,你下地狱去讲王法!滚开!” 鲁老三蛮狠的将人推开,一挥手:“都散了吧,今天的戏不唱了。” “不唱了?那就退门票!” “对啊,才看到半场就说不唱了,搞什么鬼!” 看戏的宾客不满的叫了起来。 躲在台子下的顾婳吓死了,若是戏不唱了,他们定会搜台上。 她赶紧撩起一点帘子,若是宾客真的走了,她是不是可以趁着混乱混在宾客中冲出门去? …… 慕君衍策着马,心急如焚。 偌大的汴京城,大大小小坊市起码五十来片,各地往来人口众多,找个人好比大海捞针。 那帮歹徒不知目的是什么,顾婳身体较弱,平日里又是个温吞慢性子,这样的折腾,万一她受不住…… 慕君衍不敢再往下想。 平日里没觉得,只当她有所求,他发自内心的愉悦,索性就接受她的讨好。 但一旦失去,他才发觉她并不是可有可无的。 正如此刻,他的心焦灼生痛。 那张欲言还休的脸,慕君衍心口就像出现一个漏风的大窟窿,空落落的。 他赶紧快马加鞭,后面的人紧紧跟上。 他们是从国公府马车被毁的地方开始搜寻踪迹,经过他们勘察发现,顾宛如说谎了。 她指了相反的方向,导致巡检司没有追到人。 慕君衍带着人顺着踪迹一直追赶,到了闹市区就难寻迹了。 踪迹消失的地方,再往前就是最热闹繁华的地界,大小巷子更是数不胜数,人杂地乱,就算巡检司的人全部出动,一天一夜估计都搜查不完。 赤羽他们发现了地上黏了些杂耍人常用的彩漆,还有一片掉落的红色三角旗,几件堆在一起的黑色衣服。 这是乔装过换了身份混进了人群。 慕君衍蹙眉。 看着前方灯红酒绿,略微沉思:“主要查外地人混居的瓦舍,寻下四处的人是否有见到抬箱子的人从这里离开。” “是。”赤焰带着人迅速去查。 巡检司和黑甲卫也开始重点搜索各瓦子。 不一会儿,赤焰就带了一人来,说是看见几个杂耍的戏班子抬着两个大黑箱子从这里出来,往城西去了。 大木箱子既可以藏人,也可以藏兵器。 戏班子这个时候走街串巷最不容易引起注意。 真是好算计! 慕君衍沉着脸,默默算了下时辰。 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城。 既没出城,他们就不敢轻易在汴京城内杀人灭口。 慕君衍立刻将人分为几组,留下大部分巡检司的人继续搜查附近的勾栏瓦舍戏班子,黑甲卫分为几个组则直奔城西。 并吩咐下去,若有任何发现,立刻用望火楼传信。 他自己也立刻往城西赶来。 初秋的后半夜忽然刮起了风,温度骤然降低。 城东城西的勾栏瓦舍足足有三四十处,一处处细查非常耗费功夫。 天上的弯月开始变淡,天边已经开始吐白。 早起做营生都开始出来,被搅了一夜的勾栏瓦舍也都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望火楼一直没有消息传递,慕君衍的脸色越发阴沉。 巡检司小头目指着前面一个大院子:“国公爷,前面是杏花瓦舍,多数是外地来的杂耍班子,都是低等人在此看戏。” 慕君衍没说话,鞭子一甩,急奔而去。 …… 这一晚,怡春院和雍国公府的人一样无人能安寝。 就连宫里也都不安静。 皇帝被人从贵妃床上叫醒,瞪着跪在殿下的入内内侍省都都知和小果子,气得不行,直接命人将他们丢进内狱严审。 换做其他时候这等小事,皇帝才懒得管。 可偏偏南疆危机,他正与慕君衍商议应对之策。 虽然朝堂上主和派声音响亮,可他必须稳住慕君衍,万一非打不可呢。 偏偏就有不长眼的胆敢动慕君衍的儿媳妇,这不是给他皇帝堵心吗? 顾宛如和慕安被分别关在自己院子里,任何人都不得见。 夭夭听到院子里嘈杂声,想出去看看,却发现黑甲卫都出现了,惊得不敢轻举妄动。 顾宛如气得砸东西,冲着被周醇宇派来看管她的婆子叫嚷:“我都回来了,为什么还关着我?” 婆子脾气好:“国公爷之命,谁敢不从。何况少夫人您受惊了,不得好好休息休息吗?” 顾宛如气得指着婆子的鼻子吼叫:“休息?把我关起来是让我休息吗?待明日,全京城都知道国公府有女眷被劫,把我关在这里,是想让京城人觉得被劫的是我吗? 国公府少夫人被劫被辱没清白,是不想让我做人了是吧!父亲这是为了美色不想要脸了吗?护着小贱人,不管他儿媳妇的颜面了!大不了,撕破脸,我就看看是国公府丢脸还是我顾宛如丢脸。” 婆子听不下去了,蹙眉:“少夫人慎言。” “慎言个屁!”顾宛如气疯了,完全不顾形象了。 明明那个小贱人就可是死了,偏偏公爹那么护着她。 万一,万一她被救回来了,她推顾婳出去定罪的事情就暴露了。 顾宛如又怕又急又怒。 她和娘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谋划将毁于一旦。 “堵了嘴,绑起来。” 一声厉喝传进来。 “谁敢!我是少夫人!”顾宛如疯了似的尖叫。 可门一开,门口霍然站着冷着一张脸的老夫人。 两个壮硕的婆子上前,将顾宛如绑在床上,堵上嘴,盖上被。 老夫人杵着龙头杖,一步步走近:“你若是懂事些,依旧可以做慕安之妻,若是真想和国公府撕破脸,你随意。但是,婳丫头没有回来前,你就要闭嘴。” 顾宛如呆怔的盯着面前神志清醒的老夫人。 她清醒了? 不对,她难道没有痴傻过? 老夫人不管她如何想,转身走了。 “老夫人,少夫人的嘴不严。”宜娘扶着老夫人低声道。 “从今日起,老妪痴症好了!” 老夫人腰杆子挺拔,眸色一沉,将龙头杖往地下一戳。 青石板咔嚓,出现几道裂痕。 第100章 纪玄谕:抓错人了? “一定有很多人回来打听,吩咐清晨出去采买的人,见到人问就放出风声,说是少夫人出事了。” 周芷兰应着:“奴婢明白,马上吩咐下去。” 老夫人扫了一圈高墙:“醇宇,守好国公府,不得出一丝纰漏。” 周醇宇应下马上去布置。 宜娘扶着老夫人:“老夫人,夜深露重,您还是回房歇息吧。” “不用,我就侯在正厅。我倒要看看哪路神仙先耐不住,想要闯闯我雍国公府!” 老夫人大步流星的朝外走。 …… 平安王府这一夜也不太平。 姜若曦等到大半夜也没看到哥哥回来,命人去怡春院查问,没想到发现一群黑压压的黑甲卫将怡春院围得水泄不通。 姜若曦闻言大惊,难道是事情败露了? 打探的人又说看到巡检司和黑甲卫满城搜查,她悬着的心又放下了。 那就是劫人的事情成了,只是不知道劫到两个人没有。 “你再去雍国公府查看下。若是两个女眷被劫走,雍国公府也一定人仰马翻了。” 姜若曦吩咐完人,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很快,去雍国公府的人回来,说雍国公大门紧闭,外面没有人看守,也看不出异样来。 姜若曦看着外面快天亮了。 若是按计划,顾氏姐妹被剥光丢到大街上,事情便好办了。 她和哥哥只要咬死不知情就可以。 待事情一过,让哥哥将那群歹徒杀了便万事大吉。 可问题是,究竟劫了两个还是一个? 如果漏掉一个,劫持顾宛如还好,万一劫持的是顾婳,那很容易被人联想到她。 “你再去想办法蹲着雍国公府,有一大早出门采买的想办法问下。” 得令的人赶紧跑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人就回来了,兴奋的告诉她国公府的下人说劫持的是少夫人。 姜若曦如雷轰顶。 怎么会劫持了顾宛如那个没用的东西? “快替我更衣。我去雍国公府看看。” “县主,您可急晕了,这事市井还未传开,若是您知道了贸贸然去国公府,可不就坐实了和您有关吗?”近身侍女赶紧拉住她。 姜若曦泄气。 “难道我只能坐以待毙吗?” “国公府封锁不了消息,这不都透露出来了吗?