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恋》 第1页 [gl百合] 《晚恋》作者：十二·l【完结】 岑衿，某高校工院老师 蔚来，某高校大龄学生 某月某日某时，一则帖子在校内论坛横空出现，题为：扒一扒工院女神与法院大学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一时之间，帖子里留言纷纷，高楼迅速拔起。 直到看见这么一条留言，这件事还得从大学姐捡到女神的孩子说起…… 1.甜不甜不保证的小 2.俗套的短篇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甜文 零一 四月的南方天气已经回暖，温度更是适宜，栽种在长街两侧的乔木上，立满了娇嫩的尖芽，四季流转，眼前的城市满是悦目的绿，同样是这个时间，各大高校刚开学不久，大学城也随之热闹喧嚣。 吵闹的声音将睡熟的岑糖角唤醒，睡醒后的她第一眼竟没能看见亲爱的妈妈，委屈和害怕瞬间奔涌至眼眶，睡觉之前，妈妈明明答应过会陪在她身边的，可眼前的现实，让岑糖角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撒谎。 刚睡醒的脑袋还在发懵，找妈妈的心情又如此迫切，于是岑糖角趁着照看自己的哥哥姐姐不注意，猫着身子从桌子底下跑了出去，她这个月刚过完三岁生日，小小的一只，一时间竟没被屋子里的人察觉。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由于光照不足稍显昏暗，她胆子小，靠墙站了好半天都没敢动，但她心里清楚，她的妈妈是不会食言丢下她的，所以，她在担心妈妈是被坏人抓走了，于是，她的目光变得坚定，终于鼓起勇气朝前迈了一步。 岑糖角一路向前，几分钟后，找到了她能认识的电梯，而就在她跑过去的当下，电梯门也恰巧打开了，里面的哥哥姐姐见到门外的小糖角，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哇的惊唿声，是被她的模样可爱到的统一表现。 有个姐姐问她，「小朋友要进来吗？」 有个哥哥伸手替她挡住电梯门，嘴里不停夸道，「谁家的小孩，也太可爱了吧。」 岑糖角努力昂着脑袋，看着高高大大的几个人，一脸殷切的望着自己，吓得不停往后退，妈妈教过她，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不然会被坏人拐走卖掉的。 她见哥哥姐姐没有追出来的意思，赶忙转身跑开，在跑向下一站的过程中，糖角的心里越发的害怕，因为但凡看到她的哥哥姐姐们，总会朝她露出兴奋的目光，和此起彼伏的惊嘆，像是要吃掉她一样。 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在这偌大的行政楼里乱跑，岑糖角不出意外的迷路了，既找不到回去的路，也不知道妈妈在哪里，她本就红红的眼眶里，逐渐蓄满了泪水。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又摸索到了一个她认识的地方，楼梯，她小手紧抓着栏杆，两步一台阶的往下挪，半层快要走完时，又有几个姐姐从转角露出了头，她立马停下，慌张地蹲下不敢动弹。 三人之中，何欣诺最先发现了岑糖角，「咦，怎么有个小孩子？」 汪卉凑近去看，「哇，她好可爱啊。」说着就想伸手去拉糖角，却被对方吓得急忙躲开。 蔚来站在这俩人身后，第一眼是岑糖角煞白的小脸及眼里的泪花，她拿出纸巾，拨开挡在前面的两个人，微微弯下腰，耐心哄道，「宝宝不要怕，阿姨先给你擦擦眼泪好不好？」 蔚来试着伸手，这一次岑糖角没有再躲，她擦拭的动作轻柔，语气也是，「宝宝是不是找不到妈妈了，阿姨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提到妈妈，糖角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她泪眼朦胧的看向蔚来，一时间竟忘了妈妈关于陌生人的交待，两只手朝前一张，抱住了蔚来的脖子，蔚来只觉得心都跟着融化了，她把糖角抱在怀里站直了身子。 汪卉开起了玩笑，「来姐，老实交代吧，这小宝贝是不是你亲闺女，不然她怎么就给你碰？」 何欣诺顺着调侃，「来姐该不会是在跟我们玩隐婚生女那一套吧？」 蔚来白眼一翻，知道这群人又在拿她的年纪调笑，她虽然是研三的学生，但入校那年就已经三十了，因为实在不喜社交，所以在勤奋努力后考了个研，她与同寝的最小同学相差了十岁，好在他们几个站在一块，穿着上倒没多大差别。 蔚来抱着糖角，轻声问道，「宝宝叫什么名字啊？」 糖角把脑袋靠在了蔚来的肩膀上，奶声奶气的回答，「我叫岑乐宁，小名叫糖角。」 「糖角啊，好可爱啊。」汪卉见蔚来抱着糖角，眼馋得不行，「糖角，也让姐姐抱抱，姐姐也能带你去找妈妈的。」 糖角把脑袋一歪，上半张脸全埋进了蔚来的颈间，软声拒绝，「不要你。」 毛茸茸的脑袋蹭得皮肤有点痒，蔚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为了做比较，她多问了一遍，「糖角，我带你找妈妈去好吗？」 糖角点点头，回答，「好。」 何欣诺没忍住，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糖角的小手，又给她理了理衣摆，朝着蔚来道，「来姐，还说不是你孩子。」 「是我的是我的，行了吧。」这么可爱的孩子，一股子好闻的奶香，蔚来难免会动心，要是真找不到糖角的妈妈了，那就干脆留着自己养得了，自己生还未必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呢。 何欣诺又凑近糖角，打探消息，「糖角是跟着妈妈一起来学校的吗？」 第2页 糖角感受到蔚来也在看自己，点了点头，蔚来接着问，「那糖角知道，糖角的妈妈是做什么的吗？」 「妈妈是老师。」 这个回答倒没多大意外，蔚来继续发问，「那糖角的妈妈姓什么呢？」 「姓岑，糖角是跟妈妈姓的。」 「所以，糖角有妈妈的电话吗？」 「电话在猫咪包包里。」糖角发现随身的包包不在身上，悲从中来，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抽噎着道，「糖角的猫咪包包不见了，糖角把妈妈弄丢了。」 蔚来拍着糖角的后背，温声细语的安抚轻哄，「糖角没有把妈妈丢掉，糖角只是暂时跟妈妈走散了，阿姨向你保证，一会儿糖角就能重新见到妈妈了。」 「姐姐，妈妈会不会被坏人抓走了。」 蔚来将糖角的小脸再次擦干净，恰到好处的安慰，「就算妈妈是被坏人抓走了，我相信勇敢的糖角也一定能把妈妈救回来的，是不是呀小糖角？」 「是，糖角要去救妈妈。」 「去救妈妈之前，阿姨先给你买个奶酪棒棒吃好不好？」看把糖角哄好了，蔚来才同何欣诺与汪卉说道，「你们先过去吧，我把糖角安顿好再去找你们。」 汪卉问，「学校老师那么多你要怎么找？」 蔚来已经抱着糖角往楼下走了，「拍个糖角的照片群发给我们几个的老师，再问问哪个院有老师的姓发音是cen，顺便让他们看看认不认识这孩子不就行了。」 「那也行，有什么状况再联繫。」 三个人分道而行，蔚来带着岑糖角去了校内超市，买了包奶酪棒，拆了一支递给糖角，这会儿糖角情绪稳定了下来，又重新记起了妈妈的教导。 「妈妈说不能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自遇见糖角，蔚来脸上的笑就没有收敛过，「你妈妈教得对。」她转手就把奶酪棒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见糖角盯着奶酪棒看了好几眼，又趴回了她肩上，一脸的闷闷不乐。 她很快读懂了小朋友的纠结，「待会找到妈妈，阿姨把剩下的奶酪棒全给妈妈，让她拆一支再给糖角吃好不好？」 糖角被看穿了小心思，害羞不已，不敢抬头，却又忍不住轻轻的点了点，蔚来明白怀里的小孩心思敏感，于是换了话题。 「糖角有看过学校里的天鹅吗？」 糖角抬头，眼睛又大又亮，「没有。」 「那阿姨带你边看天鹅边等妈妈好吗？」 「好。」 岑衿上完课出来，接到两条消息一通电话，电话是学生打来的，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焦急万分，内容是糖角不见了，这个消息让岑衿胸口一滞，心跳好似停顿了几秒，接着便是愈发剧烈的跳动。 她赶紧掉转方向往监控室狂奔，途中随手点开了另外两条消息，待看清文字后，她慌张的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是同事发的糖角照片，岑衿喘着粗气把电话回了过去，不等对方说话她抢先开口，「徐老师，照片里是糖角，她是在你那吗？我马上就过去。」 「不在我这，是法学院那边刘教授发到群里的，我看着像你家糖角，你先别急啊，目前在照顾糖角的这个学生好像还挺靠谱的，我马上打电话给你问，你等我的回覆。」 「好，麻烦你了」 两分钟后，徐老师的电话打了回来，「那个学生现在抱着糖角快到德育楼了，跟她讲好了在一楼正门口等你。」 确定糖角无事，岑衿稍安，她小跑着下楼，楼梯还没走完，她就看见从来只跟自己亲亲密密的女儿，眼下正乖巧的趴在别人的怀里，双手还搂抱着人家，好一副母慈女孝的画面，岑衿刚松掉的气瞬间又被提了上来，台阶下完，她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 「岑糖角，为什么要乱跑？」岑衿语气不算好，她并不常把孩子带来学校，只有在照顾糖角的保姆偶尔请假时，她才会把孩子带过来方便自己照看。 妈妈的语气含着怒意，吓得岑糖角小身子一颤，更加搂紧了蔚来，岑衿走近，与蔚来道谢并致歉，「谢谢你照顾糖角了，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她伸手把糖角抱过来时， 可没错过蔚来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舍，她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绪，有些气恼又有些得意。 蔚来从失落中回神，「不麻烦的。」 「我是现工院的岑衿，听说你是法学院的，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岑衿依旧在道谢，她低头和怀里的糖角说道，「糖角，跟姐姐说谢谢。」 找到了妈妈，糖角就安心了，她抬起头，声音又奶又甜，「谢谢姐姐。」 听到糖角喊自己姐姐，蔚来下意识的朝岑衿看去，神情中带了几分难言与无奈，最后，她放弃挣扎，不太坦然的接受了这声姐姐。 她把手里的奶酪棒递给岑衿，解释道，「给糖角买的，但她说妈妈不让她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要等到你给她拆开她才会吃，所以糖角很听话很懂事没有添麻烦。」 纠结再三，她明知这是对方的家事，但一想到糖角被凶后，在自己怀里发颤的样子，就止不住的心疼不忍，又多嘴去求情，「岑老师，糖角那么乖你就别骂她了吧。」 这一会儿的工夫，岑衿的心情从焦急紧张到气恼自责，种种情绪都在抱回糖角的那刻平息下来，而蔚来对糖角的小心维护，又让她心情愉悦了起来，她家宝贝就是招人喜爱。 第3页 「要不一起吃个饭吧，毕竟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容易找回糖角。」 「不用了岑老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道别过后，蔚来靠近糖角，轻声叮嘱，「小糖角，以后不许再乱跑了，如果下次妈妈不见，你就在原地等一等，妈妈一定会去找你的。」 「谢谢姐姐。」 糖角倾着身子凑到蔚来的颊边，快速亲了一口，亲完就逃回了妈妈的怀抱，咯咯直笑，这一幕出乎了在场两个人的意料，要知道糖角除了妈妈跟外婆，谁都不愿意亲，岑衿的几个要好朋友，为了骗到糖角的亲亲，可是各种威逼利诱都用过，但至今都没能成功过。 岑衿不得不重新正视起眼前的蔚来，眼前被糖角主动亲吻的人，唇角高高翘起，笑得十分灿烂，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那双弯弯的眉眼悄然转了过来，她的眼前霎时一亮，莫名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蔚来离开后后，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丝缕的木质香，顺着岑衿的鼻尖钻入，她下意识的吸气捕捉，那味道又好似仅是个错觉。 零二 岑衿抱着糖角出了德育楼，抬手看过时间，临近五点半，今天的工作差不多都忙完了，收尾可以留到回家后再做，这么想着，人也就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她把糖角放进安全座椅，扣好安全带后，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平静的开了口，「糖角，告诉妈妈，知道错了吗？」 糖角脑袋低垂，不敢去看妈妈的眼睛，嗫嚅出声，「知道了。」 「那糖角告诉妈妈，错在哪里了？」 「我不该独自跑出去，惹妈妈担心，我应该在原地等妈妈。」 岑衿抚摸着女儿细软的头髮，因为能力所限，她本就不太会给小孩扎辫子，加上糖角的发质偏软，每次上手时她更加胆战心惊，生怕弄疼了女儿，所以岑糖角常年留着波波头，省事又可爱。 「宝贝好乖。」岑衿捧起女儿的小脸，对上一双委屈巴巴的眼睛，含笑继续道，「但今天的事妈妈也要向你道歉，妈妈不该一声不响的离开，更不该离开你那么久让宝贝心里害怕，所以，宝贝可以原谅妈妈今天的失误吗？」 岑糖角抱紧了示弱的妈妈，大力的亲了一口，「糖角原谅妈妈了。」 岑衿搂着女儿晃了晃，循循善诱，「宝贝，你找不到妈妈会害怕难过，同样的，妈妈找不到宝贝也会害怕难过。」 糖角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后怕，亲昵的蹭着对方的脸颊，奶声保证，「妈妈不难过，糖角再也不乱跑了。」 该教育的话通通说完，岑衿也就此打住，转而问道，「糖角饿不饿，晚餐想吃什么？」 岑糖角眼睛一亮，「想吃姐姐买的奶酪棒棒。」 岑衿这才想起蔚来递给自己的东西，她拿过包装看了看，居然还是专门针对幼儿的食品，在糖角吃零食这件事上，她一向管的很严，尤其是糖果类的，她几乎很少允许糖角食用，好在糖角也听话，从不因为吃糖的事情跟自己胡闹。 蔚来买的这款纯奶制作的奶酪棒，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而已，虽然与对方只是匆匆一面，但岑衿莫名的笃定，对方是个细緻用心的人，也就是说，她更倾向与奶酪棒是蔚来特意的挑选，也难怪糖角愿意与对方亲近。 车开上路，岑衿又问起糖角跟着蔚来都做了些什么，糖角回想起水面上的大白鹅，高兴地描述，「姐姐带我去看了鹅鹅，好白好白的鹅鹅。」她用手比划，试图表达明确，「那么大，跟糖角一般大的鹅鹅，但姐姐不让我靠近鹅鹅，说鹅鹅会咬糖角的屁股。」 岑衿笑出了声，「糖角喜欢看鹅鹅吗？」 「喜欢。」 「那下次妈妈带你去动物园看更多的动物好不好？」 「好，还要去游乐场，找玲娜玩。」 「好，妈妈答应你，等妈妈一放假就带你去动物园还有游乐场玩。」 母女间的欢乐氛围，这边的蔚来可感受不到，她尚在可惜与糖角的相处太过于短暂，等回到办公室，汪卉跟何欣诺第一时间凑近她打探消息，「糖角的妈妈找到啦，是谁啊？」 「现代工程学院的岑老师。」 何欣诺表示惊讶，「她都有孩子啦？」见蔚来一脸懵，与她解释，「去年才来我们学校的老师，履歷贼牛，刚进校就爆火了，现代工程学院女神级别的存在。」到此她突然打住，朝着蔚来不怀好意的补充，「当然最重要的是，人比你还小那么一丢丢。」 蔚来撇撇嘴，「最后一句你完全可以不用说。」 汪卉抱着手机，把岑衿的资料翻了出来，掰着手指算数，「也就比来姐小个一岁半，顶多算是同龄。」她把岑衿的照片放大，从眼睛看到嘴巴，「看着好年轻，完全看不出来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这么好看的老师居然英年早婚了，好可惜。」 「也不知道女神的老公长啥样，不过孩子长得那么精緻，爸爸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汪卉贊同的附和，见旁边的俩人越聊越起劲，蔚来把何欣诺搭在肩膀上的手给抖了下去，驱赶道，「回你们自己那儿去，别耽误我找文献。」 既定的轨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被打断，就像蔚来与岑衿的偶遇，在过后的一段时间里再无水花，直到有一天，岑糖角又随着妈妈来到了学校，两条轨迹才渐渐出现了再汇的交点。 第4页 岑衿今天有课，还挺多，如果不是保姆生病，她不可能把糖带在身边，她照旧请了两个学生来帮忙照看糖角，但糖角却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妈妈，糖角今天能去找那个姐姐玩吗？」 岑衿清楚，糖角口中的姐姐特指蔚来，于是无奈纠正，「糖角，以后见到蔚来姐姐，还是叫阿姨吧。」她之后了解到蔚来的情况，才知道对方比她还大个一岁多，糖角这声姐姐叫的，好似自己占了蔚来天大的便宜，也难怪那天蔚来听到姐姐后，表情会那么的一言难尽。 岑糖角可不在意那些称谓，她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的期待，岑衿此刻却有些为难，「糖角，她不是妈妈的学生，妈妈跟她不熟悉不好麻烦人家。」 「没关系，糖角跟姨姨熟，糖角可以给姨姨打电话。」 按理来说，岑衿不该也不会去麻烦一个陌生人，但糖角喜欢，她又直觉对方会愿意，犹豫之下，她问到了对方的号码，可拨打的瞬间，她又对着这串号码发起了呆。 糖角坐在沙发上，晃着小短腿，喊着，「妈妈妈妈，快给姨姨打电话。」 岑衿放下手机，再次劝道，「糖角，要不还是跟妈妈找来的哥哥姐姐一起玩吧。」 「不要，我要姨姨，妈妈把手机给我，我要自己跟姨姨说。」岑衿向来缠不过女儿，她偷偷鼓了一口气后，才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铃响起，蔚来见是一串陌生数字，接通后的语调十分平淡，「你好，哪位？」 「姨姨姨姨，我是糖角，我今天来学校了可不可以去找你玩啊？」 糖角的声音一出来，蔚来脸上的笑容即刻绽开，声音也变得轻柔，「糖角来学校啦，那你告诉姨姨你在哪里，姨姨这就去陪糖角玩。」 岑衿开的是免得，听到蔚来的话顺势松了口气，于是接过了话头，「蔚同学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代糖角先问问你今天忙不忙？」 「不麻烦的岑老师，我今天刚好不忙，你如果有课就把糖角放心的交给我，我保证帮你把糖角照顾好。」 「真的非常感谢你愿意照顾糖角，因为糖角不愿意跟着我学生，才会麻烦到你，你现在在哪里，我带糖角过去找你。」 蔚来边讲电话，边把手边的东西收拾好，「那就还是德育楼门口见吧。」 听到可以去找蔚来，糖角也不用妈妈抱了，自己从沙发蹦了下来，她拉起妈妈的手，催促道，「妈妈妈妈，快一点，你快一点。」 岑衿嗔怪，「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到了德育楼，岑糖角大老远看到走过来的蔚来，迈着小短腿就朝对方跑去，蔚来蹲下，张开手臂，一把将她给抱进了怀里。 随后走近的岑衿，见一大一小额头相碰，摇头晃脑的高兴得不行，顿觉自己好似多余，蹲着的蔚来看见她，抬起头，笑眼弯弯，「刚才是岑老师的手机吗？我把号码保存了，下次糖角过来，岑老师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岑衿低头看向蔚来，对方的眼睛清亮，仿佛能倒映出天空的云彩，柔软地从她的心头飘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糖角她很喜欢你。」 「可能因为我也很喜欢糖角吧。」 岑衿微怔，即又笑开，她很喜欢蔚来的回答，可被忽略的糖角打断了这恰好的氛围，她搂着蔚来的脖子摇了摇，「姨姨，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岑衿的注意力立马被拽了回来，蔚来也是同样吃惊，岑衿是万万没有想到，糖角今天居然是有备而来。 糖角从随身的小包里取一张小卡片，展开给蔚来看，「是糖角自己画的哦。」 卡片上的图画很抽象，但能看出来上面是一个人，蔚来猜应该是自己，岑衿挪了挪身子，也凑过去看糖角的礼物，要知道糖角从小到大，送出的礼物屈指可数，除了她没人有如此待遇，看来，蔚来在糖角的心里是极其特别的。 蔚来抱着糖角起身，将卡片收好，「其实，姨姨也有给糖角准备礼物。」 糖角又大又圆的眼睛里顿时盛满了期待，「真的吗？」 