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之猎龙人》 第1章 猎龙 叮铃铃—— 清脆银铃在旷野中响起,由远及近,惊动了正在啃食腐肉的秃鹰。 它抬起头颅,双翅微张,单爪抬起,戒备十足。 蓦然,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出现在旷野中,他们飞快地奔跑着,时不时的回头看,身上的铃铛因此响个不停。 咚咚咚! 二人身后,浓重的灰云接踵而至,那灰云中,可见一双宛若灯笼般明亮的血色双瞳,一步一重踏,气势汹汹地朝那二人追逐过去。 秃鹫压低了脖子,抬着头,犀利的目光紧盯着灰云深处,渐渐地,它酝酿着半开翅膀,长而弯的喙低频震动着,如临大敌。 忽然,灰云中的血瞳不经意地往这边瞟了一眼,或许只是余光掠过,却令秃鹰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啸振翅而去。 “师父!” “那边!”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各喊一句,旋即往旷野中一处石林跑去。 灰云紧随其后,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须臾,二人来到石林,石林中巨石林立,高的有三五米,矮的也有半米多,排布散乱,参差不齐。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对望一眼,一分为二,往相反的方向散开。 身后的灰云顿时驻足,灯笼大的双瞳晃了一晃,旋即朝那小个子少年追去。 “师父!”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见灰云追上自己,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大声呼救。 “莫慌!” 另一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左侧一根巨石顶部,他手握一串粗壮的铁索,叠在手里有一臂厚,腰间还缠了几道。 这形象,乍一看还以为是死牢中某个被严加看守的巨盗登场了。 轰轰轰! 灰云看到那人手中的铁索,血瞳中倒映着凶光,竟是舍了少年人往那人脚下的巨石冲了过去。 “畜牲,来得正好!” 那人嘿笑一声,双臂环抱铁索,身形原地转了一圈,将缠绕在手臂上的铁锁朝灰云抛去。 铁索在空中打着旋儿,逐渐散开呈网状,朝那灰云兜头罩去。 灰云怡然不惧,不闪不避,迎着落下的铁网一头撞去。 结果可想而知。 灰云被铁网缠住,那铁网的每一道铁索竟都如渔网一般布满倒钩,一旦沾上就再难挣脱。 灰云被罩了个结实,锋利的倒刺刺入皮肉,疼的它满地打滚,嗷嗷乱叫。 “畜牲就是畜牲,愚不可及。”巨石顶端那人冷笑一声,双手结印暴喝一声:“开!” 声波透过结印的双手迎风见长,及至灰云时已如雷霆滚滚,轰隆一声震散了血瞳周身的灰云,露出其深藏的本体来—— 只见其,猪身龙嘴,身躯巨大,浑身长满灰毛,脊背有三尺黑鬃,一直连到尾骨,根根如枪如矛; 赤目花瞳,面目丑陋,嘴下两根獠牙冲天而起,腥臭的涎水自开裂的嘴唇哗哗落下,淋上的草木迅速枯萎消亡。 “原来本体是头猪,怪不得如此蠢笨,连困龙索都敢钻。”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低喝一声从巨石顶端跳下,同时在半空中抽出身后的短剑,高举过顶,顺势劈斩下来。 可就在这时,被困龙索缠住的大猪停止了挣扎,它缓缓起身,身躯一震,锋利而坚硬的鬃毛刮过铁索,竟是将其撑开了寸许。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跃下那人面色狂变,他再看大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一对冲天獠牙对准了自己,红瞳中倒映着阴狠狡猾,哪里有半点蠢笨! “糟糕!中计了!” 那人低呼一声,来不及多想,在空中猛提一口气,落下的身形微微一滞,往后荡开了尺许。 常言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那人荡开尺许,却是堪堪避开了獠牙。 但大猪哪里能让他得逞?低吼一声往前冲去。 这一撞若是撞实了,任凭那人本事再大,也要被大猪的獠牙捅个对穿。 “师父!我来帮你!”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大猪脚下,他抡起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大铁锤,狠命砸在困龙索边沿的菱形镖头上。 “叮咚”一声,镖头没入大地。 困龙索哗啦啦作响,固定住的铁锁将大猪的去势阻了一阻,虽然在下一秒它又强行扯出镖头,但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少年的师父已经安然落地,就见他不闪不避,迅速迎上大猪,双手捉住大猪的獠牙,足下一点,翻身跃上猪背。 “符!” 那人一手紧抓大猪身上的困龙索,头也不回地朝少年人伸出另一只手。 少年人早已准备妥当,那人伸手的同时,一张画满奇文异画的符纸就落在掌中。 那人看也不看,捏住符纸往嘴边一送,用牙咬破拇指指肚,混着唾液将血抹在符纸上,然后用力往困龙索上一拍,喝道:“雷来!” 滋滋滋—— 道道电弧从符纸中喷涌而出,顺着铁锁将大猪整个包裹起来。 大猪被电的嗷嗷直叫,发了疯似的四处乱撞。 少年人早已跑的不见了踪影,只留师父一人骑在猪背上大展神威。 不多时,大猪耗尽了气力,加上浑身发麻,轰隆一身摔倒在地。 而那符纸也恰好失了神威,不再有电弧喷吐出来。 “好了,出来吧。”猪背上那人直起身子,面对一块倒塌的巨石说道。 巨石后头探出来一个脑袋,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大猪,心有惴惴道:“师父,它不会又是装的吧?” 那人面色微窘,颇有些恼羞成怒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快把银针给我!” 少年人“哦”了一声上前,从背后和他等高的行囊中取出两根一米长、大拇指粗的银针递给那人。 那人接过银针,分别刺入大猪的颈后和脊中。 霎时间,一股灰败的气息从大猪浑身的毛孔中喷出,紧接着,被电僵的大猪气势一泄,紧绷的躯体变得软趴趴起来。 看到这一幕,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至此,这头大猪才算彻底成为案板上的鱼肉,再也翻不起浪花了。 稍事歇息了片刻,一大一小两个人从远处推来一辆双辕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奄奄一息的大猪抬上去,然后用困龙索绑牢,拖着双辕车沿原路返回。 第2章 志向 这头大猪非妖非魔,它,或者说它们,有一个统称叫——龙。 龙,本是劳动人民用智慧和信仰绘制出来的精神图腾,它代表了至强的力量和至高的权威。 但在这里,龙是邪恶的,它们是一切灾祸的起源,因为实力强大到人类无法制衡,所以人们给它冠以龙的称号,意指不可招惹的大恐怖。 明明是被人憎恶和恐惧的怪物,为何当得起龙的称号? 说来可笑,懦弱的人们为了寻求救赎和解脱,又或者只是想欺骗自己来逃避痛苦和绝望,于是把怪物称作龙。 更有甚者,他们在家中供奉“龙”的雕刻,香火祭祀不断,以期能得到龙的宽恕,不把灾祸降在他们身上。 但现实的残酷绝非愚昧之人的自欺欺人便可避免。 龙这种邪物,专好吃人,每到一地,必有人葬身其腹,兼其身怀鬼神莫测之能,途经之地、所见之人,皆无法善终。 是以,人憎恶之、畏惧之,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于旷野中伏龙的大小二人便是专职猎龙的猎龙人。 在大名,猎龙人是一项特殊的职业,它不在三教九流之中,也不在五行八作之列,它只为猎龙,故得名“猎龙人”。 猎龙人以猎龙为生,平素不与人交往,传承多以师传弟子,且弟子多为苦命孤儿。 旷野中这大小二人便是师徒关系,只是情况稍有不同。 “师父,你到底什么时候教我本事。” 行走与道间的少年人,一边推着双辕车,一边望着前头拉车的师父,开始了老生常谈。 “不教,说了不教便不教,你问多少次也是一样。”师父头也不回地说道。 “为什么?” 饶是少年人已经被拒绝多次,却每每对这个回答感到困惑。 “我看旁的猎龙人都巴不得将一身所学尽快传授给弟子,怎么到师父这儿就反过来了呢?”少年人继续发问。 “呵!”师父冷笑一声,稍稍驻足:“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再说,你想出人头地,可以读书习字考功名,那才是康庄大道。” “我却不觉得,我只知道师父伏龙济世,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大豪杰,当个跟师父一样的猎龙人是我毕生的志向。”少年人带着几分憧憬和崇拜说道。 师父闻言冷笑一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说道:“屁的志向,你没听人说,猎龙人不事生产、不尊礼法,且一生注定无父无母无妻子,孤魂野鬼一般,还要时时刻刻把脑袋挂在腰间,有什么好的?” “师父为何这么说,师父不也是猎龙人吗?”少年人皱眉,对师父的言语大不赞同。 师父微微侧身,露出半脸,于夕阳的余晖下轻叹道:“正因为我是,所以我才不希望你和我一样背负莫须有的骂名。” 少年人皱眉,抿着唇低声道:“可我不在意这些,我只想亲手为爹娘报仇。” 听到少年人这般荒诞稚嫩的想法,师父不由一笑:“害你父母的龙早就被我斩了,你找谁去报仇?好好活着,娶妻生子、光耀门楣才是你该做的,你总不想在你这里断了香火吧。” 少年人顿时不再说话,但成为猎龙人的心思却没有因此而断绝。 一晃眼,二人推着双辕车来到借宿的村庄。 说是借宿,其实是村里人要留他们在此除龙,故在祠堂边上的柴房里给他们匀出了一个歇脚的地方,床和被褥都是他们自带的。 靠近村头,二人见一农家老汉“吧嗒”着旱烟徐徐踱步过来,好巧不巧的堵在路中间,将二人和双辕车拦在了村口。 二人解下车绳,正要上前与老汉搭话,冷不防从周围涌来一群身穿肚兜、露出屁股蛋的小娃娃,他们大呼小叫地冲出村子,围着师徒二人和双辕车叽叽喳喳的叫唤起来。 “是龙么?真把龙杀了?” “我奶说龙可吓人了,能让我看一眼不?” “锦年哥你出手了没?是不是用的天地伏龙霸王拳?” “呀!这龙长得咋这像猪呢?我家阿花跟它长一个模样!” “傻不傻,就是猪,是野猪,俺爹有回去打猎,遇到过房子那么大的野猪,追的他跌了好几跤,脸和脖子都抓花了,青一块红一块的,在外面逃了一宿才回来,俺娘为这个生了老大的气,提着俺爹的耳朵骂了一整天,可吓人哩!” “锦年和他师父又吹牛了,明明是杀了一头猪,还说是来杀龙的,没羞。” 娃娃们你一言我一语争抢着说话,混不管别人有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师徒二人表情尴尬,一群娃娃,口没遮拦的,真不好说他们什么。 最后还是村口的老汉发了神威,吐了口烟圈跳脚大骂:“几个小杂种,晓得不晓得轻重,快滚去别的地方耍!” “你杂种!” “你老杂种!” “你们别骂我爷!” “不走不走就不走,你来追我呀!” “俺有尿,村长吓着俺了,俺要尿裤子上了。” 小娃娃们嘻嘻哈哈、哭哭闹闹,全然不把老汉的呵斥放在心上。 老汉气得吹胡子瞪眼,只感觉这辈子的好脾气都要被消磨尽了。 这群鳖孙! 最后还是十好几个妇人冲出来,人手一个将自家的孩子提溜去,边走还不忘大声斥责,让他们离那对师徒远一些,免得召来祸端。 皮猴子们被妇人带走,大小二人这才松了口气,齐步来到老汉跟前,拱手一礼道:“猎龙人陆渐离(陆锦年),见过村长。” 老汉眼皮一掀,瞟了二人一眼,又瞅了瞅二人身后的双辕车,问:“龙捉住了?” “是,捉住了,正绑在车上呢,明日一早便送去县衙。”师父陆渐离笑了笑,又补充道:“龙已被我用银针禁锢,散去了龙气,轻易构不成威胁,还请村长放心。” “我师父可是天下第一的猎龙人,就算它重新聚集了龙气也无妨,师父能降服它一次,就能降服它无数次。”少年人陆锦年带着几分炫耀和骄傲吹嘘道。 老汉神情平淡地点了点头,从袖口里抓出几枚铜钱,沉吟片刻说道:“唔……既然捉到了龙,那你们拿了钱早些离开吧。” 陆锦年面色一变,正要说话,却被陆渐离轻轻拽了一下拦住了。 陆渐离陪着笑,从老汉手里接过铜钱:“好,今天猎龙耽搁了些时间,等我们收拾好行李,再歇一晚,明早天不亮就走。” 老汉吧嗒了一口旱烟“嗯”了一声,侧开身子让开一条路,算是默许了二人再在村里住一晚。 第3章 寡妇 师徒二人推着双辕车返回住处,陆锦年忍不住抱怨村里人的态度:“明明我们是来帮他们的,却好似欠了他们一般,还急着赶我们走,这是何道理?” 陆渐离安慰了他几句,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猎龙人现在的处境,神色不由暗淡了几分。 猎龙人这身份,大抵只有他们自己看得起自己了。 其他的,上至达官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没有一个瞧他们顺眼的。 这村子只是背后说道两句已经很友好了,碰到那些不友好的,甚至会拿农具来驱赶他们。 按说猎龙人为百姓猎龙,渡灾解厄,理当受人敬重才是,为何落得如此田地? 其实,早年间并非如此。 早年间,龙患生于大地,猎龙人于大名崛起,集各家所长,一心猎龙,不惧牺牲,救民生于水火,使人交口称赞,声威渐隆,如日中天。 然,红眼人不欲见其势大,遂指其不事生产、不尊礼法,行事随心所欲、百无禁忌,乃不正之风,虽与民有小惠,但与国百害而无一利,故谏言名帝,削其名望,斩其根基,打入不入流的贱业。 帝允。 其后,红眼人再接再厉,立危言于众,称天下之龙,莫不是猎龙人触怒天威招惹而来,凡猎龙人出没之地,必遭龙难; 更有着书立说者称,猎龙人与龙同祖同宗,非我族类,居心叵测,人人得而诛之。 荒唐之言架不住三人成虎,愚民竟信以为真,猎龙人身在局中,百口莫辩。 此后数百年,猎龙人在红眼人的口诛笔伐下渐渐为人所恶。 人们畏之如虎狼,避之如蛇蝎,只因龙患,方才肯与猎龙人往来。 正可谓,文人一张嘴,胜过千把刀。 然,他们人杀的不是人,却胜似千千万万人。 “师父,你在想什么呢?”陆锦年见师父陷入沉思,不由好奇问道。 陆渐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你先去院里生火,我出去一趟。” “天快黑了还出门?”陆锦年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道:“噢,师父可是去见那妇人?” “就你话多!”陆渐离被说中心事,老脸微微一红,颇有些恼羞成怒道:“还不快去把火生起来,晚饭不吃了?” 陆锦年扮了个鬼脸,屁颠屁颠跑了。 陆渐离摇了摇头,又摸摸怀中之物,大踏步出门去了。 离开住处,陆渐离没有直取目标,而是在村里兜了一个大圈,最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一片菜地。 菜地中,一个妇人正在里面劳作。 这妇人面容姣好,身材丰腴,本该是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可惜命不好,男人在她过门当天就死了,年纪轻轻成了寡妇。 村里人传她是扫把星,克夫,没人敢娶。 她也要强,不靠男人一样过活。 后来村子附近出现了龙,四处为孽,妇人倒霉,出门时遇到了,幸亏遇到陆渐离师徒,才从龙嘴里逃得一命。 妇人感念师徒二人恩德,但身无长物,只能偶尔炒些小菜给师徒二人送来,一来二去便有了来往。 自古以来,救命之恩大过天,不说以身相许,至少也是个来生当牛做马。 妇人被陆渐离救了一命,又见他仪表堂堂,频繁接触下自是心生异样。 只是这异样不合时宜,且妇人矜持,加上自己是个寡妇,略显自卑,故而将这份异样压在心里,不曾表露。 陆渐离走南闯北许多年,也是头一回遇到让他怦然心动的妇人,虽知她是个寡妇,却没有半分瞧不起,只是碍于猎龙人的身份,这份喜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却说陆渐离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菜地旁边经过,还刻意轻咳了两声吸引那妇人的注意。 妇人果然注意到他,见是他来,立即擦了擦湿哒哒的双手,俏生生地立在那里望着他。 陆渐离驻足,将怀里三颗红彤彤的苹果取出一颗放到她菜地的栅栏上,含混不清道:“北方的果子,南方不常见,不小心多买了一颗,请你吃吧,你若嫌弃也可以丢了。” 那妇人一把抢过苹果塞进怀中的口袋里,一句话不说,脸颊红扑扑的。 陆渐离只觉得血涌如潮,生出口干舌燥之感,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妇人察觉出不对来,羞涩的拧了拧身子,轻咬着唇,眼里荡漾着水波,双手十指绞在身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旖念,不等妇人开口,憨笑一下,摸着脑门逃也似地溜了,惹得身后妇人频频跺足,没好气的翻了一记白眼,最后又摸着怀里的苹果吃吃笑了起来。 翌日。 天不亮,师徒二人早早起了,整备好行囊,推着那架捆绑了大猪的双辕车离开了村子。 二人行至途中,陆锦年仿佛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回眸,却见一妇人站在村口,双目含泪地望向这边。 陆锦年抬头看了一眼陆渐离,悄声道:“师父,那妇人在村口呢。” 陆渐离“嗯”了一声,语气稍显沉闷。 “不去跟她打个招呼再走吗?我们这样不告而别,她一定很难受,而且师父你真舍得?”陆锦年问道。 陆渐离叹了口气:“舍不舍得又有什么用,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必平添彼此的痛苦,再说……” 陆渐离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怕我这一回头,就真走不了了啊。” “那就不走了呀。”陆锦年不以为然道:“师父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给我找个师娘了,我看那妇人对你是真心喜欢,恰好你也喜欢她,为什么不留下来?实在不行,捎带上她一起走也是可以的呀。” “你还小,有些事是你不懂的。”陆渐离说道:“你只消知道,旁人有句话说的没错,猎龙人生而不祥,故,每一个猎龙人都要恪守本分,做到无父无母无妻子,我若与那妇人好,才是真的害了她。” 少年人不解,却也没有再提,只是回头望了那村口的妇人一眼,心中暗道可惜。 第4章 唾弃 师徒二人走走停停,饿了就吃一口干粮,渴了就捧一口山泉痛饮,不知不觉间已经上了官道。 官道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 富人们穿着华贵的服饰,驾驶马车得意地张望前行;穷人们背负着行囊,低垂着头颅和眼帘匆匆行走;还有上了年纪的老汉,佝偻的脊背扛着一双沉重的担子,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喘息一下,显是不易。 陆锦年看到这一幕,扭头问陆渐离:“师父,我们要去帮帮他吗?” 陆渐离摇了摇头,抬手按住陆锦年的小脑袋瓜说:“你觉得他可怜想要帮他,却不知这是他生活的全部,如果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背负,他又凭什么在这个世道生存下去呢?” 陆锦年觉得陆渐离的话里有很大的道理,可他无法领会其中的道理,只觉得老汉辛苦可怜,心中委实不忍。 若没看到也就罢了,如今遇上了,再让他视若无睹,他做不到。 陆渐离了解陆锦年,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还是想上去帮忙的,自己的一番话倒是没白说,可这孩子的心,委实柔软了些。 陆渐离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然松开大手,在陆锦年背后轻轻推了一把,说道:“去吧,善良总归是好事,我不该拦着你。” 陆锦年回头看了看陆渐离,见他轻点了一下头,眼睛顿时一亮,喜逐颜开,欢蹦乱跳地来到老汉面前,热情说道:“老丈,我来帮您挑吧,我年轻,有力气,您跟在我后面,我帮您把东西挑到县城里去。” 老汉被突然跳出来的陆锦年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在官道上遇到了劫道的分类,但听他一番话下来,这才明白是遇到做好事的少年郎了。 老汉皱巴巴的脸一下子舒展开来,愁苦的眉宇间荡漾着笑意,他喊了一声好,连连称谢。 陆锦年连到不用,然后远远地冲陆渐离挥了挥手:“师父,我先带老丈进城,一会儿再出来跟您汇合。” 陆渐离笑了笑,道了声:“好。” 却哪知,那老汉顺着声音望过来,看到陆渐离的装扮和他臂上的一串铃铛,脸色猛地一变,忙摁住陆锦年的手问道:“你们是猎龙人?” 陆锦年不假思索道:“对,我们是猎龙人,刚从外面回来,看到那双辕车了吗,上面就是我们降服的龙兽呢。” 陆锦年的语气颇为骄傲和自得,他却没发现,老汉的脸色已经随着他的话语越变越黑,最终咬牙切齿。 他一把夺过陆锦年接去的担子,铁青着脸用力“呸”了一声,大骂道:“晦气玩意,险些被你们坏了运势,滚滚滚,小杂种好歹毒的心肠,就该让老天爷降下一道雷,把你们这些祸害劈死!” 陆锦年整个呆住,他看着老丈看他如看生死仇人的眼神,听着他粗鄙肮脏的谩骂以及让人骨子里发寒的诅咒,脑海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骂我? 我只是想帮他。 猎龙人? 猎龙人有什么错吗? 为什么要这样仇视猎龙人? 涉世未深的陆锦年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世人对猎龙人深深的恶意,他无法理解这种恶意。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轻柔的盖在他的头上,搔了搔他的头发。 “师父,我做错什么了吗。”陆锦年抬头看着陆渐离,眼中透露着些许哀伤。 陆渐离叹了口气:“不怪你,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你不该回头喊我的。” “可是……为什么?”陆锦年问道。 “因为我是猎龙人啊。” 陆渐离充满无奈的语气让陆锦年如遭雷击。 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听陆渐离说世人对猎龙人的态度不友善。 也不止一次见到世人对猎龙人的排挤和抗拒。 即使是他们刚刚帮助过的村庄,村长和村民们也都在催促他们离开,多一刻都不许他们多呆。 而这一切的一切,仅仅是因为陆渐离猎龙人的身份。 “我不明白。”陆锦年耷拉下脑袋,神情沮丧。 他视陆渐离如父,对他的身份和职业都带着崇高的敬意。 作为一个既得利者,若不是陆渐离这个猎龙人及时出现,年幼的他早就被龙兽吃掉了,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所以,陆渐离一直坚定的认为猎龙人是伟大的,是值得世人尊敬的。 “现在不明白没关系,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陆渐离的语气柔和,“行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陆锦年点了点头,跟着陆渐离重新启程,只是再没了先前的活力和欢乐,整个人闷闷的。 陆渐离将一切瞧在眼里,微微摇了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心病,除了陆锦年自己,谁也不能医治好。 师徒二人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和挑担的老汉遇上。 陆锦年低垂着头不敢去看,身子往陆渐离边上靠了靠,老汉看到他们,很是不客气的“呸”了一声,又喋喋不休起来。 陆渐离面色微沉,一股巧劲顺着双手打在双辕车上,下一刻,被破布口袋盖住的大猪探出个脑袋,凶神恶煞的眼珠子盯着老汉,从口鼻中喷出一口热气,奋力向前挣扎了一下,带动铁链哗哗作响。 老汉何曾与龙兽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过?当时就吓的跌倒在地上,裤裆里渗出屎尿,嘴里“啊啊”乱叫个不停,担子里的蔬果山珍全部撒落出来,被路过的牲畜叼了吃去。 陆锦年回头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知怎的,心中竟生出些许快意来,但很快又被同情和善良压下,扭头对陆渐离说:“师父,我没事的,你不用这样。” 话虽如此,可对比他之前蔫蔫的样子,陆锦年现在明显开朗活泼了许多,眼睛里也有了光彩。 不过陆渐离不会去拆穿他,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好,师父听你的,下不为例。” 经历过这段小小的插曲,师徒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而陆锦年有了刚才的遭遇,再看到他认为的那些可怜人,也不会贸然上前帮忙了。 不是他的善良被老汉的恶意掩埋,而是在不清楚对方如何看待猎龙人之前,所有的善举都会被当做恶意来解读。 既然如此,不帮反成了最好的选择。 第5章 败军 行走间,又不知过了多久,只道日头西斜,师徒二人才远远的看到了县城的城郭。 县城名为开临,是个不大不小的县城,城中常驻居民两千多户,本是个穷山恶水之地,但因汇聚通往三州之地的要道,来往的商贩军旅却是不少,平添了几分虚妄的人气。 不过,来到县城脚下,陆渐离微不可查的皱起了眉头,足下一顿,待陆锦年朝他看来,才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往城门走去。 小地方的官吏规矩多,入城需缴纳入城税。 这本是商贾才要缴纳的费用,可到了地方上,天高皇帝远的,说什么都是官爷一张嘴。 陆渐离没打算和这些兵油子掰扯,付了钱,带着陆锦年和身后的双辕车入了城去。 一脚踏进县城,感觉立即就是一变。 城外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所有人都是一副来去匆匆、神色紧张的样子。 可到了城内,却是一片喧闹,叫卖声、欢笑声、戏曲声,还有小孩儿被父母揍了的哭声。 陆锦年早就盼着进城了,他喜欢城里的气氛,喜欢商贩们售卖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喜欢街上抑扬顿挫的“糖葫芦儿”,和坐落于书院周围的烟花柳巷里,那些穿着轻纱薄裙,动不动就扭着腰肢对他喊“官人来玩儿啊”的小娘子们。 陆锦年觉得,在这里活着才有滋味儿。 不怪他会这么想,一个半大的孩子,从小就跟着师父在山村乡野之地吃苦受罪,好容易来到这样的繁华之地,自是免不了一番羡慕和畅想。 “师父,我能自己去玩儿吗?”陆锦年抬着头,一脸紧张且期待地望着陆渐离。 陆渐离笑着点了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两颗散碎银子交到他手里,叮嘱道:“吃的用的想买什么买什么,听书听曲儿听戏我也不拦着你,只有一点,烟花柳巷,远远的看两眼即可,切莫进去,听见了没?” “放心吧师父,我肯定都听你的。”陆锦年把银子塞进怀里,乐颠颠跑了,只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陆渐离失笑的摇摇头,拉起双辕车,正要往县衙去,却在这时,一匹快马从城外驶入,来人不下马,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策马狂奔,口中大喊道:“让开!都给我让开!耽误了大事,尔等统统受死!” 路上的行人哪敢阻拦,纷纷避让开来,然后探头探脑地看着远去的马屁股,交头接耳的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渐离的眉头再次皱起,他在那骑马的人身上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若是寻常厮杀留下的血腥味便也罢了,他一个猎龙人还管不到那里去,可问题在于,那人身上的血腥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气。 所谓龙气,其实是龙体内的污秽之气,寻常人沾之不祥,时间久了可使人身患疾病,严重的可以诱发瘟疫。 双辕车上的大猪原本也有这样的气息,可是被师徒二人擒下后,用银针封印了它的龙气,让它无法作怪。 陆渐离比较在意的是,那人身上的龙气虽然稀薄,给他的感觉却带着几分凶险,显然不是寻常龙身上的气息。 而且这一丝龙气和开临县城上空笼罩的若有若无的龙气如出一辙,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人接触到的龙气本体曾在城中作乱。 念想间,又有一队人马从城门处鱼贯而入。 这些人有兵卒,有道士,有儒生,有僧侣,还有猎龙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身上都挂着伤,儒生、僧侣跟道士还好一些,均是轻伤,不足以致命,只是形象颇为狼狈。 猎龙人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几乎人人重伤,伤口深可见骨,每走一步都有大量血水从伤口中淌出,他们走过之处,一步一个血脚印。 除此之外,猎龙人还抬着几幅担架,担架上躺着的依旧是猎龙人,只是这些人伤势更重,有的断了腿,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只剩下一口气,随时都可能死去。 两相比较,猎龙人简直不要太惨。 可人们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儒、释、道三家之人的身上,眼中带着莫名的期许和担忧,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头上顶着一个戒疤的僧人面露为难之色,道了声佛号与众人说道:“对不住了,小僧此行未能除了那恶龙。” 说完又是一声佛号,却是再不敢看众人,匆匆走了。 儒生和道士心中恼怒僧侣在大众面前说了实话,叫他们难堪,却也知这事瞒不了多久,遂摇摇头,叹息着离去。 众人面露绝望之色,有人开始嚎啕大哭,有人惶惶不安,有人卖力的打着不听话的孩子,借孩子的哭声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安。 县城中一片惨淡。 “都是你们!” 却在这时,一道厉喝从人群中传出,紧接着飞出一颗石子,石子准确无误的砸在一名猎龙人的额头上,迸溅出血花。 猎龙人踉跄了一下,抚着额头上的伤势不知所措。 鲜血刺激了人们,他们仿佛受到某种感召,忽的拿起身边最趁手的东西往猎龙人的队伍里扔去。 “没错,都怪你们!定是你们拖了后腿,连累了铭德大师!” “江公子博闻强识,随口一副诗文便能杀得龙兽溃不成军,定是你们拖了后腿!” “一尘居士可呼风唤雨,区区一头恶龙定是斩得的,必定是为了救你们才落得如此下场,你们当真该死!” “你们如何有脸面回来!” “滚!” “滚出开临!” 伴随着众人的谩骂,或大或小、或软或硬的事物铺天盖地的飞向猎龙人队伍,许多猎龙人被砸的头破血流,一些伤势本就重的,受到这样的对待更是气得直接吐了几大口血来。 可即便如此,猎龙人队伍里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他们,所有的伤痛,所有的骂名,都被他们默默承担。 他们不怪世人愚昧偏心,怪只怪,他们拿了钱,却没本事把龙杀了。 人群外,陆渐离从怀里抓出一把豆子,随手往空中一抛,口中吐出一个“爆”字,然后拉着双辕车冲开无能狂怒的人群,压低了嗓门对那些猎龙人道:“跟我走。” 话音未落,便只见空中的豆子爆了开来,浓浓的烟雾从天而降,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遮蔽了去。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硬的软的湿的臭的,全都打了个空,飞去了对面的人身上。 一时间,呼救声、咒骂声、惊叫声、耳光声,声声不绝,场面一片混乱。 第6章 逆鳞 陆渐离制造混乱带着一众猎龙人逃到安全僻静之地,才一停下脚步,为首的猎龙人便在身后抱拳行礼表示感谢:“多谢义士出手相救!敢问义士高姓大名,来日我等也好报答。” 陆渐离回转过身来,笑着摇了摇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况且我辈猎龙人受世人误解颇深,没人帮我们,自当守望相助,我所做一切都是应该的。” 几人看清陆渐离身上的猎龙人打扮,脸上戒备之色尽去,但听他所言,众人皆是一脸愁苦和不忿。 世人不知猎龙险,只道他们爱财,殊不知他们若连钱财都不要了,就凭这世道,他们拿什么置办些个器物和龙搏杀? 可怜他们,兄弟手足死伤大半,回来还要遭受此等对待,若非心怀公义、胸有正气,只怕早就不辞而别了。 陆渐离知道他们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故而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转而问道:“诸位,我初到宝地,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可否告知一二,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还请一定也让我尽一份力。” “你还是别插手了。”一名猎龙人阴阳怪气道:“此地龙兽不好对付,我们这么多人都栽了,多你一个不多,你既是路过,尽管路过便是,免得留下来落得和我们一个下场,搞不好还会死在这里。” “阿生,慎言!” 为首的猎龙人皱眉呵斥了一句,他环顾了左右,压低声音对陆渐离说:“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兄台若真有心,不妨移步,咱们详谈。” 陆渐离点了点头:“也好,请。” “请。” …… 陆锦年执金过闹市,花钱大手大脚,毫无遮拦。 这本该是凶险万分的事情,毕竟年少无知,善良可欺,若遇上心怀歹意之人,断不能侥幸逃脱,甚至于丢了性命。 可他毕竟不是普通少年,看他一身扮相,虽不是猎龙人,但也与猎龙人有七分相似。 懂行的人都知道,似他这般少年,多半是某个猎龙人带出来的徒弟,徒弟尚未出师,便不可穿猎龙人的行头,更不能独自猎龙。 对这类少年,普通人避之如蛇蝎,根本不敢靠近;三教九流亦不会招惹,甚至还会暗中帮衬一二,警告那些脑子不清醒的人别打他们的注意。 是以,陆锦年虽执金过闹市,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全。 负责跟梢的王麻子赶走了几个不开眼的傻缺,转眼又看到陆锦年在街边看杂耍,散碎银子换成的铜钱连着叫好声撒出去一爪,他心都跟着揪成了一团。 “哪有这样挥霍的,气死个人,要不是你小子是猎龙人的弟子!” 王麻子恶狠狠地想着,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动不该动的念头。 良久,王麻子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快虚脱了。 “这差事,下次爱他妈谁来谁他妈来,老子坚决不干了。”王麻子嘀咕道。 “什么差事?跟踪我吗?” 就在这时,陆锦年的脸出现在王麻子面前,两个人相隔不过一掌的距离,大眼瞪着小眼,小眼中满是戏谑。 “啊!你!” 王麻子被吓了一跳,冷不防往后一摔,屁股坐在地上,尾巴骨咔嚓一声,裂了。 王麻子惊叫着跳起来,只感觉屁股被撕裂了一样,钻心的疼。 “你……嘶!啊!你怎么发现我的?” 王麻子疼的直抽抽,一手捂着屁股,却是没忘记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王麻子三岁拜师,五岁学艺,八岁时就独自上街做了第一单生意,在调门里他算不上天赋绝顶,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自认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是在藏身这方面,绝对开临一哥。 可今天他让雁啄了眼了,还是个小雁,这不得不让他怀疑,到底是对方眼睛毒,还是自己手艺退步了。 陆锦年好成人之美,笑嘻嘻地给他解惑:“你其实挺厉害的,能把自己和每一处环境融为一体,我尝试了几个不同的环境,以为你会露出马脚来,结果你都把自己藏的很好,可惜啊,你不该贪心捡了我的钱。” 王麻子面色一变。 钱? 他想起来了,之前陆锦年往乞丐碗里丢了一把铜钱,王麻子一时没忍住,去碗里摸了一把回来,他发誓,那是出于本能,绝不是他忘了自己的任务。 没曾想,就因为这把钱,把他自己给暴露了。 想到这里,王麻子叹服,拱了拱手道:“猎龙人果然名不虚传,我王麻子混迹开临这么多年,头一回栽跟头就是栽在猎龙人手里,吃了个教训,没想到这次又栽了,栽在几枚铜钱上,敢问可是在铜钱上做了手脚?” 陆锦年摆摆手:“都是些小把戏,不值一提,说说你吧,为什么跟着我?” 王麻子正要回话,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节奏被陆锦年打破后,谈话的主动权便落入了陆锦年手中,不由得又是一声苦笑:“小娃娃好生厉害,若非我对你没有恶意,就凭你这表现,我要么落荒而逃,要么让你横尸当场,免得事后招来麻烦。” 王麻子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带上了几分杀气,想吓唬吓唬陆锦年,好找回点面子。 可惜陆锦年不吃这套,他连龙兽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一个装腔作势的王麻子? 王麻子说完话就盯着陆锦年,盯着盯着,他就泄气了。 陆锦年过于镇定,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是个半大孩子? 王麻子叹了口气,他这面子怕是找不回来了,但里子还得要。 “也罢,早晚你都是要知道的,我便与你说好了。说来怕你不信,跟着你是怕你出事,暗中保护着,因为你若出事,开临也要跟着完蛋,我们也是没办法。”王麻子说道。 “保护?”陆锦年眼睛一亮,捕捉到一个关键词,旋即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暗中保护我?难不成是师父花钱让你们来的?” “那可不敢。”王麻子解释道:“这跟你们猎龙人的规矩有关,猎龙人的处境不必我说你也清楚,但他们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就比如,猎龙人为保护弟子,相互约定,若有猎龙人未出师的弟子在某处被人欺负了,那么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一个猎龙人经过此处,哪怕此处闹龙,所有人被龙吃了,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 还比如,猎龙人成为猎龙人之前若有亲眷,亲眷遭人欺辱,则猎龙人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引龙兽屠灭其全族。 此事黑白两道皆不可干预,否则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此逆鳞,儒释道三家都不敢去触碰,遑论我们。” 第7章 蛟龙 听了王麻子的解释,陆锦年精神为之一震,这是他头一回听说猎龙人还有如此强势霸道的一面,只是幻想一下说出这话的气魄和场面,便让少年热血沸腾,猛拍大腿道了声“痛快”。 这可苦了王麻子了,他屁股还疼着,又被不知轻重的陆锦年狠拍了一下大腿,想叫不敢叫,憋屈得要死。 也罢,也罢,谁让我倒霉,让你兔崽子逮着了呢。 王麻子心中暗骂。 陆锦年来回踱着步子,心情激动万分,待稍稍平静下来,他又问王麻子:“世人不是传言龙兽是猎龙人召来的么,唯恐避之不及,猎龙人不来不是更好么,你们怕什么?” 王麻子嗤之以鼻:“谬言,也就是那些肤浅粗鄙之人会信这鬼话,反正我们这些有传承的行当是不信的。” 顿了顿,王麻子又道:“但凡看过几本正经书的,谁不知道这世上先有龙而后有猎龙人?若依那群蠢货所言,猎龙人是招致龙兽的祸端,那岂不是暗指老祖宗都合起伙来骗他们了?” 陆锦年听得哈哈大笑:“是这道理。” 顿了顿,陆锦年收敛笑容,叹气道:“可惜他们不明白这道理。” “不是不明白,是有人从中作梗,不让他们知道罢了。”王麻子冷笑一声,却不解释。 “小娃娃,你既发现了我,那我索性就不藏了,你该干嘛还干嘛,我跟在你后面,有事儿招呼一声,没事就当做不认识,道理你懂的。”王麻子说道。 陆锦年点头,王麻子这是在避嫌,毕竟猎龙人的风评在明面上是很差的,王麻子有必要和他保持距离,免得受牵连。 搞清楚了王麻子的身份和目的,陆锦年的胆子又大了许多。 猎龙人弟子的身份这么好用的话,他在开临还有什么好怕的? 想了想,陆锦年一拍巴掌,抬脚就往烟花柳巷跑了去。 王麻子见状愣了一下,大惊道:“坏了!这小子怕不是要去喝花酒!” 再想深入些,王麻子顿时冷汗涔涔,顾不得股间疼痛,别扭的开腿追了上去。 …… 武衣巷。 开临县偏僻略显冷清的巷子。 一间屋舍的窗扉悄然推开,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 脑袋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又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将窗掩上了。 “诸位兄台,有必要如此紧张?”陆渐离看着一行人四处检查,慎之又慎的样子,心中难免疑惑。 为首的猎龙人叹了口气说:“你我自是无碍的,可有些话让百姓听了去,恐寝食难安呐。” 陆渐离默然,朝众人拱手,行一大礼:“诸位有心了。” 众人还礼,纷纷落座。 “兄台,此间之事本与你无关,但既为同道中人,兄台有心相助,我等自当据实以告,兄台且听听看,若是兄台觉得可以一试,我等兄弟承兄台一份人情,愿将所获钱财分润一些出来;若是兄台有其他想法,我等兄弟也绝无二话。” 为首的猎龙人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陆渐离大手一摆:“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我辈猎龙人,以猎龙为己任,非力有不怠,哪有遇龙不猎的道理,兄台只管与我说,而后好商定计策。” “兄台高义!” 那人虚抬一句,又道:“兄台有所不知,这开临的龙兽非同一般,它平素栖居毒沼丛林,那里环境恶劣,毒虫瘴气处处可见,我等就是深入了毒沼丛林,被那里的毒虫瘴气侵扰,才被龙兽偷袭得手,伤亡惨重。” 陆渐离眉头一皱:“如此说来,那龙兽的本体当是毒沼之物,你们可知它本体是何物?” 一猎龙人摇头苦笑:“若是知道就不必如此烦恼了,那龙兽端的是狡猾,借着自己熟悉毒沼丛林的环境,屡屡偷袭,未曾与我等正面一战,是以,至今为止,亦无人可知它的真面目。” “这却是有些麻烦。”陆渐离叹了声。 若能知道龙兽本体,则可针对其生存习性做筹谋,或是配制解毒驱虫之物,或是捉些天敌来,好叫它无所遁形。 这道理陆渐离懂,其他猎龙人自然也懂,只是现状如此,他们也无可奈何。 “不过……” 这时,又有一人补充道:“虽不知那龙兽本体是何物,但它有口器,能轻易将人的身体咬断,寻常铁甲在它面前就跟豆腐似的,不过无毒,个矮,擅长潜伏,在毒沼中行动飞快。” 陆渐离毫无头绪。 这人描述的各项特征,陆渐离见过的龙兽里有许多都满足,他无法根据这些来判断龙兽本体是何物。 “其实龙兽实力并不强,我等也曾伤过它,只是它太过狡猾,从来都是一击即退,不给我们捉它的机会,如若不然,我一人也能将它大卸八块。”又一个猎龙人义愤说道。 陆渐离瞥了他一眼,见他腰间悬着一枚特制的钱币,轻“咦”一声,若有所悟,当即收回了目光。 为首的猎龙人亦是瞥了那人一眼,接着对陆渐离说道:“非是我等托词,那龙兽在毒沼丛林当真无可匹敌,莫说我们,之前去的好几批猎龙人也都惨遭毒手,最多一次有十四人丧命。” 陆渐离再次皱眉:“既如此,何不将它引出毒沼丛林?或是设下天罗地网,等它出来作乱时,再将其打杀?” 为首的猎龙人苦笑道:“能如此就简单了,可我询问过县令老爷,之前的猎龙人尝试过此类办法,可那龙兽好似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总能避开一切布置进入城中害人。” “哦?还有这等事!” 陆渐离闻言微惊,他略一思忖,问道:“可有开临舆图?劳烦诸位将龙兽害人的地方在舆图中指出来,我看能否找到些蛛丝马迹。” 众人闻言毫不意外,立即取来一副舆图在桌上展开。 舆图是草图,画的粗糙,毫无美感可言。 这也正常,真正的开临舆图只在县衙里有,里边涉及开临的军队布防和一些要害区域,是机密中的机密,怎可轻易示人? 这副舆图是猎龙人手绘的,内容虽粗略简单,但勉强可以一用。 陆渐离请众人在舆图上划出龙兽作乱的区域,用炭笔勾出,然后盯着舆图沉吟许久,眼中略有微光。 为首的猎龙人心中一动,忙问道:“兄台,可是有些许眉目了?” 陆渐离微微一笑:“是有几分眉目了,但只是猜测,不敢断言。” “快说快说,那龙兽本体究竟是何物?”一众猎龙人催问道。 陆渐离也不吊他们胃口,张口吐出一个字:“蛟!” 第8章 猜测 蛟,或鼍,又叫猪婆龙,土龙,其实就是鳄鱼的一种。 陆渐离走南闯北,见识广博,自是各种称呼都了解,可这里地处南北交界,稍偏向南方一些,认识不同,故而采用了当地的叫法。 “蛟?”众猎龙人眉头暗锁:“可有说道?” 陆渐离点了点头,解释道:“蛟喜居河滩、湖泊、沼泽及丘陵山涧的滩地,这些地方长满了芦苇、灌丛或翠竹,既便于隐蔽,又便于捕捉食物,毒沼丛林的环境与此相仿,此为其一。 它们在水和泥沼中游动灵活而敏捷,寻常人追之不上,与诸位描述的情况相似,此为其二。 蛟善泅,且能在水中憋气数个时辰,我观开临水道四通八达,却每每汇于城外三里,最后流经毒沼丛林。 依我之见,若那龙兽本体为蛟,必然会借助水路潜入开临,四处为祸而不被人察觉。” “我明白了!” 一人恍然大悟,接过话说道:“蛟从水道入开临,水道四通八达,它自然哪里都可去得,故而能避开所有埋伏进城作乱,且来去无踪 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先入为主,将它想的过于神秘和强大,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而今听君一席话,却是明白钻了牛角尖,原来答案就这么简单。” “正是此理。” 陆渐离颔首,却又道:“不过,这只是我的无端猜测,龙兽本体究竟为何尚且需要我等去查验,万不可草率行事。” 陆渐离为人谦虚谨慎,行事老成持重,屋内一众猎龙人皆表敬佩。 片刻后,只见为首的猎龙人轻拍了一下桌案,决意道:“虽是猜测,可仍不失为一个好方向,兼且兄台言之有物,我以为可以一试。” 顿了顿,他又道:“猎龙兹事体大,我明日一早就上禀县令老爷,待他做个定夺,我等也早做准备,多备些用得上的器物,免得到时慌了手脚。” 众人纷纷称是。 接着,为首的猎龙人似想起了什么,猛一拍脑门,起身对陆渐离抱拳行礼道:“说了这么多,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在下枫叶谷张泉升,一星猎龙人,擅符咒。” “在下落马村曹橼,同为一星猎龙人,擅拳脚。” “在下湖县张汉民,一星猎龙人,擅阵。” “民女吹雪堡穆晴,一星猎龙人,擅器。” “在下建康城付展年,一品猎龙人!擅法印。” 说话间,屋内一众猎龙人自我介绍了起来,但在众人之中,有一人的语气带着几分自得,且介绍的内容也与旁人迥异。 陆渐离听到最后一人的介绍,瞥去一眼,见是此前言说能将龙兽大卸八块之人,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却是没有多余的表示,起身抱拳还礼道:“在下陆渐离,一星猎龙人,目前游历四方,居无定所,阵、器、符、法、拳脚皆有涉猎,博而不精,倒是教诸位兄台见笑了。” 众人倒是笑了,却非见笑。 陆渐离与众猎龙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离开时已是华灯初上。 暂别众人,看着漆黑的夜幕,耳中听着万家灯火照耀下的街市里传来的嘈杂声,陆渐离面色微白,似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暗道一声“糟糕”! 梧桐书院是开临县城的一座小书院,也是唯一一座。 它的对面是一条长街,朱门绿柱,姹紫嫣红。 白日里,这条街的门扉紧闭,不见来人,清冷的厉害,可一到了夜里,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大红门外,隔着街十几步的牌楼下,陆锦年倚着楼柱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楼上楼下花枝招展的姑娘,喉结一上一下,吞咽着口水。 他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仍觉看不够,这里的女子就仿佛有神力一般,让他恨不得把眼睛长在她们白嫩嫩的肌肤上。 少年火旺,血气方刚,遇神女,流连驻足,此乃人之常情。 只是一旁的王麻子看不懂了,他一路跟着陆锦年,自是知道陆锦年口袋里揣着不少银钱的,想喝花酒应该不难。 而且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非常想进去一探究竟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进去,一直躲在这里过眼瘾。 王麻子的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忍不住上前问道:“小哥为什么不进去?” “怕吓着她们。”陆锦年回答道。 这个答案让王麻子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看陆锦年长得也不差,就是皮肤黑了些,远没到吓人的地步? 陆锦年瞥了王麻子一眼,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衫说:“我可是猎龙人的弟子。” 王麻子懂了,但又有些哭笑不得。 猎龙人名声是不好,普通百姓避之如蛇蝎,可烟花柳巷之地不是一般的地方,这里面的人也非寻常人。 普通老百姓把猎龙人当瘟神,这里的老鸨和姐儿们却奉若上宾。 为什么? 鸨儿爱钞,姐儿爱俏。 这是烟花柳巷更古不变的真理。 不然为何这烟花柳巷之地总建在书院附近?当真是想书写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缪也! 真正的原因是,读书人地位高,且读书人都有钱。 普天之下的读书人,不敢说全部,但九成九是出自富贵之家。 这些人或有财帛,或有才学。 前者是真金白银,后者是名声地位,老鸨和姐儿们没有不爱的道理。 至于猎龙人……兴许有人不把他们当人看,但勾栏里边的,又何曾有一个把自己当人了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烟花柳巷之地既然做的是下三滥的生意,又怎么会把腰缠万贯的猎龙人拒之门外? 不过,这些话王麻子没有跟陆锦年提。 陆锦年年纪尚小,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反而是个麻烦。 王麻子这般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绝顶聪明。 “公子,都到门口了,不进来玩会儿吗?” “哎哟,来都来了,别留下遗憾呀。” 朱门外,花枝招展的姐儿们还在揽客,遇到熟悉的直接贴上去,香吻一个接一个,就怕恩客选了旁人;遇到脸生的也不怕,上去一通拉拽,只要没有当众翻脸的,半推半就跟着进去了,这单生意就成了。 王麻子听着,看着,不由得面红耳赤,小腹如有一团火在烧,口干舌燥的厉害。 叮铃铃—— 却在这时,一串悦耳的银铃声传来,如同清冽的冰川水,霎时间熄灭了王麻子心中升腾的火焰,整个人如被凉水浇透,忍不住打了个摆子。 陆锦年扭头望去,脸上露出笑容,再不多看姐儿们一眼,兴奋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口中大喊道:“师父!” 陆渐离面露笑意,他看了一眼慌忙躲回暗处的王麻子,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头。 王麻子会意,拱手抱拳,悄无声息的退下。 第9章 求见 洪福客栈。 “师父,你说真的?