如果那个顾宛如被丢出来了,也就证明县主您没参与,您和少夫人又没有仇。我们马上可以放出风声,就说她妹妹顾婳不顾姐姐死活……” 贴身侍女在她耳边嘀咕。 姜若曦眼睛一亮:“你这个主意好,就算小贱人逃过一劫,名声也臭了。你快去做。” 侍女微笑:“是,奴婢这就去。” 过了一小会,姜若曦又耐不住了,叫来平时对外跑腿的小厮:“你去看看能不能寻到平日与哥哥联系的那人,告诉他抓错人了,让他手下务必把嘴闭牢了!” 小厮赶紧去了。 谁知,脚刚迈出去,就被吓回来了。 一个带着银色半脸面具人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后,直接将人拎了进来,一个手刀,人就软软倒地。 姜若曦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喉咙一下被人掐住,憋红了脸,惊恐的瞪着那双阴森的眼睛。 “敢出声,眨眼就没命了。”他薄唇轻启,冷冷的声音让姜若曦浑身冰凉。 她费力的点头, 纪玄谕松开手,将人推到床上,姜若曦慌乱的抓起被子盖住自己,抖着声摇头,不敢吱声。 纪玄谕凑过身子,嗤笑:“就你这姿色,以为爷看得上?” 姜若曦气得脸色铁青,可偏偏不敢发怒。 此人是哥哥最得力的帮手,平日里一些王府不方便做的事情,都交付他的手下去做。 姜若曦还没见过他本人,只觉得此人心狠手辣。 “你的人确认抓的是国公府的少夫人?” 刚才他和手下想潜入雍国公府,却发现里面守得铜墙铁壁一般,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只好到平安王府。 姜若曦和她兄长布的局,她又是雍国公先夫人的妹妹,说不定她有消息。 姜若曦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你们自己抓了谁不知道吗?你们这群蠢货,坏了事还来质问我!” 被那双银面具下阴森的眼一瞪,吓得姜若曦立刻话音一转。 “抓不抓顾婳事小,可若是你们被发现,就会连累我哥哥和王府。那个小贱人一定是见过你们的人了,她必须得死。我可以再赏你们兄弟们百金,去将她给杀掉,如何?” 纪玄谕倏然回头,目光如一把寒刀。 姜若曦被他这样一盯,吓得脖子一缩:“我是为你们好。” 纪玄谕拔刀朝着地上躺着的小厮脖子就是一刀,只听咔嚓,脖子断了,脑袋一滚,只剩下脖子后面一层皮。 差点把姜若曦吓死,赶紧扯过被子闷着头,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哭叫。 被子一把被人扯下,直接对上一双狠辣的目光。 “你敢动她试试!她少一根汗毛,你们全家都得死!” 眼前寒光一闪,姜若曦的头发被削掉一撮,她吓得张嘴尖叫,却惊吓过头失了声。 两腿间一股热流涌出来,屁股底下湿了,顿时悲愤交加欲哭无泪。 纪玄谕一脸嫌弃,站直身子,指着她的鼻子警告:“你们休要想做什么小动作,若是我发现,我会一把火把你们王府烧了,把你丢给我那群恶鬼兄弟吃了!” 姜若曦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眼睁睁的看着来人迅速离开。 忽然,她一个念头闪过,冲着那人背影大喊:“说不定你们抓的就是顾婳。” 那人背影一顿,扭头死死盯住她。 姜若曦被气疯了:“她爬了慕君衍的床,慕君衍才会那么紧张她。若你们抓的是顾宛如,慕君衍绝对不会亲自夜搜京城,搞得鸡飞狗跳的。” 果然,那人风一样的刮回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双眸通红,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你胆敢污蔑她!” 姜若曦瞪大眼睛,他竟然如此紧张顾婳,难道他认识她? 她忽然觉得自己猜测可能是对的,顿时有种幸灾乐祸。 忽地笑了,用尽全力说:“我污蔑她?你不是知道为何我要抓她吗?我才是要赐婚给慕君衍成为国公夫人的人,慕君衍因为要纳她为妾,竟敢抗太后赐婚的懿旨。” 纪玄谕的手劲无意间加重。 姜若曦呼吸不上来,脸憋得通红,她使劲巴拉他的手,却于事无补。 “若、若你们真抓错人,就是你害死她的。天、就、就要亮了,小贱人就要身败名裂了!” 纪玄谕喉间猛然涌上一股腥甜,将人狠狠一甩,转身疾步飞奔出去。 姜若曦使劲咳嗽,气得她捶被子,尖叫:“快来人啊!都死去哪里了!” 简直气死她了。 慕君衍护着小贱人,就连与她不相识的冷血无情之人也护着她。 究竟顾婳这个小贱人有什么妖法勾着人的魂啊! 纪玄谕出了门,一跃上马,狂挥马鞭,朝着杏花瓦舍飞奔回去。 第101章 奋力挣扎 城西的勾栏瓦舍都是来往外地客商和平民光顾,依着护城河而建。 夜里热闹得很,白天反而休市。 到了清晨,做早餐的摊档开门,勾栏瓦舍的出来吃了早餐就回去睡觉,反而家家关了门。 今天特别,被巡防营和极少出现的黑甲卫搅和一夜的勾栏瓦舍,都知道了雍国公府的少夫人被掳。 慕君衍他们到了杏花瓦舍,已经是他们搜查的第二十四家。 巡检司的人折腾了一宿,人都疲惫得不行。 刚要上去敲门,却见门开了,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往外走,忽然被巡检司和黑甲卫吓了一跳,个个傻呆呆的站住不敢动了。 巡检司的挥手:“都进去,巡检司查案。” “我等只是看夜戏,又没犯法,凭什么不让我等出去啊?” 大胆的不干了,本就戏没看完就被赶走一肚子气,出门不让。 “是啊,我等还要上衙门告状呢,给了银子不给看戏……” 众人叽叽喳喳的,忽然看到一人威严的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后面跟着一群乌压压的黑甲卫,吓得个个噤声,不由后退让开一条路。 黑甲卫是雍国公的亲卫,往常都是驻扎在城外的军营,从来不参与京城兵务,今天忽然出现,众人都觉得发生大事情了。 里面,鲁老三正带着人在搜寻,折腾了一夜,一个小女人都没找到,气得他们想杀人。 忽听巡检司和黑甲卫进来了,有人就急着要抄家伙。 鲁老三镇定一挥手,低声道:“他们没有发现我们,平日里如何就如何。暗中继续找那臭娘们。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他想了想,又吩咐:“大家千万不要乱,人已经堵门了,我们若是乱了就露马脚了。如果被发现,我们就和他们干了!” “是。” 众人有了主心骨,各自佯装无事,悄悄散开。 鲁老三却不死心。 假装在舞台上游荡,眼睛四处搜寻,猛然目光一顿。 舞台正中,放着一张演戏的八仙桌,用绣花帷幔将四面围住,里面看不见。 他回想整个找人过程,唯一这里没有找。 因为刚才台上唱戏,他们也没想到她会躲在下面。 门外,巡检司和黑甲卫正在盘问刚才被赶出去的宾客。 他赶紧奔过去,一把掀开帷幔,倏然看到一张胡乱抹了油彩的脸。 脸的轮廓和那双惊恐如小鹿的眼睛,可不就是找了一晚上的人吗? “你!” 鲁老三气得瞪眼:“好你个臭娘们,伤了我们二当家,还害得我们寻了你一晚上!” 顾婳冷不丁被发现,呼吸一窒。 同时,她听到门口的喧哗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慕君衍! 