蔚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樱桃小发卡，糖角一见欢喜，她便将发卡卡在了糖角的右耳侧，岑衿不仅不会扎头髮，也不常给糖角买髮饰打扮，糖角的可爱全靠自己的天生丽质，乍见红红的樱桃别在女儿乌黑的发间，鲜艷的像是两枚真的樱桃，岑衿对蔚来难免又多了分喜欢。 蔚来见岑衿盯着发卡不语，于是解释，「前几天看到觉得适合糖角就买了下来，希望你也会喜欢。」 岑衿掩唇轻笑，「我这个当妈的都要向你多学习了。」她看过时间同蔚来道，「我要去上课了，糖角就先交给你了，对了，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说完，她又叮嘱糖角，「宝贝，邀请姨姨吃饭的事妈妈就交给你了。」 糖角重重点头，「妈妈放心。」 往回教学楼走的岑衿，依旧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可思议，将女儿交给仅有两面的陌生人，她竟然如此安心，她又回想起对方望向自己的眼睛，干净又清澈，是个令人放心的特质，也很难让人怀疑。 蔚来带着糖角先去看了天鹅，又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只风筝，和糖角在操场玩了一个下午，等岑衿下了课与两人碰面，糖角已经趴在蔚来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岑衿凑近见女儿小脸红彤彤的，忍不住上手轻轻地捏了捏。 第5页 她声音又小又轻，唿吸恰好打在了蔚来耳边，带着玫瑰的香气，「睡了多久了？」 被温柔的玫瑰香气环绕，蔚来的半边身子微微发麻，还有细小的疙瘩在皮肤上蔓延，「有半个多小时了。」 「那差不多了，不能再睡了，不然晚上睡不着要闹人的。」同样的，岑衿也闻到了蔚来的味道，松柏的气息里掺着淡淡的焦木烟燻味，意外的好闻，她摸着女儿的头髮，轻喊，「宝贝醒醒，我们去吃好吃的了。」 两个人花了半分钟才把糖角叫醒，糖角揉着迷瞪的眼睛，还不忘问妈妈，「姨姨跟我们一起吗？」 「姨姨当然跟我们一起呀。」岑衿把糖角接过来，「糖角问问姨姨晚上想吃什么，妈妈请客。」 糖角朝着蔚来，把妈妈的话重复了一遍，「姨姨晚上想吃什么？妈妈请客。」 「糖角想吃什么，姨姨就想吃什么。」 岑衿的声音里带上了笑，「她想吃的你可不会喜欢。」 果然，蔚来便听到糖角兴奋的报出了最爱的食物，「妈妈，我想吃胡萝蔔苹果肉泥还有山药猪肝包。」 一时间，蔚来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岑衿好笑的替她解围，「挑你想吃的就可以了，她不挑食很好打发的。」 「那就去学府路上的中餐馆吧，我记得那边有提供宝宝餐。」 岑衿投向蔚来的目光比先前要认真，与周到的人相处会减少尴尬的距离，也能沖淡本该有的冷淡与疏离，所以才第三面，她们就带着孩子一同去吃了饭。 零三 岑衿开着车载着一大一小出了，蔚来坐进副驾驶，岑糖角小朋友被单独扔在了后座，此时正不高兴的撅着嘴，蔚来也想过坐到后面去陪她，但那样的话对岑衿却是很不礼貌的，尤其人家还是学校的老师，而她只是个学生。 岑衿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糖角，笑盈盈的打趣道，「糖角是要在嘴巴上挂油壶吗？」 「才不是呢，妈妈坏。」 副驾的蔚来扭着身子去跟糖角说话，「糖角乖，下次阿姨一定陪你坐在后面。」 岑衿准确的捕捉到了下次这个词，眉梢向上挑了挑，抿着的唇笑意更深，也不知为何，她见蔚来与糖角相处融洽时，心情便会跟着愉悦。 到了餐馆，两个大人一个小孩，一张四方的小桌子足够坐下，岑衿与蔚来对坐，距离不近也不远，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表情，也因此，岑衿发现，蔚来其实很爱笑。 就餐的时候，岑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会选择重回校园读书的？」 蔚来实话实说，「突然间不想上班了。」 岑衿意外，面露惊讶，「啊？」 蔚来浅笑，口吻，「我是不是该说为了梦想之类的话。」岑衿给她的感觉很舒服，是个她愿意多聊的对象，「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他们各自的条件也都不错，所以我暂时没有养老方面的焦虑，就想趁着还算年轻做些想做的事情。」 岑衿由衷夸赞，「这个想法其实很棒。」 蔚来笑道，「谢谢岑老师。」 说来奇怪，蔚来的长相及气质明明偏冷偏硬，但只要她一笑，眼睛便会随之弯起来，好似冰雪迅速融化后，露出的是一池落满晨熹的春水，很难叫人不为之动容。 吃完饭，岑衿把蔚来送到宿舍楼下，岑糖角又抱着蔚来亲了好大一口，才摆摆小手同对方依依不捨的道别，母女俩十分默契地目送蔚来进了宿舍楼，才启动车子离开学校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岑衿问糖角，「今天跟姨姨玩了那么久，开心吗？」 糖角今天过得非常愉快，快赶上跟妈妈待在一起的程度了，她手舞足蹈的比划，「姨姨给我讲了故事，带我看了鹅鹅，还带我放了风筝，姨姨好厉害，能把风筝放到天上去。」 她尽力伸直手臂，想去触碰妈妈，同时急切的问道，「明天能不能还来找姨姨玩，糖角好喜欢好喜欢姨姨。」 「不可以。」岑衿的拒绝十分干脆，「姨姨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陪糖角玩是因为姨姨喜欢糖角、爱护糖角，但不是说姨姨就应该每天都要陪着糖角。」 小朋友退而求其次，「那等到姨姨不忙了，糖角是不是就可以去找姨姨？」 岑衿犹豫了下，没有像先前那般直接拒绝，「看情况，到时候妈妈要提前问过姨姨，要等到姨姨同意才可以。」 岑糖角失落的放下小手，「那好吧。」 见女儿如此不情愿，岑衿问道，「糖角，妈妈问问你，胡阿姨跟秦阿姨你喜欢哪一个？」胡丽娜和秦漫是岑衿的好朋友，糖角从出生起就跟她们认识接触了。 「秦阿姨。」 岑衿想也是秦漫会获胜，秦漫人温柔，不像胡丽娜总是强逮着糖角亲，每次糖角见到胡丽娜，都跟老鼠见猫似的满屋子跑，以此来躲避对方的魔爪。 「那秦阿姨跟蔚来阿姨比，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小朋友大声作答，「姨姨，糖角最喜欢姨姨。」 岑衿的朋友糖角只会喊阿姨，但是对蔚来却用了姨姨，小朋友的叠字从来都是大杀器，岑衿被女儿可爱到的同时又大为不解，「为什么呢？你明明跟姨姨只见过两三次，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天，怎么就最喜欢姨姨了呢？」 「糖角就是最喜欢姨姨，姨姨也最喜欢糖角。」 第6页 都说幼儿的眼睛能看到成年人看不见的东西，或许，糖角偏偏能够看透蔚来的灵魂，才会愿意与之亲近，不过缘分素来莫名其妙，岑衿偶尔也会想，幸好那天是蔚来捡到了糖角，这才让她省去了诸多麻烦。 这天过后，一连两个星期，岑衿都不许糖角再去麻烦蔚来，糖角失落到眼眶含泪，头一次超过半个小时没有搭理妈妈，不过她聪明，早就让保姆奶奶教会了她打电话，所以趁着妈妈洗澡的间隙，她偷偷拨通了蔚来的号码。 电话刚接通，蔚来的声音急切传出，好似等了许久，「岑老师，是糖角需要人照看了吗？」 「不是妈妈，是糖角。」 糖角的声音里藏着委屈的哭腔，听得蔚来心揪，「怎么了糖角，跟姨姨说是谁欺负你了？姨姨帮你去教训他。」 糖角立马告状，「是妈妈，妈妈不让糖角去找姨姨，可糖角想跟姨姨玩，妈妈坏。」 岑衿从浴室出来刚好听到女儿在控诉对她的不满，她轻手轻脚的走到糖角身后，糖角因为手太小拿不住手机，只能把手机放在床上，撅着屁股趴在听筒上讲话，岑衿找了个斜上方的角度，瞥到屏幕显示的是蔚来的名字，也不知道糖角预谋了多久，才打通了这次电话。 蔚来不知如何安抚好了糖角，就听糖角道，「好，那姨姨明天记得去找妈妈，让她同意糖角去找你玩。」 岑衿听得一脸无奈，及时伸手，从女儿的脸下抽出手机，放到了自己耳边，「你不要这么惯着她。」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变得太快，蔚来怔住，「岑老师？」 「是我。」 蔚来好声好气的询问，「岑老师，我明天没事，可以去找糖角玩吗？」 乍听对方如此乖巧的问话，岑衿顿觉可爱，又见女儿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妥协般的嘆了口气，「那我明天把她带去学校，你直接来我办公室吧，我明天的事情也不多。」 「谢谢岑老师，岑老师，可不可以开下免提，我想跟糖角说声晚安。」 「好。」岑衿顺从的开了免提，顺便蹲了下来，把手机举到糖角面前，「姨姨要跟你说晚安，你也跟姨姨说声晚安。」 听到母女的对话，蔚来道，「小糖角，晚安，做个好梦。」 糖角摆着小手，回道，「姨姨，晚安。」 哪怕相隔甚远，岑衿也能够想见蔚来此刻含笑的神态，她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脑袋，嘴里说着训斥的话，脸上却是分明的笑，「下次不许再偷拿妈妈手机打电话了，你想做什么可以先同妈妈商量，知道了吗？」 目的达成的糖角朝着岑衿做了个鬼脸，「知道啦，坏妈妈。」 岑衿的手转移到女儿的脸上，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佯装生气，「有了姨姨，我就是坏妈妈啦？如果妈妈跟姨姨同时被坏人抓走了，糖角会先救哪一个？」 糖角张开手扑到岑衿怀里，「先救妈妈。」 岑衿顺势把孩子抱起来，放回小床，「不对，要先报警，警察叔叔会把妈妈跟姨姨一起救出来的。」 「糖角知道，要打110。」 「糖角真聪明，还会打110。」 「妈妈今晚给我讲小兔子的故事吧。」 「好。」岑衿的声音很好听，糖角很快就在故事中睡着，她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才离开卧室去了书房，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翌日，岑糖角如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蔚来，两个人从见面到此刻，十分钟过去了还在腻歪，岑衿再次陷入了巨大的困惑，如果说小孩子的好恶十分简单，那蔚来又为什么如此喜爱糖角呢？她想，有机会一定要亲自问一问。 这一次，蔚来从包里掏出的是一个白绒绒的发箍，上面还竖着两只小耳朵，那晚吃饭，她发现糖角对胡萝蔔后，就打定主意要买这种兔子发卡了，她给糖角戴好，左右看看，一脸的满意。 就连岑衿也觉得兔子耳朵跟女儿很搭，于是，一口气给糖角拍了好多张照片，在将最满意的成片设成桌面后，她又挑了几张发了朋友圈。 胡丽娜最快在底下留言：你居然知道给咱女儿买髮饰了。 岑衿回復道：朋友买的。 回答才刚发出去，胡丽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却被她眼睛不眨的直接挂断，胡丽娜哪肯罢休连着继续拨打，蔚来以为她有事要忙，便把糖角抱了起来，说道，「今天天气不错，我带糖角去小山坡转转。」 岑衿点头，送俩人出了办公室，又叮嘱了糖角几句才回身进屋，手机还在持续的闪，她没好气的接起，「女的，学生，八卦。」 「啧，没意思，我还以为你有新情况了呢，讲真的，你也过去一年了，难道一个合眼缘的都没有？」胡丽娜原本热切的心迅速冷却，又道，「怎么能怪我八卦，除了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你可是很少让糖角跟其他人接触的。」 对此岑衿也是即讶异又无法解答，她与蔚来的关系突飞勐进，超过了以往所有她相处过的人，从千头万绪里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藉口，「因为糖角跟她投缘，特别喜欢她，所以走得近些。」 胡丽娜随口问，「有多喜欢多投缘？」 岑衿浅笑道，「第一次见面糖角就主动送了她一个亲亲，你说有多喜欢多投缘？」 胡丽娜心头一梗，仿佛被背叛了一般，气道，「怎么可以这样，她个小没良心的，我送了那么多玩具也没骗来个亲亲，凭什么被个刚认识的人抢去，你肯定是在故意气我。」 第7页 「我说得可是事实，谁让你总喜欢强迫糖角，她能亲你才怪。」 「我那是表达我对她的喜爱好不好。」 岑衿待会有个会要开，聊没几句就把电话挂了，胡丽娜这边刚放下电话，就收到了秦漫的消息，询问她岑衿跟朋友圈里提到的新朋友，具体是个什么关系，她将岑衿的原话如实发给了对方，秦漫回了句知道了便没了声音。 开会的间隙，岑衿朝窗外看去，蔚来说得没错，今天的天气很好，有不疾不徐的微风，有清浅扑鼻的花香，她来到这座城市一年多一点，除了认识的新同事，并没有交友的打算，她的生活事业以及亲朋都在另一座城市。 她与前夫相识于校园，毕业后结婚，但在糖角一岁多的时候，因为观念与生活上的不合而选择结束婚姻，在财产方面她没有过多的要求，唯独抚养权问题她寸步不让，最后，糖角如愿归她，但也由于一些原因，她来到了这里独自带着糖角生活。 会议不长，散会后，她把手头上的报告处理完，才给蔚来打去电话，挂断后的十分钟，蔚来便抱着糖角回到了办公室，糖角双脚一着地，就笑着朝妈妈扑了过去。 岑衿摸了摸女儿头髮，汗津津的，她赶紧抽出纸巾去擦糖角后背上的汗，手中的纸巾只有些许湿意，不多，应该是之前被人细心擦过了，她抬眼就朝着蔚来看去。 蔚来瞭然，眼睛弯弯，「我怕湿衣服见风变凉她要感冒，就给她多擦了几次。」 细心又好看的人，真的很难让人抗拒她的接近，外头日光充足，亮堂堂的办公室里一切清晰可见，包括从对方眼底看到的自己，岑衿嘴角上翘，蔚来清澈眸中的自己，也跟着在笑。 零四 岑糖角身上的汗被擦干净了，但蔚来的还没有，可能是一直抱着孩子的缘故，两分钟过去了，蔚来的气息都没有完全平稳下来。 岑衿的目光落在蔚来的脸上，蔚来有所察觉，习惯性的冲着她浅笑，她微怔，或许是对方笑得过分好看，她的脸上也像是被太阳晒过，隐隐有些发烫。 岑衿挪开了视线，又放不下蔚来额间及鬓角的汗湿，她磨磨蹭蹭揉着手里的纸巾，最后把心一横，抬手按在了对方的额间，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个人皆是不知所措，可都做到了这一步，岑衿索性把动作继续了下去。 被人照顾的蔚来四肢僵硬，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既不会拒绝也不敢唿吸，因为每一次吸气，她都能闻见盛放的玫瑰香气，好闻到令人晕眩，她垂眸，眼神躲闪，却又忍不住想去偷看岑衿的表情，其实，岑糖角长得很像岑衿，都是眉眼精緻，线条温菀的类型。 她长到这么大，始终未与人建立起太过亲密的关系，与发小亲近是习惯，而与旁人始终带着些距离，但岑衿的靠近，让她在慌乱与无措之余，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悸动，并随着对方擦拭到鬓角的动作，逐渐地汹涌澎湃起来。 蔚来的整张脸又红又胀，她想逃了，竟然真的后退了半步，她害怕露出破绽，只得假装平常的道谢，「谢谢，岑老师。」 岑衿的动作被打断，也知道刚才的举动有些越界，她不是没有分寸感的人，哪怕是相同性别，也不会在极短的相处下，就做出这般亲密的肢体接触，但对象一旦变成了蔚来，之前的原则好像就很容易被她自己打破。 办公室里的微妙气氛没有延续多久，那天分别后，这件事便被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塞进了角落。 好在，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岑衿与蔚来的缘分，还有岑糖角在其中牵线搭桥，虽然一周里蔚来只会陪岑糖角一到两次，但每天晚上，糖角都会在睡前给蔚来打去电话，奶声奶气的向她倾诉一天中发生的琐碎小事，最后再轻轻地互说一句晚安。 直到学校高研院牵头组织了一次，「科学与人文对话」的研讨会，才让岑衿与蔚来，在没有岑糖角的情况下，多了一次全新的接触与相处。 作为学生这边的代表，蔚来秉持着谦虚上进的态度，来得比较早，岑衿走近小礼堂时，可能因为相熟的缘故，第一眼先看到的就是蔚来，蔚来也刚好看了过来，彼此微笑点头，无声的打了个招唿。 小礼堂里，教师与学生分作两块，相对落座，九点整会议正式开始，校领导发言，给本次会议定了基调，文理各院再从自身的研究视角出发，对当代理论与科学做出相应的观察与总结。 岑衿坐的位置比较前端，在教师队伍的第二排，蔚来跟她同学挤在了对面的最后几排，她抬头，视线不偏不倚便能看见对方。 蔚来捧着个活页笔记本，在低头书写，岑衿的视线原本是在手里的材料上，但不知从哪一秒开始，她的目光总会朝着蔚来飘去，又总会因为对方认真的神情而渐渐分心。 工作中的蔚来一般很少笑，今天又少见的戴了副细边眼镜，大小能够遮住她的小半张脸，衬得余下的鼻樑极为高挺，下颌的线条也更为精緻。 几次见蔚来，对方扎得都是低马尾，刘海松松地落在颧骨两侧，气质柔和却夺目，犹如此刻，出众的蔚来落座在乌泱泱的人群当中，茫然的视线只是随便的扫过，便会被吸引，岑衿突然意识到，原来有些人真的是会发光的。 蔚来一向是个敏锐的人，但今次始终未能发现岑衿频频投向自己的目光，小礼堂不算大，她跟岑衿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但对方发言时的声音却像是在她的耳边一般，一句一声的偏要往她的心头撞，让她一上午都在假装埋头书写不敢抬头。 第8页 认识岑衿以来，她总会听到周围的人在谈论对方，说岑衿上课时的教室次次爆满，说她讲课风趣言简意赅，每次听到这些，她难免会在心里遗憾，没能去对方的课上听一听，如今真的来听了，又无法集中精力，进到耳朵里的只有对方的声音，那些关键要点全都一知半解。 一天的研讨会终于在两人砰砰地心跳声中结束，领导们在小食堂弄了个聚餐，邀请与会的师生同往。小礼堂的前后有两扇门，岑衿与蔚来刚好在礼堂的两端，便各自从不同的门离开。 可门外的走廊上人潮汹涌，不管不顾的将她们裹挟，主导了两个人的行进方向，于是，岑衿与蔚来意外的在楼梯口相遇了，彼此怔楞几秒，眼中再一次浮上了笑意，星星点点，却缤纷灿烂。 并肩下行的时候，岑衿起了话头，「之前没见过你戴过眼镜。」 「度数不深，所以平时不常戴。」蔚来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两样东西，举到岑衿眼前，依旧是发卡，一枚黄色云彩一枚黄色独角兽，「送给糖角的，麻烦岑老师转交一下。」 岑衿前天给糖角新买了个收纳盒，里面放着的全是蔚来送的发卡，小姑娘现在可臭美了，每天都要换不同的髮饰，她收下发卡嘴上无奈道，「又是买礼物又是陪她玩，你这样让我怎么好意思啊。」 「都是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钱的，只是看着可爱觉得适合她就买了。」蔚来浅笑，「岑衿老师不用不好意思，毕竟能被糖角喜欢，是一件令人非常高兴的事情。」 对方这话分明是变相的夸赞女儿，于岑衿来讲十分受用，礼尚往来，她也要夸回去，「你们专业今天做的报告我有认真听，你在里面提出的看法很前瞻，角度也很独特，我个人觉得非常好，最重要的是，研究深度并不输顶尖的那几所学校。」 蔚来语带笑意，像个乖巧的学生，「谢谢岑老师的宝贵意见。」 岑衿边与对方下楼，边将话题继续，「你将来有什么打算，要继续深造吗？我之前就职的学校在这个领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有需要帮忙的话，记得来找我。」 蔚来知道岑衿之前就职的是哪一所大学，全国顶尖，放到国际上也是响噹噹，这一点同样是汪卉他们最爱八卦的热点之一，毕竟没人能理解，岑衿为什么要从那里离开，来到他们学校教书，当然，他们学校也不算差。 她收回思绪，客套的回应，「先谢谢岑老师，不过我暂时没有考虑的那么远，但如果有深造打算的话，一定会去麻烦岑老师的。」 蔚来跟岑糖角待在一起时，岑衿有时会觉得对方也像个小朋友，可眼下的交流，又将她拉回他们是同龄人的事实，「那好，等你想清楚再说。」 到了楼下，岑衿没有聚餐的打算，她得回家去带岑糖角，于是抬手同蔚来道别，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糖角这几天都嚷嚷着要找你玩。」 巧的是，蔚来也没准备去聚餐，听到糖角的名字，想也不想便欣然同意，「好呀，我也好几天没看见糖角了。」 临时起的意，谁也没去多想，岑衿就这么稀里煳涂的将蔚来带回了家，直到站在家门口的那刻，两个人才有所反应，蔚来心里想得是，岑老师可真够大胆热情的。 房门打开，等候多时的岑糖角飞快的扑向妈妈，正要腻歪时，又偏头看见了朝思暮想的蔚来，小朋友兴奋当头，果断抛了亲妈的温暖怀抱，转头扎进了蔚来的怀里。 「姨姨，你终于来看糖角啦。」 岑衿想起蔚来送的礼物，拿出来塞回了蔚来的手里，「你送，她会更喜欢。」 眼尖的糖角早已看见了发卡，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甜甜的道谢，「谢谢姨姨，最喜欢姨姨了。」 