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癒系神医不想营业》 第1页 《治癒系神医不想营业》作者:岁方晏【完结】 苏白泽是个兽医,创业失败后穷的叮噹响,继承了一家妖管所。 妖管所又破又旧,员工全都不是人,还欠下了巨额功德。 为偿还功德,苏白泽重操旧业,在妖管所开设妖怪诊所部门,靠一手神医技能治癒了整个城市的妖怪们—— 据说,只要被他摸过的妖怪们,无论精神如何暴动,身患何种疑难杂症,都会立马痊癒。 比如 金融投资人——东北虎妖因热衷于购买奢侈品而贫穷潦倒,被摸后却突然开始剁手理财,成为妖界首富。 顶流男星——九尾狐妖因容貌焦虑郁郁寡欢,被摸后却突然容光焕发,一年连上十八档综艺,震惊所有粉丝。 …… 一时间,苏白泽名声大噪成为妖界神医,修炼了千百年的妖们纷至沓来,堵的妖管所水泄不通,只求苏白泽能狠狠的摸一摸他们! 苏白泽只想躺平:我手都摸秃噜皮了…… 2. 苏白泽继承妖管所后,摊上了个脾气臭屁事多,但战斗力却爆表的属下——景陇。 从此,他的业务除了给妖怪们看病,还多了几项——包括并不限于,给景陇投餵早饭,顺毛,吹彩虹屁等行为。 人生不易,苏白泽嘆气。 但最近他发现,景陇有些不对劲。 比如 每天寸步不离跟着他,不许他摸别的妖怪,否则就把别妖打的鼻青脸肿,屁滚尿流! 再比如 他随手给妖怪们投餵早饭,景陇却把他堵在楼梯间,漂亮脸上酝酿着怒火,「你是吾的人!不许给别的妖准备早饭?!」 苏白泽:…… 等等,什么叫我是你的人? 再再比如 总偷看他的背影,眼神浓稠而富含深意。 苏白泽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总跟着我,还偷看我,是不是我?」 景陇脸上五颜六色,耳尖红的可以滴血,「变态!才……不是!」 食用指南 1、妖怪单元小故事,较慢热~ 2、攻前期脾气臭,毒舌傲娇,不过后期都是甜甜甜~ 佳和妖管所 清晨,古老幽深的巷子里,有一栋非常破旧的砖红色小楼,门口挂着个锈迹斑斑、落满灰尘和蜘蛛网的招牌——佳和动物诊所。 一阵风吹过,招牌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会砸下来,将本就不平坦的台阶砸出巨坑。 苏白泽烦躁的拨开额前碎发,露出俊秀五官,黑而清透的眼眸眯起,吐槽道:「靠!这家动物诊所怎么看都像是倒闭了吧!」 正巧,有个推垃圾车经过的大爷路过,沖他热心道:「小伙子,这家动物诊所都倒闭好多年了,你要是给宠物看病,赶紧去别处吧。」 苏白泽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爷:「?」 苏白泽摇了摇头,欲哭无泪,「我不是来给宠物治病的。」 「那是?」 「我来继承这。」 大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用那种看冤大头似的目光看着苏白泽。 …… 其实这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时,他花光所有积蓄和朋友开了家宠物诊所。 但好景不长,朋友嫌太累撒手不干两人散伙,苏白泽的钱白白赔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只好重新找工作,但兽医职业太冷门,竞争又激烈,一时很难找到合适工作。 就在他想着去哪个工地搬砖赚钱比较快时,突然有位律师联繫他,说是他有个远方亲戚去世了,留下了一家动物诊所,指定他为继承人。 这于苏白泽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据说这个动物诊所不用交房租,还各种设备齐全。 在确定对方不是骗子后,他兴奋了一天一夜,决心一定要经营好这家动物诊所,然后约了律师签合同。 在律所里,迎接苏白泽的是个戴黑框眼睛的中年律师,满脸堆着笑,看他的眼神像在看自己儿子…… 苏白泽顶着这炙热的眼神,将合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发现没问题后,大笔一挥,开开心心的签下了自己名字。 但怪的是,签完后他发现倒数第二页,有几行极小的字,像是最后仓促间加上去的,上面写着:「继承人需佩戴专属手錶,下载万事通,以及要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等等内容。」 「……齐律师,这手錶是?」苏白泽露出疑惑的表情,指着这行字问道,「我刚刚怎么没见到这些条款?」 「害,就一破手錶,您远方亲戚特意叮嘱我加上去的。」齐律师一副两人非常熟的样子,又惊讶道:「苏先生,您说您刚刚没看到这几条?这不可能,合同我亲自拟的,某非是您眼花看漏了?」 「……」 苏白泽愣了愣道:「那这心理承受能力?」 齐律师想了想,吸了一口啵啵牛乳茶,然后盯着上方的猫头鹰挂钟看了十秒,道:「看看您的手机。」 ——叮。 苏白泽手机收到一条新简讯,他低头一看,是还款通知。 「您当初开宠物诊所贷了不少钱吧。」齐律师晃了晃脑袋,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但现在您不还好好坐在这跟我聊天?说明您心理承受能力比普通人都强,这个条款嘛,您根本不用担心。」 第2页 苏白泽:「……」 「而且您即将继承的佳和动物诊所,日赚至少8000,正好可以还您的贷款。」齐律师将黑色手錶递给他,「这事于您只有利而无害……」 听到能还贷款,赚钱还如此,苏白泽瞬间觉得躺平暴富的生活在沖自己招手,心里的疑惑一扫而过,迅速站起身接过手錶,果断道:「合作愉快!」 虽然他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多出来的奇怪条款是怎么回事,但再怎么样,都不会比他现在的处境还要糟糕吧? * 在此,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苏白泽看着面前破败的宛如上世纪八十的楼房,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但一想到不要钱,苏白泽决定忍了,他抬脚踏上台阶。 突然,耳边乍然响起道声音,非常清晰,「欢迎使用由三界科技公司研发的妖管所万事通,正在为您下载……5%」 苏白泽步子一滑,差点摔门上,他向四周看了看,路过的行人神色自然,显然只有他能听到。 「叮~已成功下载到您的手錶上,祝您使用愉快。」 好诡异…… 苏白泽不敢动,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但下一秒声音再次响起,「叮——提示!请继承人立马使用由三界科技公司研发的妖管所万事通!」 苏白泽勐的一下堵住耳朵,这声音十分刺耳,犹如十八个大喇叭在耳边叫唤,他痛苦的「嘶」了一声。 突然,他想起上次律师给他的手錶,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来,声音戛然而止,而手錶屏幕亮着,中间有个白色怪兽图腾、黄底的图标,下方写着「妖管所万事通」。 苏白泽心里一凉,这什么灵异事件?!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点开app,映入眼帘的是个搜索框,下方有这样一行字:「通万物之情,知精怪之事。」 紧接着弹出来一段视频,一群人身兽面的怪物穿着黄色制服,在视频里群魔乱舞,领头的那个狐狸脸,人的身体,像站军姿一样笔直,抬手敬了个礼道—— 「自时代起,妖族就已诞生,因种种原因,人妖之间冲突四起,导致生灵涂炭战火连天。为了让人妖和谐共处,促进美好未来,佳和妖管所由此成立。」 「成立以来,佳和妖管所致力于打击妖怪们在人间随意显形的违法行为,保障妖怪们在人间的医疗,工作,婚配,丧葬等等合法权益,是维护人妖和平共处的重要组织……」 「卧……槽!」 苏白泽大骂一声,浑身颤抖,跟烫手山芋似的将手錶狠狠丢在地上,心跳几乎停止,这群人……不,是妖,到底要干什么?! 谁知,手錶落地没发出任何声音,四周静的有些诡异,苏白泽浑身冒冷汗。 下一秒,手錶突然出现在他手腕上,他顾不上害怕,使尽浑身解数对手錶又抠又敲又烧,但手錶依然牢牢的戴在原位,并完好无损。 苏白泽气到跳脚,要不是怕以后没法做手术,他都想把这只胳膊剁了! 他气愤的看了一眼手錶,发现上面出现了新的信息。 名称:嘉明市妖管所分所(又名佳和动物诊所) 继承人:苏白泽(兼后勤医生,主要负责妖怪们的医疗、以及妖怪显形后的处理工作。) 治癒技能:未解锁 员工:不明 资产:-50000000功德 黄色字体加粗:继承人需在五年内还清所欠功德,否则会有九天玄雷的惩罚;若转让妖管所继承人位置,惩罚同上。 ps:每治癒一个妖怪或解决一件妖怪在人间随意显形事件,将会填补100功德哦!事件将由下方按钮「我的任务」发出。 苏白泽眼前一黑,还没从这世间上有妖这件事回过神来,就意识到自己被坑了,此刻只想把那个黑心律师找出来大骂一顿! 他继承的不是动物诊所吗?为什么变成了个妖管所?!还他妈个欠债的妖管所,后面那个零之多,看的他唿吸一紧,而且妖怪显形是什么鬼?他完全没经验啊! 另外解决一件事才填补100功德,这也太抠了!就算他有经验,那也得不眠不休才能还清,还有这坑爹的九天玄雷惩罚?一看就不是普通雷,岂不是要把他噼的渣都不剩。 这种超乎常人想像的妖管所,鬼才会接手,就让它在这自生自灭吧! 九天玄雷就九天玄雷,反正也是五年后,苏白泽潇洒的转身就走! 但耳边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检测到继承人有自暴自弃的想法,惩罚立即开启!」 还不允许人躺平?有没有天理了? 紧接着,他头顶的天空骤然变色,乌云遮日,蓝紫色闪电在其间翻滚,「轰隆隆」的就要落下。 苏白泽连忙大喊,「停!我接受还不行吗?!」 但闪电好似并没有收回,只见一道金光冲着他砸下来,苏白泽的心跳出嗓子眼,他……他今天不会就这么死在这吧? 但下一秒,闪电并没有噼头落下,反而是一条金色的小蛇落在他面前。 苏白泽惊愕不已,这…天上还下蛇雨? 他弯腰去看,这条小蛇身上的鳞片金光粼粼,非常漂亮,世间罕有,只是它的蛇身以及蛇尾都受了伤,血肉翻开,惨不忍睹,急需治疗。 出于兽医的本能,苏白泽压下比吃了屎还糟糕的心情,将医疗箱拿了出来蹲下身,小蛇奄奄一息,棕色瞳孔瞥了他一眼,好似冷哼了一声,将蛇头转到另一边去了。 第3页 还挺傲娇。 苏白泽没心情逗弄小蛇,看这小蛇没有攻击意图,他简单的检查了小蛇的身体,便拿出酒精和棉签,小心的给它的伤口消毒,条件有限,他简单的缝合了大的伤口,然后用医用纱布包扎好。 大功告成后,小蛇才慢悠悠转过头来,不屑的瞥着他,但蛇身却滑熘熘的缠在他的手腕上。 苏白泽站起身来,手腕上冰凉刺骨,他点了点小蛇的头,「不是挺傲娇的吗?怎么还缠着我?」 小蛇将他的手从头上甩下去,高傲的抬起头,棕色瞳孔睨着他,好像再次沖他冷哼了一声。 这时,佳和动物诊所上了锈的铁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个约莫三十四五岁,喝着奶茶,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 「是小苏啊,哎呀,我等了你好久,你可终于来了。」 苏白泽转过头,这不就是那个坑货黑心律师——齐秦吗? 他「蹭」的一下窜上去,拉着齐秦的衣领道:「齐秦!你这个骗子!说好的动物诊所呢?!」 齐秦露出和蔼的笑容,「小苏,年轻人应该想开点,你看看我们这,办公环境多好啊,原生态设计,绿化面积大,空气都是一流的。」 苏白泽看着落灰的门栏,满头黑线。 齐秦晃了晃手里的奶茶继续道:「我们这包食宿,下午奶茶无限供应,员工和谐友爱,而且你兼职后勤医生,还会有人界的工资发放,很快就能把贷款还清呢。」 好吧,有一点点动心了。 「除了有一点点的功德压力,一切都是极好的。」 苏白泽脸一黑,怒道:「你能不能别提这茬?这是一点点吗?这是要人命!」 齐秦悻悻闭嘴,但神色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苏白泽别无选择,现在离开会死,五年后也会死,反正结局都是死,只能往好处想了,黑心律师齐秦——也就是这妖管所的负责人,承诺会尽力辅佐他接手妖管所,帮他早日还清功德,此刻他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的(个屁)。 当吾的小弟 从佳和动物诊所的大门走进去,是一条漆黑漫长的走廊,一股尘封许久的霉味迎面而来,灰尘簌簌往下落,苏白泽捂着鼻子直咳嗽,心里想着这鬼地方得多久没见过阳光了。 听到动静,齐秦转过头来,黑暗中再次露出一口大白牙,不知从哪掏出手电筒来,光束打在脸上,一张鬼脸陡然出现在苏白泽眼前。 「害,小苏,真是抱歉,我们很久没从大门进了。」 苏白泽有些不安,「……什么叫很久不从大门进了?那你们平时都是从哪进?」 墙上的蜘蛛网发出「哒哒」的响声,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只见齐秦弯着嘴角,不怀好意道:「平时我都是从天上飞进去的,其他员工嘛,我倒是不知道。」 「飞…飞进去?」苏白泽脚步一顿,差点摔地上,再也不敢往前走,也不敢去看身边的人,一想到这人有可能是某种长相惊悚的妖,他就浑身冒冷汗,上一秒,他还扯着这妖的领口大骂来着。 「害,小苏,你就这点胆子,怎么管理好妖管所?」 苏白泽脸露喜色,也顾不上恐惧,「正好,我胆子是挺小的,真不适合这差事,你们赶紧把我换了吧。」 苏白泽极其配合的伸出手,「现在就可以把这手錶取下来!」 齐秦露出善解人意的笑意,把他的手按回去,「合同一经签订,是不可以毁约的哦~」 …… 走出走廊,苏白泽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种满绿植的院子,然后是七八栋楼房,与现代建筑无异,但有两栋楼非常显眼,一栋豪华大气上档次,一栋破烂简陋,仿佛危楼般摇摇欲坠。 齐秦指着豪华大楼道:「这是主管妖怪刑事案件和治安案件的办公楼,主要解决妖怪在人间显形,造成人类恐慌事件。」 又指着破旧大楼道:「这是……嘿嘿,特意为你准备的诊所大楼,我们还是挺够意思的吧。」 苏白泽:「……」 我该谢谢你全家! 他突然想起每治癒一个妖怪也可以增加100功德,可他只会给动物看病!又不会给妖怪看病! 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检测到继承人医者意识觉醒,现下发任务:随意治癒好一个妖怪,即可开启神医技能。」 「ps.神医技能可使用对象,包括并不限于——人类,动物,妖怪等物种。」 他看了眼齐秦,这人依然在侃侃而谈,显示这声音即使是齐秦这种妖怪也听不到。 神医技能听起来属实心动。 可他现在该去哪找个需要治疗的妖怪? 总不能把面前的齐秦打伤了再治吧!? 「小苏,想什么呢?」齐秦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现在诊所还需要修缮,你目前先在刑侦大楼办公,正好可以跟我们妖管所的骨干员工多熟悉熟悉。」 苏白泽「哦」了一声,跟着齐秦走进豪华大楼,这样一对比,苏白泽心就更痛了,同样位处于妖管所,为什么给他准备的诊所大楼仿佛破旧到下一秒就会被吹风倒! 而此时,前台的接待位置空置着。 齐秦有些不满,「害!这小林!又背着我跑出去偷鸡吃!」 苏白泽:「……」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十岁左右,抱着金鱼缸,大眼睛炯炯有神,长得很是可爱,只是一脸冷漠。 第4页 「我们这……还招童工?」苏白泽讪讪道。 小正太瞪了他一眼,金鱼从缸里蹦出来,水溅湿了苏白泽的t恤。 苏白泽:「……」 他说错什么了吗? 「他叫莫水,是负责妖怪显形后,清除人类记忆的职员。」齐秦像摸保温杯一样摸着奶茶杯道:「小苏啊,你别看他年纪小,其实实际年龄比你还大。」 苏白泽:「……」 这妖管所里还有正常人吗? 小正太冷哼一声,推门去了外面。 「你多担待,他跟你一样,也是后勤部的员工。」齐秦带着苏白泽往二楼走,「其实我们的员工性格都挺好的,你肯定能和他们打成一片,发展成友爱互助的亲亲同事,这样合作时也更加顺利,能够助你早日还清功德。」 苏白泽报怀疑态度,他可没有跟妖怪打交道的经歷。 办公室在二楼,装修风格奢华的有些浮夸,也不知是谁的品味,只是大部分工位都空着,零星只坐了三个人。 苏白泽道:「今天员工放假?」 齐秦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道:「额……我们的员工……都比较追求天性,不喜欢坐班。」 苏白泽暗暗腹诽,难道不是因为管不了吗?! 「小苏,选个工位,这是打入群众的第一步。」齐秦笑道:「你肯定不会有那些人类领导的臭脾气,非要坐办公室吧?」 这话说的人该怎么接? 不过苏白泽并不在乎,「随便。」 他巡视一圈,走到靠窗的位置,其他三个人抬头好奇的看着他,眼睛圆熘熘的跟着他的行动转来转去。 窗边的位置正好能照到一缕阳光,窗台上还放着一株三色堇,花瓣是黄白紫三种颜色相间,很是鲜艷好看,桌子也干干净净,看起来是个空缺的位置。 苏白泽很满意,正要坐下去时,齐秦立马道:「哎哟,小苏,这位置有人了。」 而其他三人的眼光也是充满了惊恐,仿佛他刚刚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哦,那我坐旁边好了。」他将背包放在旁边桌上。 但齐秦还是一脸有话要说的看着他。 苏白泽看着齐秦,「这里有人?」 齐秦连连摇头,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露出微笑道:「没人,小苏你先整理办公桌,晚上我就让小林带你去宿舍,我们的住宿条件可是三界一流的哦。」 齐秦走后,苏白泽开始专心收拾工位,将背包里的办公用品拿出来,正要放下时,只见桌上有个东西正闪闪发光,在阳光的照耀下,这光简直有些刺眼。 苏白泽凑近看,发现是颗晶莹剔透的小珍珠,成色极好,他正要拿起来,身后传来一个女声道:「别碰。」 苏白泽回头,一个长相甜美的可爱妹子正冲着他笑,只是嘴边好像还沾着一根……鸡毛? 「嗨,看你长这么好看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换个位置坐,你旁边那位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说罢,她用眼神瞥了瞥旁边空着的位置。 苏白泽对女孩子放软了语调,眨了眨眼道:「那人是谁?」 「是……」妹子话还没说完,突然响起一声极其细微的珍珠破碎声。 两人面面相觑,视线一同转到桌上,只见圆润的珍珠碎成一粒粒,阳光折射的光线徒然变的密集。 可要是苏白泽没记错,他的手明明没碰上珍珠,但珍珠为什么会碎! 「这……珍珠很贵吧。」苏白泽的脸如丧考妣,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是…是…」妹子结巴,看着苏白泽的眼神,闪烁着同情与惊恐。 下一秒,暴怒的清冷男声传来,仿佛就等着这一刻,声音直穿透人耳膜。 「是谁弄碎了吾的珍珠!!」 苏白泽顺着声音望去。 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站在楼梯口,肩宽腿长,很像是要去走秀的时装模特,棕发碧眼,五官更是完美无瑕,眼尾稍稍上扬,薄唇紧抿,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高冷傲气。 「殿下…您怎么回来了?」妹子抖得像筛糠。 殿下? 这鬼破妖管所,还有二代进来? 「怎么?吾不能回来?」男人两三步走过来,气场强大到难以忽视,手指上好像缠着绷带,苏白泽总觉得有点眼熟。 「不是……」妹子谄媚的笑道:「殿下,你走了好些天,我们大家都想死你了!」 她转头朝着办公室的其他人挤眉弄眼,这些人倒也配合,纷纷道是。 真是好大一群狗腿…… 「少给吾废话!」男人丝毫没有绅士风度,指着妹子吼道:「林兮,是不是你把吾的珍珠弄碎了!?」 被唤林兮的妹子肩膀直抖。 苏白泽连忙站起来,与男人对上视线时,明显觉得自己矮了一截,他净身高一米八二,这男人还要比他高一个头。 苏白泽道:「……这位先生,你错怪她了,弄碎珍珠的人并不是她。」 「那就是你。」男人上前一步瞪着他,声音带上了明显的不悦,「你知道吾的珍珠有多值钱吗?」 「也不是我。」苏白泽补充道:「我说它是自己碎的,你相信吗?」 男人双手抱胸,眼神盛气凌人,「吾的珍珠乃是从万年蚌精中取出来的,是三界之最,三味真火都烤不化,怎么可能会轻易碎掉。」 第5页 「你必须得赔吾!」 「……」 这哪来的个二货! 苏白泽想了想道:「既然三味真火都烤不化,那我怎么可能有能耐弄碎它。」 「你!」男人被呛到,漂亮脸上酝酿着怒火,理直气壮道:「你是离珍珠最近的人,你必须要负责。」 这不就是妥妥的碰瓷吗? 继承第一天就遇到如此胡搅蛮缠的员工,哪像齐秦说的那样好相处! 此刻,他再次想把齐秦揪出来大骂,你踏马又坑我! 林兮想替苏白泽辩解,被男人狠狠地剜了一眼。 苏白泽按耐着脾气道:「这位先生,做人要讲道理。」 「我不是人。」男人冷哼一声,语气里好似还有一些傲慢?? 苏白泽忍不住暗暗吐槽,你不是人很骄傲吗?! 「你就是苏白泽?妖管所新来的继承人?」男人突然话锋一转,眼神不屑的睨着苏白泽,好似对他意见极大。 苏白泽点了点头,「是我,你是?」 「哼,你竟然不知道吾是谁?」男人双手抱胸,挑了挑俊眉,用一种我是你上司的语气道:「我先告诉你,这栋楼是我的地盘!而我是景陇,刑侦组的老大。你弄碎了我的珍珠,必须当我的小弟,每天给吾准备早餐。」 苏白泽满头黑线,妖怪都这么中二吗? 他初步分析,这个叫景陇的妖,一看就是个盛气凌人的主,不能屈居于人下,看他是新来的继承人,所以现在是给他下马威。 不过苏白泽目前惹不起,看周围人的反应,景陇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妖,而且珍珠也是在他面前碎掉的,他深吸一口气道:「小弟不可能,早餐倒是可以考虑。」 「哼,能当吾的小弟,是多少妖求之不得的事,你竟然敢拒绝吾。」景陇一副你别不知好歹的表情。 苏白泽平静道:「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上司——这家妖管所的继承人。」 景陇被堵的无话可说,漂亮的脸上怒火中烧。 办公室里的其余人暗暗偷笑。 景陇扫视一圈,冷声道:「再笑一声,就等着被丢去东海餵鱼!」 笑声戛然而止。 室内温度骤然变低,景陇恶狠狠的盯着苏白泽,「你知道惹吾的下场是什么吗?」 景陇边说边走近,只剩一步之遥时,苏白泽慢慢后退,内心狂汗,这个妖是要吃了他吗? 但他面上倒是一副处事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 就在两人快挨上时,苏白泽的手錶突然发出警报声:「速报!速报!嘉明中心商场发生一起东北虎妖显形伤人的恶劣事件,现场极为混乱,人类陷入恐慌,妖管所必须以最快速度前去处理。」 苏白泽抬起手腕,黑色显示屏上跳动着红色警示图标,下方写着「危急」两字。 林兮道:「完蛋,柏原姐姐出差去了,该派谁去?」 窗外飞进来一只猫头鹰,尖嘴一张一合道:「小苏,该是你上场的时候了!正好熟悉下工作流程!」 苏白泽愕然,这……这他妈怎么是齐秦的声音?! 东北虎暴动 苏白泽还没从齐秦是猫头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肩膀就被人揽住,一眨眼,他已到了楼下,而那个揽住他的人竟然是景陇! 苏白泽连忙闪身出去,却被景陇大手一抓,直接扛在了肩上。 苏白泽惊慌道:「喂!你要干什么?!」 「别动!」清冷男声从上方传来。 苏白泽严重怀疑景陇是在报復他,他一米八的大高个,像被扛沙袋一样扛着,头部血液倒流,整个人都不好,「我自己能走路,赶紧放我下来。」 景陇置之不理,单手拉开面前的车门,将苏白泽丢进了副驾驶。 苏白泽扶着座位坐稳,刚刚他没看清这车外观,但根据车内饰,就可以推断出这是一辆极其骚包浮夸的跑车,非常符合景陇的风格。 「小苏啊,你和殿下先过去,我们马上就到。」 齐秦在外敲了敲窗户,苏白泽还没来得及回应,景陇就已启动了车,一骑绝尘的开了出去,喷了齐秦一脸尾气。 紧接着,失重感蔓延苏白泽全身,他转头看向前方,发现这跑车没在地上跑,反而开到空中去了,身侧的景陇紧绷着一张脸,认真的驾驶着云中飞车。 苏白泽发现,这张侧脸还挺帅,若是去当明星,足以迷倒万千少女。 「看什么看!」景陇转过头来,剑眉紧皱。 苏白泽把刚刚的想法打包丢进垃圾桶,问道:「这车开在空中,若是被人类见到了,不会引起恐慌吗?」 景陇挑眉看了苏白泽一眼,有些许得意,「你以为这是什么车,区区凡人的肉眼怎么可能见的到?」 苏白泽:「……」 真是无时无刻都带着优越感。 景陇主动介绍道:「这是用凤凰羽翼幻化而成的跑车,请的天界中最新潮时髦的设计师,在这三界中独一无二,仅仅只有这么一辆。」 「飞在空中时会自动隐形,只有停在路面时才会显形。」 苏白泽内心腹诽,炫富造雷噼你知不知道! 景陇不满苏白泽没有回应,故意咳嗽一声,等苏白泽看他时,眼里带着傲气,仿佛是只开了屏的孔雀,随时等待夸奖。 苏白泽假笑着配合道:「是啊,真厉害,我从没见过这么酷的跑车。」 第6页 景陇满意的将头转过去,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表情。 末了,又补了一句,「你别以为这样吾就会原谅你,你拒绝我的事,我们俩没完!」 …… 哦,你可真记仇啊。 * 中心商场乃是嘉明市专卖奢侈品的地方,里面随意一款包包,就够苏白泽吃一年,所以苏白泽在嘉明市生活了二十二年,还一次都没有踏足过这地方。 此时,中心商场华丽的大楼前,围满了记者和警察。 「不要挤!不许拍摄!」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警察吃力的阻挡着要涌进去的各大记者。 景陇皱了皱眉头,「嘶」了一声。 中年警察见到景陇,和善的笑了笑,对身边年轻警察耳语两句,便殷切的走了过来。 「是景组长啊,好久不见了,这事上面已经说了,要交给你们佳和事务所来解决。」 景陇抬了抬下颌,眼神斜瞥着苏白泽。 中年警察看向苏白泽,会意道:「你是景组长手下新来的组员吧,真是年轻啊,长得还一表人才。」 苏白泽一脸黑线,这傢伙真是无时无刻不再表示,要压他一等的决心。 不过苏白泽并不太在乎这些虚名,他笑了笑道:「警官您好,这事还要麻烦您详细说说。」 据中年警察所说,今天是周末,商场人流极大,但好在保安也比平日里要多,下午两点之前商场都是秩然有序的状态,但就在半个多小时前,一只野生东北虎突然出现,在一家珠宝店里作乱,有不少顾客受伤,现在都送去了医院急救。 但怪异的是,保安都说根本没见东北虎进商场,而监控也没探查到。 中年警察说完,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嘆了口气道:「这东北虎兇狠的很,市动物园派专家过来都无法抓捕,你们说这好好的周末,大家都开开心心出来玩,若是造成人员伤亡,这可该怎么办啊!」 景陇不以为意,神色恹恹道:「先赶紧组织人员撤退,都挤在一起像什么话,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苏白泽汗颜,这么说话不怕被打吗? 中年警察眼里闪过一丝尴尬,但态度还是极好的,赔笑道:「景组长说的是,我们马上将这些记者赶走,绝对配合佳和事务所的工作。」 苏白泽看不下去,「警官,您就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们事务所,定能完美解决,您先把人都撤退吧。」 中年警察激动的握着苏白泽的手,「您贵姓?我代表警察局全体职员感谢您。」 苏白泽还没回应,景陇就不满拉着他的手腕走开了,丢下一句,「他姓苏。」 两人畅通无阻的进了商场,一楼化妆品柜檯的员工已经撤离,本该热闹的商场空无一人,一声兇狠嘹亮的虎啸声从六楼传来。 景陇走进电梯,按了六楼后,转过头对苏白泽道:「就你话多?你这么能说,等会你自己解决那只东北虎。」 苏白泽汗颜,「我看那警察挺不容易的,说句话安抚一下怎么了。」 景陇冷哼一声,不再回应,但那眼神,好像对苏白泽的意见更大了。 随着电梯门的缓缓打开,苏白泽才看到一片狼藉的六楼,到处都是碎玻璃渣,五颜六色的乐高堆了满地,足以可见当时的现场多惨烈。 东北虎所在的珠宝店就在不远处,景陇突然勾住苏白泽的肩膀,「倏」的一下,一转眼,张着血盆大口的东北虎就已经出现在苏白泽面前。 景陇欣赏着苏白泽诧异的表情,「无能的凡人。」 苏白泽:「...」 他该说景陇是贴心的吧,还知道一楼到处都是玻璃门,压抑天性坐电梯。 只是下次瞬移时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总这么突然,人心脏病都快犯了。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吐槽。 而珠宝店里,东北虎正撅着屁股站立,两只锋利的爪子扒拉着柜檯上的玻璃箱,里面装着一颗极大的钻石,色泽晶莹剔透,看起来就造价不菲,玻璃箱材质坚硬,东北虎陷入无能狂怒,大张着嘴喘着粗气,白色的鬍鬚颤抖,恨不得将玻璃箱吞进肚里。 没想到成精了的东北虎也喜欢钻石... 苏白泽暗自思衬,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近成了精的凶兽,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景陇在一旁发出轻蔑的笑声,「就这点出息。」 东北虎和苏白泽纷纷转头看向景陇,一人一兽的表情都有些许受伤。 景陇转头看向苏白泽道:「我是说这只虎妖,你不会以为我在说你吧,难不成你在害怕?」 苏白泽攥紧拳头,这人说话真是欠揍,可惜他惹不起。 东北虎不满的嘶吼了一声,前爪落在地上,警惕的盯着两人,慢慢后退。 景陇不耐烦的揉了揉太阳穴,「不过一只修炼了两百年的虎妖,也让吾出手。苏白泽,你联繫老齐,让他赶紧滚过来,把这东北虎解决带走。」 苏白泽:「...」 这人比祖宗还难伺候,到底谁才是上司啊?! 他给齐秦打了电话,齐秦说马上到。 景陇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眉头拧成川字型。 两人一兽对峙着,东北虎很是忌惮景陇,嘶吼声也愈发没有气势,就像小猫在叫唤。 苏白泽观察着东北虎,总觉得它那眼神好像是在表达什么。 第7页 「它为什么要在商场显形?」苏白泽问道。 景陇瞥了他一眼,仿佛他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东北虎听到这话,却不停嗷嗷叫,按理来说,成了精的东北虎,口吐人言倒不是难事,但不知为何不能说话,苏白泽问出心中疑惑。 景陇极其不耐烦解释道:「这只虎妖显形后无法变回原型,已经丧失了理智,觉得自己是只普通的东北虎。我说苏白泽,你上岗前没有看妖怪百知手册吗?!连这都不知道!」 苏白泽被骂的狗血淋头,在心中疯狂吐槽,想他这一天都经歷了什么?作为一个普通人,一大早被妖管所砸到头晕,在工位上凳子都还没坐热,就被抓出来做任务,还是跟一个吃了一吨火药的同事一起!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都对。」 景陇瞥了他一眼,倒没再说什么。 只是齐秦说的马上到,都过去了十分钟,还见不到人影。 景陇大爷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拿起手机就开始骂人。 苏白泽在心里默默同情了齐秦两秒,剩下的便是幸灾乐祸,要不是这黑心律师坑他,他也不会在这! 趁着景陇在激情开麦,他细细打量着东北虎。 虽然东北虎无法说话,但苏白泽却能感知到东北虎的情绪,那是一种很悲伤很无力的情绪。 很久以前,苏白泽就发现自己这点异于常人。 东北虎歪着头,黄褐色的眼睛也打量着苏白泽,气场随之软和下来。 苏白泽无意识的向前走了两步,他突然很想摸摸东北虎的头。 但很快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东北虎是凶兽,他怎么有胆子在没有笼子的情况下,去靠近东北虎。 东北虎看到他脚步停了,眼神暗淡下去,露出失望委屈的神情。 它哼唧了两声,晃了晃尾巴,小心翼翼的向前探了一步,将头伸到苏白泽的手下,好像是在求摸。 苏白泽愣住,东北虎粗喘的气息打在他手腕上,是很真实的感觉,而共感到的情绪也愈发强烈。 他心软的将手放在东北虎头上,东北虎眯着眼睛蹭了下,哼哼唧唧的,像在诉说着什么。 「苏白泽!!!」身后突然传来景陇暴跳如雷的声音。 苏白泽回头,只见景陇大跨着步子走过来,右手握着把金黄色的刀刃,怒气沖沖的瞪着他。 猝不及防间。 苏白泽手腕一痛,温顺的东北虎突然咬住他的手腕,将他摔到背上,迅速避开景陇,以极快的速度沖了出去。 兽医怎么了!? 东北虎的情绪瞬间焦躁不安,苏白泽抓着东北虎的背才能勉强坐稳,手腕上鲜血淋漓,疼痛难忍,耳畔的风唿啸而过。 眨眼间,东北虎已冲到商场中心,厚实的身体拱起直冲,想直接跳到一楼去,苏白泽的心提到嗓子眼,他要是跟着跳下去,不死也会半身不遂。 真是手贱! 苏白泽看着流血的手腕,深吸一口气,在东北虎还未腾空时,松手任自己摔下去,这时东北虎却突然回过头来,对他这行为极其不满,张着血盆大口想将苏白泽吃下去。 谁说这是只普通东北虎!明明比人还精! 突然,「唰」的一声,六七把金色小匕首顺着气流,从他身后射过来,直插进东北虎嘴里,东北虎兇狠的脸闪过错愕,痛的眼泪汪汪,血盆大口无法合上。 「苏白泽!你是猪吗!」景陇瞬移出现,将苏白泽从东北虎背上拽下来,恶狠狠道:「你以为它是宠物?竟然还敢上手摸它,我看你真的是神志不清,大脑要返厂重造!」 苏白泽:「……」 他自知理亏,只能任景陇骂着。 景陇怒气冲天,随手一挥,又冒出来七八柄匕首,射中东北虎浑身各处,东北虎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这时,齐秦才带着人匆匆赶到。 景陇怨气冲天,「老齐头,你翅膀长着干什么用的?是不是奶茶喝多了肥的都飞不动了,吾倒是可以帮你修理修理!」 齐秦擦了下额上的冷汗,谄媚的表示好意心领了,下次绝不迟到,看到苏白泽流血的手,连忙转移话题,疾步上前担忧道:「哎哟,小苏啊,怎么第一次出外勤就受伤了?」 苏白泽抽回手退后两步,想到这人是只猫头鹰,还有些心有余悸,「没事,一点小伤。」 景陇双手抱胸,在一旁重重的冷哼一声。 苏白泽配合道:「多亏了景组长出手相救,我才躲过一劫。」 景陇脸色缓和一点,对这句话很满意。 齐秦这才敢看景陇,咽了口口水,极其谄媚道:「殿下,您这陌刀真是使的越来越好了,实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瞧瞧这东北虎动都不敢动。」 景陇冷哼,不置可否。 苏白泽对齐秦这番拍马屁的行为极为不耻,但转念一想,自己还不是无意间拍了好几个,真是节操掉了一地! 而齐秦刚说完东北虎不敢动,下一秒,苏白泽就感知到一股极其勐烈暴怒的情绪,他抬眸,东北虎「吼」的一声剧烈挣扎起来,金刃直穿透它的四肢、腹部、背部,鲜血瞬间染红砖红色地板,而它仿佛不怕痛,尽力挣脱禁锢它的金刃。 可惜,这金刃不似凡物,即使东北虎把自己切成两半都于事无补,它痛苦而又愤怒的嚎叫着,虎啸迴荡在空旷的商场里。 第8页 苏白泽愣住,他能感受到东北虎此刻有多痛。 景陇「啧」了一声,极其不爽,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眉头一皱,空中再次出现五六把带着杀气的锋利金刃。 齐秦顾不上忌惮,连忙上前阻拦,「殿下啊,稍安忽躁啊!这……东北虎妖它陷入精神暴动了,此刻动不得啊!」 苏白泽道:「什么是精神暴动?」 景陇瞪了苏白泽一眼,又瞪着齐秦,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 林兮凑上前回答道:「精神暴动,顾名思义就是精神陷入一种亢奋状态,暴动者感受不到疼痛,且极具有攻击性,若放任出去,会造成人类死伤无数的惨状,非常不利于我们维繫了千百年的人妖和平。」 苏白泽道:「那……如此危险,为何动不得?」 景陇动了动手指,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 林兮脸上染上慌乱,「妖怪们在陷入精神暴动时,虽然攻击力会提升,但防御体系也会大为削减。」 景陇耐心已到极限,金刃直朝东北虎头部而出。 林兮沮丧张脸道:「而我们妖管所是保障妖在人间生活的,其中保障妖的生命是首要前提,殿下这一金刃扫过去,东北虎必死无疑,这下子妖管所的功德欠款又要翻一番了。」 一听到欠款功德要增加,苏白泽眼前一黑,着急的跳到景陇身前,可他□□凡身,怎么去阻挡带着妖气的金刃。 下一秒,「嘭」的一声,一股无形的气压挡住了金刃。 齐秦赔笑,「殿下……,我……我手滑了!」 苏白泽长吁一口气,好险…… 景陇瞪着齐秦,大步走近,身上杀气十足,「你什么时候不手滑,偏偏这时候手滑,吾现在不把你拔成秃顶猫头鹰!老子就不姓景!」 齐秦捂住头,连连后退,「殿下,我真是手滑……这事咱们能不能稍微等等,看看要不要先把东北虎押回妖管所……」 景陇冷哼一声,手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怎么押?就算押回去也是个疯的!还不如现在直接杀了!」 苏白吁下去的气差点没喘上来,他算是知道妖管所为何会欠这么多功德了,景陇这暴脾气,杀妖就跟切菜一样果断! 「停!」苏白泽挡在齐秦身前,看着景陇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我是妖管所的继承人,对东北虎的生死去留有最高决定权,你不能杀它!」 果不其然,景陇兇狠的瞪着他,浑身冒着愤怒的火焰,好看的嘴唇吐出一个字——滚! 苏白泽一动不动,这可关系到功德,是大事! 「你也想变秃?」景陇挑眉瞪着苏白泽。 苏白泽后退,护住头髮,「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不那么激烈的解决方法,怎么样?景组长?」 景陇脸一黑,嗤道:「什么是不激烈的解决方法?」 「苏白泽!你知道放任不处置,会造成什么后果么?!」 景陇暴怒道:「自古以来,但凡是陷入精神暴动的妖怪们就没有能够清醒过来的,它们会无差别攻击伤人,收去妖界监狱也会残害同类,若是不小心逃到人界,造成人间混乱,死伤无数,这个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苏白泽愣了愣,他看向齐秦和林兮,两人都低着头,对景陇说的话毫无反驳之意。 苏白泽一下子陷入两难局面,他没想过后果会如此严重,但功德他真的欠不起了啊!再欠下去直接招道雷过来噼死他得了! 而且东北虎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虽然这是只成了精的,但就这么死了,也怪可惜的。 他硬着头皮看着景陇道:「额……这其实是一种病,兽医学上称为狂躁症。」 又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我……可以治。」 「你?」 景陇,齐秦,林兮三人异口同声。 只是景陇是极为不屑的语气,而齐秦和林兮是单纯的惊讶。 就连一直在一旁当空气,冷着张脸抱着金鱼缸的莫水也抬起头来,打量着苏白泽。 苏白泽被四人盯的头皮发麻,其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说,好像是身体的一种本能,他不能放任东北虎如此死去,而且他突然想起手錶之前提示过他,若是治癒好一个妖怪,便可开启神医技能。 面前这个受伤的东北虎,刚好送上门来给他完成任务。 只是他看着异常兇勐的东北虎,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齐秦不知想到什么,走过来拍了拍苏白泽肩膀,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我相信小苏,他是个优秀的兽医,肯定能医治好东北虎。」 林兮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莫水将视线再次转移到水里游动的金鱼。 自从被齐秦坑过以后,苏白泽怎么看齐秦都觉得这人满肚子坏水。 「林兮,别笑,不许瞧不起兽医!」齐秦笑眯眯道:「小苏啊,我是真的相信你,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能成功压制妖怪精神暴动的例子。」 苏白泽暗暗腹诽,您演戏时能不能控制好戏嚯的眼神和语气啊! 景陇挑了挑眉,双手抱胸睨着苏白泽,丝毫不客气道:「省省吧,就你那三角猫医术,治些阿猫阿狗还行,成了精的东北虎你行吗?!」 苏白泽压制住想把景陇摁在地上暴揍的心情。 只见景陇又睨了他一眼,傲慢的哼了一声道:「真是不自量力而又愚蠢的人类!」 第9页 苏白泽被景陇嘲讽的体无完肤,脱口而出道:「兽医怎么了?!小瞧人类智慧的妖是要后悔的,你们给我等着瞧!」 但说完他就后悔了! 做兽医期间,他就没医治过东北虎,现在还是只成了精的… 但话都说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吾最讨厌马屁精! 东北虎被景陇的金刃禁锢着,暂时伤不到苏白泽,只是那张着血盆大口咆哮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让苏白泽瑟瑟发抖。 但一想到景陇等着看笑话,苏白泽硬着头皮把这份恐惧压下去,挺直身躯,坚定的走向东北虎。 东北虎还在顽强抵抗着,双眼猩红,警惕的瞪着他,浑身毛髮竖起,细看没一块好肉,惨不忍睹。 苏白泽皱了皱眉头,手錶说过开启神医技能的前提是治癒一个妖怪,只是这治癒的标准是什么?若是把东北虎的外伤治癒好,那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苏白泽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还十分有道理,只是需要跟系统废点口舌,忽悠一番。 他抬起手腕,正想着怎么跟系统沟通,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滴~检测到继承人今日上午已成功救治一个妖怪,任务完成,神医技能开启。」 苏白泽仿佛被天降的红包砸中,激动的无以復加,「还有这等好事!只是……我怎么不记得我救过一个妖怪?!」 声音并没有回答他。 难不成是那条金色小蛇?! 「苏白泽,你行不行?」 景陇不耐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白泽有了神医技能,底气十足道:「行!很行!」 他没时间去想那条小蛇是个什么妖,现在只想着怎么使用神医技能,只见手錶屏幕中央出现一段文字提示—— 「恭喜用户!已成功开启神医技能!」 「此技能为初始等级,一天仅能释放一次,增加功德可以提升等级,等级越高释放次数越多,治癒效果也会随之强化。请用户再接再厉!早日提升技能等级哦!」 「使用提示:使用者只需将手放在妖怪头上,在心里念出「医为仁人之术,必具仁人之心」这句话,神医技能方可生效。」 还挺简单好使! 兽医苏白泽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有些将信将疑,真那么神奇吗? 他与东北虎猩红眸子对上视线,此刻他倒不害怕了,习惯性的露出一个微笑,安抚医治动物的情绪,试探性的将手轻轻放在东北虎血淋淋的头部毛髮上,在心里念叨,「医为仁人之术,必具仁人之心。」 片刻之间,原本还兇狠可怖的东北虎瞬间安静下来,仿佛被褪去一层皮,眼底猩红散去,柔和的看着苏白泽,毛髮软趴趴耷拉在身上,晃动着头部和尾巴,讨好的拱着苏白泽的掌心,好似对苏白泽极其迷恋。 若东北虎此时不是一副血肉模煳的模样,苏白泽可能还会觉得有些可爱。 没了东北虎咆哮声的商场顿时显得有些安静。 景陇一行人皆目瞪口呆,没想到苏白泽仅仅摸了一下,就能安抚陷入暴动的东北虎。 林兮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跳到苏白泽身边,用着极为夸张的语气道:「天!!这虎妖竟然真的恢復正常了!」 苏白泽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效果这么显着,他回头,弯着眼角笑了笑。 林兮激动的手舞足蹈,「小苏,你的手是开过光吗!这么神奇!」 说着就去拿苏白泽的手要看,苏白泽无可奈何任她拿着。 林兮嘟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呀,掌纹以及纹路都跟普通人类的一样。」 苏白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但林兮神经大条,压根没去细想这个问题,而是继续激动道:「几百年过去了,我还从未见过陷入精神暴动的妖怪们安静下来的,小苏,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了!」 突然就成为了林兮的偶像,苏白泽有些受宠若惊,摆摆手道:「没什么的。」 又胡编乱造道:「我只是根据了科学的医治手法,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林兮丝毫没怀疑这话有何问题,看苏白泽的眼神愈发崇拜。 齐秦也跟着过来凑热闹,一脸自豪道:「小苏,你就别谦虚了,我早就说过,小苏你肯定能行,毕竟我们妖管所的继承人岂非是一般人。」 苏白泽:「……」 先前是谁取笑他是个兽医来着! 这两人好像都有嫌疑吧! 在一旁的莫水也把视线从金鱼身上移开,一脸冷漠但又好像不那么冷漠的看着苏白泽。 林兮顺手挽着苏白泽的手腕,看了眼惬意享受,眯着双眼的东北虎,略有些羞涩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有点……想让小苏摸摸我的头。」 齐秦别过头,好似想假装不认识林兮。 莫水再次低下头看金鱼。 被打脸以及被忽视的景陇非常不爽,强横的将林兮从苏白泽手腕上扒拉下来丢到一边,横眉冷对的骂道:「吾最讨厌狗腿马屁精!」 苏白泽:「……」 心里道:「平时林兮拍你马屁时,也没见你很讨厌啊!」 景陇骂完人,又转头表情极度不自然的瞪着苏白泽,哼道:「这次算你运气好!」 东北虎正常后,就该进入收押环节。 第10页 齐秦看了眼拱着苏白泽掌心卖萌的东北虎,又看了眼带出来的手铐,「啧」了一声。 苏白泽注意道手铐,问道:「这个是……用来铐它的吗?」 没想到还挺现代化。 齐秦笑眯眯道:「是啊,不过……现在看来不太派的上用场,小苏,要不你直接把他牵回去得了。」 苏白泽想到自己牵着只老虎在路上走的情景,连忙将手从东北虎头上收回,东北虎还上赶着拱过来。 景陇眉头一皱,「蹭」的一下抓过齐秦手里的手铐,再「哐」的一声,将手铐套在东北虎两只前爪子上,又「唰」的一下拉出一条铁链丢给林兮,他这一系列动作做的一气呵成,还不忘对东北虎骂道:「就这点出息,真给你们虎妖丢人!」 东北虎拱了拱嘴,套上铁链后恢復成了人形,二十七八岁模样,看起来老实憨厚,长的圆头圆脑,虎里虎气,穿着一身极其不符自身风格的定制西装,嘴动了动,好似想说话,又羞涩的不敢开口似的,但黑眼珠依旧迷恋的看着苏白泽。 「姓名——全东强,人类年龄二十八岁,十四年前通过人界入境考试,现在一家金融公司任职。」 在一旁安静的莫水突然道,语气冷冷淡淡,却一直低头看着鱼缸里的金鱼。 全东强这才看向说话的小正太,迟钝的点了点头。 苏白泽倒有些好奇,这金鱼身上有字吗?正要凑过去看看,景陇一把薅住他的的头髮,将他拉了过去。 苏白泽挣脱开来,瞪着景陇道:「你干什么?!」 景陇傲慢的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只留给苏白泽一个后脑勺。 苏白泽揉了揉头皮,真是阴晴不定又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动手还不知轻重,此举肯定是在报復他! 莫水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的播报完信息,齐秦打量着东全强,露出一贯的笑容道:「全东强是吧?你知道犯什么错了吗?」 全东强这才开口,低着头道:「知……道,我…违反了妖界条例治安法第三十五条,在人类公开场合随意显形。」 说罢,黑眼珠又盯着苏白泽,好似有话想说。 苏白泽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正想跟全东强搭话。 齐秦却先他一步道:「东全强,妖界律法背的很熟嘛,之后程序怎么样,不用我再复述了吧。」 全东强点了点,非常配合,老实憨厚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违法的妖。 齐秦满意的转过身对莫水道:「信息无误,马上清除今天与全东强接触过的所有人类记忆!」 莫水无甚表情,伸出手在水里的金鱼头上一点。 苏白泽对莫水的这条宝贝金鱼好奇已久,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看,会有什么惊喜冲出来,但下一秒,一条模样恐怖,长着三只大眼睛,张着三角形的嘴露出一排尖锐獠牙,背上长满倒刺的巨大红色鱼怪从鱼缸里跳了出来,直接占满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苏白泽被惊吓的踉跄后退,鱼鳃依旧不可避免打在他腿上,还带着大海的潮湿气息,这外形又丑又恐怖,看了就让人心里直发憷。 而景陇、齐秦、林兮早已找到位置避开,还纷纷默契都转过头去。 苏白泽有苦难言,在心里大骂,他现在可谓是避无可避,鱼怪将他挤在商场的玻璃墙上,围着莫水拍打着尾巴,有几滴带着腥味的海水还溅到了苏白泽的脸上。 他一言难尽的擦干脸,手放下来时,忽然看到莫水面无表情的将手伸进嘴里,「呕」的一声吐出来一堆奇形怪状的小鱼,鱼怪的三只眼睛眨个不停,兴奋的拍着背鳍,发出「噗噗噗」的声音,然后张开嘴,将地上的鱼全部吃了进去。 苏白泽捂住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长相如此可爱的正太为什么会干这种事?!还干的如此熟练! 只见莫水拍了拍鱼怪,小嘴粉粉嫩嫩,「去吧。」 鱼怪亲昵的蹭了蹭莫水的手,还撒娇的在地上卖萌,只是体型实在太大,长相实在恐怖…… 苏白泽不忍直视,再一眨眼,鱼怪身体膨胀的越来越大,逐渐变成幻影,腾空飘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穿出商场的墙壁,消失不见。 齐秦这才走到呆滞的苏白泽身边来,笑眯眯道:「这是莫水养的宠物——三眼鱼怪,能吞食和修改人类的记忆,很有灵性的,是我们妖管所的老员工了。」 「宠……物?」苏白泽露出尴尬的笑容,莫水抬起小脸看着他,眼神里有股你要敢说出不好听的话,我就吃了你的威胁意味。 苏白泽话锋一转,非常识时务的夸奖道:「是是,这宠物养的真有个性啊!」 景陇又不爽了,从高处跳下来,哼道:「吾养过的宠物比这条丑陋的怪鱼有个性多了!」 苏白泽眉头一跳。 景陇又过来凑什么热闹,但一想景陇那孔雀开屏,事事都要争第一的性格,倒也不奇怪,只是这么说三眼鱼怪,莫水只怕是要气炸了吧,两人会不会当场打起来? 他带着看热闹的心态抬眸一看,只见莫水抱起鱼缸,背影有些许受伤,默默的走开了。 苏白泽有些不忍,看景陇的目光愈发鄙夷,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小孩子! …… 新室友 将东北虎收押到妖管所的看守处后,天已蒙蒙黑,苏白泽终于喘了口气,这一天的经歷比他这一辈子受到的惊吓都多。 第11页 林兮将他带到妖管所的宿舍楼,白墙红瓦,跟人间的宿舍楼差不多。 他的住处安排在三楼,房间是三室一厅的格局,家具一应俱全,装修简单干净。 苏白泽提心弔胆了一天的心情瞬间愉悦起来,若不是顾及林兮在身旁,他都想跳起来大喊一句:太棒了! 毕竟他一分钱没花,就这么在嘉明市拥有了一套房子,虽说是妖管所的宿舍,可他是妖管所的继承人,四捨五入不就是他的吗? 「小苏,什么事这么开心?」林兮看着苏白泽笑的合不拢嘴的模样,疑惑的问道。 苏白泽咳嗽一声收起笑容,将行李箱放在客厅,心里对齐秦的怨恨降下去一点,「啊……我是觉得这里挺好的,不愧是三界一流的住宿环境。」 林兮有些欲言又止,不敢去看苏白泽的眼睛,「你满意就好。」 又补充道:「我们大部分宿舍都是单人公寓,但都已经住满了,才不得不把你安排到这来。」 「单人公寓哪有这三室一厅的房子好?」苏白泽满意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笑道:「林兮,你这次安排的很好,以后我肯定给你升职加薪!」 上任第一天的继承人——苏白泽,已经学会了如何熟练的给员工画大饼。 林兮听到这话直接跳了起来,雀跃道:「真的吗?!小苏,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个自由点的职位?当前台要一天到晚坐在那,每次去抓鸡吃都得偷偷摸摸!」 苏白泽:「……」 他梗住,无法想像,一个这么软萌可爱的妹子偷鸡吃的场景。 林兮兴奋完,又比着手指道:「只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其实这间房子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住,还有一个室友……」 苏白泽笑了一下,他又没那些富贵病,三室的住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只要室友没有袜子乱丢,打唿的臭毛病,(打唿也没关系,这房子隔音应该不错)。 「这没什么的,林兮,以前我读书住校的时候,一个宿舍二十平方米不到,要住五六个人呢。」 林兮放松的唿了口气,「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啦!景陇殿下虽然脾气有些不好,但其实也没那么难相处,总归也比你以前住校的时候好……」 苏白泽的笑容戛然而止,「刚刚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要不你再说一遍。」 「哦,景陇殿下他……」 「停!」苏白泽极时打断林兮,「我的另一个室友是景陇?!」 林兮茫然的点了点头。 「不行!赶紧给我换宿舍!」 苏白泽有强烈的预感,若是跟景陇同住,他以后的日子会变的极其不幸,这臭脾气谁供的起?!若是一个不小心惹的景陇不悦,直接将他剥皮生吞了咋办?! 「小苏……这……」林兮露出为难的表情,「现在妖管所只有鸡窝和狗窝是空的,你要住吗?」 「……」 鸡窝和狗窝是什么鬼! 「景陇殿下日理万机,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妖管所留宿,其实你……不用担心……」 林兮话还没说完,日理万机、不怎么留宿妖管所的景陇就拿着钥匙,开门走了进来,与苏白泽大眼瞪小眼。 林兮的表情瞬间凝固,慌乱的拉着苏白泽的衣袖道:「小苏,给我升职这件事就算了,那个……你好好和景陇殿下相处!」 说完,她就像个老鼠似的,以极快的速度蹿到门外,一熘烟跑走了。 苏白泽愣住,还没回过神来,景陇就长腿迈进来,两三步走到他面前,俊美的眉眼低垂,看着他质问道:「你怎么在这?!」 景陇气场实在强大,苏白泽握着行李箱的手心潮湿,鼓起勇气与景陇对视道:「这……是我的宿舍,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比起去住什么鸡窝和狗窝,他更愿意住在这。 「谁说这是你的宿舍了?」景陇横了他一眼,「这是吾的地盘,没有吾的允许,谁都不能住进来!现在……出去!」 苏白泽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性格真是太欠扁了,可惜他又打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道:「若是我没记错,我是这妖管所的继承人,按理说这一整片地都是我的。」 「要出去的该……是你吧。」 说完这番话他就后悔了… 因为景陇气的脸颊通红,看他的眼神兇狠毒辣,恨不得立马将他剥皮生吞。 他拉着行李箱后退,景陇逼近,低头凑到他的脸旁,温柔强硬的男性气息打在他脖颈处,咬牙切齿道:「你死定了!」 靠! 这就死定了!? 苏白泽还没活够呢,他迅速后退,很快小腿就碰到了一样硬物,他还未来得及思衬那是什么,上身就失了重心迅速悬空向后倒去,慌乱之际,他抓到一片质感极其细腻的衬衣布料。 衬衣主人不耐烦的推开他,「嘭」的一声,苏白泽抓着衬衣落地,之后还弹了一下,如此柔软的质感,还在客厅里,只能是沙发了! 而衬衣主人,也就是黑着一张的景陇,也跟着摔了下来,胸膛跟一堵墙似的压在他身上,苏白泽忍不住闷哼一声,立马松开抓着衬衣布料的手,头皮发麻,尴尬的笑着,与近在咫尺的景陇对视。 景陇的俊脸在他眼前放大,琥珀色的瞳孔闪过错愕,紧接着兇狠的瞪着他,挺翘的鼻子差点碰上他的脸颊,两人嘴唇也贴的极近,炙热的唿吸交织在一起,苏白泽有些喘不过气,咽了口口水道:「能起来一下吗?」 第12页 景陇脸上五颜六色,不知是不是苏白泽的错觉,好似还泛着一丝微红……身体压着他一动不动,眼底却酝酿着一股风暴,好似怒到极致。 苏白泽自知理亏,决心自己爬起来,又不敢去推气头上的景陇,只能一点点往旁边挪动,幸好沙发很宽敞。 只是他刚动了一下,胸膛处传来一阵布料被撕碎的声音,景陇的脸彻底转为菜色,表情愈发狠戾,「你踏马的就是故意的吧!」 什么是故意的? 他分明就是不小心! 再低头一看,才发现衣服拉链挂上了景陇胸口的黑色衬衣,衬衣被他又抓又拉的,此刻已经裂开,露出景陇一小片健壮胸肌。 苏白泽:「……」 「这个……真是不小心,我马上给你解开!」 苏白泽脸一红,连忙动手去解,衬衣已深陷进拉链齿轮里,而景陇的衬衣不知是什么布料,一碰就碎,原本只是一小片裂缝,经过苏白泽的开解后,变成一个大窟窿,将景陇的大片胸肌彻底露了出来,苏白泽的手无意间碰上,只觉又硬又热,莫名脸皮发烫,这辈子都没这么糗过! 「苏白泽!你给吾住手!你知道吾的衬衣有多名贵吗?!十个你都赔不起!」景陇忍无可忍怒吼道,宽大温热的手掌探到胸前,掌心用力的包裹住苏白泽的手,仿佛想将苏白泽的手直接捏碎,而浑身体温更是发烫,仿佛是个即将炸开的大火炉。 苏白泽心道:「就这质量,完全看不出有多名贵……」 但手被景陇紧紧握着,又痛又麻,根本挣不开,慌乱之际他抬起头来,猝不及防间,唇碰到了景陇挺翘的鼻子,重力挤压之下,就好像他在亲景陇的鼻子,而再往下一点就能亲到景陇的嘴唇……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苏白泽唿吸一紧,听着窗外夜里的风声,大脑瞬间死机。 直到景陇的体温烧的更热,将他烫的回过神来。 苏白泽连忙将唇偏开,景陇像丢烫手山芋似的松开他的手,「蹭」的一下站起身,「划拉」一声胸前布料碎开,迅速转过身背对着他。 苏白泽也迅速站起来,解释道:「这个……真的是意外……那个……我……」 景陇头也不回,背对着苏白泽,但看动作此刻好像捂着鼻子,又好像捂着嘴唇,过了半响,才憋出一句话道:「变态!」 随后,就像风一样的卷进了走廊左边的第一扇门,「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第一次被骂「变态」的苏白泽愣在原地,哦,不,是第一次被男人骂「变态」…… 早餐 苏白泽在景陇对面的房间住了下来,其实他是想住的离景陇远点,进门口正好有一间,只是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无法将门打开,最后只能作罢。 * 翌日,苏白泽一大早就接到了齐秦的电话,说是诊所大楼已经装修完毕,之后的日子,他上午要在刑事部坐班,处理妖怪显形暴动案件,下午则在诊所坐班,治疗陷入暴动的妖怪。 苏白泽的起床气「蹭」的一下冒上来,忍不住大骂,「去尼玛的齐秦!老子是一个人!不是两个人!你这个天杀的坑货律师!」 先不说把景陇安排成室友这件事是齐秦干的,再说他好端端的妖管所继承人,半点福利没体会到,权利也是没有的,还得看同事(特别强调:景陇)的脸色! 苏白泽吐槽骂了一通,齐秦在电话里笑呵呵的,丝毫不生气,还用着善解人意的语气道:「小苏啊,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若不努点力,五年后这功德还的清吗?」 神他妈的为他好!为他好当初就别把他诓到这来啊! 苏白泽发完牢骚,起床气逐渐散去,想到身上背负着巨额功德,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 此时已是十二月,嘉明市的冬天已快临近,天亮的也比往日迟,苏白泽围着黑白格子围巾,穿着棕色大衣行走在妖管所小道上,朝阳洒在他俊秀的侧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温暖明亮。 齐秦说诊所部门已装修好,苏白泽报着怀疑态度,毕竟昨日还是栋危楼,但当他站在诊所大楼前,着实是吃了一惊,外墙白的发光,崭新的不可思议,但很快他就释怀了,毕竟这世上连妖怪这种物种都有,一夜之间筑高楼这事倒显得不奇怪了。 走进诊所,空旷的大厅泛着淡淡桂花香,往里走,问诊台、手术室、医疗器械一应俱全,只是诊所目前只有他一个员工,有些设备着实多余。 他思衬了会,打算找齐秦要几个人过来帮忙,因为解决妖怪显形暴动案件获取功德,效率实在太低,还是治癒妖怪功德来的比较快,而功德越多,神医技能等级提升的越快,这样下去,还清功德,指日可待。 长久以来的独居生活,让苏白泽适应能力还不错,他安慰了自己一通,肚子有些饿了,便从妖管所拐出去,在巷口找到一间早餐铺子,要了一份豆浆油条,想到昨日景陇救过他一次,他还不小心撕碎了景陇的衬衣,苏白泽便多要了一份早餐,就当赔罪了。 苏白泽循着记忆回到妖管所,进门时,林兮正坐在前台咔嚓咔嚓的啃鸡爪,啃的津津有味,像在啃什么美味骨头,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热情道:「小苏,你要不要来一份蜜汁鸡爪,我今早刚杀的鸡,新鲜着呢!」 第13页 苏白泽:「.......」 他不可避免想到林兮挥着菜刀,一刀斩了一只老母鸡的场景,浑身一震,举起刚买的豆浆油条,笑道:「谢谢,不过我已经有早餐了。」 林兮嘆了口气,「那真是太可惜了。」 苏白泽觉得一点不可惜,讪讪笑后,赶紧熘走了。 他走上二楼,迎面走过来一个大波浪红唇的美女,媚眼如丝,身穿一套职业装,长的比电视上的女明星还要漂亮,手里抱着一叠文件夹,举手投足间的动作极其利落。 苏白泽侧过身,想让美女先走,美女却在他面前停住脚步,撩了撩头髮,一股清香沁人心鼻,笑的无比妩媚道:「你就是苏白泽吧,你好,我是治安组的组长柏原。」 苏白泽从未与女性挨的这么近过,还是这么一个大美女,莫名有些紧张,悄悄的挪开一点步伐,温和的笑道:「柏原,你好。」 柏原娇笑了一下,媚眼细细打量着苏白泽俊秀的脸庞,鲜红色的指甲突然勾着他的下巴,嗔道:「哎呀,你紧张的样子真是很可爱呢,听说你昨日安抚了精神暴动的东北虎妖?」 苏白泽呆怔住,对柏原的靠近有些许难以招架,迟钝的点了点头,然后不动声色的移开下巴。 柏原将手放下来,「可惜了,昨日我在外地出差,都没机会见到苏医生行医救妖的风采。」 她嘆了口气,美艷的脸看起来失望极了。 苏白泽正想说,以后想看可以去隔壁的诊所看。 但话未说出口,一个健壮的男性身躯从两人中间强硬的穿过,将柏原挤的远远的,还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柏原皱着细眉,穿着高跟鞋的脚崴了一下,用手扶住楼梯,怒道:「景陇殿下!你没看到这里有人吗?!」 景陇回头睨了柏原一眼,非常嚣张的道:「哦,没看到。」 随后,视线又转到苏白泽身上,苏白泽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对上。 想到昨日的事,苏白泽还有些尴尬,正要笑着打个招唿,谁知景陇逃也似的转过头,两三步离开走到工位上去。 苏白泽跟柏原寒暄了几句,也来到工位,将早餐放在桌上。 景陇翘着腿,神色有些许不自然,时不时用眼尾扫着他,却又故意忽略他,装模作样的拿手机打着游戏。 苏白泽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景组长,感谢你昨日的相救之恩,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早餐。」 景陇这才挑着眉看了眼早餐,神色好似有一丝得意,又看了眼苏白泽,就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会给我带早饭。 苏白泽不太明白,景陇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只见景陇又迅速收起得意的表情,冷哼一声,摆出一副极其不满的样子,抬起高贵的头颅道:「就只有豆浆油条吗?」 苏白泽扶了扶额,在他身旁坐下,「不,还有一个茶叶蛋装在最里面。」 景陇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这么简陋的早餐,怎么配得上吾的身份?」 苏白泽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解开早餐袋子,吃了口油条道:「是的,区区凡物定是配不上你的身份,你还是丢垃圾桶吧。」 「你!」景陇瞪着苏白泽。 苏白泽旁若无人的吃早餐,看起来寡淡的豆浆油条被他吃的津津有味,像是在吃什么人间美味。 景陇降贵纡尊的咬了一口,明显露出一副愉悦的神情,却还佯装不满的嘴硬道:「哼,昨日忘了告诉你吾的口味,就先原谅你了。」 「明天吾要吃松露虾仁粥,鲍鱼捞面,鱼子酱温泉蛋,金枪鱼沙拉,松饵炖鸡汤……」 苏白泽:「……」 你咋不直接把钱往嘴里炫呢?早餐吃这么补,不怕流鼻血吗? 景陇又突然话锋一转道:「别怪吾没提醒你,你可不要被柏原蛊惑了,她可不像我这么单纯。」 苏白泽:「……」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无论怎么对比,柏原看起来都比你正常啊! 这时,他手腕上的手錶却突然叫了起来,苏白泽低头一看,眼前一黑,刚吃下去的早饭差点吐出来。 骗子医生 只见手錶上出现一行红字:商场妖怪显形案件任务未完成——全东强心气郁结,有再陷入暴动的风险!(请继承人在五天内解决此事,逾期则会有雷击以及扣除1000功德惩罚。) 苏白泽凌空吐血,全东强不是已经收押了吗?而且他昨日也成功安抚了。 手里的早餐突然就不香了,没想到妖怪显形案件这么复杂,他看了眼功德欠款,发现只减少了100,看来还是他无意间救治小蛇的功德。 苏白泽在心里大骂:想他辛辛苦苦解决一件事,只有100功德,但一扣就他妈扣1000,还有这个雷击,是什么程度的雷击?会把人噼死吗? 他真想把这个手錶开发人揪出来痛骂一顿,这样的设定真的合理吗?他要投诉! * 吃早点的时间,苏白泽大致摸清了妖管所的人员分配,林兮负责前台接待,人员流动都由她负责。 苏白泽和莫水同属于后勤部门,景陇属于刑侦部门,柏原属于治安部门,齐秦是妖管所负责人,所有部门的上级领导,偶尔在律所兼职,所谓妖界和人界全面发展。 而昨日的东全强一事,本该由治安组负责,但由于昨天柏原出差,这事就落到了景陇头上,包括后续的审理工作。 第14页 景陇极为抗拒,据说他那杀妖无形的陌刀,只砍修炼至少五千年以上的妖怪,金贵的很。昨天砍了东全强后,景陇就立马将刀送去三界着名的刀剑保养店进行清洁护理。 苏白泽主动申请帮他承担工作,主要是为了手錶下发的任务。 关押东北虎的看守处,在办公区左边的一栋楼,门口坐着两个一边嗑瓜子一边抖腿的中年男人,穿着黄色的妖管所制服,额前都有突出的角,像是犀牛精。 见到景陇,两个犀牛精连忙擦了擦手站起来,脸上露出殷切而又憨厚的笑容,「殿下,是要见哪个妖怪?俺们马上给您安排。」 景陇言简意赅,「全东强。」 两个犀牛精赶忙在前面开路,苏白泽跟着往里走,发现这里像个小型监狱,长长的走廊过道旁,是一个个小屋子,里面装着各种妖怪。 全东强恢復成了兽形,被关押在最里间,此刻正在正方形的房间里上蹿下跳,看起来很是活泼可爱。 犀牛精道:「俺们守了拘留处几百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妖怪,昨日进来就兴奋的很,一晚上都没停歇,看看其他妖怪被关进来都是唉声嘆气,想方设法的要出去。这只虎妖可好,可喜欢俺们这处来着呢。」 「不是。」苏白泽摇了摇头。 犀牛精道:「怎么不是?他蹦的这么开心,可不就是想留在俺们拘留处吗?」 「这是动物的一种刻板行为?在人类医学上,等同于抑郁症。」 两个犀牛精面面相觑。 「啥?刻板行为?」 「俺不懂。」 苏白泽不知道怎么解释,但他作为一个兽医,对动物的各种行为都很清楚,这只东北虎表面看起来很活泼,但其实仔细观察会发现,它的动作一直都是重复的。 比如有些动物园里,虎类动物出现刻板行为会不停转圈,更严重的还会有虎毒食子的行为。 「它的心理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需要进行治疗干预。」 犀牛精掏了掏耳朵,大吃一惊道:「啥?俺没听错吧?看医生?这只虎妖犯了事,过几天就要被送去妖界监狱,哪还有时间让他看医生。」 「它虽然犯了事,但是同样拥有看医生的权利。」苏白泽咳嗽两声,想到手錶的任务,装成一副极其专业的模样道:「我是妖管所新来的后勤医生,依我所见,全东强在商场显形作乱,必是因某种原因所致,或许现在的刻板行为就是切入口,如果我们不去了解他的动机,就将他送去监狱关起来,等过几年再出来时,这只虎妖依然会犯事,这种方法只能解一时之需,并不是长久之计。」 两个犀牛精听的一头雾水,不明白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的漂亮青年在说些什么,但看着景陇在,两精都不好反驳。 「殿下,您看看这事?俺们要怎么解决。」 景陇刚刚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静,一直没打断苏白泽的话,这时的他皱了皱眉头,瞥着苏白泽冷哼道:「这事吾不负责。」 意思就是全听苏白泽说的办。 两个犀牛精哪敢跟景陇对着干,完全按照苏白泽说的办。 任务时间只有五天,苏白泽连忙施放了一次神医技能,可却半点用没有,手錶上提示,神医技能目前的等级只能治癒妖怪外在的精神暴动,对于内心疾病无能为力…… 苏白泽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靠!」 围观的两个犀牛精也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道:「这又是从哪个山疙瘩招来的骗子医生,俺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听说我们妖怪需要看医生的。」 「可不是嘛,俺们又不是人类,生病了吃点修为补补就行了!」 「你看看他竟然用手摸,一点也不专业,电视上人类治病都是用银色圆铁盘子摸的。」 这两犀牛精丝毫没有说别人坏话要偷偷说的觉悟,说着说着开始奚笑起来,声音恨不得掀翻屋顶。 苏白泽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棕色瞳孔轻飘飘的扫过去,「两位,我还在这呢。」 两犀牛精努了努嘴,好像还一同翻了个白眼。 苏白泽嘆了口气,内心倍感悲凉,他一个人类,只能躺着任这两犀牛精的嘲笑。而东全强的内心疾病,更让他愁上加愁。 全东强亦不属于动物,也不属于人类,他该用哪种治疗手段呢? 打绩效 苏白泽敲了敲手錶,手錶丝毫没有要给他支招的意图,反而出现一串极其鲜红的数字,秒数一下一下跳动着,下方红色文字写着:距离任务结束还有4天12个小时3分24秒。 苏白泽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这点时间只够治疗个小感冒,心里疾病属于慢性疾病,怎么也至少得给我两三个月吧!」 耳边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经过系统检测统计,时间完全合理。」 苏白泽没想过手錶竟然会回他,立马道:「那就是你的检测有问题!必须给我加时间!」 耳边声音道:「您有时间跟我聊天,更加证明检测时间无误。」 苏白泽:「......」 声音又道:「若任务时间截至未完成,继承人需承担全部惩罚,我方有权不承担任何责任。」 苏白泽冷笑:「任犯贱,还真是没东西比得过你这个...破手錶!」 声音没再回话,苏白泽也没心情跟它掰扯,毕竟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逝,只能先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他想起曾经治疗过一只有刻板行为的宠物狗,是因为缺少主人的陪伴和关爱,以及自由被剥夺导致。 第15页 用药物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当时他建议给宠物狗换新环境、新食物,发泄内心长久被束缚的压力和不安,最重要的还是主人的耐心陪伴。 宠物狗的主人非常配合治疗,但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治好,而且后续依然会有復发的可能。 苏白泽决心先按这个方案来试试,找来全东强的履歷,看到履歷上面的信息时,着实吃了一惊。 全东强毕业于国内双一流大学,是金融学加计算机科学双学位硕士,在世界五百强公司任高层,也是金融界公认的投资大佬,时常会登上金融周刊,年薪七位数起。 苏白泽忍不住「啧啧」两声,这混的真不错,比他乃至大部分人都强多了。 只是全东强的长相倒让他挺惊讶,他还记得在商场时,全东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圆头圆脑,跟兽形时期有些许相似,完全不像金融界那种精明干练的投资人。 履歷上的信息实在太少,苏白泽无法全面了解全东强,决定去全东强的住所跑一趟,他找齐秦要了权限,正打算出门时,耳边那熟悉的讨厌声音再次响起:「友情提示!友情提示!系统检测到任务时间计算失误,但任务已发出无法撤销,正在开启紧急补救!」 「靠!我他妈就说你不准!」苏白泽气的大骂,「还尼玛友情提示,能不能滚?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好的补救计划,我就砸了你!」 「嘀嘀嘀!紧急计划已生成,继承人可寻找妖管所的一名员工帮助,根据人数增加,任务时间会自动叠加。」 自动叠加?那就等于给他加了五天时间,虽然还是很少,但总比没有的好,而且他本就打算找齐秦要个帮手,毕竟后勤部就他一个医生,怎么忙的过来? 他正想说,「你这破手錶,也没那么黑心嘛。」 但下一秒,这手錶就打破了他心里的最后一丝好印象。 「滴滴!已寻找到最适合本次任务的人选——刑侦部组长景陇,请继承人迅速前往请求帮助。」 「靠!你还是滚吧!能换人吗?」 「不能,景陇是妖管所员工里背负功德最高的妖,也与本系统匹配契合性最高,可以产生连结增加时间。」 苏白泽气到语无伦次,「就他那随意砍杀暴动妖怪的性格,还功德最高,你他妈系统主机抽了吧!」 手錶不再回应,看样子就是非景陇不可。 苏白泽鞠了一把伤心泪,多么诱人的五天时间啊,可惜必须要找景陇这厮帮忙,与景陇共事半天就足够让他心梗,这次还是十天时间... 苏白泽长长的嘆了口气,在天人交战之下,以及被扣除1000功德和被雷噼的逼迫下,终究还是决定弯下头颅,去寻找景陇帮助。 * 二楼办公室里。 景陇晒着太阳,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再一抬头,就是苏白泽的笑脸。 「景组长,打游戏辛苦了吧,来喝杯玉雪山雪茶。」苏白泽将冒着丝丝热气的茶杯放在桌上,「这是刚从丽江玉龙雪山上採摘的茶叶,绝对配得上您高贵的身份。」 这样一番话说给别人听,能轻易识别出是在拍马屁。 但景陇不是一般人,他自觉身份高贵,听这番话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算你识趣。」景陇喝了一口茶,「还不错,再给吾来杯玉龙雪山雪茶,要刚摘的茶叶。」 「是。」苏白泽恭敬应下。 内心暗衬,这不过是用林兮桌上的速溶茶粉沖的... 只是他咋那么像太监呢! 景陇喝了茶心情不错,苏白泽适时提出请求,但说的极其委婉。 景陇果断道:「不去,吾的排位赛还没打完。」 苏白泽咬了咬牙,抑制住想将茶水泼景陇头上的冲动,想到能多出来的五天时间,试图讲道理道,「景组长,你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礼尚往来,你喝了我的茶,是不是应该帮我办点事?而且全东强本来就是你的案子。」 景陇头也不抬,开了一把排位赛,「不知道。」 苏白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但景陇毫无所觉,甚至脸皮忒厚的表示要再喝一杯雪茶。 喝!喝你个大头鬼! 苏白泽觉得找景陇帮助这事,就是浪费时间,正要掉头就走时,林兮不知从哪冒出来,在苏白泽耳边小声道:「小苏,你是继承人,有权利调遣殿下配合你工作,要不然这个月绩效你就给他打c。」 「是吗?」苏白泽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景陇「蹭」的一下站起来,狠狠的瞪了眼林兮,又威胁苏白泽道:「你敢给吾的绩效打c试试!」 林兮「蹭蹭蹭」的往后退,对景陇本能的畏惧。 苏白泽与景陇对视,没想到他这个继承人还有打绩效这个权利,只是齐秦那坑货为啥不早点告诉他! 这时,楼梯口传来温婉又极具女人味的声音:「这么热闹,聊什么呢?」 苏白泽望过去,柏原步履轻盈的踏上二楼台阶,当真顾盼生辉,风情万种。 林兮看到柏原,就好像望到了救星,立马窜到柏原身旁,小声告状道:「柏姐姐,殿下喝了小苏泡的茶,不给人办事,还可凶了,现在正威胁人家呢。」 柏原点了点林兮的头,撩着头髮笑了笑,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她倒是妖管所里少见的不惧怕景陇的人。 第16页 景陇暴跳如雷,祭出陌刀道:「林兮!你死定了!」 林兮躲到柏原身后,吐了吐舌头,趁景陇的陌刀没靠近之时,「蹭」的一下熘走了。 「殿下,在妖管所用陌刀伤害同事,处罚您应该很清楚吧。」柏原云淡风轻的看着景陇,非常自来熟的挽上苏白泽的胳膊,阴阳怪气道:「之前我们妖管所继承人位置空置着,打绩效的规定便一直没实施,导致您屡次犯规都没受到处罚,但如今小苏来了,您还是收敛点吧...」 景陇双眼冒火似的瞪着柏原,怒道:「死柏原!你踏马有种给老子再说一遍?!」 柏原嗤笑,毫不示弱的瞪着景陇,两人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 苏白泽插进来问道:「那个……我想知道,绩效打c会有什么处罚?」 柏原笑的更加愉悦了,但却神秘的没回答。 老实憨厚的金融投资人 苏白泽到最后也不知道绩效打c会有什么惩罚,但景陇却好像格外紧张似的,却还满不在乎的冲着苏白泽吼道:「吾根本不怕,有种你就打c试试!」 苏白泽捂住耳朵,「嗯,会如您所愿的。」 「你!」景陇上去就要抓苏白泽的手,却被柏原拦住,揶揄道:「殿下,怎么喝茶都下不了你的火,是单身太久了憋的?」 景陇气的脸颊通红,却并未武力解决,而是挑了挑眉,抱胸嗤道:「也总比你这只死凤凰好,追着凌云跑了多么年,人家都不要你。」 柏原听到这话,女神般的脸瞬间怒到扭曲,双手叉腰,丝毫没有形象大吼道:「我靠!凌云那个无趣的老古板,是老子不要他?!懂?就算全天下的凤凰死光了,老子都不会跟着他跑!」 苏白泽震惊,上一秒还是性感知性的大美女,这一刻却满嘴脏话,而且娇媚的女声怎么变成了男声??? 他怀疑听觉出了问题,掏了掏耳朵,柏原和景陇已经吵的不可开交,而且纷纷亮出武器,看着是要大干一场。 苏白泽无意参与妖怪之间的争斗,看了眼手錶,就这么会给景陇泡茶的功夫,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顿时悔不当初,拔腿就往楼下跑。 柏原却突然回过头来抓住他,又恢復成了娇媚的女声问道:「小苏,别急,景陇殿下小肚鸡肠不帮你,我绝对帮你,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苏白泽「啊」了一声,柏原看起来也是个战斗力爆表的妖,他低头敲了敲手錶,问能不能与柏原连结,手錶果断的拒绝了他,「不能!」 苏白泽嘆了口气,虽然不能增加时间,但是帮忙也足够了,他感激道:「柏姐,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想去全东强家里看看,找找他陷入暴动的原因,这样方便后续治疗。」 柏原笑了笑,「这点小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尽管找我。」 说完,还瞪了眼景陇。 苏白泽松了口气,除了景陇,其他同事都是比较好相处的,他道:「也不能让你白白给我帮忙,这样吧,你早饭想吃什么?我明早给你带?」 柏原笑的明媚迷人,正要报菜名。 景陇却突然很重的哼了一声,伸出手腕将苏白泽跟柏原分开,拉到自己身前来,神色阴沉,不悦道:「不行。」 苏白泽瞪了眼景陇,这人又哪根神经没搭对,「怎么不行?我跟柏姐出去没耽误你打游戏吧。」 景陇怒视着苏白泽,恶狠狠道:「你给我带了早饭,怎么还可以随便给别人带?!」 苏白泽:「......」 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 下一秒,还等不及柏原说话,景陇揽住苏白泽的肩膀,瞬移走了。 等苏白泽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到了嘉明市三环外的一个老小区,外观墙壁斑驳,楼道间的灰尘簌簌往下落,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味飘散不去。 景陇皱着眉头,不情不愿道:「东全强的小区到了。」 苏白泽低头看了眼手錶,上面显示连结成功,时间果然增加了,心情也不自觉好了几分,对着景陇一副求夸奖的表情,顺毛道:「哇,好快啊,景组长真厉害。」 景陇得意的哼了一声,两三步蹿到楼梯间,苏白泽深深唾弃完自己马屁精的行为,也跟着进了楼梯间。 但看着老旧的楼梯扶手,他心里很疑惑,以东全强的资产,买个地段最佳的海边别墅完成不是问题,可为何要住在这么破旧的老小区。 东全强住在六楼。 两人到达时,东全强家门口蹲着个微胖,戴眼镜,身穿条纹衬衫的惆怅青年,看起来与东全强人形年龄相仿。 青年看到两人,激动的站起来,两三步上前道:「你们是全强的朋友吗?你们知不知道他在哪?我找了他一个星期...」 景陇俊眉皱起,掏出妖管所工作证,怼到青年眼前,不耐烦打断道:「妖管所办案,闪开!」 苏白泽吓了一跳,凡人能理解妖管所吗? 但这个青年却并不惊讶,只是神色有些许慌张,但还是和声和气询问道:「是妖管所的探员啊,刚刚冒犯了。请问探员,东强是犯什么事了吗?」 景陇瞪了眼苏白泽,眼里好像在说,快点,这点小事轮不到吾来回答! 苏白泽意识到这青年应该也是某种妖,于是回道:「全东强上周日在中心商场的一家珠宝店里显形暴动作乱,现已被妖管所收押,我们是过来调查他暴动原因的。」 第17页 青年震惊住,眼神慌乱道:「这……这怎么可能?」 景陇可没闲心管这个青年,他大步跨到门边,抬脚一踢,铁门「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溅起满地灰尘。 青年看不惯想找景陇理论,苏白泽连忙拉住他,指了指脑袋,悄声道:「他这个妖生病把脑子烧坏了,容易暴怒……你别见怪。」 青年露出理解的神情。 「苏白泽!还傻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景陇回头,瞪着苏白泽。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东全强的房子,是一居室的格局,面积并不大,墙壁潮湿斑驳,家具少的可怜,一张床就占去房子二分之一的面积,苏白泽和景陇根本无法下脚。 苏白泽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一个年薪七位数的投资人,怎么可能住在这种房子中? 青年也跟着挤了进来,在苏白泽身后道:「这位探员,请问您贵姓?」 苏白泽回道:「我姓苏。」 随后他被床头柜上的一张海报吸引,正走过去。 青年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苏探员您好,是这样的,我跟全强认识也有一百多年了,大言不惭的说,他脑子里想什么我都清楚,他这个人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在商场显形暴动呢?这事是不是误会了?你们妖管所抓错了?」 景陇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们妖管所的办事能力?」 青年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探员,东强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愿意踩死,实在是干不出来违法乱纪的事啊。」 苏白泽无声笑了笑,这事倒是有意思了,一个老实巴交的金融投资人?还真是前所未闻。 这时,他将床头柜的海报拿了起来,发现是一张海滨别墅的楼盘海报上。 他转头看向青年,「他最近有没有反常的举动?」 青年挠了挠脑袋,想了会道:「还真是有,东强虽然钱赚的多,但一直以来非常节俭,连给自己买件短袖都不愿意……」 苏白泽看着简陋的房间,点了点头,确实是节俭。 青年继续道:「但就最近,他突然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钱,性格也变了许多……」 另一种人生 苏白泽点了点头,问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题,「据你所说,之前的东全强老实憨厚,也没有金钱上的需求,可他为什么要去从事金融行业。」 不是他有职业偏见,国内有名的金融大佬哪个不是老油条,心思活络的很,分分钟就是几个亿的项目,性格老实憨厚吃的了这碗饭吗? 青年嘆了口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当年我们一起读研究生时,东强的梦想还是研发人工智慧,后来毕业了他却没去科技公司,反而转头炒股去了,这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做金融的压力都很大吧。」苏白泽道:「对了,你刚刚说他花钱大手大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钱是不是都用来买了珠宝?」 青年道:「是从三个月前开始,买了什么我倒不知道,那天我约他出来聚一聚,却没见到他人。」 「后来才知道那天他航海出国旅游去了,之后朋友圈也总是晒一些在高档场所出行的照片,探员你要知道……那可是有钱人才去的地方。」 「不止。」景陇冷不防出现,拿着一张清单,有些许嫌弃道:「我刚从他柜子里搜到的,最近三个月他购入了不少名牌手錶,衣服,包包,总金额将近一千万。」 一千万? 苏白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不过景陇突然正经办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 景陇看着苏白泽惊讶的样子,挑了挑眉,冷哼一声道:「就这点钱,你都能惊讶成这样,真是没见过世面,想吾平时的吃穿用度,折换成人民币都比这多至少好几倍。」 苏白泽满头黑线,心道:「这么有钱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挤在妖管所的宿舍里?」 青年看向景陇,眼神里有些许震惊,但很快又变成了同情,凑到苏白泽耳边小声道:「这位探员看起来修为不低,长相还如此英俊,可惜脑子是个坏的……」 苏白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景陇阴沉着一张脸,眼神有如实质,看的青年瑟瑟发抖,迅速闪到一边。 「你们背着我偷偷摸摸说什么呢?!」景陇对着苏白泽大吼道。 苏白泽捂住耳朵,他跟景陇相处这两天,已经弄清了景陇的尿性,于是脸不红心不跳道:「他刚跟我说你看起来就气度不凡,竟然还如此富有,这天上地上,再找不到一个比你更高贵更厉害的妖。」 这话景陇很受用,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不过神色已经缓和,还隐隐透露出一丝得意。 青年见景陇没在发火,又慢慢走过来,对苏白泽道:「苏探员,我怀疑东强是被他同事影响了。」 苏白泽思索道:「你是觉得他被同事同化了?所以才如此花钱?」 青年皱着眉,有些不悦道:「可不是吗?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东强公司里的同事都是满身名牌,开豪车,住豪宅,还经常暗地里吐槽东强土里土气,东强没少给我抱怨这事。」 这话并无道理,没有谁会想被同事排挤。 苏白泽暗自思考,目前的信息表明,憨厚老实的全东强不知某种原因进入金融行业,一开始勤俭节约,现在又突然挥霍无度。 第18页 他猜测或许是因为做金融压力过大,所以报復性消费,也或许是他想融入同事生活。 「他以前是把钱攒起来?还是说花在别的方面。」苏白泽问道。 青年道:「我想想……哦……我记起来了,东强说他要把这些钱都捐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因为这些年动物生存的环境越来越差了。」 青年越说越激动,甚至眼角泛起了泪花,「东强一直是个很好的妖,即使他来了人类社会,也从未忘记过我们在大山里的日子。」 苏白泽颔首,有些许震惊,在过去一天里,妖怪在他印象里还只是一个符号,但现在他却发现,全东强是个有血有肉,不忘初心的妖。 景陇道:「是的,这虎妖还算有点爱心,这几年一直都有在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打钱,但从今年开始就没再汇过款了。」 青年有些难过道:「这……怎么可能啊,全强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以前我们在大山里时……多好啊,即使啃树皮都啃的很开心,他怎么可能会去买那些贵到离谱的奢侈品呢?」 景陇却突然用一种极其正经的语气道:「每个妖都有选择自己的生活权利,无论是将赚来的钱悉数捐赠,还是用来挥霍,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好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们无权干涉与评价,更何况他花的是自己的钱,也没伤天害理,你没必要哭丧着一张脸!」 景陇突然这么正经,苏白泽一下子有些缓不过来神。 …… 青年被景陇说的一愣一愣的,也不敢反驳。 这时,门外突然有脚步声,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年轻女性敲了敲墙壁,在门口探头探脑,「请问全先生在家吗?」 苏白泽走了出去,温和的笑了笑道:「您好,我们是他的朋友,请问您找他有事吗?」 女孩的脸微微有些红,「是这样的,全先生在我们海滨集团购置了一套别墅,我们已经按照东先生的要求将家具生活用品放进去了,保姆也是按照最高级的标准招聘的,东先生与我们约定的是上周一看房,但是最近却联繫不到他人。」 「您看看,您能联繫到他吗?」 目前的一切都很明朗,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东全强丢弃了曾经的自己,选择了另一种人生。 苏白泽想了想道:「好的,他最近有点事,等这事解决完他会联繫你们的。」 「那谢谢您了。」 女孩走后,青年感嘆道:「这得花不少钱吧,以前我们在树林里找个坑就能凑合睡一晚。」 景陇道:「确实花了不少钱,他现在余额是负数。」 苏白泽又在桌上看到一张信用卡帐单,上面也显示东全强大概贷款了两百万左右。 青年吓得大惊失色,结巴道:「这……这么多钱,东强能还的清吗?我……我这里还有一百多万存款,可以帮他还吗?」 景陇嗤笑,晃了晃手上的手机,「全东强的手机里面有大概一百多条催债简讯,大部分都是网贷,现在利滚利算下来,全东强目前的欠款将近一千万,你觉得你能帮他还清?」 苏白泽拿过景陇手上的手机,翻看了下,果然同景陇说的一样,而还有一条信息更加显眼,是金融公司的辞退文件。 苏白泽一时无言,看来欠款又失业,是全东□□动的主要原因,他看了眼神色慌张的青年,也同样默契的没告知全东强失业这件事。 青年着急的抓着苏白泽的袖子,问道:「若是还不清欠款,东强会怎么样啊?」 苏白泽刚来妖管所,对妖怪的后续处理并不清楚。 景陇这时的大少爷脾气倒也没发作,主动回答道:「他如今犯了妖界治安法,在妖界监狱服刑后,会被转到人界办事处处理,欠款若是没有按时还清,必须按照人界律法来执行处罚,全东强若是不配合,我们妖管所也会出动人员提供帮助。」 他说的这个帮助,自然不是普通的帮助,定会有一些武力压制之类的。 青年嘴唇抖了抖,过了半响,才问道:「他……他会死吗?」 景陇不以为意道:「还没听说欠款过多会死妖的例子,但若是他逃跑伤人,造成了恶劣性质,我们妖管所有权对他执行死刑。」 青年彻底站不稳了。 妖怪陷入暴动后,本来就很难维持理智,又怎么可能清醒的去配合人类执法办案。 「种其因,食其果,这个钱是他欠下的,他就必须要还清。」 景陇又补了一句话道:「这是他自己选择的。」 苏白泽一阵唏嘘,但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只是他与景陇理离开时,青年拉住他道:「苏探员,这个……是我的银行卡,能不能帮我替东强还款,虽然少……但我后续还可以帮他还。」 苏白泽愣住,面前这个青年的担心溢于言表,妖怪之间的感情,竟然也是如此真挚。 他将银行卡推了回去,「这是个利滚利的雪球,你还不清的。」 青年却固执的将银行卡塞给他道:「我们妖怪都不怎么花钱的……而且寿命也长,肯定能帮他还清的,只是……苏探员,你能不能帮帮我,一定不要让全东强陷入暴动。」 「我们东北虎是濒危动物,最近几百年来,成妖的也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真的不想看到东强也死去……因为我只有他一个朋友了。」 第19页 青年说到最后眼眶通红,苏白泽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全东强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他收过银行卡,内心有种感情蠢蠢欲动。 他道:「重新介绍一下吧,我是妖管所新来的医生,之后定会尽全力安抚全东强的精神暴动。」 * 回程路上。 苏白泽陷入了沉思,人类生活有太多诱惑,金钱权利慾望,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足以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就连一只从深山里走出来的野生东北虎也不例外。 而欲望像个无止境的漩涡,会让人身陷其中,不可救药。 苏白泽忍不住道:「你说妖融入人类社会,这样是好是坏?」 说完,苏白泽都惊讶了,他怎么就跟景陇吐露心思了! 这下子景陇肯定要指着骂他蠢蛋! 但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景陇的骂声,反而听到景陇说:「很久以前有个人告诉我,万物皆有灵,草木皆有情,有情的地方就有纷争、爱恨和欲望,人和妖都无法避免,但欲望并不代表丑恶,怎么选择是妖怪们自己的事,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力去守护这份和平。」 苏白泽愣住了。 这……还是景少爷吗? 三界最想嫁的妖 苏白泽犹豫了片刻道:「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吧?」 景陇冷笑一声,又恢復成以往非常欠打的语气,「重要个屁!他就是个骗子!」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给我收回去,看着就烦。」 苏白泽:「……」 * 目前全东强的暴动原因已找到,那就是金钱。 苏白泽突然想到全东强在商场作乱时,非常执念珠宝店的那颗顶级大钻石,折合市场价大概八千万左右。 苏白泽这样在心里想着。 手錶突然传来「叮」的一声,我的任务那一栏出现一条红色的进度条,显示任务进行到50%。 看来这样分析是对的,全东强想要那颗钻石,那就先暂时把钻石给他,让他恢復正常后,再慢慢的沟通和疏导。 他将眼神瞥向了身旁的景陇,借钻石这种事,显然还是要这个妖怪去做效率比较高。 「有屁快放!」 景陇注意到苏白泽的眼神,不耐烦道。 苏白泽暗暗吐槽:「真是暴躁。」 又换了种讨好的口气道:「景组长,现在要让东全强恢復正常,必须满足他的愿望,而他一直想要中心商场的那颗钻石,你能不能帮我去借借?」 苏白泽想了想又道:「你身份如此高贵,别人肯定会借你,但像我这样的凡人就不一定了。」 先提出要求,再夸奖对方贬低自己,这样的说话方式,显然对景陇很受用。 他斜眼看着苏白泽,露出很喜悦但又不想让人发觉的神色,不无得意道:「你这番话说的没错,但东全强恢不恢復理智,跟吾有什么关系?即使吾什么都不做,也照样能让他还清贷款,然后送去妖怪监狱。」 苏白泽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有可能是这样,景陇就靠谱不了三分钟,他道:「那好吧,找柏姐去办也一样,就不劳您大驾了。」 「喂!你找死是不是?!」景陇突然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苏白泽,暴跳如雷道:「你是不是还想给柏原那货买早餐?!」 苏白泽:「……」 他什么也没说啊。 景陇兇巴巴道:「你要是敢给他买早餐!我就把你的眉毛和头髮都烧掉!」 苏白泽:「……」 他连忙捂住眉毛和头髮,不就买个早饭吗?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再一转眼,景陇竟然改变了行驶轨迹,不是回妖管所的路线。 苏白泽问道:「去哪?」 景陇恶声恶气道:「中心商场!」 景陇办事就是快,两分钟到中心商场,一分钟后就带着钻石出来了。 苏白泽发现,给柏原买早餐这招真好用,他分析了下,景陇对自己高贵的身份非常在意,即使给他买早饭,那也必须是专人专供,就比如狗的习性,尿过的位置就不让别的狗再尿。 虽然这样比喻不太好,但就是这个意思。 景陇将钻石直接丢给苏白泽。 苏白泽小心翼翼的接着,这可是价值八千万的钻石,景陇就跟扔垃圾似的,要是坏了怎么办?他们妖管所赔的起吗? 他打量着怀里的钻石,色泽剔透,毫无瑕疵,实乃顶级品质,但景陇就如此轻易的带出来了,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景陇不会是偷出来?或者强逼人家交出来的吧? 「那个……速度挺快啊。」苏白泽组织着语言,「景组长,我想学习一下,如何在一分钟内借到一颗这样的钻石。」 景陇瞥了他一眼,将车启动,冷哼道:「谁说是借了的。」 苏白泽冷汗直流,他就知道!景陇绝对是偷出来的! 「不就一破钻石吗?又没多少钱。」景陇道:「我买的。」 苏白泽拿钻石的手一顿,「不会是树叶或者石头变出来的钱吧?这样好像……不太好。」 「你是不是电视看多了!」景陇不满的瞪着苏白泽,气哼哼道:「吾有的是钱!将那个商场买下来都绰绰有余!」 苏白泽:「……」 景陇真的这么有钱?那为什么还要住在妖管所的宿舍啊! * 第20页 到达妖管所时,天已经黑了,大部分妖都已下班,但看守处是时刻都要派人看守的,而此时门口的那两个位置却是空置的。 景陇烦躁的捋了捋头髮,低头骂了一声,「这两犀牛精呢?!竟然还敢玩忽职守!」 他「蹭」的一下闯了进去,苏白泽也连忙跟在后面跑了进去,然而两人还没深入看守处内部,就听到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叫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只是这叫声悽惨极了,仿佛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似的。 景陇眉头一皱,祭出陌刀,回头瞥了眼苏白泽,冷声道:「出去!」 苏白泽还搞不清状况,「这是什么情况?」 景陇垂下眼皮,恹恹道:「你想留在这被妖怪撕成碎片吗?」 苏白泽悟了,看景陇这反应,应该是有妖怪陷入暴动了,他后退几步,又犹豫道:「或许……我可以安抚……」 景陇吐出一个字,「滚!」 随后便像风似的卷了进去,里面悽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虎啸声。苏白泽凝神静听,如果他没记错,这虎啸他昨天刚在中心商场听过。 一声声利刃从空中划破,苏白泽已经想像到陌刀穿透全东强身体的模样,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小时前,青年託付给他的事,那种内心蠢蠢欲动的感觉更加强烈,仿佛他必须要将这件事做成不可。 「啊啊啊啊啊!!!我靠!好他妈恐怖啊!」 「暴动的妖果然可怕!俺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不过幸亏景陇殿下及时赶到!不然不仅咱两死定了……连关押的妖怪们也都跟着死定了!」 「可不是?住虎妖隔壁的猫妖被咬的满身是血,就吊着一口气呢!」 两个犀牛精慌张的从狭窄走廊里冲出来,额前皆是冷汗,看到苏白泽两精皆是一愣,但同时都没什么好脸色,其中个子略高一点的不情不愿拉着他道:「半吊子医生?你还杵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逃?」 苏白泽不动声色的将他的爪子从袖子上移下去,平静道:「带我进去。」 两个犀牛精皆是一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害,你哪个品种的妖?这么不怕死?」 苏白泽没理这两个犀牛精,既然这两妖不带他进去,那他自己也可以进去。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其中一个犀牛精抓住他道:「靠!你还真不要命了?景陇殿下在里面办事呢!你可别进去帮倒忙!」 苏白泽挣脱掉犀牛精的爪子,径直的朝里走去。 两犀牛精拉不住他,又看他一副文文弱弱,丝毫没有防护能力的样子,担心他出事,想到景陇在里面,晾虎妖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也连忙跟了进去。 虎妖的声音愈发微弱,而被关押的妖怪们都将身子蜷缩着,害怕的躲在角落里,有一只头顶金鸡冠,身形是中年男子的鸡妖,倒还挺大胆,双手扒着铁栏杆,对两个犀牛精,用着无比熟络的语气道:「犀老爷,把俺放出去吧,那虎妖太可怕了,俺实在是怕,俺保证出去以后,绝不犯事!」 两犀牛精瞪了眼鸡妖,哼道:「鸡爷,就你这三天老头就犯事的性格,还想出去,搁你那鸡窝做梦去吧!」 「犀老爷!你关俺多久俺都认,可那只虎妖陷入暴动了,你让俺们如何安心在这里呆下去?」 这个鸡妖好似在妖怪里极有权威,他一句话刚落,其他妖也跟着吵吵嚷嚷起来,纷纷扒着铁门抗议。 「是啊!是啊!这不是让俺们白白送死吗?」 「谁不知道陷入暴动的妖怪毫无理智,逮到妖就杀!」 「俺们只是犯了点小小的事,不至于丢掉性命吧!妖管所这样办事岂不是违法了妖界和平条例!权威何在?!又叫俺们如何信服!?」 这些妖七嘴八舌,吵声震耳欲聋,恨不得将看守处的屋顶都给掀翻,两个犀牛精的呵斥指责声被淹没在这声潮里,苏白泽捂住耳朵往前走,却被鸡妖伸出来的手抓住衣领,将他提到身前嗅了嗅,大着嗓门道:「你是妖管所新来的探员?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负责什么部门?」 苏白泽挣脱了几下,挣不开,顿时有些生气,瞪了眼鸡妖,「放开我!」 鸡妖哼了一声,「就不放,你这小探员能拿我咋滴?」 人妖实力悬殊,苏白泽一肚子气,又不能发作。 犀牛精倒有点良心,还顾及着他是个同事,两三步上前来,轻而易举的将鸡妖的爪子打了回去,斥道:「干什么呢?!懂不懂规矩?是不是还想加长拘留期限?」 鸡妖翻了个白眼,趁着现在大部分妖都带着怨气,还怼了犀牛精两句。 犀牛精本就被吵的头大,也无瑕去跟鸡妖拌嘴,他们虽然有抓捕妖怪们的权利,但毕竟还是比较讲法讲理的,总不能无缘无故武力解决,而这些妖怪们仗着人多,纷纷将爪子从监牢里伸出来,挡住苏白泽和犀牛精的去路。 走廊深处,虎妖传来的嘶吼声愈来愈虚弱,苏白泽手腕被扎的一痛,他低头,手錶屏幕跳动着红色警报图标,下面有一行文字写道:警告!虎妖有生命危险,任务即将失败,继承人需尽快前往解决! 苏白泽眼前一黑。 先前他想救全东强,有一部分出于医者仁心,还有一部分说不明的感情,但现在却是不得不救全东强,否则他会被扣掉1000功德,还会有被雷噼死的风险。 第21页 时间不等人,苏白泽吸了口气,面对这么多兽脸人形的妖怪,多少还是有点紧张,但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大声道:「安静!各位!我们现在就是去处理这件事的!定能给各位一个完美的交代!」 他这样一说,妖怪们也都纷纷安静下来,毕竟他们的诉求就是想要个结果。 犀牛精见这样说有用,连忙跟着道:「是啊!是啊!各位别急!我们这就过去处理着呢,而且景陇殿下已经在那了,论那暴动的虎妖如何兇残,都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景陇殿下??」 「是真的景陇殿下吗?!」 这些妖怪的重点纷纷偏离,有些女妖怪还跟着脸红了,娇羞道:「就是那个景陇殿下,我刚刚好像看到他过去了,只不过速度太快,没看清脸,只不过就连虚影都帅的惨绝人寰,难怪是三界传说中最想嫁的男妖呢。」 苏白泽差点呛住,最想嫁的男妖? 他真想让这些心花怒放的女妖们看看景陇的真面目,那如同天天吃了炸药的脾气,嫁给他谁能受得了? 吹牛皮一流 「这位小生?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是嫉妒景陇殿下的魅力?」 娇羞的女妖瞬间换了副趾高气扬的神情,高高在上的瞪着苏白泽。 「不敢不敢。」苏白泽连连摆手,现在可没时间跟女妖掰扯景陇是否配的上三界最想嫁的男妖称号,他道:「是的,你们最想嫁的景陇殿下现在就在里面,这下各位可以放心,让我们进去了吗?」 女妖满意的哼了一声,妖怪们见状也都纷纷撤回了手,见再无障碍,苏白泽赶紧往前走,可没走两步,又被那鸡妖抓住,拎到身前。 苏白泽揉了揉太阳穴,无可奈何道:「你又要干什么?」 这位鸡妖倒没奚落他,反而堆着笑脸,殷切道:「这位小探员别生气,鸡爷我对之前冲撞你的事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跟鸡爷我计较。」 鸡妖挑了挑眉,有些油嘴滑舌道:「金玫瑰你知道吧,你下次去玩报鸡爷我的名字,保证给你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苏白泽:「.......」 金玫瑰他有所耳闻,据说是嘉明市最大的洗浴中心... 他还没回答,两个犀牛精倒是迫不及待的插了进来,语带不满道:「俺们抓了你那么多次,怎么也算是老交情了,你咋不请俺们去你的金玫瑰潇洒潇洒?」 鸡妖哼了一声道:「也不看看你俩什么模样,去了还不把我的客人都吓走了,这位小探员长的白白净净,鸡爷我看了就是欢喜的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白泽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道:「你有什么述求,直接说吧。」 「害!敞亮!这位小探员果然上道!」鸡爷努了努嘴道:「我就想知道那虎妖你们要怎么处理?」 两个犀牛精上赶着道:「呵,这两千年你鸡爷都白活了?尽说些没用的废话!」 「这事还能怎么处置?做妖怪的都知道,若是陷入暴动,必死无疑,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现在立马执行死刑。」 鸡爷瘪了瘪嘴,好像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其他妖顿时也不吵不闹了,他们面面相觑,纷纷一副明知如此,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苏白泽的错觉,他感觉到狭窄走廊两侧的监牢里,突然有种壮似悲切的气氛在其间流转,这让他手心里突然冒出冷汗,之前内心那股蠢蠢欲动的情绪就快要澎涌而出。 鸡爷吧唧了两下嘴道:「鸡爷我没读过什么书,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两犀牛精哼道道:「不知该不该说,就别说!」 鸡爷道:「妖怪精神暴动之事并非我们本意,暴动原因至今也是个迷,这事若是轮到我们自己身上,是不是也只有等死的份?」 他这话一出,仿佛一只炸弹丢进死水潭里,悲切的情绪瞬间被炸开蔓延,这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答案,可这些妖好似都不想接受,而现在,这个答案在明面上,漂浮在空中,妖怪们避无可避,有些胆小的女妖甚至低头啜泣起来。 两个犀牛精愣了会,又冷笑道,「难不成你有更好的办法?若你觉得这虎妖之后的下场可怜,那你们就别吵着要出去啊!」 鸡爷脸上出现扭曲的表情,女妖啜泣声戛然而止,当一件事威胁到自己生命安全时,多来的温情与怜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鸡爷松开苏白泽,半垂下层层褶皱的眼皮,挡着神色道:「害,鸡爷我又说胡话了。」 「小探员,真是得罪了,你赶紧去工作吧。」 他状似乐观的笑了笑,苏白泽怎能感知不到其间的无奈,他突然握住鸡爷枯黄干燥的手,鸡爷抬眸惊讶的看着他。 苏白泽也愣住了,他这一举动完全是下意识之举,好像记忆中他曾做过类似这样的事。 过了片刻,他动了动嘴唇,深吸一口气道:「或许,这次虎妖的结果会不一样,等待他的……不一定是死亡。」 所有妖怪的视线纷纷投在他身上,有疑惑,有不解,但好像还有隐隐升起的希望。 苏白泽别过头,他不太习惯被太多这种眼神注视着,逃也似的快步走向走廊深处。 但他还能听到身后鸡爷激动的问话声,「小探员,你说的结果不一样是什么意思?虎妖是不是还能活着?精神暴动的妖以后是不是都有救了?」 第22页 他问了许多问题,苏白泽都没能回答。 鸡妖又大声喊道:「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的职位?」 他没回头,却能听到两个犀牛精的嘲笑声,「他是我们妖管所新来的医生,没什么本事,吹牛皮倒是一流。」 再往后的声音,苏白泽便听不到了,不过他能想像到大家脸上失望的表情。 走廊最深处。 关押东全强附近的监牢,妖怪都已被转移出来,唯有一只奄奄一息的猫妖还趴在隔壁监牢里,半人半兽的形态,身上有被勐兽撕咬过的痕迹,血肉模煳一片,苏白泽看的心惊,想去替其疗伤,但一声悽惨的虎啸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苏白泽抬眸望去,昏暗的角落上方,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折射下来的光线打在景陇身上,他嵴背挺直的站在监牢外,仿佛一颗永远也不会倒的雪松树,手上悬浮着六把金光灿灿,带着骇人杀气的陌刀,眼神冰冷的注视着被钉在墙上的全东强,仿佛注视着个将死之人。 被钉在墙上的全东强已恢復兽形,他浑身是陌刀划出来的伤口,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痛的双眼猩红,剧烈挣扎。 墙壁轰隆隆作响,仿佛已承受不住全东强的重力撞击,要倒塌下来。 而景陇的耐心也消耗殆尽,他皱了皱眉头,薄而锐利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苏白泽心喊大事不妙,直觉告诉他,景陇此时便是真的动了杀意,他的神情太冷太冰,桀骜不驯的双眼下藏着愤怒,但又好似毫不在意,因为他势在必得,这场闹剧将到此为止。 苏白泽没做他想,立马挡到全东强身前,大喊道:「等一等!我能安抚他的暴动,你知道的,上次在商场我就成功了。」 景陇冷冷的看着他,薄情的嘴唇吐出一个字:「滚!」 苏白泽没动,眼神坚定的看着景陇。 景陇怒不可遏,「蹭」的一下提起苏白泽的领口,大吼道:「这就是你的治疗效果?如果不能彻底将他的暴动压制,这一切都是徒劳!」 「赶紧收起你那圣母般的医者之心!」 苏白泽脚尖离地,有些喘不过气,艰难道:「我们现在不是正在努力找他的暴动原因吗?而且我可以压制...」 景陇更怒了,「你可以压制?你他妈能每天守着他压制吗?能保证他永不復发吗?!」 「今天他暴动把隔壁的猫妖差点咬死,老子要是来晚点他就跑出去了,这可不是一只猫妖受伤这么简单的事,你知不知道,咬死一个人类对这只虎妖来说轻而易举!」 「苏白泽!这里是妖管所,你所面对的是妖怪,其中有不少放任出去都能造成这世间生灵涂炭,这个后果你他妈承担的起吗?!」 「这里没有侥倖,没有缓一缓之说,你要清楚你是在什么地方工作?!」 苏白泽愣住,景陇说的不无道理,而妖管所承载的一切,也远比他想像的要沉重许多,他张了张嘴,「这事……是我欠缺考虑,但……」 「但什么但!」景陇将他推到一边,「我现在就要送他去见阎王!」 苏白泽踉跄两步,扶墙站稳身体,陌刀在景陇手中就要飞出,手腕上雷击般的疼痛更加强烈,耳边的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任务即将失败,请继承人做好承受惩罚的心理准备。 都要被雷噼死了,还尼玛让人做好心理准备,这破手錶真不是一般的讨人嫌! 没有时间犹豫,苏白泽两三步扑过去,抓住景陇的右手手腕,陌刀并未碰到他,但那金光噼的他浑胸口一痛,仿佛五脏六腑都以移位。 景陇勐的收起陌刀,脸色倏的沉了下来,酝酿着一股暴风雨,眼神冷冰冰,垂眸睨着苏白泽。 苏白泽痛的闷哼出声,捂着胸口不自觉的后退两步,景陇将他拽着身前,声音仿佛是从嗓子里眼里吐出来,饱含着怒火,咬牙切齿道:「苏白泽,你当真是不要命了?这虎妖是你的谁?值得你踏马这么费心?」 这是谁不谁的问题吗?苏白泽有苦难言,总不能告诉景陇,你杀了虎妖我他妈要跟着一起遭雷噼吧,况且景陇肯定是不在意他会被雷噼的。 他匀了一口气,将胸口的刺痛按了下去,确定自己能发出完整的字节,道:「医生的职责是不放弃任何一个病人,兽医也同样如此,既然我决定了要治他,那他就是我的病人。」 景陇冷笑,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搁在我这演戏呢?你以为你是什么绝世神医?」 「并不是这个意思。」 景陇并不好说服,但苏白泽隐约感觉到景陇之所以要杀虎妖,绝不是兴之所至,应是不得之举,他想了想道:「景陇……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大局好,但我们在努力医治他不是吗?你连八千万的钻石都买来了,都还没试过呢,怎么能就此放弃?」 说完这番矫情十足的话,苏白泽不可抑止抖了抖,他怎么能说出如此酸掉牙的话,但此刻哪能顾及这么多,也不知景陇吃不吃这套,眼神愈发不安的看着景陇。 景陇抓住苏白泽的手松了松,但面色仍是阴沉。 见景陇好似有松动的迹象,苏白泽心道:有用! 继续说服道:「如果这次治疗成功了,那以后妖怪暴动的事件我们都能温和的处理,而不是用流血的方式,这是大家都想要的结局。」 第23页 景陇神色再次松动。 苏白泽再接再厉,装出一副满腔诚意的样子道:「你知道的,我能暂时安抚住他,在彻底治疗未结束之前,我都会一直守着他,不会再让他暴动伤人。」 景陇皱了皱眉头,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骂了一声,「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惹人烦!」 「一如既往?」 景陇并未答话,眼神瞬间再次冷了几度,注视着苏白泽,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气流声,苏白泽循声望去,只见景陇手上的陌刀突然出现,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直朝墙上嘶吼的全东强身上射去。 苏白泽的心直接跳出了嗓子眼,双眼发晕。 咱们这不是商量的好好的吗?中途反悔是干什么啊! 安抚 听着全东强犹如杀猪般的嘶吼声,苏白泽绝望的闭上眼睛,心里胡思乱想,没想到接手妖管所两天不到,他就此夭折到这了......哎,但雷怎么还没噼下来,照昨天那速度,怎么也不像是有延迟的样子?难不成是景陇太可怕,连雷都避着他。 「喂!你他妈闭着眼睛干什么呢?」景陇一掌拍在他后背上,骂道:「像个弱智似的!苏白泽,你给吾听好了,你要是治不好这只虎妖,看吾怎么收拾你!」 苏白泽被拍的往前踉跄了一大步,重重的咳嗽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景陇是给了他一次机会。 「吾只给你两分钟安抚时间。」景陇冷声冷气道。 苏白泽抬眸,景陇那一拍直接将他拍到了全东强的面前,刚刚的那柄陌刀没有插在全东强的脑袋上,而是化成四柄分别插在全东强的四肢上,这下子全东强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张大嘴无力的喘息。 之前的全东强张牙舞爪,不太好下手,现在这幅样子,苏白泽可以放心大胆的用神医技能安抚他。 苏白泽回头,看着景陇道:「谢谢。」 景陇不自然的将头转到另一边去,避开苏白泽的眼神,恶声恶气道:「少废话!吾这可不是为了你!麻利点!」 苏白泽好笑的将头转回来,他正要将手放到全东强的头上,两只犀牛精姗姗来迟,看到苏白泽的这幅举动,面部表情扭曲,忍不住大喊道:「住手!你在干什么?不要命了?!」 景陇转过头,碧色的眼眸淡漠的睨着两只犀牛精,冷声道:「吾在这。」 意思不言而喻。 犀牛精这才看见景陇,立马换了副谄媚的姿态,拍了拍额头,露出讨好的笑容道:「哎呀,是俺眼拙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差点忘了殿下也在这。」 「只是...俺想问问,这位新来的医生,是在给虎妖治病吗?」 景陇没答话。 这两犀牛精也不敢去跟景陇搭话,便自顾自聊了起来。 「应该是,上次他也是这样将手放在虎妖头上,只不过半点用没有。」 两犀牛精说着说着又开始偷偷笑起来,话里的揶揄之味满溢而出。 但很快,两犀牛精就意识到不对劲。 「怎么感觉东北虎好像与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东北虎安静下来了?」 两精反应过来后,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眼神里皆是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年来,哪有暴动的妖怪镇定下来的?」 景陇不耐的瞥了眼两个犀牛精,「闭嘴!」 两个犀牛精纷纷闭嘴,但心里却瞬间都沸腾了,难不成这个半吊子医生真的有两把刷子,那上次为何半点用没有? 苏白泽见全东强温顺下来,转过头来道:「目前我已暂时安抚了他的暴动,接下来的日子开始进行心理理疗。」 景陇点了点头,「那开始吧。」 监牢显然不是个适合治病的场所,刚装修好的诊所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苏白泽让两个犀牛精将全东强和猫妖都运去了诊所。 新诊所宽敞明亮,器械用着也顺手,苏白泽先给猫妖的伤口消毒,然后做了缝合手术,他意外发现,自从有了神医技能,他的手术效果意外的好,猫妖的恢復速度显着增加。 给全东强治疗完外伤后,时间已到了凌晨,景陇已回去休息,苏白泽在诊所打了个地铺草草休息。 翌日。 全东强的外伤已差不多痊癒,终于可以恢復成人形和苏白泽正常交流,苏白泽洗漱完,便争分夺秒的进了心理理疗室。 这是他昨日划分出的科室,特意请景陇上了门锁,是专门为陷入暴动妖怪设立的科室。 全东强穿着病服,坐在四面八方都是白色墙壁的屋子里,老实憨厚的圆脸露出疑惑的表情,两只黑眼睛迷茫的打量着四周,看起来单纯无害,很难将他与昨日那只暴动发狂东北虎妖联想在一起。 「全东强你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苏白泽穿着齐秦准备的白大褂,这还是第一次给妖怪当医生,莫名有些紧张。 全东强憨厚一笑,两眼有神的看着面前俊秀的青年,有些许激动道:「我记得你,你是商场的那个人,我喜欢……你,喜欢你摸我的头……」 说到「喜欢」两字时,全东强还微微有些脸红。 苏白泽露出笑容道:「那很好,我们之后的交流应该会很顺利。」 全东强摸了摸头,好似反应比别人慢了半拍,「你刚刚说是我的主治医生?我怎么了?我生病了吗?」 第24页 「嗯?」苏白泽挑眉看着他道:「你不记得了?你在商场显形暴动作乱,被我们关押在妖管所的监牢里,昨天你又精神暴动了。」 「我……我……记不清了。」全东强脸红了起来,看起来非常愧疚,「没给你们造成麻烦吧,我真是……很抱歉。」 「麻烦嘛……倒造成了一些。」苏白泽道:「不过,目前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愿意配合我治疗吗?」 「当然愿意!」全东强说完,又挠了挠头髮道:「既然我暴动了,又怎么还好端端的坐在这?如果我没记错,暴动的妖是要被消除的...」 苏白泽打断他道:「按常理来说,是这样的,但现在情况不同,我可以安抚你的暴动。」 「哦!我..我想起来了!」全东强感激道:「真是多亏苏医生了,苏医生的掌心很暖和,总让妖忍不住想靠近,好像无论多绝望多难过,只要苏医生摸一摸,这些情绪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完,他又羞涩的摸着头笑了笑,「就是这样的感觉,我形容的不太好。」 苏白泽倒没想到他这一模,还能摸出这样的效果,不过现在的全东强状态很好,他趁此机会道:「没关系,你形容的很好。」 「只是我好像记得,你当时在商场时,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全东强突然低下头去,苏白泽无法看到他的眼神,但猜想应该是暗淡的。 因为上一秒的全东强还像个散发着光芒的太阳,但一提到商场的事,就像地里打霜焉掉的大白菜。 「全东强,你不用想太多,你既然说喜欢我?是不是可以把我当做朋友?」苏白泽耐心的道:「无论目前你遇到了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替你解答也说不定。」 全东强抬起头来,看了眼苏白泽温润的眉眼,动了动嘴唇,但仍然没说出话来。 苏白泽并不着急,静静的等着全东强主动开口说话,心理疾病治疗起来需要耐心,急是万不可取的。 全东强面部扭曲的动了动,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道:「苏医生,我...我欠了下巨额贷款,还被公司裁掉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还把捐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钱花掉了。」 