我们要在城里住上几日?” 陆锦年从陆渐离口中得知了此地龙兽的消息,不过他的注意力显然没放在猎龙上,更多的还是在县城小住的兴奋。 以往他随师父猎龙,每次都是在住荒郊野岭,要么就是穷乡僻壤,见人比见龙还难。 偶尔入城交办手续,也都是当天来当天走,很少有机会住在城里的。 可这次不一样了,陆渐离竟然说要在开临县小住几日,虽然这个“几”有待考究,但哪怕只多住一日,在他看来都是赚大了。 陆渐离见陆锦年这般模样,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心中亦在反思,是否这些年苛待了锦年,以至于他对小小的县城都充满期待和好奇。 “是要小住,但规矩不能忘,城里的规矩多,稍有不慎就会惹来麻烦,我教你的那些话你可都记牢了?”陆渐离不忘提醒道。 “放心吧师父,我都记着呢,肯定不会惹事的。”陆锦年笑着回答。 陆渐离知道陆锦年懂事,见他答应,顿时放下心来:“这几日我需时常出去和人商议猎龙之事,你是跟着我还是自己在城中走走?” “当然是跟着师父一起去啦。”陆锦年不假思索道。 陆渐离略感意外,笑着说:“我以为你会说要在城中走走,你不是喜欢城里的繁华热闹吗。” “是喜欢。”陆锦年点头说道:“可繁华热闹哪比得上猎龙重要,我将来可是要继承师父衣钵成为猎龙人的,猎龙才是我的第一要务,先学好本事,然后出师猎龙,等天下无龙,我就有的是时间欣赏世间繁华啦!” 少年天真烂漫,想法纯粹的让人心灵发颤。 陆渐离敛去笑容,嘴唇嗫喏了几下,欲言又止,终于是挤出一丝笑容,宽大的手掌盖在少年脑袋上,用力揉乱了他的头发:“你啊……” …… 翌日。 县衙门扉敞开,两名衙役怀抱水火棍,打着呵欠从门内走了出来,挤了挤眼角的屎泪,松松垮垮地站在那里。 对面茶摊的师徒二人连忙起身,推着盖了破布口袋的双辕车走上前去。 “两位差爷,我们是游离到此的猎龙人,此间有一龙兽需要交办,可否通传一声?”陆渐离上前拱手说道。 猎龙人?龙兽? 两名衙役心里咯噔一下,倦意被惊出脑海,赶忙往后退了一步,手举水火棍做防御姿态,小心地看了师徒二人一眼,又瞥了瞥双辕车,颤声道:“你、你们怎么把龙兽运到县衙来了,东西城门各有一处道观和寺庙,你送去那边就是。” 陆渐离眉头微皱,说道:“猎龙人往衙门交办手续是官家定的,何时轮到道观和寺庙插手了?” 衙役这会儿的情绪平稳了许多,听到陆渐离的话,不由哈哈笑道:“左右都是要送去那两边的,又何必来县衙走着一遭,费事不说,路上还担着风险。” 这话倒也在理,毕竟县衙处理的更多的还是地方事,猎龙虽也是地方事,可见得少,加上县衙本身没有处理龙兽的手段,最后还是要交给道观或者寺庙。 可陆锦年不这么想,他张口说道:“交办龙兽是要得赏钱的,这赏钱得从衙门领,直接送去道观和寺庙,他们能给这赏钱么?还是说你们想贪墨了这笔银子?” 两名衙役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心思却被这个少年说到了点子上。 猎龙人交办手续是有赏钱的,这钱本是官家出,但需要衙门先垫上。 常理来说,官家定的规矩,下面不敢不从,可有人心里藏着小心思,想把这笔赏钱据为己有。 于是,许多衙门跟辖内的寺庙和道观暗里通气,忽悠猎龙人省去县衙这个“过场”,从而贪下这笔银子。 吃了亏的猎龙人拿不出交办的手续,上告无门,只能忍气吞声。 当然,衙门也不白拿这笔钱。 所谓拿人手短,加上也怕惹恼了猎龙人遭报复,衙门在处理猎龙人纠纷的时候,只要对方不是闹出了人命之类的大案,通常会选择会睁只眼闭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样一来,双方都是得利者,“过场”就真的变成了过场。 但是,从小被陆渐离言传身教要守规矩的陆锦年没接触过这些事情,他觉得规矩如此,那么人人都该遵守,否则,没人遵守的规矩,还要它干嘛? 陆渐离拉了一把陆锦年,将他扯到身后,拱手抱拳,歉意地对两名衙役说道:“徒弟年少无知,出言无状,还请二位海涵,这赏钱我可以不要,但手续是一定要办的。” 说着,陆渐离不着痕迹地撩了一下裙摆,露出一串悬在腰间的特制钱币。 如果建康城那位九品猎龙人付展年在场,必定会认出陆渐离腰间的钱币与他的一般无二,但陆渐离比他多出一枚! 两名衙役目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到了那两枚钱币,当时就打了个寒战,气势全无,赔笑着拱手说道:“大人说笑了,规矩就是规矩,这位公子说得对,是我们疏忽了,我这边去禀报老爷,您二位在此稍后,我去去就来。” 衙役们一前一后的变化被陆锦年看在眼里,可他没看到陆渐离露出的钱币,亦是不知那种钱币代表的意义,任其抓破头皮也不可能想通此二人前倨后恭的关节。 不消片刻,去禀报的衙役回来了,为难地看了师徒二人一眼,犹豫着说道:“二位,您如果不着急,我劝您二位还是明日再来,今日大老爷心情不好,去把典史大人训斥了,您二位现在去找他,我怕……” 陆渐离眉头一皱,陆锦年拉了拉他的手:“师父,要不我们明日再来吧?” 他也怕师父受迁怒。 陆渐离摇了摇头:“明日还有明日的事情要做,就今日交办了吧,差爷,烦请通传一声。” “不敢当!”衙役连忙摆手,又道:“您二位若执意如此,那进去便是,我已将此事通传了大老爷,典史大人已经知晓,倒是不必重复通传了。” “那就多谢了。” 陆渐离拱手一礼,拉起双辕车,同陆锦年步入衙门。 第10章 龙卫 入得衙门,师徒二人轻车熟路,从东便门入,径直前往典史衙。 人还没到,一声呵斥便从衙内传出。 “饭桶!” “统统都是饭桶!” “花了这么些钱和人,连一头龙兽都搞不定,你这个典史是干什么吃的!” 典史委屈的声音传来:“大人息怒,这委实怪不得我,谁能料想那龙兽如此凶残,连儒、释、道三家出手都没能压住,要我说还是那群猎龙人不争气,顶着猎龙的名头,却在区区龙兽面前吃了数次败仗,害我等对上对下都抬不起头来。” “我不听这些,胡典史,我最后问你一遍,毒沼里的龙兽你到底能不能除?不能除我就上书朝廷,换个人来除!” “能,肯定能,大人,这次一定能成,我这就张榜召集人手,务必诛杀恶龙,请大人尽管放心。”典史一再保证道。 “哼!这次要是再不能行,就让他们都死在那儿好了!” 伴随着一声冷哼,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从典史衙走出。 迎头碰上师徒二人,那官员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又是一声冷哼,从二人身旁走了过去。 陆锦年回头看了那官员一眼,撇撇嘴小声对陆渐离说:“师父,此人身上好重的怨气,定没少判冤假错案。” “慎言!”陆渐离低喝一声:“忘记我教过你的那些话了?不归我们管的事情不要管,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 陆锦年点点头不再说话,心中却是不服。 二人步入典史衙,里面只有一人在,身上穿着官服,不用问也知道,这位就是被刚才出去的县令老爷斥骂的典史大人了。 “典史大人。”二人上前见礼。 胡典史刚刚被上司训斥,心情正不爽,看到师徒二人前后脚进来立刻知道这两人把刚才的对话都听了去,一时间脸色更加阴沉。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胡典史呵斥道。 “我们刚才……” 陆锦年正要说话,陆渐离赶忙拉了他一把,对他摇头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拱手说道:“典史大人贵人事忙,本不该打搅,只是……这交办龙兽的手续还需您来操办,您看?” 胡典史扬了扬眉,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这对师徒,暗想:门口那两个吃白饭的没告诉他们把龙兽送去道观或者寺庙吗?难不成…… 胡典史上下打量着师徒二人,忽然,他瞧见了陆渐离下摆缝隙中露出的那串钱币! 二品龙卫! 胡典史瞳孔猛地一缩,“嘶”的倒吸一口冷气。 “您二位这是?”胡典史再次发问。 他脸上阴沉之色尽去,虽不算好看,但态度和善了许多。 陆渐离呵呵笑了笑,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胡典史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愣了半晌,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只是心中越发不解了。 堂堂二品龙卫,出现在开临这样的小地方,为的竟然只是交办一头普通的一星龙兽?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或许……是为了毒沼丛林中的龙兽而来? 胡典史心头一震,以为自己猜着了,但又莫名的心虚和惶恐。 要知道,他这个典史,干的就是保民、安民的工作。 什么清理匪患,缉捕大盗,协助猎龙,这都是他的分内之事。 而这次开临龙患闹了数月之久,早已是沸沸扬扬,胡典史也知道此事不能再拖,否则传到郡守或者州牧的耳朵里,他的乌纱帽肯定保不住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此事竟然传到了京中,还惊动了龙殿,下派了一位二品龙卫前来…… 当然,胡典史心中还是存着侥幸的。 二品龙卫有不少是天下行走,负责清除藏于深山大泽中不为人知的龙兽,或许眼前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不然,龙殿派出龙卫,就算自己不知道,县令大人肯定是接到了消息的,而县令大人若是知道,刚才就会跟自己说了。 可既然县令大人没说,面前这位二品龙卫又没亮明身份的打算……胡典史估摸着,他八成是路过此地的天下行走,恰巧猎了头龙,就近来开临交办。 胡典史越想越觉得有理,不然以对方的身份,专程派来清除一头区区龙兽,实在大材小用了些。 念及于此,胡典史赶忙道:“哦,交办龙兽,放心,这是本官职责所在,二位稍等,本官这就命人取吊牌来。” “来人!” 胡典史唤来一名快班衙役,耳语嘱咐了几句,那衙役点了点头,告退跑了出去。 接着,胡典史又去到桌案后面奋笔疾书。 不消片刻,端起写好的文书递给陆渐离。 陆渐离看都没看,把手指在印泥里蘸了一下,轻轻摁在纸上。 恰此时,快班衙役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支圆竹筒。 胡典史取回文书,又接过快班衙役递来的竹筒,将上面的塞子打开,从里面倒出一块方方正正的骨牌,接着又将刚拿回来的文书折叠好,放进了竹筒中,再次交还到快班衙役手里。 快班衙役领着竹筒退下了。 胡典史将骨牌递给陆渐离,呵呵笑道:“龙兽已交办已完成,接下来我会派人将龙兽送去道观或寺庙,不知二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了,只是这龙兽被我用银针封住,你叮嘱运送之人,切莫将银针取下。”陆渐离说道。 胡典史正色道:“放心,轻重我们还是晓得的……对了,不知您二位住在哪里?等处理了龙兽,我好派人将银针送去。” “不必了,到时我自己来衙门取吧。”陆渐离说道。 顿了顿,他又道:“我听闻开临闹龙患,可还需要人手?” 胡典史眼睛一亮,赶忙说道:“您愿意出手相助?” “呵,猎龙人以猎龙为己任,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分内之事罢了。”陆渐离笑着说道。 “那就太好了!”胡典史兴奋道:“若有龙……有先生相助,开临可无忧矣!” 陆渐离没有表明身份,胡典史自然不敢公开,刚才一时嘴快,差点秃噜了出去,好悬没把胡典史吓一跳,还好他反应快,及时改了口,希望对方没听出来。 陆渐离自然是听见了的,但他并不在意,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不公开只是想避免一些麻烦罢了。 手续交办完成,陆渐离将骨牌丢给陆锦年,和胡典史拱手告辞,退了出去。 陆锦年接过骨牌,笑嘻嘻地打开随身的背囊,取出一串骨链,拆开线头,将骨牌串了进去。 跟到门口的胡典史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喉头“咕咚”一下,脸上的表情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只见那串骨链上,相似的骨牌至少有半百之数! 第11章 张榜 后几日,陆渐离频繁在城中奔走,或是置办药物,或是打造兵器,再不然就是和张泉升几人商量猎龙的计策。 陆锦年寸步不离的跟着,自然而然的认识了张泉升众人。 对陆渐离这个徒弟,张泉升几人没有过多关注,只是在得知他也要参与猎龙的时候表达了反对意见。 再怎么说也是个孩子。 当然,他们不是关心陆锦年,而是觉得他是个累赘。 猎龙兹事体大,凡事需慎重,祸乱开临的龙兽本就厉害,杀死了不知多少猎龙人,若是再带着陆锦年,免不了要分神去照看他,倒时出了茬子,责任谁来背? 不过,陆渐离最终还是说服了众人,同意带上陆锦年,只要他不妨碍猎龙的计划即可。 除此之外,若是陆锦年在猎龙过程中遭遇危险,他们同样不会出手相救。 因为这个,陆锦年和张泉升几人两看生厌,最后干脆不随师父去武衣巷了,每天就在梧桐书院那片牌楼下面等陆渐离回来,顺带看看楼里的姑娘。 这就苦了王麻子。 他好不容易才把差使交了,以为可以轻松几日,没曾想陆渐离直接找到他,让他帮忙照看着点陆锦年,理由是二人相熟。 鬼的相熟啊! 不过是一面之缘,闲聊了两句,这就相熟了? 王麻子气苦,却又无可奈何,陆渐离给的钱太多了,他没办法拒绝。 好在,不几日,衙门在宣化坊张榜了。 为除开临龙患,衙门这次下了血本,高价招募猎龙人,只要能通过衙门测试,来者皆不拒。 消息传的很快,陆续有不少猎龙人千里迢迢赶来揭榜。 偌大的开临县衙,愣是叫这群猎龙人围得水泄不通。 胡典史看着外头百十号猎龙人,脸色有些发青。 人太多了,远超想象。 果然,金银的力量是伟大的。 本来,对付区区一头龙兽是不需要那么多人的,十几个猎龙人联手都算大手笔。 可是一想到开临的龙患闹了数月,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再加上之前陆渐离带给他的惊吓,胡典史一咬牙,不就是钱么,花! 百十号人而已,衙门给的起这笔钱,只要能把那该死的龙兽给杀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给多少钱都值得。 不过,为避免有人鱼目混珠,一些必要的测试还是要有的。 这么一番筛选下来,百十人变成了三十余人,其他的要么火候不够,要么干脆就是为了钱财假扮的。 胡典史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当真以为猎龙是闹着玩呢? 为了钱把贱命搭上,你们倒是值了,死了还赚一笔安家费,可真用了你们,我开临百姓的安危谁来保障? 混账!简直混账! 对于这些不负责任的贪婪之辈,胡典史直接施以大刑,人人三十杀威棒,直打的皮开肉绽,屁股开花,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悉心医治,这些人想下床都难。 这一手直接吓退了许多心怀侥幸之人,但也让一些估摸不准的猎龙人望而却步。 最后招募结束的时候,开临县衙总共留下了五十一位猎龙人,其中包括陆渐离和张泉升一行人等。 这五十一人并非一个整体,有的人是只身前来,没打算与人结伴,有的人是邀伴而来,彼此间有个照应,还有人交游广阔,虽是只身前来,但总能找到几个说得上话的人。 按照衙门的意思,这五十一人肯定不能一拥而上去猎龙,他们没那么听话,相互之间也没那个默契,别到时候出了意外,龙兽没杀掉,他们自己内讧起来就麻烦了。 衙门于是让猎龙人提供猎龙的计策,由县令、县丞和典史三位大人各自挑选一个,然后再根据这三个计划来制定一套周详的方案。 值得一提的是,县令和县丞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选择的皆是保守的计划,由五十一名猎龙人在开临县布网,等待龙兽自投罗网。 虽说这样做会对开临县造成一定损失,但长痛不如短痛,只要能除掉龙兽,些许损失他们和百姓都可以接受。 但胡典史显然不这么认为,理由有三: 其一,守株待兔需要耐性,他们有的是耐性等,但百姓们不行。 开临的百姓没办法坐在家里就把自己养活,他们要为生计奔走,或出城经商,或开垦田地。 若是执行守株待兔的计划,他们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其二,龙兽不是每次都在城中作乱,偶尔也会在官道上袭击过往的人畜,若是把希望寄托在龙兽入城作乱上,这个希望未免太渺茫了些。 其三,陆渐离希望能主动出击。 这个理由看似荒唐,但知道陆渐离另一层身份的胡典史绝对有理由信任陆渐离的判断,哪怕所有人说不行,只要陆渐离说行,那就一定能行,二龙卫的层次远不是一般猎龙人能达到的,听他的准没错。 双方各执一词,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等到结果公布下来,五十一名猎龙人都懵了。 根据商议结果,衙门最终决定,将五十一人分成五个队伍,每个队伍十人,最后一个队伍十一人。 其中,两个队伍由县令统率,负责在城中游走巡查;一个队伍由县丞统率,负责跟踪保护城中重要官员和富商;剩下的两个队伍由典史统率,外出对付龙兽。 三个方案一出来,几乎大半的人选择加入县丞统率的队伍。 保护官员和富商,怎么看都是个轻松的活计,而且这个队伍能跟官员和富商接触,稍稍运作一番,说不定能为自己的亲族谋条出路,再不济也能多混些银两。 可惜,县丞只掌一个队伍,满打满算十个人,进去二三十人,最终有大半人失望而回。 陆渐离和张泉升等人直接去了胡典史的典史衙,这是他们一早就商定好的。 而且胡典史曾托人私下里带话,会选择他们提供的计策全力实施。 这种认可和支持力度让张泉升等人深感荣幸,哪还能不效死力? 不过,让一众人等稍感意外的是,他们一行人进入典史衙,胡典史的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在陆渐离身上,交谈询问的时候,首先确定的也是陆渐离的态度。 这就仿佛他们一行人是以陆渐离为首,其他人都是跟班小弟一个样。 可事实上,这支队伍的领导者是张泉升,陆渐离无意在指挥权上争夺什么。 而论表面实力,建康城的付展年为一品猎龙人,张泉升都自认不如。 所以……胡典史到底什么意思? 是陆渐离有别的身份,还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失败过一次,就不复信任了? 不论如何,张泉升一行人很受打击,先前的欢欣鼓舞刹那间消失,看向陆渐离的目光也变了味道。 陆渐离察觉到气氛中的古怪,立即转移了胡典史的注意力,跟他隆重介绍张泉升人等。 胡典史这才注意到他们,和他们打了招呼,闲谈几句,可其中的敷衍态度,便是连陆锦年都能深刻感受到。 好在这时又有其他猎龙人来到典史衙,他们脸上带着几分悻悻之色,显然是在另外两位大人那里被刷下来,实在没办法才来的典史衙。 胡典史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有因为这些人迫于无奈选择典史衙就不给好脸色看。 他很清楚这些人来这里是帮开临猎龙,本质上是开临有求于他们,所以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他的态度必须端正起来。 第12章 秽珠 五支队伍整顿完毕,接下来就正式进入猎龙环节了。 猎龙兹事体大,不完全是猎龙人单方面的事情,开临县城和开临百姓也是其中的一环。 为了防止在猎龙过程中因激怒龙兽而导致龙兽发狂害人,开临县衙开始了宵禁,并委托城中道观和寺庙中的道士、僧侣为民宅画符诵经保平安。 除此之外,梧桐书院的儒生们也出动了,他们分散在城中各处,齐声朗诵《正气歌》,引天地浩然之气冲刷开临县城。 如此这般,说是梦幻开局也不为过。 至少在此之前,多数猎龙人是没享受过这般待遇的,这等同于让他们甩开膀子放手干,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 典史衙。 二十一名猎龙人组成的两支队伍一片肃容,他们在等胡典史的命令。 “都准备好了吗?” 胡典史对两支队伍的猎龙人问道,但目光其实一直在陆渐离身上。 此情此景,让两支猎龙队伍的气势稍稍有那么点滑落,所有猎龙人看陆渐离的眼神都不对了。 除张泉升几人,后续加入典史衙的猎龙人很快就发现了胡典史对陆渐离的不同,那已经不是关照不关照的问题了,简直是恭敬。 你能想象一个朝廷命官对普通百姓都能踩一脚的猎龙人态度恭敬是个什么场面吗? 总之,一众猎龙人很困惑,困惑中又带着点敌意。 大家都是猎龙人,凭什么你就要被区别对待? 陆渐离扯了扯嘴角,心中苦笑连连。 这个胡典史,还真是喜欢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不过陆渐离也怪不到胡典史,毕竟是他自己把身份有意无意暴露给对方的。 知道了他的身份,胡典史想一视同仁都难。 不管怎样,队伍顺利出发了。 按照胡典史的要求,他们在城外三里的水道汇聚之处设下埋伏,等龙兽上钩。 陆渐离从怀中取出一只画满了符咒的锦袋,撕下袋口的符纸,从里面倒出一颗圆滚滚的珠子。 珠子一出,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远远地瞧着,好似珠子里有莫大的危险。 陆渐离同样神色凝重,他甚至不敢用手去捏那颗珠子,而是用撕下来的符纸将其包裹着,置入众人刚刚做好的陷阱中。 陆锦年没见过这珠子,十分好奇地问道:“这珠子是什么?怎么感觉你们都在怕它?” 一旁的张泉升等人诧异地看向陆锦年:“你不知道?不应该啊!” “嗯?”陆锦年皱了皱眉:“我应该知道吗?” 穆晴瞧他不像在说假话,心中诧异更甚,但还是好心的替他解惑道:“那是秽珠,龙兽体内的力量源泉,只有杀死龙兽才能得到它,不过,秽珠蕴含大量龙气,会影响周围的草木人畜,所以一般都要用符咒将它们封印住,不然危害很大,即使是我们猎龙人,如非必要,也坚决不能直接和秽珠接触。” 陆锦年恍然大悟:“原来那就是秽珠啊!” 对于秽珠,陆锦年是有了解过的,毕竟师父就是猎龙人,平素里没少跟他说这方面的事情。 只是,陆渐离猎龙时很少杀龙,多数时候都是将龙兽降服,交由官府衙门去处理,偶尔杀龙也都是在陆锦年不在的时候进行,陆锦年自然不可能见到秽珠。 其他人则是无法理解陆锦年的“无知”,猎龙人杀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比起降服龙兽,再交给官府衙门处理,直接将龙兽杀了,带秽珠回来交办同样可以得到奖赏,而且要有效率的多。 不过陆锦年也有自己的理解,因为师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和他强调,龙兽虽然可恶,但本质不过是头被龙气支配的野兽罢了,若能用更温和的手段除去其龙气,还原它本来的样子,又何尝不是挽救了一条生命呢? 陆锦年一直记着这句话,也暗自决定,等自己以后成了猎龙人,同样要贯彻这一思想。 布置好陷阱,时间已经来到夜里,两支猎龙人队伍纷纷埋伏起来,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轮流盯着。 这是一场持久战,没人知道龙兽会不会来,又或者什么时候来,他们只能耐心等待。 同时他们又笃定龙兽不会让他们等太久,因为秽珠对龙兽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诱惑,吞食了同类的秽珠,会让龙兽变得更加强大。 果然,龙兽没有让大家失望。 后半夜的时候,龙兽出现了,标志性的灰色雾气被夜色遮掩,但它宛如灯笼般明亮的血色双瞳,自这黑夜里却是格外醒目。 “来了!” 张泉升等人低呼一声,各自紧了紧手里的武器,做好了冲出去和龙兽搏杀的准备。 可是,龙兽来到陷阱附近,并没有不顾一切的冲进去。 秽珠对它的诱惑力很大,可它清楚的感知到周围的环境中有令它厌恶的气息存在。 感知危险的本能让它不敢轻易冒险,而是选择在秽珠周围进行试探。 猎龙人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这头龙兽误打误撞破坏了陷阱。 好在事情没有发生,龙兽围着秽珠转了一圈,没有觉察出其中的危险,再加上其对秽珠的渴望,让它终于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隐藏在暗处的猎龙人们齐齐跃出,或用弓弩,或扔暗器,密集的攻击纷纷朝龙兽飞去。 如此铺天盖地的攻击,又是偷袭,龙兽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义无反顾地扑向秽珠,寄希望于攻击落在身上以前,能把秽珠吞入口中。 可它想法还是天真了。 众人既然知道秽珠对龙兽的作用,还敢以秽珠作为诱饵,又怎么会不严加防范,任凭它轻松得到呢? 就在龙兽扑向秽珠的时候,陷阱机关被触发了。 一张巨大的网从地面升起,由四面八方向龙兽包卷过去,同时,放在陷阱中的秽珠也被一根极细的丝线拉拽着飞入陆渐离手中。 陆渐离将其收入画满符咒的锦袋,重新贴好符纸放入怀中。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大网将龙兽包住,众人射出的飞矢暗器也落在了龙兽的身上。 听着网中龙兽愤怒痛苦的咆哮声,猎龙人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还道开临的龙兽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我等只略施小计便将其拿下,真不知道那些死在它手里的家伙有多废物。” 这话显然得罪了张泉升等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死去的伙伴就是那人口中的“废物”。 可还不等他们说话,又有一个猎龙人说:“这么轻松就把龙兽给杀了,回头开临县衙不会以此为由克扣我们的赏钱吧?” “给他们胆子他们也不敢,这是他们求着我们来的,若是克扣了咱们的赏钱,以后谁还会帮他们猎龙?”一人反驳道。 “说的也是,那这次咱们可赚大了。” 猎龙人们哈哈大笑。 陆渐离见状,眉头微微一皱。 龙兽尚在挣扎,这些人就放松了警惕,实在有些不妥,他正要出言提醒,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兜住龙兽的大网裂开,一双红灯笼般的眼眸冲了出来,并以极快的速度扑向离它最近的猎龙人。 “小心!” 陆渐离暴喝一声,快步朝龙兽追了过去。 第13章 追击 能参与到这次猎龙活动中的猎龙人都有两把刷子,即使面对突发情况也有自保的手段。 那个被龙兽当成目标的猎龙人见龙兽破开大网朝他扑来,心中紧了一紧,但他迅速反应过来,从背后扣出一面盾牌立在身前,然后双手结印,大喝了一声:“开!” 下一刻,半身大小的盾牌迎风见长,倏尔化作三米多高的墙壁,将猎龙人严严实实地挡在后方。 龙兽去势很急,一头撞在墙壁上,却只是将墙壁撞的开裂,未能伤害到墙壁后面的猎龙人。 不仅如此,龙兽还被墙壁的反震力量震得头晕脑胀,在原地晃了一晃,才咆哮着往旁边绕行。 陆渐离和几个反应快的猎龙人已经追了上来,见机不敢犹豫,各自施展手段要困住龙兽。 陆渐离双臂上缠绕的粗大铁索呼啸而出,在空中编制成网,罩向龙兽。 龙兽猛地止住身形,就地往旁边一滚,堪堪避开了铁网,扭过头,毫不犹豫地往毒沼丛林跑去。 “不好!它要逃!快拦住它!” 不用说众人也知道龙兽要逃。 面对这么多猎龙人,龙兽也知道不可力敌,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先保住性命要紧。 可猎龙人哪里会轻易放它走呢? 猎龙人各施手段,竭尽全力阻拦龙兽逃跑。 一时间,铁网、蛛丝、锁链、铁矛、钢枪漫天飞舞,龙兽无法全部避开,硬接了几根铁矛。 铁矛刺穿龙兽脊背,让它的身形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速度,全力逃跑。 “哪里逃!” 一名猎龙人大喝一声,施展秘法三步追上龙兽,然后高高跃起,手中巨刃劈斩下去。 龙兽感觉到危机,就地又一个翻滚。 但这次它打错了算盘,高高跃起的猎龙人,劈斩只是虚晃一刀,见识了龙兽翻滚的速度,他哪里会不留一手? 就在龙兽翻滚的瞬间,猎龙人改劈斩为横斩。 刀光落下,激起一层血浪,龙兽几近被斩成两半。 但出人意料的是,龙兽并未死去,它丢下半截身躯,头也不回地钻入了毒沼丛林。 众人追之不上,望着幽暗的毒沼丛林暗暗皱眉。 “这都让它跑了?” 猎龙人们的脸色不太好看。 本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偏偏出了茬子,这让他们无法接受。 “那张网是谁的?怎么这么脆?”一人问道。 “脆?老娘用十炼蛛丝编的屠龙器你跟我说脆?有本事你钻进去,试试能不能撕开。”一名女猎龙人面色阴沉道。 “够了,别吵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我们首要考虑的是到底要不要追上去,万一真叫它逃了,下次肯定不会再给我们机会。”张泉升说道。 “追?怎么追?拿头追?那毒沼丛林里全是毒虫瘴气,闯进去就是个死,你们命大你们去,我是不会进去的。”一人冷笑道。 “我倒是觉得应该追上去,龙兽被斩了半截身子,就算不死也是半残,未必能跑多远,我们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不妥,我们这么多人,贸然进入毒沼丛林,肯定会引起不小的动静,到时候惹来一些麻烦的野兽就不好了。”有一人冷静地说道。 众人听了他的话,不由纷纷点头。 毒沼丛林可不只有毒瘴和毒虫,危险的野兽也是有的,他们这么多人进去,肯定会引来野兽的注意。 要知道,面对龙兽和面对野兽,猎龙人展现出来的战斗力是截然不同的。 即使是能独自猎杀龙兽的猎龙人,也不一定能战胜凶猛的野兽。 “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众人陷入迷茫。 张泉升看了一眼陆渐离,问道:“陆兄,你怎么看?” 陆渐离翻看了一下龙兽留下的半截身体,起身说道:“等天明进毒沼丛林吧,这龙兽的本体是鳄鱼,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跑不远,我们寻着残留的龙气和血腥味一定能找到它。” 众人闻言,下意识凑上前来,果然看到一条粗壮的鳄鱼尾巴,前面还牵连了一些内腑脏器。 看到这些,一众猎龙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伤成这样,即便是龙兽也不可能活下来,死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什么!?让它跑了?”胡典史不可思议地看着众人,然后又把目光投向陆渐离。 他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区区一头龙兽而已,竟然从二品龙卫手中逃脱了,这是在开玩笑吗? 陆渐离迎着胡典史的目光摇了摇头:“出了点意外,不过它已经受到重创,肯定活不久了,只是我们不能让它死在毒沼丛林,得把它的尸体取回来。” 胡典史点了点头:“的确,龙兽的尸体和秽珠都蕴含大量龙气,放任不管的话,会对周围的草木和动物造成影响,还会诞生新的龙兽。” 顿了顿,胡典史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现在?还是等天亮以后?需要加派人手吗?” 陆渐离没有回答,他把目光投向张泉升。 在回衙门的路上,张泉升偷偷找陆渐离谈话,希望他能将进入毒沼丛林的任务揽下来。 龙兽已经受到重创,就算不死,战斗力也大不如前,根本不需要太多人进去搜寻。 若是派遣其他人去,虽然他们应得的赏钱一分都不会少,可是大家都很清楚,龙兽的尸体对猎龙人来说也是宝贝,尤其这头龙兽的本体是鳄鱼,身上的鳞爪稍加炼制就是很不错的屠龙器,张泉升自然不愿错过。 “人不必多,就由我们去吧,我们肯定能把龙兽的尸体带回来。”张泉升说道。 胡典史看了一眼张泉升,又看了一眼陆渐离,点点头道:“好吧,就你们去吧,切记要小心,那片毒沼丛林里可是死过不少人的。” “放心吧,我们省得。”张泉升欣喜道。 一夜无话。 天明时分,开临的猎龙人们相继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情,感叹之余,亦是忍不住欣喜。 这买***他们想象中更轻松,还没出手结束了,来钱不要太容易。 只有县令和县丞的脸色不太好看,熬夜是一方面,被胡典史打脸也是一方面,到了发钱的时候,看着一大笔支出又是一方面。 二人心疼啊,一个是县令老爷,开临的父母官,一个是县丞老爷,管着钱粮,眼巴巴看着自己口袋里的钱没了,能好受才怪。 但他们又不敢不给。 猎龙人地位虽低,可着实不是好惹的。 领了赏钱,猎龙人一哄而散,只剩下张泉升等人,一脸激动,准备好各自的行囊,迈入毒沼丛林。 第14章 中毒 踏入毒沼丛林,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微凉的风。 风中带着泥土特有的土腥气和腐朽之物散发出来的腐臭味,以及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吸入这里的空气,陆锦年莫名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脸上亦是浮现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师父,空气中有毒瘴。”陆锦年说道。 陆渐离点了点头:“蒙住口鼻,注意跟紧我,这里不比外面,未知的危险很多。” 陆锦年答应一声,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一条围巾,在上面撒了些药粉,围在了脸上,将口鼻全部包住。 张泉升等人见状不由哈哈大笑,调侃道:“锦年,你若是怕了,趁着还未深入毒沼,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就是,城中多安全,何苦跟来走一趟,万一遇到危险,咱们可救不了你。” “陆兄,要我说你也真是的,这么危险的地方就别带他来了,他年纪还小,身体扛不住这里的毒瘴,真要是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陆锦年听了很不高兴,皱起眉头说道:“谁说我怕了,我自幼跟随师父走南闯北猎杀龙兽,什么场面没见过? 倒是你们,莫不是把这趟出行当游玩了? 师父总教导我,猛虎扑兔尚用全力,任何事情,多做准备,小心些总是没错的,你们连口鼻都不捂,在我看来才危险呢。” 湖县张汉民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指着陆渐离对陆锦年说:“你说我们,那你看看你师父可捂住了口鼻?” 曹橼亦是笑道:“锦年,你有所不知,我等猎龙人从转化那天起,就对毒瘴有了抵抗力,不敢说百毒不侵,但比起普通人,在这方面肯定是要强上许多的。” “没错啊,锦年,等你成了猎龙人你就知道了。”穆晴笑道。 陆渐离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锦年不会当猎龙人的,等他再大一些,我会供他去书院读书,以后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众人顿时错愕,面面相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穆晴勉强一笑,说道:“读书好啊,读书是正道。” 陆锦年撇撇嘴,小声嘀咕道:“谁要读书考功名,我就要当猎龙人,哼。” 陆渐离瞪了他一眼,陆锦年顿时不再说话。 张泉升几人也看出来了,陆渐离没有培养陆锦年成为猎龙人的想法,一切都是陆锦年一厢情愿。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反而更迷惑了。 既然不愿让陆锦年当猎龙人,又为何总是带着他猎龙? 想不通啊想不通。 …… 一路无话。 众人追寻着龙兽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寻,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入了毒沼丛林。 这时,龙兽受伤留下的血迹已经消失,只剩下淡淡的龙气,偏又这龙气淡薄,风一吹,便很难辨认其来源方向。 众人走走停停,连着换了几个方向,等确定了正确的道路,时间已经来到正午。 正午时分,气温最高。 烈日炙烤下,被树荫遮蔽的毒沼丛林宛如被小火炖煮的密封水锅,丝丝蒸汽升腾起来,被风儿一吹,清凉又带着几分闷热。 毒沼中的毒虫被温度和湿热逼迫着出了巢穴,开始在丛林中寻找猎物。 陆锦年一行人目标很大,迅速被一些细小的蚊虫视为目标。 但,陆渐离衣衫厚实,蚊虫叮咬不进;陆锦年又在身上撒了药粉,蚊虫最讨厌这股气味,连靠近都不敢;只有张泉升几人衣衫单薄,又没有药粉驱赶蚊虫,成了它们最好下手的猎物。 而在这几人当中,又以裸露最多的曹橼和穆晴为最,彻底吸引住了蚊虫的目光。 不消片刻,二人身上便多出了十几个大包,肿胀起来有黄豆大小,剧痒难耐。 穆晴还好些,毕竟是女子,怕破皮毁容,硬是咬着牙没有去抓;曹橼就无所谓了,哪里痒就抓哪里,不一会儿就把身上抓破了许多地方。 陆锦年提醒道:“曹大叔,我劝你还是别抓的好,这里到处是毒瘴和毒虫,你刚才又摸过这里的东西,保不齐就有带毒素的,你这样乱抓容易出事。” 曹橼哈哈大笑:“我粗人一个,皮糙肉厚,抓几下没事的。” 陆锦年见他不听,只好闭嘴。 身体是自己的,自己都不上心,还能指望别人替你操心不成? 陆锦年自忖没那个闲心,再说曹橼也不是小孩子了,应当知道轻重。 可是,不管是曹橼还是其他人,都低估了这片毒沼丛林里毒虫的毒性。 被叮咬后不到半个时辰,穆晴率先出现不适症状。 她的脸上绯红一片,额上发着高烧,手足冰凉,神志有些不清醒,口中呢喃着胡话,谁也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她没事吧?”张泉升从前面返回,看到穆晴的样子,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这才走了半天不到,龙兽的影子还没见着,队伍里就有一个人倒下了,不是好兆头啊。 “上次也是遇到这种情况才被龙兽偷袭得手的,本以为我们几个当初没事,这次也不会有问题,没想到还是大意了。”曹橼一脸苦笑。 不止是穆晴,他的情况也不好。 高烧,手脚冰凉,神志不清,这些情况同样发生在他身上,只因为他体格强壮,勉强还能支撑一下,但他觉得自己支撑不了太久了,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子跟打架一样,控制不住的要合上。 “哼,刚刚还嘲笑人家小孩儿小题大做,结果你们两个先倒下了,真是讽刺啊。”付展年一副看笑话的样子,语气多有不屑。 他和张泉升几人交情不深,而且出于某些原因,他是瞧不起这些人的,若不是龙兽的尸体对他也有用处,他才不会跟这些人一起进来。 “说风凉话有意思吗,大家都是同伴,这个时候应该齐心合力共渡难关,你这样很讨厌的知不知道。”陆锦年仗着自己年纪小,毫无顾忌的说道。 “你……” 付展年果然被他堵的无话可说。 张泉升思量了很久,说道:“他们这样下去不行,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把他们安顿好再进来。” 张汉民觉得可行,但付展年不同意。 “一来一去得花多少时间,等我们再到这里,天都黑了,你们敢在夜里入沼泽,我付某人可没那个本事。”付展年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们两个丢在这里吧。”张汉民嚷嚷道。 他这话说出来,气氛莫名的凝滞了一下。 付展年看向张泉升,张泉升皱着眉,显然是在犹豫。 “不是吧,老张,你、你可不能这么干啊!”张汉民惊叫一声。 “我知道!”张泉升有些烦躁的打断他:“可是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胡典史那边我们是打了报票的,要是不把龙兽带回去,咱们怎么交代?” “这……” 张汉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只能把目光投向陆渐离,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陆渐离叹了口气:“人肯定不能丢下,就算我们能尽快找到龙兽赶回来,但这时间里,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 他顿了顿,忽然看向陆锦年:“锦年,你可有办法?” 第15章 岐黄 陆锦年早有预料,点头回答道:“知道是进毒沼,我备了不少解毒、避瘴、驱蚊虫的药来,他们这情况虽然复杂,但给我点时间准备,应该不成问题。” 陆渐离笑了笑:“好,那就交给你了。” 看着陆锦年有条不紊地从他背上等身高的行囊里取出各种药材和药粉研磨,又在附近兜兜转转,摘采新鲜的他们不认识的植草,张泉升人等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没想到陆兄还精通岐黄之术,教出来的弟子都能就地取材配置解药,佩服,实在佩服。” 张泉升一脸敬服地抱拳说道。 “张兄误会了。”陆渐离笑着说道:“我可不会岐黄之术,更没本事教他,这都是他自己跟医书上自学的。” “自、自学?” 张泉升几人面面相觑。 这世间的学问,有哪一门是可以自学成才、无师自通的?连学问都要先找先生识文断字,更遑论素来只师传徒、父传子的医术! 想到这里,众人顿时开始担心穆晴、曹橼二人,担心陆锦年只是个半吊子,胡乱用了药,把二人的性命给送掉了。 “要不然……” 张汉民开口,他想说,要不然他先把人送回去,回去大概率能活命,但在陆锦年手里,生死全看天命。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陆锦年已经拍着手站起来了:“好了。” “什么好了?” 几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药已经给他们服下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会醒过来。”陆锦年说道。 张泉升几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陆锦年对他“自学成才”的医术太过自信了,就是不知道一会儿出了问题,少年人是否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陆渐离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嘴角微微泛起笑意。 曾几何时,他也对陆锦年自学医术不抱任何希望,只当是他的一门乐趣,可后来的几次遭遇让他明白,锦年医术真不是说说而已。 果不其然,没用太长时间,事实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本已陷入昏迷的穆晴悠悠醒来,高烧退去,而还仍保留有一丝清醒的曹橼,用药没多久就恢复了力气,此刻已生龙活虎。 众人啧啧称奇,对陆锦年刮目相看,陆锦年嘴角一扬,得意非凡。 危机解除,张泉升决定继续前进,只是穆晴尚未完全恢复,行进的速度不及之前。 好在龙兽遭受重创,跑不远,活不长,只要不出意外,他们有把握在天黑前找到龙兽,并将它的尸体带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重新出发的时候,所有人都管陆锦年讨要了一份驱蚊虫、避瘴气的药粉,穆晴和曹橼用切身经验告诉了他们,他们引以为傲的抗性体质在毒沼中不是万能的。 天下万物负阴抱阳,相生相克,任何事物的背面都有一个与之相反的事物存在,猎龙人体质特殊,却也有能让他们害病、死亡的毒物,这里的蚊虫就是其一。 涂抹过药粉,周围的蚊虫果然少了许多,连偶尔遇到的毒蛇也会绕道而行。 这种神奇的体验让张泉升等人对陆锦年的医术大为赞叹,外貌粗犷实则内心活络的曹橼已经在琢磨要不要管陆锦年购买药方,把这种好用的药粉卖给其他猎龙人了。 这是门大生意,绝对赚钱,不比他出生入死猎龙赚的少。 不过,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现在不宜提,免得被其他几个人听了去,和他暗中争利。 治愈好穆晴和曹橼之后,陆锦年在队伍里的地位明显提升了许多,没人再把他当成累赘,尤其是穆晴,自觉欠了陆锦年一条命,弟弟长弟弟短的,总围在他身边转,看似在拉近关系,其实大家都知道她是在借口保护陆锦年。 陆锦年心知肚明,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也真切。 一行人走了半个多时辰,忽然,前面的陆渐离和张泉升停了下来。 “怎么了?”张汉民问道。 “是龙兽。” 后一个身位的付展年眯了眯眼睛,手已探入怀中,指间扣住三张符纸。 曹橼和穆晴亮出武器,一左一右护在陆锦年两侧。 张泉升见状,哭笑不得:“别紧张,它气息很弱,不是马上要死,就是已经死了。” 话虽如此,大家却没有放松警惕。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龙兽将死,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陆渐离暗暗点头,这些人长记性了,意识到在龙兽没被彻底杀死之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我和张兄先行探路,你们随后赶来。”陆渐离说道。 “好。”张泉升和张汉民齐声说道。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张汉民老脸一红:“哦,不是说我啊,那、那我和他们一起。” 陆渐离笑笑,和张泉升奔入林中。 穆晴、付展年、张汉民和曹橼带着陆锦年紧随其后,却是眨眼之间失去了二人的踪迹。 付展年冷哼一声,双足发力,迅速超越众人,也消失在林中。 “年轻真好啊。”年纪较大的曹橼感慨一声。 换作他年轻的时候,恐怕也会和付展年一样全力追上去吧。 年轻人嘛,气盛的很,哪儿哪儿都不服输。 “说的跟你很老一样,别忘了,你今年才二十四。”一旁的穆晴打趣道。 “是吗?”曹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带着微微苦意说道:“你不提我都没意识到,哎,自从成了猎龙人,每天都在和生死较量,总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谁说不是呢。”张汉民心有戚戚眼。 他今年才二十一,可老的像三十好几,上次归家爹娘差点都没认出来,等认出来了,二老抱着他哭的撕心裂肺。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看到了前方驻足的陆渐离三人,付展年也在其中。 三人面色冷峻,戒备地看向四周,如临大敌。 “不好,有变故!” 曹橼低喝一声,从腰间取下一对指虎套在手上,做好了战斗准备。 张汉民和穆晴亦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密切注意周围的情况。 等到几人与三人汇合,穆晴当先问道:“怎么回事?龙没死?” 说话的同时,她的眼睛依然在观察周围的动静。 “龙死了,但……你们自己看吧。”张泉升说道。 穆晴几人眉头一皱,目光顺着张泉升手指的方向望去,便只见,一头体型巨大的蛟翻起肚皮躺在沼泽中,身体僵硬,肉色发白,早已死去多时了。 第16章 二品 这等体型的蛟,众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但此时,蛟的体型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头蛟被人斩了半截身子。 身上散发着龙气,又被斩了身子,不是他们重创的龙兽又是什么? 可是,这头龙兽身上的龙气很淡了,腹部和头颅皆有一个巨大的创口,创口中空无一物。 “这是被吸了脑髓?你们谁干的?”穆晴面泛惊愕之色,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陆渐离三人面面相觑。 付展年忍不住冷哼一声回应道:“你脑子往下长的么,龙兽死了很久了,头部的创口是致命伤,定是有什么东西杀死了它,吸食了它的脑髓,至于腹部……” “那是秽珠的位置,应该是杀死它的东西把它的秽珠也一并盗走了。”陆渐离说道。 龙兽的秽珠不是固定在身体的某个部位,不同种族的本体,隐藏秽珠的位置各不相同,在场众人对蛟知之甚少,但陆渐离了解,因此没人怀疑他说的话。 “可是什么东西会盗走秽珠呢?”张汉民带着几分试探问道。 张泉升沉着脸,语气低沉道:“还用问,秽珠对普通生灵无益,若非饿兽铤而走险,根本不会有东西靠近龙兽的尸体。 但此事绝非饿兽所为,龙兽是被杀死的,能杀死龙兽的,除了猎龙人,就只有其他龙兽了,换言之……” “此地还有第二头龙兽!” 众人悚然一惊,再次戒备起来,比先前还要紧张。 陆锦年躲在陆渐离身后,他已然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不正常。 以往猎龙,通常一大片区域只有一头龙兽生存,两头或以上的龙兽相遇,必定一番死战,最后只能有一头能活下来。 毒沼丛林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两头龙兽肯定无法在其中共存,之所以发生眼前这一幕,不外乎两种情况: 其一,毒沼丛林进入了外来龙兽。 这种情况不少见,比如一些龙兽诞生,猎龙人没收到相关情报,那么这头龙兽祸害完一个地方之后,会前往其他区域作乱。 其二,毒沼丛林本就有两头龙兽。 这种情况较为罕见,但凡出现,必定意味着两头龙兽当中,有一头龙兽占据绝对主导地位,换言之,它的实力足以碾压另一头。 而不论是上述哪种情况,对众人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摧毁了诞生地的龙兽会得到成长,实力肯定要比蛟强,在这里遇上肯定会给他们带来大麻烦;而如果是后者,他们的麻烦只怕会更大。 “退吧,此事已经超出了我等的能力范围,我们要立即把这里的情况告知县衙,让县令安排更多人手前来,最好能上报朝廷,让朝廷派龙卫来。”张泉升心生退意。 一头比蛟更强、还夺取了蛟腹中秽珠的龙兽,绝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猎龙人能对付的。 “同意,回去吧,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我们尽快离开这里。”穆晴附和道。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 但是,陆渐离没打算离开,他对众人说道:“烦请诸位带锦年回去,我再去前面探一探。” “你疯了!”曹橼惊呼道:“你可知遇到龙兽的后果?这是它们的地盘,我们没有胜算。” 在龙兽熟悉的环境和龙兽战斗,这跟找死没有区别。 陆渐离笑了笑:“放心吧,没事的,我保命本事很强,如果能试探出这头龙兽的部分实力,对继我们之后来的猎龙人也是一个参考和帮助。” “我看你是存心找死,逞能也要有个限度,你若是死在这里,一点消息传不出去又有什么用?”付展年冷笑道。 “如果真是那样……”陆渐离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幽幽说道:“那就烦请诸位上报朝廷,非二品以上龙卫,不得进入此毒沼丛林。” 此言一出,众猎龙人皆是变了脸色。 二品龙卫,隶属大名龙殿,据传只受命于大名皇帝,实力强大,在猎龙人中当属天花板级别的团体。 与官员品阶相反,龙卫的品级是数字越大,实力越强,二品龙卫只是龙殿最底层的那批人,可即便如此,实力也远超在场众人。 唯一能和龙卫搭得上一点关系的只有来自建康城的付展年,他是一品猎龙人,这个称呼还有一层潜在意思——龙卫后补,又或者说,他们是从龙卫竞选中被淘汰下来的。 被淘汰下来的龙卫后补有多强? 说得难听些,张泉升这些人,除了在经验和拳脚上略胜一筹外,猎龙人的各项专长都比不过他。 无论符咒、法印还是阵、器,他们都不如付展年。 因为要达到一品猎龙人的前提就是在阵、器、符、法上皆达到一星猎龙人的上限标准。 是以,付展年虽骄傲,但他有骄傲的资本。 但是,如今陆渐离却说,万一他死在毒沼丛林,非二品以上龙卫不得入内,岂不是说,他的实力与二品龙卫相当? 这…… 张泉升几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信是好事,但没点自知之明…… 然而,一行人中唯一一个差点成为龙卫的付展年却有不同的想法,他目光死死地盯着陆渐离,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渐离笑了笑:“我比你多一个钱。” 多一个钱! 二品龙卫! 付展年瞳孔一缩,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参……”回过神的付展年当即要见礼,却见陆渐离给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声张。 