岑衿挑挑眉，抬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花言巧语，你好好照顾你的姨姨，妈妈先去换衣服。」 回房前岑衿先去了趟厨房，保姆阿姨难得见到有客人登门，已经把水果切好了，见她进来，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汇报起一天的工作，「糖角今天很乖，画了一天的画，下午的时候吃了点果泥还有牛奶，晚上我准备了鱼还有虾仁，马上就能下锅。」 岑衿道，「朋友临时上门，待会我带他们出去吃，让你白忙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去忙你的吧，我把水果给端出去。」 「好。」岑衿随着保姆一块出了厨房。 糖角见到保姆过来，忙拉着蔚来介绍，「保姆奶奶，这是我的蔚来姨姨，姨姨，这是保姆奶奶。」 保姆在偷偷地打量蔚来，她是住家保姆，在这里待了快一年，对糖角是打心底的喜欢，最近一段时间，她从糖角的嘴里听了太多次蔚来，最主要的是，除了岑衿，没人能让糖角日日都在念叨，她趁机观察，心里满意，是个漂亮又细心的好姑娘。 蔚来给糖角剥葡萄吃，糖角一口一个吃得正高兴，从卧室出来的岑衿看到这幕，赶紧抓住蔚来投餵的手，稍一用劲，带着那只手停到了蔚来自己的唇边，蔚来试图抵抗，被岑衿用眼神威慑住，她只好张口把葡萄放进了嘴里。 岑衿眉梢轻扬，松开了手，「晚上少给她吃凉的，夜里容易闹肚子。」她捏了颗葡萄咬在唇边没动，先拿湿巾替糖角擦去了嘴上的汁液。 蔚来盯着那刻葡萄看了会儿，莫名其妙的也伸手拿了颗葡萄，捏在指尖，岑衿把糖角擦干净了，才将葡萄吞入口中，张口的瞬间有舌尖探出，恰好被蔚来看见，她蓦地一臊，面红耳赤，掩饰般的将手中的葡萄扔进嘴里，机械的咀嚼。 第9页 一无所知的岑衿抬头问向对方，「待会想吃什么？」 蔚来强做镇定，「你决定。」 坐在两人中间的岑糖角仰着干净的小脸，正要发表意见，就被岑衿眼疾手快的给捂住了嘴巴，小朋友顿时不大乐意，扭着身子想逃离来自妈妈的束缚，岑衿笑眯眯的逗弄女儿，就是不肯放过她。 「再闹就不带你去了，有你在，妈妈跟姨姨都吃不好。」 糖角呜呜的表达不满，岑衿无奈将她放开，小朋友转头就躲进了蔚来的怀里，这才敢控诉，「妈妈坏。」说完，又昂着脸朝向蔚来，寻求庇护，「姨姨会带糖角去的，对吗？」 「对。」被糖角一闹，蔚来的窘迫消散，恢復如常，她打开手机，挑了家亲子餐厅，然后把页面转向岑衿，「这家评分很高，你看看。」 岑衿大致翻了翻评论，最后拍板，「那就去这家吧。」 三个人出行，照旧是岑衿开车，蔚来坐副驾，至于岑糖角先前让蔚来陪她坐后面的事情，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斑斓的街灯穿过玻璃窗，在昏黄的车内摇曳，玫瑰香与焦木味犹如丝缕般，在迷离恍惚的里交织相融，好似盛开在烈火中的玫瑰，虽将枯萎但不败娇艷。 开车的岑衿目光专注地留意路况，但余光总能分出些落到旁边的蔚来身上，在这片刻的沉默里，她明确的知道，蔚来与以往的所有人不仅仅是不同的，蔚来，她是最特别的。 一切都仿佛恰到好处，岑糖角在后座打着瞌睡，蔚来朝着前方，目光只要稍稍一偏，就能从挡风玻璃上，捕捉到岑衿模煳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外头的世界仿佛突然的消失不见，唯有这道影子在蔚来的眼前不停地沉匿又浮现。 零五 晚饭结束，糖角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姨姨，从店里走出来，她今晚特别高兴，细软的髮丝随着她蹦跳的动作，一起一落，蔚来垂眸，含笑替她整理好不听话的碎发。 晚上的天气像是比白天还要好，抬头是一轮明月几颗星星，低头是三个人牵手的投影，岑衿的心中悠然又惬意，就连落在眼睛里的路灯，都在微微摇晃。 岑衿照旧先把蔚来送回学校，临别时，岑糖角竟然再一次主动送了对方一个分别吻，回去的路上，糖角亢奋的不行，一直在碎碎念，设想着与蔚来的下次见面，每一次与蔚来相处，糖角的快乐都是显而易见的，或许不仅如此，连岑衿自己也都是开心的。 「妈妈妈妈，姨姨答应陪我去游乐园玩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啊？」 「游乐园的话，下周妈妈就有空，不过我们得先回去看外婆，还有到时候你爸爸可能要带你回去看看奶奶。」 「好吧。」岑糖角声音低落，「那是不是做完这些就可以去游乐园了？」 「是的。」 「那我还可以带着姨姨一起去吗？」 「糖角，姨姨有她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天天围着你转，你想去游乐园妈妈会陪你去，但是姨姨只是你跟妈妈的朋友，她没有义务陪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你也不可以要求姨姨去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岑衿的话太长，对糖角来说难以消化，于是她认真的发问，「义务是什么？」 岑衿模仿着孩子的语气，回答道，「可以算作一种责任。」 「责任又是什么？」 「是社会规范，也是对他人的承诺。」 「这些又是什么？」 岑糖角像个虚心好问的学生，一个接一个的抛出她的问题，每每这时，岑衿总会耐心的挨个回答慢慢引导，直到糖角的小脑袋再也装不下这些过于深奥的信息，她才会停止发问，而岑衿也会跟着女儿一起打住。 对于糖角这种十万个为什么式的提问，很少有人能耐心的答完，他们以为孩子太小什么都不懂，所以总会自以为是的随口打发。 但岑衿知道糖角是明白的，她是听不懂这些概念的定义，但她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态度，敷衍或是用心，于是时间久了，只有在她面前，糖角才会有这种不停的发问方式。 但蔚来是个令她意外的存在，对方和自己一样，对于糖角的每个问题都会认真作答，甚至答不上来的问题，还会抱着糖角一起去搜索答案，再耐心的读给糖角听，岑衿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乖巧的女儿，就算糖角不谙世事，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喜欢。 时间一晃就过去三天，又是一个晚上，趁着岑衿去洗澡的空档，岑糖角故技重施，再一次拨通了蔚来的电话，她虽然小但很执着，对于邀请蔚来一同去游乐园这件事，她宁可顶着挨揍的风险，也要亲口和对方说。 「姨姨，周末可不可以陪我去游乐园玩。」岑糖角拖着小奶音，慢腾腾的说着，「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好朋友认识。」 「糖角，妈妈呢？」 「妈妈在洗澡，糖角是偷偷给姨姨打的电话，妈妈不让糖角麻烦姨姨，可糖角喜欢姨姨。」表达完对蔚来的十万分之喜欢，糖角不忘目的，又问了一遍，「姨姨，周末可以跟我还有妈妈一起去游乐园吗？」 蔚来有些为难，张张嘴不知该答应还是回绝，从她第一次捡到糖角到现在，她对糖角几乎是有求必应，可这通电话的来意，显然说明了岑衿已经拒绝了糖角的要求，她夹在中间要顾及两头，思来想去，只能给出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第10页 「糖角，这件事情姨姨需要先和你妈妈商量才能回答你，等到明天姨姨会去找你妈妈，晚些时候再告诉你好不好？」 「那姨姨记得明天去找妈妈哦。」 「好，姨姨一定记得。」 跟糖角说了晚安后，蔚来挂了电话从阳台进来，汪卉问她，「给你打电话的是糖角吧。」 蔚来诧异，「你怎么知道？」 「你那说话的语气除了糖角还能有谁，要不是知道糖角姓岑，是岑老师的亲闺女，我都要怀疑你俩的真实关系了。」她忽然凑近蔚来，低声咬耳朵，「我这有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蔚来乜她，表现的不是很感兴趣，「你说我就听。」 汪卉白看她一眼，也不故作高深，急吼吼的分享最新情报，「你猜糖角为什么姓岑？」 被汪卉一点，蔚来也就猜出了大概，「单亲？」 「谣传渣男出轨。」 蔚来的眼睛倏地睁大，装满不解，「老婆漂亮女儿可爱，这男的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同一个屋檐下是没有美人的，摘不下来的高岭之花才让人魂牵梦萦，一旦插在了花瓶里转眼就是廉价的塑料花，可能就是待得久了会腻吧。」 「狡辩，找了一堆人性的藉口，也掩盖不了不负责的本质。」 「你说得有道理，人渣不都是这样既要也要的，但认错他不要责任也不会要。」悄悄话讲完，汪卉拉开了点距离，讲起了老生常谈的话题，「来姐，听我一句劝，没尝过爱情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蔚来气笑，「歪理。」 费力将汪卉赶走后，蔚来原本想看会书再休息，但不知为何，此刻的脑海里竟全是岑衿，她想到前几天分别时，岑衿散着的长髮被风吹起，又轻轻落下，对方好像不太会扎头髮，所以几次见面，岑衿的长髮都是在风里肆意飘扬，她十分费解，这样美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不被优待？ 隔天忙完手上的课题，蔚来便去现工学院找了岑衿，岑衿乍见她时，稍显吃惊，因为糖角今天没来学校，她很意外能够碰到蔚来。 「你怎么来了？过来坐。」 蔚来在岑衿身旁坐下，直奔主题，「这周末你是不是要带糖角去游乐园？」 岑衿心下瞭然，「她又偷偷给你打电话了？」她点开手机翻出通话记录，昨晚她洗澡的时间，赫然显示着蔚来的名字，既然这样，她便顺势问道，「那你周末两天有时间吗？我们去海城乐园，你要是有时间也愿意去，周六上午我开车来接你。」 「有是有。」蔚来有些矛盾，她原以为去的是本市游乐园，没想到要去海城，还要待两天，自己总归是个外人，插在别人的亲子时光里委实不妥，但想到糖角昨晚的殷殷期望，又难以拒绝，只得把问题给抛回去，「我跟着是不是不太合适？」 蔚来这么问，岑衿也就明白了对方纠结的点，讲到底，她并不排斥与蔚来同行，所以给出的答案很干脆，「你要是有时间就一起好了，糖角缠了我好几天了，没跟你提主要是怕你会不自在。」 蔚来认真的想了又想，几次相处下来他们俩其实挺合拍，而且她连对方的家都去过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感觉，于是点头应允，「那好，你定个时间，周六我在西门等你。」 听到肯定的回答，岑衿竟然松了口气，她笑着问蔚来，「你要不要亲口和糖角说，我们周末一起去游乐园的事情。」 「可以吗？」 岑衿点头，「当然可以。」她将电话拨给了保姆，接通后同对方说明了用意，就把电话递给了蔚来，蔚来接过，电话里正好传出糖角的声音，「妈妈妈妈。」 「糖角，是姨姨。」 「姨姨去找妈妈啦，那妈妈同去游乐园了吗？」 「你妈妈同意了，周末姨姨可以陪糖角去游乐园了，糖角开心吗？」 「太开心啦，糖角最爱最爱妈妈了。」 岑衿在一旁打趣女儿，「不让姨姨去，你是不是就不最爱妈妈了？」 糖角在电话里咯咯直笑，一口一个保证最爱的永远是妈妈，间或也会插几句爱姨姨，电话挂断后，岑衿佯装不满，「我这个女儿，心都快飞到你身上去了。」 蔚来眼睛弯弯，得寸进尺，「哪天我认来做干女儿好了。」 岑衿似嗔似娇，横了对方一眼，「想得美。」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午饭点，于是邀请蔚来一起去了食堂，午饭吃完，她们各自回了办公室，奇怪的是，两个人下午的心情，都比上午要愉悦许多。 到了隔天下午，岑衿给蔚来打去电话，问她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周五晚上就走，周六的岑糖角行程比较忙碌，周天才有时间去游乐园，当然，如果她为难的话，拒绝糖角的任务会由岑衿去做。 蔚来想着早半天迟半天的也没所谓，就欣然答应了岑衿的要求，等到了周五当天，岑糖角从睡醒开始就表现得极其兴奋。 两座城市相隔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为了晚上有充足的睡眠，五点多一点三个人就吃过晚饭，准备启程，出发时，岑衿才发现蔚来还特意买了小零食，既能给糖角打发时间，也能随时填饱她的小肚子。 车开了半程也沉默了半途，两个大人都不是会找话题的人，只有糖角偶尔间的发问。渐渐地小孩子的精力被消耗殆尽，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车内的气氛也就变得更加静谧。 第11页 思索再三，对方毕竟是客，于是岑衿主动开启了话题，「辛苦你晚上跟我们赶路了，我原本只打算让糖角周六下午去陪她奶奶，但我妈打电话来说好久没见外孙女，让我这次回去一定要带糖角过去，这才临时改的行程，真是麻烦你了。」 岑衿的婚姻状态，蔚来已经有了猜测，再听对方这话，很显然，她猜到的与事实应该相差无几，「没关系的，反正这两天我都有空。」她打开手机，翻出提前订好的酒店，「我给你个地址，待会把我送过去就成。」 岑衿也订好了房间，见蔚来给的终点是酒店，下意识的发问，「你不跟我们一起住？」 「我订了酒店，你们不回家住吗？」 「酒店就住我订的这家，麻烦你跑这一趟，食宿理应由我来安排。」她见蔚来要拒绝，转移了话题，「我们以前住的房子已经卖掉了，我爸妈那边我说好了不回去住的，而且，糖角知道要跟你一起住酒店可高兴了好久呢。」 一旦搬出岑糖角，蔚来的所有决定都会动摇，她妥协，「好吧，酒店就由你来，但我不接受所有的花费都是你出，我们各退一步，游乐园的门票我来付。」 岑衿瞥向蔚来，觉得她讨价还价的模样像极了糖角，脸上也就有了笑，选择退让，「可以。」话音落地，又没忍住继续说道，「感觉我要是不同意，你能因为这件事跟我讨论到回程。」 蔚来被说中，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大方的承认，「哪怕回去了我也会继续找你，反正你什么时候接受我什么时候不烦你。」 岑衿笑意更加明显，「不烦的。」停顿了一两分钟，她再次开了口，「其实，我跟糖角的爸爸已经离婚了。」尾音尚在，她就十分的懊恼与后悔了，她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连这件事都讲给蔚来听。 零六 气氛陷入尴尬，蔚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岑衿的表情，对方眉眼轻松，似乎只当做寻常的对话，她这才把话接住，问道，「就你一个人带着糖角在南城生活吗？」 「也不算一个人，不是还有阿姨帮忙。」话己出口覆水难收，岑衿索性不遮不掩，「我爸妈原本想帮我带孩子的，但我不想将自己的责任扔给父母，而且我觉得，把糖角带在妈妈身边对她的成长更有利一些。」 蔚来转向岑衿，目光灼灼，给出承诺，「岑老师，以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岑衿的余光被对方的真切的眼神烫到，急忙收回，她掩饰般的笑了一下，模稜两可的回答，「难怪糖角会那么喜欢你。」 蔚来偏头，正好能看到睡着的糖角，剎那间，眼底溢满了温柔，「或许是我跟她比较有缘吧。」 岑衿也从后视镜里，飞快的看一眼女儿，岑糖角睡颜恬静，似乎正做着美梦，唇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她想，世间的缘分确实奇妙，不然，她怎么有幸成为了她的妈妈。 将近八点半，终于到达了岑衿预定的酒店，房门打开，居然是间家庭房，订房的时候比较匆忙，她当时也没多想，到了跟前才察觉不妥，她略显尴尬的解释道，「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而且糖角想跟你住在一起，我当时太忙忘了问你的意见。」 蔚来反倒没大所谓，「家庭房挺好，你不方便的时候我也好照看糖角。」 此刻的糖角一觉睡醒又充满了精力，双手一张扑到了大床上使劲的扑腾，岑衿把她抱了起来，「先去洗澡。」 蔚来紧跟着道，「我先去把浴缸刷一下，放好热水再叫你。」岑衿点点头没有推辞。 四十分钟后，岑糖角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等到喝完热牛奶，蔚来又带着她在床上闹了半小时，才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岑衿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蔚来在给女儿掖被角，画面还挺的。 她走近，声音放轻，「糖角有时候停爱闹腾的，很难带，麻烦你了。」 蔚来笑了笑，「不会，她已经很乖巧了。」 岑衿在床边坐下，抚摸着女儿肉乎乎的小脸，低声倾诉，「有时候我挺心疼她的，她好像知道我跟她爸爸的关系出了问题，所以从不在我面前提起她爸爸，阿姨总夸她比同龄的小孩听话，吃饭不用人喂，小小年纪就会自己穿衣服，但我其实并不希望她这样懂事听话。」 「岑老师。」蔚来将对方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她眸中的笑意温柔又干净，泛着动人的粼粼波光，说话时的声音也同样如此，「或许，糖角的听话仅仅是因为，她太爱自己的妈妈了。」 岑衿张张嘴却始终没能再发出声音，面前人的眼睛好似灿烂繁星，无论是刚才的话还是这双眼睛，都直直的击中了她的内心，她心脏在不受控制的加速，那用力跳动的每一下，所泵出的血液，都带着奔涌的热烈在血管中流淌。 她稳稳了情绪，勉强可以开口，「不早了，快去洗澡吧，明天应该没空陪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明天我自己转转就好。」 「好，明天晚上再联繫。」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床的原因，这一夜岑衿睡得不算安稳，以至于第二天起床后，她的精力持续不济，一整个上午都在迷煳犯困中度过，她和蔚来是早餐后分别的，岑糖角那捨不得的劲头，硬是抱着蔚来啃了好几口才肯罢休。 糖角素来乖巧，哪怕不是经常见面，她对爷爷奶奶也是亲密有加，所以老人家对她更是加倍宠爱，等到上午的行程结束，岑衿带着糖角直接回到外婆家午休，上午出门时天气便有些阴沉，到了中午，室外已然是灰濛濛一片，看样子是预备了一场大雨。 第12页 下午，时针指在两点和三点的中间，濛濛细雨如期而至，如丝如雾般的飘散着落下。糖角睡醒后，外婆拆了刚买来的玩具陪她玩耍，但嘴上的话却是与岑衿说的，「你就把孩子丢在这边好了，你上班这么忙哪有多少时间带孩子。」 岑衿在查看群文件，低头回道，「我不是请了阿姨？」 「交给我跟你爸不是更放心。」 「妈。」岑衿放下手机，抬头，「这件事情我们不是已经讲好了，孩子跟我过去就待两年，怎么这趟回来你又把这茬提起来了？」 「行行行，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怕你工作忙硬逞强。」见女儿不肯松口，外婆缓和了几分钟才讲起另外一件事，「听说你这次回来，还带了个在南城新结交的新朋友？」 岑衿立马察觉到母亲的用意，快速接话，「女的。」 外婆瞪了女儿一眼，气道，「还不如不问，我跟你爸还能留点念想，衿衿啊，如果有合适的又对糖角好的，妈是很支持你再婚的，我女儿这么优秀，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次次回来都要讲到这些话，岑衿也烦了，「妈，你再这样下次我把糖角送回来就走，回回如此，我真是懒得听你瞎唠叨了。」 「要不是想糖角，你以为我愿意你回来，走走走，你现在就走吧，你哪次回来不惹我生气？」 岑衿撇撇嘴，留下她妈兀自生气，躲去厨房看她爸煲汤去了，厨房里有个小阳台，能看清外头的雨，也不知道蔚来这刻在做什么。 雨势刚起，似下非下、缠缠绵绵，但依旧给出行的人带去了不便，原本还热闹拥挤的街道，渐渐地空荡了起来，路边商铺的屋檐下、公交站台底下，站了好些躲雨的人。 蔚来熘达到这条街，原本就是想找个地方坐坐，此刻刚好，她随便推开了一家茶舍的店门，点了一壶红茶在窗边坐下。 茶汤入口，味道一般不够干净，不过蔚来对此不甚在意，她觉得最近的自己有些奇怪，不管是对岑糖角还是岑衿，都太过信任也太过亲近了，认识短短几个月，就干出了跟他们母女结伴出游的事情，若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岑糖角也确实可爱，岑衿也足够让人放心，她晃了晃脑袋，怎么这段时间，自己满脑子全是那对母女。 刚打算不想她们，岑衿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对方告诉她外面下了雨，还问她眼下在做些什么，她拍了张窗外的雨景，回答：在喝茶，你们呢？ 岑衿很快回覆：我们在糖角外婆家，糖角正在描绘本，你等下，我拍给你看看。 