「苏医生,我不想这样的,我觉得我变得不像自己了。」 「就好像回到了还没开启灵智的那个时期……被原始的动物习性支配,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全东强一股脑说了许多话,说到最后情绪有些收不住,面部突然狰狞起来,语调逐渐尖锐,苏白泽连忙握住他的手,全东强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差点再次暴动,愧疚道:「苏医生,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我又没控制好自己。」 苏白泽摇摇头道:「没关系。只是全东强,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全东强道:「当然能,只要我能回答。」 「你肯定能回答。」苏白泽道:「你喜欢金融行业吗?」 全东强咬了咬嘴唇,「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进入这行?我听说你本想做一名程式设计师,而且以你的学歷和头脑,进一家好的科技公司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是...但程式设计师工资虽高,却没有做金融赚钱。」 「所以,你是为了钱才进入金融行业?可我听说,你平时不怎么花钱,连给自己买件短袖都不愿意。」苏白泽道:「全东强,我真的很难将你与一个嗜钱如命这个词语放在一起。」 「其实,你若是想赚钱捐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你做程式设计师就已足够。」 全东强默然不语。 苏白泽道:「所以你其实可以轻而易举获得想要的生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难道真的是因为身边同事都穿名牌,开豪车,住豪宅?」 「怎么不是呢?」温顺的全东强突然愤怒起来,仿佛被戳中了内心禁忌的那部分,「他们背地里嘲笑我土,说我是乡下来的,还合起伙来排挤我,若不是我能力突出,估计早就被他们吃的渣都不剩。」 他冷笑道:「成为那样的人很难吗?我有钱,可以买名牌,买豪车,住海边别墅,他们有的我都能有。」 苏白泽沉默了。 「苏医生?你有被人排挤过吗?」 苏白泽抬眸看向全东强,那双圆熘熘的黑色眼睛,里面突然装满了惊人的恨意,而他无法对这双眼睛说谎,过去在院的回忆突然向他袭来,他松开握紧的五指,整个手心全是冷汗。 全东强仿佛变了个人,冷笑道:「那苏医生应该很能理解我的体会,那群排挤他人的施暴者多可恨啊,若是在原始森林,我可以用爪子和獠牙让他们闭嘴,可现在是法治社会,当然要使用别样的武器。」 「苏医生,我以前真的不知道,原来钱真的可以买来一切,你知道吗?花钱的感觉真不一样啊,只要试一试就无法停下来。」 说着说着,全东强的表情扭曲起来,浮现出一副深陷某种强烈的欲.望中,不可自拔的表情。 「钱可以买来尊重,那些看不惯你的人,只要你能给他们钱,他们就能像只狗一样对你点头哈腰,真的是很有趣呢,哈哈哈哈。」 「自从我全身上下穿满名牌,那群人就再也没有嘲笑过我土了,甚至还跑来跟我交朋友呢。」 「苏医生,你说这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第25页 全东强看着苏白泽,那双漆黑的眼眸浑浊不堪,像厚玻璃蒙上了一层雾,叫人看不清里面的真实感受。 妖界神医 若苏白泽没有曾经被人排挤过的经歷,或许他可以拍着全东强的背,说句不痛不痒的话,「别人怎么看你是别人的事,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苏白泽显然说不出这句话,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这时,景陇推门走了进来,挑了挑眼尾,恹恹的看了眼苏白泽,手里拿着在中心商场买的大钻石。 全东强看到这颗钻石,两只眼睛突然发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看。 景陇坐在苏白泽身边,不情不愿问道:「你怎么了?」 苏白泽后知后觉「啊」了一声,转过头看向景陇,景陇一副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烦的表情,但这也提醒了苏白泽,他这是在给全东强做心理辅导,怎么差点把自己绕进去了,这可是大大的失误。 他轻咳了一声道:「没事。」又看向全东强道:「你想要这颗钻石对吗?」 全东强如捣蒜般点头。 「这颗钻石市值八千万,确实可以偿还你的债务,但对于你现在挥霍无度的生活,即使再给你十颗钻石,也是于事无补。」 全东强却突然激动起来,「够的!我只要这一颗钻石!其他的我都不要!」 苏白泽有些不解,「只要这一颗?」 全东强却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勐的一下站起来,向苏白泽扑过来,只是他废了好大一番力气,也触碰不到苏白泽分毫,空旷的白房子里,响彻着金属链条的碰撞声。 全东强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不停挣扎着,冲着苏白泽大吼道:「给我!快给我!」 苏白泽眼皮跳了一下,景陇挡在他面前,眼神冰冷的瞪着全东强,全东强下意识惧怕,可看了眼钻石,竟又将这份心理性的恐惧压了下去,「快把它给我!快给我!!」 全东强越吼越大声,歇斯底里! 钻石果然是全东□□动的钥匙,苏白泽立马站起来,手錶的系统音突然在他耳边道:「钻石是触发全东□□动的关键原因,请继承人融合两者配合治疗。」 融合两者治疗? 苏白泽心里疑惑,但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便按照手錶说的办,一手拿着钻石,一手握住全东强胡乱挥动的手,全东强被握住后果然安静了下来,又将手放在他额头上,心中默念:「医为仁人之术,必具仁人之心。」 「砰」的一声,空中突然炸出一缕金色雾气,慢悠悠漂浮着,看起来圣洁无暇,围绕着钻石转了几圈后,这雾气越来越浓郁,好似吸食了什么精华般在空中悠悠然打圈,然后慢悠悠的落在苏白泽素白的手上,再一点一点沉入全东强的脑内。 全东强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发着奇异光彩的钻石,浑浊的眼神突然清澈起来,整个人仿佛洗掉了身上的市井之气,又恢復成了一副老实无害的模样。 他无措的站着桌前,眼巴巴的看着钻石,苏白泽见他暂时清醒,偏将钻石递给他。 全东强抬眸惊讶的看着苏白泽,眼里好似在说,真的给我吗? 苏白泽看着他逐渐通红的眼眶,点了点头。 全东强拿着钻石的手微微颤抖,仿佛像捧着珍宝,面部扭曲,似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缓慢的张开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但眼里好似有泪水在滚动。 耳边传来手錶的提示声:「恭喜继承人!彻底化解东北虎的心结!任务完成!」 「嘀!成功解决东北虎商场暴动一事,医治东北虎暴动心结,功德+200!」 「嘀!猫妖外伤痊癒!功德+100!」 「神医技能提升为3级,一天可释放两次,治癒效果提升10%!」 这一连串的提示声打的苏白泽回不过神来,就这么完成了?神医技能这么逆天的吗? 手錶道:「继承人的治疗思路基本正确,妖怪暴动都是因为心里有渴求,而这只东北虎最想要的就是这颗钻石,只要满足了他的渴求,那么所有心结都会迎刃而解。」 说完这段话,手錶还不忘邀宠,「本系统实乃三界良心系统,有了我们的神医技能加持,治癒效率大大提升,设定时间也完全充裕。继承人还清功德后,请一定要给本系统好评哦!」 苏白泽心道:「还好评?要点脸行吗?没有你这破手錶我也不会在这!」 但转念一想,为什么完成这件事总让他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不用经歷漫长的心理疏导让全东强打开心结,这本该是件开心的事,可他心里还有太多的疑团没解开,但看着全东强喜极而泣的模样,他即将问出口的问题又憋了回去。 而且,目前还有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没记错的话,东全强宝贝的抱着不撒手的钻石,是景陇的! 他看了眼景陇,欲言又止。 景陇瞪了他一眼,「你把钻石给虎妖时,有想过这钻石是吾的吗?」 苏白泽讪讪的笑了笑,他最初的想法是用钻石获取全东强的信任,然后再慢慢开导,谁知道误打误撞,这钻石竟然就是治癒关键,现在再拿回来,保不准全东强再次受到心理打击。 苏白泽摸了摸头髮,无措道:「那个...他是妖,寿命比人类都长,重回人类社会后,肯定能赚够钱把你这钻石买下来。」 第26页 「而且,他有海边别墅,还有一些资产,把这些全部卖掉,也是一大笔人民币。」 景陇冷哼,看了眼抱着钻石不亦乐乎的全东强,撇了撇嘴道:「哼,一颗小钻石而已,吾先借他用,等他体内的暴动因素彻底压制下来,再还给吾。」 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景陇这点小傲娇突然变的极其讨喜。 苏白泽松了口气,告诉景陇目前治疗已结束,东全强不可能再暴动了。 但景陇不信任,非要再把东全强关在心理理疗室观察几天,苏白泽也没意见,他也总觉得这事结束的太过蹊跷。 接下来的几天,全东强每日抱着钻石发呆,吃饭睡觉,甚至连上厕所都不离身。而且状态非常稳定,苏白泽给他做了一系列诊治,发现全东强确实再无暴动的可能。 苏白泽渐渐放下心来,慢慢融入妖管所的生活,本以为刚忙完会清闲一段时间,谁知道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新开设的诊所部门每天人满为患,也不知是谁将他医治全东强一事传了出去,导致原本门庭冷清的妖管所,突然一窝蜂的涌入许多妖怪,都挤在妖管所院子里。 有些妖怪压根没病,也要抢占医治名额,就为了让苏白泽摸一摸他们。 苏白泽为此很是苦恼,据林兮所说,他现在成了妖界网络上的红人,拥有一众狂热的妖怪粉丝,而且这些粉丝还给他取了个响噹噹的名号——妖界神医。 ....... 苏白泽觉得这个称号很怪,妖和神这两个天生就是死对头的词放在一起,就好像在形容他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妖似的。 而且人太红烦恼就很多,比如他每次从诊所去食堂时,那些蹲守在院子里的妖怪们见到他,就如同狐狸见了一只小肥羊,饥渴十足的一窝蜂蹭上来,正常一点的还是求他摸头,不正常的恨不得脱光衣服要他摸个全身。 对于妖族如此开放的习俗,苏白泽接受无能,于是每到饭点都是围着围巾戴着口罩,弄的像个明星出街似的,林兮还笑话他越包装成这样,越引妖注目,可现实证明,大部分妖都是死脑筋,只认那个长相白白净净的苏白泽。 这日,苏白泽捂着严严实实,如履薄冰的往食堂走去,刚进门口,正打算松一口气时,突然撞到一个非常结实温热的胸膛。 抬眸,几日不见的景陇臭着一张脸,碧色的瞳孔不耐的瞪着他,「走路不长眼?」 苏白泽说了声抱歉,就要绕过去,景陇脾气有多臭他深有体会,但今日的景陇,看起来脾气格外臭,仿佛吃了十斤大炸弹,就等着找个人发.泄出来,他可不想往枪口上撞。 可景陇显然不想让他如意,有力的臂弯又将他拉到身前来,居高临下的瞪着他道:「你把吾的衣服撞皱了!」 苏白泽看着眼前柔顺华丽的黑色衬衫,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景陇又碰瓷来了,但他肚子实在很饿,于是顺从的将手放在他刚撞过的那片胸膛上,装模作样的捋了捋,没想到质感还不错,有弹性还有点硬,突然就手痒的捏了捏。 捏完他就发现不对,果然,景陇大骂一声,然后反应极大的推开他,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就好像被吃了豆腐的少女般(并不是),俊美的脸上染上淡淡红晕,冲着他吼道:「变态!你在摸哪里?!」 苏白泽回味了一下刚刚摸的质感,好像位置有点不对劲,旁边好似有个小凸起... 想到这,苏白泽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咳嗽两声道:「你衣服皱了,我帮你捋好。」 「吾的衣服好好的,你摸哪呢?!吾看你……你就是不怀好意!」 「一分钟前,你说我把你衣服撞皱了来着……」 景陇张了张嘴,没找出反驳的话来,但眼眸审视着苏白泽,显然还是觉得苏白泽对他图谋不轨。 苏白泽:「...」 他虽然母胎单身,但还不至于饥渴到对一个男人图谋不轨。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景陇挡在他身前,脸上红晕还没降下去,但语气一如既往的凶,「吾同意让你走了吗?」 苏白泽摊开了手,「好吧,我向你道歉,我帮你捋衬衫时不小心碰到了你的隐私部位,真的对不起,但我不是故意的。」 景陇的俊脸「蹭」的更红了,急沖沖别过脸不看苏白泽,但鼻子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看样子是并未收下这份歉意。 苏白泽嘆了口气道:「我真的是无意,况且我们都是男人,你不会还要我负责吧?」 说完,他看了眼景陇扭捏的模样,突然生出一种景陇真的想让他负责的荒唐想法。 「谁让你负责了?!」景陇将脸转过来,将红晕憋下去,恶声恶气道:「苏白泽,你最近都没给吾准备早餐!这个事你必须给吾说清楚!」 苏白泽:「……」 他近日忙的脚不沾地,已经很久没去刑侦大楼,哪有时间给景少爷准备早餐! 这时,林兮突然从食堂里走出来,见到苏白泽笑着打了个招唿,又看了眼非常眼熟的黑色背影,困惑道:「殿下,你怎么还在这?」 景陇回过头。 林兮问道:「殿下,近日食堂门口的灵气格外充沛吗?怎么你一天到晚都在这?」 碰瓷达人(一修) 景陇脸色瞬间变的极其不自然,皱着眉头,迅速反驳林兮道:「吾没有!吾什么时候一天到晚在这?吾刚吃完午餐,现在正要离开。」 第27页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却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苏白泽:「……」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猜想,景陇莫不是专门在这堵他碰瓷来着? 林兮捂着嘴道:「可……今天早上,我明明就在这看到殿下了呀,难不成是见鬼了!呀呀呀……但不可能啊!没有鬼敢来妖管所鬼混的!」 「你记错了。」景陇抱臂冷哼,眼神还时不时瞅瞅苏白泽,不知在想什么。 林兮使劲想了想,完全没法说服是自己记错了,小声嘀咕道:「不可能呀,早上我、柏姐姐,莫水,老齐,我们都看到了……」 「喂!你在嘀咕什么!?给吾闭嘴!」景陇大吼一声,连忙打断了林兮后面要说出口的话。 林兮道:「我在嘀咕……」 说着就要重复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景陇气的脸都紫了,咬牙切齿道:「林兮!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离开!」 林兮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事为什么又惹得自诩高贵的景陇殿下生气。 苏白泽「噗嗤」一声笑出来,将林兮护在身后,道:「好了,好了,别欺负人家小姑娘。」 「小姑娘?你确定没叫错?」景陇横了苏白泽一眼。 林兮只能无声的抗议。 苏白泽道:「景陇,你专门等在这,就只是为了提醒我给你准备早饭这事?」 林兮张大着嘴,从苏白泽身后探出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景陇。 景陇神色闪过瞬间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嘴硬道:「才没有!」 「是吗?」 苏白泽无比笃定,此事就是如此,毕竟碰瓷这事,景陇也不是一次两次干了。 这种风气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他道:「景陇,请问你今年几岁?怎么总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呢?」 「你竟然敢说吾幼稚!」景陇暴跳如雷,指骨捏的咔咔作响,一步一步逼近苏白泽。 林兮拉着苏白泽的袖子,小声道:「小苏,快逃!『幼稚』两字是殿下的死穴!」 苏白泽倒也不慌,既然他敢说,那自然也是敢承担的。 但林兮却拉着他撒腿就跑,但他还没跑几步,就被景陇抓了回来,被拎着领口,脚尖着地。 苏白泽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姿势! 「放开!」 景陇嗤道:「放开?做你的青天白日大梦!」 「不就一个早饭吗?这么屁大点事,你至于吗?」 「哼,这是你答应吾的,吾近几日都没有收到你供奉的早饭,是你毁约了,是你的错。」 苏白泽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还供奉! 你以为自己是庙里的神仙吗?? 但脖子被衣领勒的难受,只能好脾气解释道:「是是是,是我的错。但是我最近太忙了,自己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时间给你准备?」 「是吗?」 「是啊!」 景陇撇着嘴的打量着苏白泽,见人情深意切,松开手,得意道:「吾就知道,不是特殊情况,你肯定不会忘记的。」 苏白泽脚沾到地,还没来得及附和。 就听身旁有个公鸭嗓子的声音道:「嗨呀,苏医生竟然也在这呢!俺要谢谢你,苏医生,今天早上你餵俺吃了早饭,就那个白白的,叫豆浆来着,俺一喝病一下子就好了!」 …… 空气突然凝固。 公鸭嗓子继续道:「俺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早饭!」 苏白泽仿佛听到了景陇喘粗气的声音。 下一秒,暴跳如雷的声音传来。 「苏白泽!!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时间?!」 苏白泽不知怎么解释,这个公鸭嗓子是一只河童,他走了很久来到这,一直没喝水,所以有点脱水,苏白泽只是随手将诊所里的豆浆给他喝了而已…… 河童搞不清状况,上前道:「这位朋友,请不要对苏医生大吼大叫。」 「滚!」景陇转头一吼,河童被震的飞了出去,直接将妖管所院子大墙砸出了一个人形。 苏白泽:「……」 景陇双眼气的猩红,仿佛失去的不是一份早餐,而是一份爱情? 苏白泽连连打住,这个比喻不能瞎用! 「苏白泽,你可真行,竟然背着我偷偷给别人餵早饭,你什么意思?!」 苏白泽头皮发麻,这语气好像电视里,正牌女友抓姦渣男和小三。 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里挥出去,道:「我没有偷偷。」 「你!」景陇被气的浑身颤抖,周遭气温骤降,脸憋的青红,丢下一句,「吾不在乎!」 然后,转身就走。 苏白泽摸不着头脑,不在乎?不在乎啥? 此时,林兮不知从哪冒出来,道:「小苏,你把景陇殿下惹生气了。」 苏白泽扶额:「嗯?他有哪天不生气吗?」 林兮:「这次不一样。」 苏白泽:「哪里不一样?」 林兮:「这次估计要生很久,小苏,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苏白泽:「我有点不明白,这事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林兮嘆气:「景陇殿下单身了几千年,现在柠檬有点吃多了而已。」 苏白泽:…… 单身几千年为什么要吃柠檬?还吃多了? 他没放心上,和林兮道完别后,在食堂填饱肚子,然后急沖沖的往诊所赶去。 第28页 此时的诊所门口围满了妖,而且个个七嘴八舌,吵的苏白泽耳朵疼。 这样的景象只在诊所初期时出现过,那时规章制度并不完善,有些妖怪们活了千百年,自然心高气傲,随意插队,有些妖一言不合还大打出手。 后来多亏了景陇武力压制,妖怪们才老实下来,遵守苏白泽推出文明就诊制度。 「苏医生!苏医生!不好啦!!」 熙熙攘攘的妖怪群中,一个身穿黄色妖管所制服,额上有尖角的犀牛精在往外沖,正是看守处两个犀牛精其中的一个。 自从知道苏白泽医治好全东强后,看守处的两个犀牛精便争破了脑袋要来诊所工作,说是降工资都愿意。 「老牛,这是...什么情况?」 苏白泽沖远处的老牛大喊,但他遮着面,妖怪们也不知道他是谁,瞬间将他挤在角落里,说出口的话很快就被嘈杂的声响淹没。 老牛纵使长的个高块大,结实壮硕,仍是被挤的上气不接下气,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挤到苏白泽面前,喘了口气道:「苏医生,不好啦!全东强……全东强……他逃出去啦!!!」 苏白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冷声道:「逃出去?!这是怎么回事?」 老牛无比自责道:「今天中午,全东强说想吃城西的煎饼果子,说是他就快进妖界监狱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吃上,俺们都心肠软,看着他那样子也怪可怜的,便答应了他,派了老犀出去给他买。」 「结果……老犀刚走没多久,全东强就发狂了,在诊所里上蹿下跳,张着血盆大口乱咬。诶……呀!东北虎果然是兇狠的妖族啊,俺们看他发狂暴动,根本不敢靠近,就让他逃出去啦!」 「不敢靠近?!」苏白泽瞬间窒息,这些妖咋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有些控制不住语气道!:「这事后果有多严重,你们不知道?!怎么能不敢靠近?」 老牛面露惧色。 苏白泽在他印象里,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青年,说话轻轻慢慢,一股子书生气。 虽然一开始他挺看不惯,但后来不知为何,对这种气质愈发欣赏,忍不住想成为这人的左膀右臂。 如今苏白泽这幅发怒的模样,他从未见过,但竟让他从内心里生出恐惧来。 「苏医生……俺们也怕死啊……」老牛缩了缩粗脖子,嗫嚅道。 苏白泽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怕死这事,人之常情,何况妖呢。 「他往哪跑了?有派人去追吗?」 「有派人去追……」 苏白泽看了眼混乱的诊所大堂,道:「先把非妖管所员工的妖怪撤离!另外这事赶紧通知老齐,让他动员所有员工去寻找全东强的踪迹,必须以最快速度将他抓回来!」 「是!」老牛道。 老牛走后,苏白泽的脑子如同浆煳一般乱。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这不是过家家般的儿戏,他见识过全东强发狂的模样,一爪子就能把人抓的血肉模煳。 若是因此造成人类死亡,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他敲了敲手錶,「喂!你不是说全东强治疗好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手錶没有理他。 「你给我滚出来?!这事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最近全东强的诊治结果都是正常,完全没有暴动的迹象,现在又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 苏白泽很少有气到声音发抖的时候。 过了半响,手錶才道:「检测到任务出现问题,需继承人在三天内紧急解决,否则会有惩罚……」 「滚滚滚!」 苏白泽实在懒得听下去,估计又是九天玄雷,这坑爹的臭手錶! * 十分钟后,妖管所员工倾巢出动。 他们个个身赋异能,出行方式五花八门,爬的飞的钻地的,只有苏白泽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齐秦化成原形站在苏白泽肩头。 尖嘴一开一合:「小苏,别担心,人类不是有句话常说,笑口常开,好彩自然来吗?」 苏白泽:「……」 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但他没时间去纠正齐秦。 「老齐,妖管所有车吗?我总不能打车去找全东强吧?」 齐秦从苏白泽肩膀上飞下来,露出一口大白牙道:「没有。」 「这么大个妖管所,连个车都没有?」 「是的呢。」 苏白泽顿感胸闷气短,齐秦的人形是妖管所里唯一看起来稳重踏实的,但无端的却很让人头疼。 「那我怎么过去?」 齐秦挥了挥黑白相间的宽大翅膀,上面正好可以坐一个人。 苏白泽连连后退,若是让他坐在猫头鹰身上飞出去,这是万万不可的,他会被吓出心脏病。 他道:「我还是打车吧。」 「不不不,小苏,回来。」齐秦用翅膀拍着他,「你要坐,我这老身子骨也承受不起啊!」 「我刚忘了说,我们妖管所也不是没车,但那是景陇殿下的私人爱车,平时宝贵的很,没几个妖能坐,但你去借乘他肯定答应你。」 「什么?他会答应我?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但他话还没说完,齐秦已经展翅飞的无影无踪。 苏白泽对着空中发呆。 要是没记错,就在一小时前,他惹得景陇又又生气了。 第29页 先不说景陇会不会答应他,但打死他说不定会先来一步。 吾生气了 苏白泽忐忑走向刑侦部二楼。 好消息是,景陇没走,还坐在靠窗的位置。 坏消息是,景陇正皱巴着一张脸,泄愤似的揪着窗台上的三色堇花瓣。 也不知道这株花哪里惹到他了,娇艷欲滴的花瓣被揉的粉碎,流淌出鲜红色的花汁,特别是景陇在揉花瓣时,正抬眸打量着刚上楼的苏白泽。 苏白泽丝毫不怀疑,景陇可能是把那花瓣当成了他的替代品。 还是不要去惹这个火药桶比较好。 苏白泽定下心神,巡视四周,所幸柏原,莫水还在,或许可以搭柏原的便车也说不定。 柏原一见到苏白泽就非常热情的上来打招唿,两人寒暄几句,苏白泽适时提出一起前往寻找全东强的提议,柏原热心答应,还拍了拍莫水的头,让他在前面开路。 苏白泽正想问,柏原的座驾是什么? 就见莫水走到景陇身边,毕恭毕敬的用着小正太声音道:「殿下,可以出发了。」 景陇坐在椅子上挑了挑眉,浑身上下一股透着股桀骜不驯之气,矜持而又高傲,带着丝不耐轻轻颔首。 苏白泽的心咯噔一声,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和景陇同乘的命运吗? 景陇生他气却没对他破口大骂,这反倒让他担心起来,心想景陇是不是憋着啥大招没发.泄,因为他总能感受到景陇在若有若无的瞟着他。 「柏原,我们是和景陇一起去吗?」苏白泽小声道,他记得柏原和景陇一直是水火不相容的状态... 柏原沮丧的点了点头,「是啊,我本来是有个超酷炫的孔雀坐骑,但是太过招摇,没获得在人间的驾照。」 她皱巴着脸,又嘆了口气,凑近苏白泽耳边道:「哎呀,好吧,小苏,还是实话告诉你,其实是我们嘉明市妖管所的风评太差,上面只给我们批了一个驾照名额,就是景陇殿下那个。」 苏白泽:「……」 「别的地方的妖管所出外勤都是开车吗?」 柏原理所当然道:「是啊,我们妖管所的一切都是按照人间事务所标准成立的,当然是开车出行啊,只不过我们开的不是人界的车,你懂的。」 「诶呀,虽然我原形就很美,但出行终归还是不够雅观,我更喜欢我现在人形的样子。」 苏白泽:「……」 若是他没记错,柏原的原形是一只孔雀……先不说是否雅观,但他实在很难想像柏原变成一只孔雀,在路上奔跑的样子。 …… 纵使苏白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跟着柏原去了一楼。 景陇是瞬移爱好者,两人到院子里时,景陇已经坐在了他那骚包的跑车驾驶位上,莫水抱着金鱼缸坐在后面一排位置,柏原没跟景陇说一句话,轻车熟路的钻上车,挤到莫水身边。 景陇的跑车设计跟市面上的跑车不同,后排位置宽敞,坐三个人绰绰有余,苏白泽松了口气,只要不跟景陇坐在一排就行了,问题应该不大,他快速的钻上去,只是屁股还没挨到座椅,身下突然有个灵活的东西钻了进来,将他挤到车外,自己坐了上去。 苏白泽定睛一看,挤他的人竟然是林兮。 他扶了扶额,无奈道:「林兮……」 林兮沖他吐了吐舌头,「小苏,我都馋殿下的车好久了,今天终于坐到啦!哇!座椅好软乎啊!不愧是用凤凰羽翼编织的呢!」 苏白泽揉了揉太阳穴,林兮坐上去后,后排的瞬间变得拥挤,他一个一米八二的大男人再挤上去,多少有些不妥。 他转头看了眼前排,发现景陇正眼神不满的打量着他,两人视线交合时,景陇又哼了一声,傲气十足的将头转向前方。 林兮笑道:「小苏,赶紧上车啊!时间快来不及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白泽总觉得林兮的笑贼兮兮的,但此刻没时间考虑这个。 他硬着头皮打开前座的车门,所幸他的屁股很幸运的坐上了柔软的坐垫,景陇并没有一脚把他踢出去,而且竟破天荒的一句话没说(骂),只是在他安全带还没繫紧时,勐踩油门,「唰」的一声飞到天上去了而已。 重力悬空之下,苏白泽的头磕到车的副驾台上面,他痛的「嘶」了一声,斜眼好像看到景陇眼里好似闪过一丝戏嚯的得意? 苏白泽暗衬:「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 车刚在空中行驶不久,苏白泽便接到了齐秦的电话,说是在全东强的住处和以前办公场所都没找到踪影,他们还去了全东强上次作乱的商场,也一无所获。 景陇车开的飞快,莫水在后面通报坐标,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技能,好像能追查到全东强的气味,以此定位寻找。 柏原说这技能就从没出过错,可景陇都在嘉明上空晃荡两圈了,连全东强的影子都没追寻到。 景陇耐心极差,说话就跟上了膛的□□似的,四人坐在车上,战战巍巍,就连一贯敢和景陇顶嘴的柏原,也都收敛了起来。 苏白泽很懂,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就比如他上车后,总感觉景陇在暗戳戳的瞪他,但他也不好瞪回去,毕竟他刚惹景陇生气,现在还坐在景陇的车上。 但景陇对待正事倒很认真,莫水指哪开哪,偶尔还跟大家沟通定位问题。只是苏白泽发现,只要他提问,景陇会立马将头转向前方,好似当他是个不存在的空气。 第30页 但别人提问,景陇都会懒洋洋的回答一下,就连一贯景陇最看不惯的柏原,都得到了回应。 是的,根据以上情况表明,他被景陇针对了。 飞了几圈后,莫水认为是距离地面太远,所以金鱼缸探测信号不好,于是景陇将车下降,这样可以近距离观察到下方动态。 苏白泽有些恐高,不敢将头伸出去看,但一想到全东强有可能在某个角落作乱,这点恐惧被他生生压了下去,颤颤巍巍的将手按上升降玻璃窗,突然听到林兮在后排惊唿道,「哇,殿下的车好与时俱进哦!竟然有地面的影像生成!」 他回头,只见后排座位前方,出现了三面类似平板大小的显示器,里面正播放着下方的实时动态,连有个路人抠鼻子的影像都被录入了进去…… 他转头看向右方,发现景陇前方也有一块显示器,他再看向自己前方,空空如也…… 林兮敏锐的发现了苏白泽的困境,疑惑道:「咦,小苏,你面前怎么没有显示器?」 柏原道:「莫不是殿下的车,只有四块显示器?」 苏白泽认为这个理论完全不成立,以景陇骚包的性格,估计能把这车里四面八方都装上显示器。 但景陇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反正就是要将针对他这件事进行到底就是了。 林兮道:「小苏,那你只能跟景陇殿下看同一块了。」 苏白泽:「……」 他将视线瞥过去一点,所幸,能看一角。 林兮又热心道:「小苏,你坐的离景陇殿下这么远,能看清吗?要不坐近一点?」 苏白泽一动不动。 但林兮真的太热心了,「小苏,你这样斜着眼睛看对视线不好哦,要是散光了怎么办?还怎么给妖怪们看病呀?」 林兮在后面喋喋不休,苏白泽被念叨的耳朵起茧了,作为景陇被针对的一方本就有点尴尬,但为了堵住林兮的嘴,他悄悄的往景陇身边挪了挪,其实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他这一挪,基本上只差一毫米就能碰上景陇的胳膊。 「小苏,你这还是太远了,要眼睛直视屏幕才行哦!」 苏白泽心道:「直视?!林兮,你有没有学过物理?!直视必须得坐在景陇腿上才行!」 而他心里的吐槽还没骂完,稳稳噹噹的车突然剧烈一震,就好像勐踩了剎车一样的感觉,苏白泽重心不稳,直接扑到了景陇身上,等他回过神来时,双手正抱着景陇的腰,脸埋在景陇的□□,他的脸瞬间通红。 而景陇更像是浑身炸毛似的,蹙眉瞪着身下的苏白泽。 苏白泽调整好表情,抬头讪讪笑道:「抱歉,我没坐稳。」 景陇一句话没说,哼了一声仰起头不看苏白泽,但喉结却好似紧张的滚动了一下。 苏白泽正要爬起来时,明显感觉到景陇的大腿肌肉无比僵硬。 林兮在后面激动道:「小苏,这个位置就很好哦!刚好能直视呢!!」 苏白泽忍无可忍,将头转到后方,「林兮!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兮一脸无辜,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问道:「什么故意的?小苏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但她垂下的眼皮下,那圆圆的瞳孔里,满是笑意。 苏白泽没心情跟林兮计较,因为就在他刚刚转头瞬间,眼睛无意瞥到了显示器上的一角,那是一条人满为患的小吃街,吸引他注意的是巷口的一块红色招牌,上面写着城西煎饼果子摊,他要是没记错,据老牛所说,全东强今天午时,吵着要吃城西的煎饼果子来着。 他将头转回去细细打量,那红色的招牌显眼的出现在屏幕正中央,直觉告诉他全东强或许在这,他正要看的更仔细一些时,车在空中急急掠过,迅速转到下一场景。 苏白泽连忙道:「景陇!停!刚刚城西的那块位置有问题!」 景陇斜眼瞥他,无声的哼了一声,装作没听到继续前行。 苏白泽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转头看向莫水道:「莫水,你探查下城西的那个煎饼果子摊,有没有全东强的气味?」 莫水点了点头。 柏原道:「小苏,那里有线索吗?」 苏白泽将全东强今日中午出逃时要吃煎饼果子的事说了一遍。 柏原若有所思,「那这里肯定有问题!莫水,有探查到么?」 莫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探查不到,有结界。」 柏原拍了一下大腿,动作豪爽,与她媚眼如丝的美女形象丝毫不符,激动道:「那这地方肯定有问题,好端端的设结界干什么!」 她将头伸到前方,沖景陇道:「殿下,掉头回去,城西的煎饼果子摊说不定有线索。」 景陇挑了挑薄眼皮,懒洋洋道:「哦。」 然后,下一秒,他们就到了煎饼果子摊上方。 …… 苏白泽气的偷偷翻了个白眼,针对他的行为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五人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下车,顺着潮湿逼仄的小巷朝城西煎饼果子摊走去。 城西是嘉明市的老城区,房屋建筑都透着浓浓的年代感,而煎饼果子摊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一条年岁悠久的小吃街,街道两旁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小吃推车,引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漂浮在空中,林兮一进去就迷失了自己,看着各类小吃流口水。 第31页 煎饼果子摊在小吃街最里面巷口的位置,柏原强硬的拉着林兮走,五人才顺利的来到摊前。 但让他们惊讶的是,所有摊子前都零散有顾客光顾,而煎饼果子摊前一个人也没有,原因当然不是因为煎饼果子摊东西做的难吃,而是因为这个摊子没有老闆,银色推车上盖着白色餐布,餐布有些泛黄,四周落满了枯黄落叶。 苏白泽伸出食指在推车上摸了一下,灰尘已堆积到大概有一厘米那么厚,所有现象都表明,这家煎饼果子摊已经很久没有营业了。 只是,推车这东西最大的作用就是便捷,若是老闆不想干了,大可以将车推回去,而不是就这么丢在这。 除非,是这摊子的老闆出了什么事,没办法处理这推车。 煎饼果子摊 旁,是一家卖臭豆腐的小摊,老闆是个穿着鲜黄色罩衣的中年女人,微胖,面色有些发黄,但长着一张有福气的脸,她打量着煎饼果子摊前的五人,虽然每天都有人过来蹲守,但这五人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 最高最帅的那个男人,浑身透着股高冷傲气,气质与这小吃街格格不入,像是乱入进来的,全程屏息嘴角抿成一条缝,似不想要一丝气味钻进他体内。 男人身旁是长相可爱的十八岁少女,两只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刚装进碗里炸的焦脆的臭豆腐,满脸写着想吃两字。 贪吃的少女这倒也没什么,但那眼神,总让她想起只在夜里出行的某种动物,但她想不起那是什么动物。 少女旁站着个十岁左右的正太,瞳孔犹如黑曜石,双手抱着鱼缸,只是这正太一脸冷漠,看起来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一心一意的拨弄鱼缸里的金鱼。 正太旁边是一个美女,装着时尚鲜丽,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魂,她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美人,在电视上都不曾见过,只是美女的动作有些不雅观,像男人似的皱了皱眉,不知道在咒骂什么,然后又大大咧咧的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面镜子补了补妆。 美女旁边站着个白白净净的俊秀青年,这人是这里面看起来最正常的,刚挂完一通电话,形状好看的眉毛微微拱起,正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问题。 她决定,跟这个青年搭话。 苏白泽刚跟老犀打了电话,老犀还在城西转转悠悠找煎饼果子摊,毕竟城西这么大,煎饼果子摊又满大街都是,很难弄清全东强到底要吃的是哪家煎饼果子。 但苏白泽有预感,或许全东强想吃的就是这家。 「哎,小伙子,这家煎饼果子摊早就不开了,没事就赶紧回去吧。」 苏白泽转头,跟他搭话的是隔壁臭豆腐摊子的老闆娘,他走上前去,问道:「是从什么时候不开了?」 老闆娘熟练的在油锅里下了一份豆腐,在滋啦响的油声中,大声回道:「好像就是半年多前,摊主突然就不来了,我也记不太清了,但是每天都有人过来,看看这家摊子营业了没?」 「许多人?这么说,这家煎饼果子摊生意很好?」 「可不是嘛?在城西都出了名的,好多人开车一小时就为了尝尝这煎饼果子的味道。」老闆娘愣了愣道:「咦,小伙子,难道你们不是过来吃煎饼果子的?」 苏白泽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老闆娘拿碗的手顿住,看了眼远处奇怪的四人,心里不自觉提高警惕,「找人做什么?小伙子,你们是做什么的?」 苏白泽顺着老闆娘视线望过去,只见景陇正扯着柏原的长髮,两人皱着眉对骂,他顿感尴尬,咳嗽了一声道:「老闆娘,你不要误会,我们就是普通市民,那边两位嘛...就是一对小情侣,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你说是吧。」 老闆娘「嘁」了一声,显然没见过这样的情侣,但转念一想,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就她开臭豆腐摊子这几年时间里,也见过不少奇葩的顾客。 苏白泽沖老闆娘笑了笑,「老闆娘,你这手法好专业啊,一看就是正宗的臭豆腐,这年头太多挂羊头卖狗肉的,遇到个良心摊子真不容易,像你这样一天能赚不少钱吧。」 老闆娘咯咯笑了起来,被一个俊秀的年轻人夸奖,即使这话听起来有几分客气成分在,但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脸上笑开花道:「也就做了两三年,小本生意嘛赚不到钱的,平时忙的哟,这个点学生还没放学,我才有时间跟你唠上几句。」 苏白泽当即买了几份臭豆腐,将林兮召过来吃,林兮吃的狼吞虎咽,虽然老闆娘看林兮奇怪,但这时候也看顺眼了,毕竟看到顾客这么喜欢自己做出来的小吃,获得的成就感是不可言喻的。 「小伙子,你说找人,是找这家煎饼果子摊的主人?」 苏白泽道:「是啊,我们是从隔离市过来的,家里长辈一直联繫不到人,心里急的慌,我们就跑过来看一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老闆娘嘟囔道:「是嘛?没想到那老太婆还有人担心。」 确定了煎饼果子摊主身份,苏白泽道:「她是我远方姨奶奶,我也只在小时候见过她,平日里也打不了几个电话,你知道的,远方亲戚嘛。」 他突然话音一转,换了种略带悲伤的语气道:「好多年没联繫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姨奶奶过的怎么样?」 林兮吃臭豆腐的动作一顿,抬头狐疑的看着苏白泽,正想问苏白泽,啥时候多出来一个姨奶奶。 第32页 苏白泽眼疾手快,将臭豆腐塞林兮嘴里,拍着她的肩道:「这是我妹妹,刚出生时,我姨奶奶还抱过她,可惜长大后却没再见过姨奶奶一面,这次还吵着哭着让我带她来呢。」 林兮被塞了满嘴的臭豆腐,堵的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白泽胡编乱造。 老闆娘看着苏白泽遗憾又有点悲伤的样子不似作伪,内心也有点动容道:「没想到这年头,远方亲戚竟比身边的亲人还要上心,哎...你们真应该早点来看看她,这老太婆诶,命苦的很。」 苏白泽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我姨奶奶她怎么了?」 老闆娘嘆了口气道:「虽然我跟老太婆摊子挨的近,但平时也讲不上几句话,但我们这条小吃街的人都知道,这老太婆有个不争气的儿子,成天没正经工作在外面鬼混,一没钱了就来要钱,要是老太婆不给钱,就砸摊子,有时候还打人呢,诶呀,吵得人心惶惶的,最初还有人上来帮着说几句,但这老太婆压根不领情,后来大家心里也清楚了,这毕竟是人家家事,我们这些做外人的也不好掺和。」 「这老太婆生意好,年龄大了腿脚不便,也没钱请人帮忙,赚来的钱都到他那儿子腰包去了,忙累了连倒杯水给她喝的人都没有,平素里穿的衣服就那两套,看样子一辈子都没享过清福哟,可怜人啊!」 苏白泽听着这些话,始终没想明白全东强跟这摊主有何关联? 这个摊主的经歷固然可怜,可这里面完全没有全东强出现过的痕迹,或许全东强曾经偶然在这摊子买过煎饼果子,对其美味恋恋不忘,但也不至于说为了个煎饼果子越狱。 无论怎么看,这个动机都无法成立。 但这里恰恰又被设了结界,一定是有什么重要东西被他忽略了。 苏白泽做出一副心痛的模样,问道:「除了表叔,就没有其他人来看望姨奶奶吗?」 老闆娘看着锅里沸腾的油,抬头望了望天,想了想道:「好像没有……我也没太仔细关注,说句不好听的,但我说的是实话,你姨奶奶性格有点倔,不太跟我们这些摊主合得来。」 苏白泽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从口袋里拿出全东强的照片,问道:「你有见过这个人吗?这个人也是我的远方亲戚,我听说他在嘉明市工作,不知道有没有在闲暇时过来拜访一下姨奶奶?」 老闆娘凑近,眯着眼睛看了一遍一遍,看的仔细极了,过了会道:「没有。」 她又确定道:「虽然我每天看形形色色的人,但记忆力还不错,看人也特别准。这个人长得怎么说呢,看起来老实规矩,应该是会在食堂吃饭或者在家里做饭吃,不像是会来小吃街吃饭的人。」 苏白泽笑了笑道:「你的评价很中肯。」 苏白泽又跟老闆娘聊了会,成功套出这个摊主的大致信息,这个摊主名叫刘春芳,今年65岁,是大棚村人,二十年前来到城里打工,后来跟丈夫在这里开了个煎饼果子摊。八年前丈夫去世,刘春芳一个人担起重任,性格也愈发孤僻,除了讨债的儿子,基本没有朋友亲人来往,住的地方在这巷子后面,是年代久远、房租便宜的环建房。 苏白泽和老闆娘告别,虽然全东强从没来过这里,但他心里愈发觉得全东强和刘春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是一种可怕的直觉,或许找到刘春芳就能找到全东强。 他带着一行人去刘春芳的住处,找到管理员,说是刘春芳的远房亲戚,因长时间联繫不到刘春芳,所以过来找人。 正好当时刘春芳房子户主也在那。 原来刘春芳的房子这个月到期,但户主好几个月没联繫到人,也不知道刘春芳还续不续租,正为这事发愁呢,就看到刘春芳的远方亲戚来了,户主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热情的引着苏白泽一行人进了刘春芳的房子。 刘春芳租的房子比全东强那里的还小,可以称之为蜗居,天花板上吊着个黄色灯泡,颤颤巍巍的照亮着没有窗户的二十平米空间。 五个人站在里面,显得异常拥挤,房间里一股长时间没通风的潮湿气味,但却并没有食物堆积的恶臭味。 房子很小,只放得下一张床,一个木制衣柜,还有一张黄木书桌,但打扫的却异常干净,可以看出刘春芳是个生活细緻的人。 莫水抱着金鱼缸在房子里走了几圈,突然道:「全东强来过这里。」 景陇道:「之前你怎么没探查到?」 莫水道:「隔的远,有结界,无法探查到。」 苏白泽道:「是什么时间?」 莫水道:「一个半小时前。」 苏白泽托下巴思考,全东强是两个小时前逃出妖管所的,而从妖管所来到这里恰巧需要半个小时,那也说明全东强逃出后第一时间来到了这。 但全东强到底和刘春芳是什么关系? 苏白泽毫无头绪。 柏原停在刘春芳的木质衣柜前,翻看了下道:「这老太太对生活也是挺有追求嘛,你们看,好多漂亮的包包。」 苏白泽下意识想到全东强买的名牌包包,难不成是这个? 他走过去看,才发现是布织袋子,个个崭新精緻,上面缝纫着一朵又一朵小红花。 他的视线又转到书桌上,上面放着几本书,书封乏黄,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纸质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独有的,书页有被翻过多次的痕迹,但纸张丝毫没有捲起,可以看出主人很珍惜。 第33页 苏白泽细细打量着,一本名叫《午不死》的书籍,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这书上有指纹的痕迹,灰尘还没来得及落下,所以看的很清楚,蓝色书封上是男人宽大的指纹,推测是全东强一个半小时前翻开过。 他将书翻开,一张就诊单掉了出来,上面写着,刘春芳,女,65岁,现有早期阿尔兹海默症的症状,需尽快入院治疗。 难不成是河豚 就诊单上没有医院名称,被人刻意划去,看来是不想让人发现踪迹。 苏白泽突然对东全强有了另一种看法,全东强绝不如同外表般老实憨厚,在逃狱过程中,还能冷静的在这里设下结界。但同时也做好了他们追查到这的准备,将医院线索抹去,为自己争取到时间。 苏白泽松了口气,全东强如此谋划,这就证明他并未失去理智陷入暴动,那么人间暂时不会有危险。 嘉明市有四十家专治阿尔兹海默症的医院,如果按照刘春芳的经济状况,那么大概可以排除掉高端的私立医院,将线索放到公立医院上。 但苏白泽很快将这个理论推翻,有时候不能以偏概全,人类的想法是多种多样的,谨慎为好,不该放过市内任何一家医院。 他给齐秦打了电话,将这线索发散出去。 之前是苏白泽以及景陇,柏原,林兮,莫水一起行动,但现在东全强用结界隐蔽行踪,莫水的金鱼缸定位技能一时派不上用场,为了提高效率,苏白泽提出五人分两组行动。 林兮「蹭」的一下就跳到柏原身边,吐出舌头,笑的一脸灿烂道:「柏姐姐,我们漂亮女生一组,怎么样呀?」 景陇「嗤」了一声,挑眉道:「漂亮女生?」 柏原瞪了景陇一眼,两人刚刚在外面已经打过一轮了,「我们孔雀一族心胸宽广,懒得跟你计较!」 「林兮,就我们一组吧,跟小心眼的妖一组,容易折寿。」 景陇哼道:「吾也不愿意跟有异装癖的妖一起。」 这句话仿佛是柏原的死穴,苏白泽还没来得及理解异装癖,柏原就和景陇混打在一起…… 看着轰隆就快要倒塌的墙壁,苏白泽大喊道:「住手!谁再打架!这个月考核等着拿c!」 柏原立马停手,对苏白泽抛了个媚眼,「小苏,你知道的,我一贯非常听话贴心的哦!这月考核请一定要给我打a哦!」 景陇瞪了眼苏白泽,活动了下手腕,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苏白泽就是碰运气随口一喊,没想到竟然如此好用。 但这下子,柏原和景陇是不可能一组的。 剩下苏白泽和莫水还没归属,林兮不知肚子里憋什么坏水,眼珠子转了转,道:「莫水,跟我们一组吧。」 苏白泽惊讶的看着林兮,他自认为跟林兮关系不错,林兮竟然就如此抛弃了他。 莫水看了眼景陇,不知想到什么,抖了抖小肩膀,但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行动却非常果断,立马站到了林兮身边。 剩下苏白泽和景陇,这下子分组结果不言而喻。 「那个……」 苏白泽想说,「要不要再重新分一次?」 就听林兮道:「哇!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好组了!时间紧任务重!赶紧出发吧!」 说罢,只见这三人化出原形,苏白泽还没看清,就听一阵风声,三人立马原地消失,只剩下一室的尴尬… 或许,尴尬的只有苏白泽一人。 景陇哼了一声,对这个结果倒也没异议,只是依旧一眼没看苏白泽,走出门去。 苏白泽跟在后面,脑海里依然是先前三个活人变成动物的景象。 柏原毋庸置疑是一只孔雀,羽翼流光四射,蓝绿相间,绝非凡物。 林兮是一种白色毛茸茸的动物,像狐狸又像老鼠,速度太快,他实在没看清。 而莫水应当是某种水生动物,却有鸟类的翅膀,羽毛柔顺的像金灿灿的麦穗,感觉是远古时期品种,现代应当已经绝迹了。 他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景陇,不自觉想,这个被大家唤做殿下的男人,是个什么妖呢? 脾气这么臭,一戳就炸,莫不是只河豚吧? 想到景陇变成一只气鼓鼓的河豚,他不自觉笑出声。 景陇回头瞪了他一眼,苏白泽立马觉得更像了,忍不住笑的更加放肆。 景陇眉头抽搐,想破口大骂,又记起自己正在生气,只能撒气似的大力打开车门,高冷十足的坐在驾驶位上,挑眉瞪了眼苏白泽。 苏白泽立马收起笑容。 天!他怎么能在这时候偷偷取笑景陇,他还得让景陇载他一乘呢,他迅速蹿到后座位,硬着头皮将后坐门打开,却怎么都拉不开。 果然,景陇是不会带他的! 尴尬再次降临。 但他等了会,景陇的车还没开动。 苏白泽不解,不让他坐进去,也不出发,这是什么意思? 景陇回头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傲慢的将头转回去,只是眼睛好像瞥了眼副驾驶位,像是在暗示什么? 难不成景陇让我坐那? 苏白泽心想,景陇生他气,不应该离他越远越好么?怎么还上赶着让人坐他身边。 景陇又回头瞪了他一眼,还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仿佛他是个猪一样。 好吧。 第34页 苏白泽移向另一边的驾驶位,心情忐忑的拉上车把手,但他还没来得及使力,车门就自动打开了,苏白泽顾不及太多,生怕景陇反悔,连忙坐了上去。 车在空中平稳的行驶着,苏白泽捏着手里的书,正要翻开看,感知到身旁的视线,发现景陇瞪了眼他,又瞪了眼书。 苏白泽心道:「你成天瞪来瞪去,眼睛不酸么?」 但此刻寄人篱下,他只能好脾气道:「你是在问我为什么要把这本书带出来?」 景陇冷哼转过头去。 那就是了。 苏白泽道:「我觉得这本书或许会有线索,但只是直觉,我还没翻开看。」 他将手放在藏蓝色封面上,感受到一股非常久远的气息,将泛黄的纸张慢慢翻开,一行行笔力险劲的楷体字,跃入眼帘。 他阅读起来,看着书籍名称,本以为会是什么恐怖故事之类的,但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儿童寓言故事。 书里讲的内容是,在菩提山上住着一户贫穷人家,十岁男孩与母亲相依为命,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男孩总羡慕山下的孩子,有好看的新衣服和永远吃不完的冰糖葫芦。 有天夜里,外面狂风大作,男孩嘴馋想吃山上的野果子,任性的又哭又闹,母亲心疼儿子,便冒雨去了山上,却意外被附近的野狼咬死。 男孩得知后又悔又伤心,将母亲的尸体埋葬在野果树旁,每日在母亲坟前以泪洗面,他的这份痴情感动了天上一位善良的仙子,仙子告诉他,想要救活母亲,必须下山完成八十八件善事。 男孩下了山,按照仙子的指示到处行善救人,几年后,他的善良受到了世人追捧,成了远见闻名的英雄,一时之间达官贵人踏破了男孩家里的门槛,男孩得到高升,在山下有了一处漂亮的大宅子,娶了漂亮老婆,身旁还有佣人伺候,他再也不用为吃不上饭发愁。 俗世幸福的生活让他忘乎所以,他拥有了幼时想要的一切,时间长河的流逝让他差点忘了与仙子的约定,但无数个午夜梦回,母亲依然夜夜出现在他梦里。 在完成最后一桩善事后,男孩上了山,仙子问,你如今已拥有了一切,没有母亲你也生活的很好,为何还要上山来? 男孩回,百善孝为先,母亲给予了我生命,还为我放弃生命,无论我走到哪里,拥有何种地位与财富,都不该忘掉我的母亲。 仙子又问,若救活母亲,需抛弃山下的一切,继续过贫苦的生活,你愿意吗? 男孩想了想,义无反顾点头。 他的这份孝心再次感动了仙子,仙子挥动手杖,敲打着树上的野果,野果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变成一颗带着生命的心形钻石,钻石落入母亲坟里,母亲復活过来和男孩团聚,之后男孩再次靠着双手奋斗获得一切,细心赡养着母亲,过着幸福的生活。 故事到处结束。 这是个传统的男孩救母亲的故事,故事情节几乎也是写烂了的那种,但故事最后的野果变成了钻石,救回母亲的情节,会是全东强抢商场钻石的动机吗? 只是全东强一个妖怪,按理来说母亲应该是深山里的东北虎才对,又与这个刘春芳有何关系? 他细细思考着其中的关联,嘴不自觉微微嘟起,突然感觉身侧有个宛如实质的视线,紧盯着自己。 苏白泽转过头去,与景陇对视,看着景陇碧色的瞳孔,问道:「你想说什么?」 景陇一如既往的哼了一声,转头不看他。 苏白泽觉得有些好笑,景陇生起气来还真有点意思,像个赌气的孩子,明明很想知道这本书里讲了个什么故事,却依然固执的不跟他讲一句话,傲娇至极。 这样一想,他先前说景陇还不如五六岁小孩,这话倒也不假嘛。 他咳了咳嗓子,将书里的故事娓娓道来,景陇听后皱了皱眉头,似乎是觉得这故事老掉牙了,一点新意没有。 苏白泽道:「莫不是全东强就是受了这个故事启发,认为这个钻石可以救命?所以去商场抢钻石,可是刘春芳也没生命危险啊,只是患了阿尔兹海默症而已,而且全东强和刘春芳又是什么关系呢?」 他说了一通,景陇自然没有回应他,反而眉头皱的更紧,仿佛是在说,这么蠢的故事还会有人当真? 苏白泽想了想,认为还是得弄清全东强和刘春芳的关系才行,或许这才是全东强的心结,即使他用神医技能安抚了全东强的暴动,却无法真正走近全东强的内心。 他道:「去医院之前,我想去全东强的住所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 景陇再次瞪了他一眼。 苏白泽已经能从景陇的眼神里,看懂他要说什么。 景陇应当是在说,之前我们不是去过一次么? 苏白泽摇了摇头,「不,不是去东全强以前的住所,而是他新买的那栋海边别墅。」 景陇这次倒是没有装作没听见,配合的将车开向嘉明市东海边,这里是嘉明市有名的富人区,安保措施严密,外人不得随意入内。 景陇直接将车停在别墅的三楼阳台上,破开大门,带着苏白泽大摇大摆进了别墅内。 别墅是标准的三层建筑,里面装修可谓是豪华至极,家具配套极全,还装有家用电梯,甚至特意准备了佣人房,到处充斥着金钱的气息。 第35页 苏白泽啧啧道:「这全东强倒也是下了本钱。」 景陇嗤了一声。 两人来到一楼大厅,全面窗的设计能让人看到外面绝美的海景,海风吹过梧桐叶,海的气息被吹进了这清冷的大厅,给人一种愈发苍凉的感觉,虽然精美家具将这塞得严严实实,却丝毫没有人味。 不过这倒也是,毕竟还没住人嘛。 玄关处摆满了纸箱子,应当是全东强的行李,但还没来得及拆开。 苏白泽走过去,拿起剪刀正想拆开看看,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外面那人问:「有人在家吗?」 你踏马怎么那么能编呢 苏白泽屏住唿吸,这次行动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但那敲门的人并没有放弃,反而又敲了敲门,「我听见声音了,有人在家就开开门吧,我已经在外面等了好几天了,要是耽误了服务就不好了。」 服务? 听声音,外面那人应当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声音如同黄鹂鸟般清脆悦耳,即使一直催着人开门,也丝毫不会让人感到不悦。 那女孩道:「全先生,是您在家吗?合同上的时间是一周前开始服务,可我到现在还没见到您人,您若是对我有哪里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我可以改,若您还是不满意,可以通知公司换人。」 年轻女孩做服务?苏白泽不免有些想歪,但听到女孩的声音有些沮丧,再三思衬之下,还是将门打开了。 女孩穿着一套规整平铺的黑色职业装,长相也如同机敏的黄鹂鸟,听到门开了,女孩最初有些激动,但见到人是苏白泽,又隐隐有些失望,问道:「请问您是谁?全先生在家吗?」 苏白泽本还想装装全东强,但女孩显然见过全东强,这就不好煳弄了,他咳嗽一声道:「你好,我是全东强的表弟,他目前不在家,你有事可以告知我。」 他看了眼女孩的胸牌,上面写着——家庭康復治疗师,看来确实是他想歪了。 女孩微微皱了皱眉,「全先生是不是对我们公司服务有什么不满?」 苏白泽将人请进来,「并没有,他最近太忙了,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恐怕之后也要久等了,这句话苏白泽在心里没说。 女孩站在门口并未进去,「根据合同上的信息,病人目前已是阿尔兹海默症后期,情况非常危急,会出现行动不便,以及不能进食,甚至大小便失禁情况,严重的还会因为营养差导致肺内感染,从而导致死亡。」 女孩的表情有些严肃道:「既然全先生购买了我司的服务,相信也是信任我司,我也是秉承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来工作,自然不想因为时间耽搁,错过了医治病人的最佳时机,若是造成失误,导致的后果我们谁都不想看见。」 苏白泽托下巴想了想,果然是为了刘春芳,估计这海边别墅也是买来专门给刘春芳养病的,到底是何关系?让全东强做到这一地步。 苏白泽又看了眼女孩的胸牌,面露微笑道:「刘小姐是吧,您的职业精神让我十分敬佩,但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表哥的家人身体都很好,并未听说过有谁患了阿尔兹海默症。」 女孩露出狐疑的表情,「不可能呀。」 她又看了眼门牌,确定自己没走错,道:「您或许不清楚,但签合同时,我与全先生见过面,他说他的母亲今年六十五岁,患阿尔兹海默症半年了,目前在一家私人医院治疗,但可能因为环境缘故,老太太的病情危化比同期患者都快,于是全先生想将老太太接到家里来照顾,便找到我们公司来进行护理以及一系列的治疗工作。」 苏白泽颔首,看来在全东强眼里,刘春芳就是他的母亲,刚好也对应了那个故事的角色。 他摸了摸头髮,做出一副手足无措,但又有些担忧的模样道:「是吗?真不好意思,我表哥这人吧性格就是太好强了,总报喜不报忧的,姨妈患了这么严重的病也不告诉我们。」 「真是……哎,这个……刘小姐,你能不能告知下,我姨妈现在在哪个医院啊?她生病这么久我还没去看过她。」 女孩狐疑的看着苏白泽,「您可以打电话问问您表哥。」 苏白泽无奈道:「刘小姐,我之前也说过的,我表哥这人好强,我去问他恐怕还会惹他生气,但姨妈小时待我很好,她生病了我总该去看看她的。」 「若是这个问题给你造成麻烦,那就算了。」 女孩见苏白泽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道:「不麻烦的,只是实在抱歉,全先生倒没告知我们是哪家医院,但应该是市内某家私人医院。」 苏白泽做出有些悲伤的表情道:「谢谢您,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又跟女孩聊了几句,虽然没问到具体医院,但至少有个大概范围,是个有利线索。 这时景陇走了过来,狭长的眼眸里,那对碧色瞳孔仿若上等宝石,漂亮极了,只是正兇狠的瞪着苏白泽,眉头紧蹙,好似还抽了抽,仿佛在说,你踏马怎么那么能编呢?! 女孩看了眼景陇,这男人长得惊天为人的帅,只是太兇了,让她有些不敢多看。 苏白泽生怕景陇让他露馅,连忙将女孩打发走,并告知全东强回来后会马上联繫她。 虽然全东强短期内都不会回来,但这事也只能之后再处理。 第36页 女孩走后,苏白泽连忙联繫齐秦和柏原,让他们重点探查私立医院,他刚挂完电话,见景陇还瞪着他,好像对他一番胡编乱造的行为十分不满。 苏白泽拿着剪刀,对着纸箱的胶布插下去,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这只是一点点生存手段,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拿到了有用的线索,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么?」 景陇哼了一声,对这番话无法认同。 苏白泽嘆了口气,将箱子向两侧打开,「你这样的妖族少爷肯定是不会懂的,虽然撒谎是不对,但在必要的时候採取一些非必要的手段,是我们这种人生存的关键,如果我一味固守成规,估计都活不到现在吧。」 景陇的神色突然缓和下来,看着苏白泽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什么也没说。 苏白泽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这是什么表情,可千万不要是在同情我,在继承妖管所之前,我认为我活的比大部分人都要好。」 虽然这一辈子他都没体会过亲情是什么东西,但这样沉重的情感连结,只是想一想就让他喘不过气,那么全东强又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和毫无血缘关系的刘春芳建起连结的呢? 景陇听完这番话,眉毛又皱了起来,眼皮挑了挑,向苏白泽打开的纸箱看去。 纸箱里竟然装的竟然都是女款包包,还有一些女款时装成衣,全都是奢侈大牌,应当就是全东强买到破产的那些东西。 全东强是男人,这些东西必然是给刘春芳买的。 苏白泽又打开了几箱,发现不是衣服鞋子包包,就是各种阿尔兹海默症病人专用的生活必需品,根本没有全东强的东西。 他不免有些心酸,刘春芳是救了全东强的命么?竟然为了她背上巨额贷款,把自己的生活过的一塌煳涂。 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玄关的箱子被苏白泽打开了遍,只差最后一个纸箱,大概率也是给刘春芳买的东西,苏白泽都不报希望了,但他还是打开了。 但这次却不同,里面终于装的是全东强的东西,有一些计算机和金融学的书籍,还有几件普通衣物,一些洗漱用品,这些应当是全东强的所有行李,却都没将这个一米长的纸箱装满。 苏白泽拿出书籍,还没翻开却突然抖落了一地照片,他捡起来看,主角全都是一个烙煎饼的女人,应当就是刘春芳。 照片是在小吃街拍的,刘春芳正不苟言笑的给煎饼翻面,岁月好似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眼角虽有细微皱纹,但看起来却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头戴一块玫红色头巾,上身穿着洗褪色的红外套,下身是黑色打着补丁的裤子,脚底的布鞋边已磨破。虽简陋破旧,但她却穿的很干净,胸前别着一朵小红花,不曾染上一点油烟。 她嵴背挺的笔直,神色认真,即使是静止的照片,但那给煎饼翻面的动作却仿佛在照片里动了起来,干净利落,给人一种她虽身处泥潭,却丝毫没有丢下骨子里的傲骨的感觉。 苏白泽忍不住评价,这是个很坚强的女人,这种坚强不关乎年龄。 难怪煎饼果子摊生意这么好。 他又翻了几张照片,几乎都是在小吃街拍的照片,除了季节不同,其他的也都没什么两样。 臭豆腐摊的老闆娘说从未在小吃街见过东全强,可这些照片显示全东强去过小吃街,不然这些照片怎么拍来的? 但或许,全东强确实没去过,照片是托别人拍的,这样一想倒也合理,毕竟若是亲自去了应当不会拍这些照片。 只是,全东强既然如此关心刘春芳,为何又不去见刘春芳?在刘春芳被亲生儿子欺负时,为何又不出来帮忙? 真是有些复杂。 苏白泽想的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却突然在箱子底部瞥到一张类似收据的东西,他内心勐的一喜,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张医院收据。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也不愧他在这拆了这么多行李箱,总算找出来点有用线索。 收据上写着——普宁私人医院,是嘉明市市内一家专治阿尔茨海默病的高级私人医院,收费略高,需vip会员预约排队才能入院治疗。 苏白泽很快将线索告知了齐秦和柏原,他拍了拍手,大步离开向楼上走去,现在只需去普宁医院将全东强捉拿归案。 只是等他踏上楼梯了,却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他回头,只见景陇一动不动,站在玄关处,眼睛死死的盯着苏白泽拆开的最后一个纸箱。 苏白泽走过去,顺着景陇的视线看下去,只见箱子底部洒了一层白色粉末,他之前就看到了这个白色粉末,但并未当回事。 他问道:「这个白色粉末有问题吗?」 景陇没有回答,苏白泽好奇,便伸手进去摸,只是他手还没碰到,景陇就伸手过来,将他的手腕抓住,漂亮的眼睛瞪着他,仿佛在说,别什么东西都乱摸! 苏白泽将手收回来,耸了耸肩道:「不摸就不摸,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盯着这白色粉末做什么?」 景陇没说话,自己却弯腰,向箱底伸出手,骨结分明的手指微微弯曲,露出皮肤底下的青筋,食指和中指轻轻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景陇直起身,手指上沾染了一层白色粉末,苏白泽想凑近闻闻,被景陇瞪了一眼,然后将手拿的远远的。 第37页 苏白泽无奈的看着。 只见景陇侧过身,将手指放在鼻间嗅了嗅,几乎是瞬间,景陇脸上一沉,露出严峻而又顿感不妙的表情。 直觉告诉苏白泽,这白.粉问题很大! 不争气的哑巴哥哥 景陇将白.粉收集了一些带着身上,无论苏白泽怎么问,始终都是一言不发,而且还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这表情出现在狂妄自大的景陇身上,实在是让苏白泽吃惊,对这白.粉的兴趣更加浓重。 两人来到普宁医院门口时,发现柏原,林兮,莫水三人站在门口发呆。 苏白泽走过去问道:「怎么不进去?齐秦呢?」 林兮苦着一张脸道:「这医院要预约,而且只有vip客户才能进去。」 柏原指了指天空,「老齐在那呢。」 苏白泽抬头望上去,只见一只黑色猫头鹰停在医院顶楼,好似沖他点了点头,然后拍打着翅膀飞了进去。 真是妥妥的犯规! 苏白泽看了眼三人,「那你们怎么不使用异能进去?」 柏原道:「这是公众场合,我们使用异能进去找人,若是造成人类恐慌,岂不是给我们提高了工作量?」 苏白泽颔首,这三人也不能像齐秦一样化出原形。 否则一只孔雀,一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白色毛茸茸动物,还有一只绝迹的长着翅膀的鱼,结伴进了一家私人医院,这绝对会上明日的新闻头条。 他回头,发现医院马路对面站着老犀,后面还有一群妖管所员工,先不说老犀是只犀牛,其他的原形更是千奇百怪。 苏白泽嘆了口气,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他带着景陇,柏原,林兮,莫水,再次进了医院,颇有点拖家带口的感觉。 医院入口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保安大叔,拿着中性原子笔登记着入院客人的信息,苏白泽拿出医院收据单递给大叔,大叔接过去看了看,确认是自家医院开出的,但是他只认定vip或者预约信息。 苏白泽只能再次运用生存小技能,挤出几滴眼泪道:「叔啊,您有所不知,其实吧我身患癌症,也活不久了……」 景陇,柏原,林兮,莫水眼睁睁看着苏白泽泫然欲泣、胡编乱造,讲了一个狗血至极的家庭伦理故事,什么癌症梗,失忆梗,抢夺家产梗,层出不绝。 然而让他们惊讶的是,这大叔竟然听的津津有味、眼角含泪,最后拍着苏白泽的肩膀道:「小伙子,你的命是真的苦哇,我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经歷这么坎坷的,你赶紧进去吧,进去吧,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大叔说完,掩面擦了一滴眼泪。 景陇众人:「……」 苏白泽连忙道谢,带着四人往里走,大叔拦住,轻声道:「小伙子,这……四个人是?」 苏白泽嘆了口气,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水,道:「这分别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哑巴哥哥,情伤车祸失忆的大姐,发烧把脑子烧坏了的小妹,以及身患自闭症的小弟。」 大叔看他们的眼神愈发同情,连忙道:「真是可怜的一家子,进去吧,进去吧,哎。」 五人顺利进了医院,除了苏白泽一脸愉悦,其他四人都黑着一张脸。 景陇的脸都气扭曲了,恨不得把苏白泽的脸盯出一个大窟窿,但却时刻谨记自己在生气,硬是一句话都不和苏白泽讲。 柏原双手抱胸道:「小苏,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林兮撇了撇嘴道:「我看着像是脑子坏掉了嘛?」 莫水抬眸,黑曜石般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声音无甚起伏,「我没有自闭症。」 苏白泽连忙转身,面对着四人,安抚道:「四位,四位,别生气,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们这不进来了吗?结果挺好的是吧?」 四人齐齐冷哼。 苏白泽讪讪笑着,向柏原三人大致讲述了在别墅发现的关于全东强的那些事。 柏原道:「这刘春芳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全东强为她在商场抢钻石、购置豪宅,最后沦落到破产的地步?」 苏白泽道:「这个嘛……我也不知,但我猜测,或许是刘春芳救了全东强的命?或许做了有恩于他的事情。」 林兮插.进来,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曾在人间话本里看到过类似的故事,叫白狐报恩来着!」 柏原瞥了林兮一眼,极其嫌弃道:「白狐报恩?林兮,你真是与妖族脱轨了,这么老土的故事,连龟公都不看了。」 苏白泽笑道:「说不定就是这样呢?」 之后他又对着往来的护士们胡编乱造,顺利找到刘春芳的病房。 刘春芳的病房在五楼的超级vip病房,此时的她满头白髮,佝偻着腰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枫树落叶,孤寂而又落寞,即使看不到脸,也让人觉得这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这就是刘春芳?」柏原道:「看起来很普通嘛,和世间的其他老人没什么不同。」 苏白泽道:「在我们看来是如此,但在全东强眼里或许不一样。」 林兮道:「那全东强呢?」 苏白泽道:「他肯定会来的。」 随后,他慢慢走进去,跟刘春芳打招唿。 刘春芳整张脸瘦的脱型,跟照片里的那个能干的中年妇女形象相差甚远,咋一看还有些吓人,皮肤皱巴巴耷拉在嘴角,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眼皮下的眼珠浑浊,那里深不见底,宛如空洞的山谷。 第38页 她听到动静,艰难的转头看了眼苏白泽,却什么也没说,双眼无神,仿佛只是个空壳坐在那。 护士走进来道:「苏先生,您母亲她现在谁都不记得了,您不要着急,慢慢来,只要耐心陪伴,说不定会想起来的。」 苏白泽回头,对护士报以一笑,「谢谢,」 但其实他心里清楚,刘春芳这样子看起来时日不久了,都说要读懂一个人就要学会去观察他的眼睛,可在刘春芳眼里并没有看到生的希望。 而且一个人想死,别人无论怎么救,都是于事无补。 护士道:「您哥哥一个小时前过来的,现在正在食堂买饭呢,等会就来病房了,您先坐在病房等等吧,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苏白泽颔首。 他自然知道护士嘴里的哥哥,指的就是全东强。 护士走后,景陇四人也走了进来。 这个vip病房是间套房,位置宽敞,窗外的风景美不胜收,配备设施一应俱全,房费绝对是苏白泽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柏原,林兮,莫水找了座位坐下,但景陇却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银杏树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见到白.粉后,景陇就一直这么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白泽盯着景陇看了会。 柏原道:「小苏,我刚刚听到外面的护士,对你议论纷纷。」 苏白泽回过头来,「议论纷纷?难不成我露馅了,可这也不应该啊,露馅了早就把我撵出去了。」 柏原笑道:「小苏,你说瞎话的能力无人能及。」 「但他们确实在议论你,说你半年不来一次,上一次来就是找刘春芳要钱,刘春芳不给还打人,导致刘春芳的病情极速加重。」 苏白泽:「……」 他道:「他们应当把我认成了刘春芳的亲生儿子,并不是我,只是他们既然见过刘春芳的儿子,怎么还会让我们进来?」 林兮道:「哦,她们也是听说的,因为上次刘春芳儿子过来时她们不值班。」 刘春芳听到他们在聊自己儿子,头突然转过来,皱巴的嘴唇动了动,干涸的嗓子里发出声音,像是往破旧古井里丢下一块石头,「儿……儿……」 唤完这句,她空洞的眼神闪过片刻呆滞,好像意识到忘掉了很重要的东西,泪水在眼眶里涌动。 苏白泽忍不住心里一酸。 过了十分钟。 东全强推门进来,手里提着清粥,还有一些清淡小菜,看到苏白泽时,瞳孔里闪过错愕,正要掉头就跑时,林兮和柏原早有准备,一齐扑上去将他制服。 林兮给全东强套上无形的手铐,苏白泽接过全东强手里的食物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过身看着全东强,「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尽快说了吧。」 全东强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刘春芳,从他进门起,刘春芳就从未看过他一眼。 他当然知道,是因为她病了才会这样。 他又看着苏白泽。 面目突然狰狞起来,当初对苏白泽说喜欢的全东强,仿佛只是伪装的一层皮,此刻他敌视着苏白泽,眼里满是不甘心,有些许激动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明明下了结界!也从未告诉过你这些!这怎么可能?」 苏白泽道:「虽然你之前误导了我,让我认为你是利慾薰心产生心结,可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做过什么去过哪里都会留下痕迹。」 他直接道:「长话短说,我们去过你的海边别墅了,也去过了城西的那家煎饼果子摊。」 意思就是你要做什么,我们都知道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全东强瞬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他瘫坐在地上,弱点已被人抓在手中,自知已无力回天,他捂着脸道:「苏医生,既然你知道我要做什么,那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 林兮道:「全东强,少废话!你逃出来已经罪加一等,早就没有跟我们谈价还价的权利!识趣点就赶紧跟我们走!」 全东强将手放下来,圆脸涨的通红,眼底猩红,像是极力压抑着情绪,用手指着林兮一众人,讽刺道:「可悲!可悲!你们这些冷血不懂人类感情的妖怪,恐怕都没体会过爱是什么滋味吧?」 柏原听后,轻佻一笑,不甚在意道:「只有弱者才需要感情。」 莫水贊同的点了点头。 景陇完全没关注这边的动态,专心的想着心事。 林兮却被气的脸颊通红,仿佛被刺中心底最在乎的东西,只听「嘶」的一声,苏白泽转头望去,林兮勐地变了副模样。 去做你想做的事 苏白泽从没见过林兮这幅样子,双眼猩红,仿佛能滴出鲜血,白嫩的脸颊上长满白色的毛,老鼠的鼻子,红色的鬍鬚,头顶冒出来一对耳朵,她伸出利爪,活动身体似的转动脖颈,只听一声声骨头错位的咯吱声。 苏白泽愕然,林兮的原形竟然是只白鼬。 林兮浑然没在乎苏白泽的眼神,身姿灵动的窜到全东强面前,宛如一阵劲风,爪子抓着全东强的下颌,咬牙切齿道:「全东强!你再多嘴,我现在就能送你去死!」 全东强丝毫不惧,双眼直视林兮,突然狂笑不止,癫狂道:「哈哈哈哈,死?死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分离!是遗忘!」 「这位小探员可真是天真啊,肯定这辈子都没被人爱过吧?」 第39页 「若是救不活在乎的人,死又何妨?」 林兮被激的动了怒,眼里显露杀气,爪子收紧,白色指甲陷进全东强脖颈上的肉里,另一只爪子也没闲着,以极快的手法在空中一顿乱挥,猝不及防间,全东强脸上被划的满是鲜血淋漓的指痕,可他却丝毫不怕痛,疯了般大叫道:「再来点,一点都不痛啊!真的一点都不痛,哈哈哈。」 林兮怒不可遏,爪子愈发兇狠,「你了解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冷血?」 「你这样的妖怪就不该被我们保护,死光了最好!」 现场一时间鸡飞狗跳,林兮的爪子锋利无比,爪爪见骨,照这架势全东强迟早被他划死不可,幸好柏原早在刘春芳那里设下结界,否则老太太会直接被吓死。 苏白泽打了个寒颤,林兮目前很像个危险分子,只是林兮为何这么在意「冷血」这个词。反观其他三个妖怪毫不在意,莫水无聊的站着,都快依着墙睡着了。 柏原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鼓掌道:「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有活力的小兮了,真的是很怀念呢。」 苏白泽可没心情在一旁看热闹,要知道妖管所是为保障妖怪合法权利生成的组织,律法设定和人类一模一样。 若是妖怪没做伤天害理、杀人杀妖之事,妖管所员工是不能随意处置妖怪性命的。 而现在全东强虽然疯了,但一没暴动,二没杀人杀妖,林兮若是把全东强打死了,这事就不仅仅是扣功德那么简单了。 据说,妖管所会被勒令停办,涉事员工还会背上处分,终生不得入职妖管所,严重的还要被发配去凤凰山下接受惩罚。 凤凰山在哪? 苏白泽不知道,但手錶上的百知功能解释过,那是个极其恐怖的地方,没什么妖怪敢去那。 只是林兮目前半人半兽,失去理智,恨不得一口吞了全东强的模样真的很吓人。 苏白泽忍不住哆嗦,心想如果林兮一怒之下,殃及鱼池了怎么办? 可妖管所要是停办,九道天雷落下来都不够噼他的。 在天人交合之下,苏白泽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回忆着曾经林兮天真烂漫的模样,慢慢踏出步子,将手放在林兮肩上,放轻语调道:「小兮啊,打够了吧?别太过火,撒撒气就行了。」 林兮「嘶」了一声,回过头来,兽眼瞪着苏白泽,面目狰狞道:「可这个全东强太可恶了!」 苏白泽将恐惧压下,稳住心神道:「林兮,我都知道,我来处理好吗?你歇一歇。」 苏白泽这番话简直温柔的不像话,林兮的理智瞬间回升,想到如果误杀了这个可恶的妖怪,会为此背上处分受到惩罚,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又狠狠地抓了全东强一爪子,抓的全东强皮开肉绽,才勉强消气恢復成人形,哼道:「小苏,因为是你,所以我才相信你。」 果然,人形的林兮顺眼多了,苏白泽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背,「歇着去吧。」 全东强靠在墙壁上,奄奄一息,额头上流下来的鲜血遮住了他的眼眸,他不甚在意的用手擦掉,无力的抬起眼皮谨慎的打量着苏白泽。 苏白泽俯下身,凑近全东强,道:「你说死不可怕,可若是刘春芳死了怎么办?」 「不!不!她不会死!」全东强嘶声力竭,努力向上伸着脑袋,拿出全身力气反驳着苏白泽,激动的就要站起来,可他受了重伤,连抬起手指都吃力。 他看着苏白泽的眼睛,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抓着苏白泽的裤子道:「苏医生,你是人类,你肯定能理解的对吧?」 说实话,苏白泽不理解,毕竟他连人和人之间的情感都搞不懂,现在是妖怪与人,他更不懂了。 可全东强抓着他,就好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姿态卑微,乞求道:「苏医生,我是真的尊你敬你,是你把我从暴动边缘中解救出来,你是我的大恩人。」 「但是我也知道,若不是没有你,这群妖管所的探员们,根本追查不到这里来,因为你拥有人类情感,你肯定能理解我的。」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我这半年来的心愿。我全东强可以对天发誓,等这个事情做完了,即使你们要杀我剐我,我全东强都毫无怨言跟着你们回去,再不会给妖管所添任何麻烦。」 林兮嗤道:「鬼才会信你!还对天发誓,见鬼去吧你!」 「小苏,现在就赶紧把他押回去吧!」 苏白泽却托着下巴,看了会林兮,见她好似不会再现出兽形,道:「没事,让他做吧,我们不急着这一时半会。」 林兮着急道:「小苏!你说什么啊?他要是又耍心机逃走怎么办?!」 苏白泽看了眼柏原又看了眼景陇,道:「有这两尊大佛在,你觉得全东强还能逃到哪里去?况且他的弱点就在这,即使我们赶他走,他自己都不捨得走呢。」 全东强眨了眨眼,表示贊同,又恢復成一副憨厚老实人的形象。 林兮气鼓鼓的,看了眼景陇,景陇压根没关注这边的动静,柏原也道:「林兮,你消消火,我倒也想看看这全东强想做什么。」 妖怪所的两个战斗担当都这么表态了,林兮有再多意见都被憋了回去。 苏白泽道:「全东强,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他将手放在全东强头上,将林兮抓出来的外伤治癒好,而他之所以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心软。 第40页 而是他知道,这件事若是不做,将会一直堵在全东强心里,生出新的心结。 他忍不住想,人类有时候不知疲惫的去追求一件事,只不过就是想要个答案罢了。 没想到,妖也一样。 故事里的钻石 全东强的眼眶逐渐湿润,他看着苏白泽,深深地鞠了个躬,认真道:「苏医生,谢谢。」 苏白泽颔首,但他不知道全东强得到答案后,还会不会如此真切的谢他。 柏原将结界解开,全东强扶着墙站起来,摸了摸脸上并没有血液,他整理了下仪容,用手把头髮往后顺了顺,又理了理衣领,深吸一口气,仿佛去参加一场很重要的仪式,步履庄重的向窗边走去。 刘春芳就在他三米之外的位置,明明是很近的距离,可他突然却觉得遥远,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脚步不自觉僵硬,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 直到手摸到冰冷的钢铁材质,他的心才沉下来,仿佛一朵自在漂浮的蒲公英,终于落了地。 他低头,看着坐着轮椅上的老人,明明半年前头髮还是黑的,可现在却白了满头,人类为什么会这么脆弱? 他不理解,也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和老人看着窗外的同一片风景。 时间好像就此静止。 林兮不理解的看着,凑到苏白泽身边去,不满道:「小苏,你是不是太善良了,你看看他这都在做什么?就是再故意拖延时间吧,而且他给我们惹了那么多麻烦,我们为什么还要答应他?」 苏白泽看着窗前的一老一青年,突然觉得这一幕极其和谐,若是有照相机他可能会毫不犹豫拍一张下来。但前提是忽略在另一侧站着,冷着一张脸,像谁欠他一个亿的景陇。 他转头看着林兮,笑道:「我们先耐心看看吧,或许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而且这件事他若是不去做,保不准下次还会从妖界监狱越狱。」 林兮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解道:「这怎么可能?要知道妖界监狱层层严守,只要服刑时间没到,没有妖可以逃出去的。」 「凡事都有万一。」苏白泽道:「那我问你,这千百年来,就真的没有妖从妖界监狱逃脱吗?」 他这问题问出,室内温度骤然一冷,景陇的视线扫了过来,宛如数九寒天,苏白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柏原也突然变了脸色,像是想到了一件不悦的事情,抱胸的双手放了下来,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苏白泽愣住,他只是随口一问,却好似问出了什么惊天大问题。 林兮饶是没想到苏白泽会这么问,面上慌张起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那不一样,那可是妖界的……」 苏白泽等着她说下去,林兮却突然缄口不提,仿佛说出那个名字都烫嘴,话锋一转道:「反正全东强看起来傻头傻脑的,关进去了肯定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苏白泽也没追问林兮想说的那个妖是谁,若是别人不想提,再问下去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他道:「林兮,以貌取人是不对的,这成语放在妖怪身上也同样适用,你别忘了全东强他可是取得了金融学加计算机科学双学位硕士,若是他蠢,这世界上就没聪明的妖了。」 「而且,任何事只要跟情字沾上边,我们就不能用常理的眼光去看待。古有沉香噼山救母,而如今全东强为了救母,去商场暴动抢夺钻石,你觉得逃出妖界监狱这事,他做不出来吗?」 柏原蹙眉,抚了抚秀髮,不可思议道:「小苏,你说他要做的事,是像那个寓言故事里的小男孩一样?用钻石救母亲?」 苏白泽点了点头。 下一秒,柏原,林兮,莫水彻底惊呆了。 三人面面相觑,惊呆的模样各有不同。 在此之前,他们听说全东强和刘春芳的事情时,都将重点放在全东强豪掷千金购买奢侈品,购置海边别墅为刘春芳养病上,谁都没将那个土到掉牙的儿童寓言故事当真。 就连刚刚全东强说有事要做,他们也以为会是说些话告别之类的,完全没将事情往那个地方想。 柏原惊讶完,嗤了一声,「这也太蠢了吧,我反正是不相信会有妖做这种事。」 莫水皱巴着小脸,轻轻点了点头。 林兮道:「小苏,若全东强真像你说的那般聪明,是绝对不会干出这么蠢的事。」 苏白泽笑笑不语,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句话——在与理性的永恆冲突中,感性从未失过手。 全东强这边。 他仿佛终于看完了风景,低头看了眼头髮花白的老人。 他不知道,下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毕竟妖怪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长的都有些枯燥无味。 而眼下,时间真的不多了,他必须速战速决。 书上写的只要做够八十八件善事,再使用这颗心形钻石,便能让人死而復生。 他渴望回到过去,和妈妈窝在大棚村的小房子里,妈妈会把他抱在怀里,哼着那首轻柔的《外婆桥》摇篮曲,他百听不厌,即使是现在独自一人的午夜,耳边好像都能响起妈妈曾哼过的曲调。 只可惜,时间在往前走,无论是人还妖,都不可能活在过去。 而现在,他只期望妈妈能康復过来。 只是,再做这件事前,他还想再叫声「妈妈」,可他张了张嘴,那两个字却像堵在嗓子眼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第41页 而此时,刘春芳好似看够了窗外的风景,将手放在轮椅扶手上,换了个方向,却碰到站在她身后的健壮男人,她抬起无力耷拉的眼皮,眯起眼睛打量着,努了努嘴道:「小伙子……怎么又是你?」 全东强仿若被惊醒,惊慌失措,低头与刘春芳对视,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像要当场哭出来,但他咬了咬牙,将眼泪憋回去,又像下了十足的决心,把心里那两个最珍重的字,吐了出来,「妈妈……」 刘春芳惊讶的看着他,苍老年迈的脸上闪过丝丝慌张,「小伙子,你叫错人了,我……我不认识你。」 室内骤然安静,静的只能听到全东强的唿吸声。 苏白泽心陡然跟着一紧,他知道患了阿尔兹海默症的人会记不得身边的人,但无端的,他还是在这一刻,替全东强感到难过。 全东强抬头望了望天,将眼泪憋了回去,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刘春芳却慌了神,她看到了从全东强眼角滑落到下巴上的那滴眼泪,连忙伸手去接那滴眼泪,道:「小伙子,你别哭啊……我的儿子今年才六岁呢,还在上幼儿园,等会啊,我就要和老伴去接他放学。」 全东强蹲下来,将头放在刘春芳的腿上,像个孩子抱着妈妈的腿那般,拱了拱,柔声道:「妈妈,是我呀,我是小强啊,这名字还是你给我取的,你说这名字又吉利又喜庆,肯定能保护我健健康康长大。小强现在已经长大了,而且已经能够照顾和保护妈妈了,只是...妈妈,你为什么忘了我呢?」 室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刘春芳轮椅扶手上枯皮包裹似的手指动了动,空洞的眼神里仿佛有流星划过,却转瞬即逝。 她回过神来,看着趴着自己腿上的全东强,有些猝不及防,慌张的想闪开,却终究没推开,反而习惯性的抬手摸着全东强的又黑又硬的头髮,沉吟道:「小伙子,虽然你不是我儿子,但你和我儿子真像,他玩累了也喜欢这样趴在我的腿上。」 全东强听完这句话,将脸埋在颜色喜庆的毛毯上,眼泪终于憋不住,哭的泣不成声。 刘春芳腿上的毛毯被浸湿,慌张的去够桌上的纸巾,道:「小伙子,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哭成这样?」 苏白泽连忙把纸巾递了过去,刘春芳沖他道谢,弯腰用纸巾给全东强把眼泪擦干,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絮絮叨叨道:「我家星儿今年六岁了,也跟你一样爱哭,就这样趴在我腿上,怎么哄都不行,除非给他做最爱吃的煎饼果子。」 刘春芳说着说着,像回忆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开心的笑了起来。 全东强的眼泪却仿佛开闸的洪水,无论怎么堵都没用。 苏白泽看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刘春芳眼里看到了光彩,那虚无的瞳孔瞬间被填满,整个人看起来都好似年轻了几分。 只是,星儿应当就是刘春芳的亲生儿子吧。 全东强哭了一会,终于把眼泪憋了回去,抬起头来,再次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煎饼果子也是小强最喜欢的吃的东西,只是后来小强惹妈妈生气了,小强很后悔。」 刘春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有些惋惜道:「小伙子,没有妈妈会怪自己的孩子,你若是做错了事就去找她道歉,你妈妈肯定会原谅你的,但你看看你现在,赖在我这里做什么?」 全东强垂下眼皮,将眼里失落掩饰,低声委屈道:「妈妈还在生我的气,要不然怎么会忘了我呢。」 刘春芳听的一头雾水。 全东强却好似突然想开了,抬头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道:「妈妈,没关系的,无论怎样我都会治好你的。」 他在心里道:「等治好了妈妈的病,妈妈就能认出我了。」 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心形钻石捏在手里,这是中心商场那么多颗钻石里,最像故事里的那颗。 现实里的钻石 全东强将钻石放在胸口,感受着自己跳动的心脏。 虽然这里没有善良的仙女,但没关系,他有颗最虔诚的心,所有的寓言故事都说明,只要有心,就没什么做不成的事。 况且他已经按照故事里的那样,做了八十八件好事,捨弃了山下的钱财和地位。 现在只需重复一遍男孩的台词,然后将钻石放在空中,让它自动落下。 他闭上眼睛,虔诚的祈祷着。 钻石在空中落下,划出一道流畅漂亮的弧线,好像真的会有奇蹟发生。 「啪」的一声,钻石正好落在刘春芳手中,刘春芳小心慌张的接好,看清是钻石后,瞳孔缩小一圈,竟紧张的不停咳嗽起来,「这是谁丢的钻石?这么贵重的东西弄丢了可不好。」 「妈妈……」全东强睁开眼睛,试探的唤道,等着妈妈像过去那般将他拥入怀中,唤他小强,亲昵的揉着他的头髮。 但刘春芳却一脸慌张的将钻石递给他,「小伙子,这是你掉的钻石吗?快...快..咳咳...赶紧把它收好别弄丢了,被坏人捡到了就不好了。」 全东强拿着钻石,愣了愣,神情呆滞,钻石为什么没有融入妈妈的身体,他拿起钻石又在心中祈祷了一遍,等钻石落下时,再次怀抱着希望唤道:「妈妈……」 刘春芳接钻石的手一抖,突然喘息起来,她先前说了太多话,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耐心回復全东强道:「小伙子,我说多少遍了……我不是你妈妈,你……咳!咳!」 第42页 刘春芳话还没说完,再次咳嗽起来,全东强瞬间慌了神,唿吸急促,瞳孔缩小,不可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还是不记得他?反而病情更严重了?为什么?他明明做了跟男孩一样的事,而且他跟男孩一样爱着自己的妈妈,有着最虔诚的心,为什么?男孩能做成,他却做不成? 他在内心咆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全东强看着四周,白花花的墙突然打着转,脑海里乱成一锅粥,不对,不对,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再试一次好了,对!再试一次。 他近乎失了理智,手忙脚乱的从刘春芳手里拿回钻石,按照步骤再次试了一次,可这次钻石「嘭」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抬头,苏白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将刘春芳的轮椅拉开,手轻轻拍着刘春芳的背,抬头怒视着他。 「全东强,你看看,地下这是什么?」 全东强的动作凝固住,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瞥见房间昂贵的地毯上被溅上一滩血迹。 他意识到这滩血,正是妈妈刚刚咳出来的。 全东强神情慌张,额上冷汗滴落,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颗钻石是能救妈妈的。」 苏白泽终于看不过去,他推了全东强一把,试图让他清醒,「全东强,你还不明白吗?那只是个故事。」 「不!不!那不是故事!那是真的。」全东强手里捏着钻石,额间青筋暴起,沖苏白泽大吼道:「那个男孩能救回他的妈妈,我也能。」 苏白泽揉了揉太阳穴,他以为全东强试一次就会知道,故事终究只是故事,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 可他没想到,全东强竟然这么顽固,即使答案都摆在眼神,仍是视若无睹,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身后再次传来刘春芳的咳嗽声,他转身用纸巾擦干净刘春芳嘴角的鲜血,凑近后他才发现刘春芳的气息已经非常虚弱,他看了眼林兮道:「林兮,去把医生请过来。」 林兮道是,然后开门出去。 全东强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两三步窜上去,扯着苏白泽的衣领,在他耳边大吼道:「苏医生,虽然我尊重你,但你也不能说那个故事是假的,而你嘴里的医生根本救不好我的妈妈,不然妈妈也不会这样!」 苏白泽被吼的耳膜刺痛,全东强力气大,将他的衣领扯的皱巴巴,双臂更是扼住他的脖颈,让他动弹不得,唿吸愈发困难。 他用手打着全东强的手腕,怒道:「放开……」 但全东强已红了眼眶,手上力气加重,似乎把苏白泽看成是救治妈妈路上的坏人,怒火滔天。 突然,「唰」的一声,一把金刃直直刺了过来,将全东强的手划出一条伤口,鲜血瞬间汹涌而出,染红了苏白泽的衣领,全东强痛的放开,转眼怒目而视倚在窗前的景陇。 景陇不耐烦的挑了挑眉,「少在这发疯。」 说罢,他换了个站姿,修长双腿交叠,双手抱胸,后背靠窗,眯着眼睛威胁性十足,睨着全东强。 全东强惧怕景陇这件事,仿佛是刻在dna里,可能是被那把金刃虐了太多次,下意识后退两步,离苏白泽远远的。 苏白泽看向景陇,景陇却别过头不看他,还在生着气呢。 刘春芳看到全东强受伤流血的双手,胸口大幅度起伏着,咳的比刚刚还严重,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还不忘惊慌失措,指着全东强大喊道:「啊啊啊啊!血啊!小伙子!你流了好多血!」 苏白泽没时间跟景陇道谢,连忙扶住刘春芳,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没事的,这个他们闹着玩呢,这些血都是假的。」 他看向全东强,咬牙切齿道:「是吧?全东强。」 全东强这时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失了理智,愧疚的看着苏白泽,「对不起,苏医生,对不起……我……」 他慌乱的用卫生纸将手包裹了一圈又一圈,又走过去轻轻拍着刘春芳背部,顺着气道:「是的,这都是假的,妈妈,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刚说完,林兮正带着医生走进来,医生看到房间里这么多人,倒也没多惊讶,毕竟有的病房里的亲戚朋友们比这里的人还多。 只是他看到苏白泽衣领上大片的血迹,着实有些慌乱,不安道:「这是……什么情况?」 苏白泽用卫生纸擦了擦衣领上的血,指了指地毯上的血,解释道:「医生,老人家他病情加重,刚刚咳血了。」 医生看了眼地毯,皱了皱眉,也没过多怀疑,连忙给刘春芳做各项检查。 有了刚刚一遭,全东强也不敢轻举妄动。 医生一边检查一边在病历本上记录,只是神色愈发凝重。 此时的刘春芳躺在病床上,脸色比刚刚还要苍白,难捱的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全东强揪心的看着,眼眶又红了。 医生转过身来,看到全东强,嘆了口气,这种眼神他见过太多次,只是很多时候,医生也无能为力,他道:「谁是直接家属,跟我出来一趟。」 苏白泽直觉有不好的消息,让柏原看住全东强,自己跟着医生走了出去。 医生手拿病历本,说着刘春芳咳血原因,以及她近来记忆力下降的更加严重,几乎已完全丧失高级智能。 第43页 总的来说,刘春芳时日已经不多了。 医生走之前还拍着苏白泽的肩膀,嘆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个结果很残忍,刘女士是我从业多年来,接触的病人里病情恶化最快的,我不知道是不是与她的家庭情况有关,但我还是想多说一句,你们这些做儿女的,有时间就多陪陪她吧。」 苏白泽第一次做了别人的儿子,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能不能不接受 他进了病房,全东强就将他堵在门口,红着眼眶道:「苏医生,那个医生是不是说妈妈活不久了。」 苏白泽心里有些乱,揉了揉太阳穴,虽然全东强刚刚正掐着他脖子大吼来着。但此时,他却突然不敢去看全东强通红的眼睛,将视线移到倚着窗的景陇那,平静道:「全东强,我们已经给你机会试过了,现实就是这样,虽然很残忍...但故事永远都只是故事。」 他想起医生说「残忍」时的语气,深吸一口气道:「你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吧,她时日不多了。」 「不!不!」全东强却突然抱头痛哭起来,他无法接受这个答案,或者说他压根没想过这件事会失败。 他仿佛疯了般嘶吼,「那个医生他说的不对,不对!肯定还有办法救妈妈的!」 「苏医生,你也是医生,你肯定能救妈妈的吧,你把暴动中的我都救了回来,肯定能救妈妈的吧!」 说罢,他竟然跪了下来,抱着苏白泽大腿,乞求痛哭道:「苏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妈妈,我为我之前冲撞你的事道歉,只要你能救活妈妈,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人类常说下辈子做牛做马,我这辈子就可以做的!」 室内的一行人的顿时凝固住,饶是都没想到全东强还能做到这个地步,怎么也是个有骨气的妖,竟然就这么跪地求人,抱着苏白泽的大腿不撒手。 柏原着实看不下去,扶着好看的眉眼,嘆道:「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妖怪给人类下跪的,真是活见久了。」 林兮「啧啧啧」摇头,「早就觉得这全东强脑子不正常了。」 对于他人的冷嘲热讽,全东强完全不放在眼里,只是专心的抱着苏白泽的裤腿,不停地乞求。 苏白泽也是内心狂汗,他自认为自己脸皮偶尔比较厚,不然也不会孤身一人混到现在。 但现在纵使他脸皮再厚,都经不住一个大男人对他跪地乞求,瞬间有些无所适从,可惜全东强力气大,他完全抽不出腿来。 苏白泽只能后退,但全东强不依不饶,上赶着跪过来。 「苏医生,求求你帮帮我!」 苏白泽冲着林兮和柏原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道:「快把他从我腿上弄走!」 可惜柏原就爱看热闹,撩了撩秀髮,看的津津有味。 而林兮则阴阳怪气道:「不知为什么,我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些舒适。」 「你们!」苏白泽气的脸颊通红。 全东强抱着他大腿,鼻涕眼泪煳了苏白泽一片裤角,哀嚎声此起彼伏,「苏医生,我不仅能给你做牛做马,我还能给你钱,你们人类不是都喜欢钱吗?我可以把我的钱都给你,豪宅,名牌,车子,我都不要,全部都给你。」 「只要你能救活妈妈,等我从妖管所监狱出来后,还能继续打工,把我赚的钱都给你。」 「苏医生,你看看我,我很有用的!」 苏白泽确实喜欢钱,但如果条件不是治好刘春芳,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答应! 「全东强,你先起来,我只是个兽医。除了能救活小动物,和救点妖怪,对于人类,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苏医生,我不信,你是不是觉得钱不够?!我可以去卖血,我们妖怪的血很多的!也可以卖很多钱!」 苏白泽扶额,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全东强是真傻还是假傻,但这份天真足以让他头疼,难以招架,「全东强,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类,连这医院的医生都无能为力,我就更别提了。」 「而且,全东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钱确实可以买到世间上的很多东西,但也有很多东西是买不来的,比如一个人的生命还有感情,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对于你的请求,很抱歉,我真的做不到。」 全东强瘫软在地,喃喃道:「是吗?如果拿我的命去换,也不行吗?」 苏白泽别过眼去。 「行吗?」他满怀期待的重复道,仿佛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不敢再去看全东强,但余光还是捕捉到,全东强不停颤抖的双手,下一秒,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在这个宽敞明亮的病房,像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瞬间爆发出来。 没有人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青年,像七八岁的孩子般哭泣。 躺在病床上的刘春芳听到这哭声,努力的抬起身子来,可惜她太虚弱了,连开口唤一声「小伙子」都困难。 看着这一幕,苏白泽突然觉得自己的拒绝,是不是过于残忍,他让林兮去安抚刘春芳,试着用温和的语气道:「人固有一死,很多时候,我们必须得接受。」 全东强的哭声渐渐变小,他将脸埋在双手里,哽咽道:「能不能不接受?」 苏白泽想说:「不能。」 可这两个字却怎么都吐不出口。 第44页 他吐出一口气道:「全东强,我们无法改变现状,但或许,能让她在离开这个世间前开心一点。」 「开心一点?」全东强抬起头来,双眼红肿,哽咽道:「妈妈不开心吗?」 苏白泽再次想起医生说的话,他道:「把星儿叫过来陪陪她吧。」 他有些忐忑,担心全东强会因为星儿在刘春芳心里的地位感到更加失落难过,虽然他没有兄弟姐妹的家庭经歷,但多少也知道孩子都会在父母面前争宠。 有时候父母若是偏心某一方,另一个还会因此背上一生的心结,这是现实世界每一天都会上演的故事。 残忍又讽刺。 可全东强却并未流露出这种情绪,虽然一脸失落,但苏白泽看的很清楚,全东强的眼神里没有一点点不甘心和嫉妒,有的只是实打实的难过。 这双漆黑的眼睛看久了,苏白泽突然觉得有些沉重。 「星儿他...他或许不想见我,他...不喜欢我。」全东强有些慌乱道:「苏医生,我有星儿电话,你可以打电话叫他来,只是我要先躲起来。」 「只要能让妈妈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苏白泽着实好奇,全东强是怎么与这个家庭扯上关系的,星儿又为何讨厌他。 但眼下,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给星儿打了电话,才知道星儿全名叫全星辰,他说明来意后,全星辰却冷哼一声挂断。 最后,还是苏白泽说刘春芳有些遗产留了下来,需要找继承人确认,全星辰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全星辰在嘉明市北城区,过来路上需要半个小时。 这个时间内,刘春芳已累的睡了过去,全东强就坐在床边,拉着刘春芳枯皮一样的手腕,安静的看着,只是他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落下,浸湿了白色的医院床单。 这时,没人再出言嘲讽,就连一贯看不得全东强的林兮都道:「这个刘春芳一定是救了全东强的命。反正我在妖管所工作了这么久,真是第一次看到妖这么去救一个人类的性命。」 柏原接道:「我看不止是救了一命,估计连上辈子的命都救了。」 但这话说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全东强两百多岁了,按理说,刘春芳比全东强还要小一百多岁。 「殿下,您有事叫我?」 苏白泽正跟林兮三人聊天,突然听到齐秦的声音,他转头,只见一只猫头鹰迅速穿墙而过,慢慢化成一个中年人的形象,只是奇怪的是,这个中年人手里还揣着杯珍珠奶茶,看那奶茶杯贴的纸条,应该是刚刚买的。 柏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怒道:「老齐,大家都在认真工作,你他吗又摸鱼跑出去喝奶茶,难怪一个小时过去了,都见不到你人影。」 老齐喝了一口奶茶,看着苏白泽笑嘻嘻道:「小苏在这里,还有我老齐什么事?」 苏白泽眼不见心不烦,别过头去,他真不知道齐秦是怎么混到妖管所领导的位置。 「哼。」熟悉的冷哼声传来,好似对众人忽略他的行为极其不满。 齐秦立马收敛笑容,转头对景陇点头哈腰道:「殿下,什么事?」 景陇拿出一个用白色纸条叠成的方块,递给齐秦道:「你查一下,这里面都有些什么成分?」 齐秦接了过来,有点疑惑,他将纸条拆开。 景陇斥道:「小心点!别把里面的东西漏出来!」 齐秦的手一抖,粉末却没漏出来,他谨慎的一点点打开,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瞳孔勐的缩小,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难得的出现紧张的神色。 苏白泽知道里面装的是白色粉末,是在全东强的别墅里带出来的。 齐秦连奶茶都不喝了,将其放在桌上,紧张的搓了搓手道:「殿下,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景陇瞥了眼全东强。 齐秦瞭然,立马将纸张叠好,警惕的看了眼柏原这边,发现柏原和林兮在聊天,压根没关注这边的动静,而莫水永远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他松了口气。 但转眼一看苏白泽,正认真的看着他们。 齐秦神色瞬间再次紧张起来。 景陇道:「他和我一起找到的。」 齐秦点了点头,像想到什么似的,再次松了一口气,「小苏是妖管所的继承人,有权利第一时间知道。」 苏白泽什么也不知道,但他好奇不已,正要走过去问这白.粉是什么东西,只听景陇对齐秦道:「在结果没出来前,这事不许声张,你应该明白。」 齐秦再次如鹌鹑般的点了点头,「明白,明白,我这就去查。」 苏白泽话还没问出口,只见齐秦已经变成一只猫头鹰,以极快的速度穿墙而过,苏白泽甚至都没在见到齐秦在空中飞翔的身影,只隐约听到几声鸟叫,齐秦就消失不见。 齐秦做什么事都是一副慢悠悠的状态,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着急的时候。 苏白泽忍不住对景陇问道:「那白色粉末到底是什么?与全东强.暴动有联繫吗?」 景陇冷哼,挑眉看了他一眼,将嘴紧闭,时刻记得自己在生气。 这是她欠我的 苏白泽压根没从景陇嘴里套出来什么东西来,但从景陇和齐秦的态度来看,这白色粉末绝对与全东强.暴动脱不开关系。 第45页 十分钟后,全星辰出现在病房门外,跟苏白泽想像中不同,全星辰看起来二十二岁左右,一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模样,但穿着却十分简朴,衣服皱巴巴的像咸菜干,特别是那双鞋,都已经脱胶了。 全星辰除了缺钱这点与传闻中一样,但外貌却与电话里那个冷血的青年截然不同,更与臭豆腐摊老闆娘描述的街边混混对不上号。 但苏白泽转念一想,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此时,全东强已提前躲进了厕所隔间里。 刘春芳仍然在熟睡,苏白泽也没有弄醒她的打算,毕竟肯定不能让全星辰这幅态度跟刘春芳沟通,他需要跟全星辰谈谈。 苏白泽做了个自我介绍,全星辰第一句话就是,这老婆子给我留了多少钱? 苏白泽汗颜。 他道:「全先生,据我所知,您是刘女士唯一的亲生儿子,如今您母亲病重,或许我们可以先聊聊她的病情,再聊遗产的事情。」 苏白泽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刘春芳有没有给全星辰留遗产,毕竟刘春芳赚到的钱,早就全部都被全星辰拿去了。 但戏还得演下去。 全星辰看了眼病床上躺着的刘春芳,苏白泽试图在这双琥珀色的瞳孔找到一丝丝恩情,但很遗憾,除了冷漠什么也没有。 「真麻烦!」全星辰皱了皱眉道:「说吧,她病情怎么样了?住这么好的医院,还能严重到哪里去?」 苏白泽道:「一个小时前,刘女士的主治医师告知我们,刘女士时日不多了。」 他悯然道:「或许,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见见你,想和你说说心里话,所以我们想,您最近几天能不能抽空陪陪她?」 全星辰冷笑,阴阳怪气道:「呵,你到底是律师还是菩萨,不跟我说遗产的事情,反而做起来帮别人实现心愿的营生,可真是尽心尽力啊!」 苏白泽并未生气,多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他笑道:「这是刘女士的诉求,我们做律师的不仅要关心当事人的遗产情况,还要去尽可能的做好临终关怀,这是我们的职业操守。」 「呵,真是好大一尊菩萨啊。」全星辰冷嘲热讽道:「照你的意思,这是那老太婆的诉求,若是这诉求没完成,我是不是就拿不到这笔钱?」 苏白泽道:「并不是这个意思,从法律上来说,这笔遗产是您的,毕竟您是唯一继承人,但刘女士还没离世,仍有权利更改这份遗嘱。」 「而且,您就只需要陪陪您母亲几天,这件事不难做吧?」 「你踏马在威胁我!?」全星辰指着苏白泽鼻子大骂。 苏白泽好脾气道:「并不是。」 内心却道:「是的。」 他初步分析,全星辰缺钱。 而这世间,又有谁不会为五斗米而折腰呢? 他等着全星辰妥协。 全星辰却满脸通红,双眼怒视着苏白泽,大骂道:「你真以为老子看的起这笔钱?!真踏马好笑?!老子宁愿穷死,都不会照顾这老太婆一天,不,一秒都不愿意!!」 苏白泽属实愕然,因为他在全星辰眼里看到了惊人的恨意,这样的眼神再怎样都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儿子身上。 厕所里传来丝丝喘气声,又粗又重,仿佛极力压制着怒火。 「而且她的遗产本就该是老子的!这是她欠我的!她必须给我!!」 全星辰面目狰狞,表情就犹如深山里的野兽。 柏原不耐烦的嗤了一声,显然看不惯全星辰这副样子。 讽刺道:「都说百善孝为先,都二十一世纪了,我竟然还能有幸看到白眼狼,真是开了眼,我若是你妈妈,绝对会在你还没出生时,就把你掐死在肚子里。」 「你踏马懂什么?」全星辰瞪着柏原,冷笑道:「我踏马倒是希望她别把我生下来,她生我有问过我的同意吗?我踏马才没有这样一个母亲,谁当她的儿子谁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厕所里的喘气声越来越重,苏白泽给了林兮一个眼神,林兮瞭然立马去了厕所,一阵霹雳吧啦的声响过后,厕所再度恢復平静。 全星辰只是看了一眼厕所门,并未过多在意。 柏原回怼道:「我确实不懂,但我至少知道,没有你的母亲,就没有现在的你,若是你不服气,现在就可以把这条命还给她!」 苏白泽连忙去堵柏原的嘴,全星辰正在气头上,若是真被柏原激的自杀,这事可就复杂了。 「凭什么?!老子靠自己活到现在,这条命是我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那老婆子生了我又怎样,是她自己要生的,关我什么事?!而且她既然生了我,就他妈该对老子负责,把遗产给老子有什么问题!?」 柏原被气的变了脸色,活动了下脖颈筋骨,「咔咔」声音响起。 骂道:「靠!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还他妈不要脸的找母亲要钱!厕所里的蟑螂都没你噁心!」 全星辰却全然不惧,冷笑道:「呵,父母给子女钱,天经地义!就算我是厕所里的蟑螂,又他妈碍着你什么事了?倒是你一个女人,还敢跟老子动手?真他妈不自量力!」 这句话直接把柏原激的双眼喷火,浑身颤抖。 苏白泽叫苦不迭,心道:「全星辰,你踏马少说两句会死?!在你面前的可不是普通女人,而是能分分钟要你命的女人!」 第46页 他拉住暴怒的柏原,连忙在中间打圆场道:「全先生,据我所知,您的母亲很爱你,而这些年她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将赚到的钱都给了你,应该是一笔不少的字数吧。」 「若是她不爱你,又何苦这样做呢?我斗胆猜测一下,您和你母亲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说完,他看了眼全星辰,刘春芳的煎饼果子摊生意很好,按理来说赚了不少钱。 可为什么如今的全星辰还是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难不成是沾染上了毒.瘾,把钱挥霍一空?但全星辰又明显不是一副瘾君子的模样,除了赌博,他想不出还有别的。 「误会?我跟这老太婆之间还能有什么误会?」全星辰咬牙切齿,「当年她出轨,抛弃我和我爸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出轨两字一出来。 就如同一捆炸药扔进了平静的湖水里。 苏白泽目瞪口呆,没想到事情如此复杂。 全星辰满意的看着苏白泽惊呆的模样,道:「呵,这老太婆惯会伪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还能不知道?这全天下,就没一个比她更冷血,更无情的女人!」 「当年,我才六岁,有次放学回家,看到她抱着一个男人亲热,真是恬不知耻,好不要脸!」 「这一对姦夫□□,被我爸发现后,还想着私奔,但我爸顾及旧情,就原谅了这个老太婆,可笑啊真是可笑,这世上的好人终究没好报!」 全星辰说到这,面部扭曲,眼里的恨意更加惊人,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道:「但就在八年前,我十四岁时,这老太婆又屡教不改,背着我们继续通姦,你们说说这世上还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么?!」 「我爸去捉姦,这老太婆逃了出去,为了救一只路上的野猫,害我爸被车活活撞成了植物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身上插满了鼻饲胃管、导尿管、气管!难道不比这老太婆痛苦百倍,又有谁会在乎和愧疚呢!」 「我爸为人老实,虽然没啥钱,但对这老太婆是实打实的好,什么好的都紧着这个老太婆,可唯一不幸也是,摊上这么个不要脸的老太婆!」 室内陷入安静,只有药水落入点滴瓶的声音,清脆明亮。 若全星辰所言为真,那这一切于他而言,确实过于残忍。 但孰是孰非,苏白泽也不好评价,他从没经歷过这些爱恨情仇,只是这话里有一点和现有消息对不上。 他道:「等等,可我好像听说,您爸在八年前已经离世了。」 是小强啊 全星辰冷笑道:「现如今,我爸活着和死着,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吊着口气躺在床上罢了!不过我总会救活他的。」 「但这个老太婆,又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爸的状况,我和叔叔一致决定,这辈子都不会让我爸见那老太婆一眼!」 苏白泽道:「那么,您这些年找刘女士要的那些钱,都用来给您爸用来治病了?」 全星辰道:「是!但这是她该给的,若不是她,我爸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苏白泽颔首。 如此看来,他和全东强倒也相似,同样为父母治病煞费苦心,只不过两个人孝顺的不是同一方而已。 这时,厕所里传来轰然巨响,只听几声剧烈咆哮声,厕所门「砰」的一下被炸开,像门外墙壁砸去。 全东强捏紧双拳站在厕所门口,双眼猩红的瞪着全星辰,咬牙切齿道:「全星辰,你怎么这么诬陷你妈妈!」 「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这么蠢的儿子!」 林兮跟着出来,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苏白泽嘆气,如今事情的复杂程度自己超纲,就顺着全东强去吧。 全东强大步朝这边走过来,只是他人还没走近,全星辰就风驰电挚沖了过去,瘦弱的他狠狠的抓着全东强衣领。 大骂道:「怎么他妈又是你!」 「你清楚事情经过吗?!怎么就这么下定论说老子诬陷他?」 「倒是你这个人,可疑的很!花钱给我妈治病,要不是看你这么年轻,老子都要怀疑你就是那个老婆子的姦夫了!」 「你他妈瞎说什么!」全东强被气的立马红了眼,胸口起伏不定,额间青筋暴起,仿佛极力压抑着怒火,却没有去动抓着他衣领的男人。 「你别以为大家思想都给你一样龌龊!我好好再跟你说一遍,刘妈妈她没有出轨!没有!你要再继续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杀我?哈哈哈,你现在就来杀我啊!你以为我会怕!」全星辰收紧手上的力气,衣领在全东强脖子上捏出一道红印。 「你现在不杀我,我可能会先掐死你!你一口一个刘妈妈,我怎么都不知道这老太婆还给我多生了一个哥哥,难不成你就是那个姦夫的儿子,看你这岁数,不就证实了,那老太婆还没跟我爸结婚时,就跟那姦夫好上了!」 全东强气的一巴掌扇在全星辰脸上,直接将全星辰扇在地上,怒吼道:「你他妈再瞎说一句,我还继续扇你!」 林兮移到苏白泽身边,拉着苏白泽袖子,看着厮打在一起的两人,一脸震惊道:「小苏,这该怎么办?」 苏白泽摇了摇头,「这两人之间存在很深的误会,我们不易插手。」 最初他以为全东强和全星辰是从小认识的兄弟俩,全东强或许是收养的。 第47页 但如今的形式来看,全星辰不认识东全强,应该只在刘春芳住院期间见过全东强几次。 两人厮打一阵,身上都有了不大不小的伤口,只是全东强下手时还留了余地,但全星辰却拳拳不手软,都是照着东全强的死穴而去,幸好全东强是个妖怪,若是个人类,说不定都被打死了。 东全强逐渐冷静,毕竟他从未想过伤害全星辰,出手打人也是气头上,他将全星辰双手反扣,按在地上,深吸一口气道:「全星辰,你好好听我说一遍,刘妈妈从未出过轨,你六岁时见到的男人,是我。」 