付展年立即闭嘴,将后半截话咽进肚子里,然后调整了一下情绪,稍显恭敬地问道:“陆兄,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不如我和您一起,放心,我绝对不拖您后腿,必要时,我可以为您争取时间。” 付展年的前后变化和言语之间的态度让张泉升几人心头暗凛。 他们与付展年先结识,自是知道此人自视甚高,骄傲的不可一世,可陆渐离竟然能用一句话让他态度翻转,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陆渐离比付展年强,而且付展年对此一点怀疑都没有!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莫非陆渐离当真要比付展年强? 而他所说的“我比你多一个钱”……这一个钱代表的是什么? 不是龙卫,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一个钱”的意义,是以他们抓破头皮也想不出其中关节,只知道这句话很厉害,说出来连一品猎龙人都要动容。 第17章 变故 “你若执意跟来,我不会阻止你,但所有后果你自己承担,至于争取时间这种话还是不要说的好,真遇到危险,大家各凭本事逃命。” 陆渐离没有拒绝付展年,一来他跟付展年非亲非故,对方没必要听他的;再者,一品猎龙人的实力已经非常不错了,没能晋升龙卫只能说运气不好,和他一起前往探查的话,自保之力应当是有的, 付展年大喜过望,陆渐离是二品龙卫,跟着对方肯定能学到一点东西,这对他而言,比什么金银珠宝更具诱惑力。 “那我们……” 张泉升几人意识到这是一场机遇,连付展年都拼了命往上赶,他们当然也想蹭一蹭。 可陆渐离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接一抱拳,肃穆对众人说道:“锦年就拜托诸位了。” 这是托付,亦是婉拒。 张泉升几人的实力不能说差,但也强不到哪里去,关键是他们擅长的东西太单一,面对突发情况的应对手段太少,很容易出事。 如果能确保安全,陆渐离不介意带他们见见世面,可毒沼丛林中隐藏着的是一头比蛟更强的龙兽,他没把握在这种情况下保护众人。 否则以他的性子,是绝无可能让陆锦年和其他猎龙人独处的。 张泉升几人听出了陆渐离话里的意思,心中有些遗憾,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陆渐离的为人如何他们心知肚明,就这几日的了解来看,如无危险,他肯定不会说出这番话,他拒绝他们肯定是出于对众人的安全考虑。 几人一声叹息,抱拳道别,带上陆锦年沿原路折返。 “师父,你要多加小心,实在打不过就赶紧跑,跑快些,比付大叔快就行。”陆锦年朝陆渐离挥了挥手,毫不避讳一旁的付展年说道。 付展年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要不是陆渐离在身侧,他好想冲上去揍陆锦年一顿。 为陆大人殿后他死而无怨,可大叔是几个意思?我明明只比你大四岁啊! …… 陆渐离和付展年继续前往毒沼深处,张泉升一行带着陆锦年和蛟的尸体迅速返回。 此间事大,必须立即通知县衙做好防备,否则龙兽出没,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他们倒不是怀疑陆渐离和付展年的实力,只是,龙兽在熟悉的环境战斗,打不过也能逃走,除非双方实力相差甚巨,否则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此前的蛟就是最好的证明。 行至途中,陆锦年面色忽变,趴在曹橼的背上大喊道:“停,别往前,有古怪!” 众人闻言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锦年,你不是想回去找你师父吧?”张汉民问道。 “锦年弟弟,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你要真想帮你师父,更要跟我们离开这里才是,只要确保你安全无虞,你师父才能无后顾之忧。”穆晴也劝说道。 “不,你们误会了,我不会回去拖师父后腿的,我让你们停下,是因为前面有危险。”陆锦年正色道。 “危险?我怎么没感觉到?”张汉民挠了挠头,疑惑不解道。 如果是在陆锦年大展岐黄手段之前,众人肯定会觉得他在胡说八道,猎龙人五感六识较常人更为敏锐,连他们都发现不了的危险,陆锦年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先是陆锦年在岐黄之术上征服了众人,后又有付展年对陆渐离毕恭毕敬,这就给众人造成了一种“这对师徒很了不得”的印象,对他们说的话,自然也多了一分考虑。 “师父说,猎龙人的五感六识容易被龙气影响,你们带着龙兽的尸体,当然感觉不到周围的危险。” 陆锦年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我不同,我还不是猎龙人,龙气不会影响我的判断,而且我之所以能感觉到危险,还和我身上的一件东西有关。” 说着,陆锦年从腰间取出一只锦袋,他打开袋子,里面蹦出一只浑身灰毛的“大老鼠”。 “大老鼠”受到某种刺激,落地后上蹿下跳,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可又不知道为什么,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竟是一步也不敢离开众人。 “这是一只小蛇獴,以吃蛇鼠为生,对蛇敌意极大,遇到蛇会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这你们都看到了,但它同时很焦虑,还有忌惮,如果我所料不差,前方必然有蛇,而且非常多。”陆锦年对迷惑的众人解释道。 众人释然,他们已经知道陆锦年擅长岐黄之术,如蛇獴吃蛇这种学问也是岐黄之术里才有记载的,故而,陆锦年凭此推断出前方有蛇,那肯定就是有蛇的。 不过,毒沼丛林中本就有毒虫蛇蚁,遇到蛇再正常不过。 若是蛇少,直接打杀了了事,若是蛇多,绕开走就是,没啥大不了的。 “原来是这样,多谢锦年提醒。”张泉升吁了口气,笑了笑,又对众人说道,“既然前面有蛇群,那我们绕开走,问题不大。” 众人纷纷称是,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回赶。 可是,没过多久,陆锦年再次提醒众人止步。 “怎么?又有蛇群?”曹橼问道。 陆锦年点头,又摇头:“这次是鼠群。” 说话间,不远处的丛林中传出一片吵杂声,如千鸟,如雷霆,声势浩大。 众人皆变了颜色,再次改换了方向。 …… “止步,是蛟群!” …… “止步,是蚁群!” “一群蚂蚁罢了,看我一脚……等等,这是什么?糟糕!是杀人蚁!快逃!” …… 几人连连改换方向,却又连连遭遇毒虫蛇蚁,最后转了一圈,骇然发现已经回到他们发现蛟尸体的地方。 “不好,我们被堵住了!” 穆晴柳眉紧蹙,咬着下唇低声说道。 其他人亦是面色凝重,不用穆晴提醒他们也猜到了几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们往哪里走,哪里就出现大群毒虫? “怎么办?照这样看,我们怕是回不去了。”穆晴说道。 “要我说就冲过去,我就不信一群爬虫也能拦住我们的去路。”曹橼冷哼一声,将拳头捏的“噼啪”作响。 “你当是对付龙兽?真要被这群毒虫缠住,你别说你人冲出去,骨头架子冲出去我都算你赢。”穆晴撇嘴说道。 “都这时候了还吵什么,领队,你怎么说?”张汉民把问题抛向张泉升。 二人都姓张,张兄张兄的叫很别扭,于是张汉民把对张泉升的称呼由“张兄”改成了“领队”,好辨认些。 张泉升眉头紧蹙,他没想到这次“捡漏”会遇到这么大的麻烦。 先是龙兽被另一头龙兽杀死,现在又被毒虫包围,要说这之间没什么联系,他一万个不信。 思忖良久,张泉升猛一咬牙,说道:“回头,去找陆兄和付兄弟,毒沼里这些毒虫的异动肯定和那头龙兽脱不了干系,不解决它,我们都要死在这儿。” 这话正中下怀,众人也是这个意思。 不管它龙兽有多强,至少他们还能拼死一战,可面对毒虫蛇蚁,他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趴在曹橼背后的陆锦年没说话,他的岐黄之术在这群明显被操控了意识的毒虫面前派不上用场,所以他也认可张泉升的话。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师父和付展年,同他们一起将龙兽斩杀,才有可能化解眼前的危局。 心中一定,陆锦年当即说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吧,那群毒虫很快就会追上来,别再被它们堵了后路。” 众人觉得有理,立即做出决定,往毒沼深处跑去。 第18章 鬼庙 一行人奔向毒沼深处,本该是日头正烈的时候,可偏偏这里阴风阵阵,腥气扑鼻,连阳光照进来都失去了力量。 张泉升几人面色阴沉,浑身皮肉都紧绷起来,这感觉他们再熟悉不过。 是龙气。 铺天盖地的龙气。 这样的龙气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只感觉如山如海,压在他们心头,让他们喘不上气来。 抬头看看天空,上方有浓烈的龙气笼罩,凝如实质,削弱了天光和温度。 几人一言不发,埋头狂奔,额上隐现汗珠。 陆锦年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缩了缩身子,连同脑袋也埋在曹橼背后。 不多时,一行人停下脚步,他们看到了前方的陆、付二人。 二人手握武器,背靠着背坐在地上剧烈喘息,四周的滩地上是一片狼藉的血污,不知有多少毒虫死在他们手中。 很显然,陆渐离和付展年也遭遇了毒虫群的袭击,他们选择了战斗,并取得了胜利。 只不过,二人同样负了伤,身上有多处渗血的伤口,其中又以下半身最为密集。 这些伤口中参入了毒素,模糊了他们的意识,同时也让他们的伤口无法凝固结痂,血一直在流。 “师父!” 陆锦年惊呼一声,从曹橼的背上跳下来,一个箭步跑到陆渐离面前,从背囊里取出各式各样的解毒药粉,比对伤口后取相应的药粉涂抹上,最后又给陆渐离灌了一口药酒。 喝下药酒,陆渐离的脸色好看许多,他看向陆锦年,有气无力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说完,又把目光投向张泉升几人。 张泉升急忙解释道:“我们准备离开毒沼丛林的时候遇到了大量的毒虫群,不管我们怎么改变方向,它们都会在前面堵住我们的去路,我怀疑是此地龙兽作祟,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所以回来和你们商量对策。” 陆渐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来此地龙兽不一般,能驭使如此之多的毒虫。” “保守估计也是七星往上。”付展年补充道。 龙兽分九星,一星最弱,九星最强,陆渐离师徒捕捉的大猪就是一星龙兽,空有一身蛮力,对付起来还算轻松。 但这头龙兽非常不一般,能驭使寻常野生动物,足以说明它掌握了非凡手段,而能展现这种手段的,最起码也是七星龙兽。 七星龙兽厉不厉害? 这一点毋庸置疑。 七星龙兽掌握了非凡手段,杀起来困难重重,必须要探清它的非凡手段进行针对,否则就容易全军覆没。 但七星龙兽同样是一星猎龙人的狩猎范围,龙兽星级所代表的是猎杀它的难度,而不是猎杀它必须要对应的级别。 是以,一行人虽然面色凝重,却没有多少畏惧。 唯一让他们感到棘手的是这头龙兽的非凡手段——它能驭使毒虫! 猎龙人的一身本事用在龙兽身上效果非凡,可用来对付普通野兽就差强人意了。 毕竟他们是为猎龙而生,他们的本事,无一不是奔着龙气浩荡的龙兽去的。 也可以说,他们使用的种种猎龙手段只对身具龙气的目标产生反应,遇到没有龙气的目标,他们只能通过普通人的手段去对付。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连凶猛的龙兽都杀得,却被一群毒虫闹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张汉民问道。 “还能怎么办?”穆晴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猎杀那头七星龙兽,唯有如此,我们方能安然退出毒沼丛林。” “说的不错,眼下这情况,它是摆明了要把我们全部葬送在这里,我们和它,只有一方能活着。”曹橼说道。 张汉民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唯有如此了。” “别叹气,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张泉升拍了拍张汉民的肩膀,“我辈猎龙人就算是死,也要拉上龙兽跟我们一起死,死我们几个无足轻重,死它一个,便是从它口中救下了千千万万人。” “说得好!”陆渐离大赞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既然诸位有这个觉悟,那么,时不我待,我们即刻沿着龙气去找那龙兽,将它大卸八块。” 众人纷纷叫好,士气高涨。 “我说……” 就在这时,一道弱弱的声音传来。 付展年一脸虚弱地坐在地上抬首望众人,又把目光投向陆锦年:“能不能先把我这伤给治了,锦年老弟,你不能只顾你师父,不管我的死活啊……” 众人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陆锦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着一堆药罐子去给付展年治毒伤。 只十分钟不到,付展年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这让陆渐离很不是滋味,幽幽说了句:“年轻真好啊。” …… 一行人重新出发,及至毒沼深处,见前方一座巨大的建筑落在平地上,建筑高约十丈,近百丈方圆,在灰蒙蒙的龙气中宛如一尊黑暗巨兽。 再往前,视野逐渐清晰。 便只见,前方建筑竟是一座庙宇,庙宇非和尚庙,亦非道士庙,而是一座白骨垒起的鬼王庙! 鬼王庙鬼气森森,白骨累累,入口处为一颗巨大的不知名异兽头骨,嘴半张着,意欲吞人。 周遭和底座的髅骨缝隙中有毒虫攀附,一双双小眼睛红的发亮,一眨不眨地盯着众人。 再往上,是被龙气灰雾笼罩的天空,看不到苍穹烈日,唯有一片昏黄。 此情此景,饶是众人早有准备,也仍不可避免的被吓了一跳。 “此地哪来的庙宇?莫非是龙兽所建?”穆晴浑身鸡皮疙瘩立起,有些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曹橼一脸凝重地摇头:“你可别乱说,龙兽哪有这本事,若真有的话……” 他不敢再说下去,因为那个答案是所有人都不想触碰的。 “大家稍安勿躁,鬼王庙乃三百年前巫国的信仰图腾,而今巫国覆灭,信仰消失,可依旧有些偏僻角落的鬼王庙被保留下来。如我所料不差,这应该是就是其一。”陆渐离说道。 陆渐离走南闯北,见识广博,一些已经消失了的东西他也略有耳闻,此时说出来,不说真假,但至少起到了一点稳定军心的作用。 听他这么一说,穆晴几人微微松了口气,心中不再害怕,便开始打量四周。 没过多久,张泉升皱眉道:“此地龙气凝如实质,又以鬼王庙为最,那头龙兽极可能藏身于鬼王庙中。” “要进去吗?”张汉民指着髅骨缝隙中探头探脑的毒虫说:“我怕我们还没进去,那些毒虫就会扑上来咬死我们。” “这个简单。”一直不怎么开口的付展年走上前来,从怀中扣出三张符纸,笑着说道:“此庙被龙气侵染多年,早已与龙气融为一体,毒虫身处其中,我们只消破了这鬼王庙的龙气,便能将它们惊退。” 说罢,付展年咬破拇指指肚,将血染在符纸上,随后用力掷出。 三张符纸“嗖”的一下到鬼王庙上空,付展年轻喝了声“定”,接着双手结印,舌绽春雷道:“雷暴!” 第19章 蹊跷 轰—— 道道雷霆从天而降,以万钧之势砸落在鬼王庙上。 庙宇轰隆作响,通体震动,蓝色的电弧瞬间驱散了周围逸散出来的龙气,并将髅骨缝隙中的毒虫电晕电麻,纷纷嘶叫着逃窜出去。 “就趁现在!” 付展年大喊一声,当先朝鬼王庙的入口冲去,其他人少一愣神,迅速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陆锦年刚迈开腿,忽然被陆渐离一把抓住了领子。 “这个拿好。” 陆渐离将一只锦囊交给陆锦年,然后又从臂上解下一串铃铛系在陆锦年的胳膊上。 “我若是死了,你又侥幸逃了出去,就打开锦囊,一切我都写在里面了。” “师父,你又来。” 陆锦年翻了个白眼。 这锦囊在他和师父手里也不知兜兜转转了多少回了,每次师父去猎龙,事先都会把锦囊交给他,让他照锦囊上的去做。 一开始陆锦年还挺担心的,总有种生离死别的错觉,可后来陆渐离每次都能平安返回,渐渐的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此次他们要面对的龙兽比他们过去见过的任何一头都强,可陆锦年相信师父的能力,即使是七星龙兽,也必定不能奈何师父。 要知道,陆渐离可是曾在陆锦年面前,以一己之力斩杀过两头六星龙兽的! 二六一十二,不比七星龙兽强? 陆渐离呵呵笑了笑:“以防万一嘛,对了,一会儿进去以后你别离我太远,情况不对我会第一时间送你出来。” 陆锦年点了点头:“知道了师父,我肯定会跟紧你的,跟着别人我还不放心呢。” 陆渐离笑了笑,一把提起陆锦年,三步并做两步往鬼王庙跑去,只一眨眼便追上了付展年等人,更是当先闯入庙门。 踹开庙门,陆锦年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腿已经稳稳地站在地上。 他身前的陆渐离已经取出铁索,嘴里还叼着一把镂刻了咒文的匕首。 后面紧随而来的几人也纷纷站定,屠龙器在手,神情戒备地看着鬼王庙内的各个方向和角落,寻找龙兽的踪影。 几息时间过去,似乎没什么危险,陆锦年不由好奇打量起整个鬼王庙来。 鬼王庙内的装饰和陆锦年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外面是森森白骨,内里却金碧辉煌,而且比起外面灰雾笼罩的模糊感,鬼王庙里面灯火通明、视野清晰。 最为奇妙的是,这庙里燃烧着熊熊烛火,两侧墙壁和柱子上都悬挂着红烛,正对门供奉的三座金身前面更是竖着几根红油巨烛,火焰熊熊燃烧着,冒着黑烟。 整个庙宇内还飘散着一股淡淡清香,似香烛,似花卉,又带着一点清甜的味道,让人心情舒畅。 “这庙里庙外还真是两重天地,外面鬼气森森的,里面却有种洞天福地的感觉。”穆晴说道。 张汉民点了一下脑袋:“还真是,你们说我们会不会搞错了,我看这鬼王庙里好像也没有龙气啊。” “是有点古怪,从外面看,鬼王庙里的龙气简直是在往外喷,可进到里面来,龙气反而稀薄了许多,难道那龙兽不在庙里,而是藏身庙外的髅骨里?”张泉升亦是陷入怀疑。 付展年四处打量了一番,摇摇头说:“不,这里有古怪,你们看这里供奉的雕像。” 众人闻言望去,便只见,庙宇正对门供奉的三座金身,赫然是儒、释、道三家大德的雕像和牌位。 “这……有什么不对吗?”曹橼表示疑惑。 大凡庙宇,供奉的都是这三家大德的雕塑,一庙供三仙的情况尽管少见,可也不是没有,尤其是那些穷乡僻壤之地,人们普遍没什么学问,至今以为儒、释、道三家是一家,别说一庙供三仙,就是庙宇供错了大德也寻常的很。 “当然不对,巫国信奉的是鬼蜮文化,鬼王庙供奉的自然也是鬼王,但这里供奉的却是灭绝了巫国鬼蜮文化的三家大德,你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你也可以说是有不学无术的人来到这里,把鬼王金身毁了,送来三家大德的金身鸠占鹊巢。 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修建庙宇的目的是为了发展信众、收集民间信仰,把庙宇建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四周还有毒虫蛇蚁拱卫,怎么看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付展年徐徐说道。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事实摆在眼前,难不成我们都眼花了?”曹橼不服气道。 付展年没有和他争辩,指了指三尊雕塑说:“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付展年当先走向三尊雕像。 曹橼几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陆锦年看向陆渐离,陆渐离抽出锦年背囊里的银针,在他周身画了个圈,在圈外撒了些黄豆,蹲下身叮嘱道:“你在圈里呆着,我跟着去看一眼。” 陆锦年撇嘴,老大的不情愿。 但他也知道鬼王庙里有蹊跷,哪怕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危险就会发生,为了不拖师父后腿,他还是呆在圈里比较安全。 陆渐离跟了上去,几个人站在雕塑前,一边凝神戒备,一边上下打量。 众人皆没发现,在鬼王庙的入口处,一只身躯肥大、屁股上印着鬼脸花纹的巨大蜘蛛悄然显现。 它的八条长腿攀住门沿,上半身直立起来,露出一张僵硬怪异的人的脸孔,全黑的双瞳张开,眉上裂开两对复眼,腹部半开,螯牙吞吐,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谁!” 陆渐离最为敏感,他察觉到了一道来自陆锦年以外的目光,迅速扭过头去。 说话的同时,他还抖手甩出一把镂刻了咒文的匕首,匕首“哚”的一声没入鬼王庙的大门,周围并无异常。 “怎么了?” “陆兄发现了什么?” 一行几人纷纷回头。 陆渐离皱了皱眉,盯着大门看了许久,疑惑地摇了摇头:“不清楚,只是感觉背后有目光在注视我。” 众人闻言吁了口气,张汉民更是哭笑不得地说:“那不就是锦年嘛,陆兄你太疑神……” 话还没说完,半截人身从天而降,倒挂着出现在张汉民面前。 张汉民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搞起清楚状况,就看到那个人的腹部裂开,一双螯牙弹出,刺穿了他的喉咙。 第20章 伤亡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呆了一呆,接着便是警示、呼喊和尖叫声。 穆晴到底是女性,情感上要比其他人纤细些,骤然看到张汉民死在眼前,那颗被蜘蛛咬断的脑袋又滚落到脚边,顿时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别慌,守住心神,正主出现了,本体是人面鬼蛛。”陆渐离大喊一声,手中铁索朝蜘蛛甩了过去。 人面鬼蛛攀附蛛丝向上移动,灵活地避开了铁索的缠绕,然后一个纵跃跳到曹橼面前,故技重施,将曹橼拦腰咬成两段。 曹橼痛呼一声,赤红着双瞳挥动铁拳,双臂顿时滚烫,红色的咒文显现,如烧红的烙铁一样轰在人面鬼蛛的肚皮上。 “嗤”一声响,人面鬼蛛哀嚎着摔落在地,痛苦的扭曲着,最后蜷缩成团,一动也不动。 “死了?”陆渐离眉头一挑,感觉有些不对劲。 穆晴却没看那人面鬼蛛一眼,焦急地跑到曹橼身边蹲下,泣不成声道:“曹橼,你没事吧?你……你要不要紧?” 曹橼苦笑一声:“我怕是不行了,你若有心……” 顿了顿,曹橼眼白转黑,目光冷厉,语气森森道:“就下来一起陪我吧!” 说完,曹橼口吐一双螯牙,钻入穆晴的双瞳,上下一阵搅动,将脑浆吸食了干净。 “孽畜!” 张泉升目眦欲裂,一口大刀脱手而出,直将曹橼一劈为二。 曹橼应声倒下,瞬间没了声息。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曹兄他……” 眨眼之间,一行七人就死了三人,这让经验尚浅的付展年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实在有太多的困惑和不解。 偌大的人面鬼蛛,是如何瞒过他们出现在头顶的? 曹橼临死前的含恨一击,不是已经杀死了人面鬼蛛吗?那又为何从他口中吐出螯牙,杀死了穆晴? 难不成从一开始,曹橼就是人面鬼蛛假扮的? 不! 这绝不可能! “师父小心!” 就在这时,身处圆圈当中的陆锦年忽然跑了出来,明明周围没有任何异样,可他却仿佛看到了某种危险,不顾一切地跑了出来。 “锦年,不要!”陆渐离大急,正要出声阻止他。 却在这时…… 叮铃铃—— 清脆悦耳的铃声在鬼王庙中回荡起来。 那是陆渐离系在陆锦年腰间的铃铛发出的声音。 这铃铛不是凡物,乃是猎龙人特质的屠龙器,通体刻有佛家清心咒,内核更是一位得到高僧的舍利子,又经过佛家开光,有破除虚妄、明神醒脑之功效。 除此之外,铃铛发出的声音还能对龙兽造成冲击,使其神志陷入短暂混乱。 此时铃铛响,却是陆锦年跑动的动作带动了它,舍利子碰撞之下,发出悦耳的声音。 而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鬼王庙里的景象发生扭曲,金碧辉煌的场景闪烁了几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漆黑幽暗的洞穴,四周皆是蛛丝和蛛网,还有许多结成茧的大团子,里面包裹着人类和动物的尸体。 众人面色猛地一变,付展年更是低呼道:“幻术!这人面鬼蛛果然是七星以上的龙兽,它领悟的非凡手段是幻术!” 与此同时,众人还看到,陆锦年的身后,一只巨大的人面鬼蛛从黑暗中爬出来,腹部弹出的螯牙刺向陆锦年的后背,如无意外,陆锦年必死无疑。 “孽障!安敢伤吾徒儿!” 陆渐离目眦欲裂,手中铁索朝人面鬼蛛抛了过去。 然所有人都知道,在铁索套种人面鬼蛛之前,陆锦年一定会先被人面鬼蛛杀死。 救助无望,只能报仇了。 张泉升和付展年同时看了地上躺着地几位同伴一眼,心中悲戚,各自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手段朝人面鬼蛛飞掠过去。 却说陆锦年眼中的幻象消失,立即意识到自己中了幻术,又听到师父的喊话,哪里还不知道龙兽就在他身后。 按说他此时应该感到恐惧才对,可不知为什么,眼见师父无忧,他竟是感到无比轻松和喜悦。 他自幼父母便被龙兽所害,是师父一把将他拉扯大,在他心中,师父早已取代了父母原有的位置,成为他最敬重也是最爱的人。 方才他在幻境中看到龙兽将要杀死师父,一时情急,连命都不顾跑了出来,此时见师父无恙,他有的只是欢喜。 只可惜,我不能在跟在师父身边了呀。 我死以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陪着你的。 …… 师父,我好舍不得你呀。 众多念头在陆锦年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带着无穷的眷恋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行清泪滑落。 然而…… “嘭”的一声,陆锦年下巴磕在地上,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但这份疼痛正在清晰明确地告诉他,他还活着! “咦?我没死?”陆锦年龇牙咧嘴的睁开眼睛,爬起身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笑喷了。 原来,他被幻境骗着跑出圈子,好巧不巧地踩在陆渐离撒在地上的黄豆上,脚下打滑,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而他身后,本将取他性命的人面鬼蛛,怎么也没猜到陆锦年会摔上一跤,一双螯牙刺在了空气里,连陆锦年毛都没蹭到。 而这时,陆渐离抛出的铁索飞到近前,人面鬼蛛不敢去接,只能无奈放弃目标,攀上洞壁避了开去。 这么一会儿功夫,付展年和张泉升已经来到陆锦年身旁,人面鬼蛛彻底丧失了机会。 “你小子命真大,这都能让你活下来。”张泉升啧啧称奇道。 付展年一脸赞同:“我以为你死定了,谁能想到是这个结果……这豆子撒的好啊。” 陆渐离:“……” 他发誓,这豆子另有作用,绝不是付展年想的那样,但……能因此救锦年一命,也算无心插柳了。 “锦年。” 陆渐离走上前来,狠狠摁了一下陆锦年的脑袋,把他的头发弄得很乱,后怕地说道:“怎么总记不住我跟你说的话,让你不要出来,你偏要出来,你可知刚才有多危险?非要我揍你一通你才长记性吗?” 听着陆渐离又凶又关切的话语,陆锦年嘿嘿直笑,心窝里暖暖的。 第21章 幻术 “嘶沥沥——” 被众人暂时遗忘在一旁的人面鬼蛛感受到了来自四人的蔑视和恶意,愤愤地扑了过去。 张泉升面色一厉,狞笑道:“正等着你呢!” 说完,他从腰间摸出一把符纸,粗略扫一眼便有十几张之多。 张泉升用匕首划破掌心,将符纸捏在手中,双手快速结印,连同符纸一并打了出去。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灭!” 伴随“灭”字出口,十几张符纸并列排开,又化作八卦燃烧殆尽。 下一瞬,符火烟尘中飞出一条虚幻的异兽,口吐风雷,朝那人面鬼蛛扑咬过去。 人面鬼蛛心生警兆,想要躲开却不及异兽的速度,被追上后一通撕咬,风雷之力灌注全身,龙气被打散了一半之多。 不过,那异兽也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再有片刻就会烟消云散。 “换我来!” 付展年大喝一声,双手结印,在身上拍打一通,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身躯膨胀了一大圈,同时体表呈现流光溢彩,如同宝甲一般护住全身。 “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张泉升再起一道符纸,将其贴于刀柄处抛给付展年。 付展年接过刀,大笑一声冲向人面鬼蛛,人面鬼蛛怡然不惧,甩动八条腿迎了上来。 然而,人面鬼蛛显然低估了付展年的实力,他是一品猎龙人,修习的是正统的伏龙法,赤手空拳尚不惧龙兽,而今手握破龙符加持的屠龙器,杀伤力惊人,轻而易举的斩断了它四条毛腿。 付展年一击得手,不给人面鬼蛛喘息的机会,继续死缠烂打。 但这时,人面鬼蛛已经意识到了付展年的厉害,当即抬起屁股喷出蛛丝,身形向后暴退。 付展年再托大也不敢让人面鬼蛛的蛛丝缠住,避让了一下,却也让人面鬼蛛借机拉开距离,逃到安全的地方。 付展年冷哼一声,继续冲过去,人脸鬼蛛抬起屁股,屁股上的鬼脸花纹似活物般蠕动着,付展年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眼花,用力晃晃脑袋,却发现眼前已经不见了人面鬼蛛的踪影。 “跑了?” 付展年暗自疑惑间,忽的听到一串铃声,接着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幻,耳畔响起张泉升的惊呼:“小心头顶!” 巨大的黑影兜头罩下,付展年想都没想,一刀反削往头顶斩去。 噗嗤—— 一团绿色的粘液淋了付展年一身,却是他的刀刃切开了从天而降的人面鬼蛛的大屁股。 人面鬼蛛吃痛之下狠咬了付展年一口,但力气因为伤痛削弱了不少,加上付展年身上的流光承受了这一次的伤害,光芒黯淡了些,却没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付展年惊魂未定,后知后觉的他已是一背冷汗。 若非刚才铃声响的及时,若非张泉升出言提醒,若非他没有半分犹豫的挥刀…… 付展年牙根紧咬,挥刀斩飞了人面鬼蛛,然后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他以为自己不怕死,可直到刚才他才发现,他具备的勇气依然敌不过本能,劫后余生的他仿佛透支了全部的力气,连站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似乎都做不到了。 不过,他很快又笑了起来。 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斩断了人面鬼蛛的四条腿,并重创了它的屁股,使它战力大减。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了人面鬼蛛的命门所在。 “陆兄,人面鬼蛛的命门在它的八条腿的根部,我已斩开四条,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付展年说道。 陆渐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人面鬼蛛的身后,手中铁索飞出,束在了人面鬼蛛的细腰上。 听到付展年的提醒,他笑了笑说:“好,多谢了。” 说完,陆渐离抖动铁索,铁索倏尔化作一张铁网,边缘的镖头“叮当”入地,将人面鬼蛛死死地扣在地上。 “师父,接银针!” 陆锦年高呼一声,将手中的两根银针甩了过去。 “好。” 陆渐离应了一声,正要伸手去接银针,却忽的眼皮一跳,心中升起警兆,忙抽回手,松开铁索往一旁逃了开去。 叮铃铃—— 铃铛声响起,幻境破灭,陆渐离目光一闪,赫然发现那两根银针竟是人面鬼蛛的螯牙,若他刚才伸手去接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孽畜当真难缠!”张泉升吁了口气。 刚才就是他摇的铃铛,大概是吃亏吃多了,吃出了经验,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幻境,结果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还救了陆渐离一命。 “张兄你继续摇铃,我去帮陆大……陆大哥诛杀此獠。” 付展年经过调息,身体恢复了气力,二话不说拔刀欺上。 张泉升答应一声,继续摇晃手中的铃铛。 人面鬼蛛已经从铁网中挣脱出来,听到不间断的铃声,当即意识到自己的非凡手段无法再次生效,便没犹豫,弹起身连滚带爬地往洞穴深处逃去。 “追!” 陆渐离意识到这头龙兽机敏狡猾,若让它逃走,将来必定是一大患。 付展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洞内只剩下陆锦年和张泉升,陆锦年抬脚想去追师父,张泉升一把将他提溜回来。 “你干什么!”陆锦年怒道:“我要去追我师父,他的工具都在我身上呢。” “你留下来吧。”张泉升夺过陆锦年背后的背囊,正色说道:“那头龙兽你也瞧见厉害了,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要令我们分心来照看你,你师父的东西我帮你拿过去,你就在这里呆着……对了,猎龙人的尸体你可知道如何处置?不知道就一把火烧了。还有哪些茧里的人,也一并烧了吧。” 陆锦年闻言一顿,小拳头握了起来。 他是真的很不甘心被人这样说,可他也同样清楚张泉升的话是对的。 对付一般的龙兽,或许能给师父帮上点忙,可对付人面鬼蛛这样的龙兽,他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拖师父的后腿。 张泉升没给他选择的权力,交代完,背上背囊快步钻进了洞穴深处。 陆锦年紧抿着唇,浑身颤抖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张泉升已经消失的背影。 最终,他叹了口气,松开握紧的拳头:“陆锦年,你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被人当成累赘了,下一次,你要以猎龙人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和师父并肩作战!” “一定!” 第22章 陷阱 猎龙人之所以称为不详,是因为他们和龙兽一样,即使死了,尸体也不能随便弃置。 陆锦年曾听师父讲过一次,大抵是因为猎龙人身体里有一部分特征和龙兽相似,如果不妥善处置,或将影响周围的环境,成为孕育龙兽的温床。 是以,陆锦年随师父奔走多年,目睹师父处理过无数猎龙人的遗体,对整套流程都不陌生。 不过,以往只是看着,虽觉得残忍,但动手的不是自己,故而感觉不强烈。 可这次他需要亲自动手来处理猎龙人的遗体,并且这几个猎龙人还和他有交情,这种不适感顿时强烈了数百倍。 尽管如此,陆锦年还是将张汉民几人的尸首收集到一起,强忍着不适将他们拼凑完整。 “师父说,人死了也得整整齐齐的走,你们的肢体我都拼好了,放心投胎去吧,愿你们来世没有疾病和苦痛,生活在没有龙兽和战乱的美好时代。” 陆锦年双手合十,躬身拜了拜,然后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蹲下身子,剖开他们的胸腹,伸手探入其中摸索着。 片刻后,陆锦年满是血污的掌心里多了三颗湛蓝如冰花的珠子,上面粘连着碎肉和筋膜,但依旧无法掩饰它的美丽。 陆锦年第一次触碰这个东西,他好奇的打量一阵,并没有发现奇特之处。 不过,珠子里似乎散发着某种神奇的力量,让他有一口吞掉它们的冲动。 陆锦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迅速冷静下来。 这是猎龙人身上最危险的东西,真正要处理掉的也是它们,绝不能被诱惑了。 想到这里,陆锦年从腰间摘下一支木葫芦,拔掉上面的塞子,将三颗珠子投进去,然后塞上塞子轻轻摇晃了一下。 葫芦里装的是陆锦年不知道的液体,陆渐离没和他提过,只知道陆渐离每次处理珠子都要用到它。 将葫芦别回腰间,陆锦年看了一眼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的遗体,猛一咬牙,抖手撒出一把粉末。 粉末纷纷扬扬,落在猎龙人的遗体上,接触到上面的血液,立即像烈火遇到了干柴,血水剧烈沸腾起来。 陆锦年往后退了几步,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血水不再沸腾,但此时,三人的遗体也彻底被化掉,除了地上那滩血水,这世间再没有他们存在的痕迹。 将曹橼三人的血水用干土掩埋,又垒砌了一个石子堆积起来的小包作为坟冢,剩下的那些被蛛丝缠绕起来的人和动物的遗体就好处理了,随便挖个坑掩埋都行。 只是陆锦年嫌麻烦,加上跟这些人非亲非故的,拖出来一把化尸粉全部化成了尸水,头也不回地往洞穴深处跑去。 …… 洞穴深处,陆渐离和付展年死死地咬在人面鬼蛛身后,不时打出几道符纸和法印,将人面鬼蛛的大屁股打成了破布口袋。 人面鬼蛛疼的尖啸连连,却不敢停下来回头反击,一个劲的夺路狂奔。 不消片刻,人面鬼蛛来到洞穴的转角处,仅剩的四条腿在墙壁上一勾一蹬,迅速越过转角。 陆渐离和付展年紧随其后来到拐角处,付展年正要奋起直追,陆渐离却一把将他拦住。 付展年疑惑地看向陆渐离:“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鼻尖忽然传来一丝灼痛感,他下意识伸手去摸,结果摸到了一片血红。 “这……” 付展年惊到了,他意识到了什么,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赫然发现转角的两侧洞壁上挂着许许多多肉眼不易察觉的蛛丝,其中一根蛛丝上面还沾着血腥气。 他鼻子上的伤口就是被这根蛛丝切出来的。 付展年倒吸一口凉气,暗想刚才若不是陆渐离拉住他,此刻他怕是已经被蛛丝切成肉块了吧? “这头龙兽当真阴险狡诈,居然在这种地方用蛛丝布置陷阱……陆大人,多谢了,你又救我一命。”付展年抱拳说道。 周围没有旁人,付展年对陆渐离的称呼就改了。 陆渐离摆摆手:“互帮互助罢了,不过你这冲动的性子是该改改了,龙兽不都是用蛮力的蠢货,其中不乏比我们人还要聪慧的个体,若你一直不给予这样的重视,迟早有一天会死在龙兽手中。” 顿了顿,陆渐离又道:和你说这些不是要向你说教,只是觉得你天赋不错,不希望你在莽撞大意上吃了亏。” “明白了,我会注意的。”付展年虚心受教。 陆渐离点了点头,也不管他是真记住了还是假记住了,往蛛丝上贴了一张符纸,抹上鲜血,低喝了声:“燃!” 当即,一条火蛇从符纸中窜出,吞吐着蛇信将洞壁之间的蛛丝焚烧干净。 “走吧,别让它跑远了。”陆渐离说道。 付展年点点头,二人加快速度,继续往洞穴深处追去。 跑了没多久,洞穴前方出现光源,二人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看来要到它老巢了。”付展年说道。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陆渐离手持铁索,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龙兽在熟悉的环境和在其他环境中的战斗力完全是两个层面。 如果说刚才在洞穴中,他们能和人面鬼蛛打得有来有回,甚至稍稍占据上风,那么接下来,形势会直接反转。 当然,介于人面鬼蛛已经遭到重创,实力大不如前,究竟谁能笑到最后,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准备好了吗?”陆渐离问。 付展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准备好了,陆大人。” “上!” …… 另一方面。 张泉升背着陆锦年的背囊一路追赶,终于来到付展年差点被暗算的转角处。 张泉升和陆渐离一样,猎龙多年,虽不如陆渐离见识广博,可经验一点不缺。 本来遇到这种转角处,他肯定要停下来检查一番再通过,可有付展年和陆渐离在前,他不认为以那两个猎龙人的经验,会愚蠢到把危险留在身后。 是以,在经过转角处的时候,张泉升罕见的没有停下,甚至速度不减地冲了过去, 然而,就因为这一次的疏忽,张泉升跑出去没几步,他的身体就像被推倒的积木,一块块分离开来,摔的满地都是。 鲜血迅速爬满了地面,两侧洞壁上,本该烧尽的蛛丝不知为何又出现了,上面还挂着一串串细小的血珠…… 第23章 龙妖 洞穴尽头是一片中空的山腹,视野开阔,上有天井接引天光。 此时已是深夜,月光从天井中照落下来,银白月光在洞中晶体的反射下莹莹发亮,照亮了四周的景象。 可是,看到眼前这处山腹里的场景,陆渐离和付展年顿时手足冰凉,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原来,这山腹之中,的确是人面鬼蛛的巢穴,只是和两人想的不太一样 这处巢穴中,蛛网密布,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网上张接了许多蛛丝茧,茧中包裹的事物非人即畜。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人面鬼蛛的这处巢穴中,竟然还有五头大小不一的人面鬼蛛存在,且身具龙气,皆已化龙。 算上被他们打的屁滚尿流的这一头,此地竟然潜伏了六头龙兽! 付展年脸色惨白,嗓子有些发紧,他问道:“陆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六头龙兽,已知的那头已是七星级别,剩余五头即使略有不足,也不会相差太多。 如此数量的龙兽,付展年从未遇到过,加上此前与人面鬼蛛交手的经验,他丝毫不觉得自己二人可以将这里的龙兽全部猎杀,说不定还会搭上性命。 陆渐离却没有回答付展年的问题,他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蛛网,直抵山腹最深处的某个地方。 付展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扭头看了一眼,却见陆渐离面目狰狞,浑身衣襟皆已湿透。 “陆大人?”付展年心中惊疑不定,轻唤了一声。 陆渐离收回目光,强压下心头的震动,呼出一口气看向付展年。 “付兄弟可有家眷亲族?”陆渐离问道。 付展年不明所以,但还是迅速回答:“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人了,年前我还去她夫家走了一趟,只是她夫家的人不喜欢我,没让我进门。” 陆渐离点了点头:“如此无牵无挂,那便无碍了。” 付展年闻言,心头微微一凛,脊背上汗毛立起,酥麻的感觉从后背一直升到脑门。 他看着陆渐离,有些小心地问道:“陆大人为何问起这个?” “你知道答案。”陆渐离凝视着他,幽幽说道。 付展年瞳孔猛地一缩,目光转向陆渐离注意过的地方,然后又看向陆渐离,嘴唇哆嗦,用一副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地语气,颤颤巍巍道:“是何物?” 陆渐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龙妖。” 只二字,惊得付展年浑身僵直,面露无限恐惧。 “龙妖!”他重复这两个字,目光变得涣散。 龙兽有九星,一星最弱,九星最强,九星之上便是龙妖。 龙妖强大无比,弹指间即可灭杀九星龙兽,世间唯有二品龙卫与二星猎龙人能与之匹敌。 付展年为一品猎龙人,较之寻常一星猎龙人强了不知多少,可在龙妖面前,亦不是一合之敌。 二品龙卫与二星猎龙人倒是能与它周旋一二,但据他所知,二品龙卫和二星猎龙人猎杀龙妖,亦需要集结大量人手、做好充足的准备方能做到。 如果是双方偶遇,二品龙卫或能断臂求生,但二星猎龙人必死无疑。 如此,便可窥得龙妖之强大。 面对这样不可匹敌的对手,付展年不免感到一阵绝望。 他呼出一口浊气,惨笑着对陆渐离说:“陆大人,烦请您回去之后告知家姐,我已远走他国,十年之内不会再去看她。” 十年之后,姐姐有了孩子,必不会再因自己的死去而悲伤了吧。 想到这里,付展年一阵轻松。 然而,陆渐离却对他摇起了头,淡淡道:“我是不会走的,我辈猎龙人,向死而生,此地有龙,我必猎之,力有不怠,以命搏之,纵然身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亦叫它有来无回!” 付展年听得此言,顿时热血上涌,豪气干云,看向陆渐离的目光充满敬仰,亦是有些羞愧。 大丈夫当如是也! 他深吸了一口气,右拳捶打心房,正色道:“陆大人,展年受教了。” 陆渐离微微颔首,目光直视对方,忽然问道:“可否取助我一臂之力?” 付展年微微一愣,旋即浑身颤抖,激动莫名道:“敢不效死力?” 陆渐离摇了摇头:“你再考虑考虑,你还年轻,未来大有可为,若是死在这里,一切皆成空,甚至若干年后,没人会记得你的名字、知道你的作为。” 付展年毫不犹豫道:“那又何妨?陆大人,不必多说,我辈猎龙人何惧一死,只求死得其所。” 陆渐离拍了拍他的肩膀:“既如此,付展年听令,我以二品龙卫、龙殿天下行走之名,擢升你为一品龙卫,即日起,为天下,为苍生,为盛世,慷慨赴死!” 一品龙卫! 付展年激动到浑身颤抖,有些泣不成声地单膝跪下,垂首道:“一品……一品龙卫付展年,为天下,为苍生,为盛世,领死!” …… 一刻钟后,陆渐离看着脚边被肢解的支离破碎的付展年的尸身,俯下身子,将手覆盖在他的脸上,合上其双眸。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 陆渐离看着最后两头人面鬼蛛,以及藏身于它们身后的巨大龙妖胎,目光中带着决绝。 龙妖胎是龙妖在其成长阶段需要经历的过程,在此时期,龙妖实力十不存一,可一旦度过这个阶段,龙妖实力暴涨十倍不止。 此次鬼王庙之行,陆渐离自感十分幸运。 人面鬼蛛巢穴里的龙妖正处在龙妖胎阶段,限制了它的实力,让他得以布置诸多手段,和它同归于尽。 但这也多亏了付展年以死相拼,拖住了六头人面鬼蛛,给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龙妖一出,天下大乱,我既遇上,就不会给你出世的机会!” 陆渐离目光冰寒,他抬手斩飞两头人面鬼蛛,一个闪身来到龙妖胎下方,骈指为笔,以自身鲜血为墨,在地上刻画起一张繁复的阵图。 这样的阵图他已经刻画了十几张,耗费甚巨,他此时已经感到力有不怠。 可为了确保能将龙妖胎杀死,他恨不能榨干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刻画出无数张阵图来。 在他刻画阵图的时候,两头人面鬼蛛再次扑来,锋利的螯牙刺向其后背,但图谋的只是将他逼退。 但是,陆渐离没有退。 最后一张阵图终于完成了。 他来不及高兴,两根螯牙贯穿了他的身躯,鲜血狂涌而出。 “孽畜!” 陆渐离大骂一声,忍着剧痛一刀斩在人面鬼蛛的螯牙上。 但听“叮”的一声脆响,刀斩在螯牙上,火星迸溅,却未损其分毫。 人面鬼蛛一击得手,兴奋地往他体内注入毒素。 陆渐离面色青紫,连忙抬手甩出三根钢钉,喝了声:“爆!” 钢钉打入人面鬼蛛的身体,附着其上的符纸爆开,滚滚热浪将人面鬼蛛炸的支离破碎。 陆渐离顾不得查看人面鬼蛛是否真的被炸死了,赶忙用刀子割破了十根手指和十根脚趾,然后在头部和心脏的位置贴上符纸,双手结印,重重的拍了下去。 “哇!” 陆渐离呕出一口血来,头部和胸前浮现符纸上的奇纹异画,那两张符纸却是直接碎了。 他检查了一下双手和双脚上的切口,见有黑血缓缓渗出,顿时长出一口气:“如此,神志和心脉便暂时护住了,足够我完成最后的大阵。” 说完,他翻手将几张符纸打入刚刚刻画好的阵图里,然后手掐法印,低吼道:“不死鸟印!焚天!” 第24章 消失 不死鸟印-焚天。 这是陆渐离掌握的最强法印,全力施为下,普通龙兽触之即死,与阵法配合对龙妖亦有极强的杀伤力。 炽热的火焰从阵图中喷涌出来,不只是龙妖胎下方的阵法,还有此前陆渐离在山腹各处埋下的阵法,也都在这个时候被触发。 三十多道火焰柱冲天而起,汇聚于龙妖胎上方,形成一头巨大火鸟的形态。 火鸟在空中发出一声高亢的啼鸣,展开双翅,轰隆一声坠向龙妖胎。 熊熊火浪席卷整个山腹,那头被陆渐离斩飞的人面鬼蛛在火海中挣扎,惨叫了几声就被火焰吞没,被烧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不过,身躯被毁,人面鬼蛛的秽珠却保留了下来。 秽珠滚落到地面,任凭火焰灼烧,内里的龙气蒸腾,一部分被火焰焚化,剩下的一部分穿过重重火海,被火焰包裹灼烧的龙妖胎牵引了过去。 “好畜牲,这也杀不死你吗,还想自救,简直痴心妄想!” 陆渐离面色微变,冷笑一声,双手掐印,猛一张口,将那丝丝缕缕的龙气吸入口中,不给龙妖胎任何机会。 龙气入体,陆渐离顿觉自己身体膨胀了些许,连力气也跟着变大了,就仿佛吃了一剂大补药,让人有一丝丝迷醉。 但是陆渐离很清醒,这是龙气入体后产生的异化,看似强大,实则对人没有半分好处。 并且,一股疯狂而混乱的意识伴随龙气闯入他的脑海,试图控制他的思想。 如果被这股意识控制,陆渐离将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会对周围的一切产生破坏欲,如果不加以制止,他将在这股意识的操控下异化成龙。 陆渐离非寻常人,他一面维持焚天法阵,一面阻挠龙妖胎吸入龙气壮大自身,分心二用,却丝毫没有受到这股意识的影响。 上方的龙妖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有所保留了,否则真有可能被这小小的猎龙人烧死。 拼着进化失败,龙妖胎的胎体开始伴随心脏起搏。 初时只是看到胎体在搏动,接着能听到心跳声。 这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有力量,连空气和大地都仿佛跟着一起跳动一样。 陆渐离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潮红,他强忍着,最终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同时,他的胸前炸开一团血花,一只拇指粗细、长相狰狞的黑蜈蚣从血洞中钻了出来,开合着一双螯牙,奋力撕咬他胸前的奇纹异画。 陆渐离口吐鲜血不止,却依旧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不过,黑蜈蚣的出现让他意识到龙妖胎之强大,不是他现在的状态能诛杀的。 哪怕有焚天大阵相助,杀死对方的希望依旧渺茫。 “蜈蚣么。”陆渐离喃喃道。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心。 蜈蚣畏火,焚天阵足以将其诛杀,奈何他伤势过重、损耗极大,若非以符印护住神志和心脉,恐怕在蜈蚣钻出来那一刻他就死了。 而现在,蜈蚣在撕咬他胸前的皮肉,一旦被它咬破符印,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陆渐离不惧死亡,可是他死了,龙妖胎必定不会放过锦年和张泉升,以张泉升的实力,是绝无可能在龙妖胎面前护住锦年的。 此时他尚且不知,张泉升在来寻他们的路上被蛛丝切割而死。 “我可以死,但锦年,我决不允许他受到伤害……”陆渐离一字一顿,目光决绝。 下一刻,陆渐离化掌为刀,硬生生捅入自己的腹部,强忍着疼痛从腹中抠出一颗湛蓝如冰花的珠子。 他将珠子握于手中,结印,口中吟唱着不知名的咒语。 倏尔,他一掌将珠子拍入阵图,阵图中涌出的火焰从橘黄变成淡蓝。 淡蓝色的火焰吞没了陆渐离,将他的皮肉、血液、筋膜、骨骼尽数焚尽,随后包裹着珠子冲入焚烧龙妖胎的火焰中去。 轰隆隆—— 山摇地动,火光冲天。 天地间仿佛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片刻后又归于虚无。 滚滚热浪从山腹冲入洞穴,将张泉升的尸块焚烧成灰烬,热浪的余波趋势不止,又将往这边跑来的陆锦年打翻在地。 陆锦年痛呼一声,脑袋磕在了洞壁上,软趴趴地摔下地来,陷入了昏迷。 