岑衿拍了张糖角认真的模样发了过去，可还没等到蔚来的回覆，胡丽娜的电话先打了进来，她接起，问道，「找我什么事？」 对方咋咋唿唿的声音传出，「晚上带糖角出来吃饭啊。」 「晚上在我妈家吃，我爸汤都煲好了。」 「那吃过饭再出来坐坐？」 岑衿很快道，「也不行，我有个朋友跟我一起过来的，吃完要去找她，明天还得早起陪糖角去游乐园呢。」 「都下雨了还去什么游乐园。」胡丽娜突然顿了一下，「是你上次朋友圈里讲的那个朋友？你们这关系好得也太快了吧。」 「对，就是她。」岑衿自然而然的接道，「因为糖角特别喜欢她。」 胡丽娜也没多想，「糖角特别喜欢的只能是我。」她又把话题绕回去，「好久没见了，而且我跟秦漫也都想糖角了，明晚呗？咱们是真的好久没见了。」 「明天从游乐园出来还要赶回南城，以后又不是没机会，下次再聚吧。」 「你怎么那么无情？上次你回来就藉口时间太赶没聚成，时间嘛，挤一挤不就有了，明天你们从游乐园早点出来，吃过晚饭再回去，到地方再补一顿夜宵不是刚刚好。」胡丽娜一段话说得密不透风，并试图拍板，「你听我安排，就这么说定了。」 「到时候再说吧。」岑衿依旧不为所动，她低下头，是糖角在拉她的手，「先挂了，糖角找我。」 电话挂断，岑衿蹲下身子问道，「怎么了？」 「是姨姨的电话吗？」 「是你丽娜阿姨的电话。」 糖角撇撇嘴，小脸顿生嫌弃，岑衿被她逗乐，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你丽娜阿姨有时候的表达方式虽然不太对，但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你看，你从小到大有多少玩具是她给你买的，都忘了吗？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知道了妈妈。」 「真乖，晚上你如果能好好吃饭，就奖励你去找姨姨。」 糖角扑进岑衿怀里，撒娇，「最爱妈妈了。」 每回她允许岑糖角去找蔚来，立马就能得到女儿的一句最爱妈妈，好似她有多不近人情，无端拆散了他们一般，岑衿越想越气不过，伸手捏住女儿的小脸，一晃一晃的，就不给对方挣脱的机会。 外公准备的晚餐特别丰盛，宝贝女儿带着外孙女难得回来一趟，他在厨房忙得干劲十足，饭桌上，糖角埋头大吃的表现令二老满意，只有岑衿明白女儿的小心思，这是想着赶紧吃完好去找她的蔚来姨姨，她在心里骂了句小没良心的，也就没再管了。 提前和蔚来讲了回去的时间，岑衿带着女儿刚进酒店大门，岑糖角便挣开她的手，突然向前跑去，她反应迅速，赶紧去抓，嘴上说道，「怎么了？慢点跑。」她捞过跳脱的女儿，刚要训斥，蔚来恰在此刻走到了跟前，她抬眸，有些讶异，「这么巧？」 第13页 「早你们十分钟回来，就在大厅等了一会儿。」蔚来蹲下，抱起再次挣脱妈妈的岑糖角，又同岑衿说道，「上楼吧。」 岑衿楞了下，随后抬脚跟上，问道，「晚饭吃了吗？」 「吃的你推荐的那家老字号面馆。」电梯还没到，在缓慢下行，蔚来转头，同曾经说着话，「太甜了。」 蔚来说这句话时，两边的眉头朝着中间微微靠拢，可见晚餐确实是个糟糕的回忆，岑衿勾了下嘴角，没有笑得太明显，下意识的开口哄道，「那明天带你去吃别的，不会太甜的，包你满意的。」 蔚来不仅无所察觉，还答得让人讨厌，「明天哪还有时间，早餐在酒店随便吃点，午饭肯定是在游乐园里解决了，晚饭的话？」她思考了几秒，「太晚赶路不安全，随便吃点算了。」 对方说得合情合理，但也扑灭了岑衿的好兴致，她白了不解风情的蔚来一眼，转了话题，「也不知道明天下不下雨了，这两天的天气预报不是很准。」 一直安静的岑糖角突然插了话，「下雨是不是就不能去游乐园了？不要啊妈妈，求求明天不下雨好不好？」 岑衿两手一摊，「妈妈不是王爷，管不了明天下不下雨的事。」 既然指望妈妈没用，那糖角只能转向蔚来撒娇，「那姨姨呢，姨姨能让明天不下雨吗？」 蔚来还没想好对策，好在电梯门及时打开，糖角的企求只能暂时被打断，蔚来抱着糖角进去，岑衿紧随其后。 电梯上行的工夫，岑糖角又开始了下雨的问题，蔚来温声细语的哄她，「如果明天下雨去不了游乐园了，那就等下次不下雨的时候，姨姨再陪你来好不好呀？」 蔚来的声音原本就很好听，但在她哄孩子的时候，声线更像是裹上了一层蜂蜜，就连旁听的岑衿，都产生了一种被对方宠溺的错觉，她看了眼被安抚好的女儿，正乖巧的趴在对方的肩上。 她收回视线，又在紧闭的电梯门上看见了彼此的影子，电梯里没有其他人，她贴在抱着糖角的蔚来身旁，三道模模煳煳的影子相互依偎，像极了真正的一家人。 零七 周天一大早，蔚来和岑糖角并排趴在玻璃窗上，动作一致，都是举着双手搭在眉毛附近，朝外头的天空遥望，而从玻璃上倒映的神情能看出，两张脸上又都带着几分凝重几分忧愁。 岑衿订的这间房有一扇落地窗，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一睁眼，身上的睡衣都没来及换，就着急忙慌的跑去观察天气了，两个人在落地窗前站了快有十分钟，她就端着杯咖啡，坐在后面的床上，静静地看着这俩人犯傻。 岑衿喝了口咖啡，又等了两分钟后才懒洋洋的问道，「你俩看出什么了吗？」 「乌云密布。」蔚来率先从玻璃上直起身，才突然想起明明可以用手机查天气，她打开软体后播报，「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三点到六点有小到中雨，空气品质一般。」 糖角昂着脑袋问，「那今天会下雨吗？」 「会。」见糖角眼里顿时涌上委屈，蔚来赶紧补充，「不过要到下午，我们早点出发，还是可以去游乐园的。」 岑衿端着杯咖啡过来，塞到了蔚来手里，没好气道，「你就会纵着她，万一天气预报不准，那我们岂不是要淋雨，今天去不成下次再来就是了。」 蔚来喝了口咖啡，想起还没刷牙，又放了下来，「糖角期待很久了，来都来了，去一下也没关系，再说小到中雨，跑快点不会淋到多少雨的。」 跟蔚来比较，岑衿总像个唱黑脸的角色，「这次回去我把她送你家吧，以后你俩过得了。」 蔚来的眉毛高高扬起，目光炯炯，「岑老师要是愿意的话，我个人是不太介意的。」 「美得你了。」岑衿白了蔚来一眼，又见她端着咖啡只喝过一口，便问，「不爱咖啡，还是不爱纯的？」 「不是，我还没漱口。」 「那还不快去。」岑衿说完，又低头看向糖角，「你也快去洗漱，早点进园以防下雨。」 岑衿松了口，蔚来便笑眯眯的抱起糖角，高高兴兴的去洗手间洗漱了，外间的岑衿听着里头传出的阵阵笑声，眼前便有了女儿高兴时的小模样，还有蔚来弯弯的眼睛，她看了眼窗外的天，把咖啡喝完，总觉得哪怕今天下雨，也会是愉快的一天。 出门之前，糖角因为挑选发卡耽误了点时间，好在叫车顺利，她们抵达园区时，游乐园也才刚开园不久，何况蔚来提前购买的是快速票，她领着抱着糖角的岑衿，绕过长长的入园队伍，直接刷码进入。 快速票的价格约是标准票的三倍，岑衿不贊同这种没必要的浪费，「早知道就不该同意你出票钱，太浪费了。」 蔚来浅笑，「海城乐园我是头一次来，下次来海城也不一定会再来这里，而且今天的天气又不好，我就想着能玩的赶紧都玩了，免得事后留遗憾。」 岑衿挺佩服蔚来这套说辞的，分明是为了满足糖角的心愿，却句句在讲自己贪玩，她忽然把糖角塞进蔚来的怀里，气哼哼道，「下次不带你们一起出来了，两个都不是省心的。」 糖角搂住蔚来的脖子，不乐意，却只敢弱弱地反驳，「不要，糖角和姨姨就要跟着妈妈一起玩。」 岑衿先前带着糖角来过两次海城乐园，所以导览图拿了也不用看，第一站自然是先去糖角最喜欢的项目，路上她打趣女儿，「既然你这么喜欢姨姨，那妈妈把你送给姨姨好不好？」 第14页 糖角的表情小小的纠结了一下，还是朝着岑衿伸出了手，「妈妈，不要丢下糖角，糖角会乖乖的。」 岑衿见女儿明显当了真，赶紧把女儿抱了回来，「不丢下不丢下，糖角是妈妈的小宝贝，妈妈怎么会捨得丢下呢，刚刚妈妈是开玩笑的，妈妈跟你道歉。」 在此之前，岑衿从来没同糖角开过这类玩笑，她知道孩子太小会把大人的玩笑当真，因此产生恐惧心理，不利成长，但在刚才她居然将这些担忧抛之脑后，她很自责，于是在糖角耳边重复说着对不起。 蔚来摸了摸糖角的小脑袋，语气轻柔，「妈妈不是说把糖角送给姨姨就不要糖角了，妈妈说的是允许糖角跟姨姨做最亲密的朋友了。」 糖角抬起头，朝着蔚来，「姨姨是糖角最最好的朋友。」说完，她又转向抱着自己的岑衿，「妈妈是糖角最最最好的朋友。」 比蔚来多了个最，岑衿很是满意，「糖角也是妈妈最最最好的朋友。」 糖角最喜欢的项目是以动画为主题的室内娱乐，三个人从码头坐上了一只小船，顺着水道漂流，途中有灯光与银幕打造的动画世界，糖角一路上兴奋不已，幸好蔚来之前看过这部电影，对糖角的话接应的飞快，岑衿乐得清闲，她懒散的靠着椅背，随着水流微微晃着。 小船靠岸，蔚来先一步上岸，等着岑衿把糖角递给自己，于是岑衿上岸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改变主意了，以后还是要带你俩一起出来，可太让我省心了。」 蔚来抱着糖角，笑盈盈的同岑衿玩笑，「你既然觉得我孩子带的不错，那不如就让我认个干女儿算了。」 岑衿状似在认真思考，即又道，「也不是不可以，认干女儿的礼我可以不要，但既然认了女儿，那以后带孩子的任务你至少要分担三分之一过去。」 蔚来笑意盎然，「岑老师真是会做买卖，一点亏都是不吃的呀。」 岑衿笑得同样开怀，「你才知道啊，现在后悔也晚了。」 其实，第二个项目才是岑糖角此行的目的，她心心念念了很久，就是要把她的姨姨介绍给自己的好朋友玲娜认识，玲娜是个活泼的卡通人偶，招所有的人喜欢。 糖角跟好朋友絮叨了很长时间，最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三个人和卡通人偶一切合影留念，拍立得呈相很快，背景有点黑，但不妨碍画面的和谐与好看，糖角很喜欢，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随身的猫咪包里，只可惜时间有限，只来及照了这么一张相片。 上次糖角来这里还是半年前，比较小，对未知的外界充满了胆怯，这次来可就不一样了，大了半岁不说，所见所闻都有长进，以前玩什么项目全由岑衿安排，多以缓慢的不刺激的为主，但现在糖角有了自己的主见。 在三个所在位置的右上方，是极速赛车的悬空轨道，有尖叫不断传来，糖角小手一指，说道，「我要玩这个。」 岑衿立马回绝，「不行，你太小了。」 「我不小了，我快四岁了。」糖角抱着蔚来的脖子，开始摇晃，「姨姨，我要玩这个。」 蔚来张了半天嘴，拒绝的话始终没能出口，但是找到了另外一种说辞，「我们先过去看看，你太小了可能人家不让你上去。」 「好，姨姨妈妈我们快去。」 到了极速赛车的入口，蔚来跟岑衿读完设施规则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上面对儿童的要求，居然只是一米以上，显然，糖角是达标了的。 岑衿先下手为强，「是你答应过来看看的，所以你要陪她上去。」 蔚来正在心里吐糟这个项目对儿童的限制太低，冷不丁听到岑衿的话，顿时傻眼，她不可思议的看向岑衿，「我？你是她亲妈，你陪她上去。」 「不，她现在是你的干女儿了。」 蔚来反应过来，「岑老师，你怕啊？」 「不然呢，你不怕？」 「它对儿童的限制这么低，应该不太刺激吧。」 「对啊，所以你去吧。」 蔚来一口气被堵在喉咙里，她笑了起来，「岑老师你真是，真是，」想了半天，最后接了句，「真是令人意外呢。」 岑衿权当对方是在夸自己，点点头敷衍道，「你也是很让人意外呢。」 蔚来这口气终于嘆了出来，又长又重，她咬咬牙，抱着糖角朝进口走去，进去之后又不甘心，回头去找岑衿，岑衿仿佛知道她会看过来，笑着同她挥手打招唿，模样更加可气，好在这个极速赛车的确不算太刺激，只是速度快了点，没有倒挂、俯冲以及失重感之类的。 蔚来抱着糖角下来后，岑衿已经等在了出口处，就这么点时间，她竟然还去买了烤肠和饮料。 岑衿把烤肠和饮料递给蔚来，道，「犒劳你的，你先把糖角放下来，总抱着也怪累的。」 蔚来不客气的接过，「谢谢哦，岑老师。」 对方的阴阳怪气，岑衿只觉得可爱，她又把吃剩的半根烤肠递给糖角，「今天高兴，给你开个特例，但只能吃半根。」 糖角美滋滋的接过半根烤肠，「谢谢妈妈。」 稍作休息，蔚来看了眼天，云层似乎又加厚了，「继续吧，感觉快要下雨了。」 糖角虽然有了主见，但主见不太多，随后的项目依旧是岑衿主导，蔚来倒是无所谓，中午吃了园区的推荐套餐，糖角到了点开始犯困，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才被叫醒，一出餐厅，正对面的项目是旋转咖啡，她一手揉眼睛一手指着前方，有了第二次主见，「我要玩那个。」 第15页 五彩咖啡杯在梦幻屋里转啊转的，光看着就头晕的不行，这个项目不用问，三四岁的小孩大概率是可以玩的，只是两个大人却默契的沉默着，岑衿皱着眉，再一次抢先开口，「不行，我玩不了这个，头晕。」 蔚来又一次被气笑了，「岑老师，我也会晕的好吗？」 岑衿笑着问她，「那怎么办？」即又去问糖角，「乖宝贝，我们不玩那个好不好？」 「不好，我要玩那个，姨姨，你陪我去玩嘛。」 姨姨比妈妈的耳根软，这一点糖角心中有数，所以一张嘴求得就是蔚来，岑衿在一旁乐不可支，假装无奈又惋惜的摇了摇头，「果然，糖角最喜欢的是姨姨呢。」 「岑老师啊岑老师，我对你的滤镜碎了一地好吗，已经捡都捡不起来了。」 岑衿假装没有听到，只催促道，「快去吧快去吧，不然下雨就要回去了。」 蔚来深吸一口气，抱着糖角去了咖啡屋，音乐响起，咖啡杯相互交错着匀速旋转，岑衿朝里头张望，蔚来自游戏开始眉头就拧在了一起，两圈过后，她更是抓紧把手闭上了眼睛，脸色也逐渐转白，岑衿有些后悔，也有几分心疼了。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终于结束，蔚来长长地松了口气，她走下咖啡杯没敢去抱糖角，晕眩感让她的步伐有些不稳，细看之下，走路的身形还有些摇摇晃晃。 蔚来牵着糖角刚走出游戏设施，便有一双手扶住了她，尚在晕眩的脑袋令眼神发木，因此能更加清晰的听到响在耳边的声音，带着糯米糍般的软糯，「对不起啊，蔚来，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受。」 她知道是谁了，哼哼两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岑衿的声音随之带上了笑意，清浅又诱人，「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扶你过去休息。」 蔚来苍白的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红，心跳也在不争气的加快，岑衿靠得太近，唿吸带着湿意打在脸侧，激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好在都藏在了衣服的底下。 补了点糖分后，蔚来渐渐恢復，她低头是岑糖角担忧的小脸，抬头是岑衿认真且漂亮的眼睛，母女俩表情出奇的一致，她先摸了摸糖角的小脸，说道，「姨姨没事。」随后又朝向岑，慢腾腾地道，「岑老师你别这样看我，我没事，只是晕了那么一下下。」 岑衿的指尖下意识的碰向蔚来的脸颊，比起刚才的惨白，还是有血色的红润要好看的多，但心疼的情绪久久难消，不知为何，蔚来难受，她心里也会跟着难受。 零八 如天气预报所言，下午三点左右，密布的浓云又厚又重，近得像是悬在头顶上方，格外的压抑，云层里时有小小的闷雷声，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听清，而这一切都是大雨将至的预兆，此刻的岑衿和蔚来想得一样，差不多该离开了。 虽然还有几个推荐项目没玩到，但也算尽兴，只是等在出口处的两个热门项目，旋转木马和摩天轮，激发了岑糖角今天的第三次主见。 她抬手指向摩天轮，稍停，紧跟着手指划拉了半圈，又指向了另一侧的旋转木马，最后收回手指，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殷切的看向蔚来，「姨姨，我要玩那个。」 「哪个？」 「不行。」 蔚来与岑衿的话同时出口，以至于谁都没有听清，见糖角又打算利用撒娇卖萌，来蛊惑蔚来纵容她，岑衿赶紧制止，「糖角，不许胡闹，快下雨了知不知道？」 糖角的心思很简单，几乎全都写在脸上，蔚来刚才是注意力在天气上，才没能及时听明白，她环视四周，摩天轮的队伍同旋转木马的差不多长，但木马启动后的用时短，玩一趟下来，或许也能赶在落雨前出园。 蔚来还没张嘴，岑衿先一步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你也不许胡闹，淋湿了都要感冒的。」蔚来觉得糖角的心思好猜，可在岑衿眼里，她的心思又何尝不好猜。 蔚来央求，「旋转木马快，我们赶快点，来得及。」她抱着糖角齐齐望向岑衿，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如出一辙，都是亮晶晶的带着浓浓地期盼。 岑衿的坚持顷刻崩塌，又气不过，只能说一句，「你就惯着她吧。」 但不巧的是，在她们之前居然有不少拿着快速票的人在排队，可能想得都是出园之前能多玩一个是一个。 排队的时候，糖角被蔚来放在栏杆上坐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玩闹，岑衿跟在后面接着电话，视线倒是从始至终都在她们身上，电话里胡丽娜的声音不断传出，岑衿因为几次走神回应的比以往迟钝，惹得对方的音调越发炸耳。 「外头都下雨了，你们不能还在里面玩吧？这是没来过还是怎么了，问你话呢，下雨了你们出来了没啊，岑岑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听见了。」岑衿回神，「还没出去，在排最后一个项目。」 「真是有够拼的。正好，这还没到四点，吃个下午茶再走绝对来得及，你也别这呀那呀的拒绝了，下雨天路滑开车也不安全，你说是吧。」 「我带着朋友呢，不方便。」 「就是因为你带着朋友才更要聚一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小糖角主动送亲亲。」胡丽娜一鼓作气，「你也别说什么徵求她意见的藉口，只要你说行她肯定也没问题，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还是不是朋友了，再说我也不是为了见你，我是想我家小糖角了。」 第16页 「糖角可一点都不想你。」岑衿也是怕了胡丽娜没完没了的絮叨，「行吧行吧，我本来出去也是打算吃点东西再走，你找家好吃点的餐馆，口味不要太甜的，清淡一点的最好。」 胡丽娜疑惑问道，「口味不偏甜，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是蔚来吃不惯。」 「哦，你那个朋友啊，好，我知道了，我订好地方把地址发你，你们直接过来就行。」 电话挂断，队伍还没到头，市中心已经开始下雨了，岑衿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好气又好笑，不是蔚来太宠着糖角了，是她太惯着她们两个了。 又过了三五分钟，队伍眼见着就要到头，蔚来抱着糖角看着从眼前划过的绚丽的木马，挑选着待会要乘坐的对象。 糖角的公主梦让她最终挑选了一辆南瓜马车，黄色的南瓜车厢前，是一匹鬃毛飘逸的白色独角兽，车厢低矮，视线不够开阔，所以岑衿主动陪糖角坐进了南瓜，让蔚来去骑前面的独角兽。 乌云下的旋转木马，亮起了五彩的灯光，像一颗璀璨的粉色宝石，梦幻又迷离，糖角在车厢里欣喜地四下环顾，她招手唿唤着前方的蔚来，蔚来听见后，回头冲着她们笑，岑衿突然之间被晃了神。 「妈妈，姨姨她是白马公主。」 岑衿如梦初醒，只听到最后四个字，出声纠正，「是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 「不是，姨姨是白马公主，白雪公主是白雪公主。」糖角的逻辑非常严谨，「妈妈你看，姨姨骑着白马，姨姨是女的，所以姨姨是白马公主。」 南瓜车的小圆窗里，只有蔚来骑在马背上的挺拔身影，独角兽随着音乐一上一下的起伏，恍惚间，似乎真的有一匹马，在岑衿的心上肆意奔驰。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糖角心满意足，而从云层中也正好砸下几颗水珠，摔在地上，留下几块硬币大小的水印，蔚来抱起糖角赶紧往园外跑，岑衿举着包罩在两人的头顶，亦步亦趋的跟随。 到了车边，大雨刚起，三个人虽然跑得够快，但多多少少也都淋了些雨，糖角坐在安全座椅里咯咯地笑个不停，小孩子天真简单，会将这场为了躲雨的奔跑，化做一次有趣奇遇，就像童话故事那样，遇险、脱险，直至遇见彩虹。 好在这个月份的天气已经回暖，淋点雨也不会受寒，岑衿原先想教育糖角几句，但见女儿如此开心，又不忍心，便没再开口，她设置好目的地，启动车子，才同蔚来说道，「我朋友请我们去吃点东西，正好垫垫肚子。」 「我跟着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关系的，你不用多想，我保证人不多。」为了显示诚意，岑衿做了补充，「最多就两个。」 蔚来只好说一句，「那好吧。」 到了地方后，改岑衿抱着糖角，蔚来跟在后面，等推开包厢门一看，里头只有胡丽娜一个人，岑衿放下糖角，问道，「秦漫呢？」 