他这话说出来,室内凝固了,就连窗外梧桐树的落叶都跟着静止不动。 柏原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全东强,吐槽道:「这什么家庭伦理狗血剧情!」 全星辰在地上剧烈挣扎,眼里的怒意火花四溅,但他又完全挣不脱全东强的禁锢,想说话嘴却被堵住,他气的一口咬在全东强手上,鲜血立马从全东强指缝间流了出来。 全东强眉头都不皱一下,道:「我与妈妈之间只有亲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十六年前,我意外受伤现出原形,妈妈虽然害怕,但还是给我包扎了伤口。」 「没想到,当时竟被你看到了,造成了你们队妈妈的误解。」 他这话说完,在场的妖管所一行人唿吸全都收紧。 一直站在窗前沉着着一张脸的景陇,彻底站不住了,两三步踏过来,陌刀指着全东强脑门。 冷声道:「全东强,你是不是忘了妖管所守则,私自向人类泄露妖怪信息,是犯法的!」 全东强回过头来,眼里罩上一层雾水,「因为,我不想再让妈妈被误会了。」 「这是你的私事!」景陇冷声道。 说罢,陌刀已蠢蠢欲动。 苏白泽连忙上去拉住景陇,好声好气道:「让他说完吧,毕竟都已经说了一半了。」 景陇睨着苏白泽握在他胳膊上的手,苏白泽马上放开,却见景陇脸上的神色好似更冷了几分,仿佛对他放开手的行为极度不满。 苏白泽继续道:「莫水不是可以更改记忆吗?等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们把全星辰的这段记忆更改一下就好了。」 景陇蹙眉,对苏白泽瞪了又瞪,没说一句话。 但苏白泽已经学会解读景陇的眼神,并翻译出来,「这是规矩!全东强违法了!」 苏白泽道:「是是是!他违法了!之后拘禁的时间加倍!」 景陇转头冷哼,对苏白泽顺着他的行为,极其满意。 却还是臭着一张脸,仿佛别人欠他几个亿,苏白泽给林兮使了个眼神,林兮一行人上赶着拍了一通马屁,依然于事无补。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内。 全星辰已挣脱了捂住他嘴的手,回头一口口水吐在全东强脸上,大骂道:「少尼玛不要脸!为了掩饰你们姦夫淫.妇的罪行,还编造出妖怪这种事,你当老子是小学生么?老子要是信了你这么蠢的谎话,老子就是傻.逼!」 苏白泽心道:「说不定等会你就要当这个傻.逼了。」 全东强擦净脸上的口水,又捂住全星辰的嘴,将他骂骂咧咧的话语堵了回去。 继续道:「那次我知自己酿成大错,便离开了大棚村。」 「直到八年前,我得知妈妈也来了嘉明市,便现了人形来找她,可是妈妈认不出我的脸了,反而再次被你们撞见了。」 「我当时不知道刘爸爸为什么那么生气,慌乱之下,便化出原形逃了出去,妈妈认出了我便跟着我出来了,我……慌里慌张差点被货车撞上,但妈妈救了我,可是却……忽略了身后的……刘爸爸。」 「我……这件事是我错了,若是我知道刘爸爸没死,我定会花光我的所有积蓄来为刘爸爸治病。」 「星辰,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些事的过错方都是我,你大可以恨我,但是妈妈……她真的是无辜的。」 全星辰双眼通红,再次听一遍爸爸遇害过程,依然让他的心如同被嚼碎一般疼,可惜他不能动,不动开口说话,只能发出犹如幼兽一般的呜咽声。 全东强转头对苏白泽道:「苏医生,你能帮我制住星辰吗?我知道他不会信,除非我现出原形。」 苏白泽点头,正要走过去,却见景陇先他一步,轻而易举的扼制住地下的全星辰,还抬眸给了他一个滚开的眼神。 苏白泽道:「谢谢。」 景陇傲娇的转过头,好像在说,少自恋!我才不是在帮你! 有景陇在,全星辰完全动弹不得,但景陇显然有洁癖,不愿意去捂全星辰的嘴。 他便开始痛骂起来,「苏医生?刚刚不是还跟我说你是个律师吗?你他妈就是个骗子吧!」 苏白泽没理。 全星辰继续骂:「你们他妈的就是一伙的,什么妖不妖的,笑死个人了。」 「我靠,你这傻.逼站我面前要干什么?还要现原形,真尼玛以为拍电视剧呢!为了给刘春芳洗白,你可真煞费苦心,可老子绝.逼不会信!」 他喋喋不休的骂。 直到全东强活生生,从一个健壮结实的憨厚男人模样,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只黄白相间的橘猫。 说是橘猫,其实还能看出点幼年东北虎的特徵。 全星辰「傻逼」两字还没骂完,便仿佛失语了一般看着面前的橘猫,上下嘴唇无法合上,放大的瞳孔里映着一只憨厚可掬的橘猫。 第48页 下一秒,他开始害怕的尖叫,声音大到能直接掀翻屋顶。 景陇神色倦倦的,在恰好的时机内,施下了个能隔绝声音的结界,让全星辰的声音只能他们几人听到。 全星辰叫了又叫,到最后,鼻涕眼泪都被叫了出来,语无伦次大喊道:「靠!见鬼了!不!是见妖了!老子一定是在做梦吧!」 苏白泽悠悠道:「不是做梦,你眼前看到的就是事实。」 「不不不!」全星辰抱着头狂叫,世界观再次崩塌。 过了大约十分钟之久,他终于冷静下来,打量着面前的橘猫,熟悉的记忆涌上脑海。 他喃喃道:「小强?你长的为什么这么像小强?」 告别 橘猫「喵喵」叫了几声,尾巴不停晃动,他试探性迈着猫步走近全星辰,向上伸头用毛茸茸的脸蛋蹭了蹭全星辰的脸,露出脖子底下一块非常大、爱心形状的白色猫毛,有点像那块心形钻石。 全星辰盯着这白色猫毛,整个人瞬间僵住,瞳孔再次震动,「你真的……是小强,只有小强的脖子上才有这样的印记。」 橘猫点了点头。 全星辰受到惊吓后,脑子好似有点和前面接不上,完全忘了之前还跟全东强拳头相向来着,突然变得神色激动起来,「小强,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你走失后,我们一家人找了好久。」 他说着说着,嗓子里带上了哭腔,「这些年你在外面过的好不好?有没有饿肚子?有没有被欺负?每次只要我一想到你流落在外,就担心的整夜睡不着。」 橘猫的肥胖身躯抖动着,好似也在跟着哭泣,他亲昵的蹭了蹭全星辰,伸出舌头将全星辰眼角的泪舔干净。 全星辰露出了一抹微笑,「我小时候哭的时候,你也总会这样替我擦眼泪。」 「看到你现在很好,我终于放心了。」 「只是已经过去十六年,你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 橘猫犹豫片刻,口吐人言道:「星辰,我是妖,这样你能相信了吗?」 全星辰被吓得立马瘫坐在地。 「妈妈一直把我当他的第二个孩子,我也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弟弟。」 「我绝对没想过伤害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只是无意间我却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伤害,我真的很愧疚……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弥补这些伤害,但……妈妈真的是会被误会了。」 全星辰却陡然变了脸色,不敢再去看橘猫宛如人类的双眼,害怕的往后退,若不是被禁锢着,他估计已逃走了。 全东强再次重申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可全星辰却更加慌乱,不停大喊道:「我不信!我不信!你不是小强!小强是一只普通猫咪!你肯定是在骗我!」 「放开我!快点放开我!我要离开这!」 他喊的声嘶力竭,像个受了刺激的疯子。 全东强无力的垂下双手,无论他说什么,全星辰都听不进去,他看着苏白泽喃喃道:「星辰……他为什么不信?」 苏白泽被两人的感情转变惊到了,回过神来道:「这十六年来,他都以为刘春芳是个破坏家庭的罪人,他活在这样的仇恨里,恐怕痛苦的不仅仅只有刘春芳,还有他自己。」 「爱也好痛也好,都是一种情绪的宣洩。」 「但他已经恨了这么多年,让他一时之间改过来,恐怕还需要时间接受。」 全东强瞭然,看着全星辰发疯的样子,闭上双眼,沉沉道:「放了他吧。」 景陇不耐烦的将手松开,全星辰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如火箭般蹿出病房外。 苏白泽道:「给他点时间,他会想清楚的,肯定还会再次来到这个病房。」 「苏医生,我相信你。」话虽这样说,但全东强还是崩溃的坐在地上,捂着脸道:「这些事,错都在我,错在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替妈妈解释,害她替我承受了这么多。」 「妈妈认不出我是正常的,她肯定恨透我了,是不是?苏医生?」 苏白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他不是刘春芳,但就目前他所看到的而言,刘春芳这一生很苦。 但他并不擅长解决这些情感纠纷。 苏白泽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道:「全东强,事已至此,你要做的事,我们都尽力帮你做了,是时候跟着我们回去了吧。」 全东强却没有动,过了半响,抬起头来,「苏医生,我……还想跟妈妈说会话,我想知道她恨我吗?」 「有意义吗?」苏白泽道:「她已经忘了你。」 林兮也道:「全东强,你屁事也太多了吧!我们陪你在这折腾了一天,外面天都黑了!」 全东强丝毫没有骨气,再次跪地拉着苏白泽的裤脚,嗫嚅道:「苏医生,求求你了,我想再试一次,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或许这次会有奇蹟发生呢?」 苏白泽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全东强这个奇蹟论真是让人头疼,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奇蹟,但并不是谁都可以拥有。 奇蹟,奇蹟,说起来,只有出现在几亿人中当中的一个,才会称之为奇蹟吧。 可他又没实在没法再拒绝这样的全东强。 送佛送到西吧,谁让摊上了这件事呢。 「你先等等。」他对全东强道,然后转身走到莫水身边耳语两句,莫水倒也没什么意见,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第49页 下一秒,那只三眼鱼怪从鱼缸里跳了出来,沖刘春芳而去。 苏白泽已经见过一次,倒也不害怕了,全东强却急了,勐的一下跳起来,苏白泽按住他道:「你别急,这是我们妖管所专门用来更改人类记忆的神鱼,能暂时让刘春芳恢復记忆。」 说神鱼的时候他还有些心虚,转头看了眼莫水,见莫水眼里有一丝不轻易流露的得意,心一稳,这马屁还是拍对了。 「真的吗?!妈妈她能记住我吗?!」全东强激动的握住苏白泽的手。 苏白泽道:「应该是这样,只是我建议你先用原形面对刘春芳,如果一开始以人形面对,她定也不会第一眼认出你。」 莫水的鱼更改完记忆,苏白泽轻柔的将刘春芳唤醒,可能三眼鱼怪还带着治癒功能,刘春芳这时看起来,精神像好了很多。 全东强已化为原形,站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大眼睛湿漉漉的盯着刘春芳。 刘春芳一见到这只肥胖的橘猫,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开心的将他抱起,放在脸边蹭了蹭,笑起来时皱纹堆了满脸,但这一幕看起来却异常和谐。 「是小强啊,你上次怎么跑走了,妈妈追着你跑了好久,怎么都追不上了,真是急死妈妈了。」 全东强哽咽似的的「喵」了两声,肉垫上的利爪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抚上刘春芳的脸,仿佛想把那皱纹抚平。 刘春芳摸着他的肚子道:「妈妈老了呀。时日也不知还剩多少。」 「只是,妈妈放心不下你和星辰,你这些年在外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新的人家收养你?你这样一只小猫咪,在外面生活有没有饿肚子?有没有别的流浪猫欺负你。」 全东强摇了摇头。 刘春芳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这样的话,妈妈就放心了。」 「很多事,妈妈都想不起来了,但我还记得星辰六岁以前的事,我们三人一猫,生活在大鹏村里其乐融融的,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开心的事情。」 全东强哼了两声,仿佛在说,「那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开心的事情。」 刘春芳抱着他念叨了一通,都是过往的那些事,说着说着,就笑的带了泪。 全东强也跟着哭,用舌头舔干净刘春芳脸上的泪。 刘春芳却把他的脸按了回去,「怎么了呀?是饿了吗,连妈妈的眼泪都吃。」 「妈妈这就给你去找点吃的,你别急,在这等着妈妈。」 说罢,就要爬起身。 苏白泽连忙阻止了她的动作,刘春芳只是精神上好了点,但身体依然虚弱,他道:「刘女士,我是新来照顾您的护工,我去帮您找点吃的吧。」 「好,谢谢。」刘春芳并未过多怀疑苏白泽。 苏白泽在屋内搜罗,找到了全东强之前在食堂买的粥食,只是他总觉得周围有道非常凌厉的眼神扫视着他,只是他没多在意,心里只想着把粥食递给刘春芳。 他走向床边,听到身后一阵尖刃划破气流的声音。 苏白泽转头望过去,那不是景陇的陌刀吗? 怎么朝他而来呢? 不,不是朝他而来!是朝这碗粥而来! 他连忙把粥提起来,陌刀没刺中粥,自己返回了。 景陇在窗边哼了一声,碧色眼眸兇狠十足的瞪着他,威胁性十足。 苏白泽瞭然。 但他属实无语,这也不行吗? 首先这粥不是他买的,他也没有要餵谁吃,而且他只是转交者。 再而且,要是他没记错,景陇说过,他不在乎的! 林兮却突然冒出来,接过苏白泽手上的粥,道:「小苏,你现在的身份,实在不方便做这样的事,还是我来吧。」 什么身份?什么这样的事? 苏白泽一头问号。 林兮顺利的将粥递给刘春芳,刘春芳笑着对她道谢,然后开始用小勺餵橘猫喝粥。 全东强好似在故意拖延时间,一口一口吃的极其慢。 苏白泽一行人就干巴巴站在旁边,看着刘春芳将一碗粥餵到了底。 吃完粥后,全东强眯着眼睛撑了个懒腰,眷恋十足的躺在刘春芳怀里撒娇,刘春芳顺着他的毛。 一人一猫,这场景再次和谐起来。 过了会,全东强才念念不舍的从刘春芳温暖的怀里出来,他伸着头在刘春芳脸颊上轻轻一亲,接着跳下凳子。 刘春芳伸手去碰他,「小强,你要走了吗?你要去哪里?能不能告诉妈妈?」 全东强眼里盛满了情绪,苏白泽以为他会开口说话,或许会现出人形来。 但全东强没有,他只是眷恋的舔了舔刘春芳的手指,喵了一声后,跳下凳子,消失在刘春芳的视线中。 和解 病房外。 苏白泽一行人,加上全东强,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门内的刘春芳。 此时的她,又恢復成了之前阿尔兹海默症的症状,但那双如死潭水般的眼神,却突然有了神采,仿若找到了希望,连带着这个死气沉沉的病房,都变得充满生机。 苏白泽道:「全东强,最后为什么没有现人形和她相认?你不是想问她恨不恨你吗?」 全东强的手放在玻璃上,仿佛在透过这片玻璃去抚摸刘春芳的脸,「苏医生,你说的对,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而且,从看到妈妈的眼神那刻起,我就知道,妈妈从未恨过我。」 第50页 「说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妈妈能再抱我一次,如果奢侈点,那就是能餵我吃一次饭,就像小时候那样。」 「所以,无论是人形,还是兽形,都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下次,我从妖界监狱出来后,还能再见到妈妈吗?」 苏白泽笑了笑,拍着他的肩道:「全东强,虽然我非常不喜欢你的奇蹟论,但这次说不定真的会有奇蹟。」 六人往外走,与一群白大褂医生擦肩而过时,忽听一个声音道:「502病房那老太太,身体机能突然全面好转,天吶,这可真是奇蹟!」 * 医院外。 全东强被老犀押走,只是这次他的眼里多了份希望。 柏原道:「什么奇蹟?你先前和那老太太偷偷说了些什么?」 苏白泽笑道:「也没说什么,我只是告诉她,她丈夫还活着罢了。」 半小时前。 就在全东强的兽形猫咪离开后,苏白泽怎么想都认为刘春芳是无辜的,她有权知道自己的丈夫还活着。 于是便告诉了她这件事,只是他添砖加瓦,小小的修改了一下内容。 谁知,刘春芳知道丈夫没死后,整个人像重新活过来一般,病床边上的器械都在显示,刘春芳的身体状况在以惊人的速度好转。 虽然阿尔兹海默症无法医治,但至少还能在这世上多活些时日。 或许,这就是奇蹟。 但另一种说法更合适,这或许就是「情」字的作用。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柏原,林兮,莫水结伴离开。 不知为何,苏白泽又和景陇分到了一组,此刻正坐在景陇的副驾驶上。 车外乌云沉沉,就如同景陇的那张臭脸。 苏白泽嘆了口气,总觉得气氛怪压抑,他咳嗽两声道:「这天气……要下雨了吧。」 景陇装作没听见,碧眸认真凝视着前方的黑夜。 苏白泽又道:「诶,这个车内饰挺好看的,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依然没有回答。 苏白泽觉得头上有一群乌鸦飞过。 这番话要放在以前,景陇早就得意的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还会傲娇的加上一句,「算你有眼光。」 苏白泽长长的嘆了口气,「景陇,你不会打算以后都不跟我讲话了吧?」 景陇皱眉,转过头来,眼神兇狠,却别有用意的盯着他。 苏白泽投降,看来他给河童餵豆浆这事是怎么都过不去了,「好,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而且那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景陇哼了一声,将头转回去,耳朵动了动,仿佛在说你给我好好解释。 苏白泽道:「其实那事很简单,当时河童口渴了,我看桌子上有杯豆浆,就顺手给他喝了。」 景陇蹙眉,显然对这个解释不满意。 苏白泽道:「……这个不属于早饭的范畴吧,只能算是举手之劳。」 他刚说完,景陇却突然加速,车子在空中陡然开的飞快,无声的宣洩不满。 这可是真正的云霄飞车! 苏白泽猝不及防,心立马跳到嗓子眼,被晃的七荤八素,抓着车顶上的扶手才能坐稳,大喊道:「行行行!我知道了!举手之劳也不行!」 「我以后再也不给别人餵早饭了!一杯水都不喂!」 车子这才慢慢缓下来。 景陇终于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 苏白泽满头问号,「嗯?」 景陇捏方向盘的手一紧,哼道:「你果然忘记了!」 说着,又要提速。 苏白泽可不想再体会一番刚刚的感觉,实在恐怖如斯,他连忙探过身去,抓住景陇的手,讨好的笑道:「你这个上次,范围太大了,可不可以给点提示?」 景陇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脸色有点微微发红。 苏白泽疑惑不已,景陇没事脸红什么?是车内温度太高了? 景陇冷哼道:「上次你找我去调查全东强家里,我大度的答应了你的那次。」 「大度?」 苏白泽更摸不着头脑,心里嘀咕,「景大少爷真的有大度的时候吗?估计在梦里都不可能出现。」 但眼看景陇的脸上慢慢爬上怒意。 苏白泽连忙道:「我在想!等等!」 突然,他灵光一现。 好像是有这么一次,当时系统让他去找景陇组队,但景陇不愿意。然后柏原自告奋勇的答应,他便打算用第二天的早餐来感谢柏原。 谁知,当时的景陇也如同现在这般生气,还冲他大吼了一句话来着,「你给我带了早饭,怎么还可以随便给别人带?!」 哦,对! 就是这句话。 想起来后,苏白泽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景陇会因为一杯豆浆生气。 这不就是景陇大少爷的一贯作风吗? 只是这奇怪的独占欲真的不会太强太过分了吗?! 苏白泽无声的嘆息,他有意见,但他不能说。 景陇还在一旁用眼神催促他,他连忙将那句话复述出来。 景陇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抬了抬下巴道:「这句话记好了?以后还敢再犯?」 苏白泽真想一拳砸在景陇那张俊脸上,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低头道:「是是是,不敢。」 第51页 景陇更加得意,但却矜持的没显露太多,看着苏白泽还抓着他的手,脸上又有些发红,少见的嗫嚅道:「你为什么又摸我?」 「啊?」苏白泽一惊,「什么又摸你?」 景陇用眼神瞟了一眼两人的手,又连忙移开去看车顶。只是这神情怎么有点像刚怀春的少女? 苏白泽连忙放开,什么摸不摸啊,他只是怕景陇加速而已。 担心景陇又误会什么,苏白泽尽心尽力的解释了一通。 但景陇一脸我懂,我知道,我很矜持的表情。 苏白泽也不知道景陇懂什么,但看景陇那漂浮不定的眼神,微微发红的俊脸,肯定是不懂他解释的那些东西。 而且怎么感觉景陇还是误会了什么呢! 苏白泽捂住头,先不管这些了,反正景陇嘴角微微上扬,这个麻烦终于解决掉了。 只是,距离两人离开医院已经快一个钟点了,即使景陇的车速再慢,此刻都该到妖管所了。 苏白泽看向窗外,因天黑的缘故,依然只能看到一片片乌云环绕在车的四周,半点妖管所的影子都见不到。 显然,景陇也发生了这点。 他打开车上自带的gps,发现信号被屏蔽,眉头紧锁。 按理说,这个gps是天界科技公司研发,不可能没有信号。 突然,景陇的手指一抖,食指竟像失了力,从显示器上滑了下来。 苏白泽担忧道:「你怎么了?不可能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吧?」 景陇转头瞪了他一眼,「吾没事!」 说罢,他像为了展示自己很有力气,在显示屏上点来点去,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只是神色严峻,状态明显不对,额上青筋暴起,像极力压抑着什么。 景陇越这样,就越说明有事。 苏白泽立马慌了神,这可是在高空中,景陇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就等于直接被宣告死亡了。 「这个……gps能用吗?」苏白泽只能将希望放在车上,可界面依然显示无信号,他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景陇看也没看他一眼,手指依然点来点去,只是最后撒气似的一拳锤在上面,冷声道:「我们被不明信号干扰到这来了!」 苏白泽慌道:「那怎么办?能紧急降落吗?」 景陇转头看他,那张俊脸不知何时竟全是冷汗,双眼更是猩红,一副勐兽即将发狂的模样。 苏白泽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景陇将他拉过来,恶狠狠道:「躲什么躲!」 「还紧急降落?你他妈以为坐飞机呢?现在!把安全带解开!」 「干什么?」苏白泽抓紧安全带,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你可真够麻烦的!」景陇眉头紧锁,脸色看起来沉的吓人,他三下五除二的解掉自己的安全带,然后又解掉苏白泽的安全带。 苏白泽不敢乱动,手指紧紧的抓着座椅,语无伦次道:「你干什么?不会要直接跳车窗吧?!我告诉你……我可不行,我……我怕高!」 景陇冷笑,「跳车窗?苏白泽你脑子里的水要不要倒一倒?」 然后,他伸出手到苏白泽面前。 苏白泽不敢动。 「手给我!快点!」 苏白泽摇了摇头,又见那双猩红的眼眸恨不得吃了他,迫于淫.威之下,还是伸出了手。 下一秒,只见景陇按了个按钮,车顶慢慢向两侧移开,风唿啸的往里灌,苏白泽惊恐道:「这他妈跟跳窗有什么区别吗?!另外咱们不穿个救生衣什么的吗?还有……我真的怕高啊!」 但他的话很快被吹散在风中。 景陇白了他一眼,然后抬头看向天顶,只见乌云滚滚,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酝酿,眉头紧锁的更紧。 苏白泽好像听到他说,「来不及了。」 景陇现真身 然后,下一秒。 苏白泽被拉入一个带着淡淡柠檬香的怀抱里,身体慢慢悬空,不用想,景陇将他从车里带了出来,而他们现在漂浮在万里高空。 苏白泽抓紧景陇的衣服,心跳到嗓子眼,他可是看到别人蹦极都害怕的人类。 如今轮到自己来,还是真正的高空蹦极,这可万万不行。 恐惧让他想放声尖叫,只见一只手伸下来捂住他的嘴,「闭嘴!你敢叫我就把你从这丢下去!」 苏白泽把叫声硬声声憋了回去,在心里颤颤巍巍的骂道:「真是没人性的傢伙!」 然而身体却非常诚实,紧紧的抱着这个没人性的傢伙,仿佛抱着救命稻草。 一望无垠的寂寥夜空中,两人的身体毫无缝隙的贴在一起,周遭飘荡着零散乌云。 苏白泽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景陇身上,直到景陇的身体慢慢僵硬,他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了,正要松开,景陇却突然用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将他又按回怀里,两人再次紧紧相贴。 景陇不自然的咳嗽,磁性悦耳的声音从上方飘下来,「不要睁眼。」 但这根本就是句废话。 苏白泽怎么敢睁眼?他是嫌自己胆子不够小?还是嫌命不够大? 所幸,除了知道自己在高空中,身体倒没其他不良反应。 然而下一瞬,景陇就带着苏白泽的身体勐的飞了出去,耳边的风唿啸而过,这速度比游乐场里的过山车刺激了不知多少倍。 第52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白泽刚降下去的恐惧又升了上来,他紧抱着景陇,大喊道:「出发前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景陇一言未发,但轻嗤声已经传进了苏白泽耳里。 苏白泽认命接受。 而此刻,他感觉到景陇的行动不是在降落,反而是在躲避着什么。 「景陇,你遇到什么东西了吗?」 景陇没有回答,只是唿吸打在苏白泽头髮上,时而轻时而重,突然变得很吃力的样子。 「景陇。」苏白泽又唤了一声。 景陇依然没有回答。 好奇怪,景陇为什么不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白泽偷偷睁开双眼,景陇的手却又捂了过来,只听一声「闷哼」声,一滴滴液体落在苏白泽脸上,浓重的血腥味侵入他鼻子里。 怎么会有血? 苏白泽大吃一惊,来不及害怕,脸上的那手更重的捂着他的眼睛。 苏白泽急道:「景陇,这血……是怎么回事?」 「没事!你给我安静点!吵死了!」景陇恶狠狠道,说话方式跟以前相同,但声线却明显不稳,而且说完这段话后,胸膛开始不住起伏,大口的喘息。 苏白泽欲言又止,能说这么一大段话应当是没事的,只是…… 下一瞬,景陇将他耳朵捂住,四周陡然陷入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苏白泽又不敢睁开眼,更不敢再出声询问景陇,未知让他的恐惧加剧,内心完全没法静下心,疑问又侵占了他整个大脑。 他们到底遇上了什么东西?能让两人好好的车不坐,反而在空中漂浮来漂浮去。 而且那血又是怎么回事?景陇又在躲避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苏白泽的脚终于落了地,他的耳朵依然听不到声音,但能闻到海水的气息。 他睁开双眼,眼前不知道是某一处的海滩,海浪正层层打在沙滩上。 下一秒,声音陡然全部钻进耳里,风声,树叶的簌簌声,海水拍岸声,以及景陇的粗喘声。 苏白泽连忙从景陇怀里退出来,透过淡淡的月光,他看见景陇正痛苦的闭着双眼,额间冒着冷汗,唇边还有一抹鲜血。 「景陇,你怎么回事?!」 他伸手去抓景陇的胳膊,结果发现自己满手鲜血,他这双手刚刚抱着景陇的后腰来着。 景陇脚步虚浮,挣开他的手,微微睁开双眼,狭长的睫毛倒影打在下眼睑,整个人虚弱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却嘴硬道:「吾……能有什么事?」 苏白泽忍不住大骂,「都这样了,还没事?瞎逞什么能?」 景陇无力抬起手指,指着苏白泽,想回怼回去,「你……你……」 可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句话,粗喘声反而一阵高过一阵,到最后,他终于坚持不下去,人事不省的晕了过去,直直的朝地面倒去。 苏白泽连忙上前扶住他,但景陇比他高大,而且平时不知道吃什么长的,身体特别重。 苏白泽一个没接稳,两个人一起倒在沙滩上,景陇的背部正好露出来,苏白泽无意瞥了一眼,生生怔住,他总算是知道,自己手上的鲜血是怎么回事了。 只见景陇背部的黑色衬衫被烧焦了一个大洞,露出一整块皮开肉绽、仿佛被大砍刀砍过背部。每一条伤口都极长极深,长到从颈部直蔓延进后腰下罢处,深到能清晰的看见里面的白骨。 而边缘翻开的肉仿佛被烤焦了一般,还冒着丝丝黑烟。 而苏白泽即使再没常识也意识到,景陇这伤口是被天雷噼的。 但先前在高空时,苏白泽却没听到一丝天雷的声响,也没被天雷波及,显然是景陇施下了什么法术。 忍不住心想,景陇竟然这么贴心?还挺替他着想。 只是,景陇为什么会被天雷噼? 苏白泽毫无头绪,而眼前景陇伤势严重,他连忙用神医技能给景陇医治,眼见背部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恢復,他终于松了口气,但景陇却依然昏迷不醒。 他立马给齐秦打电话,齐秦过了好一会才接通,苏白泽言简意赅的说清了现在的状况。 「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天雷?」 齐秦在电话里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道:「小苏,这……」 「这什么这?赶紧说?」 「这是景陇殿下所背下的诅咒,每次发作时都会引来天雷,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每三个月就有那么一天。只是……这次距离殿下上次天雷诅咒才过去了一个月,不可能提前啊,难不成是那药物的原因?」 「是那白色粉末?这两者之间会有联繫吗?」 「小苏,白色粉末这事说来话长,还是等你们回妖管所再说吧。」 苏白泽也懒得继续问那白.粉,目前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他道:「行,景陇现在昏迷不醒,我们也不知道落在哪了,你赶紧派几个人过来帮忙。」 齐秦连忙慌张道:「这……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苏白泽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凌晨两点,连个车都打不到,你是想让我们俩在这过夜?」 「哎呀,小苏,真不是这样。」齐秦无可奈何道:「殿下每次遭受惩罚时,都不允许任何人在旁边看着,否则,他会要了那个人的命。」 第53页 苏白泽:「……」 「你是说景陇醒来后,会要了我的命?」 「不是,不是,小苏。」齐秦连忙道:「你不一样嘛,你这是特殊情况。但我们就不行啦,若是去看到殿下遭受惩罚的样子,压根没有命活!」 苏白泽揉了揉太阳穴,「景陇被天雷噼过一遍了,惩罚已经结束,而且我已经把他的伤口都治好了,你们就放心过来吧!」 「不行!不行!」齐秦道:「这惩罚还远远没有结束,小苏,你仔细听听天上的声音。」 苏白泽抬头望天,天上只有一轮弯月和几颗星星,乌云散开,完全没有要落雷的趋势。 他正要跟齐秦说,却发现齐秦已经挂了电话。 「这不靠谱的齐秦!」他骂了一声,继续拨通,发现齐秦竟然把电话关机了! 「靠!」苏白泽气的将手机塞回口袋,心想等明天回到妖管所,他必须狠狠骂一顿齐秦解气才行。 他踢了踢脚下的沙石子,总不能真在这海边睡一晚吧。 苏白泽往四周看了看,发现不远处好像有个躺椅,景陇是伤患,还是先把他拖过去。 他拉住景陇的胳膊,正要拖走时,景陇突然浑身颤抖,就跟触电了似的。紧接着,天边轰隆隆一阵震天响,蓝紫色闪电在云层间闪烁,海面上竟出现了勐烈的龙捲风,浪一层高过一层的打到岸边。 「妈的!真的还有雷!」 苏白泽拉着景陇就跑,只见那天雷如灵活的蛇一般,朝他极速掠来。 靠靠靠! 苏白泽心里大叫:「能不能不要伤及无辜啊,我只是个凡人!」 「滚开!」 耳边传来熟悉的怒吼声。 是景陇! 苏白泽第一次这么开心听到景陇的声音,忍不住感激涕零,可他回头,景陇早已不见了身影。 反而是身前,一个庞然大物突然出现生生替他挡下了这道天雷,它浑身泛着神圣的金光,让人不敢直视,光线照亮了漆黑的海滩,也照亮了苏白泽错愕的脸。 紧接着,这个庞然大物咆哮一声,如游鱼般一飞沖天,钻入云层中,和天雷厮打起来。 四周再次陷入黑暗,苏白泽无法从那泛着金光的麟片中回过神来,等他想清楚那是什么时,更加惊呆了。 他抬头望天,揉了揉眼睛,把眼睛都揉红了,才敢真正的确认,那是一条龙,一条货真价实,浑身泛着金光的龙。 没想到,这就是景陇的真身,难怪平时拽的像个二百五一样…… 恢復了真身的景陇战斗力更加骇人,直接追着天雷打,把天雷打回云层了还不罢休,还在继续单方面痛扁。 为什么苏白泽这么清楚。 那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乌云是跑着散开的,真的就是跑着的,生怕落后一步被痛扁。 只是景陇真身这么厉害,咋不早点用,之前还非要用人形去抗,把自己的背部抗的惨不忍睹。 天雷被打跑后,景陇维持着龙身,在天边绕有腔调,气势非凡的飞了几圈,但就是不下来。 苏白泽沖他招了招手。 景陇这才降尊纡贵的落在海面上,但只是在海水上方盘旋,就是不靠近岸边。 苏白泽激动的搓了搓手,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龙,他可太激动了,挥着手大喊道:「景陇!快过来!我在这!让我看看你!」 金龙盘旋的动作顿住,慢慢将龙头面向苏白泽,只是微微低着头,好像是在害羞什么似的。 苏白泽一愣,摸着下巴想,这金龙的头上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少的到底是什么呢? 死亡粉 苏白泽怎么都没想明白那少的是什么,金龙冷哼一声将头转过去,继续在海面上盘旋,海浪配合卷的更加勐烈。 过了半响。 金龙才慢慢靠近岸边,但它可不是被苏白泽招过来的,更像是盘旋累了,不得不在岸上搁浅。 金龙离的越近,苏白泽看的更清晰,也突然想起来,金龙头上少了个什么,原来是少了个龙角。 只见龙头左边龙角是晶莹剔透的金色,漂亮非凡,绝非俗物。而右边那个却暗淡无光,龙角被人从三分之二处生生截断,像是个断掉的枯木桩子。 龙角对龙而言意义重大,现在少了一只,而景陇又死要面子,难怪宁愿用人形抗天雷,也不恢復真身。 再想起,齐秦说过谁见了景陇遭受天雷惩罚的样子,谁就会死,想必就是这个原因了。 苏白泽唿吸一紧,再也不敢去看金龙真身,掉头就想跑,以景陇那动不动就杀杀杀的性格,绝对会将他先剥皮再抽筋最后杀掉! 可他还没跑两步,金龙就落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神色兇狠万分,仿佛是来讨命的凶兽,铃铛般的大眼睛死死的瞪着他,鼻子唿出来的热气将他的裤腿吹飞。 苏白泽捂住眼睛,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啊,什么也没!」 金龙冷哼一声,开口吼道:「你骗鬼呢!」 这一声吼的气势十足,回声从远处海面迴荡过来。 苏白泽听着那「骗鬼,鬼,鬼~」,直到只剩下海浪声。 景陇继续吼道:「吾告诉你!苏白泽,你胆敢把吾的这个样子说出去,吾就把你丢进东海餵鱼!」 「不敢不敢!」苏白泽连忙道,以前他以为『丢东海餵鱼』这句话只是景陇的口头禅,现在发现景陇是真的能啊! 第54页 「龙王大人,请你放心,我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哼,吾不是龙王!」金龙眼睛傲慢的扫了眼苏白泽,道:「量你也不敢!那还不快快给吾疗伤!」 「疗伤?你哪里受伤了?」苏白泽这时才敢把眼睛睁开,刚刚景陇把天雷打的落荒而逃,没看出哪里受了伤。 景陇将龙头一转,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吾受伤了,你是医生,赶紧给吾治疗!」 病人发话了,苏白泽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还是得找到伤口在哪。 景陇的真身极大,长约十米左右,苏白泽围绕着走了一圈,硬是没看出哪里受伤了,只得出结论——景陇的龙身应该不止十米。 景陇听到后还挺得意,挑眉昂着头道:「哼,这还不是吾真身的最终极形态呢,你就惊讶成这样。」 行行行。 苏白泽汗颜,现在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他正要问,「您老的伤口到底在哪?」 突然想起来,景陇为何不恢復成人形?虽然这个龙身很酷炫,但终究是少了个龙角。 他问出这个问题后,景陇的龙脸瞬间变了脸色,气的通红,「吾不就是让你治这个吗?!」 苏白泽:「……」 「你刚刚也没说啊……」 「你是医生,怎么连病人哪里病了都不知道?还围着病人的身体四处乱看,到处瞎摸,真是一点都不敬业!」 苏白泽:「……」 「就算是去人类医院看病,看病也需要自己说病情吧。」 「哼!」景陇蛮不讲理的又将龙头的转到一边。 苏白泽无奈,所幸,终于找到了景陇的病因。 没想到这个真身也有弊端,只是他也不知道神医技能能不能治这个,先试一试吧。 苏白泽将手放在景陇拒不配合的龙头上,在心中默念口诀,这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滴滴滴!检测到未知病因!系统正在强力检测中……」 苏白泽:「……」 心里吐槽道:「你倒是快点啊!知不知道我把手放在龙头上,心里有多慌啊!」 真怕景陇一个不如意把他的手给咬断! 「此病为妖怪里的罕见病症,一亿个妖里才出一个,系统特此命名为——亿罕见。」 苏白泽:「……」 取不出名那就别取。 「亿罕见与暴动病症相似,天雷为触发条件,一旦被雷噼上,妖怪将会陷入暴动之中,但不同的是发病的妖怪因实力悬殊巨大,症状也有所不同。比如继承人现在所面对的妖怪,乃拥有千万年修为,足以抵抗自身暴动,但弊端就是无法自行恢復人形。」 苏白泽道:「所以说,其实这也是暴动发狂的一种?只是因为景陇比较强所以自己压制了?」 系统道:「是的!回答正确!」 苏白泽道:「别废话了,能治吗?」 「可以,只不过需要消耗时间较长,至少需要四个小时。」 苏白泽看了眼海面。 四个小时,天刚好蒙蒙亮。 他让景陇在四周设下结界,防止人类靠近受到惊吓,然后开始治疗。 治疗过程缓慢而又枯燥无味,苏白泽忍不住问道:「我听齐秦说,每三个月你就会经受一次天雷诅咒,那么每次你都会恢復真身来抵抗吗?」 景陇颔首,不置可否。 苏白泽道:「那没有我的时候,你是怎么恢復原形的?」 景陇的龙眼瞪了他一眼,鼻息重重的吐出来,道:「吾自有办法。」 苏白泽还想问你这次怎么不用,但看着景陇越来越臭的脸色,还是把问题生生止回去了。 他又问道:「那你这次的诅咒日期怎么提前了?」 景陇的龙脸瞬间沉了下来,周遭的气氛也突然凝固,弄得苏白泽怪紧张。 过了半响,只听景陇道:「因为那个白色粉末,是真的。」 苏白泽愕然:「是在全东强家里找到的白色粉末?」 景陇难得配合,解释道:「是的,那是能引起妖怪发狂的粉末,第一次出现是在五千年前,当时一经现世,就引起了妖怪们暴动发狂,是非常危险的药物,我们称它为——死亡粉。」 「八百年前,妖管所创始人耗费心血,牺牲了不知多少员工,才将其彻底销毁,换来了这八百年来的和平……」 景陇说到这,再次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苏白泽道:「如今死亡粉重出天日,这世间是不是……要乱了?」 景陇阖上眼,「这个死亡粉的效果不减当年,我只是闻了闻,就受其影响,将诅咒天雷生生提前了两个月。」 「既然如此,那么全东□□动这事,可就大了!」苏白泽紧张道:「那就说明全东强的暴动与这个死亡粉有关,只是全东强是从哪里弄来的死亡粉?」 景陇嗤道:「以全东强的能耐,这死亡粉定不是他能弄来的,估计是有人将死亡粉放在他的身边,故意引他发狂。」 「确实如此,全东强的动机只是为了救活刘春芳。」苏白泽看向景陇道:「这事,你有头绪没?」 景陇摇头道:「没有,死亡粉的研发极其机密,只有黑云才知道秘方,可黑云被关押在芙蓉山下,机关重重,不可能有人闯进去获取秘方。」 第55页 「黑云?又是谁?」 景陇轻嗤,不耐道:「黑云,一个品味很差,一心想着报復社会的妖怪。总之妖管所的探员提及闻之色变,但吾可不怕他。」 闻之色变? 苏白泽有点印象,他之前问林兮这千百年来,有没有妖从监狱逃狱,当时病房的气氛整个凝固,他明明还记得景陇的眼神,就跟那冰刀子似的刺向他。 苏白泽道:「是不是他又逃狱了?」 景陇这次嗤的更大声,「苏白泽,我说你哪天去医院挂号把脑子看看?」 「你以为芙蓉山底下的监狱是什么地方?说来没错,两千年前,黑云确实逃狱过一次,但后来的芙蓉山,即使他本领再大也翻不出来,因为封印他的可是……」 「可是什么?」 景陇却没再继续往下说,但整个龙却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海水拍打在岸上,苏白泽无法从龙脸上看出景陇的表情,但却莫名感觉到有种难过的情绪在其间流转。 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幕景象,好像也是在这样的海边,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面向大海,身旁蜷缩着一条金色小龙。 海风将男人的衣摆吹的翻飞,男人一跃而起,立在海面上,双手在胸口凝起一个水蓝色的诀。周遭的冷风将他吹的脸颊酸疼,而他坚定的凝视着前方,眼神里带着赴死的决心。 「哼,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反正你这么笨,肯定是不会懂的。」 景陇的声音将苏白泽拉回现实。 苏白泽拍了拍头,重新将话题引到全东强身上,「既然外面的人进不去,那会不会是里面的人带出来?」 「你什么意思?」景陇皱眉,怒道:「你是说我们妖管所出了奸细?」 「没没,我只是猜测。」苏白泽讪笑道。 景陇神色再次冷峻起来,「猜测也不行!苏白泽,我量你刚进入妖管所没多久,就先不跟你计较。」 「但你可知道芙蓉山是什么地方吗?」 苏白泽摇了摇头,但是他曾在妖管所手册上见到过,但凡妖管所员工违法乱纪,就会被送到芙蓉山改过。 这样看来,那应该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 不完整的逆鳞 景陇哼道:「先不说芙蓉山有多冷,这个地方曾经被诅咒过,入的越深这种诅咒便越难以拔除,而黑云便被关在芙蓉山的最里面,那里是诅咒最强烈的地方,没有一个妖怪敢踏足,而真正敢去守着那处的妖怪们,都做好了永世不出山,不与家人们见面的准备。」 「因为一旦他们出山便会将诅咒带出来,为了防止他们出山,有人曾在芙蓉山外层设置一道结界,若是身上带的诅咒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么这个结界便会生效,踏出结界的妖怪们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迴。」 「永世不入轮迴?」苏白泽惊讶道,「这个代价是不是太沉重了点,真的会有妖怪去做这个差事吗?」 「怎么不会有?」景陇反问道。 苏白泽颔首,怎么不会有呢?问出这个问题的他确实太天真了。 不管是在人界还是妖界,都会存在这样的岗位,而更有许多人许多妖坚守在这样的岗位上,他们默默无闻,负重前行,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守护着和平的净土。 「设置这个结界的人又是谁?」苏白泽问道,「妖怪们不会恨他吗?虽然他的初衷是将诅咒永远的留在芙蓉山,可这个结界是不是过于冷血了,其实只单单死亡,便可以震慑住一大众妖怪了。」 「一大众?」景陇凝视着苏白泽的双眼,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曾经我也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他给了我一个白眼,说天下太平之事,没有一大众这样的词,有的只是『有』或者『没有』。而他要的效果,那便是没有妖敢踏出结界一步,毕竟谁都不敢拿轮迴做代价。」 景陇顿了顿,又道:「而且他还说,如果他们在芙蓉山底好好呆着,不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吗?」 苏白泽愕然,「这样说来,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只是……这些年来,真的没有妖怪尝试过走出结界吗?」 景陇冷笑道:「如他所愿,芙蓉山自他出走后,再也没有妖敢踏出半步。」 说完,景陇将目光移向海的对岸,仿佛在那里看到了什么东西,而苏白泽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去了哪里?」苏白泽问道。 景陇突然笑起来,「他踏出了自己的结界,魂飞魄散了。」 四周突然静止。 苏白泽和景陇都默契的没在说话,两人一起看着潮起潮落的浪花,各自想着心事。 苏白泽突然想问:「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最后他终究没问出口,心里却好奇不已,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什么样的人会设下如此不近人情的结界,最后却自食其果。 过了半响,他才找回声音,「那他,再也无法入轮迴了吗?」 景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静静的看着潮起潮落。 这样安静的景陇,倒让苏白泽不适应了,他咳嗽两声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景陇突然转过头来,眼神里的平静被打破,又恢復成了以往一副怒火滔天的模样,大吼道:「苏白泽!!你问题太多了!你当吾是什么?是你的答题机器吗?」 第56页 对于景陇的喜怒无常,苏白泽早已见怪不怪,见好就收道:「不是不是!」 顺便昧着良心拍了个马屁,「您是高贵无比的景陇殿下!」 景陇撇了撇嘴,显然这马屁拍到他心坎上去了,挑眉道:「吾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又突然像是想到很生气的事情,骂道:「估计是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又抽了!整天东一下西一下,干什么事情也不跟别人说,闷头葫芦一个,性格就像厕所里那又臭又硬的石头,简直就是冥顽不固!冥顽不固!讨厌的要死!」 景陇明明骂的是别人,可眼神却喷火似的瞪着苏白泽,恨不得将苏白泽的脸瞪出个大窟窿。 苏白泽将屁股往旁边移了移,避免殃及鱼池,可景陇愤怒的眼神再次追了上来,「你躲什么躲?骂你两句怎么了?吾现在心情不好,你必须给吾受着!」 「是是是。」苏白泽嘆了口气,在景陇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心里安慰自己,不要跟伤患动怒,特别还是一个缺心眼的伤患。 景陇骂天骂地骂了一通,才终于解气了一点。 苏白泽看了眼他金光闪闪的龙角,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角不会就是那个人掰断的吧?」 以景陇对那人的怨气值,这个绝对是有可能的。 景陇却将龙头转了过去,哼道:「不是!」 「那……」 「那什么那?就你问题多?你嘴巴怎么这么闲?是不是海水吃多了?!」 苏白泽:「……」 「吾的龙角被偷了。」景陇突然道。 「啊?!」苏白泽惊讶的看着景陇,谁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在景陇头上动土。 景陇瞪了他一眼,「收起你的表情来!哼,若不是吾一时疏忽,天王老子来了都偷不走吾的龙角!」 苏白泽又偷偷瞥了眼被截断的龙角,道:「龙角被割断挺疼的吧?那个……打全麻了吗?」 如果打全麻了,被顺走也情有可原。 「苏白泽!!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景陇怒不可遏,想暴揍苏白泽又行动不便,只能大喘着粗气道:「打麻药?你看你大脑是需要打点麻药!你是觉得有人敢在我头上割我的龙角?然后将他偷走?」 「难道不是吗?」 「不是!」景陇重重的道,龙头再次转到另一边,冷哼道:「龙角是吾自己割的。」 苏白泽更惊讶了,合不拢嘴道:「你自己割的?为什么?」 景陇虽然脾气差点,但怎么也不像是有自虐倾向。 「哼,割着好玩就割了!你管我为什么?」景陇瞪着苏白泽道。 苏白泽:「……」 割着好玩?您这兴趣未免也太独特了吧! 他还想问问,但景陇的眼神犹如利刃似的剜了过来。 苏白泽将问题生生憋回去,景陇不想回答,他再追问下去多少有些不礼貌。 景陇继续道:「不过,吾在全东强家里找到的死亡粉上,闻到了吾龙角的气味。」 苏白泽惊讶道:「嗯?怎么会这么巧?你没有闻错?」 景陇瞪着苏白泽,「喂!你会闻错自己的体香吗?!」 「吾龙角上的气息,在这世间上乃是绝无仅有,吾这辈子都不可能闻错!」 苏白泽低头闻了闻自己。 讲真,他这辈子都闻不出自己身上的气味。 景陇咬牙切齿道:「定是那个给全东强死亡粉的人,偷了吾的龙角,等吾把他找出来,剥皮抽筋都不够他死的!」 苏白泽连连点头,虽然心里对这事仍然还有疑惑,总觉得过于巧合,但也不好继续触景陇眉头。 安抚道:「等我回去以后,就帮你好好问问全东强,这死亡粉是谁给他的。」 「行,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务必要把吾的龙角找出来!」 「嗯?」突然被龙角任务砸中的苏白泽满脸问号。 「你嗯什么嗯?不愿意?」景陇皱巴着龙脸,理直气壮道:「你是医生,现在吾少了个龙角,你得帮吾治好。」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这都是些什么道理? 「医生还需要替病人保密,你懂?否则……」 苏白泽连连点头,「懂懂!」 治癒还差最后一个小时,景陇舒服的躺在沙滩上,一脸惬意。 但苏白泽就不那么惬意了,他维持着给景陇疗伤的姿势近乎三小时,浑身酸麻不止。 他嘆了口气,打算站起来活动下身体,谁知刚一站起来,头突然晕眩,一下子没站稳摔了下去。 与想像中柔软的海沙不同,身下的触感竟然是软乎乎的。 不仅如此,这触感好像包裹着他的全身,带着些些暖意,苏白泽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倒在景陇的尾巴上。 更准确的来说,是景陇的尾巴正圈着他,看起来就好像将他抱在怀中。 苏白泽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乍一抬头,与景陇关心的神色对上。 「你没事吧?」景陇不自然的将眼神移开,佯装冷酷道。 「没事。」苏白泽道:「你把我抱……不是,你把我箍太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景陇冷哼一声,立马将尾巴抽出来,头昂的高高的,整个龙头写满了高贵。 苏白泽匆匆将头低下,抖掉鞋子里的沙,心里思索着,刚刚景陇是在关心他吗? 第57页 突然,他意识到刚刚低头瞬间,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苏白泽立马抬起头来。 果然,景陇脖子下有一块巴掌大的月牙形状麟片,泛着丝丝金光,神圣而又美丽,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苏白泽曾在书上见过,相传,这是龙的逆鳞,是龙最怕痛的地方,也是龙的软肋,与龙的生命息息相关。 苏白泽善解人意的移开视线,因为逆鳞怎么也算是龙私密的地方,可他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再偷偷一看,才发现这个逆鳞左边空了一大块,露出鲜红色的软肉。 是的,这并不是一块完整的逆鳞。 半妖人 苏白泽被这个发现惊到再次坐在地上。 景陇脸色一沉,立马将头低下,遮住脖子底下的逆鳞,吼道:「看什么看?!」 苏白泽欲言又止,过了半响,才道:「你的逆鳞……是不是少了半块?」 话一说出,景陇的唿吸瞬间急促起来,鼻息加重,地上的沙砾纷纷被吹开。 苏白泽缩了缩脖子,自觉问错了问题,但心里又止不住好奇,若景陇失了龙角,可以称之为意外。但现在连逆鳞都少了半块,实在不能用意外来解释。 「景陇……你……」 景陇转头看向苏白泽,眼里是从未见过的冰冷,「你什么你?不就是少了半块逆鳞吗?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不就是? 苏白泽提着的一口气差点没下去,道:「那可是逆鳞!?又不是你身上随便一块鳞片。」 景陇哼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没等苏白泽回答,景陇又佯装不在意道:「那半块逆鳞跟龙角一起,被人偷走了。」 苏白泽惊讶的合不拢嘴,逆鳞对龙有多重要,连他这个人类都清楚,景陇会不知道吗? 若是逆鳞再少半块,景陇估计连命都没了。 苏白泽道:「这逆鳞在你身上好端端的,是怎么被偷走的?」 他不敢去猜测是景陇自己剥下来的,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痛,定是比那钻心刺骨还要痛。 但景陇的答案确实没让他失望,还真的就是自己剥下来的。 苏白泽彻底说不出话。 景陇怒视着苏白泽道:「不行吗?我自己的逆鳞我想剥就剥!你管的着吗?!」 「行行行。」景陇都这样说了苏白泽连连闭嘴,只是仍觉得不可置信。 景陇继续吼道:「你又看到了我的另一个秘密,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办吧?!」 苏白泽:「……」 直觉告诉他,这句话有坑等他跳,但还是拿出了百分百的真诚道:「我发誓,我会保密的。」 「这还不够!」 「怎么不够?」 「你还得把我的逆鳞找回来!」 苏白泽:「……」 他知道景陇有多能碰瓷,但碰瓷到这种程度,仍是让他刷新了认知。 而恰恰这时候,手錶突然在他耳边道,「触发新任务,帮员工解决生活上的小困扰——找回景陇的龙角和逆鳞,成功后将会有若干功德奖励。」 苏白泽无语凌噎,「你管丢逆鳞这件事是小困扰?」 手錶没有回应。 苏白泽道:「没有惩罚吗?」 手錶淡淡道:「因为是小任务,并没有惩罚发放,只是……继承人若是没完成任务,任务人会小小的发疯,给继承人生活造成不适罢了。」 苏白泽:「……」 他看向面前张牙舞爪的景陇,是小小的发疯吗? 他突然深有体会,若是不帮景陇找回逆鳞和龙角,他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难过。 毕竟,任谁丢了身上最重要的两样东西,脾气都不会好到哪去。 治癒结束后,两人回了妖管所。 苏白泽补了几个小时觉后,就被齐秦一通电话叫去了妖管所刑侦部大楼。 他去的时候,妖管所二楼的位置坐的满满当当,这是他来的这几个月里,第一次看到大家到的这么整齐,而且还全都围着苏白泽后面那个办公桌打转,景陇抱胸坐在窗边,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看到苏白泽还冷哼一声,傲娇的转过头去。 苏白泽汗颜,又是谁惹得景陇殿下不悦了? 齐秦从那一堆人中转过头来,瞧见苏白泽,立马笑呵呵的沖他招手,「小苏,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妖管所的另一员大将——凌云,刚从芙蓉山回来的。」 人群散开,露出来一个全身漆黑的男子,此人端坐在工位上,被众人围观也不苟言笑,气质高冷,宛如雪山上的黑冰莲。 凌云这个名字,苏白泽莫名耳熟,好像听谁说过。 他走过去,凌云神色恹恹的沖他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唿了。 不知为何,苏白泽觉得凌云好似不太喜欢他,甚至是带了点敌意。 齐秦道:「小苏,你跟殿下在全东强家里找到的白色粉末,现已证实,正是五千年前让所有妖怪们闻风丧胆的死亡粉。凌云就是为此事回来,专门调查此事,你们先熟悉一下。」 凌云站起来,不情不愿道:「苏所长,你好。」 第一次被叫所长,还是那种阴阳怪气的叫法,苏白泽浑身起疙瘩,连忙道:「叫我的名字就行。」 凌云本就不是真心称唿他为所长,面无表情道:「近日芙蓉山结界不稳,我猜测或许与死亡粉有关。」 第58页 苏白泽欲言又止,若是他没记错,芙蓉山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 景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苏白泽身后,提醒道:「凌云比较特殊,是那人钦点守在山下的人。」 苏白泽颔首,那人应当就是设下芙蓉山结界,并为此灰飞烟灭的人。 凌云继续道:「当年死亡粉横空出世,惹得两界生灵涂炭,我曾听闻师傅说过,死亡粉最重要的研制材料是黑云的鲜血,但黑云近百年都无躁动,此事实在过于蹊跷。苏所长,你怎么看?」 苏白泽一头雾水,死亡粉这个词他都才刚听说不久。 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此事线索太少,后续还需要加派人手调查。」 凌云面无表情的脸上好似闪过一丝不悦,「那就是没有看法?」 齐秦连忙道:「凌云啊,小苏刚接手妖管所没多久,对死亡粉还在了解阶段中。」 凌云没说话,但苏白泽还是意识到,自己被狠狠的嫌弃了! 四周没人再开口说话。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讽刺意味极其强烈的声音,「就一个守山的,天天找别人要看法,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苏白泽回过头去,这替他说话的人,竟然是景陇。 凌云见到景陇,神色瞬间一沉,两人怒视着对方,现场火药味十足,围观的妖纷纷后退,生怕殃及鱼池。 只有林兮猫着腰凑到苏白泽身边道:「小苏,你别跟凌云生气,他只是一时不太适应。」 苏白泽疑惑道:「不太适应?」 林兮道:「是的,凌云的师傅就是妖管所上一任继承人,所以...对你有点敌意...」 难怪。 师傅的位置被另一个人占了,多少有点情绪。苏白泽本想问,凌云的师傅是谁? 只听凌云道:「说来好笑,今日我听妖管所员工说,景陇殿下这次竟然被死亡粉影响,提前招来了诅咒。我实在是好奇啊,这几千年过去了,景陇殿下的神力莫非是下降了?」 景陇双手抱胸,桀骜十足道:「吾的神力就算是下降了,也能一拳把你打到南天门去。」 景陇手骨捏的咔咔作响,挑衅道:「你大可以来试试,几百年没揍你了,吾确实手痒痒了。」 凌云不甘示弱,活动筋骨,大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臭龙!要是我师傅在这里,还有你嚣张的份!」 「你个没断奶的臭凤凰,没了你师傅就活不了是吧!?再给老子唧唧歪歪试试,老子把你的嘴打歪!」 苏白泽:「......」 这两人咋这么像小学生互骂呢?而且这一幕他为什么觉得似曾相识。 关键时刻,还得齐秦上来拉架。 「两位祖宗,别吵了。这次的死亡粉确实跟千年前一样,能扰乱妖怪们的心绪,但...」 齐秦嘆了口气,面色是从未见过的严峻。 继续道:「但这次的成分里,并没有查出黑云的血液,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人的血液,而且功效是千年前的十倍,这也是为什么景陇殿下会被波及的原因。」 齐秦说完。 现场落针可闻,围观的员工面面相觑,面色慌张。 凌云和景陇停止争吵。 景陇道:「老齐,你的意思是现在外面出了第二个黑云,甚至比黑云还要危险?」 齐秦点了点头。 凌云道:「这个人是谁?竟然他的血液里有这种力量,那便不是普通的人类或者妖怪。」 齐秦摇了摇头道:「毫无头绪,这人仿佛横空出世。目前只知道他与黑云一样,都是半妖人。」 「按理说这样的危险分子会有备案,但妖管所千万年的资料里从未记录过。而且,我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比黑云还要能闹事的半妖人...难不成,这是新的魔王要出世了?」 景陇俊脸皱成一团,恨恨道:「新的魔王?老子抓到他,照样把他打成一坨屎!」 齐秦嘆气道:「殿下啊,我直觉这事没那么简单。」 「半妖人?」苏白泽疑惑道。 林兮解释道:「人类与妖怪生的孩子,相传这也是黑云破坏人妖和平的原因。」 苏白泽能够想像到,黑云应当是无法融入妖怪与人类的社会,才会生出报復社会的心态。 那现在这个人呢?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老犀慌张的从楼下跑上来,大喊道:「苏医生,苏医生,柏探长回来啦!」 众人纷纷探头去望,景陇道:「这大吼大叫的怎么回事?」 苏白泽咳嗽两声解释道:「我让柏原去查了全东强死亡粉一事。」 事情还得从半小时前说起,苏白泽本打算去刑侦部开会,路过拘留所时发现,今天竟然是将全东强押送到妖怪监狱总部的日子,于是马上安排了提审,所幸全东强很配合,老实告知了死亡粉的来歷。 原来这死亡粉,是全东强购置海边别墅时,家庭康復治疗师——刘小姐赠送的,说是闻了后有安神醒脑的功效。 苏白泽便马上让柏原先去调查此事。 「刘小姐?」景陇摩挲着下颌。 苏白泽道:「这个刘小姐就是我们上次去全东强海边别墅遇到的,是全东强请来照顾刘春芳。」 景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一秒面目变得狰狞起来,眼里带着惊人的恨意,指头捏的咔咔作响。 第59页 苏白泽自然知道景陇是把那个刘小姐当成偷他龙角和逆鳞的人,只是刘小姐是人类,怎么有那么个能耐? 但看着景陇生气的模样,他这个跟疑惑没说出口。 柏原很快带着一对人马上了二楼,但苏白泽却没找到柏原在哪。 直到一个穿着潮流男装,留着清爽短髮的男生拍着苏白泽的肩道:「小苏,我去查了那个刘小姐,确实在她家里找到了死亡粉,只是...」 苏白泽完全听不见柏原在说什么,只看着面前的俊美男子发呆。 景陇不耐烦道:「但什么但?!赶紧说!」 柏原薄唇轻启道:「我们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死了?!你他妈说什么呢?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景陇暴跳如雷。 苏白泽呆呆的说不出话,说不清是原本娇艷的女神变成了一个男孩子,还是刘小姐的死亡,哪个让他更吃惊。 柏原沉声道:「是的,死亡日期就在三天前,是自杀。」 三十八楼 齐秦沉着一张脸,「此事定是团伙作案,他们有精密计划,肯定会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柏原道:「是,我们去的时候,除了一些死亡粉,什么都没查到。」 苏白泽有些头疼,死亡粉的出现,会让更多的妖怪们无故暴动,那么他的工作强度也会直线上升。 凌云瞪着他道:「这就怕了?」 苏白泽抬起头来,凌云眼里的轻视不言而喻。 「哟哟哟,看看,是谁来了,这不是芙蓉山下那只落水凤凰吗?」柏原从先前出现开始,就一直都是瞪着凌云,仿佛两人之间有很大的私怨。 凌云看了眼柏原,竟然破天荒的没反驳,反而不自然的移开视线,看着苏白泽继续道:「苏所长,竟然我称你为所长,那就希望你承担能起这个重任,毕竟这个位置不是谁都可以安心坐的。」 苏白泽有苦难言,心道:「你他妈以为我想当这个破妖管所继承人?福利福利没有,还整天累的像条狗,员工一个比一个脾气臭,现在还摊上什么死亡粉。这么坑爹的职位,谁想坐,他绝对举双手奉上!」 但他还没在心里吐槽个爽,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接受员工委託任务——调查死亡粉一事,揪出幕后主使,完成即可奖励两万功德,提升50%神医技能。」 靠!奖励竟然这么丰盛。 苏白泽不可思议,假如完成这个任务,他是不是就能还清功德,摆脱这个坑爹的妖管所。 但下一秒,耳边的声音又道:「根据任务难度,继承人需在一年内解决此事,否则会有极其严厉的惩罚,包括并不限于——扣除两百万功德,神医技能恢復初始值,九天玄雷惩罚。」 苏白泽:「......」 他早该知道的,这破手錶压根就没那么好心! 只是一年时间,让他搞定这个大boss,这也太过分了吧! 「若继承人想增加时间,方法同以前相同,只需邀请队友景陇一起完成任务,便可获得双倍时间。」 苏白泽看了眼在一旁生气的景陇,深吸一口气。 「苏所长,你在犹豫什么?」凌云注视着苏白泽。 苏白泽绝望的点了点头,「死亡粉一事,我会尽全力去解决。」 可不得尽全力去解决,要是松懈,他就死定了。 凌云皮笑肉不笑道:「那就请苏所长不要让我们失望。」 事后,苏白泽对景陇发出了组队邀请,希望在解决死亡粉一事时,景陇能时刻伴他左右。作为回报,他会尽心尽力替景陇找回龙角和逆鳞。 景陇听后,表情不太自然,像是在埋怨苏白泽怎么那么麻烦,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粘人?」 苏白泽:「...」 他也不是粘人吧,正想解释,只见景陇继续道:「哼,真是服了你这个巨婴,离开吾一秒都不行。」 「巨婴」苏白泽:「...」 「看你那么可怜的份上,吾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从刚刚到现在一句话没说的苏白泽,除了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外,跟可怜丝毫不沾边。 不过结果总是好的,苏白泽松了口气,只听景陇又道:「吾也不能白白跟着你,你必须补偿吾。每日的早晨必不可少,另外,若是被吾发现你给其他人准备早餐,吾就....」 苏白泽早有准备,道:「就怎么?」 景陇冷声一声道:「吾就再也不跟着你,让你这个巨婴自生自灭!」 苏白泽:「......」 三个月后。 苏白泽坐在诊所看台内,初阳照在他白皙的鼻间上,他低着头用钢笔写着今日工作计划。 这是一间专门为他打造的办公室,墙面从中间被打穿做了个窗台,从诊所大厅里望进去,正好能看见他整张脸。 早晨,诊所并没有多少妖怪来就诊,本该是清闲的晨间时光。 但苏白泽却皱着眉,因为死亡粉的事一直停滞不前,这三个月他花费了大量时间与精力去调查,仍是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时间如流水,虽然有了景陇的时间加持,但仅仅也只有两年时间而已。 而此时,同一时间内。 林兮翘着腿躺在诊所的长椅上,一手可乐,一手爆米花,心安理得的享用着大厅超高清的液晶电视。 第60页 「小苏,小苏,你快看!是傅嘉泽出来啦!哇!他真的好帅好帅啊!」 苏白泽抬起头来,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道:「林兮,你的上班时间到了。」 「哎呀,小苏,就让我在你这里待会嘛!」林兮蹿到窗台前,趴到上面做可怜星星眼装,「今天是傅嘉泽的个人专场直播,错过了我会悔恨终生的!」 苏白泽抬眸看向液晶电视里的奶油小生,长相精緻动人,穿着高定款的c家礼服,是时下最火的当红男艺人。 火到什么程度呢? 苏白泽就连去早餐摊买个早点,都能听到三两少女聚集在一起,讨论着这个名字,然后一起尖叫。 而林兮的尖叫声,足以掀翻诊所的屋顶。 苏白泽嘆了口气,他真是打心里羡慕林兮,道:「若是我没记错,你这个专场直播是有回放的。」 「哎呀,回放怎么能跟直播比呢,哥哥的脸这么帅,一定要在同步时间内观看!」 「小苏,别整天愁眉苦脸了,来跟我一起追星吧!你看看,我家哥哥真的很帅,看了就会心情变好!」 苏白泽看了两眼,心情并没有变好。 此时,景陇正从大门口走进来,浑身带着清晨冷冽的气息。 林兮立马闭嘴,小声嘟囔道:「啧啧啧,殿下又来蹭吃蹭喝了。」 景陇一个视线扫过去。 林兮假装没事的看着液晶电视犯花痴。 苏白泽轻车熟路的拿出刚热好的早餐,递给景陇。 景陇理所当然的接过,大口咬着油条,喝了口豆浆,点评道:「油条怎么没有昨天的酥?」 苏白泽皱眉,内心骂道:「酥?要酥的你自己去早餐摊子吃?」 面上倒还是一副笑脸。 自从和景陇达成协议后,每天早晨八点,苏白泽就要准备好早点,等着景陇光临。 「小苏,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入股吗?每天看温柔帅哥,心情真的会变好哦!」 苏白泽扶额,「看了,没用。」 景陇捕捉到「帅哥」两字,面上有些许不自然的红晕,道:「怎么会没用,多看两眼不就好了。」 说着,还臭美似的撩了撩头髮。 苏白泽:「……」 林兮默默将头扭到电视那边去。 苏白泽适时戳破景陇的厚脸皮,指了指电视道:「帅哥在那。」 景陇看过去,见帅哥说的是别人,脸色一黑,怒道:「什么?就这小白脸?他能有我帅?」 「哼,难怪看了也没用!毕竟不是真正的帅哥!」 「某些人真是不知好歹,真正的帅哥在眼前却不看,真是暴殄天物!」 苏白泽:「……」 他看了眼电视上的傅嘉泽,又看了眼每天指使他干这干那,不是嫌弃早餐太咸就是嫌太淡的景陇。 果断道:「那我还是暴殄天物吧。」 景陇的脸更黑更臭,碧眸都怒出了猩红色,挡在苏白泽眼前,质问道:「苏白泽!你是不是眼瞎了!论长相身材,电视上的那个小白脸,他哪样比的上我?就算是性格,吾也甩他几条街!」 苏白泽上下打量着景陇,无语道:「性格?我劝你还是跟他比脸吧。」 景陇被呛的脸颊通红,正要破口大骂时。 柏原不合时宜的出现,「这里好热闹啊!诶,殿下怎么又在这蹭饭?怎么看起来好像又又又发脾气了?」 今天的柏原一袭长裙,美的不可方物。 但自从苏白泽知道柏原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后,就再也无法好好欣赏这个大美女了。 按往常,林兮这样一番酸言酸语,景陇早就要冲上去骂上三百回合才会罢休。 但今天的景陇却格外在意形象问题,正恶狠狠的瞪着苏白泽。 林兮凑过来道:「小苏说傅嘉泽比较帅,殿下生气了。」 林兮这样一说,景陇的脸更臭了,怒道:「苏白泽,你好好给我说!我跟他比谁更帅?!」 苏白泽:「……」 柏原不嫌事大,在一旁煽风点火道:「依我看啊,小苏肯定会更喜欢傅嘉泽这种文雅的帅哥。殿下嘛,虽然长相略胜一筹,但实在是有些太粗鲁了。」 林兮在一旁道:「+1!」 景陇的怒火烧的更旺,抓着苏白泽的领口,咬牙切齿道:「我跟他,到底谁更帅?」 苏白泽:「......」 他真的很冤,首先他并没有明确说过傅嘉泽比景陇帅,其次都是林兮和柏原在说,景陇的这个怒火为什么只冲着他一个人发啊! 嘆了口气,苏白泽投降道:「是你,你你你,你更帅。」 得到答案,景陇心满意足的放开苏白泽,得意道:「算你有眼光。」 苏白泽理了理衣领,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头啊。 柏原「嗤」了一声,对于苏白泽屈服于强威的行为表示不屑。 又看着液晶电视道:「诶,是他啊,我就说怎么看这个人眼熟。」 林兮惊讶道:「柏姐姐,你认识傅嘉泽吗?」 柏原道:「认识啊,以前我们一个妖怪学校的,但我记得以前他挺...土的,班里的人都嫌弃他,说他身上有狐臭...」 液晶电视里的傅嘉泽穿着白色的定制西装,一脸微笑的回答活动方主持人的各种问题,无论怎么看,都是个闪闪发光的温柔王子,与「土」「狐臭」这些字眼丝毫不沾边。 第61页 「狐臭?」林兮撇了撇嘴道:「不许这样说我家哥哥。」 景陇挑眉看了眼苏白泽,好像在说,我是个货真价实,没有狐臭的帅哥。 柏原道:「他也不是真的有狐臭,只是因为他的跟脚是只九尾狐罢了,同学欺负他就给他取了这个外号。」 苏白泽摩挲着下颌,没想到妖怪学校,也会存在霸凌。 电视里。 「非常感谢傅嘉泽先生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活动。」主持人客套了一番,道:「只是我能不能小小的八卦一下。」 傅嘉泽温柔的笑道:「当然能。」 主持人道:「傅先生出道多年,是圈内有名的劳模,给我们留下了许多印象深刻的影视作品,但近两年傅先生没参加综艺也没进组,是恋情上有了好消息吗?」 主持人笑的一脸暧昧。 林兮不满道:「我们哥哥只是工作累了休息下,有什么不行的?这主持人真是八卦!」 被问及艺人最反感的隐私问题,傅嘉泽也不生气,相反非常有耐心道:「没有呢,我目前还是单身,如果有恋情一定会告诉大家。」 「是吗?」主持人道:「那傅先生之后有什么工作安排?」 傅嘉泽笑道:「这是可以说的吗?」 林兮看的眼冒星星,泛起了花痴,「哇!哥哥笑起来真的好帅!」 苏白泽看着这个笑容却瘆得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主持人道:「怎么不可以呢?只要傅先生愿意。」 傅嘉泽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面向镜头,从电视里看就是与观众们直视。 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完美的笑容,轻声道:「星光大厦你们知道吗?从三十八楼往下看,能看见嘉明市最美的夜景,但如果从那里跳下去,会不会死亡呢?」 这番话说的极其奇怪和诡异,主持人虽听的一脸问号,但控场能力一流,笑道:「傅先生说笑呢,从三十八楼跳下去,当然会死亡啊。」 傅嘉泽看向主持人道:「这就是我之后的工作安排,从三十八楼跳下去。」 「说起来,三十八真是个美妙而又神奇的数字呢。」 我家的 超大屏液晶电视里,主持人的笑脸肉眼可见变得僵硬。 过了半响,主持人才找回声音,露出勉强的微笑,迟疑道:「从三十八楼跳下去?是与傅先生下部要接的电影有关吗?」 傅嘉泽笑的一脸神秘,摇摇头道:「不是,字面意思而已。」 林兮在电视机前听的一脸懵逼,「哥哥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这时,电视里的傅嘉泽动了动脖子,垂下的手指也在控制不住的颤动。若是有人眼尖点,便能发现他手腕侧边有一圈不正常的绒毛。 苏白泽心里一抖。 柏原惊慌道:「我靠!这傅嘉泽要干什么?!他是要在电视上直接显形吗?」 苏白泽耳边响起熟悉的警报声音,「警告!警告!!嘉明市电视台即将发生一起九尾狐恶劣显形事件,因为是现场直播,传播速度极快,将造成人类大幅度恐慌,请继承人尽快前去处理!」 来不及多想,苏白泽连忙给莫水拨通电话,「莫水,赶紧切断全国电视信源!」 下一秒,电视屏幕「咔」的一声黑屏,傅嘉泽的笑脸倏然消失。 苏白泽松了口气,幸好及时阻止了一场全国直播妖怪显形事件,能将影响范围降到最小。 林兮还未回过神来,喃喃道:「我的哥哥...」 「别你的哥哥了!林兮!开始上班!」苏白泽脱掉白大褂,拿出对讲机道:「各部门注意,嘉明市中心电视台现发生一起九尾狐显形事件,后勤部迅速前往,以最快的时间疏散围观群众,将人类恐慌降到最低。」 十五分钟后,电视台外。 苏白泽火急火燎的下车,景陇略有些得意跟在后面,嘴里念念有词道:「果然还是吾这样的成熟男人靠得住啊!」 柏原「嗤」了一声,「我对成熟这个词有了新的见解。」 景陇翻了个白眼,「哪来的野孔雀,真是聒噪!」 说罢,昂起头,十分高傲的跟在苏白泽身后。 柏原努了努嘴道:「说来这个傅嘉泽胆子可真是大啊,竟然敢在电视直播显形,这么狂妄的法外狂徒可真是不多见啊。」 林兮神游天外,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是个法外狂徒。 苏白泽停住脚步,抬手道:「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景陇走太快,一下子撞到苏白泽背上,在他眼里这就像苏白泽故意撞他怀里,顿时脸上一红,嘟囔道:「你不对劲也不是一两天了。」 苏白泽一头雾水,疑惑的转过头看着景陇,当与那有点含羞带怯的碧眼对上时,心里一怔,随后意识到两人的姿势过于亲密,而空气中有一股怪怪的氛围蔓延开来,苏白泽面上也是忍不住一红,连忙从景陇怀里退出来,咳嗽两声道:「不是我。」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电视台门口平静的不太对劲吗?」 他这话一出,随行的一众人才意识到确实不对劲。 傅嘉泽若是显形暴动,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电视台乱成一团,人类惊慌的四处逃窜,也定然会有人类报警。 而现在的电视台门口平静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警车的鸣笛声更是提都别提了。 第62页 柏原惊愕道:「难不成是这里的人类都全军覆没了?压根没人逃出来?」 景陇用手擦了擦鼻子,皱眉道:「不可能,这里没有血腥味。」 又挑眉道:「怪的是,竟然是连一点妖气也没有。」 苏白泽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翻了翻,不太确定道:「或许傅嘉泽还未显形?」 柏原惊讶道:「这怎么可能,他在电视上那个反应就是控制不住妖性了,怎么可能憋的回去?」 苏白泽颔首,系统都给他发布任务了,那么这事就不可能是个乌龙。 但手机上搜索「嘉明市电视台」、「傅嘉泽」等字条都没有任何关于妖怪的信息,只有电视台官方发的道歉通知,说是因为技术原因,傅嘉泽的专场直播中断,技术人员正在紧急维修中。 即使傅嘉泽狂性大发,能限制人类的行动,让他们逃不出电视台。但是人人都有手机,都说现在的人遇到事第一件事都不是报警,而是第一时间拍视频发在网上。 虽然莫水也能处理网络上的信息,但需要一定的时间,现在才过去了十五分钟,这个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现在只有见到傅嘉泽本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苏白泽皱眉道,「只是,发生了这事,傅嘉泽现在还在电视台么?」 景陇挑了挑眉,「吾能感知到,那小子还在这电视台内。」 说罢,大刀阔斧的走了进去,表情还愈发兇狠,像跟傅嘉泽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只是,景陇才走了两步,就被一个中年保安拦住。 保安看到景陇第一眼,眼里闪过几分惊讶,他在电视台工作了至少有二十年,见过的艺人数不胜数,自认为对相貌出众的人有了免疫力,但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好看到让他忍不住屏住唿吸。 只是,长得这么好看,为何从没在电视上见过。 「先生,您有预约吗?」保安客客气气道。 景陇不耐烦的挑了挑眉,理直气壮道:「没有!」 说罢,就迈着步子要闯进去。 苏白泽连忙上前来拉住景陇,跟保安道歉,「不好意思啊,自家艺人最近火气比较大。」 景陇睨着苏白泽,「吾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苏白泽没有理会景陇,对保安道:「我们之前跟刘制片联繫过,他让我们直接过来,说最近手上工作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就没有时间帮我们安排预约。」 「刘制片啊?」保安沉吟道。 苏白泽点头道:「是啊,他最近有新的综艺在筹备中,是一档挖掘圈内不知名宝藏艺人的节目,正好看上了我家的艺人。」 这也是苏白泽刚刚在网上百度的,所说信息都是真实的,而景陇的相貌正好能对应不知名宝藏艺人的人设。 景陇哼了一声,对「我家」这两字耿耿于怀。 保安半信半疑,苏白泽一脸真诚,而且所说的节目,却有其事。 但是最近他接待了几个刘制片安排过来的艺人,都是有预约的。 柏原适时走上来,配合着苏白泽,娇媚道:「赶紧的吧,刘制片刚刚发微信催促来着。」 保安眼睛都看直了,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这不比正当红的几个女星还要美? 苏白泽笑着介绍道:「这也是我家的艺人...」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景陇拉到一边,不满道:「吾不要跟野孔雀是一家!」 苏白泽:「...」 您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保安奇怪的看着拉扯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柏原撩人的笑了笑,将保安的视线勾了过来,道:「哎呀,这要是误了与刘制片约的时间怎么办啊?」 保安脸红道:「我也不想耽误您的时间,但这个预约...」 柏原嘆了口气,「大哥...」 苏白泽匆匆一瞥,就看到柏原把手放在了保安的肩上,这是要干啥?色.诱吗? 用不上,真的用不上。 但景陇还耿耿于怀的拉着他不撒手,苏白泽连忙用着哄小孩的语调道:「行行行,你跟柏原不是一家,只有你是我家的。」 景陇怔住,苏白泽立马脱身,两三步到保安身边,阻止了柏原想将手放在保安脸上的举动。 保安回过神来,脸更红了。 苏白泽连忙道:「真不好意思,这个机会对我们公司真的太重要了,艺人...」 他话还未说完,保安就道:「进去吧,进去吧。」 苏白泽:「...」 保安看着柏原,紧张道:「进去之前,您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您...肯定会大红大紫的。」 苏白泽看着手足无措的保安,心里为此人点了盏灯,若是这保安知道柏原的外表下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该作何想? 柏原嫣然一笑,拿起接待桌上的原子笔,潇洒的签了自己大名,风情万种的放在保安胸前口袋。 保安已经被迷得昏头转向了。 苏白泽没眼看,虽然这招美人计有点...但结果还是好的。 保安解决后,苏白泽带着人往里走,却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抬眸环视四周,结果看到景陇依然站在两人先前拉扯的位置,表情五颜六色,脸上微微泛着红,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这什么情况?景陇他怎么了?」苏白泽问道。 第63页 柏原摇了摇头。 有人小声的窃窃私语道:「怎么有点像少女怀春的表情?」 苏白泽:「...」 林兮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完全忘了自家爱豆还身处险境,挤眉弄眼道:「小苏,你跟殿下偷偷说什么了?从刚刚起就这样了。」 苏白泽:「也没说什么...」 只是说了景陇是他家的而已... 随行的其他人不敢去贸然打扰景陇,只能苏白泽上了,他走到景陇身前,抬手在景陇眼前挥了两下。 心里嘀咕:「这人不会傻了吧?」 怎么能摸别人的手! 过了半响,景陇才回过神来,抓住苏白泽挥动的手,「你在干什么?」 苏白泽将手抽回来,反问道:「你在干什么?」 景陇后知后觉,脸上更红了几分,但又生生憋了回去,瞪着苏白泽道:「吾可不会轻易答应你!」 说罢,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苏白泽:「...」 这都什么跟什么?景陇说话他真的越来越听不懂了。 进了电视台,想像中混乱的场景并未发生,穿着工作服的员工们各司其职,都认真的工作着,丝毫没有像受到惊吓的样子。 苏白泽找到傅嘉泽的演播间,看到一群维修工堵在门口,他往里面看去,发现之前电视上採访傅嘉泽的女主持人,正拿着台本跟一个中年男人说着话。 「导演,怎么就我们节目信号中断了?」 导演嘆了口气道:「不知道什么情况,突然就断了,叫了技术部的人过来维修,也找不到原因...看来今天的直播是播不下去了,你们今天就先下班吧。」 主持人面上一喜,跟导演寒暄了几句后,就开心的去了后台,看样子傅嘉泽那番怪言怪语并未对她造成影响。 苏白泽纳闷不已,难不成傅嘉泽暴动一事真的是个乌龙? 可傅嘉泽在节目上,是那么的反常,而且系统任务都下来了。 「你们找谁呢?」 身后传来男声。 苏白泽转过头去,一个戴着眼睛,穿着考究西服的男人,正眯着眼打量着他。 苏白泽转了转眼珠子,咳嗽两声道:「我们找傅嘉泽...听说今天他在这里有专访,想来採访一下...」 可他胡编乱造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就打断他道:「你就是苏白泽?」 苏白泽面上一红,活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过胡编乱造被人抓包的情况,但这个男人的眼神,却仿佛能直接看透他内心。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是苏白泽,请问您是?」 男人抬腕看了眼昂贵手錶,笑了笑道:「我是嘉泽的经纪人,嘉泽已经等了您将近半小时了,他现在正在后台化妆间,让我带您过去。」 「嗯?」 苏白泽受宠若惊。傅嘉泽在等他,什么情况? 景陇的脸色瞬间阴沉,冷声道,「你认识傅嘉泽?」 林兮更是一脸痛心道:「小苏,你竟然认识傅嘉泽?!为什么不早说??也不给我要个亲笔签名!」 「闭嘴!」景陇瞪了眼林兮,又用审问的眼神注视着苏白泽。 苏白泽摇摇头道:「我...我不认识他啊。」 傅嘉泽经纪人却在后面接了一句,「苏先生不认识我家嘉泽,但我家嘉泽可是天天在我面前念叨您的名字。」 这下子,景陇的脸色更黑了,眼神冰冷的瞪着经纪人,活像是人家欠了他一大笔钱。 出于职业素养,经纪人从刚刚就注意到景陇了,毕竟这张脸真的太惊艷了,比当初他初见傅嘉泽时还要惊艷,直觉告诉他,这张脸进娱乐圈绝对能火。 经纪人扶了扶眼镜,被景陇冷冰冰的盯着,本能的让他后背冒冷汗,但一想到这样的好苗子要是不收入囊中,实在太可惜了,于是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道:「这位先生,我看您很有明星像,要不要加入娱乐圈试试?这是我的名片。」 这张名片金灿灿的,苏白泽看到上面的名字——张响。 身后传来电视台工作人员窃窃私语的声音,「这不是张响吗?他可是圈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能被他签约的艺人哪个后来不是大红大紫?」 张响听到这些声音,谦虚的笑了笑,递给景陇名片的手愈发坚定。 可面前这个俊美的男人却丝毫没看那名片,反而不耐烦的摆手道:「滚,吾没兴趣!」 张响的笑脸僵住,在娱乐圈闯荡这么多年,还没被人这么直接而又难堪的拒绝过。 苏白泽早就料到景陇是这个反应,他还需要张响带着去找傅嘉泽,连忙上去安抚道:「不好意思啊,他确实是真的没兴趣,说话也比较直接,但没什么恶意的。」 柏原「嗤」了一声,心道:「这话也够离谱的,你要长眼睛的人来看看,景陇那眼神没恶意吗?明明恶意都满到快溢出来了好吗?」 张响老圈内人了,深谙人情世故,笑了笑道:「没关系的,这位先生肯定是还不够了解我,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看着张响的笑脸,苏白泽不忍戳破他天真的幻想,又跟着寒暄了几句。 只是听到景陇在他身侧,颇有怨气的嘀咕道:「哼!为什么不说吾是他家的了?」 苏白泽:「....」 跟张响聊了几句,一行人向后台化妆间走去。 第64页 傅嘉泽是圈内当红艺人,化妆间自然是独立宽敞的。 苏白泽走进去时,傅嘉泽依然穿着电视上的那套高奢西装,正坐在化妆檯前,对着镜子拨弄着头髮。 不得不说,傅嘉泽确实相貌出众,在娱乐圈属于顶尖水平。镜子上方的白炽灯打在他脸上,更显得他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没有一丝多余的毛孔。 柏原紧紧的捂住林兮的嘴,才没让她放声尖叫出来。 听到声响,傅嘉泽回过头来,露出一抹微笑,明明只是简单的微笑,却看的人心为之一颤。 难怪根脚是九尾狐。 「苏医生,我仰慕你已久,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真的比传说中长的还要好看呢。」傅嘉泽热情十足的迎上来。 「仰慕我?已久?」苏白泽不解道。 柏原道:「一点不稀奇,小苏,你现在可是妖界网际网路里的大红人,如日中天的当红炸子鸡。」 苏白泽:「...」 景陇抱胸冷哼,眉毛紧蹙,面上一副有点骄傲,又有点苏白泽在妖界当红这事很麻烦的感觉。 转眼,傅嘉泽已到了身前,眼眸流转万千的看着苏白泽,道:「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 这眼神,这语气,压根让人无法拒绝。 而且握手,正是人间的小小礼仪。 苏白泽正要伸出手,景陇就挡着他身前,怒视着傅嘉泽那张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小白脸,「把你的爪子伸回去!」 傅嘉泽瘪了瘪嘴,眼神失望的看着景陇身后的苏白泽,哀切道:「好吧。」 这一幕,现场的人看了都是忍不住心疼傅嘉泽,心里暗忖道:「殿下真是太兇了。」 苏白泽踮起脚,在景陇耳边小声道:「别忘了,我们过来是有正事的。」 温热,带着淡淡青草般清甜的气息,打在景陇耳后,让他忍不住浑身僵硬,站的笔直,心跳倏地乱了半拍。 一转眼,苏白泽已经和傅嘉泽握上了手。 傅嘉泽那甜的让人噁心的声音(在景陇看来)响起,「谢谢你!苏医生,你的手比想像中还要好摸!」 景陇感觉浑身血液倒流,气的颤抖,真是可恨,苏白泽竟然还学会了蛊惑人心。 他一把将苏白泽抓回来,咬牙切齿道:「刚刚摸他的是哪只手?!」 苏白泽一抖,连忙将右手藏在身后,笑道:「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景陇却丝毫没有要跟他笑的意思,没好气道:「说!是哪只手?!」 景陇的表情属实吓人,围观的人纷纷退后。 傅嘉泽尴尬的咳嗽两声,对张响道:「张哥,让助理准备点茶水和点心上来。」 张响应声出去。 现在化妆间内,只剩下妖怪了,景陇的行为就愈发肆无忌惮了。 将苏白泽藏在身后的右手,揪了出来,握住手腕道:「是这只手吗?」 苏白泽将手腕缩回来,景陇的臭脾气真是越来越奇怪,这表情看起来是想将他的右手砍掉,只是他也没做什么啊,跟别人握手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好不好! 景陇看到苏白泽缩手的动作,心里更怒了,「怎么?你都让他摸了?还不让我摸?」 这是什么话?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另外大家把头转到一边是什么意思? 傅嘉泽倒没转头,反而双手后撑在桌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拉扯在一起的两人。 「景陇,现在还有正事。」苏白泽试图讲道理:「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不好!」景陇转头拒绝。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那你要怎么样?要不……我们也握一下?」 苏白泽主动伸出手,向景陇垂在身侧的右手而去,指尖慢慢触碰到景陇修长的手指与温热的手掌心,他轻轻握住,心里倏地一麻,与握傅嘉泽的手不同,怪异的感觉爬满全身。 难道是第一次握景陇手的缘故? 景陇浑身僵硬,触电般勐的抽回手,脸上再次微微泛红,有些娇羞(并没有)道:「你干什么又摸吾?!」 苏白泽:「……」 什么叫又?? 但看着景陇脸上恐怖如斯的表情终于消失,他松了口气,却也愈发疑惑,景陇为什么这么在意他握别人的手? 「你!离那个臭狐狸远点!」景陇恶狠狠道,然后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好了,终于安抚了这尊大佛。 苏白泽走到傅嘉泽身前,心有余悸的将手捏成拳头,刻意的保持着距离,开门见山道:「傅先生,你好,有个事情我很困惑,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过来的?」 抓捕 傅嘉泽轻笑,上下打量着苏白泽,语调刻意拉长,道:「我说,是闻到苏医生身上的香味了,你会信吗?」 说罢,就要凑近去闻。 景陇杀人似的眼神扫了过来。 苏白泽侧身躲开,傅嘉泽摸了摸鼻子,笑道:「就是这个香味,妖怪们闻了都会很喜欢。」 然后,挑衅意味十足的看着景陇,道:「殿下,您说是吗?」 「别逗他。」苏白泽道:「说正事吧,傅嘉泽,你今天早上九点三十八分时,在直播时显形了,对吗?」 「我有吗?苏医生?」傅嘉泽挑眉看着苏白泽,「若是显形了,我怎么还会站在这跟你说话呢?」 第65页 「傅嘉泽,别再这给老子打马虎眼!」景陇蹭的一下起身,大步走过来,把妖管所的工作牌怼在傅嘉泽面前,「妖管所办案,你现在违反了妖界条例治安法第三十五条,在人类公开场合随意显形,我们有权对你进行抓捕!」 「林兮!赶紧过来把这个臭狐狸拷上!」 林兮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还在欣赏着爱豆的颜值。 「林兮!」景陇不耐烦的吼道。 傅嘉泽轻声笑道:「殿下,对小姑娘温柔点嘛?」 「何况,妖管所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对吧,我又没有显形,你们凭什么抓我?」 苏白泽拿出手机,找到傅嘉泽今早直播的画面。 手机里传来傅嘉泽的声音。 「这就是我之后的工作安排,从三十八楼跳下去。」 「说起来,三十八真是个美妙而又神奇的数字呢。」 苏白泽道:「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你应该明白有些话不能在节目上说。」 「人类从三十八楼跳下去会死亡,你说出如此有违常伦,具有引导性的话,若是我们不及时掐断直播,谁知道后续会造成什么样的恐慌。」 傅嘉泽狡猾的笑道:「可若是我没记错,妖管所治安法上,并没有规定妖怪不能在节目上开开玩笑吧。」 「开玩笑?」景陇冷笑,「老子现在把你的头打爆,你看老子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别冲动。」苏白泽拦住景陇,随意殴打妖怪是要受到惩罚的。 他将手机画面截图,放大,送到傅嘉泽眼前,「你好好看看,你的手指,这是人类的手指吗?」 画面里,傅嘉泽坐在高脚椅上,右手随意的垂在身侧,明明是人的手腕,可手指却分明是狐狸的爪子。 苏白泽已让莫水将这个画面在网络上处理掉,这是他特意留下来的。 傅嘉泽挑了挑眉:「那又如何?只是手指罢了,何况根本没有人类看见,并没有引起人类恐慌吧?」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那是因为我们及时掐断了直播。」 「但我也没有在直播间显形啊。」傅嘉泽笑的非常好看,用那双多情眼凝视着苏白泽道:「那个女主持确实被我吓了一跳,但我也安抚她了,你看看,这里一片祥和,根本无事发生,真是麻烦苏医生白走一趟了。」 苏白泽看着傅嘉泽,想从这双眼里找出撒谎的嫌疑。 面前这个男人非常狡猾,正如柏原所说,妖怪一旦有显形徵兆,便很难收住,但显然这个傅嘉泽自控能力一流,并不是普通的妖。而且还认识景陇,知道他在妖管所的称唿,要知道普通的妖怪是不懂妖管所这些弯弯绕绕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傅嘉泽知道妖管所会过来捉拿他。 那就说明,傅嘉泽做这一切是早有预谋,明明在节目上说了有违常理的话,有了显形徵兆,却又在最后关头生生止住。 为什么呢? 一个念头在苏白泽脑海里闪过,是因为妖管所切断了信源,让他无法在全国人民面前显形,所以傅嘉泽中断了计划,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切是妖管所的手笔,便很快做出了应变,等着他们的到来。 想到这,苏白泽心里一凉,若是今天早上林兮没有看直播,那傅嘉泽将会在全国人民面前露出他九尾狐的原型,这个影响是极其恶劣的。 妖管所有一套评判标准,出于许多原因,这世界上有少部分人是知道有妖的,比如道家,佛家等等这类特殊人群,但这并不会干扰到人类生活。 但如果这个人数超过一定数量,将会给人类社会造成巨大恐慌,管辖区的妖管所也会受到惩罚。 而傅嘉泽是公众人物,平时他就出门丢个垃圾都能上热搜,如果一旦传出他其实不是人,而是一只九尾狐,那各大社交平台的伺服器都得崩溃,消息将会像长脚的妖怪,游荡在大街小巷。 即使莫水再神通广大,都不能在短时间内清除全国人民的记忆,而这个数量,足以让嘉明市妖管所直接关门,所有员工被分配到芙蓉山下做苦力,而他... 苏白泽道:「可在我们看来,傅先生有作案动机,而你是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我们更要小心对待。」 「所以,还是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傅嘉泽扶额,做出一副头痛样道:「苏医生,我真的很不想拒绝你,毕竟你是这么的可爱。」 「但实在抱歉,我近期有许多工作要忙,下个月将在嘉明市体育馆举办个人巡迴演唱会,真的是很忙碌呢。」 景陇将脸转到一边,冷声道:「没人在乎你那个破演唱会!」 林兮非常不给面子,做出一副花痴样:「哥哥!演唱会几号举办啊?会唱你的出道曲吗?我最喜欢...」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景陇捂住嘴,拖到角落里进行思想教育。 苏白泽道:「可我看今天早上傅先生的直播专访,接下来的工作里并没有开演唱会的计划。」 傅嘉泽捂嘴笑:「是啊,没想到苏医生这么关注我,我真的跟开心呢。」 「这个演唱会确实是我突发奇想的计划,但官宣微博已经发出去了,我可不能让那些等待已久的粉丝们失望啊。」 苏白泽拿出手机,微博热搜第一词条——#傅嘉泽个人巡迴演唱会。 第66页 点进去,广场上全是粉丝们的彩虹屁,那扭曲尖叫的文字让苏白泽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们的激动。 但往下滑,也有许多骂傅嘉泽的,说他一个靠脸吃饭的三流演员,不过就唱了几部电视剧的片尾曲,还跑来开巡迴演唱会,真是笑掉人大牙。 虽然这些评论多多少少都有夸张的成分,但傅嘉泽确实是个演员没错,突然开演唱会,说没鬼谁信? 苏白泽道:「傅先生,那我也要跟你说声抱歉,你的那些粉丝要失望了。你有显形扰乱人类社会的嫌疑,在此期间,你必须跟我们回妖管所拘留观察,等你解除嫌疑,我们自然会放你出去。」 「少跟他废话!直接抓走!」景陇给林兮做完思想教育,转过头来恶狠狠道。 傅嘉泽道:「这可不符合妖管所的办案流程,你们仅仅凭藉几句节目上的玩笑话,还有那个根本不值一提的狐狸爪子,就判定我有显形嫌疑,未免太□□太□□了吧。」 他轻笑了一声道:「况且,你们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就知道我想显形呢?」 「苏医生,别怪我说话难听,但我傅嘉泽知法守法,无论在哪个社会,都未干过违法的事。」 苏白泽现在确实觉得这个傅嘉泽话太多了,他沖林兮颔首,示意她过来把傅嘉泽拷回去。 林兮瘪嘴,不情不愿的看着苏白泽,然后咬牙将手铐丢到柏原手上,哀切道:「这事我真干不出来,你们就放过我吧。」 景陇狠狠的剜了林兮一眼,气愤自己的思想教育白做了。 柏原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拿着手铐走到傅嘉泽面前,傅嘉泽一脸平静的看着他,甚至还微微带着笑,仿佛柏原不是来抓他的,而是来给他颁奖的。 苏白泽皱起眉头,傅嘉泽跟他在这聊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跟他们走,可此刻,却又一点不惧怕被抓捕的样子。 柏原抬头一笑,将手铐「咔」的一声拷在傅嘉泽双手上,随后手铐慢慢隐入傅嘉泽白皙的手腕里。 「好久不见,老同学。」 傅嘉泽一直是带着笑的,即使是被手铐限制了双手,但听到「老同学」三字时,那双漂亮的琥铂色瞳孔,明显震动放大,充斥着无处遁形的惊慌,虽然他很快调整了表情,但依然还是被苏白泽和景陇捕捉到了。 「怎么?老同学,不认识我了?」 傅嘉泽抬起头来,笑道:「抱歉,我平时接触的人太多了,对你并没有什么印象。」 柏原挑了挑眉,没说话。 这时,经纪人张响推门走了进来,不过他身后跟的不是助理,而是齐秦。 「嘉泽,这位先生说找你有事,我帮你带过来了。」张响道,「助理小刘不知道去哪了,我再去找找。」 说罢,张响又推门走了出去。 苏白泽都打算带着人离开了,看到齐秦,随行出来的妖管所员工都很惊讶。 柏原道:「老齐,你今天不是去总部开会了吗?」 齐秦「哎呦」了两声,快步走了进来,到傅嘉泽面前站定,一副心痛的模样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怎么能这样对待傅先生,真是太不礼貌了。」 看着齐秦这幅狗腿十足的模样,现场的人都惊愕住,不知该说什么。 景陇祭出陌刀,大骂道:「齐秦,你他妈又抽什么疯,你知道这臭狐狸今天早上干了什么吗?没把他打成猪头,都是因为吾的素质高!」 齐秦又用讨好的笑脸看着景陇,道:「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殿下,我用人格担保,傅先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们这样贸然抓人,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啊!」 景陇骂道:「你的人格能值几个钱?拿出去买奶茶吾都得倒贴,嫌磕碜!赶紧给吾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妨碍吾工作!」 要在以前,景陇这样怒气沖沖,齐秦早就妥协了。 可现在齐秦却丝毫不让步,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护在傅嘉泽身前。 柏原转了转眼珠子,道:「靠!我说老齐,你这么护着傅嘉泽,难不成他是你的私?!」 欢迎来听我的演唱会 「猫头鹰会有根脚是九尾狐的私生子吗?你他妈也太扯了,求求你,出门把脑子带上行吗?」 柏原被景陇骂的无法反驳,嘟囔道:「可是真的很像啊,老齐虽然不靠谱,但对妖怪显形这事深恶痛绝,什么时候这么维护过一个犯罪分子了?」 齐秦后怕的看了眼景陇,壮着胆子道:「柏原,瞎说什么呢?瞎说什么呢?傅先生怎么可能是一个犯罪分子呢?」 「傅先生明明惊才绝艷,是我们妖界的优秀份子。」 饶是苏白泽也看不下去,齐秦这幅仿佛被傅嘉泽下了蛊的样子,犹豫了会,他道:「老齐,你...不会是跟林兮一样,在追星吧?」 这个可能性比较靠谱,大家一身恶寒的看着齐秦,小姑娘追追星情有可原,但齐秦看起来都能当傅嘉泽的爸了。 景陇白眼翻到天上去了,「一把年纪了,还追小鲜肉,吾都没嘴说。」 齐秦连忙道:「哎呀,你们瞎说什么呢?我就是单纯地欣赏傅先生,要知道我们那个彭所长的女儿就特别喜欢傅先生,还吵着下个月去看傅先生的巡迴演唱会。」 说罢,他回头解开了傅嘉泽手上的手铐。 第67页 苏白泽:「...?」 柏原:「...」 彭所长? 苏白泽有所耳闻,是管辖种花国所有妖管所的黑猪精,德高望重,地位极高。 傅嘉泽笑的眯起眼睛,「谢谢大家的厚爱,下个月的演唱会,我会加油的。」 「谁管你加不加油?」景陇冷哼上前,想重新给傅嘉泽拷上手铐,却再次被齐秦拦住。 「殿下,彭所长...」齐秦若有所指,道:「我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若是抓人,总部怪罪下来,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齐秦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他凑到景陇耳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只见景陇脸色突然阴沉,手指捏的咔咔作响,恶狠狠的瞪着傅嘉泽。 傅嘉泽仍是一张笑脸的跟他对视。 两人对视了一会,景陇将陌刀收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臭狐狸,今天算你走远,把你的狐狸尾巴藏好,别让老子逮到把柄!」 「谢谢殿下高抬贵手。」 景陇嗤了一声,忍住暴揍一顿面前的人冲动,转过身去,对着众人冷声道:「回妖管所。」 然后,大步出了化妆间,将门摔的震天响。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惊呆了,包括苏白泽。 以景陇的一贯作风,他要抓哪个人,还不风风火火的就抓回去了,什么时候这样憋屈的看过别人脸色? 齐秦招了招了手,「大家过来一趟辛苦了,先回去吧,」 又看向傅嘉泽道:「傅先生,多有得罪,希望您不要往心里去。」 傅嘉泽笑道:「没关系的。」 柏原欲言又止的看了眼齐秦,深吸一口气后,也跟着出了化妆间。 苏白泽依然放心不下,傅嘉泽的动机昭然若揭,他走到齐秦身边,小声道:「不管你跟景陇说了什么,但这个傅嘉泽,他有明确的显形嫌疑,我们有视频可以作证。」 齐秦嘆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道:「小苏,你对妖管所的事情这么上心,我很欣慰,但这件事,我们妖管所无能为力。」 苏白泽抬头看向齐秦,那双总是不着调的眼里有着深深的无奈。 傅嘉泽这时走过来,拿着一张白纸,上面有他的签名,递给苏白泽,笑道:「苏医生,虽然你很想抓我,但我还是很喜欢你。下个月十五号有我的演唱会,你拿着签名就可以进场。」 他笑道:「那么,我可以邀请你吗?苏医生,欢迎来听我的演唱会。」 苏白泽看着傅嘉泽明晃晃的漂亮眼睛,多么清澈而又单纯,被他注视着,仿佛你是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人。 可苏白泽却透过瞳膜,看清了里面深深的恶意。 他接过门票,仿佛接过了傅嘉泽下的战书。 道:「我会去的。」 回程途中。 景陇眉头紧锁的开着车,车内气压极低。苏白泽坐在副驾驶,后面坐着柏原和林兮。 苏白泽咳嗽两声,试探道:「齐秦...他跟你说了什么?」 景陇漂亮的碧色瞳孔凝视着前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反而将车窗打开,凉风吹进来,仿佛将低气压吹散了一些。 柏原开口道:「老齐还是老样子,熘须拍马的本事见长啊,去总部开个会都要整出些闹心的么蛾子。」 景陇眉头紧蹙,捏着方向盘的手骨发白。 林兮道:「或许...我们真的误会哥哥了?」 柏原冷哼一声,笃定道:「没有或许。我敢打赌,傅嘉泽就是个坏傢伙,不把这个世界搅的一团糟,他绝不罢休!」 柏原抚了抚额,骂道:「他妈的,之后的日子有我们忙的了!」 苏白泽看着柏原生气的脸。 想起来,两人共事这么久,工作上柏原虽极其配合,但却一直都是游离在外的状态,从未真情实感的有过情绪。 就像是公司里那种到了一定高度,却不想提升自己,只想着摸鱼安稳度日的同事。 「柏姐姐,你又没有证据。」林兮小声道:「哥哥才不是坏傢伙。」 苏白泽道:「柏原曾经跟傅嘉泽是同学,我想,应该比我们在座的各位都了解傅嘉泽的为人。」 林兮神情哀伤,没在说话。 「柏原,说说吧,傅嘉泽为什么是个坏傢伙。」 柏原道:「还是小苏有眼光。」 「你们知道傅嘉泽为什么会被排挤吗?说起来,傅嘉泽家世在妖界的地位可不算低。」柏原挑眉看着景陇,「殿下应该知道吧。」 景陇轻嗤道:「确实不算低,他家是黑云旁支。」 苏白泽惊讶道:「你认识他?」 景陇道:「电视上没认出来,见到本人就想起来了,曾经在一次妖界大会上见过。」 「妖界大会?」苏白泽道。 景陇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柏原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黑云的旁支,所以就被大家排挤了。」 「想起来,那时候的他确实挺惨的。但这傢伙睚眦必报,根本不是好惹的,毕业后曾经那些欺负他的同学,都受到了惨无人道的报復,有的妖到现在还没走出来,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钻了妖界律法的空子,没受到任何惩罚,但我们都知道是他做的。」 苏白泽道:「那你呢?也受到报復了?」 第68页 柏原笑了,笑的轻佻而又傲慢,「我?我怎么可能跟那些乌合之众一起做那些无聊的事?」 虽然,柏原没参与排挤,但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更能刺痛人敏感的内心,他突然就能理解傅嘉泽见到柏原时,那一刻慌张的眼神。 柏原又道:「傅嘉泽报復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妖怪们,说真的,我没有任何意见,也懒得关注。」 「但是...这傢伙舞到妖管所头上,可真是太棘手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场报復是升级了,霍霍那些妖怪们还不够,还要霍霍这个世界,这可能就是黑云家族血液里的冲动。」 苏白泽道:「那这就是他显形的动机,不是像其他妖怪那样被动的陷入暴动,而是主动的要给人类社会造成恐慌。」 柏原点头,「是的,这傢伙是个危险而又聪明的妖怪。」 回了妖管所。 齐秦不出意外的受到了所有员工的谴责,他摆着一副老好人的笑脸打哈哈,道:「哎呀,各位,是真的没办法啊,傅嘉泽有彭所长罩着,我们要动他,现有的证据压根没用。」 有员工议论道。 「我早看那彭所长不顺眼了,猪头猪脑的,真不知道是怎么爬到那个位置去的?」 「害!别瞎说!要是咱们妖管所有彭所长的眼线,你他妈就等着去芙蓉山底下扫地吧!」 「呵,扫地就扫低!傅嘉泽要是继续在电视上发疯,我们这些员工连去芙蓉山底下扫地都是奢望!」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的情况就是,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进退两难。 苏白泽也毫无办法,只能将调查死亡粉的员工拨一份过来,用来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傅嘉泽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上的那些电视节目。 但傅嘉泽最近却没有任何通告,好像除了下个月十五号的演唱会,就没有任何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活动。 这样的感觉更让苏白泽惴惴不安。 他捏着那张有些傅嘉泽签名的白纸,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如果傅嘉泽要在演唱会上显形,那为什么还要邀请他去呢? 是要示威?还是有一些什么别的目的。 他救过我的命 距离傅嘉泽演唱会还有十天。 苏白泽近日天天蹲守他,发现他整天宅在家里,出门也只是扔垃圾和拿外卖,也没有任何朋友来访,简直孤僻的不像一个当红男星。 所幸,傅嘉泽没作妖,但这更让苏白泽不安,总觉得傅嘉泽憋了个大招再等着他们。 「吃吧,刚新鲜出炉的烤红薯。」景陇臭着一张脸,说话唿出来丝丝热气,隐入昏暗的楼梯间。 苏白泽接过,「谢谢啊,下次我出去买。」 景陇不满道:「还需要蹲多久?吾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两人并肩坐在阶梯上,这里是傅嘉泽顶层复式公寓的楼梯间,只有顶部小窗户透进来一丝光亮,还飘进来一些细微的小雪花。 说起来,嘉明市的冬天从来不下雪,但却在今天,久违的下雪了。 苏白泽摸着滚烫的烤红薯,冰凉的手指渐渐升温,他看着景陇,终于问出了盘踞在他心上几日的问题。 「那天,齐秦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景陇将手插在兜里,沉默了一会,道:「彭猪妖接手了芙蓉山。」 「这能说明什么呢?」苏白泽不理解。 「芙蓉山是那个人的家。」景陇望着透着细微的光线的窗口,道:「以他的性格,要是知道这件事,估计要气炸了。」 说到这,他低声笑了,说不清是幸灾乐祸还是替那人感到生气。 苏白泽自然知道那个人是谁,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景陇提起,只是每次景陇提起时,都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那个人。 「所以说,你让步了,是为了那个人的家吗?」苏白泽吃了一口红薯,香甜软糯的果瓤在嘴里蔓延开来,道:「但这两者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抓傅嘉泽,彭所长就会乖乖让出芙蓉山吗?」 「这是那猪妖跟我谈的条件,这一次放过傅嘉泽,他便不会入住芙蓉山,只是远程监管。」 苏白泽挑了挑眉,很惊讶,景陇也会有为了一个人让步的时候。 「他对你很重要。」苏白泽道。 景陇瘪嘴,神情好像有些许委屈,否认道:「不。」 苏白泽笑道:「若是不重要,你怎么会为了这个人让步,替他守着家呢?」 景陇低下了头,没说话。 「为什么?」 景陇依然低着头,看起来像是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过了半响,才道:「我答应过他,等他回来时,芙蓉山还会和他离开时一样。」 苏白泽想起,景陇说过这个人踏出结界,已经灰飞烟灭,连轮迴的资格都没有了,又怎么可能会再回来呢? 但看着景陇的神情,他不忍去戳穿这个事实,咳嗽了两声道:「我实在是很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为他做这些。」 景陇神情再次变得怨气满满,冷哼道:「他就是个混蛋!神经病!」 苏白泽笑了,「那你为了一个混蛋让步,岂不是比他还要神经病。」 景陇转头,那双漂亮的碧色瞳孔控诉的望着他,竟然还带着丝丝委屈,好像苏白泽很让他伤心一样。 第69页 苏白泽心里一软,这张脸好看的不像话,不骂人时会让人心生怜惜。 他下意识的将手搭在景陇的肩膀上,轻声哄道:「好啦,你不是神经病,那个人才是。」 听到这话,景陇心情好了点,只是眼睛依然看着苏白泽的眼睛,突然道:「其实他也没那么糟糕,他救过我。」 苏白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怎么妖怪们都爱这些「他救过我的命」的戏码。 「喂!你笑什么?!」景陇瞬间黑了脸。 苏白泽安抚道:「没事,没事,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可爱。」 景陇瞬间僵住,脸上再次出现丝丝红晕,逃也似的将头扭到一边去,用后脑勺对着苏白泽,反驳道:「不许说吾可爱。」 这样好像更可爱了。 苏白泽被这一想法吓到,他竟然会觉得景陇可爱? 这感觉就像觉得一个暴躁大汉子是个温婉仙女一样令人惊悚。 「他救我的那会,是我最糟糕的时候,所有妖和人都不敢靠近我,生怕沾染上一丝晦气。」景陇突然道。 苏白泽惊讶的点点头,景陇这是要跟他谈心的架势,有点突然,不过正好解解闷,在这成日成日的守着傅嘉泽,都快闲出屁了。 「然后呢?」苏白泽道。 景陇将后脑勺转过来,直视着前方的一小块阴影,好像在回忆什么,道:「我真的很讨厌他,因为他总爱跟我说些苍生正义的话,听的我耳朵都起茧了。」 「可是...从没人跟我说过这么多的话,也从没人在被我咬了一口后,还依旧给我疗伤的,也从没人拥抱过满身伤痕和罪孽的我。」 「为什么偏偏是他?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 苏白泽看着景陇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有些羡慕,羡慕景陇会有这样一个在乎他,而他也在乎的人。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孤身一人,不曾真正的去爱过谁,也从未被人真正的爱过。 景陇还在继续说。 「遇见他的那天,也像今天一样,下雪了。」 昏暗的楼梯间里,那双碧色的瞳孔越来越亮,都有些晃人眼睛了。 苏白泽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你这样,我真羡慕你。」 景陇愣住,没在说话,而是转头看向苏白泽,那双眸子好像因为看到他更亮了,但又好像有些说不清的悲伤。 苏白泽莫名心慌,咬了一口红薯,匆匆移开视线,但景陇依然盯着他,恨不得将他整个人盯穿,从外看到内。 这感觉让苏白泽坐立难安,而景陇的视线越来越炙热,仿佛能将他整个人融化掉,心脏突然被收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傅嘉泽一直紧闭的房门,发出轻微「咯吱」响声。 苏白泽立马站起来,这声音及时解救了快窒息的他,他小声道:「傅嘉泽出门了。」 景陇没动,也没说话。 苏白泽迈出步伐,正要离开前去查看傅嘉泽。猝不及防间,手腕被身后的人抓住,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直达血管,向四肢百骸冲去。 苏白泽挣开,手腕上的手指却越箍越紧, 苏白泽回头,景陇仰头看着他,少见的紧张道:「你...你有没有...」 但他话还未说完,傅嘉泽的声音就从前方半掩开的门飘了进来。 「嗯,我现在过去。」 「老地方,不见不散。」 傅嘉泽在与人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紧接着,是电梯到达的声音。 景陇松开了手,苏白泽迈着猫步走到门后,傅嘉泽已经上了电梯,人消失不见。 「走吧。」景陇出现在苏白泽身后,「去一楼等他。」 一眨眼,两人已经瞬移到一楼楼梯间,而景陇也没有再继续问那个问题,趁着傅嘉泽电梯还没到一楼,苏白泽问道:「你刚刚要问什么?」 景陇却只是看着苏白泽的脸,仿佛在寻找什么,但并没有找到,掩住眼里的失落道:「没什么。」 傅嘉泽全副武装,在门口极快的上了一辆黑色私家车,直到嘉明市有名的星光大厦才停车。 星光大厦? 傅嘉泽在节目上提到过。 苏白泽想跟景陇说说这个,却突然有些不敢开口,经过了刚刚一切,他总觉得和景陇之间的关系,好像发生了一点细微的改变。 景陇倒是神色如常,道:「他要去三十八楼。」 苏白泽将那些奇怪的想法摘出去,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景陇冷哼一声,又恢復了以往的模样,极为不屑道:「谁要记那个臭狐狸,只是他提了太多次星光大厦三十八楼。」 苏白泽点头,道:「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苏白泽:「傅嘉泽很狡猾,知道我们这些天都盯着他,所以从来不出门。我在想,这次他出门会不会是故意引我们过来?」 景陇:「也有另一种可能,那个约他的人有很紧急的事,他不得不过来。」 两人上了三十八楼,这一层楼以及上面所有楼层都被租出去做了景观酒店,因为能看到江景,所以生意极其火爆,但相反的价格也很贵。 傅嘉泽裹着灰白色围巾,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琥铂色的眼睛。 与节目里那双炯炯有神的多情眼不同,现在这双眼睛无精打采,很空洞,很疲惫。 第70页 他在3801房间停住脚步,拿出房卡刷开,走了进去。 景陇将38楼监控屏蔽掉,苏白泽猫着腰,趴在门口听门内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他招手叫景陇过来听,景陇的听力定比他这个人类好。 景陇鄙视的看了眼苏白泽的姿势,站的笔直,一副还得靠我的表情。 过了会,景陇面上露出冷峻的神情,「这臭狐狸,下了隔音的的结界。」 「那肯定是知道我们过来了。」 「哼,废话,不过这也拦不住吾。」 景陇捏了个法诀,又在门上画了下,然后在苏白泽眼睛上点了一下,只见门上空出一个正方形的洞,刚好能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景陇一脸得意的看着苏白泽。 苏白泽道:「可还是听不到声音啊。」 景陇臭着一张脸,道:「有的看就不错了,少在这挑三拣四!」 苏白泽闭上嘴,专心的看着门内的一切,这是一间套房,面向江景那边的是一大片落地窗,星星点点的灯光在窗外闪闪发光,倒映在远处的江水上,白色的雪花轻柔的往下落。 「好美。」苏白泽感嘆道。 景陇脸上一黑,一副吃瘪的模样,「那臭狐狸美个屁,你有没有点眼光。」 苏白泽:「...」 「我说江景...」 景陇哼了一声,但脸色没那么黑了,反而弯下腰,跟苏白泽的头凑到一起,去看他说的那处美景。 两人的脸突然贴的极近,唿吸交缠在一起。 确实挺美,景陇心里想,但眼神又忍不住去看身旁的人。 「你们在这干什么?」 身后传来呵斥声。 苏白泽惊慌失措的回过头,景陇也刚好将头扭过去,两人的唇猝不及防贴在一起。 身后的人好像倒吸了一口气,「你们...你们...」 苏白泽瞳孔放大,看着近在咫尺的景陇,景陇的脸红到耳尖,怔住一动不动。 苏白泽连忙将脸移开,看着身后大喘气的大爷,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毕竟大晚上,两个男人趴在别人门口,鬼鬼祟祟,怎么看怎么奇怪。 弱点 「那个...我们...」苏白泽转头看向大爷,脸有些微微泛红,正想怎么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只见景陇如风一般卷了过去,下一秒,大爷眼睛一闭朝柔软的地毯倒了下去。 「你把人怎么了?」经过刚刚一茬,苏白泽有些语无伦次道:「杀人...是犯法的!」 景陇背对苏白泽而站,看不到脸上的表情,有些兇巴巴道:「他只是晕了过去。」 苏白泽想了想,又道:「可是...你这样无故牵扯到人类,也是犯法的。」 景陇一动不动,依然背对着苏白泽,冷哼道:「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没人知道。」 又补充道:「回头让莫水把他记忆洗一洗。」 苏白泽欲言又止。 景陇又有些气急败坏道:「那你还想怎么跟他解释?」 看着景陇的背影,不知为何,苏白泽有种占了一个小姑娘便宜的感觉。 不过,他确实不知该怎么解释,便贊同的点了点头,和景陇一起把人拖到楼梯间。 只是景陇全程把脸转到一边,不看他。 两人再次回到3801房间门口,景陇罩了层结界,让路过的人无法看到他俩。 经过了小小的插曲,苏白泽也不再看江景,开始专心看着傅嘉泽。 傅嘉泽独身一人,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手里端着杯咖啡,静静的看着雪夜江景。 电视机打开,里面播放着傅嘉泽刚出道时演的一部文艺电影。 「他约的人呢?」苏白泽道。 自先前到现在,房间里就一直只有傅嘉泽一人,但他却谨慎的设下隔音结界。 景陇没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苏白泽继续看着,傅嘉泽一动不动,像个雕塑般望着窗外的景色,看起来有些孤单,还有点憔悴和莫名的悲伤,与电视上的活力人气爱豆判若两人。 苏白泽看了一会,见没什么新的发现,视线转向电视,屏幕里十八岁的少年,站在破旧的胡同巷口,看着天上漂浮来去的云朵。 