说来野怪,这肆虐的热浪连张泉升都焚成了灰烬,陆锦年却好似没受到什么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热浪退去,陆锦年悠悠醒来。 他睁开双眼,感觉身体像是散架了一样,后脑勺更是疼的厉害。 恍惚间,他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地。 “师父!” 陆锦年大喊道。 没有人回应,甚至,连回音都没有。 陆锦年看着空无一物的沼泽旷野,心中充满茫然和焦虑。 鬼王庙,张泉升,付展年,人面鬼蛛,还有师父……都不见了! 沼泽中空无一物,放眼望去,所见之处只有他自己。 等等! 陆锦年发现了异样,他赶忙跑上前去,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背囊。 这是他的背囊,被张泉升拿了去,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泉升呢? 师父呢? 人面鬼蛛呢? 鬼王庙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都不见了? 陆锦年转着圈搜寻,忽的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 数日后,一衣衫褴褛的少年出现在开临县的官道上。 少年蓬头垢面,双目无神,脸上满是迷茫和木然,口中喃喃念叨着:“师父,你到底在哪儿?” 少年正是陆锦年,他醒来后便在毒沼中寻找师父的下落,可一连数日,别说师父了,便是连人的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不仅如此,鬼王庙也消失了,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陆锦年看着手中被烧掉了半截的锦袋,心想若不是它,恐怕自己真要以为这是一场梦了。 但此时此刻,他又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等他醒来,师父在,付展年在,张泉升在……甚至于,人面鬼蛛在也无所谓了。 可这不是一场梦,师父不见了,付展年不见了,张泉升不见了,连鬼王庙和人面鬼蛛也都不见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毒沼中,行尸走肉一般。 也幸亏他运气好,没有遇到毒虫蛇蚁,否则,只凭他一个普通少年在这毒沼中穿行,只怕早已死了千百回了。 第25章 噩耗 从毒沼中出来,陆锦年没有就此离去,他在外面等了三日。 若是连他这种不通武艺、没甚么本事的人都能走出来,诸如师父、张泉升、付展年等人自不在话下。 若然……若然他们还活着,定是能走出来的罢。 可惜,一连三日,毒沼丛林静默的让人窒息。 漫说从里面走出来三个大活人了,便是连那些偶尔溜出来晒太阳的毒虫蛇蚁也不见了踪迹。 陆锦年心生不祥,干涩的眼眶通红一片。 父母死时他没有哭,被龙兽追时他没有哭,少小时与师父暂别他没有哭,在毒沼丛林与师父失散他亦没有哭。 可此时,他想哭,却又倔强的截住了眼泪。 师父不会死,他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又或者,他已经回到开临县城,正在焦急地四处寻找自己。 念及于此,陆锦年起身,身形一个踉跄。 他这几日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更是没有闭眼好好休息,身体和精神都亏空的厉害。 他晃了晃脑袋,从等身高的背囊里取出一根长棍做拐,咬破嘴唇,吮吸着伤口渗出的血液,用疼痛和血腥味使自己保持清醒,支撑着他一路艰难返回开临县城。 及至开临城下,门口的兵卒有认出他的,赶忙上前扶了一把。 待看到他身后再无他人,兵卒们想要问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多说一个字。 周遭进出的百姓和商贾看到门口多了一个猎龙人扮相的少年,纷纷避让开来,或是干脆驻足不前,脸上一片嫌恶之色。 兵卒见状,赶忙命人护送陆锦年前往县衙,疏通即将淤堵的城门。 步入开临,城中的百姓望了过来,猎龙人的扮相不管在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的关注。 “他不是前些日子进入毒沼丛林回收龙兽的猎龙人么,怎么现在才回来,还这么狼狈?” 百姓中有一人问道。 “呸,肯定是在毒沼丛林遇到了麻烦,你没见只有他一人回来,与他同去的几个都没见影子么。” 另一名百姓冷冷说道。 “果然猎龙人就是吹的响亮,连一头濒死的龙兽都对付不了,这种事情,还得靠咱们儒、释、道三家之人。” 一个明显是书生扮相的少年高声说道,脸上挂着轻蔑和自得。 “他们数人前去,如今只回来一人,而且未将龙兽尸首带回,莫非那龙兽没死?它还会出来作乱?” 一人问道。 这一问却是把众人给问住了,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陆锦年,试图从他身上找到龙兽已经伏诛的线索。 可陆锦年神情木然,俨然一副绝望痛苦的模样,众人略一脑补,无不变了颜色。 “我就知道猎龙人靠不住,偏偏官府还信任他们,这下可好,本来可以杀死的龙兽被他们放了回去,今后咱们的日子更难过了。” “谁说不是呢,龙兽被他们激怒,肯定怀恨在心,等它再来报复,倒霉的就是我们。” “这可不成,他们造的孽凭什么让我们来受罪?不如我们前去县衙,请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将猎龙人驱逐出去,最好把他们送去毒沼森林,让龙兽吃了他们,以赎罪过。” “对!这是个主意!” “废物,滚出去!” “屁的猎龙人,害我开临不浅,去死!”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回来是嫌害我们不够吗!” 愚昧无知的百姓们被各种各样的言论左右,他们无法辨认这些言论是对还是错,只知道大家都这么说,那事情就一定是真的。 群情激奋之下,那日张泉升等人回来的场面再度上演。 石头、鸡蛋、棍棒和一切他们能拿在手里的东西齐刷刷飞向陆锦年,陆锦年被打的一个踉跄,他似回过神来,木然的眸子里升腾起无边的怒意。 他紧握双拳,冷冷地注视着周围面目可憎的人们,胸中仿佛有一团邪火在烧,不断地低声耳语: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这些自私、愚蠢、冷血、残酷、懦弱的野兽! 有那么一瞬间,陆锦年差点就要动手了,可下一瞬,师父的面容在他脑海中闪现。 师父的每一句尊尊教诲,师父的每一次苦口婆心,都像是一股清泉冲刷进他的脑海,将他心中的戾气冲刷的一干二净。 陆锦年呼出一口浊气,目光变得淡漠起来。 他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一直反对他走上猎龙人的道路了。 以前,有师父在前,他躲在身后看不真切,可如今他处在师父的位置上,前方再无人替他遮风挡雨,于是这扑面而来的恶潮拍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真切感受到了世人对猎龙人的恶意。 陆锦年拽紧了手中烧了半截的锦袋,里面有师父留给他的话,可惜那纸也被烧了一半,只留下“好好读书”四个字。 “读书……吗?”陆锦年蠕动了一下嘴唇,牵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不知过了多久,片体鳞伤、满身狼藉的陆锦年进入县衙,没了周遭的谩骂声和飞来的凶器,陆锦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他这才意识到师父为什么总是喜欢在深山大泽中呆着,原来,不是师父性子孤僻,而是那些地方没有人会对他们指责打骂,没有那么些个恶意。 …… 胡典史得知陆锦年返回的消息,二话不说从典史衙小跑了出来,待看到他浑身狼狈的样子,顿时叹了口气,说道:“难为你了。” 陆锦年摇了摇头,问道:“典史大人,我师父可曾回来了?” 这个问题他早已从当街的百姓口中知晓了答案,可他仍然想问一问胡典史,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不同的答案。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卑微,明明已经知道的结果,可仍然在祈求奇迹的发生。 胡典史没有给他带来奇迹,他摇着头说:“不曾,你师父和那几位猎龙人都没回来,你是唯一回来的。” 说完,胡典史皱起眉头问道:“你们在毒沼丛林遇到了什么事情,龙兽是死是活?你师父呢?其他人呢?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 身为典史,管一方民安,胡典史首先考虑的仍是自己的职责,其次才是陆渐离等人的安危。 陆锦年目光呆滞,胡典史的回答宛如噩耗,让他一度陷入绝望。 但他强定心神,涩声说道:“龙兽死了,可那里不止一头龙兽,师父他们发现了一座庙宇,是巫国遗留下来的鬼王庙,我们闯了进去,遇到了另外一头龙兽,这头龙兽更加强大,可依旧被师父他们重创,后来龙兽逃跑,师父他们追了上去……” 第26章 决定 陆锦年一五一十地将在鬼王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胡典史,并将他醒来后发现鬼王庙消失的情况也一并说了。 胡典史眉头深锁:“所以,你不知道鬼王庙内的龙兽是死是活,而你师父他们和消失的鬼王庙一起消失了,生死不知?” “嘶!”胡典史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好办了,毒沼丛林中竟还有这等诡异之地,不成,我得立即告知县令大人,此事若是不处理好,我开临将永无宁日。” 说完,胡典史留下陆锦年,风风火火地朝三堂跑去,他要将此事尽快告知在后堂歇息的县令大人。 陆锦年目送胡典史离去,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师父他们为开临猎龙,落得生死不知的下场,这胡典史竟然连一句话都不交代,果然是人走茶凉,枉他之前还以为这胡典史与其他人不同,原来皆是一路货色。 胡典史这边没有得到师父他们的消息,陆锦年旋即离开了衙门,径自返回了洪福客栈。 …… 却说胡典史去了三堂,找到了正在躺椅上纳凉的县令大人,赶忙招呼一声,上前将陆锦年带回来的消息复述给了县令大人听。 县令闻言冷笑连连,指着胡典史的鼻子骂到:“胡典史啊胡典史,我看你真是当官当糊涂了,无知小儿说的话你也敢信? 我看呐,他们八成是被龙兽给吃了,这小子自己逃了出来,不敢和人说真话,这才编排了一个荒唐的理由来搪塞你。 哼!鬼王庙?本官在开临这么多年,从未听过此地有巫国信仰,更不要说什么鬼王庙了,至于鬼王庙消失不见……胡典史,你觉不觉得他是在为自己圆谎?” 县令的话让胡典史在心里打了个突。 对啊! 开临从未出现过巫国的鬼蜮信仰,那鬼王庙是怎么来的? 更不要说好端端的鬼王庙突然消失了……这是骗鬼呢!? 谁能把偌大的庙宇转瞬间挪走,还不留下痕迹?儒、释、道三家的祖师大德也做不到吧! 一开始胡典史还真没想过陆锦年会骗他,可经县令大人一番点拨,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因为陆渐离的关系,对陆锦年太过信任了,连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都没识破,顿时老脸一红,羞愧难当。 可他毕竟是开临典史,顾虑要周全些,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可是大人,若真如那陆锦年所说……” 胡典史话还没说完,躺椅上的县令大人就冷哼一声打断他:“是又如何?那鬼王庙和龙兽既然不见了,那对我开临就是好事,只要龙兽不出来祸害开临百姓,我等自可高枕无忧,真要还在,那等它再出来作乱也不迟。 不然,毫无根据的东西,你让本官如何报?如何敢报? 报上去了,朝廷重视,派钦差来探查,查出了蛛丝马迹还好,顶多斥责我等无能,近几年等不到晋升倒也罢了,至少乌纱帽保住了。 可若毫无所获呢?钦差大老远跑一趟,什么都没见着,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说? 说我等造谣生事、危言耸听,欺瞒圣上,戏弄钦差! 这是欺君呐,诛九族的大罪! 你胡典史活腻味了想寻个死法,本官可还想再多活几年! 再说那陆渐离,二品龙卫又如何?朝廷这些年死的龙卫还少吗?你可见朝廷有什么表示? 土鸡瓦狗罢了,如不是朝廷用的上,你以为会有什么龙殿? 这天下终究是那三家的天下,猎龙人算哪门子货色?你堂堂一个朝廷命官,还怕他们找你麻烦不成? 话我就说到这儿了,以后这些事儿你就别再来烦我了,本官公务繁忙,没时间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若要管,大可以你自己的名义上书朝廷,我必不追究你的僭越之罪。” 说完,县令大人两眼一闭,下了逐客令。 胡典史心中翻腾,良久后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 洪福客栈。 陆锦年最后一点点希望汇聚之所,可这希望着实渺茫了些。 推开房门,内里的陈设一切照旧,师徒二人离开时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一点都没改变。 哦不,若仔细看的话,家具上面还是积了一层灰的。 客房久无人居,客栈的掌柜也不敢把它租出去,因为陆渐离把这间客房包了足足一个月。 对猎龙人来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唾手可得,是以不怎么看中,有时候花钱大手大脚些也不是为了摆阔,实在是不愿意为了那几钱银子称来量去,忒的麻烦。 陆锦年卸下背囊,放在门边立好,又走到八仙桌旁坐下,倒了一壶凉水,一口饮下,望着敞开的窗子愣愣出神。 在过往,师父就是他的一切,是他的精神寄托,他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师父不见了他会怎么样。 但现在,他必须面对这个问题。 师父或许没死,但下落不明也是事实,在师父归来的这段时间里,他该怎么办? 等? 这是最愚蠢的选择。 如果真能等到,兴许他早已在毒沼丛林外面与师父团聚了。 找? 他一个普通少年,没本事,没人脉,连银钱都不剩多少了,拿什么去找? 委托县衙? 陆锦年冷笑,县衙他肯定是要再去的,可对县衙的态度,他根本不报任何希望。 发了会儿呆,陆锦年又拿出了被烧坏的锦袋,看着手里残缺的纸张,陆锦年沉吟片刻,有了答案。 师父是孤儿,但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不是深山老林里野蛮长的,师父还有一位老师,也就是他的师祖。 师祖在中州,听闻是个有身份的人,陆锦年隐约知道师父是师祖一手带大的,后来成了猎龙人才保持了距离,不过,逢年过节的,师父都会给师祖捎去一封书信。 若是将师父失踪的消息告知师祖,以师祖的能力,是否可以派人去寻找师父? 陆锦年觉得可以一试,哪怕师祖没那个能力,但至少能教他读书。 读书。 是的。 陆锦年想读书。 见识了世人对猎龙人的态度,陆锦年萌生了读书的想法。 不是他的初衷变了,而是他意识到,即使成为猎龙人,拼了命为这个世间平定龙患,他也依然改变不了人们的想法,改变不了猎龙人悲惨的命运。 只有读书,考取功名,做了大官,在朝堂上有了话语权,到那时,他才能为猎龙人正名,让和师父、和张泉升等人一样的猎龙人受到公平对待。 “我的志向不会改变,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只是,我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陆锦年目光灼灼,胸中的悲伤和郁愤皆化作动力。 …… 在客栈中呆了几日,陆锦年一直在打探师父的下落,期间他也去衙门走了几回,询问衙门的态度。 胡典史起初还很热情,对陆锦年嘘寒问暖,照顾有加,但渐渐地也有了疏远的意思,偶尔陆锦年连县衙的大门都进不去。 陆锦年意识到自己该走了,开临给不了他帮助和希望,唯有去中州,找到师祖,或能有解决的办法。 第27章 出发 听闻陆锦年要走,胡典史还特地派人来关照了一下,附上几两碎银子,只字不提派人寻找失踪猎龙人的事。 陆锦年早有预料,并不多说什么,接了碎银子,下楼去找客栈掌柜退房。 客栈掌柜头一回遇到猎龙人来退房的,那带着讶异和不解的目光,直把陆锦年看的面红耳赤,头都快勾到地上去了。 可是没办法,这钱他必须拿回来。 他们的盘缠都在师父手里,师父失踪了,他身无长物,自己一个人肯定到不了中州。 接过钱,陆锦年长出了一口气,没敢抬眼看掌柜的眼神,逃也似的离开了洪福客栈。 出了客栈,陆锦年一路东行,在牛羊易市找到提前约好的前往中州的商队。 商队的领队是个精明人,他一瞧陆锦年这身打扮,就知道他和猎龙人脱不了关系。 世人多对猎龙人有成见,商人亦是如此,易地而处,他大概会躲陆锦年远远的,可此时是在走商,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保不齐中间会发生什么,若是有个猎龙人随行,安全上反而有了保障。 是以,几番交谈下来,商队领队痛快地接下了这单生意,不过约法有三: 其一、陆锦年需单独租赁他的牛车,到地方给十两银子,中途食宿不包,若要吃住,得加钱; 其二、陆锦年的牛车需在商队的末尾,无故不得与商队中人接触,免得引发恐慌; 其三、如商队途中遇险,陆锦年需出手相助。 既赚了钱,又保了平安,这买卖划算的很。 陆锦年对他的打算心知肚明,可有求于人,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和领队约好正午在南门相聚,陆锦年离开牛羊易市,去城中置办路上会用的东西。 首先就是吃食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山路迢迢,也不知何时才能到中州,商队不管饭吃,他只能自己备足干粮,免得再受商队压榨。 其次是药物,陆锦年早先购买的药物都在毒沼丛林中用的七七八八了,防患于未然,他得再补充一些。 最后就是衣袄和鞋子了。 开临地处南北交界,气候怡人,可中州在北面,天寒地冻,风沙也大,不置办些衣物,去了怕是要被冻死。 除此之外,一身鲜亮的行头也是要有的,毕竟是去见师祖,师祖是个有身份的人,他穿的太寒酸了也不行。 置办好行囊,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了。 陆锦年在街边吃了一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背上背囊和行囊,抬脚往南门行去。 南门口,商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商队领队和城门口的官差在偏僻处说话,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没干好事。 对商人来说,能挣钱的生意,只要不是打家劫舍,他们都敢干,因此商品里免不了夹杂一些违禁品。 这些东西不被查到无所谓,被查到了就是一屁股麻烦。 想要不被查,就得拿钱疏通城门官。 生活不易,官差不易,守城门这么单调辛苦的活儿,不捞点好处谁乐意去干? 陆锦年没去理会他们,径直上了商队给他准备的牛车。 牛车很宽敞,本来是用来运货的,临时叫商队领队改了改,搭了四块木板和一扇门帘,好叫陆锦年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不过,陆锦年刚一头扎进去,里面立即踹出来一只小脚,还伴随着少女清脆的呵斥声:“哪来的臭无赖,滚出去!” 陆锦年没防备,被一脚踹了个跟头,摔下牛车去。 商队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陆锦年起身,挠了挠头,皱眉看向密不透风的牛车,又转而去看商队的领队。 商队领队已经“疏通”完了,腆着个大肚子慢悠悠走了过来,恰好瞧见陆锦年被踹出来这一幕,不由擦了擦额上流下来的汗水,陪着笑小跑过来。 这时,牛车的帘子被掀开,一名和陆锦年年纪相仿的少女钻了出来,双腿叉开大咧咧站在车沿上,先是居高临下地瞪了陆锦年一眼,又冲商队领队喊道:“李云鹤,你怎么搞的,竟然有人敢闯姑奶奶的牛车,是不是想死了?” 商队领队满头大汗,陪着笑说道:“嗨,是我的错,我没交代清楚,小姑奶奶,您先消消气。” 说完,他把陆锦年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小兄弟,江湖救急,看到牛车上那位姑奶奶没?她是中州富户柳家的嫡长女,我曾在她父亲手下做事,现在还在做她家的生意,她一句话可是能决定我和我这帮弟兄后半年吃什么的,所以老哥求你帮个忙,代做个车夫如何?” “这不……” 陆锦年自然不答应,他是花了钱来的,食宿自理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再给人当车夫?真当我年纪小没脾气? 然而,不等陆锦年把话说完,商队领队又赶忙补充一句:“只要你答应,十两银子我不收了,还倒给你五两银子!” 顿了顿,见陆锦年没有答应,再一咬牙:“食宿全包!” “成交。”陆锦年爽快说道。 商队领队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暗骂:你就是个蠢货,赔本的买卖还上赶着去做! 陆锦年心中好笑,但又忍不住好奇追问了一句:“商队里那么多人,你怎么不找他们,他们是你手下的伙计,随便给点赏钱他们也乐意接这活儿吧。” 商队领队叹了口气:“钱好挣,但也要有命花啊,谁不知道猎龙人生而不祥,接触时间长了会折寿?算了,不说了,时间不早了,赶紧上路吧。” 陆锦年还真没听过普通人接触猎龙人会折寿的说法,要真是这样,他也是普通人,常年跟在师父身边,岂不是早就把命折没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师父曾经说过类似的话,普通的人和动物,跟猎龙人接触久了,会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变异。 可他随师父生活十几年,好像也没发现哪里变异了。 “怪事。” 陆锦年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扭头瞧了一眼牛车,叹着气爬上车沿,取了车板底下的鞭子,凌空一抽,喝了声:“架!” 第28章 拌嘴 小小的牛车在陆锦年手里走的很稳当,他的这一手赶车技巧还是跟随师父走南闯北这么些年,硬生生练出来的。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们师徒二人的境遇就跟牛车里那位柳家嫡长女一样,短途一两天的活计,出高价还有人愿意接,可长途七天半个月的,接的人就少了,只有个别遇到困难特别需要钱的,才敢铤而走险。 所以大多数时候,师徒二人远行都要自己买牛车,自己赶。 “哎。” 商队出发了有一会儿,牛车后面的车厢里传来柳家嫡长女的声音。 陆锦年身子微微后仰,侧耳聆听,但猛然想起身后的人不是师父,顿时又收回了心思。 “小子,你不是猎龙人吧。” 车厢里的柳家嫡长女可不管那么多,她现在闷得很,想找个人聊天。 陆锦年没理她,专心致志地赶着牛车。 柳家嫡长女大概是个没眼力见的,没觉察出来陆锦年不想和她说话,自顾自说道:“你身上虽然有一点点猎龙人的气息,但这应该是长期和猎龙人相处留下的,你体内是没有这种气息的。”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跟猎龙人走的这么近?是因为穷吗?”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也不像有病,是不是家里出了变故?” “哎,你倒是说句话啊,万一本姑奶奶高兴了,说不定能赏你一大笔银子,以后你也就不用冒着风险做猎龙人的生意啦。” 柳家嫡长女的嘴里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张开,就说个没完了。 陆锦年越听越难受,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话说,偏又不会说话,三句里有两句会让人气的想打她。 如果打得过的话。 陆锦年不胜其烦,又怕她没问出个结果,会絮絮叨叨一路,那他可受不了。 “我自幼父母双亡,身上有猎龙人的气息是因为我从小跟在师父身边,我师父就是一个猎龙人。”陆锦年说道。 “你终于肯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不说话是哑巴呢,年纪轻轻的就当了哑巴,多可怜。” 车厢里的柳家嫡长女显得十分高兴,但说出来的话依然让陆锦年想打她。 “不过……”柳家嫡长女的话依旧没有尽头:“你这样有点奇怪啊,你师父是猎龙人,你却不是,他怎么敢把你带在身边?莫不是要害死你?哇!你师父好歹毒啊!” 陆锦年别的都无所谓,但听到她妄议自己的师父,立即就怒了,只听他冷哼一声:“你才歹毒,你这张嘴就有毒,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咦?你还会生气?哈哈哈!” 柳家嫡长女笑的前仰后合,牛车也跟着晃晃悠悠。 “有什么好笑的!”陆锦年怒道。 “哈哈哈!没什么好笑的,但我就是想笑。”柳家嫡长女说道。 陆锦年有点无语,又感觉这姑娘脑子有问题,不太想搭理她了。 柳家嫡长女没这个自觉,笑了一阵后,缓了缓,又说:“我说真的,你不是猎龙人,你师父把你带在身边是害你呢,你知不知道,普通人和猎龙人呆的时间长了,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轻则体弱多病,重则发疯发狂,要是有个一年半载的,那人就该化龙了。” 陆锦年撇撇嘴,不想理她。 还体弱多病、发疯发狂?他都跟师父走南闯北多少年了,现在不好好的?身体还一天比一天壮实!化龙更是没影的事情。 “哎,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啊!我知道了,我刚才还奇怪你既然有师父,为什么不和你师父在一起,要一个人去中州。 是不是你发现你师父的险恶用心,打算离开他了?我告诉你,这就对了,这种人啊,你千万离他远点。” “你说够了没?”陆锦年实在忍不了了,“我师父才没你说的那么不堪,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师父收留了我,将我养大成人,师父于我如再生父母,恩重如山,我不许你这样说他,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嘿,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呢!” 柳家嫡长女不乐意了,掀开帘子钻了出来,双手叉腰怒视陆锦年:“我好心提醒你,你还觉得我是坏人了?我有那个必要骗你吗?” “你骗没骗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跟着师父这么多年,大病小病没生过几回,身体越来越好,连龙兽都跑不过我,还有,我脑子一直很清醒,没你说的发疯发狂的症状,化龙更是无稽之谈。”陆锦年说道。 “这……” 柳家嫡女被哽住了。 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不是在逗陆锦年玩,可是陆锦年反驳的也很有力度,毕竟这么大个活人就在她面前,是什么情况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且正是因为看出了陆锦年的不同,她才会主动跟他搭话,否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臭小子,她才不爱搭理呢。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陆锦年看对方吃瘪的样子,心里很是得意。 “你啊,就是年纪轻,没什么见识,道听途说了点东西就奉为金科玉律了,殊不知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我师父就是慧眼识珠,只一眼就看出我天赋异禀,这才将我留在身边,把我抚养长大。”他说。 这回轮到柳家嫡长女难受了,虽然陆锦年没说什么,但她觉得他每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嘲讽。 是说我没眼光、没见识吗?好你个臭无赖小子!真是气煞姑奶奶我了! 柳家嫡长女嘟着嘴,双手叉腰,双目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胸脯剧烈的起伏着,身子也跟着一起一落。 陆锦年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更是好笑:小丫头片子,装什么小大人。 商队还在行进,速度不快,胜在一刻未停。 傍晚时分,商队终于是停了下来,一群汉子分成三拨,一拨埋锅造饭,一拨搜查附近的情况,还有一拨嘻嘻哈哈,解开裤带背对着车马撒尿。 陆锦年跳下马车,看了看天色,又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忽的轻“咦”一声。 这地方他有印象,再往西走一段就是他和师父猎大猪的村子。 想到村子,陆锦年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村里的那个寡妇,那个寡妇和自己师父其实还挺搭的,又是情投意合,没在一起真可惜。 然后他又想到了师父,心情瞬间跌落谷底,眼神里带着一抹哀伤。 第29章 熟人 “哎!臭无赖小子,我想起来了!” 柳家的嫡长女忽然从陆锦年背后跳了出来,嘿嘿笑道:“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中州呢,你师父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 这话瞬间击中了陆锦年心中的软肋,他冷冷地瞥了柳家嫡长女一眼,淡淡道:“我师父失踪了,我此去中州,就是要请人帮忙寻找师父的下落。” 柳家嫡长女闻言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你师父就是那几个在毒沼丛林里失踪的猎龙人之一?” “啊!” 说完,柳家嫡长女就后悔了。 这事她听过,而且她本身也是被招募令吸引过来的,只是路途太遥远,没赶上。 她到开临的时候,陆渐离他们已经出发了,再后来就是传出那几个人失踪的消息。 失踪就是死了,这在猎龙人的观念里是铁律,否则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们都有办法从毒沼丛林里逃出来。 所以,柳家嫡长女意识到自己之前所有的话都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彻彻底底的当了一回恶人。 这么一想,她心中顿时有了愧意,又见陆锦年背影萧索的坐在车沿上啃着干粮,心中更是没来由一痛。 “哎,那个……”柳家嫡长女走到陆锦年面前,有些扭捏:“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不是,我这人说话就这样,你别往心理去,你要是觉得生气,可以骂我两句,我真不是故意的。” 陆锦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柳家嫡长女见状,心里更难受了。 她想了想,忽的抬脚跑去商队前面,找到了正在骂人的商队领队,双手叉着腰和他说了几句话,那商队领队往陆锦年这边看了一眼,又忙不迭的冲柳家嫡长女搓手哈腰。 过了没多久,柳家嫡长女回来了,手里捧着一锅热腾腾的羊汤往车沿上“咚”的一放,拍拍陆锦年的肩膀说:“一起吃。” 说完,又把一口袋油饼拍在陆锦年边上,自己拿了一张出来,往羊汤里搅了搅,送进嘴里大嚼起来。 陆锦年看她吃相,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笑什么,吃啊,你不会还生我气吧?我都跟你道歉了!你大气一点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柳家嫡长女鼓着腮帮子说道。 可惜嘴里含了一大口吃的,口齿不清,模样也不怎么雅观。 陆锦年切实收到了她的诚意,点点头,从口袋里抓起一张大饼,学她的样子在羊汤里搅了搅,送入口中大嚼起来。 “哎,这才对嘛!”柳家嫡长女眉开眼笑起来。 不远处,商队的人们开始轮流用饭,都是跑江湖的汉子,吃东西大气的很,半截手臂粗长的红薯一口就能塞进嘴里,等你以为他要嚼的时候,第二颗又塞进去了…… 后面吃着大饼,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天的两个少年目瞪口呆,彼此对视一眼,发自莫名的哈哈大笑。 “领队!” “领队!”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呼声从远方传来。 一名商队护卫手里提溜着个少年狂奔回来,脸上一片凝重之色。 待那人带着少年回到队伍中,商队领队赶忙问道:“怎么回事?这少年是谁?” 陆锦年和柳家嫡长女在一旁远远地瞧着,耳朵竖了起来。 “领队,这小子是我在路边捡到的,一个劲在哭,嘴里喊着‘龙’、‘龙’、‘龙’,我怀疑这小子遇着龙了,所以将他带回来了。”那名护卫说道。 “什么!?”商队领队和一众成员皆是面色一变。 他们这些走商的,最怕遇到龙。 换作是劫匪,顶多要写买路的银子,商队这门营生,只要人和货还在,钱财总是会有的。 可龙不一样,龙不爱财,好吃人,跟它也没办法讲道理,遇到了就是大麻烦,跑不掉就是个死。 好在,这支商队中有两个猎龙人! 想到这里,领队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可就在这时,那个少年抬起了头,哇哇大哭,而陆锦年看到这个少年的面容,顿时就是一惊。 “阿呆!”陆锦年脱口而出。 少年被人叫出了名字,下意识寻着声音望过来,待看清陆锦年的面貌,不由嚎啕大哭:“锦年,锦年,不得了了,村子里进龙了,老杂种死了,老杂种的小杂种也死了,好多人都死了,阿姆她也死了,呜呜呜——” 阿呆挥舞着四肢,想要跑去陆锦年身边,此时此刻,也唯有这个曾经在他们村子里住过的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能带给他一丝亲近和安慰了。 陆锦年听了他的话,脸色陡然一变,惊呼道:“怎么可能!村子里的龙明明被我和师父捉走了,怎么会又来一头?你先别急,仔细跟我说说。” 大猪是陆锦年和师父一起猎的,而且可以肯定祸乱村子的龙兽就是那头大猪,但现在阿呆说村子里又出现一头龙,看样子还吃了不少村民,这令他大惑不解。 商队领队见二人真的认识,稍微给那名护卫递了个眼神,护卫会意,松开手放阿呆过去。 阿呆连滚带爬的跑到陆锦年身边,哭的撕心裂肺:“真的,是真的,昨夜俺起来撒尿,看到天上有东西在飞,然后村子里就下起了雪,俺去叫阿姆出来看雪,可等俺们出来的时候,看到村子里出来好多人,老杂种带着小杂种挨家挨户的拍门,叫他们赶紧跑,说龙来了,然后……然后他就死了,小杂种也死了,好多出来的人都死了,阿姆带着俺逃出村子,没跑多远也死了,现在只有俺一个人了,呜呜呜……” 陆锦年和柳家嫡长女对视了一眼,前者的目光中带着征询,后者的目光中带着肯定。 “是龙。”柳家嫡长女说道。 “真是龙?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跑吧!趁着龙还没来,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对对对,龙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别把命送了。” 商队里一阵骚动,每个人都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商队领队看了一眼天色,内心十分纠结。 深夜赶路,这里头的危险可不比遇到龙兽小啊。 第30章 危机 “柳姑……奶奶,你给出个主意吧。”商队领队拿捏不了,只能向柳家嫡长女寻求答案,她是猎龙人,肯定能给出好的建议。 陆锦年张了张嘴,想要插句话。 他和师父对这个村子是有感情的,毕竟在一起生活了些时日。 虽说大部分村民对他们都是一副厌恶的态度,可那些小屁孩们着实讨他们喜欢。 更何况,村子里还有跟师父情投意合的寡妇在,于情于理,陆锦年都要走上一趟,哪怕只是确认一下寡妇的生死。 当然,他想去,不代表商队就得陪着他去,所以他此时开口,就是想和商队道别。 可他话还没说出来呢,一旁的柳家嫡长女把手里的油饼往车沿上一拍,喷着饼屑大声说道:“主意?还能有什么主意,你们都给本姑奶奶在这儿等着,姑奶奶我去去就回。” “啊?”商队领队大吃一惊,赶忙问道:“姑奶奶,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废话!”柳家嫡长女白了他一眼,说:“当然是去猎龙,我可是猎龙人,哪有遇龙不猎的道理。”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陆锦年,说道:“陆小子,收拾东西跟我走,你不是知道那村子在哪儿吗,带路,顺带看看本姑……本姑娘是如何猎龙的,和你师父比,孰强孰弱。” 陆锦年微微一愣,旋即笑着应了一声,从车板下面扯出背囊,一前一后往村子的方向跑去。 商队领队半张着嘴,喊话不及,二人便已经跑远了。 “嗨!这叫什么事!活着不好吗,非管那闲事做什么!”商队领队大叹了一口气。 “领队,那我们怎么说?”一名护卫小声问道。 商队领队神色变幻,良久后咬牙道:“走,连夜出发,不能把命交到两个毛头小子手里。” 交情归交情,但哪里有命重要? 商队领队信不过两个小娃娃,更害怕他们失败了,被龙盯上,再给自家商队招惹来麻烦。 “俺不走,你们干什么,俺要留下来等锦年,放手,你快放开俺,你再不放俺,俺就拉屎了。” 阿呆在护卫手里挣扎着,还真就往裤裆里拉了一泡屎,臭气熏天。 商队领队皱眉看了一眼,喝道:“你管他作甚,他想死就让他在这里等死好了。” 护卫本是好心,但见阿呆如此不晓事理,加上领队开口了,顿时暗骂一声“蠢货”,甩手将阿呆丢在地上,自行套了车马,随商队远去了。 …… 却说陆、柳二人一路狂奔,来到村头,放眼望去,只见整个村子被“茫茫大雪”覆盖,四下寂静无声,不见半个人的影子。 “你别进去,这村子里的气味有蹊跷,我听那个阿呆描述,觉得它是通过毒素来杀人的,我们猎龙人对龙兽的毒素有很强的抵抗力,让我先去看看情况。” 柳家嫡长女拦住了想要冲进村子的陆锦年,满面肃容说道。 陆锦年关心则乱,闻言猛地警醒,当即点头道:“好,我在外面接应你。” 这句话让刚要跑进村子的柳家嫡长女脚下一顿,扭过头展颜笑道:“那你可要看小心了。” 说完,柳家嫡长女一甩长发,跑入村中。 进了村子,柳家嫡长女立即发现村子里的这些“雪”有问题,它们根本不是雪,而是毒鳞粉。 毒鳞粉轻而薄,能随着跑动带起的风飞扬起来。 漫天毒鳞粉飘扬的样子看着很美,可在这美感之下,藏着的却是一片肃杀。 “越美的东西越危险么。” 柳家嫡长女轻笑一声,手指在身前画了个圈,人从圈中过,周身便荡起了清风,纷纷扬扬的毒鳞粉洒落下来,却是无论如何也荡不进这风中。 确保了自身安全,柳家嫡长女继续走向村中。 她钻进了几间屋舍,屋子里空无一人,家具摆设整齐,床榻上的被褥被掀开了,揉皱成一团堆在角落里,炉膛内的火刚熄灭不久,仍留有余温。 这一切都在说明家主人离开时,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和异状。 除了屋舍,再往前,柳家嫡长女看到惊人的一幕。 村子的祠堂附近,横七竖八的尸体被罗列起来,三只体型巨大的圆滚滚的幼虫在尸体上爬动,锋利的咀嚼式口器将尸体嚼碎,连肉带骨头一并吞入口中。 在这三只巨大幼虫的身下,还有被吃剩下的同类的残肢和口器。 可以想象,这里先是经历了一场同族相残的大战,最后剩下三只实力最强的幼虫,它们吞食了自己的同类,变成这个样子,并获得了“食物”的享用权。 柳家嫡长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龙兽幼体?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难道是……” 话没说完,柳家嫡长女赶忙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三只龙兽幼体斩杀,否则,让它们成长起来,这世间就多了三头作乱的龙兽。 念及于此,柳家嫡长女抽出身后的一把金剪,娇喝一声冲了上去。 一刻钟后,柳家嫡长女从半截虫尸上跳下来,身上沾满了绿色的汁液,她双手拄着金剪,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这三只龙兽幼体,虽然还没有龙兽的本事,可依旧不容小觑,它们柔软的身躯能将大部分冲击力分散缓解,拳脚的力量真正发挥作用的,连一成都不到。 再加上数量优势,柳家嫡长女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们逐一击杀。 “幸亏我用的是金剪,若是换做棍棒之类的屠龙器,只怕更难。”柳家嫡长女轻吁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庆幸之色。 然而,还不等她缓过气来,一团巨大的灰影从远方飞来,夹带着大量的毒鳞粉,尖啸一声朝她扑了过去。 柳家嫡长女心下一惊,来不及多想,一个赖驴打滚横移数米,人还没起身,就被一道劲风刮过面庞,整个人如炮弹般被扫飞出去,脸上留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毒鳞粉沾染在伤口上,融入鲜血渗透进去。 柳家嫡长女暗道一声“糟糕”,眼中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脸颊更是像充了气一样膨胀起来,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能在瞬息间将普通人毒杀的毒鳞粉,在柳家嫡长女身上却只是引起了局部的肿胀和一点点视觉模糊,不得不说,猎龙人对龙兽的毒素确有很强的抵抗力。 可是,战斗中,任何一丝一毫的劣势都有可能演变成必死的危局。 本来柳家嫡长女就经过一场战斗,体力消耗极大,现在又失去了大半视野,面对速度极快且能飞的龙兽,顿时产生一丝无力感。 而这时,一击得手的龙兽没有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飞行绕到柳家嫡长女当前视野的盲区,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危险正在靠近,柳家嫡长女去浑然不知。 她左右摇头,寻找龙兽的踪影,可那龙兽端的是狡猾,跟随着她的视线一齐移动,始终没被她看到。 当然,作为有着猎龙经验的猎龙人,柳家嫡长女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龙兽的动向。 可她失去的视野太大,纵使知道对方在玩什么把戏,可仅凭这一点,依旧无法准确捕捉对方的位置,更无法预判对方进攻的时机。 局势变得对柳家嫡长女很不利,她的脸上出现凝重之色,额头上有冷汗渗出。 尽管如此,柳家嫡长女没有退缩,此龙不除,必定还会去祸害其他地方的人,身为猎龙人,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哪怕是拼上性命,我也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她银牙暗咬道。 第31章 联手 村外,陆锦年焦急地等待着。 他听到村子里面传出来打斗的声音,几次想前去查看,可一直忍着。 师父不在身边,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柳家嫡长女和他交情不深,难保发生危险会不会对他施以援手。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有自知之明。 他能帮上师父的忙,是因为他和师父之间配合多年,早已形成了默契,能起到二者相加大于一人独斗的作用。 可是,柳家嫡长女和他不熟,贸然上前帮忙,打乱了对方的节奏,反而会陷自己和对方于危险之中,实为不智。 陆锦年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在村口等。 可左等右等,柳家嫡长女没等出来,却等到一头龙兽从天空中飞过,直扑入村子里,才刚停止了没多久的打斗声再次传来。 看着村子上空那团灰色雾气,陆锦年的眉头深锁了起来。 会飞的龙兽比较少见,但无一例外,都是猎龙人最难解决的对手,因为猎龙人不会飞,先天上就处于劣势。 对付这类龙兽,用弓弩、铁索之类的武器会比较好些 可是陆锦年记得,柳家嫡长女来的时候并没有携带相关的武器。 “这小丫头,到底行不行啊。” 陆锦年暗自焦急。 他不知道柳家嫡长女的水平在猎龙人里到底行不行,可看她年纪那么小,肯定是不如自己师父的。 师父猎龙尚且需要多种工具配合,柳家嫡长女能随随便便将飞行龙兽制伏? 显然不行! 陆锦年暗骂一声,从背囊里抓住一只竹筒,二话不说冲进了村子,心里在想:若是我判断错了,她真有本事猎杀飞行龙兽,那我就第一时间跑出来,绝不添乱。 事实上,陆锦年的判断是正确的。 柳家嫡长女的实力和经验都不比上张泉升那些经验丰富的猎龙人,只凭一时勇武前来猎龙,初时对付三只空有蛮力的龙兽幼崽尚且费尽力气,现在遇到龙兽正主,还是比较少见的飞行龙兽,立即就落入了下风。 几个回合交手下来,龙兽将柳家嫡长女打的片体鳞伤,呕血不断,反观柳家嫡长女,她连龙兽周身的灰雾都没摸到一下。 局势一面倒,柳家嫡长女甚至连转身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真该死,怎么会遇到这么难缠的龙兽。 飞行龙兽,整个大名一年才出现几头?偏偏让我给遇上了,难不成我最近走背运? 罢了罢了,今日恐怕难逃一死了,只恨我能力不足,连和它同归于尽的能力都没有。 柳家嫡长女仰望着天空中的灰色雾气,心中一片惨然。 猎龙是她的本分,她不后悔来到这里,只是觉得憋屈,觉得她这么优秀的人儿,至少也该杀上几十上百头龙兽再死,才不负她来这世间走上一遭。 空中,龙兽见柳家嫡长女的气息微弱,已无再战之力,终于放下心来,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柳家嫡长女下意识闭上眼眸,似乎放弃了反抗,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睁眼!” 可就在这时,一声断喝从她身后传来,她只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挡在身前,手里拿着一只竹筒,面对飞扑来的龙兽,迅速扭动了竹筒上的机关。 噗! 竹筒前端炸开,一样东西飞了出去。 柳家嫡长女看不清飞出去的东西是什么,她很快被转过身来的陆锦年揽住腰肢,疯也似的跑出去数十米远。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息之内。 从竹筒中飞出去的东西忽然张开,那是一张大网。 大网兜头罩住了飞扑上来的龙兽,龙兽避闪不及,被捆了个结实,借着势头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而那个位置,恰恰是柳家嫡长女之前所在的地方。 “张嘴!” 陆锦年从腰间取出一只小葫芦,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冲柳家嫡长女喊道。 柳家嫡长女不疑有他,闻言张开了嘴。 一颗药丸顺势滑入喉咙,还不等她辨别是苦是甜,一阵清凉的感觉顿时扩散到全身,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连毒鳞粉造成的视线模糊和肿胀都消退了不少。 “你……” 柳家嫡长女心中惊叹,正要询问什么,却见陆锦年摆了一下手说:“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先解决龙兽,它被我用十炼蛛丝的网给束缚住了,可我不知道能困住它多久,我不是猎龙人,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会在旁边协助你的。” 柳家嫡长女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心说:“飞行龙兽最大的优势就是会飞,没了这个优势,比起地面的龙兽还有不如,刚才你在天上,姑奶奶拿你没办法,被你当靶子打,现在你落地上来,该让你尝尝姑奶奶的厉害了!” 想到这里,柳家嫡长女也顾不得问陆锦年问题了,提起金剪,二话不说冲向龙兽。 龙兽被十炼蛛丝结成的网困住,一时间挣脱不得。 想当初在开临猎龙时,也有人用十炼蛛丝结成的网去网那头本体是蛟的龙兽,结果虽然是被蛟撕裂了,可也困住了它好一段时间。 飞行龙兽在力量方面要逊色于陆地龙兽,而且没有锋利的爪牙,撕开蛛网要花更多时间。 而此时,柳家嫡长女已经来到它面前,口衔金剪,双手结印,一声“开”字震散了遮掩龙兽本体的灰云。 下一瞬,龙兽的本体暴露,那竟是一只橙红色的长翅凤蝶,体型巨大,赤目花瞳,翅膀上的鳞粉如雪花,含有剧毒。 “原来是只蝴蝶。”柳家嫡长女冷笑一声,手持金剪翻身到蝴蝶背部,“咔嚓”两声便将蝴蝶的翅膀剪断了。 没了翅膀的蝴蝶,实力大抵也就相当于此前她对付的三只龙兽幼体的总和,可能会稍微高一点,但也高不到哪里去。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它身上的剧毒,这毒连猎龙人都无法抵挡,毒性之强可见一斑。 “符!” 柳家嫡长女剪除龙兽双翅,正暗自得意的时候,一张符纸被塞进了她的掌心里。 她扭头一看,递符纸来的不是陆锦年,还能有谁? 这时机…… 念头一动,柳家嫡长女将符纸拍在长翅凤蝶背上的伤口处,将自身血液滴上,喝道:“雷来!” 滋滋滋—— 道道电弧从符纸中喷涌而出,将失去了双翅的长翅凤蝶电的乱颤。 好一会儿后,电弧消失,长翅凤蝶也安静下来,庞大的身躯蜷缩着,时不时抽出一下。 但这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柳家嫡长女正要再接再厉将其斩杀,却忽然看到一根拇指粗细的银针刺入长翅凤蝶背部的一个龙眼大小的白色凸起上。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分别都落在了相似的位置。 而最后一根,第五根,则从尾后刺入长翅凤蝶的腹部。 五根银针入体,长翅凤蝶猛地一颤,一股灰败的气息从它身上中喷射出来。 紧接着,长翅凤蝶气势一泄,蜷缩起来的身子舒展开,却是再难提起半分力道。 “这……” 柳家嫡长女都看傻了眼。 陆锦年施救时的果断利落,递符纸时的巧妙时机,以及用银针封印龙气的娴熟手法……怎么让她感觉对方才是正经猎龙人? 最可气的是,她一个正经猎龙人都还没学会那么多东西,这就离谱啊! 第32章 三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家嫡长女凝视着陆锦年的眼睛,似要从他的眼神中分辨他是否说的真话。 陆锦年一边将铁索取出,一边淡定的回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师父是猎龙人,我从小就跟在他身边。” “你还不是猎龙人,可为什么你会这么多猎龙的技巧?说!你是不是隐藏了气息?”柳家嫡长女不死心的又问。 “你……想象力真丰富。”陆锦年扶了扶额,起身正色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成为猎龙人的,可我随师父一起猎龙已经有十年光景,一开始只是看着,后来开始慢慢参与进去,师父对我倾囊相授,故而对猎龙人猎杀龙兽的手段并不陌生。” “可是……就算是这样……”柳家嫡长女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在猎龙方面不如一个普通少年的事实。 “好了,别可是了。”陆锦年打断她,指了指被他用铁索五花大绑的长翅凤蝶说道:“先想想怎么把这个大家伙弄回去,此地离开临县城不算远,还来得及去县衙交办。” “哈?”柳家嫡长女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为什么要把它运回开临?直接杀死就好了,多省事。” 柳家嫡长女说着,金剪开合,“咔嚓”一声将长翅凤蝶的头颅剪下,然后踩碎踏平,用符纸捏住一颗滚落出来的灰色珠子,封入刻画满咒文的锦袋中。 陆锦年见柳家嫡长女下杀手,本想阻拦,可她动手太快了,他根本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长翅凤蝶杀死,取出了它体内的秽珠。 “你这是在做什么!?”陆锦年怒道。 “你嚷什么,没看见我在杀龙吗?”柳家嫡长女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你和你师父没猎杀过龙兽?还是说你们猎杀龙兽从来不将它杀死,而是带去衙门交办?哈!别笑死我了!”柳家嫡长女说道。 陆锦年眉头皱了起来,他尊师父教诲,认可龙兽也是这世间需要被拯救的生灵,只是被龙气支配才犯下种种恶行,猎龙人应根除其龙气,还原其本来。 可是,师父也曾告诉他,世间道有千万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可以坚持自己的选择,但不能否认他人的。 于陆锦年而言,他传承的是师父的道,觉得对龙兽本体应怀有怜悯慈悲之心,可柳家嫡长女亦有自己的道,她觉得杀龙兽亦是为民除害。 二人的观点无分对错,甚至目的一致,只是执行的手段不同,陆锦年虽看不惯,可也同样管不着。 想到这里,陆锦年呼出一口浊气,摇摇头道:“算了,没事了,我们走吧。” 龙兽秽珠被夺,等几日龙气散去,身躯自然灰飞烟灭,是以,不需要再将它的尸身运往衙门交办,只需交上秽珠即可。 柳家嫡长女眼神古怪的打量陆锦年,觉得他一前一后的变化十分突兀,但转念一想,此行死里逃生,还斩了一头龙兽,心情愉悦,便不再追究此事。 陆锦年收回了捆绑龙兽的铁索,正要去别处看看,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气息钻入体内,接着,他精神振作,消耗的力气全部恢复,甚至还有种力气变大了的感觉。 陆锦年微感讶异,以为是龙兽预留的手段,正要寻根溯源查出那气息的来源,可那气息却仿佛耗尽了力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龙兽依然是那头龙兽,死的不能再死了,身体没有丝毫生机散发,柳家嫡长女还在沾沾自喜,没察觉到任何异状。 “难道是我出幻觉了?”陆锦年挠了挠头,有些迷惑。 收拾完战场,陆锦年去了一趟寡妇家中,家里没有人,村子里亦不见寡妇的尸体,柳家嫡长女说她定是叫龙吃了,陆锦年不愿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他寻了一把铁锹,在村里挖了一个大坑,将村民的尸体一并葬入其中,盖土掩埋。 龙兽和三只龙兽幼体也被他埋了进去。 它们吃了村民,身体里便有村民的一部分,将它们掩埋,也算让那些被吃掉的村民入土为安了。 柳家嫡长女无法理解这种迷惑行为,但还是冷眼旁观着他做完这一切。 等到黑夜降临,夜空布满星斗,二人才离开村子,往商队的方向驰返回去。 奔行中,陆渐离几度回头,这村子他来了两次,离开两次,每次到来和离开,心情皆有不同。 许久后,二人回到商队驻扎的地方,然而商队早已贼去楼空,只剩下守着阿呆的牛车,看到二人回来,哞哞叫个不停。 阿呆被惊醒了,黑咕隆咚的看到两个人影往这边来,下意识喊“救命”,待看清其中一人是陆锦年,又止住了叫喊,扑上去抱紧了他,大声痛哭。 陆锦年心有戚戚焉,本想好好安抚他一下,却忽然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味,询问结果后,一脚将他揣进河里,让他好好清洗干净。 商队不讲义气的跑了,这多少让少年们感到不忿,可好歹他们留下了一辆牛车,有牛车代步,倒是不需要担心这一路走的太辛苦。 一夜无话。 翌日,天刚亮。 守了一夜寒露的少年们到河边洗漱,就着凉水啃了几口干粮,柳家嫡长女已经气不过破口大骂起来。 憋了一夜,终究是没压下心里的这股子邪火。 陆锦年瞥了她一眼,唇角微扬。 整装再出发,牛车上又多了一个少年。 村子完了,所有人都死了,阿呆没有去处,只能跟着二人。 柳家嫡长女本是不想带着他的,可架不住陆锦年强势,加上她的确需要一个车夫,只能咬着牙认了。 阿呆不善言谈,和陆锦年并肩坐在车沿上,多数时候都在发呆,人如其名。 陆锦年见怪不怪,这孩子天生脑子里少根弦,不然也不会被人唤作阿呆,听说他爹娘出事死的时候,他连死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后来长大了些,知道死是什么了,于是昨日哭了一会儿,到现在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锦年也不知道他这样子是好还是坏,现在跟着他们,阿呆还能有一口饭吃,可去了中州,他孤苦无依一个人,要怎么办才好? 这事儿陆锦年过了下脑子就不去想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阿呆能从龙兽嘴里逃出来就说明他身上有气运。 而且阿呆虽然脑子不好使,可一把子力气是有的,实在不行就去码头、驿站做工,总归不会饿死。 第33章 分别 一路闷闷,柳家嫡长女又按捺不住寂寞去找陆锦年聊天,大概是对他们师徒……准确的说是对陆锦年太过好奇,总喜欢问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 一开始聊的还挺正常,你捧我一句,我夸你三分,大家都给面子。 但可能是二人先天八字不合,聊着聊着就会聊到各自的猎龙理念上,然后产生分歧,你看不惯我,我看不起你,然后大吵一架,相互谁也不理谁。 好在少年人忘性大,不记仇,事情过去没多久又和好如初了。 然后……一幕幕重演。 接下来几日,陆锦年和柳家嫡长女照旧拌嘴不断,只是每吵过一次,彼此之间又多了几分了解,鄙夷中带着认可,或许还有点欣赏。 再加上二人曾经并肩作战过,嘴上不说,好感却在直线上升。 可分别总是要来的,人生路要走,相聚别离是常态。 中州,狼郡。 城门下。 牛车停了好一会儿了,阿呆坐在车沿上左顾右盼,郡城的繁荣和喧闹让他这样出身小地方的人感到局促不安。 柳家嫡长女站在车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陆锦年:“喂,陆小子,你当真要去读书?以你的天赋和资质,不当猎龙人真的可惜了。” 这是几日来她从陆锦年口中套出来的话,在得知陆锦年来中州是要去读书的时候,她下巴差点没砸地上。 师父是猎龙人,自己又有一身猎龙的本事,结果却要去读书?这转折未免太大了些。 可陆锦年早已经过深思熟虑,当下毫不犹豫道:“人各有志,况且,我虽是去读书,但我依旧是为猎龙人而读书,有朝一日,我定要让猎龙人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世上。” 柳家嫡长女不置可否:“那我就等着你成功的那天,对了,阿呆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会让我爹给他安排一份差事,不说大富大贵,衣食无忧还是可以保障的。” “那就多谢了。”陆锦年拱手抱拳。 接着,陆锦年起身,望着柳家嫡长女和阿呆,要目送二人离去。 柳家嫡长女没有离去,依旧望着陆锦年。 阿呆有些手足无措,撅起屁股爬进了牛车里。 气氛稍微有那么一丝丝尴尬。 “柳丫头?” 这是陆锦年对柳家嫡长女的称呼。 她不肯说自己的名字,他又不想学商队领队喊她姑奶奶,就只能这样了。 “呸!谁丫头,你才丫头呢!我有大名,我叫柳月!”柳家嫡长女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且说完之后,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我也有名字,我叫陆锦年,不叫陆小子。”陆锦年笑着说道。 “陆小……锦年,此去一别,可还有再见之日?”柳月面颊微红,声如蚊呐。 陆锦年却是听见了,分外清楚。 “会有的,那时,我居庙堂,手握重权,你处江湖,盖世豪杰,你我携手,开创盛世如何?”陆锦年掷地有声道。 “那就说好了,可别让我在前面等你太久!”柳月唇角扬起,一如既往的自信飞扬。 陆锦年点头:“山高水远,来日方长,柳姑娘,保重。” “保重!” 柳月叹了一声,矮身钻入牛车,将阿呆踹出来驾车。 阿呆茫然无措,手握缰绳看了陆锦年一眼,挥挥手傻笑着告别。 车将行远,陆锦年转身,身后传来悠悠轻唤:“喂,陆小子,我不叫柳姑娘,记住,我叫柳月!柳树的柳,明月的月!” 陆锦年唇角微杨,再无犹豫,一脚步入狼郡。 中州很大,除中州城,又下辖十二郡,再往下县乡不知凡几。 狼郡只是十二郡之一,地处丘陵,距离中州城尚有段距离,位置不算优越,缺乏水道,故而繁荣中透着一股子颓败。 不过,要说这地方山清水秀,亦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师祖在此地安家,多半就是图它的清净吧。 陆锦年如是想到。 师祖姓陆,和陆渐离、陆锦年一个姓,本身来说,陆渐离的名字就是师祖给的,到了陆锦年这里,又是承袭了师父的姓,勉强算是一家人。 不过,陆锦年从没见过这位师祖,只知道他在狼郡,是个颇有身份的人。 凭着手里有限的线索,陆锦年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一栋气势磅礴的宅邸门外,便只见—— 琉璃鸳鸯瓦,朱漆大红牖,赤柱挺起,雕梁画栋,人在其门下而显渺小,又好似一张巨口要将其吞入。 陆锦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座他从未见过的气派宅邸,暗想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这么气派的建筑,那得是皇帝才能住的吧! 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陆锦年上前叫门,却被两个门子拦下。 “你是何人?来此所谓何事?”门子喝问道。 “我叫陆锦年,欲求见此间主人,烦请通传一声。”陆锦年答道。 门子摇头冷笑:“家主人不喜被人打扰,不见外客,恕不远送。” 陆锦年眉头一挑:“你都没去通传,怎知他不见我?你只需告诉他我叫陆锦年,我师父叫陆渐离,他若认得,自然会见我。” 门子哈哈大笑:“我道是什么来路,却原来是个迷糊蛋,你都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家主人,居然还敢上门求见? 小子,你可知这狼郡每天有多少人求见家主人?他们好歹还会下心思琢磨个让人信服的由头,你这般抓瞎愣撞,是个瞧不起我怎的? 快走快走,别逼我用蛮的。” 陆锦年被门子这态度气着了,只是想到自己的行为确实莽撞,又生不起气来。 忽然,陆锦年想到了有一回师父对付这些门子的办法,当即从口袋里抓出十两银钱塞进门子手里,拱手抱拳道:“小小心意,烦请通传一声。” 那门子面色一变,“啪”的将银子摔在地上,指着陆锦年骂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乃陆家家丁,岂是区区银钱可以收买的!? 快滚快滚,再让我听你多说一句,当心爷爷我棍棒伺候!” 门子作势欲打,却冷不防背后传来一道冷哼声:“大清早的,吵吵什么,不知道老爷喜欢清静么。” 门内走出来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两撇八字胡打理的十分精致,他摸着两撇胡子,冷眼看向门子。 门子猛地哆嗦了一下,弓着腰小跑过去,一脸讪讪道:“房管事,小的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有个莫名其妙的小子大清早来叫门,说是叫陆锦年,有个师父叫陆什么离,还说老爷若是认得就会见他,嗨,您说现在这些人,想见老爷真是什么昏招都使出来了,还老爷认得,老爷哪有闲工夫认得那么多人。” 门子一脸鄙夷,却没见房管事微微变了脸色。 不等门子说完,房管事一把将他推开,快步走到陆锦年跟前,凝视着他的双眸问道:“你说你师父是谁?” 陆锦年眼睛一亮,顿觉有戏,赶忙道:“我师父是陆渐离。” 第34章 师祖 “陆渐离……少爷!果真是少爷?” 房管事大为惊喜,左顾右盼,却没看到陆渐离的影子,不由催问道:“少爷呢?我怎么没见他人?呀!这事儿我得赶紧告诉老爷,老爷天天念叨着少爷,要是知道少爷回来了,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师父他……” 陆锦年正要答话,房管事却是先一步转身往宅里跑去,边跑还边喊:“老爷,老爷,少爷回来了,渐离少爷回来了!” 房管事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陆锦年原地萧瑟。 大户人家的人都不喜欢听人把话说完吗? 陆锦年微微叹了口气,目光瞥向门子。 门子一脸讪笑,他已经从房管事的言行举止中了解到面前这个少年和家主人的关系不一般,当即化去眼中的鄙夷和冷然,换上一副讨好与谄媚的表情,笑呵呵地请陆锦年入宅。 陆锦年没和门子计较,却也没进门去。 他对陆宅陌生的很,进去了也不知道往哪走。 与其傻愣愣地在宅子里杵着,不如等房管事通传后引他去见师祖。 不多时,房管事去而复返,连续的跑动让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掩饰不住脸上的欣喜之色。 “快,快叫少爷出来,我们一起去见老爷。”房管事说道。 陆锦年眸光一黯,神色哀伤道:“师父没回来,他在开临猎龙时失踪了,我此行造访,便是想请师祖助我找寻师父的下落。” “啊!?”房管事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是陆渐离少爷回心转意,带着徒弟来看老爷了,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微微一愣,房管事不无难过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渐离少爷神通广大,怎么会无端端失踪了呢!” 说完,他又看向陆锦年:“陆……锦年是吗?你随我进来吧,老爷以为是少爷回来了,高兴的在花园里赏花,我带你过去,到了地方,你暂且不要道明来意,老爷年岁大了,我怕他承受不起这个打击。” 陆锦年微微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寻个恰当的时机跟他老人家说的。” “那就最好不过了。”房管事点点头,伸手引陆锦年入宅。 陆锦年入得府中,随房管事穿过回廊与庭院,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少路,终于来到一处风景秀丽的花亭中。 花亭中站着一人,背对着房管事和陆锦年,陆锦年看不到他的模样,但背影给人一种宽厚可靠的感觉,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信任。 花亭四周是花圃,种植着陆锦年或看过、或没看过的花卉和植草。 植草和花卉一颗颗、一排排,整齐的码在微微隆起的泥土里,蜂鸟环游其上,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看起来赏心悦目。 花儿争相斗艳,亦将盛夏之美催生到极致。 置身亭中,心境不期然而然空幽深远,仿佛忘却了一切烦恼,只想在此长久的放空下去。 陆锦年被这种想法惊了一跳,很快从安逸地气氛中转醒过来,抬头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花亭中。 花亭中的人已经转过身来,方脸大耳,慈眉善目,眉心一点痣,年逾半百,两鬓微白,正专注地看着他。 陆锦年拱手行礼,张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你就是渐离时常在书信里提及的弟子,锦年吧。”老人语气平缓柔和,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陆锦年肃容,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锦年拜见师祖。” 老人扬了扬手:“在家里就不必拘礼了……对了,渐离呢?不是说他也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人?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陆锦年听师祖提起师父,言语中慈爱有加,不免悲从中来,一时间竟将答应房管事的话抛诸脑后,将师父失踪的消息以及前因后果据实相告。 老人得知陆渐离在猎龙时失踪,至今生死不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踉跄几步退坐在身后的石凳上,内心悲痛不已,两行清泪却是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陆锦年见状,顾及师祖年事已高,不忍他如此悲痛,遂强颜欢笑劝慰道:“师祖宽心,师父只是失踪,并未确定生死,我想,以师父的本事,他定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暂时脱困不出,正在等我去寻他呢。” 老人伸手摸了摸陆锦年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面庞,颤颤巍巍道:“好孩子,辛苦你了,忍了这么久,想哭就哭出来吧。” 一句话仿佛击中了陆锦年心中的软肋,强行止住的泪水簌簌滑落,他一头扎入师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花亭里的动静惊扰到了宅中的许多人,他们在花圃外张望,想知道是谁人在哭泣,哭的这般撕心裂肺。 可碍于这处花圃是老爷明令禁止任何人靠近的地方,他们想看,又不敢靠近。 陆锦年这一哭,哭的声嘶力竭,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但也庆幸这场大哭,将他心中郁结的苦楚宣泄的七七八八,心情舒缓了许多。 待他恢复过来,见老人已经安坐在花亭中,手里捏着一盏茶,慈爱地看着他。 “锦年失态了,还请师祖见谅。”陆锦年上前说道。 老人摆摆手:“你是渐离的弟子,渐离是我的养子,说来都是一家人,即是一家人,就不必见外了。” 陆锦年心生感动,点头应是。 老人吁了口气,长叹道:“你师父收了个好弟子,放心吧,渐离是我养子,我绝不会坐视不管的,至于你……你既叫我一声师祖,那便说说看,你目前可有什么打算,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成。” 陆锦年深吸一口气,抱拳躬身道:“弟子想读书!” “读书?” 老人得到这个答案时何止是错愕,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以往,渐离在来信中就不少提及想让弟子来中州跟他读书习字,可又说这小子一门心思相当猎龙人,让他十分烦恼。 从书信的字里行间,老人能看出陆锦年是渴望成为猎龙人的,这份固执甚至让乖巧懂事的他显得有些叛逆。 可如今,他却亲耳听到陆锦年说要去读书,这…… “你想读书?我以为你更想当猎龙人。”老人试探着说道。 陆锦年点了点头,毫不避讳道:“当猎龙人是我毕生的志向,可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我才发现,猎龙人缺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公平公正、清清白白的名分!” “所以,你想读书,考取功名,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然后为天下猎龙人正名?”老人问道。 陆锦年点头:“是,师祖,我知道这有些不自量力,可师父总教育我,人如果不迈出那一步,那么有些事情就永远办不到。” 老人沉默了一阵,叹道:“你不可能成功的,此事牵扯极广,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漫说是你,便是加上我,你我祖孙联手也不可能办到。” 陆锦年默然,片刻后说道:“师祖,事在人为,我所做之事,哪怕只让一人认可,千百年后,星星之火亦可成燎原之势。” “你真是这样想的?”老人问道。 “是,请师祖成全!”陆锦年点头,坚定万分。 老人看着陆锦年,良久后露出一个笑容来:“此事我允了。” 顿了顿,老人又道:“马上就到晌午了,我让人领你去洗漱,一会儿就在家里用饭,晚些时候我再让人帮你清理间厢房出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且放心住下。” 陆锦年眼眶微热,躬身行礼道:“是,谢师祖。” 第35章 用膳 晌午,陆锦年的师祖陆无悔果然留他在府上吃饭。 经过一番洗漱的陆锦年身着一身儒服,儒服很干净,用料也是极好的。 只是陆锦年强壮的身躯将儒服撑的鼓鼓囊囊的,加上在风吹日晒下变得黝黑粗糙的皮肤,穿着素净的儒服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 好在陆锦年没有这个自觉,好似穿上了儒服就是半个读书人,学着印象中儒生的样子,逢人便拱手作揖,倒是把陆家的一众门丁侍者闹的一番手忙脚乱。 陆无悔走在前头,对陆锦年的表现尽收眼底,大概是不忍心看他继续闹笑话,于是开口说道:“你不必对每个人拘礼,读书人清高自傲,除非本事大过你,否则你都可以不拿正眼瞧他。” 陆锦年“哦”了一声,老老实实跟在陆无悔身后,再不向人作揖。 转了几道回廊,老少二人来到膳厅。 膳厅中有一张大圆桌,一应男女,老老少少,皆规矩的站在桌边,无人坐下。 待陆无悔进来,这一应男女连忙行礼道:“老爷(父亲)(大父)。” 陆无悔应了一声,抬脚往主位走去,其余人皆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只等陆无悔坐下,他们才敢跟着坐下。 不过,走到一半的陆无悔停了下来,他扭头看向驻足不前的陆锦年,微笑着冲他招了招手:“锦年,来我身边坐。” 刷—— 此言一出,霎时间便有十数道目光落在陆锦年身上,或猜疑、或不忿,还有带着妒意的。 这些目光让陆锦年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师祖,这就不必了吧……” 陆锦年没怎么见过“大世面”,可不代表他傻。 饭桌前这一应人都是师祖的至亲,按照规矩,他这样的“外人”肯定是没资格坐在师祖旁边的,能有一个席位已经是优待了,再得寸进尺的话,可能会招致这一家人的反感。 可陆无悔铁了心要陆锦年坐在他身旁,大有一副“你不来,我不坐”的架势。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陆无悔左侧的老妪让出一个位子,对陆锦年招手道:“锦年,老爷让你坐你就坐,来,到我这边来。” 老妪笑的很慈祥,到了她这个年纪,对什么都看得很开。 再说,家里一应事物本就是老爷说了算,让出一个席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该是她的,一分都少不了。 老妪让了席位,饭桌上的气氛略有缓和。 正当所有人准备借坡下驴,给陆锦年和老妪腾出位置的时候,陆无悔忽然冷哼一声,望着左侧的长子陆放歌道:“放歌,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父亲,我……”陆放歌猝不及防被点了名,脸上一片惊诧。 他可是陆家长子,陆无悔的亲儿子,家中无其他男性长辈,他就是地位仅次于父亲的人,岂有给一个小辈让位的道理? 况且,这小辈还是陆渐离的弟子,他素来瞧不起陆渐离,对他的弟子更无好感,让他给陆锦年让位,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可是,没办法,老爷子喜欢陆渐离是全家都知道的事情,有时候家里人都怀疑陆渐离才是老爷子的亲儿子,否则哪来这么多优待? 好在,陆渐离成为猎龙人之后,渐渐断了和家里的联系,众人扭曲的心理逐渐平衡,陆放歌也有了家族继承人的风范。 可没想到,今日来了个自称是陆渐离弟子的少年,正身都没查明,老爷子就打落了他长子的威严,这让陆放歌好一阵难受,对陆渐离师徒的不爽更是写在脸上。 “父亲,这不合适,我陆家是书香门第,礼不可废……” 陆放歌还想挣扎一下,可陆无悔根本不给他机会,直言打断道:“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不想好好吃饭就给我滚出去。” 见老爷子似动了真怒,陆放歌一阵惶恐,再不敢多言,给他二弟递去一个眼色,二弟会意,又望向三弟,三弟看着四弟,四弟看了一眼末席,屁股一挪,坐了过去。 席位空出来了,陆锦年不想去坐那个烫屁股的位子,可架不住师祖的威严,战战兢兢地坐了过去。 小小的风波就此停歇,一家人开始用饭。 师祖在饭桌上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大概对应了那句“食不言、寝不语”,一举一动都很严肃,陆锦年也不敢胡乱开口说话。 倒是之前给他让位置的老妪,热情地给他夹菜,还询问他菜色是不是合他口味,如果不合口,晚膳时会叫厨房做几道他爱吃的菜来。 陆锦年诚惶诚恐,自觉不该受此待遇,一颗心悬在空中,好似在作梦一样,惊醒了就会跌落下去。 带着这份惴惴不安,陆锦年艰难地把饭吃完了。 饭菜是可口的,陆锦年没尝过的精致,就是被照顾的有些过了头。 不过,也得益于老妪的热情,陆锦年对这张饭桌上的人有了一些了解。 这张饭桌上坐着的,都是师祖陆无悔的妻妾子孙,这不禁让陆锦年心生疑窦—— 师父说,猎龙人这个行当都是师传徒,因为猎龙人无父无母无妻子,孤老了便是独自一人,可为何师祖却能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这个问题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接下来便有师祖的子孙晚辈跟他搭话,言语中略显狂妄,试探意味很足,只因他们年纪尚小,童言无忌,师祖并未阻止,只是在他们出言冷嘲热讽,言辞越来越多激烈的时候,才把饭碗往桌上一顿,将和他们喝退出去。 一顿饭不欢而散,陆锦年深感自责。 师祖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必放在心上,言说只要他在家中一日,就不会叫他受到任何欺侮。 家中的儿子辈们见状纷纷表态,会将陆锦年当做子侄看待,同时表示会约束自家小辈,不让他们再敢放肆。 可谁也不知道,这场因为陆锦年到来而引发的风波,是不是真的就此过去了。 …… 吃过午饭,陆无悔回房中睡了一觉,觉醒后,亲自领陆锦年去了琅琊书院,替他把入学的申请交了。 琅琊书院是狼郡三大书院之首,每年挤破头想要进去的儒生多如牛毛,可等闲之辈这里是不会收的,除非……他们是被陆无悔领着去的。 陆锦年就是被陆无悔领去的,所以书院的人二话不说就给他办了入学籍,只是这个流程还要走几日,暂时不能入学。 陆锦年暗暗咋舌,他是知道读书有多么不易的。 在大名,非寒门子弟不得入学,这就使得寻常人家的孩子从一出生便丧失了读书的机会。 而一些富户和商贾,他们若是想让自己的孩子读书,就得先捐出一大笔银钱换个员外郎的闲职,再托人走关系,争得入学的名额。 但在师祖陆无悔这里,一切变得简单许多,这也让陆锦年意识到,师祖的来头,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第36章 夜谈 晚间,用过饭,陆锦年住进了师祖陆无悔为他准备好的厢房里。 因为是特意叮嘱的,有长住的意思,所以下人们将这里打扫的很干净,一应用度都备的很足。 陆锦年躺在床上,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犹自如在梦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呼—— 却此时,窗外传来衣袂声,一道人影从窗前掠过。 “什么人!” 陆锦年心生警惕,从床头的背囊里取出短刀,翻窗追了出去。 人影一袭黑衣,在前方不紧不慢的吊着,身上并无杀意,也不见贼人被发现的惶急。 陆锦年眉头一皱,心有所思,遂没有惊动陆宅的其他人,悄声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这个黑衣人的目的只是要引起陆锦年的注意,在带着他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来到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地后,他停下了脚步,背对着紧追而来的陆锦年。 “你是何人,引我来此有何目的?”陆锦年问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接着月光,陆锦年看清了他的侧颜,瞳孔微微一缩,脱口而出道:“陆大伯!” 陆放歌! 黑衣人竟是陆放歌! “闭嘴,我不是你大伯,你也不是我子侄,你和你那个讨厌的师父一样,都不是我陆家人。”身着黑衣的陆放歌眉宇间带着一抹戾气。 “陆锦年,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陆渐离的弟子,我引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喜欢你,陆家不欢迎你,包括你的那个猎龙人师父。 你可以仗着父亲对你的喜欢得意一时,但我希望你能好自为之,这个家终究是不欢迎你的,你若还要点脸面,就自行离去,免得以后撕破了脸皮,大家彼此都难堪。 还有,我听说你那个让人生厌的师父失踪了,想借我陆家的力量去寻他,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离开陆家,永远别再踏进陆家一步。” 陆放歌的一番话如同重锤砸落在陆锦年的心尖。 他没有害怕,更不觉得失落,只是对师父感到不值。 他最敬爱的师父,在义兄弟眼中竟然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的形象,他们对师父的恨,已经深到连任何与师父有关的事物看着都碍眼的地步。 陆锦年不知道该说这是师父的悲哀还是师祖的悲哀,但他知道,经过这一夜,这一席话,他和陆家的缘分就断了。 他忽然有些理解师父为什么会给师祖写书信,却从不带他来师祖家中拜见——换做他有这样一群恨不能啖其骨、噬其肉的义兄弟,他也不愿意让弟子看到这些。 陆锦年是个要脸的人,哪怕他不要脸,师父的脸他也得拾起来。 “好,我明日就跟师祖请辞。”陆锦年没有丝毫犹豫。 陆家本就不是他家,他也不曾幻想在陆家得到什么。 师祖对他无限好,他就只对师祖一人尽孝,陆家人不喜欢他,他便离他们远远的。 陆放歌显然没想到陆锦年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在来此之前,他已经准备了诸多威逼利诱的手段,不怕他不答应。 只是没想到,这些手段都没用上,陆锦年就答应了。 也许是他答应的太痛快,陆放歌反而有种不安的感觉。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说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陆放歌道。 陆锦年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不必了,你我非亲非故,又视我和师父如仇寇,拿了你的好处,我怕你整日惦记着,别到时心有不甘,又出幺蛾子。” “你!” 陆放歌闻言大怒,正欲斥责两句,却见陆锦年转身离去,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可恶!竖子无状!”陆放歌狠狠骂了几句,面目藏在月光下,稍显狰狞。 陆锦年回到厢房,不知怎的,浑身轻松,再无寄人篱下的不适感,心思放空,不一会儿便呼呼睡去。 及至翌日清晨,陆锦年伸个懒腰坐起身来,出门洗漱过后,便直奔师祖陆无悔的书房请安。 礼不可废,纵然要走,也得在请了安以后走。 陆无悔昨夜睡在书房,他平素最喜欢看书,往往一看就是一天,累了就在书房睡下,久而久之,书房变成了卧房,倒是让陆锦年跑了个空,辗转来到书房外等候。 书房外,几个同辈陆家子弟已经在那里候着了,一个个呵欠连天,还有个直接站在那里打瞌睡。 他们和陆锦年不一样,锦衣玉食的生活过惯了,早起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只是没办法,父母逼着他们来,不来免不了一通揍。 为屁股着想,他们还是来了,反正也就半个时辰的工夫,请了安再去睡个回笼觉,一样美滋滋。 这些少年,平素互看不顺眼,但可能是得了家中长辈的示意,知道陆锦年是“外敌”。 外敌当前,哪有不团结道理。 于是,见到陆锦年过来,几个平素瞧不上眼的兄弟姊妹嬉笑着冷嘲热讽起来。 “哎,大父就是心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带。” “呵,先是义子,现在又是义子的弟子,你说有的人怎么能这么厚脸皮,在别人家白吃白住,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谁说不是呢,我就在想啊,这等惫赖之人也好意思进书院读书,他读哪门子书?钻营如何占人便宜么?” “你们话也别说的太难听了,人家毕竟死了师父,无依无靠的,听说有个富裕的师祖,能不上赶着来投奔么。” “这话你就说错了,是失踪,还没死呢,死了师父来投奔,勉强还能说得过去,没死就来,吃相不要太难看。” “……” 陆锦年冷眼看着他们,不与他们争辩,反正过了今日他就不在这里了,今后也不太可能再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费口舌跟这些不会再有交集的人争吵? 只是,他们这些话,陆锦年不放在心上,可落在书房里正要起身的陆无悔的耳朵里,立即激怒了这位老人。 老人在屋内呵斥几句,让他们跪在门外反省自己的言行,又唤陆锦年进去。 第37章 入学 陆锦年从少年们身旁经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们心中的不服和敌意,可他没说什么,径直步入师祖的书房,将房门掩上。 “师祖,锦年给您请安了。”陆锦年走到陆无悔跟前,拱手施礼道。 陆无悔“唔”了一声,开口说道:“锦年,他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都是一群孩子,人云亦云,不是他们的真实想法。” 陆锦年不置可否,颔首笑道:“师祖,我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的。” 陆无悔笑着点头,旋即又问:“昨夜住的可好,还有什么需要的?有需要你直接跟房管事说,我已经吩咐过了,他会安排妥当。” 陆锦年赶忙道了声谢,然后抬头望着陆无悔,神色纠结道:“师祖,锦年有一事相求。” 陆无悔笑笑:“但说无妨。” “锦年……想提前入学,先入学舍也可。”陆锦年说道。 学舍是书院安排给学子的住处,不强制要求学子入住,但每个人都会分配一间,主要是提供给那些远道而来求学的学子住下。 陆锦年背靠陆家,本可以不必入学舍,陆无悔也是这个意思。 陆家什么都有,离书院也近,没必要入住学舍。 可陆锦年这番话说出来,陆无悔的脸色立即就变了。 “锦年,你要入学舍?因何?”陆无悔语气严肃地问道。 陆渐离垂下头去,抿着唇说:“书院既然安排了学舍,我想着,还是住过去好些,而且我底子本就薄弱,能多和学子们交流,对我的学业也有帮助。” 陆无悔是什么人,哪能听不出陆锦年语气中的不对,当即眉头一拧,冷声道:“我要听实话,说,是不是有人背着我去找你了?” 陆锦年心下一惊,没想到师祖竟然猜到了。 只不过,这件事虽是起于陆放歌,但陆锦年也有这个想法,故而,他隐瞒了陆放歌夜里找他的事情,只说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陆无悔无奈一叹:“你和你师父当真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初他也是这样走的,现在变成了你,我陆家之人,器量当真如此狭小吗!” 陆锦年吓了一跳,赶忙说道:“师祖言重了,是锦年自作主张,与他人无关。” 陆无悔又是一叹:“你师父教出来个好徒弟,他比我强。” 说完,他又补充道:“你想入学舍,我允了,什么时候去你自己决定,但有一点我要你记住,不管谁人说什么,只要我还活着一天,陆家就是你和你师父的家,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陆锦年眼眶微红,躬身下拜道:“师祖,是锦年不孝了。” 用过早饭,陆锦年告辞离开了陆宅,是房管事送他去的书院,还带了一车行囊。 陆锦年本来不想要,可陆无悔坚持,陆锦年却之不恭,只好收下。 …… 入书院,进学舍,顺利的毫无半点波澜。 房管事将一应事物安排好,嘱咐陆锦年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有需要可与他说,说完就告辞离开了。 陆家事务繁多,他为管事,处处离不开他,不能离开太久。 陆锦年送他出了书院,又去山长那里领取了一应书籍,打算在入学前先自学一部分,免得跟不上别人的进度。 至此,陆锦年开始了日初而学,日落而息的规律生活,只在读书读困倦的时候,才会打几套师父教给他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活络筋骨。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锦年的学籍总算入成了。 第一天入学,陆锦年怀揣着对书院的美好向往步入学堂,可等待他的却是讲席的经学三连问。 陆锦年答不上来,第一堂课便被赶了出去,只能在窗外听。 窗外,陆锦年抿着唇,双拳握紧用力。 他才第一天入学,此前从未读过书,基础很差,如何能回答出来讲席的问题?他怀疑讲席是在刻意刁难他。 不过,他没有为自己鸣不平。 读书是一条艰难的路,他能有幸进入书院已经很难得了,哪能奢求更多? 况且,古语有云: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陆锦年所求很简单,能让他读懂书上的文字、了解其深意即可,至于如何学,在哪里学,他并不在意。 是以,同窗们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陆锦年被师父赶出去,不但没有羞愧的离开,反而趴在窗台与他们一起听课,当真是…… “厚颜无耻!” 第一堂课结束,几个陆家子弟便来到窗前,指着陆锦年破口大骂。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脸皮的人,讲席的问题答不上来,让你出去,你竟不知羞耻的赖在窗前,你知不知道,你是借我大父的名义进的书院,你丢人,丢的亦是我大父的人。” 陆家嫡长孙,陆放歌的儿子陆仲年神色不悦道。 “就是,我若是你,早就羞愧的找条缝钻进去了,居然还有脸赖着听课,还是趴在窗台上,简直有辱斯文!” “要我说,你师父不是猎龙人吗,你干脆也去当猎龙人得了,书院这种神圣的地方,不是你们这种人能来的。” “……” 陆家子弟你一言我一语,当着所有同窗的面数落陆锦年,声音之大,就怕别人听不清。 陆锦年瞥了他们一眼,冷笑道:“我做什么与你们何干?我陆锦年来书院是读书的,又不是来要面子的。” “你!”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书院何其神圣高洁,你这样的人加入进来,只会带坏我们的风评!” “大家听仔细了,这家伙的师父是个猎龙人,当年运气好被我大父收为义子,现在死了,他的弟子恬不知耻的跑到我陆家来要好处,你们说,天下有这么无耻的人吗?” “大父送他来书院读书,他却在这里丢大父的人,我们提点他几句,他还还嘴,简直不识好歹!” 陆家子弟见不得陆锦年嚣张,本想扑上去和他撕打,但见陆锦年体魄强健,他们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遂起了“君子之念”,用言语煽动众同窗,和他们一并口诛笔伐。 书院的读书人大多自命清高,看不起寻常人,更看不起猎龙人,陆锦年在他们的印象中又是个不学无术、厚颜无耻的猎龙人弟子,心中更是不屑。 但是,他们也不全是傻子,陆家这些人借刀杀人的痕迹太重,他们若是上当,岂不显得愚蠢? 所以,除了几个跟陆家子弟走得近的,亦或是有求于陆家的人帮腔奚落了几句,其他人兀自高冷,连看一眼陆锦年都欠奉。 陆家众弟子见这把火烧不起来,也不愿唱独角戏让人当猴看,面色微沉,撂下几句狠话回到学堂,把窗户狠狠打下。 陆锦年嗤笑一声,绕到门口施施然走了进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学堂里的众学子纷纷瞪大了眼睛,不管他们高冷不高冷,见到这一幕都仿佛见了鬼一样。 被讲席赶出去还敢堂而皇之回来的,这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第38章 苦读 陆锦年又回到学堂里坐下,众人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不理会了。 陆家众弟子更是嘴角噙着冷笑,就等着看笑话。 果不其然,讲席先生去而复返回来上课,看到陆锦年坐在座位上,当即又是一声冷哼,毫不客气地将他赶了出去。 陆锦年已经有准备了,依言走出学堂。 学堂的窗户被陆家子弟打下了,他便站在门口听,反正讲席只是让他出去,又没说让他去哪儿。 然而,饶是强迫自己看开了,陆锦年依旧感到憋屈,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把书读好来,他要和其他学子那样坐在学堂里听讲,再也不要被赶出来。 一整天,陆锦年都在门外听讲。 不管换了几个讲席来,他们只要看到陆锦年,张口就是几个提问,还专挑陆锦年来答。 答不上来?不好意思,门在那边,自己出去。 陆锦年心中怨气升腾,好几次想要放弃了,但想到自己读书的目的,又强忍着留了下来。 可是,他很快发现一件事情——他听不懂讲席们讲的内容。 明明每一个字他都是听懂了的,可连在一起他就完全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陆锦年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 首先肯定是基础太差,师父只教会他认字,但没读过书,因此书里的内容晦涩难懂,是阅历和经验不足导致的。 其次是他太高估自己了,他以为只要进了书院,进了学堂,听讲席讲书就能理解那些内容。 结果很明显,他依旧理解不了。 想到这里,再结合众多讲席接连将他赶出学堂的事情,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讲席们并不是存心要将他赶出去,而是他们知道,即使他坐在学堂里,也根本学不到一点东西! 接着他又回想起来书院前师祖的叮咛: “琅琊书院比较重视生徒自学,提倡独立研讨,一般都以自修、读书为主,辅以讲席讲书,质疑问难。 你若想学有所成,可从读书开始,先读,后想,再问,方得真知。” 陆锦年一开始并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隐约懂了。 不止如此,他还理解了讲席们的良苦用心——他们不是拒绝教授,而是在隐晦的提示他正确的道路。 只是陆锦年不明白,简简单单的一件事说出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还差点让他心怀怨恨。 难不成,猜哑谜是读书人的清高和雅趣? 晃了晃脑袋,陆锦年不再去想这些。 这一天他没有收获,但又收获颇丰。 翌日,陆锦年没有进学堂。 学子们以为他学乖了,丢不起面子了,知道来了也会被赶出去,纷纷窃笑低语,陆家众子弟更是放浪形骸的笑,好似打了一场大胜仗。 殊不知,被他们以为“放弃”了的陆锦年,此时正在书院的藏书楼里,捧着一本蒙学津津有味的读着。 时间一晃而过,陆锦年迎来了自己在书院里的第一个休沐日。 对住在书院里的学子们来说,休沐日是他们难得出去放风的机会,这一天绝不会呆在书院里,多半是在青楼。 不住在书院的学子大部分会归家,可也有的假借“书会”、“诗会”等由头,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花酒、耍乐子。 陆锦年自是不会去,也不会有人叫他去。 事实上,入学五日,他没交到一个朋友,这固然和他成天呆在藏书楼读书不与人交往有关,但也不乏其他人瞧不起他,不欲与他有交集。 好在,陆锦年志不在此,他知道自己后天不足,正是奋发向上的时候,对旁的事物看的很淡。 约莫快到晌午的时候,房管事顶着烈日来请陆锦年回陆宅,陆锦年以学业繁重为由,推脱了。 此后每到书院休沐日,陆无悔都会派人来请陆锦年回陆宅,陆锦年推脱了几次,终是没办法再推了,只得硬着头皮前往陆宅。 原以为,自己当着陆放歌的面说了那番话,再见面时会很尴尬,可不曾想,陆放歌根本不在家中。 据闻是陆无悔将他派出去打理生意,没个一年半载的回不来。 于此,陆锦年微微松了口气,强烈的抵触心理也舒缓了一些。 不过,陆锦年也不会以此为由经常出入陆家,陆放歌是走了,可陆家的子弟们还在,他每去一次,他们便冷嘲热讽一回,还要在书院说道。 陆锦年丢不起那个人,于是改为每到休沐日,他便抱着一卷书在陆宅不远处研读,看到陆无悔出来便上前拜见,然后以学业繁重为由告辞离开。 若是整日都没有见到陆无悔,他便会在晚间书院门禁前回去,从不叫人告知陆无悔他来了。 一连数月,陆锦年皆是如此,且风雨无阻。 陆家门丁都看不过眼了,几次邀他入宅。 尤其是大雨的天,浑身湿淋淋的,恐要害病,耽误了学业可怎么成? 哪怕……哪怕只是在门口坐坐,好歹有个屋檐避雨不是? 可是陆锦年依旧不理,只远远的坐在那儿,一边看书,一边等待。 人心都是肉长的,此事最终被陆无悔得知,劈头盖脸的大骂了几个门子一通,最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每到书院休沐日早上,他便在门口转一圈,好让陆锦年早些回去,免受风吹日晒之苦。 数月时间,陆锦年的学业亦是有所突破,经史子集自是差得远了,可讲席主讲的内容他渐渐跟了上来。 同窗们意外的发现,在学堂里看到陆锦年的次数越来越多,讲席们好似忘掉了此人的出身来历,不再与他为难,甚至偶尔提出的问题被他回答上,还会不吝称赞。 这不禁让学子们意识到,过去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少年,已经不知不觉的追赶上了他们的脚步,还超越了一部分人。 被人后来居上是一件非常膈应的事情,尤其是对优越感十足的人来说。 他们少了一个可以奚落的对象,还会被当做反面教材挂在讲席嘴边,心里不平之下,多次结群与陆锦年发生冲突。 陆锦年每每遇到此事都是退避三舍,他不是打不过这些人,而是书院规定,有学子聚众打架者,不论缘由,一柄以开革学籍论处。 陆锦年不能被开革出去,他始终牢记自己读书的目的,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失学了还能叫家里请私塾先生,可他失学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39章 认可 陆锦年的退让使那些心理扭曲的学子们得到满足。 他们觉得陆锦年怕了,说他是个胆小鬼,背后讥讽他读再多书、站不起来也没有用。 陆锦年知道他们在用激将法,所以只是听着,不当回事。 但是他不当回事,那些已经认可了他的学子们却看不过眼了。 又是一堂课后,获得了讲席称赞的陆锦年被人堵在学堂里,十几个学子以陆家子弟为首,不怀好意地看着陆锦年。 陆锦年眉头一皱,看了一眼窗户。 不想和他们爆发直接冲突的话,走窗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一次,这些人准备的很充分,连窗外都站了人。 这是要逼自己吗? 陆锦年眉头深锁,闹不清这些人为什么要一再和他过不去,把他赶出书院对他们有好处吗? 他握紧了拳头,身子紧绷。 真要动手的话,他是不会留情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冷哼从他身后传来:“你们是吃饱了没事干吗,这里是书院,书院有书院的规矩,你们动手之前,最好想想后果。” 陆锦年微微一愣,诧异回头,发现说话的是斋长江云浩,也是书院主讲认定的助教,平时讲席有事来不了,便是他来代为教授学子,也因此,此人威望颇高。 江云浩一开口,那些不怀好意的、等着看戏的学子们纷纷变了颜色。 那些拦在门口的学子愣了一下,然后惊疑不定地问道:“斋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云浩冷哼一声:“有心思在这里动歪脑筋,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学业上,你们当真要学学锦年,他刚来时什么都不会,讲席都不许他入座,而今他已经能与讲席对答如流,你们却半点长进都没有,真叫人失望。 都是坐在一个屋檐下,都是同样的讲席教,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结果在屋里的学的还不如在屋外的学的好,难道你们不该反省一下自己吗? 琅琊书院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斋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 上升到脸面问题,众人都变得敏感起来。 可江云浩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又是一声冷哼:“都给我让开,我没闲工夫听你们这些不思进取的人辩解,真要有本事,学堂上拿出来比一比,成日里尽想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知不知羞耻!” 江云浩说完,还不忘拉了一把陆锦年:“锦年,你随我来,我看他们今天谁敢拦着。” 有江云浩给陆锦年出头,众学子们自是不敢再拦,可心里这口气他们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陆锦年,今天看在斋长为你说话,暂且饶过你,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陆仲年愤愤撂下一句狠话,带上众人转身就走。 斋长江云浩见状松了口气,转头对陆锦年道:“你以后进出尽量跟着我,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陆锦年点点头,抱拳行礼道:“多谢斋长。” 江云浩颔首笑道:“我为斋长,这本就是我应尽之责,倒是你,别怪我此前冷眼旁观,你需知道,书院这地方最是现实冷酷,与人相交都要讲资格,你没本事让人认可,那所有人都会看低你一头,被人踩上一脚也只能怪自己无能。” “那我现在够资格了?”陆锦年问。 江云浩笑了笑,摇头道:“尚需努力。” 陆锦年懂了,点头称谢。 从学堂回到学舍,陆锦年发现了细微的不同,原本那些与他不相往来的左右临近,与他照面时变得会打招呼。 陆锦年不确定这是自己得到了他们的认可,还是斋长为他出头带来的加持,可不管怎样,这样的改变他喜欢。 热情的一一回应众人,陆锦年回到屋里继续苦读。 周遭的变化让他越发笃定唯有读书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听着屋内传出来的读书声,有意无意徘徊在门外的几个学子们面面相觑,良久后叹息一声,放弃了闲谈的打算,各自回屋,闭门苦读。 …… 一场秋雨,洒落满地狼藉。 天气凉了,学子们加厚了衣衫,学堂和学舍里也烧起了地龙,空气热而干燥,不少学子都生了病,或回家修养,或在学舍苦熬。 陆锦年看着空旷了许多的学堂,心中若有所思。 他早年随师父四处奔走,练就了一身好体魄,如今更是保持着每日的拳脚锻炼,故而没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击倒。 可是,书院里许多学子都病倒了,咳嗽连天,讲席们害怕被传染,渐渐削减了课程,只剩下山长,职责所在,咬着牙也要坚持来讲学。 一堂课后,陆锦年望着灰蒙蒙的天,感觉一阵压抑。 就仿佛整个书院都被病瘴笼罩,所有人都是病恹恹的样子。 想到自江云浩为他出头以来,他陆续收到了许多同窗的善意,其中不乏有同窗牺牲自己读书的时间来帮他答疑解惑。 这虽然还称不上友情,可同窗之谊,亦是难能可贵。 所以,他决定做些什么。 本着自身在岐黄之术上略有造诣,陆锦年有了打算,他告假一天离开了书院,傍晚时才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衣衫尽被雨打湿,脚上的泥水已经升到了膝盖。 几个同窗远远瞧见了他,上前询问他去了哪里,又催促他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免得害病。 陆锦年告罪回了学舍,匆匆洗了个热水澡,都来不及跟山长销假,就闷在屋子里配置起药粉来。 幼年时,陆锦年身子骨弱,易感风寒,每每这时师父都会急出一脑门子汗,生怕他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为了不让师父焦急难过,陆锦年一面习武强身,一面跟偶遇的江湖郎中学习医术。 