「说晚点到。」胡丽娜看到糖角，两眼放光，张开手就要过去抱，「哎呦，我的糖角小宝贝，快让阿姨好好亲亲。」 糖角反应迅速，动作敏捷，呲熘一下，躲到了蔚来的腿后，蔚来的手比脑快，抬手就拦住了靠近的胡丽娜，另一只手还不忘绕到身后护住糖角。 胡丽娜的动作被迫打住，两只圆形的大耳环，因为她突然的动作，在发间半隐半现的摇晃，她先是一愣，随后眉头不悦的拧了起来，有一股气直往她脑门上窜。 她打量着面前的陌生人，深知有气也不能发作，可这口气不上不下的又太难受，好在眼前的人妆容虽淡但底子够好，加上是岑衿带来的新朋友，她在最后关头努力把气咽了下去，转头就换上了一副笑脸。 「你是岑岑的新朋友吧，你好你好，我叫胡丽娜，跟岑衿认识十多年了。」 「你好，胡小姐，我叫蔚来，草头蔚，来去的来。」胡丽娜这个人一向风风火火的，别说糖角，蔚来都被吓到了。 岑糖角从蔚来的腿间去瞅胡丽娜的表情，见胡丽娜的视线落了下来，耸了耸鼻子，做了个鬼脸。 在胡丽娜脸色骤变时，岑衿就站到了蔚来身侧，伺机打圆场，好及时护住蔚来，好在胡丽娜没有火气上头，做些出格的举动，但胡丽娜心不死，想诱骗糖角主动对她投怀送抱，奈何糖角不吃她那一套，眼见着她又要上手，岑衿一把给她按了回去。 「你非要弄她干什么？」 胡丽娜不服气，刚染的紫色短髮仿佛都竖了起来，「我喜欢她啊，这才多久没见，碰都不让我碰了，太没良心了吧。」 「你待会再抱不行吗？刚见面你就这样，回头你把她惹急了，她一句话都不会再搭理你了。」岑衿看了眼藏在蔚来腿后的糖角，小小的一只，被蔚来遮挡的严严实实，她指了个离胡丽娜较远的位置，「出来吧，让你姨姨带你坐去那边，玩会儿刚买的玩具。」 「好耶。」糖角拉着蔚来的手，把人拽到岑衿指定的位置。 蔚来全程都在发懵，她看了眼岑衿，为刚才下意识的举动感到抱歉，意外的是，岑衿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用口型安抚道，「没事。」 安顿好蔚来和糖角，岑衿坐到胡丽娜的旁边，她们刚才的互动怎么可能逃过胡丽娜的火眼，她这边刚坐下，耳边就是句句阴阳怪气，「啧啧啧，我是那种没分寸的人，你看你刚才护得那样，怎么着，我还会打她不成？」 第17页 「收一收你的脾气。」 胡丽娜眼馋对面一大一小的亲昵，口气愈发的酸，「你护着她，她护着糖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三口呢。」 岑衿下意识的反驳，「胡说什么。」 胡丽娜无知无觉般的继续出击，「你难道没有发现，你们相处的太自然了，一点不像才认识两个多月。」 岑衿沉默，她也纳闷过，但得到的答案是蔚来足够特别，她转开话题，「秦漫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说是尽快，应该还在忙。」胡丽娜的视线在对面与岑衿之间逡巡，于是话题又绕了回来，她凑近岑衿，小声地问，「她有好奇过你为什么独自带着孩子吗？」 「我跟她说过我离婚了。」 「这事你都主动跟她说了，不对，你有问题。」胡丽娜细细观察着蔚来的五官，得到的结论是，肤白貌美大长腿，但她还是疑惑不解，「虽然这个蔚来看着挺漂亮的，但你跟她未免好得有些太快了吧？」 岑衿给出了多次总结后的答案，「因为糖角喜欢她啊，而且她人有爱心又有耐心，为人处世细心周到，又特别会照顾小朋友，一来二去的不就熟了。」 「不要什么都推给糖角，难道你不喜欢？」胡丽娜把视线收回来，瞥向一旁的岑衿，「爱心耐心细心，这不是给糖角找后爸的标准吗？」她楞了下，又被自己逗笑，后面的话更加的不着调了。 「我们换个思路，你这是在给糖角找后妈呢，我想想啊，如果是你老婆的话，那糖角该怎么叫？」她满脸的意味盎然，「我看小妈就很合适。」 胡丽娜的每一句话，都让岑衿产生了悸动又虚幻的画面感，她往对面看去，想到今早出门时，她和蔚来陪糖角挑选髮饰的种种，大脑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让画面不断的延展，她好似看到了她们的以后，如同恋人一般的甜蜜。 对面的岑糖角由于太高兴，发出了一声大笑，瞬间击破了岑衿的幻想，她压下纷乱的心绪，告诉自己可不能再联想下去了。 于是，她对胡丽娜疾声道，「你瞎说什么呢，正经一点，秦漫怎么还不来，你打电话去催催，吃完我们还要赶路呢。」 胡丽娜看出岑衿的情绪不对，以为她在生气，赶紧打哈哈，「我开玩笑的，我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你也是知道的，别生气哈，我让他们先上菜，你们吃，秦漫她吃不吃无所谓的，她来也就是为了看看你还有糖角。」 这顿饭岑衿吃得心不在焉，于是照顾糖角的重担，便都落在了蔚来身上，但这只会让她的幻想更加放肆，她的内心，像是被风暴席捲过后，余下一片狼藉。 她食不知味，闷闷不乐的想着，哪怕自己结过一次婚，有个三岁半的可爱女儿，也从来是心如止水，今天还是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毛躁的感觉，像女儿趴在身上时，用毛茸茸的头髮蹭着自己皮肤，痒痒的。 零九 秦漫到的确实有点晚，她推门的时候，这次久违的小聚已接近了尾声，她进门那一瞬间的视线，像是提前演练了许多遍，精准无误的落在了岑衿的脸上，她快走几步来到岑衿身边，似乎很迫切。 她出口的声音如同低语，像是经过了刻意的压制，她说，「好久不见，衿衿。」 岑衿抬眼看向秦漫，还是老样子，标准的通勤套装，干练又精緻，对方的口红应该是进门前才补过的，大概是为了掩盖疲惫，她笑道，「来啦大忙人，我们这都结束要走了。」 秦漫拉开椅子坐下，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领导临时通知的会议，衿衿，就可怜可怜我多坐会儿吧。」 进门到现在，秦漫就没关注过岑糖角，倒是糖角向来乖巧，主动朝对方问好，「秦阿姨好。」 秦漫这才有所反应，赶忙回应糖角，笑容满面道，「糖角真乖，这么长时间没见，阿姨很想糖角呢。」 蔚来坐在糖角的旁边，秦漫回应糖角时便能注意她，于是，她礼貌问道，「这位是？」 接话的人是岑衿，「她叫蔚来，是我在南城的朋友，这次陪着糖角一起过来玩的。」 秦漫知道岑衿在南城有了新朋友，在短短的时间里，两个人的关系就走得很近，她早前也有过诸多猜测，此刻见到真人，她下意识的拧了下眉，动作很快，没人察觉。 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位新朋友与岑衿过往认识的所有朋友都不同，岑衿愿意交付糖角，愿意与对方一起旅行，种种表现都说明了这位新朋友极其特殊。 秦漫不敢多想，她稳住心神，同蔚来说道，「你好，我叫秦漫，跟岑衿在大学就认识了。」 蔚来点头致意，浅笑回应对方，「你好。」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漫望向她的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审视，那是一种犀利又强势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穿透了一样。 岑衿没注意到旁边的眼神交锋，她看了眼时间，快要七点了，再不返程到家的时间就会很晚，她带着歉意朝秦漫道，「这两次回来的时间都太赶了，等下次长假我们再好好聚。」她起身绕到斜对面，将糖角从宝宝椅中抱下来，「时间真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秦漫的眼中流露出失落，声音也透着浓浓的遗憾，「你明天有课没课啊？没课就别回了，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而且现在天黑又下着雨，路上也不安全。」 第18页 胡丽娜附和，「对啊，你没课就多待一天呗。」 岑衿拒绝的很快，「不行，蔚来明天有课。」 秦漫朝向蔚来的眼神里，藏着抱怨与不满，「那好吧，但说好了啊，等你下次回来，不许再让我们三请四邀的了。」 「行，下次我请客。」 出了包厢，蔚来暗自唿了口气，吃饭时，岑衿虽然很照顾她的感受，但和不熟悉的人同桌，她还是不太习惯，人多还好，她可以把自己藏在人群里，降低关注，人少的话，陌生的目光落在身上的频率会增加，她就得时刻准备着接话。 岑衿轻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蔚来听见，她转头去看，岑衿的笑意还未收回，正笑盈盈的盯着她，她顿时羞赧，血色在脸上急遽凝成了一团。 岑衿见她傻愣愣的，又乖巧又可爱，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在安抚，她怀里的糖角居然有样学样，也伸手去够着蔚来的脑袋，可惜手太短，只摸在了对方的鼻子上。 岑衿道，「没想到你会这么不自在，本来没打算过来，但胡丽娜打了太多遍电话，怪我考虑不周。」 蔚来的胸口好似钻进了一只欢腾的鸟，在雀跃地扇动着翅膀，她解释道，「这是我的问题，我妈都说我最大的毛病就是怯场。」 「上次研讨会听你发言，可没看出来啊。」 「工作时间还好。」 岑衿自然而然道，「那就没所谓，不能算作毛病。」 她抱着糖角，并肩和蔚来朝外走，完全忽略了身后的老友，胡丽娜倒没多想，但秦漫对此很是在意，她试图拉回岑衿关注，「衿衿。」 岑衿回头，「怎么了？」 秦漫快走几步，也与对方并肩，「你一个人在南城习不习惯？我一直怕你在那边带孩子，人生地不熟的会不适应，要不过几天我把年假休掉，去陪陪你，帮你减轻几天负担。」 岑衿没有深思，笑道，「糖角现在有她的蔚来姨姨，连妈妈都不想要了，哪里还需要你来帮忙。」 听这话，岑糖角赶紧抱紧妈妈，讨好道，「才不是，糖角最爱妈妈了。」为了一碗水端平，她说完又去亲了下蔚来，「糖角也最喜欢姨姨。」 岑衿和蔚来同时被糖角惊讶到，小孩子给她们俩都用了最高级的修饰，但爱跟喜欢的区别，就得大人们自己去体会了。 蔚来忍不住夸赞，「糖角真聪明。」 不等秦漫再开口，胡丽娜先不愿意了，她把脸凑到糖角嘴边，说道，「小糖角，你也亲亲胡阿姨。」 糖角脑袋一扭，「不要。」 胡丽娜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她点了点糖角的后脑勺，哄道，「行啦，不逗你了，阿姨给你买的礼物都放你妈后备箱了，等你回家慢慢拆。」 糖角把脸转了回来，「谢谢胡阿姨。」 「不客气，我的乖糖角。」 秦漫来得匆忙，没来及准备礼物，于是朝糖角道歉，至于她说要去陪岑衿的话，岑衿并没有当真。 两天的行程结束，岑衿照旧把蔚来送到宿舍楼下，原本睡着的糖角有所感应，睡眼惺忪地叫着姨姨，蔚来下车后又打开了后车门，糖角正张着小手要抱抱，蔚来附身过去，糖角如愿抱住她后，不忘送上临别的亲亲。 这一幕，岑衿从后视镜里瞧得分明，她撇了撇嘴，蔚来安抚好糖角，同她道别后才起身离开，眼下临近十点，天色又黑又沉。 月亮躲在云朵里不肯露头，学校的路灯又夹在高大的树木中间，车外是一片灰暗，车前灯照出了一条界限分明的路，蔚来的身影在光亮中渐远，直至不见，岑衿悠悠地嘆了口气，妥协般的承认，这一趟出行，她对蔚来的感觉已悄然改变。 第二天，蔚来被汪卉还有何欣诺拽住，八卦了许久，问得无非是岑衿私底下的样子，让她特别后悔在出发前，多嘴同她们提了一句。 她违心道，「岑老师私底下跟上课一样，你们想知道不如自己去现工院旁听。」 汪卉道，「果然同龄人就是容易玩得来。」见蔚来朝自己翻白眼，她笑得更开心，「最新八卦，要不要听。」 「爱说不说。」 「说说说。」汪卉凑近，「听说岑老师会来咱学校任教，是因为在之前的学校被前夫排挤，所以才会来咱们这。」 蔚来眉头一拧，冷意夹杂着怒气，正源源不断地往她脑门上窜，她素来不太信这种道听途说的八卦，但关乎到岑衿，除了气愤，她难有其他的任何一种情绪，但她憋了半天，也就骂出一句，「渣男。」 何欣诺点头贊同，「这男的真是太渣了，岑老师明明那么优秀又那么美。」 见两人真情实感的愤慨，汪卉赶紧找补，「都是小道消息，没有可靠来源的，咱们就听听，别当真啊。」 话虽如此，但在之后的时间里，蔚来的心思全然不在工作上了，她脑子里反反覆覆的全是岑衿被人欺负了，她的愤怒陡然加剧，恨不能当场揍对方一顿。 突然，坐在她身旁的何欣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跟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相继大声地骂出脏话，走神回来的蔚来一头雾水，见几个同学正围在窗边张望，她抬头问向站着的何欣诺，「外头怎么了？」 「有栋楼着火了。」何欣诺伸头眺望，不忘实时描述情况，「这个方位，楼又那么高，八成是现工院。」 第19页 乍听现工院，蔚来赶忙起身走到窗边，现工院的楼高在学校里格外显眼，着火点在顶楼实验室的位置，情况看着很严峻。风都无法吹散的浓烟，从大开的窗户里滚滚冒出，火势被黑烟遮掩，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几个火点。 蔚来担心岑衿，也不知道对方此刻在不在楼里，她将电话拨了过去，两次都是无人接听，拨到第四遍，结果依旧如此。 第六遍是在电梯口打的，电梯停靠的楼层比较多，等了一两分钟才到，门半开，她便迫不及待的踏入，而强行抑制的慌乱在电梯到达一层时，彻底喷发，她不受控制的心跳，以及急促的唿吸，都促使她跑向现工院的脚步，越来越仓皇。 现工院楼外被及时赶到的老师与保安围住，蔚来站在两名保安的缝隙处，一边不停的拨打电话，一边在逃出的师生中搜寻岑衿的身影。 待岑衿扶着半途发现的受伤学生出来，抬眼看到就是蔚来，或许是对方位置醒目，又或许是对方仅仅站在那，也依旧发着光，总之让她一眼便能看见，她把学生交给赶来的校医，然后朝向蔚来走了过去。 出事的地方在岑衿的实验室附近，爆炸声响起的瞬间，还伴随着地板的轻微晃动，她以自己多年的经验判断，这场实验事故非常严重，作为在场老师，她必须首先保证学生的安全。 在学生有序逃生的同时，她将实验室里的助燃剂做了处理，爆炸声还在持续，火势蔓延的很快，热浪越逼越近，她操作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没有谁能在生死关头保持冷静。 哪怕安全逃出，恐惧也未消除，岑衿走向蔚来的脚步，一步比一步仓促，大难不死的后怕与失魂，亟需一针强有力的安慰剂，好在，她的安慰剂近在咫尺，待到彼此目光交汇，皆是劫后重生的庆幸。 岑衿先开了口，「你是来找我的吗？」 对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蔚来笑了笑，把手机举起来给对方看，「给你打了很多遍电话，你都没有接，我很担心。」 岑衿点开手机，二十个多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蔚来，火中奔逃时她没有想过哭，但此时，哪怕极力忍耐，她的眼睛依旧泛起了红。 她学着岑糖角平时撒娇的模样，朝蔚来张了开手，声音却是脆弱的，「抱抱。」 蔚来没有任何犹豫的将对方抱进了怀里，低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告诉我，你有没有受伤？」 原本就吸入了过量的浓烟，刺激到了咽肺黏膜，谁知蔚来又抱得太过用力，岑衿还没来及享受下拥抱的温暖，就被控制不住的剧烈咳嗽打断，还有刚才那些将落未落的眼泪，也正好都流了出来。 蔚来赶紧把人松开，替对方拍背顺气，无比紧张地道，「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岑衿弯着腰，越想忍咳得越勐，她艰难的摆了摆手，一字一咳嗽的道，「吸入浓烟引起的刺激性咳嗽，去校医院吸个氧就好。」 「那我先扶你过去。」 如岑衿所说，吸过氧后，她的咳嗽有所好转，她看到蔚来眼底的担忧，心情大好，脸上的笑也就难以止住。 照进房间的阳光，温和不刺眼，却足够让一切纤毫毕现，仿佛那些藏在心底的喜欢，也都被它清楚呈现，岑衿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羞涩的想着，她的喜欢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蔚来发现。 可蔚来还是看到了，她清晰的从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不，应该是对方眼眸如同漩涡一般，将毫无招架的自己吸引了进去，那并不是自己的倒影，那是甘心沉沦的自己。 一零 不出意外的，这起重大的高校实验事故，没过多久便开始在网络上发酵，甚至在几个社交媒体的热门位置待了整夜，很快，本地媒体也对事件进行了追踪报导，在他们的稿件里通通提到了，岑衿保护学生的事迹，一时间，线上关于她的讨论异常的热闹。 不过这些对岑衿来说都是多余的存在，从出事到回家的这段时间里，蔚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没有开口要求，但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开口，事发时的惊慌，事后的余悸，都在蔚来的陪伴下渐渐消弭。 岑衿如往常的时间打了家门，糖角不知道今天回家的妈妈经歷过死里逃生，她也如平时那样，兴奋地拿出画好的画，给一天没见的妈妈讲起了她的新故事，岑衿抱着女儿，听着她奶声奶气又思维跳脱的叙述，感受到了极致的安全与安心。 画册翻到最后一页，故事到了尾声，糖角讲起了大结局，「最终，我跟妈妈打败了黑熊精，救出了蔚来姨姨。」 岑衿低头看画，忍俊不禁，画纸上的线条和色彩虽然粗糙，但画面的结构与颜色的搭配，已经能看出糖角有了独立的想法，白色的画纸上，拿着锋利宝剑的是她和糖角，而画着两条又粗又长的蓝色眼泪的，是被黑熊精绑走的可怜蔚来，她一时兴起把画拍下来发给了对方。 蔚来很快回覆：拿宝剑的是我吗？ 岑衿笑着打字：不是哦，那个可怜兮兮在哭的才是你。 蔚来道：我不信。 岑衿挑眉，将手机切换到录制模式，摄像头打开，她找了个极佳的拍摄角度，才开口问糖角，「糖角，快告诉姨姨，你画是哪个是姨姨呀？」 很快，糖角的小手指，指在了两条蓝眼泪的中间，回答道，「这个是姨姨。」 第20页 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响起，蔚来便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机，对话框里是一段视频，她点开，视频里，岑衿虽然没有露脸，但能听到在最后几秒时，她那得意又畅快的笑声，蔚来继续打字：一定是岑老师提前收买了糖角。 这一次，蔚来收到的回覆是一段语音，点开播放，糖角稚嫩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原来是小朋友在为自己的清白做出证明，「糖角是最诚实的小朋友，糖角没有骗姨姨。」 她还没听完，第二条消息紧跟着出现，是文字，看内容应该是岑衿自己的表达：明天晚上有空吗？有空的话我们下午一起带糖角出去玩吧。 换做以前，在第一个问题没有得到回覆前，岑衿是不会直接讲出目的的，但此时此刻毕竟不再是从前，那些对待其他人的礼貌与客气，到了蔚来这里似乎不再被需要，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和对方聊天，甚至还能再放任自己一点，而这些转变都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 她最近的事情除了手头上的论文，别无其他，时间也就方便安排，所以她欣然同意，很快做了回覆：那明天中午一块吃饭吧，糖角是不是要午睡？ 岑衿打了句不用管她后，心虚的瞄了眼女儿，将那段话逐字删除，发过去的内容就变成了：我上午正好在学校，中午我们在学校吃完再回去接她。 蔚来回復了个好后，收到的是糖角跟她说晚安的语音，她也同样用语音回了句晚安，岑衿给糖角听了一遍后，又将手机放到了自己的耳边，假装蔚来的晚安是在单独和她说。 直到第二天早晨，岑衿才把下午的安排告诉糖角，没有提前说，是怕小孩子晚上会兴奋过头，影响到正常的睡眠，而从糖角听完后的反应来看，她昨晚没说是完全正确的。 她把女儿嘴角的汤汁擦掉，叮嘱道，「上午在家要乖乖听话，妈妈午饭过后就回来接你。」 糖角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信誓旦旦的保证，「好。」 「还要听奶奶的话好好午睡知道吗。」岑衿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睡不饱的话你下午就会犯困，到时候妈妈就只能带你回家了。」 「糖角会乖乖睡觉的。」 「乖啦，亲妈妈一下，妈妈要去上班了。」 糖角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岑衿的脸上，挥着小手，「妈妈，拜拜。」 