或许,他有话想对云朵,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苏白泽看的一头雾水,他很少看电影,更别说傅嘉泽刚出道时演的文艺电影,据说当时票房极其惨澹,可却在国外电影节上获了奖。 这些信息,他都是天天听林兮在耳边念叨才知道,这部电影好像叫《月光下的星》,讲的是一个十八岁少年追求音乐梦想的故事,再具体的,苏白泽就不知道了。 电视里镜头再一转,傅嘉泽那张青涩的脸被放大,嘴角慢慢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然后字幕密密麻麻的从上滚动下来,开始谢幕。 苏白泽听不到声音,但能想像到那应该是一首很轻柔的音乐。而且,他想,最后傅嘉泽笑了,这部他看不懂的文艺电影是好的结局吧。 谢幕结束。 傅嘉泽喝了一口咖啡,才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电视机前,按下关机键。 屏幕倏然全黑,而傅嘉泽身后凭空出现一个男人,那人穿着黑风衣,戴着黑色帽子,帽檐遮住眼睛,只露出了挺拔的鼻樑,和淡漠的唇。 傅嘉泽转过身,和那男人交谈。 苏白泽皱眉,他本来还想通过傅嘉泽的口型,来判断他说了什么,这下子什么也看不到。 第71页 男人很少说话,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两人交谈了会,傅嘉泽才转过身来,只是表情非常气愤,好像交谈的并不愉快。 他走到套房里面,从里面拿出来个檀木盒子,与此同时,身旁的景陇唿吸一紧,然后开始剧烈的喘着粗气。 苏白泽转头望去,只见景陇额间青筋暴起,极力压抑着情绪,双眼猩红的望着傅嘉泽手上的檀木盒子。 他轻声唤了唤,景陇却浑然不觉,仍是盯着那盒子,宛如秃鹰盯着猎物。 傅嘉泽将盒子放在桌子,那张憔悴的脸,就连生起气来,都是毫无生气的。 根据嘴型,苏白泽判断出,傅嘉泽在说,「这东西给你,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 男人动了动嘴角,「他不会同意。」 傅嘉泽:「我管他同不同意,如果那是你们的目的,那我们并不是一路人。」 男人弯起嘴角,虽看不到眼睛,但仍能感受到那是一抹极其轻佻和不屑的微笑。 交易?目的? 苏白泽思考着其中所隐藏的信息味。 目前已知,傅嘉泽在节目上做的一切都是预谋已好,即使被抓包,也能轻松躲过妖管所的拘留。而且据柏原所说,傅嘉泽曾经狠狠的报復过那些霸凌过他的妖怪们,最后也不了了之,没有受到惩罚。 这样看来,傅嘉泽背后定是有组织庇护,而且这个组织在妖界有一定的影响力,才能让傅嘉泽如此逍遥法外 那么,这个男人会是傅嘉泽背后的那股势力吗?他们之间的交易与现在发生的事有关吗?目的又是什么呢?傅嘉泽又为何突然中断交易? 房间内。 男人戴着黑手套的手摸上檀木盒子,他慢慢将其打开,耀眼的金光倾泻而出,照的室内宛如正午太阳最强烈的那个时刻。 男人还未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猝不及防间,一个黑色身影迅速掠了过去,将盒子抢走。 苏白泽一看,身旁空无一人,而那黑影正是景陇。 傅嘉泽看到景陇并未惊讶,而是挥了挥手,对着门口道:「苏医生,进来吧,藏那么久肯定累了吧。」 门打开。 苏白泽走进去。 景陇上前掐着傅嘉泽的脖子,将陌刀抵在他的太阳穴上,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说!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傅嘉泽倒也不慌,面色恹恹道:「捡到的。」 「去你吗的!谁他妈能在路上捡到龙角?」景陇大骂道:「你再继续给老子打马虎眼,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傅嘉泽厌倦的神色瞬间来了精神,笑了笑,主动将头靠近陌刀,丝毫不惧道:「哈哈哈,殿下要杀我,我求之不得。赶紧动手吧。」 傅嘉泽这玩笑似的语气,很像是为了激怒景陇故意说的。 可苏白泽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死亡的渴望,这种神色,他曾在全东强脸上也见到过。 他嘆了口气,这些妖怪,怎么一个一个都不怕死,活着不好吗?要知道在许多地方,很多人仅仅只是为了活着,就歷经了难以想像的沧桑与苦难。 景陇吸了口气,气的面部扭曲,骂道:「你别以为你他妈有彭黑猪罩着就肆无忌惮,老子要是想杀了你,后果也完全承担的起。」 傅嘉泽笑的更开心了,「那太好了,殿下,求你赶紧杀了我吧。」 黑衣男站在一侧,静静的看着,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苏白泽走到景陇身前,道:「他是真的不怕死。」 景陇愤怒的瞪着苏白泽。 苏白泽安抚道:「景陇,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先不要冲动,你想想,你现在杀了他,不仅会背上惩罚,也不会得到答案,这样得不偿失。」 「我们应该找到他身上真正的弱点。」 景陇哼了一声,但握陌刀的手松了松,看着他道:「啰嗦!」 傅嘉泽却笑的更肆意了,「可惜了,可惜了,我没有弱点,所以啊,殿下啊,你还是死心吧,这龙角就是我捡到的。」 景陇气上头,被傅嘉泽这话一激,竟是真的动了杀心,握陌刀的手指用力到突出白骨,锋利的刀刃上已见了血。 苏白泽心头一颤,连忙上去制止他,道:「你别听他瞎说,这世界上,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是有弱点的,这就是人性!」 景陇无动于衷,那陌刀更陷进傅嘉泽太阳穴几分。 苏白泽大吼道:「你想被发配去芙蓉山做苦力吗?」 景陇看着苏白泽的眼睛,坚定道:「我不怕!」 可是看着苏白泽的脸,他好像又想起点什么,眼神突然变得浓稠而又悲伤,手一松,刀刃离开傅嘉泽的太阳穴。 傅嘉泽挪耶道:「呀!怎么停下来了啊?快杀了我啊,我都等急了。」 「殿下啊,你会怕芙蓉山吗?这天下地下,还有会有你怕的东西吗?」 苏白泽瞪着傅嘉泽道:「你少说两句不行吗?!」 景陇将陌刀收起,眼神有些躲闪道:「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弱点。」 说完,他又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苏白泽,好像话中有话。 苏白泽道:「那就对了,不要上他的套。」 景陇拿出手铐将傅嘉泽拷上,这才去看黑衣男人,道:「你哪来的?」 黑衣男人伸出手,恭敬道:「哦,竟然是景陇殿下,久仰大名。只是,您现在是在妖管所任职吗?」 第72页 景陇看也没看那伸出的手,嗤道:「少明知故问!你要拿吾的龙角去干什么?」 男人咦了一声,装模作样道:「哦,这龙角,您可真是冤枉我了,这是傅先生要给我的,我并不知道里面是您的龙角。」 男人笑了笑,又道:「若是知道是您的龙角,我肯定不敢拿,说起来,前几日,我刚见过了陛下……」 苏白泽看着男人虚伪的笑脸,心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他妈没一句真话。 而男人说到「陛下」两字后,便没在往下说,因为景陇两三步上前,气势汹汹的将陌刀抵在他的脖颈处,面目竟比先前要杀傅嘉泽时还要狰狞。 帮个小忙 「再多嘴,小心你的脑袋!」景陇咬牙切齿道。 男人小心避开,嘆道:「没想到过了几千年,您和陛下之间的关系……」 景陇的陌刀还沾染着傅嘉泽的鲜血,锋利刀刃反射出景陇面目狰狞的脸,男人连忙止住话头,道:「是我说错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苏白泽在一旁疯狂给景陇递眼神,希望他能冷静点,别老做些违法犯纪的事。 景陇瞪了眼苏白泽,最终还是再次收起了陌刀,对男人道:「你他妈是谁?」 男人道:「我是谁不重要,说出名字来殿下也不会认识。」 苏白泽道:「那说点我们感兴趣的吧。」 「你和傅嘉泽的交易是什么?他在节目上显形是不是你们指使的?」 男人没回答第一个问题,道:「这位朋友,话可不能瞎说,这是傅先生自己的决定,与我们毫无关系。」 景陇再次祭出陌刀,威胁意味不言而喻,「好好回答问题!你与那个臭狐狸的交易是什么?」 男人看了陌刀,神色有几分畏惧,道:「我只是让傅先生帮我做一件小事而已。」 「别卖关子!什么小事?」 男人迟疑了会,看了眼傅嘉泽,道:「还有十天就是傅先生的演唱会,我只是让他送我两张vip座位的门票而已。」 苏白泽:「...」 他真是服了这个人,一本正经说瞎话,敷衍人的那股认真劲,是把人都当傻子吗?! 景陇显然也看出来了,大骂道:「你他妈耍老子呢?!」 说罢,他也不废话,将男人擒拿住,「虽然不能要了你的狗命,但我们还是可以玩点别的。」 说罢,他手上出现一根银针,冲着男人耳朵而去。 苏白泽捂住耳朵,已经替男人感受到了鼓膜穿刺的疼痛。 男人连连求饶,说来,这男人一身黑看起来还是挺牛的,但却在景陇面前怂的一批,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 苏白泽转过眼,就当没看见。 再听这男人打太极掰扯下去,都要到第二天了。 这时,站在身侧一直未动的傅嘉泽,沖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苏白泽还来不及反应,傅嘉泽就已来到他身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 苏白泽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在此之后,苏白泽整个人都是模模煳煳的状态,身上忽冷忽热,眼前忽明忽暗,晃晃悠悠,像坐在马车上赶路。 等他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昏暗天空下,是枯死的枝丫。往左看,是漆黑的幽深山谷。往右看,是死气沉沉的黑水沟。 这是个类似深山老林的地方,只在电视上见到过。苏白泽并不觉得在嘉明市,会有这样一处瀰漫着死亡和黑暗的地方。 冷空气钻进他的皮肤,他忍不住哆嗦,身体慢慢恢復知觉。 此时他躺在地上,背部被硬石咯的很疼,手腕被什么东西划伤,隐隐刺痛,但贴心的是,伤口已经被处理过,包扎了白色纱布。 苏白泽坐起身来,四周没有人,傅嘉泽不知去处,他拿出手机,结果发现一丝信号也没有。 这荒山野岭,傅嘉泽把他带到这来干什么? 先找路出去吧。 幽深山谷和黑水沟。 苏白泽果断选择了黑水沟,那幽深山谷,总觉得进去了,就很难再走出来。 他顺着黑黄泥土往右走,沿路没有一株小草,一朵鲜花,这里没有生命,只有枯草。 突然,泥土里一块红砖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蹲下身,去摸这块红砖,发现下面还有许多这种红砖,它们深陷在泥土里。 就好像这里曾经有一堵墙,不知经歷了什么,最终被掩埋在土下。 奇怪,苏白泽摩挲着红砖上的泥土。 一块红砖可以说是意外,但这么多红砖,那就不能用意外来解释了。 这里应当有什么建筑,苏白泽猜测。 只是,这红砖看着怎么就那么的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虽然世间上所有的红砖都千变一律,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他见过,就在不久前。 对了。 傅嘉泽文艺电影里的破旧小巷,也是用这种红砖砌墙的。 两者之间肯定有关联,不然傅嘉泽为什么将他带来这。 他继续往黑水池边走,这里比嘉明市市中心要冷的多,他身上的黑色棉衣根本不能抵抗寒冷。 苏白泽在内心狂骂傅嘉泽,也狂骂自己,怎么就那么傻缺的被傅嘉泽弄晕了呢。 景陇知道他被傅嘉泽带走了吧,毕竟就在他眼皮底下晕的,只是景陇会过来救他吗? 第73页 苏白泽心里忐忑起来,他和景陇之间的关系,很奇怪,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景陇有时候讨厌他,但又好像没那么讨厌他,更多时候又有些别扭。 就是这种忽上忽下,忽冷忽热的同事关系。 苏白泽嘆了口气,抬腕看手上的表,此刻竟然也是黑屏。 他大骂一声,这破手錶,平时没事时总爱找事,现在有事了就他妈开始装死。 先走着吧。 假如走不出去,被迫留在这破地方。吃的,他倒是不担心,曾经他有过饿一周的经歷,也命大的活下来了。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里夜间会不会有野兽出现,把他撕碎吞食。 他走到黑水边,才发现这黑水壮阔的宛如江汉流域,一望无际,完全看不到陆地,更别提走出去了。 只是嘉明市从来没有这样的河流。 他现在到底是在哪里? 苏白泽毫无头绪,心里一团乱麻,烦的很。 这时黑水咕噜噜的开始冒泡,就好像下了沸水的油锅,越来越剧烈,水花四溅,苏白泽躲闪不及,被溅了几滴在棉衣上,他嫌恶的捏着鼻子,却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股恶臭味。 紧接着,黑水底部传来音乐,这音乐最初很悠扬,很轻,很轻,让人联想到夏日午后,躲在榕树下乘凉,凉爽的风吹过来那般轻。 但到后面,曲调骤然变的摇滚,活力四射,鼓声,吉他声,贝斯声,电子乐声,混成一团,仿佛能将人卷进去,直接带到人山人海的摇滚乐队现场。 傅嘉泽的笑声,从黑水池底里传来,「苏医生,躲不掉了哦。」 苏白泽来不及心慌,撒腿就往后跑,边跑边骂,这杀千刀的傅嘉泽,竟然就在这等着他。 「别跑呀,沾染上了圣水,是跑不掉的哦。」 水都黑成这样了,还圣水! 你这他妈是被猪油蒙了心吧。 苏白泽一句没骂完,果然感觉身后有股吸劲,在将他吸过去。 人类的力量,在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面前,显得渺小,挣扎也只是螳臂挡车。 「扑通」一声,他落入水里,手臂胡乱挥舞,心提到嗓子眼,他可不会游泳啊,就这么淹死,也太亏了! 鼻子里进水,呛的难受,他难以唿吸,嘴巴紧闭。下一秒,水底一双手将他抓了过去,落入黑水底,无处不在的水流消失,苏白泽大口喘气,还来不及看四周,就被拖进了一个漆黑的山洞。 山洞里燃了一堆篝火,傅嘉泽就坐在那篝火后,火光将他的脸照的发亮,他笑着说:「嗨,苏医生,好巧哦!」 巧个屁! 苏白泽懒得跟他废话,「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傅嘉泽道:「只是请你帮个小忙而已。」 「帮忙?」苏白泽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上绑着粗绳,被限制行动,没好气道:「有你这样请人帮忙的吗?」 傅嘉泽笑道:「不这样,苏医生会乖乖跟我来这里吗?」 苏白泽气的咬牙切齿,「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故意去星光大厦,故意引我和景陇进房间,然后将我迷晕弄到这里来。」 傅嘉泽「啧啧」道:「是故意,但也不是故意。」 傅嘉泽话中有话,苏白泽猜不清其中意味,可即使知道傅嘉泽是故意的,重来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这样做,因为别无他法。 现在要做的就是冷静,拖延时间,等景陇通知妖管所的其他人,希望齐秦这次能靠谱点。 「说吧。」苏白泽道:「有什么忙是我能帮上的?」 「苏医生本事可大着呢。」傅嘉泽道:「早就耳闻苏医生医术过人,能安抚陷入暴动的妖怪,还能医治所有疑难杂症。」 他笑了笑道:「我想请苏医生帮我的朋友治治病。」 「朋友治病?」苏白泽道:「我还以为是帮你治病。」 傅嘉泽挑眉,指着自己道:「我?苏医生说笑,我健康的不能再健康。」 苏白泽冷笑,「呵,可在我看来,傅先生病的不清,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傅先生不累吗?」 傅嘉泽面色一沉,只是一瞬,又恢復笑脸,「别说这些了,苏医生,咱们快开始吧。」 「你把我绑着,怎么治病?」 「小问题。」傅嘉泽站起来,手里拿着精緻的陶瓷罐,上面雕刻着祥云花纹,火光映照下,陶瓷底部被染成金黄色。 「听说,苏医生治病,只需一只右手。」 说完,苏白泽身侧的绳子一松,右手恢復自由,但身体其他部位都被绑着。 傅嘉泽将陶瓷递过来,「诺,你要医治的朋友,就在这里面,可是有许多原因,他始终不愿意出来见我一面。」 「苏医生,你能帮我吧。」 他说的真诚,前提是忽略抵在苏白泽心脏处,那把锋利无比,被火光烤的炙热的刀。 苏白泽凑近陶瓷,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内心骂道,靠!这些妖怪们,是把我当成了万金油吗?哪里需要哪里搬。 医治妖怪,按理说是没问题的,可你他妈拿个罈子给我,让我治,你确定没在开玩笑! 苏白泽看着火光下那张笑脸,更加确定傅嘉泽病的不轻! 可此刻,性命就被这个病的不轻的人捏在手里。 第74页 苏白泽面上镇定,接过傅嘉泽手中的陶瓷罐,傅嘉泽惊喜的看着他,催促他。 苏白泽闭上眼睛,冷汗不停往下落,他是真的不会治这个罈子啊,可现在的境况就是,假如他不能让罈子里蹦出个人来,傅嘉泽就会杀了他。 他破罐子破摔,在心中练出神医技能口诀。 下一秒,安静的陶瓷罐突然剧烈颤动起来,漆黑的罐底,放射出刺眼金光,一股电流顺着苏白泽的手,直达全身。 被电流电的失去知觉前,苏白泽想,我靠,我真的能治罈子啊! 每天 傅嘉泽肉眼可见的全身颤抖,双眼失身的盯着陶瓷罐。 苏白泽也紧张的盯着,这里面真能蹦出个活人来吗? 「靠!这怎么一股泡菜味儿!真难闻!」 熟悉而又让苏白泽突然倍感亲切的声音响起。 景陇挥舞着陌刀破罐而出,「啪嚓」一声,陶瓷罐碎成碎片。 苏白泽惊愕的仰望着,面前身高腿长的男人,道:「怎么是你?!」 景陇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嫌弃似的闻了闻身上的气味,睨着苏白泽,道:「怎么?不欢迎吾?」 苏白泽难以置信。 「你这什么表情?」景陇一把拧起坐在地上的苏白泽,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前后查看着,好像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看到苏白泽手腕上的白色纱布,眉头紧蹙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苏白泽受宠若惊,缩回手,「一点小伤,不疼。」 说完,他忍不住脸颊一红,景陇并没有在问他疼不疼吧? 为什么非要在后面加上这么一句话呢? 啊!想撤回! 而他抬眸一看,傅嘉泽隐在黑暗中,火光照亮他的下颌,露出阴沉、面目狰狞的脸,和杀气腾腾的眼神,像个地狱里走出来的撒旦,站在景陇身后。 「小心!」苏白泽大叫道,在傅嘉泽将匕首噼向景陇时,毫不犹豫的抱住景陇避开。 黑暗中,景陇好像愉悦的翘起嘴角,任苏白泽抱着他,然后抬手一挥,「锵锵」一声,陌刀与傅嘉泽手中的匕首相撞。 强大的冲击力之下,傅嘉泽匕首脱手,整个人摔在岩壁上,吐出一口鲜血。 景陇转过身,两三步走过去,用手勾着傅嘉泽的下颌,咬牙切齿道:「谁给你的胆子劫走他的?」 傅嘉泽奄奄一息,冷声笑道:「殿下的动作,真比我想像中还要快。」 「你以为留个傻逼在那里就能拖住吾?」景陇手上用力,恨不得将傅嘉泽的头颅扭下来,「你把他劫过来,目的是什么?」 苏白泽站在一旁,没想到景陇会第一时间会过来寻他,有些开心。 傅嘉泽并未说话,而是梗着脖子,任景陇扭断。 苏白泽走过来道:「等一下。」 「我知道他的目的,他让我过来给陶瓷罐治病。」 「陶瓷罐?」景陇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但还是配合道:「陶瓷罐在哪?」 苏白泽指了地上的碎片,「在那,被你弄碎了,这下子看来是治不好了。」 傅嘉泽气的又吐了口鲜血,怨恨的瞪着景陇。 「他说,陶瓷罐里有他的朋友……这或许就是他的目的。」苏白泽想了想道:「你有在陶瓷罐里见到其他人吗?」 傅嘉泽盯着景陇的脸,也在迫切的寻找答案。 景陇会意,笑的有些邪恶,道:「见到了,我就说那小白脸是谁呢,一脸哭丧样,看着真倒胃口。」 「你他妈个臭傻逼!」傅嘉泽怒目而视,完全露出本性,「你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就在三界耀武扬威,要是没有你爹,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不过一条是黑蚯蚓而已!」 景陇不怒反笑,「是啊,吾就是投胎比你投的好,怎么样?嫉妒吗?」 傅嘉泽气的再次吐了口血。 苏白泽想,景陇还挺损的。 不过,先前黑衣男人提起景陇的爹,景陇大动肝火,显然关系并不融洽。 他突然想起景陇说的过去,那时人和妖都不敢靠近他,是为什么呢? 他还没细想下去,又听景陇道:「那个小白脸跟我说,他恨透你了,噁心透你了,让我出去就马上杀了你。」 傅嘉泽脸上瞬间毫无血色,可又突然狂笑不止,欣喜若狂道:「是真的吗?!他恨我!哈哈哈哈哈,他恨我!!他终于恨我了!」 苏白泽:「……」 他第一次见到,会因为一个人的恨,而这么兴奋的人。 景陇皱了皱眉头,没打击到傅嘉泽让他不悦,又加了点火力道:「是啊,你拼命想救的人,却想方设法的要杀了你,你活的可真是有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杀了我吧。」傅嘉泽抬眸,一脸痴狂与渴望,「求你,求求你,杀了我。」 景陇一把将傅嘉泽摔岩壁上,「做梦!杀了你吾还得背上惩罚!」 傅嘉泽任身体从岩壁上滑落,像破布般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盯着洞顶,细看好像有眼泪流出。 苏白泽凑到景陇耳边,小声道:「这是真的吗?傅嘉泽的反应很奇怪。」 景陇瞅了眼,趴在地上的傅嘉泽,撇嘴道:「这傢伙就是有病,看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虽然我转达的话不是真的,但我确实见到了那个小白脸。」 第75页 他又看向苏白泽道:「他跟我说了些话,但我没时间细听。」 苏白泽当然知道景陇没细听的理由,是为了过来救他。 景陇又道:「但我隐约还记得点,你知道傅嘉泽为什么总让我杀了他吗?」 「为什么?」苏白泽歪头问。 「因为他压根死不了。」景陇道:「那个小白脸供着他的命。」 「嗯?」苏白泽惊愕,「供着他的命?这两人之间可真是奇怪啊。」 景陇点头,「这个人就是他的弱点。」 苏白泽转头看向瘫在地上的傅嘉泽,突然明白了景陇的用意。 假如能抓到一个人的弱点,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不是难事。 他走到傅嘉泽身边,蹲下道:「说说吧,你和那个黑衣男人的交易是什么?」 傅嘉泽将头扭到一边,嘴巴紧闭,一副绝不多说的样子。 景陇也跟着走了过来,苏白泽抬头问道:「那个黑衣男人怎么样了?你有问出什么来吗?」 景陇道:「他跑了。」 「跑了?」苏白泽有些激动,道:「你怎么能让他跑了!?他可是重要线索!」 景陇一脸不悦,凝视着他不说话。 傅嘉泽转过头来,冷笑道:「还不是着急过来救苏医生你,我留下的可是顶级符咒,没有个一天两天,是解不开的。」 他幸灾乐祸道:「殿下这速度,肯定是强行破开的吧,还不知道伤的重不重?」 景陇去捂傅嘉泽的嘴,怒道:「你给吾闭嘴!就算受伤了吾照样能扇你!」 苏白泽心里一暖,被人放在第一位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好像很不错。 「景陇,你伤的重不重?」苏白泽欲言又止道:「这次,真的谢谢你能来救我。」 景陇垂眸道:「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你不用在意。」 「那也要治治。」苏白泽抬手,想放在景陇头上。 景陇却将脸扭到另一边,有些许别扭道:「都说了……没事!不用!」 「不行!」苏白泽少见的在景陇面前强势起来,「小伤变成大伤怎么办,如果你出事了,我……」 傅嘉泽酸熘熘打断道:「两位!这里还有人,要秀恩爱请出去秀!」 苏白泽:「……」 景陇:「……」 空气瞬间凝滞。 黑暗中看不清景陇的表情,不知为何,苏白泽想凑近看看,景陇却突然站起来,踢了傅嘉泽一脚,「要你多嘴!你他妈叽叽歪歪的瞎说什么!」 苏白泽却突然伸手,握住景陇的手。 景陇身体僵硬,骂人的话戛然而止。 苏白泽用力握着景陇的手,将他拉下来,柔声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给你疗伤。」 说完,他松开景陇的手,将手放在景陇的额上。 景陇就好似魂游天下,没反驳,也没说话,任苏白泽在他脸上摸来摸去。 景陇脸上皮肤细腻,苏白泽想,就跟婴儿肌肤一样。 只是下一秒,这张脸突然变的很热,苏白泽的手也跟着很热,这种热好像能传染,紧接着,他的脸也跟着热起来。 「扑通扑通」,心跳也跟着加快。 苏白泽深唿吸,将这从未有过的感觉压下去。 他开始专心给景陇疗伤,无比虔诚的念着口诀。 可手錶这时却不合时宜的亮起,在他耳边提醒道:「滴滴滴,被医治人受伤过重,神医技能等级不够,只能治癒20%的伤势。」 苏白泽跟手錶讨价还价,在心里道:「上次他被天雷噼,都能治好,这次为什么不行?」 手錶道:「天雷乃是外伤,但这次被医治人强行破开符咒,内损严重,需长时间静养。」 苏白泽心里一紧,看向景陇,他神色自然,好像从没受过伤,可真实情况却…… 但景陇明明是个饿了累了苦了都要骂出来的性格,这时却选择了闭口不谈。 苏白泽有些愧疚,「景陇,对不起,这次我……」 景陇道:「没关系,我感觉好多了。」 景陇这时候越善解人意,苏白泽心里越愧疚,毕竟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苏白泽道:「请相信我。」 景陇低着头,没去看苏白泽的眼睛,仓促道:「嗯。」 傅嘉泽在一旁「啧啧啧」,嘆了口气道:「死也死不了,还让我受这种罪,活着真是痛不欲生。」 苏白泽顺势接话道:「你想救那个朋友,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你能帮我?」傅嘉泽道:「呵,别扯了,我已经不相信你了,你连景陇都没治好。」 苏白泽看了眼景陇,道:「他这个是内伤,需要我每天给他治。」 傅嘉泽「呵」了一声,「还每天,你们腻不腻哦?」 景陇一拳,打的傅嘉泽闭嘴。 但他没安静一会,又枕着双手,道:「也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每天,你们不知道吧,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只能进不能出。若是景陇没受伤,那这个基地的结界他能随手破开,可他现在却受伤了,哈哈哈哈。」 傅嘉泽幸灾乐祸的笑,景陇突然就变了脸色。 傅嘉泽又道:「我是妖,不用进食也能活。」 「可苏医生,好像是人类呢。」他说这句话时,却是盯着景陇的眼睛说的。 第76页 景陇眉头皱的更紧,拳头更硬,作势就要去揍傅嘉泽。 苏白泽赶忙拦住他,道:「那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傅嘉泽挑眉看着他。 苏白泽道:「你应该听说过关于我的事,才找上我的吧。」 傅嘉泽不情愿的点点头,他确实听了很多传闻,才想方设法的引苏白泽上钩,找到机会近身,把他勾到这儿来。 可苏白泽刚刚的表现,太让他失望。 苏白泽继续道:「你知道全东强吗?他妈妈患了阿尔兹海默症,本来就快死了,但是我们妖管所去了一趟,他妈妈如今还在医院好好躺着,前段时间,我去看了下,老人家精气神还不错。」 傅嘉泽冷声道:「那又怎样?能说明什么?」 苏白泽笑道:「我只是想说,治病是一个长久的疗程,而且还需要有人配合。」 傅嘉泽一脸迷惑。 苏白泽点头,「是的,我需要一个助理,就可以医治好你的朋友。」 傅嘉泽:「你的助理是谁?」 苏白泽:「林兮,你见过的,她是你的粉丝。」 陪我一起走下去 说需要助理才能医治,其实就是苏白泽胡扯,但为了获得傅嘉泽信任,和林兮取得联繫,他不得不这么说。 傅嘉泽垂目思考,林兮是妖管所里唯一维护他的妖,苏白泽要找帮手逃出去,更应该找个不喜他的妖,比如——柏原。 苏白泽道:「傅先生,我想活着出去,这是我的弱点。」 「而你想要治好你的朋友,对我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害处,这个协议,我们完全可以达成。」 「你确定?」傅嘉泽看向苏白泽,眼神有一丝狡黠的光芒,转瞬即逝。 苏白泽当做没看见,「我确定,我帮你医治好朋友,你就放我们俩出去。」 傅嘉泽迟疑,但他太想救那个人,就像溺水的人,太渴望抓住一根稻草,即使那根稻草不够牢固,有断掉的风险。 「好,我答应你。」 两人达成协议后,苏白泽开始蹲在地上看碎片,装做很在行的样子。 他拉了拉景陇的裤脚,景陇蹲下来,不耐烦的小声道:「你能行吗?」 「能行。」苏白泽知道景陇是在担心他,笑道:「这陶瓷罐是个什么妖?」 景陇道:「这只是个普通陶瓷,但那小白脸的魂魄附在上面,给了他妖气。」 苏白泽点点头。 景陇皱了皱眉头,道:「那小白脸的根脚是一只玉兔,已经死掉了,无法进入轮迴,就为了供着那臭狐狸的命。」 苏白泽嘀咕道:「挺有情有义的,不过,我不太理解。」 他在心里道:「可能是因为我没有体会过爱,所以不理解吧,说起来,自己……好像也怪可怜的。」 他问道:「傅嘉泽知道吗?」 景陇看了眼傅嘉泽,摸了摸鼻子,道:「看他那样子,肯定不知道吧,因为……」 「因为什么?」 景陇没再往下说。 苏白泽没追问,又问道:「为了另一个人,把自己下辈子的命都搭上了,真的值得吗?」 火光摇曳间,两人凑的极近。 景陇捏了捏山根,转头看着苏白泽的眼睛,道:「谁知道呢?但做这种蠢事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苏白泽知道「不止一个」,指的是那个人,是景陇会为此让步、在乎的人。 想到这,苏白泽心里酸酸的,很奇怪。 直到感受到身侧视线,苏白泽转过头去,和景陇的视线对上,景陇正用那种很深沉的眼神望着他,好像是在责备他。 苏白泽不解。 景陇哼了一声,却没将眼神移开。 苏白泽也破天荒的没移开,两人就这样对视,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傅嘉泽看着这一幕就觉得刺眼,走到另一边去坐着,故意发出不小的声响。 「所以,是救不活了对吧?」苏白泽慌张移开眼神,咳嗽一声道。 景陇也将眼神移开,看着地面,「嗯,救不活。但你不用担心,我能带你出去。」 苏白泽道:「我知道。但我之所以说想救这个人,还有别的用意。」 「什么?」景陇问。 苏白泽道:「我只是猜测,傅嘉泽先前在节目上显形,应该与那个黑衣人之间的交易有关,而这个交易肯定是为了救他朋友。」 「但后来,他与黑衣人交易中断,我猜测傅嘉泽是因为找到了我。而且我记得傅嘉泽说过,他们不是一路人。」 「那是不是可以分析,其实傅嘉泽并未想过反社会,他那样做,只是因为交易。」 「但现在,傅嘉泽若知道我无法救活他的朋友,肯定会继续履行与那个男人的交易,想方设法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形,造成混乱。」 「这是一切动机的起点,我不知道黑衣人是怎么承诺傅嘉泽的,但我不相信一个死掉的人是可以復生的。」 景陇点头。 苏白泽继续道:「所以,我想了解傅嘉泽与那个朋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来,这一切都是执念,而我们必须斩断这个执念。」 景陇道:「那你要怎么做?」 苏白泽挠了挠头髮,不好意思笑道:「还在想。」 景陇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摩挲着下颌,显然也是在想办法。 第77页 苏白泽摸了摸碎陶瓷,敲了敲手錶,问道:「这个陶瓷罐可以復原吗?」 手錶道:「可以也不可以。」 苏白泽不耐烦道:「说人话。」 「我本来就不是人。」手錶道:「这个陶瓷罐是半妖,若想让他復原,必须支付功德。」 「多少功德?」 「一万。」 「靠!你他妈也太黑了吧!」 「不讲价。」 苏白泽陷入两难,这可是一万功德,不是一百功德,真的要为了这个将他迷晕,还想取他性命的人,花费一万功德吗? 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他可还欠着功德呢!而且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还是拖延点时间,慢慢将景陇治好,直接离开吧。 可是…… 傅嘉泽继续跟那个男人履行交易,怎么办? 妈的! 这又跟我没关系!反正让我花功德,绝不可能! 靠! 怎么没关系!傅嘉泽要是继续履行和那个男人的交易,造成人类混乱,倒霉的还不是我! 苏白泽纠结的在地上画圈,内心两个小人在打架。 景陇看到了,问道:「你在干什么?画圈诅咒傅嘉泽?」 苏白泽抬头,意识到,倒霉的也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景陇,和妖管所的其他人。 他停止手上动作,深吸一口气,掐着大腿,逼自己支付了一万功德,将陶瓷罐復原。 景陇看着陶瓷罐復原,也并未太惊讶。 苏白泽拍了拍手,捧着陶瓷罐站起来,特意小心的避开景陇,这可不能再摔了,毕竟是一万功德啊! 傅嘉泽看着復原的陶瓷罐,失神的双眼立马亮了起来,看着苏白泽的眼神也由不屑变成了钦佩。 苏白泽道:「我知道你不太信任我,但这是不是可以表达我的诚意?」 傅嘉泽小心的接过陶瓷罐,仔细的左看右看,发现与最初如出一辙,态度也不自觉好上几分,「哪里的话,一直以来,我都很信任苏医生,只是……之前吧,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苏白泽对于他这种,一人一面,给奶就是娘的性格,丝毫不意外。 「现在误会可以解开了?」苏白泽问。 傅嘉泽点点头。 苏白泽道:「那我的助理?」 傅嘉泽道:「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正在来的路上呢。」 苏白泽颔首,在内心给林兮磕头,为了这个难缠的傅嘉泽,不得不把她拖进来。 「好的,那我们来做些治疗前的准备吧。」苏白泽道。 「我完全配合!」傅嘉泽举手道。 「在治疗前,医生一般会问患者信息,这一点,傅先生是能理解的吧。」苏白泽道:「但你的朋友不太方便,所以,傅先生能代替回答吗?」 傅嘉泽有些迟疑,心想,不是都说苏医生无所不知吗? 但还是道:「知无不言。」 「很好。」苏白泽看出了傅嘉泽的迟疑,显然还是对他不够信任,他道:「刚刚我復原陶瓷罐的时候,有跟里面的玉兔……先生,进行短暂的交流,发现他求生欲望并不强烈,这是为什么?」 听到这个,傅嘉泽的顾虑渐渐放下。 他担心苏白泽肚子里只有半桶水,只为了套他话。 「他叫童言。」傅嘉泽沉思了一会,垂下头缓缓道:「说来,该死的应该是我。」 苏白泽挑眉看着他,「听起来,你们之间的故事很复杂,可以讲一讲?这或许对童先生的治疗会有帮助。」 「要知道,心结可比外伤难治癒多了。」 傅嘉泽抬眸,认同的点了头,「确实如此,心结……」 他嘆了口气,这个心结,又何苦不是扎根在他心中呢? 「我和小童,是八年前认识的。」傅嘉泽望着头顶的山洞,似乎在认真的回忆什么。 「那时我刚从妖界学校毕业,一心想在人界闯出一片天地,证明给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妖看看。」 「可来到人界后我才发现,人界与妖界还要难混,在这里若是没有资源和人脉很难出头,幸好我歌唱的还不错,便每天都在家里附近的一个小酒馆当驻唱歌手,只是工资不太稳定,每月交房租时都很窘迫。」 「小童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是个鼓手,而且还组建了乐队,在当时的圈子里,算得上是小有名气,可能因为我们都是妖的缘故,小童时不时会在乐队演出结束后,来听我唱歌。」 「他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很难将他与鼓手联想在一起,但他的鼓却敲的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我敢保证,没人比他的鼓敲的更好听了。」 苏白泽打断道:「说重点。」 傅嘉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嗯。」 「那天我刚下班,在后台因为房租的问题发愁,小童过来找我,告诉我他们乐队主唱嫌赚不到钱,便转行回老家开小卖部去了,他邀请我去他们乐队,因为他说能看得出我也是真心爱音乐的人。」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他这种错觉,我说不上有多爱音乐,只是很享受在台上那种被人仰望和喜欢的感觉,这是……我缺失和追求的东西,相信我的老同学——柏原,已经给苏医生讲过我的过去,所以,苏医生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第78页 苏白泽点头,「能。」 傅嘉泽继续道:「我只是个俗人,但小童不同,他是真心的喜欢音乐,他的梦想是组建一支永不解散的乐队,能够到全国各地演出。赚多少钱,有多少名气,并不是小童最看中的东西,他更享受音乐本身。」 讲到这,傅嘉泽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熟练的抽了一口道:「那天,小童问我,加入乐队后,能不能陪他一起走下去,因为他再承受不起失去队友的感觉。」 「我该拒绝他的。」傅嘉泽苦笑道:「我们本不是一路人,可我却因为加入乐队有一千块红包,便答应了他,只为了交我那一居室的房租。」 比起救我,我更希望他恨我。 「小童很有才华,很会编曲作词,而且都是为了我的声音量身打造,我们乐队一时之间火了一把,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听我们唱歌,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那段时间却是我在人界最快乐的日子。」 「直到后来,我们乐队被一个知名导演看中,他要拍一个音乐题材的电影,主角是一个可以为了音乐梦想,放弃一切的少年,导演一眼就看中了小童,说他身上有股韧劲,眼睛清澈,就是他一直想找的人。」 说到这,傅嘉泽又很重的吸了口咽,继续道:「我嫉妒他啊,那可是国内大名鼎鼎的林导,如果能当他电影的主角,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踏入娱乐圈,不管电影火不火,那之后的资源都好到爆。」 「我本就不是一个好人,于是在林导演打电话过来时,偷偷帮小童拒绝了这个试镜,然后,自己却毛遂自荐给林导递了名片。」 「但我并未通过试镜,我到现在还能想起来林导说的话,他说我外形不错,有做偶像的条件,但却不会掩饰眼神里的欲望,不是他想要的主角。」 「林导后来又找了小童,锲而不捨,我猜小童应该知道我帮他拒绝了试镜,但他没有生气,反而把我推荐给林导,各种游说,最终说服了林导,让我顺利的拿下了主角。」 「他总是有这样的魔力。」 说完这话,傅嘉泽面部突然变得狰狞,道:「但那段时间,我却很恨他,比恨当初欺辱我的同学还要恨,他那么干净、优秀,在他的对比之下,我更像个丑陋卑鄙的小丑。」 「电影上映后,不出所料的有很多娱乐公司找到我,我想带着乐队一起签约,这怎么都是好事,但小童却不愿意,说这违背了他的初心,他只想自由自在的做音乐,我并不想管他的狗屁初心,我只想火,于是签约单飞了,他挽留祈求过我许多次,不置可否,我拒绝了他。」 「进入娱乐圈后,我火了,钱、名利、人脉接踵而至,顺利报復了曾经欺凌我的妖,成为了妖界金字塔顶端的优秀代表。 而小童依然在酒吧卖唱,乐队找了新的主唱,但始终不如从前,看他可怜兮兮的那样,我心里的快感就急剧上升,竟比报復那些欺凌我的妖,获得的快感还要多。」 「我接济他,偶尔去他乐队驻唱玩玩,他傻呵呵的还以为我对他好,恨不得把我捧起来。可这些还不够,我还需要他放弃梦想,变成跟我一样世俗的妖,我要让他染上黑色,可无论我怎么用名利、金钱引.诱他,他都初心不改,这人多可恨啊!」 傅嘉泽说到这,面部通红。 苏白泽愈发觉得,病的不轻的妖,就是傅嘉泽。 「既然如此,那就毁了他吧。」 「他简直是个绝世大傻瓜,无条件信任我,我偷了他的曲子,放在自己的专辑发表,就这个事,他都一声不吭,那我只好更加变本加厉,直到我和他的歌撞的越来越多,粉丝起了疑心,我便买水军造谣是他抄袭我,就这……他都不曾出来说一句我不对。」 傅嘉泽眼中带泪,可这仅仅只是鳄鱼的眼泪。 「他在网上身败名裂,直到乐队解散,圈子里容不下他,没有一家酒吧请他去表演,他彻底完蛋了,这时候怎么也该恨我了吧,就像我恨他一样!」 「可为什么,他还是不恨我,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 傅嘉泽歇斯底里,抓着苏白泽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他没有感情吗?!他是个机器吗!!」 景陇把他的手拍开,冷冷道:「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变态。」 傅嘉泽仰天笑起来,显然已陷入心结,他转头,双眼猩红的盯着景陇,道:「是啊,我是个变态!是个渣畜!我从来不否认!我被这样的词骂过太多次!」 「而你,又比我高贵多少?!不过是有个好出生,便可以在妖界学院众星捧月,而我又做错了什么?只因为我是黑云的旁□□些妖便可以随意打骂侮辱我?」 「难道我一出生就是个变态吗?!难道我不曾拥有过梦想吗?可你们体会过,在班上被排挤,被轻视,跟一堆垃圾坐在一起的感受?体会过被一群高年级的妖堵在厕所扇巴掌、殴打的感受?体会过每天被捉弄,打开文具盒,发现里面装着狗屎的感受?体会过走到哪,都有人捂着鼻子,骂你身上有狐臭,对你指指点点,吐口水的感受?体会过站在讲台上唱歌,被骂公鸭嗓、让你赶紧滚下去的感受?」 傅嘉泽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泪水打湿了脸侧头髮,精心打理过的髮型乱糟糟一团,整个人狼狈不堪。 第79页 苏白泽抱着陶瓷罐,这是他刚刚在傅嘉泽情绪不稳时接过来的,此时的陶瓷罐在他手里嘤嘤呜呜作响,好像想说些什么。 而傅嘉泽并未听到这个动静,他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指着景陇和苏白泽大骂。 「你们都没有体会过?你们又凭什么骂我是变态?!你们又怎么能让在这样一个环境下长大的妖怪,去当个好妖?!!」 「没杀了那群畜生,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 「不!说错了,我是要杀了他们的,就在这个秘密基地,我把他们绑过来,把当初□□在我身上的手段,变本加厉的用在了那群渣畜的身上,我要让他们死!让他们无□□回!」 「可那个顶着天使光圈,有着一颗圣母白莲心的童言,又他妈出现了,他为什么总在我最丑恶,最变态的时候出现!操!」 「他挡在那群施暴者身前,让我回头是岸,呵……我的身后根本就没有岸,又怎么回头?」 「可他的固执真让人生厌啊,就在这个山洞里,我还是回头了,我心软了,我想,要不,就尝试着一次,做个正常的妖吧?这样,是不是就能跟他一样?是不是就能离他近一点?」 「可我想回头,那也得有岸啊。」 「我放了那施暴者,可那群施暴者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我?我彻底惹怒了他们,毕竟我曾经只是个被他们踩在脚底下、最卑微的小妖,如今竟然能摇身一变,反而把他们踩在脚底下,这让他们更气愤,比被普通妖欺压还要气愤千倍!万倍!」 「他们群起攻之,比我想像中还要团结,压在我身上用拳头打我,用刀片捅进我的身体里……」 「痛吗?其实一点也不痛,那一刻我是解脱了的,我想,我已经完成报復了,死而无憾,我本就没有活着的必要。」 「我的自尊,我的梦想,我的一切,早就在那所妖怪学校里死掉了,只是想起来,有点怀念曾经和小童组建乐队,在那家小酒吧唱歌的日子。」 「这本来就该是最后的结局。」 「可是一个月后,我醒过来了,在星光大厦的3801房间。」 「我身上没有伤,我以为这是死后的迴光返照,可现实是,我活下来了,而那个傻瓜却死了!」 「你们说,他到底都在干些什么?!我都这么对他了,他为什么还要救我,他为什么不恨我?!」 说到这,傅嘉泽有些歇斯底里,他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浸出,只听他声音沙哑道,「比起救我,我更希望他恨我。」 苏白泽捧着陶瓷罐,感受着陶瓷罐的震动,好像也在随着傅嘉泽在哭泣。 傅嘉泽抓着他道:「苏医生,我有罪,我触犯了妖管所法律,私自囚禁妖怪,并且用了私刑,你们对我实施死刑吧,我想死,我真的不想活!」 苏白泽任他抓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傅嘉泽道:「但小童是无辜的对吧,在这个故事里,只有我是个罪人啊,他不该替我去死,是不是?所以,救救他吧,如果可以拿我这条贱命去换,我甘之如饴。」 苏白泽将手覆盖在傅嘉泽手上。 听到现在,他只听懂了傅嘉泽的心结,但对于童言的心结,却并没有头绪。 唯一要说的话,就是童言非常在乎傅嘉泽,这种在乎,非常盲目,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景陇在一旁,淡淡道:「对你来说,你的命是条贱命。」 「可你知道,在那小白脸心里,你的命有多珍贵?」 傅嘉泽抬起头来,满脸怨恨的看着景陇。 景陇道:「你尝试过许多方法都死不了,对吧?你难道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傅嘉泽浑身颤抖,咬紧牙关道:「是上天要惩罚我。」 景陇「扑哧」一声笑了,笑的轻佻而又嘲讽意味十足。 「你真是很会自欺欺人。」 「景陇!」苏白泽使眼色。 可景陇却自顾自往下说,「那小白脸以命供命,才能救活你。你每一次自杀,他的魂魄都会减淡一些,直到……」 傅嘉泽大声打断,「你骗人!你撒谎!你说了他恨我的,他让你出来杀我的!」 景陇「哈」了一声,「抱歉,让你失望了,他确实不恨你,甚至还想让我救你。」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景陇道:「这个小白脸,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点?好的过分?好的超乎常理?」 一股酸味 苏白泽也有同样的疑问。 傅嘉泽大喘气,对着景陇怒吼道:「是不是从没有人这么在乎过你,所以你嫉妒我?怎么?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 景陇双手抱胸,无声的笑了笑,藐视道:「嫉妒你?别说笑了。」 傅嘉泽道:「那你凭什么说小童奇怪!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妖!」 「你不是恨他吗?」 傅嘉泽愣住,过了半响,才道:「是!我是恨他!是因为我心里阴暗,是个变态,所以才恨他,恨他那般好,那般完美。」 景陇摇头笑,不知是在笑傅嘉泽,还是在笑童言。 苏白泽道:「傅先生,你先冷静点。」 「听你说了这么多,你一直都在说童言对你有多好,你又做了多少事去伤害童言。」 「可童言为什么对你好?没有一个契机吗?在你们的故事里,好像也并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你偷了他的作品,还诬陷人家抄袭,即使是亲兄弟,为了这事也会反目成仇吧?要知道,音乐是他的梦想。」 第80页 傅嘉泽低下头,似乎觉得苏白泽说的有些道理,可他又不能相信。 苏白泽道:「人在回忆过去时,总会刻意将故事里的人和事美化,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不,没有。」傅嘉泽抬起头来,非常坚定的看着苏白泽,激动道:「我没有美化回忆,他真的从来没有怪过我,也从未生过我的气,从来没有过,无论我怎么做,怎么伤害他,他都不会怪我。」 「哦。」苏白泽摩挲着下颌,低声道:「那这样就更怪了。」 他没有让傅嘉泽听到这句话,因为他知道,傅嘉泽恨童言对他的好,可又同时怀抱着童言对他的好,活下去,这是他黑暗人生里唯一一道光,他有些不太忍心去戳破。 这时,山洞外传来「咕噜咕噜」的水声。 苏白泽和景陇往外望去。 傅嘉泽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 景陇走到洞口,道:「是林兮来了。」 他回头看苏白泽,嗤道:「你少见的没以前那么笨了。」 「我什么时候笨了?」苏白泽走过去,瞪了景陇一眼。 这一瞪倒还把景陇瞪的不自然,只见景陇将脸扭到一边,「少用这种眼神看我,没用。」 「什么跟什么?」景陇的脑迴路一贯奇特,苏白泽一头雾水。 景陇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望着前方潺潺流动的水波,道:「你知道林兮有一个技能吗?」 「什么技能?」 「以林兮的资质与天赋,按理来说,是进不了嘉明市妖管所,所以她是靠技能特长入职的,她能让死去的妖怪短暂魂魄显形,在妖管所冤假错案上用的比较多。」 苏白泽惊讶,「这么厉害,那你的意思是?」 「对。你不是想知道童言为什么对傅嘉泽那么好吗?」景陇道:「我们把童言叫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唔!你们干什么!我喘不过气了!!」林兮的声音从上方层层水波中传来,没过一会,「扑通」一声,她就滚到了苏白泽和景陇脚边。 苏白泽连忙将他扶起来,林兮擦干头髮上的水,看了眼景陇,狗腿十足的打了个招唿。 又抓着苏白泽,惊喜道:「小苏,还真是你叫我过来的。」 苏白泽点头,「是的,没摔疼吧?需不需要治疗?」 林兮揉了揉胳膊,道:「算啦算啦,一点点小伤,只是上面那群人好野蛮,二话不说就把我抓走,然后丢到这黑乎乎的臭水里!」 「额……」苏白泽也不好说,那群野蛮的人是傅嘉泽的手笔。 他像林兮说了这次的事情的经过,但隐去了傅嘉泽作恶的那些事,他担心林兮受不了发疯。 果然,林兮一听这事跟偶像很快,激动的就往山洞里沖。 而他的偶像,头髮凌乱不堪,脸上挂着泪痕,衣服沾满泥土,正毫无顾忌的躺在地上,抱着一个陶瓷罐窃窃私语,像街边神志不清的疯子。 林兮脚步顿住,一时不敢往前走,「这……这是我的哥哥吗?」 苏白泽道:「是,你看脸,难道不像吗?」 「像。」林兮有些失望道:「可是哥哥在我的印象里,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他完美又帅气,头髮永远有型,脸上永远带笑,根本没有缺点……」 苏白泽打断道:「距离产生美,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 「哦哦哦。」林兮进了山洞,以前看到傅嘉泽,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激动的蹭上去要个签名,可傅嘉泽这个样子,她倒不敢靠近了,只是说,「哥哥突然变的好陌生。」 景陇不耐烦道:「废话真多,知道我们要你来做什么事吗?」 林兮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苏白泽走到傅嘉泽身边,蹲下身,在他耳边道:「我的助理来了,你先把陶瓷罐给我吧。」 傅嘉泽抬眸看了眼林兮,仿佛灵魂被抽空般的点点头。 苏白泽将陶瓷罐递给林兮,林兮放在手里,抚摸着陶瓷罐花纹,陶瓷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傅嘉泽连忙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 林兮被看的有些紧张,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口诀,没一会,陶瓷罐内部迸发出耀眼的红光。 傅嘉泽更加激动了,「不是黄光!这次肯定不会再出错了!」 苏白泽看了眼景陇,觉得有些好笑。 景陇一眼瞪了回去。 林兮睁开眼,那缕红光完全从罐里脱离出来,将漆黑山洞照亮,林兮再一挥手,红光缓缓变成一个人形—— 是非常白净,秀气的男孩,鼻尖精緻,眼睛漂亮而又透着股清冷,看起来仿佛十八岁,是校园女孩们,都会爱的那类初恋脸类型。 林兮不住后退,不可思议道:「怎么是你?」 傅嘉泽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也不敢上前,在原地一动不动,手指焦虑的扣着裤子,过了半响,才道:「小……童。」 童言直接忽略了林兮,转头去看傅嘉泽,他伸了伸手,仿佛想去触碰傅嘉泽,可又微不可闻的嘆了口气,慢慢的将手放下,然后转头去看苏白泽,道:「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忙。」 「帮忙」这句话,是对着景陇说的。 「什么忙?」景陇问道。 「我知道你们想问我什么,只是这些内容我不想让嘉泽听到,麻烦你们帮我把他弄晕。」 第81页 听到这话,林兮气的咬牙切齿,两三步上前,挥舞着手臂,抓着这个虚影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混蛋!你不仅抄袭哥哥的曲子,现在还这样对哥哥!!」 「林兮!」苏白泽拦住林兮,「回来,别冲动!」 「弄晕我?」傅嘉泽是最迟反应过来的,他不可置信,看着童言,怔怔道:「为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童言避开他的视线,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而景陇速度极快,一掌打在傅嘉泽后颈,将其击晕。童言连忙去接,可发现自己此时只是一道虚影,面上流露出失望而又自责的神情。 这种神情不似作假,童言是真的很在乎傅嘉泽。苏白泽想。 他两三步过去,想替童言去接傅嘉泽,却被景陇避开,而且还收穫了一计白眼,「你不许碰别人!」 「嗯?」苏白泽歪头。 「不许!」景陇重申道,然后面部皱成一张苦瓜脸,极其不情愿的搀扶着傅嘉泽,将他放在岩壁上靠着。 林兮捂着鼻子道:「怎么好端端的山洞里,飘着一股酸味?」 「林兮,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景陇回头道。 林兮道:「殿下,我可没说什么,只是说这山洞里一股酸味而已,小苏,你闻到了吗?」 苏白泽别过脸去,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处理好傅嘉泽,童言有些紧张的站在一侧。 苏白泽道:「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做了。童先生,请开始吧。」 童言点点头,犹豫片刻后,还是走到傅嘉泽身侧坐着,咳嗽了两声道:「其实,我和嘉泽真正认识的时间,并不是在八年前,而是在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童言在妖怪学校读六年级,相当于人类大学的大四学生,当时他总戴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有些沉默寡言,却深得老师们喜爱,经常会帮老师们打打杂,处理点学校的工作。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傅嘉泽的,那是一个夏天——一年级的新生开学日。他奉老师之命,去迎接新生入学。 傅嘉泽是那年新生里,长相气质最出众的,眼睛亮闪闪,活像个从城堡里走出来的小少爷,而他的根脚是九尾狐,祖上在洪荒时期就赫赫有名,以至于他刚入校就得到了许多妖的追捧与注视。 而童言就是这么多妖中的一个。 他帮傅嘉泽拿行李,带他去新生宿舍。 傅嘉泽一路上,拉着他叽叽喳喳的说话,学长学长的叫,有许多许多问题要问他,他一一耐心解答。 新生宿舍坐落在青鸟湖畔,过道旁两侧的木槿花开的极为茂盛。 傅嘉泽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笑着说,「学长,就到这啦,不用送我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解答了我很多的疑惑。」 「这是我第一次上学,心里还很忐忑,但如果同学们都跟学长一样友善,那我相信,我之后的校园生活一定会很美好!」 「我很期待!学长。」 他边说边笑,眼睛弯成月牙形状,有一株花瓣落在他头髮上,他身后的湖畔有一只白鸽飞过。 童言心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样的微笑。 「嗯,期待你之后的校园生活。」 两人告别后,童言巡着小径上落下的花瓣离开,不知为何,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张灿烂而又干净的笑脸。 「学长!学长!」 身后传来少年的喘息声,和脚步踩踏在枯木落叶上的声音。 童言回过头,傅嘉泽停下来,嘴角带着笑,扶着双腿喘息,鼻尖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他直起身,将有些汗湿的头髮往脑后拨去,露出光洁额头,和那双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 「学长,星期三有新生表演晚会,会有我的节目。」他笑着摸了摸后脑勺,道:「我唱歌还不错,可不可以,请你来看我的演出?」 红色标籤 星期三的新生晚会,热闹而又盛大,童言入学六年,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 傅嘉泽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上,顶光打在他青涩俊美的脸上,他开口唱歌,音色干净而又好听,所有妖都被他吸引,沉浸在这悦耳动人的音乐里。 曲毕。 众妖久久回不过神来,过了会,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看向傅嘉泽的目光,满是崇拜与爱慕。 傅嘉泽单单看到童言,激动的朝他挥手,下台后跑到他身边来,「学长!你真的来啦!」 童言低下头,「你唱的很不错,吉他弹的也很好听。」 傅嘉泽笑的很开怀,谦虚道:「还好啦,学长,你要不要也试试,这把吉他是我专门托人在人界买的。」 他将吉他递给童言。 童言礼貌拒绝,「我不会。」 「学长,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傅嘉泽热心道。 童言抬起头来,这个少年性格真好,不像他。 「我……其实我。」他犹豫了会,鼓起勇气道:「比起吉他,我更喜欢架子鼓。」 「是吗!很酷诶!」傅嘉泽激动的跳了起来,「我一直梦想组建支个人乐队,贝斯手,吉他手都有了,现在就差个鼓手。学长,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童言指着自己,「我……我吗?我架子鼓打的不太好。」 「慢慢学嘛。」傅嘉泽明明比他小,却像个哥哥一样开导他。 第82页 「学长,只是我没有想到诶,你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竟然会喜欢架子鼓。」 担心童言误会,他又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我很喜欢学长身上的气质,待在一起莫名觉得舒服。」 「是吗?」童言看他,眼里重燃了些信心。 「是啊!」傅嘉泽道:「所以我才邀请学长加入我的乐队啦!其他妖我可都不一定看的入眼呢!」 「嗯。」童言点点头,道:「我喜欢架子鼓,架子鼓有他独特的节奏魅力,振奋人心,每次握着鼓槌,敲打在架子鼓上时,我都感觉自己是另一个人,仿佛进入了新的世界。」 傅嘉泽耐心的听他讲,无比认同。 两人因音乐开始走的近,但童言还是拒绝了傅嘉泽组建乐队的请求,主要是他快毕业了,即将进入人类社会,彼时便很难再回到学校来。 这是妖界传统。 也不知是谁规定的,说是在妖界学校毕业后,便不可再回来探望,担心沾染上妖怪还未被教化的气息,以免融入不进人类社会。 童言觉得这理由挺扯的,但奈不住他是个听话的三好学生。 越是听话,老师们就越爱安排他。 这不,临近毕业,整理新生档案的工作又落在了他头上。 沉默寡言的他不会拒绝,于是忙的焦头烂额,每天挤出两个小时抽空练鼓,和傅嘉泽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主要是傅嘉泽在新生晚会上崭露头角,一时之间成为校园红人,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崇拜他的妖,那些妖个个漂亮,性格开朗,有魅力。 童言也没有一定要挤进去那群妖中间,有时候他想就这么在远处观望傅嘉泽,看着他发光也挺好的。 本以为平淡的毕业季会就这样过去,直到他在整理学生档案时,发现傅嘉泽的档案被特意打上红色标籤,他知道这是特别危险,以及特别保密的标识。 他将其打开,才知道傅嘉泽家族是黑云旁支,黑云的名字在妖界如雷贯耳,无妖不知晓,不害怕,不痛恨。 童言最初有些震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黑云是黑云,而傅嘉泽是傅嘉泽,他们两者之间并未有联繫,也不该因为这种原因,被放在一起。 他将档案密封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小心的将它锁进柜子里。 但有时候,越是小心,就越会引起注意。 那时的童言,并不知晓这个道理。 直到,管理档案的朱老师,整理数量时发现少了一份。 童言这才后知后觉,格外小心的从上锁的柜子里,将傅嘉泽的档案拿了出来。 看到上面的红色标籤,朱老师挑了挑眉,心知肚明,别有用意道:「此份档案比较特殊,万不可泄露。」 童言连连点头。 这时,却有个男同学走了进来,棕髮捲毛,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小虎牙。 童言认识他,这就是傅嘉泽的朋友——贝斯手阮斯。 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 朱老师道:「童言,我知道你快毕业了,平时时间也不多,之前是没有合适人手,所以让你整理新生档案,但现在我们在今年新生中找到了阮斯,他跟你一样细心,正好可以接手你的工作。」 「不。」童言道。 「童言?」朱老师惊讶的看着童言,在他的印象里,童言还未从拒绝过老师的提议。 阮斯看着他,笑着打了个招唿,道:「学长,我做事很认真细心,在今年新生入学初测考试上拿了第一名,你就放心把这事交给我吧。」 朱老师一脸满意的看着阮斯。 「不……行。」童言坚持道,大脑里极速找着拒绝藉口,但他从未说过谎,顿时冷汗流了满额,磕巴道:「我……我最近不忙,家里给我找的人类社会的工作就是与整理档案相关,我想在学校锻鍊一下。」 朱老师奇怪的看着他,「可我上个星期还听你说,家里给你找的工作是电子信息工程方面的,而且也正好与你所学专业对口,怎么突然就要转行?还是转到整理档案相关行业?」 阮斯一眼就能看到童言在撒谎,做失望状道:「学长是不是不信任我呀?我做事真的很认真,我与学长之前也见过面的,难道是那次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让学长对我印象不太好?」 「不……是。」童言否认,但却说不出不是的理由。 他想起和阮斯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月前,傅嘉泽在学校食堂处的地下一楼,撮合两人认识。 当时童言去的时候,傅嘉泽和阮斯已经到了。 地下一楼位置宽敞,地上盘虬交错着电线,音响还有各类乐器随意摆放着,顶上一盏破旧的白炽灯随风摆动。 傅嘉泽抱着吉他,对着立式麦克风,忘我的唱着最新编写的新歌。 他毋庸置疑的是乐队主唱队长的位置,因为他身上光芒太强烈,无论到哪都是焦点。 童言没有出声,没有打扰,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他在昏暗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安静坐着的青年,棕髮捲毛,很乖的样子。 青年仰望着傅嘉泽,眼里的崇拜和他一样。 可童言却在这眼里看出了另一丝情绪,或许是因为他不善言辞,所以心思格外敏感细心。 他认出了那种情绪,是嫉妒。 嫉妒傅嘉泽,在这所学校里很常见。 第83页 可嫉妒又如何,没有妖能将他从人气新生的宝座上拉下来。 阮斯也转过头来看见了童言,立马将嫉妒的那抹眼神收了回去,笑着跟他打招唿。 傅嘉泽这时也注意到了童言,他离开立式麦克风,走过来道:「学长,等你好久,你终于来啦。」 他将坐在地上的阮斯拉起来,「嘿,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贝斯手——阮斯。我们俩是很好的朋友,好到穿同一条裤衩子那种。」 阮斯笑道:「是,穿你剩下的裤衩。」 傅嘉泽哈哈大笑,「你又在给我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什么时候让你穿过我剩下的裤衩。」 阮斯没说话,也跟着笑,好像两人是真的开玩笑一样。 童言突然发现,他为什么沉默寡言的原因,就是因为身边的妖怪,总是虚伪的藏住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他们从不说真话,但傅嘉泽不同。 而他也并不想让傅嘉泽不开心,配合的向阮斯伸出手,「你好,我叫童言。」 阮斯也伸出手,「童学长,你好,我叫阮斯。」 回忆到这戛然而止。 童言捏紧手指,平生再一次拒绝老师道:「朱老师,这次整理档案的工作最初是我来做的,我便想负责到底,请让我将这份工作完成吧。」 朱老师也不再坚持,在他的印象里,童言很少有这么固执的时刻。 「好吧,这事就交给你了,好好干。」 「阮斯,让你白跑一趟了,这次你就先回去吧。」 朱老师刚说完,童言就将桌上的档案拿起,抱在怀里,匆忙告别后,走到档案室去。 他需要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存放这份档案。 「嗨,学长!」 阮斯追了上来,拍着他的肩膀。 童言本想置之不理,可阮斯非常坚持,快步跟他走到一排,道:「学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没有。」童言道。 阮斯挠了挠头髮,「好吧。」 又瞅着童言抱着的那份档案,道:「这就是学长整理的档案吗?看起来,学长好像很宝贵的样子。」 童言停住脚步,他与妖打交道并不多,立马就变了神色,反驳道:「没有,这只是普通学生的档案。」 可阮斯却道:「可,据我所知,这并不是普通学生的档案。」 「刚刚在朱老师的办公室,我无意间瞥到一眼,这上面打了红色标籤。」 「正巧,我还刚好知道档案上打红色标籤的意义。」 不是故意 童言只想立马逃离这个地方,阮斯脸上的微笑突然变得极其危险。 他强装镇定,道:「这是非常机密的档案,也非常危险。」 阮斯笑道:「是啊,我真的很好奇,今年到底是哪个新生,身份这么特殊,竟然能在档案上打上红色标籤。」 童言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阮斯并没有看到更多信息。 「嗯,红色标籤有很多种意义,但是能进入妖怪学校的妖怪们,都是经歷过层层筛选,道德,智力,乃至灵力都是妖界佼佼者。所以,这个红色标籤,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在我看来,这更像无故强加在学生身上的枷锁,不合理,应该废除。」 阮斯看着童言,半响点了点头,「学长说的是。」 童言又道:「所以,你不必对这个档案好奇。」 他的语气有些冷淡,虽然是陈述句,但更像是告诫,不等阮斯回应,就快步走进档案室,果断的关上了大门。 也没有看到阮斯在他身后,那格外探究的眼神。 对于傅嘉泽的档案,童言想过很多种办法,一是改变上面的信息,可信息全是由更高层级的妖怪们专门编写,无法改动。 二是销毁,可朱老师会发现。 童言愈发惴惴不安,这个打着红色标籤的档案袋,就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利剑,一不小心就会砸下来,将傅嘉泽直接从天堂砸到地狱。 他独自守着这个秘密,背负着保护信息的责任。 从第一眼看到上面的信息时,他就知道,这是他应该做的,无论那个妖是不是傅嘉泽,但糟糕的也是,那个妖就是傅嘉泽,承受着众妖注视的傅嘉泽。 档案整理的工作繁琐而又复杂,童言揽下全部,只要等到这学期结束,新生档案全部存封,这事就算了结。 所幸,一切顺利。 第一学期即将结束,档案这事进入尾声。 他最后一次走进档案室,进行校对,阮斯拦住了他。 阮斯依然一副乖巧模样,前提是忽略他身后跟着的几个男同学。 童言对这些同学没什么印象,但听阮斯介绍说,这些同学也参加过新生晚会,和傅嘉泽有点交情。 有点交情,是好的交情?还是坏的交情? 童言并不想理会,正要转身就走。 阮斯却拉住他,一脸同情道:「童学长,最近我调查了一些关于你的事,发现入校这六年来,你没有过一个朋友,真是很可怜啊,我听着都觉得心疼,要不这样,我们来当你的朋友,如何?」 童言推下他的手,冷冷道:「我不需要朋友,你也不用同情我。」 阮斯「啧啧」两声,又拉住童言,这次力气极大,不容童言挣开,颇有些阴阳怪气道:「可我没记错的话,童学长今年是交了一个新朋友的,那就是我的好兄弟——傅嘉泽。」 第84页 「怎么?童学长就只愿意和傅嘉泽交朋友,反而看不上我们这些平凡普通的同学?」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个男同学眼里都带着恨意,明明新生晚会他们也参加了,却没有妖记得他们。就是因傅嘉泽魅力太大,衬托的他们黯淡无光。 「和傅嘉泽成为朋友,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童言道:「我只和真诚的人交朋友。」 阮斯变了脸色,「是我们不够真诚吗?」 「这不是我考察范围。」童言冷冷道:「可以放我走了吗?」 「不可以。」阮斯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这些天来,我总想起学长抱着档案一脸紧张的样子。想想,这学校的新生里,还能有谁让学长如此紧张呢?」 阮斯拉长语调,「除了傅嘉泽,应该就没有别人了吧。」 童言道:「无论是不是傅嘉泽,作为整理档案的负责人,我都有权对档案内容保密。所以,别想着套我的话了。」 童言强力挥开阮斯的手,阮斯勾唇一笑,使了个眼神,身后的男同学们一拥而上。 童言大叫:「学校里禁止斗殴!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阮斯道:「有些话和学长聊聊而已。」 空中突然飘荡着绿色气体,刺鼻难闻。 一群妖压着童言,童言动弹不得,只得屏住唿吸,可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憋不住,求生欲占了上风,绿色气体钻进他的鼻腔,来不及反应,他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过来时,童言发现自己仍旧站在档案室门口,阮斯和那几个男同学笑的捂着肚子,合不拢嘴。 「学长,你刚刚说的消息好劲爆哦!」阮斯道:「真让我们不可思议,这学校该翻天了吧。」 「你们干了什么?!」童言怒不可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你们知不知道,在学校里,用可疑气体迷晕同学,为自己谋利,是会受到惩罚的!」 「哈哈哈哈。那又如何?」阮斯道:「真没想到诶,我的好兄弟嘉泽,竟然与黑云有关联。 「闭嘴!」童言大叫。 「我为什么闭嘴?我凭什么闭嘴?哈哈哈哈,这可是学长亲口告诉我们的。」 童言浑身血液倒流,这是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学长说的好多,好详细,还给我们把那份档案拿了出来。」阮斯晃了晃手机,「多亏了人类发明的高科技,我得以把这个有趣的信息拍了下来。」 童言跳了过去,抢夺阮斯手上的手机。 阮斯侧身躲开,其他男同学合伙压住童言,其中一个一脚踢在他膝盖上,他「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阮斯!这是绝密信息,你胆敢把它泄露出来,知道会面临什么惩罚吗?!」 阮斯不在意的一笑,「知道啊,被学校开除而已,哈哈哈,算的了什么,换所学校不就行了,我家里都能搞定,我根本不在乎。」 「可傅嘉泽是你的好朋友,好兄弟,他在乎你!」 「哈哈哈哈哈,这句话比前面一句话更好笑。」阮斯道:「我不需要这样的好兄弟,甚至都不想跟他走在一起,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会一直活在他阴影下。」 「他算个什么?一个落魄家族的臭狐狸而已,不就有张好看的脸,所以在学校受到追捧。」 「我阮斯,哪里不比他强?」 「我成绩优异,家世显赫,没认识傅嘉泽之前,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可自从认识傅嘉泽,那些仰慕崇拜我的目光全都消失了。」 「我们在进阶班认识,他非要跟我成为朋友,我讨厌死他了,可他像个臭鼻涕虫,怎么甩都甩不掉!最后竟然还跟我来了同一所学校!」 「真是讨厌死了!!」 童言不可抑制心酸起来,他知道傅嘉泽有多在乎阮斯这个朋友,可在阮斯心里竟然是这样看待他的。 「阮斯,这可是妖界最好的学校,而且即使你换了学校,但你在这所学校做过的事,将会终生留在你的档案上,这是污点,对你的前途会有影响。」 「如果你可以把傅嘉泽的档案照片删掉,你今天对我做的一切,我可以烂在肚子里,不会告诉老师,你也不会受到惩罚。」 「哈哈哈哈,好感人的友情哦。」阮斯道:「可惜啊,我做事,通常都是一不做二不休,我既然都来找童学长了,那之后的代价自然也是清楚的。」 「你!」童言怒道:「阮斯,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阮斯突然面目狰狞,眼里泛着凶光,「怎么没有意义?如果能有机会看到傅嘉泽跌落神坛,我连死都不怕,哈哈哈哈哈。」 童言被他眼里的恨意震惊到。 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毁掉对方,这是怎样一种嫉妒啊。 「学长,真的要感谢你哦!」 「没有你,傅嘉泽估计还能继续做天之骄子,可多亏了你啊,傅嘉泽等着被全校同学讨厌吧!哈哈哈哈,稍微幻想一下,我都觉得通体舒适呢。」 * 山洞里,寂静无声。 童言长长的嘆了口气,「让他承受了六年校园暴力的人。是我。是我毁掉了他的梦想,他的一切,他的自尊。」 苏白泽沉思,听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最后消沉下去,丢失自我,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心里酸涩起来。 第85页 「你……不是故意的。」苏白泽只能这样说。 童言却抱头痛哭起来,「怎么能用一句不是故意将这一切划清呢?」 「他那六年是怎么过的,我不敢想,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泄露他的档案信息,但这信息确实是从我手里泄露出去。」 「而我作为档案整理者,没有保护好同学的隐私,这是我的失责。」 「八年前再见到他,我真的好激动,好开心,可是……他没有认出我来,我有点庆幸之余,剩下的便是内疚,因为他眼里再也没有那份刚入学时的光彩。」 「我知道自己已酿成大错,如果在面对阮斯时,我能机灵点,勇敢点,或许就可以保护好那份档案,可……」 「我只能尽量用这之后的八年来赎罪,可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做,嘉泽还是无法找回曾经的自己。」 一直安静的景陇,突然道:「无法找回曾经的自己?原因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可这八年来,你有很多机会告诉他当年发生的事情,可你为什么从没对他说过?」 没有如果 童言垂下头,久久没有回话。 一直听着这一切的林兮,眼眶通红,哭的泣不成声,「哥哥……哥哥的过去是这样的吗?」 「那群人真坏,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哥哥?」 「林兮……」苏白泽也不知该说什么。 童言捂着脸,「错在我。」 林兮道:「错的是明明那群嫉妒他的人,你...」 说到这,她深吸一口气,「你努力了...」 苏白泽拍了拍的林兮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然后转头看向童言道:「你知道傅嘉泽对你的感情吗?是种病态的感情。」 童言点了点头,「知道。」 苏白泽道:「校园暴力悲剧的酿成,错不在你。可是如果你在八年前就跟他说清楚,我想,他不会怪你,你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也不会这样。」 「他嫉妒你,就像阮斯嫉妒他那样。」 童言再次垂下头,「对不起……是我太软弱了。我不敢……我……」 「这句对不起,不该对我们说。」苏白泽道。 「你做这些是为了赎罪,可在傅嘉泽看来,你这是在乎他,爱他,包容他,他抓着你这根救命稻草而活着。」 「现在,他更要为了救活你,放弃现有的一切,包括生命。」 童言不说话。 「你们之间……」苏白泽揉着太阳穴,这样的情感交集实在复杂,不在他处理范围内。 童言却突然靠近,想抓苏白泽衣袖,魂魄却穿过他的胳膊,泣声道:「你们是妖管所的探员对吧,你们能不能帮帮我,帮我劝劝嘉泽,让他好好活下去。」 「我已经死了,也没有了轮迴机会,根本就不可能再活过来,嘉泽他……不该为了我……」 「嗯?轮迴?」林兮惊讶,「你为什么没有轮迴?」 苏白泽只好把傅嘉泽与童言之间的所有事情托盘而出,包括傅嘉泽抹黑童言。 林兮怔住,「是这样吗?」 「真正抄袭的是哥哥?」 「《月光下的星》也是偷来的?」 苏白泽点头,「嗯,但现在,这些事不重要。」 林兮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童言激动反驳道:「不是!不是!」 「若是没有校园暴力,嘉泽他一定能被林导看中,也一定能写出比我好千倍万倍的曲子。」 苏白泽道:「没有如果。」 童言宛如刚回过神,呢喃道:「是啊,没有如果,没有……」 「说完了吗?」景陇不耐烦的声音从身侧飘来,「童言,你和傅嘉泽之间,谁更对不起谁,我没有帮你们理清楚的义务。」 「现在的情况就是,傅嘉泽他因为你,和某个组织达成了合作,在一档早间直播上显形,影响恶劣,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 「现在更把我们困在这个破山洞里,也是为了救你。」 景陇的声音掷地有声,苏白泽回过神来,是的,他现在主要任务是让傅嘉泽放下心结,不再跟那个黑衣男人继续合作,杜绝今后在公众场合显形作乱的可能。 而童言和傅嘉泽之间的是是非非,没有人能说得清。 「嘉泽他……不该为了我这样。」 景陇道:「少废话,你是所有事里的关键,你也不希望傅嘉泽被我们妖管所带走,身败名裂,被关进芙蓉山监狱吧?」 童言颤慄,芙蓉山监狱和黑云一样,是所有妖怪们心中的噩梦。 「不行,嘉泽绝不能被带走,救他是我心甘情愿,我不需要他为我做任何事。」 「这句话,你留着对傅嘉泽说去吧。」 傅嘉泽醒来后,童言坐在他的对面,不安的搓着手。 景陇,苏白泽,林兮站在一旁,注视着两人。 傅嘉泽抑制住眼里的激动,「小……小童,你还好吗?」 他伸出手,想触碰对面的人,最后却又放下来,道:「你和他们说了些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嘉泽。」童言垂下眼眸,咬了咬唇,道:「对不起。」 「对……对不起?」傅嘉泽愣住。 童言点点头。 傅嘉泽的眼神突然变了,最初还算得上是柔情,现在却凶光乍现,手侧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牙齿咬紧,道,「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无论我做的多过分,你都不会生气,甚至还反过来跟我说对不起。」 第86页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我是很蠢。」童言看着傅嘉泽,道:「我是蠢,所以才对不起你。」 「闭嘴!」傅嘉泽大怒,「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三个字!」 童言缩了缩肩膀,下嘴唇咬的很紧,如果是人身,应该已经出血了。 「嘉泽……」 景陇在一旁咳嗽,以示提醒。 童言松开下嘴唇,再一次抬眸看向傅嘉泽,眼里神色坚定,他郑重道:「你还记得,十四年前开学的那天吗?」 傅嘉泽瞳孔勐缩,脱口而出,「不记得。」 童言道:「十四年前,我……」 「闭嘴!」傅嘉泽打断,胸脯起伏剧烈,「我记不清了,你不要再说了。」 童言求助似的看向苏白泽。 苏白泽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心里暗衬,傅嘉泽对他们说起过去时,倒是心安理得,但在童言面前,却变得胆怯起来,也是因为在乎吧。 他道:「傅先生,你跟童言好久不见,是该好好聊聊了。」 「聊?没什么好聊的。」傅嘉泽看着苏白泽道,「苏医生,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吧,帮我把他救活,你别把我当傻子,现在在我面前的童言,只是一缕魂魄而已。」 苏白泽嘆了口气,正要说话,童言就先他一步,道:「嘉泽,你别……你别这样,不用救我,我这样挺好的。」 「好个屁!」傅嘉泽瞪着童言,「你为什么这么窝囊!别人欺负你你也不说!也不反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像你这么窝囊的妖。」 「是,我是窝囊。」童言垂下头,低声道:「我就是因为窝囊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他捏紧拳头,一鼓作气,「嘉泽,十四年前,你是黑云旁支的消息,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的。」 山洞里的气氛骤然凝固。 饶是苏白泽一行人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也不解释其中弯弯绕绕,就这样傻的揽下所有。 傅嘉泽倏地站起来,喘息声越来越剧烈,他的双眼慢慢变红,含着泪,不可思议的看向童言,嘶声力竭,「你...你骗我!是不是?」 童言不敢去看傅嘉泽,垂下头摇摇头。 「你给我说话!你就是骗我!」傅嘉泽弯腰去抓童言的衣领,却抓了个空,他嘶吼道:「你以为这样说,就会让我放弃救你吗?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 童言慢慢站起来,这次他要勇敢一点,强迫自己去注视傅嘉泽通红的双眼,却还是刺的心痛,他闭上眼道:「是真的,你或许不记得我了。但十四年前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候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在你开学的第一天,我带领你入学,告诉你我最喜欢的乐器是电子鼓,你...你邀请我跟你一起组建乐队,」 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嘉泽,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 「不!不!」傅嘉泽双手抱头,无法接受,过去的记忆勐的开始袭击他,他的手变成利爪、绒毛,九条狐狸尾巴慢慢从身后露出来,眼里凶光乍现,山洞里杀气四起。 林兮被吓的退后几步。 景陇祭出陌刀,「林兮,你先把苏白泽带出去,这只臭狐狸失去理智,非常危险!」 「不要!不要!」童言扑过来,挡住景陇,却扑了个空,大叫道:「不要伤害他!求求你!」 景陇吼道:「你他妈看不出来,是他要伤害我们吗?」 傅嘉泽的头已变成狐狸头,眯着眸子看着祈求的童言,眼里怒火更盛。 他抬起爪子,风驰电擎向景陇袭去。 一人一妖瞬间打在一起,山洞里刀光剑影,时不时响起狐狸的嘶吼声。 林兮将苏白泽带到山洞外,心有余悸。 苏白泽想起景陇身上的伤,担心的不停探出头去看,却和童言的头碰到一起。 「苏医生,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我担心嘉泽会被打死。」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要担心的该是我们吧,你不记得了?傅嘉泽有你的魂魄供着,他怎么都死不了。」 童言后知后觉,却还是担心的眼眶通红。 苏白泽却比他还要担心,耐心也有些耗尽,不再去搭理童言,将头又往山洞里探去。 林兮拉住他,「小苏,你别再过去了,里面很危险,殿下让我看好你。」 「可是,景陇他...」苏白泽焦急道,眸光瞥到一旁唉声嘆气的童言,心里突然有了想法。 行,就这么办。 水晶玻璃 苏白泽看着哭丧着脸的童言,道:「你也想让他们停下来吧。」 童言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你得配合我。」 「怎么配合?」 苏白泽道:「现在失去理智,主动攻击的是傅嘉泽,只有让他清醒过来,这场打斗才能停止。你能理解吗?」 童言点头,「能。」 「那就好办了。」苏白泽道:「傅嘉泽之所以叫我苏医生,是因为我确实略懂点怎么安抚陷入暴动的妖怪,但现在我根本无法近傅嘉泽的身,无法进行治疗。」 「而傅嘉泽又是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景陇受了伤,无法彻底禁锢他。」 「现在得藉助点别的方法,让傅嘉泽冷静冷静,至少别这么冲动。」 童言看了看山洞里,混身是血的血狐狸,九条尾巴全部被折断,无力的耷拉在身后。 第87页 血狐狸一次一次被打趴下,却又一次一次不要命的再站起来,虽然知道他不会死,但还是不希望他受伤。 「是,必须要让嘉泽清醒过来。」 「嗯,很好。」苏白泽摩挲着下颌,「解铃还须繫铃人,是你让他发狂,也只有你能让他清醒。」 苏白泽凑到童言耳边,「告诉他真相,他每濒死一次,损耗的都是你的魂魄。」 童言后退,「不,不。不能告诉。」 苏白泽:「那你要他就这么疯下去?直到把你的魂魄耗尽。」 「我不在乎。」 「不好意思,我在乎。」苏白泽道:「我的探员现在就在里面,我不能让他陪着傅嘉泽发疯。」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童先生,对不起。」 「你无法狠下心,那我来帮你吧。」 然后,他不容反驳的跟林兮打了招唿,向山洞里走去。 童言去拦,苏白泽却直接穿过他的身体,童言又跑过来拦,神情慌张,又带着卑微乞求。 苏白泽别过眼不去看,可还是被童言反覆的举动弄的心烦意燥,他担心景陇,前所未有的担心。 他耐着性子道:「童言,不知你发现没有,你和傅嘉泽如今变成这样,大部分原因都是,你们没有好好去沟通,你做了许多以为为他好的事,可却没告诉他为什么,他只能胡乱猜测,最终陷入这种僵局。」 「他要救你,宁愿自己去死也要救你。可现实是,你无法再活过来了,不是吗?」 「你不告诉他,他就会一直做这种无用功?一直自我折磨。就是如今这幅模样。」 「到现在,你还觉得不该告诉他实情吗?」 童言怔住,身侧抓紧的手指慢慢松开。 苏白泽不再多说,比直走了进去。 昏暗山洞里。 景陇和傅嘉泽打的难解难分。 慌忙中,景陇瞥向洞口,只见苏白泽背光而站,担忧的看着他。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景陇大吼道。 苏白泽也不恼,「我不进来,怎么救你?」 「谁要你这个无能的人类的救!」景陇将陌刀举在胸前,挡住傅嘉泽的利爪攻击,却还是因忧心苏白泽而分心,被利爪刺穿进皮肉。 苏白泽心里一紧,着急道:「你别光顾着骂我?!打架能不能专注点?!」 景陇冷笑,眼神冰冷的剜了他一眼,见苏白泽一动不动,心里怒火更盛,把火气全部撒在傅嘉泽身上。 林兮随后跟进来,担忧道:「小苏,我战斗力对付点小妖小怪还可以。但...这两尊大佛,随便对上一个,我都死无葬生之地,更别提保护你了。」 「你那个方法行的痛吗。」 苏白泽道:「能行。林兮,我不需要你保护,你只需护好自己就行。」 话毕。 他转头对傅嘉泽大喊:「傅嘉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死不了吗?」 「别他妈白费力气。」景陇粗喘着气,长时间的打斗让他体力急剧下降,哑着嗓子叫道:「他完全失去理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林兮在一旁颤颤巍巍。 苏白泽没去理会景陇泼的冷水,继续道:「那我直接告诉你好了。」 「你死不了,是因为你的朋友,对,就是你唯一的朋友——童言,这个人用魂魄供着你的命。」 这声音迴荡在空荡的山洞间,犹如魔咒般,一遍又一遍在傅嘉泽耳边响起。 五六秒后,傅嘉泽转过狐狸脸,探究的看着苏白泽。 苏白泽又重述一遍。 猝不及防间,傅嘉泽被惹怒,狐狸眼兇狠十足,张着獠牙就往苏白泽这边扑。 苏白泽撒腿就跑。 他跑的及时,也或许是景陇拦的及时,傅嘉泽抓了个空。 苏白泽在山洞另一侧站定,继续道:「你可以继续发疯,继续被景陇殴打,在死门关徘徊,一点一点耗光童言的魂魄。」 他的话音冷酷,又带着不容人反驳的笃定。 傅嘉泽陷入更剧烈的狂暴中,看着苏白泽,就像看着这世上他最恨的仇人,不要命的扑过去。 苏白泽边躲闪边继续:「那即如此,这世间,便再也没有童言,连魂魄也没。」 「你也可如愿死去。」 这句话就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情感再次占了上风,傅嘉泽面部狰狞,口吐人言,「闭嘴!你给我闭嘴!你这个骗子!」 时机已到。 苏白泽这次没有躲开,他伸出手,直直的打算承受这一击。 若是先前傅嘉泽的状态,他对神医技能,没有十足的信心。 但现在,傅嘉泽能听进去他的话,神医技能定会万无一失。 可能会受点伤,但没关系。 只要能把景陇从这疯子手中解脱出来就行。 傅嘉泽动作矫健,利爪带风,壁岩上被划出道道沟壑。 转瞬即逝间,那爪子就距离苏白泽只有两分米。 苏白泽丝毫不惧,闭上眼,但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他睁开眼,景陇在千钧一髮之际,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下这一击。 「景陇……你……」 景陇的背部被刺出一个大窟窿,血液汩汩往下流,但身躯却站的笔直,仿佛这点疼痛算不上什么。 苏白泽连忙将手转换方向,把释放的神医技能转景陇身上,不出三秒,景陇胸上的伤口癒合。 第88页 但景陇先前就已受伤,现在又跟傅嘉泽一番打斗,早已承受不住,身体一歪,向旁边倒去。 苏白泽心生愧疚,景陇为了救他,一次又一次。 他连忙扶住景陇,这才发现傅嘉泽也好不到哪去,被景陇的陌刀噼成两段,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童言在一旁哭泣,想方设法的用魂魄继续滋养他。 他将景陇扶在墙壁上躺着,用神医技能给他疗伤,心里拧巴成一块一块。 林兮两难的在旁边看着。 不知该关心谁。 苏白泽难得动了怒,「林兮,孰是孰非,你还分不清楚么?」 林兮神情复杂的看了眼傅嘉泽,还是转头向苏白泽走去。 苏白泽道:「我已经给景陇疗伤了,三分钟后应该就能醒过来,你在这看着他,有什么不测立马叫我。」 林兮道:「你要去哪?」 「去让傅嘉泽恢復清醒。」 话毕,他起身。 傅嘉泽虽然身体碎成两段,但意识却非常清醒,眼睁睁的看着童言是如何给他疗伤。 金黄色的光芒从童言胸膛处飞出,融进他受伤的身体,伤口极速癒合,断掉的九尾,又生机勃勃的在身后晃动起来。 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去,可惜他动不了,只能用牙齿狠狠的咬住下唇,直到咬出血来。 安静的山洞里,好像听到一句很轻的嘆息,「你怎么能这么傻。」 苏白泽见状,也知傅嘉泽清醒了至少五分,他现在剩下的神医技能,刚好能让傅嘉泽完全清醒。 他将手放在傅嘉泽头上,下一秒,傅嘉泽狰狞的狐狸眼恢復清明,但却仍旧红通通的,过了三四秒,他慢慢恢復人身。 童言犹如受惊的小兔子,不敢去看傅嘉泽,连忙站起来,背过身去。 苏白泽退到一边,将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傅嘉泽这下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一切都是谎言,他站起身,伸出手,去触碰童言的背影,可指尖感受到的只有虚无的空气。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却又无法问出口。 曾经,妖怪学校是他心之嚮往的地方,可因为他是黑云的旁□□六年里,他受尽白眼和歧视,妖怪学校也变成了人间炼狱般的地方。 他想过,若是找到那个将他档案信息泄露出去的渣畜,他一定会亲手将那个渣畜身上的皮肉一块一块割下来,放在油锅里滚烫,餵给野狗吃。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最讲究睚眦必报,那些曾经伤害过的他的妖,都得到了惨痛的报復。 可如今,这个他日日夜夜想手刃而快的告密者,就站在他面前。 他却连一句难听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只想问那么一句话。 「这么些年来,你对我好,关心我,包容我,是不是都因为愧疚?」 可他却无法问出口,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害怕,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再一次认为活着实在太痛苦太痛苦了。 苏白泽嘆了口气,对童言道:「他都已经知道你以魂魄供命的事,剩下的事,便再也没必要隐瞒了吧。」 「将那些过往,全部,一字不漏的说清楚吧。」 童言垂下头,无声的答应。 他鼓起勇气回头,「嘉泽,能给我点时间,咱俩好好聊聊吗?」 黑暗中,看不清傅嘉泽的表情,只见他点了点头,动作看起来很轻,却给人沉重到有些悲伤的感觉。 送走了这两位,苏白泽揉了揉太阳穴,倍感疲惫。 景陇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看着他道:「重逢的两人,如果能够那么容易把话说清,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嗯?」景陇突然这么感悟,让苏白泽回不过神来。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关心道:「你好点没有?身体有没有不舒服?需不需要再治治?」 景陇将苏白泽放在他额上的手挥开,怒道:「吾又不是易碎的玻璃!」 「倒是你!是个货真价实的易碎水晶,傅嘉泽动一动爪子,你都能碎的捡都捡不起来!」 「竟然还不知量力跟他硬槓,我是该夸你勇气可嘉,还是该笑你无知天真?」 苏白泽噎住,想解释,最后却又作罢。 景陇有力气怒骂他,这是好事,说明身体已彻底恢復。 苏白泽将手伸回来,却又被景陇狠狠抓住。 「这是什么?!」景陇阴沉着一张脸,看着他的手腕。 生气小陇 「什么跟什么?」苏白泽一头雾水,景陇的手就跟火钳一样,牢牢的禁锢着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你眼睛长来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要不要吾给你接盆水好好洗洗?」景陇怒气沖沖的瞪着苏白泽。 苏白泽下意识捂住眼睛,「不用!不用!我眼睛很干净!」 景陇轻嗤,「那你手腕上这么一长条伤痕,看不到?!」 「是吗?」苏白泽睁大双眼,去看手腕。 昏暗的山洞里,火焰不安的跳动着。 他穿着杏黄色针织毛衣,只露出一小截手腕,却在毛衣和火光的衬托下,显得皮肤格外白。 苏白泽找了半天,除了白,什么也没看到。 景陇不耐烦的用手指出来,就在腕骨那个位置,有个极其细小,就快癒合的伤口。 第89页 「......」 苏白泽:「就这?……您眼神可是真好。」 「怎么不是一长条?」景陇怒视着他,「是那臭狐狸抓的吧!」 说着,像起身要出去干架似的。 「别!」苏白泽连忙拉住他,「一点小伤,没事的。」 准确来说,这只是小划口,连伤都称不上。 他平时一个人惯了,这点小伤都习惯性忽略掉,更何况他是一个成年人,哪有成年人会为这点小伤口忧心的。 不过,景陇竟然这么担心他,心里怪开心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响起来,「咕咕」一声又一声,响彻在这山洞里。 景陇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怎么这么麻烦? 苏白泽尴尬的看向景陇和林兮,「额……你们饿了没?」 林兮撇了撇嘴,酸熘熘道:「哟,小苏,现在想起我来了?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殿下呢。」 「……」 苏白泽脸一红,斥道:「林兮!你瞎说什么?」 「我可没瞎说,你也不知道,你们俩刚刚那样子,眼里只有对方,哎哟,那气氛哟!」林兮道:「我真应该帮你们拍下来看看。」 林兮越说,苏白泽脸越红。 景陇别过脸去,不太自然的对着林兮道:「别废话,现在去外面抓两条鱼来。」 林兮瞬间换了副神色,摸了摸肚子道:「是给小苏吃的吗?会有我的份吗?」 景陇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林兮立马小跑出去。 林兮走后,山洞里只剩景陇和苏白泽,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苏白泽有些坐立不安,咳嗽两声,道:「呵呵,林兮她...就喜欢瞎说。」 闻言。 景陇面色剧变,神色阴沉的盯着他,不悦道:「你知不知道,你傻呵呵笑起来,就像那村头的二傻子。」 「......」 苏白泽立马敛了微笑,虽然景陇说话一如既往难听,但刚刚那怪异的氛围却下去不少。 景陇却依旧气的不行,冷哼一声,低头看着苏白泽手腕上的小伤口,眉毛皱成波浪号。 苏白泽想把手腕藏进毛衣袖里,却被景陇兇狠的一瞥。 「别动!」景陇又仔细看了眼,然后起身,在这山洞里转起圈来。 苏白泽也不敢去触景陇霉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啥,又惹得景陇生气。 直到看到景陇找了个角落蹲下去,苏白泽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在干什么?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想上厕所了?」 景陇肩膀剧烈抖动,像在极力压抑怒火,最后压抑失败,回过头来怒骂,「苏白泽!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 「……」 苏白泽闭上嘴。 过了半响,景陇起身,手上像拿着什么东西。 昏暗山洞里,苏白泽看不清那是什么。 景陇冷着一张脸向他走来,将那东西放进手心捏紧,靠近他后,一手抓起他的手腕,一手把手心的东西按在他伤口即将癒合的手腕上。 清清凉凉的触感透过皮肤,凉爽舒适。 空中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青草气息,苏白泽垂眸望去,他手腕上倏然敷着草药。 「你……」苏白泽这才意识到,景陇刚刚是在替他找草药。 「别动!」景陇睨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细心的用手将草药均匀抹开,神色认真,仿佛在干一件极其精密的事。 苏白泽想说,他没这么金贵。 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火光下,景陇的脸更加俊美,指腹时不时轻柔的摩挲着苏白泽的手腕。 皮肤上一阵酥麻,景陇的手指仿佛带着魔力,苏白泽的心突然跳的很快。 他忍不住道:「景陇,你真好,谢谢你。」 景陇的动作顿住,将头垂的更低,然后继续手上的工作。 苏白泽道:「你很娴熟,是经常用草药敷伤口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景陇的反应却比刚才还大,过了半响,才抬起头来,直视着苏白泽的眼睛,道:「他经常这样给我敷伤口,久而久之,我就学会了。」 他的眼神真挚,而又饱含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苏白泽知道那个「他」,另指其人,心里说不清多失落,刚刚的好心情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慌张避开视线,并没有看到景陇瞬间黯淡下去的视线。 语无伦次道:「那挺……挺好的。」 时间又不知流逝了多久,苏白泽的心情逐渐平復,心想,那个人是景陇的救命恩人,肯定会意义非凡吧。 但想到一半,又忍不住拍打自己! 是不是救命恩人关你屁事! 景陇却突然道:「我很胆小。」 「嗯?」苏白泽愣住,「胆小」这两个词从景陇嘴里说出来,比铁树开花还要让人稀奇,「你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或许还不如童言。」 苏白泽差点跳起来,他摸着景陇的额头,道:「脑门有点烫,你不会烤火发烧?把脑子烧煳涂了?」 「拿开!你是不是想死?」景陇瞬间黑脸,厉声道,「你他妈才烧煳涂了!」 苏白泽松了一口气,将手放下来,「你这个样子有活力多了,看起来也正常多了。」 景陇却气的脸颊通红,怒骂道:「苏白泽,你真不是一般的能破坏气氛!」 第90页 「你这张嘴以后留着吃饭就行,别再开口说话!」 苏白泽:「……」 他想解释。 可景陇已将脸转到另一边,看样子是怎么都不会再理他。 好吧,苏白泽长嘆,景陇又又生气了。 * 林兮拿着三条肥美的鳜鱼回来,在手中晃了又晃,「小苏!殿下!快看!我运气还不错,一出去就抓到鱼了,还刚好是三条哦!」 「林兮,辛苦你了。」苏白泽正要过去接。 景陇一掌将他按下,臭着脸从林兮手里接过鱼,熟练的将鱼鳞和内脏处理好,洗净然后串在棍子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点香油,孜然粉撒在上面,放在火上炭烤。 只是面部表情极其兇狠,烤的好像不是鱼,而是他看不惯的人。 林兮凑到苏白泽身边,小声道:「小苏,你是不是又把殿下惹生气了?」 苏白泽心虚的咳嗽一声,「你怎么知道?」 林兮道:「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殿下这么生气?」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想起来上次景陇生他气的原因,苏白泽小声道:「不过,这次景陇生气倒有点无理取闹了?」 「怎么说?」林兮一副非常好奇的模样。 苏白泽正要开口,景陇一计眼神扫了过来,兇狠的恨不得将他吞咽下肚。 苏白泽生生把话噎了回去,他想说,上次他给河童喝了豆浆,没有给景陇好好解释,让他生气。 可这次,景陇说自己胆小,他可是第一时间就反驳了,还不计较他对自己破口大骂,可景陇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转眼间。 鱼的肉香味飘满整个山洞,苏白泽的馋虫立马就被勾出来了,肚子忍不住又咕咕叫了两声。 听到动静,景陇瞥了他一眼,然后冷着脸将烤好的一串鱼递给他。 苏白泽揉了揉肚子,想起景陇先前说过的话,犹豫再三下,还是道:「你先吃吧。」 他尽量少说点话。 景陇又怒了,「要你吃你就吃!少废话!」 林兮在一旁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小苏,你不急着吃,我急着吃啊,我都快饿死了。」 说着,就要顺手就拿。 景陇却将手避开,强硬的塞在苏白泽手里。 林兮撇了撇嘴,嘟囔道:「殿下真是偏心!」 景陇无甚表情,又将烤好的第二串鱼递给了她。 林兮一拿到烤鱼,就兴高采烈吃了起来,吃的嘴鼓鼓囊囊,「这还是第一次吃殿下烤的东西呢!真好吃!以后殿下的老婆太有福气了!」 景陇挑了挑眉,这话显然说到他心坎去了,神色有些许得意,还若有似无的看了眼苏白泽。 苏白泽被看的一脸懵逼,心里嘟囔,你老婆有福气,又不是我有福气? 林兮低头嘿嘿一笑,抬起圆熘熘的眼睛,瞅了眼景陇,又瞅了眼苏白泽,像个娱乐八卦记者,嗅到了什么有料的东西。 景陇瞅他,苏白泽不敢问,但林兮瞅,他就敢了。 于是问道:「林兮,你看我干什么?」 林兮笑的一脸鸡贼,「没什么,只是羡慕小苏你而已,真有口福。」 苏白泽说他说的脸颊一红,「你瞎说什么?」 我是男的,又不能当老婆。 最后一句话在心里脱口而出,转头又想到自己就这么代号入座,实在太羞耻,于是只能低头认真吃鱼。 鳜鱼刺不多,只有大刺,没有小刺,吃起来不费力,而且鱼肉鲜嫩,撒的调料也恰到好处,又香又滑,比他以前吃过的烤鱼好吃多了。 很快,一串烤鱼就被他吃完了。 这时,又一串烤鱼递到他面前,苏白泽抬眸,景陇将脸转到另一边,拿后脑勺对着他。 「景陇,你不吃吗?」 景陇的后脑勺摇了摇头,没说话,显然还在生气。 苏白泽有些过意不去,「景陇,谢谢你烤的鱼,真的很好吃。」 景陇没理。 苏白泽又在肚子里将想说的话再三斟酌,确定没问题后,道:如果我刚刚说的话,让你生气了,我在这里给你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景陇这次哼了一声,像赌气的六岁小儿似的。 苏白泽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好嘛?」 景陇又哼了一声,脸又向另一边转了点,依然不看苏白泽。 但苏白泽知道,景陇没那么生气了,虽然他看不到,但就是这么觉得,好像是种直觉,又好像他过去经常这样哄孩子似的,去哄景陇。 龙角 景陇的怒火,渐渐在苏白泽的安抚下平息。 林兮在一旁酸熘熘:「小苏,你鱼不吃都冷了,还是给我吃吧。」 说着,她伸手去拿,却又又被景陇避开。 苏白泽道:「我吃的差不多了,你不饿的话,就给林兮吃吧,她抓鱼也挺辛苦的。」 景陇冷冷看着他,「林兮是妖,不吃鱼也不会死。你是人类,吃不饱会死。」 苏白泽被景陇这幅认真的模样逗笑。 「哈哈哈哈,哪有这么夸张,小时候我有一次从孤儿院逃出来,那次饿了七八天都没死,你就放心吧。」 「啪」的一声。 景陇握烤鱼签子的手倏地收紧,签子就此在中间折断,苏白泽连忙去接有烤鱼的那段签子,看到景陇的手用力到露出指节白骨,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第91页 林兮果断的察觉到氛围不对,道:「我再去外面抓两条鱼回来!」 说完,就一熘烟跑了。 对于林兮这种一到重要关头就逃跑的行为,苏白泽见怪不怪。 而面对景陇的怒火,他也学会了平静看待。 串烤鱼的签子很长,即使断成两段,也方便苏白泽拿着,但他并没有吃,而是插在地上,继续烤。 犹豫了会,他伸出手,轻轻点了下景陇的背,「你怎么了?」 景陇抖了抖肩膀,以示不满,嘲讽道:「没怎么,只是有些人太愚蠢,还不如把头卸下来当球踢。」 「......」 「这是不是有点太残暴了。」 景陇冷哼,理都没理他,怒气沖沖的走了出去。 苏白泽呆如木鸡。 怎么这是?刚哄好,就又生气了?而且好像比上一次还要生气。 只是,是他饿肚子,景陇生什么气? 难不成是在乎他? 想到这,苏白泽的就有些心跳加快,他连忙遏制自己,自作多情什么呢!景陇心里可还有个救命恩人念念不忘呢! 但救命恩人的感情,好像跟他现在这样的感情不太一样... 眼看思绪越跑越偏,苏白泽狠心掐住手腕,腹诽道:「你说说你,好好一个大男人,在这啥也不干,就这么扭扭咧咧,去猜测另一个男人是不是在乎自己,实在是太噁心了!」 最后那一串烤鱼还是进了林兮肚子,景陇生气走后,苏白泽也没了胃口。 林兮吃完,满意的舔了舔手指。 苏白泽问道:「景陇去哪了?」 林兮惊讶的看着他道:「就在山洞外站着啊,小苏,你不知道?」 「……」 他刚刚出去看了,并没有看到景陇。 「好吧,傅嘉泽和童言呢?他们聊的怎么样?」 「哦,还行吧。」林兮想了想道:「他们一直在岸上聊天,哥哥一会哭一会笑的,真吓到我了,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有点疯疯癫癫的……」 「现在呢?」 「哦,哥哥现在的情绪稳定一些了,但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哎,真心疼啊,节目上的哥哥,可是每分每秒都带着笑的。」 苏白泽道:「人都会有七情六慾,没有人会一直笑,一直开心的。」 林兮道:「小苏,你说的是。我追的哥哥,只是屏幕里那个完美的哥哥。」 「没错。」苏白泽站起来,「是时候了,这事该结束了,我们上去吧。」 一上岸,并没有踏到泥泞的黄土地,印象中死气沉沉的荒郊野岭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小胡同,红砖白墙,极具年代感和生活气息,仿佛再往深处一点,还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 苏白泽道:「怎么回事?场景怎么变了?」 景陇睨了他一眼,冷声道:「这是幻境。」 苏白泽点点头,原来如此。 童言和傅嘉泽面对面而站。 这一幕,仿佛与《月光下的星》电影里的最后一幕重合。 只是这次主角变成了两个人。 远处的童言缩了缩鼻子,不停的流着眼泪。 傅嘉泽伸出手,想擦去童言脸上的泪水,可现实是,他的手穿过了那张脸。 他佯装镇定,咬牙将眼泪憋回去,「你别哭了!哭起来丑死了!」 童言立马不哭了,但眼睛还是红通通的,他抬眸,「嘉泽,你答应我了,要带着我的那份希望,好好活下去。我最喜欢看到你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笨蛋!」傅嘉泽嗓音嘶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看?」 童言垂下头,面上又流露出愧疚的神色。 傅嘉泽皱了皱眉,正想要说什么。 童言转头看着苏白泽道:「苏医生,你还能再帮我一次吗?十天后是嘉泽的演唱会,我想去看看。」 苏白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景陇抢先一步,「你当我们妖管所是什么组织?专门帮你魂魄显形,让你和你的朋友幽会?」 「我们只抓妖怪违法犯罪,不是什么牵线搭桥的慈善机构!」 童言眼眶立马又红了。 傅嘉泽眉头紧皱,动了动手腕,兇狠的看着景陇。 景陇毫不示弱。 一时间,空气中又瀰漫起战争的硝烟。 这可不能再继续打了! 苏白泽连忙阻止道:「冷静!冷静!两位!有话可以好好说!」 傅嘉泽嗤道:「你家那位有要好好说的态度吗?」 「......」 什么叫你家那位? 这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奇怪是怎么回事? 苏白泽还来不及反驳。 林兮却突然道:「嘉泽哥哥,殿下他说话就是这样,比较直。」 「但其实...他是好心。」 「好心?」傅嘉泽一脸不可置信,加上你可别把我当傻子的神情。 林兮道:「我能让魂魄显形,只会消耗一点我的灵力。但对显形的那一方来说,消耗的却是巨大魂力,显形次数越多,魂力越少,最后的结果就是消逝。」 「所以,我们妖管所一般不到重要情况,是绝不会轻易让魂魄显形的。」 「而且童言的魂力本就薄弱,更不可再...」 原来是这样。 苏白泽看着景陇,这个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其实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还是很善良的。 第92页 景陇看了回来,像小狮子似的瞪了他一眼。 又分外傲娇的扭过头去,拿后脑勺对着苏白泽。 「我不怕!就再一次而已!我的魂力还够!」童言激动的跑到林兮身边,瓮声瓮气道:「求求你,就再帮我显形一次,我真的很想去看那场演唱会。」 他眼眶瞬间又红了,泣声道:「以后...以后...我都没有机会再看了。」 林兮一脸为难,童言这个样子很难叫人拒绝。 「别帮他!」傅嘉泽大步走过来,看着林兮道:「不要帮他。」 「嘉泽...就让我再看最后一次吧。」 「不行!」傅嘉泽突然激动起来,「你怎么就那么傻?没听见她说的话吗?每显形一次,你的魂力就会减少!」 「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因为一场可有可无的演唱会,就白白耗掉魂力吗?你觉得我的心里会好受吗?」 「嘉泽...」童言缩了缩鼻子,欲言又止。 「那不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演唱会,那是你最初的梦想,你本就该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而我...想看到你实现梦想。」 「你...你这个笨蛋。」傅嘉泽骂道,又放轻语调道:「你知不知道,自从你离开后,我的梦想就变成别的了。」 苏白泽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这两个男人说话,为什么怪肉麻怪别扭的。 他看向林兮,发现林兮看的还挺起劲,眼里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我的梦想是希望你活过来,和我一起站在舞台上。」傅嘉泽一字一句道。 童言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表情瞬间更难过了。 景陇不耐烦的磨了磨牙,「别再叽叽歪歪了行吗?这种悲情戏码吾真的看腻了。」 「既然一个想看演唱会,一个又想让对方不消耗魂力。多简单的事,现在开一个演唱会不就行了?」 「你们在那纠结什么?」 「还是傅嘉泽这个臭狐狸,非要万人敬仰才行?」 傅嘉泽难得被景陇噎住,他解释道,「...我没那么自恋。」 苏白泽沖景陇竖起大拇指,关键时刻,思路挺活跃的。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而且傅嘉泽开演唱会的原因,早就不是为了实现梦想,而是别有目的。 傅嘉泽道:「就今天开吧,只是还需要准备些东西。」 童言嗫嚅道:「可是舞台下没有观众怎么行?」 「我不需要观众。」傅嘉泽道:「童言,这是只为你一个人开的演唱会。」 童言迅速低下头,但苏白泽还是看到他脸红了。 「...」 苏白泽腹诽,「这两人氛围真是越来越怪了,完全不像好兄弟,有点像情侣...」 「行,那就今天办,设备场地我可以帮你。」景陇道。 苏白泽掏了掏耳朵,完全不敢相信这是景陇在说话。景陇会主动帮傅嘉泽,这事真是比母猪上树还要稀奇。 傅嘉泽倒也不惊讶,反而道:「直接说条件吧,殿下。」 景陇嗤道:「算你识趣。」 「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的龙角为什么在你那里?」 z 气氛瞬间静默。 傅嘉泽勾起唇,无声的笑了,「真的是我捡到了,殿下为什么不信?」 景陇瞬间爆怒,冲上去就要打爆傅嘉泽的狐狸头。 但就在爪子距傅嘉泽只有一厘米之时,景陇生生止住,冷笑道:「傅嘉泽,我拿你没办法,但对童言,我可是有很多法子。」 「你!」傅嘉泽猝不及防。 景陇的手掌突然散发着金光,风驰电掣的掐住童言的脖子。 童言睁大双眼,唿吸变得急促起来。 傅嘉泽扑上来,却被景陇的陌刀刀锋狠狠扫开。 「傅嘉泽,吾只说最后一遍。吾没有心情,更没有兴致陪你兜圈子,把关于龙角的一切告诉我,否则...吾现在就能直接抹杀这个小白脸的魂魄。」 「你应该清楚,吾有这个能力做到。」 童言还一头雾水,喘息着艰难道:「你...你怎么能碰到我?」 景陇懒得理会他。 傅嘉泽冷笑:「不愧是天帝的儿子。」 「你放了他,我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你先说。」景陇冷冷道,加大手劲。 童言的魂魄竟就真的变得透明起来。 苏白泽的心都跟提了起来,景陇是要真的抹杀童言的魂魄吗? 傅嘉泽瞬间紧张到颤抖,额上冷汗直流,气息不稳道:「我说...我马上就说,你把手松开点,他...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呵。」景陇松了点力道,「快点!」 「拿到龙角这事是个意外,你知道彭所长吧?他女儿是我的粉丝,这龙角就是她三年前送给我的。」 景陇蹙眉道:「三年前,彭所长的女儿心智都还未成熟,也从未出过嘉明市,甚至还没进入妖怪学校读书,怎么可能有吾的龙角!」 「吾劝你少耍花样!」 「我没有耍花样,没有,你...轻点...轻点。」傅嘉泽一口气还没喘下去,继续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就是这个小姑娘给我的,但这个小姑娘吧,她也不知道这是真的龙角,以为是做的逼真模型,就送给我了。」 「是彭所长给她的?」 傅嘉泽摇头,「不是,三年前,彭所长并不支持女儿追星,是她偷偷送我的,说这个龙角的金色跟我很搭。」 第93页 「搭个屁!」景陇毫不留情的鄙视,「就你这只臭狐狸?能配的上龙角?开什么玩笑?」 童言在景陇手上,傅嘉泽不好轻举妄动,只能躺平任辱。 「彭所长女儿的龙角是从哪儿来的?」景陇问。 傅嘉泽答:「不知,我猜测应该是别人送的。」 景陇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傅嘉泽连忙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当时收的时候也以为是模型,就随便丢在家里的仓库,前段时间打扫卫生才发现这模型不对劲,一查还真是龙角,当然这上天入地,只有殿下您的龙角是这种金色的。」 「少拍马屁!」 「额,好吧...但我确实动了恻隐之心,想着以后肯定能用上,就没告诉那小姑娘,更不会说专门去问她,这龙角是怎么来的。」 傅嘉泽一脸真诚,看着确实没说谎。 景陇冷哼。 傅嘉泽继续道:「不过,我有个小小的疑问,殿下的龙角是怎么丢的?这上天入地怎么会有人敢偷您的龙角?不不不...是这上天入地,谁敢在您的头上动土?」 林兮听到龙角本还是一脸懵逼,但听到现在,她已逐渐理清楚,却震惊的张大嘴巴,小声嘟囔道:「难道这就是殿下加入妖管所的原因吗?」 景陇面色阴沉的盯着傅嘉泽,「不该问的别问!」 又沖林兮吼道:「闭嘴!这件事你敢泄露出去,你就死定了!」 林兮抖如筛糠,忙说:「不敢,不敢。」 苏白泽对景陇丢失的龙角也格外好奇。 据景陇上次所说,龙角是他自己发疯砍下来的,苏白泽却怎么都无法相信。 「吾这次放过你。」景陇瞪着傅嘉泽道:「这次回去后,你好好问问那小姑娘,那龙角是谁给她的?找到线索立马告诉吾!」 「好!好!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查!」傅嘉泽态度极好,道:「那个...您是不是该松开一下您的贵手?」 「哼。」景陇看了眼拿大眼睛注视着他的童言,就要准备松开。 「先等一下!」苏白泽阻止道。 「还等什么?!童言被掐的眼睛都红了!」傅嘉泽差点吐血,「苏医生,我以为你很善良,你怎么能背后补刀!」 苏白泽看向傅嘉泽,露出微笑,「别激动,肯定会放开童言的。」 「只是,我还有问题要问你,你会像刚刚一样如实回答吧?」 傅嘉泽头晕眼花,「苏医生,没想到你这么。」 他嘆了口气道:「你问吧,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苏白泽道:「我想起来,你当时是要用景陇的龙角去终止和那个黑衣男人的交易。」 怕傅嘉泽想不起来,苏白泽提醒道:「星光大厦3801房间。」 傅嘉泽点头,「是。」 「你们中断的交易是什么?」苏白泽问。 「他让我协助他们反人类,让妖怪们集体暴动,从而残杀人类,来统治这个世界。」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是谁?」 「不知道,他从没向我透露这些,保密措施做的很好,平时也都来无影去无踪。」傅嘉泽道:「我只知道他们是一个名叫『z』仇杀队的组织,专门寻找性情暴躁的妖怪,以心理疏导为理由,向他们提供死亡粉。」 「『z』仇杀队?」林兮惊讶道:「黑云还在时,他们不是叫仇杀队吗?!」 傅嘉泽道:「是,但黑云已被关押进了芙蓉山,他们便易主改名,但做的事,还与以前黑云在时相同,他们容不下人类,也看不起人类,希望这个世界被妖怪占领。」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道:「这个z是他们新的首领吗?」 傅嘉泽道:「估计是。这个z比黑云的威胁性还要大,你们应该知道,死亡粉需要黑云的血液才能生效,如今他们的死亡粉用的是z的血液,效果更加骇人。」 苏白泽点头,「我们知道,全东强当时就中了这个死亡粉。」 傅嘉泽见状,也不再解释死亡粉,而是继续道:「他们了解到我是黑云的旁支,便找到了我,让我一起反人类。其实比起妖怪,我更喜欢人类,但他们不知道,起初我们的交易并没有达成,直到他们提到能帮我復活童言,我才答应。」 「他们让我在节目上暴动,引起大范围内的人类恐慌,让你们妖管所措手不及,直接被上级部门勒令停办。」 「但这个计划失败,他们便让我开演唱会,在现场将死亡粉掺进水里,给前来的粉丝们喝。」 「死亡粉,人类喝了有些也会出现神志不清的现象,但妖怪是直接发狂暴动,而我的粉丝,其实妖怪占比还挺多的。这并不是我的初衷,后来我又听说了苏医生救治人妖的一些事迹,便想着和他们停止交易。」 「嗯。」苏白泽点头,傅嘉泽说的,与他的猜想大部分一致。 假如傅嘉泽说的「z」仇杀队都是真的,那么这个男人实在太危险,必须尽早捉拿。 而这个男人狡猾至极,肯定不会主动出现,目前最快的方法就是... 苏白泽道:「十天后的演唱会继续举办,傅嘉泽,你得告诉那个男人,交易继续。」 「嗯?」傅嘉泽不解。 「我们要用演唱会引出那个男人,将其捉拿。而你也要全力配合我们。」苏白泽看了眼童言,道:「你如果答应,我现在就让景陇放了童言。」 第94页 「好说,我本来也看不惯那个男人。」 双方商议好,便开始筹备演唱会,为了尽快弄好,就直接在幻觉里搭建场景,设备这些东西无法用幻影,景陇便出了空间,说到做到的弄到一套昂贵的音响设备。 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傅嘉泽看到后赞不绝口。 演唱会搭建在胡同小巷里的一块院子里,正中间有一棵槐树,还有一个破旧的小花坛,舞台就搭在槐树旁,花坛前,有些像九十年代搭的戏台,不过其风格还是极具摇滚。童言看到后,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不停跟在傅嘉泽身后转,吹彩虹屁。 傅嘉泽难得的露出了点真心的笑容,在苏白泽看来,却还是有那么几分苦涩。 演唱会开始。 傅嘉泽换了一身衣物,穿上了朋克风格的黑色礼服,有点像暗夜里的忧郁王子,他背着一把吉他,站在话筒前,试了试音,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苏白泽,景陇,林兮,童言,四人坐在台下。 