江湖郎中所学驳杂,医术有高有低,陆锦年海纳百川,好的、坏的、正的、邪的,但凡只要能治病的,他都乐意学。 而这重中之重,便是如何治好风寒! 还记得那时为了验证自己的医术,寒冬腊月里往冰湖里跳,人被捞起来的时候差点没了命,但也如愿以偿感染了风寒。 师父骂他蠢货,他还傻乐着让师父去给他买药回来配。 后来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折腾,他终于配制出一副独门秘药,害了风寒吃它,保管药到病除。 眼下,他就要用这药来给同窗们治病,以报答他们答疑解惑的情谊。 第40章 看诊 “来来来,都排好队,不要挤,后面不要插队,锦年已经说了,今日拿到牌子的都会看,没拿到牌子的明儿个请早吧,锦年也是要休息的不是?” 陆锦年居住的学舍外排起了长龙,每个人都在咳嗽,每个人都在往前挤,中间还混杂着几个插队的,但很快就被排队的人踹了出去。 文人要有文人的涵养,你动口我绝不动手,但你要是敢插我的队,那你看我弄不弄死你就完了。 风寒面前人人平等,书院里就一个陆锦年,牌子都是限量发放的,先到先得,谁也不许使诈。 要说陆锦年这里为什么门庭若市,那还得从他七天前买回来那些药材说起。 七天前,陆锦年将买回来的药材配置成了药粉,主动去给临近的同窗送去。 同窗见他来送药,自是一番感谢,可等他们知道这药粉是陆锦年自己配置的时候,一张病态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赶忙谢绝陆锦年的好意,表示自己还能扛一扛。 不是他们不相信陆锦年,而是以他的年纪,实在给不了人信服他的理由。 要知道,这次风寒波及的人数实在太多,书院也怕出事,已经请了大夫来替他们诊断,药吃了不少,各种各样的法子试了许多,但成效微乎其微。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风寒本来就是需要长期调养的病症,欲速则不达。 连狼郡有名的大夫都不敢说能治好所有人的风寒之症,陆锦年一个区区少年,却敢说,凡是吃了他的药的,明日就能闻鸡起舞。 任谁那么仔细一品,都要惊出浑身冷汗来。 这哪是治病良药啊,分明是要命的毒药! 闻鸡起舞? 怕是“闻鸡祭吾”吧! 送药之路遇阻,陆锦年哭笑不得。 他费尽心思弄来这些药材配置成药粉,心想着还大家一个人情,没曾想所有人都不信他,更不敢吃他给的药。 如此,他还能怎么办?只能随他们便了。 不过,要说这病魔难缠,风寒的症状又实属难受,一想到自己还要和它斗上不知多少个日夜,一些学子的心态就乱了。 病急乱投医就是他们统一的表现! 有钱的学子无所谓这些,花钱请名医,狼郡左近的名医都请来,再不行就把中州的方神医给请来,无非就是钱嘛。 但是没钱的学子就难了,他们花不起这个钱,要找只能找普通大夫。 可是狼郡的普通大夫他们都瞧过了,也没别的办法。 最后,有几个实在受不了病痛折磨的学子找上了陆锦年,从他手里讨了一份药粉回去。 顺带一提,他们管陆锦年求药,陆锦年只给他们每人一包药粉,他们嫌少,还想管陆锦年多要些,陆锦年没给他们,他们还老大的不乐意。 但一副药下肚,两眼一闭,到了第二天早上再一睁…… 哎? 病好了! 当真是好了! 整个人精神的不行,别说闻鸡起舞了,翻俩跟头也不在话下啊!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自己是个别情况,也不觉得是陆锦年的药粉治好了他们,只当自己熬过了风寒,自然而然就好了。 当然,药粉的帮助肯定还是有的,哪怕没有,他们也得去陆锦年那道声谢不是? 这一去,大家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来这么多人? 都是来道谢的? 唔…… 于是,陆锦年治好了风寒的消息不胫而走,他的药粉也变成了书院学子争相追捧的灵丹妙药。 自那起,每日来找陆锦年寻医问药的学子多不胜数,人围上来都要把学舍给挤爆了。 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先给谁看,其他人都不乐意。 本来么,都受了这么些天的罪了,眼看着隔天就能好,谁还想再拖着? 这一挤一闹,陆锦年根本没法静下心来给他们看诊。 要问为什么看诊? 嗐! 这不明摆着的么! 哪个大夫敢不看病直接给病人开药的? 陆锦年这方子只治风寒,不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要是不对症的人吃了去,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他当然要看仔细了。 这事最后闹到了山长哪儿去,山长带着一众讲席火急火燎的赶过来驱散了学子们,在亲身尝试了药粉的药效之后,山长决定,由陆锦年在书院看诊,学子们各领号牌,排队看诊,并由几个学子代为管理。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好了,药粉拿回去顺温水服下,睡一觉便可药到病除。” 陆锦年将一包药粉递给看诊的学子,叮嘱了几句。 学子点头称是,连连道谢,领了药粉迅速离去。 轮到下一位看诊的学子时,陆锦年等了个空,他诧异地看向门外,喊道:“下一位可以进来了。” 门外出现吵嚷声,一道人影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低垂着头,不上前,也不说话,干咳嗽。 陆锦年挠了挠头:“这位同窗,你不上前,我如何给你瞧病?” 那人支吾应了一句,走上前来,脑门子垂的更低了。 陆锦年眉头一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心中一动,眉眼舒展开来。 原来是他!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家嫡长孙,陆放歌的长子陆仲年! 陆仲年也害了风寒,而且比别人都要严重,陆家请了许多大夫都不顶用,据说已经派人去中州城请方神医了。 可中州城到狼郡城隔着几百里地,方老神医又受不得奔波劳累之苦,等他来了狼郡,怕不是陆仲年的病也好了。 陆仲年本不欲来找陆锦年看病,可无奈风寒之症折磨得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连书……嗯,书读不读无所谓,主要是不能去喝花酒了呀! 不能喝花酒的书生还叫书生吗? 那叫书呆子! 眼看着周围人吃了陆锦年的药,不出两日,又三五成群的喝花酒去了,陆仲年怎么能不着急? 而且风寒这种病是会传染的,周围人都好了,陆仲年却没好,那些原本和他走得近的,最近也跟他保持了距离,不想再被连累感染了风寒。 感受到来自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陆仲年终于屈服于自己的内心,厚着脸皮来找陆锦年看病。 可能是自己也知道这样很丢人,一路来陆仲年都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人,生怕被人认出来,最后落得一通奚落。 但幸运的是,直到他进门前也没有学子将他认出来。 可是,进了门以后他就后悔了。 看诊的是陆锦年,他处处与陆锦年作对,易地而处,他绝对会把自己恨死了,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来? 想到这里,陆仲年不免惴惴。 若是陆锦年认出自己,不给自己看病怎么办? 又或者,他把自己赶出去,当众羞辱怎么办? 还是说,他会给陆家留面子,但要自己给他下跪求药? 各种版本的情况在他脑海里转了又转,内心是越发的紧张,不知不觉汗水已经流了一背。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陆锦年已经给他把完脉,但没给他药粉,而是微微皱着眉,沉默良久后说道:“你明日再来吧。” 言下之意,就是:你现在可以走了。 第41章 反咬 “陆锦年!咳咳……你……咳……什么意思……咳……”陆仲年盯着陆锦年,目光里透着股怒意:“你……咳……你要不想帮我……咳……治就直说,何必戏耍于我,咳咳。” 陆锦年调整了一下坐姿,身子端正起来,目光印在陆仲年的脸上,风轻云淡道:“医者仁心,何来戏耍直说?我让你明日再来,肯定有其中的道理。” “是何道理?你说来与我听听。”陆仲年满脸不信。 他曾针对过陆锦年,做了许多对他不好的事情,陆锦年有意刁难他才是正常不过。 他可不信区区一个山野村夫交出来的弟子,年纪轻轻便有容人之量。 然而,陆锦年确实没在刁难他,正如他所说,医者仁心,只有救人,怎么会去害人? 再说,陆家对师父有恩,师祖待他又是极好的,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就跟陆仲年反目。 只是,陆仲年让他说个所以然出来,他还真不好说。 陆仲年的症状有点像当年自己发的一次高热,那时他以为自己患的是风寒,照着方子抓了一副药,配置成药粉服下,结果病没好,反而加重了。 陆锦年当时脑子混沌,以为自己配错了药,又重新配了一副吃,结果还是不见起色。 不过还好,那时候陆锦年的身子骨已经强壮起来,虽吃药不济事,可体格强壮,硬是撑过了那个难熬的阶段。 再然后,他开始寻思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这一查就是好几年,直到他在误食了某种浆果后,高热再次来袭,他才隐约抓住了些端倪,认定自己发病与那浆果有关,因为此前发病,他也食用过同样的浆果。 但随后陆锦年就感到困惑,人人都能吃的浆果,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吃不得了? 这个问题让陆锦年一直困扰到现在,始终得不到答案,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发了这种病,只要与那害他发病的浆果离得远一些,过几日就好了。 当然,这只是个猜测,陆锦年也不敢确定以陆仲年的身子是否能和他一样熬过去。 介于此,他不敢妄下论断,需和陆仲年坐下来,好好回忆一下他最近接触过的吃食,方能找准原因。 是以,陆仲年让他说个所以然,他还真说不出来,因为这些都只是他根据自身经验得出的推断,没有医书佐证,说出来有没有人信暂且不提,反正在陆仲年这儿,他肯定会以为自己在戏弄他。 “此病特殊,我暂且无法和你说清楚,但你若想治好这病,明日再来便,届时我会与你细说详情。”陆锦年正色说道。 陆仲年咳嗽两声,冷笑连连,忽的推开门,大声嚷嚷道:“陆锦年,你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别人都来你都能治好,到了我这就不行了,还编些瞎话来戏耍于我,当真是小肚鸡肠!我陆仲年就是病死了,也绝不会向你摇尾乞怜!” 门口排队的学子们闻言望向这边,见推门而出的人是陆仲年,再一细想他刚才说的那番话,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众所周知,陆仲年和陆锦年不和,陆锦年刚来的时候,他便挑头带着大家一起打压陆锦年。 后来陆锦年得到讲席的认可,学问做的一天比一天好,同窗们才放下成见接纳了他。 只有陆仲年,依然在背后说陆锦年和他师父的坏话。 当然,这种事情在书院里时有发生,大家觉得也正常,换做是谁被一个低自己一头的无名小卒超越了,心里都会感觉不舒服。 只是有的人能放下,有的人放不下。 毫无疑问,陆仲年属于后者。 但是,听了陆仲年刚才的话,大家不由得暗暗猜测起陆锦年是何种人,是否真如陆仲年所说,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 这还真没个准,毕竟陆锦年崛起于微末,是市井小人物出身,都说小人得志便猖狂,陆锦年是不是也属于这种? 当然,这种话,那些和陆锦年走得近的学子是压根不信的。 只有和陆锦年接触过才知道他有多善良,而且不管受了什么样的委屈他都不会去报复别人,甚至,该帮的时候还会帮一把。 就拿这次看诊来说,陆锦年是学子,他们也是学子,他有必要给大家看诊吗? 看诊,还是义诊,一分钱不收,这样的人,你可以说他虚伪假清高,也可以说他故作姿态博人好感,但…… 任何一件事情,哪怕是装的,只要能把这件事做到极致,做到没人察觉,那这件事就是真的。 况且,陆锦年是不是这样的人,想一想他刚来时的状态就知道了。 他是一个守着自己就能把书读好的人,你觉得他需要朋友,他其实可以不要,笼络人心更是无稽之谈。 陆仲年小人之心,不思悔改还反咬一口,实属可恶。 当然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怀着恶意去揣摩别人的人。 学子当中,就有这么一群人,在听了陆仲年的话以后,内心产生了动摇。 他们都和陆锦年发生过不愉快,暂不提是谁主导的,他们各自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总之,他们和陆仲年可以算作同一阵营。 而今,陆仲年已经是“前车之鉴”了,自己这些人还要不要上赶着去被人奚落? 略微思量一阵,这些人默默离开了队伍。 他们不想被奚落,更不想看陆锦年奚落他们时的嘴脸。 陆锦年看到了这些人的离开,鼻腔里撇出一声轻笑,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看诊继续,只是因为陆仲年的那番话,看病的学子们的心态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变化。 在此之前,他们来找陆锦年看病,其实是带着一种感激的心态来的。 你无偿治好我的病,我发自内心的感激你。 可是现在,他们觉得陆锦年另有所图,是他想从自己这些人当中得到什么,所以才通过义诊讨好他们。 陆锦年才是有诉求的一方,他们是被需要的,立场变了,内心的感激就淡了下来,甚至还觉得理所应当。 几个负责整理秩序的学子渐渐发现有人失去了感恩之心,从屋里拿了药出来,背对着轻描淡写的说了声“谢”就走了。 如此态度,陆锦年没说什么,他们却受不了了。 “锦年,我看就到此为止吧,这些人已经被影响了,你给他们看病他们也不记你的好。”他们劝道。 陆锦年笑着摇了摇头:“我给大家看诊本来就不是要大家记我的好,他们怎么想都与我无关。 再者,如果我现在停下来了,岂不更坐实了我品行不端、另有所图?” “可是……” 几位学子还要再劝,陆锦年起身执礼,躬身道:“多谢各位同窗为我思量,只是,看诊之事意不在此,还请各位同窗莫要再劝了。” 几位学子眉头紧蹙,又气又怒地瞪了陆锦年一眼,甩袖出门道:“那你就看吧,反正你高兴就好。” 第42章 病重 翌日,陆仲年果然没有来陆锦年这里看诊,陆锦年不以为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陆仲年选择远离自己,他也不会主动凑过去。 又过了几日,书院里的风寒风波告一段落,学子们停止了咳嗽,疏通了鼻腔,重新站在蓝天下尽情呼吸,感觉空气无比清新。 这里的大功臣自是陆锦年无疑了,山长还代表书院给予了他丰厚的奖赏。 这几日间,陆锦年没有在学堂上看到陆仲年,学舍也没见他的影子,询问了几个同窗之后才知道,陆仲年病得太重,回家修养去了。 陆锦年点点头,不再追问。 …… 陆宅。 陆仲年蜷缩在床上,身子微微颤抖着。 只见他嘴唇青紫,面色发白,额上发烫,四肢彻骨冰凉,显然已是病的极重了。 在他的床边,十几位狼郡名医已经围着他团团转了数日,开过的方子、试过的手段不计其数,可就是不见病情有所好转。 如今,陆仲年病情加重,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这些个名医倍感焦急,后悔接了这单生意。 做郎中的,挣不到钱不要紧,可治死了人,问题就严重了,谁也不会找个治死人的郎中看病不是? 若说这陆仲年大一开始就病入膏肓,那他们还能推诿一二,可他们来的时候,陆仲年只是咳嗽不断,能吃能跑能跳,他们想推都推不出去。 陆仲年的母亲陆孙氏已经哭成了个泪人,陆放歌有许多子嗣,可她只有陆仲年一个儿子,陆仲年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 得知陆仲年病重,日夜兼程赶回来的陆放歌坐在床头,听闻陆孙氏的哭啼,心中甚是不耐,忍不住吼道:“够了!哭什么哭!好好的人也要被你哭死了!” 陆孙氏被他吼了一嗓子,顿时不敢再哭出声了,只是拉着陆仲年冰凉的手,眼泪流个不停。 “陆放歌,你好大的威风!” 门外,来看孙子的陆无悔冷着脸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还在病榻上生死不知的孙儿,和刚刚起身诚惶诚恐的儿媳,老人家的脸色阴沉无比。 他目光转向陆放歌,手指着他的鼻子训斥道:“你堂堂七尺男儿,自己的儿子护不住,就知道拿女人撒气,算什么本事?” “父亲,我……” “你什么你?你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在家里找人撒气,是想法子治好仲年,那么大个人了,还要我来教你做事吗?”陆无悔根本不给陆放歌说话的机会,劈头盖脸又是一通训斥。 陆放歌张了张嘴,心中多有不忿,但又不敢和陆无悔顶嘴。 陆无悔见他不说话了,冷哼一声走向那十几位名医,问道:“仲年的情况如何了?” “这……” 十几位名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像回答。 陆无悔猜到了几分,身子微微一个踉跄。 房管事眼疾手快扶住了老人,低声说道:“老爷,孙少爷吉人天相,您也要保重身体啊。” 陆无悔站稳了身子,轻轻推开房管事,看向十几位名医:“我请你们来不是跟我打哑谜的,仲年情况到底如何了,你们快说,放心,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因此迁怒你们。” 听闻此言,十几位名医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其中一人站出来抱拳行礼道:“陆公,孙少爷的病……古怪!我等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各种针、石、剂法都用了,还是不见起色,我恐怕……” “陆公,恕老朽无能,无法医治孙少爷的病。” “我等无能……” 十几位名医齐齐抱拳,脸上皆有愧色。 陆无悔气得浑身哆嗦。 既知无能,何不早说出来? 何至于耽误了这么些时间,他想另寻高人,只怕高人也不肯来救了! “还有方神医,方神医若是能来,仲年必定无恙。”陆孙氏紧握着陆仲年的手,心里怀揣着最后一份希望。 陆家之人和十几位名医纷纷点头,如此疑难杂症,似乎也只有请方神医出手才能药到病除了。 可是…… 十几位名医默默对视一眼,摇头叹息。 中州城到狼郡路途遥远,以陆仲年现在的情况恐怕撑不过几日,只怕方神医还没来,他就已经病死了。 陆家人很清楚这一点,可是,任何人都不会放过希望,哪怕这个希望十分渺茫。 “也许,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治好兄长的病,他医术很厉害,连山长都夸赞过。” 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便只见陆无悔次子、陆放歌胞弟——陆定渊的第三子陆丰年,从门外探进来个小脑袋,战战兢兢地看着众人。 “丰年,你说有人能治好你兄长的病?是谁?在哪儿?快告诉大伯母!”陆仲年的母亲陆孙氏冲到陆丰年面前,抓住他的肩膀摇晃起来。 “大嫂!”陆丰年的母亲惊叫一声,怕陆孙氏把她儿子摇坏了。 陆定渊拽了她一把,冲她摇摇头,然后严肃地对陆丰年道:“丰年,别在这里胡闹,快回屋读书去!” 接着又对抓着自己儿子的陆孙氏道:“大嫂,丰年从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他认识的人我们都认识,哪有这么个人。” “二叔,你先让丰年说出来那个人是谁,仲年已经这样了,我不能放过任何机会。”陆孙氏哀求道。 “这……” 陆孙氏都这么说了,陆定渊还能说什么?他只能用力瞪了陆丰年一眼,说道:“没听见你大伯母的话吗,说吧,那个人是谁,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胡乱说出个名字来糊弄我们,我非揍死你不可!” 陆丰年很怕陆定渊,闻言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我还是回屋读书吧。” 陆丰年不敢说了,他只是偶然听兄长提起过这件事,但当时兄长的病情还不严重,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能治好兄长的病。 陆孙氏哪能放他离去,抓着他一个劲哭求。 陆丰年慌了,六神无主。 “丰年,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不管结果如何,我做主,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最后还是陆无悔放话了。 自己的亲孙子,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有一线希望也是好的。 陆丰年见大父开口了,瞧了满脸无奈的父亲一眼,顿时眉眼一亮,兴高采烈道:“那人就是陆锦年!” “你说什么!?” 第43章 夜读 “陆锦年?” “你说陆锦年?可是那个陆锦年?” 陆丰年话一出口,屋内大大小小一干人等全部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陆放歌和陆定渊更是怒视着陆丰年,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模样。 陆家二一辈的兄弟姊妹,最讨厌的人就是陆渐离,其次便是陆锦年。 此二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老爷子喜欢的不得了,仿佛他们才是陆家嫡系,他们几个是捡来的一样。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真正让他们反感师徒二人的是,许多年前,老爷子曾表示过要分一部分家产给陆渐离。 这就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儿了,这是动了他们嘴里的肉,仇深似海了啊。 是以,他们当初用手段逼走了陆渐离,而后又如法炮制了陆锦年,为的就是让这两个人从老爷子面前消失。 漫说是见到这两个人了,便是听到他们的名字,陆家二一辈的兄弟姐妹都会炸毛。 当然了,陆丰年病重,不是计较这些个的时候,但你陆丰年说话好歹靠点谱,陆锦年毛头小子一个,能有什么本事?让他来给陆仲年看病,他们还不如上大街上找几个庸医呢。 “丰年,你休要胡说八道,那陆锦年才多大,便是打小学的医术,水平也不过尔尔,能与在座的诸位名医相提并论?”陆定渊沉声说道。 陆放歌虽然没说话,但心里的不屑是写在脸上的。 而在座的十几位名医,行医数十载,医人无算,如今却被人拿来和一个毛头小子比较,脸色不怎么好看。 陆丰年心里其实也没多大把握,只是觉得大家都没法子,而恰好陆锦年治好了书院学子们的风寒,又说过能给兄长看病这种话,潜意识里便觉得他能治这病,所以才说了出来。 此时听大伯和父亲这么一说,顿觉有理,身子往后缩了一缩,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可是,陆孙氏好容易抓到一线机会,哪能轻易放过? 她虽也不信陆锦年有这本事,可让他来看看又何妨? 在陆孙氏心中,到底还是儿子重要些,但她知道陆放歌决不会答应,于是跪求陆无悔道:“老爷,就让锦年来看看吧,看一眼又无妨。” “你疯了不成,让那小子来个丰年看病,你是要害死丰年不成?”陆放歌果然大怒。 但他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陆丰年这病,十几位名医都束手无策,你让一个毛头小子来治,不是拿儿子的命在开玩笑吗! 可陆孙氏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伏在地上向陆无悔叩头,求那一线生机。 陆无悔将儿女们的表现尽收眼底,心中不免失望,喟然一叹道:“丰年,你去把锦年请来吧。” “啊?噢!好。”陆丰年冷不丁被点了名,脑子没反应过来,顺势就答应了,但等他回过味来,脸上又浮现为难之色。 “大父,要不还是让房管事去请吧,陆锦年听您的,您让他来他肯定来,我去他未必搭理我,况且……”陆丰年犹豫片刻,将陆仲年在书院中对陆锦年的所作所为简单说了,还补充了陆锦年在书院治疗风寒的事情,然后摊手说道:“情况就是这样,所以我觉得陆锦年未必愿意给兄长看病。” “混账!”陆无悔听后大怒,他抬手一点陆放歌:“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陆放歌心中惶恐,全然不知儿子还做了这种事,虽然内心觉得儿子很贴心,可此事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引得他老人家震怒,这就得不偿失了啊! “父亲,仲年还小……”陆放歌试图辩解。 陆无悔怒极反笑:“三岁看老,现在就敢仗势欺人,将来还了得?锦年比仲年还小两岁,入学又晚,如今学问比仲年高,还懂的医术,能得山长赏识!你这个做父亲的扪心自问,到底有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子,要是没有,从今日起,卸去你身上所有职务,就留在家里管教仲年吧。” “父亲!不可啊!”陆放歌大惊,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旁,陆定渊两眼放光,大哥卸去了职务,陆家偌大的摊子肯定是要人接手的,此人选非他莫属啊! 果不其然,陆无悔的下一句话就坐实了他的猜测。 “定渊,明日起,你接替你大哥掌管陆家各地生意,丰年这次做的不错,每月例钱加一钱银子吧。”陆无悔道。 陆定渊和陆丰年大喜过望,连忙应承下来。 陆放歌见事已成定局,神情颓然,面色阴晴不定。 顿了顿,陆无悔招来房管事:“房管事,你去书院一趟,跟锦年道明原委,他若愿治,就请他回来,他若不愿,也不必强求。” 房管事点了点头,冒着夜色去了。 琅琊书院。 学舍。 陆锦年坐在窗前读书,烛火和月光将书本照的雪亮。 这是一本新书,陆锦年从未读过,念起来磕磕绊绊,其中的意思艰深的很,不好理解。 这时,对门的一扇窗户打开了,里面弹出来一位学子的脑袋,笑吟吟对陆锦年说:“锦年,这书我读过,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锦年大喜:“有劳承和兄了。” 吱呀—— 又是一扇窗打开。 “我也读过,锦年,我们一起探讨如何?” “啊,论之兄,不耽误休息吗?”陆锦年意外。 “不耽误。”论之兄笑了笑。 “那也加我一个好了,这书我读到一半,但前面依然觉得一知半解。”又是一扇窗户打开。 “嘿,这么热闹?那我得凑凑!” “文泰兄,你也没睡?” “哟!景兄弟!” “……” 安静的学舍一下子变成了集市,热闹非凡,学子们就着月色敞开门窗,相互探讨书中学问,如饮美酒,酣畅淋漓。 山长带着一众助教走来,听闻学舍里的喧哗声,几位助教欲推门进去喝止,但被山长拦下了。 “月下读书会,这也不失为我琅琊书院的一桩美谈,只要不耽误明日的学习,就由他们去吧。” 几位助教面面相觑,连忙拱手称是。 入后半夜,读书声渐止。 明日还有课要上,学子们虽意犹未尽,但也要分清轻重缓急,当下约定明晚再续今夜之欢,便相继睡下了。 然而没过多久,书院学舍的大门被敲响了,众弟子起身相忘,便见一管家模样的人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去见了陆锦年一面。 之后,两个人神色匆匆地往学舍外走去。 “那是……陆家的房管事吧?他这么晚来找锦年作甚?”一人问道。 “多半和仲年这些天没来书院有关。” “陆仲年自找的……等等,他们不是要为难锦年吧?” “呵!陆家势大,但我等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若是为难锦年,我必出手相助。” 少年人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别瞎想了,我可是知道陆家老爷子有多喜欢锦年的,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陆仲年的病严重了,你们可还记得锦年说过,他的病不是风寒那么简单,便是他也不敢保证能治好的。” “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还以为是他的托词,没想到竟是真的?哎!我真傻,锦年人那么好,怎么会找托词。” “十之七八是这样了,嘿,要我说,陆仲年这是活该,换做我是锦年,我才不去!” “……” 众学子闲谈一阵,确定陆锦年不会有事,这才放心睡下了。 第44章 诊治 陆宅。 “老爷,人我给请来了。锦年孙少爷,您往里面请。” 房管事一面踏入陆仲年的卧房,一面往里迎陆锦年。 陆锦年步入屋内,立即惹来一片火辣辣的视线。 陆锦年无视了这些人的目光,朝陆无悔执礼拜见:“师祖。” “快起来。”陆无悔上前将他扶起,目光复杂的叹了口气:“仲年的所作所为我已知悉,他如此对你,你还能来,是我陆家亏欠你了。” “师祖快别这么说。”陆锦年吓了一跳,赶忙说道:“我初来乍到,若不是师祖供我吃住,帮我打点,我又哪能入得了书院读书?况且,您是我师祖,您有吩咐,锦年必竭尽所能,不然您不怪我,师父回来也要打死我的。” 陆无悔老怀甚慰,再次感慨陆渐离教出了一个好弟子,在对比陆放歌和陆仲年,老人差点又要开口骂人。 “老爷……可以先让锦年给仲年瞧病吗?”陆孙氏有些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话。 但他这话也提醒了陆无悔,他随即点了点头,对陆锦年说:“锦年,还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但……”陆锦年顿了顿,说道:“师祖,有件事还请您知晓,仲年的病情有些复杂,我可以试试,但需要你们所有人的配合,包括照料仲年饮食起居的人,而且不保证一定能治好。” 陆锦年不敢把话说满,陆仲年害的病症和他当年的很像,但疾病这种东西,不是像就一定是,毫厘之差也能谬以千里,若是瞧不对症,他用什么手段都白瞎。 当然了,这病情如无意外的话,陆锦年是有几分把握的。 不过,这带着几分谦虚谨慎的言语落在陆放歌等人耳中就不是这个味道了。 “父亲,您看吧,我早就说过他不行的,他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还没开始就先露了怯,他这是在后路呢。”陆放歌说道。 “我看也是,父亲,要不然还是依我的法子,咱们现在就把仲年送去中州城,恰好方神医也在往这边赶,兴许能来得及遇上。”陆定渊附和道。 “陆公,老夫以为,病急不可乱投医,有些人仗着自己瞎猫碰见死耗子,胡乱治好了几个人,便觉得自己医术当世无双,实则半分本事都没有,若是让这种人帮孙少爷治病,怕只怕……” “正是正是……” 十几位名医也开腔了。 他们本来就对陆家找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来给陆仲年看病不满,现在又见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这个年纪他们还在师父家里打杂呢,漫说医术,药材都认不全! 陆家找个这样的人来给陆仲年看病,是觉得他们的医术连个毛头小子都比不了吗? 是人都会有傲气,尤其是在自己踏足的领域。 文人相轻,同行是冤家,古来皆如是。 陆锦年看了这些人一眼,又把目光投向陆无悔。 他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师祖信他,他就去做。 陆无悔瞥了众人一眼,同样望着陆锦年:“锦年,他们不信你,你以为呢?” 陆锦年呵呵一笑:“书院的风寒之症他们也瞧了,开了些方子,有用是有用,但怎么也得吃个十天半月,我只一副药,隔日便好。” 陆锦年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让这些狼郡名医气血翻涌,捂着胸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杀人诛心,最狠不过如此。 当然,陆锦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阐述一个事实。 他不否认这些名医是有真本事的,可每个人的本事不一样,擅长治疗的疾病也不相同,你不能说你治不好的病我也治不好,这本身是一种傲慢和偏见。 陆无悔很满意陆锦年的答案,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样子,以往来看,陆锦年懂事是懂事,就是过于老成了,此时这番言语倒是符合了少年人心中的无所畏惧。 “那你就放心大胆的看,不用理会别人说什么。”陆无悔说道。 “好的。”陆锦年颔首,不顾旁人目光,径自来到陆仲年的病榻前。 陆孙氏赶忙让了地方,妙目含光,眼巴巴地看着陆锦年。 陆锦年也不多话,伸手探了探陆仲年的眼皮,又掰开嘴看了看他的舌苔,再就是检查他周身是否有异状。 约莫盏茶时间,陆锦年吁了口气,起身闭目沉思。 众人也不敢打搅他,陆无悔就在边上看着呢,谁愿冒头找不痛快? 片刻后,陆锦年睁开双眼,目光落在陆仲年的书童身上。 书童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委屈巴拉的哭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害孙少爷,我真没害孙少爷啊!” 陆锦年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他就想问他点事情,这么就被吓成这样了呢? “别怕,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陆锦年将书童扶起,安慰了一句。 书童唯唯诺诺,依旧害怕的很。 不过,陆锦年接下来的几个问题倒是让他缓和了许多,无非是陆仲年近一个月去过哪里,和哪些人接触过,居住环境是否改变等等。 有些问题书童回答的很痛快,但有些问题可把他难倒了。 不是他不知道,是他不敢说。 可是当着陆无悔的面,书童不敢不说。 等他说完,陆无悔的脸都青了,只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不好发作。 但众人都知道,陆家家风严谨,老爷子陆无悔更是以严苛着称,陆仲年借着“书会”和“诗会”这类由头在休沐日逛青楼喝花酒这件事,等他病好了,肯定要被清算。 如果不是病情要命,深刻体会过父亲大人管教子孙手段的陆放歌和陆定渊甚至觉得,陆仲年一直病着会更好点。 却说陆锦年问完了问题,心中依旧困惑不解。 因为从书童的口中,他没有得到明显的提示。 陆仲年害的病如果真的和他当初那病一样,那肯定是能找到一个比较明显的目标的。 可是,陆家几个年轻子弟都说了,陆仲年最近的行进和过去没什么两样。 当然,这话不可避免的让陆无悔对陆仲年感到失望,对他惩罚的决心也愈发坚定。 但这对病情来说没有任何帮助。 陆锦年需要的是能找到陆仲年害病的关键事物。 “你们再仔细想想,他最近穿的衣服,到过的地方,环境有没有变化?比如花开满树、结果之类的。”陆锦年不死心道。 “没有。”下人们齐齐摇头。 开花的树,结果的树,满院子都是,但这和过去并没两样。 “哼,瞧不出来就瞧不出来,何必装腔作势,别最后没治好仲年的病,还耽误了他的时间。”陆定渊冷哼一声说道。 陆放歌眼皮抽了抽,他感觉这个二弟是在咒他儿子死。 第45章 病因 “娘……” 这时,病榻上的陆仲年醒了过来,神志依旧模糊不清,浑身也没力气,眼皮都睁不开,只能发出很轻微的呓语。 陆孙氏的心思全在儿子身上,听到儿子说话,第一时间就靠了过去。 “儿啊,娘在呢,你好点没?”陆孙氏握着陆仲年的手问道。 陆仲年眼皮子抬起了一点点,有气无力道:“娘,我冷,浑身提不起力气,还很疼,我这是不是要死了啊。”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你只是病了,大夫们再给你瞧呢,吃了药就好了,不会死的,娘不会让你死的。”陆孙氏红着眼,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这也就是陆仲年现在看不清东西了,否则看到陆孙氏这表情,不会死也要被吓死了。 “娘,我渴了,也饿了。”陆仲年呢喃道。 “哦,好好好,娘这就给你找喝的来。”陆孙氏答应一声,扭头对一名丫鬟说:“莹儿,去厨房给孙少爷弄些吃食来。” 丫鬟领命去了,屋内却陷入了僵局。 找不到问题所在,陆锦年也没法子判断陆仲年的病和他当初的到底是不是同一种情况。 十几位名医腰板挺直了,头也昂了起来。 起先他们治不好陆仲年的病,压力在他们这头,后来又来了个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子,他们压力更大了,就怕这个被他们看不起的毛头小子歪打正着瞧出了什么。 但现在一看,他们显然过滤了,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毛头小子也看不出问题来。 过了没多久,丫鬟莹儿端着一碗粥来到屋内,被陆孙氏夺了去,挖起一勺在嘴边吹凉了,就要给陆仲年喂下。 陆锦年的目光不经意地往粥里瞥了一眼,忽的眼皮一跳,喝道:“且慢!” 这一声大喝吓到了不少人,陆孙氏更是手腕一抖,勺子里的粥水全部洒在了床上。 “陆锦年,你突然叫唤什么!” “叫魂呢?差点没叫你给吓死!” 陆家几个看他不顺眼的孙子辈嚷嚷道。 陆锦年没理他们,走上前一把摁住陆孙氏的手,不让她喂粥,然后从床上捡起一颗黄色的颗粒物,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阵。 “陆夫人,这是何物?”陆锦年问陆孙氏。 陆无悔眉头一皱,陆锦年这声陆夫人可是把关系叫远了,不过想到陆放歌和陆仲年对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他有此表现也属正常。 陆孙氏没听出这个细节,只知道陆锦年现在是在给儿子看病,老爷子又吩咐了要全力配合,于是瞥了一眼书童道:“你来说。” 书童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战战兢兢道:“这、这是番邦来的果子,叫黄金果,果肉脆甜,孙少爷在、在春香楼吃过一次,觉得美味,遂命我买来了一些。” 陆锦年闻言,眼睛一亮:“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书童不假思索的回答。 “果然!”陆锦年一拍巴掌。 破案了! 哦不!是确诊了! 陆仲年这病和他当初的一模一样,都是吃了没吃过的果子引起的。 “锦年,你知道仲年害的是什么病了?”陆无悔急忙问道。 陆锦年点了点头:“高热不退,咳嗽不断,浑身绵软,伴有阵痛……这些症状和我当年一模一样,我初时不敢确定,但见了这果子我便能确定了。” “哦?这果子可有说道?”陆无悔问。 陆锦年先点头,又摇头:“此事说来也怪,同样的果子,有人吃了没事,但有人吃了就会害病,当初我也是这样,很多人都在吃的果子,我一吃就生了大病,险些死过去。” 众人惊了一跳。 死? 不过是颗果子而已,怎么会吃死人? 莫非有毒! 陆孙氏赶忙将手里的粥碗摔出去,指着丫鬟和书童喝道:“来人啊,将这两个毒害主子的恶奴给我拖下去打死!” “少夫人!” “冤枉啊!” 丫鬟和书童一听,赶忙跪下来求饶。 陆锦年眉头一挑,开口阻止道:“等等,此事与他们二人无关。” 说着,他又转身对陆无悔说:“师祖,我先前便说过了,这种病奇特的很,同样的果子,有的人吃了没事,有的人吃了却不成,仲年属于后者,不然,春香楼的客人们现在都该闹上门去了。” 陆无悔见他说的在理,挥挥手让几个进来的家丁退了出去。 书童和丫鬟逃出生天,对陆锦年叩首不断。 陆无悔让这二人也退下,随后问陆锦年:“锦年,你既然瞧出来了,可否开张医治的方子出来?” 陆锦年摇了摇头:“此病无药可以。”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陆孙氏更是尖叫一声,猛地一口气没提上来,昏死过去。 “陆锦年你什么意思!咒我兄长死吗?” “什么仇什么怨,陆锦年你这张嘴真恶毒!” “大伯,把他赶出去吧,他就是来看笑话的!” “是啊大伯,此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全书院都知道的,怎么可能安好心来给兄长看病。” 陆家的几个小辈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煽风点火。 “住口!” 陆无悔怒喝一声,强自镇定了心神,深吸了口气问陆锦年:“当真无药可医?” 陆锦年看着这一家人的反应,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话带有歧义,让众人误会了。 此时又见师祖询问,他赶忙解释道:“师祖,您误会了,我说此病无药可医,是无法通过药物来根治,说来惭愧,此病我研究许久,一直没能找到根治的法子。 但若只是要仲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这确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峰回路转,陆无悔和陆孙氏脸上顿时有了喜意。 “要如何做?”陆孙氏问道。 “先要把这果子,哦,黄金果,全部找出来扔掉,以后这样的果子,仲年漫说是吃了,便是靠近都靠近不得。” 陆孙氏闻言,将书童和丫鬟招了进来,让他们找陆锦年的吩咐去做,把宅里所有的黄金果都扔出去。 丫鬟径直朝厨房去了,书童则犹豫了一下,从屋内几个角落里把黄金果翻了出来。 陆锦年心说,可真有你们的,把这要命的果子摆的到处都是,是有多想不开啊? 第46章 诗会 书童见众人盯着自己,赶紧解释道:“这黄金果不光好吃,还带着香味,放在屋里特别好闻,孙少爷喜欢,就在角落里放了几颗。” 众人点头表示理解。 确实,这黄金果除了长相不怎么招人待见,但那香气他们是闻着了的,一开始还以为是某种熏香,没想到是果子自己散发出来的味道,着实好闻。 丢掉了黄金果,接下来就是把陆仲年转移到一个干净的屋子里进行隔绝了。 他的屋子里还有黄金果的气味,陆锦年拿不准这气味有没有影响,但总归还是离开点好。 下人们遵照吩咐,七手八脚地将陆仲年抬进一间干净整洁的厢房。 陆锦年观察了一下,点点头对众人说道:“病好以前,要保持这间屋子的干净整洁,另外,不要再让他受风,能走动的话,穿严实点带他到院子里走走。” 下人们纷纷点头表示记住了。 “就这么简单?” 陆放歌几人,包括那十几位名医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么看起来,陆锦年好像什么都没做啊! 就把几颗果子扔了,然后给陆仲年换了个住处…… 这也能治病?开什么玩笑! 陆锦年无视了他们的怀疑,轻笑道:“不然呢?本来就不是常见的病症,自然要用特殊的法子来医治,当然,我回去会再配一副药,明日下学了再送来,日服一剂,两日后便可让他下地行走。” “呵!可笑!我从未听过这种治病的法子!而且你不是说此病无药可医吗?那又为何要开方子?还说吃了这药便可两日下地?你莫不是在耍我们?”一名狼郡名医嗤笑道。 “我这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无药可医有错吗?至于这种治病的法子,您的确没听说过,因为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刚才我也说过了,我得过和仲年一样的病症,为此研究了许多年才总结出这个法子,还是很管用的。 您若觉得不行,您可以找别的法子来试试,只要能治好病,我无所谓您怎么说我。” 陆锦年一番话把那位名医堵的不行。 他就是看不惯陆锦年年纪轻轻就敢替人治病的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但你让他来给陆仲年治病?别开玩笑了,能治他早治好了! “就这样吧,两日后自见分晓。”陆无悔对陆锦年的治疗手段同样存疑,可他相信陆锦年,相信陆锦年不会骗他,更不会害陆家的人。 老爷子开了口,这事儿就算定下了,陆锦年见左右无事,告辞返回书院。 明天白天还要上学,之后还要去寻配置药物的材料,时间匆忙,不能再久呆了。 陆无悔要流他在家里住下,陆锦年推辞了,随房管事乘坐马车返回了书院。 一夜无话。 翌日。 下午下学,陆锦年揣着两包药粉来到陆家,将服用的法子教给了下人,叮嘱一些事情,又匆匆返回书院去了。 陆放歌等人见他来的匆忙,走的匆忙,暗讽他怕被人识破那点所谓的“医术”。 但陆无悔和陆孙氏根本不理他们,吩咐人按照陆锦年教的给陆仲年服了一剂药粉,然后退出屋子,让陆仲年好好休息。 晚间,一道叫骂声惊动了陆宅上下。 他们的亲孙子、亲儿子、孙少爷陆仲年,清醒了! 看到自己住在一个陌生简陋的房间里,身边又没有下人服侍,陆仲年当时就推开门破口大骂,嘴里喊着书童和丫鬟的名字,嚷嚷着要他们去死。 这一喊非同小可,陆家一圈人都被喊来了,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陆仲年,仿佛见了鬼一样。 那十几位被邀请住在陆宅的狼郡名医,看到这一幕也是瞠目结舌,旋即就感觉老脸一红,臊得慌。 无他,这次他们真遇到高人了,之前所说的那些话,现在全变成巴掌扇在了他们的脸上。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几位名医叹服道。 陆仲年醒了,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就仿佛前些日子病恹恹快死了的人不是他一样。 陆家人高兴之余,心里又别扭的很,原因和那十几位名医差不多。 只有陆无悔老爷子真心实意的开心,休沐日让房管事去请陆锦年回来吃了一顿家宴,宴上,宾主尽欢,只是不见陆放歌和陆仲年。 陆放歌是真的绝望了,老爷子没开玩笑,卸了他所有的职务让他留在家里管教儿子,老二陆定渊被派了出去,临走时眉开眼笑的,怎么看怎么让陆放歌觉得面目可憎。 陆仲年呢,他在得知自己差一点就病死,关键时刻陆锦年出手救了他一命后,原本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变得沉默了许多,以往那些狐朋狗友也不常走动了,每天对着陆放歌那张要吃人的脸,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然,这一切与陆锦年无关。 治病风波过去以后,陆锦年回到了平静的书院生活,每天除了读书,就是晚上和同窗们一起探讨经义。 据说此事已经传开了,山长还给他们开了特赦,允许他们这栋学舍的学子在探讨的时候喝点小酒助兴。 这可把其他学舍的学子们嫉妒坏了,纷纷仿效学习。 还别说,因为这个风气所致,学子们在学问方面都有长足的进步,让山长乐的都合不拢嘴了。 …… 又是一个休沐日,斋长江云浩先一步拦下了正要去陆宅的陆锦年。 “锦年,今日可有事?”江云浩问道。 陆锦年略一思索,摇摇头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斋长有事吩咐?” “吩咐不敢当。”江云浩呵呵一笑:“这不是眼看着乞巧节就到了吗,我们打算联系另外两个书院的学子组织一场诗会,想请锦年参加呢。” 陆锦年连忙摇头:“斋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入学晚,又只读经意,吟诗作赋这种学问是做不来的。” 江云浩哈哈大笑:“不要你做,只要你去就成了,而且你也不必担心,诗会上真正能做出诗、做出好诗的,少之又少,你胡乱填几笔也没人说你什么。” 陆锦年摇摇头,还要拒绝。 江云浩止住了他,压低了些许嗓门严肃道:“锦年,我知道你不爱凑热闹,可你有没有想过,书院里许多人都是富户出身,请私塾先生也能学到东西,为什么还要来书院呢? 我告诉你,是为了结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你想一想你读书是为了什么,为了高中做官,那做官以后呢?身边没有一个人帮你,没有人替你出谋划策,你这官能做多久? 你师父是猎龙人,你过去一直陪在他身边,那肯定也知道一个人能办成的事情,肯定不如大家集思广益一起协作办成的多。 成大事者,谁身边还没几个臂助?不说为了眼下吧,为了将来,你也该把自己的人脉铺开来了。 锦年,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读书很努力,人也很好,现在同窗们都对你有好感,你应该趁机更进一步,和大家打成一片。 我不希望你只知道努力,却因为忽略了更重要的东西而失败。” 江云浩的谆谆教诲让陆锦年十分感动,他细想了一下,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猎龙人尚且要团结合作,为官一方,就更应该学会与人相处了。 陆锦年自忖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否则陆家的关系也不会被他闹的这么尴尬——陆仲年到现在都不敢跟他打照面。 如果真如江云浩所说,参与诗会能帮他提升为人处世的经验,那参加一下也无妨。 “好,我去。”陆锦年答应下来。 第47章 龙气 诗会是在晚上,白天的时候需要布置场地,地点在一家香粉铺子里,据说是巾帼书院里的女学子们强烈要求的。 作为三大书院里唯一只招收女学生的书院,巾帼书院的规模远不如琅琊书院和西林书院。 大名民风开放,女子也能务工、读书,可朝堂之上终究是男子居多,女子的地位略显偏下。 可在学子们的交流会上,大家都愿意给女学子们开放特权。 毕竟,能读书的女子都是出自书香门第,先天就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或说仙气也无不可。 学子们平素里逛青楼、喝花酒,满眼都是胭脂俗粉,巾帼书院的女学子们就仿佛一股清泉,既解渴,还能撩拨起众学子们斗文的激情。 更为重要的是,学子们都清楚青楼的女子只可亵玩,无论如何都不能娶回家中,但巾帼书院的女学子就不同了,她们知书达理、气质如兰、家境富足,是联姻的不二人选。 是以,一整个白天里,琅琊书院的学子们都鬼鬼祟祟的准备着,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戒备和敌意,仿佛“此人靠近我就是想剽窃我的诗词”一般。 陆锦年以为稀奇,逗弄了几个人后,回屋读书去了。 是夜。 御颜坊。 香粉铺子的大门敞开着,三大书院的学子们相聚走了进去,言辞间温文尔雅,笑容里亲切柔和,待人接物无不彬彬有礼。 陆锦年缀在琅琊书院的学子们身后,他是头一回参加这样的聚会,这让胸无点墨的他有些紧张,担心一会儿做不出诗来会如何如何。 念想间,陆锦年已经来到御颜坊门外。 瞧了一眼进进出出的女客和学子们,陆锦年忽然眉头一皱。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打开腰间的小瓶,从里面到了一滴红色的液体在符纸上,接着用符纸在眼前一擦。 呼—— 陆锦年眼眸好似燃烧起来,飘着一团淡红色的火焰,这火焰寻常人看不见,亦无半点温度,可它却能帮陆锦年暂开“天眼”,让他看到龙气! 开了天眼的陆锦年再次朝御颜坊看去,便只见,一团灰色的龙气在御颜坊上空盘旋,并且不断有龙气从御颜坊中升起,与那团龙气汇聚。 “这是……” 陆锦年心下一惊。 此情此景,陆锦年不知见过多少回,正是龙兽即将出世的征兆。 陆锦年放眼四周,没有看到猎龙人的影子,似乎他们还没有察觉到城中龙气的异常,也可能察觉到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然而,陆锦年放不下心来,眼前诗会在即,御颜坊中尽是书院学子,若然龙兽出世,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 “不行,我得去把他们喊出来,再找郡衙禀报,让郡衙召集猎龙人来此蹲守。”陆锦年心中一定,有了计策。 他迈步进入御颜坊,随着人群来到开展诗会的场所,那是一处室内庭院,设有亭台楼阁、曲径花丛、拱门回廊、小桥流水等。 四周还挂着许多名家字画,尽管陆锦年一个也不认得。 放眼四望,陆锦年找到了正在忙前忙后的江云浩,快步走到他跟前拉住他说道:“斋长,此地不宜久留,让大家都散了吧。” 江云浩微微一愣,问道:“怎么了?” 陆锦年将他在外面观察到的龙气异动说与他听,江云浩闻言哈哈大笑:“锦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此次举办诗会的目的有三,一来是联络三大书院学子的感情,二来是文斗比个高下,三来就是借浩然之气冲散城中龙气,防止龙兽诞生。” 陆锦年恍然。 怪不得御颜坊上空龙气汇聚却没有引来猎龙人,原来还有这个因素在。 他抱了抱拳,有些羞赧道:“多谢斋长解惑,是锦年孤陋寡闻了。” 江云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以后你就慢慢明白了,这世间不只有猎龙人在付出,护佑人族安危,我儒家责无旁贷。” 