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而今天尤为的好，临近中午，不用岑衿询问，蔚来主动去了对方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岑衿的身边围了三四个认真听讲的学生，她不好打扰，就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待，房间里的光线充足又温暖，在光影勾勒出的岑衿之外，是大片大片的留白，所以，岑衿轻而易举的，便夺走了门外观赏者的所有目光，让她陷入失神。 岑衿的侧脸认真又严肃，只是从蔚来的角度看去，她清冷的严厉刚好被阳光消减，蔚来惊奇的发现，对方好像不太会打理头髮，很多时候都是图方便的散着，对糖角也是如此，这个发现让她觉得对方可爱又好笑。 给学生答疑的岑衿精力集中，所以直到学生的问题全部问完，她才看见站在门外的蔚来，她稍稍一愣，随后迎向对方走了过去，她直觉对方应该站了很久，于是道，「等很久了吧？」 学生们也陆续跟在她身后走到门边，几个人和她招招手，说道，「老师再见。」 岑衿点头回应的同时注意到，这几个学生嘴上虽然和自己道着别，可眼睛却都在偷偷摸摸地往蔚来身上瞟。 蔚来等到学生走完，才道，「刚到没几分钟。」 岑衿看了眼时间，将近一点了，她语带愧疚，「本来想给你打电话让你先去吃的，一打岔给忘了，这个点我们出去炒菜吃吧，你有想吃的吗？」 蔚来突然发问，「你吃肥肠吗？」 岑衿的五官登时拧了起来，「我不吃。」 蔚来露出可惜的神情，「好吧。」即又惋惜道，「你知道吗？你的人生失去了一份独特的美味。」 岑衿挑眉，丝毫不在意，「我一点都不稀罕这种美味。」她上下打量起蔚来，纳闷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会爱吃肥肠呢，接着她又同自己妥协，虽然自己不爱吃，但不妨碍陪着蔚来去吃，「你要是想吃我们就去吃，我点别的就行。」 「那家的特色只有肥肠鱼，其他菜都一般，要不然去吃清炖吧，这个季节的蔬菜新鲜。」 除了几样不碰的食材，岑衿不算挑食，她点了点头，不忘补偿对方，「到地方给你点个爆炒肥肠。」 蔚来笑道，「那谢谢岑老师了。」 他们之前少有这种单独吃饭的机会，偶尔几次在学校食堂，人来人往的不够私密，岑衿没有食言，点得第一道菜就是爆炒肥肠，坐在她对面的蔚来只知道笑，眼睛弯弯的，光是看着就能让人跟着心情变好。 午饭过半，两个人的聊天也渐入佳境，岑衿开始拐着弯的打听，「你家里有催你没？」 这话蔚来一听就懂，她老实回答，「还好，我爸妈当面最多提个一两句，但一般不会多说，我们家还挺和睦的。」 「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还是没遇到合适的？对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蔚来皱皱眉，警惕道，「岑老师也要给我介绍对象？」 「也？」岑衿抓住关键词，「都有谁给你介绍过？」 第21页 「我的导师，以及我们院其他的热心老师。」蔚来嘆了口气，「你不觉得谈恋爱好麻烦的吗？」 「不觉得。」岑衿摇头，她趁机追问，「你谈过几次恋爱啊，就说恋爱麻烦。」 「一次都没，但直觉麻烦。」蔚来的神情颇为认真，她慢条斯理的说道，「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旦变成亲密的两个人，就不可能再随心所欲了，你之后的生活必须考虑到对方的存在，而且一旦确定关系，那么对方的幸福感、安全感都将是你必须承担的责任。」 说完，她朝向岑衿目光有神，希望获得认可，「你说，是不是自找麻烦？」 蔚来的话从另外一个角度分析，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她是个非常优质的恋爱对象，这一点令岑衿心满意足又跃跃欲试，坐在她对面的蔚来不会想到，自己看向她的目光里，偷藏了考察伴侣的审慎。 岑衿接了句似是而非的话，「我觉得主要还是你没有遇见喜欢的人。」 蔚来对此却是不满，「你们各个就会这么反驳我，就不能是我纯粹喜欢单身生活吗？」 岑衿笑了下，意味不明，故意和蔚来对着干，「我要祝你早日找到那个喜欢的人。」 蔚来争不过，敷衍道，「谢谢你啊，岑老师。」 岑衿笑意更甚，慢腾腾的回她，「不客气啊。」 两个人吃饭花不了太长的时间，回家时糖角却没在睡觉，岑衿板着张脸正要开口，小朋友及时的撒起娇来，「妈妈不许生气，我有好好睡午觉的，不信你问奶奶？」 保姆带了她一年多，她的那点小花招是一眼就能看穿，但又不想直接戳破，只能无奈的和岑衿说道，「也算是睡了。」她斟酌着用词，「闭着眼老老实实的躺了有一刻钟。」 岑衿把女儿抱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就会耍小聪明。」她没多苛责，因为是她的问题，不该过早的说出计划，女儿会亢奋也是在所难免。 下午的娱乐项目是蔚来选的室内游乐场，有碰床滑梯海洋球的那种，地方看着不大，但玩起来累得要命，岑衿从进门起就表现的很是抗拒，她久坐办公室又不爱运动，多少有些腰肌劳损，加上这种耗体能的游乐活动，她一向是敬而远之。 蔚来倒没所谓，既然岑衿表示自己玩不动，她也不勉强，索性抱着糖角直奔海洋球，岑衿坐在一堆等待的父母中间，看着从海洋球里钻出来的两人，又爬上了中心处最高的滑梯，心有不甘的同时又闷闷不乐。 好在，蔚来还是周到体贴的，玩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糖角尽了兴，她就带着小朋友回到了岑衿身边。 大的小的都是一脑门的汗，岑衿哼了一声，从包里翻出纸巾，展开其中一张，一下子拍在了蔚来的脑门上，纸巾迅速被汗液浸湿，牢牢地粘在蔚来的额头，正好盖住了她的整张脸，岑衿憋着笑，那点气闷瞬间就消散了。 蔚来把纸巾从脑门上扯下来，佯装生气，低头瞪着岑衿，「岑老师，你下次能不能轻点？」 岑衿正蹲着给糖角擦汗，闻言，昂起脸，好声好气的答她，「好啊。」见糖角的汗擦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取出新纸巾，轻轻地放在蔚来湿润的鬓角，浅笑道，「这样够轻了吗？」 逗弄的神色分明在对方的眼底游来盪去，可蔚来却不争气的红了脸，对方只是在照办她刚才的抱怨，为何兵荒马乱的却是她，幸好之前带糖角玩闹的比较疯，她脸上的血色尚未退干净，不然，她和岑衿离得这么近，一定会被对方看出此刻的异常。 她赶紧按住岑衿的手，接过纸巾，掩饰般的将纸巾覆上眼眶处擦拭，遮住会暴露情绪的眼睛，她羞赧又慌张，害怕让对方窥见，在自己平静的神情下，是急遽起伏的心跳。 蔚来自以为掩饰的够好，但脱口的话还是露出破绽，「时间不早了，去吃晚饭吧。」 岑衿揶揄道，「午饭没见你少吃啊，这才几点就饿了？」 蔚来当然不饿，只是短暂的大脑短路罢了，她赶紧找补，「就是玩累了，口有点渴。」仿佛嫌自己势单力薄不足信，又低下头寻找同盟，「对吧糖角。」 糖角虽不明所以，但依旧不假思索的附和，「对。」 岑衿忍了半天，只让嘴角稍微翘起了那么一点点，虽然她与糖角的生活足够温馨，但自从有了蔚来的加入，这温馨之中又多点令人徜徉的幸福。 一一 蔚来下意识的逃避显而易见，岑衿适可而止，巧的是，在刚才的等待中她看中了一家饮品店，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蔚来抱着糖角随岑衿上到顶层，岑衿找到位置，推开店门，一眼挑中了角落里的沙发座，两三平方的地方摆着一张圆桌，两面是墙，还有一侧立了个双面书架，刚好围成个较为隐蔽的空间。 今天的岑糖角获得了妈妈的特赦，可以吃半块巧克力巴斯克，小朋友把蛋糕切开后，另外半块给谁却让她一时间犯起了难。 她想把蛋糕给妈妈，但这样会丢下姨姨，给姨姨吧，妈妈就吃不到了，她聪明的小脑袋转啊转，突然灵光一闪，又把剩下的半块一分为二，这样妈妈和姨姨不就都有了吗。 岑衿看着女儿努力维持公平的模样，愤愤不平，朝蔚来不满道，「我养到这么大的女儿，这才几个月心都要偏到你身上去了。」 第22页 蔚来则是受宠若惊，惊喜到眼睛眯成了缝，她讨好的将自己的甜点推向岑衿，语气软软的开口，「岑老师不气，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把认干女儿的流程走一遍。」 先前打趣认干女儿的话，岑衿说的是半真半假，但眼下她对蔚来动了别的心思，哪里还用费那份事，当然，这些小心思她目前只能在心底盘算。 她回道，「你倒是会捡现成的，我把女儿分一半给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呢？」 蔚来不仅喜欢糖角，对岑衿也有高于旁人的在意，也就对认干女儿的事情颇为上心，对于岑衿的问题，她很快就能罗列出答案，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见对方突然凑了过来，小声道，「糖角要给你表演个绝技。」 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她被勾起好奇，凑近询问，「什么？」 岑糖角吃完半块蛋糕又喝了半杯热奶，酒足饭饱后，两只圆熘熘的眼睛逐渐的失焦，从岑衿的角度正好能把女儿的状况尽收眼底，见女儿上下眼皮直打架，就迫不及待的同蔚来分享起女儿这独有的可爱。 蔚来顺着岑衿的视线看向糖角，正好看到糖角眼睛一闭，歪倒在沙发上的瞬间，她先是楞了下，随后笑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秒睡？」 「听到下午要和你出来玩，兴奋过头，午觉也没好好睡，撑到这个点够难得了，换做在家早嚷嚷着困了。」 岑衿找了个毯子盖在糖角身上，「她刚才玩的那么疯，这一觉起码得个把小时才会醒。」到这里她尾音稍顿，以退为进，又朝蔚来道，「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没关系的。」 蔚来语带不解，「都出来玩了谁还要回去找事情做啊。」 不出意外的结果，岑衿抿唇浅笑，随口问道，「你是不是快毕业了，论文准备的怎么样了？」 蔚来的导师不仅要求严格，对蔚来又尤为看重，所以在论文上把蔚来折磨得不行，所以在这难得的放松时刻，一提到论文，她松弛的神经剎那间紧绷，产生了应激情绪。 她非常不满的喊道，「岑老师！请不要提这件事。」语毕，她又顿生懊恼，对方终归是岑衿，她不该失态的，于是，又蔫头耷脑的补救，「下个月四号就要答辩了。」 岑衿算了下，今天是月底，还剩不到一周的时间，她问，「很紧张？」蔚来点头，她见对方愁眉苦脸的模样可爱又好笑，便出声安抚，「不用紧张你肯定没问题的，等你答辩完，我和糖角给你一起给你庆祝，时间允许就挑个近一点的地方自驾游。」 岑衿不假思索的安排太过自然，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将蔚来纳入了亲密关系的范畴，至于对她从未设防过的蔚来，对此完全不会起疑，甚至在对方讲完后，便思考起周边的城市里，哪一个更适合带小朋友游玩。 人和人的缘分向来妙不可言，她们从认识到今时，每一次聊天都不曾刻意找过共同话题，但尴尬的相处却从未出现，或许，她们的兴趣相投，是在彼此陌生的时间里，不约而同养出的相似偏好，于是，她们一经相遇便如久别重逢。 难得独处，岑衿的试探之心被放了出来，「蔚来，要不你跟我说说，你具体喜欢什么类型的。」 「你怎么又来了？」蔚来瞪着眼，随即恍然大悟，「你不会是在帮谁打听呢吧？」 岑衿答得似是而非，「也不算是帮谁，就是好奇心作祟想知道。」 蔚来避重就轻，「这有什么好好奇的？无非要个正常人。」 岑衿眉梢一扬，「正常人就可以，这条件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不低了。」 岑衿想了想，语重心长道，「蔚来，你只是还没有遇到让你为之心动的那个人，等到了那时，你会发现你之前认定的麻烦，其实并不能定义为麻烦。」 岑衿的婚姻状况，让蔚来在与对方讨论感情问题时，总要缩手缩脚，避免与对方一争到底，所以她顺从道，「那就希望那个人赶紧出现，好让我推翻先前的所有结论。」 「会出现的。」岑衿的声音很轻，像是祝福又像是笃定，而这个话题她就此打住，转而问道，「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话题之跳脱，让蔚来有所察觉，她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却难以抓住头绪，「还没想好，之前有收到其他老师的邮件，不过还在考虑。」 岑衿更进一步，将问题再具体一些，「那你有想过将来去哪个城市工作生活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会留在这里，我在这边生活好几年了，习惯了。」 「生活的话，南城跟海城其实没多大区别，但论到个人发展，海城要比南城更有优势一点，不过这些还得看你自己的考量。」话音落地，岑衿兀自补充了一句，「我个人的话，海城或是南城都是可以的。」 关于之后的人生计划，蔚来是真的还没想好，但岑衿不一样，她对将来的规划已经做了改动，在新的安排里不再只有她和糖角，还多了一个蔚来，所以，不管蔚来将来想停留在哪里，她都是可以的。 时间对于蔚来和岑衿来讲，过得很快，两三个小时仿佛眨眼的工夫，但对于岑糖角就不一样了，补觉结束后，她的精力异常充沛，两只大眼睛睁得炯炯有神，闪烁着闹腾的光芒。 五点多一点，吃晚饭太早，但糖角的小表情，在明晃晃的告诉另外两个人，她快要坐不住了，岑衿先发制人，想动用母亲的威严去压制她，却又被蔚来给拦住了。 第23页 「楼上好像有个室内卡丁车，还有娃娃机，这都坐了一下午了，出去转转再吃晚饭不正好。」 岑衿嗔道，「你就会惯着她。」 蔚来朝对方笑，慢声细语的解释，「本来下午就是带她出来玩的，到头来，时间被睡觉占去了一大半，是该给她点补偿的。」 岑衿几次想教育糖角，都是蔚来唱白脸给煳弄过去，她越想越不甘心，瞪了蔚来两眼才转向糖角，表情瞬间由多云转了晴，声音更是刻意掐的温柔，「宝宝，现在离吃饭还有一个小时，卡丁车跟娃娃机，你只能选一个了。」 糖角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卡丁车。」 岑衿犹豫，问蔚来，「她太小，卡丁车怕是玩不了。」 「我前几天看过了，可以大人带小孩开一辆，没事，我带她开，你单独开一辆，我们可以一起玩。」 岑衿回过味来，笑道，「是你自己想去玩吧。」 蔚来也不掩饰，笑盈盈的点了两下头，「我上次来看玩得都是小孩子，没好意思上去。」 「所以今天是早就计划好了拉我陪你是吧？」 蔚来笑道，「被你猜中了呢，岑老师。」 她主动抱起糖角，熟门熟路的领着岑衿下到三楼，虽是商场里的卡丁车，但占地面积不下，有大半个楼层，不过难度是真的低，赛道几乎没什么弯度，也难怪玩得都是小孩子。 岑糖角跃跃欲试，蔚来带她挑了辆明黄色的车，拉风又醒目，岑衿默默选了辆黑色的，跟跑道的颜色十分接近，但在一圈过后，两个大人莫名其妙又十分默契的，产生了幼稚的胜负欲，尤其是岑衿，几次在弯道时故意超车，每次换来的都是糖角的唿喊与蔚来的追赶。 「妈妈又超我们啦，姨姨你快一点，妈妈都好远了。」糖角着急忙慌的催促过蔚来，又声嘶力竭地去唿唤前头的岑衿，「妈妈，你慢一点嘛，妈妈，妈妈你等等糖角跟姨姨啊。」 五圈结束，岑衿从卡丁车上下来，意气风发，得意的朝一大一小挑眉，蔚来输的心口不服，牵着糖角辩解，「我是因为带着糖角不方便开得太快。」 岑衿逗她，「那再来一次，我带糖角。」 蔚来虽然有驾照，但在现实中开得很少，比起岑衿的车技自然要差，但她只承认就差那么一点点，直接拒绝是不可能的，但藉口必须找的义正言辞，「岑老师，你这样是不对的，带孩子怎么能光想着飙车呢，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 岑衿贊同的点头，却又毫不留情的抽掉对方的台阶，「那下次就不带糖角了。」 大人们孩子气般的攀比糖角虽然看不明白，但不带她这句话她可是听得懂的，小朋友立马抱紧了蔚来的大腿，冲着岑衿奶凶道，「坏妈妈，不理你了。」 蔚来把糖角抱起来，点头附和，学着小朋友的语气重复，「妈妈坏坏，我们不跟她玩。」 岑衿笑了笑，先是夸张的惊讶，随后又抿唇装作委屈，说道，「如果晚上我请你们吃好吃的，你们可不可以继续带我玩呢？」 她委屈巴巴的撒娇模样像极了岑糖角，蔚来哪里顶得住，加快的心跳让她险些忘了接话，于是，说话前，她十分刻意的清了清嗓子，「那得看你请我们吃什么好吃的了，对吧，糖角。」 糖角现在跟蔚来是同一阵营，有人撑腰便无所畏惧，她抬头挺胸腰板笔直，话也说得气势如虹，「对。」 岑衿也没想到，她的贴心小棉袄，自从遇见蔚来，就一天比一天漏风，她咬紧后牙，笑容是一眼可见的虚假，「请你们吃大餐，不吃到撑不许出来的大餐。」 蔚来不认同的摇头，又模仿起糖角的语气，「岑老师，坏坏。」 岑衿垂在两侧的手蠢蠢欲动，想像捏女儿的小脸一样，去捏一捏蔚来的，蔚来的皮肤白皙，想也知道手感一定会很好，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手机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岑衿下意识的皱眉，直到看见来显是秦漫才微微松开。 电话接通，秦漫的声音透着关切与焦急，「我才看到你们学校实验室出事了，你怎么样，应该没事吧？」 「没事，这不是好好的。」 「那就好，我刚都担心死了。」话音落地，秦漫的声音转而变得轻快，「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一般这种问题，答案都很明显，岑衿回问，「南城？」 「对，飞机刚刚落地，我这次是来兑现之前说的话的，衿衿，惊不惊喜呀？」 岑衿原以为这通电话会很快结束，但现在挂不挂断都没有意义了，秦漫的到来让她有惊却没有喜，「可我这边有其他事，暂时没法过去接你。」 秦漫笑道，「那有什么关系，你把地址给我，我自己打车去你家。」 结束通话，岑衿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多年的好朋友特意飞来关心自己，她应该为之感动才对，但她个性坚韧，很少充当被照顾的角色，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她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想拒绝，但在理智的指挥下，她不得以选择了接受。 一二 六点之后是晚餐的尖峰时段，商场里的人渐渐变多，人来人往嘈嘈杂杂，岑衿在角落里讲着电话，目光不时地的朝蔚来看去，被蔚来牵着的糖角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没了几分钟前的昂扬兴致。 意外到访的不速之客，搅乱了三个人的大餐计划，蔚来从岑衿通话的只言片语里猜出个大概，出于周到的本能，她在岑衿挂断电话表达歉意之前，率先开了口，「我突然想起来晚上还有事，正好，我从商场直接打车回去。」 第24页 岑衿深知这些託词是蔚来细緻入微的体贴，哪里会同意让对方自己打车回去，但劝说几句无果后，又不好强硬的要求，为难之际，知母莫若女的岑糖角忽然出手，她动作干脆，一把抱住蔚来的大腿后死活不松手。 蔚来好言哄道，「糖角乖，下次姨姨在陪你玩。」 糖角噘着嘴不吭声也不为所动，岑衿没有阻止女儿的意思，而是同蔚来说道，「外面天都黑了，我送你回去吧，我朋友那边我已经把地址发过去了，她自己会打车。」话音落地，她低头摸着女儿柔软的髮丝，又道，「糖角那么捨不得你，你就不愿意多陪她一会儿吗？」 对方使出杀手锏，蔚来唯有缴械投降，「那赶紧走吧，回头别让你朋友等太久了。」 开往学校的路上，车内的气氛稍显沉闷，岑衿安静的开着车，目光专注，看起来与平时无异，蔚来这次终于坐到了后座，陪着窝在安全座椅里的糖角，但今晚的小朋友要比往常安静的太多，满脸写着败兴之后的闷闷不乐。 等红灯的间隙，岑衿从后视镜里扫了眼后头的情况，糖角的两只小手紧紧抓住蔚来，像是怕她会跑掉一般，有时候，她挺羡慕她家小朋友的，可以不管不顾的表现最真实的情绪，也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达最热烈的喜欢。 这段路程再长，也有到达终点的时候，车在宿舍楼外停稳后，糖角知道她的姨姨马上就要不见了，她凑近蔚来大力地送了个分别吻，以此表达自己的不舍之情。 不过这一次，小朋友有了个意外的收穫，蔚来在下车之后没有立即走开，而是俯身进来也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蔚来揉了揉糖角细软的头髮，声音轻柔如棉，「再见，小糖角。」 糖角张开手又抱了抱对方，依依不捨的道别，「姨姨也再见。」 目睹一切的岑衿更加羡慕自家女儿了，算起来，糖角亲蔚来也有个十几二十次了，可自己跟对方的进展却连起步都算不上呢。 月色朦胧，树影摇曳，摇晃的树叶在地上摆动出了风的形状，母女俩目送蔚来进了宿舍楼，才发动车子重新上路，没开几分钟，岑衿忍不住问女儿道，「糖角，如果以后姨姨和我们一起生活，你愿意吗？」 「是姨姨要住进我们家了吗？」糖角一扫失落，高兴得手舞足蹈，「愿意，我每天都想见到姨姨。」 