是他! 她赶紧张口就喊:“救……” 鲁老三动作更快,一把捂住她的嘴,摁住人也一起钻进桌底。 鲁老三的人也听到了动静,几个人也围了上来,警惕的护在四周。 “敢喊就马上拧断你的脖子!”鲁老三威胁她。 他肯定不会真杀她,如果真被发现,可以用她来抵挡慕君衍。 鲁老三从腰间扯下绳子将她手脚捆上,再用臭烘烘的布塞住她的嘴巴。 门外被盘问完的宾客也都放了,他们都说没发现异常,也没看见有人被掳进来。 慕君衍带人走了进来,四处扫了一圈,与之前查的几个瓦舍差不多。 但看戏到一半就被赶出来,这就是异常了。 赤羽他们已经散开去搜查了,他缓缓踱步,仔细看着游荡的几个人。 鲁老三的手下已经从后台悄悄将人换了出来。 他整了整衣服,一边晃悠出去,一边伸了个懒腰,看到领头的人器宇轩昂。 没想到慕君衍亲自来了。 他假装被吓到,赶紧点头哈腰道:“哟,这么一大早官爷就来忙了啊?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慕君衍淡淡道:“只是为了治安例行巡查,你是瓦舍老板?” 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周身散发的威压很是骇人。 鲁老三没有与慕君衍在战场上打过照面,但也知道他的厉害。 他忙摇头:“不是不是,小的们都是杂耍班子的,租了个后院让兄弟们暂时落脚。不过小的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官爷有何想问的尽管问,小的定如实回答。” 慕君衍看他一眼:“既然只是租客,为何赶看戏的宾客?他们与你们无关吧?” “可不是,他们简直太过分了。”戏班主刚好走过来,闻言义愤填膺的道。 鲁老三也瞪了一眼:“他们欠房租啊。官爷,小的虽然是租户,但这个大院是小的全租下来,再分租给戏班的。他们欠了小的一个月租金了。” 戏班主气了:“不是说好演完这场就给你们吗?你们一搅和,票退了一大半,让我用什么交?” “官爷,您看他这就是不讲道理了吧?一天演两场呢,这个月都过了十天了,上个月的月租还欠着……” 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慕君衍梭巡一周。 被困在桌子下的顾婳脑袋被摁在地上,刚好从帷幔缝隙中看到熟悉的身影。 可她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救她的人近在咫尺,却无法呼救。 顾婳没想到,慕君衍竟然亲自来找她,心里五味杂陈。 一股难言的情绪弥漫,心口堵得难受。 她就在他眼前啊! 顾婳萌生一股强大的求生欲望,奋力挣扎,希望弄出点声响。 可控制她的人死死捂住她,她刚使劲往外挣扎一下,就被拖了回去。 慕君衍走到戏台前,眼神一寸一寸的细看。 鲁老三吵着架,眼睛却看着他走向戏台,心口一紧。 赶紧走过来,挡住慕君衍看向戏台正中的视线:“官爷,您给评评理。我们外来人到京城讨生活不容易啊。” 被挡了视线,顾婳急得眼泪直掉。 若是她与慕君衍生生错过,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把你们的人都叫出来。还有你们。”慕君衍转身看着戏班主。 鲁老三一愣:“兄弟们大部分都刚睡下……” “啰嗦什么!”巡检司的人走过来,不耐烦的吼道:“雍国公的儿媳丢了,你犹犹豫豫的,莫不是心里有鬼!” 鲁老三赔笑:“哪敢哪敢,小的这就去叫。” 他不敢离开,对着不远处一个兄弟挥手,“你快去,把兄弟们都叫出来。” 一群人睡眼惺忪的出来站在一起。 戏班子的人和后院杂耍班人都是真的艺人,剩下的几个假扮成院里的杂役。 兵器也都藏起来了,巡检司和黑甲卫搜索了一圈没有发现。 巡检司的人使劲睁开困极的眼睛:“国公爷,看来这里也是普通瓦舍,还剩下三四家未看,要不我们看下一家?” 慕君衍眸色阴沉,心急如焚。 拖得越久,顾婳就越危险。 若是没找到人,被他们抢先动手,他不敢想象顾婳那样的性子,她会怎样。 他忽然目光一顿:“后台查了没有?” 巡检司忙道:“查了查了,箱子都翻了。” 慕君衍总觉得心不宁,不甘心的四周再看了一圈。 鲁老三有意无意的挡住他看向台中的视线。 他们的对话顾婳听得一清二楚,若是他们再发现不了自己,她就真的完了。 慕君衍忽然一跃上了舞台。 鲁老三紧张的死死盯住他,又不敢跟上去,免得被发现自己异样。 周边几个兄弟也戒备着,随时准备抄家伙。 慕君衍立在舞台上,居高临下再朝四周看了一圈,并没发现异样。 重重出了口气,准备下舞台。 顾婳急了。 濒死的绝望让她猛然生出极大勇气和力量,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她忽然低头死命咬住抓着她的手,趁着那人吃痛一动,她奋力撑直身子,脑袋狠狠撞上桌腿。 勒住她的人顾不得胳膊疼,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桌腿,稳定住,另一胳膊往后使劲,连她的嘴都给堵住了。 刚才的碰撞在空旷的广场和一群人嘈杂的声音中极其细微,但慕君衍极为敏锐的捕捉到。 他猛然扭头,台中没有动静。 鲁老三吓得手心冒汗,顾不得许多,赶紧跳上舞台,挡住他看向桌子视线。 一边暗搓搓的靠近台子,一边嘿嘿陪笑:“我们这耗子多,都是这么大个的,平日里小的没肉吃就打来吃,两三个就可以炒一盆了呢。” 第102章 人质 慕君衍身经百战,对声音极为敏感。 刚才的那声虽小,但明显就是人体的撞击声。 顾婳若是此刻就在现场,她一定已经拼尽全力发出这点声音。 她叫不出来,挣脱不出来,自然是被制住了。 慕君衍其实看到了帷幔角微微晃动,神色松了松,点头淡淡道:“你们这种地方老鼠的确很大。” “可不… 喂喂,你这不是都听见了吗还要问我你也太腹黑了吧,那后面的事务所的事情应该也听得一清二楚咯,那我也没什么么可隐瞒的了,刚想到这里的时候,本来扯着衣摆的那只手猛然袭向了腰间。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又能拥有人类的身躯,又能以幽灵的方式进入安蒂娜的大脑,给她编织梦境。”薇恩问道。 还有一部分没卖多少东西的商贩,继续笑脸招呼着行色匆匆的路人们。这里面,有的会停下来,仔细比较购买,更多的则会不耐烦挥手。因为兜里没有多少钱,或者今天的工作还没有着落。 但是相对于于大爷,这位中年富豪混得则要惨一点,网上的信息显示,动物园一共运行了三年多,后来因为富豪的其它生意出了大问题,破产了,动物园便紧跟着完蛋,被当作资产抵给了银行。 “抱歉,让大家受委屈了,我的邮箱会一直开放,有想反映情况的随时可以匿名邮件我,核实后我会处理。”童心语重心长道。 想想也是惭愧,一大家子的人,除了农忙时能在一起干活,其他的时间全部要靠爷爷和两个哥哥。 而在了解到了传送装置的运行原理,和操作方法之后,吴迪感觉到这个传送装置,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这个本该代表军方,监管、惩处南江武者的武道司司长,却向武道商盟低头,败武道商盟中人为师,认赵天阳为师叔,对天阳武馆打压天道武馆视而不见。 