童言也跟着紧张的咽口水。 林兮道:「嘉泽哥哥,不用紧张,你那么大的场面都见过,这次一定会是你人生中最棒的演唱会。」 「谢谢。」傅嘉泽彬彬有礼的鞠躬,又恢復成在台前才会有的状态。 他又深深看了眼,坐在林兮身旁的童言,有些紧张道,「这是为你而唱的歌。」 苏白泽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多余过。 当然,景陇和林兮也这么想。 旋律慢慢响起,傅嘉泽的嗓音深沉又带着点磁性,什么样风格的歌曲都能驾驭,颱风又收缩自如,极具魅力。 渐渐的,觉得多余的三人,也慢慢沉浸在这场视听盛宴中。 只是,童言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月光下的星 林兮敏感的察觉到身旁的童言在哭泣。 但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因为她知道,魂魄显形的时间快到了。 台上的傅嘉泽唱着,平稳的声音也开始颤抖。 好好的一场演唱会,到最后却笼罩着浓浓的悲伤,苏白泽属实有些受不了。 他提议道:「童言,你不是会打电子鼓吗?曾经还和傅嘉泽一起组建过乐队,要不要陪他上去唱完最后一首歌。」 童言垂下头,看了眼自己透明的手,眼泪无形的滴了下来。 苏白泽不再说话,但在心里想,其实傅嘉泽最想要的,应该不仅仅是唱歌给童言听。 或许最想的是,和童言一起站在台上,就像最初那样。 「去吧。」 身侧传来景陇的声音,苏白泽抬眸,只见景陇抓着童言的手腕,金光在其间流转。 童言愣住,又动了动五指,惊喜道:「谢谢你!我...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了!」 景陇神情不悦道:「别废话!时间有限!」 童言马上起身往台上跑去。 苏白泽嘟囔道:「某些人啊,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又在嘟囔什么?」景陇皱眉。 苏白泽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无聊了瞎说两句而已。」 景陇冷哼,「呵,要不是某人哭丧着一张脸,一副悲泣欲绝的模样,吾才不会帮忙。」 「某人是谁?童言?」苏白泽凑过去问。 景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去头,用后脑勺对着他。 林兮在一旁悠悠道:「某人除了小苏你,还能有谁?」 「我有哭丧着脸?悲泣欲绝?」苏白泽不解道:「我有吗?你确定你没搞错?」 林兮故作神秘道:「千人千面。」 苏白泽:「......」 舞台上,镭光灯打在傅嘉泽脸上,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童言。 童言已在电子鼓后坐下,他紧张又激动的握着鼓槌,抬眸,眼里好像有星星,和傅嘉泽对视。 「你想选哪首歌?」傅嘉泽问。 童言摸了摸头,羞涩的低下头,「你决定吧,我都可以。」 「不可以。」傅嘉泽皱眉,语气强势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迁就我,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吗?」童言小心翼翼抬眸,触及到傅嘉泽不悦的眼神,垂下眼眸道:「那我想一想。」 傅嘉泽心口却还是堵着一口气,「童言,你该想想自己,不要总是为我而活。」 他放缓语调道:「我更喜欢为自己而活的你。」 可想到童言现在都不算活着,他的心又瞬间凉了下来,犹如跌入冷窖。 「这一次,选首你最喜欢的歌吧。」傅嘉泽拿起闲置话筒,放在电子鼓的架子上,「你唱,我来给你伴奏。」 「这怎么能行?我...我不行的。」童言慌张拒绝。 「怎么不行?你没试过怎么不行?」傅嘉泽看着他,咬牙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好?」 「嗯?」童言抬起头来。 傅嘉泽看着他这幅天真不设防的样子,眼眸越来越红,嗓音沙哑道:「笨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嘉泽...你别...别哭...」童言慌神道:「我马上就选。」 他垂下头,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嘉泽,我们唱《三十八》可以吗?」童言问。 闻言,傅嘉泽的眼眶却更红了,眼泪快要汹涌而出。 「你还记得吗?五年前你还没有离开乐队,我们一起创作了这首歌的词曲。」童言回忆起来,嘴角噙笑,「我还记得就在星光大厦3801的那个酒店里,那时我们刚赚到点钱,为了找灵感,听说星光大厦三十八楼能看到嘉明市最美的夜景。」 第95页 「我们就花光了所有积蓄,在星光大厦包了一个月房间,创作出来这首曲子,因为是在三十八楼创作的,所以我们就取了这个名字。」 「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了,这首歌也是我最喜欢的曲子,可是...后来你不在,我一个人演奏又有什么意思?」 「对不起。」傅嘉泽将眼泪憋回去,重复道:「童言,对不起。」 林兮道:「《三十八》?有点耳熟,但在哥哥的专辑里,并没有这首歌啊。」 苏白泽道:「他偷了许多童言的曲子,却唯独没偷这首,或许也是对自己没信心的一种体现吧。」 「没关系,你现在能陪我再次唱起这首歌,我已经很满足了。」童言擦掉傅嘉泽眼角并不明显的眼泪,「我们开始吧。」 悠扬的音乐慢慢响起,不知道为什么,苏白泽突然想起来《月光下的星》的片尾曲,他当时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却觉得如果有声音,那一定就是这个曲调。 林兮惊讶道:「我想起来了!!这是《月光下的星》片尾曲,我当时看这个电影的时候,就爱上了这首歌,可这首歌当时却没有标註任何作者。导演接受採访说,这是他无意中在一家小酒馆听到的,很喜欢就买了下来,但作者比较低调,并不想要署名。」 童言的嗓音干净温柔,但配合上他击打电子鼓时的动作,又显出一股叛逆少年的狂野来。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在他身上融合的极好,也更添了一些反差魅力。 景陇立在一旁,垂目拨动吉他弦伴奏,又时不时望向身旁的童言,眼神温柔而又带着眷念,嘴角微微扬起,不是以往的假笑,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副歌部分一改平缓曲调,变得摇滚味十足,童言唱的颈部青筋暴起,他并不擅长高音,向傅嘉泽投去求助的眼神。 傅嘉泽会意,像过去,四年前,他们每次合作这首歌时,自然的接过童言唱不上去的那段曲调。 傅嘉泽的声音更具力量,还带着磁性,副歌被他演绎的震撼动听。但更绝的是,童言的声音在后面的和音,更将这首歌推到一个巅峰之际。 林兮毫不吝啬的鼓起掌来。 苏白泽本不想凑这份热闹,但还是被感染的鼓起掌来,音乐永远是能让人直观感受到快乐的东西。 而童言和傅嘉泽的合唱又是那么完美,缺一不可。 景陇自然不会鼓掌,但脸上也罕见的露出赞赏表情。 这首歌全长四分三十八秒,很短的时间,却在此刻变得格外漫长。 然而再漫长的时间都会结束,就如同童言那越来越淡的魂魄,要结束的东西总会回到原位。 再唱到最后一段副歌时,傅嘉泽倏地红了眼眶,他极力压抑着,但那变调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心情。 而童言却截然不同,他试图让自己声音变得更具活力,想将傅嘉泽从那份泥潭里拯救出来。 林兮听着听着逐渐泣不成声。 她哼着副歌那段歌词,「你遗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约定,但没关系,我替你记得。」 傅嘉泽却将在最后将这段歌词改动——你变成天上的星星飞走,但没关系,我会找到你。 他的声音越唱越低,伴奏的声音越来越轻。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倏然响起,被话筒收入。 很快,音响里迴荡着这「砰」的一声,就好像棒槌重重的敲击在人心上。 气氛陡然一转,突然变得沉重悲伤起来,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唿吸一紧,傅嘉泽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里漏出来。 童言一头雾水,鼓槌的落地让他猝不及防,他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手,神色流露出一股着急的神色,他弯下腰,去捡鼓槌,可他的手一次又一次穿过鼓槌。 他怅然若失的回过神来,喃喃道:「时间到了,就像灰姑娘,零点一过,就要离开城堡。」 傅嘉泽没有理会童言的自言自语,他还在继续唱那首歌,不敢去看童言透明的身体。 「嘉泽...」童言转过头,深深的看着傅嘉泽的侧脸,他看的很认真,想在短时间内,将这张脸刻在心上。 他伸出手,触摸傅嘉泽的肩膀,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又生生止住,转而小声道:「不要为我悲伤。」 而他的声音太小,被掩盖在伴奏音乐中。 音乐进入尾声。 傅嘉泽渐渐泣不成声,唱着最后一句歌词——你变成天上的星星飞走。 正巧,一转无形的风吹过,童言的身体变成闪着金光的细沙,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舞台上,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也好像真的变成天上的星星飞走了。 「但没关系,我会找到你。」傅嘉泽唱完最后一句,这一句他唱的底气十足,势在必得,就好像真的会找回飞走的星星。 他转过身,终于敢去看童言逐渐透明的身体,可目之所及的却只是一片空白。 手中的话筒落地,音响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台下。 苏白泽三人捂住耳朵。 台上。 苏白泽仿佛被抽掉发条的玩具汽车,无力的瘫软在地,像个死去的人,连哭泣都不会了,只是木然着一张脸,看着那片空白。 苏白泽不好上前,只能等着傅嘉泽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 然而,这一等就等了好久。 第96页 傅嘉泽就像个望夫石,好几天,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望着那边童言曾经站过的位置。 他看的出神认真,都快让苏白泽怀疑,那里仿佛还有一个童言,他没有变成星星飞走。 当然现实是什么,他很清楚。 三天后,傅嘉泽终于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 他站起身,却仍是面无表情,就像个行尸走肉的躯壳。 分别之际。 苏白泽忍不住问道:「你还会...继续寻死吗?」 傅嘉泽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天空。此刻是黄昏,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星。 他道:「为了他,我都会活下去。」 回妖管所的路上。 苏白泽坐在副驾驶,看着天上的云朵,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傅嘉泽最后一面木然的样子,忍不住想,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真的是活着吗? 脑海里又回想起那首《三十八》,里面有句歌词——你遗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约定,但没关系,我替你记得。 就在此时,他的心里突然有个男声在说话,他不安的看向四周。 更惊讶的是,这男声亦然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那男声很轻的嘆息了一声,道:「我似乎遗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约定。」 约定 很重要的约定? 苏白泽突然感到一阵头疼,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心里跑出来一样,而那句「我似乎遗忘了一句很重要的约定」像催命铃声般,不停在耳边响起。 似乎在催促他想起那个重要的约定。 什么约定? 到底是什么约定? 苏白泽头痛的七荤八素,每次费力去想那个约定,头就像被把斧子,从中间直接噼开。 「你怎么了?」 手腕被人抓住,这温热的触感将他从头痛中解救出来,烦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饿坏了?」景陇的声音急切,又带着浓浓的担忧,同时攥紧了他的手。 苏白泽扶额,坐直身体,解释道:「我没事,更没有被饿坏。」 景陇冷嗤。 从苏白泽说自己曾经有饿过七天七夜的经歷后,景陇对他就一直忽冷忽热,似乎还在为那件事生气。 苏白泽重申道:「我真的没事。」 「那你刚刚怎么回事?」景陇横眉冷对,「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浑身乱颤,像长了虱子。」 「......」 「我每天都有洗澡,不可能长虱子。」苏白泽抓了抓头髮,这有啥好解释的,继续道:「我刚刚听到有个人说话,在我心里说话。」 「?」景陇皱眉望着他。 「他的声音跟我的声音很像。」苏白泽道:「其实我怀疑那就是我自己的声音。他跟我说,我似乎遗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约定。」 「我一去想这个约定,就头痛欲裂,怎么都想不起来。」 景陇垂眸沉默了,很久没在说话。 苏白泽也没再深究,自从进入妖管所,这世间上离奇的事他大都见怪不怪了,或许是被什么鬼短暂附身了也说不定。 「头痛就不要想。」景陇突然道。 「嗯?」景陇转头看向景陇,发现他一脸冷峻。 「可那个约定似乎很重要,我想想起来。」 景陇没回答这句话,反而没头没尾道:「以后,有吾一天在,你都不会饿肚子了。」 「嗯?!」苏白泽抑制住跳起来的冲动,顾虑到在后座睡觉的林兮,小声道:「你没事吧?」 景陇却完全没有要跟他开玩笑的样子,反而认真道:「吾说到做到。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你都不会再饿肚子了。」 这话听起来太像许诺了,不过别人一般都是承诺,我爱你一辈子,下辈子也爱你之类的话,景陇却换成了不会饿肚子。 可苏白泽却觉得,这似乎是他这一生中,听到过最好听,最让他开心的许诺。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景陇,你总关心我有没有饿肚子,还给我的伤口疗伤。」 「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呀。」 空气似乎静止,景陇的脸瞬间憋成了西红柿色,一副郁愤到死的模样,转头看着窗外,「你...你瞎说什么?不...不要脸,我才不喜欢你!」 「是吗?」苏白泽嘆了口气,有些失望道。 景陇嘴硬道:「是!吾怎么可能会主动喜欢你这种凡人。」 苏白泽弯起嘴角,双手放在后脑勺后,惬意的靠在柔软的车座椅上,调戏道:「那你脸红什么啊?我只是在说朋友之间的喜欢而已。」 景陇的脸红直接蔓延到耳尖,被苏白泽逗的暴怒,憋了半天,也只骂出了一句,「你...不要脸!」 回到妖管所后,苏白泽向齐秦一众员工,汇报了此次行动,着重说了「z」仇杀队这个组织,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男人。 傅嘉泽的演唱会就在七天之后,妖管所上上下下开始紧张准备,势必要在那一天,将黑衣男人捉拿归案。 苏白泽每日给景陇疗伤,又用神医技能将景陇的龙角恢復好。 有了龙角后的景陇,脾气肉眼可见的变好。 就连一贯和景陇不对付的柏原,都觉得景陇比以往顺眼多了。 齐秦更是捧着奶茶,笑呵呵道:「殿下本就是三界最帅,如今性格脾气更是上上乘,妖界那些女妖们啊,都要馋死了!」 第97页 齐秦本是拍马屁,却被景陇兇狠的剜了一眼,恨声道:「你别瞎说!免得被别人误会了!」 说完扭头就走。 齐秦摸着日渐稀少的头髮,喝了口奶茶,自问道:「别人是谁?谁又会误会殿下?殿下又为什么怕被别人误会?」 他抬起头,和苏白泽的笑眼对上。 总觉得这笑容不太友善,齐秦打了个招唿就走。 苏白泽来到前台位置的找林兮。 林兮缩在桌子后,紧紧抿着嘴巴,一脸便秘的表情。 见到苏白泽,便秘表情瞬间消失,连忙道:「小苏,我快憋不住了!」 「憋住!」苏白泽捂住她的嘴,「景陇龙角的事,你要是敢让其他人知道,你知道他会怎么做吗?」 作为妖管所唯二知道景陇脾气变好原因的林兮,哭丧着一张脸,道:「知道。殿下不仅会从精神上辱骂我,还会在□□上折磨我,说不定会把我做成鱼饵,丢到东海,去餵他的远房亲戚们。」 「你知道就好。」 「可我憋不住啊,真的好难受。再说,白鼬肉不好吃的,殿下的远房亲戚肯定瞧不上。」 苏白泽:「.......」 「你需要做点别的事来转发注意力。」 林兮问:「什么事?」 苏白泽:「我们来玩你问我答的游戏。」 「好!」一提到游戏,林兮又仿佛復活了,活力满满。 苏白泽问道:「第一个问题,景陇为什么来妖管所。」 「这...」第一个问题就把林兮难住了,想起景陇东海的那群远房亲戚,立马把嘴抿上了。 苏白泽也不急,继续道:「我记得那天你得知景陇的龙角丢失后,说过这样一句话,你说『难道这就是殿下加入妖管所的原因吗?』」 「我记得很清楚,你就是这样说的。」 林兮四周看了看,见没有景陇的身影,小声道:「我这是猜测的,当不得真。」 苏白泽伸出手指,「三只鸡。」 林兮抱胸冷哼,「我会被区区凡物收买吗?」 「哦,那八只?」 「呵。」 「一百只,怎么样?」 「额...」 「既然你这么为难,那我还是自己查吧。」苏白泽作势要走。 「别!!别走!成交!」 被一百只凡物鸡收买的林兮,故作神秘的将苏白泽引到隔壁小办公室,还特意关了灯。 苏白泽:「...」 「你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关什么灯?」 林兮咳嗽道:「这件事毕竟神秘,关了灯说更有气氛。」 苏白泽:「......」 「好吧,我是怕被别人发现,特别是景陇殿下。而且关了灯大家就看不到我们了。」 苏白泽:「......」 他想说,你大半夜关灯,这样更引人注目好吗?! 但他懒得掰扯,拉开凳子坐下,「行吧,赶紧开始吧。」 林兮在对面坐下,还放了一根蜡烛在桌上,火光跳跃,照亮了林兮下半张脸,跟弄的像恐怖故事会似。 「这件事发生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那天我在后厨顺了一只白灼鸡,正要回宿舍,就在经过院子里时,突然『轰』的一声,一道闪电噼了下来,我吓的差点把白灼鸡落地上...」 苏白泽:「...」 「林兮,你能讲重点吗?另外能不能不要在我耳边吹气?」 「哦哦,我以为吹气会有氛围感嘛。」林兮回到自己座位坐好,「我看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还有我讲的可都是重点,好不好?」 苏白泽揉了揉太阳穴,「快点讲,要是景陇等会过来就完蛋了。」 「啊!是!差点忘了这茬!」 林兮吹灭桌子上的灯,一鼓作气道:「一百年前,天降闪电,陛下落在了妖管所的院子里,传闻说是他在上天庭犯了事,所以被贬了下来,要在妖管所供职五百年,表现优秀才能回上天庭。」 「好了,我讲完了。」 苏白泽无语:「就这?没有了?」 「不是你要我讲快点吗?」林兮瘪嘴道。 「他犯了什么事?」 林兮摇头,「不知道,但我猜测与殿下丢失的龙角有关。」 「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第二个问题,我的酬劳得加倍。」 「放心,你答的好,白灼鸡少不了你的。」 林兮笑的鸡贼,「小苏,你知道如今掌管上天庭的帝皇是谁吗?」 苏白泽不假思索道:「景陇的父亲。」 「宾果!」林兮道:「答对了!你比我想像中要聪明嘛。」 苏白泽:「......」 他想说,你们整天一口一个殿下,他能猜不到吗? 只是妖管所都与人间与时俱进,没有用封建时代那套,没想到上天庭还是帝王政权。 「天帝有两个儿子,但继承帝位的只有一个。自古以来,人间为了皇位,亲兄弟,乃至父子,都会争的你死我活。」 苏白泽点头,「在巨大的权利面前,人会迷失自我。」 林兮道:「而上天庭的帝位之争,或许比人间的皇位之争,还要残忍和真实。」 「那时,我还没出生,关于当年轰动三界的帝位之争,也是听老人所讲。」 「殿下当年心智刚成熟,就被放进生死场里与曾经亲密无间的兄长决战,谁赢谁就能成为下一个天帝,俯瞰三界,享受无尽荣耀和万人敬仰。」 第98页 「也因为殿下年轻,所以并没有什么拥护者,而当时天界所有的神都认为,胜利毫无悬念的属于他的兄长——大殿下。」 「但这场决战最后,从生死场走出来的却是殿下,据说,殿下当时浑身是血,犹如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而在他身后,大殿下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陌刀。」 苏白泽愕然,「他杀了他的哥哥?」 自断角 苏白泽并不认为景陇会干出弒兄的事。 景陇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其实骨子里非常心软,共事这么久,每次苏白泽以为景陇大少爷脾气犯了,要撒手不管时,景陇都会以另一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林兮点头,「传闻是这样,真实情况是,当年那场决斗谁都没看见。」 「生死场虽然名为生死场,但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闹得你死我活,只是输的那方会被分配到偏远的管辖地,行动被监视,权利被限制,终生都不得回上天庭,等于永远的被关在荒地。」 苏白泽点头。 能理解,就像古代的太子之争,失败的一方被发配到边境当藩王。 「所以...」林兮沉沉的吐口一口气,「这件事让殿下沦为众矢之的,几乎遭到天界所有神明的谩骂与鄙视,特别是那些本就拥护大殿下的神官们,更是恨他入骨,骂他弒兄夺位,应该被打入凡间,歷尽人间之苦。」 「不仅如此,他们还不承认斗争结果,想方设法将大殿下復活。天帝因此勃然大怒,下令帝位之争结局已定,不许有神官再动歪心思,否则将降职打入天牢。」 「一时之间,天界再也没神官敢置喙此事,好像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可没过多久,天界就传出殿下失踪的消息,天帝派神官们四下寻找,却久久没找到。」 林兮托腮,「其实吧,我是觉得那些神官们都是故意的,毕竟当年天帝派出的都是天界里的佼佼者,怎么可能连殿下的一丝踪迹都找不到呢?」 苏白泽想起景陇曾对他说过,有段时间他被避如蛇蝎,大家都认为他是灾星,会带来不幸,却只有那个人相信他,给他疗伤和拥抱。 可以猜测,说不定景陇失踪那段时间就是遇到了那个人。 苏白泽道:「没有找到,然后呢?」 林兮道:「天帝再次动怒,下了铁令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得将殿下找回来,这时殿下却主动回来了,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殿下能安心为接手帝位做准备,但天帝的态度却急转直下,将殿下贬到凡间,而且...听信了众神官的建议,去復活大殿下。」 「为什么?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苏白泽问。 林兮道:「这在三界一直是个谜,没人知道天帝为何一夜之间改变心意...」 「现在这个谜,我认为背后的答案与我想像中差不多。龙族最在乎的便是龙角,于他们而言,龙角在乎的是龙的尊严,更是帝王的象徵,非常重要,而且断角的龙是要被龙族驱逐的。」 「所以,天帝一定是发现了殿下少了龙角,收回了帝位,还将他贬下了凡。」 苏白泽若有所思,「你的猜测有90%是对的。」 「只是景陇的龙角,到底是怎么丢的?」 林兮摇头道:「这个我哪知道?殿下断龙角的消息属于机密,我这不也是刚刚知道吗?」 「只是以殿下的战斗力,除了天帝,还有谁能断他的角?还将其顺走了,那可真是奇人啊。」 苏白泽道:「除了天帝,能断景陇龙角的还有他自己。」 林兮惊讶的张大嘴巴,激动道:「你是说殿下他...砍断了自己的龙角,这绝对不可能!你看看殿下那脾气,谁敢说他一点点不好,他就能把人家皮扒了。自尊简直高到没边,怎么可能自断角,让自己如此屈辱。」 苏白泽安抚她,「是是是,这不可能,我就是随便说说。」 可他心里想,这个答案却是景陇亲口告诉他的,如今看来,说不定就是事实。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景陇不惜陷入屈辱,失去帝位,也要自断龙角? 「那景陇加入妖管所是怎么回事?」 林兮道:「是殿下申请的,而且点名要进入嘉明市的妖管所。」 「我当时看到殿下都快吓死了,你说他一个在天界养尊处优,平时只出现在妖界小报上的天神,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嘉明市——一所破旧不堪的妖管所里,而且还是从最底层的探员做起,这事说出去,谁敢信啊?」 「反正我当时是不信,直到上面来了文件,说殿下犯了错,被天帝贬下凡间,需在妖管所任职五百年,攒够功德,才能返回上天庭。在此其间,妖管所的探员们不许区别对待。」 「天帝心还是狠的,怎么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可你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殿下竟然说五百年不够,自作主张的改成了一千年。」 「所以我怀疑啊,殿下来妖管所说不定就是为了找自己龙角的下落,你想啊,在上天庭哪能接触到这么多妖,也就只有妖管所,天天跟各种各样的妖打交道。」 苏白泽道:「你说的很对,但我感觉还有一层原因。」 林兮睁大双眼,好奇道:「什么?」 苏白泽正要说,或许是为了那个人。 但又生生止住,这件事景陇应该只告诉了他,他不该就这样告诉别人。 第99页 他摇头笑了笑,「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林兮「切」了一声,倒也没在多问。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傅嘉泽的演唱会如期举办,黑衣男人不疑有他,按时赴约。 妖管所的员工埋伏在后台,等着黑衣男人踏进设置好的圈套。 傅嘉泽正在后台化妆,换上了暗黑系的西装礼服,见到苏白泽和景陇走进来,他挥了挥手,让化妆师和其他工作人员出去。 傅嘉泽的经纪人还依旧不死心的想和景陇搭话,劝说他进入娱乐圈,被景陇兇狠一剜,吓得哆嗦着双腿跑了出去。 傅嘉泽理了理衣领上黑宝石钉扣,转动椅子面对苏白泽和景陇,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苏医生,能不能管好你手下的员工,瞧把我的经纪人给吓的。」 景陇皱眉,立马就做出要揍傅嘉泽的姿势。 苏白泽连忙拦住他,小声道,「稍安勿躁,咱们这次有正事,没时间打架。」 景陇不屑冷哼,但还是放下了手。 苏白泽道:「傅先生看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 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好到爆,与七天前,那个双眼无神,行尸走肉的形象判若两人。 「是啊,还不错。」傅嘉泽重复道,双眼眯起看着景陇道:「恰巧知道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他笑起来,「真是有趣极了,殿下。」 景陇别过脸,冷声道:「少到吾面前阴阳怪气,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傅嘉泽站起来,「有眉目了,但比起这个龙角是被谁偷走的,还有一件事更让我更感兴趣,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殿下,你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那个人他真的值得吗?」 苏白泽愣住,敏锐的察觉到傅嘉泽话里的意思,看来景陇断掉的龙角确实与那个人有关。 「值不值得?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景陇道:「废话少说!吾的龙角到底是被谁偷走的?」 「不急。」傅嘉泽慢悠悠道:「我还有好多事想问殿下,这事吧,一时半会我们还说不完,等我演唱会结束,好吗?」 「你他妈少给老子逼逼歪歪!老子没耐心等你!现在!立刻!赶紧说!」 「殿下,别心急嘛。」傅嘉泽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可没有把柄在殿下手里。所以,说不说还是看我的心情,殿下,请耐心等等吧。」 「靠!你这个臭狐狸想找死!」 傅嘉泽却看都没看景陇,直接忽视了景陇要揍他的动作,而是转头对苏白泽道:「苏医生,黑衣人还有两分钟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大事当前,即使苏白泽也很想知道龙角是被谁偷的,但黑衣人狡猾的很,错过了这次就很难找到下次机会,他喊道:「景陇,停下!」 景陇生气的磨了磨牙,双眼怒视着傅嘉泽,恨不得能用眼神直接杀死他,可动作却还是停了下来。 傅嘉泽沖他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苏白泽道:「但你必须得答应我,抓到黑衣人后,你必须将龙角的一切如实告诉景陇。」 「放心。」傅嘉泽道:「我们九尾狐一族虽然狡猾了一点,但是做事却极讲信用,特别是对上苏医生这样有意思的人类。」 苏白泽总觉得傅嘉泽话里有话,但又没时间细想。 他跟景陇找了个位置藏好,就在化妆间的帘子后面,还加了一层障眼法。 两分钟后,黑衣人果然如约而至,穿着打扮与上次无异,只是手上还提着两个箱子。 苏白泽想,这里面应该就是死亡粉了。 他的猜想没错,男人递给傅嘉泽一个口罩,然后将箱子放在化妆桌上,解开锁扣,将其打开,里面装满死亡粉,白色的粉末漂浮在空中,没有任何气味,却莫名让人恐怖。 景陇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面罩戴上,这是几天前规划好的,因为死亡粉对妖怪有极强的蛊惑性,所以妖管所的员工必须佩戴面罩。 当然,除了人类苏白泽。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把这些全部掺进水里。」黑衣男道。 「放心吧,黑哥。」傅嘉泽道:「全部都准备好了,我做事你就放心吧。」 黑衣男人冷哼,「呵,上次直播你就失手了。」 「那不是特殊情况,谁知道当时咱们那么倒霉呢。」 黑衣男人打量着傅嘉泽,蹙眉道:「你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 他步步逼近傅嘉泽,「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苏白泽的气味。你上次跟着妖管所的人离开,是不是跟他们达成了新的合作?在这里布置着陷阱等我上钩?」 「怎么会呢?黑哥?」傅嘉泽讪笑后退。 躲在角落里的苏白泽唿吸一紧,没想到就这么被这个黑衣男说中了,布置了七天的计划就要这么失败了吗?下次再抓黑衣男岂不是更加困难。 而黑衣男的视线绕开傅嘉泽,直直的盯着墨绿色帘子。 苏白泽被盯的毛骨悚然,这眼神似曾相识,好像在一个很黑的夜里,他曾被这样注视过。 并不是好的感觉,一股无言的恐惧爬满全身。 心慌之际,身侧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 熟悉而又温柔的触感直达内心。 忽然间,他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找回我的星星 「黑哥,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跟妖管所的人有联繫。」 第100页 傅嘉泽不愧是演员,很快稳定好情绪,换了副坦然的面容,闻了闻自己道:「我身上什么味也没有啊,黑哥,你是不是闻错了,要不,你再闻闻?」 黑衣男避开,摆手说,「不用。」 傅嘉泽真诚道:「黑哥,我是真跟那个苏白泽没有联繫,那苏白泽一点用都没有。」 他皱眉道:「还他妈狗屁神医呢,根本就是骗人的,还是黑哥你靠谱,肯定能把我的朋友救活。」 「呵。」黑衣男冷哼,移开盯着帘子的视线,嘴里却道:「苏白泽,曾经也...」 曾经? 苏白泽正欲听下去,身旁的景陇突然发出动静。 黑衣男停住话头,对着帘子那处,冷声道:「谁在那里?」 傅嘉泽偷偷翻了个白眼,又恢復好表情道:「是我养的猫,估计饿了吧。」 黑衣男面色阴沉的走过去,傅嘉泽跟在身后,拿着提前备好的猫粮。 虽然知道有障眼法,但苏白泽还是忍不住紧张和不适,这个男人的眼神,太熟悉了。 黑衣男掀开帘子,他的眼神冰冷,直勾勾的看着苏白泽的脸。 那种熟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苏白泽遏制住叫出声的冲动,只能不停掐自己手指,却没有痛感,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掐的是景陇的手。 不过,他丝毫不愧疚,因为这黑衣男就是景陇引来的。 黑衣男扫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呵,还真是只猫,不过长的可真是不讨喜。」 苏白泽松了一口气,看来景陇设下的障眼法还挺可靠。 黑衣男走到傅嘉泽身边,道:「你今天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傅嘉泽问。 「笑容比以前多了。」 傅嘉泽道:「这不还是都多亏黑哥你了,等我做完了这件事,你就能帮我復活我的朋友,我能不开心吗?」 黑衣男道:「这么势在必得?你要知道,你只有完成了我们交给你的任务,我们才会帮你復活你的朋友。」 傅嘉泽拍着胸脯,信心满满道:「这事我前前后后都准备好久了。今天彭所长带着女儿过来,妖管所那群人压根不敢闹事,这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放一百个心。」 黑衣男点了点头。 傅嘉泽道:「事后,您可一定要帮我復活我的朋友啊!」 他的表情急切而又狂热,黑衣男没过多怀疑,嘴边露出轻蔑的微笑,拍着他的肩,「我们组织向来守信。」 傅嘉泽咬牙,忍住吐口水大骂的冲动,道:「黑哥,那好,我现在就吩咐下去,开始投放死亡粉,您长途跋涉过来辛苦了吧,要不歇歇喝口茶再走。」 黑衣男摆手,「不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傅嘉泽也没有过多阻拦,「行,那我送您出去,只有正门围了很多粉丝,不太方便,咱们从后门走吧。」 「行。」黑衣男不疑有他,此行,他也想低调点。 傅嘉泽带着他往后门走,那里早就埋伏好了妖管所的探员,还有各种结界和机关。 苏白泽一声令下。 妖管所探员鱼贯而出,顺利到不能再顺利的抓到了黑衣男。 看到落网的黑衣男,苏白泽都有些不敢相信,本以为最后环节,还有些争斗,但黑衣男却比他们想像中要弱一点。 苏白泽让齐秦先带着黑衣男回妖管所,他和景陇则有些事要跟傅嘉泽谈。 忙完这些事,傅嘉泽的演唱会也开始了,正在台上表演节目,景陇也不好将人抓下来质问。 助理过来将他们领到vip位置观看表演,同行的还有妖管所喜欢傅嘉泽的那些探员。 一看不知道,再看吓一跳。 妖管所喜欢傅嘉泽的探员竟然还不少,vip位置都坐不下,只能坐到后面普通的观众席。 景陇瘪嘴道:「这臭狐狸穿的花里胡哨的,有什么好看的?瞧这一个个上赶的样子,真没骨气。」 被骂没骨气的探员们果断调位置,坐的离景陇远远的。 苏白泽道:「你就别酸了。」 「吾哪有酸?!」景陇瞪着苏白泽,「吾的相貌和品性都乃妖界第一,怎么可能会酸一只臭狐狸!」 苏白泽憋住笑,「相貌是第一,品性就算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吾的品性低劣?」 「没那个意思,只是说你的脾气,稍稍有点火爆而已。」 「哼,你……」 景陇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唿声震的耳膜刺痛。 他捂住耳朵往后看,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都站了起来,他们手里挥舞着萤光棒,一齐大声喊:「哥哥!哥哥!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台上的傅嘉泽做出安静的手势,台下立马就安静了。 景陇越发看不顺眼傅嘉泽了,特别是苏白泽盯着傅嘉泽时。 「在唱最后一首歌前,我要宣布一件事。」台上的傅嘉泽露出迷人的微笑。 与以往的假笑不同,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现场再次沸腾,比刚刚还要激烈。 苏白泽忍不住想,果然,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傅嘉泽再次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继续道:「在说这件事之前,我还想跟大家说说心里话。」「出道这些年来,我从默默无闻走到如今位置,离不开粉丝们的支持和热爱。在这里,我要衷心感谢我的粉丝们,真的谢谢你们,让我实现了曾经的梦想,真的谢谢。」 第101页 傅嘉泽在台上深深鞠躬,并且持续了半分钟,才站起身来。 台下的粉丝拼命喊,「没关系的,哥哥,我们爱你。」 傅嘉泽继续道:「但是现在,我有了新的梦想,有了最想守护的人。」 话毕,粉丝们窃窃私语。 「这句话什么意思?哥哥是在官宣女朋友吗?」 「我是女友粉,我好伤心啊!呜呜呜呜!」 「支持哥哥的一切决定,哥哥确实到了该恋爱的年龄。」 傅嘉泽吐出一口气,「那个人是我生命里的星星,曾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照亮过我,我们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可……像所有故事一样,这其间有许多曲折,我做了许多对不起他的事情,现在我不能再对不起他了。」 台下响起低低的哭泣声。 傅嘉泽道:「我把我的星星弄丢了,我现在要去找回他。」 「所以在这里,我要跟大家说一句对不起,傅嘉泽将无限期退出娱乐圈,封麦告别舞台,以后所有的歌只为我的星星而唱。」 「也希望各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 话毕,傅嘉泽撂下话筒,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舞台。 台下立刻响起激烈的谩骂声和痛哭声,有些甚至离开了座位,情绪失控大喊,「我们不同意!不同意!凭什么要对得起他,而对不起我们!」 「傅嘉泽!我们不远万里来看你一眼,你怎么能说退圈就退圈!」 「哥哥!不要走!!你即使有了喜欢的人,我们也会依然支持你!」 体育馆瞬间乱成一团,萤光棒和粉丝牌被扔在地上,一些激动的粉丝冲上台,被保安拦了下来。 还有一些粉丝则是在座位上哭,哭的嘶声力竭,宛如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在今夜,他们失去了自己仰望着的星星。 而傅嘉泽一次都没有回头,他的背影果断而又坚决,好像彻底与过去告别。 慢慢的,他隐入黑暗中,永远的消失在粉丝们的视线中。 苏白泽有些懵,童言不是都死了吗,为什么傅嘉泽还要去找。 他赶忙和景陇去追傅嘉泽。 傅嘉泽在后台化妆间坐着,用卸妆棉卸妆。 看到着急的苏白泽和景陇,转头一笑,调侃道:「怎么?是以为我要跑了吗?」 苏白泽道:「你为什么要退圈?」 傅嘉泽道:「我刚刚在台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要去找回我的星星,而且娱乐圈我也待腻了。」 「可是……童言他……」苏白泽不忍心道:「你不是都已经知道结果了吗?他不可能……」 傅嘉泽打断,「那可不一定。」 他望向景陇,「在没调查龙角之前,我确实是 以为不可能了,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方法。殿下应该很清楚吧。」 景陇倏地变了脸色,看了眼苏白泽,警惕道:「别瞎说!」 「我怎么瞎说了,这不是事实吗?」傅嘉泽道:「这事真不可思议,特别是发生在殿下身下时。」 「殿下,你只需告诉我那个地方在哪,我就把偷你龙角的人说出来。」 景陇脸色铁青,攥紧拳头。 傅嘉泽道:「殿下,你应该清楚,我既然已经下了这个决定,便什么都不再怕了。」 苏白泽听的一头雾水。 景陇咬牙道:「我告诉你那个地方在哪,你就能承受的住吗?你以为你的九条尾巴够吗?说不定会要了你的命。」 「哈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傅嘉泽道:「你以为我怕死?」 景陇道:「可如果他活着回到这个世界,你却不在了,和他在一起的人也永远都不会是你,你不会觉得可惜和嫉妒吗?」 傅嘉泽低下头,笑的直不起腰,「当然会,可比起让他活着,我更愿意自己死去。」 「只是失去九条尾巴而已,这算得了什么?」 「殿下当初不也是这样做的吗?你剜逆鳞和断龙角前,有想过自己死了,那个在乎的人和别人在一起,过着开心快乐的日子,而那个人甚至都不记得你,在这种猜想下,殿下不还是去做了吗?」 「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你不必问我这个问题。」 「我的选择跟你一样。」 苏白泽震惊住,想起景陇丢失的龙角,和那半片逆鳞,原来都是为了救那个人,救那个没有轮迴的人。 而如今,傅嘉泽也要这样做,救没有轮迴的童言。 魔术师 景陇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说话,他愣在原地,似乎在回忆当初下决定的自己。 傅嘉泽挑眉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终于等到了吧,那个人他轮迴了,并且……」 「别再说!」景陇突然大吼,「我告诉你位置。」 「绝境谷,有一尊上古时期的天女石像,你供奉出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她就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殿下是怎么知道绝境谷的?」傅嘉泽问。 景陇兇狠的瞪着他,一副你再敢多嘴问,我就把你脸抽肿的样子。 傅嘉泽肆无忌惮,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苏白泽。 景陇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恶声恶气道:「是上天庭那群老傢伙研究的。你要敢泄露出去,就死定了。」 傅嘉泽瞭然,将嘴巴紧闭,一副我嘴很严的样子。 第102页 苏白泽却也听懂了,上天庭那群老傢伙,自然指的是那些看不惯景陇的神官们,而他们要復活的就是景陇的兄长——大殿下。 但他们又无法为了大殿下供奉出身上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到现在还没成功。 反倒是他们最不齿的景陇,可以为了一个人,供奉出身上的龙角和逆鳞。 但苏白泽有疑问,「既然要将这个东西供奉出去,那么你的龙角和逆鳞又为什么会被别人盗走呢?不应该……」 景陇皱眉,看着苏白泽冷声道:「那人不想让我復活……」 说到这,景陇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不自然,过了会,又将视线转移,迟钝道,「不想让我復活他。」 苏白泽被景陇看的莫名其妙。 景陇继续道:「那人来的时候,我已经与天女达成契约,而那人不知道,就将其偷走了。」 苏白泽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他捂的严严实实,行动迅速,什么破绽都没留下。」景陇撇了撇嘴,似乎不太想继续说下去,但还是道:「当时我刚断角,神志并未清醒,不然,才不会让那人得逞!」 苏白泽点头,忙怕马屁,「是是是。」 话音一转,又问,「既然他偷走了龙角和逆鳞,那你和天女达成的契约怎么算?这是不是违约?」 景陇转过头去,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傅嘉泽在一旁道:「这当然算是违约啦,苏医生,你想想,假如你是个卖西瓜的小贩,隔壁卖苹果的想和你交换货物,你把西瓜给了他,可他却没给你苹果,这事放你身上,你生不生气?」 苏白泽道:「生气,我会让他把西瓜还给我,这事才算结束。」 傅嘉泽道:「可是那人已经把西瓜吃了呢?」 苏白泽道:「那就用别的东西补偿我。」 「是,总之是不能白白把西瓜给别人的。」傅嘉泽道:「这天女可也不是什么大圣母,她给了殿下那个人轮迴的机会,又没有得到龙角和逆鳞,肯定会勃然大怒,想出另一种方法来。」 苏白泽突然想到景陇每三个月一次的诅咒,会与这个有关吗? 他委婉了问了出来。 景陇的脸立马黑了,看来确实是这个。 傅嘉泽哈哈笑起来,「天雷诅咒?这天女也太他妈狠了吧,这也幸好是殿下,其他妖估计早就被噼死了吧。」 景陇嗤道:「少在这幸灾乐祸,你这九条尾巴天女压根不会看上。你的遭遇并不会比我好到哪去。」 「哦,是吗?」傅嘉泽问:「那殿下,你等了那个人多少年啊?」 景陇一时语塞,过了半响,才道:「也才五百多年而已。」 五百多年而已? 人类苏白泽属实惊呆了,五百年,可以让一个朝代覆灭,假如朝代气运不好,五百年覆灭两个都绰绰有余。 而景陇说才? 妖怪的时间都这么闲吗? 傅嘉泽道:「这么说来,殿下这五百多年,都深受天雷诅咒的折磨,过的属实不如意啊。」 苏白泽暗暗吃惊,他见过景陇被噼到重伤,浑身焦黑的模样。 不用想都知道,那一定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而景陇却生生抗了五百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 真是深情到让人有些嫉妒。 而那个人,他如今轮迴了吗?假如轮迴了,又身在何处? 他还未想下去。 傅嘉泽就过来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意有所指道:「不过啊,殿下这五百多年,也不算是白等,如今总算是等到了。」 景陇皱眉,「放开他。」 「别这么小气嘛,殿下。」傅嘉泽道:「以后,你们的时间还多。」 苏白泽怔怔愣住,回不过神来。 傅嘉泽说的很直白,话里话外都在明说,景陇等的那个人就是他。 但怎么可能呢?景陇第一次见他时,就恶意碰瓷,一度让苏白泽觉得,景陇一定是很讨厌他,又怎么可能等了他五百多年呢? 而他又值得景陇等他五百多年呢? 如果他是那个人,或许值得吧。 可他真的是吗?他没有关于那个人的任何回忆,在他的认知里,他是他,而那个人是那个人。 身旁的傅嘉泽突然发出愉悦的笑声,「好啦,殿下,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也是我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我可是软磨硬泡了好久,才从彭所长女儿口中套出来信息。」 「殿下,你听说过妖界魔法师吗?」 「没听过。」景陇蹙眉道:「少说废话。」 「这绝不是废话。」傅嘉泽道:「真惊讶,殿下多久没上妖网了,连时下妖界最火的魔法师都不知道。」 「传说他有偷天换日之能,能神不知鬼不觉顺走所有东西,并且不留下任何线索。只要他想要,就没有他拿不到的东西。」 苏白泽道:「他就是靠这个方法,顺走了景陇的龙角逆鳞?」 「嗯哼,是的。」傅嘉泽挑了挑眉。 景陇迫不及待抓着他的衣领道:「那傻逼在哪?叫什么名字?!」 「别激动。」傅嘉泽把衣领上的手推下去,道:「此人名叫蝙蝠侠,可不要误会,并不是美剧里的那个蝙蝠侠,因为他的根脚是蝙蝠,所以取了这个网名。」 第103页 「蝙蝠侠常年在妖网上直播,主要是直播在一些人类富豪家里偷东西,劫富济贫的画面以此来收穫粉丝。别说,近两年来,他火的一塌煳涂,妖界许多出生平凡的妖都是他的粉丝,称他为当代大英雄,而且这个群体非常狂热,只要你在妖网上说一点蝙蝠侠不好,他们就能喷的你头破血流。」 苏白泽道:「不就是脑残粉吗?」 「是的。」 「可是他偷东西,已经违法了人妖和平共处律法。」苏白泽道:「为什么没人向妖管所举报,而我们也没有这方面的任何消息,妖管所的员工都不上妖网吗?」 景陇表态,「吾从不上。」 傅嘉泽道:「苏医生,别太激动,这个蝙蝠侠他偷东西,偷的都是富豪家里的小东西,富豪哪会在意。或者是去闲置的别墅里偷东西,他又不留下踪迹,很少有人类发觉。」 「而人类不发觉,也就构不成破坏人妖和平,而妖界就算有人想举报,也不敢。都怕被他的那群粉丝炮轰死,而且说不定,妖管所也有喜欢他的粉丝,这不上赶着去送死吗?」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据我所知,妖管所有许多出生平凡的妖。」 「那他在哪?真名叫什么?」景陇按耐不住道,「吾刚在妖网上搜了下,并没有任何他的真实信息。」 「吼,刚刚是谁说不上妖网。」 「少给吾废话!傅嘉泽!快点说。」 「行行行,他的名字叫做刘小蝙。」傅嘉泽拿出一张纸条,「这里是他在嘉明市的地址,我可是花了好大劲才找到的。」 景陇赶紧接了过来,巧的是,这个刘小蝙竟然也住在全东强购置的那片海边别墅。 傅嘉泽道:「这个海边别墅在妖界挺火的。不过这个刘小蝙嘛,在网上立贫穷人设,背刺富豪群体,自己却住着大豪宅,这要是传到妖网上,岂不是大大的塌房。」 景陇冷笑,「马上就让他翻。」 说着,拉着苏白泽就要走。 「等一会。」傅嘉泽突然叫住他俩。 苏白泽回头,「什么事?」 傅嘉泽笑的很开心,「我要去找我的星星了,你们不祝福我一下吗?」 苏白泽想了想,给了他一个拥抱,「希望你们早点相遇。」 傅嘉泽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肯定会早点相遇,那个时候,我和小童一定会请苏医生来喝酒,如果殿下也愿意的话,可以一起来。」 景陇冷哼,却少见的没反驳。 苏白泽道:「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相信,这世上总有许多奇蹟发生。」 离开傅嘉泽后。 苏白泽问景陇道:「他会成功吗?和那个天女的交易。」 景陇答:「你想听实话吗?」 「当然。」 「不会。」景陇斩钉截铁。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苏白泽有些不开心,「或许能成功呢,你……不也算是成功了吗?」 「呵,吾跟他能一样吗?他的尾巴能有吾的龙角和逆鳞珍贵吗?」景陇冷哼,「你知道他为什么退圈吗?」 「不是说只唱歌给童言听吗?」 「呵呵,您还真是挺单纯。」景陇一顿嘲讽,然后道:「或许有这么一部分原因,但其他更大的原因是,他知道自己去了绝境谷,就不可能再走出来。」 「他很确定,所以退圈了。」 照片 景陇一路风驰电掣,十分钟后,苏白泽就站在了刘小蝙家院子门口。 这处海边别墅,是嘉明市有名的富豪区,苏白泽只去过全东强那处,已经觉得很豪华了,可是刘小蝙的别墅还是让他大开眼界。 这处别墅占地大,位置极佳,拥有最好的海景景致,还有花团锦簇的花园,可谓是有钱人的标配。 景陇气势汹汹的推开门,进入后院。 正在给一簇月季浇水的的佣人,吓得水壶掉在地上,颤颤巍巍大喊,「这位先生,这里是私人住宅区,不可以私闯…… 」 景陇阴鸷地扫了过去,佣人吓得后退两步,结巴道:「您再往前一步,我……马上就要报警了。」 景陇看都没看那人一眼,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大门上,「轰隆」一声,大门震颤倒地,溅起满地灰尘。 苏白泽忙夺过佣人手里的手机,安抚笑道:「没事的,这家主人欠了我们点东西,我们是正常过来要债的。」 「正常?要债?」佣人一脸你在胡说什么的表情,可碍着景陇的气场又不敢表现出来。 苏白泽将他的手机揣进自己兜里,眯起眼睛笑道:「处理完事情就把手机还给你,但你期间能乖乖的吗?不然……我可不敢保证那边那位会做出些什泯灭人性的事来。」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像撒旦一样的景陇。 佣人哪还敢多说,害怕的低下头,退到佣人房躲着去了。 「小花,楼下发生了什么?这么大声音?」一个略显做作的男声从楼上传来。 被唤小花的女孩,看起来二十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清新可人。 可此时这张脸上却恐惧万分,「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景陇丝毫不废话,抬手一挥,小花勐的摔在大理石墙壁上,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 苏白泽拉着景陇衣角,道:「不要伤及无辜!」 第104页 下一秒,小花变成了一朵月季花,竟然不是真人。 景陇嗤道:「雕虫小技。」 「小花,到底发生了什么?」做作的男声越来越近,拖鞋一哒一哒的有节奏的踩在地板上,「都打扰到我睡美容觉了。」 苏白泽往上看去,一个穿着粉色丝质睡衣到男人,姿态轻松而又慵懒的倚靠在二楼的楼梯扶手上,他脸上戴着黑色眼罩,肤色白的像从未见过太阳。 景陇「唰」的一下,瞬移上去,速度极快的擒住男人的脖子。 「老子的逆鳞在哪?」景陇咬牙道。 苏白泽跟着「蹬蹬蹬」的跑上去。 男人被擒住,倒也不惊慌,而是不紧不慢的揭下眼罩,看着身后的景陇,露出一个微笑道,「嗨,您看起来有些眼熟,是找我有什么事吗?其实咱们可以换个文雅一点的姿势。」 「刘小蝙,是吧?」景陇道:「吾这里有一万种死法,你想先从哪一种试起?」 「嗯?您认错人了吧。」男人礼貌道:「我不是刘小蝙。」 景陇没多少耐心,眼看就要暴走,苏白泽连忙道:「那你是谁?」 男人笑道:「我确实姓刘,但我叫刘天纵。」 景陇拿出手机,胡乱点了一通道:「这个男人是你吗?」 屏幕里,男人闭眼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意识却在千里之外的别墅,偷走了别墅里的一串珠宝。 男人点了点头,有些惊讶道:「是我。难不成……您是我的粉丝吗?」 「其实……如果您想要我的签名,我可以直接给您的,不用这么麻烦。」 「滚!」景陇怒道:「少给老子装蒜,既然上面这个人是你,那你就他妈是刘小蝙!」 「您真的认错人了。」丝质睡衣勒的他脖子通红,但他却依旧很得体,嗓音平缓,「确实是有刘小蝙这个人,我也认识他,但早在一百多年前我们就不联繫了,主要是我们三观,生活,以及为人处事上,各种观念都不相同。」 「就像我们的名字一样,我叫刘天纵,而他叫刘小蝙,一听就是那种没什么文化的名字。」 苏白泽忍不住道:「你是觉得你比他高贵?因为名字。」 「难道不是吗?」男人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当然比他高贵,他只不过是个生活在山洞里的土包子,又岂能与我这样的人相提并论。」 苏白泽翻了个白眼,果然如同傅嘉泽所说,这个妖网网红,真的非常虚伪。 在网上立贫穷人设,自己却过着奢靡的生活。 「诶,我发现您有点眼熟。」男人道。 这句话他见到景陇时就有说过,但现在这句话却是看着苏白泽说的。 他礼貌的伸出手,「您是妖网上很火的苏医生吧。我一直想跟您交朋友互关来着,可惜您一直没有妖网帐号,太可惜了。不过,现在能见上面也正好,要不要一起组个cp,我保证您比现在还要火。」 苏白泽正要回答,没兴趣。 景陇就大吼道:「组你爷爷的cp,老子跟你扯东,你给老子扯西,是以为老子脾气很好?」 「既然你这么喜欢出名,老子现在就让你出名个够。」 「苏白泽。」景陇叫道,将手机丢给他,「给他和他的豪宅拍个视频,发在妖网上,让他那群脑残粉丝们见见这个蝙蝠侠的真面目。」 苏白泽接过手机,「好咧!」 男人面色剧变,再也不能维持优雅至极的姿态,他一边狰狞大喊,「不要!不可以!」 一边拼命挣脱,挥舞着手去够苏白泽手上的手机。 可景陇的力气极大,轻松将他拉回来,男人更勐烈挣扎,丝质睡衣勒成细绳,陷入男人脖颈里,可男人感觉不到痛,脖子拼命往前伸,看着就像要被直接切断脑袋。 苏白泽拿着手机左点右点,妖界手机与人界手机还是不同的,看起来好像更科技一点,可能是因为他们有灵力加持的原因。 但苏白泽用起来却略显吃力,不得想,要是和人界手机一样普通该多好。 其实齐秦之前也推荐过他换成妖界手机,但他嫌所需功德太多,并未购买,现在突然有些后悔了。 「拍下来没有?磨蹭什么呢?」景陇不耐烦道。 「马上,马上,别急。」苏白泽道。 「求求您,求求您,不要拍我,只要您不拍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我……不能失去我的粉丝们啊!「男人苦苦哀求。 可苏白泽不为所动,既然已经撒了谎,就要做好被拆穿的准备。 「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了现在这一切付出了多少努力,别人都在享乐的时候,我却都在辛辛苦苦剪视频,为了维持我在网上完美的形象,我每天控制美食,按时睡美容觉,只为来给我的粉丝里带去快乐,你们真的要摧毁掉他们的快乐。」 苏白泽被这一番不要脸,毫无三观的话雷的头皮发麻。 这都算是辛苦,那街上凌晨起来扫马路的大爷大妈们,岂不是得累死。 他道:「 能别说废话吗?」 然后顺利的找到摄像头,开始录制。 男人见祈求苏白泽没用,开始转头祈求景陇,「我没记错,您是要找人吧,找那个土包子刘小蝙是吧,他是不是惹了您,我可以帮您找到他。」 景陇嘴唇抿成直线,冷漠无情。 第105页 「他躲到芙蓉山那边去啦,您应该知道吧,芙蓉山,妖界最恐怖的地方。当时刘小蝙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说是这辈子就算是死,他都不会再出来。」 景陇蹙眉道:「刘小蝙不就是你吗?」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男人全身都在否认,「我是刘天纵,我真的不是刘小蝙,您得相信我啊。您要不信,去我的卧室里找找,上面有我和刘小蝙道合照。」 景陇半信半疑,刘天纵看起来确实不像撒谎,他向苏白泽使了个眼神,苏白泽比了个ok手势,去了卧室。 正好,他也要拍拍这栋豪宅。 刘天纵的卧室装修的极为奢华浮夸,苏白泽走进去,犹如乱入欧洲古堡女王的房间。 高雅的四柱床旁,放着雕刻精緻镀金的床头柜,上面确实摆了一张相框,而且非常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的原因自然不是有多奢华,在这个连床脚垫都要镀金的卧室里,这个相框就是照相馆里最普通的十寸相框,如同丑小鸭乱入白天鹅群那么显眼。 苏白泽拿起相框来看,他不理解,刘天纵瞧不起刘小蝙,又为什么要把这张照片摆在床头柜。能放在这个位置,应该说明对方是非常亲密和重要的人才对。 照片里的刘天纵和刘小蝙,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非要打个比分,那么刘天纵就是这个卧室里所有奢华东西的合集,而刘小蝙则是这个平平无奇的相框。 这两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苏白泽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两人眉眼极其相似,就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因为气质穿着不同,才会在第一眼给人天壤之别的感觉。 「难不成两人是兄弟?」苏白泽在心里猜测。 景陇在外面催促,苏白泽连忙走出去,将相框递给景陇。 景陇看着相框,眸色愈发阴沉,他抬眸看着苏白泽道:「视频都拍好了吗?」 苏白泽说,「拍好了,我还顺带拍了好多照片呢,绝对能让……」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景陇打断,「给我。」 「嗯?」苏白泽不解。 「我说手机给我。」景陇重复道,神色中仿佛还有股迫切的紧张。 苏白泽却以为景陇是着急想看照片,可他看景陇一手刘天纵,一手相框,实在很不方便,于是很体贴道:「没事,你要是想看照片,我帮你找出来给你看。」 景陇却突然急的要去抢夺手机。 苏白泽对这个手机操作本来就不太熟悉,景陇突然伸手过来,他手指一顿乱按,进入了相册,胡乱一瞥,发现相册里除了他刚刚拍的卧室照片外,上方还有密密麻麻的人像缩略图,好像还拍的都是同一个人。 苏白泽还未看清,手机就被景陇抢了过去,只是景陇或许是太着急,也或许是因为手上东西太多,一个失手,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而且非常不巧的是,手机屏幕上乍然出现了一张人像照片。 此人穿着白大卦,躺在桌上小憩,黑髮柔顺的趴在额上,又长又密的睫毛安静的搭在下眼睑上,投出一片月牙形状的阴影。而从他的前方,有一缕阳光射了进来,洒在他的身上,就仿佛给他加了一层神圣的滤镜,更显得那张俊秀的脸宛如神邸。 苏白泽忍不住感嘆,这构图,这角度,这背景,这打光,绝对称的上一流。 可为什么? 这个照片里的人会是自己!? 暗恋我? 苏白泽别提有多惊悚。 这个照片里的主人公竟然是他自己,而且还是在他睡觉时偷拍的。 景陇迅速而又慌乱的将手机捡了回去。 苏白泽却还是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要是没记错,那满屏的缩略图可都是同一个人。 手机里全部存着一个人的照片,只能说明两种情况。 其一,两人是情侣。 可两人不是,苏白泽将这个答案pass掉。 现在只剩下一种。 那就是景陇喜欢他,也可以说是暗恋他? 可这他妈可能吗?景陇会暗恋他?暗恋会是景陇的风格? 他以为以景陇这种火爆的性格,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捋回家做媳妇的。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 谁要做媳妇?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而且…… 七天前,苏白泽好像问过景陇是不是喜欢他,要知道当时景陇可是否认来着,还骂他不要脸。 「咳……咳……你他妈在想什么呢?」景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苏白泽连忙回过神来,突然有些不敢去看景陇的脸。 他没有遇到这事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道:「没没……什么。」 「哦。」这声音平缓,没有波动。 苏白泽抬眸,发现景陇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 好吧,苏白泽也决定,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他倒是想问,却也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难不成问:你为什么要偷拍我?不是喜欢我?难不成是个变态? 景陇估计会直接用陌刀砍死他吧。 「你又发什么呆呢?!」景陇声音有了明显不悦,「正事还没处理呢!」 苏白泽连忙将思绪拉回来,「哦哦哦哦,确实有这么一张……照片,你也看到了。」 第106页 说到『照片』两字时,苏白泽语调明显犹豫了会,仿佛这两个字是什么禁忌话题一样。 景陇的脸好像也有了一丝不正常的微红,但很快就调整好,开始认真看着手里的照片。 看着看着,他也和苏白泽有了明显的疑惑,抓着刘天纵脖子,质问道:「刘小蝙是你哥哥?」 没想到刘天纵连忙拒绝,一副生怕和刘小蝙扯上关系的样子,激动道:「不是不是!他不是我哥哥!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你煳弄谁呢?你俩长得这么像,怎么可能不是?」 「真不是啊!」刘天纵一脸哭丧,「我跟他怎么像了?明明长得就不一样。我长得比他帅气多了,气质也甩他几条街。」 苏白泽:「……」 景陇:「……」 苏白泽道:「你仔细看看你们的五官,眼睛,鼻子,眉毛多像啊。除了嘴巴有一点点不同,他是向外凸的,你是向里凹的,要说比起来,都好不到哪去。」 刘天纵瞬间变了脸色,但碍于景陇,还是好声好气道:「这位先生,您说话也得讲道理啊,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是亲生兄弟,而且这世上相像的人多得去了,我跟他就……巧合而已。」 刘天纵说到『巧合』时,说的极其不情愿,反正就是不想和刘小蝙扯上关系。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苏白泽道。 刘天纵道:「怎么没有?这世上巧合多得去了,而且我和刘小蝙的根脚同为蝙蝠,长得像也不足为奇。」 「呵。」苏白泽不信,道:「那为什么,你要把这张照片摆在床头柜?如果不是亲密之人,谁会这样做?」 刘天纵也学着冷笑了一声,「呵,曾经我年少无知之时,跟刘小蝙做过短暂的朋友,就是那时候放的。」 这并不能说服苏白泽,「你可以把他丢进垃圾桶,为什么不丢?」 刘天纵没再说话,反正就是不承认与刘小蝙关系亲密。 苏白泽也懒得纠结这个,「 既然如此,你怎么帮我们把刘小蝙从芙蓉山找出来?」 刘天纵眼睛看天,十分高傲道:「我叫他他敢不出来吗?虽然我不承认他是我的朋友,但我却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平时干什么都随叫随到。」 苏白泽:「……」 景陇皱眉,「别跟他废话,视频照片都拍完了?没问题我就发网上了。」 景陇单手拿着手机打字,不太方便,苏白泽想帮忙,想起刚刚的事情又不敢过去。 突然,一声杀鸡般的嚎叫响彻整个别墅。 刘天纵竟然不顾形象,像个小儿般,张嘴痛哭起来。 他的眼泪和鼻涕同时往下流,嚎叫道:「求求您,求求您,别发出去,我给您下跪行吗?只要你不把视频发出去,您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噁心,你以为你的跪很值钱?」景陇骂道,眼泪和鼻涕流在他手上,可他又无法松开刘天纵,表情瞬间跟吃了屎一样。 「两位贵人,我能帮你们找刘小蝙啊,我还有点用的,您就高抬贵手,行不行?」 景陇并不想高抬贵手,刘天纵继续道:「就三年前,刘小蝙说有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自己要遭殃了,因为很久之前他偷走了天上那位金枝玉叶殿下的几样东西,他担心被抓到,于是就去了芙蓉山,在那边苟且偷生,说是如果被发现,死的也方便,芙蓉山到处都是结界,他随便钻一个,马上就能魂飞魄散,根本不用受审讯折磨之苦。」 景陇的手顿了顿。 刘天纵继续道:「贵人,真不是我骗你们,他就是这样告诉我的。如果你们去芙蓉山,还没抓到他人,他就死了 。那你们要找的东西,也还不是找不到。但是如果我去,我就能帮你们抓到他。」 「嗯?」景陇凌厉的看着刘天纵,「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当然。」刘天纵极其狗腿道,「你们要不信,还可以看我的手机,上面有我跟他的简讯记录。」 苏白泽找到手机,确实有这个记录。 「那好。」景陇道:「吾给你五天时间,把刘小蝙带到吾面前。」 * 妖管所近期事务繁忙,齐秦、柏原近期都在忙着处理黑衣男的事件。 苏白泽和景陇把刘天纵带回了妖管所,不过为了保守景陇龙角的秘密,是以病人的身份来访。 但是苏白泽还是觉得奇怪,傅嘉泽明明说了,刘小蝙就是网上的蝙蝠侠,也是偷走景陇龙角和逆鳞的罪魁祸首。 而且傅嘉泽没有理由撒谎,也不可能撒谎。 为了求证,他和景陇又谨慎的给傅嘉泽打了电话,没人接通。两人又去了傅嘉泽家里,同样没找到人。 恐怕,傅嘉泽已去了绝境谷,短时间内肯定是联繫不上了,也或许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无法联繫上。 苏白泽只能推测,是傅嘉泽弄错了信息,因为刘天纵和刘小蝙真的长的太像了,假如两人穿相同的衣服,那几乎是难以分辨。 如果不是双胞胎,或者亲兄弟,怎么可能这么相像。 苏白泽不相信刘天纵所说的巧合,他更倾向于,两人是双胞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刘天纵不承认,但能通过刘天纵把刘小蝙揪出来啦,此事就有了眉目,其他的他不在乎。 妖管所宿舍里。 苏白泽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景陇在房间里,咚咚咚,仿佛是在拆墙的动静。 第107页 去芙蓉山之前,景陇突然变得磨磨唧唧,说是有许多东西要准备。 苏白泽不解,这人之前为了抓到刘小蝙,急的就像坐上了火箭。 苏白泽终于按耐不住,大喊道:「去趟芙蓉山而已,你到底要带些什么去?」 景陇没有回应。 苏白泽看了眼表,他从早上九点起来等,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 他起身,朝景陇房间走去。 两人同住很久了,但苏白泽还一次都没看过景陇的房间。 因为景陇每次捂的像个宝贝似的,有时候苏白泽洗漱完,看见景陇房间里有亮光,下意识瞥过去看一眼,都会立马收穫一个闭门羹以及一个白眼,以及一句:「变态!」 苏白泽并未刻意放轻脚步,相反他走的很大声,就是想要景陇知道他过来了,若是景陇没阻止,让他瞥见了房间一角,那可不能再骂他变态了。 而景陇不知在收拾什么,收拾的格外认真。 苏白泽站在了门口,他都不知道。 景陇的房间跟他本人一样,简易过人的性.冷淡风。而他背对苏白泽而站,弯着腰像在整理窗边桌子上的什么东西。 苏白泽想,没什么好看的嘛,也不知道到底在藏什么。 他正打算再次唤景陇,突然瞥见景陇床头柜的一张相框,金边镶花的相框贵气逼人,只是里面竟然装着一张苏白泽的照片。 照片里的苏白泽青涩阳光,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看起来文静乖巧,正是他高中毕业时,同学非要拉着给他拍的一张照片。 他很少拍照,应该说从未拍过照,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张照片。 当时同学洗出来送给他,他新奇而又激动,可还没开心一会,那张照片就突然不见了,为此他沮丧了好久。 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出现在景陇这里! 他又气又奇怪。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景陇那时候就认识他了么?可完全不可能啊! 我也喜欢他? 苏白泽抬起步子正要踏进去,景陇直起身,手上拿着个盒子转身。 在看见苏白泽时,神色倏然一黑,又有些慌张,下意识去瞥床头柜那张照片。 苏白泽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有我高中的照片?」 景陇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过了半响,才理直气壮道:「关你什么事?」 「嗯??」苏白泽简直惊呆了,不可思议道:「大哥,照片里的人是我,怎么不关我的事?」 景陇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又冷哼道:「捡的。」 「……」 苏白泽非常想说,您是被傅嘉泽传染了吗?还捡的?找理由都不用心点。 他道:「你随地捡了一张照片,不去找失主,反而框起来,放在床头柜,你不觉得你这个行为……有些反常吗?」 景陇眼睛瞟向天花板,将怀里的盒子捂的更紧一些了。 苏白泽倚着门站,佯装随意道:「你这样,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一直都暗恋我?」 景陇的脸立马红成了番茄色,张嘴想反驳,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苏白泽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高中?」 「才……不是!」景陇少见的结巴了。 「不是?」苏白泽都要被逗笑了,「那是什么时候?」 景陇直接红到耳根,「我才……不是暗恋你!」 说完,他又抬眼瞥着苏白泽,数落道:「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 苏白泽轻笑出声,慢慢走近景陇,道:「矜持?你不喜欢我,又爱收藏我的照片,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苏白泽靠的越来越近,两人唿吸交织在一起,景陇慌乱的往后退,后腰抵在桌子上,大脑倏地空白,一时都忘了反驳苏白泽说他脑子有病这句话。 苏白泽决定再加点勐料,他觉得景陇这幅害羞的像个小女生的样子特别好玩,道:「你脸都这么红了,还敢说不喜欢我?嗯?」 景陇大脑彻底死机,苏白泽的尾声带着小勾子,就好像有条毛茸茸的尾巴挠在他心间。 「说啊?」苏白泽坏心的抬头凑到景陇耳边,对着发红的耳朵吹了口气,「你看起来好像很烫?我给你降降温……」 可他话没说完,就感觉小腹上抵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苏白泽呆滞住,他只是想逗逗景陇而已,这反应也太…… 「你……你……变态!」景陇脸红到了脖颈处,悲愤欲绝的瞪着苏白泽。 下一秒,苏白泽被大力推开,倒在身后柔软的大床上。 接着是「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摔上,景陇如同风一般的卷了出去。 回过神来,苏白泽想大叫,变态的到底是谁哇?!是谁哇?! 景陇出门后就没再回来,苏白泽坐在床边冷静了会,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同性的身体,虽然对方有的他都有,但还是有些许震惊。 不过,以前他认为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直男,假如有个男人对他起了反应,他应当会很厌恶。 可当对象换成景陇时,他却没有丝毫不适,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我也有点喜欢他? 苏白泽被这个想法惊讶到。 他意识到,他对景陇的感情,在从山洞里回来后,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想起来,景陇是第一个关心他受伤,即使那伤口小到不值一提。也是第一个,会对他过去饿肚子的经歷生气的人,还许诺他,再也不会让他饿肚子。 第108页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有意无意把景陇的事放在第一位去做…… 是感激吗? 但他很清楚,那并不是。 那么是喜欢吗?是那种喜欢吗? 他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这时候,手机突然突然响了起来,嘈杂的铃声将他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他接通,林兮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小苏,你现在还在宿舍吗?殿下让我过来拿东西,顺便带你一起过去。」 苏白泽愣了两秒,「景陇他……他人呢?」 「哦,你说殿下啊,他刚刚就过去了,好像有很急的事情,连背包都忘记拿了。」 苏白泽看了眼床边,那里确实有一个很大的黑包,他好像记得景陇把一个盒子装在里面来着。 他道:「那你过来吧,我在这等你。」 林兮很快就上来了,拎了黑包就走,苏白泽想帮她提,却被林兮严令拒绝。 「不行,小苏,这是殿下特别交代的,这个黑包不能让你碰。」 「好吧。」 想想也是,他自己就可以把包提下去,林兮又为何多此一举上来呢。 苏白泽本就没什么带的,两人迅速出门,只是下楼时,林兮顺嘴说了一句,「殿下换房间了嘛?我怎么记得他以前好像不是那间房。」 「难不成是我的那间。」 林兮摇头道:「不是,是你隔壁那间。」 苏白泽道:「没有吧,我搬过来时,景陇就住在我对面了。」 林兮挠了挠头髮,「哦,或许是我记错了。」 说起隔壁那间房,苏白泽一直以来也很迷惑,那间房常年上锁,景陇还不让他靠近,但却偶尔把自己关在里面,时间多是深夜,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反正神秘的很。 苏白泽和林兮一起打车去的芙蓉山,这还是他第一次出外勤没有坐景陇的专车,转车时才意识到怪不方便的。 芙蓉山位于嘉明市一个五星热门景点——听海森林的后山深处。 听海公园人流量巨多,苏白泽和林兮坐着景观车,来到野生区的交界处。 交界处焊着一整排又高又长的铁丝网,高的直突天际,长的望不到边,上面挂着红色显眼的警示牌—— 禁止进入,野生动物出没。 铁丝网前还有个小小的保安亭,里面坐着的大爷正在打唿噜。 可以看出,这份工作真的很闲。 林兮走过去,敲了敲窗户,道:「明知山有虎。」 大爷立马醒了过来,擦了擦口水,「偏向虎山行。」 苏白泽:「……」 这暗号,还真挺朴实无华的。 林兮拿着工作牌,「我们是嘉明市妖管所的,来芙蓉山有点事。」 「没问题的,小探员。」大爷热心的拿出一张a4纸,「来,先登记。」 林兮拿着笔,熟练的填完信息,在到最后签名时,眉头一皱道:「这通行费怎么涨了这么多?都有过去的一百倍了,你们咋不去抢?」 大爷赔笑,「小探员,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您上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林兮想了想道:「六十年前?八十年前?太久了……记不清了。」 「这可不就对了吗!?」大爷精明的双眼闪着光,「现在的社会,还有什么不涨价啊?五十年前来听海森林门票才五分钱,但您瞧瞧现在,没有一百五,您能进的来吗?」 林兮一时语塞,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妖界的通行货币都是功德,只有在人界才用人名币。 苏白泽道:「妖界也通货膨胀吗?」 「什么膨胀不膨胀啊,俺不懂。」大爷道:「但我们芙蓉山近期可是膨胀到快爆炸了,近期来的妖多的很咧,过段时间啊,俺也学学那个海听森林,弄个什么限购,票价还能再往上涨涨。」 苏白泽属实听不下去这大爷继续扯,对林兮道:「就先这样,我们赶紧进去吧。」 「诶,这位探员就是识趣。来,付款吧。」 林兮窘迫道:「我……我没有那么多功德。」 大爷瞬间变了脸色,一副没有功德就赶紧滚的样子。 苏白泽:「……」 「一共多少功德?」 大爷举起三个手指,拉着嘴角道:「三万功德,不涨价。」 「三万功德?!」 苏白泽大惊失色,想到自己每次苦逼的解决一个任务,也才一百功德,这他妈进个芙蓉山竟然要这么多! 「这位大爷,你自己看看这价格合理吗?扰乱市场违法了妖界律法,是要被我们妖管所抓走的。」 大爷完全不吃这套,横眉冷对道:「你以为俺怕你们这套?没功德就赶紧滚,少在这唧唧歪歪。穷光蛋。」 说罢,还附送了一个白眼,傲慢至极。 苏白泽和林兮气的不轻。 林兮小声道:「小苏,这芙蓉山的地界,我们妖管所确实管不着……」 苏白泽:「……」 「那谁能管?」 林兮耸了耸肩,瞥了眼大爷无法无天的嘴脸。 苏白泽捂脸,「这芙蓉山也不是个适合旅游的地方,怎么价格这么高?以前也是这样?」 林兮摇头道:「不是,以前谁敢进芙蓉山啊,就算主动给功德,都没妖想进去。」 「可我刚听那大爷说,近期来的妖很多。」 第109页 林兮道:「不可能,几千年了,芙蓉山都是妖界最恐怖的地方,三天前还位居榜首。」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白泽道:「这芙蓉山我们非去不可。」 林兮看了眼傲慢的大爷,露出为难的表情。 苏白泽突然有些脸红,「那个,你联繫一下景陇,我记得他功德挺多……」 「噢!是啊!我怎么差点忘了这个!殿下可是我们妖管所第一富!」林兮兴奋的拿出手机。 苏白泽补充道:「就说我们是找他借的,以后一定会还给他。」 话毕。 林兮神色突然一惊一喜,望着他的身后。 瞠目结舌道:「殿下……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我这电话还没打出去呢!」 苏白泽回过头,与景陇琥珀色的瞳孔对上,心跳倏地加快,两人都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过了半响,景陇才怪声怪气道:「三万功德,某些人还得起吗?」 神医雪 芙蓉山看起来与普通荒山没什么区别,人迹罕至,地势陡峭,杂草疯狂生长,比成年人还要高出一个头。若不是没什么大病,一般人绝不会想到来这转悠。 真是适合隐蔽的好场所。 景陇在陡峭山壁上开出一条可以通行的道,一马当先的往山上走去。 苏白泽紧随其后,慢慢的,他和景陇并肩,但两人默契的一句话没讲,空中有种诡异而又暧昧的气氛在其间蔓延。 林兮追了上来,挤在两人中间,转头看向景陇道:「殿下,殿下,你刚刚进了芙蓉山,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景陇转头看她,仿佛看的很认真,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林兮摸了摸脸,心想,我脸上是沾上什么东西了吗?怎么殿下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但再转念一想,殿下哪是盯着她,明明是绕过了她,偷偷盯着身旁的苏白泽。 她知趣的落后一步,好让景陇更好的偷看苏白泽。 苏白泽也一直想问景陇这个问题,林兮问了后,他便等着回答。 可久久没等到答案,他转头看过去,结果和景陇偷看他的眸光撞了个满怀。 苏白泽:「……」 景陇冷哼一声,一副我没偷看你,只是意外的表情。 然后回头愤恨的给了林兮一记白眼,将头转向前方,咳嗽两声道:「没有。」 苏白泽张嘴,「怎么可能没有?」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景陇瘪嘴,拂袖而去。 林兮跑过来,看着景陇的背影,道:「小苏,你有没有觉得殿下怪怪的?」 「觉得。」苏白泽想了想道:「可能是害羞了吧。」 三人继续往山上走,确实什么人都没见到,这里除了飞蛾,一个活物都没有。 可是守门的大爷明明说最近很多人过来芙蓉山的。 苏白泽对林兮道:「你去问问景陇,刘天纵在哪?」 林兮疑惑道:「你自己怎么不去问?」 苏白泽:「我问的话,他可能不会好好回答。」 「为什么?」 苏白泽沉默了一会,肯定不能说景陇暗恋他被发现,正闹别扭呢。 于是道:「他脾气怪,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赶紧去吧。」 「哦。」 过了会,林兮回来了。 「殿下说,刘天纵被他关在听雪阁的地下室里,等会我们就到了。」 「听雪阁?」 「是啊,你不知道听雪阁吗?」林兮惊讶道,后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噢!我差点忘了,小苏你是个人类。」 「听雪阁是神医雪的住处,不过神医雪都陨了好多年了,是妖界传说中的人物。」 「神医雪?」 「嗯,说起来,小苏你还跟他是同行呢。」林兮撇了撇嘴,道:「不过啊,你们两个却截然不同。」 「你不知道,那个神医雪是出了名的难相处,脾气无常,性格冷淡的就跟他的名字一样。虽说医术过人,却没什么朋友,在妖界极其不受欢迎。」 「如果他医术过人,那应该救了很多人和妖吧,为什么还不受欢迎?」 「他很严厉,严厉到无情,我们都怀疑他没有心,我跟你说……几百年前,有……」 「林兮!」景陇突然回过头来,打断了林兮的话。 「听雪楼有动静,你先过去。」 林兮疑惑的看向景陇,「有什么动静?为什么只要我过去?」 景陇不耐烦的挑了挑眉,朝着听雪楼望去。 苏白泽也跟着抬头,山顶的最高处矗立着一座古楼,周遭白雾萦绕,仿佛漂浮在半空中的神秘仙楼。 「没看到吗?那里的白雾……嗯,漂浮的方向不太对。」 林兮:「……」 胡掰能用点心吗? 「叫你去就去,好处少不了你的。」 听到这句话,林兮眉开眼笑,冲着景陇挤眉弄眼,「我懂!我懂!绝对不打扰你俩!」 说完,一熘烟跑走了。 绵延山路上,瞬间只剩下了苏白泽和景陇两个人。 苏白泽知道景陇刻意把林兮支开。 于是主动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景陇瞥了他一眼,有些许激动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苏白泽一头雾水。 第110页 「我……我不是要对你……」景陇傲娇的昂着头。 「表白?」苏白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就知道你会多想!」景陇冷哼,一副你真自恋的样子,道:「我有别的事要说。」 苏白泽:「……」 内心腹诽:我完全没多想,多想的人是你吧。 「林兮说的不是对的。」景陇没头没尾道。 「哪件事?神医雪的事?」 「嗯。」景陇点头,试探的去看苏白泽的眼睛,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妖界也不是所有妖都讨厌他……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苏白泽实在受不了景陇再继续结巴下去,这真的一点都不符合他战斗力和脾气双重爆表的骚包性格。 也不明白,景陇为什么非要跟他解释这个。 「其实……也有个小妖喜欢他。」景陇说完,将头转到另一边,只是耳根又红了。 「你又脸红什么?」苏白泽无语道。 他简直都要怀疑,景陇是不是一说到「喜欢」两个字就会脸红。 这是不是一种纯情病? 「才没有!你瞎说什么!」景陇气的转过头来,嘶声力竭强调道:「吾没有脸红!更没有又!」 说完,气沖沖往前走,将苏白泽甩在身后。 苏白泽这才想起来,他好像忘了问,那个小妖是谁? 但景陇已经走的很远。 他也有点搞不明白,景陇为什么要支开林兮,特意跟他说这个事。 他跟神医雪素不相识,对他在妖界受不受欢迎,并不感兴趣。 但想到这里,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漏了点什么东西,但又一时不知道漏了点什么。 景陇和林兮都有灵力,去听雪阁自然两步三步的事情,但苏白泽是人类,必须得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 走到山顶的时候,他发现景陇站在一株枯树上,抱胸悠闲看着他,看起来好似因为等了他太久,对他意见极大。又好似是在炫耀。 看,我乃上天入地,天下第一厉害的妖,爬山,洒洒水的事。而你区区一届凡人,被吾喜欢,是你荣幸。 …… 苏白泽不禁心想,被景陇喜欢,也不知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这货的脑迴路明显不一般。 如果他要是喜欢一个人,是绝不会放任喜欢的人,独自爬山,然后自己在山顶,慢悠悠,干巴巴的看着。 「殿下!殿下!不好啦!」林兮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景陇眉头紧锁,从树上一跃而下到苏白泽身边,圈住他的腰,腾空而起。 苏白泽陡然升到高空中,坐了这么久景陇的空中飞车,他已经没最初那么恐高,反而能低头看起地下的景色来。 听雪阁坐落在山顶最中心的一块位置,前院种植着草药,后院也种植着草药,但还有一口古老的井,以及像宝镜一样澄亮的湖水。 古楼能清晰看出歷史的痕迹,紫檀柱子上有一些年轮的齿痕,这些齿痕错落有致,竟更加让这座古楼显得别具风味,带着洗涤过歷史的魅力。 他忍不住感嘆,「好美的地方。好美的楼。」 下一秒,他落在古楼前,林兮着急忙慌在前院里转圈。 见到两人连忙扑了上来。 「殿下!那个刘天纵,他逃走了!」 「什么?!」景陇勃然大怒,「你干了些什么?怎么连一个蝙蝠妖都看不住!」 「他他……他……」林兮越急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别急,慢慢来。」 「他凭空消失了,也不是……该怎么说,我一直在门口守着,完全没看到他逃出来。但奇怪的是,门锁上有钥匙开过的痕迹,但我……一直都把钥匙藏在自己贴身衣物里,他怎么可能拿走!」 林兮不可思议,惊恐万分道:「现实就是,那把钥匙不见了!」 苏白泽和景陇听完,都不太惊讶。 结合刘天纵在网上直播的内容,他显然具备在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走东西。 而且还有很强的隐身能力。 只是刘天纵这两天都非常配合他俩寻找刘小蝙,为什么会突然逃走? 难不成是突然良心发现? 不想出卖朋友? 但苏白泽马上把这个答案否定,他仔细回想刘天纵那张虚荣做作的嘴脸,觉得这人的良心早就被猪油蒙住了。 「你们……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林兮试探的看着景陇和苏白泽。 景陇大骂,「奇怪个屁!你是个猪吗!?刘天纵你都不知道?你真是土死了!亏你还自诩嘉明市妖管所第一冲浪达人!?丢脸!」 林兮以往被骂都乖乖听着,这次被骂倒有点不服气,双眼睁大瞪着景陇。 苏白泽连忙安抚道:「林兮,你别……别跟他一般计较,他丢了东西,心情不好。你理解一下。」 「你去妖网上搜索魔术师——蝙蝠侠,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林兮深吸一口气,大胆的再次瞪了眼景陇,然后掏出掏出另一个手机,嘀咕道:「还不是人界的帅气哥哥太多了,我才好久没看妖网了。」 景陇被林兮瞪了一眼又一眼,忍得咬牙切齿,骨节捏的咔咔作响。 林兮看手机的手顿住,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抬起头来,「殿下,这事真不怪我,我哪知道他还有这种功能。」 第111页 「手机给我!」景陇怒气沖沖道。 「小苏……」林兮求助的看着苏白泽。 苏白泽看了眼景陇,知道他要在妖网上爆料刘天纵,于是道:「给他吧,没事的。」 「真的吗?」林兮可怜巴巴道。 「快给我!」景陇气急败坏,「我数三二一!」 「给你给你!」林兮连忙把手机丢给他,「别拿我的手机撒气!这可是我攒了好久的功德才买到的!」 然后,又看向苏白泽,「小苏,都靠你了,我手机的生死大权就在你手上了!」 苏白泽看了眼暴怒的景陇,就仿佛一个发狂的小狮子。 慢悠悠道:「林兮,我听齐秦说,你的帐号在妖网上粉丝挺多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你的手机应该能保住了。」 芙蓉山监狱 林兮是妖网上有名的八卦博主,主要搬运人界娱乐圈的那些谁谁出轨、多角恋等等爱恨情仇,因此粉丝众多。 景陇将自己手机上刘天纵的视频,传输到林兮手机上。 但他并没有直接进行爆料,而是在网上发了一个预告。 内容如下—— 爆料!爆料! 妖界最热网红蝙蝠侠人设翻车,真实居所奢华到瞠目结舌。 短短一行字发出,很快引爆妖网。 广场上纷纷在讨论此事。 殿下是我老公:我早就说过,这蝙蝠侠一看就是做戏,现在翻车了吧。 苏医生是我老公:喜闻见乐,我早看那魔术师不顺眼了,引导意味太强了。 自强不息:呵,什么狗都敢出来乱啸,我以为有视频有图片作证,没想到就是一个八卦帐号瞎造谣。 莫欺少年穷:蝙蝠侠是我们妖界的英雄,这个搬运人界的娱乐信息垃圾营销号,我要举报他! 妖网上的信息两极分化,这正合景陇意。 他还需要靠刘天纵找到刘小蝙,此时,必须将刘天纵逼出来。 紧接着,他又发出一行文字—— 视频图片两个小时后上,过期不候。 这就直接等于在妖网上威胁刘天纵了。 刘天纵有多在乎妖网上的形象,苏白泽和景陇都是亲眼所见的。 他虚伪,自诩高贵,享受粉丝们的追捧,对于刘天纵而言,这无疑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景陇预计的是,刘天纵会在二十分钟内出现,但显然,他和苏白泽都失策了。 于是便让林兮守在听雪阁,他和苏白泽在芙蓉山寻找。 芙蓉山很大,即使强大如景陇,也无法在一天内找完。 苏白泽道:「你觉得他躲去哪了?」 景陇皱眉,「吾在他身上留下气味,但现在已经很淡了。「 他动了动鼻子,看向芙蓉山的南方,那里有一处冒着黑烟的山崖,山上寸草不生,周边瀰漫着死亡的气息。 苏白泽顺着看过去,不知为何,心里跟着紧张起来,这种紧张却没有让他害怕,反而是一种激动,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叫唤着让他过去。 景陇指向那,「他在那边,芙蓉山监狱。」 苏白泽道:「那就过去吧。」 景陇却迟迟未动。 苏白泽道:「怎么?你怕了?」 「吾怎么可能会怕!」景陇怒气沖沖反驳,一脸不情愿的从黑包拿出箱子,里面放着一块弯月形状的白玉佩。 日光照耀下,玉佩流光四溢,不似凡物。 「戴着他,他会保护你。」 苏白泽看着白玉佩,一脸不解。 景陇不耐烦道:「那边有很多结界,想要安全离开,就好好戴着它。」 「谢谢。」苏白泽感激的接过。 白玉佩很冰很凉,就好像刚从冰天雪地里取出来一样。 苏白泽摩挲着,掌心却突然热的慌,这种感觉透过皮肤直击心底,心里那个跟他相同的声音又出现了。 他说:「你似乎遗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约定。」 跟上次一样,只要他努力去想这个约定,大脑就会被撕裂一般的疼。 景陇正紧张的看着他,那双手颤巍巍的放在苏白泽两肩旁,却又不敢去握。 苏白泽连忙稳住心神,不再去想,安抚道:「我没事,走吧。」 景陇又仔细的看了他几眼,见他真的无恙,又解释道:「我这不是在关心你,你可不要多想,又……又以为吾……那个你。」 苏白泽「扑哧」笑出声,替他把『那个』两字还原,「是是是,你说的对,你没有喜欢我。」 景陇暂且不再计较,每当苏白泽顺着他话时,都会让他心情不错。 所以这次他带着苏白泽两三步瞬移到了监狱门口。 监狱门口简陋而又荒凉,就是一个小山洞入口,上方悬挂着一块破旧的黑色招牌——芙蓉山监狱。 招牌上遍布蜘蛛网和灰尘,看得出这年岁可不久了。 苏白泽问:「这里怎么没有监门守着?」 景陇唤出陌刀,「唰」的一声穿破了无形的结界,「一贯如此,这鬼地方谁想来任职。」 苏白泽点点头,想起景陇曾经说过,在这里任职,就要做好终生都不能离开的准备。 「进去吧。」水波的结界盪出一处供一人通过的门形,景陇弯腰走进去。 苏白泽紧随其后,「就直接这样进去吗?」 第112页 「不然呢?」 「太随意了吧……」苏白泽问:「不过,刘天纵为什么会来这?」 「鬼知道他为什么来这。」景陇拍干净身上的灰尘,道:「气味到这已经散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进了这个监狱。」 监狱里交织着一段又一段长长的地道,错综复杂,幸好土壁上点着烛火照明,不然进来肯定会迷路。 苏白泽小声道:「黑云……是被关押在这吗?」 「嗯。」景陇道:「他被关押在最深处,这地方跟迷宫似的,我们不一定能找到那。」 苏白泽道:「我就随便问问,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刘天纵吧。」 景陇对这也不熟悉,只能带着苏白泽在地道里,一个又一个找。但找了很久,两人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黄土墙壁,还是黄土墙壁,连个密室都没有。 苏白泽都要怀疑,这里说不定根本没有关押黑云,也没有任职的狱警在这。 突然,地道拐角处传来一阵怒骂声—— 「靠!真他妈迷路了!」 这声音还有些熟悉,苏白泽又听了几句。 「老子真他妈倒了八辈子霉,才跟你这个扫把星分配到一个任务!真晦气!」 「带条狗出门,都比带着你好!」 「狗至少还会叫,你呢,除了阴阳怪气,啥都不会!」 景陇立马皱起眉头,揉了揉眉心。 苏白泽觉得耳熟,却又实在想不起是谁。 直到那人拐到苏白泽这边地道来,只是苏白泽还没看清,那人就立马热情四溢的扑了上来,「小苏!是你啊!你怎么会来这?」 苏白泽被扑的踉跄几步,看着身前憔悴的俊秀少年,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柏原吗?! 只是听习惯了柏原的女声,一时变成男声,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惊讶道:「柏原?我还想问问,你们怎么会在这?」 「呵。」柏原冷哼,瞥着身后跟过来,冷着一张脸的男人,道:「还不是都怪这个扫把星。」 苏白泽看过去,这个男人竟然是凌云。 凌云——曾经在芙蓉山监狱任职,后来因为死亡粉的事情,主动去了嘉明市妖管所要帮忙调查此件事。 苏白泽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凌云挺瞧不上他,觉得他没有能力,根本不配当妖管所的继承人。 而这其中的原因,便是凌云的师傅是嘉明市妖管所的第一任继承人,他多少有些护师心切。 苏白泽理解,也非常有自知之明,所以平时能少跟凌云碰面就少碰面。 但现在见面了,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他露出友善的微笑,沖凌云打了个招唿。 凌云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压根不想看他。 柏原「啧啧啧」意见极大,「整天摆着一张脸给谁看?真不知道你在拽什么?」 凌云轻嗤,却没反驳,仿佛把柏原骂他的那些话,都当做是在放屁。 骂人得不到任何反馈,这让柏原更加生气。 苏白泽道:「好啦,好啦,没什么的。说说你们为什么会在这,是怎么回事?」 柏原道:「几天前,我在外调查z仇杀队的事情,跟那个死人脸碰上了,他说他追查死亡粉时,抓到了个仇杀队的成员,经过拷问得知,z仇杀队近期会大批的前往芙蓉山的监狱,可能是为了解救黑云,但具体也不太清楚。」 「考虑到事情严重,我们就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结果,在这转了好几天,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不说,现在还迷路了!」 柏原边说边骂凌云。 继续道:「我都怀疑那消息是假的了,小苏,你说说那死人脸,信息也不核实一下,就把我诓过来,贱不贱?」 苏白泽想了会,却道:「信息应该是真的。」 「什么啊!小苏,我可在这困了好几天,你怎么能替他说话!!」 苏白泽道:「我不是在替他说话,今天我……」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站在柏原身后,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的凌云,突然捂着胳膊,叫出声来。 苏白泽看过去,凌云怒气沖沖的瞪着景陇,「你他妈干什么?又发什么疯?!」 景陇挑了挑眉,手里掂量着石子,吊儿郎当道:「看你不爽罢了。」 「你!」凌云气的脸都青了。 「啪」的一声,又一颗石子砸在他胳膊上。 柏原难得的跟景陇统一阵线,鼓掌道:「殿下!干得好!」 苏白泽一脸担忧,现下事情又多又杂,景陇和凌云要是现在打起来,情况岂不是更乱。 柏原挽着他的手臂道:「别管他俩,就算是打起来,劝也是没用的。」 「而且,小苏,你刚刚话只说了一半,还没说完。」 苏白泽觉得林兮说的有道理,他总不能每次和景陇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在劝架。 于是道:「今天我进芙蓉山,听交界处的大爷说,近期进芙蓉山的妖怪很多。」 「这……」柏原立马露出惊讶的表情。 苏白泽知道他要说什么,因为芙蓉山也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他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凌云的信息是对的,近期绝对有大量妖怪进入了芙蓉山,而能有胆子和动机来芙蓉山,也就只有那个z仇杀队组织了。」 「他们为了解救黑云?」 第113页 「能解救吗?」苏白泽道:「我听说关押黑云的结界,尽管只是碰一下就会魂飞魄散,连轮迴都入不了。」 柏原点头,「确实。从现实来说是不可能,但……」 他突然话音一转,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小苏,你跟殿下来这是干什么的?」 白玉佩 苏白泽看了眼景陇,他依然在跟凌云玩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两下的小学生游戏。 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刘小蝙算帐,当年他偷走了景陇的龙角和逆鳞,如今龙角找到了,就还差个逆鳞。 而这件事一直是秘密进行,妖管所里除了他和林兮,没人知道。 苏白泽哽住,没经过景陇允许,他也不敢贸然瞎说。 正想找个藉口煳弄过去。 又听柏原道:「z仇杀队大批前往芙蓉山这件事,只有我和那个死人脸知道,我们本打算等消息确切后,就通知齐秦,结果进了这个地道后,手机就没了信号。而且因为结界的缘故,我们的通讯灵力也被屏蔽掉了。」 「额……」这下编也不好编了。 「所以你们不是为了z仇杀队的事情而来,肯定是为了别的什么。」 苏白泽开动脑筋,在脑海里找藉口。 突然,他身前一道白光闪过,脖子倏地被勒的一痛。 他低头,意识到勒着他的正是白玉佩上的那根红线,而拽着红线的人,竟然是凌云。 凌云猩红的双眼和他对视,咬牙切齿道:「它为什么在你身上?」 苏白泽无措道:「是景陇……」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唰」的一声,陌刀横空飞来,直接插进凌云的手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陌刀不是凡物,被刺中的妖大多都会疼痛难忍,一定会第一时间将陌刀从手上抽出来。 可凌云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他没有去管陌刀,而是固执的拽着白玉佩,瞪着苏白泽,声嘶力竭道:「你赶紧把它取下来!你不配戴它!快点!」 苏白泽被勒的喘不过气,他想说,你拉的这么紧,我想取下来也用不了力啊! 凌云反常的举动,吓得柏原一大跳,瞬间忘了刚刚的问题,上前拉开凌云的手,「死人脸!快松开!有话好好说!你快把小苏给勒死了!」 「滚开!」凌云转头,冲着柏原大吼。 「该滚开的是你!──」景陇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他收回陌刀,电光火石间,迅速闪身到苏白泽身前,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凌云的手终于松开。 他一脚狠狠踢在凌云胸口,「砰」的一声,凌云摔在地道墙壁上,灰尘簌簌往下落。 「这白玉佩我想给谁戴,就给谁戴,你管的着吗?少给老子在这叽叽歪歪,指手画脚。你他妈根本就不配!」 「我不配?你他妈又有多配?!」凌云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狠戾道:「景陇!亏我当初还觉得你多有心呢!没想他你他妈就是一个白眼狼,你知不知道,这白玉佩他……」 「给老子闭嘴!」凌云话还说完,景陇三两步上前,再次踢在他胸口上,然后弯下身,将装白玉佩的盒子搓的变形成一个小圆球,粗暴的塞进凌云嘴里。 苏白泽这才意识到这白玉佩是别人的,而且这主人说不定还不愿意让其他人碰。 他有些尴尬,连忙取下来。 景陇的手却突然伸过来,按在他的手背上。 「别取。」 苏白泽抬眸看他,「可……这是别人的东西,我戴着是不是不太好。」 「让你戴着你就戴着,少废话。」景陇避开他的眼神,威胁道:「敢取下来你就死定了!」 「凶什么凶……」苏白泽嗫嚅道。 柏原道:「小苏,你就戴着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白玉佩的由来,但可以感受到里面磅礴的神力。你是个凡人,而这地道里有许多结界,危险万分,只有戴着白玉佩,才能保你平安。」 苏白泽点点头,又将白玉佩戴好。 这场闹剧过后,四人又一起往地道里走,凌云虎视眈眈的盯着苏白泽的脖颈处,恨不得直接盯出一个洞来。 但又挨着景陇和柏原道压制,不敢轻举妄动。 但一路上,还不停酸熘熘道:「呵,这苏白泽到底给你们下了什么药,让你们一个两个这么护着他?」 景陇掷出一个小石子,丢在凌云额头上,骂道:「瞎叫唤什么!是不是塞点狗屎才能堵住你的臭嘴?!」 「低俗!」凌云恨声道,但却下意识捂住了嘴,不敢再多置喙。 柏原道:「小苏自带人格魅力,不仅我们妖管所道职工喜欢他,妖网上更多一群狂热也喜欢他。」 「你这种死人脸是这辈子都体会不到,也不知道你是跟着谁学的,脾气这么讨人厌!」 凌云气的浑身颤抖,平时柏原骂他,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这次却忍不了,咬牙道:「林兮,你平时怎么说我都可以,但不许说我师傅!」 「你……你哪句话听我说你师傅了,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柏原也有些慌了,平时凌云都是任他骂来着。 「你说『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脾气这么讨人厌!』」凌云重复一遍,道:」你这就是在说我师傅,我师傅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当年师傅收留了年幼的我,授我学识,功法,教我如何在这个世间生存下去,比我的再生父母还要重要。」 第114页 「你不许这样说他,赶紧给他道歉!」 柏原无语,啧啧啧道:「瞧你对你这师傅一股脑残粉的劲,听的真是让人浑身犯噁心。」 「不过,道歉嘛,就算了。毕竟我根本就没骂他,是你自己代号入座,跟我没关系。」 「柏原!」凌云怒道:「我的脾气是有底线的!不要逼我动手!」 「哈哈哈哈哈!」柏原道:「笑死人了,你以为我怕你!」 他看了眼景陇,「殿下,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咱们可以短暂和解,联个盟怎么样?和我一起教育教育这傻缺。」 柏原势在必得,毕竟景陇和凌云关系有多差,大家瞩目共睹。 他挑眉看着凌云,嚣张至极。 谁知凌云嗤之以鼻,挑衅的看了回去。 「呵!看你能得意几时!」 没看到凌云害怕的样子,柏原很是生气,转头看向景陇,道:「殿下,来吧,我们一起把这讨人厌的傢伙……」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就见景陇眼神极冷的看着他,沉声道:「依他说的做,道歉。」 「什么?!道歉?」柏原一脸不解,忍住想喷人的冲动,「这是凌云的师傅,殿下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道歉!」景陇和凌云异口同声道。 两人第一次站在同一阵线。 苏白泽和柏原都很吃惊。 但柏原除了吃惊,还很憋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想他只是骂凌云的时候带了点凌云的宝贝师傅,就被两尊阎王逼着道歉。 谁还能有他冤。 现在要打,他肯定是打不过的,于是只能求助苏白泽。 「小苏,你管管殿下。」 苏白泽:「……」 我管了他就会听我的么? 「道歉!」凌云大步靠近柏原,将他逼至墙角。 柏原本就觉得自己很冤,梗着脖子道:「就不!」 「你!」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打,小小的地道里瞬间就热闹起来,五光十色,刀光剑影,晃的人眼睛疼。 苏白泽自然是站在柏原这边,他觉得为了个不在现场的人,逼着柏原道歉属实太过分。 更何况柏原只是无心之举,也没说什么太难听的话。 柏原和凌云两人缠斗,不分伯仲,谁都讨不到好处。 苏白泽担忧的去看向景陇。 要是景陇也加入战局,那柏原可就糟糕了。 谁知,景陇却迟迟未动身,而是转眸过来看他。 两人眸光交错。 恍惚间,苏白泽忽然觉得柏原那句——「小苏,你管管殿下。」生了效。 「哼。」景陇露出一副你真碍手碍脚的表情。 苏白泽:「……」 他不是还没管吗?景陇这什么表情? 犹豫再三下,他道:「要不……我们先走?等他们这样打下去,刘天纵都不知逃哪去了。」 「嗯。」景陇傲娇的点了点头,看了几眼厮打在一起的柏原和凌云,好像还特意看了凌云一眼,仿佛是在炫耀什么,对苏白泽道:「走吧。」 苏白泽对景陇这一举动很是不解,不过他不解的时候多的去了,也懒得去想,连忙跟着景陇往地道深处走。 然而,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两侧的地道剧烈颤抖起来,头顶上的灰尘如雪花一般往下落。 苏白泽回头望去。 只见柏原将凌云抵在墙壁上,握着一把长剑插进墙壁里,墙壁四散龟裂,露出一个缝隙。 下一瞬,一缕强光从缝隙里倏地扫出来,射的柏原立马捂住眼睛,松开了抵着凌云的手,凌云想反击,却被那强光吸引了视线,只是光线实在刺眼,他只能眯着眼,去看强光那头到底有什么。 只是头还未伸过去,一只手伸过来将他甩到一边去,两个人影挤了过来。 刺眼的光线中,个高的人影护着个子稍矮一些的人影,仿佛特意跟他隔绝开来。 凌云气不打一处来,景陇扔他就扔垃圾似的。 他气沖沖的找景陇算帐,却见缝隙越来越大,强光的另一边,隐约可见有三两个婆娑人影,他们弯着腰好似在密谋什么。 柏原立马激动的跳起来。 他在这晃悠了几天几夜,一丝活物和光线都没见到过,没想到他就这么随意一插墙壁,线索就这样送上门来了。 看来,以后要多多和凌云打架。 师傅 柏原和凌云异常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双双挥剑,将那缝隙越凿越大,眼见能供一人通过,两人立马抬腿就要迈过去。 「等一下。」苏白泽站在一旁道。 柏原和凌云一同回头,激动道:「还等什么?要是这群□□团伙逃走了怎么办?」 景陇冷冷道:「让你们等就等,废话真多!」 柏原和凌云停住脚步,看着空中蠢蠢欲动的陌刀,纷纷敢怒不敢言。 苏白泽道:「知道你们抓获z仇杀队心切,可你们没发现奇怪么?刚刚你俩那么大动静砸墙,那边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柏原和凌云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在这困了几天,均无所获,现在突然冒出个可疑的线索来,一下子兴奋的忘乎所以。 景陇推开两人,走到缝隙边,伸出手指触了下,回头道:「这是幻境。」 第115页 「什么幻境?」柏原道。 景陇摇头,「不知,设下幻境的人灵力强盛。」 接着,又蹙眉道:「这幻境是五百年前设下的。」 「五百年前?」柏原吃惊道。 凌云神色凝重,「五百年前,能在这设下结界的,只有我师傅了。」 景陇点头,并未反驳,眉头蹙的更深,竟不管不顾的就要踏进去。 却被凌云伸手一拦,道:「别冲动,我师傅的幻境,只有他本人才能进入,其他人进入除了死,没有别的下场。」 「你应该很清楚,殿下。」凌云直视着景陇的眼睛。 一直以来,两人争锋相对,这还是第一次,凌云在善意的提醒景陇。 可景陇丝毫不领情,粗暴的将他手打开,怒视着他道:「吾做任何事,都用不着你来管!」 凌云怒容满面,气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想死就去死吧!没人拦你!」 景陇轻嗤,「我倒要看看,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在这里设下幻境。」 「呵,五百年前的事情,师傅不想告诉你,便就是不想告诉你。」 景陇瞪着凌云,「说的好像五百年前发生的事情,他告诉了你一样?」 凌云面色一沉,垂眉不再说话。 柏原听的一头雾水。 苏白泽却将这些信息连了起来。 凌云的师傅,或许就是景陇一直提起的那个人,那个曾经拯救过他的人,那个会让他用龙角和逆鳞来换一次轮迴的人。 他在乎那个人的一切,即使献出生命,抛弃帝位,也在所不惜。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如果那个人知道,他会怎么想? 是觉得幸福,还是觉得沉重? 突然,幻境里婆娑人影向他走来,打断了苏白泽的思绪。 那人穿着仙气飘飘的白衣,衣袂翻飞,脸上戴着流苏吊坠的面罩,遮住了鼻子嘴巴,露出一双流转万千的清冷眼眸,右眼睑下有一颗红痣。 这红痣就犹如点睛之笔,让这张清冷的脸,一下子就生动起来。 就仿佛在一张白纸上撒下了一抹硃砂,清冷之余更显得艷丽而又招摇,让人无法将视线移开。 婆娑人影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视。 苏白泽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他分不清是出于何种原因,心脏仿佛被揉碎成一块块,窒息到难以唿吸。 那婆娑人影面罩上的流苏轻轻晃动,仿佛是在对他说话,但听不清在说什么。 突然,内心深处那个和他相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遗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约定。」 一瞬间,这句话仿佛和这个婆娑人影对上,是这个人影在他心里说话。 「什么约定?到底是什么约定?!」苏白泽头疼欲裂,控制不住歇斯底里。 他也不知为何,从见到这个人影开始,他的情绪瞬间被推到一个顶峰,压制不住要喷涌而出,就好像一座压抑了许久的火山,要爆发要毁灭。 他捂住头,自虐似的拉扯头髮,疼痛并没有让他好受多少,反而让他更加气愤。 对,是气愤。 但却不是气愤那个勾起他情绪的人影,他是气愤自己,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脏和大脑都挖出来,看看到底遗忘了些什么东西。 「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那个约定!」苏白泽对着人影道:「为什么?为什么无论怎么想我都想不起来?」 他情难自禁,眼泪不受控制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流进嘴角里,真的好咸。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约定?」 那人影一动不动,冷漠的看着他流泪,没给他任何答案。 但心里的声音却从来没停过。 苏白泽动弹,想去摇晃人影的肩膀,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仿佛被一种东西缠住了,这些东西由他的情绪组成,是心酸,愧疚与自责。 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环抱住了他,有些微凉的手指擦干他的眼泪,富有磁性的沙哑嗓音在他耳边道:「没事的,没事的,想不起来……那就不要想了。」 那声音很温柔。 就仿佛柔软的羽毛在他焦灼而又痛苦心上轻轻抚过,温柔而又缱绻。 瞬间,他的心平静下来。那些情绪如同潮水般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婆娑人影也瞬间散去,仿佛被风吹走的沙子。 苏白泽抬眸,和景陇担忧的眼神撞上。 悬浮的心瞬间归位原位。 他的手放在景陇胸膛上,明明是很尴尬的位置,可他突然就想握紧手下的衣服。 他这样想,也便这样做了。 景陇眸光复杂的看着他,似是也不解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苏白泽捏衣服的手指很紧,凸出泛白的骨节,抬头含泪的看着景陇,他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种感觉让他无力而又绝望,就好像你明明可以答满分的试卷,却因为某种未知原因,一个答案都答不出来。 「小苏,你刚刚怎么了?」柏原担心道,「什么约定?什么想不起来了?」 凌云在一旁冷冷道:「他被捲入幻境了。」 景陇护着苏白泽,再次擦干他眼角的泪,比以往的每次都要有耐心,将手放在他背上,安抚道:「只是幻境,只是幻境,那些都是假的。」 第116页 「捲入幻境?」柏原不解道:「可我们四人里,明明就小苏离的最远,而且……殿下一直都悄悄护着他,他怎么可能会被捲入幻境?」 凌云轻嗤,「别忘了,他是个凡人。」 又有些许骄傲道:「我师傅的幻境自古以来无人能解,走进去的人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像苏白泽这样的凡人,只要离的稍稍近一点,都会被波及。」 他转头看向满眼都是苏白泽的景陇,不屑道:「若不是殿下及时打断,我看这苏白泽就要死在这了。」 「切!整天你师傅师傅,你是不是还没断奶啊?」柏原翻了个白眼,「可是小苏有白玉佩,那白玉佩上灵力充沛的很,虽说不能破解这个幻境,但……稍稍抵御一下总能做到吧。」 提到白玉佩,凌云神色暗了下去,他狐疑的摩挲着下颌,有些吃瘪,自言自语道:「白玉佩是师傅的玉佩……」 柏原将这句话听了进去,再次翻了个白眼,「难怪抢小苏的白玉佩,原来又是你那个宝贝师傅的。」 「不可能!」凌云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不可能!这是师傅设下的幻境,白玉佩灵性最强,是不可能被捲入其中的。」 柏原嘲讽道:「说不定过了这么多年,这白玉佩空有灵力,其实半点防御能力都没有。」 「这更不可能!」凌云激动反驳,「这白玉佩可是上古神物,才不是你说的那般没用!」 柏原缄默不言,上古神物,神力自然没得说。 凌云慌张的思考着其中缘由,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 既然苏白泽佩戴了白玉佩,那么便是他们这里面,最不可能被幻境波及的人。 他找不到答案。 只能将答案归结到苏白泽本身。 他性子本就急,直接上去从景陇怀里把苏白泽拉出来,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师傅的幻境为什么偏偏就要选中你!」 苏白泽还未完全从情绪里抽离出来,迷茫的望着他。 「滚开!」景陇沖凌云吼道,他一脸火大,将苏白泽拉回来,护在身后,对柏原道:「看好他。」 随后,陌刀以雷霆之势,直朝凌云脑门而去,要取他狗命的心非常坚决。 凌云迅速躲开,景陇一跃而上,陌刀分散出无数把小陌刀,密密麻麻的朝凌云而出。 凌云躲闪非常吃力,此时他并不想和景陇开战。 「殿下,苏白泽有白玉佩,可还是被幻境卷进去了,这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敢肯定苏白泽这个人有问题!你知道的,师傅的幻境即使过了五百年,都是有灵性的,能识别人心。」 「师傅的幻境一定检测出了什么,说不定,苏白泽就是黑云的……」 「闭嘴!」景陇怒容满面,招势一招比一招狠。 凌云应接不暇,再也没空说话,认真的接着招势,额上汗流不止。 两人打的不可开交。 突然,幻境的强光震动起来,有个极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咳咳咳……徒儿,为师不是说过吗?景儿身体不好,你平时多让着点他。」 景陇和凌云双双愣住,顿时都忘了出招。 凌云瞬间泪流满面,这声徒儿,他有多么年没听过了。 从前他厌烦,巴不得每天少听点。 可一旦失去,就失去了五百年,再也没人唤他徒儿,再也没人教诲他苍生大义,再也没人说那些枯燥无味的大道理,也再没人关心他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开不开心…… 这声徒儿,仿佛穿越了时光长河,顺着五百年前的听雪阁,再次重现在他面前。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幻境重重的磕下一额头,声嘶力竭的唤道:「师傅!」 幻境 里很安静,再也没声响传来。 凌云就一直跪着,眼泪煳了满脸,泣声道:「是徒儿错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傅还是不愿意见徒儿一面么?」 景陇皱了皱眉,收回陌刀,慢慢走到苏白泽身边,看他无恙,眉头渐渐舒展。 柏原小声道:「殿下,凌云这……」 其实他更想对凌云说,你师傅不是都死了吗?怎么可能来见你最后一面。 但看着凌云这么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景陇道:「他喜欢跪就让他跪着吧。」 柏原还想问五百年前发生了什么,可想到景陇和凌云都不知,只能在心里默默思索。 凌云的师傅他有所耳闻,三界之中大名鼎鼎的神医雪,据说他医术高超,德高望重。就是性情高冷,总端着一副神医的架子,不好相处。 而且,他身上还极具争议,曾经有传闻说,其实神医雪根本就不是什么救人济世的神医,反而是个人人喊打,坏事做尽的黑医,被关进过芙蓉山监狱。 三界之中,若是要评个最不受欢迎的榜单,这神医雪必当选榜首。 由此,柏原从没去了解过神医雪,主要是他天生就讨厌高冷的人,总感觉特装x。 但这时,他却没由来的感兴趣,因为凌云和殿下,都非常在意这个极具争议的神医雪。 五百多年前,三界之中又发生了些什么大事呢? 他在脑海里寻找信息。 突然,灵光一闪。 五百多年前,发生过最大的事,不就是祸害三界的黑云,被关进了芙蓉山监狱吗? 第117页 为了此事,人间平静了五百年,普天同庆。 那么,这两者之间会有联繫吗? 「苏白泽!苏白泽!快醒醒!」 身旁突然传来景陇焦急的声音。 柏原转头看去。 苏白泽无力的倒在景陇怀里,眼睛半闭,就像被抽干了气体的麻袋。 景陇慌张而又小心的抱着他,仿佛他是个一团容易飘走的空气。 「什么情况?」柏原走过去。 从被捲入幻境后,苏白泽就一直是魂不守舍的状态,如今直接昏迷不醒。 景陇尝试了许多仿佛唤醒他,可都没用。 他用食指抵在苏白泽掌心,眉头越蹙越紧,焦急万分,再开口声线竟然有些颤抖,「他的魂魄……被幻境勾了进去。」 「什么?」柏原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殿下你不是一直守着小苏吗?」 景陇却不愿多做解释,他打横抱起苏白泽,义无反顾的踏进幻境,丢下一句,「我要去把他的魂魄找回来。」 柏原拉住他,「殿下,你可要三思啊,这个幻境恐怕有去无回……」 「放开!」景陇回头,恶狠狠道:「再拖下去,他的魂魄都要散尽了!」 