岑衿笑了下，「妈妈也想每天都见到姨姨。」 学校离家比较近，岑衿打开家门的时候秦漫才刚打到车，回到家她往沙发上一躺，懒散劲儿便开始作祟，阿姨今天刚好有事请假，再出去吃又得来回的多折腾，她即嫌累又嫌麻烦，余下的最后选择只有点外卖了。 糖角在茶几上玩拼图，半天没听到妈妈的动静，她抬头朝沙发上的岑衿看去，见到她妈正抱着手机在笑，她觉得大人有时候好奇怪，手机哪里有她的拼图好玩有趣，于是她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程。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直到门铃响动，糖角才再一次抬头朝岑衿看去，她说道，「妈妈，是秦阿姨到了吗？」 「嗯。」岑衿将手机放下，艰难起身，在手机息屏的瞬间，能看到屏幕是她与蔚来的聊天界面，对方和她一样犯了懒，晚饭吃的也是外卖。 大门打开，秦漫一只手搭在小行李箱上，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袋子，她在见到岑衿的剎那，笑容瞬间绽放，岑衿楞了下回以微笑，侧身好方便对方进来。 门关好，岑衿便问，「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秦漫看上去心情很好，「想给你个惊喜啊。」 岑衿态度不明，顾而言他，「阿姨今天请假，时间也有点晚了，我随便叫了几个外卖，今晚先将就着吃点吧。」 「跟我你客气什么。」 两个人走到客厅，糖角乖巧的立在茶几边问好，「秦阿姨好。」 「糖角真乖。」秦漫放下袋子，拿出特地准备的玩具递了过去，「这是阿姨给你准备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糖角双手接过，道谢，「谢谢阿姨。」 秦漫留意到糖角的髮饰是几枚彩色糖果，其中一枚还是棒棒糖的造型，卡在小孩子乌黑的发间，又奶又甜，便道，「糖角今天的发卡真可爱呀。」 这句话算是夸在了糖角的心坎上，她圆熘熘的眼睛熠熠生辉，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因为是姨姨送给我的。」她伸出手，夸张的比划，「姨姨送了我好多好多的发卡呢。」 之前，胡丽娜跟秦漫抱怨过许多次，不满岑糖角口中的姨姨是蔚来的专属称号，胡丽娜嫉妒得不行，她当时倒没所谓，对这种称唿上的差别也并不感兴趣，她以为这只是小孩子图新鲜，再不过就是蔚来比他们会哄糖角高兴。 但此刻她却惊慌不已，她发现在糖角提起蔚来时，岑衿的神情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是少见的温柔可亲，她刚才还雀跃的心情瞬间平息，唯有思绪还在翻江倒海个不停，她怎么都没想到，蔚来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深入岑衿的生活并攻城略地。 岑衿知道糖角炫耀完，还得把宝贝首饰盒拿出来显摆，于是及时阻止，「好了，拼图吃完饭再玩，先来洗手吃饭。」她牵过糖角，又指了指书房的位置朝秦漫道，「床已经给你铺好了，吃完饭你看看有什么缺的。」 秦漫面色不佳，亦步亦趋的跟在俩母女身后，假装正常，「该带的我都带了，不用看，到你家还不跟回我自己家一样。」 第25页 走在前面的岑衿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说来奇怪，他们三个认识好多年了，关系也走得很近，但之前，如无必要不管是胡丽娜还是秦漫都很少会去她家，她想，或许是当时她有家庭的缘故，总之，像这种朋友在她家小住的情况从未发生过。 等饭吃到一半，秦漫实在压不住心中探究，拐弯抹角的问了岑衿几个关于蔚来的问题，由于没有实际的进展，岑衿的回答便显得普通又寻常，这让她稍微的松了口气，暗想自己这趟过来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岑衿在秦漫的心目中，一直是矜贵冷清的，胡丽娜能走近岑衿，完全是靠没眼色跟死缠烂打，但她不同，她懂岑衿与生俱来的骄傲与疏离，也愿意跟在对方的身后摸摸地仰视着她。 吃完饭，岑衿泡了果茶陪秦漫聊天，秦漫恢復开心一扫先前的烦躁，糖角则继续未完成的拼图，时间差不多到了九点，岑衿才带着女儿回房洗漱，秦漫虽想让对方多陪自己片刻，但这话却始终没敢出口。 回到卧室，岑衿扭了扭坐到僵硬的肩膀和腰，书房让给了秦漫，她只能把工作搬进卧室，糖角洗漱完挑好睡前故事躺在被窝里，那乖巧的模样与平时无意，但眨巴眨巴的眼睛分明是有话要说，于是她便问道，「怎么了？」 糖角赶忙问道，「妈妈，是不是姨姨以后也能给我讲故事陪我睡觉了？」 「当然可以。」岑衿又问，「糖角，妈妈一直都很想问你，你走丢的那天，又好多好多的哥哥姐姐要帮助你，可你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姨姨呢？」 「因为姨姨对我很好很好很好。」糖角年纪太小，想了又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她的喜欢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反正我就是好喜欢姨姨，姨姨也好喜欢我。」 岑衿逗她，「你怎么知道姨姨也好喜欢你？」 「姨姨自己说的，说过好多好多次了。」 岑衿附身，与女儿额头相抵，笑道，「也是，我们糖角那么可爱，谁见了不喜欢。」 她想，其实蔚来也同样如此，这样和风细雨又沉稳周到的人，相处久了任谁都会喜欢，就像她，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又在有知有觉间步步沦陷。 半夜颳起了一阵风，吹来了好多的云，隔天大早拉开窗帘，天暗得像是凌晨三四点，岑衿吃完早餐提着包准备去上班，秦漫牵着糖角一路送到门口，她蹲下亲了亲女儿，开口是临别时一贯的嘱咐，「秦阿姨是客，要招待好人家知道吗？」 早上起来，糖角就有点蔫，点了点头，又没精打采的叫了声，「妈妈。」 岑衿看出异样，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不烫，以为是她昨夜没睡好，「是不是还困，妈妈抱你上床再睡会儿好不好？」 糖角又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岑衿把她抱回床上哄了半天，一直等到糖角睡着才离开，出门前她不放心，又叮嘱早上赶回来的阿姨，「隔一会儿就进去看看糖角，试试她的额温，感觉她今天的精神不大对。」 阿姨还没来及应答，秦漫便主动请缨，「没事，还有我呢，你赶紧去上班吧，我每隔半小时就进去看看她。」 「好，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啊你，快走吧。」 岑衿这边到了学校刚坐定，那边就开始想蔚来了，可惜蔚来只能在忙碌的缝隙里想她，答辩将至，蔚来多少还是会紧张，哪怕明知平时的努力加自身的能力，大概率不会出意外，但等待的过程向来是最为磨人的。 她忙得一天没有主动去找岑衿，而岑衿像是感应到她很忙一般，只在适当的时段里和她聊上三两句。 熬到一天的工作结束，临近下班点，岑衿因为一整天都没有见到蔚来，所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想约对方吃个晚饭，哪怕在食堂随便吃点也好。 但她的电话还没拨出去，秦漫的来电再一次打乱了计划，糖角突然发烧了，秦漫的声音很急，她瞬间就没了多余的心思，赶紧收拾东西往家赶，有那么一瞬间，她动过带蔚来一起回家的念头，只是很快她就放弃了。 回到家，阿姨已经给糖角餵过退烧药，可糖角的烧不仅没退，还在往四十度上飙，她心里又心疼又急，找了条毛毯把糖角裹住从床上抱了起来，朝着余下俩人说，「我带她去医院。」 秦漫赶紧跟上去，「我来开车。」 「好。」 医生的诊断结果是急性炎症引起的高烧，要吊水，细长的针头往血管里扎的时候，糖角害怕的躲在妈妈的怀里，小身子也因为害怕在无意识的颤抖，岑衿抱着女儿心疼的更加厉害。 秦漫在一旁道歉，「怪我没照顾好她。」 岑衿无力摇头，「怎么能怪你。」 秦漫不再说什么，她安静的陪在岑衿身旁，像个忠诚的守卫，她知道，这样的时刻与事件都是极其难得的。 她认定这是老天对她的恩赐，在岑衿孤身在外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是她恰好守护在对方身旁，只是，她没能注意到，岑衿几次看向手机的目光里，既有不加掩饰的期望也有难以言说的失落。 一三 打完吊针从医院出来，时间已接近凌晨两点半，糖角在岑衿的怀里睡着了，半夜三更的风比较大，岑衿用毛毯将糖角整个包住，只留了条供空气流入的缝隙，透过细缝，她低头看向女儿的小脸，虽然烧已经退了但依然留下大片的红。 第26页 秦漫比她先出来几分钟取车，她出来的时候车刚好停到跟前，回去的路上车内安静，她盯着糖角出了会儿神，又打开了与蔚来的聊天界面，一个晚上除了一条和糖角道晚安的语音再无声息，她顿感无趣，就息了屏朝窗外看去，心想着如果蔚来不那么忙就好了。 岑糖角折腾了一夜，到了第二天白天，虽然没再起烧但精神依旧不济，胃口也不好，才喝了两口米煳就摇头说吃不下了。 岑衿哄道，「乖，再吃一口，不然你身体里的小战士就没力气帮你打败病魔了。」 糖角犹犹豫豫，张口含住了面前的汤匙，但眉头却火速皱到了一块，因为平常好吃的米煳今天却是苦的，她咽下米煳后再次摇头，「苦，不好吃，不吃不吃了。」 岑衿不再强迫，「好，那现在不吃了。」 她收拾好碗出了房间，时间快七点半了，平时这个点她已经出门上班了，但今天却犹疑不决，考虑要不要请个假，但秦漫如同昨天一样的殷勤，一再保证让她放心去上班，她一定会照顾好糖角的。 岑衿最终还是去上班了，倒不是秦漫的保证起了作用，而是她今天有个实验要盯，到了实验室，眼尖的学生一眼就瞅见她眼下的青黑，关心道，「老师，您没休息好？」 岑衿摇头，「没事。」 工作中的岑衿不苟言笑，也不喜欢讲无关紧要的话，这一点她的学生都很清楚，她的没事就是终止闲聊的意思，她的学生也就各自埋头工作了。 蔚来今天不知为何，从早晨起来心里就慌慌的，办公室里，她再一次压了压了胸口的位置，感觉里头总有些气短髮闷，汪卉瞥见她的动作，凑过来问她，「我看你捂了几次胸口了，怎么了，心脏不舒服？」 蔚来的眉头皱的比山高，「不知道，胸闷的很。」 「可能是天阴的关系，你深唿吸几次试试。」汪卉瞥了眼手机，今天是六月二号，她大悟，「你不会是紧张过度吧？」 「也有可能。」 汪卉不解，「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是我们紧张才对吧。」 「你紧张，我就不能紧张了吗？」 蔚来看了眼时间，快到午饭点，她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昨天冷落岑衿的事，但是昨天她被教授押着实在太忙，以至于今天的她特别想见岑衿，她起身出了办公室停在窗边，给对方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岑衿的声音传来，刚才还像是缺氧的胸口，瞬间注满了新鲜空气，她问道，「岑老师，中午有空一起吃饭吗？」 岑衿此时已经回家照顾糖角了，电话里的蔚来语调上扬，她沉闷的心跳也跟着活了起来，「我在家，今天下午没事回来的早。」 蔚来问道，「糖角呢，她在干什么？」 换做以往，岑衿会让糖角自己接电话，但她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女儿，说了半句真话，「睡着了，她今天困得早。」 窗外天色阴沉，但泥土的香气却被释放了出来，每一次唿吸都是清新的味道，蔚来慢悠悠的继续说道，「等我忙完，我们一起带她出去玩吧。」 岑衿也走到窗边，小区的绿化做的很好，大片的蓬勃绿色彰显着盎然的生机，她浅笑，「嗯，等你忙完。」 「快了，还有两天。」蔚来踟躇半刻，又说道，「你后天忙吗，晚上一起吃饭吧？还有糖角。」 岑衿很快明白过来，后天是对方答辩的日子，她的心跳越发的雀跃，「当然可以，要不，我申请去旁听你答辩吧。」 蔚来眼睛一亮，「你要来吗？」 岑衿听出对方的期待，「你介意吗？我想去。」 「不介意。」蔚来笑道，「到时还请岑老师多多关照。」 「关照是不可能的，但我会给你多多的加油打气。」 通话的时间不长，岑衿挂断后又在窗边站了会儿，她从卧室出来时眉眼温和，眼波流转间是前所未见的风情。 只一眼，秦漫无端的就猜到了蔚来，巨大的嫉妒像一张网又像一盆冰，将她兜头罩住，她心急如焚却不敢多问，因为她害怕答案是她无法面对的，岑衿不在家时，她加倍的对糖角好，糖角上午也的确很依赖她，为此她还满意自得过，可现在一切似乎又被打回了原形。 秦漫自己有时也觉得她的很可笑，见不得光又羞于启齿，她并不记恨岑衿的前夫，甚至觉得岑衿选择结婚挺好，让她给懦弱找到了最合适的藉口，她有时又会想，如果岑衿没有离婚就好了，她就不会再生贪念，永远沉浸在无望的暗恋当中。 晚上下了一阵大雨，两个小时左右，雨下完，隔天就放晴了，太阳出得很高，连风都是暖洋洋的。 糖角昨天躺了整整一天，今天又睡了一上午，通过一天半的养精蓄锐，到了中午吃饭，她的食慾还有精神都有所好转，小朋友无缘无故生了场病本就委屈，而自己最信赖的妈妈却没有陪在身边，这让她更加的委屈与难受。 秦漫在给糖角餵饭，眼见着小朋友比昨天吃多了两口，正要鼓励她继续，就见那双大眼睛蓦地落下两滴泪来，她急忙放下碗，把糖角抱进怀里，问道，「糖角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她摸了摸糖角的额头，不烫，「乖，先别哭，告诉阿姨是哪里难受？」 「我要妈妈，」糖角越哭越大声，「我要妈妈，要妈妈。」 第27页 秦漫头一次见识到哭闹的糖角，顿时手足无措，只会一味的哄骗，「妈妈待会就回来了，不哭不哭，很快就到了，再等一个小时妈妈就回来了，糖角不哭了啊。」 但这个方法根本没有奏效，糖角只管闭着眼挤泪，压根听不进一句话，直到秦漫没了办法，松口道，「好好好，阿姨这就带你去找妈妈。」 她之所会这么轻易的动摇，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其实很想去岑衿的工作单位转一圈，好营造一种他们很亲密的感觉，当然，如果蔚来能出现那就更好了。 秦漫提前给岑衿打了电话，光从电话里听女儿的哭声，岑衿就心软的不行，当即同意了对方带糖角来学校的提议。 一段的故事的转折起伏，就在于出乎意料的情节发生，蔚来和岑衿约好的是明天见面，但眼下她刚好有事要去岑衿的办公楼，不可能不假公济私去找下岑衿。 办公室里，岑衿抱着糖角耐心的哄着，秦漫紧贴着她同样在逗糖角开心，门外的蔚来突然停住了敲门的动作，她的胸口又一次的发闷发紧，还隐隐有些酸涩，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办公室里其乐融融，她的唿吸随之不畅，她必须尽快获取新鲜空气才行。 秦漫最先发现蔚来的身影，因为这是她期待已久的，蔚来出现的时候，她的心跳得飞快，老天爷绝对看出了她对岑衿的真心，所以在心疼她帮助她，否则怎么会安排如此巧合的碰面，一切都正如她意，她故意做出亲密举动的同时，还不忘悄悄挪动身子挡住岑衿的视线。 岑衿下午有课不能陪糖角太久，秦漫便道说，「我抱她下楼转转，今天天气好，外头也暖和。」 「好，麻烦你了。」 秦漫抱着糖角走到楼下，没想到蔚来还没有离开，这一次是糖角率先发现了蔚来，她大声喊道，「姨姨，姨姨。」 蔚来之所以没走，是刚才的情绪太过奇异，好像是嫉妒又好像是气闷，总之她一路下来都没能搞清楚，索性就站在楼下继续思考，沉思中的她听到糖角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回神就看见了紧紧抱着糖角的秦漫。 糖角朝她张开着手，她伸手想接过，但秦漫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她朝对方看去，对方的眼神是她不明白的戒备与厌恶，僵持之下，她先退一步回应糖角，「糖角。」细看之下，她发现糖角脸色有些苍白，又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糖角在秦漫怀里不停地蠕动着，想到蔚来那边去，「姨姨，我要姨姨，秦阿姨你放手，我要姨姨。」 秦漫怕她恼了会到岑衿跟前告状，只能松手，糖角如愿落进了蔚来的怀抱，她趴在蔚来的肩膀上，委委屈屈地诉说，「我发烧了，还打吊瓶了。」她把手举起来给蔚来看针眼，「好痛好痛。」 蔚来心疼的吹了吹看不见的针眼，「吹吹就不疼了。」 糖角和蔚来的相处扎疼了秦漫的眼，她待人接物向来气势凌厉，给人压迫，她从来只在岑衿面前有所收敛，但面对蔚来她无所顾忌，摇身一变，恢復了平时的凌厉与自负。 「是蔚小姐没错吧。」 蔚来敏锐的感知到对方气势上的变化，于是望向对方的目光，也换成了清冷与漠然，「是，秦小姐，我们之前有见过。」 「糖角她似乎很喜欢你。」 蔚来看向糖角时，眼神是温柔的，「我也很喜欢糖角。」 「蔚小姐，靠讨好孩子去接近衿衿是没用的，不管糖角有多喜欢你，你和衿衿都是不可能的，蔚小姐不如把心思多花在学习上。」 秦漫的话让蔚来极为震惊，很显眼对方误会了她跟岑衿的关系，可她没有被误解的愤怒，而是顿生出原来是这样的恍然大悟，她从未被人这样当面警告过，骨子里的骄傲让她瞬间反击。 「秦小姐，大家都是成年人，如果你喜欢岑老师就该光明正大的去追求她，而不是来告诫我如何做事，至于我喜不喜欢岑老师以及是否要去追求她，是我自己该决定的事情，所以秦小姐，你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来教导我做任何事。」 她不傻，从两次见面秦漫看她的眼神，以及对方上述那段没头没脑的话，她很快就得出对方暗恋岑衿的结论，她的回击不只是被激怒后的反应，还有对方觊觎岑衿这个事实所带来的不快与反感。 秦漫哑口无言，对方直中要害，戳到了她一直以来掩藏的怯弱，但她又不甘心如此落败，只能虚张声势的说一句，「蔚小姐，我劝你适可而止不要弄巧成拙。」她把糖角抱了回来，出乎意料的是糖角没有再闹腾。 令秦漫绝对想不到的是，她本意是扼杀蔚来对岑衿的非分之想，却歪打正着的，误把蔚来懵懂的心思解开，蔚来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一时心跳加速又一时慌张害怕，喜欢这件事于她来讲，太新奇又太沉重。 这场由岑衿引起的交锋，当事人一无所知，她只在答辩后与蔚来吃饭时，察觉到对方心不在焉的态度， 「你今天表现的特别棒。」 「谢谢岑老师。」 「这么客气啊？」 「没有，不是。」 「怎么了，都结束了难道还在紧张？」 蔚来停顿了几秒，说道，「我明天要去海城开会，临时通知的，我带队。」 「好。」 蔚来明显有心事，但不管岑衿怎么问，就是撬不开对方的嘴，岑衿泄气有些不大高兴，于是剩下的时间里，两个人因为各怀心事，交流甚少。 第28页 临到结束，蔚来才犹豫的开口，「你朋友住在你家吗？」 「嗯？」 「没事，我就问问。」 蔚来咬唇，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岑衿看得来气，凶她，「有话直说。」 「她睡哪？」 「书房。」 得到满意的答案，蔚来小心翼翼地松了口，还偷偷摸摸地笑了一下，可惜岑衿没能看见，去海城的行程的确是突然通知的，而今天弄成这样也不是她有意的，她就是心态发生巨变，大脑变得紧绷又迟钝。 一四 蔚来去海城后的第三个凌晨，同样在海城的胡丽娜半夜被岑衿用电话吵醒，胡丽娜的睡眠质量向来优良，铃声响到第三遍她才气唿唿的接起。 「你打错电话了。」 岑衿假装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怒意，平淡地回道，「没有，我就是找你的。」 胡丽娜困得睁不开眼，她哑着嗓子迷迷煳煳的埋怨，「你都多少年没半夜给我打电话聊心事了？」她记得上一次岑衿半夜给她打电话，还是在对方结婚前夕要悔婚的事。 岑衿倒是忘了，反正她一有感情问题，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胡丽娜，别看胡丽娜平时大大咧咧的，但追人的手段十分高明，他们上学那会儿，但凡胡丽娜看中的男神，不出一个月必然到手，而且每一任男友对她都是死心塌地，到现在都是如此。 岑衿表明来意，「蔚来去海城开会了，走了有三天，这几天我不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她从来不知道主动找我，而且我找她都是我问一句她答一句，说个话跟挤牙膏似的，你说这是为什么？」 岑衿这段话又长又绕，胡丽娜听得快睡着了，她的话也没过脑子，「什么为什么，她干嘛要主动找你？你不也是很少主动找我们吗。」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喜欢她，又不喜欢你们。」 胡丽娜倏地睁大眼睛，困意减少一大半，「什么？你再说一遍，喜欢她，爱情那种喜欢？」