陆锦年受教,来到琅琊书院学子所在的区域,寻了一个空座坐下。 此时三大书院的学子们还没到齐,诗会没有开始,有相识的远远的打着招呼,庭院中犹如集市般热闹,吵吵嚷嚷的。 陆锦年这边相对安静些,他是第一次来,没有相熟的人,对诗会本身也不感兴趣。 而且他的心思都在屋内升腾的龙气上,没功夫去留意三大书院的学子。 又过了一会儿,接近诗会开始的时间,三大书院的学子们到的差不多了,还有个别几人没来,大家也不愿等他们。 于是,在三大书院斋长们的主持下,乞巧诗会正式开始。 说来也怪,诗会开始的同时,天地间有浩然正气冲刷而下,御颜坊中升腾起的龙气受到浩然之气的打压,变得稀薄无比,而隔着屋顶盘旋在空中的凝视龙气,也在浩然之气的冲刷下缩小了几分。 到此时,陆锦年才确定江云浩所言不差,心情放松下来,开始观察参与诗会的学子们。 参与诗会的学子们来自狼郡三大书院,分别是琅琊书院、西林书院和巾帼书院。 其中,琅琊书院是狼郡三大书院之首,出过许多文人举子,声名远播。 西林书院以谋略着称,教出来的学子多奔赴疆场与敌寇作战,可谓文韬武略。 巾帼书院名气虽小,且教出来的学子只有极少数会走仕途,但因其本身的特殊性,在三大书院中当属最受欢迎的一个。 当然,参与本次诗会的学子不是三大书院的全部,每个书院只派了一个斋的人来,琅琊书院派出的就是陆锦年所在的这一斋。 类似于这种诗会,斗文不是重点,比较三大书院学子的才学、试探彼此的底细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因为据陆锦年所知,三大书院每年冬至都会开办一次“讲会”,由三大书院的山长提供辩题,然后派出各家精锐进行辩论,最后根据结果来评定优胜者。 优胜的一方不光能获得名气,还可以获得郡守和朝廷赐予的奖励,对三大书院来说,获得朝廷的肯定就是对自身最好的证明。 是以,每次“讲会”开始之前,三大书院都会彼此试探,多次之后商定应对之策。 江云浩来时便说过,本次诗会要尽可能拿到第一,又不过分暴露底牌。 陆锦年对这种试探行为表示不理解,十五年的猎龙人生涯教会他无论何时都要全力以赴,藏拙是对自己和身边人的不负责任。 当然,儒、释、道三家肯定有自己的规则,猎龙人的思路无法套用在这里,陆锦年想不通也就不去多想了。 视线来到周身左近的几个位子上,当陆锦年看到左手边那个位子上坐着的人的时候,他微微愣,轻“咦”了一声。 坐在陆锦年左手边的琅琊学子,居然是一直躲着他的陆仲年! “我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我呢。”陆锦年笑着对他说道。 陆仲年眉头一皱,别过头去没有和陆锦年说话。 看样子,他不是主动坐到陆锦年旁边来的。 陆锦年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好在,周围的其他学子主动找他聊起了诗文,帮他化解了尴尬。 第48章 惊变 诗会进行到一半,三大书院的学子们竞相诵读了自己的诗文,连陆仲年也站起来吟诗一首。 本以为会赢得满堂喝彩,结果却是反响平平,这让想在诗会上一鸣惊人的陆仲年备受打击,坐下来后一个人生着闷气,谁和他说话他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与此同时,诗会庭院二楼。 三名小沙弥和两名小道士围坐在法坛四周。 法坛上无烛火香炉,只有一尊四四方方的小木盒,周身贴满符咒。 五名出家人半眯着眼睛,目光在彼此身上游离。 他们分别来自不同的道观和寺庙,只为今夜诗会齐聚于此。 “今年乞巧诗会的成色比起去年还是差了些,做了这么些诗文也没接引来多少浩然之气。”一名小道士听着下方学子们吟诗,眼中带着些许不耐烦。 “可不是,去年进行到一半就把龙气驱散的七七八八了,这次恐怕等结束了也冲不走多少。” 另一名小道士附和道。 “道友此言差矣,这道龙气已经历时三载,年年受浩然之气冲刷,虽是每每被驱散,但每次重聚,又比之前凝聚一分,到如今,已经不是学子们这个程度可以冲散的了。”一名小沙弥说道。 “阿弥陀佛,诸位道友,学子们能否冲散龙气不需要我等担心,我等只需做好分内之事,照看好此物即可。”一名小沙弥指着法坛上的小木盒说道。 “说的正是,此物乃聚引龙气的关键所在,对龙兽有莫大的吸引力,万不容有失。”另一名小沙弥附和道。 “呵!此地早已被阵法封禁,龙兽根本进不来,何必装腔作势。”一名小道士嗤笑一声,忽的起身说道:“我去寻些吃食来,你们谁要?” “小僧想要一份果盘。” “小僧想要一份糕点。” “我要一盘烧鸡,再来壶酒。” “阿弥陀佛,小僧要一盆净肉。” 小道士瞥了一眼四人:“懒驴!” 说着,他一甩袖袍,往楼下走去。 不多时,小道士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叠吃食。 众人闻着酒肉香气,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望了过来。 “看什么,都来帮把手。” 小道士将一叠吃食堆在法坛上,正欲摊开,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法坛上被符咒贴满的小木盒挤到了地上。 小木盒“吧嗒”一声打开,从里面滚出来一个灰雾缭绕的珠子,赫然是一颗秽珠! “啧,怎么把它给弄掉了,快捡起来,别出什么事端。”小道士皱眉道。 “能出什么事端?无非被龙气卷走一些龙气,今日诗会前功尽弃呗。”另一名小道士无所谓道。 “我来吧。”一名小沙弥捏起一张符纸往秽珠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老鼠从地板的缝隙中钻了出来,它左右张望一番,目光落在了近在咫尺的秽珠身上。 小道士和小沙弥勃然色变,齐声喝道:“滚!” 那个捏着符纸去捡秽珠的小和尚也加快了脚步朝那边小跑过去。 老鼠被众人的呼喝声吓了一跳,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可是它看了一眼灰雾缭绕的珠子,鼻子朝前耸了耸,鬼使神差地将它吞了下去。 “糟!” “该死!” 小沙弥和小道士们面露惊惧之色,大叫一声,提起刀剑和禅杖朝那老鼠冲了过去,一副要将它就地打杀的模样。 然而,老鼠在吞吃秽珠之后,身躯如吹气一样膨胀起来,也不知道它哪里来的骨肉筋膜,竟在眨眼间膨胀了数百倍,和成年老虎一般大小。 老鼠发生异变的同时,御颜坊和天空中的龙气团纷纷朝它涌去,滋养着它的毛发、利爪和牙齿,使毛发坚硬如铁,使爪牙锋利如刀。 手持符纸的小沙弥已经来到近前,看着人立而起的大老鼠,心中惊惧,萌生了退意。 可不等他转身,大老鼠就睁开它那双经过龙气异化而成的赤目花瞳,长嘴一张,将他的脑袋咬下来吞入腹中。 无头尸体喷血到底,小沙弥和小道士们纷纷变了颜色。 这老鼠龙化的速度超乎他们的想象,他们根本来不阻止,老鼠就彻底变成了龙兽,还杀死了他们当中的一个人。 小沙弥和小道士们彼此对视一眼,咬着牙扑了上去。 二楼的动静传到楼下,庭院中的学子们好奇向上张望,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情的三位斋长面色微变,顾不得诗会尚未分出胜负,赶忙让众人离开御颜坊。 可还是晚了。 只听楼上传来惨叫声,四道人影飞落下来,砸在人群中撞到了一大片。 接着又见一道黑影落下,周身缭绕灰色雾气,两颗如铜铃大小的通红眼球在灰雾中闪烁,不是龙兽又是什么? “是龙兽!快跑!” 学子们大惊失色,争相往门口涌去。 三个斋来参与诗会的学子不算多,可一齐涌向出口还是造成了拥堵。 身后的龙兽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猛地扑入人群中,或抓或咬,将学子们开肠破肚。 “快,所有人跟我一起念诵《正气歌》!” 西林书院的斋长有急智,赶忙出言提醒众人,然后带头念起了《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朗朗读书声起,沛然的浩然之气从天而降,宛如一记重锤砸落在龙兽身上,令它摔倒在地,身上如负千斤重物,动惮不得。 学子们趁机有序离开御颜坊,三位斋长则与四个出家人汇合。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龙兽?”江云浩问道。 四个出家人脸色不太好看,这起事故是因他们疏忽大意而起,他们固然没脸辩解什么,甚至做好了和龙兽拼死一搏的打算,但被人质问起缘由,心中仍觉得不爽。 “此事稍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要将龙兽压制住,万不可让它逃了出去,再造更多杀戮。”西林书院的斋长打断道。 四个出家人面色稍霁,说道:“我们四人在此牵制龙兽,你们去禀报郡衙和书院,让他们派人来此猎杀龙兽。” 巾帼书院女斋长闻言眉头一挑:“你们能牵制住它?” 她对此表示怀疑,因为她刚才可是亲眼瞧见这四个人被龙兽从二楼甩飞下来的。 四人被人当众质疑,还是被一个女子当众质疑,心中羞恼不已。 一小道士怒道:“我们不能你能?读书读傻了吧!” “就是,快去禀报就是,你们多耽误一刻,危险便增加一分,到时害我们没把龙兽压制住,这责任你们来担?”一名小沙弥附和道。 三位斋长面色微变,巾帼书院的斋长怒道:“你们惹出来的事情,还好意思责怪我们?” 小道士冷笑一声:“若非你们诗词不济,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又怎会横生变数?” “你!” “我怎么?我说错了吗?” “够了!”西林书院的斋长打断二人的争吵,凝视着从浩然之气的压制中一步步走出来的龙兽,沉声道:“都别吵了,再吵下去,龙兽都要出来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众人,他们顺势望去,只见那头被浩然之气压在地上的龙兽已经一点点站起身子,朝他们这边缓缓走来。 “此地浩然之气所剩不多,压制不了多久了,你们想办法拖它一拖,我们尽快去禀报书院和寺庙。”西林书院的斋长说道。 江云浩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转身就走。 四个出家人吁了口气,目送西林书院的斋长最后离去,提起刀剑和禅杖,面露决然的冲向了被浩然之气压制的龙兽。 第49章 雷来 江云浩等人离开御颜坊,第一时间便嘱咐学子们,既要与御颜坊保持距离,又要维系浩然之气对御颜坊的冲刷。 其中的尺寸需要他们自己去拿捏。 交代完事情,巾帼书院和西林书院的两位斋长各自分头走了,江云浩也要回琅琊书院,可腿还没卖出去,他忽的面色微变,扭头问众人:“你们谁看见锦年了?” 陆锦年? 众学子们面面相觑,眉宇间露出茫然之色。 “我跑出来的时候只顾着自己了,没见着他。” “我也是,当时的场面实在太混乱,我连谁是谁都分不清。” “我好像看见他第一个往门外走了。” “不可能,我跑出来的时候,锦年还在里面呢。” “斋长你就放心吧,锦年那么聪明,肯定一早就跑没影了,不用担心。” 学子们各执一词,看似十分笃定,但却没有一人能确定锦年此时到底在哪里。 江云浩平时与陆锦年走的最近,他也是第一个关注并了解陆锦年的人,是以,他对陆锦年有着长达十年“猎龙人经验”这一点一直存着小心。 而今,这份小心变成了担心,他怀疑,陆锦年根本没有离开御颜坊! 念及于此,江云浩双拳紧握,他深深看了一眼御颜坊的方向,留下一句“你们在此维持浩然之气、疏散人群,我立即去书院请山长”,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其实不用他们禀报,郡衙和三位斋长已经悉知了此间的变故。 不止如此,狼郡的三座寺庙和两间道观也得知了此事。 郡城说大也大,消息传递可能会慢一些,但对参与了此次诗会的几方势力来说,诗会上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几乎就在三位斋长各自回去禀报的时候,这几方势力就已经得知了情况,分别派出了人马往这边赶来。 可是,大老远赶来也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留在御颜坊中的小道士和小沙弥,以及围在御颜坊外的学子们,他们能否拖住龙兽,成为了整个事件的关键所在。 学子们深知这一点,因而在疏散附近居民的同时,也召集了一批附近的学子加入其中,共同背诵《正气歌》,汇聚八方浩然之气,镇压龙兽! 那么,一直不见踪影的陆锦年此时究竟在哪里呢? 江云浩猜对了,陆锦年压根没有离开御颜坊。 在看到龙兽伤人的第一时间,陆锦年就没有逃跑的意思,他脑海里反馈出的第一条信息就是要猎杀龙兽! 不得不说,十年的猎龙人生涯教会了陆锦年很多东西,但这些东西也在潜移默化中成为了他的本能。 陆锦年十分相信自己的本能,而且根据他第一时间观察得出的判断,这两个小沙弥和小道士极度缺乏与龙兽战斗的经验,他们根本拦不住龙兽! 于是,陆锦年动了。 他没有和大家一起往门外跑,而是趁着无人注意,直奔事发地——二楼去了。 在二楼倒塌的法坛附近,陆锦年看到了满是咒文的木盒和一张已经碎裂开来的符纸,木盒与符纸上都残留着淡淡的龙气。 陆锦年对这些咒文已经不陌生,一眼便看出它们是用来镇压秽珠龙气的。 换言之,这支木盒里曾放着一颗秽珠,然后发生了一些变故,木盒掉落,秽珠从盒中滚出,再结合那头巨型老鼠龙兽,陆锦年脑海中有了画面。 他闭目沉思片刻,眼珠在眼皮下转动着,然后他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几分欣喜。 “老鼠吞服秽珠时间尚短,肯定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秽珠的力量完全解放,实力勉强达到一星级,一星级的龙兽空有一身蛮力,思维混沌,破绽百出,以我的经验,再结合几位出家人,或许可以尝试将其制伏。” 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陆锦年目中闪过一道精光,再不犹豫,当即捡起二楼一具无头尸身上的佩剑,又从尸体身上摸出几张符纸揣进口袋,然后一脚踏在护栏上,从二楼跳了下去。 两名小沙弥和两名小道士正在和龙兽殊死搏斗,完全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双方被龙兽逼得险象环生,身上伤势越来越重,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却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一屁股骑在了龙兽的脑袋上,口里横着一把剑,一手抓住龙兽的尖耳朵,一手捏着三张染血的符纸,往龙兽身上重重一拍:“雷来!” 小沙弥和小道士精神一震,脱口而出道:“猎龙人!” 四个出家人很是开心,因为说到底,猎龙人才是猎龙的行家,只要他们出手了,这头龙兽翻不起大浪。 然而,本该出现的雷电并没有出现,龙兽背上那道人影的呼喊仿佛喊了一声寂寞。 小道士和小沙弥们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雷呢? 迟到了? 陆锦年也满脑子疑惑:不应该啊,师父、张泉升、柳月他们都是这样使的,怎么到我就不行了? 没等陆锦年找到答案,身下的龙兽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一爪子往头上挠过来。 漆黑锋利的爪子擦着陆锦年的睫毛掠过,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忙从龙兽身上跳下来,与四个出家人站到了一起。 四个出家人一面警惕龙兽,一面带着疑惑问他:“猎龙人兄弟,你雷呢?” 陆锦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今天雷公不在家。” 四个出家人差点没骂街。 什么叫今天雷公不在家? 合着你们猎龙人猎龙还得看天气? 当中一个小沙弥反应很快,指着陆锦年不可置信道:“你不是猎龙人!” 陆锦年被拆穿,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大方承认道:“没错,我不是猎龙人,但我师父是猎龙人,我随他行走江湖十余年,猎龙的经验还是有的。” 四个出家人一脸服气,你不是猎龙人还敢来凑这个热闹,胆儿够肥啊! “兄弟,你不是猎龙人就别凑这个热闹了,赶紧跑吧,再晚一会儿,你可能就跑不掉了。”一名小道士带着几分苦笑说道。 “不用,我刚才试探了一下,这头龙兽实力很弱,连一星级都不到的样子,我们合力或能将它制伏。”陆锦年信心十足道。 他们面前这头龙兽是吞服秽珠异化成龙的,因为时间太短,龙化程度不高,它能发挥出的实力很小。 陆锦年刚才骑在它身上一番试探,已经可以确定它的力量还不如他与师父猎的那头大猪。 第50章 反噬 “别开玩笑了,这可是龙兽,凭我们几个怎么打得过它?拿头打吗?” “龙兽在力量和速度上有很大优势,而且它们不惧普通的刀刃砍伤,只有猎龙人的屠龙器能对它们造成永久性的伤势,你看我们刚才在它身上砍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 “我们道家的符法倒是能起到点作用,可威力巨大的符法破坏力也大,这地方太小了,施展不开啊。” 四个出家人语速极快道。 他们见识过了龙兽的力量,属实没信心能战胜它,但陆锦年不同,陆锦年所有的猎龙经验都是从实战中总结出来的。 他是用自己的身体、眼睛、耳朵、鼻子和思想去记录每一场猎龙的经验,然后将它们转化成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此时,这些经验帮他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这头龙兽,他们能猎! 只见他往前走了一步,直面龙兽对身后四个出家人道:“别担心,猎龙人猎龙的时候也不都是蛮干,更多的还是靠脑子,我知道怎么对付它,你们照我说的做,我们定能将它制伏。” 四个出家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都带着怀疑。 陆锦年是谁? 他们根本不认识! 他们凭什么要听陆锦年的指挥?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猎龙经验? 万一他什么都不会,自己四人听了他的话,最终没能将龙兽困在御颜坊中,让它出去伤了人,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陆锦年没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心知这四个出家人对他有所怀疑。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忍不住大骂他们愚蠢,但现在他不会了。 读了书,人的思维和眼界就开阔了,对于那些曾经无法容忍的人和事有了更多理解。 他知道,有些事情你说一万句,都不如亲自做一回有说服力。 是以,不等身后四个出家人商量出个结果,陆锦年已经持剑朝龙兽冲了过去。 龙兽思维混沌,满脑子都是杀戮和吃人,先前要死小沙弥和学子就是欲念在支配,可是等到陆锦年出现,它察觉自己的思绪似乎理清了一些,但又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思考些什么。 恰此时,陆锦年持剑冲上来,龙兽的花瞳中倒映出陆锦年的影子,也不知怎的,它不算清醒的脑袋里忽然发出异常强烈的信号——吃了他! 欲念驱使着本能,龙兽朝陆锦年扑了过去。 陆锦年和龙兽的距离太近了,四个出家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因为第一个小沙弥就是这样被咬掉了脑袋。 可是,片刻之后,四个出家人却没有听到惨叫声和咀嚼声。 他们睁眼望去,只见陆锦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绕到龙兽身后,拽住了它的长尾巴,引着它围绕一根石柱绕起了圈。 还没等这四个出家人想明白呢,陆锦年已经停下了脚步,而龙兽,也被它用自己的尾巴牢牢捆在了石柱上。 四个出家人都看傻了眼。 还能够这样? 陆锦年笑着冲他们扬了扬眉,心说,不光能这样,还能那样呢。 这么想着,陆锦年抛起手里的剑,反手捏住剑柄,横着刺进龙兽的肋下。 “吱——” 龙兽发出一声惨叫,仿佛这一剑给它造成了极大的痛苦。 而伴随着这声惨叫,四个出家人发现,这把剑刺入的伤口部位有大量的灰败气息喷射出来,且随着这股气息不断消失,龙兽的身体竟然缩小了一圈,气势也跟着减弱了。 陆锦年见这法子有效,立即对四个出家人招手道:“把你们的武器都给我!” 四个出家人依言照做,感觉不那么真实。 一头龙兽,它居然被个凡夫俗子打败了? 陆锦年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拿起两把道剑,依法施为,刺入龙兽的另外两处位置,接着用禅杖刺穿龙兽的颈椎和尾根,将它固定在柱子上。 四把武器刺入的部位同样泄出了大量灰败气息。 接着,陆锦年招呼四人用各自的手段攻击龙兽,四人依言照做。 一时间,电光闪烁,火焰熊熊,破破烂烂的庭院里升起佛光十丈,响唱梵音。 但面对众人的种种手段,龙兽还在挣扎,力气不见被消耗,身躯反而越来越大。 陆锦年眉头一皱:“不对啊,为什么会这样?” 他可是记得师父教过他的,只要把屠龙器刺入龙兽的要害部位,它们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可眼前这头龙兽,身上所有的要害都被他贯穿了,为什么还有力气挣扎? 等等! 挣扎? 陆锦年想到了什么,他看向龙兽,只见龙兽凶厉的花瞳中涌现痛苦和惊惧,好似正在经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陆锦年瞳孔一缩,赶忙往后跳开,同时对四个出家人喊道:“快躲开!” 陆锦年提醒的很及时,但四个出家人的反应还是慢了一些。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被自己的尾巴捆在柱子上的龙兽“轰隆”一声炸开,血肉飞溅的到处都是。 它身上的五把武器也在爆炸中被灰败气息喷射出来,三把钉入门墙,一把砸碎了一名小道士的脑袋,另一把刺进了一名小沙弥的腹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活着的三个出家人猛地一呆,侥幸逃过一劫的小道士面色难看地问道:“它、它死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陆锦年用目光搜寻了一下,看到滚落在地的秽珠后点了点头道:“死了。” “怎么死的?”小沙弥不解。 “应该是秽珠的反噬。”陆锦年推测道:“我用猎龙人的手法封住了它体内的龙气,但可能是秽珠不属于它的缘故,即使龙兽的龙气被封住,它也依然在产生龙气让龙兽异化,于是龙气在龙兽体内大量堆积,身体膨胀,最后爆开了。” 三个出家人点了点头,不太理解,但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快把秽珠收起来吧,别再出什么变故。”陆锦年提醒道。 三个出家人如梦初醒,赶忙去二楼找回了木盒,用符纸捏起秽珠装进去重新封好。 龙兽被除,虽然过程中死了几个人,但没让它造成更大的破坏和杀戮,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三个出家人心有余悸,想到真正出手帮他们解决这个大麻烦的陆锦年,正想表达一下感谢,可等他们转过头才发现,陆锦年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 第51章 异化 陆锦年匆匆离开了御颜坊,是从后门走的,披了一件灰衣伪装成店里的帮工,离开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陆锦年脱掉了灰衣,将上身的儒服扯开,看着胸前隆起的青筋,面色阴晴不定。 刚才龙兽爆体而亡,陆锦年便觉察出异样。 他的身体在龙兽死亡的同时,仿佛得到了某种力量的反馈,这种反馈不仅在眨眼之间将他损耗巨大的体力完全恢复,还让他再一次生出力量增长的感觉。 同时,他的体内生出滚滚热流,滚烫的热气从他体内顺着毛孔散发出来,汗液都被蒸成了水蒸气。 这样的情况陆锦年遇到过一次,那是在阿呆的村庄里,他和柳月一起斩杀了龙兽,那时他便觉得身体有了异样。 只是,那时候的变化没有此刻这么清晰。 身体出现了无法理解的变化,这让陆锦年十分紧张。 柳月和师父提及过的一些细节不断地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变化,或许是和龙兽以及猎龙人接触时间过长所造成的。 师父说过,猎龙人天生不详,与普通人接触的久了,会对普通人造成不好的影响。 龙兽也是如此。 普通人与龙兽接触,或是在它栖息的环境里生存,身上沾染了龙的气息,时间久了,便会被龙气影响,发病或发生异化。 但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陆锦年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他一度乐观的认为自己天生具有这样的抵抗力,即使和龙兽与猎龙人接触的久了,也不会被他们影响到。 可是现在他不敢确定了。 身体上出现的变化是过去不曾出现过的,虽然这一系列的变化没有表现出任何恶劣的性质,甚至对他的身体称得上是一种增强,可是,没来由的变化出现在猎杀龙兽之后,这不得不让他思考更多,或者往更坏的方向去想。 陆锦年没有面临这种问题的经验,所以第一时间逃离的御颜坊。 他怕被人看出端倪,然后书院、友人、师祖他们都会离自己而去,甚至将他当成即将异化的龙兽。 有生以来,陆锦年第三次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第一次是父母惨死、他独自面对两头龙兽时;第二次是在毒沼丛林,师父失踪的时候;第三次就是现在。 不知道是否巧合,他这三次恐惧,尽皆来自龙兽。 就仿佛他的人生已经被龙兽下了诅咒,这一生都要活在阴影里。 好在,身体上的变化很快消失,身上暴起的青筋回到了皮下,变得不再那么清晰,上升的体温也在不久后回到正常状态,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这种暂时的相安无事无法让陆锦年说服自己不去思考它,它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威胁到了陆锦年的生命。 陆锦年不惧死亡,但求死得其所。 这样不明不白的危险和死去是他不能接受的方式。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身上发生的问题,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琅琊书院的同窗们考虑。 他不希望有一天醒来,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周围血流成河。 陆宅。 陆无悔听到房管事的通传,得知陆锦年来了,心中颇感讶异。 要知道,自陆锦年离开陆宅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主动拜访过陆宅,都是他命人去请,三番五次才叫到家里来吃一回便饭。 而今陆锦年主动登门了,这让陆无悔意识到陆锦年身上发生了大事。 想到这里,陆无悔披上一件衣服,匆匆跟着房管事去了书房。 书房里,陆锦年沉默地站在门口。 书房的门被推开,陆无悔走了进来。 “锦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陆无悔问道。 房管事知趣的把门掩上,人退到了门外,防止有人偷听。 陆锦年深吸了一口气,拽紧拳头将今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关于他身体的变化以及猜测,他没有隐瞒陆无悔,因为他来找陆无悔,就是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指点。 陆无悔听后倒吸一口凉气,他的眼眸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惊喜,但又很快换上了忧虑的神色。 陆无悔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焦急地走了几圈,忽然问道:“此事还有几人知晓?” “师祖,我没有告诉旁人。”陆锦年回答道。 “那就好!”陆无悔道:“此事你不得再次提起,且从现在开始,你和我都要忘了这件事。” “师祖,为何?”陆锦年不解。 “傻孩子,你要读书,要考功名,如果让人知道这件事,你非但会彻底丧失资格,还可能会被猎龙人给盯上。”陆无悔严肃道:“你知道猎龙人都是什么德行,他们不像你师父那样仁慈,被他们盯上了,你可能会死。” 陆锦年听完,顿觉一股寒意涌上心来。 他努力回忆自己遇到的其他猎龙人,似乎真如师祖所说,都是好斗弑杀的性子,但凡与龙兽有关的,他们都是宁杀错、莫放过的。 若然自己身体的变化真的和异化有关,他们是真能下得去手的。 念及于此,陆锦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中的恐惧已经上升到极致。 “不是说寺庙和道观能驱散龙气吗?如果我去寺庙或者道观寻求大德相助,是否能解除这身诅咒?”陆锦年问道。 “诅咒?”陆无悔念叨着这个词儿,忽的低声呢喃道:“倒是贴切,可不就是诅咒么。” 说完,他看向陆锦年,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寺庙和道观是否有这样的能力,因为没人见过被送去的龙兽是否还原成本来的样子又送出来,但有一点我觉得是可以尝试的。” “什么?”陆锦年问。 “邪不压正!”陆无悔一字一顿道。 接着,他不等陆锦年发问,又继续说道:“所谓邪不压正,这邪即是龙,正是指儒、释、道、以及猎龙人。 三教与猎龙人都有抵抗龙气侵蚀的能力,而其中又以佛家、儒家和猎龙人为最甚,道家需借助外物,治标不治本。 如果你觉得你身体上的变化和龙气影响产生的异化有关,那可以尝试走三家之大道,以正气驱散龙气对你的影响。” 陆锦年消化了一阵,若有所悟:“您是让我成为真正的儒生、和尚或者猎龙人?可我不是已经在读书了吗?” 陆无悔点了点头,说:“儒生都是读书人,但读书人不都是儒生,你现在读书要走的路便不是儒家的路。虽然也能借助天地浩然之气,可这是借,不是你本来拥有的。若走儒家之路,成为真正的儒生,则可于胸中养浩然之气,对抗邪魔。” 陆锦年明白了,说的浅显些,他现在的状态就相当于猎龙人的弟子,只在门前递了帖,想登堂入室还差得远。 第52章 消息 但是,儒家不是那么好入的。 儒、释、道三家虽然广开门户、海纳百川,但本质上依旧存在门槛,不是什么人都能挤进门的。 拿儒家来说,现在的儒家和过去不同,它已经逐渐发展成一种教派信仰,和佛、道两家等同。 也就是说,你不光要会吟诗作赋、通读经史子集、具备六德、六行、六艺,还要坚定儒家这份信仰。 可若是陆锦年对儒家产生了信仰,他就不能违背这份信仰去为实现为猎龙人正名的私心。 至于假意当个儒家人,实则是想等龙气影响消除之后再去做官…… 这法子是绝对行不通的。 做任何事情,心不诚则不灵。 儒家养浩然之气,其本身就是在培养一种信仰的力量,只不过取的是天下读书人的信仰之力。 陆锦年能骗得过所有人,但骗不过他自己的内心。 心中无念,又怎么能养出浩然之气? 所以,他成不了儒生? 可是,不做儒生的话,他身体的异样一日不除,始终是个祸端,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可以选,在儒生、和尚和猎龙人之间,陆锦年会毫不犹豫的成为一名猎龙人。 但是,成为猎龙人的话,他又以什么立场为猎龙人鸣不平? 一切似乎进入了一个怪圈,陆锦年陷入两难之境,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这种事陆无悔没办法帮他,人活一世,有些选择可以向他人求助,但有些选择必须自己去面对才能得到答案。 陆锦年带着满心困惑回到了书院,发现山长带着学子们去了御颜坊,现在还没回来,偌大的书院空荡荡的。 陆锦年回到学舍倒头就睡。 他与龙兽大战一场,虽恢复了体力,可前后耗费的心力是没办法弥补的,一挨着枕头就打起了呼噜。 翌日清晨,陆锦年从梦中惊醒。 他梦见自己身体的异常被人发现了,山长和学子们把他围了起来,猎龙人奉命来杀他,师父也在其中。 但师父不是来杀他的,是来救他的,为了救他离开,师父背中数箭,死在了他面前。 陆锦年坐在床沿,看着清晨的阳光从门窗的缝隙中照射进来,在地面投下无数的光斑。 那光斑中仿佛印出了师父的影子。 陆锦年想师父了,从未有过的思念如江水一样席卷而来,年少的陆锦年被打的手足无措。 昨夜御颜坊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琅琊书院,据悉,三大书院的山长们还在和那三间寺庙和两间道观的主持理论。 好好的诗会,本来挺安全的,愣是在秽珠这儿出了纰漏。 砸了御颜坊不说,还死伤了好些个学子,这些学子背后可都是有靠山的,任何一家追究下来都不是小事,书院不愿背这个锅,必须讨个说法。 五位主持也不想承担这个责任,大道理、小道理、歪道理、正道理大说一通,先把你绕晕了,然后把锅推开。 书院这边也不是好相与的,论嘴皮子功夫,你们一群秃驴和牛鼻子还能是我们读书人的对手了? 一夜唇枪舌剑下来,三位山长口干舌燥,五位主持哑口无言。 眼看着结果就要出来了,五位主持忽然就跟神灵附体了一样,轻飘飘一句“龙兽是我们杀的”就把三位山长堵的无话可说了。 龙兽当然不是那五个出家人杀的,准确的说,不全是他们的功劳,陆锦年才是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那一个。 可是,谁知道他陆锦年参与了呢? 陆锦年走的太快,又是乔装走的,没人看见他智斗龙兽的那一幕,他自己现在这情况,他也不敢去说。 而三个幸存的出家人得了自家主持的“指点”,当然不会砸自家的场子。 结果不言而喻,功劳全成了那五家的,虽然他们出错在前,可是没人知道他们怎么出错的,追究不到最大的责任。 再加上他们都把龙杀了,功过相抵,还有什么好说的? 猎龙嘛,有点死伤多正常! 三位斋长气到没脾气,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回到书院,山长召集了各斋斋长,告知他们将取消接下来所有的诗会和文会。 龙兽已除,笼罩狼郡的龙气也没了,没必要再组织这些活动。 学子们纵然遗憾,可也没太失望。 官方组织的诗会和文会是没了,可私下里组织的活动一点没少,单纯以文会友的话,机会还是很多的。 这次事件的结局让陆锦年多少松了口气,只要他参与猎龙的事情没有曝光,他就能多隐瞒一阵。 当然,他知道自己瞒不了一辈子,也许未来某天早上醒来,这件事就会被人翻出来传的沸沸扬扬。 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了,就眼下来说,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如何做自己的选择。 日子平淡无奇的过了几天,忽然有一天,房管事来书院找陆锦年。 这天不是休沐日,陆锦年正在学堂里听讲呢,就看到房管事站在窗外冲他挥手。 陆锦年没有打断讲席讲课,而是等到一堂课结束才跑到学堂外和房管事打招呼。 “房管事,您怎么来了?”陆锦年问道。 房管事带着几分焦急,“哎呀”一声说道:“锦年孙少爷,有信啦!” “什么信?谁寄给我的?”陆锦年问。 “不是这个信,是开临那边来人啦!”房管事语速极快地说道:“渐离少爷不是在开临失踪了吗,老爷托人去找了,一找就是好几个月,这不,今早上刚刚来人,说有渐离少爷的消息了,我知道孙少爷您肯定着急这件事,所以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陆锦年面露狂喜之色,拉住房管事的手问道:“真的假的?师父找到了?他在哪儿?” 房管事面色一僵,颇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来得及,还没仔细问呢。” 陆锦年觉得他有点成事不足,松了手,直接往书院大门跑去,房管事紧随其后。 陆宅。 厅堂。 老爷子陆无悔坐在太师椅上,身旁伺候着几双儿女,下方是一个包头小厮,正在向老爷子开临那边传来的消息。 正说着话呢,一道人影闯了进来,陆家人正欲发作,却发现来人是陆锦年。 陆家人立即默契的闭上了嘴。 没办法,陆锦年在老爷子面前正当红,谁惹谁倒霉,老大的遭遇就摆在那儿呢,谁还敢找不痛快? 陆锦年也意识到自己冒失了,跟师祖告了声罪,然后说出了来意:“师祖,听闻开临传来了师父的消息,可是他回来了?” 陆无悔叹息着摇了摇头,一指下方的小厮,说道:“你问他吧。” 小厮很有眼力,看出陆锦年在老爷子眼中极有分量,当即不问自答道:“我们还没有找到渐离少爷,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 说着,小厮从怀中取出一只锦袋,从锦袋里倒出一串铜钱。 第53章 讲会 陆锦年接过铜钱一看,认出是陆渐离的随身佩饰,不由惊喜道:“是师父的东西,我见过,连上面的磨损都一模一样,做不了假,它是在哪里找到的?看见我师父没有?” 小厮摇了摇头:“那位猎龙人只找到了这个,不过,据那位猎龙人所说,他是在毒沼丛林靠近大武国边境方向的外围找到这个东西的。” “你是说我师父离开了毒沼丛林,去了大武国?”陆锦年催问道。 小厮连忙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陆锦年略感失望,但又涌起了希望。 他与师父一行深入毒沼丛林,是在腹地遇到的鬼王庙,而今师父随身携带的铜钱出现在毒沼丛林的外围,这说明师父极有可能还活着! 只是,这东西师父从不离身,现在遗落了,可能代表师父离开毒沼丛林时的状况不是很好。 想到这里,陆锦年不免心生担忧。 陆无悔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了一句:“锦年,别太着急,我已经派人往大武国方向去找了,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陆锦年点了点头,稍稍按下心中的焦急。 这几个月他都等下来了,只要师父平安,再等几个月又何妨。 “锦年,上次的事情可有答案了?”陆无悔忽然问道。 陆锦年愣了愣,摇头道:“还没有。” 陆无悔“唔”了一声:“那就再想想吧,不着急。” …… 回到书院,陆锦年明显开朗了许多,脸上时时挂着笑容,同窗们都知道他遇到了喜事。 “锦年,你这天天傻乐什么呢,说出来跟我们分享一下啊。”几位同窗实在忍不住好奇,询问陆锦年遇到了什么可喜的事情。 陆锦年能说什么呢?他是在为师父的消息而高兴,但这种喜悦是没办法和同窗们分享的。 众人见陆锦年不愿说,也不强求。 “哎,对了,你们听说没有?”一人转移话题道:“中州鸿儒书院不几日就要来咱们狼郡。” “中州鸿儒书院?那可是中州第一书院呐,他们来狼郡做什么?”一人好奇问道。 “不知道,但听说是受人要求请来中州进行讲会的。”那人不确定地说道。 “来中州进行讲会?”一人嗤笑道:“他们闲的吧!中州的书院、学府那么多,他们找谁不行,非得上这儿来?” “不是说了受人邀请么,估计这位来头挺大的。”那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听说来的也不是精锐,就是普通学子。” “这就对了,精锐学子都是要和中州那几家斗的,派来狼郡,那不是以大欺小嘛……不过,鸿儒书院的普通学子也不是我们可以匹敌的就是了。”一人叹气道。 “别说我们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没准是去找那两家的,咱们乐得看戏。”一人笑着说道。 “你这个想法就有问题,狼郡第一书院是我们琅琊书院,除了我们,谁还有那个面子把鸿儒书院的学子请来?我猜啊,那位幕后之人就是咱们山长。” “也不好说,你们可别忘了,巾帼书院那位女山长可是郡守大人的女儿,她要请鸿儒书院的学子来讲会,鸿儒书院还真得卖点面子。”一人道。 “不对不对,你这话我不认同,巾帼书院是女子书院,虽然咱们大名民风开放,不跟隔壁大卫似的对女子有偏见,可再怎么说,让鸿儒书院一帮大老爷们儿跟一群小娘子斗文,输赢都不光彩啊。”另一人反驳道:“我倒是觉得,他们是受西林书院山长的邀请而来,那位本就是鸿儒书院里走出来的,还有中州镇府军的背景。” “嘿,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到,鸿儒书院那帮人兴许不是来文斗的,他们去找西林那群莽夫比武也不是没可能啊!”一人哈哈大笑。 众人面面相觑,相视而笑,都觉得有趣。 狼郡三大书院,琅琊书院最重六德、六行,在六艺方面略有欠缺,可西林书院恰好相反,他们最重六艺,又以射、御见长,甚是精通拳脚功夫,故而总被琅琊书院的学子戏称莽夫。 而中州的鸿儒书院,教授六德、六行、六艺,齐头并进,学子们都是文韬武略。 若然鸿儒书院和西林书院站在一起,很容易产生“他们是来比武”的想法。 “不论如何,鸿儒书院来狼郡都是大事,届时不能参与,我也要去看上一看,看看咱们琅琊学子和鸿儒学子到底差在哪儿。”一人说道。 其余众人纷纷附和,都不愿错过这场盛事。 住陆锦年隔壁的学子见陆锦年没有表态,不由开口询问道:“锦年,你呢,会去吗?” 陆锦年点头:“自然是要去的,鸿儒学子的风采必须一睹为快,而且,提前看一下对手的深浅也是有必要的,知己知彼方能在考场上百战不殆。” 众人皆是听出陆锦年话里的战意,纷纷竖起大拇指表达敬意。 他们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会选择成为儒生,醉心于读书、传教,会亲近官场,但不会涉足官场。 剩下一小部分人会选择科举,做官,走仕途。陆锦年就是其中之一。 但科举这条路不好走,大名众多书院、学府,能人无数,不说同龄的,那些考了许多年、屡屡不中的天才大有人在,他们还在排着队呢。 要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难度比儒生晋升大儒还要大。 …… 不几日,鸿儒书院来狼郡将会的消息果然被证实,但和众人料想的不同,鸿儒书院此来不是受某一家书院的邀请,而是受三家书院的联名邀请来的。 鸿儒书院作为中州第一书院,普通学子也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狼郡三大书院在狼郡虽有威名,可比起鸿儒书院,他们自认多有不如,于是决定集合三家书院之力,共同与鸿儒书院进行讲会。 这种行为看上去有点以多欺少的感觉,但三位山长觉得,唯有如此,方能与鸿儒书院的学子一较高下。 恰好鸿儒书院的学子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消息一传出,最兴奋的当属狼郡百姓。 人都是有地域自豪感的,对外是家国意识,对内是地域优势,总归是支持狭义上的自己人,希望三大书院能联手击败鸿儒书院。 当然,他们压根不知道什么是讲会,只知道这是一场比试,并单纯的认为比试就有胜负。 三大书院固然知道讲会本身没有胜负之分,它是针对一个命题的正反面发表各自的观点。 三大书院和鸿儒书院各执一观点,看似对抗,实则目的不再说服和驳斥,而是通过这种辩论的形势来深入挖掘该命题的深层学问,让彼此都收益。 正所谓,一人记短二人计长;又道,三人行必有我师;还有,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人生短暂,学问无穷,以一人之力偏攻一隅,何如集思广益览众家山小? 说白了,讲会本质是让学子们互通有无、取长补短、开拓眼见。 当然了,如果能稍稍压鸿儒书院一筹,三大书院还是会很高兴的,所以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三大书院都卯足了力气给学子们讲课,内容不再局限于经史子集,更对朝堂江湖以及民生之计展开了深入探讨。 学子们畅游在知识的海洋,如痴如醉,又有那么一点撑得慌。 第54章 谢谢 陆锦年是个凡事尽全功的人,哪怕他知道此次讲会与他无缘,也依旧卖力的学习讲席教给他们的学问。 可能是长期奔波于江湖的缘故,陆锦年觉得这些学问比起经史子集更让他获益匪浅,那是脱离了高雅、重归现实的实在学问,若是普及开来,于民生有百利而无一害。 …… 冬至,祭祖拜神。 陆锦年回了一趟陆宅。 陆渐离是他师父,陆无悔是他师祖,陆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他的家,冬至回家祭祖拜神,再正常不过。 此时的陆宅已经张灯结彩,处处可见红色的贴纸,一派喜气洋洋。 出门在外奔波的陆家人也都回来了,有陆锦年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们每个人看陆锦年的眼神都有点异样。 在前往陆无悔书房的路上,陆锦年遇到了陆放歌。 本以为对方会一番冷嘲热讽,却没想到他只是瞥了陆锦年一眼,便匆匆走开了。 陆锦年嫩脸微红,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也依旧不能忘怀他对陆放歌说的那番话。 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不止是食言,还食言了很多遍,实在叫人难堪。 在书房拜见了陆无悔,陆无悔将他扶起,二人闲聊几句后,陆无悔让人安排他去厢房休息,中午就留在家中吃饭。 陆锦年却之不恭,答应了下来。 不过陆锦年没去厢房休息,而是征得师祖同意,去了陆宅的藏书楼。 陆家门丁兴旺,家大业大,修建一座藏书楼自不在话下,而且这里的藏书多采自民间,与他最近学的东西契合,正对他口味。 陆锦年读书不提,及至午时,房管事敲门喊他出去吃饭。 陆锦年不敢叫长辈久等,随房管事快步来到膳厅。 膳厅中人已经聚齐了,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凳子后面,上首的师祖还没有现身,应该会晚一点。 这时,陆锦年二人和陆放歌一家同时赶到,膳厅中的陆家人脸色一下子变得玩味起来。 陆放歌不明所以,微微皱了皱眉,仔细一瞧才发现,他的这些兄弟姐妹们只在上首左侧留了一个位置。 看到这一幕,陆放歌不免气血上涌,好生羞恼。 这让他想起了陆锦年初来陆家时的情形,与今日是何等的相似。 但不同的是,那时陆放歌为陆家嫡长子,操持陆家大事,风头无两、底气十足。 可如今呢,他被削了权势,家里所有人都拿他当笑话看,他的那个好二弟更是处处给他脸色,似要将他踩的抬不起头来。 陆放歌自知自己行差踏错,落得这副田地怪不得他人,可人终归是要脸面的,今日这一幕,显然是有人故意要他在一大家子人面前难堪! “二弟,你往后退一个席位,如何?”虽是心中愤恨,但陆放歌脑子很清醒。 老爷子喜爱陆锦年,每逢陆锦年在家中吃饭,他必让陆锦年伺候左右,他这个嫡长子只能退而求其次。 可是,那个席位现在被陆定渊占着了,他势不如人,只能委曲求全。 陆定渊瞥了兄长一眼,呵呵冷笑道:“兄长,你这话可从何说起啊?你是家中长子,理当坐在父亲下首,我是次子,紧挨着你才对啊。” 陆放歌闻言牙关紧咬,压低了声音说道:“陆定渊,你这样有意思吗?” 陆定渊呵呵一笑:“兄长,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要不……你自己说说?” 陆放歌瞳孔微缩,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发现这些亲族都用戏谑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心如死灰、遍体生寒。 “罢了!” 陆放歌心中一叹,自觉朝最末尾的那个位子走去。 他知道,今日之后,他就彻底成了陆家的笑话,即使他重新得到老爷子的启用,也再难让他们信服。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搀住了他,笑吟吟地引着他来到陆定渊前面的那个座位上,笑着说道:“陆大伯,您坐这儿。” 陆放歌一脸呆滞,陆定渊等人的戏谑也定格在了脸上,陆家这大大小小一家子人,都仿佛见鬼一样看着满脸笑容的陆锦年,不知道他在唱哪一出。 陆放歌良久才回过神来,嗫喏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陆锦年已经走到了末席。 恰此时,老爷子陆无悔来了。 陆无悔一进来,所有人都收敛了心神,低着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但也有人忍不住好奇,偷偷抬头观察老爷子的神色,猜测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训斥陆放歌,然后把陆锦年叫到身旁去坐。 如果是这样,那就有趣了。 陆放歌心中同样忐忑,他刚才没反应过来,等老爷子进来了才意识到,陆锦年玩这一手可能不是在给他台阶下,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陆定渊也回过神来,脸上重新浮现戏谑的表情,等待接下来的好戏。 可是,陆无悔这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只是瞥了一眼身旁的陆放歌,接着在后者诚惶诚恐的目光下淡淡地说了一句:“都坐下吧。” 就这? 陆定渊和其他陆家亲族都傻掉了,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生意料之外的变化。 老爷子没喊陆锦年去身旁坐?还把陆放歌留下了? 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陆锦年失宠了,陆放歌要重新上位? 众人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站在那里。 陆锦年倒是没什么想法,一屁股坐了下来,等老爷子动了筷,立即夹起面前的吃食享用起来。 听到陆锦年嘴里的咀嚼声,陆家众人如梦初醒。 陆放歌神情喜悦,踏踏实实落座,忙不迭地给老爷子夹菜、斟酒,还帮他剔了肉里的骨头,十几年来都没这么孝顺过。 陆定渊和其他人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他们猜不透老爷子的心思,目光在陆放歌和陆锦年身上徘徊,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酒足饭饱后,陆无悔起身,叫上陆锦年去书房叙话。 走到陆放歌身旁,陆放歌忽然低声道:“谢谢。” 陆锦年脚步顿了一下,旋即面露笑容,继续跟着陆无悔走了。 陆放歌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老爷子决定的事情没那么容易改变,今天这一出,定是陆锦年帮忙说了好话。 虽然个中缘由他不是很清楚,可既然陆锦年主动表达了善意,他一个失败者又有什么好矫情的呢? 况且,失意的这些天里他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现在无时不刻想着卷土重来,而这也恰恰需要陆锦年的帮助。 第55章 执拗 书房,陆无悔唤下人泡了一壶茶,陆锦年赶忙上前斟茶倒水,恭敬地站在一旁。 陆无悔端起茶,吹了吹,啜饮了一口:“锦年啊,鸿儒书院来狼郡的消息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陆锦年微感诧异,他还以为师祖找他是为了今天饭桌上的事,没想到竟是为了讲会。 “是的,师祖,我已经从同窗们那里听说了。”陆锦年回答道。 陆无悔“唔”了一声,又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次讲会全程不对外公开,只有参与者、四座书院的讲席、狼郡大族代表以及少数学子可以旁听。” 陆锦年再次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这些事情在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不用问也能知道。 “那你作为陆家代表去旁听吧。”陆无悔一语惊人。 饶是陆锦年在听到师祖询问他此事的事后就大概猜测到了这个情况,可话真的从师祖的嘴里说出来,他还是很吃惊的。 要知道,鸿儒书院和狼郡三大书院的讲会在学子们眼中无疑是场盛会,每个人都削减了脑袋想要参与进去,实在没能力参与的,也会拼尽全力求一个旁听的资格。 如学子们,这样的讲会肯定只有学问达到书院顶尖层次的那几个人才能参加,其他的只能求一个旁听的名额。 陆锦年在书院虽小有薄名,可也局限于在“努力”上,真要论学问,别说书院,光是斋里的就有很多比他强的,想旁听根本没资格。 但师祖一句话让他轻松得到了这个其他学子羡慕不来的机会,这让他兴奋之余,内心更是充填了浓浓的不解。 师祖对他好,他心知肚明,可人的思维惯性肯定是从自身立场出发的。 