要知道已三石吃货的本事,可是一点也不比珠珠差多少,现在有美食不吃。 虽然同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没什么是没做的了,但是毕竟是真真正正成为法律上认可的夫妻了,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凤千羽早就注意到,这只手镯即便只是帝王绿,也是翡翠中的极品,至于其他的什么,她其实并不期待,但这支手镯是婆婆给的,自然意义非凡,所以她显得特别高兴,因此在轩辕葶脸上亲了一口。 韦俊杰陡然愣了下来,眼中不断的闪烁着光芒,片刻后,他的目光陡然放在了林枫的身上,眼睛越来越亮。 往常陆玲萌性格淡漠不善言辞,说不出什么十分感人的话来,但是……至少在林语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可以陪在她身边。 奈何修为上的巨大差距让他的攻击完全徒劳,根本连对方的影子都沾不到。 “轰!”大地一声巨响,希里克出现了,它勉强挡住了这次进攻,而它的腿已经深深插进了地面。 “好意”李守义有些生气了,他觉得电话那头的家伙简直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浅黑色的剑气从剑端而出,直奔解沐而来,旁观之人看到这一道剑气,竟能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上的痛楚。 云菲儿听了他的话以后,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大清早的围着公司跑步。 第103章 一刀扎心口 纪玄谕知道他们要去的目的地,直接抄山路近道一路疾驰。 昨晚是他亲口下令害她,若是不能救下婳妹妹,他会内疚一辈子! 鲁老三一行人直奔城西山林而去,只要进了他们极为熟悉又地势险要的山区,就有机会摆脱慕君衍他们的追踪。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慕君衍带着黑甲卫咬得死死的,根本甩不掉这条尾巴。 “三当家,怎么办?带着这么个拖油瓶一直这样跑下去肯定会被追上的。” 抓着顾婳的汉子也急得满头大汗。 鲁老三看一眼顾婳。 忽然,一声箭羽呼啸而来,惊得他们赶紧躲避,利箭深深扎进车辕。 同时传来慕君衍充满中气的喝声:“放人!再不放,杀无赦!” “三当家,姓慕的可是杀神啊。” 鲁老三知道不能再拖了,再追下去,城外的老巢也会被发现,那就损失惨重了。 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世子郡主了,保全兄弟们才是最重要的。 鲁老三恨透了这个女人,将他们兄弟骗得团团转,还令黄老二没了根。 就这么轻易放了她,他和兄弟们都不甘心。 “将她绑在车里。”鲁老三吩咐,拉过一汉子附耳嘀咕。 顾婳察觉到他神色不善,警惕的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放了你啊。”鲁老三站在车上,朝着慕君衍他们喊。 “你们站住,否则,我就马上杀了她!” 慕君衍勒住马头,死死盯着他们。 不一会儿,鲁老三几个下了马车,将顾婳坐的马车掉转头朝着慕君衍。 随后,他们登上另外一辆马车。 鲁老三冲着他们吼道:“姓慕的,你夫人就在马车上,我这就送她过来。” 说完,他们挥动鞭子,马车疾驰朝前而去。 赤羽刚要动,被慕君衍扬手拦住:“当心些。” 他警惕的看了看远去的歹徒,再看看顾婳在里面的马车。 忽然,一串鞭炮从顾婳那辆马车后面炸响。 马受惊撒开马蹄朝着着慕君衍他们狂奔过来。 慕君衍眸色一沉,一挥手,大队赶紧散开一条路,以防万一。 慕君衍和赤羽、赤焰他们几个驾马朝着马车围上去,准备截停马车。 谁知,待他们即将与狂奔而来的马车靠近的时候,马头不知被什么狠狠一拉,马匹惨叫一声,撅起马蹄,瞬间翻滚在地,后面的马车也被撂翻,直接朝悬崖边滚去。 原来,鲁老三为了阻碍慕君衍他们追击,用一条长绳子一头拴在一颗树上,一头拴在马头的跨带上,用爆竹惊吓马匹狂奔,待速度达到极致时马头被狠狠往回一拽,车架卡在马头上,马被刺痛倒地。 路边就是悬崖,马车带着顾婳很可能会掉进悬崖。 这一来回,加上他们要救人,鲁老三他们已经跑没了影。 顾婳双手被绑在车架上,完全挣脱不开,被扯着来回哐当,东倒西歪。 视线闪现间,随着车帘翻飞,看到无边悬崖,她才明白那群歹徒的险恶目的。 与此同时,慕君衍拔出匕首狠狠在马屁股上一扎,吃痛的马速度如飞,眨眼间就已经到了跟前。 “别慌,稳住自己,我来了!” 听到他的喊声,顾婳声泪俱下。 这一生,竟有人为了她而不顾一切。 马车再次被剧痛难忍的马掀翻,整辆马车霍然悬空在悬崖上,顾婳被抛出窗户,悬空吊在车架上。 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慕君衍眸色一寒,赶紧叫着:“不要动!” 顾婳吓得眯上眼睛,一动不敢动。 可马还在扭动,马车却一点点向悬崖滑去。 慕君衍奋力从马上一跃,一把拉住下坠的马车。 与此同时,马车上方密林间猛然窜出一匹马,马直直飞过侧翻的马车,随着一声惨烈的嘶鸣最后掉下悬崖。 而马上带着银色半边面具的人稳稳落在马车的前沿,忽然增加的重量令顾婳那头飞翘起来。 与此同时,来人挥出一条长鞭,勾住顾婳的腰肢,将人往回拉。 可惜,顾婳的手被绑着,无法将人拉回崖边。 那人迅速将绳子的一端绑在树上,自己一跃而上,冒着巨大的风险跳到顾婳的一头,拔出匕首去割顾婳手上的绳子。 慕君衍用尽全力压住马车一头,赤羽他们也赶到了,几个人一起去拉马车。 可车轮刚好卡在悬崖石上,车辕传来咔嚓咔嚓的断裂声。 车要断了。 顾婳发现有人在抓她的手,以为是慕君衍,鼓起勇气睁开眼,却倏然对上一张带银色半边面具人。 不由大惊。 就是他昨晚下令让人玷污她,他是那帮歹徒的头领! 顾婳极度恐惧,脑子嗡嗡作响。 他为什么会救自己? 不会,他是要将自己交给下令绑架她的人! 纪玄谕满头是汗,正努力的割绳子,完全没注意顾婳的眼神。 因为两人的重量,马车已濒临散架。 纪玄谕最后一刀终于割断了绳子,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奋力朝着崖边远离慕君衍的一块岩石一跃过去。 脚刚落地,双腿有些发软,又怕摔到顾婳,紧紧抱着人将自己的身子垫在地上,重重的摔在地上。 “咳咳咳。”纪玄谕被压得猛然咳了起来。 刚才他使尽了全力,此刻他已筋疲力尽。 终于救下她了! 纪玄谕刚想抬头问下顾婳有没有受伤,一道寒光一闪。 噗嗤。 胸口被匕首狠狠插入,鲜血飞溅。 顾婳被他抱过来的时候,悄然将他插在腰间的匕首抽出握在手中。 就是害怕他救下自己是要将她继续做人质。 毕竟,要杀她侮辱她的人还没达到目的。 纪玄谕怔怔的看着被自己护着的女孩正奋力爬起来,满眼惊恐而无措。 他是心狠手辣的歹徒。 “我……我、你、你是坏人!快放开我!” 纪玄谕痛得说不出话来。 顾婳慌乱得不行,他虽然救了自己,可他是那帮穷凶极恶歹徒的少主,是他下令抓自己还让人侮辱自己。 但他的眼神为何莫名的忧伤,仿佛想和她说什么。 顾婳不及细想,趁着他手微松,赶紧爬起来,提起裙子向朝着她狂奔过来的慕君衍跑去。 “国公爷!” 纪玄谕感觉到怀中一空,又失落又开心。 他曾经想保护的小姑娘已经有胆子杀人保护自己了,虽然力道不够,位置也不准。 但……真好。 就算被她杀死,他也甘之如饴! 可,她为何…… 纪玄谕捂着胸口的伤处,目眦尽裂的盯着他的小女孩扑进了慕君衍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慕君衍将人抱了个满怀,心口的那个大洞瞬间被填满。 他救过很多百姓,杀过无数敌人,唯有这一次,他有种被依赖的幸福感。 第104章 国公爷与儿子妻妹? 慕君衍紧紧拥着怀里大哭的小姑娘,心疼得不行。 平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表面怯懦,其实骨子里是位顽强、不甘被命运摆布的的姑娘。 除了那个雨夜,见过她这样撕心裂肺的哭,之后都没再见过。 此刻,小姑娘云鬓散乱,脸上油彩被泪水冲洗掉大部分,露出的白净脸颊被擦伤,脸上手上都是血迹,双腕被绳索勒出血瘀痕迹。 她躲在舞台上的桌子下,说明她试图逃脱又被找到。 平日里见到他凶一点就吓得一抖的她,在歹徒窝里竟敢逃跑。 他不敢想象被劫走这几个时辰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慕君衍两鬓青筋暴露,抬起手,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没事了。” 顾婳抬起泪眸,怔怔的看着他那张俊朗的面孔,平日里严肃冷漠的眼睛,现在满满都是担心。 他带着温度的大掌轻抚她的背脊,让她感受到真实的温暖。 这一刻,她才敢相信自己得救了,而且就在他的怀里。 她好多话想说,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默默凝望。 纪玄谕死死盯着他们,被插着匕首的心口仿若又被插了几刀。 慕君衍察觉到他不善的目光,倏然看过来。 刚才他也拼死救顾婳,本以为是路过的侠士,并没有戒备,但顾婳刺伤他,定是有原因的。 顾婳也察觉到了那道凌厉的目光,扭头来看,还是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躲到慕君衍背后,紧张的抓住他的胳膊,颤悠悠带着哭腔:“国公爷,他、他就是那群匪徒的主子,他们称呼他少主。昨晚、是他命他手下凌辱我。” 慕君衍怒火骤然暴涨,低声安抚她:“不怕,有我在。” 顾婳安心的点头。 纪玄谕听到他们的对话,捂着伤口的手猛然缩紧,鲜血从他手指缝汩汩涌出。 伤口的疼痛不及眼前这一幕给他伤害的万分之一。 这是他用心呵护的小姑娘,是他想带着远走高飞的心上人。 他几乎没了大半条命,历尽艰辛重返汴京,全都是为了她。 为了帮她除掉裴家和顾宛如,他步步为营,不惜做最恶的人,不顾双手染满鲜血。 此刻体会到的蚀骨之痛,比他坠崖断骨更甚。 痛到他每一下呼吸都如万箭穿心。 他想起了与顾婳初见。 那是大雪天。 小小个的顾婳,背着顾宛如的书箱,佝偻着腰,艰难的跟在骄傲如孔雀一般的顾宛如身后。 顾宛如身边的侍女撑着油纸伞。 而小顾婳的头上身上覆盖了一层莹白的雪花,冻得雪白的小脸通红。 当她发现自己的视线时,小鹿般的眼睛慌得四处乱转。 上课的时候,顾宛如困得直打盹,而她跪坐在后面,捧着书认真的看。 先生提问,小顾婳写下答案悄悄塞给顾宛如。 再后来,他偷偷教她读书写字,到后来她还会作诗。 只是,她做的诗都变成顾宛如的了。 小顾婳处境艰难,但她会尽所能的报答他。 比如,偷偷藏了一块糕点,揣在怀里一直暖着拿来给他吃。 他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将他拉扯大,男人照顾孩子都会粗糙些,衣服破了也没人给补。 小顾婳发现了,从家里拿了针线到私塾帮他补好,还给他做了一双鞋垫,冬天放了鞋垫的鞋特别暖和。 后来顾宛如和顾婳不再来上学了,但他和顾婳还会想尽办法偷偷见面。 那时候,他发现顾婳的手指甲盖下总是有淤血,在他再三逼问下,小顾婳才哭着将裴姨娘和顾宛如虐待她的事情说了。 他看着小小的人儿哭得撕心裂肺,他的心都要碎了。 从那天起,他下决定攒银子,一定要带小顾婳逃离虎狼窝。 不知道为何,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被发现了。 纪玄谕死死盯着慕君衍,满眼怨毒,手握住匕首,缓缓的拔出,鲜血再次涌了出来。 赤羽他们赶了过来,看了一眼纪玄谕。 赤焰拧眉,低声在慕君衍耳边低语两句。 慕君衍唇瓣一扯,点头:“原来是他,带回去。” 赤焰刚想上前,忽然喊杀声骤然响起,一群人举着刀从半山腰直扑过来。 原来是鲁老三他们撤退时忽然发现少主骑着马从崖边赶过来,心觉不好,莫不是少主不想放弃人质,要去夺回来。 他们一边派人到据点报信,招呼更多的兄弟赶来,他们几个就反杀回来。 因为怕慕君衍他们发现,弃车徒步潜回,因此晚了一步。 山道非常窄,一辆单人马车勉强可过,一侧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 人多也没有用,施展不开。 鲁老三他们不要命的冲过来,和赤焰他们陷入混战,可后面黑甲卫人再多也上不来。 对方将纪玄谕给抢了过去,发现他胸口满是鲜血,慌忙问:“少主,您怎么样了?” 纪玄谕看到他们赶到,精神一松,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鲁老三一眼看到顾婳手上满是鲜血,气得双目赤红:“又是你伤的!臭婆娘,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鲁老三他们对这里地形熟悉,又是一众莽夫,一时间双方打得不分上下。 崖边的石头纷纷被踩落,险象环生。 慕君衍蹙眉,拥着顾婳后退。 此刻只想护着顾婳安全撤退。 此处不便长期对峙。 被兄弟们抬着撤离的纪玄谕被晃醒了,睁开眼睛看到鲁老三他们还在打,急忙吩咐:“撤!” “少主,那贼婆娘伤了你!” “我说撤!听命!”纪玄谕怒吼,用力过度,伤口又钻心的痛。 汉子觉得少主是想保全实力,赶紧吹了声口哨。 鲁老三听到撤退的号令,恶狠狠瞪了一眼顾婳,一挥手:“走!” “穷寇莫追!”慕君衍制止他们,将身子发软的顾婳打横抱起。 他不想节外生枝,虽然他们追查的西域细作很可能就是此人,但毕竟本地治安由巡检司负责,他太明显的插手就会扯动某些人的神经。 “赤焰,让巡检司继续追查,我们走。” 慕君衍抱着怀中人儿,忽然发现她身子在抖。 低头关切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婳松懈下来后,才察觉周身酸痛,身上也多处有伤,只觉得人有些浑浑噩噩。 听到男人的话也似乎很遥远,迷迷糊糊间摇摇头,有气无力摇头:“没有……” 慕君衍蹙眉,看着她通红的面孔,像是发烧了。 巡检司的人带了一辆马车赶来了,慕君衍抱着人走过去,巡检司头目眼珠子差点瞪掉。 这……不是雍国公家公子的妻妹吗? 怎么……国公爷抱、抱着? 慕君衍淡淡扫他一眼,他吓得赶紧低头,忐忑解释:“小的马太慢了,赶不上国公爷的战马。” “这群匪徒非比寻常,你们赶紧严查。