电话里传来岑衿肯定的答覆，她从被窝里爬起来靠在床头，「上次见面我说你给糖角找后妈你还生气来着，这也没隔多久怎么就喜欢上了？」 这件事说起来胡丽娜确实要负上几分责任，岑衿道，「就是因为你上次的玩笑，之前我都没往上想过。」 「这事还能怪我？」 「不是怪你，我找你就是问问你，她为什么要躲着我，会不会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在拒绝我？」 岑衿难得有这种患得患失的爱情烦恼，胡丽娜回忆了下往昔，以前的对方对大部分事情，从来都是不在乎的，她回道，「也不一定是拒绝你，或许是试探，以退为进逼你先挑明态度。」 这么一听，岑衿觉得对方的恋爱经验果然丰富，「确定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要怎么试？」 胡丽娜先被岑衿意外坠入爱情给震惊到，然后越聊越清醒，电光火石之间，她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瞬间洞悉了许多内情。 她问，「蔚来是什么时候这样的，之前是不是都好好的，然后莫名其妙就突然转变了？」她不需要岑衿回答，继续问道，「秦漫是不是去你那儿了，她有没有见到蔚来？」 「这关秦漫什么事？」 「有没有一种可能，秦漫一直暗恋你。」 「你又胡说什么。」 胡丽娜力争，「你都能突然喜欢上蔚来了，秦漫为什么不能偷偷暗恋你。」她从记忆里翻阅着曾经的过往，越发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之前没看出来是我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秦漫只带着糖角去过学校一次，难道是那一次？岑衿的感情问题尚未解决，竟然又冒出了其他麻烦，她皱着眉，道，「秦漫明天就回去了。」 「我给你个建议，就是不管秦漫见没见过蔚来，你都去试一试，上次见面，我觉得哪怕蔚来还没喜欢上你，但也不排斥你，你要是真喜欢就去追嘛，不追哪来的对象。」 「好。」 「有消息记得说啊。」 「知道了。」 挂了电话，岑衿辗转到三四点才睡去，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梦境各色还喜忧参半，起床时整个人又累又乏，好在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秦漫是下午的飞机，在家里吃过午饭后，她开车将对方送去了机场，秦漫这几天度过的很愉快，哪怕是去机场的路上也是笑容满面。 「衿衿，我下次再过来陪你。」 岑衿想到胡丽娜的猜测，有意说道，「不用你跑来跑去的麻烦，我还有蔚来呢，等她这阵子忙完就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了。」 秦漫语速很快，焦急到语无伦次，「你跟她才认识多久？万一她心怀不轨，或者有其他目的呢。」 岑衿语调轻松，「不会，我了解她，而且我跟她很合适，反正我挺满意的。」 秦漫彻底泄气，喃喃自语一般，「可为什么，为什么？」 「也不为什么，我现在才觉得，感情的事有几分是天註定的，缘分它真的很玄妙。」 秦漫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其实她听得懂岑衿的弦外之意，从岑衿之前的恋爱到现在，每一次，她都只敢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哪怕她嫉妒过也不甘心过，但始终都缺少些一往无前的勇气。 第29页 岑衿送走秦漫回到家，糖角跑过来迎接，她忽然想起什么把女儿抱了起来，问道，「秦阿姨带你去学校那天，你们有没有碰到过姨姨？」 「有。」糖角点头，「秦阿姨好兇，她不想把我给姨姨，就对姨姨特别特别凶，我是害怕她打姨姨才跟她走的。」 岑糖角也是个会偏心的，那天秦漫与蔚来的交锋，从气势上讲俩人不相上下，秦漫的口气不善，蔚来的态度也不遑多让，但到了糖角眼里，就只看见秦漫欺负了她的姨姨。 还真被胡丽娜给猜对了，这让岑衿更迫切的想去试一试，她同糖角道，「姨姨回海城了，妈妈今晚过去找她问些事情，你乖乖在家，妈妈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回来。」 糖角天真的问，「妈妈是去哄姨姨吗？」 岑衿点头，「对，把姨姨哄回来给糖角讲睡前故事。」 「好耶，妈妈你快去，快一点把姨姨带回来。」 南城通往海城的这条高速公路，岑衿往来一年多了，但这一次的心情最与众不同，同样的路不像从前枯燥，就连服务区她都少下了两个。 而在路这头的蔚来，在到达海城的这几天里，一直在琢磨着她不擅长的感情问题，与岑衿的相处过程中，她不知道她的喜欢从何而起，但却发现了岑衿对她的暧昧痕迹，一下子，事态就从单相思变成了两情相悦，她再一次的被震惊到无措。 岑衿找到蔚来的时候正值傍晚，天边云霞漫天，如火如荼，那是夕阳不甘落幕前的奋不顾身，蓬勃绚烂的晚霞便是它留给人间最极致的浓烈。 这绚丽多姿的世间，追逐余晖的鸟儿是自由的，往来如梭的行人也是自由的，唯有蔚来她是不自由的，她的心跳与唿吸，以及她的眼睛都是不自由的，她的一切都被眼前这个，披着霞光的女人牢牢地困了起来。 蔚来的心跳得太快，以至于说话都在卡顿，「你，怎么，来了？」 岑衿看她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就来气，「找你啊。」 蔚来登时傻笑了起来，眼睛弯弯，「找我做什么呀？」 岑衿凑得极近，近到彼此的唿吸都仿佛交织在了一起，蔚来睁着的眼睛里藏着点点繁星令她心生欢喜，她把对方的胃口吊了起来，又重重的放下，「找你去吃晚饭啊。」尾音还在，她果然见到蔚来的表情勐地僵住，她忍住笑意，把呆掉的对方塞进了车里。 蔚来郁闷的不想说话，也不管对方往哪里开，兀自沉默，好半天后，她才发现车子根本没动，她不解的转向岑衿，恰巧落进了对方含笑的眼眸里。 岑衿的心跳也没慢到哪里去，她再一次凑近蔚来，直到唿吸交织，直到触碰到对方的唇，第一次她试探般的轻轻碰了下，第二次用了点力气，碰了两下，第三次则是碰了好多下。 亲够了她拉开距离，笑道，「早都想亲你了。」是早都想亲了，每次糖角亲完她都想亲，索性一次性给补了回来。 蔚来睁大的眼睛，此刻微微眯着，「所以，岑老师来找我做什么？」 在回答之前，岑衿又去亲了亲蔚来，「找你谈恋爱呀，你有兴趣吗？」 蔚来伸手把岑衿抱进怀里，笑盈盈的道，「有，很有。」她主动吻上岑衿的双唇，小心翼翼又温柔之至。 在接吻这件事上，蔚来的经验过于贫瘠，三两下就被岑衿掌握了主动权，由于经验的缺乏，技巧更是堪忧，以至于由此带来的奇特体验，令她应接不暇的同时，又惊慌失措。 亲够了，岑衿趴在蔚来怀里，蔚来朝车顶眨了眨眼，说了句，「在车里就放过你了。」 岑衿笑出了声，反问，「谁放过谁？」 蔚来不甘示弱，「我放过你。」 「那欢迎你下次不要放过我。」 蔚来抱着岑衿得意洋洋，问她，「你怎么会突然来海城，就是找我吗？」 「不然呢？」岑衿抬头，看向蔚来的眼睛，质问，「这两天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没有躲着你啊。」蔚来想了想，声音渐小，「不算躲吧，我就是先捋捋自己。」 蔚来所掌握的恋爱技巧捉襟见肘，为了避免第一次的主动出师不利，退而自省似乎成了最妥善的选择，从另一个角度去看，的确像是一种逃避，但如果当下的死路一时无解，那么逃避就也不见得就是错。 岑衿刨根问底，「那你怎么捋的？」 蔚来有些不好意思，「我从网上买了个恋爱大师课，原本打算先学习再去追你的。」 这个答案让岑衿惊喜异常，她笑道，「给我看看。」 蔚来打开手机亮给岑衿看，现在随便什么都能做成付费知识，而且价格不低，但有多大的作用还要因人而异。 岑衿笑得不行，「我也要听，我们共同进步呀。」 关于恋爱的知识与经验，岑衿同样寥寥无几，还比蔚来少了点耐心，又或许，生活总是忙忙碌碌，每个人的时间与精力都是十分有限，用最简单的方式获得最想要的答案，才是理性的最优选择，所以她才会主动的找蔚来。 他们漂泊已久的感情一旦得到了确定，晚饭不管吃什么都是美味的，临睡前，岑衿发了条朋友圈，改引了子夜歌里的两句诗：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卿。 她很少发朋友圈，也很少在朋友圈中说起自己的私事，所以明眼人一看到这两句诗，也就懂得了她所要表达的意思。 第30页 胡丽娜点完贊后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她能明显感受到，这一次岑衿对待感情的态度要激烈许多，她打趣道，「我可是清楚记得，你以前说过，爱情只会是你生活的一小部分。」 这话岑衿可不记得了，但她给出了新的答案，「或许，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那么一个人，让爱情的比重在生活中变得很大很大。」 胡丽娜笑了下，「我的岑，真正的爱情可遇不可求，遇见了就千万要紧紧抓住啊。」 岑衿捏了捏握在掌心的手，同对方说道，「已经抓住了。」回消息的蔚来仿佛似有所感，抬起头朝她微微一笑。 一个电话的工夫，朋友圈里多了许多贊，秦漫也在其中，岑衿放下手机，把玩着蔚来细长的手指，蔚来的皮肤很白，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底下微微凸起，她顺着对方手背上的复杂纹路，一点一点的向上攀去。 一五 岑糖角是万万没有想到，在她的蔚来姨姨住进家门的一个月里，她的妈妈不仅完成了书房改造，还在今天正式将她的小床从主卧，搬进了大变样的书房里，也是从这一刻起，这里不能在叫做书房了，而应该叫做儿童卧室才对。 晚上，岑衿把糖角哄睡了之后回到卧室，就见蔚来盘腿坐在床上，撑着下巴兀自沉思，听到她发出的动静后，对方的眼睛虽然朝这边转了过来，但视线明显没有聚焦还是在出神的状态。 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抬手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低声问道，「在想什么呢？」 蔚来回神，换了只手撑脑袋，她看向岑衿，目光如幽深的山谷，「在想我们是不是太快了点？」这间卧室原先摆放小床的位置，现在换成了一张长长的书桌，不仅如此，还多出了两把椅子两台电脑以及两只茶杯，刚才她就是盯着这些逐渐的发散了思维。 在蔚来有限的交友范围内，已知的恋爱程序，大都以暧昧试探开头，然后两个人谈个年把，才会步入进同居这段过程，像她这样初尝滋味就一步到位的，似乎有些少见。 倒不是讲爱情就必须按部就班，每一步都要把控好时间，她只是担心陡然降临的热烈与澎湃，会像在有限空间里燃烧的汹汹大火，等到氧气耗尽，无需外力，火自然而然的就熄灭了，说到底，是她的不安全感在隐隐作祟。 「快吗？」岑衿皱眉想了想，「我们难道不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吗？」蔚来的心事依旧简单好猜，她笑了下继续说道，「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把前面的步骤全都补一遍。」 蔚来跟对方笑，「我是第一次恋爱，还请岑老师多多教导。」 「可岑老师也缺乏经验，只能和蔚同学一起努力了。」 蔚来拉了拉岑衿的手，让对方正对自己，「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岑衿听她的口气颇为正式，也认真起来，「你问。」 蔚来小心翼翼地开口，「就是你为什么会来南城？」 岑衿歪了歪脑袋，对这个问题表示不解，她当初选择来南城大学，当然是因为这边提供的研究经费多啊，不然还能为什么，但蔚来给她的感觉似乎是话里有话。 她反问，「为什么想问这个问题？」 蔚来犹犹豫豫、纠纠结结地说道，「我听说，你来南城是因为糖角的爸爸，」她迟疑，思考着措辞，但最终无果，「因为他的某些缘故你才会来这边。」 「某些缘故？」学校里关于岑衿的流言甚嚣尘上，但她本人却一无所知，岑衿不傻，猜到蔚来是听到一些谣传，她新奇的问道，「你听说的版本是什么？」 蔚来见对方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雀跃，积压已久的怒气也就随之消散了，「说是因为他排挤你把你逼来南城的。」 岑衿楞了下，即又笑得开怀，「他不是什么坏人干不出这种事。」她看着蔚来，笑意在眼底游荡，「现在想想，我跟他的问题其实出在感情不够深，离婚是必然的，我之所以会来南城呢，一是这边开得条件好。 二是离我带着糖角住在我爸妈那里，我爸妈那段时间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说话做事都太过小心了，哪怕我再三强调离婚是我提的，他们还是觉得我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南大这边一发邀请，我就立马带糖角过来了。」 蔚来点点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谣言害我。」 岑衿打趣，「看样子你听了不少关于我的谣言。」 「没有，只是汪卉偶尔会说。」其实，前面的问题只是铺垫，蔚来的真实目的在这里，「你之前不是问过我的规划吗？前几天我收到海城大学叶春教授的邮件，我导师之前跟她推荐过我，她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她继续研究，我想先问问你以后的打算再回復她。」 蔚来的一番话，让岑衿内心熨帖，良好的恋爱关系，不就是彼此为对方着想吗，在这个快速又喧嚣的岁月里，爱情虽然经由荷尔蒙起，但维持它多少需要点责任心与耐心，这样让人难以抓住的爱情，才会留下真实可察的切肤之感，而蔚来的不安也终将在这段稳定的关系里消弭。 岑衿道，「我之前问你就是想探你的底再做安排，我跟这边签的是三年约，如果你想留在南城，我就跟学校直接续约。」她顿了下，接着道，「我是支持你继续往上读的，而且海城离南城也不远。」 第31页 「好，听你的。」 岑衿挪动位置，跨坐在蔚来腿上，「蔚来，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个的名字很配，一个谐音过去一个代表将来。」 蔚来亲了亲近在咫尺的红唇，柔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亲了又亲，她贴着她的唇，信誓旦旦又情意款款的说道，「岑衿，我会努力成为你的未来。」 岑糖角不明白，她刚快乐没几个月，家里怎么又只剩她跟妈妈两个人了，要不是临走前姨姨再三保证会回来，她肯定会一直睡在姨姨的行李箱里不出来。 送完蔚来回去的路上，她问道，「妈妈，姨姨走了我能跟你睡了吗？」 「不行，姨姨又不是不回来了。」岑衿使坏，吓唬女儿，「如果糖角不想姨姨再回来，那就搬来跟妈妈一起睡吧。」 糖角果然上当，立马摇头，「不要不要，我要姨姨。」她当然会选择姨姨了，自从姨姨出现，妈妈每次凶她都有人帮着她，她才不要姨姨离开呢。 「以后我们每隔半个月回去看姨姨好不好？」 「好。」 岑衿原本想每周回一趟海城，但蔚来不同意，距离再不远开车总是累的，于是她们约定，岑衿一个月开车去两次海城，蔚来一个月乘高铁回两次南城，有来有往彼此都有期待，也都不会疲于奔波累积辛苦。 蔚来开学没过多久就是中秋，岑衿带着糖角回到海城，但蔚来却回了老家，蔚来的爹妈对蔚来以后生活在哪里没有要求，但几个重要节日，比如清明、中秋还有除夕，蔚来是必须要回家的。 问题是，放假前的三个星期，两个人各自忙碌，约定好见面一次未成，好不容易碰到小长假，蔚来又离开了海城，以至于岑衿从回来的第一天起就无精打采的，不是闷不啃声的在房间里工作，就是无所事事的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才过两天，她妈就嫌她碍眼，推了推躺在沙发上的岑衿，「回来两天就知道躺着。」 「那我进去躺。」 岑母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凑近她，话里话外全是打听，「这两天糖角一直跟我念叨个叫蔚来的人，听她说她还搬去你们家了，你也不跟我们提，你不是说在南城没交到朋友吗？」她稍停，接着语气拖得老长，「还有啊，从小你就不许外人进你卧室，怎么给她搬进去？」 岑衿避重就轻，「她不一样。」 岑母紧追不捨，「哪里不一样？」 岑衿面色平静，朝她妈看去，母女俩对视的几秒里，情绪在各自眼中浮动，岑衿坐了起来，笑道，「你都猜到了还假装试探什么？」 岑母眉毛一拧，啧了一声，「还说离婚对你没影响？」 岑衿眉毛一挑，加重语气，「说几遍了，离婚是我提的。」 岑衿从小主意就大，只是表面看着乖巧听话，好在她聪明好学，心思只花在学习上，她爸妈也就很少约束她，等她渐渐长大，父母再想去管也知道管不住了。 岑母沉默半天，内心在天人交战，岑衿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选择给母亲时间，她静静地陪在母亲身边等待着，过了许久，岑母才开口，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她对糖角好吗？」 岑衿笑了下，「很好，说起来糖角还是我跟她的小红娘呢。」 蔚来必定是喜爱糖角善待糖角的，不然她的外孙女不会张口闭口都是对方，有这一点，岑母也能稍微放下点心来。 晚饭过后，岑衿陪着父母看新闻，蔚来似乎在午饭过后变忙，和她聊没两句就消失不见了，七点半新闻结束，她打算回房整理实验数据时，蔚来的电话恰在此时打了进来，她的笑意瞬间涌出眼睛，让人很难忽视，她边接电话边回了房间。 电话接起，蔚来的声音里带着闷闷地笑意，「我到海城了，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但忘了提前问你住在哪了？」 岑衿依旧惊喜的问道，「你妈妈同意你提前回来？」 「我跟她说学校有事。」 「小骗子，你等我，我去接你。」 「远吗？我打车吧。」 「不远，我很快就到。」 岑衿换了身外出的衣服走出卧室，岑母从来电铃声响起时，就知道对面是谁，又见女儿换了衣服显然是要出门，她的目光几次朝女儿看去，似乎有话要说，但直到岑衿打开门要走了，她才赶忙跟过去将话说了出来，「晚上还回来吗？」 岑衿想了下，回她，「应该不回了。」 「嗯。」母女俩又一次陷入沉默，岑母做够了准备，才接着道，「明天带她回来吃顿饭。」 双重的惊喜，岑衿抱着母亲晃了晃，难得撒娇，「谢谢妈妈。」 「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知道了。」 夜行的旅人在车站里穿梭，离开或是归来，蔚来站在往来是人群中，脸上是无法抑制的笑，她忽然明白，冲动热烈或许与年纪无关，而与你有多想那个人有关。 岑衿见到蔚来时便想亲吻她，但碍于在公共场合只能作罢，她将对方塞进了车里，跟着整个人便欺压了上去，她吻很急切，太不像她了，但她真的好想好想蔚来。 情意正浓时，讨人厌的电话响了起来，前两遍岑衿没理会，到了第三遍她才没好气的接起，「做什么？」 「谁惹你了，这么大火气？」电话是胡丽娜打的，「快带我的糖角小宝贝出来放烟花啊，这不是我们每年的惯例吗，今年当然也不能落下。」 第32页 胡丽娜嫌过年几天太冷，不肯大半夜出来放烟花，于是就把带糖角放烟花的日子调到了中秋，她倒是说到做到，年年都买好烟花等着岑衿把糖角带出来。 「小宝贝在我妈那里，不过今年我可以带我的大宝贝过去。」 「蔚来来了？」 「刚到。」 「好，老地方等你们，对了，秦漫说她有事今年就不来了。」胡丽娜大约是猜到了原因，接着道，「我回头劝劝她，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为了这点事实在没必要。」 「好。」 烟花燃放区在郊区的郊区，没有市中心那么多灯光，烟花反而更加绚烂多彩，一束又一束，在漆黑的夜空独自盛放。 胡丽娜见老友亲亲密密的搂着女友，八卦之心蠢蠢欲动，等烟花放完，她便拉开架势朝蔚来问道，「老实交代之前谈过几次？」 「一次都没有。」 胡丽娜不太相信，「一次都没，你多大了？」 「三十三。」 胡丽娜张张嘴，难以置信，「你比岑岑还大两岁啊，那你怎么这么晚才谈恋爱？」 蔚来浅笑，似星光从夜空划过，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大概，是为了等岑衿吧。」 如果说，传说中的女娲是成对成对的造人，那么找寻对方就是一场大型的消消乐游戏，相互吸引的灵魂是相同的色块，而游戏的时长则是每个人的一生。 胡丽娜搓着胳膊，嫌弃道，「肉麻死了。」却又悄悄凑到岑衿耳边，小声道，「我帮你看过了，你的蔚来很好。」 岑衿笑了笑，「我知道。」 还好她们在这场游戏中没有花掉一生，虽然彼此出现的时间有些晚，但总比那些用尽力气也未曾胜利的人要幸运许多，未来，在每一个无论天晴抑或天阴的清晨里，她们都会从彼此的梦中清醒，看细小的灰尘在晨光中飞扬起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