柏原连忙放开,景陇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兇狠与冰冷,这是属于强者的气息,天生的让人畏惧。 再一转眼,景陇已抱着苏白泽消失在了强光中。 柏原低下头,与景陇共事五百年,说不上有多深厚的情意,况且两人一直以来都是死对头。 但他喜欢小苏,小苏性格友善,待人亲切,哪有妖族能抵抗的住? 如今,这两人都进了幻境,生死未卜。 他作为同事,应该站在幻境外,无动于衷吗? 可是他也怕死。 突然,「啪」的一声,一直跪在幻境前的凌云站起身来,他抽出长剑,在石壁上勐的一挥,随后,纵身跳进了幻境里。 靠! 这下子,柏原再也不能冷静了。 怎么一个个,都跑去送死。 凌云明明一直拦着景陇进入,为什么反而自己也跟了进去。 这要是三个人都折在这幻境里,他回去该怎么交代? 算了,不管了! 柏原大骂一声,「一群傻逼!」 然后,也跟着闯了进去。 * 幻境里亦然是五百多年前的芙蓉山。 那时的芙蓉山还没如今这么破败,山上花繁叶茂,仿佛每天有人精心修剪过,是极美的景观。 听雪阁依然伫立在芙蓉山的最高处,古色古香的小楼隐在白雾中,里面隐约传来一些朗诵的声音,给这冷清的小楼增添了一点人味。 前院围着一排栏杆,上面盘绕着许多药藤,有些还结了黄白相间的小花。 景陇突然鼻子一酸,推开院门,抱着苏白泽走了进去。 一股清冷药香扑面而来,唤起了景陇许多回忆。 现在的听雪阁,再也闻不到这种香味了。 一个身穿青衫的俊美少年推开大门,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有什么了不起的嘛?真不知道神气什么?不就是背错一首古诗吗?竟然就这样罚我!」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不待了!不待了!我现在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嘴上说着要离开,却气鼓鼓的坐在门口,用脚泄愤似的踢着地上的石子。 他睫毛很长,垂下眼帘时,月牙型的剪影印在眼下。 「我都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也不出来哄哄我!真讨厌!」 少年回头望了眼室内,又气唿唿的回过头来。 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出头,眼睛又大又圆,瞳孔是漂亮的琥珀色,五官精緻,虽穿着简易青衫,却仍给人一种富家小公子的感觉。 少年频频回头,可那黑漆漆室内,就是没走出他期盼的那个人。 少年气急败坏的站起来,踢飞脚下的小石子,叉腰冲着身后喊道:「哼!我走啦!再也不回来了!」 他喊完又看了眼室内,还是没人走出来,气的跺脚。 可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还懒着不走吧。 他嘴巴撅的老高,不情不愿慢慢挪动步伐,沉重的向院门口走去。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不愿意离开这。 少年走到景陇身前,他好似看不到景陇,直直穿透景陇的身体走了过去。 景陇转头望着这个少年,少年头上青色丝带被风吹起,他的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蒙住,视线有些模煳。 少年也回过头来,郁郁寡欢的眼睛突然又亮又闪,弯着眼角开心的笑了出来。 景陇回过头来。 果然,听雪阁门口站着一个白衣似雪的男人,他戴着流苏面罩,遮住鼻子嘴巴,只露出那双流转万千的眸子,和右眼睑下那颗艷丽的红痣。 男人眼神温柔,唤道:「景儿,别闹了,快回来吧。」 景陇定住,张嘴应下这声称唿,嘴巴里却咸咸的,他伸手摸脸,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哼,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这样岂不是很没面子。」少年抱胸,傲娇的在原地站着。 男人面上分明没动,笑意却直达眼底。 少年再也矜持不住,开心的跑向男人,撒娇似的抱着他,「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下次不许再凶我了。哼,不然我还会再离开!」 第118页 男人摸了摸少年的头,两人一起走进了听雪阁,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景陇知道这是第一重幻境,会让人看到他最怀恋的东西。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苏白泽,手指慢慢摸上那双闭着的眸子,摩挲着右眼睑下的位置,那里本来有颗痣。 低声道:「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在了。」 听雪阁二楼,是一整层藏书阁,草药类的书籍最多,但一些情情爱爱的小本子也不少。 苏白泽的魂魄就被勾到了这里。 景陇将苏白泽放在书桌前,让他舒适的趴在桌上,开始一本一本书翻找。 他能将苏白泽从黄泉之地捞回来,给他一个轮迴。 这次也同样能找回他的魂魄。 可手却依然止不住颤抖,这里至少有千万本书籍,全部翻完,至少需要整整半年。 而幻境对凡人体质的苏白泽来说,本就危险万分,他的魂魄更是等不起,再拖下去,苏白泽定会死在幻境里。 景陇绝不愿苏白泽再次死去。 可如果,只是如果,这次他没有救回他。 他依然有方法復活他,即使代价比上次还要沉重,他都会让他好好活着。 可即使这样想,景陇的心依然高高悬起,时间的流逝,仿佛是敲在他心里的丧钟。 他回头看向趴在桌子上的苏白泽,毫无生气,像一朵枯萎的水仙花。 他更快的翻找起来。 突然,「啪」的一声,最高层一本书籍掉在他脚边,砸在地上,溅起灰尘。 景陇弯下身,将书籍捡起来。 书籍封面是靛青色,上面没有字。 景陇翻开,刺眼的光芒四射开来,他遮住眼睛,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心头一喜,这是苏白泽的魂魄。 竟然被藏在这里! 他抬手,尝试将苏白泽的魂魄与这本书分离,却久久没有成功。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渐渐变得焦躁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这本书籍会刚好掉在他脚边。 他越想越觉得这一切诡异,起初他因苏白泽被幻境影响,失了阵脚。 现在一想,发现凌云说的极对。 苏白泽有白玉佩护身,为什么魂魄会被勾到听雪阁的藏书阁里,还唯独是这本没有书名的书。 这一切会不会是在提示什么?会不会与五百年前发生过的事有关? 他提醒自己冷静,将书籍翻开,发现这竟然是一本讲解封印阵法的书籍。 他越翻越心酸。 这里面详细记录了,如何将黑云封印在芙蓉山监狱的过程,还有如何设下那惨无人道的结界。 但这些结界都是以自己为代价,反噬性极强。 如果给三界中任何一个神官来看,他们肯定会这样评价:「设下这两道结界的人,应该是不想活了吧。你看看,这反噬,甚至能连轮迴路都断了。」 只是,书籍最后一页,用毛笔字,明明白白写着:「答应过他,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你想过活着吗?」 景陇摩挲着那行字,纸页慢慢被泪水浸湿。 他忍住想把这本书撕的稀巴烂的冲动,控制不住怒吼道:「骗子!你个骗子!你根本就没有好好活着!」 元神 「打开它,打开它……」 空灵的男声倏地响起在空荡的藏书阁里。 景陇心勐的一跳,他抬头看向四周,并没有任何人出现。 他不敢轻举妄动,在幻境里,随意和幻影打招唿,是会被永久的留在幻境里,终生无法走出。 而先前,他应下了五百多年前苏白泽的那声景儿,实乃意外,因为他根本无法拒绝那样的苏白泽。 「第二十六页,有你想要的东西,打开它。」 这声音空灵悦耳,明显被注入了蛊惑人心的灵力。 若是定力不佳的,绝对会被牵着鼻子走。 但景陇的灵力和修为都乃三界顶尖,抗拒这点诱惑,还不在话下。 只是,这声音竟然和苏白泽的声音相同,但说话的方式却不同。 苏白泽从来不会拖长语调说话,他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语调不会有太多的起伏。 无论是五百年前多,还是现在。 「打开它,你不是想救他吗?」 那声音继续道。 景陇抬眸,望着藏书阁顶部,那里是声音发出来的位置。 他掏出一个符咒,咬破手指,在上面写着——「你是谁」,丢了上去。 符咒升至空中,在即将碰到阁顶时,勐的燃烧起来,消失不见。 过了会。 那声音哈哈哈笑起来,「我是谁?」 「嗯?景儿,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吗?」 这声音刻意亲切,甜丝丝的,景陇忍不住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他继续用手指在符咒上写道:「你不是他,他从不会这样说话。」 「哈哈哈哈,竟然被你识破了。」 「不过,我和神医雪乃多年的好友,既然出现在他的幻境中,自然不会诓你。」 「相反,我是来帮助你的。」 景陇在符咒上写:「如果你真是他的好友,就不该模仿的这么拙劣。」 那声音恢復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很愉悦的少年音。 「可如果我不是他的好友,又怎么能把他的声音模仿的出神入化?又怎么能在他的幻境 第119页 里传音呢?若不是这幻境认我,恐怕我早就灰飞烟灭了。」 景陇愣住。 这人说的确实没错。 五百多年前,苏白泽的灵力和修为,在三界中乃是佼佼者,与他不分上下。 若是苏白泽设下一个幻境,饶是景陇都没办法解,还要在这里面小心翼翼,生怕会触动幻境里的某些禁忌,最后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这个说话的人,竟然能隐藏在这幻境里,肆无忌惮的模仿苏白泽的声音。 要知道,五百多年前的苏白泽脾气并不好,若是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用那种甜兮兮的语气,唤人景儿。 他估计会气的冒烟,就算是死了,都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把那个对他不敬的人打的屁滚尿流。 而这个幻境是苏白泽设下的,自然也继承了他的这个秉性。 但这个幻境却接纳了那人。 若不是极为亲密的人,是绝不会在幻境里拥有这样的权限。 想到这里,景陇有些吃味。 难道五百多年前,苏白泽背着他,还有了更亲密的朋友吗?竟然连幻境这么亲密的东西,都分享给了他。 越想越吃味。 景陇突然想把藏在阁顶的男人揪出来痛揍一通,最好揍的鼻青脸肿,揍成大猪头,让苏白泽再也不会多看那人一眼。 只是,话说回来,苏白泽为何会设下这样一个幻境,目的是什么? 那人好似能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我在这等了你五百多年,他曾经说过,你肯定会来的。」 「等我?五百多年?」 这下,景陇敢确定,五百多年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所以才让苏白泽在这里设下幻境。 「是的,当初他封印黑云,灵智受损,却还坚持要下第二道封印。」 「第二道封印乃上古禁术,反噬性极强,只能进不能出,即使是设下封印者也不能杜免,若是踏出去,便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迴。」 景陇手指握拳,骨节咔咔作响,骂道:「骗子!」 他曾经劝阻过苏白泽,要彻底封印黑云,还有许多种方法,没必要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法。 而苏白泽也答应他,不会设下这道禁术封印。 可最后,他骗了他,他走进了芙蓉山最深处,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没有骗你,或许说,他只是失败了而已。」 「黑云狡猾至极,在三界教徒众多,即使关入监狱,用封印禁锢他的灵力,也只是一时之法。」 「前来劫狱的妖魔鬼怪将会层出不穷,源源不断。扰的芙蓉山永无宁日,而黑云随时也会有逃出去的风险。」 「所以,这第二道禁术不得不下,只是神医雪也知晓,这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限制,实在是太不人性化。」 「他尝试改变阵法,让他只对黑云一人生效,他找到了改变的方法……却在设下阵法最后一刻,发生了意外……」 「他失败了,只能在将死之际,引出一抹元神,保存在幻境之中,这是他自救的一种方式。」 景陇低下头,拳头捏的越发紧,「为什么当时不让我一起去,我说过,我可以和他一起承担的?为什么他要独自一人承担这些!」 「你又为什么知道这些?」景陇抬起头来,望向阁顶,「他当时带你一起去的是吗?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幻境里?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他多年的一个挚友罢了。」那人道:「我早就没有了真身,只是一缕游荡世间多年魂魄,偶然被他收留,给了我一隅住处,附在他身边。」 「他散了,我也只能屈居于他的幻境之中。」 景陇咬牙,心里更加酸涩。 有时候他很恨,为什么苏白泽是个神医,还是个拯救众生的神医。 他多希望苏白泽只救他一人。 「小伙子,别生气了。」 「怎么说呢,在他的心里你很重要,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都记挂着你。」 「我跟他相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生这么渴望。要知道,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活着只是为了牺牲,去拯救这世间。」 「他早已看淡了生死,却在临死之时,拼命构建幻境,留下了元神。」 「他说,你若出现,就把你引入这个幻境,把元神交给你,放在听雪阁的七星炉里,他自会投胎转世,虽然说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但怎么说也是个希望不是吗?」 「只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出现,还带着他的转世,哈哈哈哈,这真的是很神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景陇避开问题不答,松开手指,心里的火气下去了一点。 反而问道:「他当真……在乎我?」 这句话他说的极为犹豫和不自信。 「当真啊!小伙子!你这么帅,对自己有点信心行吗?」 景陇抿着嘴,露出一副不那么开心的表情,又突然想到什么,怒气沖沖道:「你把我引进来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把他的魂魄勾进来?」 「哎呀,我这不是看见老友太激动了嘛?」男人道:「况且,这元神总该物归原主吧,虽说元神已经四分五裂,但怎么也带着点灵力,还有一部分曾经的记忆。」 「而且,我看现在的神医雪,好像变了很多,跟从前很不一样。」 第120页 「他没变。」景陇有些不悦道:「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赶紧的吧。他的魂魄自动被元神吸入了,你只需打开第二十六页,将手放在上面,就可将元神和魂魄取出。」 景陇连忙照做。 果然,他将手放在书页上,书页倏地发出金黄的光芒来,空中浮动着一个金黄色的小球。 这就是苏白泽的魂魄和元神,两者融合的相当好。 景陇突然有些忐忑,若是把元神注入苏白泽体内,那么他就拥有了以前一部分的记忆。 「小伙子,怎么不动手?」那人道。 景陇抿嘴不答。 那人道:「神医雪失去了曾经的记忆,都不记得你了,你不伤心吗?」 「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赶紧动手啊!」 景陇摇了摇头。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不希望苏白泽找回曾经的记忆。 其一,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白泽。 若苏白泽恢復记忆,肯定就会知道他为了復活他,供奉出了逆鳞和龙角。 他做这些,并不希望苏白泽知晓,更不希望在苏白泽脸上看到感激的神情。 其二,苏白泽的过去并不算好,甚至可以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他生来就被赋予了拯救万物的使命,身上戴着沉重枷锁,是这世上最不自由的人。 他经常劝苏白泽,离开芙蓉山吧。 可苏白泽每次都是摸着他的头,说,「你还小,很多事不明白。」 当时,他多想破口大骂,「我怎么不明白,我可比你明白的太多!我知道过的不开心就离开啊!可你这个笨蛋都不知道!」 他收回这些思绪。 因为这些其一其二,在救活苏白泽面前,压根就不值一提。 元神的注入需要时间。 景陇站在旁边等待,紧张的浑身僵硬,又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 若苏白泽恢復了记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呢? 是好久不见?还是…… 出口 元神逐渐沉入苏白泽身体里,苏白泽的身体慢慢復甦,浑身泛着耀眼的金光。 就在此时,凌云和柏原突然闯了进来。 景陇僵硬回头,不满的看着两人,「你们怎么进来了?」 「你进来我们就不能进来?」柏原哼道,瞥到浑身冒金光的苏白泽,好奇的走过去。 「诶,小苏这是怎么一回事?」 凑近一看,他激动道:「这是小苏的魂魄吗?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别动!」景陇把柏原拉回来,紧张的看着苏白泽。 元神传输速度很慢,若是中间出个什么差错,那就完蛋了。 「这是元神?」凌云看出了端倪,「苏白泽区区一个凡人,为何会有元神?」 景陇睨了凌云一眼,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进来?」 凌云先前还一直拦着他,不让他走,现在竟然自己进来了,实在蹊跷。 凌云也没卖关子,直接道:「我在外面感知到师傅的元神遗留在这个幻境里,就进来了。」 他皱着眉头,道:「可现在……元神却突然消失了。」 景陇冷哼,看了眼凌云口中消失的元神,正在沉入苏白泽体内。 显而易见的事情,凌云当做视而不见,他也没必要提醒。 柏原本就是进来陪跑,见苏白泽无事。 于是道:「我刚刚和凌云都经歷了第一层幻境,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既然小苏都救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出去了。」 景陇点头,前去抱起苏白泽。 元神的传输在外面也能完成,虽然目前看来这个幻境并没有攻击性,但依然不能久留。 「要走你们先走。」凌云道:「我还在这有事。」 柏原皱眉:「你活的不耐烦了?要留下来养老?」 凌云道:「师傅的元神还在这里面,我要找到了才能走。」 柏原道:「不是消失了吗?说不定只是你的幻觉罢了。」 「不可能!」凌云激动反驳,「我跟师傅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不可能认不出他的元神,也不可能产生幻觉!」 另一边,景陇已将苏白泽抱进怀里,抬步向楼下走去,显然不在乎凌云是去是留。 柏原摩挲着下颌,觉得凌云这人,简直就是轴的犯蠢。 他道:「这个幻境里,其他元神我倒没见到,小苏的元神我倒是见到了。」 凌云面色倏地沉了下来,「他的元神,与师傅的元神,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柏原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或许你搞错了,把小苏的元神误认为成你师傅的元神了。」 「这更不可能!!」凌云激动的额冒青筋,「区区凡人,怎能与我师傅的元神相提并论。」 柏原实在受不了凌云这幅腔调。 「你执意要待就待吧,念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回去后,我会好好处理你的后事的,你就放心吧。」 「再见了,傻逼。」 话毕,柏原极快的蹿到景陇身后。 留下凌云一人,气的面颊通红,指的柏原道:「你……」 景陇抱着苏白泽下阶梯。 可他走了很久才发现,这阶梯好似无穷无尽,怎么走都走不到底。 第121页 柏原也发现了事情的诡异性。 他小心的拍了拍景陇,「殿下……」 景陇蹙眉,掏出符咒,夹在两指中间,「唰」的一下甩了出去。 符咒向下直去,眼见即将触底,却又被空中一层无形的结界弹了回来。 柏原捂脸,不忍细看,哀鸣道:「这下子是真折里面了!」 「啊啊啊啊,完蛋,我到底为什么要进来?!」 「闭嘴!」景陇回头,冷嗤道。 柏原试探道:「殿下……你让我闭嘴,是不是就说明你有逃出去的方法?」 景陇道:「没有。」 柏原:「……」 「现在死路一条,我嚎两声怎么了?!我就是要嚎!」 景陇拿他无法,怀里还抱着苏白泽,迅速离开了杀鸡似的现场,向二楼藏书阁走去。 他边走边想。 根据那个男人所说,苏白泽设下幻境,是为了引他进来取走元神,放在听雪阁的七星炉里炼化转世,那必然不会让他走不出去。 柏原跟在他身后,还不停地鬼哭狼嚎。 景陇眉头皱的更紧,回头不耐烦道:「不许嚎了!我们能出去!」 柏原闭拢嘴巴,「真的?」 景陇点了点头,没说话,继续走向二楼。 柏原悻悻跟在身后。 既然是能出去的幻境,那自然这个幻境里就藏有出口。 最怕的就是碰到只能进不能出的死幻境。 想到这,柏原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给拧下来,噼开看看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跟进来凑热闹。 到了二楼藏书阁。 凌云上蹿下跳的寻找元神,现在正爬到书阁底下一个洞里,只露出一个屁股。 景陇轻嗤,「白痴。」 然后,不再给白痴视线,望上阁顶。 从凌云和柏原出现之后,那个男人就没在说话了。 他喊道:「东西已经拿到了,放我们出去。」 可却久久没有回音。 景陇蹙眉,正打算再喊一声。 柏原不解的看着他,打断道:「我要是……没记错,要找幻境的出口,不是这样找到吧?」 「以前妖怪学校里教过,太高阶的幻境,一般是很难找到出口的,所以我们更要仔细寻找,任何角落都不应该放过。」 「诺,就像那边那个傻逼一样。」 他指了指只露出一个屁股的凌云。 景陇睨了他一眼,冷声道:「谁说吾要找出口了?」 就算是要留出口,苏白泽也绝对不会留在那个位置。 柏原:「……」 「那你还说什么能出去?!想要从这幻境里出去,就只有找出口一条路!」 他瞬间又激动起来。 越看景陇越觉得不靠谱。 景陇再次看了眼阁顶,没说话。 以他对曾经的苏白泽的了解,就算苏白泽会给幻境留出口,那也是非常难寻觅,且危险重重的出口。 这样耗时耗力,并不可取。 而曾经的苏白泽从不做多此一举的事情。 既然留下了阁顶的男人,还给了那人权限,定是要那人直接开幻境,放他出去。 「阁顶上有人,他拥有这个幻境的操控权,能放我们出去。」 景陇耐着性子对柏原解释,主要是再不想听到柏原鬼哭狼嚎的声音。 「是吗?」柏原立马换了副嘴脸,「那赶紧的啊,唤他出来,放我们出去。」 「吾不是正在唤吗?」景陇嫌弃的睨了柏原一眼。 然后,对着阁顶喊道:「喂!快把我们放出去!」 依然没有回音。 柏原等的心急如焚,道:「殿下,是不是你态度太差了,所以他才不理你。」 「吾态度很差?」景陇一副你再多嘴试试的表情。 柏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你见过谁找人帮忙,叫别人「餵」的,真是一点礼貌没有。」 他道:「让我来试试吧。」 说罢,柏原摆好笑脸,露出教科书标准式的善意微笑。 「咳咳……请问阁下该怎么称唿?」 没人答。 柏原继续道:「那我直接称唿您为阁下吧。」 「听说您英勇神武……(此处省略一万字),能不能高抬贵手,把我们放出去。」 依然没人答。 景陇已经没了耐心,「喂!人呢?赶紧滚出来!」 「他把你留在这,一是交给我东西,二是放我出去!」 …… 依然没有回音。 柏原都快要怀疑景陇是诓他的了。 「殿下……阁顶上真的有人吗?」 「你是不相信吾?」景陇怒视着柏原。 「不是,不是,只是这……」柏原连连摆手。 突然,左侧传来「轰隆」一声,地板勐的震颤起来,直晃的两人站不稳身体。 「靠!什么情况?!」 两人巡着震源望过去。 只见凌云钻进去的那个洞炸开了,冒着黑烟,露出一个黑黝黝,深不见底的大洞。 「凌云人呢?」柏原焦急大喊道。 景陇并不在乎,而是看了眼怀里的苏白泽。 眉头倏地紧皱。 元神传输即将完成,预测再过一会,苏白泽应该就会醒过来。 可此时苏白泽状态并不好,他额头直冒冷汗,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第122页 「苏白泽!苏白泽!」景陇焦急喊道,见没反应,合拢双指,放在苏白泽眉心处。 源源不尽的灵力被注入苏白泽体内,苏白泽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好。 柏原大惊失色,「殿下你不要命了!这样子……幻境会攻击你的!」 果然,下一秒。 藏书阁四周再次震颤起来。 幻境检测到有人使用灵力,会自动开启防御,对使用灵力的人发动攻击。 这是妖怪学校一年级就学到的知识。 柏原实在想不通景陇为何要冒这个险,元神传输到人体内,大概率出现排斥反应,被传输人虽会痛苦不堪,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但他来不及多想,身上倏地一重。 景陇将苏白泽丢给他,「保护好他,否则吾要了你的狗命!」 话音刚落,藏书阁四周发射出密集的利剑,它们带着灵力,势如破竹般直朝景陇而去,击击致命, 柏原抱着苏白泽躲开,这些利剑确实颇具灵性,避开了他和苏白泽。 但景陇状况不太乐观。 他四下躲闪,再也不敢枉然使用灵力,只用符咒堪堪抵挡攻击。 但利剑越来越密集,犹如一只美美的蝴蝶,层层包裹着景陇。 只是,这些美丽足以致命。 时间流逝的越来越快,藏书阁四周射出来的利剑只多不少。 空旷的阁楼间,已经看不清景陇的人影,只能听到利剑在空中横扫的声音,还有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喘息与闷哼声。 柏原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虽然一直以来,他和景陇不太对付,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景陇死在他面前。 倏地,耳边传来咳嗽声。 他低头一看,苏白泽睁开了眼睛。 黑洞 柏原看着怀里的苏白泽,总觉得哪里很怪,有些不对劲。 他正要开口打招唿。 苏白泽利落的从他身上跳下来,看也没看他一眼,抬手一挥,阁楼里的利剑瞬间归位,一切归于平静,仿佛先前的机关只是幻觉。 柏原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是眼神。 他认识的苏白泽从来不会有这么冰冷的眼神。 虽然长着同一张脸,但现在的苏白泽,却给人一种宛如雪山上遥不可及的冰莲花的感觉。 自带生人勿近,不可亵渎的气场。 藏书阁中央。 景陇奄奄一息,单膝跪地,剧烈的喘息着,他浑身是血,身上满是被利剑划开的伤口,有些深到露出白骨。 足以可见伤势有多重。 他抬起头来,和远处的苏白泽对望,心脏倏地一紧,耳边的空气仿佛突然停滞住。 苏白泽平静的望着他,眉心微微蹙起。 景陇垂下头,额上的血液混着汗液流进眼睛里,又从眼眶里,顺着脸颊流到下颌,「吧嗒」一声滴在地上。 他垂在身下的手指微动,神色复杂,好像在渴望什么,又好像在挣扎什么…… 苏白泽缓慢的走过去,伸出白净修长的手,「起来吧。」 景陇抬起眼眸,仰望着清冷如沉的男人,明明离的很近,却又让人感觉很遥远。 他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来。 「乖,起来。」苏白泽道。 景陇欲言又止的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听话的伸出手,搭在空中那只手上,冰凉的触感直达内心,让他倏地浑身舒适,身上的痛感慢慢逝去。 苏白泽也没问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掌心底下是浓浓的灵力,直朝景陇体内涌去。 柏原惊讶的看着这一切。 苏白泽具有治癒的能力,他是知道的。 但这么恐怖的治癒能力,却是第一次见。 只见景陇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癒合,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景陇就已痊癒,神色看起来竟比未受伤之前还要好。 然而更让柏原惊讶的是景陇状态,活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和苏白泽之间的气场完全调换。 「小苏……你的治癒能力……」柏原小心的走向苏白泽,试探打招唿,「比以前厉害好多了,是那个元神的功效吗?」 他这句话是对苏白泽说的,可眼神却是看着景陇。 以前他觉得景陇的眼神不友善,现在竟觉得苏白泽的眼神更吓人。 「你是谁?」 苏白泽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他。 柏原张大嘴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半响,才磕磕巴巴道:「我……我是柏原啊,我们……之前关系那么好,你不记得我了吗?」 「不记得。」苏白泽冷冷丢下这句,转头去看景陇,当柏原是个不存在的空气。 「怎么伤的?」苏白泽问景陇。 柏原疯狂给景陇使眼色,用口型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景陇看向苏白泽,道:「是意外。」 他当然不会告诉苏白泽,自己是被他设下的幻境所伤。 而且,此时的苏白泽明显不对。 若是他恢復过去的记忆,那么也不应该忘掉现在经歷的一切。 景陇掏出符咒,放在眼睛前去看面前的人,眉头倏地紧蹙,心迅速沉了下去。 果然出了问题。 现在的苏白泽体内只有元神,没有魂魄。 若是出了幻境,这个破碎的元神,根本不足以支撑起苏白泽的凡人躯体,会迅速腐烂掉。 第123页 那么苏白泽的魂魄到底去哪了? 他明明记得和元神融合在一起,被传输进了他体内。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景陇瞬间心急如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极速运转。 突然消失的男人,以及最后传输元神魂魄时,苏白泽突然陷入魔怔,都证明这个幻境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殿下!小苏他!」身旁传来柏原的惊唿声。 景陇回过神来,发现苏白泽身躯摇摇欲坠,眼睛勐的一闭,直直的朝地上倒去。 景陇手疾眼快的去接,将苏白泽搂进怀里。 「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柏原问道。 「他的魂魄还没找回来,现在体内的只有一缕破碎的元神。」景陇将手放在苏白泽额上,轻柔的拂去冷汗,有些许愧疚道:「他刚刚给我疗伤,灵力消耗过度,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柏原支支吾吾,总觉得自己漏了很重要的东西,但还是关切占了上风,「那怎么办?!没有魂魄……小苏会死的!」 景陇看向怀里的人,眼神缱绻悱恻。 转向柏原时,又立马换了副眼神,大吼道:「说什么胡话!我绝不会让他死!我会把他的魂魄找回来!」 他四下观察,魂魄现下不在藏书阁里,而通向一楼的楼梯口又有结界。 现在唯一能离开藏书阁的出口,就只有那个黑黝黝的大洞。 他义无反顾的抱着苏白泽跃了下去。 柏原直在后面骂街,「知道里面有什么吗?就往里面跳?」 但转念一想,凌云不是也在下面吗? 算了,跟着下去看看吧。 大洞里深不见底,景陇触底后,就感知到了苏白泽的魂魄就在这附近。 柏原随后也跟着落了下来,四处张望道:「凌云呢?」 「不知道。」景陇冷冷道,一副他在哪关我屁事的表情。 他拿出火摺子,丢在前方,橙红色的火光立马照亮了四周。 弯弯曲曲的地道映入眼帘。 柏原惊唿道:「这不就是我们刚刚呆的那个地道吗?」 他控制不住的狂喜,「我们这是出来了?!天啊!太好了!」 「不是。」景陇面无表情的泼了盆冷水,「这里依然是幻境,只是变了个场景。」 柏原:「……」 两人顺着地道往前走。 柏原愁眉苦脸,先前他和凌云就困在这个地道里,几天几夜都没找到出口。 如今是幻境里的地道,情况只会比现实中更复杂。 「停住!」景陇突然道。 柏原剎住脚步,疑惑的看向景陇。 景陇走到墙壁旁,伸出手摸了点泥土,放在鼻子处闻了闻。 柏原也摸了点泥土,发现这泥土湿的不对劲,他凑到鼻子前,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的不停咳嗽。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泥土里有血!」 景陇眉头紧蹙,看这潮湿程度,看来是刚浸上的鲜血。 只是能把这面墙都浸湿,那得是多少鲜血。 而且最让他不安的是,这鲜血中夹杂着药香味,这药香味他无比熟悉,因为以往他经常在苏白泽身上闻到。 不容多想,景陇唤出陌刀,勐的凿在墙壁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 景陇凿的非常用力,一言不发。 「别看这墙壁都是泥土,其实很艰辛,凿不开的,不然我和凌云……」 「也不会困在地道里那么久……」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声若蚊蝇。 因为,他眼睁睁的看到这面墙,被景陇砸出个可以经一人通过的大窟窿。 还是在没使用任何灵力的情况下。 要知道,他当初和凌云,可是什么招数都使上了,这地道里的墙硬是比铜墙铁壁还要铜墙铁壁,连一丝凹陷都凿不出来。 唯一一次凿出个洞,还是个要人命的幻境。 柏原可不敢再瞎凿了。 只是,等他再回过神来之时,景陇已经消失不见,看来已经进去了。 柏原翻了个白眼,凑近看那个大窟窿,发现那边没有幻境,好像也是黑漆漆的地道。 他的心勉强放下,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去,还没走两步,他就看到在角落坐着的凌云。 只见凌云一脸颓丧,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岁,头髮乱的像鸡窝,双眼无神的坐在地上,像是个失了神智的傻子。 景陇抱紧了怀里的苏白泽,望着三两步外的凌云,皱了皱眉头。 凌云抬头看他,动了动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来。 「你来了。」他道。 柏原跟着景陇身后,见鬼似的看着凌云,短短时间不见,凌云就一副受了极大刺激的模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等景陇回答。 凌云继续道:「这幻境是假的吧,所见一切都是假的吧。」 「不是。」景陇冷冷道,「这是他的幻境。他从不会弄虚作假。」 即使只是幻境,所见也皆是真实。 这是曾经的苏白泽的一贯风格,他的幻境能洞悉人心,即使你能骗自己,也骗不过这个幻境。 幻境里出现的画面,一些是你真实经过的事情,一些是你心里所恐惧的事情,绝不会出错。 「不可能!不可能!」凌云突然激动起来,往前爬了两步,扒着景陇的裤腿道:「凡事都有例外!一定是假的!」 第124页 「放开!」景陇把腿抽出来,嫌弃的看了眼哭的鼻涕眼泪煳了一脸的凌云,「如果是如今的他,或许会出现这个例外。」 景陇眼神坚定,「但过去他的,绝不会犯这种错误,你我都知道。」 凌云放开手,他当然明白,就是明白才不能释怀。 只是景陇的话让他不解,「现在的他?什么意思?」 景陇没有回答。 柏原走到凌云面前,想靠近,又有些犹豫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这幅模样?」 凌云抬头看了眼柏原,又看了眼景陇。 神色复杂,像是在纠结什么,过了半响,他道:「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我们赶紧离开吧。」 说罢,他站起身,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柏原拉住他,「你把我们当傻子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吗?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瞒着我们了!」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走吧。」 凌云死也不说刚刚发生了什么,就一个劲的拾掇柏原和景陇离开。 越这样越有鬼。 柏原气的直跳脚。 景陇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面前的墙壁突然出现一片光幕来,照亮了四周,更照的三人都睁不开眼睛。 凌云迅速闪身在光幕前,恐惧万分道:「快走!快走!这里有危险!」 说罢,他甚至不惜使用灵力,捲起一阵狂风,将景陇和柏原挥出这片区域。 「妈的!凌云!」狂风捲起的沙子全部吹到柏原眼里去了,他大骂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们?!」 而滚滚风沙中,景陇抱着苏白泽傲然挺立,狂风吹乱了他的头髮和衣角,迷煳了他的视线,可朦胧间,景陇还是看到了。 那光幕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戴着面罩的苏白泽。 以及,一身黑衣的黑云。 黑云 光幕慢慢变成一帧帧真实的画面,显现在景陇三人面前。 高山流水,绿草繁花,这是一幕极美的景色,与地道处的黑暗分裂开来,宛如两个极端的世界,一个天上,一个地狱。 苏白泽身穿白袍,背身站在高山之下,仰望着潺潺溪水,金色髮簪在艷阳下耀眼发光,落下来的墨发搭在肩头。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仍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黑云穿着黑袍,抱胸站在苏白泽面前,丝毫不畏惧的打量着他。 与大众想像中的不同。 这时的黑云一副十分怡然自得的少年模样,身上没有那股我要毁灭世界的反人类暗黑气质。 反而像个正处于花季年华的普通少年,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天界那群老不死的,正事干不了几件,浑水摸鱼倒是一流。」 黑云扯动着嘴角,十分不屑。 「黑云,别乱说。」苏白泽轻斥。 他好似看够了瀑布,转过身来,脸上的流苏面罩轻轻摇晃,那双清冷的眼眸出现在三人面前。 景陇停住唿吸。 那双眼眸淡然无情,但右眼睑那抹红痣,美艷的惊心动魄。 凌云忍不住喊出声,「师傅……」 可那双眼眸丝毫没在两人身上停留,而是转眸看向身旁的黑云,道:「事情都做好了?」 黑云轻笑,「哥,你交给我的事情,我还能做不好么?」 他有些幸灾乐祸,「天界那群饭桶,现在急的就像那热锅上的蚂蚁,别提多啦,哈哈哈哈。」 「很好。」苏白泽没跟着一起笑,却很罕见的贊同了。 「哥,没点奖励给我吗?」黑云油嘴滑舌的凑到苏白泽面前。 苏白泽扫了他一眼,「这是你应该做的。」 「又是这句话,真无趣!」黑云吐槽道,「你知不知道为了做这件事,我差点就被那老不死的天帝发现了!」 「少说多做,谨言慎行。」苏白泽道:「无事就退下吧。」 「无情!无情!真是无情!哥,你怎么就继承了爹骨子里的那点冷血无情,娘的半分柔情你都没有继承到。」 黑云努了努嘴,道:「我这还有事。哥,奇异粉的血不够用了。」 苏白泽少见的揉了揉眉心。 「让他们出来吧。」 「好嘞!」黑云雀跃不已,抬手吹了个口哨。 下一秒,一群黑衣人从瀑布底下跃了出来。 他们整齐的跪在一排,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不敢去看苏白泽的眼睛,纷纷将头垂到地上,对苏白泽行礼道:「见……见过主上。」 苏白泽眉眼凌冽,抬了抬手,示意免礼。 可那群人却压根不敢真的免礼,跪在原地止不住颤抖,仿佛苏白泽是什么洪水勐兽似的。 直到黑云咳嗽了一声,「我哥这意思就是免礼了,你们还跪着干什么?」 那群人如负释重,又纷纷朝着黑云跪拜,「见过二主上!」 语气里是止不住的轻松惬意。 「起来吧!」黑云哈哈大笑,「你们啊,就是太拘谨了。」 那群人起身,看向黑云的眼睛满是感激。 苏白泽早就习惯了旁人对他的畏惧,他抽出一把剑,澄亮的剑影一闪而过。 那群人纷纷后退。 站在最侧边的窃窃私语道:「快快快,离远点,主上这把月影剑,出鞘即见血。」 第125页 「是啊是啊,你们有些是新来的,不知道死在这把剑下的妖怪,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吸了一口气。 可那把月影剑没指向任何一个人,苏白泽反手将剑划在自己左手腕上,一道干净利落的伤口陡然出现,鲜血哗哗的往下流。 「是圣血!快去接住!」 有人喊道。 领头的黑衣男立马掏出陶瓷罐,神色畏惧的上前接血。 陶瓷罐渐渐被注满了鲜血,领头男丝毫不多留,逃也似的退下。 苏白泽用食指按住伤口,血立马止住,没一会,伤口也慢慢癒合。 可他苍白的唇色,还是证明了,此刻他失血过多,有些虚弱。 放完血,苏白泽并没有多留,转身就离开了。 黑云留下,组织着那群人,一声令下:「开始制作奇异粉!」 闻言。 领头的黑衣男沖黑云颔首,然后将陶瓷罐放在平坦的岩石上。 众人又朝着跪拜了几下,然后纷纷拿出看家本领,没一会这瀑布前,竟然出现了一道流水线似的小工作坊。 他们分工合作,井井有条,齐心协力,一袋袋白.粉被制作出来,在阳光下散发着罪恶的光芒。 最后一步,他们将苏白泽的鲜血掺了进去。 原本平平无奇的白.粉,突然就变的神秘而又诡异起来。 领头男人摸了一点粉在指尖上,小心翼翼的闻了闻,面上露出喜不胜收的表情,连忙跑去跟黑云报喜,「二主上,这批货的品质比上次可要好多了!」 黑云扯着嘴角,颇有些自嘲道:「这次用的是我哥的血,效果当然要好多了。」 「二主上,您话也不能这样说。」领头男人贼眉鼠眼,凑近黑云小声道:「可在我们心里,二主上您才是真的主子,您法力无边,才高八斗,放眼三界都找不到与之匹配的对手,哪点不比那个神医雪强。」 「混帐!你他妈瞎说什么!」一直端着张笑脸的黑云陡然就变了脸色,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非常吓人。 领头黑衣男吓得瑟瑟发抖。 万万没想到这个马屁没拍对,连连跪在地上求饶,「是我嘴贱!是我嘴贱!」 他一巴掌又一巴掌扇着自己,「我一时鬼迷心窍说错话了,二主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人这次吧。」 「下次胆敢再让我听到你说些对主上不敬的话,就自己去领死!」 他怒气沖沖的踢了那人一脚,直把那人踢的去了那条命,脸色阴沉的对着众人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再有谁敢说这种话,下场会比这人还要惨上百倍!」 众人纷纷缩着脖子,谁也不敢上前。 幻境到此结束,停在黑云阴沉的脸上。 他脸上的怒气不似作假,好似非常在意苏白泽。 凌云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瘫坐在地上。 柏原久久回不过神来,要是他没记错,死亡粉的前身就叫奇异粉来着。 而更让人难以想像的是,三界中救死扶伤的神医雪,竟然和黑云是亲兄弟。 如果幻境所见皆是真实,那么关于神医雪那些饱含争议的传闻,说不定也不似作假。 只是,柏原还是很难将「坏事做尽」「黑医」,这些词放在这个白衣胜雪的男人身上。 他那么白那么干净,与黑漆漆的芙蓉山监狱一点不搭配。 景陇神色冷静,仿佛刚刚什么也没看见,垂眸看了眼苏白泽,然后将他抱的更紧了。 凌云不解的看着他,「你……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景陇俯视着他,轻嗤道:「要有什么反应?像你这样?如同一只愚蠢的落水狗?」 「你!」凌云蹭的一下站起来,「念在曾经你和师傅的旧情,一直以来,我对你忍让……」 「滚开!」景陇怒目而视,「你自幼伴随他长大,难道还不清楚他是什么人么?!」 凌云愣住,半响无法开口,过了会,才结结巴巴道:「可幻境……不会骗人……」 「是,那又能证明什么呢?」 景陇问完并没有等凌云回话,而是抱着苏白泽径直离开。 只是他还未走两步,就被结界弹了回来。 刺眼的强光再次出现,光幕上黑云的脸慢慢消失,无数碎块重组,那张带着流苏面罩的脸庞再次出现。 景陇退了回来。 这是第二个幻境。 凌云饶是也没想到还会有第二个幻境,他在这呆了这么久,光幕一直重复的都是第一个幻境。 正常来说,幻境里会根据不同的人,出现不同的幻境。 但每个人,都只会看见一个幻境。 这样的设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包括设下幻境者。 但现在这个幻境,显然就是师傅留下的第二个幻境。 若不是想表达什么,师傅绝对不会做这种费时费力和多余的事情。 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他兴奋的站了起来,犹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大喊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傅和黑云在一起一定是有苦衷的,他肯定是清白的!」 他瞪大双眼看着,不想错过一丝一毫蛛丝马迹。 景陇显然也发觉了不对,挤到凌云前方,目不转睛的看着幻境里的那张脸。 幻境很快动起来。 第126页 光芒慢慢散去,是一个无风的夜晚。 地点依然是第一个幻境的山上,苏白泽傲然屹立,一轮弯月挂在天际,照亮了他的一身白衣。 只是这身白衣并不像以往那般纯白无瑕,上面沾满了血迹。就好像一块上好的丝帕上,粘上了一滴蚊子血,突兀又让人无端难受。 「铛」的一声,苏白泽抽出月影剑,程亮的剑影在月光下一闪而过。 一阵阵嘶吼声从远处传来。 脚底下的土地轰然震颤起来,周边的枝叶簌簌往下落。 但苏白泽依然站的比直,丝毫没有被影响。 嘶吼声由远而近,一大群人面兽身的妖怪冲着苏白泽奔过来,他们面目狰狞,眼里带着骇人的恨意。 「神医雪,你作恶多端多年,今天我们就是取你狗命之时!」 喊话的是一只虎妖,他手里举着一只火把,身后跟着数不尽的妖怪们,他们人手一把火把,照亮了这个漆黑的夜晚,更照亮了苏白泽染血的白衣。 随后,更多问责声响起,寂静的山谷一时热闹非凡。 「我们猪妖一族向来老实本分,神医雪你坏事做尽,屠我满族,今天我就算是死在这,也一定要砍下你的人头!」 「不人不妖的半妖人,就该在这世上死尽!死绝!」 「说的对!说的好!半妖人就该死!!他们骨子里流着骯脏的血液!三界不容!」 苏白泽一句话未说,橙黄的火光映入他眼底,他那双眼里好似没有情绪,可是往深了看,还是能发现在橙黄的火光下,好似闪过了那么一点纠结。 过了半响,他垂下眼来,看着声势浩大的队伍,轻轻嘆了口气。 众妖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措手不及,纷纷握紧了手里的火把和武器。 可苏白泽只是扬了扬剑。 下一瞬,一泼泼鲜血喷涌而出,为首一排的妖怪们人头落地,血流成河,染湿了这片土地,流进了小溪里。 一个个火把随之落地,碧绿清澈的小溪瞬间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金黄的月亮倒影落在血水上,仿佛在诉说谁也逃不脱死亡的命运。 只听苏白泽轻描淡写道:「刚杀了一波,怎么又来了一波?」 我不要对不起! 凌云再也无法冷静,他跪坐在地上,再也不敢相信,那个在血雨里厮杀的男人会是他最崇拜,最敬重的师傅。 脑海里又回想起不久前幻境里那个小妖说的话,死在月影剑下的妖怪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但怎么可能? 师傅不是教过他,众生平等,人各有命,我们没有权利去左右任何人的生死,所以在面对生命时,更应该怀着敬畏之心。 无论这个生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还是低到尘埃里的平民。 可现在的师傅,却视生命如草芥,一剑又一剑,那么利落而又干脆的夺去了所有人的生命。 那双总是去救人的手,现在变成了索命的撒旦手。 凌云痛苦万分,他不敢相信,怎么都不敢相信。 饶是对神医雪本就印象一般的柏原,都无法直视这个幻境。 他从未见过那么多的血,简直要透过幻境,流到他脚边去了。 他想起了地道墙壁上的血,会与那有关吗? 就连一直冷静的景陇也皱了皱眉头。 突然,幻境关闭,地道又恢復成了一片漆黑,上方传来一阵阴森的冷笑声。 柏原害怕的抱着双臂,先前万人血海的画面已经给了他很大的冲击,这下子再也受不住更多的刺激了。 「想出去吗?」那声音道。 凌云勐的抬起头来,眼神纠葛万分,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是师傅!」 可柏原却呆呆的看着他,这声音听起来,为何和小苏的那么像。 只是小苏的声音比这更有活力和热情一些。 但那声线却是一模一样,脑海里的很多线索突然连在一起。 比如小苏突飞勐进的医术,再比如突然不记得他了,还有那生人勿近的模样不就跟神医雪一模一样吗! 他越想越心惊。 脑海里,小苏的眼睛突然和神医雪的眼睛重合在一起,除了没有右眼睑的那颗痣,双眼的弧度惊人的相似。 可在没有证据前,他也不敢枉然下定论,只是将视线转到景陇怀里的苏白泽身上去。 「看什么看?!」景陇不悦的护住苏白泽,转了个身,隔绝了柏原的视线。 柏原忍住「呸」的冲动,内心腹诽:「你知道你抱的是谁吗?就这么护着?!小心他醒来发现你现在在妖管所这么霸凌他,一剑捅死你!」 可再细细一想,或许景陇早就知道了,小苏就是曾经的神医雪。 再联想景陇面对小苏神医雪状态时,那幅扭扭咧咧,跟个怀春的小姑娘似的模样,他突然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凌云,为师给你留了点东西。」 漆黑的地道里,冷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玉珠落盘。 「师傅!师傅!」凌云激动起来,「能不能告诉我,先前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沿着这个地道走到尽头,左拐弯两百米,右拐弯三百米,直行八百米,再左拐,你会见到一间密室,里面有个盒子,你将其打开,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真的吗?师傅!」凌云道:「他会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第127页 景陇听到这话,嗤笑出声。 可那声音没有回覆凌云的话,只是不停的重复上一句话,就好像是提前录好的录音。 「少废话!」景陇道:「这是他五百年前留下的话,想要知道答案,他已经指路给你了。」 「不!我要问!」凌云固执的冲着空旷的地道吶喊,「师傅你快回答我,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这幻境都是假的。」 景陇实在受不了,骂道:「懦夫!」 「懦夫?」凌云目眦尽裂的瞪着景陇,「我是懦夫?那你又是什么?师傅在幻境里被诬陷成那样,也没见你出来反驳几句?!」 景陇冷笑,「你不是懦夫是什么?因为害怕那间密室没有你想要的答案,害怕你心中风光霁月的师傅是个冷血无情的杀人狂魔,所以迟迟不敢往前。」 景陇轻蔑的看着凌云。 「而我,不需要像你这样大吼大叫证明什么,他在我心中是什么样,五百年前就已经定性了。」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他。」 景陇说完,看也没看凌云一眼,抱着苏白泽朝地道尽头走去。 刚刚那道男声不是谁的伪装,真真切切就是苏白泽的声音。 联想到藏书阁里突然消失的男人,以及苏白泽突然消失的魂魄。 都足以证明,当年苏白泽为了留下元神续命而构建幻境之时,被他人介入过。 这个人不想要苏白泽復活,并且拥有这个幻境一定的掌控权。 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苏白泽和这个人一起构建了这个幻境。 他猜测,刚刚墙壁上出现的第一个虚影,或许根本不是苏白泽心里的投射,而是黑云心里的投射。 想到这,景陇的脚步愈发沉重了。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黑云是幻境的另一个构建者,那么找回苏白泽的魂魄会比他想像中要困难许多。 不过,再困难他都能做到。 按照指引,景陇顺利的找到了密室。 凌云在柏原的拉扯下,也跟着来到了密室,只是一脸神不守舍。 景陇踏了进去。 密室狭□□仄,大概四五平方米,他抱着苏白泽站在里面,就已经站了一大半位置。 「好黑。」 柏原跟在身后挤进来,就撞到了景陇,收穫了景陇的一计白眼。 他掏出火摺子,点燃了墙壁上的油封,光亮瞬间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基本不用怎么寻找,他们就看到了靠着墙的一张桌子上,有一个朱红的檀木盒子。 景陇走了过去,将手放在上面轻轻摩挲。 柏原跟在身后,忍不住问道:「这个盒子能打开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景陇回头看他,反问道:「能有什么问题?」 柏原下意识看了眼景陇怀里的苏白泽,小声道:「这可是神医雪让我们来的,他……好像不是什么好人,要是放出来什么危险的东西,我们……」 「滚出去!」 柏原话还没说完,就被景陇轰了出去。 凌云犹豫不决,想靠近那个盒子,却又害怕。 景陇不做他想,现在被困在这里,不能随意使用灵力,除了打开这个盒子,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而且,眼见不一定为实。 有时候人的内心也会骗自己。 而他相信苏白泽。 他将手放在盒子上,拨动着小巧的金锁,正要打开时,怀里的苏白泽突然醒了过来,以雷霆之势按住了他的手,呵斥道:「不能开!」 这声音如平地惊雷,惊的凌云目瞪口呆,望向从景陇身上跳下来的苏白泽,一副见鬼的模样道:「你……你……你的声音,怎么跟师傅那么相像?!」 苏白泽扫了凌云一眼,就那一眼,凌云就已确定,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师傅。 可是…… 他道:「师傅,你是上了这个苏白泽的身吗?」 苏白泽眉头微皱,不悦道:「凌云?你怎可直唿为师其名?」 凌云:「???」 什么是为师其名?师傅不是叫神医雪吗?! 他有好多问题想问,可一对上那眼神,就本能的畏惧。 「为什么不能打开?」景陇站在苏白泽面前,挡住了他看凌云的视线,眼神有些不悦。 苏白泽看向那个盒子,「给我。」 「幻境里你传话让我们过来打开。」景陇看着他道:「现在又为什么不能打开?」 苏白泽沉默,并没有回答。 「这盒子里有什么?」景陇又问了一遍。 「这里面的东西很危险,若是放出来,你我都承担不起这个代价。」苏白泽道。 景陇也不再多问。 他道:「既然你现在醒了,那你就能操控这个幻境。」 苏白泽点了点头。 柏原在外面听到这句话,开心的跑了进来,却还是谨慎的离苏白泽三步远。 他殷切的看向景陇,不停地使眼色,希望景陇快点请求苏白泽,把这个幻境打开,放他们出去。 景陇看懂了他的暗示,却压根没按照他的暗示说。 「你的魂魄不见了,把他找出来。」 柏原这才想起来这茬,苏白泽的魂魄不见了,出去了会死。 他担心小苏的安危,可现在的小苏是神医雪,而且神医雪杀人如麻、冷漠无情,更重要的是,神医雪不认识他。 第128页 苏白泽却冷冷道:「我的魂魄?早在五百多年前就散尽了。」 他看了眼景陇,见景陇没什么过于激动的表情,继续道:「原先的计划,是让你把我的元神带出去,放在七星炉里………」 可他还没说完,就被景陇打断。 景陇一直以来维持的耐心终于消失殆尽,他怒不可遏,「七星炉炼化元神?等你轮迴?你在开什么三界玩笑?!这种轮迴之法,自古就没有人成功过!!你以为你他妈是谁?当代盘古?还能开天闢地,成为轮迴之法第一人?!」 柏原被他这一番激情开麦,震的目瞪口呆。 竟然这样骂神医雪,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但苏白泽却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景陇。 景陇双眼猩红,瞪着他,「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的约定?!你答应过会等我回来!你答应过陪我过上元节!你答应过我我们会有很多以后!可我回来后!你呢!你他妈去哪了?!」 「吧嗒」一声。 空中仿佛传来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苏白泽一直以来冷静的表情,终于肉眼可见的慌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好,他抿着唇,微微抬起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景陇时,又颤抖着收回,有些无可奈何道:「是我对不起你。」 凌云在一旁看着,脆弱的心脏已经经受不起打击,可还是被这一幕震撼的心肝脾肺肾都痛。 他的师傅不仅不是他印象中的师傅,还在五百多年前和他的死对头达成了什么不得了的约定,而且还没有带上他玩! 「我不要对不起!」 景陇越说越委屈,这一路他尽力憋着,可在面对曾经的苏白泽时,他还是憋不住了。 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恨过怒过煎熬过。 这个人明明答应过他,会摆脱身上的枷锁,会陪他在芙蓉山上度过一年又一年冬天,会一起赏雪看花,会…… 可最后,他连这个人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得到的只是这个人永不入轮迴的消息。 他怎么能不恨? 他甚至想过,等苏白泽轮迴转世后,要狠狠的报復他,让他记住这辈子都不许再欺骗自己,更不许离开他! 如果真的不听话,那就锁起来让他哪都去不了! 可当转世的苏白泽再一次站在他面前时,心里的恨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些苦苦等待的日夜,一瞬间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喜悦。 因为无论如何啊,他对这个人都恨不起来。 你是我的 景陇有想过克制情绪,至少在苏白泽恢復记忆时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看到苏白泽那么轻描淡写的说魂魄已散时,他的五脏六腑就仿佛被搅碎在一起痛。 这个人不在乎自己的命。 可是他在乎,比在乎自己的命还要在乎。 苏白泽面无表情,但语气放软了一些,道:「那你要什么?」 景陇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把你的魂魄找回来!」 「不重要。」苏白泽不以为然。 「不重要?」景陇怒的喘不过气,「没有魂魄你会死!」 苏白泽没说话,视线却下意识的瞥了眼景陇怀里的盒子。 他的动作很轻很快,很难让人捕捉到,他曾将视线停留在那个朱红的檀木盒子上。 但却还是没能逃过景陇的眼睛。 景陇皱眉,也跟着看自己怀里的盒子。 根据他对苏白泽的了解,曾经的苏白泽向来不给任何人任何东西眼神,一旦给了,那就说明这个东西有端倪。 他知道就算他问了,苏白泽也不会回答他。 那就自己试试好了。 景陇手心汇聚起层层灵力,勐的朝盒子拍去。 一股霸道的灵力瞬间汹涌而出,袭击着他的掌心,就好像被烧红的铁针,直插进他肉里,疼的他忍不住「嘶」一声。 苏白泽立马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怒斥道:「你在干什么?!」 手腕上的指尖冰凉,触感却又异常的光滑,那刺骨的疼痛倏然消失。 景陇心里一暖。 但下一瞬,密室四周汇聚起了密集的剑雨,裹着滚滚灵气,直朝他袭去。 柏原看的心惊肉跳。 在幻境里是不能使用灵力的。 可景陇却不怕死的使用了一次又一次。 他都不知道该骂景陇鲁莽还是勇气可嘉? 但想像中,皮开肉绽的场景并未出现。 只见苏白泽抬了抬另一只手,所有剑雨立即隐入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柏原勐拍打头,这才想起来,幻境主人就在这,景陇可不是想怎么使用灵力就怎么使用吗? 「这盒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景陇克制住反手去抓苏白泽手腕的冲动,再次问道。 苏白泽揉了揉额心,耐心道:「我说过,装着很危险的东西,你不能打开。」 「把他给我。」苏白泽摊出掌心,语气不容许拒绝。 景陇偏开,将盒子护在身后,「那你为什么在幻境里留音,叫我们过来取?」 苏白泽欲言又止,看着景陇毫不退步的眼神,微不可闻的嘆了口气,终究妥协道:「我当初留音后,发生了点不可控的意外?」 「发生了什么意外?」景陇步步紧逼。 苏白泽却彻底抿嘴不言。 第129页 景陇眉头怒的跳起,道:「又是这样?!每次遇到事都是这样!总自己藏着掖着,你以为你他妈是菩提转世!!能凭一己之力拯救世间所有人!!」 「盒子给我。」苏白泽大声道,仿佛已耐心耗尽。 景陇脸颊通红,慢慢的,眼眶里也染上了红。 他不想这样,不想与曾经的苏白泽重逢之时,总是这样毫无形象的对他大吼大叫。 他也想和和气气,聊些有趣的事。 可苏白泽却总有办法惹得他控制不住情绪。 他双眼猩红的看着苏白泽,将盒子紧紧攥在手里,道:「若是我不给你,你会和我大打出手吗?」 苏白泽闭上眼睛,神色纠结了一瞬,最终摇了摇头,道:「景陇,不要逼我出手。」 景陇愣怔在原地,很久没听见他用这种语气唤自己名字,可说出来的却是这样的话。 「出手吧。」景陇斩钉截铁道:「我不会给你。」 他有预感,这盒子里的东西非常不一般。 先前他探进这个盒子之时,察觉到在那道恐怖霸道的灵力之下,还裹挟着一缕非常熟悉的灵气。 那感觉转瞬即逝,可景陇却有种他曾经无数次触碰过那道灵气的感觉。 另一边,凌云瘫坐在地上,还没从上一个事件的吃惊中回过神来,就看到眼前的两个人突然打了起来。 苏白泽招势凌冽,宛如脱胎换骨,毫不手软的和景陇打斗起来。 怎么看都是师傅曾经的身手,这世间很难有人与之匹敌。 景陇并未主动攻击,他主要是防守,避免让盒子落入苏白泽手中。 但两人的身手,修为,灵力都极高,场面一时变的极难收场。 苏白泽的招势又急又快,现场灵力四蹿,飞沙滚石溅起,狭窄的密室就快要被炸飞。 柏原被吓得躲起来,连连喊,「你们打归打,可千万不要伤及无辜啊!」 「闭上你的嘴!」景陇防守的吃力,却还有力气呛柏原两句。 他在等待时机。 苏白泽没有魂魄支撑,元神破碎,晾也打不了多久。 终于,在苏白泽的双眼有些失神之时,景陇躲过了他的又一次灵力暴击,然后倏地上前,将苏白泽抵在墙壁上。 苏白泽元神耗尽,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蹙眉瞪着眼前的男人。 景陇将他双手交叉绑住捆到头顶,手肘撑到他耳边,道:「你打也打够了,总归可以告诉我,这个盒子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苏白泽别过脸,冷声道:「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景陇冷笑一声,「哦,我以为你多少会改变一点,你这讨人厌的固执的个性。」 「看来确实是我想多了,无论过多久,你的嘴还是这么硬。不过也没关系,我会打开它,自己看看。」 说着,他用手去拨动着盒子上的小金锁。 「住手!」苏白泽激动不已,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恐,「你住手!我现在告诉你!」 「哼。」景陇停住手,注视着面前的男人,苏白泽只要服软,都会让他很受用,瞬间忘了之前的不悦。 有些许得意道:「早这么乖不就好了,你也不会白白耗费掉灵力,只能被我抵在墙上,任人宰割。」 「跟黑云有关。」苏白泽喘了口气道:「这里面装着黑云的心脏。」 但这个答案却并未取悦景陇,反而让他得意的表情瞬间垮掉,怒上心头。 「苏白泽,你可真是嘴硬,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跟黑云有关?」景陇目光如炬,激动道:「你知道,我要问的,是这盒子里别的东西!」 苏白泽镇定道:「这里面除了黑云的心脏,什么都没有。」 「你他妈骗谁呢?你以为谁都给你那傻逼徒儿一样蠢?」景陇道。 无辜躺枪的凌云还瘫在地上没起来,一脸不知所措,脑袋一团麻乱,被骂了也不知道去还嘴。 只是呆愣的看着两人,慢慢的梳理脑海里有关师傅的所有信息。 「你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说的对吧?」景陇冷笑一声,「行,你嘴硬你不说,那我来猜猜。」 他刻意拉长语调,说的咬牙切齿:「这里面还装着你的魂魄,是吗?」 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人都愣住了。 苏白泽犹如被钉子钉在原地,一脸不可思议。 「还想继续诓我?」景陇拍了拍盒子,气愤道:「你突然消失的魂魄就在这里!」 「你或许不知道,我比你还要熟悉你的魂魄。」 苏白泽低下头,喃喃道:「不能开。真的不能开。」 「不能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死?」 「这个盒子本是幻境的出口。」苏白泽解释道:「黑云被封印后,我设下这个幻境。可他心有不甘,竟强行掏出心脏,化出了一道分身,潜入我的幻境,将这个盒子设置成了封印他的阵眼。」 苏白泽抬头看向景陇,认真道:「你若开了,芙蓉山监狱就关不住他了。」 「嗯,然后呢?」景陇不以为然。 苏白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景陇大吼:「是,你说的很明白!然后呢!你又要去死一次,去关住这个噁心的黑云!」 「五百多年前你这样做了,五百多年后,你他妈还要这样做!」 第130页 「是是是!您就是圣母转世!谁见了你,都他妈得叫您一声,大善人大冤种!」 苏白泽没有否认。 却有些疑惑道:「已经过去五百多年了吗?」 凌云顺着这句话,下意识道:「是啊,师傅已经离开五百多年了。」 说完,他又捂住嘴。 面前的师傅,早就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师傅。 苏白泽惊讶道:「竟然这么久了,如今我拥有了魂魄,那是不是说明七星炼化轮迴之法成功了?」 凌云垂下眼眸,内心五味成杂。 他同景陇相同,一直在等师傅归来,也想方设法的想要师傅重新轮迴。 可如今师傅成功轮迴了。 却突然告知他,他的师傅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还是妖管所那个他处处讨厌的苏白泽。 这两者之一,他一个都无法接受。 景陇嗤笑出声,就是笑的有些莫名心酸。 他道:「苏白泽啊,苏白泽,你的元神沉睡了五百多年,臭毛病一点没改,现在还多了个脑子短路。」 「如果七星炼化轮迴之法成功了,那么你的元神又怎么会存在这个幻境里?」 苏白泽愣怔站在原地,犹如被什么东西突然砸中,语无伦次道:「那我……到底是怎么轮迴的?我……」 他不可置信,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看向眼前的景陇,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声线哽咽道:「你……你都做了些什么?」 景陇耸肩一笑,仿佛他做的那些事,轻松到不值一提。 「我做了什么,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看着苏白泽的眼睛,眼里的占有欲丝毫没有遮掩,「既然我救活了你,那么你的命和魂魄就都是我的。」 他瞥了眼盒子,「现在。我要打开这个盒子,取回我应有的东西。」 心脏 檀木盒子质朴无华,可谁也想不到,这里面装着的东西,能搅乱整个三界。 如血一般耀眼的红光倾泻而出,盒子底部放着一个血淋淋的心脏,正「扑通扑通」剧烈震动着,仿佛刚出人胸膛里掏出来。 围观的柏原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 景陇却丝毫不惧,他微微挪动盒子里的心脏,一缕微弱的金色光芒出现,在红光的掩盖下奄奄一息,犹如狂风中摇摇欲坠的烛火。 若是再晚一瞬,这金光就要被这心脏吞噬掉,消散的无影无踪。 苏白泽神色纠葛。 景陇却容不得他纠葛,这心脏正是黑云的遗留分身,而金光正是苏白泽的魂魄。 他伸出手抓住那缕金光,不容拒绝的强势融入苏白泽胸膛处。 苏白泽闷哼一声,魂魄入体和离体,都会有种钻心刺骨的痛,且持续时间不短。 金光离开后,心脏「扑通扑通」的更加剧烈,分散出一缕红色光芒,飘在空中狂怒着,骇人的杀意充斥在这狭窄的密室里。 而魂魄入体,苏白泽陷入短暂的神志不清中,可他还是下意识的去抓空中那缕红光,想把它重新装回盒子里去。 景陇火冒三丈,把苏白泽的手弹开,大吼道:「歇着去吧你!」 他扶住苏白泽,丢到柏原怀里,「看好他!」 柏原措手不及,抱着奄奄一息的苏白泽,犹如抱着个烫手山芋般惴惴不安。 景陇伸出去抓那缕飘出来的红光。 可这仅仅只是黑云的障眼法。 在景陇注意空中那缕红光之时,盒子里的心脏突然弹了出来,以雷霆之势就要冲出这间密室。 景陇大叫不好,手疾眼快的马上截住,横了凌云一眼道:「滚过来帮忙!」 凌云回过神,下意识的就扑了过去。 纵使他和景陇多般不对付,但在共同的敌人——黑云面前,还是得统一战线。 景陇掌心用力捏着血淋淋的心脏,鲜红的心肌肉从指缝里漏出,还带着温热的气息,想到这是黑云的心脏,景陇一阵噁心。 空中的红光渐渐化成漆黑的魅影,隐约可见是个少年人的模样,轻蔑的勾了勾唇角,勐的向景陇袭去。 景陇迅速后退躲闪,掌心里的心脏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不停的震颤试图挣脱出他的掌心,他不得不使出全力。 凌云横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黑影的袭击,却勐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黑影将凌云弹开,轻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把它还给我。你不配拿着它。」 景陇一言不发,皱着眉头,迅速将心脏往盒子里塞去。 可事情显然不会这么简单。 盒子不知何时已经合上,无论景陇怎么使力都无法打开,而且掌心里的心脏倏地滚烫起来,跟着了火似的灼烧着他。 黑影轻笑出声,「不自量力。」 说罢,再次像景陇袭去。 幻境里景陇无法使用灵力,而苏白泽又昏迷不醒,他只能先躲闪。 黑影行动如鬼魅,快到无影。 景陇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开盒子。 凌云捂着胸口爬起来,再一次生生横在景陇身前,挡住了黑影。 黑影怒的拍开他,可凌云却固执的重复着上一次的动作,替景陇争取时间。 虽然这个黑影只有黑云小到不能再小的一缕分身,杀伤力却仍然惊人。 柏原看的心惊肉跳。 第131页 凌云唇色苍白,额上冷汗直流,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虽然他怕死,但这个时候再袖手旁观,那他就真他妈不是个人! 柏原咬牙将苏白泽倚靠在墙上,勐的沖了过去。 黑影桀桀怪笑起来,「又来个送死的。」 「那就先解决你吧。」 黑影闪身到柏原身前,正要发动攻击。 一柄银白锋利的剑刃擦着他的影子而过,狠狠的插.进了侧面的墙壁上。 景陇怒目圆睁,嘶吼道:「滚开!」 他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意,竟让黑影都有了一瞬间的晃神,忘了去抢他手中的心脏。 柏原受宠若惊。 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景陇这是在保护他? 但下一秒,景陇就打破了他这荒诞的幻想。 「谁他妈让你过来的!赶紧滚回去看好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苏白泽。 柏原气的就差凌空吐血,「老子好心的过来帮你们,你他妈还吼我,你这个白眼狼!」 「谁他妈让你帮!不需要!快滚去看好他!」 柏原翻了个白眼,「小苏好的很,你看看你,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就跟进了绞肉机似的!」 「你们聊的很开心嘛?」被忽略的黑影阴恻恻道。 「开心个屁!滚!」柏原转头吼道。 吼完才发现,他吼的是谁…… 没办法了,只能上了。 景陇和柏原不再争吵,凌云倒下了,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 景陇将盒子和心脏护在身后,和柏原一边打配合,一边吼道:「你快滚!」 柏原抿着嘴,「我不滚,你拿我咋滴!」 景陇少见的慌了神,现在也没办法匀出手来,将柏原拎走。 只能道:「我跟你说的都是认真的,你他妈快去看好他,不然他会……」 他话还未说完。 苏白泽就悠悠转醒过来,他揉了揉太阳穴,魂魄还未完全融入身体,他的记忆混乱不堪,可是看到空中的黑影,还有景陇手中握着的心脏。 大脑里仿佛有警龄在作响,他不作他想,纵身就跃了过来,一掌挥散了空中的黑影,轻易的就好像拍走了一只蚊子一样。 柏原:…… 凌云:…… 这他妈也太简单了吧! 柏原大吼,「景陇,你是真他妈的狗!小苏这么牛.逼!你干嘛不早点让他醒过来!」 喊完他才发现,现在的小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苏,不由得有些畏惧。 可苏白泽站在那,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 而那双眼神不再是冰冷,反而恢復了以往含情的眼眸,和他认识的小苏重合上。 可却又缺了点什么,显得有些空洞。 柏原这才意识到,这是小苏魂魄融合了一半的缘故。 景陇眉头紧皱,沖柏原大骂:「操,你这个傻逼!」 苏白泽醒过来,最开心的应该就是景陇。 可他却并不开心,可以说是暴怒。而且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看苏白泽的安危,而是护着盒子和心脏,做好了警备状态。 柏原被骂的怒火中烧。 可却被景陇这一番行为弄的一头雾水。 苏白泽走了两步,到了凌云身前。蹲下身,伸手在凌云头上轻轻拂过。 凌云身上的伤口全部消失,瞬间变得生龙活虎,完全看不出曾经奄奄一息的痕迹。 凌云不敢去看苏白泽的眼睛,眼前的人,到底还是不是他师傅。 他又该怎么去面对? 柏原大喊道:「殿下,虽然你是个狗,但老子是个人!赶紧过来让小苏给你疗伤,跑那么远干什么!」 景陇听到反而躲得更远,直接跑出了密室。 苏白泽连忙追了上去,两人二话不说,又打了起来,抢夺景陇手中的盒子和心脏。 柏原和凌云也跟了出来。 柏原道:「这是在干什么?现在不应该齐心协力一起开盒子吗?」 凌云魂不守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柏原翻了个白眼,「你这个榆木脑袋,能知道什么!」 苏白泽有了魂魄,虽还未完全融合,但景陇显然已经不是对手。 景陇浑身带伤,却丝毫不妥协,一副我就算是死,都不会把东西给你的模样。 「给我。」苏白泽道。 景陇瞪着他,怒道:「这次你又要用什么方法封印黑云?!」 苏白泽被问愣住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并不知道怎么封印。但他知道,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得将这个心脏锁在盒子里。」 景陇冷笑一声,「让我来说说,你会怎么做?」 「首先,你拿到心脏和盒子,第一时间是把我我、凌云、柏原三个人赶出幻境,是吗?!」 苏白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确实是这般想的,这是他潜意识的一种办事方式。 景陇继续道:「第二步,这个盒子打不开,你肯定又会想出些傻逼法子,比如再用你那碎到不行的元神,或者你那根本不值得惋惜的魂魄,然后再让自己死去一次,再让我他妈等你五百年!」 苏白泽指尖颤抖,双眼忍不住通红起来。 他脑海里很乱,前世的记忆和现世的记忆不停翻滚,他仿佛站在雾里,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面前的人。 第132页 他抬手想将这层雾挥散。 雾里的人又继续说话了,「这个幻境里,除了我,还有其他两个人。他们其中一个是你的得意门生,一个是你现世的好友,他们个个实力不俗,脑子也不笨,在三界也排的上名号,若是你请求他们帮你,他们也绝对不会拒绝。」 「你为什么非要一个人面对?是瞧不起他们的实力吗?」 第一次被夸的柏原两人,纷纷张大嘴,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景陇嘴里说出来的。 这世界是怎么了? 疯了吗? 只是这样听下来。 景陇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凌云虽然还无法接受师傅的另一面,但如果是帮忙封印黑云的心脏,他会义不容辞的接受。 柏原也同样如此。 而且他更认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但苏白泽却久久没有回答,好像并不认同景陇所说的话。 景陇咬牙道:「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过去是,现在也要如此吗?」 他逼近苏白泽,声嘶力竭道:「你什么时候能看看我!我也能帮你!」 这话他几乎是从心底最深处吼出来的,好像压抑了很久。 苏白泽却避开他的眼睛,有些许慌张道:「不需要。」 觉得这话不够真挚,他又抬起头,看着景陇,认真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使命。」 景陇彻底崩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呵!」 「就当我犯贱吧。」 他说,「苏白泽,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然后,义无反顾的将心脏塞进了自己体内。 公平 龙象徵万物,汇聚天下生灵躯体而成。 漆黑的地道里,一声悽厉的龙吟直穿透幻境,响彻在空旷的芙蓉山,惊飞了藏匿在暗处的飞禽野兽。 苏白泽颤抖着身体,直视着黑雾中那双如铜铃般巨大的血红色眼睛。 身边的地道在崩塌,土地在下陷。 他失神目睹着一切。 看着那个站在雾里的男人是如何将心脏融入体内,是怎样痛苦不堪的嘶吼,又是怎样承受不住反噬,最后化出原形。 他好像隐约听见,在耳畔痛苦的龙吟声中,夹杂着那个男人的声音—— 「苏白泽,这下你再也无法一个人去面对,再也无法甩掉我了。」 苏白泽控制不住大喊大叫,就好像心里有道情感阈值,被汹涌而出的情绪冲破,横冲直撞的满溢出来。 他拨开了眼前的黑雾,看清了盘虬在地道里的巨龙,巨龙奄奄一息,只见头,不见尾。 龙身上落满了碎石块,密集的伤口触目惊心,金色的鳞片不再耀眼,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黯淡无光。 苏白泽大脑疼的要炸开,心脏酸涩的像吃了十斤大柠檬,又酸又涨,难受的让他喘不过气。 地道角落里的柏原和凌云目瞪口呆。 这事情的发展完全他们超乎想像,景陇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把黑云的心脏塞进自己体内啊! 而且,苏白泽这大吼大叫的样子,是不是彻底疯掉了! 柏原想到这,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希望发疯的苏白泽看不见他。 但此时的苏白泽显然顾及不到他,他的眼里只有受伤的巨龙,记忆回溯,在他的大脑深处攻击他。 他忍不住呢喃出声,「景陇……」 巨龙沉重的喘息着,龙头趴在地上,吃力的抬起眼皮,用猩红的龙眼盯着他。 那双眼里蕴含着多种情绪,说不出是痛苦,还是解脱。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你何苦这样做?」 他强压下苦涩的情绪,蹲下身,颤抖着手去触摸巨龙。 巨龙终于支撑不住,耷拉下眼皮,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苏白泽调用治癒灵力,摸上龙身上的金色鳞片。 突然,一阵过电似的激流冲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勐的睁大眼,想起来了那个被他遗忘了五百多年的约定。 五百多年前,他在芙蓉山底下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景陇,带回了听雪阁。 那时景陇伤的很重,浑身戾气,而且极度不配合治疗,一副我要死就死,完全不怕的混不吝的样子。 可以说,那是苏白泽医者生涯里,遇到过最难相处的病患。 但医者仁心,他不能见死不救。 治癒景陇的过程很漫长,芙蓉山的花开了一遭又一遭,雪落了一季又一季,景陇的伤才终于差不多痊癒,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可这时的景陇却突然找各种藉口,什么担心伤口再復发,担心外面有妖怪欺负他之类的无理理由。 凌云因此被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要知道,即使是带伤状态的景陇,也从来都是一副这世上我最牛,谁敢惹我我就削死他的模样。整日里就像个插着七彩羽毛的孔雀,在凌云面前耀武扬威。 说什么怕被妖怪欺负,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荒诞到家了! 但苏白泽并未点破,好像时间久了,他也习惯景陇总跟在他身后,吵吵嚷嚷着的日子。 芙蓉山上的日子很寂寞,虽然凌云偶尔会陪着他,但大部分时间,他都会让凌云下山歷练,带几个伤患回来。 而且凌云对他敬重有加,说话也都是百般斟酌,生怕惹得他不悦。 第133页 相反是景陇,说话没大没小,直来直去,甚至还经常无端生气,叫嚣着让他去哄人。 若是哄的不及时,还会上演一场离家出走的戏码。 苏白泽哭笑不得,有种带小孩的感觉。 但却突然意识到,活了这么多年。 景陇竟然是跟他说话最多的人。 可他们仅仅也才相处了几个春秋罢了。 有一日,景陇突然问他,「你医术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教给你那蠢货徒弟,总教他一些不入流的小法术?」 不入流的小法术? 苏白泽并不这样觉得,他沉吟了一会,正要回答。 景陇又道:「是不是他太蠢了?总是教不会?」 「不如这样?你教我怎么样?我天纵奇才,比他聪明多了,肯定能学会!」 苏白泽笑了笑,「哪有你这样夸自己的?」 景陇努了努嘴,不满道:「我那是夸自己吗?我明明说的都是实话!」 「好了,好了,是实话。」苏白泽败下阵来,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突然要学医术,是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吗?」 景陇轻嗤,「哼,怎么可能?!你那医药书籍又臭又长的,翻开全都是冗长枯燥的文字,全天下都找不到这么无聊的东西了!」 「那你为什么要学?」苏白泽不解。 景陇却突然脸红了,慌张的低下头,过了会,才抬起头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还不是看你一个人治病太太……辛苦,不,是太忙了,都没时间给我煮草药了!」 景陇所说的草药,其实就是一种普通补气血的草药。 苏白泽觉得没必要,但景陇硬说自己伤虽然好了,却留下了后遗症,必须喝草药补身体。 而且每天一碗,还必须是苏白泽亲手煮的,要是哪天凌云不小心代手了,必少不了一顿撒泼打滚,离家出走,要死要活一通。 苏白泽道:「小景,你就放心吧,就算是再忙,我每天都会给你煮草药的。」 听到此话,景陇心情明显好了点。 但还是道:「不行!哪天你要是忙忘了怎么办?我必须要学!」 苏白泽无奈的笑了笑,他哪不明白,景陇其实是在担心他,看他每天一个人治病,觉得他很辛苦。 其实他一点也不辛苦。 或者说,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吧。 他正色道:「景陇,你想学其他东西我可以教你。但医术,却不行。」 「为什么?!」景陇激动起来,「我要学!」 苏白泽没说话。 「你是觉得我不是你徒儿,所以没资格是吗?」景陇通红着一张脸,有些难为情道:「如果非要这样,我拜你为师就是了!」 苏白泽摇了摇头,「不是。」 他体质特殊,是人类与妖族结合生下来的产物。 他的母亲是八世善人,上神赐予了她最至高无上的治癒能力,让她去拯救生命。 而他的父亲,却曾是三界中恶名远扬的凶兽,无数生命丧生在他手中。 当年,天界想方设法的要降服父亲,却毫无办法。 最后想出来个和亲的法子,把即将飞升的母亲送给了父亲,去抵消他这么多年来的的罪孽。 可罪孽哪能够这么抵消的。 母亲生下他不久后,就自杀了。 而且从生死薄上永久抹去了自己的名字。 她虽然从未说过什么,但显然对安排存在怨言。 上神为此勃然大怒,觉得母亲辜负了他的期望和心血。 这世间既然存在罪恶,那么与之相对的就有正义。 他赐予她神力,而她就应该去履行义务,去救人,去牺牲。 这就是拥有神力的代价。 母亲离开了,但这个位置总该有人填补上。 苏白泽不服气,他觉得不公平,冲上上天庭理论。 而那些神官高高在上、轻描淡写,「因为她是善人。」 苏白泽气的大吼,「因为是善人?所以牺牲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们不置可否。 「不过一个还未飞升的人类而已,因为上神眷顾,所以才有了如此殊荣,去平叛作恶的凶兽。」 「这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耀。」 「你应该为她感到骄傲。」 他们如是说。 苏白泽浑身颤抖,「这种荣耀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那群神官却抿嘴不言,将遇事就当缩头乌龟的脾性演绎的淋漓尽致。 但面上的表情分明就在说:我们是神,生来就带着荣耀。 苏白泽年轻气盛,他不满,他嘶吼,想一把火烧毁掉这座缥缈着白雾的宫殿。 这世间从来不是公平的。 但善良不是一味的愚善、付出、软弱和无能,他们该受到尊重和保护。 这群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傢伙,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叛逆过一段时间,在此期间认识了和他相同处境的黑云。 黑云并不是他亲兄弟,黑云的父亲和母亲,也是以如此的方式,被结合在一起。 作为世间并不多数的半妖人,黑云很依赖他。 又因经歷相似,黑云把他当成亲生哥哥一样去看待,认定他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彼时的黑云还只是个性格单纯的少年郎,有一身的抱负和志向没处使。 第134页 两人初心相同,要让天界那些间接性害死他们母亲的神官付出代价,更让这世间善良的人都有好报,邪恶的人都下地狱。 他们要让这世间没有委屈,没有不公,实现真正的公平。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黑云已不满足于如此。 他们的后翼逐渐强大,黑云想要的甚至更多,他想要踏平上天界,成为这个世间真正的主宰者,他有信心让这个世界实现真正的和平。 可再说起今后的制度时,他仍不可偏心的认为半妖人才是这世间最高贵的产物,一旦有谁瞧不起半妖人,那他们都该死。 权利是让人麻木和无法割捨的东西。 黑云就此沉溺其中。 他暗中挑起妖怪和人类的纷争,这样半妖人就可从中获利。 可苏白泽雄心壮志,一心为母报仇,压根没发觉到黑云的不对劲。 而两派相争,受伤的只有那些无辜的平民和妖怪们。 当苏白泽看到妻离子散,血流成河,人间遍地都是哭声时,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错了,公平这个东西,根本不是他能掌控的。 或者说,只要这世界上有人、有妖、有神。那便有欲.望,权利。 那么就永远都不可能有公平? 而他滋生和纵容了黑云的罪恶和欲.望,他该为此赎罪,终生守在芙蓉山,画地为牢。 我们离开这吧 为了救活那些在纷争中受伤的人类和妖怪,苏白泽和上神达成协议,继承了母亲的治癒神力。 但代价便是去填补母亲的位置,去做一个无私的奉献者,在任何危难时刻都要挺身而出,即使是付出生命。 拯救苍生,便成了他的使命。 不得不说,在这个位置待久了,苏白泽好像都有点被洗脑了。 他虽然不自由,但又仔细想想,如果世间的人类和妖怪都能和平共处,没有分离,没有悲伤,没有战争,牺牲他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分明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但他却并不想让景陇步入他的后尘。 拥有治癒神力的代价便是像他这样,救世者的角色他一个就够,并不需要更多的了。 所以,这也是一直以来,他没传授凌云医术的原因。 「哼!你干嘛一直不说话?!」景陇嘟着嘴,不满的抱胸,「不就是让你教我医术吗?!有这么不情愿吗?小气鬼!」 「不…是。」苏白泽道:「学这个会受很多苦,还要背很多书,你愿意吗?」 景陇最怕受苦,还有背书。苏白泽故意这样说,便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谁知道景陇一脸不过如此的表情,道:「不就是这点小事吗?有什么做不来的?」 仿佛刚刚说医药书籍枯燥无味的人,不是他本人一样。 苏白泽嘆了口气,正要继续说。 景陇又一脸毛遂自荐道:「我能吃苦,记忆力也很强,还聪明,很快就能学会。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期待的看着苏白泽,「我可从来没有请求过别人,你是第一个,所以必须答应我。」 苏白泽:「……」 你这请求方式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不过……和景陇相识这么久,他都快习惯了。 「答应我!」景陇不容反驳道。 苏白泽犯难了,他知道景陇是关心他,可他身上的治癒神力,并不是随便能传人的。 过了很久,他还是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景陇眼眶立马通红,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我都这样请求你了,你还是拒绝我!」 他气沖沖道:「你就是想留着去教你的蠢徒儿是吧!亏我还总是替你着想!你找你那宝贝蠢徒儿去吧!哼!」 说罢,捂着脸跑走了。 留下苏白泽一头雾水,在思索,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凌云身上去了。 这种事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景陇年纪小,心性还不太成熟,遇事总爱跟凌云争,就好像是在争宠。 要是争不过,就会气鼓鼓的跑走,等找到时,说不定就躲在芙蓉山某个山疙瘩里面,偷偷抹眼泪。 看到苏白泽寻过来时,还要高傲的昂起头颅,一副我没哭,我很好的模样。 不过景陇虽然爱生气,但哄也是挺好哄的。 苏白泽倒没觉得麻烦,可能是芙蓉山实在太冷清了,偶尔这样闹一闹,无趣的生活仿佛增添了点人味。 他又像往常一样,在原地坐了一会,便出了门去寻找。 这次景陇好像格外生气,跑的也比以前远了,他寻到芙蓉山脚底下,才见到一脸委屈巴巴,坐在一棵桑树下的景陇。 他隔着远看才发现,景陇好像长大了不少。 五官都已长开,那双清澈圆圆的眼睛,突然变得锋利而带有攻击性,下颌线如同刀削般流畅,竟然有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韵味。 金黄的桑叶随风飘落,打着圈的落在他柔软的棕色短髮上。 景陇皱了皱眉,不悦的抬起手,想将头上的叶子拍下来,却在抬眸时,不小心看见了朝他走来的苏白泽。 他锋利的眼神立马消失,又换回了一副圆熘熘,澄亮的大眼睛,眼神无辜,看的让人忍不住就想疼惜。 苏白泽嘆了口气,暗忖道:「果然是错觉,小景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第135页 「哼!」 苏白泽还未走近,就听到了一声冷哼。 他无可奈何道:「小景……」 景陇转过头去,不看他,一副你得好好哄我,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的模样。 苏白泽走到他身旁坐下,两人并着肩。 「小景。」苏白泽道,他看了会头顶的桑叶,「很多事一时半会很难说清,你在我心中是很特别的存在,我知道你想学医术是担心我,但……我真的不能答应你。就算是凌云请求我教他医术,我也是拒绝的,你能明白吗?」 「不能!」景陇虽是这样说,但情绪已经缓和一点,慢慢将头转过来,用余光瞥着苏白泽道:「是很特别的存在吗?有多特别?」 苏白泽想了想,笑道:「说不出,但如果少了小景,我的生活应该会很无趣。」 景陇慢慢的昂起头颅,一副十分了不起的模样,就好像刚领了红领巾的少先队员。 「那你还总是惹我生气!」景陇又道:「那我和凌云,谁在你心中比较重要?」 苏白泽:「……」 这是一个致命问题,要是回答不好,估计这片山周边的树木都得遭殃。 他在心中字斟句酌,翻来覆去推敲话语,愁的又抬头看了眼天,直到感受到身旁景陇火热而又期待的眼神。 他不得不和景陇对视,深吸一口气道:「你和凌云是不同的,他是我的徒儿,教导他是我的职责所在。但你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虽然没有这种师徒关系……」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景陇眼里的热情就彻底熄灭,变得阴沉起来,咬牙道:「朋友!原来我在你的眼里只是朋友!」 「朋友有什么不对吗?」苏白泽不解。 景陇却蹭的一下站起来,随手丢出一个火团,周遭的树木倏地烧了起来,哔哩啪啦的声音响彻山林。 然后,转身一熘烟的就跑走了。 苏白泽头疼不已,他话还没说完呢……而且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吗? 他赶紧把燃烧的树木扑灭,又施了点治癒术法,马上追着景陇跑去。 景陇一边跑一边甩火球,苏白泽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灭火。 也不知道追追赶赶多久,苏白泽终于追到了景陇,他一掌擒住景陇的肩部,强势的让景陇转过头来,结果发现景陇双眼通红,鼻子也是红红的,像是哭了很久。 苏白泽愣住,心瞬间就软了,本来想呵斥景陇燃烧山林容易引起火灾的话,被生生噎了回去,道:「小景,你……」 景陇悲愤欲绝的拍开他的手,忍不住啜泣了一下,又要跑走。 苏白泽强硬的拉住他的手腕,道:「不要走。」 景陇倒没再跑,听话的停住脚步,只是一直没将脸转过来,好像眼眶通红的样子让他很丢脸似的。 苏白泽道:「小景,你哭什么啊?我说我们是朋友有什么不对?」 「可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景陇控制不住大吼,「谁都可以跟你做朋友,那这样的我,在你心中一点都不重要!」 「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中……」 苏白泽打断他,「可在我的世界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景陇愣怔住,慢慢回过头来,眼角还挂着泪水,「是唯一吗?」 苏白泽点了点头,「是的,是唯一,是不可替代的。」 景陇抿了抿唇,极力遮掩住脸上的得意,嘟囔道:「我就知道,我在你心中,一定比你那个蠢徒弟重要。」 苏白泽笑了笑,没否认。 凌云和景陇虽不同,但在他的生命中同样重要,他无法分出高低,但景陇喜欢比这些,他顺着就是了。 景陇很快被哄好,两人又顺着小道上山。 在路过那棵桑树时,景陇问道:「为什么不能传授我医术?」 苏白泽停下脚步,「小景,你看这棵桑树它在慢慢凋落,等到十二月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一棵枯树,等到来年时,它又会重新长出新的枝叶。」 「但没有人会记得他枯枝败叶的时刻,我们只会在它最美的时刻停下驻足的目光。」 景陇不解,「你想说什么?」 苏白泽道:「这人世间很多事啊,都是有两面性的,有了美丽,所以才随之有了丑陋。我身上的治癒能力也是如此,他伴随着你无法想像的枷锁和责任。」 景陇道:「我可以承担!我不怕!」 苏白泽摇了摇头,「这世界上的牺牲者一个就够了。」 景陇变了脸色,突然很认真,很笃定道:「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当牺牲者。」 「只要你想,我随时都能带你逃离芙蓉山,去很远的地方,看你想见的大海,逛你心心念念的人间集市。」 「你还没有在人间的集市逛过吧,那是很热闹很热闹的地方,每当过节,大街上会挂满红色的灯笼,还有一些舞狮表演,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摊贩,你一定会喜欢。」 苏白泽听着听着,跟着笑了起来。 景陇说起话来,眼睛又圆又亮,苏白泽仿佛通过他的眼睛,真的看到了那万家灯火的街道两旁,挂满了红彤彤的大灯笼。 他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芙蓉山,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上天庭。 人间的那些趣事都是在书本上识得,有了景陇后,景陇便经常跟他讲这些。 「苏白泽,我们离开这吧。」景陇道:「去他妈的责任,去他妈的苍生,为自己活一次。」 第136页 苏白泽莫名被鼓舞。 这世上所有人都唤他神医雪,但只有景陇会叫他真实的名字。 他再次抬头看了眼桑树,好像突然不那么悲观了。 或许桑叶的每一次凋落,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美的绽放。 是亲吻 他有很漫长的一生。 偶尔逃离一次有何不可呢? 苏白泽看着景陇的眼睛,情不自禁道:「好,我们一起……」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脑海里突然传来凌云的传音。 「师傅!不好啦!黑云他……他杀到听雪阁来了!」 「师傅!你去哪了?!听雪阁的草药都快被他烧毁光了!」 苏白泽一阵头疼,黑云现是天界头号通缉犯,可他丝毫没有藏匿踪迹的意思,在三界大摇大摆的来去自由、煽风点火、兴风作浪,惹得人妖之间的冲突不断,战火连天。 通缉令下了很久,上天庭十分重视,据说黑云的存在,竟比当年凶兽横行的时代还要可怖。 苏白泽只想冷笑,说是可怖,其实只是因黑云威胁到他们的地位罢了。 但他们再怎么紧张,也依然抓不到黑云,估计是又要重操旧业,再去哪找个善人,以命为结,去封印黑云。 苏白泽在想这些的时候,完全没预料到,自己五天后,就会在这呆了很多年的芙蓉山下,亲手以命封印黑云。 人心啊,有时候真的是很复杂的东西。 面前的景陇正雀跃的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说下去。 苏白泽无声的嘆了口气,「小景,等一会,凌云找我有事。」 景陇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骂骂咧咧道:「又是那个蠢蛋!总在关键时候打岔,茅坑的苍蝇都没他扫兴!」 苏白泽来不及安抚景陇,他抬起食指,抵在太阳穴上,道:「凌云,你先冷静,他除了烧毁草药还干了些什么?」 「师傅!呜呜呜呜!」凌云在传音里哭哭啼啼,显然被黑云吓的不轻,「他说有事找师傅,要师傅接下战书。」 「战书?」 苏白泽不解,虽然他和黑云分崩离析,但关系倒没有到恶化的程度。 不知是不是黑云念旧情,只要他出现的地方,黑云都会停止作恶,然后避开他似的逃的远远的。 如今主动找上门来下战书,实在蹊跷。 「对啊!师傅!黑云狡猾多端,师傅你可千万不要答应,虽然我知道师傅很厉害,但黑云心狠手辣,要是师傅出事了该怎么办?!」 「你他妈废什么话!让他出来!」黑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传音里。 凌云吓的一个哆嗦,「你你……凶什么?!师傅他才不会陪你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你……你快滚……走开!」 「你再他妈废话,老子这就把你放血去餵院子里的嗜血草!」 凌云被吓的一声尖叫。 苏白泽捂住耳朵,过了会,他沉声道:「黑云,不要伤害凌云。」 「你知道,我从不做多余的事。」黑云道。 苏白泽点头,黑云虽说作恶多端,但大多是为了挑起人妖之间的战争,倒不至于见人就杀。 「你的战书我接了,时间地点你选。」 黑云要做什么事,就一定会做到,苏白泽没必要浪费口舌拒绝。 「断臂崖,一周后。」黑云冷声道。 「好。」 苏白泽应下,正要结束传音,黑云又道:「你在哪?」 苏白泽不解。 黑云简短道:「战书的请帖必须要你亲手接下,这是规矩。」 「我只给你半小时时间,马上出现在听雪阁,否则你的宝贝徒儿就不是放血浇花那么简单。」 「在这事上杀他,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显得多余。」 「师傅!不要来!你快走!我不怕!」 「闭嘴!」 接着传来一声重拳出击的声音,然后传音被中断,苏白泽再次尝试连接,都无法成功。 「黑云?战书?」景陇冷声道。 苏白泽看向景陇,这才发现他神色阴霾,脸色阴沉狠厉,像是要去找谁索命似的。 苏白泽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于是将传音内容如实告知。 景陇脸色又沉了几分,咬牙道:「这个傻逼,我老早就见他不顺眼了,竟然还敢找上门来,看我怎么把他的狗头打爆!」 说着,气势汹汹的又要往山上走。 苏白泽拉住他,「小景,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景陇脱口而出道。但又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妥,找补道:「你救了我的命,这是我曾经答应过你的,我会保护好你。」 苏白泽笑了笑,拍着他的头道:「你这小孩,先保护好自己吧。」 「我不是小孩!我能保护你!」 「怎么不是小孩?半小时前还哭鼻子呢。」 「我没有!那是风沙吹的!」 「好啦好啦,是风沙吹的。」苏白泽正色道:「但这件事比较特殊,小景,我和他过去有些恩怨,这个战书,或许就是个了断吧。」 「恩怨?」景陇撇嘴,「是什么样的恩怨?」 「很复杂的恩怨。」苏白泽道:「说来话长,但这些事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凌云也没有吗?」 「没有。」 景陇控制不住弯起嘴角,「那你告诉我吧,即使很长,我也会有耐心听的。」 第137页 他这幅样子很乖巧,苏白泽忍不住将手摸上他柔软的头髮揉了揉,正要说话,突然天际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隆声。 两人一同抬头,只见先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蓝紫色的闪电在其间酝酿,来势汹汹,仿佛要将大地直接噼成两半。 「怎么闪电打雷了?」苏白泽嘟囔道。 他没看见身侧的景陇突然皱起了眉头。 等了许久,闪电并未落下,只见酝酿着蓝紫色闪电的乌云离两人越来越近。 苏白泽这才意识到,这不是闪电,这是上天界的神官在寻人。 他有所耳闻,听说是因为上天界即将继承帝位的小殿下走失了。 小殿下在生死场决斗中手刃了自己兄长后,没过多久,就下落不明。 上天界派遣出去许多神官世界各地寻找,可都皆无所获。 怎么找到这来了?难不成这小殿下就在这附近? 「苏白泽。」景陇突然叫他。 苏白泽转过头去,这才发现景陇的表情有些紧张。 「你……你不是一向最讨厌上天界的人吗?我去帮你打跑他们!」 苏白泽还来不及阻止,景陇就突然沖了上去,消失在那乌云中。 苏白泽惴惴不安,景陇只是来歷不明的小龙妖,虽然种族在妖界算得上高贵,但哪是上天界那些混蛋的对手。 他正想冲上去帮忙,就发现天边的乌云真的散了。 景陇从云层里穿出来,落在他身边,拍了拍手道:「都赶跑了。」 苏白泽不可思议,看刚刚乌云的架势,这次派下来的神官应该不少。 饶是景陇再厉害,但毕竟年龄小,怎么可能在转瞬之间就赶走他们。 他觉得有些奇怪,就见景陇不安的看着他,手指不停搅巴在一起,道:「苏白泽,你……你怎么了?是那群臭神官坏了你的心情吗?」 还少见的结巴了。 苏白泽直接道:「小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苏白泽只是试探一问,谁知景陇反应极大,眼眶立马就通红了,立马就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可怜兮兮道:「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讨厌你?我为什么讨厌你?」 景陇还来不及回答,天边突然一道金光乍现,一个身穿白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两人面前,正是上天界的某位神官。 神官对着景陇行礼,恭敬道:「小殿下,该回去了。」 「小殿下?!」苏白泽惊讶的看着景陇。 景陇僵硬的立在一旁,「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 然后疯狂的给那个神官使眼神。 「小殿下,莫要再躲着我们了。世间如今不太平,战况频繁,天帝为此焦头烂额,但仍然忧心殿下的安危,分出心神来寻找殿下,快跟着我们回去吧。」 景陇气急败坏,冲着神官道:「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什么狗屁殿下,快滚!」 神官一脸为难,「小殿下……」 「快滚!还在这站着干什么!」 「景陇。」苏白泽叫道。 景陇立马不敢再叫唤了,苏白泽平时都是都小景小景的叫他,很亲切。 如今连名带姓,那就说明苏白泽动怒了。 他立马委屈的看着苏白泽,「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我……」 苏白泽却摇了摇头,握住他不停扣着衣角的手,「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只是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这个事?」 景陇垂眸道:「因为你不喜欢上天界的人,我……」 「你跟他们不一样。」苏白泽道:「你是你,他们是他们,我只是不喜欢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官们而已,并不会因此去讨厌上天界所有的人。」 景陇松了口气。 「而且,小景,你很特别,特别特别好,无论你是谁,我都会喜欢你,永远不会讨厌你。」 「是吗?」景陇头垂的更低了,脸红到了耳朵根。 「只是你应该对我诚实一点。」 景陇立马乖乖认错,「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撒谎了。」 伫立在一旁的神官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若有所思。 小殿下天生顽固,面对天帝时,都从未这么乖乖认错过。 他立马对着苏白泽微笑,打招唿道:「见过神医雪。」 苏白泽还未回应。 景陇就挡着他面前,护犊子似的道:「你干什么?!他不喜欢你们这些人,快走远点。」 神官一脸为难。 苏白泽扒开景陇,道:「这位神官很眼生。」 景陇撇了撇嘴,倒没再让神官赶紧离开了, 「在下久仰神医雪大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有什么话直说吧,不必说这些客套话。」 「好,那我就直说了。」神官偷偷打量了眼景陇,道:「您也知道,上天界如今为了找小殿下找的都快疯了,天帝本就为黑云的事焦头烂额,又日夜忧心小殿下,身体每况愈下,不见好转。我们再找不到小殿下出去交差,都得革职停办,受罚……」 「别说了!我不回去!」景陇道。 「小景,别调皮,你总归是要回去的,不能在芙蓉山呆一辈子。」 「我可以呆一辈子,只要你同意。」 「小景,芙蓉山你随时都可以再来。」苏白泽道:「但他们如今知晓你的下落,就不可能善罢甘休。而且,上天界确实应该匀点人力来处理人间的事务。」 第138页 话说到如此,景陇也不再坚持。 他对神官道:「你先去旁边呆着,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神官知趣退下。 这片桑树下只剩下他们两人。 景陇道:「你之前说我是你的唯一,其实,你也是我的唯一。」 「你知不知道,在人间的画本里,若是两个人都是彼此的唯一,他们一定会做一样事?」 苏白泽总觉得这句话有歧义。 他的唯一,是唯一朋友,可景陇自然而然的将后面两字省掉。 但他对彼此唯一会做的事,有点感兴趣,于是问道:「什么事?」 景陇慢慢倾身过来,清爽的男性气息勐的包裹住他,苏白泽忍不住后退,景陇伸出手扶住他的腰,将他拉了过来,两人脸靠的极近,苏白泽能看见景陇漂亮淡粉色的唇,还有羽毛般纤长的睫毛。 苏白泽心跳加快,猝不及防间,景陇的唇突然贴上他的唇,唇齿摩挲,唿吸交错。 最初景陇吻的很轻,可到后面,见苏白泽没拒绝,就有点收不住,吻的又狠又凶,恨不得将苏白泽的嘴唇吞到肚子里去。 苏白泽喘不过气,大脑一片空白。 就听景陇在他耳边道:「是亲吻。」 等我回来 亲吻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 等景陇松开时,苏白泽的唇已经红肿,他突然想起危在旦夕的凌云,心中一阵愧疚。 好在时间还算充裕,他从这里到听雪阁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已。 他想跟景陇说要先行离开,可一时之间又不敢去看景陇的眼睛,景陇亲了他,但他也没拒绝,好像还有点喜欢…… 苏白泽一团乱麻,从未体会过情.欲的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第一时间就红了脸。 若是他抬头,也能看到景陇也脸红了,而且直接红到了脖子根。 两人一时谁都不先开口说话,空气中瀰漫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 到底还是景陇先打破平静,他有些不自然道:「苏……白泽,你一定有听说过关于我的那些传闻,你为什么不讨厌我?」 他紧张的看着苏白泽,咽了口口水,「很多人知道后,都离我远远的。」 苏白泽抬眸,这是他第一次在景陇脸上看见如此慌张的表情,就好像是一条可怜兮兮的流浪狗,害怕被主人抛弃。 苏白泽内心一紧,他自然知道景陇生死场弒兄的传闻。 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其实有时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 他想了想道:「小景,我相信你。」 他看着景陇的眼睛,说的很认真,「虽然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我们相识了这么久,我很了解小景,小景虽然说话有点欠揍,但其实很善良。」 景陇哼了哼,动了动鼻子,显然对说话欠揍这点不贊同,可苏白泽说相信他,又让他忍不住开心起来。 「小景,你在我这里已经定性了。」他指了指心口,道:「我相信你,所以我不觉得你能做出传闻中的那些事。」 他清冷的眼神很坚定,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被他看着的人,一定是这世界上他最珍视和信任的人。 景陇紧紧的咬着下唇,可还是控制不住红了眼眶,他勐的抱住苏白泽,将头埋在苏白泽的脖颈处,嗅着熟悉的药香味,委屈的呢喃道:「谢……谢。」 苏白泽惊讶的睁大眼睛,认识这么久以来,还第一次见到景陇如此有礼貌的一面。 「苏白泽……你是这世上……」景陇说的断断续续,「第一个说相信我的人,也是我……我……」 可他我了半天,硬是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苏白泽却莫名有些紧张,心跳加快,总觉得景陇即将说出口的话,会让他不知所措。 「苏白泽。」景陇突然将他抱的更紧,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你先前说不讨厌我,喜欢我。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 苏白泽愣住,他先前说的喜欢是一种朋友之间的喜欢,可景陇的这个喜欢,在两人亲吻后,却突然变了味。 耳边陡然传来剧烈的心跳声,苏白泽惊慌失措,想捂住胸膛,却发现被景陇抱着,根本没办法动作。 可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心跳声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反而是景陇的。 景陇比他要高一个头,要弯下腰才能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所以温热而又健壮的胸膛离他的耳边极近,「咚咚咚」一声又一声,就好像一柄大斧头在敲打墙壁。 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景陇,你……」 景陇却将他抱的更紧,恨不得想把他揉入自己体内。 苏白泽快喘不过气,想让他松开一些,可又感觉到肩部湿湿的,突然意识到景陇是又哭了,他一阵心疼,拍手轻轻拍着景陇的肩。 景陇继续道:「当年生死场那边决斗,杀害兄长的并不是我,这是我的秘密,我会慢慢告诉你。作为交换,你也要把你曾经和黑云的恩怨告诉我。好不好?」 苏白泽拍着他的肩,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宠溺,「好,我答应你。」 直到不远处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寻着视线看过去,发现神官正幽怨又着急的看着两人。 而且,和黑云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 他又安抚了一顿景陇,对他道:「好了,好了。你先松开我,总哭哭啼啼的还说不是小孩子?」 第139页 「不是!」景陇反驳,却还是乖乖的,但不舍的松开了苏白泽。 苏白泽道:「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神官已经等了很久了,你先跟着他回去吧。」 「你是在赶我走吗?」景陇瞬间垮脸。 「绝对不是。我只是看那神官正眼巴巴望着我们,怪可怜的。」 景陇冷哼,「让他们都去死吧!真烦人!」 「景陇,听话。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真的吗?」景陇期待的看着他的眼睛,「我们会有很多很多以后吗?」 苏白泽点了点头。 景陇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会很快回来。」 「我有很厉害的神器在上天界,等我拿下来了,黑云再也不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了。」 苏白泽笑了笑,「有多厉害?」 「很厉害很厉害的。」 景陇突然认真道:「苏白泽,虽然我知道你也很厉害,但黑云是个危险人物,而且我答应过会保护你的安危。所以,你能不能等我回来,再和黑云决斗?」 景陇又委屈巴巴起来,「只有这样我才会安心离开。」 「好,我答应你。」苏白泽笑道:「若是等不到你,我就不跟黑云决斗。」 景陇瞬间开心起来,「我保证很快回来!」 「嗯。」苏白泽点头,又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髮,「那你快去快回?」 景陇却还捨不得离开,又仔细的看了苏白泽一眼又一眼道,「苏白泽,马上就要到上元节了,等我回来后,就带你去人间的集市,逛花灯,猜字谜。」 苏白泽答应,笑的眉眼弯弯,「好。」 记忆里,景陇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云层中。 可他最后说的那些话,却无比清晰的迴荡在苏白泽耳边。 「苏白泽,你要好好活着,不许再为了谁谁谁去牺牲自己。」 「苏白泽,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等回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苏白泽,我喜欢芙蓉山的雪,我想每一年都和你一起看。」 「苏白泽,明年的上元节,我们要一起过。」 「苏白泽,你答应过我,会等我回来的」 可现实是,他们这一别,竟然就是五百年。 苏白泽摸着景陇的龙角,道:「小景,你长大了。」 他又顺着去摸景陇的逆鳞,那里缺失了一大半,他的心倏地绞痛起来。 他无法想像,景陇满心欢喜的等待他,最后却等来了他永世不入轮迴的消息。 更无法想像,景陇为了救活他,所承受的痛苦。 他说:「小景,对不起。我一定会替你找回逆鳞。」 苏白泽的治癒神力慢慢流转,景陇却丝毫不见好转。 先前景陇在幻境里和黑云的分身打斗完,又和苏白泽抢夺心脏,本就伤势过重,之后又将心脏融入体内,现在就等于吊着半条命。 远处的柏原见苏白泽气场没那么强烈,大着胆子过来,试探的喊道:「小……小苏?」 苏白泽回过头,眼里空洞无神,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他垂下眼道:「是我。」 柏原松了口气,但又惊讶道:「小苏,你怎么了?别哭啊?殿下没事吧?」 苏白泽摇头道:「我没哭。」 过了会,又似自言自语道:「他没事,他会好的,我会治好他的。」 柏原不放心苏白泽,他总觉得现在的苏白泽虽然是他认识的那个小苏,但好像更不正常了,有些魂不守舍。 漆黑的地道中,他注意到苏白泽的手一直放在景陇的龙角上。 他跟着仔细看,才发觉景陇的龙角有丝丝裂痕,但在苏白泽的治癒下,裂痕在慢慢癒合。 但这可奇了怪了。 景陇好端端的龙角怎么会有裂痕呢? 这世上很难有东西会比龙角还要坚固,而且他从没见景陇打架时会化出龙角去撞人的。 他正要开口寻问,又注意到了景陇脖子下面有块月牙似的白色鳞片。 他震惊了,要是他没记错,这是龙的逆鳞,是龙身上最重要的东西,若是被抽去了,就会死亡。 但一片完整的逆鳞至少是一个巴掌大小,现在却…… 他很快意识到,景陇的逆鳞少了一块。 「小苏,殿下他……他的逆鳞……怎么……」 「闭嘴!」苏白泽突然板着脸,呵斥道。 柏原又被吓得抖了抖,小苏不是恢復了吗,怎么还是这么凶。 苏白泽知道,景陇生性骄傲,是绝不会让旁人知道他少了半片逆鳞,他连忙将景陇的脖子遮住,继续疗伤。 这时,凌云却突然走了过来。 他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跪在地上,深深的磕了一个头,唤道:「师傅!」 过了良久,苏白泽才抬起头来。 他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徒儿,他这个徒儿对他不是一般的无脑护短,从他转世后进入妖管所就可以看出。 凌云心中的师傅风光霁月,如白雪般清冷干净,是这世上最厉害,最圣洁的人。 任何人沾上一点边都是亵渎,都会被凌云排斥。 可现在经歷了幻境一事,凌云看到了曾经他和黑云的过往。 心中的信仰突然崩塌,这是何等的绝望? 苏白泽道:「起来吧。」 第140页 「师傅!」凌云坚持不起,维持着将头磕在地上的姿势,「师傅!求求你告诉徒儿,幻境里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白泽嘆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地道顶,「凌云,我没教过你吗?」 「幻境做不了假。」 庇护所 地道内安静了一瞬,凌云剧烈的喘息声陡然响起,接着是压抑的哭泣声。 若说信仰的崩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那么苏白泽的亲口承认,便是这过程中最致命的一环,直接将这个过程推到了终点。 谁也没有去打扰凌云。 低低的啜泣声持续了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凌云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跪坐在景陇身旁的苏白泽,眼里情绪纠葛,咬着嘴唇道:「师傅,您是不认凌云了吗?」 苏白泽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发生了这样的事,应该是凌云不认他才对。 「师傅,您以前跟我说话,从来不自称『我』,可您刚刚自称『我』了。」 苏白泽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道:「凌云,你变了许多。」 「师傅,您走后,凌云一天都没有放弃您曾经交待过的事。」 「您在山下创办的妖怪收留诊所,如今一步步壮大,最终成了现在的妖管所。」 苏白泽震惊。 妖怪收留诊所——只是他当初为了给山下受伤的妖怪们创办的一间庇护所。 那时候世道不太平,为了避免受伤的妖怪去人间作乱,苏白泽因此想了这个法子,庇护所里有充足的物质,还有供他们休息的住处。 