城中的怡春院也移交给你们,逐个身份甄别。别漏掉一个嫌疑人。” “是是是。”那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低着头不敢看人。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事情啊,国公爷竟然与儿子的妻妹暧昧啊…… 刚才就该先让马车过来。 他就该腿脚再慢一点才好。 第105章 有人疼真好 慕君衍将顾婳带到城外一处别院。 赤羽他们几个近卫守着,黑甲军全都撤回了军营。 顾婳被慕君衍一直抱着,迷糊得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任由他将她抱进了房间。 直到被放在床上,才发觉这是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 “这是我的一处别院。”慕君衍将她的手展开,发现她的掌心被匕首划破。 “上药会疼,忍着点。” 顾婳点头。 慕君衍将止血药粉撒在她手心,她痛得倒抽一口气,指尖忍不住蜷缩。 慕君衍的动作稍顿,看她一眼,再取了纱布给她轻轻裹上。 “不能湿水。” “嗯。”顾婳不敢抬头,眼睛噙着泪,努力用平静的语调应着。 本想忍住眼泪,可想到前世惨死,想到刚经历的九死一生,想到因为她的自以为是,差点连累了慕君衍。 顾婳开始后悔利用慕君衍,觉得对不起他。 她忍了太多委屈和复杂纠结,在此刻决堤的河水,止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她不想让慕君衍瞧见自己的懦弱,用手捂住脸。 慕君衍轻叹一声,将她双手拉开,大手覆在她的后脑,将她的头抵靠在他胸膛上。 少女的泪水很快染湿了他的衣襟。 任由她哭了好一会,缓和下来后,慕君衍轻声道:“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睡醒了再回府。我已经让人去接你的两个侍女和沈漓了。” 他想得如此周到,顾婳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又啪嗒落下。 有人心疼真好。 慕君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冷吗?” 顾婳老实点头:“有点。” 慕君衍忽然将她抱起,大步朝外走去,吓了她一跳,低低惊呼,赶紧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稳住身子。 “国公爷……” 慕君衍脚步一顿,看她一眼:“叫国公爷太生分了。” 顾婳呆了呆,脸一热,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听话的乖乖叫声:“爷。” “嗯。” 慕君衍似乎还是不太满意,但也没继续说什么,抱着人就走。 “这里没有你的衣服,等你的侍女来了会带来。” 顾婳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沉默,眼睛悄悄的瞟了下四周。 这是个非常精致的院子,亭台楼阁样样齐全,而且,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左转右转,穿过游廊花园,假山凉亭,到了后院,顾婳才明白闻到的是什么。 原来后院深处偌大的房间,里面竟然是一处温泉池。 温泉是个长方形的池子,汉白玉切成的池边,四周有木架子,悬挂着白色纱幔,四周竖着飞雁灯,光线柔和,映着池面冉冉升起的白雾,如梦如幻。 “泡个温泉,可以让你除去疲惫,也可以驱寒。” 慕君衍从沈漓口中知道顾婳表面看起来如常人一般,可长期吃避子汤和滋补药材,双双冲撞导致内体很虚。 而她被避子汤折磨得宫寒,手脚常年冰凉,身子容易出虚汗。 他本来就想自己离开后,让沈漓陪她过来调养一段时间。 今天就见她惊吓过度,不如带她来泡泡,安安神。 慕君衍将她放在地上,伸手去解她的腰带。 她还穿着戏装。 顾婳秀眉微拧。 心里有个声音警告她,不该再诱惑和利用他。 慕君衍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变化,立刻松开手,低头看着她:“你自己能行,我就出去。” 顾婳后退一步,恭敬的对他福了福:“国公爷今日太辛苦了,我可以的。” 慕君衍蹙眉,看着她没动。 顾婳无奈,硬着头皮去解腰带。 当时因为情急,担心宽大的戏服脱落,她使劲打了两结。 扯开结的时候手心的刺痛,忍不住指尖轻颤。 慕君衍有些气恼,伸手拉住她的腰带,将人往前一拉。 娇小人儿直接紧靠他的身体,倏然身子一僵。 慕君衍却不看她,用力一扯,将腰带丢在地上,再去脱她的外衣戏服。 里面是她的襦裙,慕君衍用手扯散襦裙腰带的蝴蝶结,裙子也随之落地,堆在她的脚下。 身上只剩下抹胸小裤,顾婳赶紧低声道:“爷,我能行。” 慕君衍审视的看她一眼。 原来,她打心眼里是不愿意的。 以前的讨好都是为了达到目的。 慕君衍向来不喜强人所难,后退一步,点头:“好,我去拿衣服来给你暂时换上。”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不要弄湿了手,否则,要重新上药。” 想到刚才的痛,顾婳下意识的手指微颤:“好的。” 等看不到慕君衍的身影了,顾婳才松口气。 温泉散发着阵阵暖意,顾婳也很想去泡泡,解解乏和舒缓下紧张。 可,在陌生的环境中,没有安全感,她不敢脱光。 何况,慕君衍刚才说要带衣服过来。 她不知道为何,除了刻意接近他时鼓足勇气,抛弃廉耻方可不管不顾的放开,但两人正经相处时,她总觉得自己是羞耻的。 迟疑片刻,直接踩着石阶缓缓走进温泉池。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臂搭在边沿,让暖暖的泉水浸泡着身子,渐渐地,身体的寒气消散,放松了紧张的精神。 真的很舒服。 顾婳眯着眼睛,体会着身子被暖意包围。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脚步声,下意识的惊醒,扭头一看,慕君衍一手挂着衣物,一手提着食盒。 顾婳下意识一缩手,整个身子沉进水里。 慕君衍走近,看了一眼她缩进水里的双手,无声叹口气。 让她不要弄湿手,这下可好,直接放水里了。 而且,还穿着贴身衣物下水。 这是怕他看见她的身体吗? “这里只有我的衣物。你把小衣小裤弄湿了,一会你上来穿什么?” 顾婳一呆。 一张白皙的脸倏然一红。 与她相处了这段时日,她在他面前还是谨小慎微。 慕君衍有些无奈。 小女娘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他也不愿意勉强她,哪怕是为她好。 他将手上的衣物放在边上的贵妃榻上,将食盒也放下,蹲下来看着她。 “没有小衣小裤,你穿着我宽大的袍子很不舒服吧?” 顾婳想象了下画面,脸更红了,呐呐的不知所措。 而且,她感觉他在责怪她。 慕君衍见她这幅表情,不知是害羞还是真不想在他面前脱衣,自不想勉强她。 “饿不饿?他们熬了点小米粥。都是行军打仗的粗汉子,也不会做什么精细的吃食,这里有些小米存着,就熬了点。正好,喝一碗暖暖胃。” 顾婳只能听话点头。 可他一动不动蹲在池边盯着她,身上的小衣小裤湿漉漉贴在身上,她怎好意思上去? 慕君衍没说话,将食盒打开,用勺子搅动里面还很烫的小米粥。 两人就这样,一个蹲在池子边搅粥,一个呆呆站在水池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106章 以色诱她 顾婳偷瞄他一眼,看不出他的情绪,不知会不会因她太过矫情而生气。 毕竟,之前,都是她主动讨好。 经过此劫,顾婳反而失去了继续利用身体换取前程的勇气。 发自骨子里的骄傲唾弃她的没脸没皮。 最难捱的那段时间,她想了很多。 慕君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对人坦荡豁达,她这样利用他,引他动情,她不仅羞愧还有负罪感。 另一个就是她要如何面对亲生母亲? 何况,她一旦跟他回到雍国公府,真的成为妾室,她母亲会不会因她感到蒙羞?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上天给她一个又一个的磨难,其实就是不想让她活着受罪。 “张口。” 神游纠结的顾婳听到平静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才看到一勺温热正好的粥已经伸到她面前。 顾婳惶恐抬眸,受宠若惊:“爷、妾自己来吧。” 慕君衍看着脸颊红透的她:“行。” 将碗放在池边一尺远的木墩子上,他就金刀跨马的坐在那里看着她。 顾婳:“……” 此刻,她羞赧的将身子紧贴池壁, 她若想自己吃粥,就得从水里将两只手拿起来…… 看她纠结半晌,慕君衍有些无奈,小姑娘的心思实在是弯弯绕绕。 “这个时辰,我没有办法吩咐人帮你置办小衣和襦裙,你一会也不能穿着湿的小衣出来,会着凉的。” 顾婳的脸更红了。 他是在责怪她。 “脱下来,我帮你烤干。” 顾婳脑袋更低,不知所措。 之前几次两人的亲密都是在特定环境,灯光昏暗,可现在四处空旷,四盏飞雁灯不知用的是什么油,将整个温泉池照得清清楚楚。 “温泉有硫磺,泡久了你身体会虚。” 慕君衍忍不住提醒她。 顾婳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好,做了下心理建设,将身子沉入水里,手脚窸窸窣窣。 脱完后,将小衣小裤抓成一团,捧在手心中,举起来不是,不举也不是。 慕君衍无声轻叹。 还是年轻,脸皮薄。 他伸手将她手里的一团拿走,顾婳羞得低下头,只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心跳都跟着狂跳起来。 听到慕君衍的脚步声,顾婳悄悄抬眼去瞧。 不远处点着一个炭炉,边上有个挂衣架,他将小衣展开挂上去,再将衣架挪到炭炉边。 小衣小裤都是真丝料子,湿了水全部黏在一块,皱皱巴巴的。 小衣胸口处绣了花,湿了后更是皱在一起,他凑上脸,仔细的扯平。 小裤面积大,扯平有点难度,男人非常耐心的一点点抚平。 看得顾婳尴尬得不行。 两世为人,长这么大,都没有男人这样给自己弄过小衣小裤。 慕君衍返回又坐到池边的木墩上,摸了摸碗的温度:“不吃就要凉了。” 顾婳惶恐抬头,不吃还不行了。 光溜溜的她也只能让他喂了。 他用小勺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目光平静,没有半点旖旎。 顾婳觉得自己狭隘了。 乖乖张嘴。 她一直都是懂事听话的人。 前世她听话求存,今世,她听话求挣脱开前世的命运。 而她更知道好歹。 起码,慕君衍对她的好,哪怕只因床榻欢愉生出的一点点怜惜,也是她两世都没有得到过的关爱。 偌大的温泉池,池中白雾皑皑,缠绕在池中娇美人周围,岸边高大男人端坐。 一个喂,一个吃,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慕君衍从来没有伺候过人,何况是伺候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勺子有点小,在他大掌中拿着有点别扭。 小姑娘的嘴又小,他得拿捏量和力度,还得注意高度,免得小姑娘吃得费劲。 一小碗粥喂完,他竟然背脊冒汗,也不知道是不是温泉熏的。 顾婳使劲伸长脖子,想要喂得国公爷不那么费劲。 可不知怎的,拿剑杀人刀刀快准狠的国公爷,拿着小勺子竟然有点晃。 是不是磕到她的牙齿。 银勺子和牙齿撞击的声音让她脸一红,赶紧撅起唇瓣含住小勺,避免牙齿再碰上去。 几口下来,她额头满是汗珠。 ……一定是水太热了。 脖子也累得够呛,小肚子虽然没饱,但也不饿了,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 “爷,妾不吃了。” 慕君衍刚伸出的勺子一顿,随即将勺子放进自己口中,很快就将剩下的粥吃完了。 顾婳目瞪口呆。 他竟然吃她吃剩的? 目光落在他的衣服上,发现他衣服上也满是血痕,她鼻尖一酸。 “爷,您也受伤了。” 慕君衍放下粥碗,“无妨,都是轻微擦伤。” 他起身走到炭炉前,摸了摸小衣小裤,上好的丝绸轻薄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再等等。” 顾婳乖乖的点头,又将身子缩进水里,紧贴池壁。 慕君衍看着她:“我也想泡泡。” 顾婳:“……!” 这是人家的温泉池,她有什么权利说不行? 她回头看看池内,有一层雾气缠绕在水面,但若是离近了,水下的身子会看得一清二楚。 慕君衍看出她的犹豫,指了指对面,“我去那边。” 顾婳脸一红:“妾不是……” 话没说完,男人抓了条毛巾和干净的袍子,大步走向池对面。 顾婳赶紧低下头,不敢去看。 慕君衍除了衣物下了池,坐在池底台阶,鼓胀的双臂张开,放在池边,眯着眼睛休息。 顾婳背对他,不敢转身,半晌没听到动静,好奇的扭头。 见男人闭着眼睛,她是不是太矫情了,会让慕君衍觉得难堪? 这样的距离,他是看不清她的身子的。 顾婳咬唇,缓缓的将身子转过来,像他一样坐在水下的阶梯上,双脚蜷起,双臂抱着。 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慕君衍半眯的眼眸看到小女人的细微动作,没有什么表示。 过了一盏茶时间,慕君衍忽然站起来。 顾婳僵住,眼睛也忘了挪开,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对面那具伟岸健硕的雄姿。 慕君衍眸色微暗,转身一步步拾阶而上。 身上的水珠顺着刚劲的背部肌肉线条徐徐落下,宽肩汇聚的水量倏然汇聚于窄腰,再顺着股沟下汇聚,顺着腿部滑落。 他背上有两条很明显的长疤,没有损坏这完美的背影,反而增添几分魅力。 顾婳第一次完全看到男人如此震撼的线条。 若不是此人是慕君衍,她都怀疑男人是。 心口扑通扑通狂跳。 她下意识的伸手摁住心口,感觉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慕君衍慢条斯理的擦拭干身子,穿上白色寐袍,松松的系好带子。 余光看到小姑娘张着嘴,傻了似的。 唇角勾起,很快就压平。 径直朝着炭炉走去,摸了摸,干了。 他将小衣小裤拿在手里,走到池边。 “该起来了。” 顾婳回神,脸都红透了。 “是该起了,太热了。” 掩饰的将捂在心口的手拿起来擦拭额头的汗。 刚好用的是受伤的手,被水浸了许久,血水顺着手臂流下来,脸上也被血水糊了一半。 她脸烧得都快冒火了,都忘了手的疼痛。 第107章 害羞 慕君衍瞥她一眼,将小衣小裤、一条干毛巾和一件大袍子都放在石墩上,再将炭炉挪近,然后背转身子。 顾婳见他没有打算离开,只能慢慢的踩着石阶走出温泉池。 眼睛盯着背影,伸手去拿毛巾要将身上擦干。 包裹的手伤口传来刺痛,无法使劲,毛巾很大,拎着也很费劲,她只好胡乱擦下,赶紧将小衣小裤穿起来。 身上的水汽又将轻薄真丝打湿,紧紧的黏在身上。 顾婳看着身上很是尴尬,赶紧拿起袍子一看。 是男装的。 应该是慕君衍的。 都可以将她整个人都包起来了。 顾婳只能穿上,因为没有腰带,袍子套在身上就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 无奈,只好一手攥紧衣襟,一手提起袍子,避免脚踩到。 涨红了脸,低声道:“爷,妾好了。” 慕君衍回头,穿着曳地的袍子,更显得她弱小。 湿漉漉的长发黏在头上,额头的水滴顺着雪白的脸颊淌落。 顾婳顶着他的目光,向前迈一步,谁知脚踩到袍子,啊了一声,人整个栽进宽阔的怀里。 慕君衍展开双臂将人揽入怀中。 顾婳脑袋恨不得埋进衣服里。 太丢人了。 随即,人被厚厚的大氅裹住,像个大粽子似的。 顾婳赶紧抬头,身子瞬间悬空,屁股稳稳的被人托住。 慕君衍像抱小孩似的将她抱在手臂上。 顾婳:“……” 真是羞死人了。 没等她羞完,脑袋就被摁进温暖的脖子里。 天啊,她的头发还是湿的。 “外面有风,会受凉的。” 顾婳只好不动。 进了卧室,慕君衍包裹她的大氅和袍子解下,视线落在她玲珑的身子上,立刻将视线调开。 “小衣湿了,脱了睡。” 慕君衍说完,丢下面红耳赤的少女转身出去关上门。 屋里烧着炭炉,暖洋洋的。 顾婳赶紧将湿了的小衣小裤脱了,刚想钻进被子里,就听到敲门。 “好了吗?” 顾婳赶紧出溜一下钻进了被子,用被子裹紧:“好了。” 慕君衍拿着一个盒子走进来,将东西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手伸出来。” 他是要给自己换药啊? 顾婳乖乖的将手臂伸出来,吊着尽力伸直,尽量方便慕君衍帮她换药。 慕君衍看向将脑袋缩进被子的鸵鸟,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手臂颤栗颤,硬挺着没有缩回去。 他低着头目不转睛专心的给她拆掉湿透的纱布,轻轻的清洗伤口和糊成一团的药粉。 顾婳痛得手指想蜷起,又觉不妥,使劲张开,小手都在颤抖。 慕君衍低声道:“换了一种药粉,没这么疼,想哭就哭。” “才不想哭。”顾婳蒙在被子里嗡嗡的调子带着哭腔。 慕君衍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哎,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都不知道她被裴姨娘和顾宛如欺负的时候,被歹徒劫走的时候是怎么忍过来的。 清理好伤口,倒了药粉,顾婳觉得果然没这么疼,脑袋瓜子从被子里露出一半。 带着重重的鼻音:“不怎么疼。” 慕君衍看着雾蒙蒙的眼睛,下意识的抬手抚上她的绯红的眼角,挤压出眼中泪水,厚重的指腹撇去水珠。 他并非厌恶女人,而是若是有了女人却无法保证长久,甚至会连累人成为寡妇,加上宫里虎视眈眈的盯着慕家军,收了这份心,一忍就是几十年。 他并不太在意女子的清白,但他明白清白对她来说很重要。 小姑娘为了挣条生路,于床笫间百般讨好,他没有克制,甚至受用。 但那时候他觉得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他也愿意给予女孩帮助,毕竟她太可怜了。 可经过了这段时间接触,他发现小姑娘并非只想依附于男人,而是有自己更大的抱负。 起意纳她为妾,以为是她喜欢和需要。 但若是她本心不愿,他不会勉强。 慕君衍很快给她重新包扎好,再将手臂塞回被子里,手掌缩回的时候触碰到软软的一坨。 两人同时一僵。 慕君衍迅速收手,将药瓶等物收拾好,“很快就天亮了,赶紧休息一会。” “谢谢爷。” 小姑娘低喃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慕君衍没回头,径直出去,将门关上。 顾婳太累了,又泡了温泉,全身心松弛下来后,很快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就对上两双关切的眼睛。 “姑娘醒了!”冬花兴奋的叫起来。 “我去看看沈姑娘的药好了没有。”冬青马上转身跑出去。 不一会儿,沈漓就带着冬青端着药碗进来。 她立刻刮了一眼:“整天不让人省心。” 顾婳红着脸,没敢吱声,老老实实喝着药。 好苦,却不敢说。 沈漓皱着眉看着她,“不苦?” 这里面有一味药特别苦,可为了药效,不能加糖。 顾婳喝完了,差点要吐,使劲的往下咽,苦哈哈的张嘴。 “喝完了,不苦。” 可那张小脸皱成菊花。 沈漓翻个白眼,给她嘴里塞了一颗杨梅。 酸酸甜甜的,正好中和苦味。 顾婳美美的嚼着,任由两位侍女给她梳妆更衣。 慕君衍的人早就备好马车候着,慕君衍将顾婳抱着小心翼翼的放进车里。 顾婳想说,她能走。 可,不敢说。 “坐好。我们回家。” 顾婳拉住他的袖子:“国公爷,您不上车?” 慕君衍看着她有些发抖的手,应该还是疼,有些心疼,可他不能上车与她一起招摇过市。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骑马,就跟在车边,不用怕。她们三个陪着你。” 顾婳哦了声,忽然又攥住,低声道:“我听到他们说少主、世子,绑架我的人……会不会是姜世子?” 她没法说自己是重生来的,知道当晚见顾宛如的是姜世子。 本来她希望昨晚的会面,能像上一世那样达成交易,她就利用信息差,救回裴家,同时彻底截断裴家对裴姨娘和顾宛如的供给。 没想自己还是招人毒手,事情也没成。 所以,她得提醒慕君衍,盯住姜世子,警惕军需冬装被调包。 慕君衍自然猜到了。 “好,我会查清楚谁是幕后黑手的。你安心就好。” 顾婳还是不想松手,可又不能不松手,只好乖乖的坐回去,用毛毯将自己裹住。 这一夜,她再次历经生死,最后发现慕君衍发自内心的紧张自己,她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冬花她们三个上了车。 他们进城时,街上已经非常热闹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雍国公府少夫人被劫的事情都已经传遍京城,此刻,雍国公骑着马,带着马车回城,巡检司也跟着回来了,也停止了城中的首查,当然就是人找回来了。 大家都在猜测,国公府如何处置被劫走一夜的少夫人。 往常也有过类似事情,世家的女眷被劫走,无一例外不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就是自缢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