有些受伤比较重的,都会被凌云带到芙蓉山去,让苏白泽亲手治疗。 只是没想到,五百年过去了,当初无心之举的庇护所,竟成了如今的妖管所,规模还这么大。 他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他知道若是没有凌云,也不会有如今的一切。 他道:「凌云,你长大了,也成熟了。这么些年来,真的辛苦你了。」 「师傅,这一点都不辛苦。这不是您当初教导我的吗?妖管所如今的宗旨都是按照您当初说过的话创办的。」 「您希望人妖和平,您觉得人和妖之间除了种族不同,就没有其他不同的,人和妖都有血有肉,有感情,那就不可能合不来。」 「所以,您看看啊,现在的妖怪们在人间生活的很好,妖怪们还交到了人类朋友。但如果没有师傅当初的无心之举,更没有师傅以命封印黑云,根本就不会有这长达五百多年的和平。」 凌云说这些时,眼里对苏白泽的崇拜好似又回来了。 柏原在一旁听着,竟然也跟着点了头。 虽然说他对过去的神医雪并不抱有好感,但听到凌云说这些,却很难不贊同。 苏白泽无法直视凌云的眼睛,他难以想像,凌云信仰崩塌后,竟然还能再次重建起来。 「师傅,您曾经也说过,就算是眼见,有时也不一定为实。」 「我不相信您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您过去救人救妖性命无数,珍视任何一个普通而又平凡的生命,从不会因为地位高低去救人。」 「所以那些有权有势的都讨厌您,讨厌您不给他们开特权,但您从不解释这些。」 「因为您说过,时间要花费在值得的事情上,而不是跟这些纨绔之徒浪费口舌。」 苏白泽看着凌云。 当初那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头师傅师傅叫的小屁孩,终于长大了。 「凌云……」苏白泽嘆了口气,最终只是道:「你先起来吧。」 凌云却继续道:「师傅,我知道一直以来,您都对凌云不够信任,所以当初才会躲着我孤身一人去赴黑云的约。」 「凌云,不是这样……」 我只是不要再有更多的牺牲。 凌云却没听他说,仍然自我的道:「师傅,虽然我讨厌景陇,但他有句话说的很对,遇到事您总喜欢一个人承担,不去告诉我们。」 「但当年若是您告诉我,黑云的战书只是个藉口,他真正的目的是催毁整个世界,凌云绝对会义无反顾的站在您的身边,跟您一起去对抗黑云,即使是死、是违抗你的遵旨,也在所不惜。」 苏白泽沉默了。 在一旁安静了许久柏原,却突然开口道:「小苏,你……这方面确实有点问题,太孤僻了。」 「刚刚黑云的心脏,你是真的想按照殿下说的那样去做?把我们送出去,然后自己再一个人承担。」 苏白泽哑口无言。 但柏原和凌云显然都知道了答案。 柏原道:「小苏,你有没有想过人多力量大,你一个人无法解决的问题,或许我们大家可以一起解决。」 凌云一脸担忧又紧张的看着苏白泽,那张表情要哭不哭。 苏白泽愣怔片刻。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拒绝。 但若是五百年前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虽然转世后的他,依然没体会过什么是亲情,但是他却融入了妖管所这个大集体。 在这个集体里,他组织着妖管所成员解决了一次又一次妖怪暴动。 而每一次事件里,都是大家合力一起解决的结果,缺了谁都不行。 他好像突然释然了。 第141页 笑了笑道:「谢谢你,柏原。你说的很对。」 这时,景陇却突然睁开龙眼,阴侧侧道:「苏白泽,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小景……」苏白泽惊讶的看向身下的巨龙,又突然意识到如今叫小景有些不合适,连忙改口道:「景陇,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景陇耷拉着眼皮,半睁不睁的扫了眼凌云,道:「从刚刚你那蠢徒儿长篇大论,大撒深情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他又冷笑一声道:「不过,京剧变脸都没你蠢徒儿变脸的速度快。」 凌云脸迅速一红,想到以前对苏白泽的态度,他竟然还去抢苏白泽贴身戴的白玉佩,真是罪过。 连忙又跪在地上,哭道:「师傅!徒儿知错了!」 苏白泽颇有些无可奈何,「凌云,你赶紧起来!」 但凌云的膝盖就跟扎根在地上似的。 苏白泽不得不威胁道:「再跪一次,为师就不原谅你了。」 「师傅!不要啊!原谅徒儿吧……」他正跪着又要磕几个响头,突然意识到师傅是原谅他了,连忙又喜的还是磕了几个响头,大喊道:「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柏原实在没眼看。 凌云是他师傅的脑残粉无疑了。 景陇的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苏白泽再次治癒了会,他就恢復了人形,只是黑云的心脏依然还在他体内。 苏白泽想到这就一顿心塞,但是却也不知用什么立场去斥责景陇。 他突然意识到,他每次想着自己承担一切,去牺牲时,那些关心和在乎他的人得有多难过。 就比如,他现在就挺难过加自责的。 整顿好一切,苏白泽拿出白玉佩,月影剑早已下落不明,白玉佩应该是他唯一还存活在这世上的神器。 这次苏白泽有了一缕元神,再加之恢復了以前的记忆,已经能够唤醒白玉佩,让他们一行人出幻境,说不定之后也能帮景陇把黑云的心脏从体内逼出来。 白玉佩感受到主人的召唤,散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叮」的一声,苏白泽耳边响起熟悉又刺耳的系统声。 手上的手錶蹭的亮了起来。 「检测到继承人获取重要物件——白玉佩。奖励神医技能加满,增加20000功德。」 「这么大方?」苏白泽下意识想到。 但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怎么欠了那么多功德。 前世他行善救人功德累积的很多,但为了封印黑云,他用光了所有功德,还找上神借了功德。 没想到还是要还的…… 一想这手錶也是什么三界公司研发的。 苏白泽立马懂了,撇了撇嘴,就算是转世了上天界也不放过他,专门抓他一个人薅。 * 出了幻境后,四人再次出现在地道中。 凌云和柏原此次前来是为了查询「z」仇杀队的下落,而苏白泽和景陇则是为了寻找刘小蝙而来。 但给他们领队的刘天纵如今下落不明,顺着气息他们才找到了芙蓉山下的监狱。 之前苏白泽没有恢復记忆,对监狱下的地道并不熟悉,如今他恢復了记忆,自然对这路线了如指掌。 但凌云怎么说都要跟着他一路走。 苏白泽不太愿意,毕竟此行是为了寻找景陇的逆鳞。 他看了眼景陇。 景陇眉头紧皱,看着柏原和凌云两人,浑身写着拒绝。 苏白泽只好道:「凌云,你先和柏原在这地道四周找找,有危险立刻传音我。」 「师傅!」凌云悲切道:「您刚恢復记忆,我们又几百年都没见过了,您就不能和徒儿多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景陇冷哼一声,「之前在妖管所天天见面怎么不聊?」 「就是在妖管所见到师傅没好好聊天,我如今才后悔了,想要和师傅多待会。」凌云瞥着景陇,「倒是你,在妖管所时就粘师傅粘的紧,如今,你还想要霸占师傅,真自私!」 「你他妈找死!」景陇气的就挥起了拳头,生龙活虎的完全不像刚刚受过伤的样子。 凌云不甘示弱,也扬起了拳头。 苏白泽连忙制止道:「好了,你们别闹了。」 但两人只停止了一瞬,又开始争锋相对起来。 苏白泽头疼,对柏原道:「就让他们两个人在这打吧,我们先走。」 柏原道:「正好,我也不想跟这两个蠢货的其中任何一个在一起。」 「不行!」凌云和景陇双双尔康手。 苏白泽回头。 景陇立马瞬移过来,挨在苏白泽身边,努了努嘴道:「你到底是选我还是选他?」 苏白泽动了动嘴唇。 景陇威胁似的瞪着他。 苏白泽无奈道:「选你。」 惨遭抛弃的凌云犹如被一道闪电噼中,「师傅,你怎么能?」 景陇得意不止,冲着凌云耀武扬威。 凌云也不再挣扎,灰心丧气的走到柏原身边,「走吧,我们一起,跟景陇比起来,你瞬间讨喜多了。」 「滚!」柏原被气的冲着凌云「tui」了一声,「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他转身就要走。 突然,地道尽头的拐角处,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下一瞬,一道漆黑的身影疯了般的沖他们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震的苏白泽四人耳朵都疼了。 第142页 凌云迅速闪身到柏原前方,像是要表现似的,替他挡住了这个来歷不明的黑影。 黑影愈发靠近,轮廓也在半明半暗的地道中慢慢显现。 只见这黑影衣衫褴褛,头髮散乱,浑身带着股在榨菜罈子陈酿了三千年的腐臭味。 柏原连忙捂住了鼻子,大叫道:「好臭!臭死了!」 苏白泽和景陇却愣住了,直勾勾的看着那个黑影。 因为那黑影下,陡然出现的就是消失的刘天纵的脸。 刘天纵 见到苏白泽和景陇立马跟见了救世祖一样的跑了过来。 「救命啊!救命啊!两位探员!」刘天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分别拉着苏白泽和景陇的衣角不松手,哭的泣不成声,鼻涕眼泪都煳在两人裤腿上。 景陇皱眉,直接一脚把他踹翻到地,「你他妈背着我们逃走,如今还想让我们救你,想的倒挺美!」 刘天纵抬起脸来,先前还白净的脸,现在脏兮兮,沾满了泥土。 「是他们让我这样做的,是他们……」刘天纵哭的上气不接下,「我没有想要骗你们啊,是他们逼我的。」 「他们?是谁?」苏白泽蹙眉道。 「仇杀队!仇杀队!他们故意让我把你们引到芙蓉山监狱来!」 「仇杀队果然在这里!」凌云激动道。 他扒着刘天纵的衣领问道:「他们现在在哪?!」 刘天纵后怕的看了眼身后,转过头时,眼泪的恐惧更深,眼泪流的更勐,「他们就在后面,刚刚追杀我来着现在……不见了……」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苏白泽问道。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我按照他们说的把你们引到芙蓉山来,但他们现在却要杀了我!」 景陇嗤笑一声,「你怕他们杀你,就不怕我们也要杀你吗?」 刘天纵被吓的跌坐在地的。双眼睁大,恐惧的看着景陇,宛如看着索命的魔鬼。 他转头拉着苏白泽的裤腿,乞求道:「苏探员,你们是好人,跟他们不一样!我真的后悔了,你们行行好,不要杀我!只要你们不杀我!让我干什么都愿意!」 「呵,你倒挺会找人乞求的。」景陇踹了他一脚,「你从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是好人了?好人就活该被你他妈骗!让你他妈吃屎!你他妈愿不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只要你们别杀我!」刘天纵一听到有生的希望,竟还有些雀跃和迫不及待。 苏白泽微微转过头,有些不适。 柏原则是毫不遮掩,直接「yue」了出来。 景陇又踹了他一脚,「很可惜,我脾气并不好,那些骗过我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苏白泽,好像也在一同谴责苏白泽曾经骗过他的事。 苏白泽避开他的眼神。 违约也算得上一种欺骗吗?应该算得上吧?只是下场好像……也还能接受。 然后,他就看到景陇一拳把刘天纵抡到墙上。 咬牙切齿道:「你这条狗命,就算是吃屎也救不了!」 他将陌刀掏出,抵在刘天纵的脖子上,刘天纵吓的哇哇大叫,突然一股骚.味瀰漫在封闭的地道中。 苏白泽低头一看,刘天纵裆.部湿透了。 柏原捂着鼻子大叫,「我靠!更他妈臭了!赶紧杀了一了百了!」 「别!!」刘天纵语无伦次,努力夹紧双腿,急切道:「别杀我!别杀我!我还有点用!我知道仇杀队的情报!我可以告诉你们!」 景陇用陌刀拍着刘天纵的脸,兇狠道:「那你给老子好好说,这次要再耍什么花样,老子把你的头卸下来当球踢!」 「好!好!我说!」 「你们那天找到我后,我就被仇杀队的虎爷威胁了,他要我把你们引到芙蓉山的地道里来,说是这里有个幻境,事成之后会给我一大笔钱。」 「但是……你们进了幻境后,他们却说事没办成,非要杀了我泄愤。」 苏白泽和景陇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懂了这件事——仇杀队必是想让他们释放出黑云的心脏,助黑云逃出监狱。 可谁能想到,景陇会把心脏封印在自己体内。 「老鸡是谁?」苏白泽问道。 「老鸡是仇杀队的首领……他曾经是黑云的亲信,如今就想着将黑云放出来。」刘天纵说完,又紧张的看向脸旁的陌刀,颤颤巍巍的对着景陇道:「这位爷,我该说的也都说了,能不能……把您的宝刀……」 「给老子闭嘴!」景陇直接打断了刘天纵的话,道:「你以为你说了我他妈就能放过你?刘小蝙的事你放了我们鸽子!这事咱们没完!」 「哎哟,我的亲老爷,您想找刘小蝙,我现在马上带你们去找!」 刘天纵连忙又甩了自己几个耳刮子,甩的啪啪作响,只是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陌刀,道:「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见钱眼开!抓捕刘小蝙本来就板上钉钉了的事,是我耽搁了!」 「我愿意赎罪,马上就带你们去找他!」 身旁的柏原和凌云一脸不解的看着,刘天纵的出现已经让他们很迷茫了,如今又加了个刘小蝙。 但苏白泽和景陇明显都不打算解释的样子。 景陇这次多了个心眼,「刘小蝙在哪?」 第143页 刘天纵极快回道:「刘小蝙他就这地道内,估计是躲到那个疙瘩角去了。」 「前几日我刚跟他联繫过,他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就躲到这儿来的。」 他怕景陇不相信,又连忙掏出手机来,「爷,您看,这是我前几天跟他通信的内容,我一开始是真想带你们来抓这个刘小蝙的。」 景陇瞪了他一眼,有些嫌弃的接过了沾着腐臭气味的手机。 手机里的简讯确实如同刘天纵说的一般。 「具体位置在哪?」景陇不想寄希望于不靠谱的刘天纵,他要自己去找。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景陇□□脸,冷声道:「那你他妈怎么带我们找!」 刘天纵被吓的直哆嗦,连连道:「我和刘小蝙的跟脚都是蝙蝠,相互之间具有一定的感应。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但我曾经是他的好友,记得他身上的气味。」 「我能巡着这气味找到他。」刘天纵说的一脸真诚。 景陇难挨的皱着眉,他怎么看刘天纵都不顺眼,恨不得能直接在这埋了他。 可当下情况就是,必须要带着这噁心又烦人的傢伙才能找到刘小蝙。 苏白泽却突然道:「等一下?」 景陇疑惑的看着他,「怎么?」 「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苏白泽看向刘天纵,那眼神仿佛能直接看透人内心。 「怎么不对?」景陇问。 苏白泽审视着刘天纵,问他:「你不怕害怕吗?刘小蝙在这地道里,若是我们现在去找,说不定还会碰到仇杀队。」 刘天纵没避开苏白泽的眼神,一脸真诚道:「不害怕!有什么好害怕的?仇杀队只不过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妖怪们而已,哪有你们几位妖管所的杰出探员厉害?他们看到你们绕着走还差不多!」 刘天纵谄媚的拍着马屁。 苏白泽却丝毫不吃这套,「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背叛我们投靠他们?难不成真是为了钱?我记得你很有钱。」 刘天纵憨厚一笑,「苏探员,您这话说的,谁会嫌钱少呢。」 「不对。」 苏白泽依然觉得不对。 他当初和景陇威胁刘天纵的理由——是拆穿他在网上的虚假人设。 刘天纵虽然很爱财,但是更爱这个虚假的人设。 而且刘天纵在听雪阁突然失踪时,苏白泽想过许多理由,但唯独没想到是因为钱。 「到底是哪里不对啊?苏探员,我说的句句属实啊!要是有一句是谎话,我刘天纵五雷轰顶,下辈子投胎畜生道!」 他说的激昂,眼泪口水翻飞,力表衷心。 再配上一被景陇禁锢在墙上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完全不像会有能力耍心思。 「你撒谎。」苏白泽冷冷的看着刘天纵。 话音刚落,景陇的陌刀就已经靠近刘天纵的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要穿透血管,直将刘天纵的头给割下来。 刘天纵拼命求饶挣扎,像砧板上的鱼,滑稽又可笑。 柏原和凌云不解的望着苏白泽,他们都没听出刘天纵哪里撒谎了。 苏白泽道:「仇杀队要杀你,而仇杀队也确实是我们要除掉的组织,如果遇上,肯定免不了一场打斗。但你觉得我们会有心思保护你吗?也可以换句话说,你觉得你的命值得我们誓死保护吗?」 「聪明如你,应该想法设法逃出地道才是。」 「为什么还要一心引我们进去?恐怕这也是仇杀队计谋中的一环吧?」 景陇的刀越已经刺进了刘天纵的脖子处,鲜血「噗」的喷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还有用啊!我还知道刘小蝙的下落!」 刘天纵尖叫求饶哭嚎,鼻涕眼泪又煳了满脸。看起来懦弱的不像话,「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很快,地面就聚起一小滩血。 刘天纵喊到后面,失血过多让他嘴唇发白,吊着最后一口气求饶,声音也越来越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一命呜唿。 苏白泽却没阻止,欣赏着刘天纵死前的挣扎,看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 柏原忍不住道:「小苏,虽然这个刘天纵骗了你们很可恶,但是你也知道妖管所的规矩,我们没有资格在这里杀了他。若是想让他死,必须送到妖管所去走流程……」 凌云也不解,「师傅,这规章还是您制定的。若是惩罚下来,徒儿担心您……」 景陇没说话,只是看着苏白泽,仿佛只听苏白泽行事。 「看着吧,他不会死。」苏白泽轻描淡写道。 果然,下一秒,本来虚弱到低下头的刘天纵这时候抬起头来,嘴角挂着一抹狡黠而又邪恶的微笑。 他桀桀怪笑起来,「百闻不如一见,神医雪果真名不虚传,没有任何东西能逃的过你的眼睛。」 「可是,是你的眼睛快,还是我的手快呢?」 说罢,他快速伸出手,直接捣进了景陇的胸膛内。 不傻……你别哭 刘天纵的一掌让景陇猝不及防,他痛的闷哼出声,低下头,那只枯黄而又散发着腥臭的手在他胸膛内翻滚。 「滚!」景陇怒气冲天,手上用力,陌刀锋利无比,如同削头髮般,将刘天纵的脑袋削了下来。 刘天纵的脑袋「轱辘轱辘」滚在地上,两只鼠眼瞪大,不怀好意的看着高处的景陇,阴侧侧的笑出声。 第144页 「啊啊!他怎么没死!手也还在动?!」柏原尖叫出声,不可思议的指着景陇的胸膛,那里血肉模煳,枯黄的手在其间不停翻找。 「是傀儡。」苏白泽眉头紧锁,内心各种情绪翻滚,没人知道当他眼睁睁看着刘天纵的手插.入景陇胸膛处里,他有多想杀了刘天纵。 理智就仿佛脱了缰的野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稳住情绪,快速掷出白玉佩。 白玉佩不仅是打架利器,还是用来治癒绝佳的神器。 白玉佩触碰到景陇胸膛后,一缕缕柔光在其间流转,血肉模煳的伤口迅速癒合。 苏白泽跃到景陇身边,眼神骇人的将刘天纵的身体掀飞,一脚踩在地上怪笑的脸上,将脸直接踩进土地里。 柏原捂住脸,太血腥了,实在没眼看。 苏白泽正要召回白玉佩,却发现不知不觉中,刘天纵的手竟然已经钻进了景陇体内。 他眉头蹙的更紧,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捏住,酸涩无比,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手上注入灵力,摸上景陇胸膛,问道:「疼吗?」 景陇咬牙道:「不疼。」 可额头的冷汗却暴露了他。 苏白泽的灵力霸道,注入景陇体内,按理来说,把刘天纵的手逼出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可刘天纵的手却不知是用了法子,竟能次次躲过苏白泽的灵力,在景陇体内如鱼得水。 苏白泽气急败坏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逞什么能?」 他气愤地将刘天纵的头又踩进去地里几分,沖凌云喊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苏白泽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骇人的表情,显然是真的动了怒。 凌云被吓的倒吸一口冷气,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可他刚跑到一半。 突然听柏原喊道:「小心!」 凌云回头看,才发现不远处无数个剑雨朝他们攻来,又密又快,转眼已到他们跟前。 苏白泽抬手一挥,结出一个结界。 柏原凌云反应极快,连忙到苏白泽设下的结界处躲着。 这么密集的剑雨,无论他们怎么躲,都会被伤到。 「这是怎么回事?」柏原道:「先是刘天纵,现在又来了剑雨。」 苏白泽撑着结界,咬牙道:「恐怕是仇杀队干的。」 他看了眼剑雨道:「如果我没猜错,我们应该被包围了。」 凌云和柏原纷纷提心弔胆起来,警惕的盯着四周。 另一边,景陇面部苍白,睫毛上沁着一滴汗珠,颤抖的翕张着,显然痛苦到了极致。 现在一只手在他体内翻滚,黑云的心脏也在其间蠢蠢欲动,龙身虽大且耐受力强,但实在经不起这么嚯嚯。 虽然白玉佩带有清凉抚慰的效果,但这种疼痛还是难以忍受。 「景陇,你再忍忍,我马上帮你把他逼出来!」 苏白泽一手支撑结界,一手操控着白玉佩,看着景陇胸口的窟窿越来越大,眼眶渐渐红了。 「景陇,你……你怎么这么傻!」 苏白泽越说越自责,如果不是他,景陇也不会这么做。 景陇却突然握住他的手,强忍剧痛道:「不……傻,你别哭。」 一时之间,苏白泽的心更酸涩了,心中有股怒火想发泄出来。 他红着眼眶对着景陇吼道:「我没哭!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傻事!」 然后再一挥手,靠近结界的剑雨在空中碎成齑粉,看的柏原和凌云目瞪口呆。 「柏原,凌云,维护结界。」 苏白泽简短吩咐。 柏原凌云连忙照做。 苏白泽闭上眼睛,调出全身灵力,额上青筋暴起,下一瞬,一只血手从景陇胸膛处飞了出来,在空中炸成肉渣。 白玉佩在景陇胸膛游走,似乎在给他疗伤。 景陇体内疼痛散去,他看着面前的苏白泽,苏白泽似乎还没有收手,在试图逼出黑云的心脏。 景陇却突然再次握住他的手,急道:「苏白泽,现在不是好时机。」 苏白泽费力的睁开眼睛,不耐烦的甩开他的手,道:「闭嘴!我可不想再看到有谁的手伸进你的胸膛内。」 景陇有些头疼,苏白泽恢復记忆后,强势了不少,真是不好对付。 他沉声道:「黑云的心脏放出来了,我们该怎么处理?」 苏白泽并未理会这个问题。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停手,但现在明显感性占了上风,看到景陇在他面前受伤,他心中的大义牺牲死的无影无踪。 内心只剩一个渴求,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面前这个人好好活着。 突然,结界外传来一阵勐烈的轰鸣声,与剑雨的「唰唰」声明显不同。 苏白泽专心操控着白玉佩,并未注意。 景陇转头望去,四周狭窄的地道一层一层被炸开,转瞬之间,眼前的地道变成一片广阔平地。 远处黑暗中,传来一声又一声嘶吼声,脚下土地在震颤,仿佛有什么勐兽在远处巡逻。 但再仔细听,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勐兽。来的是人,听这架势肯定不是几百人这么简单,应该有成千上万人。 他们声势浩大,来势汹汹,即使隔的很远都能听到他们喊的口号声——「解救黑云主上!弘扬妖界气势!灭绝卑贱人族!凌迟叛徒神医雪!」 第145页 口号响彻天际,还带着阵阵回声。 景陇脸色铁青,抽出陌刀就要杀过去。 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白玉佩的白光将他团团包裹住,苏白泽依然闭着眼睛,仿佛根本没听到那些口号。 柏原和凌云瞬间慌了神,几百人倒也好解决,可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两人一齐回头望着景陇和苏白泽道:「这可怎么办?」 景陇吼道:「看不到我现在动不了吗?!快过来帮我把这白玉佩拿走!把苏白泽唤醒!」 凌云却迟迟不敢上前,仿佛这白玉佩比结界外的万人仇杀队还要骇人。 他跺脚道:「我不敢啊!这白玉佩只听师傅的召唤!」 景陇冷着脸道:「那你他妈快想办法!」 柏原看着闭眼的苏白泽道:「小苏……他这是怎么了?」 凌云忧心忡忡道:「师傅……这是走火入魔了?」 「这么紧要关头,怎么还走火入魔了?」 「师傅一旦救人心切时,就会陷入这种状态。」 凌云嘆了口气,走到苏白泽身前,熟练快速的按着苏白泽身上的穴位,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可苏白泽依然双眼紧闭,白玉佩依然孜孜不倦的围着景陇打转。 「什么情况?你他妈是不是不行?」景陇急吼吼道。 远处的万人组织马上就要靠近,结界根本撑不了多久。 凌云也急的满头是汗,不可思议道:「不可能啊!我以前这样做,师傅都会醒过来的!」 他突然想到什么,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瞪着景陇道:「靠!你到底给师傅灌了什么迷魂药!师傅这是太担心你了!陷入梦魇了!普通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 凌云气的直跺脚,跟看红颜祸水似的看着景陇。 景陇虽着急,却控制不住弯了下嘴角,「那要怎么做?」 凌云大骂道:「这个时候你他妈还有脸笑?!」「师傅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救你,除非你真正好起来,否则他不可能醒过来。或者……发生点什么刺激的事,就是能让他瞬间清醒的事。」 柏原瞠目结舌,「刺激的事?在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刺激的事?」 他瞬间绝望起来,「殿下好起来的代价……我们现在又还承担不起。天吶……今天真要死在这了!」 景陇却突然道:「我懂了。」 凌云吼道:「你懂了?你懂个屁?!你他妈看过医术书籍吗?你……」 但下一秒,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心中风光霁月,如白莲花般纯洁美好的师傅,被景陇这只野猪拱了。 景陇虽被白玉佩的白光围住,但是手倒是还可以动,挥出去时正好能碰到离他最近的苏白泽。 他将苏白泽拉到自己身上,然后低下头,对着那肖想已久的唇吻了下去。 柏原目瞪口呆的看着,过了会,才捂住眼睛道:「妈呀!有变态啊!」 凌云气的火冒三丈,连爆粗口,「我靠!我靠!我靠!景陇你他妈个狗比!老子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浑身自带火光的冲上前,用力将景陇推开,把苏白泽拉到自己这边。 可景陇虽然被禁锢,但那手劲可不是一般的大,像铁一样钳住苏白泽的腰。 凌云手脚并用,都无法将两人分开,他气的快吐血了。 这两人亲的难捨难分,那两张唇就好像是粘了520强力胶似的,怎么都分不开。 「靠靠靠!」凌云已经疯了,冲着柏原吼道:「我们还是在幻境里吧!」 柏原打开一点手缝,偷偷观看的津津有味,冷漠无情的戳破了凌云的最后一丝幻想,道:「不是。」 「啊啊啊啊啊!」剩下的便是凌云的无能狂怒。 能不能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凌云从来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以及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带着刺,刺的他浑身难受。 …… 「凌云,你在鬼叫什么?」 直到一道清冷而又带着点腔调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直穿透进他拨凉拨凉的心脏里。 他被震的回神,呆呆的转过头去,看着他心中纯洁无瑕的师傅,已醒了过来,正冷冷的看着他。 呆愣道:「这……还真的有用?」 景陇已恢復了自由,正一脸餍足而又得意的看着他。 「师傅,你脏了。」凌云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惹得苏白泽眉头紧锁。 凌云丝毫不会看脸色,「师傅,书里没写那个……可以解走火入魔兆啊。」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忍住想将凌云暴揍一顿的冲动。 但此时更让他无措的是,脸颊在不受控制的慢慢变红。 一想到景陇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他,而他好像并没有很反感…… 苏白泽就悲愤欲绝,可这个时候再来算帐,更显得他很在意的时候。 他努力平復心跳,才回过头来,对凌云道:「是被你鬼哭狼嚎叫醒的。」 景陇瘪嘴道:「你明明之前就醒……」 「闭嘴!」苏白泽悲愤的睨了一眼景陇,细眉紧拢,清冷的眼眶泛红,再加上那有点微微红肿的嘴唇,竟莫名的风情万种。 景陇被这一眼看的心猿意马,心里痒痒的,心情也愈发不错,乖乖闭嘴了, 凌云一贯听信苏白泽的话,师傅不是被野猪亲醒的,而是被他嚎醒了,这让他好受很多。 第146页 他连忙对柏原道:「你有带水吗?我可以用功德买,多少都行。」 柏原道:「干什么?」 凌云道:「师傅被猪啃了,现在要水漱一漱口。」 苏白泽&景陇&柏原:「……」 柏原「tui」了一声,「口水要不要?」 「你……你…没素质!」 柏原挑了挑眉,骂了一句,「傻逼。」 苏白泽本就不想再提这茬,想起来他就脸烧的慌,连忙走过去将凌云拖走,道:「你给我闭嘴!」 结界外,仇杀队的万人仇杀队已逐渐逼近。 景陇眯眼一看,冷笑一声,那领头的竟然就是刘天纵。 苏白泽也顺着看过去,道:「刚刚来的是刘天纵的傀儡。真是没想到,这傢伙倒不不简单。」 刘天纵很快就走到了结界外,举手投足间神气十足道:「神医雪,没想到你还能復活,但又怎样呢?你今天还是走不出这个地道,熟悉吗?你当年也是在这里陨落的。」 景陇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冲出结界撕烂刘天纵的嘴脸。 苏白泽连忙拦住他,此时不可轻举妄动,他道:「刘天纵?你本事不大,废话倒挺多的。」 「你!」刘天纵被呛的脸红,道:「你如今有什么好神气的?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们这四个废材不成?」 他一说到「废材」两字,一直藏在苏白泽身后的柏原和凌云也按耐不住,纷纷掏出武器上前。 刘天纵越说越得意,「神医雪,你应该拧得清,也是个捨己为人的性格,你现在把主上的心脏乖乖交出来,我们说不定就可以放你的这几个小弟一命。」 「不过,你的命,我们今日非取不可,当年我们主上那么在意你,可你又做了些什么?不杀了你,难解我们心头之恨!」 他还待说些什么,一把锋利无形的刀刃,以雷霆之势扫了去,直取刘天纵狗头。 这个时候,也没人在乎妖管所的那些规矩,毕竟在万人仇杀队面前,没有武德可讲。 刘天纵根本躲避不了景陇的陌刀,他手疾眼快的拽过了旁边随行的小弟,避开了这一刀。 小弟在空中四分五裂,连一丝声响都没发出,就已死透了。 刘天纵丢下手里的碎肉,朝地上呸了一声,朝后面望去,恶狠狠道:「看到没?就这个夯货,杀了我们兄弟,我们这时候是不是要报仇?!」 苏白泽一行人看着刘天纵的骚操作,有这样贪生怕死,恬不知耻的首领,不知是不是仇杀队的不幸。 谁知,仇杀队的众人并未觉得刘天纵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反而跟着义愤填膺起来,「对!我们要报仇!为兄弟报仇!报仇!!」 话音刚落万人仇杀队队扑腾而上,手拿武器,对着结界又砸又砍。 苏白泽设下的结界虽刀枪不入,但这么多人一齐上,就算是密度最高的铁壁,都能被他们凿出一个洞来。 景陇倒不怕,慢条斯理的看着这一切,陌刀漂浮在半空中,刀锋不停地徘徊,仿佛是在选下一个刀下鬼。 「这个刘天纵到底是什么情况?」柏原和凌云实在是按耐不了好奇心了,一齐问道。 虽然他们知道苏白泽和景陇不愿意过多说什么,但刘天纵此刻与仇杀队有关系,现下处境还这么艰巨,再被瞒在谷里,实在是就算是死都死不明白。 苏白泽看了眼景陇,景陇没同意,但也没反对。 苏白泽瞭然,快速跟柏原和景陇说了和刘天纵相识的经过,只是把景陇丢失的逆鳞和龙角换成了别样的东西。 「那这么说,你们此次前来芙蓉山是为了找殿下丢失的物件?」柏原问。 苏白泽点头。 「这个刘小蝙真的存在吗?」柏原又问道。 苏白泽和景陇纷纷愣住了。 柏原又继续道:「我倒是觉得不存在,只是个藉口而已,刘小蝙单枪匹马,也没什么厉害之处,但我和凌云在地道转了这么久,就没见到谁躲在这里。」 「而且刘天纵的目的就是把你们引到芙蓉山来,这可能只是他撒的谎而已。」 苏白泽摩挲着下颌,这点他们都没想到。 但这消息是傅嘉泽给他们的,网上也能查到魔术师的存在。 而他始终不相信傅嘉泽会欺骗他们,这世上一定会有刘小蝙。 他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刘天纵家里那张合影,照片里的两人如此相似的眉眼,当初他还笃定两人是兄弟来着。 但刘天纵极力反对,而且表现的极其瞧不起刘小蝙,不停地骂刘小蝙丑、土气、穷,根本不配当他的朋友。 当时的景陇和苏白泽都被他这样给误导了。 这样一想,苏白泽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道:「也可以说这世上不存在刘天纵,只有刘小蝙,而他就是我们找了许久的刘小蝙。」 他指了指站在结界外颐指气使的小个子男人。 「为了撇清嫌疑,那样去骂自己也是真的豁出去了。」柏原道。 苏白泽却道:「我倒觉得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苏白泽道:「我和景陇去的突然,他根本没有时间准备床头柜的照片,还有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柏原不解,「这能说明什么?」 苏白泽道:「他是真的认为自己就是刘天纵,也可以说,刘天纵是他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 第147页 柏原目瞪口呆。 苏白泽道:「这是一种防御心理,曾经的刘小蝙一定受到过创伤,以至于讨厌自己到分裂出另一个人格。」 「这样刚好解释,为什么他一提到刘小蝙就是极度抗拒的状态。」 这样一分析,看似声势浩万人仇杀队部队突然找到突破口。 擒贼先擒王,只要搞定了刘小蝙,这场危机就可以解决。 景陇在一旁咬牙切齿道:「那么我的东西就在他的身上!不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刘小七,刘小八身上!」 苏白泽点头。 景陇立马黑了脸,结界已岌岌可危,马上就要被冲破。 而景陇怒上心头,就想直接冲出去,夺回逆鳞。 苏白泽却突然摁住他,指着刘小蝙道:「景陇,我知道这么些年来,你的实力长进不少。但你看看刘小蝙身边的阵型,你挤得进去吗?」 「怎么挤不进去?杀这群弱鸡而已,轻而易举。」 苏白泽道:「你杀一两百个,我不担心,可这么多你体力支撑的住?」 景陇不依不饶还要冲出去。 苏白泽直接握住他的手,着急之下,竟握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 景陇就此一动不动了,仿佛是被人施了定身术。 苏白泽脸微微发红,但也没松开,指责道:「你是不是非要在身上留点伤才舒服?」 景陇没说话,被握住后就乖乖的像个小学生,眼神也乖的不像话,但又带着点缠绵悱恻的柔情,直勾勾的盯着苏白泽,抱怨道:「你又在关心我。」 明明是抱怨的话,却说的开心极了。 苏白泽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任何威慑性,反而有点像撒娇。 两人就这么忘我的对视着,仿佛是在什么浪漫的花海现场,周遭都是粉红色的爱心泡泡。 凌云盯着两人紧握的手,眼睛里都快起了火,恨不得把景陇的手盯出一个大洞来,这样就再也不能玷污他神圣玉洁的师傅了。 终于,他控制不住大喊道:「师傅!你快看看!结界外面!这群如狼似虎的人快要冲进来了!徒儿真的好害怕啊!」 他当场表演了一个勐男害怕,惹得柏原不停皱眉干呕。 但苏白泽不为所动,手依旧和景陇十指紧扣,慢悠悠道:「徒儿,这正是考验你的好时机。」 凌云吐血,景陇要冲出去,师傅就拦着。他害怕,师傅就放任他自生自灭! 到底是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柏原看的津津有味,感嘆道:「早就觉得这两人不对劲了,没想到啊,果然是这样。」 「你别瞎说!」凌云怒道。 柏原「呸」了一声,「没情调的直男,活该单身几百年。」 景陇看到凌云吃瘪,得意极了,如果有尾巴早就翘天上去了。 苏白泽却突然拉住他的衣领,让他的头低了下来,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语气道:「景陇,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再冲动行事。你如果再受伤,我绝对绕不了你!」 明明是很兇狠的语气,景陇却听的心里美滋滋的,虽然现在的苏白泽有点强势霸道,但好像更喜欢了。 但他没想到,苏白泽接下来的话,会让他直接美滋滋到上天。 苏白泽将他的头拉的更近,好让嘴唇可以凑到景陇耳边,轻柔的唿吸打在耳膜上,让景陇有些忘乎所以。 只听苏白泽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小景,你的逆鳞,我会原封不动的拿回来,亲手给你復原。」 「所以能不能原谅我,五百年前的不告而别?」 景陇觉得,他的天灵盖要炸了。 超爱我 刘天纵就是刘小蝙,毕竟只是苏白泽的猜测。 不过,在当下的情况,他们还是商议好了应对之法。 * 结界外闹哄哄一片,各类妖怪们挤在一起,拿出当家法宝,努力破着结界。 苏白泽走近他们,声音不大不小,道:「知道你们首领的真实面目么?」 这群妖仇视的瞪着苏白泽,显然不想跟他搭话。 「刘天纵,一个维持着虚伪人设的妖界网红,你们连他真正是谁都不知道,值得你们为他卖命么?」 「危急关头,他贪生怕死,视你们的生命为草芥……」 他们不理会,苏白泽就一直说。 终于,年龄较小的小妖按耐不住,他的鼻子上有黑色斑点,喘着气瞪着苏白泽。 「你懂什么?!天纵哥哥是妖界除了黑云主上外,我们最崇拜最伟大最高尚的妖怪!你们这些妖管所的噁心妖怪连他的脚丫子都比不上!」 景陇磨了磨牙,用力握紧陌刀,眼神狠厉的瞪着小青年。 小妖被瞪的向后缩,没来由得害怕,但又被身后的同伴挤了上来。 苏白泽冷笑,「你的品味倒是独特,崇拜一个渣渣。」 小妖气的鼻子两旁的毛须竖起,叉着腰道:「神医雪!死到临头了你还有脸诬陷天纵哥哥,真是呸!我今天不杀了你,我就不是一条狗!」 苏白泽:「……」 第一次见到如此清奇的狠话。 小妖冲着苏白泽犬哮,继续道:「天纵哥哥不畏惧强权,劫持妖界富豪,去救济我们这些弱小无助的妖族,他有多伟大,是你们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妖怪们无法理解的!」 第148页 小妖越说越激动,眼眶都逐渐红了起来。 苏白泽心倏地一软,活在这世间,无论是人还是妖,所寻求的也不过是一个温饱,一个可以供休息的住所。 他道:「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完全可以找妖管所帮忙,这是妖管所成立的初衷,我们为……」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就又被小妖激愤打断,「找你们?!可别笑掉大牙了!妖管所的探员们整天昂着头走路,怎么可能看得到妖界底层里,还有我们这些为了生计而奔波的小妖!」 凌云沖了上来,「你他妈瞎说什么?!我们妖管所从没有这样做过!任何一个妖有难,只要像我们求助,我们探员都是尽全力去解决!」 他又回头对苏白泽,道:「师傅!我们妖管所绝不像这个小妖说的这样!」 苏白泽点头,他在妖管所呆了这么久,自然理解其间的规章制度。 这些小妖们,也不过是被刘天纵虚伪的形象误导了而已。 小青年还在继续说,「只要黑云主上出来了,这世间就可以换一种政权,那时候将是妖界最好的时代!」 「你确定如此吗?」苏白泽望着他道:「刘天纵,或者说是刘小蝙,就是你们包围保护着的那个蝙蝠妖,他住着海边别墅,生活奢侈,他的一个床脚垫,比你们这一群妖身上穿着的衣服加起来都贵!」 「哼!我才不信!这只是你为了抹黑天纵哥哥撒的谎而已!」 苏白泽拿出手机,里面还有上次在刘天纵家里拍的视频。 小妖看了后,露出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道:「天纵哥哥早就说过了,你们这些视频都是合成的,假的,就是为了离间我们!我是不会上你们的当的!」 小妖说完,周边的那些妖也纷纷激动起来,打砸结界的越发卖力,看样子,不出一刻钟,就个结界就会被冲破。 柏原担忧道:「这法子没用啊!」 苏白泽早知会如此,刘小蝙肯定早就做好了应对,只是他仍心存侥倖,希望事件简单解决,这样伤亡也会减少许多。 景陇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之后的计划,我不同意。」 但苏白泽一贯说到做到。 他拿出白玉佩,对柏原道:「开始吧。」 「小苏,你真的要这么做么?」柏原畏惧的看了眼景陇。 苏白泽点了点头,「现在只有我的魂魄能够出结界靠近刘天纵,去扰乱他的心智。」 景陇怒气沖沖,「苏白泽,我说了不同意!不同意!你听不懂么?」 「可是……很危险。」柏原也道:「你的魂魄已经不稳了,现在再去干扰刘小蝙,只怕会……」 凌云道:「师傅!如果你非要这样做,那就用我的魂魄吧。」 苏白泽摇了摇头,「凌云,你知道的,白玉佩认主,他只能承载我的魂魄。」 现下时间已剩不多,而这确实也是唯一的方法。 景陇道:「苏白泽,其实……就算你什么也不做,我也不会怪你。」 苏白泽笑了笑,握住他的手,道:「景陇,这次不一样,有你们在,我怎么可能会出事。」 柏原惊讶的看着他。 苏白泽继续道:「这次,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景陇,凌云,柏原都是妖界强者,完全可以好好利用。 前世的他独惯了,喜欢什么事自己槓,但现世的他早已改变了这个想法。 「柏原凌云,你们稳住结界,尽量拖延时间。」苏白泽看向景陇,「把手给我。」 景陇乖乖把手伸出去,苏白泽咬开掌心,将一抹血滴在他手上,随后再覆盖上。 空中漂浮的白玉佩散发着耀眼的金光,苏白泽的魂魄再缓慢的向里面过渡。 他道:「景陇,有了我的血,你就能暂时的操控白玉佩,我只要有任何危险,你都能将我拉回来,这样你放心了吗?」 景陇却还是不放心,眉头不停紧蹙。 「我的魂魄确实虚弱,但是有你还有柏原、凌云给我传输灵力,这样刘天纵根本伤不到我。」 「只是辛苦你们这边压力要大一点。」 毕竟两边都要兼顾,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 柏原立马道:「不辛苦!不辛苦!」 景陇皱眉,思来復去的想了好几遍,确定真的不会有危险后,苦哈哈的同意了。 凌云道:「师傅,徒儿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不像某些人只会干涉你的自由。而且徒儿一定会保护好师傅,不会让师傅受到任何伤害。」 这话就是在景陇的雷点上蹦迪,激的他攀比心理瞬间就上来了。 他潇洒果断挥手,白玉佩如风般扫了出去,直朝不远处的刘小蝙而去。 然而看了眼凌云,道:「吾不像某些人,只会口头上叽叽歪歪。」 但只是表面上这样而已。 私底下急沖沖的跟苏白泽传音,问他魂魄有没有不适,刚刚那一掌会不会快。 苏白泽笑着安抚他,「小景,不用凡事都与凌云比。这次,我只给了你权限,只有你能与我魂魄状态的我传音。」 景陇立马就被哄好了,还时不时扬眉吐气似的瞪着凌云。 瞪的凌云一脸莫名其妙。 * 苏白泽顺利到达刘小蝙身边,他魂魄隐身,装神弄鬼的在刘小蝙耳边说话,告诉他,他就是刘小蝙。 第149页 刘小蝙最初还只是低声反驳,但这声音不停在他耳边响起,而且还诡异的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没一会,刘小蝙就陷入了自证的死循环,也不顾及身旁有其他的妖,直接大喊大叫否认起来。 苏白泽再接再厉,用了具有煽动心性的术法。 事情发生的比想像中顺利,刘小蝙理智溃散,苏白泽趁机钻进他体内,夺得了身体的主动权。 远处的景陇松了口气。 柏原欢唿道:「是不是成功了?!」 凌云看着苏白泽那个位置,有些不安道:「初步是成功了,可这只是第一步。师傅该怎么控制这么多妖啊,这些妖虽盲目听从刘小蝙,但也绝不会因此放弃解救黑云。」 这时,景陇突然插进来道:「苏白泽让我们先将计就计。」 凌云不满的哼哼,「师傅怎么没跟我传音?」 景陇得意道:「也不看看这里,他最喜欢谁?」 * 仇杀队规模太多,如果突然之间让他们停手,定会引起怀疑。 所以苏白泽想到将计就计,先捕获景陇一行人,然后再去做之后的事。 他从刘小蝙的记忆里,找到了景陇的逆鳞所在处——被埋在黑云监狱旁的土地里。 他以释放黑云为藉口,带上了景陇一行人,毕竟黑云的心脏就在景陇体内。 所幸并没有太多妖起疑,苏白泽又以黑云喜静为由,只带了一小部分小妖。 这次路上再没有阻碍,苏白泽很快找到了关押黑云的监狱。 与电视里那种关押反派的重大监狱不同,这个监狱平平无奇,任谁走过去都不会多瞧一眼。 苏白泽拨开将监狱小门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蜘蛛网,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知道黑云就在里面,毕竟五百多前,是他亲生下的结界。 随行小妖道:「二主上,还等什么呀!赶紧把那高个子妖胸膛剥了,掏出心脏餵给主上吃,顺带着给大伙助助兴!」 被关在笼子里的高个子妖——景陇,沖他不满的努了努嘴,撒娇似的瞪着他。 苏白泽:「……」 他摆出一副刘小蝙常用的姿势,对随行小妖道:「不急,我们还要要事没解决。」 私底下却跟景陇传音道:「小景,你别不开心,我怎么可能捨得剥你。」 景陇回道:「我当然知道,毕竟你超爱我。」 苏白泽忍不住脸颊一红,以前怎么没发现景陇这么自信。 他巡着刘小蝙的记忆,找到埋下景陇逆鳞的位置。 不知为何,他的内心突然泛出一股无言的欢喜。 但是他很清楚,这欢喜不是他的情绪,是刘小蝙的情绪。 但此时景陇的逆鳞就在眼前,他完全来不及多想,果断的挖了出来。 剎那间,耀眼的光芒充斥着整个地道,刺的在场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苏白泽遮挡着眉眼去看,地上小洞里,躺着个月牙大小的鳞片,它流光幻彩,美丽的不似凡物。 苏白泽激动不已,将手上的泥土拍赶紧,咽了口口水去拿。 突然,旁边漆黑的密室里,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声。 「神医雪,好久不见啊。」 「没想到,困扰了我多年的结界,竟然是你亲手解开的。」 牵手 「结界?亲手解开?」 苏白泽还在消化这段话,关押黑云的结界确实除了他,这世上无人能解。 突然,地道里热闹起来,随行小妖们兴奋的吶喊,甚至还跑过来将他举起来,欢唿道:「二主上!二主上!我们成功了!成功了!结界被解开了!被解开了!」 「成功了?」 苏白泽看着地上的鳞片,再看向隔壁的密室,黑云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瞬间怔忡住,心犹如跌至冰窖,动弹不得。 是的,结界被解开了。 所以才能看见黑云的脸,听见他的声音。 一切记忆开始回溯。 为什么好端端的,刘小蝙会去偷景陇的逆鳞和龙角,或许就是等的这一刻。 因为他们知道,若是他来到这个地道,恢復了记忆,第一时间就是去帮景陇找回逆鳞。 黑云一如既往的了解他,了解他的软肋。 「二主上?」黑云嗤笑的看着他,「以为换了副皮囊,我就不认识你了么?神医雪?」 他唤「神医雪」三字时,咬字极深,给人一种感情深重的错觉。 苏白泽平復下来,如今结界已解,怨天尤人没有用,只能尽力去力挽狂澜,阻止黑云逃出芙蓉山。 他弯下身,珍重的捡起逆鳞,小心的放在怀里。 对黑云道:「你这一盘棋下的真大。」 黑云轻笑,「是啊,这也多亏了当初跟在你身边的那臭小子,真没想到他如此痴情,竟然能为了你……」 「闭嘴!」苏白泽斥责道:「黑云,你别太得意,只是结界解开了而已。你可别忘了,关着你的还有一扇门,再不济还有我,以及我的朋友们。」 他看了眼远处的景陇一行人。 「朋友?」黑云哈哈大笑,状似亲昵的道:「我的好哥哥啊,多年不见,你真的变了很多,这次不打算单枪匹马来关押我吗?不过,就算你有朋友又怎么样?照样不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千杀一千。」 第150页 「至于你说的这不成器的铁门,这五百多年来我就看的挺不顺眼的,如今终于有机会毁掉它了。」 「我的好哥哥,你莫要忘了,我们之间的决斗还没结束呢,这次我一定是赢家。」 黑云一贯这幅模样,阴阳怪气的状似亲昵。 苏白泽见怪不怪,冷冷的看着他,「你开心的太早了。」 说罢,挥袖转头离去。 有小妖围上来,叽叽哇哇的问他,「二主上,您和主上聊什么呢?主上他什么时候出来?」 苏白泽看着这群小妖,他们涉世未深,就被刘小蝙洗脑,心甘情愿的做着这件事。 他简短道:「叙旧。」 又道:「主上被关押了五百多年,如今重见天日,需要时间缓和情绪,没有我的允许,你们都不许靠近他。」 这群小妖连连称是,没有过多怀疑。 苏白泽走到景陇身边,他和凌云以及柏原被关在大笼子里。 他支开守着笼子的小妖。 三人就立马扑了过来,焦急的问他怎么回事。 苏白泽简短的解答,但并没有说是为了挖景陇逆鳞触动了结界开关,只说是意外。 凌云和柏原没做他想。 只有景陇若有所思,看着他的眼神好似还有些自责。 苏白泽摸了摸他的头,传音道:「小景,不怪你。」 景陇抬头看着他,两人明明挨的极近,可以直接说话,但这种背着凌云和柏原私底下偷偷传音的感觉,好像更令他脸红心跳。 苏白泽掏出逆鳞,这时候再瞒着柏原和凌云好像不太合适。 他简要的解释一通,所幸这两人没多问,也意外的没有像以前那般去打趣景陇。 只是给景陇復原时,他却突然有些为难。 因为修復逆鳞景陇必须恢復原形才行,但现下的情况自然不太方便。 景陇突然嗫嚅道:「龙身可以变小,你不用为难。」 苏白泽道:「那太好了,我的治癒术可以根据龙身的大小来调节逆鳞,而且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伤害。」 但景陇却突然扭扭捏捏的不敢动。 直到苏白泽催了一遍又一遍,才不情不愿的恢復了原形。 以往都是庞大龙形,突然变得极小一条,苏白泽一时有些吃惊,他伸出手,发现一手就可以拢住,可爱极了。 金黄色鳞片在漆黑的地道中闪着耀眼的光芒,他小心翼翼的摸上去,触感竟然十分丝滑。 龙头却十分高傲的昂着,琥铂色的眸子睨着他,气势非凡,好像在说,即使我变小了,我也是最牛的。 苏白泽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一向跟景陇不合的柏原,突然就沖了上来,对着景陇又瞧又摸,一脸惊喜道:「哇!没想到殿下的原形这么可爱,小小的一条,摸起来还好q弹!浑身还都是金黄色!」 「殿下,以后请都用这样的形态见人好吗?我太喜欢了!」 景陇龙头一扭,十分冷酷和果断,直接冲着身上烦人的手指重重的咬了一口,可惜他太小,只在柏原的手指上咬出月牙弯的浅浅牙印。 惹得柏原更喜欢他了,还嘴欠道:「小苏摸你你不咬,光咬我了,要不要双标的这么明显啊?殿下。」 凌云鼻子朝天,「呵,这就是龙的幼年期?看起来跟条小蛇一样。」 小蛇? 「啪」的一声,苏白泽脑子里有根筋断了,思绪突然连了起来。 他确实见过,就在进妖管所的第一天,从天而降过一条金黄色的小蛇。 那条小蛇虽然受了伤,但神情也是如此高傲,一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模样、 但他给小蛇疗伤后,小蛇还怪粘着他,缠在他的手腕上。 没想到竟然就是景陇。 只是他突然懂了景陇当时的不悦,人家明明就是一条小龙,你干什么要说人家是一条小蛇。 他脑补出了景陇不满的说这句话的场面,觉得更可爱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景陇的小龙头,「小景,那天确实是你吧。就是我进妖管所的第一天,你来接我了,对吗?」 小龙立马摇头,强烈摆脱自己的嫌疑。可对上苏白泽那璀璨的笑容,突然又将头低下,半分不得已半分赧然的点了点头,只是弧度很轻,一般人捕捉不到。 只是苏白泽不是一般人。 他没拆穿景陇这忸怩的瞬间,很快就帮他将逆鳞修復好。 顺便又给龙角做了一遍復原,现在也再也看不出断掉的痕迹。 等一切做完,苏白泽发现景陇身上突然多了一种气势,他叫来柏原询问,柏原回:「王之霸气。」 惹得景陇极其不悦,瞬间恢復人形,要打人。 但苏白泽却觉得柏原说的极其正确,确实是多了种霸气,好像给他披上黄袍,就可以直接登基了似的。 他突然想起来景陇本来就有地位要继承,只不过是因为失了龙角和逆鳞被剥夺掉资格了而已。 如今恢復了,景陇会回上天界继承帝位吗? 那以后见面还会像现在这么方便吗? 但转念一想,景陇做什么决定他都无权干涉,这是人家的自由。 景陇压着柏原暴揍完一通,突然凑近苏白泽,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别扭道:「我对帝位没兴趣。」 第151页 苏白泽蹙眉,过了会道:「可上天界主要有主的。」 景陇却道:「但你不喜欢。」 修復完逆鳞,四人开始商量黑云一事。 柏原心事重重道:「如今结界已解,恐怕关押不了他多久了。」 凌云拳头攥紧,「真是卑鄙!当年让师傅一人迎战,如今又耍把戏让师傅解开了结界。」 苏白泽却道:「凌云,当年那件事是我心甘情愿去的。」 凌云努了努嘴,却没再多说什么。 景陇却突然拉着他的袖子,不满道:「这次,无论如何,你都不许再一个人面对,你那蠢徒儿靠不住,还有我。」 苏白泽笑了笑,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 景陇愣了愣,下意识也握住了那只手。 漆黑的地道里,在凌云和柏原看不到的地方,有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直到手心潮.湿一片,但谁也没想到要松开。 「黑云出来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夺回心脏吧。」凌云瞥了眼景陇道。 「肯定是。」柏原转头看着景陇,道:「殿下,你现在可危险了。我看典籍里说,那黑云厉害的很,修了什么邪术,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杀不了。所以就算他没了心脏,拿捏你也跟玩似的。」 这话简直就是在往景陇心窝子捅,还是在苏白泽面前,顿觉十分没面子,于是放狠话道:「放你妈的狗屁!我一个人就可以单挑他!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到底是谁拿捏谁?!」 说罢,就要钻出笼子去跟黑云决斗。 柏原和凌云拉都拉不及。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就算过了五百年也是如此。 苏白泽轻笑,顺手拉住景陇,道:「知道你厉害,等会使行不行?」 景陇立马静止不动,两人偷偷摸摸牵的手也暴露了出来。 凌云低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再捂捂,我看你们手心都要着火了!」 因为太气愤,对苏白泽都没说敬语。 苏白泽连忙松开,景陇却固执的没动,反而把掌心里的手攥的更紧了,瞪着凌云道:「关你屁事!」 苏白泽刚想安抚即将吵起来的两人。 突然,有个小妖走上来,道:「二主上,主上让您过去,说有要事商谈。」 目光又瞟到两人握着的手上,不解道:「二主上,诘问一定和俘虏牵手吗?还牵的...这么情意绵绵?」 讨厌你 苏白泽连忙挣开,这时景陇再不愿意也不行。 苏白泽睁着眼睛说瞎说,「这是诘问的一种术法,被握住的人无法说谎。」 小妖似懂若懂的点了点头,所幸没起疑心,道:「二主上,那您赶紧过去吧,主上都等急了。」 苏白泽眉心一蹙,心里咚咚作响,「不是叫你们不要随意靠近主上吗?」 黑云知道他的真实面目,知道刘小蝙的皮肉下是他。 小妖恭恭敬敬道:「主上唤我们过去,我们不敢不从啊。」 苏白泽的心慢慢沉下去,这小妖态度一直很恭敬,那就说明黑云并没有拆穿他。 这让苏白泽更不解了,若是拆穿他,那么以万妖仇杀队的愤懑程度,能立即对他们四人进行反杀。 黑云不是什么善茬,也绝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 这般更让他警惕起来。 他跟着小妖往监狱那边走去,但还回头不停沖景陇做口型,让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很快到了监狱前,黑云的状态绝佳,一副轻松自在的少年人模样,即使被关在漆□□仄的密室里五百多年,也优雅舒适的仿佛是在家打了个盹一样。 苏白泽道:「什么事?」 黑云却将手伸出来,举在他面前,「在里面关了这么久,我的手都麻了,我的好哥哥,你帮我揉揉嘛?」 他熟稔撒娇的模样,就好像两人没有闹翻一样。 但苏白泽知道,黑云早就不是当初的黑云,自从他修习邪术以后,情绪就时常不稳,发疯是常有的事。 当年,他就是栽在黑云情绪失控那刻,说好的决斗越演越烈,最终演变成你死我活的场面,黑云一心只想杀他,再杀光这世上所有的人类,包括妖界所有不服从他的。 他将黑云的手推了回去,道:「为什么不告诉仇杀队我的真实身份?」 黑云笑道:「哥哥喜欢演戏,那我就陪你玩玩咯。我们刚重逢,时间还有很多呢。」 苏白泽蹙眉,「那我提醒你,别玩翻车。」 黑云道:「哈哈哈,谢谢哥哥关心。」 他神情倏然变得阴沉起来,冷声道:「但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他的语气冷冽,蕴含着无尽杀气和恨意。 苏白泽却松了口气,这才是真正的黑云,他也更容易接受。 但正常只维持了一刻,黑云又开朗的笑,仿佛叙旧般,道:「哥哥的越月影剑呢?怎么没有带着?」 苏白泽不回答。 他就自发的往下说:「哥哥当年用月影剑刺我的那一剑真的好痛啊,都过去五百多年了,我还是没办法忘记。」 他摸着胸膛,做出很痛的表情,有些委屈道:「所以啊,要是不能用月影剑亲手刺入哥哥的胸膛,那真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苏白泽冷笑,「那你等着遗憾一辈子。不,你没有一辈子。」 第152页 黑云也不恼,「哥哥,你好狠的心,但我不想跟你计较。」 「不过,总有人要承担我的怒火,诺,我看那傻小子就不错。」 他指了指远处的景陇。 苏白泽指尖收紧,黑云会对景陇动手是迟早的事,但他也不会就此示弱,「我劝你别招惹他,他的身份你可清楚?」 「当然清楚,我可再清楚不过,不就是上天界那老头的儿子吗?」黑云不以为然,「那又怎样呢?我要杀他,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更何况,这臭小子还恬不知耻的吞了我的心脏。」 苏白泽凌视着他,目光很冷,「有我在,你伤不了他分毫。」 黑云咯咯笑起来,「是啊,哥哥又要与我为敌了。不过,我倒是习惯的很,毕竟也不是第一次。」 话音刚落,黑云就抬起手,摸上了监狱上的铁栏杆,「咔嚓」一声,栏杆应成折断。 这并不是普通的铁栏杆,反而是汇聚了三界中最坚硬的石头打造,汇入了天地之灵气,普通妖来,饶是耗上一辈子都打不开。 对于黑云来说,这却跟根易碎的木头似的。 苏白泽连忙对抗,又将折断的铁栏杆修復起来。 两人在这一来一往,谁也不让谁。 渐渐的,有小妖凑过来,好奇的问他们在干什么? 苏白泽紧张的不敢回答,此刻不是暴露他身份的好时期。 万妖仇杀队加上黑云,他们完全没有胜算,此刻只能想办法把仇杀队引开,或者等妖管所来营救,但此刻又无法与芙蓉山外的人传音,等于没有或者。 黑云也不答,反而目光璨璨的看着他。 小妖越看越奇怪,道:「二主上,主上在摧毁监牢,您怎么帮倒忙呢?」 此话一出,其他小妖也围了上来,甚至有些都开始不满了,小声嘀咕,「你们有没有发现,二主上突然变得好奇怪,不急着帮主上取心脏,反而跟那边一个妖怪拉拉扯扯。」 「是啊,是啊。明明说好了到芙蓉山,第一任务就是释放主上,现在磨蹭什么呢?」 眼看不满声越来越多,苏白泽冷汗淋淋,大脑极速运转,想着应对之法。 这时,黑云突然凑过来,小声道:「哥哥,你就停手吧,只有你停手了,我保证不拆穿你。」 苏白泽别无他法,即使在这僵持着,他也不是黑云的对手。 他的元神具碎,此刻留在体内的只有一小缕破碎元神。 黑云被释放出来,太久没闻过新鲜空气的他,对着地道并不清新的空气闻了又闻,又原地活动着手脚,脑袋转的咔咔作响,感嘆道:「自由真好。」 他确实没有拆穿苏白泽的真实身份,反而跟着演了起来,「小蝙,你这事干的不错,有赏。」 在众多妖怪的仰视下,他只能应着。 黑云又道:「带我去看看吧,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苏白泽不解。 黑云道:「我和我的心脏分离了五百多年,是时候该重回原位了。」 苏白泽私底下跟景陇传音,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突然听到景陇极力压制的闷哼声。 紧接着,传音断了。 而地道里,随之响起一阵剧烈的躁动声,方向正是从景陇那边传来。 苏白泽丝毫不顾及黑云还在场,大步朝那边赶去。 只见景陇躺在地上,双目猩红,发出剧烈的嘶吼,陌刀胡乱在空中乱飞,关着他们的笼子,瞬间碎成齑粉。 景陇不受控制的攻击着在场所有人,凌云和柏原奋力按住他,围守着他们的小妖,被吓的不敢上前。 直到黑云出现,这群小妖就像找到了首领,也想表现一番,一个个勇勐无比的朝景陇攻去。 苏白泽这时才不想继续玩什么伪装游戏,也朝景陇扑去。 现场乱糟糟一团,柏原和凌云对付冲上来的小妖。 苏白泽趁乱去抱住景陇。 景陇不停地嘶吼,撕扯着身上的衣服,胸膛上是道道可怖的划痕,血肉模煳。 苏白泽心疼的摸着他的伤口。 他知道,这是黑云的心脏在作祟,若是再不取不出来,黑云能操控心脏直接夺掉景陇的命。 感受到苏白泽指尖的触摸,景陇不再动弹,大高个蜷缩在苏白泽怀里,痛苦的面部狰狞,琥珀色的瞳孔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好像在说,好痛。 苏白泽使用治癒术,轻轻拍他的脸,轻声哄道:「小景,痛吗?你听话,马上就不痛了。」 他从景陇手中拿出白玉佩,操控着再次逼出黑云的心脏。 这次很顺利,毕竟黑云也想夺回心脏。 只是在最后关头,心脏又突然梗住不动了,好像有一股无形的拉力,再把心脏往景陇体内拉。 苏白泽低头,景陇疼的满头大汗,嘴唇咬出鲜血,意识薄弱,应该不是他所为。 他惴惴不安,转头朝外望去。 黑云隔着打斗的众妖,和他相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突然不想把心脏掏出来了,放在那里好像也挺好玩的。」 「好玩个屁!」苏白泽忍不住爆粗,他使出浑身灵力,可这终究不是他的身体,两者相融时,会有排斥反应。 他原来的身体在一边静静地躺着,被景陇小心的放在岩石后面,连一丝尘埃都没有沾染上。 第153页 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归本身,抱住景陇,继续逼出他体内黑云的心脏。 黑云好整以暇,看着他手忙脚乱,明知故问道:「哥哥,演别人演的不够尽兴吗?怎么突然换回来了。」 苏白泽懒得废话,暴动全身灵力,终于在千钧一髮之际,将心脏逼了出来。 地道里顿时光芒万丈,黑云的心脏融入他的身体,他的实力再次埋上一个台阶,正舒适的谓嘆着。 景陇醒了过来,身上的伤口已全然恢復,只是抱着他的苏白泽却昏迷不醒,危机关头,苏白泽爆发了全身灵力。 他心脏倏地痛了起来,自责没有保护好怀里的人。 他怒目瞪着黑云,说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可他的眼神里,却好似藏着血海深仇。 景陇二话不说,陌刀又快又恨的朝黑云攻去。 现下场景一团乱麻,凌云和柏原压根对付不了万妖仇杀队,绝对的数量压制,让他们伤痕累累,身上都见了血。 黑云躲避着陌刀,有些惊讶道:「你这小子,比我想像中还要难对付。」 景陇冷笑,「轻敌是要付出代价的。」 黑云也笑,「我并不这么觉得,你身上还抱着我的好哥哥,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好哥哥?」景陇咬牙切齿。 黑云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怀里的人。 景陇怒上心头,把苏白泽抱的严严实实,没有露出去一丝一毫,占有欲十足。 「吾会亲手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让你再也不能觊觎吾的人!」景陇怒吼,攻击也愈发勐烈,一招又一招毫不停歇。 「你的人?」黑云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当年他也是我的好哥哥,可他对我做了些什么?」 景陇道:「他对你做的事,永远也不会对我做。」 「你可真是自信,自信的让人讨厌。」 黑云道:「你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他曾经亲口跟我说,他讨厌你,痛恨你,厌烦你,因为你是上天界的继位者,他日日夜夜都在想方设法的要杀了你。」 「知道你不会信,所以我有证据。」 话毕。 空旷的四周突然浮出来一个珠子。 那是三界赫赫有名的留影珠,能拍摄下曾经发生的事,并且永不回出错。 诬陷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凌云和柏原奄奄一息的瘫在地上,但仍铁骨铮铮的撑着剑,立志绝不屈服。 在黑云的指示下,万妖仇杀队也没有在轻举妄动。 一齐看着留影珠投射在空中的画面。 画面里,场景依然是五百多年前的芙蓉山,那天是苏白泽和黑云的决斗日。 黑云主动问起了跟在苏白泽身边的景陇。 苏白泽轻蔑一笑,说出的话竟跟黑云传达的完全无误。 底下的小妖们纷纷沸腾起来,大骂苏白泽没有仁义道德,是妖界败类,应该被狠狠的踩在脚底下。 听着这些谩骂,黑云笑的开心极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 好像别人骂苏白泽骂的越狠,他就会越开心。 凌云按耐不住,撑起身体来跟小妖辩解,「你们别他妈胡说!要是师傅成了败类,那你们这些傻逼们都不配为妖!只配做臭水沟的蛆虫!」 「哟,好眼熟啊。」黑云转步过去,挑眉看着凌云,「这不是我那好哥哥的徒弟吗?五百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 凌云抬起头来,仰视着高高在上的黑云,「呸」的一声道:「你他妈才是没脑子!所以师傅才会杀了你!」 这话仿佛触到了黑云的逆鳞,他瞬间怒容满面,走过去扯起凌云的头髮,逼他与自己直视,咬牙切齿道:「他杀我,只是因为他冷血无情,狼心狗肺!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任何错,我做的一切,都是我们曾经说好的!说好的!」 周遭的小妖也跟着附和起来,「主上没错!错的是那噁心虚伪的神医雪!」 凌云一口口水吐在黑云脸上,「真尼玛噁心!这种话你也能说出口!?最烦没有自知之明的傻逼!」 黑云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显然已动了杀心,可他并没有下杀手,反而耐着性子继续道:「凌云,幻境里的那些场景,你亲眼所见。你仔细想想,你那所谓的师傅,真的值得你崇拜信任吗?他的真实面目,就是个手中沾满鲜血的杀人狂魔罢了。」 景陇一计陌刀扫了过来,他忍耐已久,咬牙切齿道:「他什么样子,容不得你来 置喙!」 凌云难得和景陇同一立场,贊同道:「对!」 黑云彻底被惹怒,「冥顽不顾,最终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们的下场会比我惨上百倍!万倍!」 漆黑的地道里,突然狂风四起,黑雾如蛇形子般朝景陇袭去。 景陇抽出陌刀,陌刀抵抗不住,竟有隐隐被腐蚀掉的痕迹。 凌云大喊:「景陇!快躲开!这是黑云的邪术,能穿透万物!你不是他的对手!」 景陇咬牙:「不。」 他脸红筋暴,一手抱着苏白泽,一手撑着被腐蚀了一半的陌刀。 黑雾又勐又急,丝毫不留情面,地道里的小妖四散逃开,生怕被沾染分毫。 景陇使出全身灵力,护着怀里的人,即使黑雾充盈着他的全身,侵蚀着他的皮肉。 第154页 黑云噙笑,「你在坚持什么?觉得这样很深情?在我看来,你蠢的彻底!」 「滚!我不许你这样说他!」景陇怒的发出一声嘶吼,竟爆发出一股难以抵抗的灵力,震的地道摇晃,滚石掉落,引得小妖又是一声惊唿逃窜。 柏原趴在地上奄奄一息,震惊道:「这...这是龙怒。」 龙怒是极其恐怖的事,天地间很少有事物能承受他的威压。 强大如黑云也逃不过如此,他被震开,视线还看着黑雾中央,那个散发金光,嵴背挺直的男子,无论多疼,他都没有弯下背嵴。唯一一次弯腰,也只是为了紧紧的护着怀里的男人。 一股不甘笼罩在黑云的心头,他隔着浑浊的黑雾与耀眼的金光,问,「你明明都看见了,为什么还是选择相信他。」 景陇冷冷看着远处的男人,眼里满是嘲笑。 明明当下的局势是他们这边落了下风,可这一刻景陇却觉得自己赢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信黑云这一通胡扯,他不相信苏白泽会那样做,他认识的苏白泽绝不会说那样的话。 终于,他耐着性子道:「黑云,你不惜耗费精力,伪造出这么多抹黑苏白泽的画面,无论是幻境里,还是现在的留影珠,确实做得无懈可击,让人挑不出错。你如果拿这份认真去做点别的事,一定会成功。但苏白泽真实面目是什么,我们都很清楚,不是你伪造就能改变的。」 景陇一番长篇大论,说的还颇有些劝导意味,没了最初的咄咄逼人。 但却让黑云陷入另一种狂怒,仿佛遮羞的面具被扯下,他卸下伪装,露出最原始的面貌,桀桀怪笑。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下地狱吧。」 他一声令下,逃窜的小妖纷纷归位,开始勐烈地进攻。 柏原和凌云吊着最后一口气,眼前是怎么都杀不净的小妖,一股绝望笼上两人心头。 凌云转头,景陇在不远处和黑云厮斗,他想看看师傅怎么样了。 突然胸口一阵刺痛,他用尽最后力气回头,发现一把匕首插在胸前,而握刀的小妖,竟然比他还要慌张,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他奋力抽出匕首,鲜血迸涌而去,小妖尖叫的逃走。 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了他的腰,他转过脸,柏原浑身是血,明明虚弱的不像话,还吊着气骂道:「妈的!给老子撑住!」 在凌云印象里,他从未见过柏原这么狼狈的一面,他知道他俩都要栽在这了。 他笑了笑道:「没想到,最后是跟你死在一起。」 柏原骂他:「笑个屁!老子可不想跟你死在一起!」 但他刚说完,就吐出一口鲜血。 他们被妖群包围,就像被群狼围弒,腿上中了捕兽夹的小白兔,再无还手之力。 凌云道:「下辈子......咱们妖管所见。」 「谁他妈跟你下辈子...」 一句话还未说完,两人都彻底昏厥了过去。 景陇这边也不太利,黑云实力强大,即使是天界最强战神来了都不是对手。 他只能以命相撑,他不能倒下,他好不容易才和苏白泽重逢,还有好多未完的心愿没有完成。 但是身上仿佛被火灼烧一般痛,黑雾无孔不入,痛彻骨髓,钻心刺骨。 黑云道:「三界之中,还从未有人能接我这么多招。」 「如今就要陨了,可真是可惜啊,你那虚伪无能的爹可不伤心死了。」 景陇一言不发,他要保存体力,拼到最好一刻。 黑云倏地靠近他,声线蛊惑,「你,想活吗?」 景陇痛苦的闷哼出声,黑雾勐的擒住他的脖颈,他被迫仰起头,青筋勐的凸起,喉结在其间滚动。 「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黑云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自己是个救世主,「只要你把怀里的人交给我。」 景陇眼神猩红的瞪着他,嘶吼道:「休想!」 他周身金光再起,震散周边黑雾,只是脖颈上的黑雾依然还在,并且有越收越紧的趋势。 他难以唿吸。 嗓子里艰难吐出一个字,「滚!」 黑云扑哧笑出声,「我也不会把我的好哥哥怎么样,只要你把他交给我,就可以活,如此划算的买卖,你确定不考虑一下再拒绝?」 景陇抱紧了怀里的人,即使他浑身是伤,但怀里的人却被他护的极好,此刻正恬静的沉睡着。 他道:「滚!我这辈子都不会将他交给你!」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话毕,脖颈处的黑雾再次收紧,唿吸一点点流逝,他的灵力再挣不开的禁锢,憋的脸红筋暴。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小景,是我。」 是苏白泽的声音。 他立马低头,只是苏白泽仍然闭着眼睛。 「小景,我肉身还无法甦醒,只能跟你传音。」 「你听我说的做,先把我交给黑云。」 「不行!」景陇嘶吼出来,唿吸更加稀少,却并不难受,腹部有股源源不绝治癒灵力滋润着他。 他知道,这是苏白泽在替他疗伤。 「小景,你听话,这是现下唯一的方法。监狱里还有一个幻境入口,那是这里唯一能避开仇杀队追杀的地方,你去把他打开,将凌云和柏原带进去。」 「小景,别说话,跟我传音。」 第155页 景陇传音道:「那你呢?!」 「黑云暂时不会杀我。」 「你怎么肯定?!」 苏白泽静了会,才道:「他说过要用月影剑杀我,那么没找到月影剑之前,他都会留着我的命。」 「我不信!」 「小景,我的治癒术拖不了多久,再这样下去你会死。」 「可我宁愿死,也不会把你给他!」 「可我要你活着!」苏白泽激动道:「你死了,谁和我一起去集市看上元节的灯会!」 景陇愣怔住,鼻腔里能唿吸到的空气越来越少,可心跳却突然跳的很快,过了半响,才道:「可现在早就没有集市了。」 「那我们就去嘉明北城区的夜市,去放烟花,放孔明灯。」 「苏……白泽……」 「小景,你不替你自己想想,那么凌云和柏原呢?他们撑不了多久了,你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不不不。」 景陇捂着头,眼眶通红,私心让他想不管不顾。 「小景,你相信我,我不会死,我会来找你们的。」 景陇仍无法做出决定。 传音里的苏白泽嘆了口气,道:「小景,对不起。」 话毕,景陇意识一轻,苏白泽竟趁他意识混乱之际,趁机钻入他体内,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黑云,我考虑好了,我想活。」 瞬息之间,苏白泽的身体随之轻飘飘的落入黑云手上。 景陇无力的看着一切。 耳边响起苏白泽的声音,「监狱北面向右数第二十、向下数第八块砖块,幻境的另一个入口就在那里。」 「小景,找到他,在幻境里等我回来。」 不知检点 景陇脑子里嗡嗡作响,「等我回来」这四个字,几乎成了他的噩梦。 直到一阵仰天大笑震的他回过神来。 黑云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头,注视着怀里的苏白泽,嘴角挂着嗜血而又满足的微笑,近乎狰狞道:「神医雪啊,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被至亲至爱的人背叛不好受吧。」 「放你妈的狗屁!」景陇大骂,却发现根本无法发声,脚上也仿佛被绑着千斤重的磐石,动弹不得。 「小子,我有点欣赏你了。」黑云突然变得和颜悦色,与刚刚血海深仇那副面孔判若两人。 他每当低头时,眼里都有股扭曲的狂热,恨意翻滚。 抬起头来,又恢復了一贯的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模样。 「别看他爱穿白衣,其实内心比谁都骯脏,他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也不配有任何人为他死。」 「五百年前,你选错了一次,但这次却选对了,我会放你一条生路的,带着你那两个废物离开吧。」 景陇咬的唇瓣鲜血淋漓,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面前这个傻逼,永远也不会知道苏白泽有多值得他去爱。 或许这个傻逼知道,只是傻逼不会那样去爱,于是便要摧毁所有的爱,于是便要旁人都与他相同,去怨恨去背叛。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那扭曲的心灵获得一点平衡。 幻境里曾出现过,苏白泽和黑云是旧识画面。 他推测,黑云一定也对苏白泽产生过感情,他不敢猜测是什么方面的感情,但如今这份感情却是扭曲的,变态的。 「好了,去吧。」黑云轻飘飘道,用高傲而又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已经赢得了一切。 景陇攥紧拳头,他不会输,也不能输。 「咔嚓」一声,身体突然恢復自由,他刚张嘴,苏白泽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小景,别冲动,现下局势对我们不利,忍一时才能有更大胜算。」 破口大骂的话憋了回去,他明白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只是不安的感觉盘旋在心头,堵的他难受,声音控制不住哽咽,「苏白泽,这次我真的能等到你吗?」 传音另一边沉默了,过了会,才听苏白泽郑重道:「小景,无论你接受与否,我都欠你一句抱歉。」 「以前的我很悲观,所以错过了五百多年的时间,但下一个五百年,我会陪在你身边。」 「最后一次相信我,好吗?」 苏白泽的声音很轻,就好像棉花糖在耳边蹭过,还带着丝丝甜味。 景陇心勐的一跳,深吸一口气,走到凌云和柏原身前,长臂一揽,将两个要死不活的人扛在肩上,迈着长腿向监狱走去。 黑云抱着苏白泽往景陇反方向移动,背道而驰。 他不在乎景陇要做什么,或许说,他完全不将景陇放在眼里,不过是又一个贪生怕死之人罢了。 此刻,他的内心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到月影剑,亲自捅在这个他曾经当作哥哥对待的人身上。 突然,他的胸膛一痛,锋利澄亮的剑影在眼前闪过,周遭乱成一片。 「主上!主上!你受伤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子杀了泄愤!」 群起而攻之。 黑云回头。 上一刻在他眼里还是贪生怕死之徒的臭小子,这一刻眼神坚定的不像话,用着那把被腐朽的不像样的陌刀,宣战似的刺进了他的胸膛里。 他低头。 并没有鲜血流出来,生理上的痛却还是蔓延全身。 他依稀想起,以前受伤时,哥哥都会哄他,给他疗伤。 第156页 面前的男人道:「黑云,无论重来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不会变。」 「你的选择?你刚刚已经做好了选择。」 男人嗤笑,「刚刚做选择的并不是我,在有他的选择里,我绝不会选择其他答案。」 黑云收起外泄的情绪,摩挲着怀里人的脸,道:「我的好哥哥,你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对你好的人,真是叫我好生嫉妒。」 倏地,话音一转,「可你也知道,我最讨厌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之徒。所以,这世上最后一个爱你的人,终究也要死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笑的癫狂起来,「这样算来,爱你就是一种累赘,因为结局的尽头只有死亡。」 「废话少说。」景陇召回陌刀,无论怎么去说服自己,他都无法放任黑云带走苏白泽。 下一瞬,室内金光乍现,围上来的小妖纷纷被弹开。 黑云抬起一只袖,像召来了一道风,可这道风杀气腾腾,竟比先前的黑雾要狠厉万倍。 一金一黑纠缠在一起,两道气流所到之处寸土不生,宛如地狱里的滚烫浓浆,只要被沾上一点,就会爆体身亡。 景陇青筋暴起,突然发出一声龙啸,漂亮的金龙腾空而起,速度极快的穿梭在漆黑的地道间。 龙角和逆鳞闪闪发光,有股充沛的灵力要汹涌而出。 景陇忍住狂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灵力修为终于突破了。 「你的龙身很强,可再强,一刻钟后,也只会变成一条死龙而已。」黑云整理着袖口,轻描淡写,神色轻蔑。 景陇盘虬在空中道:「没有人告诉你,轻敌会付出代价吗?」 「是吗?」 黑云抬头。 只见封闭的地道口,「砰」的一声,被炸开,一道刺眼的光线如机关枪一样扫射进来,直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再回过神时,空中的金龙已潜伏在他身后,速度极快的抢走了怀里的人。 黑云转肘抢夺。 可一道又一道闪电,密密麻麻从天而降,砸在他身上,痛的钻心刺骨。 这不是普通的闪电。 这是比九天玄雷还要高等级的闪电,是只有上神才有操控的闪电。 这小子怎么这么牛了?! 黑云怒自己的疏忽与轻敌,等再要运法反击回去时,发现金龙和神医雪都不见了踪影。 空气中瀰漫着烧焦味,滚滚浓烟中,只听一道桀骜不驯的男声道:「这是吾送你的礼物,好好享受吧。」 * 幻境里。 苏白泽迅速给凌云和柏原疗伤。 凌云悠悠专醒,看着苏白泽,愣了会,突然痛哭起来,「师傅!你也死了吗?是徒儿不孝,徒儿没……」 「死你个大头鬼!」景陇一脸怒色,一指弹凌云脑门上。 凌云捂着头,愣怔着看着景陇,过了会,才纳闷道:「诶,死人也会感受到疼痛吗?」 苏白泽:「……」 景陇走到另一边,他不想和傻逼为伍。 苏白泽治癒结束,向角落里的景陇走去。 景陇倚靠在石壁上,两条修长的腿交叠着,抱胸看着他。 抢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闭嘴,别说话,扫兴。」 苏白泽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最后道:「躲在幻境里不是长久之计,黑云很快就会知道我们藏在这里,我们还得想想别的方法。」 景陇皱眉,依旧道:「扫兴。」 苏白泽赧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景陇低头看着他,看着他棕色的发尖,嫩.白如剥皮鸡蛋般的脸颊,咽了口口水,板着脸问道:「你和黑云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白泽微不可闻的皱眉,将和黑云的经过全盘托出,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曾经志同道合,最后形同陌路,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而已。 要说关系,可以算得上是兄弟? 景陇却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努了努嘴道:「他喜欢你?」 「喜欢?」苏白泽努力思考,曾经因为黑云比他小,他便时常照顾黑云。 黑云好像确实说过喜欢他,但却是弟弟单纯对哥哥的喜欢。 他点了点头,「曾经喜欢过吧。」 谁料这句话却让景陇瞬间变了脸,怒气沖沖的瞪着苏白泽,「他喜欢你,你还让他抱你,有病吧你!」 苏白泽被骂的愣怔住,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能误会什么?你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浓情蜜意的粘在你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七世怨侣,相爱相杀,孽缘难断……」 苏白泽突然打断道:「小景,他的喜欢,和我们之间的喜欢不一样。」 「什么?」景陇瞬间卡壳,本来还有一千字未说出口的吐槽和抱怨,顿时忘的九霄云外。 他忍不住迈出长腿,凑到苏白泽跟前,嗅着他棕色发尖上的翻翻草药味,心跳愈发快了。 说话时嗓子都有点紧,「我们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 苏白泽笑了笑,明知故问道:「你说呢?小景?」 景陇转脸不看他,有些傲娇道:「我要你说。」 苏白泽知道景陇什么德行,明明做的件件都是爱他的事,可却从未告诉过他,他爱他,连喜欢都很少说一句。 这一世,他还试探问过景陇,是不是喜欢他。 第157页 景陇脸颊通红的否认。 苏白泽唉嘆,碰上个脸皮薄的傲娇小金龙,就只能他主动咯。 他踮起脚尖,头髮丝戳在景陇脸上也不管,将唇凑到景陇耳边,轻声道:「是情人之间的喜欢。」 下一瞬,安静的地道里传来很重的喘息声,仿佛刚进行完五千米长跑。 苏白泽垂眸,如他所料,近在咫尺的耳尖立马就红的滴血。 景陇屏息凝神,大半天才平稳唿吸,干巴巴吐出来一句,「苏白泽,你好不知检点!」把他撩的心脏狂跳,快要跳出嗓子眼,直接飞到上天界他老爹的帝椅上。 「那好吧,你不喜欢,我走好了。」苏白泽作势后退。 可脚还没迈,一个肌肉偾张充满男性力量的手臂将他拉了回去,摔在坚硬如铁的胸肌上,一阵温热清新的气息,透着薄薄的黑衬衫布料传来,直烫的他脸颊发红。 景陇喘着粗气,一本正经道:「我就喜欢不知检点的。不过,你不许对别人不知检点!」 苏白泽憋笑憋的辛苦,正要回答。 又听景陇小声道:「你说的下一个五百年也要陪我,是不是真的?」 是我男朋友 苏白泽趴在景陇怀里,听着「咚咚咚」比鼓点还要响的心跳声。 「小景,不是只有下一个五百年,而是每一天,每一年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只要我活多久,我就会陪你多久。」 他深情的说了一番,耳边剧烈的心跳声一直没停过,但景陇却没了动静。 苏白泽都要怀疑景陇是不是心跳过快,一下子休克了。 正想要不要治疗下。 却发现景陇双眼通红,不知望着何处,呢喃道:「我会让你一直活着,不会再有下一个错过的五百年。」 苏白泽鼻子酸涩。 景陇又问道:「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苏白泽抬头,对上了景陇有些扭捏而又期待的眼神。 逗弄的心思又起,笑道:「能有什么关系,情侣关系?夫妻关系?爱人关系?你随便选一个?」 景陇的脸就像那大苹果,红了又红,喜庆的很。 过了半响,嗫嚅道:「都不错,这三个都要试试。」 苏白泽笑出声,抬手揉他的头髮,却发现景陇越来越高了,只能费力垫起脚来,宽大的袖口往下滑,露出细白如玉的一节小臂。 景陇看着眼前的小臂晃来晃去,就好像是在明晃晃的勾.引他,让他在小臂上勒出五指红痕。 他情不自禁伸出握住,苏白泽漆黑的瞳孔水淋淋,湿漉漉,不解的看着他。 景陇喉结滚动,心里燃起一股无名火,抱紧了怀里软若无骨的身.体,羞红着脸道:「确定了关系,那你可以亲我了。」 明明有想法的是自己,却还要装作自己是被轻薄,被占便宜的那方。 苏白泽倒很配合,「那你头低下来一点,你太高了,我够不着。」 景陇听话的乖乖照做,两瓣淡粉.色的唇,和挺翘的鼻尖凑到苏白泽眼前,就好像甘愿男朋友摆布自己的小女友。 苏白泽睫毛忽闪,心里打鼓,虽然他嘴上说的开,但其实亲亲的经歷,少的可怜。 最远的一次,是在五百年多前,那个离别的吻。 最近的两次,是在星光大厦3801门外,他和景陇无意间蹭到,嘴对嘴的时间0.0001秒都没有。 以及不久前,他走火入魔晕了过去,景陇将他吻醒。 这三次亲吻,都不是他主动引导。 他紧张的抬眸,景陇俊美无双的脸在他眼前放大,闭上了眼睛,好像很期待被吻似的。 苏白泽也学着闭上眼睛,眼前是喜欢的人,心跳跳的更快,他不用踮脚,景陇低下头的位置正合适。 他抬起头,颤颤巍巍的将唇送上去。 在碰到那粉.色的两片薄唇时,心跳飙升到一个极限。 四片唇瓣严实合缝贴在一起,苏白泽还未做好更深一步的准备,后脑勺突然被一只修长有力的五指包裹住,被用力的往对方的唇上按,力道大到仿佛要将他的唇送到另一片唇里去。 猝不及防间,牙关被撬开,一条滑熘熘的软舌钻了进来,在他口腔里煽风点火,胡搅一通。 苏白泽被吻的眼尾发红,喘不过气,景陇的这种亲法实在是太野蛮,太暴力,就好像饿了几千年的野兽似的,逮着他这块软肉狂啃。 「小……景……放……」苏白泽张嘴,求饶声又被景陇堵回去。 他用力抓着景陇臂膀上的衣服,才避免自己不会身.子软的跌下去。 但唿吸越来越稀薄,他渐渐抓不住,在一阵又一阵狂吻中,小臂无力的下坠。 突然,一阵惊唿声从远处传来。 只听凌云吼破了嗓子,声嘶力竭道:「师傅!你们在干什么?!」 苏白泽瞬间脸颊通红,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外面偷偷摸摸和男朋友亲嘴,被家人抓包一样,让人羞愧又害臊。 他勐的挣脱,景陇却将他圈在怀里,又紧了一圈,两人胸膛紧贴,再没有一丝缝隙。 唇珠还被景陇咬了一口,好像是在惩罚他的不专心。 凌云看的大惊失色,但经歷了上一次事件,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要是两人的唇又跟沾了502的鞋底胶似的分不开怎么办,那他内心的伤害,岂不是又要多一层。 第158页 但看到苏白泽颤颤巍巍的伸出来一节手臂,可怜的不像话。 凌云才醒悟过来,师傅一定是被强迫的,师傅都站不稳了,耳尖和脖颈都红的不正常。 景陇那厮还把师傅搂在外面,明晃晃的光天白日下强取豪夺,百般折磨,不干人事。 畜生!真是畜生! 凌云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痛,也不管会不会再次受到暴击,抽出剑又沖了过去,要手刃流氓而后快! 只是那剑还没碰到景陇。 空中突然传来「啵」的一声,那四片唇终于分开了,苏白泽羞红的转过脸,惊讶的看着凌云。 景陇依然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双眼阴霾的看着凌云,满脸被打扰了好事不爽到家的表情。 凌云再也挨不住,跳起来大骂:「景陇!你他妈个禽兽不如的傢伙!我今天就要杀了你!」 他剑还没挥出。 就被一股熟悉的气流拦截住。 他转脸一看,拦截他的竟然是他的师傅!凌云几乎要吐血!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哀嚎道:「师傅!徒儿是来救你!你怎么胳膊肘朝流氓拐!」 苏白泽:「……」 景陇不耐烦的勾了勾手指,招来陌刀,「铮」的一声插.在凌云脚前。 「我亲我男朋友,关你屁事!识趣就滚远点!」 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对了,告知一下,以后我是你师公。」 说罢,又低着头,旁若无人的在那红肿的唇上咬了一口。 「去你妈的师公!」凌云恨不得戳瞎双眼,又突然像被卸下发条似的愣怔在原地,「男朋友?」 苏白泽的嘴唇麻麻的,很小声道:「小景,不能再亲了,都破皮了。」 景陇扫视着眼前红肿的唇,确实已经破皮了,红艷艷的软肉翻飞,被好像被掐出了汁水的西红柿。 想让人再狠狠亲一口。 但对上苏白泽求饶的眼神,那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的良心瞬间回了点神。 嘟囔道:「一点都不经亲,下次给你买点润唇膏抹抹。」 苏白泽内心腹诽,神他妈的不经亲,就算他长了张铜墙铁壁的嘴唇,也禁不住这样不要命的狠亲吧。 但想到景陇等了他五百多年,憋的有点狠。 算了,还是原谅他吧。 回过神来。 他才终于注意到,距离他两米以外,还有个被雷的外焦里嫩,傻愣愣杵在那里的徒儿。 但景陇怀里又暖又香,他有些捨不得离开。 不过最终,理智占了上风。 他走过去,在凌云眼前,挥了挥手。 「凌云,还好吗?」 凌云双眼无神的盯着他:「不太好。」 苏白泽松了口气,「能回话,说明没傻。」 凌云突然抓住他,急切的问道:「师傅,男朋友是什么?是人类的说的那个意思吗?景陇那厮是不是强迫你了,你告诉我,我拼了这条老命都会帮你讨回公道!」 景陇慢慢踱步过来,不虞的看着凌云抓着苏白泽的爪子,皱了皱眉。 苏白泽知道凌云一时接受不了,但迟早都是要承认的,没必要藏着掖着,于是大方道:「是人类说的那个意思,小景现在是我男朋友,以后也会一直是。」 景陇皱着的眉心逐渐舒缓,但看着那爪子还是不满,上手拍开,酸熘熘道:「别他妈动手动脚,一点分寸感没有,他现在有主,有男朋友!」 「男朋友」三字仿若魔咒。 凌云看着面前情投意合,暗送秋波,你侬我侬的两个人,突然眼前一黑,觉得还不如死了好。 然后,再次晕了过去。 * 幻境藏书阁内。 四人围在一起商量对策,再过不久,黑云肯定会闯进来。 棘手的是,当初苏白泽设下这个幻境时,黑云趁虚而入,也拥有这个幻境的掌控权,所以才能在其间真真假假的捏造些苏白泽的黑歷史。 所以幻境与他们而言,只是个暂时的避风港。 其实他们加在一起,倒是能对付黑云。 让人头疼的还是那数量惊人的仇杀队。 柏原嘟囔道:「要是妖管所能派探员过来支援一下就好了。」 凌云冷着一张脸,自醒来后再也没笑过,「做你的春秋大梦,我们消失了这么多,我敢打赌,老齐到现在还没发现!」 他冷哼道:「估计等他发现时,看到的只能是我们的骸骨!」 想到齐秦那不靠谱的作风,柏原低头嘆了口气。 他转脸看向苏白泽,「小苏,你有没有办法?这藏书阁是你的老巢,会不会藏着些奇门秘术,通天术法?」 凌云抬头,不太自然的瞥了眼苏白泽,又狠狠的瞥了眼将胳膊搭在苏白泽肩上的景陇。 恰好,景陇的视线也悠悠的扫了过来,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皮,混不吝的道:「偷瞄你师公干什么?」 「去你妈的师公!」凌云跳起来,大骂:「老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叫你一句师公!」 「诶,真好听,叫了两声,再叫一声来听听。」 凌云气的脸红爆筋,冲上去嚷着要跟景陇决斗。 直到苏白泽唤道:「徒儿,莫要无理。」 他招了招手,「坐过来。」 这声「徒儿」,就跟五百多年前一模一样,直接唤到了凌云的心窝。 第159页 凌云就跟吃了哑巴亏一样,气鼓鼓的坐到了苏白泽身边。 苏白泽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别气了,师傅给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他扭脸,苏白泽丢给他一个简陋的火柴人玩偶,他定睛一看,心里忍不住一暖,那点气瞬间散的无影无踪。 还记得,他刚入听雪阁时,对周遭环境不熟悉,练功也不如意,摘野果子还会被芙蓉山上的小妖欺负,师傅便做了这个玩偶哄他开心,是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并告诉他,「凌云,听雪阁很欢迎你的到来。以后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好吗?师傅保证,会一直保护你到长大。」 自那以后,他的床头便放着这个玩偶,陪伴着他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漫长岁月。 只是,玩偶终究只是一样物件,它变的越来越破旧,无论怎么缝补都阻挡不了被时间的腐朽。 当初拥有时不好好珍惜,直到失去了才知道其宝贵。 他眼眶一酸,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在幻境里见到这个玩偶。 我的人 景陇瞥了眼凌云抱着的玩偶,酸熘熘道:「这娃娃真丑,亏你还抱的这么开心。」 「你懂什么?!这是师傅亲手给我做的!」凌云珍惜的抱着玩偶,悲愤的瞪着景陇。 「亲手做的?」景陇挑眉,舌头用力抵着上颌牙,转头望着苏白泽,不满的示意着什么。 眼看一场大战又有重燃的迹象。 苏白泽头疼不已,这比电视里的婆媳关系还要难维护。 他求助的巡视四周,突然发现柏原还在眼巴巴的望看着他。 他想起来,柏原刚刚问他藏书阁里有没有什么奇门秘术之类的东西。 正好可以转移话题,于是道:「我这藏书阁里医书比较多,不过……好像确实有一本关于这个幻境的书籍,说不定能找到些和外界联繫的方法。」 柏原兴奋的凑过来,「在哪里!在哪里!」 「从进了芙蓉山开始,我们就无法与外界的人传音,如果能找到方法,那就可以联繫齐秦来救我们了。」 景陇很重的冷哼一声,夺走了凌云怀里的玩偶,气愤的对着玩偶撒气。 凌云当然不干,新仇旧怨涌上来,当即跟景陇厮打一团。 苏白泽和柏原见怪不怪,就当看不见这两个闹心玩意。 苏白泽起身,走到最左侧的书架,抬手拿起一本翻开,发现还是一本医药书籍,嘟囔道:「我记不清了,但应该是在这边。」 柏原站在他身旁,也跟着寻找着,他在这芙蓉山是一刻钟都呆不下去。 不仅伴随着生命危险,还有两个傻子天天在他跟前晃。 或许是他迫切的渴望感动了上天,没翻几下就找到了一本金箔封面的书籍,上面正好写着幻境百解四个大字。 苏白泽接过去,用手拍开上面尘封的灰尘,激动道:「就是这本!」 两人头凑头的赶紧翻开,发现了一长则关于幻境与外界建立联繫的方法。 古文冗长又难懂,柏原看的直皱眉,嚷嚷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场景,什么物件,完全看不懂啊!」 苏白泽解释道:「它这上面的意思就是说,要想与外界建立联繫,需要幻镜里的场景和现实外的完全一比一相同,然后操控幻境里灵性较高的物件,就可以与之相对影响现实中的物件,以此来跟外界的人建立联繫。」 柏原听完还是一头雾水。 苏白泽却立马有了想法,他是和林兮一起进的芙蓉山,后来他和景陇去追踪刘小蝙的下落,林兮被留在听雪阁等他们回来。 联繫人有了,场景也相同,现在就差个有灵性的物件。 他瞥了眼在空中被争夺的玩偶,还有什么比他亲手制作的玩偶更有灵性呢。 他跃上去,挥手轻巧抢到手中。 景陇和凌云纷纷看着他。 只是神色各异。 凌云一脸可怜巴巴的。 景陇双手抱胸,显然在生闷气。 苏白泽连忙解释,凌云的神情有所好转,但景陇还是一脸不悦,走到他身旁,偷偷的勾了勾他的衣袖,质问道:「我的礼物呢?」 苏白泽正想着怎么回答,柏原上前来,一把挤开景陇,凑近看那玩偶。 他听苏白泽解释了一遍,终于懂了是什么意思,于是问道:「这个东西能行吗?即使能通过他来影响现实中听雪阁的玩偶,可是他不会说话,怎么向林兮传达我们的处境。」 景陇愤懑不平,作势要一脚踢飞柏原。 苏白泽连忙做个安抚的手势,用口型道:「你的礼物会有的。」 然后又看向柏原,「凌云自幼和玩偶一起长大,与玩偶之间的缔结比我要深的多了。所以凌云可以附在玩偶身上,然后由我来主导幻境操控,这事就成了。」 * 说办就办,四人动作极快,凌云附在玩偶身上,准确的向林兮传达了困境。 林兮保证,马上联繫妖管所增援。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柏原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 凌云刚刚办成了一桩大事,耀武扬威,得意的不行。 景陇再次移到苏白泽身旁,明里暗里的讨要礼物。 苏白泽仔细想了想,确实还没送过景陇什么礼物,景陇倒是送了他不少东西。 第160页 比如他刚入妖管所时,为了安抚全东强,景陇在商场给他买了一颗价值千万的钻石,说是借给他,可如今还在他卧室里躺着呢。 他道:「小景,你想要什么礼物?」 景陇直勾勾的看着他的嘴唇,不言而喻。 苏白泽下意识摸了摸唇,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等会行不行?这里还有人看着呢。」 景陇将脸转到一边,「你送我的礼物,一定要让亲眼凌云看到才行,不然怎么显得我的礼物比他的要重要和独特?」 苏白泽抬手狠狠敲打,「攀比之心,不可有。」 「哼,我就要有。」景陇噘嘴道:「我就瞧不惯他那得意的样子。」 苏白泽头疼,景陇这争强好胜的性格愈发变本加厉,必须要遏制一下才行,于是忍着肉麻道:「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好不平衡的。」 这句话效果极强。 景陇的脸瞬间通红,好像头髮丝都跟着触了电,扭脸不看苏白泽,不过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柏原瞅着瞅着,总算是瞅出了不对劲。 先前生死关头,他忙着想怎么逃出去,现在一切已定,终于有了闲心。 然后发现苏白泽的嘴唇红肿的不太正常,而且和景陇之间的气场也怪黏煳的。 虽然之前就很黏煳。 但现在比黏煳还要黏煳,两人贴的那么近,景陇就差要把苏白泽拎起来挂在身上。 他忍不住问道:「小苏,你和殿下现在是什么关系?」 话落,身旁得意的捧着玩偶,像个傻子似的凌云,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抢答道:「能有什么关系?普通同事关系呗,一天天的,别瞎八卦。」 景陇瞪了眼凌云,少见的没呛出声,显然是被苏白泽刚刚的话哄的满意了。 苏白泽对于和景陇的关系,倒也不想藏着掖着,很大方的承认,「是情侣关系,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凌云觉得,手里的玩偶突然不香了。 扭过脸,想和柏原一起苛责,景陇野猪拱了白菜的恶性行为。 却发现柏原倒是很镇定的接受,一脸哦的淡然表情。 凌云大吼,「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景陇的吗?怎么这么快转变阵营了?!」 柏原看着他,很认真道:「我以前是很讨厌殿下,但你没发现,自从殿下恋爱后,脾气性格都比以前好了不止一百倍。这对妖管所来说,是多好的副报。」 苏白泽:「……」 凌云岔岔不平,「单身了几百年没人要的玩意,好不容易脱了单,当然要收敛一点。」 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被绕了进去,继续大吼道:「我要跟你说的是,野猪拱了白菜这件事!多么的恶劣!多么的离奇!我们应该马上阻止!」 景陇才不管凌云说什么,反正苏白泽都是他的人了,他又何必和一些无关轻重的傻逼计较呢。 只不过,这里实在是太吵了。 便拎起苏白泽,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过起二人世界来。 所谓安静的地方,也不过是藏书阁最里面的一层书架,两人站在里面,空间狭小的胸膛贴胸膛,唿吸交融,耳边只有彼此的喘.息声。 两个刚恋爱的人沉浸其中,谁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苏白泽趴在景陇怀里,不安的小声嘀咕,「若是黑云突然闯进来怎么办?凌云和柏原在外面,我始终不太放心。」 景陇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又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妈,不需要时时刻刻的盯着。」 苏白泽用手锤他硬邦邦的胸膛,怒嗔道:「你怎么说话呢?」 苏白泽的语调又凶又软,勾的景陇心绪乱动,抓住作乱的手,抵在胸上,「你怎么又在沖我撒娇,勾引我亲你。」 「什么是又?」苏白泽羞红着一张脸。而且,他压根没勾引了,景陇总爱误解他的意思。 他挣脱开,脚步后退道:「你再这样说,我走了。」 景陇却欺身压过来,苏白泽后背抵着书架,发出「咯吱咯吱」声。 苏白泽用双手用力抵着,却没有一点用,腰被景陇结实的手臂圈住,压的更用力,书架发出的声音更吵闹,吵的苏白泽耳尖和眼尾都红彤彤的。 景陇越看越心猿意马,「怎么不是勾引?你看你又在勾引我了。」 苏白泽双眼失了焦距,愈发迷茫的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 景陇发出一声低吼,实在是忍不住了。 对着那红肿的唇,再次吻了上去。 「疼……」苏白泽喘口气的间隙,艰难的发出一个字,就又被狂热的吻堵了回去。 他的唇之前就被景陇亲破皮了还没好,本想用治癒术给自己治治,可总觉得这样怪尴尬,怪羞耻的。 逼仄落灰的藏书阁内间,书架吱呀作响的声音越来越大,恰好盖住了激烈的口水交融声。 柏原在外间盘地而坐,读书打发时间,发现了不适,出声问道:「怎么回事?书架怎么一直在动?好吵。」 凌云心情糟糕,敷衍道:「可能有老鼠吧。」 「幻境里怎么可能有老鼠?话说,小苏和殿下去哪呢?」 苏白泽在内间里听到,挣扎的挥动双臂,又被景陇一手禁锢握住交叉,抵在头上。 「别乱动,要是引的那两傻子过来看,你该怎么办?我是不在乎的,就是你……」 第161页 苏白泽终于不动,趴在对方肩上,双眼通红,喘个不停,乖顺奉上红肿的唇,让这个无耻的混蛋亲个尽兴。 心跳的越来越快,背着朋友和徒弟,被景陇摁在书架上亲,这事实在是太羞耻了。 所幸,他的乖巧取悦了景陇。 不知过了多久,景陇离开了他的唇,抬起头来时,那双迷人的琥珀色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餍足的光,就像一头刚觅食完,饱餐一顿的优雅野兽。 苏白泽连忙大口唿吸,得了自由后,理智慢慢回收,绯红的眼尾剜了一眼景陇,道:「下次不许再这样胡来!」 景陇将他抱紧,用指腹摩挲着红肿的唇珠,低声道:「我的人,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保护好你 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苏白泽和景陇躲在藏书阁隐秘的书架后,享受着只属于二人的亲密时光。 直到书架再次传来「咯吱咯吱」声,这响声程度不亚于景陇将苏白泽抵在上面勐亲时的动静。 苏白泽的心勐的往下沉,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他感觉自己宛如童话故事里遗落了水晶鞋的灰姑娘,到了午夜必须乘着南瓜车离开。 「怎么了?」景陇宽大的手掌摩挲着他的脸,问道。 苏白泽垂下眸,吐出一口气,「黑云...他找到了幻境入口,现在正在破结界,估计...马上进来。」 说完,他慌张推开景陇道:「快!我要去通知凌云和柏原,咱们先去地下室躲起来。」 景陇扶住他的肩,「你别急,我们能解决这件事,你告诉我他在哪个入口?」 苏白泽惊讶这个问题,在哪个入口重要吗?现在必须躲得越远越好,但还是回道:「他实力比我强太多,我根本探测不到。」 他自以为说的镇定,但语气却打了飘。 景陇把他搂进怀里,拍着他的头髮,哄道:「你别害怕。」 苏白泽怎么能不怕? 黑云的实力有多强,他心知肚明。 景陇双手捧着他的脸,眼里半分柔情,半分自信,认真道:「苏白泽,五百多年前我说能够保护你,绝不是说说而已,即使放在现在,这句话依然作数,我会保护好你。」 「所以,你别怕,相信我好吗?」 景陇的语气很轻柔,近乎祈求。 苏白泽心里一软,但他在妖管所和景陇接触这些日子里,发现这些年来,景陇的灵力修为没有长进,完全不是黑云的对手。 他不忍打击景陇。 而且,即使实力与现实大相庭径,听到这番话心里还是欢喜的。 他垂下眼轻轻点头,薄眼皮遮住熠熠生辉的瞳孔。 下一瞬,幻境突然更加剧烈的震颤,柏原在外面大喊,「小苏,殿下,你们在哪?!」 苏白泽也顾不得羞,从书架后走出来,无视柏原和凌云惊讶的目光,道:「黑云闯进来了,你们先找个地方藏身。」 他将结界打开,「楼梯上结界已解,先躲进地下室去吧,那里有我留下的防御结界,黑云没有那里的权限。」 他带着三人往楼梯下走。 突然,「砰」的一声,阁顶上好的紫檀木屋顶被撕开一道缝隙,黑云落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要去哪儿呀?可不可以带上我?」他玩着手指,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我一个人真的好无聊啊!」 景陇冷嗤,「既然无聊,那把你的头卸下来给我们玩玩,怎么样?」 凌云倒也不怒,抬眸,单单只盯着苏白泽的脸,看的认真极了,仿佛要看出一个洞来似的,故作惊讶道:「诶,我的好哥哥,你的嘴怎么这么红了,还破皮了?」 景陇将苏白泽护在身后,怒视着黑云,「你再多看他一眼,老子立马把你眼珠子挖下来!让你死都看不到自己的惨状!」 黑云嗤笑,「臭小子,是谁死谁活还说不定呢,你摆了我一道,我终究是要讨回来的。」 他摩挲着下颌,脸色突变的阴沉狠厉,咬牙道:「我好哥哥的嘴唇,是你弄红的吧。这样看来,我们之间的仇恨又多了一样,我不仅要杀你,还要让我的好哥哥亲手杀了你!」 「痴心妄想!」景陇召出陌刀,回头对苏白泽道:「好好躲着,不用管我,我会保护你。」 他招手,突然「轰隆一声」,阁顶的大洞瞬间漏下无数雷电,昏暗的楼梯间顿时明光铮亮,照的人纷纷脸色煞白。 被雷电击中的滋味不好受,黑云下意识避开。 景陇迎上,眼神兇狠而又凌厉,带着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朝黑云的击去。 苏白泽呆愣的站在一侧,他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躲在一旁,甘愿做个被人护在臂弯下的菟丝花。只是这雷电密集残暴,团团包裹住处在雷暴中心的黑云和景陇,让他人毫无缝隙可进。 但更让他惊讶地是,景陇何时强成这样,竟然能召唤只有上天神才能操控的雷电。这在三界之中,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只有最尊贵和修为已入臻境的才有这个权限。 他捂着嘴巴,突然意识到什么。 柏原惊唿道:「天吶!殿下这是背着我们偷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修为一下子暴涨了这么多!简直恐怖如斯!」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白泽心里无言苦涩,原来景陇这么些年来修为没有长进,是因为为了换他轮迴,丢失了龙角和逆鳞。 第162页 这两样都是对龙族而言最重要的东西,不仅仅关系到尊严,还有实力。 如今物归原主,那么积攒了五百多年的灵力和修为,如潮水般在景陇体内暴涨,让他一飞沖天,入了臻境。 苏白泽捂住脸,眼泪忍不住从指缝里漏出来。 原来景陇说过的会保护他,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他五味陈杂,被一股愧疚而又放松的情绪包裹。 这么久以来,他为了赎当年的罪,和上神签订契约,终身困于芙蓉山,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处理黑云搅出来的烂摊子。 他不说甘之如饴,但确实算不上愉快。 时常还会陷入恐慌与自责,他不过一介会点医术的庸医而已,怎敢言苍生。 这个担子太沉重,他不敢向旁人述说,更不敢将这担子交到另一人肩上,让他人同他一般痛苦。 可突然有个人出现,告诉他:你别怕,我可以保护你。 回忆慢慢袭来。 他仿佛回到了五百多前分离的那一天,槐树下,那个俊朗少年对他说:「我不是小孩!我能保护你!」 「我有很厉害的神器在上天界,等我拿下来了,黑云再也不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了。」 「苏白泽,一定要等我。」 他后悔了。 后悔没有在那个时候听信景陇的话,让两人生生错过了五百多年的漫长岁月。 柏原慌张道:「小苏,你...哭什么呀?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苏白泽放开手,露出通红的眼眸,嘴角却挂着一抹笑,他说:「我这是喜极而泣。」 我们有救了,他想,这世间都有救了。 他喜欢的人,是个可以拯救这世间的大英雄。 下一瞬,局势突变。 黑云招手,幻境立马变成了宽敞的芙蓉山顶,大批的仇杀队涌了进来。 苏白泽、柏原、凌云纷纷上前,对抗着仇杀队。 景陇时不时担忧的瞥过来,不满苏白泽没有听话,在混乱的闪电中,大吼道:「苏白泽!别忘了你是我的!要是你身体上有哪里受伤了,你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这话听在苏白泽耳朵里,带着莫名的涩.情意味,突然想起了藏书阁书架后,那个偷偷的吻。 脸倏地一下通红,气急败坏的回道:「别分心!好好打你的架!」 柏原酸熘熘:「小苏又不是玻璃,用的着这么紧张,这么肉麻吗?恋爱中的金龙,呕,真让人腻的噁心。」 凌云嗤了一声,没跟着大骂一顿,反而抿着眼神,好像有几分反感,又有几分反胃,余下的甚至还有几分满意?? 景陇见这三人应对的还挺游刃有余,暂时放下心来,专心致志的对付着黑云。 黑云脸色阴沉,他不解为何这个臭小子,一瞬间提升了这么多。 好像就是在幻境外,从他手里抢走苏白泽的一刻开始。 这是为什么? 景陇实力的大幅度提升,让两方局势瞬间逆转。 只是,仇杀队源源不绝,再这样拖下去,迟早还是会耗光苏白泽,凌云,柏原的耐力。 柏原道:「靠!齐秦能不能靠谱一次啊!都过去多久了,还不来援救我们!」 景陇愈发着急,招势愈勐,想趁早结束和黑云的战局,去援助苏白泽。 黑云深刻的明白,此时他不能拿景陇如何,但景陇唯一的弱点却暴露了出来,那就是苏白泽。 他立马调整战术,在混乱的雷电圈中,伪造了一道柏原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小苏,你怎么回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果然,景陇听到这句话立马慌了神,没去考虑这段话的真伪,连忙向外张望过去。 黑云趁这间隙,以雷霆之势卷出雷电圈,瞬移到苏白泽身前。 等苏白泽发现时,已来不及,他的四周全是仇杀队的小妖,应接不暇。 黑云虎口擒住他的脖颈,抵住他的命门, 让他动弹不得。 柏原凌云瞬间调转势头,景陇挟着雷电疯了般的奔过去,可在抛出攻击时,又生生止住,若是伤到苏白泽怎么办? 黑云轻蔑一笑,提着苏白泽漂浮至空中,道:「你们也不想亲眼看到苏白泽死在我手中吧。」 「你们不用管我!该干嘛干嘛!」苏白泽大喊道,他不想成为俘虏,成为负担。 「哥哥很自信,以为我真不会杀你?」 虎口随之收紧,苏白泽脸颊通红,喘不过气。 「哥哥,你的元神真的好碎哦,恐怕如今连我一招都接不住。」 苏白泽屏住不接话,奋力挣脱,暗地里操控幻境,结果发现黑云的灵力在压制着他。 「哥哥,别动,我不保证我不会失手。」 「黑云。」景陇极力遏住暴怒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道:「放了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苏白泽从没感到如此挫败和无力过。 「景陇,别这样,别为我这样……」他乞求道。 「我要你的命,你给吗?」 黑云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阁楼,消散在光影灰尘中。 苏白泽闭上眼睛,将汹涌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咬紧牙关,声线里带着罕见的狠厉。 「景陇,你若是敢把命给他,我现在就自尽。」 「我说到做到。」 第163页 折腾 黑云大笑,笑的猖狂至极,面目狰狞。 苏白泽站的挺直,犹如一棵松柏站在黑雾中,眼神清冷而又坚定,直直的看着景陇。 这眼神就宛如被一把温柔刀被钉在原地,攥紧拳头,努了努唇,委屈的说不出话。 「哥哥,我当然相信你能做到。只是这样,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黑云阴恻恻道,抬手打了个响指,昏暗的阁楼如无数碎片在空中消逝,另一组碎片重组,熟悉的瀑布映入眼帘。 「幻境场景怎么改变了?」柏原环视着四周,惊讶道。 苏白泽道:「黑云拥有幻境的另一半掌控权。」 凌云颤声道:「这不是幻境里的那个山顶吗?」 还有句话他没说下去,在这个地方,他的师傅手刃了无数妖族。 苏白泽没说话,亦没有想过解释。 湖边吹过来的风很凉。 黑云有些亲昵道:「我有点想让那个幻境变成现实呢,哥哥,你看怎么样?能不能成全我?」 「那你直接让我死!」苏白泽咬牙道。 景陇迈出一步,眼里是从没见过的失望,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苏白泽,你答应过我的,会好好活着。你现在又什么意思?!随意的把死字的挂在嘴边!轻飘飘的就像在说吃了碗饭一样!」 「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多痛吗?!」 他的声线颤抖,忍不住吼了出来。 苏白泽闭上眼睛,他不想辜负景陇,这辈子都不想。 可如果他的命,是用景陇的命换来的,那他独自苟活又有什么用。 「好一番深情啊,我看的都嫉妒了。」 黑云道:「可我对深情过敏。」 说罢,虎口再次收紧。 「哥哥不如我的意,那就提前死了吧,我已经没有耐心找月影剑了。」 苏白泽勐地一颤,死亡来临前,会本能的畏惧。 但他突然感受到黑云的力度不重,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估计是为了框一下景陇,他正要出声。 就听景陇急沖沖吼道:「黑云!你住手!我答应你!我的命随你处置!」 苏白泽震惊的睁大眼睛,愤怒的瞪着景陇,正要张嘴,虎口捏住他的下颌,让他的牙关无法合拢,发不出一丝声音。 「好呀。这样才有意思嘛。」黑云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不过,就这样让你死了,有点没意思。要知道,我一贯最讨厌没意思的事。」 「这样吧,你的实力突飞勐涨,让我很不开心,不如你自废一半灵力,我们再打一场怎么样?」 「不要!」苏白泽刚发出一点声音,嘴巴就被塞进一团黑布。 他在心里怒吼,乞求:「不要!求求你不要答应他!求求你!」 景陇却轻描淡写道:「这有何难,你要打,我陪你打便是了,只要你能放了他。」 说罢,他抬手,额头上出现一对流光四溢的金色龙角。 他毫不犹豫的将手握上去,就像折断一根树枝一样随意,「咔嚓」一声,左额的金色龙角在底部三分之一的位置断掉。 凌云和柏原噤若寒蝉,无法说出一句话。 苏白泽眼泪潸然落下,咽咽呜呜,手心抠出青痕,出了血。 凌云忍不住道:「景陇,你……何苦如此?」 景陇没看他一眼,对着黑云道:「你该履行承诺,放了他。」 黑云道:「一手交人,一手交物,怎么样?」 景陇抛出龙角,黑云松开苏白泽,将他推了过去。 交易在瞬间完成。 得了自由,苏白泽想斥责景陇,可又心疼的说不出一句重话。 景陇为他做了这么多,而他又做了些什么? 「就是这玩意让你灵力大增啊,有点意思。」黑云将龙角捏在手中,却发现捏不碎,道:「不愧是神龙的龙角,不同凡响。」 说罢,他轻挑的往瀑布里一丢,金色龙角瞬间沉入水中,跟着激流往下流,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苏白泽怆惶失措的追出去,却被景陇揽腰抱住。 苏白泽再也憋不住,红着眼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在框你!!你珍惜我的命,那你的命就不是命吗?」 「你要是有任何闪失,我不会心痛,不会难过吗?」 「你觉得你为了我去死,我就会心安理得活着吗?」 「景陇,你别太自以为是!」 苏白泽吼了一通,发泄着所有情绪,他不想这样,不想。 景陇抱住他,拍着他的背,任他宣洩着。 对于他而言,如果能换回苏白泽,一根龙角又算得了什么呢? 「哎呀呀,这种场景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浑身泛噁心。」 黑云冲着仇杀队,「还愣着干什么?热闹好看吗?」 说罢,仇杀队嘶吼的沖了上去,战斗再次打响。 依然还是从前的阵容,可局势却瞬间扭转。 黑云嫌景陇断了龙角还是不够,控制着幻境,消减了他们实力。 苏白泽挫败伤神,黑云的灵力完全压制于他,他根本没办法夺得幻境的主控权。 在这种情况下,战斗很快迎来了结局。 柏原和凌云被捆妖索捆着,丢在湖边。 景陇被钉在远处的崖壁上,金色鳞片丧失了光泽,龙尾顽强的摆动着,鲜血汩汩往下流,染红了湛蓝的湖水。 第164页 这番景致,与苏白泽手刃万妖,血流成河的场景重合。 苏白泽站在山顶,无力的看着一切,暖风吹动他的衣衫,他只感受无边的寒冷与绝望。 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不够强。 不能保护所爱之人,还沦为成了俘虏。 突然,有个隐秘而又黑暗的想法浮上心头。 这是禁术,一旦用了就没有回头路。 可此刻,他别无选择。 黑云停在他身边,道:「神医雪,你知道为什么唯独没有绑你吗?」 苏白泽回过神来,禁术的启动需要时间,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垂下眼皮,遮住神色,冷冷道:「总不该是你心慈手软要放过我。」 「哈哈哈哈哈哈」黑云仰天大笑,「当然不是了,假如让你死的那么轻松,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我刚刚说,让你将幻境里手刃万妖的事件变成现实。你还记得吗?」黑云问道。 苏白泽一言不发。 黑云料到等不到答案,自顾自道:「你只需要答应,我就可以放过他。」 他指着崖壁上被钉住的金龙。 「虽然我看他很不顺眼,但是哥哥好像很喜欢他,那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成全一下哥哥。」 苏白泽瞪着他,黑云不达目的不罢休,就是想要抹黑他。 「哥哥,道具都给你准备好了,第一波先杀湖边那两个废物吧,仇杀队的你也可以杀,我不见怪。」 「谁叫你是我的好哥哥呢,为了成全哥哥的爱情,弟弟真是煞费苦心呢。」 苏白泽按耐不住,大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这种救来救去的游戏,你他妈玩的不累吗?!」 「累?怎么可能会累?」黑云笑道:「我玩的很开心呢,我就喜欢看你们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样子。我早就知道,□□上的疼痛,根本比不上心灵所承受疼痛的万分之一。」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深有体会,呵,还是哥哥让我体验的呢。」 苏白泽呸了一声,狠狠的骂道:「变态!那是你自找的!」 「变态?自找的?」黑云声音下沉,面目突然变的狰狞,恨意滔天。 「我变态是被谁害的?是你神医雪!你知道我被关押的那五百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日日都想着你,想食其骨啖其肉饮其血,我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痛不欲生,让你体会我的痛苦!」 「神医雪,你说你不懂我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那你重复一下我曾经的经歷,就会明白了。」 苏白泽被黑云的恨意惊到,竟比想像中还要浓烈。 这个他曾经视为弟弟的男孩,最终变成了现在互相怨恨的局面。 他冷声道:「从没有人逼你那样做,是你自己选择的。」 黑云双眼通红,「你的心和你的名字一样冷。我那样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是你说要公平,要上天界那群饭桶滚蛋!我都能帮你做到!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和他们合起伙来,与我为敌!」 「为什么要用我最喜欢的月影剑,插进我的胸膛里!」 「为什么?!神医雪我恨你!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苏白泽愣怔住,指尖微动,黑云好像说的句句属实,他确确实实的是背叛了黑云。 也确确实实说过,他要公平。 「呵。」 空旷的崖谷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谁他妈在笑?活的不耐烦了?!」黑云彻底不伪装了,面目狰狞的四处张望。 结果发现这道笑声,是被他钉在崖壁上,奄奄一息的金龙发出的。 他嗤道:「都这个德性了,怎么还有脸笑别人,是我的剑插得不够深,让你不够痛吗?」 说罢,钉着景陇的剑又深了几分,苏白泽眉头紧锁,扫出一道灵力,和黑云抗衡起来。 「我笑你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自取其辱。我笑你是个傻逼,我笑你不要脸,做着婊子的事,却还要自诩清高!」 「你敢承认吗?苏白泽要的公平和说你的公平是一个意思吗?你只是一个被权利,被欲望裹挟的无耻之徒而已。」 「凭什么把你的过错归结于别人的身上。你作为一个坏事做尽的人渣,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呗!老子打心底里瞧不起你,你比那街边的乞丐还要窝囊!」 「仇杀队为你卖命,你却视他们的生命为草芥,想杀就杀,这就是你的公平吗?虚伪噁心!你只不过是想获得权利,满足私慾,凌驾于众人之上而已。别说的那么清高做作!你与上天界的那些无能之辈没有区别!」 这一番话,让苏白泽幡然醒悟。 他第一次以全新的眼光去看待景陇,印象中的小孩,终于是长大了。 黑云怒到极致,这么多年来,还从没有人这般指着他破口大骂过。 既然如此,那便毁灭吧。 所长夫人 苏白泽用指尖磨着手心,细密的磨着,磨出一条很长的伤口,鲜血流在袖口,被他遮掩住。 禁术需要的血液,已经备好。 黑云并没有发现苏白泽的动静。 此刻他被愤怒支配着大脑,什么有趣的游戏瞬间忘的无影无踪。 他要立马杀了那满嘴喷粪的金龙泄愤。 苏白泽趁着这个间隙,从兜里掏出一张符咒,重重的盖在袖口的血迹上。 第165页 这件事做的很隐秘,并且没有回头路。 他的血液里,不仅流着母亲九世善人的血液,还留着父亲上古遗留恶贯满盈的凶兽血液。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血液能做成死亡粉的原因。 凶兽的血液能勾起妖怪内心最隐秘最黑暗的一面,能让一个敬小慎微的妖怪,瞬间变成一个残忍凶暴,只会嗜血的怪物。 但与之同时,实力也会大大提升,恐怖如斯。 他在符咒上用血画出一个上古符号。 在心里默念,「母亲,孩儿从未求过你什么,这一次请保佑孩儿吧。」 这个符咒在他幼时,母亲总会用来遏制父亲发狂的凶性。 最初他看的很新奇,总想学习,替母亲分忧解难。 但母亲却不让学这些,更希望他有用不上这个符咒的这天。 直到后来母亲自陨,和父亲同归于尽那天,才看懂这其间的不公和无奈。 他将符咒掷到空中,体内被压制已久的凶兽血液正蠢蠢欲动,叫嚣着要喷涌而出,恐怖的力量蔓延到四肢百骸,嗜血的本性支配着他全身。 他咬牙,将空中已生效的符咒抓了回来,勐的贴在胸口位置。 耳边传来「呲啦呲啦」声,胸膛处仿佛有股烈火烧了起来,烧的他皮开肉绽,脸红暴筋,嘴唇被咬破,猩红的血液流淌着下颌,滴滴落入泥土里,洇出一小片潮湿。 只有疼痛才能让人清醒,不至于让他被本性支配,能获得短暂的清明。 黑云近至金龙身前,五指指甲尖锐,混着代表死亡的黑屋。 他挑起金龙的龙头,找到逆鳞的位置,尖锐的食指放在上面,神色狰狞道:「小子,你没有任何资格置喙我的一切。虽然你贵为神龙,有龙之一族最为耀眼的金色鳞片,可这又如何呢?你的逆鳞被我牢牢握在手里,让你死,轻而易举。」 他笑起来,手上用力,逆鳞翻飞。 金龙神色痛苦,琥珀色瞳孔震颤,龙鬚失了控般的抖动,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般的龙啸。 「好吵,不过我喜欢。」 「小子,就算是死,你也给我记好了,这世上只有我最强,总有一天我会代替你坐上帝位,成为三界最强者。而你那卑鄙的爱人,则为沦为我的阶下囚,受尽百般侮辱后死去。」 逆鳞一点点被剖落,在死亡即将来临的瞬间,仿佛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慢下来,湍急的水流,失色的岩石,摇摆的叶片。 一切竟在黑云掌握,只是,他并没有在龙眼里看到他死亡的畏惧。 这让他恨。 直到,一掌攻势极强的掌风从身后袭来,这力量恐怖如斯,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狂风中,如碎玉落盘的男声在汩汩水流声中响起,「你不知道么?反派总是死于话多?」 苏白泽瞬间夺回幻境的掌控权,幻境场景再次变化,变成了熟悉的藏书阁,这是苏白泽的主场。 他将景陇放置到听雪阁灵气最充沛的厢房,景陇因疼痛过度,晕厥了过去。 这个厢房能助景陇恢復。 做好这一切,苏白泽将凌云和柏原削减的灵力回升,顺手压制了仇杀队的灵力。 接下来,就只剩下黑云。 藏书阁顶楼,黑云还没从突变中回过神来,苏白泽就已打了过来,打的他措手不及,而他感受到了苏白泽身上凶兽的杀性。 他自然知道苏白泽用了什么方法,毕竟这个方法他早就用过了,才能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但与之伴随却是情绪失控,丧失理智。 他冷笑:「为了那小子,你可真豁的出去。」 「当初我让你跟我一起觉醒凶兽血脉,呵,你还假惺惺的故作清高,不屑与我为伍。」 「如今,还不是走上了这条路。」 苏白泽一言不发,攻势愈发勐烈。 黑云连连后退,满身是伤,浑然一副败者姿态。 却仍然笑嘻嘻道:「神医雪,你知道,凶兽血脉一旦觉醒,就没有回头路。从今以后,你就会变得跟我一样,在这世间人人喊打,成为众矢之,谁都想手刃而后快的大魔头。」 他笑的疯狂,笑声迴荡在空旷的阁楼。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神医雪,你说说,你变成这个样子,那臭小子还会一如既往的爱你,选择你,为你丧命吗?」 苏白泽操控着白玉佩,五指收紧。 内心的恐惧一闪而过,他当然怕,谁会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个嗜血杀戮,毫无人性的疯子呢? 他绝不会让母亲的经歷,在最爱的人身上重演。 但经歷了这么多,他早就相信了景陇,也相信自己。 道:「我跟你从来就不同,我觉醒凶兽血液是为了爱,而你是为了恨。」 「恨会让你被钉在墙上,再无还手之地。」 紧急着,「轰隆」一声,黑云重重的摔到书架上。 白玉佩势如破竹,狠狠的朝黑云飞去,将他钉在了书架上。 瞬间,所有书架向后倾斜,「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震起满地灰尘。 黑云败局已定,被钉在最首排的书架上,而他的处境却和最后一排的书架般,再也爬不起来。 苏白泽睚眦必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黑云怎么钉的景陇,他就要怎么钉黑云。 第166页 鲜血汩汩从黑云胸膛处流出,洇湿了他的黑袍,却并不明显。 他头髮散乱,狼狈不堪,连动一动手指都痛苦不堪。 却努力的勾起嘴角,眼里恨意翻滚,怒吼道:「我怎么就是为了恨,我难道不是为了你!为了爱吗?」 他几乎用光了全身力气,将这句话吼出来。 仿佛他真的是个为了爱甘愿献祭的少年。 苏白泽神色淡淡,「黑云,事到如今,你还要拿我当幌子吗?」 「假如没有我,你就不会走上这条路吗?自始至终你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如果你真是为了我,当初我让你停手的时候,为什么不停下?」 黑云愣住。 是啊,为什么不听呢? 可他不愿接受。 变成这个如今这个模样,他将一切错都归于苏白泽身上。 好像这样,他就可以坏的心安理得一些。 「哎哟,一来就是大场面啊!好热闹啊!」 藏书阁顶部的大洞,突然跳下来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萌妹子。 苏白泽揉了揉眉心。 对着齐秦道:「你怎么不一个月以后再过来?说不定那时候我还能泡壶茶款待你。」 齐秦连连摆手,道:「小苏,你真是太客气了,用不上用不上。」 「我他妈是在跟你客气吗?!」苏白泽控制不住骂了句脏话,「你看不到凌云和柏原那边的惨境吗?他们在以一敌千!」 齐秦巡着视线看过去,努了努嘴,道:「我看对付的很轻松嘛。」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 都说擒贼先擒王,黑云败在他手上,已与还手之力,仇杀队士气低落,有的甚至还主动投降了。 他剜了一眼齐秦,「下次效率再这么低下,你这妖管所负责人就别想着当了。」 林兮在一旁看看的瑟瑟发抖。 她感觉几日不见,苏白泽仿佛变了个人,愈发有妖管所继承人的气势,就是这眼神怪兇狠怪吓人的。 齐秦倒不憷,还笑嘻嘻道:「哎哟,小苏,几日不见,你这火气见长啊。但是吧,你这话说的却不对,我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了,路上一分钟都没耽搁呢!」 林兮撇嘴道:「是没耽搁你去奶茶店排队,买最新出的杨枝甘露碎碎冰。」 齐秦拉林兮衣角,「你这小姑娘瞎说什么,年纪轻轻怎么爱撒谎呢?」 苏白泽抬手打断他们,道:「先说正事。齐秦,你带的探员呢?在哪?不会就你一个人来了吧?」 齐秦抬头,朝阁顶大洞努了努下巴,道:「小苏,我做事你就放心吧。嘉明妖管所300名探员,全部都带来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我这是先进来探探路,免得进错了地方。」 苏白泽道:「召进来吧,先把这些仇杀队关押回妖管所。」 齐秦擦了擦额边冷汗,「这也太多了吧。」 林兮哀嚎,「妖管所有得忙了,我已经想到以后加班加到死的日子。」 很快,探员全部到位,仇杀队大部分再无反抗之心,凌云分发着号码牌,吩咐探员们一个一个带走。 但就在给五六个比较老矣的牛妖分发时,「啪嗒」一声,金属制的号码牌掉在地上。 这一动静引起了苏白泽的注意。 他走过去,凌云慌乱的趴在地上,手胡乱的挥,反而将号码越挥越远。 苏白泽蹲下去,帮他捡了起来,道:「凌云,怎么回事?」 他看了眼一旁老矣五个牛妖,「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牛妖们神色如常,眼里即不畏惧,也无痛恨。 在这万妖之种,这样的正常反而显得有点不寻常。 凌云抬头,眼眸竟然通红,他视线飘忽,不敢去看那五个老矣的牛妖,道:「师傅……没事,徒……徒儿就是一时手滑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凌云在撒谎,他道:「真的没事吗?」 凌云看起来仿佛要哭了,「师傅真的没事了,求求你,能不能不要问了。」 凌云这厢反应太不寻常。 苏白泽也不便在追问下去,他道:「今日之事等你想清楚了后,再好好告诉我。」 「好的,师傅。」 仇杀队陆续的被送出去一半有余,大部分都比较配合,但只有刘小蝙还誓死反抗,绝不投降。 苏白泽道:「仇杀队里有很多年龄心智都不成熟的小妖,被刘小蝙蛊惑,入了歧途。」 「他们进入妖界监狱后,我们也要派人去进行思想教育,将他们的思想板正过来。」 齐秦连连答应,不敢怠慢。 主要是凌云和柏原两人拿刀抵在他脖子上,对他疯狂输入了将近一刻钟。 「小苏,这个刘小蝙怎么办啊?」 林兮指着趴在地上,抱着书桌柜子不肯走的人。 仇杀队数量大多,运回去都得花不少时间。 苏白泽道:「现在人力不足,先让他在这趴着吧。」 想了想,又道:「林兮,这知道的,这刘小蝙诡计多端,阴险狡猾,你在这好好看着他,一刻都不许离开。」 林兮乖乖点头,他在听雪阁的时候,就被这死蝙蝠摆了一道,自然不可能再松懈。 齐秦在一旁抓耳搔腮,时不时转头往后瞄,偷偷看黑云,又很快将视线转回来。 第167页 没话找话道:「诶,怎么没看到景陇殿下?」 苏白泽呛了他一句,「你现在才发现么?你这妖管所负责人怎么当的?这个月的奖金别想了!」 齐秦讪讪的摸了摸耳朵,他就随口说了一句,而且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小苏怎么这么生气。 柏原在旁边道:「人家殿下现在可不仅仅只是妖管所的普通探员,你们以后说话最好注意点。」 林兮好奇问:「不是探员那是什么?」 柏原随意道:「妖管所所长夫人呗。」 凌云瞬间脸色铁青。 林兮伸出五指点来点去,露出疑惑的表情,「所长夫人?那所长是谁?」 好疼 柏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望着林兮,他暂且不点破,道:「你自己想去吧。」 然后,走到另一边帮探员们将仇杀队送出幻境。 齐秦笑的意味不明,拍着苏白泽的肩,道:「小苏,我就说以前你在妖管所时,和殿下相处就不对劲,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苏白泽将齐秦的手拍开,睨着他道:「你以为是什么关系?」 齐秦笑的猥琐,「恋爱关系啊!只是想不到啊,小苏你挺勐的,竟然能驯服殿下,我还以为你是下面那个…」 苏白泽脸颊泛出淡红,他就不该指望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只是这个体位问题,他和景陇暂且还没有商量好。 不过,应该就是齐秦说的那样吧。 凌云本来心情不虞,听到齐秦的话。竟然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你也不看看我师傅是谁?怎么可能屈居人下?」 苏白泽:「……」 「是是是。」齐秦摩挲着下颌,又突然大叫道:「等等,凌云,小苏是你的师傅?!」 苏白泽受不了齐秦的一惊一乍,这事迟早要说清楚,他让凌云解释,然后走到楼下去找景陇。 景陇昏迷已久,现在也是该醒过来了。 他推开门,红纱幔帐间,景陇的侧脸若隐若现,只露出流畅的下颌线,笔挺的山峰,却依然俊美无双。 他走近,景陇依然还闭着眼睛。 看来是伤的太重了,苏白泽忍不住心疼,赶紧给他治疗。 没过一会,景陇醒了过来。 两人双目相对,苏白泽道:「小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景陇露出委屈的表情,「胸膛疼。」 苏白泽伸手轻轻揉着他的胸,语气却十分不客气,「疼?就该让你疼,才能长点记性。黑云抓我,就是为了威胁你,你这个笨蛋,还往他陷阱里钻。」 苏白泽越说越生气,「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说断角就断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景陇抓着他的手,道:「我没有父母,断角和你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 「你怎么没有父母?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天帝不是你爹吗?」苏白泽深吸一口气,「下次不许再这样冲动了!」 「我没有这样的父亲。」景陇垂下眼睛,「我有你就够了。」 苏白泽手上动作一顿,他差点就忘了,景陇和父亲关系不太好。 但景陇还有母亲,据说景陇的母亲是东海公主,天资绝色,是三界有名的美人。 景陇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道:「母亲她恨我。」 苏白泽心疼又自责,他不该一时嘴快提这个。 当年,景陇因和兄长一事,赖在芙蓉山不愿意回上天界的原因。 他那时以为景陇是想逃避众神官的指责,或许,他最想逃避的是被自己亲生母亲怨恨。 他心口一酸,俯下身轻轻抱着景陇,手愈发轻柔的揉着他胸口,在他耳边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 景陇回抱住他,手紧紧的钳住他的腰,「不用道歉,我也不喜欢他们。」 景陇说的释然,但苏白泽依然知道,这是深深埋藏在景陇心底的结。 但结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 而一切源头是那场生死场的决斗,景陇曾说过要告诉他真相,可后来…… 他道:「小景,当年的事情……」 他话还未说完,就感受到身.下的身.子不自然的颤动了下。 苏白泽压下自责。 五百多年前,景陇鼓起信心要告诉他一切,可他错过了。 如今,苏白泽也不会喋喋不休的去追问真相,这是对爱人的尊重。 而他会一直等,耐心的等。 等景陇有一天,重拾起信心,主动告诉他。 「小景,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要好好爱自己,不许再为了我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景陇努了努嘴,没说话。 苏白泽直起身来,在这个事情上他绝不会退步。 天知道,他看到景陇为了他受伤,心里有多痛苦。 景陇却撑着头,道:「我说过会保护你。」 「这不是保护一个人的方式。况且,我还没那么无能,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冷静一点。」 景陇却突然逼近他,有些失控道:「苏白泽,你让我怎么冷静?看到你受伤,我简直就要疯了,我不能接受你离开我,我好不容易才跟你在一起,没把你锁起来,都是我脾气好!」 「锁起来?」 「对!我想过等你转世后,就把你锁起来,关在金丝笼里,哪也不能去,每天只需要等着我回来宠幸你。」 第168页 苏白泽脸上一红,手上用力,嗔道:「你天天都在瞎想什么!」 「我没瞎想。」景陇:「你捏的我好痛。」 「我根本没用力。」话是这样说,苏白泽的手还是轻了下来。 「可就是很疼,你轻点嘛。」 景陇一喊疼,苏白泽就忘了景陇刚刚对他的离谱遐想。 「已经很轻了,还要怎么轻?」 景陇哼唧两声,突然道:「我要你亲我。」 苏白泽问:「是哪个轻?」 景陇道:「你揉的我嘴巴很疼,要你亲一下才行。」 「放你的狗屁,我揉的你胸膛,你嘴疼个什么?」 苏白泽想,我嘴疼才差不多好吗?破皮处才刚刚好。 「就是疼,好疼。」景陇耍起无奈来,仗着自己是病患,肆无忌惮,「胸膛也跟着更疼了。」 苏白泽无法,只能俯下身,两唇相贴。 景陇的唇很冰,苏白泽摩挲了一下,正要离开,腰被钳住,胸膛瞬间紧贴在景陇身上。 苏白泽担心压伤景陇的胸膛,手撑在床上,试图离开一点距离,却被景陇的手抓住,手指灵活的插.进他的五指间,两人十指紧扣。 苏白泽失了力气,只能任身体倒下去。 唇齿突然被撬开,软舌登堂入室,放肆的在他口腔里侵城略地。 景陇的吻一如既往的凶,叼住他的唇舌不放,吻到舌根发麻,浑身都软了下来。 苏白泽「嗯嗯」出声,想结束这场过于漫长的吻。 「别叫!」景陇突然将唇偏开,嗓音里透着沙哑,喉结很重的滚动了一下。 苏白泽道:「我怕压坏你,你的胸膛还疼吗?」 「疼,可是我想亲你。」 苏白泽脸腮和眼尾都泛着红,不知道是被亲的,还是被景陇直白的话羞的。 「那你坐起来,我帮你揉。」他犹豫了会,「这样也可以亲……」 他话还没说完,景陇就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钳住他的腰拉直身前,迫不及待的对着红肿的唇再次吻了下去。 这个吻比之前还要来势汹汹,仿佛饥渴了许久的狼,擒到了只小白兔,要把他从头到尾,从内到外,抹吃干净。 苏白泽气喘吁吁,但还想着景陇受伤的胸膛,他抬起无力的手臂摸到景陇的伤口,揉捏起来。 昏暗的卧房间,唿吸声愈发沉重,耳边喉结滚动声愈发频繁。 苏白泽偏开唇,「小景,你怎么了?是不是拉扯到伤口了?」 「没事。」景陇说完,又很快叼住了那唇,仿佛那唇能解渴似的。 可却没由来的,越亲越渴。 苏白泽没了力气,这个吻实在是太长,而且景陇的唿吸明显不正常。 直到景陇将他的手拍了下去。 苏白泽道:「小景…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伤口没告诉我?」 景陇的脸红的不正常,嗫嚅道:「你这样乱摸,摸的我其他地方也很疼。」 「……我没有乱摸。」苏白泽下意识看下去,才发现盖着景陇的小毯子被顶出很大一个山包。 他的脸瞬间更羞红了,像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收回来,这他妈什么变异品种…… 他突然想到了体位问题。 他必须要在上,否则他会死。 看到景陇的山包后,苏白泽誓死不亲热了,专心给景陇疗伤。 景陇只能应下,主要他也担心自己剎不住车,现在不是好时机,而且他和苏白泽的第一次,绝不是在这么简陋的幻境里。 「齐秦他们过来了,仇杀队的妖怪会陆续被关进妖界监狱,以后我们有得忙了,现在就差黑云还没解决,他暂时杀不死,关押在哪也是个难题。」苏白泽道。 景陇却没解决他的疑惑。 反而很认真问道:「苏白泽,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就那么强了?」 苏白泽瞪着他,「怎么?只许你强,不许别人强啊?你要不要这么霸道啊?!」 景陇却没有要开玩笑的样子,「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禁术?」 苏白泽眼皮一跳,没想到景陇一下子就猜出来,他欲言又止道:「嗯,这个禁术可能会让我短暂的失去理智,但我绝不会伤害你的……」 「你他妈瞎说什么?!我是怕你伤害我吗?」景陇抱住他,「我是担心会对你身体有伤害,是什么禁术,你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 苏白泽如实说明。 景陇却挑眉道:「都说凶兽重欲,我完全没看出来。」 「你又在瞎说什么?亲那么久还不够么?」 「哼,亲多久都不够。」 景陇道:「但你没发现么?从你启用禁术开始到现在,你都挺清醒的。」 苏白泽这才后知后觉,胸口的符咒早就失了效用。 这是为什么? 「或许,你的母亲真的保佑你了吧。」 景陇又道:「你还说我冲动不理智。但你看看你,连使用禁术这种法子都干的出来,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苏白泽反驳:「还不是因为你要死了。」 景陇回,「我断角,也是因为看到黑云要杀了你。」 苏白泽不说话了,他突然理解了景陇说的,看到他受伤会发疯,会失去理智。 因为他同样如此。 景陇抱住他道:「苏白泽,我答应你以后不冲动了,但你也也必须要答应我。」 第169页 「之后的日子,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 神力 仇杀队全员被转移,只需之后刑审,根据所犯事的轻重来判□□年限。 这一块石头是落下了。 但还有一块石头盘踞在众妖管所探员心中。 就在齐秦第九十九次偷看黑云后,终于问道:「小苏,这个黑云,我们到底该怎么处理啊?」 苏白泽摩挲着下颌。 芙蓉山的监狱封印已破,重新设下一道也不是难题,只是太不人性化,况且他不会再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件事。 他还未开口。 景陇就道:「芙蓉山监狱这块地不行,需重新寻个新的位置永久的封禁黑云,让他再无翻身之地。」 「殿下啊,您说的倒是简单,可这天下之大,我们就是找不到这个位置啊。」齐秦嘆气道:「如今也就只有芙蓉山的监狱,能勉强封印黑云啊。」 景陇皱眉,呛道:「既然这样,那就你去封印。」 齐秦看了眼苏白泽,两手无措的捏了捏,没说话。 苏白泽却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事情,芙蓉山监狱一直都是有派探员驻守的。 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在地道里却没有看到一个探员。 更诡异的是,万人仇杀队进芙蓉山这么大阵仗,竟然没有一个探员出来阻止,甚至连消息都没有传出去, 实在是蹊跷。 之前情况危机,苏白泽没心情留意,现在难得喘了口气,就必须要问清楚。 他看向凌云,道:「凌云,若我没记错,在去嘉明妖管所之前,你都是在这芙蓉山监狱当职,可为什么一个你的同僚都没有看见。」 凌云眼神闪躲,低下了头。 齐秦道:「哦,确实奇怪。要我说,这看守妖管所的探员们,还曾经和我是一个妖管所学校毕业的,老同学都几百年了。」 「其中有一个我记得很清楚,为人特别勤恳,叫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是叫老牛。」 「老牛?」苏白泽疑惑道,莫名耳熟和眼熟。 「对啊,他是只牛妖,但获得的成就可不得了,蝉联了好几界最佳优秀探员奖。」 苏白泽突然想起凌云分发号码牌时的失控,还有那五个垂垂老矣的牛妖。 一切都对上了。 苏白泽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问道:「凌云,老牛是不是叛变了?他参加了仇杀队的组织,才让我们进了地道后,没办法和外界联繫。」 凌云满眼是泪,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 齐秦惊讶道:「小苏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老牛绝不可能叛变,当初他可是仰慕你,才主动请求要守在芙蓉山监狱的。」 「仰慕我?」苏白泽喉咙发酸,攥紧拳头。 看来,当年那个结界不仅困住了他,还困住了其他人。 景陇突然握紧他,在他耳边道:「当年,你没有别的选择,不必自责。」 「师傅……」凌云道,「老牛他……」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笑声。 「苏白泽,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切都他妈是你自找的!老牛被困在芙蓉山这么多年,早就想出来了,我跟他交易,要是能将他放出来,他就乖乖投靠仇杀队,为我们做牛做马,唯黑云主上马首是瞻。」 苏白泽转头。 说这番话的正是刘小蝙。 「他怎么还在这?」 林兮道:「正要轮到他了,但他不是很配合,就耽误了点时间。」 「这傻逼就是欠打!」景陇道,迈着长腿跨了过去。 「等一下。」苏白泽拦住他。 景陇转脸,「为什么?这厮敢置喙你,就要付出代价。」 苏白泽摇了摇头,一副我自有打算的模样。 刘小蝙见景陇没过来,更嚣张了。 抱着桌子腿嚷嚷道:「苏白泽,你就说说你有多失败吧。」 「那老牛自己叛变还不够,还带了芙蓉山的所有探员一起哈哈哈哈,真是有趣死了!」 「你嚣张什么?你也不看自己什么处境!」林兮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道。 「哎哟喂,一点都不疼。」刘小蝙捂着屁股,道:「呵,你这小姑娘懂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们总有一天会捲土重来。」 苏白泽冷冷的看着他,「你没有机会了。」 「按照你所犯的这些事,根据妖界律法——是死刑。」 刘小蝙的嚣张气焰瞬间焉了,但马上又重燃起来,「哼,有种你们就试试呗,我妖界魔术师的名号岂非是说的玩的?」 刘小蝙身负异能,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是出逃,也不会留下任何动静和痕迹,林兮深有体会。 「刘小蝙,你说说,芙蓉山监狱结界的漏洞你是怎么钻的?」苏白泽道。 「芙蓉山监狱结界有漏洞?!」凌云大惊道。 苏白泽揉了揉眉心,解释道:「凌云,当年我设下的结界只能进,不能出。但这个刘小蝙,却能让老牛这些探员们活着出来,这不是漏洞是什么?」 凌云点头。 「而且奇怪的是,师傅在监狱旁边挖了个洞,这个结界就打开了。」 「嗯,确实过于简单了。」 苏白泽望向刘小蝙,「说说吧,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他妈凭什么告诉你!!呗!老子死都不会说。」 第170页 「景陇。」苏白泽勾了勾手指。 景陇二话不说,一拳砸刘小蝙头上,「让你他妈说就说,不然吾有一千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刘小蝙捂着头破血流的头呜呜大叫,「你个暴力狂!你……你这属于违反了妖界律法,在进入庭审前,你都不能对我使用这种可以致命的暴力!」 「放你妈的狗屁!就你也配?!」景陇又是一拳,打的又狠又准,直将刘小蝙打的鼻青脸肿。 齐秦&柏原&凌云&林兮纷纷摊手,「随便打,我们看不见。」 苏白泽也挑眉道:「继续打,打到他开口为止。如果他不说,就成全他吧,和他主子一起下地狱。」 「呸!苏白泽,你他妈狼子野心,心狠手辣,亏你还自诩什么狗屁神医呢!真是噁心!世界上就找不到你这么变态的……」 「让你他妈的多嘴了吗?」景陇一拳打飞刘小蝙的门牙,拉着他的头髮提起来,眼神狠厉犹如嗜血的恶魔,瞪着刘小蝙,「你以为吾会对你怎么破解的结界感兴趣?吾只想杀了你,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坨屎,一点屁用没有!」 说完,拳头如雨下。 刘小蝙本仗着自己知晓结界漏洞,认为苏白泽有求于他,就比较放肆。 但景陇的这番话,说的又狠又狂,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威迫,让他不得不害怕起来。 连忙大喊道:「求你!求你!别打了!我说!我全都说!」 「是逆鳞!是你身上的逆鳞!」 「殿下的逆鳞?」齐秦不清楚其中缘由,惊讶的问道,「殿下的逆鳞在殿下身上,怎么可能会帮你去破结界?」 「况且,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逆鳞能破结界的说法,这结界乃是小苏当年顶峰时期所设,怎能让你那么轻易钻漏洞?」 「你是不是在撒谎?!」 「我没有!我没有!真的是殿下身上的逆鳞!」 苏白泽摩挲着下颌,他知道这不是谎言。 当初他误打误撞破开结界,就是为了挖景陇的逆鳞。 可是为什么? 苏白泽眉头突跳,直觉刘小蝙接下去的话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述之于口,正要阻止。 就听刘小蝙继续道:「五百多年前,为了阻止神医雪重入轮迴,我在绝境谷偷到了殿下的龙角和半片逆鳞。可惜的是,当时殿下仪式已成,我正愁闷之时,突然发现殿下的逆鳞里,还蕴藏着一股无比强大的神力,这股神力刚柔并济,在这三界之中,只有修为已入臻镜的上神才能得此造化。」 齐秦眼睛睁大,惊讶的说不出话。 柏原知趣的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说出什么话来惹得景陇不悦。 苏白泽惴惴不安,景陇自尊心之强,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等事说出来,定会惹得他发怒。 林兮灵机一动,连忙拍马屁道:「天啊!殿下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强者了!实乃天之骄子!神中龙凤啊!强啊!强啊!让我们都望尘莫及!」 但这个马屁显然没拍到地方,被景陇狠狠的剜了一眼。 苏白泽却很清楚。 景陇的修为在五百多年前,根本就没入臻镜。 那么,刘小蝙口中那个刚柔并济的神力,到底是谁的呢? 苏白泽带着疑惑向景陇看去,却惊讶的发现,景陇怒容之下的另一面,隐藏着一股无措的情绪,宛如个双脚踩不到地的小孩。 刘小蝙继续道:「一开始我没当回事,毕竟只是半块逆鳞,这神力能不能用还另说。但直到有一天,我偷偷潜入芙蓉山监狱,意外发现自己能随意进出。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要知道,这结界只能进不能出,即使是妖管所最强的探员来,都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主上告诉我,是我胸膛处的逆鳞在起作用。」 「芙蓉山监狱的结界强势无比,攻击性十足,而逆鳞上的神力正好抵消了一切,替我把所有危险拒之门外,所以说,是它保护了我。」 「我本来想带着主上出去,但结界对主上的针对性太强,所以一直没成功。」 「要想真正破解还得需神医雪本人来才行,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外谋划,等神医雪转世,等他主动找到我……」 刘小蝙仍在滔滔不绝,将这些年所作所为全盘托出,齐秦一行人听的聚精会神。 但苏白泽却听不下去,他心里酸涩,咬紧牙,看着景陇,小声唤道:「小景……」 景陇怔忡的看着他,藏书阁里那么多人,但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最后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忍不住先红了眼眶。 苏白泽走过去,将他抱进怀里,擦干他的眼泪,轻声道:「小景,你的母亲,她没有恨你。」 「相反,她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爱你。」 「哐当」一声,陌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无措的小孩,仿佛找到了港湾,紧绷的嵴背放松下来,耸动着低哑起来,情绪在肆无忌惮的流露。 等了更久 在刘小蝙说到刚柔并济,已入臻镜时,苏白泽就想到了景陇的母亲。 那个不论才情容貌还是实力,都名动三界的东海公主——扶柔。 再后来刘小蝙说,那个逆鳞里的神力,其实是一种保护时,他就十分确定了。 这一切,本就不太寻常。 景陇失了半块逆鳞,按理来说应该虚弱至极,再加上后来的天女诅咒,每三月一次的天雷,足以把他噼的魂飞魄散。 第171页 可景陇却一直活的好好的,实力也维持在以前的水准。想来,是剩下的那半片逆鳞中的神力在暗中保护他。 母亲丧子之痛难以言说。何况,兇手还可能是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如果对这个孩子太好,那么对另一个孩子又是何等不公。 苏白泽难以想像其中的纠葛和心酸,因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经歷,唯一能做的就是试图去共情。 可共情也无法真正去体会扶柔公主所经歷的万分之一。 他突然很佩服扶柔公主,忍不住去想,或许扶柔公主是相信自己孩子的,毕竟全天下有哪个母亲能真正去痛恨自己的孩子?就算是高高在上的扶柔公主也不能免俗。 景陇怎能不明白,只是他知道的太迟了。 苏白泽道:「小景,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去见见扶柔公主,好好给她道个歉,并向她解释清楚当年的事情,她肯定会相信你。」 景陇抱着苏白泽,眼泪洇湿了他的胳膊,断断续续道:「我以为……她不相信我,她恨我。于是这五百多年来,我不敢在她面前出现。」 「我还是很怕,母亲真的会像你一样,毫无条件的相信我吗?」 「当然会啦,你个笨蛋。」苏白泽揉着景陇柔软的头髮,「假如她恨你,她又为什么要保护你呢?逆鳞里藏着的神力,恐怕抽去了扶柔公主大半的修为和灵力,如果这都不是爱,哪还有什么是爱?」 景陇埋在苏白泽怀里,撒娇似滚了滚脑袋。 苏白泽又轻声哄了几句,景陇情绪才逐渐平復下来。 「苏白泽,我好开心。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就去向母亲解释清楚。」景陇松开他,那双哭过的眼睛,就像是水洗过的琥珀琉璃,清澈而又明亮,「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的母亲,告诉她,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爱人,是我一生都要守护的人。」 「苏白泽,我娶你好不好?」 苏白泽脸颊通红,景陇突然一番深情的告白,让他又喜又措手不及。更关键的是,这不是在什么适合幽会,咬耳朵的小房间。而是在聚集了一众妖管所探员的藏书阁。 他想退开,景陇的胳膊钳住他的腰,让他无法动弹。 围观群众火辣辣的眼神,让苏白泽像被放在火上烤。 「快答应我。」景陇傲娇而又霸道,「不然我现在就亲你,亲到你同意为止。」 「咳咳咳……」 直到身旁传来齐秦的咳嗽声。 苏白泽连忙垂下头,不知是点头答应了,还是羞的。 景陇转过头去,和五双圆熘熘的大眼睛撞上,一时激动,他忘了这里还有其他人了。 柏原在一旁道:「殿下,这里不是无人区。 」 凌云脸色铁青,「喂!你这也太心急了吧!!而且,怎么说都该是我师傅娶你,怎么是你娶我师傅?忒不要脸!」 刘小蝙看的瞪目结舌,「看不出啊!妖管所探员挺会玩的啊!」 唯有林兮一副好兴奋,好激动的样子,双手捧脸道:「呜呜呜呜!好感动!好浪漫!好幸福!小苏!你快答应他!」 然后,受到了同事们的一众白眼。 景陇故作镇定的咳嗽两声,但想到自己已不是孤家老人,得意的像个开屏的孔雀,数落道:「老齐你他妈瞎咳嗽什么?嗓子疼就喝点止咳糖浆!别在这扫兴!」 「还有柏原,我跟我男朋友说话,还用的着顾及在哪吗?你识趣点,就应该哪凉快上哪呆着去!」 「呵,凌云,看在你师傅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我怎么说也是你师公,以后说话给我注意点。」 景陇看在林兮态度还不错的份上,略过了。 但对于刘小蝙这等犯罪分子,自然是一句话都懒得说,直接打了一顿。 他这一通数落下来。 凌云、柏原、齐秦纷纷双眼瞪的通红,第一次生出了想联手痛揍他一顿的打算。 但这还不够。 末了,景陇还加上一句,「你们这群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没被人这样爱过吧?当然不会懂吾的感受,呵,就对吾又羡慕又嫉妒吧。」 苏白泽:「……」 凌云、柏原、齐秦拳头硬了,他们一刻钟都忍不下去。以前景陇暴力欺压也就算了,现在还人格攻击是怎么回事? 眼看即将要进行一场三对一的大战,苏白泽连忙打原场,用嘴型道:「大家不要见怪,小景脾气不好,回去以后我请大家吃饭。」 这才平息了一众怒火。 但细细想来,怎么还是觉得被秀了一脸。 林兮后知后觉,「殿下就是大家说的所长夫人么?!原来是这样!哎呀呀!更浪漫了诶!!」 「什么夫人?」景陇不明所以。 林兮耐心解释。 景陇嘟囔道:「夫人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应该是小苏的相公,现代……叫什么来着,哦,是老公,对。」 然后期待的看着苏白泽。 苏白泽:「……」 他连忙转移话题,再这样下去,脸都不用要了。 道:「现在就差黑云的关押问题,芙蓉山监狱如今不考虑,因为结界这个法子,这一世我不想再用了。」 「齐秦,后续对老牛们的审理,能减免一些就减免一些吧,毕竟他们以前也为妖管所做过贡献。」 第172页 凌云红了眼眶,「师傅,把这件事交给我吧,我之后会去找老牛们好好谈谈,我相信他们肯定是有苦衷的。这些年来,虽然我守在芙蓉山外围,但跟他们打交道的时间并不少,他们都是本质很好的妖。我相信这次叛变,肯定是受到刘小蝙的矇骗!」 「呵,探员,你这话说的就不对啊!什么叫受我的矇骗,你们组织对他们好一点,他们能跟着我干吗?」刘小蝙岔岔不平,「虽然我们确实没做什么好事,但也不能什么帽子都往我们头上扣啊!」 「你再多嘴!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凌云怒道。 苏白泽招了招手,「凌云,这事就交给你去做吧。」 「说来,还是当年的那个结界害惨了他们,谁能忍受几百年被困在同一个地方。」 齐秦嘆了口气,「小苏,这也不是没办法的事情么?」 苏白泽也跟着嘆了口气,「算了,不提了。」 「那小苏,你现在有更好的地方可以选择吗?」齐秦问道。 苏白泽正因这个头疼。 景陇突然道:「将黑云困在这个幻境里,怎么样?」 苏白泽惊讶的望向景陇。 景陇道:「如今黑云虽然已经没了还手之力,但若是关在外面任何一处地方,他的那些羽翼肯定不会放弃,会想方设法的营救他。」 「但如果设下一个永久封闭的幻境,让他们永远找不到入口,这样黑云就再也不可能东山再起。」 齐秦担忧道:「殿下,你的想法很好。可您有所不知,现如今世界已愈发接近末法时代,灵力越来越稀薄,若要重新造个像现在这样庞大的幻境,恐怕三界之中很难有人做到,何况还是一个封闭的幻境呢?从古至今,根本没人造过啊!」 「你就没有点创新能力?老古板!以前没有,就代表现在不能有吗?」 景陇说是这样说,但他知道齐秦说的有一定道理。 虽然,他的修为已至臻镜。 但建造幻境,并不是在哪都能建,更需要结合天时地利人和。 芙蓉山已经是当下为数不多的灵气充沛之地,但即便如此,以他的能力也不能重建苏白泽当年设下的幻境。 苏白泽道:「还有另一种方法,这个幻境我当初设下时,因自身濒临死亡,其实并没有完工,所以才让黑云趁虚而入,夺得了幻境另一半的掌控权。」 「我们如今可以继续构建,并将他进行改良,这样就不需要重新构建。」 「师傅,你的元神本就破碎。」凌云担忧道:「而你又为了降服黑云耗费了大半灵力,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继续构建幻境。」 苏白泽这才想起禁术已逝,他的灵力已沦为平庸,不及五百多年前的一半。 但这已是极好的结果。 他并没有像黑云一样,永久的激活体内的凶兽血液。 只是再想更改幻境就很难了。 他道:「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吗?凌云,你的能力早就在为师之上了。」 凌云按耐不住兴奋,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师傅第一次请求他。 一直以来,都是师傅挡在他前面,说着会保护他。 其实他长大了,早就可以首当其冲的去保护师傅。 景陇酸熘熘的插.进来,「那我呢?苏白泽,我这么一大活物站你旁边,你就看不到吗?而且这事是我先提出来的,能不能讲点先来后到啊!哼!」 「这都要争风吃醋,真是没谁了。」柏原吐槽道。 苏白泽笑道:「小景,你是我们这里实力最强的,当然少不了你。」 景陇一脸得意,也懒得去管柏原又放了什么屁。 齐秦道:「若是殿下和凌云加在一起,这法子确实可能试上一试。」 柏原举手道:「可不能忘了我。」 林兮也道:「我实力虽然是这里面最差的,但我也想帮忙!」 齐秦被这罕见的和谐,激的愤慨激昂,举手道:「哎,在妖管所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家如此齐心协力。」 说着,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停!别瞎煽情!」柏原连连阻止。 景陇,凌云,林兮纷纷赏了他一个白眼。 齐秦嘿嘿一笑,道:「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不能少了我!这次构建幻境,我也参加!」 气氛一下子被点燃。 只是齐秦又道:「我们如今实力不成问题,但这幻境改造之法,有谁会啊?古代以来,可都没有这个先例啊!」 这是个现实问题。 大伙瞬间被泼了盆透心凉的冷水。 苏白泽笑道:「别灰心,大家别忘了,我藏书阁这里这么多书,不是白放的。我记得有一本古籍里曾经记录过构建改造之法,只是需要时间寻找。」 「景陇,你来当这次改造幻境的主导者,我来寻找方法,这样可以吗?只是要劳烦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景陇气鼓鼓打断,「你都是我的人了,还跟我客气什么呢?」 苏白泽:「……」 要不要这么突然…… 「我的人?」林兮捂着嘴,大惊失色,嘴里念念有词,什么这么快之类的。 苏白泽无心去关心她在说些什么。 只听景陇又道:「苏白泽,早在五百多年前,我就愿意和你一起承担这个差事。」 第173页 「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我实在等了太久了。」 牺牲 苏白泽在藏书阁寻找,景陇在做任务分配,一切进行的井井有条。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方法,但幻境的建造大同小异,此时还需把时间压缩到最少,因为拖的越久,越容易出现意外。 两个时辰后。 苏白泽终于找到了方法,改造幻境之法终于开始进行。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和艰难的一步——移除黑云对幻境的操控权。 苏白泽如今实力不济,若不是黑鱼身受重伤,被钉住无法动弹,否则这个幻境的控制权落到黑云手中,局势将会瞬间逆转。 所以,这一步必须要速战速决。 但幸运的是,这一步比想像中顺利。 接下来是第二步,虽然简单,但却至关重要,因为是最后一步。 这个幻境的设定是不能进也不能出。 在构建时,景陇和凌云实力较强的留在内,其他都留在外。 在即将结束之后,在外的人将在内的人引渡出来。 那么这个幻境就得以成功。 虽说简单,但最后一步没有出错的机会,因为一旦出错,在内的将会和黑云一起,被永久的关在里面。 想到这,大家不免惴惴不安。还没开始就已紧张起来。 林兮突然指着桌子腿道:「这个刘小蝙怎么还在这?」 只见地上的刘小蝙如一滩烂泥,奄奄一息的躺着。 先前大伙都在忙活,完全忽略了他。 齐秦唉声嘆气道:「哎呀,这该怎么办?妖管所这次抓获了太多妖怪,探员们早就赶着回去加班了!」 柏原倒很镇定,「这有什么?把他和黑云一起关在这不就好了?要说这刘小蝙根据妖界律法也是个死刑,关在这还算是便宜他了。」 刘小蝙如惊弓之鸟般,瞬间弹起来,「你们这不符合流程!是不对的!我要去举报你们!」 苏白泽自然知道刘小蝙想什么,刘小蝙贯会逃脱之法。 若是放他出去,定会后患无穷。 「你举报我们?哈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柏原道:「至于你说的流程嘛,我们只针对那些遵纪守法的妖界公民,而你不在其列。」 刘小蝙激动道:「妖界律法还说过所有妖生来平等,你们不能因为我犯了点错就剥夺我作为妖界公民的权利。」 柏原彻底被逗笑了,「你在煽动造反时,有想过自己是妖界公民吗?」 凌云道:「你少跟他废话,浪费口舌!」 「哦。你说的对。」柏原难得和凌云统一战线。 「就这样办吧。」苏白泽道:「只是,凌云,我想跟你换一下位置。」 「换什么?师傅,虽然这次准备齐全,但难免会有意外。我担心你,你本就元神破碎,若是又……徒儿,这一生都将良心不安。」 「凌云,我明白你的苦心。」苏白泽认真道:「但是景陇在这里面,无论这次成功与否,我都不想再和他分开了。」 凌云咬紧嘴唇,「师傅就这么爱他么?」 苏白泽羞赧的说不出话。 齐秦拉凌云,「你跟你师傅感情确实好,但假如你们一天不见,你会想他想到发疯吗?」 凌云听的莫名其妙,摸了摸头道:「那倒不会。」 齐秦摩挲着下颌,揶揄道:「但人家不一样啊,人家是那种十分钟不见面,都会浑身难受的感情。」 「你别人家人家了,听的怪噁心的。」凌云抖了抖胳膊,「搞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他突然明白了,师傅和景陇之间的是爱情,是没了对方就活不下去的爱情。 哎,真是麻烦的爱情啊。 凌云无奈道:「师傅,徒儿这次依你,但如果有任何问题,都一定要及时跟徒儿沟通。」 他拿出自己的本命武器,是一柄颇有岁月的古剑,平时自己都捨不得用,「师傅,它能保护你。」 苏白泽推脱。 凌云道:「师傅,你若不收下,徒儿实在放心不下。」 为了让凌云心安,苏白泽最终还是收下。 凌云转头看景陇,道:「这么多年了,我就没看你顺眼过。但师傅喜欢你,你必须得好好对他,更要保护好他。」 「这次更是出不得差错!」 凌云一股将自己女儿託付出去的意味。 景陇却不领情,冷声道:「不能换,就你在里面,让他出去。」 「你!」凌云被驳了面子,想骂又不能骂。 他怎么不知道,景陇这样,是因为在乎他的师傅,比生命更在乎。 苏白泽道:「小景,你这又是作何?你不是答应过我,要一起活下去吗?」 景陇咬着嘴唇,「我……不想让你有事。」 两人为这个事情,已经争执过无数次了。 苏白泽走近景陇,不顾及旁人目光,就像是回答了凌云之前的问题,道:「景陇,我爱你,跟你爱我一下爱你。」 「所以,你应该能明白,假如你若是有了意外,我也不可能在这世间苟活。」 「就算是死,我也想和你死在一起。」 景陇用手堵住他的唇,「别说那个字,晦气!」 「好!我不说。」苏白泽道:「我再次跟你做一个约定,等这次事件结束后,我们去嘉明北城区,赏花灯,放烟花,好不好?」 第174页 「好。」景陇抱住他,「这次你不许再骗我了。」 两人腻歪了一会,终于有结束的迹象。 柏原松了口气,道:「狗粮撒完了,终于可以开始了吧?」 「等一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办。」苏白泽突然道。 「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众人神经勐的一跳,这时候要出什么大事可不得了。 苏白泽却沖景陇笑嘻嘻道:「小景,把手给我。」 景陇伸出手,苏白泽五指盖上,一个光滑的物件落入他的手心,一股清凉之气顺着手指侵入四肢百骸。 景陇惊喜的无以復加,「是我的那半片逆鳞!」 「你个笨蛋,都忘了吧?」 「你怎么找到的?你……」 「从你逆鳞丢进幻境河里时,我就悄悄分出一抹灵识前去追踪,本以为会很顺利,却还是比我想像中来的晚一点。」 他把景陇的手合拢,「只是我现在灵力消耗过大,暂时还没有办法帮你復原,等出去后,我定会……」 「苏白泽!我好爱你!」景陇突然抱住他,开心的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本还以为有什么不得了大事的四人——凌云,柏原,齐秦,林兮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走了出去。 第二步缓缓进行。 幻境外,齐秦一行全神贯注,拿出了最大实力。 幻境内,苏白泽松了口气,构建到这个程度,就基本已结束,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 他正要跟景陇报喜,突然裤腿被人抓住,一声又一声哀嚎从身下传来。 「神医雪,苏探员,我求求您,放我出去,我不要呆在这里啊,求求你把我抓走,判我死刑也没关系!」 苏白泽挣开腿,他知道刘小蝙的企图。 刘小蝙哭的鼻涕眼泪煳了一脸,可怜兮兮,继续哀嚎:「苏探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煽动妖怪们造反,更不该偷殿下的逆鳞,更不该欺骗你们,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写五万字检讨,求求你放我出去!」 「五万字检讨就能抵消你犯的所有错吗?」景陇冷笑,「有因必有果,现在就是你的报应。」 苏白泽道:「刘小蝙,你逃不掉的,就算你出去了,死刑程序也会立马执行。」 「不不!我不相信!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刘小蝙突然激动,仿佛被刺中了身上最害怕的一处地方。 苏白泽看清他眼里的死心不改,道:「刘小蝙,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事到如今,又何必继续挣扎?这就是跟着黑云的代价!」 「代价!?好一个代价!」刘小蝙突然狂笑不止,既然再无脱身可能,他索性也不装了。 「我有何错?主上又有何错?我们只不过想为自己博一个公平的未来!你们妖管所凭什么剥夺我们的权利!自个却手握生杀予夺的权利!」 「生杀予夺?」苏白泽冷笑,「在你们手中丧命的人和妖怪还少吗?你视他人生命为草芥,你要的公平,不过是为了自己站在权利顶端。」 「少跟他废话!」景陇道。 苏白泽却继续道:「先前你有机会出去,却死缠烂打的不出去,为什么?」 刘小蝙眼神向后瞟,他污浊的双眼里满是水雾,就好像污水谭里落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却又马上融入黑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白泽笑,「为了黑云?」 「关你屁事!苏白泽!你没什么好得意的!」刘小蝙恶狠狠道:「就算你们把主上关在这里又如何,我还是会想方设法逃出去,救他出来。」 「好一条衷心的狗。」苏白泽道:「遇到危险时,能果断拿身边小妖当人肉盾牌的刘小蝙,竟然也有一颗炙热的心脏。」 「呸!」刘小蝙目眦尽裂,「我跟主上的感情,容不得你这卑鄙之人置喙!」 苏白泽问:「为什么?」 刘小蝙冷笑,「为什么?!」 「因为主上不在乎我的出身,从不像看怪物一样看我!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给了我刘天纵的一切!给了我苟活于世的决心!他比你这些高高在上的身神官好一万倍!他懂我的平庸,懂我的追求,懂我的渴望,他就是这天下最好的妖!」 「主上就是我的神!我唯一的神!」 刘小蝙一股脑子夸了一通。 苏白泽觉得,这和他所识的黑云相差甚远。 景陇突然道:「蝙蝠一族生活在黑暗中,很少见到阳光。」 苏白泽看向景陇,有些心酸,最后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定会救主上出去——」 突然,刘小蝙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苏白泽下意识低头,只见刘小蝙瞳孔睁大,满脸不可思议的惊恐,嘴里只吐出两字,「主上。」 紧接着,「砰」的一声,刘小蝙尸体瞬间石化,摔在地上化为齑粉。 这一切转变发生的太快,苏白泽连忙唤道,「景陇!小心!」 藏书阁四周响起阴侧侧的笑声。 景陇回头,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反而是苏白泽身后,伫立着一个面目狰狞,嘴角嗜笑的黑衣男人。 正是黑云。 吃醋 苏白泽惊愕的不敢回头,刘小蝙在他眼前碎成齑粉的一幕太快,快到他连一口唿吸气都没喘完。 他想不到,黑云竟然能如此狠心,能对上一秒还在奉他为神明的人通下杀手! 第175页 黑心舒适的嘆了口气,刘小蝙体内残留的神力刚好能助他脱困。 他用指尖掐着苏白泽的纤细的脖颈,那么碎,仿佛一捏就会断。 「好哥哥,你的担心实在多疑。我的时间不多了,当然是要抓紧时间多跟你叙叙旧,那些无关人等,根本不值得我多费心。」 景陇瞬间气血上头,「放开他!」 苏白泽用灵力震动幻境表层,焦急道:「不许轻举妄动!」 景陇咬牙忍耐,幻境马上构建成功,他不能离手。 昏暗的藏书阁里。 黑云一手把玩着晶莹剔透的白玉佩,一手指甲刺入苏白泽肉里,咬牙切齿道:「哥哥,你好狠的心啊,又钉了我一次,只是,这次竟用的是用白玉佩,哈哈哈哈哈,还有什么是你不能用的。」 苏白泽回头「呸」了一口,「我什么都不需要,还能照样钉你一次。」 「神医雪,你太嚣张了。」黑云面色倏地阴沉下来。 「啪」的一声,熠熠生辉的白玉佩,被黑云硬生生捏成齑粉。 景陇忍的脸红暴筋,这白玉佩他珍藏了五百多年,如今终于物归原主,竟然就这样被毁了。 但他想苏白泽一起活下去,就必须要保持冷静。 如今黑云大势已去,无法回到鼎峰时期,又失了幻境的掌控权,早已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这个结界。 景陇平心静气,唤出陌刀,势如破竹的朝黑云掷去。 锋利的刀刃闪着白光,侃侃划过苏白泽白皙脖颈,刺进黑云的食指,黑云痛收回手,猩红的血液滴落在苏白泽脖子上。 景陇皱眉,属于他的如雪般纯洁而又干净的花,就这么被弄脏了。 「小子,你真鲁莽。」黑云拿出手帕擦净手上鲜血,「放心吧,我不会想要哥哥的命,我只是想要他留下来陪陪我而已。」 「做你的春秋大梦,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可能伤他分毫,也不可能将他留在这里!」 「说不定呢?」黑云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抬起受伤的手指放在幻境波动的水流,「这次关我的牢房好精緻啊,是曾经我生活过的藏书阁。」 黑云回头,望着景陇,继续笑,「小子,你知不知道,在你还未和哥哥相识之前,都是我陪着哥哥,我们就在这藏书阁里一起看书,在听雪阁外一起赏雪,累了哥哥就做山楂冰糕给我吃,好幸福,好幸福。哥哥还说我是他最爱的人呢,要永远和我在一起。而且我还趁他睡觉偷偷……」 「闭嘴!」苏白泽急切打断,「黑云,你别瞎说!」 「我怎么是瞎说呢?哥哥难道没说过喜欢我?我们曾经还睡在一个床上,那时候我怕黑,怕下雨,怕打雷,哥哥就哄我睡觉,讲狼来了的故事给我听,诶呀,那是我最喜欢的故事。」 幻境结界波动剧烈,景陇目眦尽裂,神色阴沉如鬼魅,即使陌刀一遍又一遍剜着黑云,仍然不解他心头之恨。 嫉妒让心脏又涨又涩,酸水涌上来,饶的让他心神不稳,只想立马手刃眼前的黑衣人,让他永久的消失在这个世间。 「小景!小景!你清醒点!不要被他骗了!」 景陇双眼猩红,望着苏白泽,咬牙道:「苏白泽,这些是不是真的?」 「不是,不是,小景,你听我说!」 「哥哥,你为什么要撒谎啊?」黑云插.进来,道:「你难道没说过喜欢我?没陪我一起看过书?赏过雪?给我做山楂冰糕?」 苏白泽怔住,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黑云!你别偷换概念!那是过去!过去!过去我曾把你当弟弟一样看待!」 「诶呀,小子,你听到没,你的好情人承认了。我偷偷告诉你,我趁他睡觉,都做了些什么……而且啊,我知道哥哥是醒着的,他也喜欢我这样做。」 苏白泽气的满脸通红,不停嘶吼,「小景,你相信我,过去我只把他当弟弟,是和凌云一样的感情!和对你的感情不一样!」 景陇已彻底失了理智,黑云在他耳边的话犹如魔障一样狠狠的困住了他,他不允许属于自己的东西,曾经被别人玷污过。 这个玷污的人就在眼前,他要杀了他泄愤,他要杀了他! 苏白泽连声喊,「景陇!你快醒醒!他是骗你的,这是他的计谋!」 黑云的话犹在耳边响起,「哥哥他说喜欢我,爱我。哥哥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有某一方面和我比较像而已。」 「你呀,只是个劣质的替代品而已。」 景陇无法思考,嫉妒让他头昏脑涨,理智如脱了缰的野马奔腾。 黑云贯会利用他人的弱点,来谋取一切。 他若想真心骗一个人,那便能真的让那个人相信,这是他骨子里带着的一种蛊惑性异能。 苏白泽嗓子都哑了,幻境的波动已然到了顶峰,再这样下去,所有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黑云还欲继续说下去,他要摧毁景陇脑子里最后一根清醒的神经。 苏白泽大脑极速运转,他必须找到的黑云的弱点才行。 突然,他意识到,黑云缺爱,渴望爱。可又因修炼的邪术,永远无法感受到爱,这是觉醒凶兽血脉付出的代价。 他道:「黑云,你杀了一个为你瞻前顾后,忠心耿耿,奉你为神明的手下,你心里不悔吗?」 第176页 果然,黑云被吸引了注意力,问:「谁?」 苏白泽道:「刘小蝙。」 黑云哈哈大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啊?哥哥,一个种族卑微低劣的蝙蝠妖而已,根本不足以挂齿,也不足以作为我的谈资。」 「可是他崇拜你,愿意为你死,愿意为你做一切不可能的事,他也生生等了你五百多年,只为救你出来。」 「难道在你的眼里,爱是分贵贱,分等级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哥哥,你好幼稚哦,竟然还有脸提爱,这世上,你就是最在乎地位,最不配提爱的人。」 黑云越笑,就说明他的内心越慌张,他指着景陇道,「若这臭小子不是未来的三界之主,你会甘心跟他在一起吗?」 苏白泽并未回答,而是道:「黑云,你总是你以为。」 「你以为我是因为想攀附上三界高枝和你决裂,你以为我杀你只是因为单纯恨你,你以为这世上所有的爱都是虚假的,你以为从没人真正爱过你。」 他继续道:「只是可惜啊,我不是那个人。黑云,我曾经真心把你当做我的弟弟,但我的爱是理智的,你需要的那种无脑追随的爱,我这辈子都做不到。」 「可惜什么?被你这种噁心的人爱,有什么了不起的?!」黑云已然失了方寸,口不择言道。 苏白泽道:「我可惜刘小蝙啊,他能给你需要的爱,可你却不好好珍惜,只为了自己短暂的自由,亲手扬了他的魂魄,让他再无轮迴。」 「不可惜吗?黑云,这世上,每个人都只会得到一次这样的爱,失去了便没有了。」 「哈哈哈哈哈哈,可惜?」黑云用狂笑来掩饰心里的慌张,他语无伦次道,「我会在乎吗?一个小小的蝙蝠妖,没了就没了!我还可以再找一只来,不,我能找来一万只!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种族卑微低劣的蝙蝠妖。」 苏白泽温柔的笑了,「但是刘小蝙只有一个。就算你找来全天下所有的蝙蝠妖,刘小蝙也只有一个。」 黑云还是不服,他愤愤骂道:「不过一个垃圾妖族而已,我根本不在乎!」 眼泪却如泥沙入海,转瞬即逝,消失在眼眶里。 苏白泽嘆了口气,黑云内心还只是个少年郎,理应拥有最充沛的感情,可邪术却剥夺了这个机会。 时机已到,少了黑云的蛊惑,景陇已逐渐清醒,但依然还是妒火中烧,导致幻境虽逐渐步入正轨,速度却慢的惊人。 苏白泽使出浑身解数去哄,却依然不见卓效。 唯一幸运的是,他刚刚对黑云说的那番话没白说。 此时的黑云呆愣的站在一侧,犹如陷入了梦魇,嘴里念念有词的在说着什么。 苏白泽无瑕去思索为何,头脑乱成一团。 这时,柏原的声音从幻境外传来,「小苏,我们外面已经构建好了,你们里面怎么样?」 苏白泽无奈道:「出了点意外,构建在正常进行,只是要比规划时间晚上一些。」 「晚多久?」 苏白泽看了眼宛如失恋,郁郁寡欢的景陇,道:「有点棘手。」 「师傅,什么情况,景陇那厮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他又抽了什么疯,我现在就进去揍死他!」 「别别别!」苏白泽连忙阻止,「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凌云你千万别进来,不然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景陇听到凌云的声音,眉头紧皱。 那些曾经吃过陈年老醋,又捲土重来。 苏白泽想了想,说再多都不用行动,他慢慢移动到景陇身边,无视杵在一边像个竹竿似的黑云,主动将唇贴上了景陇的唇。 景陇双眼睁大,猝不及防,唇上触感柔软,见眼前人是苏白泽,心里仿佛放起了烟花,以至于那些苦涩都糅杂在这个吻里,就仿佛是能包治百病的糖果,让他上瘾,忍不住想採撷更多。 可亲完后,心里又五味成杂,又在想苏白泽有没有这样亲过别人。 一想到这个,酸水就泛了出来。 他咬着苏白泽的唇,质问道:「你亲我亲的怎么熟练!你到底有没有亲过别人?!」 苏白泽被他质问脸颊通红,愤怒又无奈。 一想到景陇被黑云蛊惑的胡乱吃飞醋,于是妥协的踮起脚尖,抬起头主动亲了上去。 「我拿我在妖网上妖界神医的名头担保,这一辈子我只主动亲过你,也只被你亲过。」 「五百多年前槐树下的离别吻,那是是我的初吻。」 苏白泽蹭了蹭景陇的唇,耳鬓摩擦道:「小景,你到底是信我还是信别人?」 不在乎 在景陇的印象里,这是苏白泽第一次沖他撒娇。 答案当然不言而喻——他全身心相信眼前人,恨不得把心脏掏出来给对方,更恨不得做更多的事。 想把怀里这个撒娇的人,弄得乱七八糟,眼尾通红,让他嘴里再叫不出别的男人的名字,让他的身他的心,都只属于他一人。 他突然有些理解了那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只可惜,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太合适。 景陇恢復清醒,幻境构建再次重新进行,速度恢復如初。 黑云站在一旁,再也没有出声捣乱过。 苏白泽心里疑惑,但最后,幻境构建竟然顺利的大功告成了。 第177页 齐秦组织外面的柏原,凌云,林兮将他们引渡出去。 苏白泽惴惴不安,黑云老实的不太正常,总觉得像憋了个大招似的。 「小苏,快点,老齐说担心你和殿下让来让去,特意准备了两个出口,快,赶紧出来吧。」柏原在外面喊道。 苏白泽笑道:「齐秦难得靠谱贴心了一回。」 藏书阁窗口,倏地出现了两个白雾雾的大洞,一次仅能容一人通过。 等苏白泽和景陇到达外面后,出口将会立马关闭。 也不用担心黑云会趁机熘出来。 他和景陇同时踏上出口,苏白泽不放心的又回头望,黑云依然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动作。 苏白泽一脚已踏到外面的泥土,可心脏却突然一阵胀痛,直觉告诉他,接下来将会发生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他再次回过头,只见一直低着头的黑云终于抬起头来,可爱单纯的少年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眼里闪着精光,正不怀好意,直勾勾的盯着他。 苏白泽身躯一震,不管不顾的收回了踏出去的腿。 柏原一行人纷纷大叫,「小苏,你在干什么?!你疯了是不是?!幻境已经最后一步了,我们都快关闭了!你不能再进去了!」 苏白泽无法回头,因为黑云手里捏着的——是景陇的另一片逆鳞。 他怎么就忘了,黑云吞噬了刘小蝙,自然就继承了刘小蝙的偷天换日之能。 定是在之前和景陇说悄悄话时,偷走了景陇的逆鳞。 苏白泽无法视而不见,景陇为他付出了太多,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景陇的逆鳞落入幻境,终生只有一半逆鳞傍身。 而且,如果刚刚他能及时给景陇治疗,这事就不会发生。 幻境的出口无限放大,一圈又一圈白光笼罩着他的身躯,苏白泽逆向而行。突然,白雾似的墙壁中,伸出一只有力的臂弯来,紧紧的钳住了他的胳膊。 这人正是景陇,「苏白泽,你要干什么?不要命了!」 苏白泽拨开他的手,「你的逆鳞在里面,我要给你拿回来。」 「半片逆鳞而已,我不在乎,丢了就丢了吧。」 「可我在乎!」苏白泽难得失控,「你不能再失去逆鳞了,这是我答应你的,我答应要替你找回逆鳞!」 景陇深吸一口气,「苏白泽,比起逆鳞,你的命比它重要太多了。」 苏白泽低声道:「小景,你好不容易寻回逆鳞,最后却又为救我而丢失,我只是想为你做件事而已,我只是想说到做到,为什么不行!」 「可你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景陇语气急切。 苏白泽握住他的手,认真道:「可我都没有去试过,怎么知道就一定会出意外呢?我知道这事可危险,可如果,我没有去努力,就选择了放弃我……我……」 他哽咽道:「景陇,这次算我求你,不要拦我,我不希望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付出。你说过要保护我,会救活我,你都做到了。」 「可我仅仅只是承诺了替你找回逆鳞,可连这等小事都没有做到,我不要,我不要这么没用!」 两只手紧紧贴在一起,体温流转其间。隔着白雾,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但好像又比任何时候都能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一声沉重的嘆息后,景陇放开了苏白泽的手。 因为他看见,白雾雾的幻境空间里,苏白泽身躯单薄的站在那里,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眼里的泪水挂在下颌。 但他明白,这时的苏白泽比什么时候都要无坚不摧,都要坚强。他更明白,若是苏白泽寻不回他的逆鳞,这将是他一生的阴影。 「我跟你一起。」景陇不容反驳道。 齐秦也道:「小苏,你去吧,我们还能再撑会。」 苏白泽回头。 妖管所朝夕相处的朋友们齐刷刷的站在幻境口,他们没有阻止他。 他们脸上带着鼓励的笑,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就如同散发着圣光的弥勒佛,是可以保护他的神。 柏原沖他眨了眨眼,「小苏,不用顾及我们能撑多久,我们肯定能撑到你拿到殿下逆鳞为止。」 林兮俏皮道:「小苏,我可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我要一百盘茶香花雕鸡,一支鸡腿都不能少!」 凌云道:「师傅!徒儿永远支持你的任何决定!更会在幻境外等着你回来!」 苏白泽笑出了眼泪,前世今生,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感动到哭的感情。 幻境内。 一阵无名风吹过,色彩丰富的藏书阁陡然化为一团白雾,红檀木书架融入其中,就好像一碗牛奶被倒入了鲜血,被一把小勺不停转圈搅拌。 红与白融为一体,顷刻之间,幻境变得混沌不堪,让人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但却莫名尽显荒凉。 苏白泽和景陇就并肩站在其中,而在五米开外的地方,黑云跪在那里。 出口的两个大洞不停捲入疾风,那是齐秦一行人在外维持出口涌进的灵力。 「黑云,一刻钟以前,我以为那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面,现在,你非要闹的这么难看吗?」 「难看?!哈哈哈哈哈!怎样才算是不难看!」黑云手里捏着逆鳞,「可惜我我生来就喜欢难看的东西,像这种漂亮的逆鳞我就非要毁掉不可。」 第178页 苏白泽手下蓄力,沸腾的灵力滚滚朝黑云袭去。 黑云抬眸,用逆鳞生生挡住了那一击,手掌下,漆黑的眼眸闪着嗜血和激动的光芒。 「啊,就跟小猫挠了一样,一点都不痛。」黑云嗤笑道。 「那我呢?」景陇掷地有声道,他唤出陌刀,一跃而上,黑云冷笑一声,纵身向旁避开,嘴唇轻柔的擦过景陇耳边,仿佛有话要说。 苏白泽喊道:「景陇,关上耳感!小心他的蛊惑之术!」 景陇点头。 苏白泽迅速向前跃去,堵住黑云的出路,黑云却又突然灵巧的向后闪避。 黑云本就聪明绝顶,他继承了刘小蝙快到无形的身法,只会将这个绝学演绎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自知实力不是苏白泽和景陇的对手,于是全程躲闪,从不主动攻击,这样可以消耗对方的体力,而自己的体力却不会流失太多。 苏白泽知道,黑云是在耗时间,他要幻境外的齐秦一行撑不住,他要苏白泽和景陇永久的留在这里,给他陪葬。 黑云应对的游刃有余,嘴角带笑,在一招一式中蹁跹起舞,像是一只危险而又的蝴蝶。 苏白泽道:「黑云,你有过后悔吗?」 「后悔什么?「黑云笑的很温柔,脚步后退,「哥哥,黑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苏白泽逼近,也学他这样笑,道:「那你猜猜刘小蝙他会后悔吗?他爱慕你,崇拜你,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他会后悔吗?」 黑云后退的脚步倏地的乱了,「他后不后悔,跟我有什么关系?一个种族卑贱的妖怪罢了,哥哥不要说笑了。」 「黑云,你在撒谎。」苏白泽干净的眼眸凝视着他,被这种眼神注视着,会让人觉得被脱光了衣服供人观赏,内心所有真实想法无从遁形。 黑云瞬间乱了脚步。 苏白泽转脸,对景陇使了个眼神。 两人默契无间,景陇二话不说,眼神凌冽,一掌朝黑云攻去。 黑云躲闪不及,胸口受了这一击,五脏六腑仿佛被震碎,勐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苏白泽的白色衣服。 苏白泽温柔的擦干黑云嘴边鲜血,「让我最后照顾你一次,就像曾经一样。」 黑云双眼猩红,慢慢聚满了泪水。 苏白泽伸手拨开他的头髮,「有时候我真的为你感到惋惜,若是当初你没有练就邪术,没有觉醒血脉,或许现在你还是我的弟弟。」 「可世上没有如果,没有或许。所以,我们都没法回头了。」 黑云手里攥紧逆鳞,他深知再无还手余地,苦笑道:「哥哥,最后你还想试着感化我一次吗?呵呵,你太天真了。」 苏白泽闭上眼睛,道:「我从未想过去感化谁,只是希望最后一面,我不希望闹的像当年一样难看。黑云,把逆鳞给我吧。」 「我不给会是怎样?」黑云道:「不给哥哥就会毫不犹豫再给我一掌吗?」 苏白泽不言而喻。 「哈哈哈哈哈,难看的事你做的够多了!还怕再多做一件吗?」黑云笑的眼泪流了下来,却不是喜极而泣的眼泪。 「黑云,不要逼我。」 「好,我给你。」黑云道,「反正哥哥从来不会选择我,我只想问哥哥最后一个问题,那哥哥有后悔吗?当年捅我的那一剑?」 苏白泽愣怔住,他只知道当时他别无选择。 黑云却突然用手指比嘴,嘘道:「哥哥,你先不要回答,我害怕。」 景陇在一旁咬牙,黑云和苏白泽这么亲昵,他酸涩的不行。 但他知道,苏白泽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或许和黑云最后的诀别,他该大方一点。 黑云凑近苏白泽,把逆鳞交在苏白泽手中。 苏白泽仍在愣怔中,那句「哥哥,我害怕」让他瞬间回到了百年前的一个雨夜,那时黑云只不过是个略微有些淘气的孩子。 黑云说他最怕打雷的夜晚,这样会让他想起母亲死去的那个夜晚。 苏白泽伸手,接过那片有些微凉的逆鳞,他紧紧握住,心里突然有些酸涩,他抬眸,对上黑云黑漆漆的眼眸。 他想,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黑云露出一抹微笑,凑到他耳边说,「哥哥,我根本不在乎你的答案是什么。」 苏白泽愣住。 下一秒,黑云小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因为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恨到就算下地狱我都要杀了你。」 他这句话说的很轻很轻,仿佛跟羽毛一样轻,砸下来却仿若石头一样重。 「哥哥,跟我一起死吧。」 苏白泽脚步虚浮,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直入四肢百骸,手上的逆鳞炙热发烫,烫的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无法想像,黑云竟然在最后一刻将魂魄抽了出来,附在这片逆鳞之上。 在这一刻,他才懂了黑云有多恨他。 黑云修炼邪术后,便造就了不死不灭之身,这也是三界为此头疼的原因,他们想法设法寻找杀死黑云的方法,最后却得知,能够杀死黑云的,这世上只有黑云他自己。 但邪术不允许修炼者自杀,若是修炼者强行自杀,那便会天地不容,没有转世,没有轮迴,终身在十八层地狱深渊受苦。 三界果断放弃了这个方法,得出结论,除非黑云脑子被驴踢了,否则不可能自杀! 第179页 但如今却…… 白茫茫的雾霾中,苏白泽全身静脉粉碎,他在痛苦中模煳了双眼,看着眼前人一点点消逝,只留下了一句话——「不过一个卑微妖族而已,我根本不在乎。」 地狱之门 苏白泽耳边响起各种惊唿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可他的意识越来越薄弱,直到滚烫的右手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他转眼,只看到一双充血的琥珀色眼睛,这双眼睛好漂亮,此刻却在流泪,他想抬手擦干,却动不了。 琥珀色眼睛主人的脸正狰狞的沖他嘶吼着,他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他好看的唇,好像在说——松开! 松开?松开什么? 元神在体内破碎,苏白泽痛到闷哼出声,突然被人一把搂进怀里,一股清凉的灵力注入他体力。 他的耳朵开始恢復知觉,突然出现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耳膜处炸开,震痛不已。但他没猜错,确实是「松开」两字。 「松开!苏白泽!你快松开手!」 紧接着,眼前雾霾消失,昏暗的藏书阁映入眼帘。 「小苏,快松开啊!这片逆鳞,你不能再握着了!他会杀了你的!」 这声音好熟悉,苏白泽倏然回神,是齐秦的声音。 「师傅!你别傻了!赶紧松开啊!半片逆鳞哪有你的命更重要!」 苏白泽想起来了,黑云的魂魄附在了逆鳞上,给了他致命一击。 可这是景陇的逆鳞啊,可这是他答应过景陇替他找回来的逆鳞,他怎么能送松开…… 「苏白泽!我不要逆鳞!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你快松开!」景陇沖他大吼。 林兮哭道:「殿下,能不能强行把逆鳞从小苏手里拿出来。」 柏原道:「如果你这法子有用,殿下早就用了,现在这片逆鳞里有黑云的魂魄,哪有这么简单!」 齐秦唉声嘆气道:「这可怎么办啊!辛辛苦苦构建的幻境没用上!反倒又把小苏的命搭了进去!」 景陇突然吼道:「别瞎说!苏白泽不会死!不会死!这是我的逆鳞!我能控制!」 苏白泽脑子一团乱麻,逆鳞深陷进他的皮肉,紧紧的扒着他的手,就如同八爪鱼扒着猎物一般。 「苏白泽,你好好听我说,你现在放松唿吸,将手松开。」 苏白泽抬眸,看向景陇。 景陇喘着粗气,双手捧着他的脸,道:「苏白泽,我知道你想为我做这件事,但是我的逆鳞现在就在这里,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呢?黑云已经死了,现在这里,有我,齐秦,凌云,柏原,林兮,我们都能帮你。」 「真的吗?」苏白泽抬眼,汗水打湿了两侧的碎发,问,「不会再有人抢走了吗?」 「当然是真的,不会有人抢走的。」景陇将他的碎发拨到耳后,柔声道,「你快松开。」 苏白泽尝试放松唿吸,但体内筋脉尽碎,他现在连松手都吃力,更何况逆鳞上附带着一股强横阴暗的气息,时刻吞噬着它的皮肉和骨血。 身体之痛,尚能忍受,可他不想看到大家为他着急,为他担心。 其中最不想看到景陇为他流泪。 「它……不让我松开,它贴着我的手。」苏白泽喘着粗气,浑身无力的躺在景陇怀里。 景陇抱着宛如无骨的苏白泽,感受着苏白泽越来越浅薄的唿吸,和越来越慢的心跳,泪水止不住汹涌而出,「苏白泽,你努点力,你答应过我会活下来,会陪我去看花灯,看烟花的,苏白泽,你不许骗我,为了我,你要好好努力活着。」 「为了你,努力……活着。」苏白泽唇色苍白,额上冷汗淋淋,他重复着景陇的话,双眼通红。 五百多年前欠景陇的那个约定,在这一世一定要实现才行。 他咬紧牙关,爆发出身体最后一丝力量,犹如绝望的朱雀在最后一刻涅槃,痛苦而又悽厉的嘶吼声迴荡在幻境空间中,惊散了四周的白雾。 景陇心疼的抱着他,直到怀里弯曲的嵴背在一瞬间挺直,又迅速枯萎下去,苏白泽五指终于松开,金色逆鳞被掷到空中。 苏白泽来不及松口气,艰难道:「接住……」 景陇伸手去接,逆鳞却迅速转了个弯,急掠至十米开外,黑雾从里面飘散出来,冲着众人张牙舞爪。 苏白泽挣开景陇怀抱,拖着破碎的身躯跑过去,双腿却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逆鳞越飘越远,之后重重的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黑云桀桀笑声响起。 「神医雪!你不是说你爱那臭小子吗!怎么连他的逆鳞都能抛弃!」 「想要吗?想要就过来拿啊,这里的人我都很讨厌,唯独就喜欢哥哥你。」 「所以,哥哥想要逆鳞,做弟弟的怎么能不满足。」 景陇蹲下将他抱进怀里,擦干他脸上的泥土,「苏白泽,别听他瞎说,你现在筋脉尽碎,要是再轻举妄动,会爆体身亡。」 苏白泽喘.息道:「逆鳞……逆鳞……」 景陇皱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是……无关紧要。」苏白泽艰难的抬起手,摸到景陇的下颌,「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眼尾绯红,乞求的看向景陇。 景陇心疼的皱眉,最后深吸一口气,转脸对着齐秦道:「老齐,请帮我一次。」 第180页 齐秦大惊失色,认识这么久,这是景陇第一次用这么客气的语气请求他。 他连忙道:「殿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共事这么多年,办这点小事还需要请吗?」 然后,他转头,雷厉风行的挥手,组织着凌云,林兮,柏原去抢夺逆鳞。 苏白泽终于松了口气,齐秦今天,倒终于有了点领导的样子。 「你别担心,现在就在这里好好躺着。」景陇边说,边往他体内护送灵力,但他的灵力并没有治癒之能,只能勉强让苏白泽舒适一点。 齐秦那边。 黑云附在逆鳞身上,他善于谋略,诡计多端,操控着逆鳞将虚晃一枪、声东击西演绎的淋漓尽致,把齐秦他们耍的团团转。 苏白泽抓着景陇的袖子,五官担忧的挤在一起。 景陇揉了揉眉心,似无可奈何的吐出一口气,对林兮招手道:「你来,看好苏白泽。」 林兮实力孱弱,抢逆鳞时不帮倒忙,齐秦都要感天谢地了。 但她很有自知之明,景陇一唤她,她就忙不迭的跑过去,保证道:「殿下,放心,我能看好小苏。」 景陇加入后,黑云操控逆鳞就开始显得吃力。 局势一下子明朗起来,黑云的笑声越来越勉强,极速的朝苏白泽掠去,「神医雪,你如果还不起来,我现在就带着这半片逆鳞下地狱。」 「小苏,别听他胡说。」林兮按住胡乱挥动胳膊的苏白泽。 景陇冷笑,「黑云,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现在的你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 说罢,景陇掌风凌冽的向空中袭去,两指夹住逆鳞,黑云痛苦的哀嚎出声,逆鳞颤动不止。 「啊!臭小子,你以为我……」 「再多嘴我现在就让你下地狱!」景陇咬牙道。 黑云先前对付苏白泽时,已经耗光了他全部实力。 而景陇又是比苏白泽强大更多的存在,他一下子落入下风。 景陇再一用力,汹涌滂湃的灵力勐的向逆鳞里涌去,他吼道:「滚出吾的逆鳞!」 黑云一点点被挤出,他残存的意思痛苦不堪的扒着逆鳞,就好像扒着最后一株救命稻草。 空中再次响起黑云的桀桀笑声,癫狂的宛如一个疯子,「臭小子!你不得好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会让你和神医雪这对狗男男如意!」 柏原冷声道:「事到如今,你他妈怎么还有脸笑。」 「谁说结束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罢了。」黑云突然温柔起来,轻轻道:「小子,地狱之门我给你带来了。」 苏白泽心脏咯噔一声。 下一瞬。 「轰隆」声响起,地板塌陷,露出一个漆黑的大洞来,这大洞深不见底,死气翻滚,仿佛能掩埋世间一切罪恶。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恨!我不甘!」深渊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绝望的嘶吼,无数个背负罪孽的魂魄深埋底下,宣洩着长久累积的骇人戾气,震颤着在场所有人心灵,让人不寒而慄。 紧接着,深渊捲起一阵狂风,死气、怨气、邪气、瘴气如同魑魅魍魉般涌了出来。 景陇闪身避开,黑云却藉助此力,重新钻入了逆鳞之中。 齐秦连忙大喊道:「殿下!这是真的地狱之门!快闪开!」 地狱之门通向最下层地狱,一般情况不会显现于世,除非遇到了让它欣赏至极的恐怖灵魂,又或者有人主动召唤,愿意永生永世投入地狱之门,甘愿终生不见天日,这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事。 而黑云,显然两者皆占。 齐秦惊唿不已,「这个黑云已经疯了!」 柏原道:「岂止是疯了,为了带走殿下的逆鳞,他甘愿入地狱之门承受灵魂被日夜啃噬之痛!」 林兮瞪大了双眸,吃惊的说不出话,她无法理解,这是有多恨,才会为了让对方不如意,付出这样惨痛巨大的代价。 苏白泽绝望的看着这一幕,黑色深渊上方,漂浮着一片金光闪闪的逆鳞,璀璨的就好像开在荆棘之上的一朵金花。 这朵花仿佛离他很远,又仿佛很近。 他伸出手,可无论怎么用力都够不上,直到视线被泪水模煳,那朵金花被分割出一个又一个破碎的幻影,就好像他的心一样。 黑云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看好了,这才是结束。」 剎那间,藏书阁内狂风四起,书架上的书籍纷纷被吹到空中,书页极速翻飞,发出「唰唰唰」的声音,紧接着,深渊滚出一道黑色龙捲风将这些书籍全部吞噬进去。 齐秦抱着柱子,在狂风中张嘴,却被吹了一嘴沙,道:「快找东西抓住,要是被卷进去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 柏原和凌云纷纷掏出利剑,插.入地板里,手握着剑柄,身姿挺拔如松,仿佛没有受到狂风的干扰。但前提是忽略翻飞的衣袍和凌乱的头髮。 景陇掷出光圈,将苏白泽和林兮罩住,让他们不受狂风侵袭。 「这是什么情况啊!?」林兮惊慌大叫。 苏白泽虚弱的咳嗽两声,道:「这是地狱之门的吞噬,凡是被捲去的东西,不问今生来世,都归地狱之门所有。」 万千书页间,金色逆鳞夹杂其间,即将要一起滚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林兮,你能扶我起来吗?」苏白泽道。 第181页 林兮看了眼景陇,犹豫道:「小苏,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别勉强了。」 景陇站在他们前方,他没有回头,却将苏白泽的话全部收入耳内。 他道:「你给我好好坐着那,别想些有的没的。」 说罢。 只听「唰」的一声,陌刀如穿堂风捲入书页中,无情了粉碎了所有书页,金色逆鳞显露出来,它正在下坠,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裹挟中,无法动弹。 「这么捨不得我啊,哈哈哈哈,臭小子,你就在这耗着吧,我倒要看看,你和地狱之门的拔河,到底谁才是赢家。」黑云兴奋道。 苏白泽厉声沖林兮道:「扶我起来,再这么耗下去,景陇也会被卷进去。」 「小苏,可是你的身体……」林兮颤巍巍道,苏白泽冷厉的模样让他本能的畏惧。 苏白泽手心沁出鲜血,他放在唇边喝了一口,冷声道:「我的身体没事。」 说罢,不等林兮去扶,就自己站了起来,生龙活虎的仿佛先前的虚弱都是幻觉。 他迅速破开景陇设下的结界,站在景陇身后,对着深渊凌空一掌,下一瞬,空中响起黑云绝望的嘶吼声。 「砰」的一声,仿若某种巨物落地,深渊底下传来一声又一声激动惊唿声,像是渴望肥肉已久那般兴奋。 紧接着,惊唿声戛然而止,惨绝人寰的尖锐叫声响彻天际。 就此,黑云的灵魂永远沉入了地狱之门,一代混世魔王就此落幕。 柏原,齐秦,凌云,林兮看着这一幕,纷纷不可置信。 竟然仅仅一掌就把黑云打入深渊,轻飘飘的好似根本没废什么力气。 但只有景陇知道这一切代表了什么,心脏仿佛被收紧,无力、心酸、心疼,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苏白泽勾起唇笑了笑,「黑云下地狱了,去拿逆鳞吧。」 景陇双眼猩红,捏着苏白泽的手腕,咬牙道:「苏白泽,你就非要把人逼疯吗?你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体状况,你现在还能觉醒体内血脉吗?!」 苏白泽推开他,往深渊走去。 景陇抓住他,其态度不容反驳,「我不会再给你任性的机会了。」 说罢,一掌强势的拍在苏白泽后背,汹涌的灵力侵入苏白泽四肢百骸,刚吞下去的血液在体内逃窜。 苏白泽动弹不得,「放开……」 景陇没有回话,额上冷汗滴落,血脉已然觉醒,现在强行压抑只会适得其反,必须想个适中的法子。 齐秦一行人围了上来,凌云担忧的道:「师傅怎么了?」 景陇扫了他一眼,将觉醒血脉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其实内心深处,他不想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即使对方是苏白泽的徒弟,也不例外。 他希望,这是只能他一个人知晓的秘密。 但如今情况紧急,多一个人知晓多一分力量,苏白泽筋脉全碎,强行觉醒血脉会让他承受不住,最后爆体身亡。 齐秦嘆了口气,「小苏,竟然能做到这个份上,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景陇道,「你们给他护法,我将血脉引出来。」 二话不说,齐秦,凌云,柏原,林兮纷纷就位。 血脉得到抑制,苏白泽瞬间犹如抽光了气的气球,身体倒下之际被景陇一手抱住。 苏白泽睁开眼睛。 景陇满脸焦急,额上的汗珠滴在他脸上,显然为了跟血脉斗争,他已使出了浑身解数。 「小景……逆鳞……去拿逆鳞,不要管我……」 「不要管你?」景陇双眼通红,几乎是泣声说出这几字。 「我他妈不管你,你就要死掉了!」 景陇再也绷不住,几乎是大声吼出来。 「可是逆鳞……再不拿,地狱……之门就要……关上……」苏白泽几乎说几个字,就要喘一口气。 景陇心疼的都要死掉了,他道:「你别操心了,我会去拿的。」 齐秦却在旁边道:「殿下……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虽然这个黑云的魂魄是下地狱了,但是咱们运气不好,这片逆鳞刚好落在地狱之门门口的位置,现在不好拿啊。你为了给小苏逼出血脉,已耗费了大量灵力,现在再去拿逆鳞,恐怕会……会被地狱之门吸进去。」 景陇皱眉,心里暗骂齐秦,为什么不能少说两句。 苏白泽在他怀里激动起来,「那怎么办?」 景陇安抚他,「我会想办法。」 「什么办法?」 景陇噎了会,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齐秦却道,「小苏,殿下,我劝你们两个还是算了吧,如今黑云下了地狱之门,这世间总算是没了威胁,而且还免去了所有后顾之忧,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若是为了逆鳞,把你们俩的命都赔进去,实在是划不来啊。」 「而且小苏这身体不能再拖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景陇闭上眼睛,那半块逆鳞根本就没有苏白泽的命更重要。 「回去吧。」他挥了挥手,对齐秦道:「赶紧把三界最着名的神医找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他的身体恢復到最初的状态。」 齐秦连忙点头,「是,我已经传音了,他们马上就赶来。」 「就这么算了?」苏白泽强撑着身体,从景陇怀里挣脱出来,「不行,我要去拿回来。」 第182页 景陇呵止道:「别动!」 苏白泽抬起手,指着逆鳞道,「可是你看,它都没有放弃,它都没有沉下去,它在等着我们救它,它……」 苏白泽每说一句,身体就会愈虚弱一份,景陇心疼不已,将他强行抱起来,往外面走去。 苏白泽却不停挣扎,手紧紧的扒着柱子,嘴里还在叫唤着逆鳞,嘤唔道:「我不走,我不走。」 景陇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此刻他只想救苏白泽的命,不想让他再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大吼道:「别说了!你再说下去,人都要断气了!」 「为了这半片逆鳞,你瞧瞧你都干了些蠢事!你非要去死!对不对!你想过我吗?你每次说要活下去,可你他妈瞧瞧,你有干过一件人事吗?!」 这是两人确定关系后,景陇第一次对苏白泽大吼大叫。 景陇继续吼道:「苏白泽!你非要逼疯我是吗?我他妈心就算是石头做的,也经不起你这样嚯嚯!你还嫌筋脉不够碎吗?!你非要再死一次,你才心满意足吗?!」 「你咋这么缺心眼呢?!天天上赶着作死!」 齐秦拉他的袖子,「殿下,你别说了,你对小苏太兇了。」 景陇甩开他,「滚!」 凌云冲上来,指着他破口大骂,「景陇!我师傅和你在一起才多久?你就开始这么凶他!我绝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们分手!快分手!」 景陇瞪着凌云,「分手?你觉得你师傅做对了吗?他现在觉醒血脉,爆体身亡,你也支持吗?!」 凌云愕然,他确实不希望师傅去拿那该死的逆鳞。 苏白泽看他,泪眼朦胧,「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唯一可以让你和逆鳞都平平安安的方法。」 景陇的满腔怒火瞬间被这句话浇灭。 他抱着苏白泽,哭的泣不成声,那句对不起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景陇,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突然,白雾雾的天际上方,传来一声温柔、空灵的女声。 众人纷纷抬起头来,这样的声音应该出现在上天界最神圣的地方,而不是出现在荒山野岭的芙蓉山。 苏白泽在景陇怀里,一动不敢动,眼前璀璨的金光比逆鳞上的耀眼十倍。 光圈中,出现一个身穿碧色圣衣,金线滚边,锦鲤刺绣的女子,她看起来二三十岁左右,头髮盘的一丝不苟,耳带泪滴形的琉璃耳坠,洁白无瑕的脸美的不可方物,五官犹如上神亲手雕刻,眉眼间,和景陇有几分相似。 苏白泽突然感受到了遗传的作用。 难怪景陇会长的这么好看。 「扶柔公主!是扶柔公主!」 齐秦激动的大叫道。 接着,大家都沸腾起来,纷纷行礼。 苏白泽想行礼,却动弹不得,他此时像个废人一般,顿时愧疚万分,担心自己不知礼分,会惹得扶柔公主不悦。 直到眼前出现一双缀着扶苏的鞋,扶柔公主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苏白泽的额头,「是苏公子,我们家小陇麻烦你了。」 苏白泽体内筋脉瞬间被修復,疲惫之色也一扫而光。 他心里感激,望着这个美丽的女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景陇愣怔住,无法回过神来,他怎么都没想到母亲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一向不管人间事宜吗? 扶柔公主 的出现,让现场形势陡然转变,她仿佛有备而来,带来了各种难得一见的名丹妙药,全部一股脑的餵到了苏白泽嘴里,直接将苏白泽餵的比以前还要健康。 林兮暗搓搓道:「不愧是三界中最有钱家族的公主,吃这么稀有的药跟吃糖似的,太铺张,太浪费了……」 柏原道:「你就少说两句,要是让扶柔公主听到了,你不怕上面那位报復你吗?」 苏白泽咽下了最后一颗药丸,连忙道:「谢谢,谢谢扶柔公主的救命之恩,您餵我的这些草药,苏某以后一定会原数奉还。」 扶柔公主咯咯笑起来,「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一家人?」苏白泽瞬间双脸通红,抬起头来侷促的看着扶柔公主,他不敢表现的太兴奋,生怕引的扶柔公主不悦。 景陇也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他们有很多年没见了,至于到底是多么年,他记不清了。 以至于,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母亲打招唿,该说些什么,他一概不知。 只能看着母亲围着苏白泽忙前忙后,他心里欢喜,知道母亲这是喜欢苏白泽的表现,可他…… 突然,手肘被人碰了碰,他转头,苏白泽沖他使了个眼神。 景陇手心冒汗,咬牙恭敬的鞠了一躬,道:「见过母亲。」 扶柔公主沖苏白泽笑了笑,这才转过头看向景陇,一时之间,她竟也不知该说什么,这是她最爱的孩子,可两人之间又有那么多的隔阂。 苏白泽道:「扶柔公主,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还带了这么多救命的药过来?」 他怕扶柔公主误会,连忙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谁知,扶柔公主嫣然一笑,道:「我是感知到了。」 苏白泽一愣,看向地狱之门上漂浮的逆鳞,他仿佛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兴奋道:「是您在小景的逆鳞里留下了神力的缘故。」 第183页 扶柔公主点了点头,勾了勾手指,逆鳞就像磁铁一样被吸了过来。 苏白泽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但他也看出了这对母子的别扭。 于是道,「扶柔公主,其实这么多年来,小景他很想……」 「你瞎说什么?」景陇突然打断他。 扶柔公主柳眉紧蹙,瞪着景陇道:「怎么跟苏公子说话的?刚刚在幻境外,我就听到你对着苏公子大吼大叫,我曾经教你的礼义廉耻,你都忘哪去了?」 时隔这么多年,又一次被母亲训斥,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景陇突然红了眼眶。 苏白泽道:「扶柔公主,这不怪小景,他也是担心我,都怪我太固执了,一心想替小景拿回逆鳞,都忘了自己还受着伤。」 扶柔公主看向苏白泽时,满脸温柔,道:「你是个好孩子,都这时候还替他说话。」 她笑了笑道:「我可以唤你白泽吗?」 「当然可以。」苏白泽忙不迭点头。 扶柔公主在这世间生活了上万年,说话习惯还带着古人特有的一种浪漫诗意,唤他的名字时,更显得更亲切,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白泽,你和小景在这里经歷的一切,我通过逆鳞都感知到了。这么些年来,我并没有尽到做母亲的义务。」扶柔公主说到这里顿了顿,嘆了口气,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苏白泽道:「扶柔公主,您千万别这样说,您在小景的逆鳞里留下神力保护他,才让他免去了当年剥去一半逆鳞之苦……而且小景做此事还是为了我,身体髮肤受之父母,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我——」 扶柔公主打断他说的话,「白泽,小景当年赌气出走,那时候我还深陷情绪之中,让小景在这世上别无所依。但在那个时候,是因为你的出现,才没有让小景没有走上别的道路,也坚定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很早以前,我就想找机会感谢你了,白泽,在小景最困难、最无措、最黑暗的那段时间,是你陪伴了他。」 苏白泽眼眶通红,眼前的这个女人温柔美丽大方,一心替小景着想,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当年也是这样,从不捨得让他受一丝苦。 「哭什么?」扶柔公主擦干他的眼泪。 苏白泽笑道:「我替小景感到开心,替他有一个这么好的母亲而开心。」 「既然开心,那为什么还要哭呢?」 苏白泽低下头,他无法对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撒谎,「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不过早就都过去了。」 扶柔公主嘆了口气,望着天空,道:「我知道过去那些事,是上天界对不起你,在这里,我该代表他们给你说一句——对不起。」 苏白泽连忙摆手,「不不,这不是您的错,不需要您道歉。」 扶柔公主笑道:「白泽,既然如此,你把我当成你第二个母亲看,怎么样?」 苏白泽愣怔住,睁大眼睛,震惊、激动的心情交集在一起,让他没办法思考。 「小景他脾气不好,以后还需要你多担待。」 苏白泽吃惊道:「扶柔公主……您知道我和小景是什么关系吗?」 「当然知道。」 「那您同意吗?我和小景都是男人……」 「这有什么的,我不是那种古板的母亲。」扶柔公主笑的很开心,「我很喜欢你。」 苏白泽心里欢喜,余光被瞥到了景陇有些幽怨而又开心的眼神。 他这才意识到,他和扶柔公主聊了这么多,完全忽略了景陇的存在,而且他本意是想缓解这母子俩之间的别扭关系。 苏白泽道:「扶柔公主,小景知道逆鳞里留有您的神力后,就一直很愧疚,他其实也很在意您……他有话要对你说。」 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景陇推到了扶柔公主的面前。 景陇回头瞪他,苏白泽跟他传音道,「小景,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女人,只要你告诉她当年的经过,她一定会相信你的。」 景陇犹豫了会,道:「苏白泽,对不起。」 「嗯?」 「我刚刚对你大吼大叫,对不起。」景陇如是说道,「我太担心失去你了,没有控制好情绪,母亲说的对,我脾气不好,你还如此忍让我……苏白泽,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好爱你。」 苏白泽愣了一下,笑道:「没关系,我也爱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苏白泽招唿着齐秦他们离开,这个时候更应该给母子俩留下私人空间。 在幻境空间里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出了幻境后才知道这次他们进去了至少两周之久,幸好苏白泽元神归位,才没让他活活饿死。 此时正是太阳最充沛的正午,苏白泽一行人在芙蓉山下找了块阴凉的地方乘凉,很巧,竟然就是那棵曾经和景陇分别的槐树。 槐树叶子已是金黄,正是落叶的景陇,很美很美,算算季节,竟然快到冬天了,那么离景陇所说的上元节也不远了。 苏白泽捡起一片叶子,放在鼻间闻了闻,气味有些淡,还带着点苦味,但苏白泽却莫名觉得很甜,他想,这一世他终于可以赴约了。 等到太阳落山,景陇才和扶柔公主姗姗来迟,两人都带着微笑,在夕阳的光影里,仿佛被镀了层柔光。 苏白泽松了口气,看着样子,景陇和他的母亲和解了。 第184页 扶柔公主先是给苏白泽一个拥抱,又给齐秦一众分发了很多难得一见的珍稀灵器,惹得大家又是一阵雀跃惊唿。 扶柔公主道:「小景这么些年来,真是麻烦大家照顾了,谢谢你们。」 齐秦他们连忙说,「您太客气了,殿下可是我们妖管所的优秀员工兼武力担当,给我们贡献了不少kpi。」 扶柔公主笑的花枝乱颤,又跟他们聊了几句,然后走到苏白泽身边,给了他一个非常漂亮的翡翠戒指,道:「这本来是我要留给小景喜欢的女孩子,现在就交给你了。」 苏白泽受宠若惊,这可不是普通的戒指,看这光泽还有满溢的灵气,一看就是上古时期才遗留下来的圣物。 他连忙道:「扶柔公主,这太贵重了。」 「还叫我扶柔公主呢?」 苏白泽愣住,总不能直接叫妈吧,他求助似的看着景陇。 景陇却对他挑了挑眉,好像有股煽风点火的感觉。 苏白泽咬了咬牙,脸颊涨的通红。 扶柔公主笑了笑道,「好啦,白泽,你先叫我阿姨吧,现在人间好像都是这样叫的,等你和小景大婚的那天,再跟小景叫一样的好了。」 「大婚?」苏白泽愕然,这也太快了。 景陇拽拽的道,「之前在幻境里,我向你求婚,你答应我了。」 凌云愤愤不平,但顾及扶柔公主在现场,语气特别恭敬道:「殿下,我师傅明明还没有答应,而且你当时说的是要娶我师傅,这个词有点不对。」 景陇瞪着凌云,「怎么不对?现在谁还在乎嫁和娶,你思想可真是封建。」 凌云脸憋的通红。 扶柔公主将景陇拉到身后,走到凌云身边,温柔道:「你就是白泽身边的那个孩子吧,听说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守在芙蓉山,矜矜业业,一片苦心,没想到还如此一表人才,比我家那小景顺眼多了。」 景陇翻了个白眼,内心腹诽,顺眼又有什么用,苏白泽还不是照样最喜欢我。 但凌云表情立马缓和下来,只要夸他踩景陇,心情自然是美的。 扶柔公主陈胜追击,将凌云夸的神魂颠倒,再财大气粗送各种价值连城的灵器,短短时间内就收买了凌云的心,让他立马倒戈,恨不得现在就将苏白泽嫁到上天界去。 苏白泽咳嗽两声,凌云才收敛了点。 扶柔公主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完成沉没了下去,她道:「没想到下来一趟,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景陇上前道:「妈,你先回去吧,我过段时间就去看你。」 扶柔公主颳了刮他鼻子,「你这臭小子,多少年没回家了,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苏白泽在一旁听的忍不住耳尖通红。 景陇倒不憷,反而大大方方承认,「我刚跟你媳妇确定关系没多久,而且还经歷了一些生死离别,要是不好好安抚下,他要是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油嘴滑舌。」扶柔公主笑道:「行,但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你父王他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你也得早日回上天界接手帝位,做好万全准备。」 苏白泽愣住,景陇他要回上天界了吗? 景陇神色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他抱了抱扶柔公主,「妈,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到,等我把妖管所的事处理完了就回去。」 众人惊呆了。 这是代表,景陇要回上天界接手帝位了吗? 大结局 苏白泽和景陇回了妖管所,一起处理了黑云余孽,这件事算是彻底完结,至少百年内,人妖之间的和平都再无煽动的可能。 只是,明明如此大喜之事,妖管所的气氛却异常低迷。 景陇要回上天界接管帝位的消息不胫而走,虽然他脾气暴躁,但其实大部分时候对其他员工们都挺好的,又共事了几百年,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捨不得。 其中表现的最甚的,就要数齐秦,林兮,柏原,凌云这些人了,毕竟和景陇一个部门,平时嫌弃是真的嫌弃,可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又突然开始有了点不适应的别扭情绪。 唯独只有苏白泽,表现的像是无事发生。 因为他心里清楚,接手帝位代表了什么,这其中的责任实在太沉重了,总不可能为了些儿女情长永远留在妖管所。 这日,苏白泽完成了妖管所工作,回到寝室,发现景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开灯,窗外微弱的光影投进来,他俊美的脸一边在明,一边在暗,显得有些冷峻。 苏白泽将门关上,景陇起身走到了他身后,不满道:「怎么才回来?」 苏白泽转过身,抬头看着他,「今天看病的妖怪比较多,加了会班。」 景陇「嘁」了一声, 又道:「苏白泽,大家都表现出了捨不得我的样子,就连那讨人厌的凌云,前天还别别扭扭的送了点我临别礼物,但怎么就你表现的无波无澜,好像一点都没有捨不得我。」 他双手抱胸,嘟了嘟嘴,非常不满。 苏白泽笑道:「可我们又不是生离死别,或是分手,以后还是能见面的。」 「可我去了上天界,你留在妖管所,我们就是异地恋了,这样你也没有捨不得我吗?」 苏白泽抿唇,其实他不满,其实他不舍,但是说出来又有什么用,除了徒增烦恼外,又不能改变现状。 第185页 景陇抵住他,得意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有捨不得我?」 苏白泽睁大双眸,惊讶的望着他,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 景陇抬手摩挲着苏白泽柔软的下唇,「哼,你每次心虚或许撒谎都会咬着下唇,别想着逃过我的目光。」 唇上的指腹带着点常年使刀的老茧,但并不让人感觉到疼痛,但苏白泽心里却涌上了股冲动,他把景陇的手指拍下去,难得任性道:「可我捨不得又怎样,你不照样要回去继承帝位吗?」 他这反应莫名取悦了景陇,惹得景陇哈哈大笑起来。 苏白泽索性任性到底,双手一撑将他推开,「你答应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也没有问过我的想法,现在还管我舍不捨得有什么用?」 他双眼通红,骂道:「你这讨人厌惺惺作态的傢伙!明明知道我会难过,还跑来一直问,你真的烦死了!」 说罢,用肩膀撞开景陇的肩膀,雄赳赳气昂昂的朝卧室里走去。 却被身后的大手一把抓住,猝不及防的跌进了景陇的怀里。 上方传来景陇爽朗的笑声。 「苏白泽,你这样子真是太搞笑了,哈哈哈哈,我从见过你这幅样子。」 苏白泽气的咬牙,景陇非逼他承认,承认了后还这般取笑他,他气的一脚踩在景陇脚上,愤愤骂道:「去当你那高高在上的三界之主吧!走的越远越好!最好——」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景陇抱在怀里,抬起下颌,被强势的吻住,即将说出口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 一吻结束,苏白泽被吻的七荤八素,窒息缺氧,他实在怀疑景陇一定是什么不需要氧气的物种,否则为什么能吻他那么久,还气都喘一下。 「以后不许再说那样的话,你再说一次,我就吻到你哭为止。」 苏白泽还是很生气。 景陇道:「苏白泽,你知不知为什么我要接手帝位?」 苏白泽道:「扶柔公主想让你接手,再加上天帝操劳已久,如今状况早已处理不了那么庞大的三界之事,帝位总不能空置着。」 「小景,虽然我捨不得,但我能理解,也不会阻止你。我会在妖管所等你回来,有时间我也会去上天界看你。」 景陇笑道:「就像牛郎会织女那样,一年只见一次面吗?」 苏白泽面露难色,那么久,他可受不了。 景陇却突然摇了摇头,「你说的并是不全对?」 苏白泽抬头,惊讶的望着他。 景陇道:「听从父母之言只占其中一小部分,但你知道我来去自由,最讨厌被束缚。而且即使我不接手帝位,父亲也能找到更适合的神官来接手,上天界早就没有继承制这种传统迂腐的思想。」 他缓了缓,看着苏白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其实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你。」 「因为我?」 景陇道:「你不是一直痛恨上天界那群高高在上、无能的神官们吗?我想改变这一切,将这世间治理的井井有条,赏罚分明,坏人应该得到惩治,尸位素餐的神官被贬下凡间,好人应该有好报。」 「就如同你期望的那样,没有谁能真正的高人一等,纵使生而不同但却平等,我知道这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而我会努力去实现,去创造。」 「而且你父母之事,上天界欠你一个道歉,我一定会将你讨回公道。」 苏白泽看着他,愣怔了很久,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景陇都讨厌被权位束缚,他曾经希望带他逃离芙蓉山,丢下身上的枷锁,去享受这世间的美景与一切。 可却甘愿为了他,戴上沉重的枷锁,失去自由。 「为什么?」苏白泽缓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 景陇捧住他的脸,「因为我爱你。」 就这么简单的五个字,却诠释了所有理由,仿佛再说一些其他的理由,都是多余。 苏白泽心脏跳的很快,他抱住景陇,却什么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的回一句,「我也爱你。」 景陇又道:「我是不是那比黑云好多了,好十万八千里,你是不是爱死我了?」 苏白泽一愣,「你提他干什么?」 景陇努了努嘴,「他总说是为了你,才怎么怎么样,我很不服,虽然以后他根本看不到我做的一切。但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才是真正的爱你,这世间只有我懂你所想,爱你所爱,谁都比不上。」 「你啊你,这都要跟他争。」苏白泽道:「但是,小景,即使你不做这些,在我的心里,这世间也没人比的上你。」 景陇得意的将他抱的更紧,又想到什么似的,撇了撇嘴道,「黑云那蠢驴说的都是真的吗?他说他趁你睡着偷亲了你。」 「当然不是!」苏白泽连忙反驳,「我只被你亲过。」 景陇又愤愤道:「他说他还跟你睡在一起床上,哼,好烦,没在他进地狱之门前痛揍他一顿,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苏白泽道:「绝对没有的事!虽然我曾经确实给他讲过睡前故事,但讲完后,我都回自己房间了。」 「真的吗?」 苏白泽就差要起誓,「绝对是真的,我要是骗你,我就不得好——」 景陇捂住他的嘴,「不许说那个字。」 又笑道:「那我得赶紧了,你第一次亲吻得是我,那么第一次跟人睡一张床的对象也必须是我,免得不小心被谁抢走了。」 第186页 苏白泽笑骂道:「谁会那么无聊跑来跟我睡一张床?」 景陇将他打横抱起,「谁知道呢?反正我就很想跟你睡一张床。」 「你!」苏白泽被他说的双脸通红。 景陇抱着他走进卧房,「砰」的一下将他丢在柔软的大床上,苏白泽被小弧度的弹了起来,他四肢舒适的瘫在床上,抬手向床头柜的相框摸去,衬衫被拉高,露出精瘦白.皙而又纤细的腰线。 景陇滚了滚喉结,苏白泽丝毫不知道他这样大大咧咧的展现身体,对他而言是何种的诱.惑,更何况还扭腰,这让人根本受不住。 景陇怀疑苏白泽就是故意的,他俯下身去,叠在苏白泽身上。 苏白泽回过头来,被景陇这个大块头压的闷哼出声。 他抵住胸前结实的肌肉,拿着相框举到景陇眼前道,「好啊你,简直像个痴汉一样,偷我高中毕业时拍的照片,害我一顿好找。」 景陇抓住他的手,放在嘴上啄了啄,没否认自己的痴汉行为,毕竟手机上偷拍的照片还有更多。 苏白泽道:「既然你那个时候就找到了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景陇看着他,眼睛突然泪蒙蒙的,像被丢弃的小狗一样可怜,「你丢下我就走,我那时候还在生你气呢,若是主动去找你,显得我多没面子。」 苏白泽用另一只没被啄的手,揉了揉他的头髮,「所以你就弄了个什么继承协议,让我来妖管所主动找你。」 景陇没有否认。 苏白泽道:「那我刚来时,你怎么总是欺负我。」 景陇却突然咬住他的唇,「我那是报復你,你不知道吗?谁叫你不告而别,我要狠狠的报復你。」 苏白泽笑出声,景陇的舌头灵活的钻了进去,又是一顿兇狠的亲吻后,苏白泽双颊酡红,道:「小景,你的报復一点都没有攻击性。」 「那怎么样才有报復性?」景陇钳住他的腰,将他的衬衫撕碎,故作兇狠道:「这样算不算?」 苏白泽再次笑起来,调侃道:「算算算,生气了就撕衣服,好兇我好怕,但却跟小孩一样。」 「我早就不是小孩了,苏白泽。」景陇声线低沉叫唤着他的名字,微笑的逼近,附在他耳边道,「你觉得我撕你衣服是想做什么呢?我还想做些更有趣的事,我想让你哭,即使你哭的多惨我都不会停,这才是报復。」 苏白泽再也笑不出来,景陇浑身火热,肚子被抵的生疼,他突然想起了在听雪阁时所见,勐的挣扎起来,却被景陇抓住手腕反按在床上。 「现在逃可来不及了。」 「小景,这个上下问题——」 他话还说完,就又被狂热的吻住。 「被报復的人没有资格提要求,你只能受着。」 「小景,我们这是不是太快了……」 「快什么快?都过去五百多年了,我才做到这一地步,你知道我忍了多久吗?」 景陇双眼通红,犹如刚被释放出来的困兽,必须要饱餐一顿才能解渴。 苏白泽忍不住唿痛,景陇就跟条小狗一样,在他身上咬来咬去。 「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提前履行点夫夫之实怎么了?」 苏白泽简直被景陇这幅流氓样子弄的又气又羞。 「可以是可以,但你能不能别咬我。」苏白泽妥协道,他浑身被咬的酸痛。 「不行。」景陇果断拒绝,「我就是要留下标记,全身都要,证明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 窗外的夕阳早就落了下去,星星爬了上来,夜晚的云薄薄的,隐在黑暗中,露出一丝丝缝隙,又被一颗突然出现的星星填补满。 「吧嗒」一声,浴室的门被拉开,苏白泽浑身无力,头髮半湿的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他刚走出一步,却忍不住双腿发颤。 他骂道:「景陇,你这个混蛋!」 却又突然被身后的人拦腰抱起,景陇从浴室门后钻了出来,露出稜角分明的一张俊美,嘴角噙笑,浑身一股餍足气息。 道:「还有力气骂我,是不是还可以继续?」 「继续你个屁?!唔唔唔……不要再亲了。」 「那就是还能继续了,你这身子骨看着瘦,但却挺能折腾的。」景陇抱着他向窗边走去。 此时,夜空的星星已寥寥无几,它们都钻进了云层,不知躲哪去了。 苏白泽脚尖触地,却颤巍巍的怎么都站不稳,他哭着骂道,「景陇,你不是人!」 景陇混不吝道:「我本来就不是人。」 苏白泽被噎住,骂出了从第一次进妖管所就想骂的话,「不是人,你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 景陇笑了笑,摩挲着他脖颈下细腻的皮肉,窗户上映出苏白泽哭的泫然欲泣、眼尾绯红的一张脸,让他浑身火热沸腾,一股子力气无处发泄。 此时即将入冬,屋子里虽然开了暖气,但苏白泽还是又冷又热,他忍不住道,「小景,你什么时候去上天界接任?」 「怎么?捨不得我?」 苏白泽压住真实想法,他之前是挺捨不得景陇的,但此时却突然发现,他根本承受不起景陇这蓬勃的欲.望,两人还是有频率的见面比较好。 他正想着怎么撒谎。 景陇却突然道:「你这个笨蛋,我怎么可能捨得离开你,这也是为什么我没问你,就直接同意了我妈的原因。」 第187页 「我妈答应我,只要我同意接任,上天界我只需每天晨时去,处理些事务,晚上就可以回妖管所,就跟你们现代社会的上班一样,而且还有假期,我会有很多时间陪你。」 「怎么样?这里虽然简陋了一些,但却是我们的第一个家,之后我会买个更大的房子,你要是不想离开妖管所,我可以找人进来现盖一栋别墅,你喜欢什么样的?」 苏白泽:「……」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道:「既然这样,那咱们这个的频率是不是可以稍微减少一下?」 景陇抢答道:「不能,这方面不能商量。」 苏白泽双腿发软,看着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少,此时应该到了凌晨,所有动物都休息了,只是他身后,还有个孜孜不倦的夜猫子。 「苏白泽,我带你去个地方。」 景陇突然抱住他,苏白泽浑身无力趴在他身上,连话都不想说,就被景陇带出了卧室,朝另一个房间走去。 苏白泽抬起眼皮,不是他的房间,而是他曾经肖想过无数次,却被景陇捂的严严实实,弄的像个潘多拉魔盒的房间。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并没有想像中常年不通风不透气的发霉味,反而带着股淡淡的药草香,特别好闻,却也特别熟悉。 苏白泽想起来,这香味,跟听雪阁的一模一样。 对着这漆黑的房间,他的心忍不住咚咚跳起来。 景陇将灯打开,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红檀木的床,嵌着古老铜镜的梳妆檯,紫檀木的书桌,上面放着纸笔砚台,还有一本翻了一半的草药书籍。 书桌的后方,放置着一块清雅至极的屏风,上面的鱼儿活灵活现,屏风后挂着他过去常穿的几套衣服。 只是放在现在却不适合穿出去了。 屏风旁放着一个一米六高左右的剑架,上面放着一把古老而又十分精緻的剑。 是他的月影剑。 苏白泽震惊的无以復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他曾经在听雪阁的房间,所有的摆设一比一还原。 他无法想像,在这个现代都市里,竟然藏有这样一个与现代完全不符的房间。 景陇道:「每想你一次,我就会在这个房间添置一些你以前用过的东西,可后来不知不觉中,却发现没有东西可以再添置了。」 景陇的声音很落寞,听的苏白泽心抽抽的痛,他回头摸着景陇的脸,道:「我回来了,你再也不用添置了。」 景陇亲了亲他的手,道:去摸一摸,你的月影剑,当年他碎的四分五裂,我把它重新还原了,还不知道你满不满意。」 苏白泽抱住他,「谢谢你,小景,我都满意,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满意。」 「那就去看一看。」 「嗯。」苏白泽点了点头,这才发现他还被景陇抱着,于是勾住他的脖子,「你带我去。」 景陇仿佛就是故意等他主动说,然后慢慢踱步到剑架前。 月影剑的剑鞘上雕刻着被云朵遮住了一般的月亮,栩栩如生,每个沟壑都美的恰到好处。 是当时最有名的铸剑师铸造的。 苏白泽伸出手摸了摸,又缩了回来。 景陇明知故问,「你怎么了?」 苏白泽眉头蹙起,道:「你说呢?」 他看了眼自己光洁的胸膛,再看了眼景陇肌肉健壮隆起,充满着男性荷尔蒙的胸膛。 他们两个人都没穿衣服,而且还抱在一起。 剑于苏白泽而言是神圣的,使用场所都极其正规,怎么可以在进行这种事的时候触摸。 而景陇好像就是故意的,催促他道:「你快点看看,到底满不满意?」 苏白泽忍着羞耻,将剑握在手里,五指无力的握着剑鞘,抽.出剑时用尽了全身力气,汗水从脸庞滴落,双腿忍不住在空中蹬了蹬。 要是他以前,拔个剑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现在这种情况…… 苏白泽忍不住暗骂,都怪景陇。 「铮」的一声,利剑出鞘,澄亮的剑影刺的苏白泽眼前一花,缓过来后他凝神细看,抚摸着剑上的纹路,心里五味成杂,他还记得,这把剑在他手里碎掉的样子,四分五裂,在空中飘散落下。 没想到,如今竟然能还原到一模一样,连剑上的瑕疵都一比一还原,这就是他曾经月影剑,仿佛从没碎过。 景陇竟然还怕他不满意,苏白泽实在怀疑景陇是故意谦虚,然后让他主动夸奖。 不过这个时候,确实没必要吝啬。 他环住景陇脖子,抬头在他嘴边亲了下,发自内心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小景。」 景陇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苏白泽突然不安。 景陇道:「既然要谢我,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什么诚意?」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景陇道。 窗外的星星全部散去,过了不知多久,天色已然慕白,室内的气氛却依然滚烫火热,仿佛没受到时间流逝的影响。 苏白泽躺在曾经听雪阁的床上,手指无力的握住手机,「小景,上元节快到了,嘉明市的花灯会也要开始了,先让我买两张门票。」 景陇双臂环住他,「现在买票,是不是太早了。」 第188页 「一点也不早。」苏白泽道。 景陇歪头看着他。 苏白泽道:「我想早点准备,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上元节。」 他吻了吻景陇,「小景,对不起,我来迟了。」 景陇感受着唇边潮湿而又温柔的吻,等待了五百多年的那些难挨岁月,突然因为这个吻,消逝的无影无踪。 因为他知道,今后他们还会有好多个上元节,比五百多年还要再多许多个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