陆锦年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也会经常从自身利益和立场出发,只有确定这样做对我有利或者无害,我才会这么去做。 可是师祖呢,他首先是陆家的当家人,其次才是他的师祖,这是一个先后关系,也是一个正常的感情亲疏关系。 陆锦年自忖,他如果有这样的资格,肯定会把名额留给自己嫡系子弟,而不是一个仅靠养子和单方面喜欢来维系的徒孙。 于是他不解地望着师祖,希望他能给自己解惑。 陆无悔读懂了陆锦年透过双眼表达出的心中的困惑,啜饮了口茶,笑着放下茶盏:“锦年,你称呼我为什么?” 他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陆锦年赶忙拘礼躬身:“师祖。” 陆无悔点了点头:“嗯,师祖……那你可知,我与你师父是如何结缘的?” 陆锦年摇头,师父只说他在少年时被师祖收养,前后过程以及在陆家发生的一切从未交代过。 陆无悔呵呵直笑:“我就知道他不会说,因为当初他求着我的时候,可是答应我要成为一代大儒的。” 闻言,陆锦年皮毛炸起。 大儒? 师父曾经想当一名大儒!? 这…… 听上去简直像个笑话。 但陆锦年知道这肯定不是笑话,师祖没必要骗自己。 果不其然,陆无悔很快开口,将他与陆渐离相遇并结缘的事情一一讲述。 原来,陆渐离和陆锦年一样,都是孤儿出身,但不同的是,陆渐离原本是在富足之家,不说锦衣玉食,但起码衣食无忧。 可后来他的父母得罪了一个恶吏,恶吏使了点手段,迫害了陆渐离的父母,让他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娘,家道也中落下去。 那时陆渐离便发誓,他要读书做官,然后严惩恶吏。 少年时的陆渐离还不知道科举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考中之后想要做官也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可是,陆渐离带着这股怨气,以及家中所剩不多的资财,找到了当时在学府教书的陆无悔,想拜入他的门下。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无悔停顿下来,扭头看向陆锦年,呵呵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和你师父一样是猎龙人?其实错了,我不是猎龙人,我是学府讲习。” 陆锦年恍然,怪不得师父说猎龙人无父无母无妻子,师祖却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原来师祖根本不是猎龙人。 如此一来,困扰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当时我还在学府讲学,身边环绕的都是官员子弟,对他自是看不上眼的,可他天天跟着我,趴在窗外偷听我讲课,不管是炎炎烈日,还是大雪压身的寒冬,从未缺席,从不叫苦。 也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吧,我给他单独讲了一次,那次之后他成了我的学生,也成了我的养子,我还逼他答应我,要成为一代大儒。”陆无悔徐徐说道。 “那师父是怎么成猎龙人的?” 陆锦年提出心中疑惑。 若师父的理想是做官,又被师祖逼着要成一代大儒,那么本该苦心读书的他,是怎么走上猎龙人这条路的? 说到这里,陆无悔哈哈大笑起来:“因为那时候我得知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最后放弃了学府讲席的身份来到狼郡,你师父也跟着来了,他以为我是在考验他的心性,笃定只要通过我的考验,我便会帮他走上仕途,可是……” 可是陆渐离猜错了,那时的陆无悔有些心灰意懒,虽然表面看上去很平静,实则内心郁愤难平。 再往后,陆渐离意识到陆无悔没有跟他开玩笑,他想离开陆家,去寻找新的老师。 陆无悔那时已经对陆渐离有了感情,虽然陆渐离是带着目的靠近他的,但在长期的接触和共同生活中,陆渐离已经把陆无悔当成了父亲,陆无悔也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犯了执拗,一头往一个错误的方向扎,当父亲的如何能眼睁睁看着? 于是,陆无悔有生以来第一次动用了自己潜在的力量,将迫害陆渐离父母的恶劣严惩,并让陆渐离目睹了整个过程。 那时陆渐离说,他恨他。 他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只为有一天能亲手报仇,可陆无悔破坏了这一切。 陆无悔没有说话,他强押着陆渐离去了许多地方,见了很多人,有普通百姓,有高官学子,还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孤儿。 从他们身上,陆渐离听到了很多他根本无法想象的故事,也见证了这世间比恶吏还要恐怖的龙兽。 渐渐地,陆渐离眼中的愤怒和仇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惧和麻木。 再然后,陆渐离忽然跟陆无悔说,他要去当猎龙人,脸上的表情,比他当初说要当官还认真。 陆锦年无法想象师父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最后又是凭借什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只知道,师父成了猎龙人,从龙兽手里救出了自己,这是一份奇妙的缘分。 陆无悔幽幽叹了口气:“我教他许多,是想让他实现当初对我的承诺,成为一代大儒,用他学到的学问去造福一方,造福更多不幸的人,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要去当猎龙人…… 那时我便后悔了,也许是我下药太猛,良药变成了毒药。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也许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子,但绝对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猎龙人,这世上优秀的读书人已经很多了,但猎龙人还不够多,所以他要去。 我苦劝无果,渐离偷偷拜了一位猎龙人师父,那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带他去了龙殿。 渐离侥幸通过考验,成为一名猎龙人,然后离开了这里,只有每年除夕才会回来看望我老头子一眼。 再往后,我从信中知道了你的存在,他便再也没回来过。” 陆无悔的话到此戛然而止,陆锦年却没有听出师祖到底要和他说什么。 “今天我要和你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先回书院吧,记得去旁听讲会。”陆无悔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微凉的茶水,下了逐客令。 陆锦年躬身告退。 陆无悔放下茶盏,看着合上的门扉,呵呵笑道:“渐离,他连犯的执拗,都和你一模一样啊。” 第56章 议题 数日后,鸿儒书院学子来到狼郡,狼郡大街小巷都站满了人,欲一睹中州顶级书院学子的风采。 陆锦年也在其中,只是他个头矮小,比不过那些大人,纵使跳起来也会被前面架在爹娘肩膀上的孩童挡住视线。 他的同窗们也来了,不过出于读书人的矜持和自傲,他们肯定不能像平头百姓一样出现在街道上,都是找了间清净的酒楼茶肆,隔着好几条巷子远远地看。 翌日,三大书院山长于琅琊书院齐聚,会同鸿儒书院带队讲席商谈此次讲会的议题。 议题需四方商谈定下,这是一早就决定好的,能一定程度上避免不公正。 书院的学子们在此期间也进行了友好交流,大抵就是鸿儒书院的学子们在三大书院的学堂上听一两堂课,感受一下三大书院的学习氛围。 陆锦年这一斋也分得了几个鸿儒学子,盖因为他们的斋长江云浩有幸成为讲会的参与者。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鸿儒书院的学子们没有因为他们隶属中州顶级书院就对三大书院掉以轻心,反而拿出全部本事在试探和调查所有参与者的相关信息。 除此之外,鸿儒学子在学习和生活中,跟众人臆测出来的印象也截然不同。 经过交流学习,三大书院学子们发现鸿儒书院的学子只是比他们博学一些、自信一些、大气一些……其他的基本没区别。 “当然没区别了,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你要吃,他也要吃,你要穿,他也怕冻着,所以我说你们压根没必要那么紧张,对吧,再怎么说,咱们是三大书院的顶尖高手跟他们鸿儒书院的普通选手过招,先天占着优势呢,让他们一只手都能赢。” 月色下,小小的讨论会又开始了。 江云浩听到这人的胡咧咧,忍不住捏了一团皱纸扔过去:“你懂个屁,鸿儒书院那才是占着先天优势的,他们的藏书楼是我们五倍大小,讲席更是一个只带十个学子,且吃住都在一起,日夜熏陶、耳濡目染之下,他们的学问能不比我们强?” “咦?这不是学府那一套吗?怎么鸿儒书院也学了这一手?” “别提学府,听着不自在,还是说鸿儒书院这拨人吧,我觉得斋长说的没毛病,他们确实厉害,不厉害也不能进鸿儒书院,咱不讲虚的,机会给你们,你们乐意进鸿儒还是乐意进琅琊?” “那肯定进鸿儒,正经人谁进琅琊。” “啧,你就这么直白,不怕我们背后告黑状?” “你们是这样的人?” “可以是,关键得看你出多少银子。” “我说你们能不能聊正经点,怎么两三句就跑没影儿了?你们看咱们斋长,愁的眉纹都多了一竖。” “啊!有吗?在哪里?找面铜镜过来给我看看!” “完了,你们看斋长,他都被逼疯了。” 众人哈哈大笑。 忽的,陆锦年插了句嘴问:“斋长,我们能赢吗?” 江云浩的笑声戛然而止,露出苦笑道:“我想说能,但据我猜测,最后得分最多的还得是他们。” “集合了咱们三大书院的顶尖学子也不成?”陆锦年奇道。 江云浩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严肃道:“乍一看我们是集合了三大书院的顶尖学子和鸿儒书院的学子去比,但其实,我们三大书院的人彼此不熟悉,配合起来颇有难度,再加上议题是讲会前一天才放出来,时间太短了,我们都没时间磨合。” 陆锦年点头。 猎龙人也是这样,匆匆组建的团队充满猜忌,完全没有配合跟默契可言。 就拿张泉升他们几人来说,单个拎出来都是一星猎龙人,这已经是单独猎杀过一星龙兽的好手了,再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能活着就代表实力。 可是他们组队进了毒沼丛林,队友残的残,死的死,最后还莫名失踪,你能说这完全是因为龙兽太强导致的? 其实不然,龙兽再强也是星级,不管它是几星级,都处在一星猎龙人的猎杀范围内,只因为没有默契,没有配合,再加上龙兽的主场优势,才导致他们在龙兽面前变得无比脆弱。 三大书院临时起意的“合作”,看似强强联合,可是时间太短了,非但起不到“强强联合”的作用,还可能会削弱己方的实力。 但是陆锦年又觉得书院不会犯这种错误,连他都懂的道理,书院的山长们怎么会看不出来?一定是还藏着什么秘密武器。 然而,陆锦年这次却是想错了。 山长们固然知道这样的组合发挥不出众顶尖学子的全部实力,可在鸿儒书院带来的强大压力下,他们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和猎龙人临时组队、冒险深入龙兽巢穴猎龙的道理是一样的。 …… 翌日午时。 议题下来了。 内容让许多人感到意外,但又忍不住好奇。 这次讲会的议题是,就“是否应当提升猎龙人的地位”这一问题展开辩论。 陆锦年很是惊讶,他想不到在清高自傲、速来看不起猎龙人的书院里,居然也会有关于猎龙人的话题讨论,而且还搬到了严肃的讲会上,让众多顶尖学子来一展所长。 作为书院里唯一和猎龙人关系最紧密的人,陆锦年本以为议题出来之后,三大书院的讲会参与者会找到自己,再不济,近水楼台的江云浩也会来找自己。 可让他再一次没想到的是,不仅三大书院的参与者没来找他,江云浩更是拒绝了陆锦年的好意。 陆锦年问他为什么,他说:“你身在局中,会以猎龙人的立场去思考利弊,这就脱离了客观公正,我为学子,与猎龙人毫无瓜葛,阅读其事迹劣行,反而能公平公正。” 一句话堵的陆锦年哑口无言,他仔细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如果这场讲会的参与者中有他的一席之地,他必然全力以赴为猎龙人谋求更高的地位。 这很现实,但陆锦年不觉得他这种想法是错的。 晚间,江云浩与三大书院的其余参与者共同商议明日的大事,没有回学舍,学舍里因此沸反盈天。 无人管束,加上学子们对明日讲会的各种臆测和探讨,让整个琅琊书院都陷入了有史以来最“聒噪”的夜晚。 山长和助教们也都在忙着明日讲会的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加纵容了学子们的行为。 终于…… 喧闹一夜,备战一夜,天明时分,晨光破晓,鼓声如密集的雨点声起。 三大书院的学子们早早的洗漱完毕,沉默着一言不发,匆匆奔赴本次讲会的场地。 他们明知自己不能入场,却也要在第一时间来到这里,隔着重重阻隔,为他们加油打气。 第57章 心思 讲会是露天举行,场地是在一座湖心岛,岛屿范围不大,但隔着湖泊,两岸围观的人只能看到人影,听不见人声。 周围是严防死守的狼郡卫军,个个披坚执锐,神情肃穆,不许任何人靠近。 湖心岛上有三个区域,正前方是三大书院和鸿儒书院的山长和讲席们,他们作为此次的评委出席,负责最后的评定。 接下来是讲会的实际参与者,三大书院的顶尖学子和鸿儒书院的学子们,他们分列评委席两侧靠前的位置,一左一右,中间相隔一段距离,能听到彼此的声音,也能阻隔彼此的唾沫星子飞溅。 席后两侧是旁听席,席间已经坐满了人,陆锦年也在其中。 相比两岸的喧闹,湖心岛这里要安静的多,大家都看着评委席上的山长和讲席们,拘束的很。 主持本次讲会的人是狼郡郡守,郡守大人在台上说了几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之类的场面话,没过分拖沓,直接宣布讲会开始。 郡守大人起了头,讲会的双方开始发挥所长。 陆锦年以为,如这般声势浩大的讲会,多半会引来天地异变,毕竟读书人养天地浩然之气,气势交锋下,不说风云变幻,天崩地裂亦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实际情况和他的想法有些出入,左右两侧的学子们,唇枪舌战,慷慨激昂,却是没引来天地间的任何变化。 陆锦年期待了半天,心中不免大失所望,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双方讲会的内容上。 其余学子们也是如此,心知这场讲会定是被山长与讲席们布下了阵势,看不到精彩绝伦的场面,立即沉下心来,仔细聆听场上众天才学子们的言论。 讲会的议题已经很清楚了,但正反双方是现场抽取的,这充分考验了双方学子随机应变的能力和平时对学问的积累。 打从心理上,陆锦年自然是支持“应当提升猎龙人地位”,但这一方被鸿儒书院的学子们抢走,三大书院拿到的是反对方立场,陆锦年当时就混乱了。 不过,再一次让陆锦年感到意外的是,不管是三大书院,还是鸿儒书院,他们辩论归辩论,交锋归交锋,言辞中,竟然没有一句贬低了猎龙人。 不仅如此,双方还一直尝试用“你是觉得猎龙人不该存在吗”,以及“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你们不安好心”之类的话来激怒对方。 就仿佛,被他们看不起的猎龙人,此时变成了攻击对方的利刃,谁针对,谁就要完。 陆锦年大惑不解,询问旁边的一位学子:“兄台,我听他们辩论,言辞交锋犀利异常,但似乎只针对猎龙人地位高低的优劣,却不曾攻击猎龙人本身?” 那人低声一笑:“那是自然,这世间瞧不起猎龙人的人有无数,但没人可以否认他们存在的意义。 我们常说,百年之计在朝廷,千年之计在读书人,可这百年、千年,亦是由许许多多个一年、十年组成的。 猎龙人便是这一年、十年,没有他们的默默付出,莫说千年、百年,能不能有下一个十年都尚未可知。” 陆锦年神色微微一怔:“竟是如此?” “自是如此。”那人微微一笑。 “可……即是如此,为何又要瞧不起猎龙人?”陆锦年心存不解。 那人摇了摇头:“这世间的事莫不有其道理所在,一些乍看之下不讲道理的事情,若寻其脉络,亦可知其道理。 当然,我们瞧不起猎龙人肯定是有理由的,但和书里说的不一样,至少就我看来,他们只是一群只会蛮干的莽夫,出发点就错了,再怎么拼命也是徒劳,若非有些功劳和苦劳,我甚至不愿拿正眼瞧他们。” 陆锦年聚德这个理由很牵强,但又诚如他所说,这世间的事,自有其道理所在,只是讲不讲道理,还要看每个人的看法。 猎龙人被人口诛笔伐这么多年,早已在人们心中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而今,能有读书人意识到猎龙人的不可或缺,这本身就是一种颠覆。 而这一层颠覆,也让陆锦年茅塞顿开,忽然明白了师祖的诸多安排。 讲会结束,陆锦年来到陆宅拜见。 门子通传一声,陆锦年在书房见到了师祖。 师祖好似知道他会来,架了一只红泥小炉,小火慢烧着水,见他来了,水也开了,遂泡了一壶茶,给自己和陆锦年倒了一杯,示意陆锦年坐下喝茶。 陆锦年双手接过,心中对自己的猜测又确信了几分,当下不急询问,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 陆无悔笑看着陆锦年:“今日讲会,听过之后可曾悟出什么?” “悟出了师祖的心思。”陆锦年不紧不慢道。 陆无悔笑了笑:“说说看。” 陆锦年道:“师父消失,我来投奔师祖,言明要读书做官,师祖没将我送去学府,这是其一;师祖送我去书院,这是其二;师祖赠我陆家旁听名额,是其三;如今师祖在书房煮茶等我,是其四。 如此,我若还不明白师祖的心思,那也枉费了读的这半年书了。” 陆无悔点头:“那你可知道我为何不直言,却非要让你去读这半年书?” “难道师祖不是为了让我自己醒悟?毕竟,此事假他人之口,哪怕是师祖您,当时的我也未必会信服。”陆锦年摇头,不是很确定。 “那现在呢?”陆无悔又问。 陆锦年道:“现在锦年已经明白了,天下如此多的读书人都知道猎龙人的功劳,那么有朝一日,定会站出一个比锦年更优秀的人来为猎龙人主持公道。 又恰逢讲会上,一位学子教我明白,朝廷为千年计,读书人为百年计,而猎龙人,则为十年计、一年计,若无这无数的一年和十年,便不会有百年、千年。 锦年已知天下读书人人才辈出,俱心存天地浩然之气,是以,这世间多一个读书人陆锦年,与少一个读书人陆锦年,并无差异。 可这世间若能多一个猎龙人陆锦年,便能多救几十上百人的性命。” 陆无悔点了点头,又笑着摇头:“你明白了一些,但还是不明白。” 陆锦年拱手作揖:“请师祖指点迷津。” 陆无悔颔首抚须,长长一叹道:“我送你去书院,而非学府,这一点诚如你所说,我是存了私心的。 你想做官,理当去学府,而不是书院,我送你去书院,便是要让你知道,这世上的读书人,不都是你想的那么不堪。 其次,赠你讲会的旁听名额,便是要让你知道,猎龙人的功劳不是没人知道、没人记住,而是基于一些原因,暂时只能受委屈了他们。 这其三,我让你入书院读书,固然是希望你能自己明白我的用心,但更多的还是希望你能多读些书。 读书人养浩然之气,与你有力而无一害是一方面,读书人的思维和眼界,亦是你所需要的。 你可知,读书人看不起猎龙人,就是因为他们一味蛮干,不懂应变,不知进退,有时让人佩服其勇武,有时有让人恨他们愚不可及。 锦年呐,人龙之争,非逞一时之勇,更需做长久谋划,如若不然,龙患定会卷土重来。 我让你读书,便是要开拓你的眼界,亦是想借你为桥梁做一番尝试,若然读书人与猎龙人能摒弃前嫌、共谋合作,我人族根除龙患之忧,指日可待!” 第58章 起源 陆无悔的一番教诲让陆锦年茅塞顿开,曾几何时,他就如同师祖所说,行事冲动莽撞,许多决定都是义气而发,缺乏深思熟虑。 那时的陆锦年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但现在他隐约有些明白读书前后的差距了。 正如师祖所言,猎龙人果敢勇猛,是消除龙患之利器,可这利器只能杀眼前之龙,对正在孕育以及将来会出现的龙患无能为力。 而读书人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为了预防和消除未来之龙存在的。 龙患的起源众说纷纭,真真假假让人无从判断,书中对其描述亦是模棱两可,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当然,龙患起于猎龙人的说法肯定是荒谬的,世间先有龙患,而后有猎龙人,这是书里明确写着的。 除此之外,最让人信服的说法有三: 其一,龙患起于龙渊。龙渊是大地的边界,如天之涯、海之角,是大地的尽头。 传闻大地尽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之上龙气重霄,深渊深处有强龙蛰伏,豢养子孙无数,龙兽便是从这深渊中爬出来的。 这种说法有据可考,传闻中的龙渊也的的确确被人们看到过,并且列为禁区,禁止任何人靠近。 其二,龙患起于战乱。龙患最初并不存在,它最早的记录是巫国的早起历史记载中。 传闻巫国建立以前,大陆深陷战乱之中,那时龙兽横行,龙患不断,后来巫国崛起,扫六合而吞八方,平定战事,统一国度,建立信仰,龙兽才渐渐消弭。 当然,也有传闻巫国建立了镇龙塔,以镇龙塔镇压龙患,使龙兽无法逃出龙渊,这里面的镇龙塔也是有据可考的。 其三,龙患起于人心。 尽管天下人对于龙患的起源说法不一,可有一部分钻研史籍的巨子们坚定的认为龙患的根源是人心,或称民怨。 天地战乱时,人心惶惶,民不聊生,民怨积累甚巨,万物沾染而化龙。 这种说法没有明确的标志物作为参考,可是纵观历史,龙患始终存在,只是在不同时期,龙患的程度不同罢了。 陆锦年不知道哪种说法更趋近真实,可他认可师祖说的话,人龙之争非逞一时之勇,需要做长久谋划。 否则,龙患真的那么好除,不提大武、大名和大卫,早在三百多年前,巫国就该把龙兽除尽了,哪能让它蔓延到现在? 猎龙人作为大名特有的猎龙力量,猎龙的本事无可挑剔,儒、释、道三家皆有不如,可论及长远谋划,猎龙人却是差得远了,否则也不至于落到满身污名的境地。 读书人深谋远虑,从学府到书院,再到私塾,正是在以教化万民、开启民智的办法来遏制龙患的发展。 而今成效不显,却也是因为儒学尚未普及。 若然有一天儒学传遍天下,百姓克己守礼、官员洁身自好,龙患之疾可不药而愈。 再不济,人人养天地浩然之气,也能削弱龙气,降低龙患的破坏力。 …… 陆锦年离开陆宅,回书院的路上想了很多。 到书院门口时,他长出了口气,看着琅琊书院的金字牌匾,心中有了决断,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他还要在这里呆三个月,并且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他要通读巫国、大武、大卫、大名这四国杂记。 这是师祖对他的要求。 而作为回报,陆无悔会在他离开书院的时候,将他送去大名猎龙人的圣地,同时也是师父陆渐离效力的朝廷机构——龙殿。 陆锦年没想到师父竟然是朝廷的人,但转念一想,过去很多问题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以猎龙人的身份穿行大名各州各郡无人阻拦;开临典史的前倨后恭;付展年的态度变化…… 这一系列他曾经觉得疑惑的地方,现在都明白了。 如今师父下落不明,陆锦年想着,若能进入龙殿,是不是就能离师父更近一点? 而且陆无悔还告诉他,想在大名寻找一个猎龙人,最快的办法就是进入龙殿,寻求龙殿殿主的帮助。 龙殿殿主位高权重,眼线遍布整个大名,大卫和大武亦有他培植的势力,如果他想找一个人,除非那人死了,否则一定能找到其踪迹。 这无疑又给陆锦年增添了一分找到师父的希望,他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龙殿殿主何等身份,陆锦年就算进入龙殿也不太可能有机会见到对方,更何况,龙殿门槛极高,尽管陆锦年有师祖陆无悔引荐,能否通过龙殿的考核还尚未可知呢。 就这样,陆锦年回到了琅琊书院,他依旧勤奋的读书,依旧和学子们探讨学问,除了所看之书越来越多、内容越来越庞杂,不再有其他变化。 腊八那日,佛门举办腊八节,在大名各州郡庙宇中设下粥铺,免费发放腊八粥,用以庆祝佛祖成道之日,同时诵经祈福,以沛然佛力消除人们心中的积怨和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毛病。 世人皆感佛门功德,信徒激增,信仰之力汇聚于庙宇,金灿灿的佛光形成祖相,盖压儒、道两家。 此情此景,道门自是看不过眼,但又无可奈何。 道门节日多如牛毛,大多无关痛痒,加上道门清静无为,从不在这些方面进行宣传,知道这些节日的就更少了,响应者寥寥。 陆锦年也参与了腊八庙会,一方面是凑热闹,另一方面也是趁此机会进入佛门净地参详他们在这一日公开的佛门经典。 佛门经典通常只有佛门弟子能够参详,可腊八是佛门盛会,也是佛门凝聚信仰的时候,自然要宣传佛门经典,吸纳信徒。 二者,恰恰是陆锦年学习佛门经典的机会。 至于为什么要学习佛门经典……这自然是因为大武国的国教便是佛教之故。 他要通读大武国杂记,佛门经典亦是绕不过的坎。 不过,让陆锦年没想到的是,他在狼郡寺庙中还遇到了许多猎龙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来寻求佛门经典的,偶尔还会找上庙里的沙弥,向他们求教一些粗浅的佛门法术。 佛门虽然嫌弃这些猎龙人,但似乎也没有藏拙的打算,只要猎龙人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他们便会传授他们一些粗浅的佛门功夫或法术。 陆锦年一身儒衫,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倒是不好上前偷听,只能按捺住好奇,专心诵读佛门经典。 也许是这半年来养成了浩然之气的缘故,陆锦年诵读佛门经典时有浩然之气从天而降,将他的声音扩散开来,使方圆三百多米的人都能听到他的诵读声。 儒家手段加上佛门经典,二者相加产生了奇妙的反应,陆锦年读书进入往我之境,周遭的僧侣和信徒受到他的影响,在冥冥之中加深了对佛经的领悟,身上金光闪烁,竟是出现了护体佛光。 第59章 传法 “阿弥陀佛。” 狼郡大雁寺清净的院落中,主持唱了一声佛号,满含笑意道:“此子与佛有缘,可邀其入藏经阁一层,传授一门佛法。” 院中弟子答应一声,骈指为笔,凌空书写了一段经文,而后轻轻一吹,那段金光铸成的经文便乘风而起,飞落到陆锦年耳中。 主持的话在耳畔回荡,陆锦年从忘我之境脱离出来,他微微一愣,旋即笑着迎向前来寻他的小沙弥,随他一同进了藏经阁。 妙法玄音戛然而止,僧侣和信徒们都怅然若失,可这念头一闪即逝,很快又融入到节日的气氛中去。 大雁寺藏经阁。 此处是大雁寺的禁地之一,通常只有寺庙中的僧侣能进入,外人连靠近都不行。 陆锦年跟着小沙弥一路来到此地,发现此地防御极为森严,明里暗里守卫的僧兵不下百人,更不知有多少佛门高人在暗中潜藏。 二人来到门前,陆锦年赶忙调整好心情。 小沙弥向守门弟子传达了主持的意思,守门弟子当即让开,只是微微有些讶异地看了陆锦年一眼,然后便不闻不问了。 “施主,我寺藏经阁共分三层,每层皆有佛经和佛法,你可入一层参详佛法,切不可进入二层。”小沙弥叮嘱道。 陆锦年点了点头:“小师傅还请放心,我不是那般不知好歹的人。” 小沙弥点点头,也不担心陆锦年阳奉阴违,这藏经阁中有三名高僧坐镇,陆锦年就算想闯二层,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陆锦年步入藏经阁,身后的大门重新掩上。 身处藏经阁,陆锦年只感觉周身充填浓郁的佛力,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好似这世间的诸般烦恼都消失了,心中的欲望和诉求也变得不值一提。 不过,陆锦年到底是个心志坚毅的,很快便从佛力的影响中挣脱出来。 他来到藏经阁的书架前,手指在书卷上一一抚过,心中暗暗思考自己要看其中哪一卷才好。 藏经阁是佛门重地,不可能常常开放,陆锦年能侥幸进来一次,自然要带些实际的好处出去才是,只是主持也说了,他入藏经阁,只能获得一门佛法,如何选择就成了重中之重。 藏经阁一层佛经众多,不说全部参详,便是看个大概再来选择都要花费不少时日。 陆锦年不可能赖在这里许多天,大雁寺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做,所以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佛门对付龙兽的最强手段是镇压,不过,直接镇压龙兽的佛法难学难精,往往只有高僧才能做到,我一个门外汉肯定学不来,那么就只有选择镇压自身了。”陆锦年嘀咕一句,心中有了判断。 他当即朝藏经阁内拱手作揖,恭敬道:“锦年想寻一门明神静气的手段,还请教我。” 他知道藏经阁内肯定有高僧坐镇,既已选定方向,不如让这位高僧给自己指点一二,这总比自己漫无目的的寻找强。 而之所以选择明神静气的手段,则是他受到鬼王庙中人面鬼蛛的影响,深深觉得幻术的可怕,不想和曹橼他们那样被幻术迷惑,最终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藏经阁一层中没有回应,但不多时,一卷经书“吧嗒”掉在地上。 陆锦年眼睛一亮,寻着声音的方向找了去,很快从地上捡起一卷佛经,上书:清心谱庵咒。 陆锦年如获至宝,当即摊开诵读。 浩然之气涌动,异象再起,陆锦年声如洪钟,周身金光璀璨。 然而,藏经阁外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古拙的藏经阁仿佛有隔绝异象的作用,甚至连一点声音都传递不出来。 藏经阁一层的高僧看到陆锦年进入忘我之境,不由颔首道:“果然是个与佛有缘之人。” “可惜他是个儒生。”又一名高僧悄然显现,低低地叹息道。 “师弟着相了。”第三名高僧出现,呵呵笑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他能善用佛法普度众生,那便是我佛门的无量功德。” 两名高僧起身行礼:“师兄说的是。” 陆锦年不知道藏经阁中的三位高僧都来到一层,还对他表达出足够的欣赏和不错的评价,他此时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诵读清心咒的状态中,只感觉灵台清明,目光透彻,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止了诵读,脑海中金色梵文闪烁,竟是不知不觉已经将这门佛法给领悟了。 陆锦年心中狂喜,他看了一眼天色,略一犹豫,将佛经放回到书架上,执礼拜谢一番,推门走了出去。 藏经阁外,小沙弥已经恭候多时了,看到陆锦年出来,双目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伸手一引,将他带离了藏经阁重地。 离开藏经阁,陆锦年没有流连庙会,他已经得到了一份厚礼,此时最要紧的是把这门手段尽快掌握,自然没时间游玩。 一路疾行回到书院,陆锦年掩上学舍的门窗,在屋内反复诵读清心谱庵咒,强化记忆。 不过这一次没有引来异象,大抵是因为缺少佛力的支撑,佛门妙法无法呈异象显现。 又过了二十来天,陆锦年一心三用,一边学习日常课程,一边研究四国杂记,一边诵读清心谱庵咒,学习非但没落下,反而因为清心谱庵咒提升的专注力,学问日渐精益的成长。 这不得不让陆锦年感叹佛法的妙用,也无怪乎猎龙人会去佛门偷师了。 除夕当晚,陆锦年是在陆宅渡过的。 便宜大伯陆放歌后半夜找到他,向他寻求帮助。 不得不说,陆放歌经历了一次挫折,整个人的心气变化极大,换作以前的他,是断然无法向陆锦年低头的。 可惜,陆锦年帮不了他,师祖的脾气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说出来的话,想让他收回去很难,毕竟陆家作为一个大家族,家主如果朝令夕改,很容易让人感到不安。 只是,看着神色颓然的陆放歌,陆锦年又心生不忍。 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陆放歌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虽不知是否真心悔改,可至少从明面上来看,他对陆锦年已经没有了敌意。 再加上陆放歌有此下场,根源也在陆锦年身上,这让陆锦年不希望有朝一日找回师父,却因为自己让师父在陆家的处境变得更加尴尬。 苦思冥想之后,陆锦年给陆放歌提了一个建议——分家。 第60章 龙殿 树大分杈,子大分家。 陆家几位长子都过了而立之年,于情于理都该自立门户了,只因为陆家家大业大,陆老爷子声威犹在,他们能享受其中便宜,便不愿提分家之事。 可如今陆放歌已然被陆老爷子静置,再想卷土重来,除非老二陆定渊犯下大错。 但陆定渊有陆放歌的前车之鉴,想让他犯错哪有那么容易的? 所以陆锦年觉得,与其抱着渺茫的希望,不如果断一些,斩断过往重新开始,最起码,这种魄力会让陆老爷子刮目相看。 陆放歌思考了三天,最终决定听从陆锦年的建议。 正月十五一过,陆放歌便当着全家人的面提出了分家的想法,惊掉满座眼球,只有陆无悔微微颔首,眼眸中流露出欣赏之意。 正月十六,陆放歌带妻子搬离陆家。 当然不是净身出户,正如陆锦年所说,陆老爷子对大儿子的魄力十分欣赏,不仅分配了一套宅邸给他,还将陆家在狼郡的三家铺面和一支商队交到陆放歌手里。 要知道,分家之后,这三家铺面和那支商队可就彻彻底底是陆放歌的财产了,和陆家再无半点关系。 看到大哥因祸得福,陆定渊醋意盎然。 他现在虽然掌握着陆家大大小小的生意,可陆家的话事人一天不是他,他就只是按月拿钱的大掌柜,跟陆放歌完全没法比。 陆放歌自是开心无比,他不缺能力,老爷子那边也没断了他的后路,以前的关系还都能用,这无疑是在隐晦的告诉他:只要老子一天不死,你就是我陆无悔的儿子,放手去干吧。 陆放歌欢欣鼓舞,陆仲年也看到了其中的转机,父子二人对陆锦年心怀感激,只有陆放歌的结发妻、陆仲年的生身母亲头发长见识短,看不真切,离开陆宅后如丧考妣,整日都在抱怨,更是把过错都算在了陆锦年身上。 陆放歌自立门户当天,陆锦年还特地登门拜访,同去的还有他交好的几位同窗,都是中州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家里经营着不小的生意。 这些生意,陆放歌在陆家的时候自是看不上眼的,可如今却不同了,任何买卖他都愿意去做,更何况这种送上门来的。 真心实意的感谢了陆锦年一番,陆放歌还想留他在家里用饭,但被陆锦年拒绝了。 三月之期将近,他自觉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必须抓紧时间进行冲刺。 不过,临走之前,陆锦年给陆放歌留下了两张药方,一张是他在书院中治好学子们风寒的方子,一张是给陆仲年调理身体的方子。 陆放歌接过两张药方,问明功效后久久不能语。 以前他带着偏见去看陆锦年,越看越生厌,可现在没了偏见,再看陆锦年的为人处世,他忽然就能理解父亲为什么喜欢陆渐离师徒,而对他们这些嫡系子女不屑一顾了。 “仲年,往后多跟锦年亲近,他和他师……你三叔身上,有太多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了。”陆放歌看着陆锦年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的对陆仲年说道。 陆仲年点了点头:“我会的,父亲。” 可惜,没过多久,陆锦年就离开了狼郡。 陆锦年离开时没有与同窗们说,甚至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觉得,江湖路远,若是有缘,再见便是惊喜,若是无缘,说了徒增伤感,何苦来的。 不过,山长那边还是要给个交代。 山长与陆无悔的关系比较近,陆锦年要走的消息他很早就知道了,虽然失了这条“鲶鱼”觉得可惜,但也没规劝,只赠送了他一册亲手书写的《正气歌》。 陆锦年珍而重之的收起,行跪拜礼拜别山长,回到陆宅,钻入等他许久的车马,与陆无悔一路前往中州城。 大名龙卫遍布各地,但龙殿只设在州城及都城,陆无悔的关系网还无法助力陆锦年入都城龙殿,只能前往距离最近的中州城操办一二。 狼郡到中州城有几百里地,快马加鞭不出两日便到,但顾忌陆无悔年事已高,车马慢行,这一路足足走了十天,一行人才抵达中州城。 好在这一路平顺,没有遇到危险和龙兽。 车队入城,随行的护卫们陡然放松下来,被雇佣的猎龙人拿了佣金作鸟兽散,纷纷前往中州衙门查看是否有龙可猎。 龙这种东西,越是人多的地方越容易出现,虽说有儒释道三家各施手段清理龙气,可这东西从来都是抓大放小,若是大小都要抓的话,各家也别修行了,每天杀龙都能杀到手软。 自然而然,猎杀弱小龙兽的活计就落到了猎龙人手中。 陆锦年本想和师祖歇息一夜再去龙殿,可陆无悔似乎比他还着急,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祖孙二人就马不停蹄的来到一处破旧的宅邸。 宅邸虽破旧,但里外都很干净。 宅邸的主人家是个比陆无悔还大的老翁,老翁眼已经瞎了,胳膊空了一只,祖孙二人来的时候他正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旱烟。 车辕碾压青石路面的清脆声响惊动了老翁,他抬起头,白色浑浊的眼球朝这边望来,但什么都看不到。 他侧耳倾听,手中旱烟一拦,却是恰到好处的横在了祖孙二人身前。 “来人报上姓名。” 陆锦年微微一愣,正要报上名号,却被师祖用眼神拦下。 陆锦年知趣后退一步,陆无悔则轻车熟路的往老翁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老翁捏了捏手里的银子,嘿嘿一笑,抬腿踢开大门,笑盈盈道:“请吧。” 祖孙二人对视一眼,步入宅邸。 门外,一行随从正要跟着进去,却哪知大门无风自动,“嘭”的一声将他们关在门外,任凭他们如何使力,也推不开分毫。 瞎眼老翁哈哈大笑:“老老实实在外头呆着,别给你们家主人找麻烦。” 随从们哪里肯答应,正要拿了老翁叫他开门,却只觉眼前一花,瞎眼老翁“嗖”的一下从他们眼前消失,半点痕迹都找不到。 第61章 考验 却说祖孙二人步入破旧的宅院,眼前的景物倏尔一变,竟是出现在一处幽暗静谧的甬道内。 甬道宽而长,两壁和顶底皆是用坚硬的青石垒砌而成,两壁上有火把,借着火光可以照见前方不远的路面。 陆无悔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引着陆锦年大胆前行,陆锦年心中惴惴,忍不住好奇大量四周,总觉得此地阴森诡秘,不是什么好路数。 路到尽头,是一座大殿,大殿中有一高台,高台两侧燃烧着两堆篝火,火焰熊熊,只有火光,没有烟尘。 陆锦年心中啧啧称奇,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被陆无悔轻踢了一脚,示意他将陆渐离遗失的铜钱取出。 “把它丢到火里。”陆无悔吩咐道。 “啊?”陆锦年一脸抗拒,这是师父的贴身之物,怎能丢入火中烧毁? 可面对陆无悔古井无波的眼神,陆锦年还是决定听师祖的话,万分不舍地将铜钱丢入篝火中。 哧啦—— 熊熊的火焰触碰到特制的铜钱,忽的从火堆中蹿出一条长长的火焰,火焰落在高台上,逐渐凝聚成一个人的影子,再等火焰消失,果然是个人,手里还捏着那两枚铜钱。 “二品猎龙人的信物,你们从何得来?”高台上的人背对着二人问道。 陆无悔轻笑一声,拱手道:“云霄老哥,别来无恙啊。” 听到有人唤出自己的真名,高台上的人豁然转身,鹰隼般的眸子死死打量着陆无悔,良久后才恍然道:“原来是你小子,怎么老成这样了?如果不是你的声音,我差点认不出来。” 陆无悔苦笑一声:“我也不想,可岁月催人老啊。” 高台上的人点了点头:“那是没辙,不过不打紧,反正我和你不熟,说罢,这东西哪儿来的?” 高台上的人举起两枚铜钱。 “那是我师父的。”陆锦年抢答道。 “你师父?” 高台上的人看了一眼陆锦年,又看了看陆无悔,忽然笑了起来:“陆小子,你这是卖了儿子又来卖孙子吗?渐离小儿呢,怎么不见他来看我?难不成死了?” “我师父没死!”陆锦年有些激动的反驳道。 高台上的人“哦”了一声:“真死了啊,可惜了,渐离小儿还是很不错的,我执掌中州龙殿这么多年,他勉强能入我的眼。” 顿了顿,高台上的人又问:“他怎么死的?” 陆锦年又要反驳,但被陆无悔拦下:“开临县,鬼王庙。” “鬼王庙?”高台上的人发出一声低呼:“这东西不是早就被佛道两家摧毁了吗?怎么还有漏网的?不应该啊!” “是有蹊跷,我儿渐离与孙儿锦年误入其中,与龙兽大战一场,待孙儿醒来时,龙兽和鬼王庙就都不见了,我儿渐离便是在那次战斗中失踪的。”陆无悔说道。 “唔……” 这一次,高台上的人沉默了很长时间。 “算了,开临不是我管辖的地界,我管不了,还是说眼前吧,你们来找我,是想让这个小娃娃入我龙殿?” 陆无悔点头:“正是。” “猎龙人的传承从来都是师传徒,渐离小儿即是我龙卫一脉,他死了,空出的名额交给这个小娃娃无可厚非,可我看他似乎还没成为猎龙人啊,反倒是身上有你们读书人的浩然之气,不会是你们这群酸丁又要耍什么手段?”高台上的人一眼便瞧出了陆锦年的虚实,语气有些不善。 “哪来这么多阴谋算计,你就说收不收吧。”陆无悔不怎么怕高台上的人。 高台上的人犹豫了片刻,点头道:“二品铜钱都拿出来了,人肯定要收,但他还不是猎龙人,需要通过我的考验才能顶渐离小儿的缺。” 陆无悔眉头一皱:“这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高台上的人嗤笑一声:“你对我们了解多少?说罢,接不接受考验,接受咱就开始,不接受你们马上就走。” 陆无悔看向陆锦年:“锦年,你说呢。” “我接受龙殿考核。”陆锦年说道。 “好,果然是我猎龙人一脉的弟子,说话办事就是痛快,来来来,咱这就开始了,小子,不行就跪地求饶,看在渐离小儿的面子上,我可救你一命。” 高台上的人大笑着,抬手一招,将高台下两侧的篝火牵引到手中,火焰在他五指之间跳跃,最后被他投掷出来。 火焰落地,瞬息覆盖整座大殿,又迅速缩成一道火圈。 熊熊火焰中,一头龙兽从地面冒头,它嘶吼着,花瞳中凶光四射。 “陆小子,你就上来看戏吧。” 高台上的人没忘记陆无悔,伸手一抓,隔空将他抓到高台之上。 陆无悔出现在那个怪人身边,这让陆锦年松了口气。 火圈中升起的龙兽气势惊人,他都只能勉强与之抗衡,师祖虽是读书人,有浩然之气护持,可毕竟年事已高,若是出个好歹,他将来都无法跟师父交代。 片刻后,火圈中的龙兽现出全貌,那是一头三米高、七米长的豹型龙兽,体型庞大,身躯健硕,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以往见到这种龙兽,陆锦年都要跟师父好生布置一番才敢去招惹,可此地没有地形可以利用,师父也不在身边,倒是让陆锦年一阵紧张和惊惧。 不过,高台上的人显然没有让还没真正成为猎龙人的陆锦年直接和这种级别的龙兽厮杀,他弹指射出六道火焰,火焰在空中化作锁链,分别套住龙兽的头尾和四肢,将它牢牢地钉在原地。 随后,高台上的人对陆锦年说道:“小娃娃,看到这个大块头没,你只要能在火焰锁链燃烧殆尽之前把它杀了,我便算你通过了考验,如何,这不难吧?” 陆锦年闻言吁了口气,点头道:“不难。” 高台上的人乐了:“很自信啊,那就开始吧。” 语毕,陆锦年卸下身上的背囊,绕着龙兽快速奔跑一圈,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片刻,又钻到龙兽腹部查看。 龙兽十分不满陆锦年围着它打量,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将他杀死,可高台上的人既然敢将它放出来,自然不会给它半点机会,那六条火焰锁链看似虚幻无力,实则牢固无比,龙兽根本挣脱不了。 第62章 清心 陆锦年观察一圈,心中有数了,跑回去取了背囊,从里面抽出六根等身长的银针。 高台上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由的暗暗点头:“渐离小儿调教出来的徒弟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说话间,陆锦年已经来到龙兽一侧,掀开它后腿上的一处皮毛,露出皮毛下掩盖的眼球大小的白斑。 这是龙兽的弱点所在,再强大的龙兽,它们身上都有这样的命门,只要用利器贯穿这些命门,就能很大程度上削弱龙兽的力量。 陆无悔听到对方夸奖陆锦年,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但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光黯淡了些许。 这时,陆锦年已经将一根银针刺入白斑,大量龙气喷涌出来,龙兽的体型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圈。 陆锦年再接再励,找到第二处白斑所在,依法施为将银针刺入其中。 如此这般,陆锦年将手中的六根银针全部刺入龙兽的命门,龙兽遭受重创,龙气逸散的厉害,实力十不足一。 陆锦年站在一旁,眉头皱了起来。 他已经将银针刺入了他发现的所有命门,可为何龙兽还没倒下?这明显不正常! 高台上的人嘿嘿一笑:“还漏了一处。” 陆无悔下意识问道:“哪里?” 高台上的人瞥了他一眼,摇摇头:“别耍小聪明。” 陆无悔老脸一红,不再言语。 高台下,陆锦年重新检查龙兽的身体,可头尾四肢都仔细检查过了,仍没有发现最后一处命门所在。 而这时,火焰锁链的力量削弱了很多,套在龙兽脑袋上的锁链被挣脱,龙兽的头部可以活动了,陆锦年不敢轻易靠近,眉头越发深锁。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龙兽的尾巴挣脱了锁链。 陆锦年心中焦急,冷汗涔涔。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陆锦年抿着唇,脑袋里嗡嗡一片。 忽然,一阵凉意从他眉心处散发,让他焦躁的内心迅速平静。 却原来,是他前不久从大雁寺得到的清心谱庵咒在脑海中留下的金灿灿梵文发挥了作用。 那日腊八庙会,陆锦年在藏经阁中诵读清心谱庵咒引来天地异象,虽说最终被藏经阁隔绝,外面没人知道这回事,可这异象终究是发生了的,并且好处落在了陆锦年身上。 此时,这份佛们妙法的加持发挥了作用,让他焦躁的内心平静下来,顺带着让他思维变得敏捷不少。 陆锦年顾不得欣喜,从胸肺之中呼出一口浊气,闭上双眸,脑海中构建出龙兽的形象。 他已经详细观察过龙兽的每一个生理构造了,几乎不存在盲点,之所以找不到剩下的命门,定是他忽略了哪个地方。 在清心谱庵咒的作用下,陆锦年思路前所未有的通透,脑海中构筑龙兽的速度也超乎想象,只一个呼吸,他就在脑内完全呈现了龙兽的形体特征,以及被他用银针刺入的几处命门。 这就仿佛打开了一个无所不见的视角,他能清楚的看到龙兽身上每一处被他留意或忽略的东西。 在观察的过程中,龙兽的一只前爪挣脱了锁链,这大大增强了它的攻击性,同时也减少了陆锦年出手的机会。 可是陆锦年丝毫不乱,依旧在脑海中搜寻。 终于,在龙兽挣脱了一条后腿的时候,陆锦年发现了端倪。 他通过脑海中的完整“视角”,发现这头龙兽的命门十分对称,对称的有些过于刻意了。 龙兽的双股和四肢上,都有对称的命门,那些命门都是被陆锦年刺入了银针,切实起到效果的地方。 乍一看这好像没什么毛病,命门这东西的位置本来就是龙兽诞生时它们自己定下的,有些人喜欢对称,有些动物也喜欢对称,所以这头龙兽在分配命门位置的时候可以把它们分配到对称位置,这很正常。 可是,不正常的地方在于,这头龙兽的六个命门分别位于四肢和两股,四肢相距较远,两股挨得极近,远看起来就像四四方方的盒子在屁股方向安了一个小梯形,左右是对称了,可前后它不一致啊。 陆锦年瞬间想到了什么,他觉得这头龙兽身上的命门不止六处,而是八处,剩下的那两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它眉心的两处白毛。 白毛覆盖了白斑,故而难以发现。 而且眉心那两团白毛的位置恰巧和股后那两处命门对称,你要说剩下的命门不在那里,陆锦年都有几分不信。 当然,猎杀龙兽容不得半分失误,它们天性凶残狡猾,保不齐会耍点什么手段,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举动。 可此时陆锦年已经没时间深思熟虑了,这么一会儿功夫,龙兽的另一条后腿也挣脱出来,只剩下一只前爪还在锁链的桎梏之下。 眼看着最后一只前爪将要脱困而出,陆锦年不再犹豫,从背囊里抽出两根银针,大吼一声给自己壮壮胆气,猛地冲向恢复了大半行动力的龙兽。 片刻后,两道银芒刺入龙兽眉心的两处白点,大量灰败气体喷涌而出,龙兽发出一声惨叫,身形缩小到普通老虎大小。 陆锦年还来不及高兴,那龙兽最后一只前爪从锁链中挣脱出来,毫不犹豫地拍在了他的胸口上。 “噗——” 一口鲜血夹杂着稀碎的肉末从陆锦年口中喷吐出来,他的胸膛仿佛被万斤大锤轰个正着,肋骨和内脏都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变得粉碎。 飞在空中,陆锦年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慢慢变黑。 他看到了高台上的师祖,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嗬嗬”几声含混的声音,一口黑血上涌,声音戛然而止。 意识的最后,他仿佛听到高台上那人拍掌大笑。 …… 不知过了多久,陆锦年悠悠醒来,他正要睁眼,却猛地想到了什么,眼皮没有掀开,而是装作继续昏迷的样子,同时判断自身处境。 现在的陆锦年没有时间概念,他不知道自己是昏迷了一小会儿还是昏迷了很长时间,从他口鼻中浓郁的血腥气和身上的剧痛来判断,他应该没有死,而且昏迷的时间不太长,如果此时他还在龙兽面前,这一睁眼,下一秒肯定被龙兽吃掉。 龙好吃人,但吃的是活人,它们对死人的兴趣不大,也不知道为什么。 加入龙兽以为他死了,那说不定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去做,还有师父没找回来,现在死了,心中难免不甘,若是能活着,加不加入龙殿都在其次,反正要当猎龙人,又不是只有龙殿一条出路。 想清楚这点,陆锦年决定继续装昏迷。 可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巴掌猛地落在他的脸上,同时伴随着一道粗犷的话音落下:“醒了就别给我装死了,赶紧滚出去,老子这里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第63章 少年 这一巴掌下手极重,差点把陆锦年耳朵给打聋,他也下意识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扇他巴掌的人。 眼睛一睁开,陆锦年愣住了。 他此刻躺在一间挂满药材的屋子里,抬头所见全是药材,按说应该布满药香的,可他鼻孔和口腔里全是血,血腥味太弄,遮蔽了他的嗅觉。 坐在他身旁鼓捣一只泥炉药罐的驼背稀发、瘸腿歪嘴的花白胡子怪人瞪着一双往外凸的眼睛盯着泥炉里的火候,手里拿着一把铁质的芭蕉扇,兀自扇着。 陆锦年盯着那把芭蕉扇,暗自猜测刚才那一巴掌可能就是这扇子使的。 当然,使扇子的人是面前这个怪人。 “没听到我说话吗?能动就赶紧给老子爬出去。”怪人依旧盯着火候,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戾气。 陆锦年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也不知道面前的怪人是谁,唯一清楚的是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了。 他看了一眼怪人,深吸一口气,正要努力起身,却没想到只是一个深呼吸的动作,就让他的胸腔仿佛受到被万剑贯穿的痛苦。 “嘶——”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新鲜的血液顺着喉管淌了出来。 “哼,没用的废物。” 怪人瞥了他一眼,伸手在台案下摸索一阵,抠出来一颗灰扑扑的泥丸,狞笑着捏开陆锦年的嘴,眼带不屑道:“真便宜你个废物了,张嘴吃了吧。” 来路不明的东西陆锦年哪里肯吃?而且这东西灰扑扑的,上面传来一股子泥腥味和发了酵的酸臭味,怎么看也不像能吃的东西啊。 可怪人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吃,捏开他的嘴巴把泥丸丢了进去,然后合上嘴,伸手在他喉咙上轻点了一下,陆锦年“咕咚”一声,不由自主的把泥丸咽了下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味道从食道里往上冲,陆锦年被刺激的眼泪和鼻涕直往外流,腹中更是翻江倒海。 强撑了没一会儿,陆锦年终于从床上翻身起来,佝偻着身子“哇”的吐开了。 这一吐,就跟清空了腹腔似的,黑色的血块、鲜红的内脏碎末,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全都被陆锦年吐了出来。 看着那一地的秽物,陆锦年好悬没把自己吓死。 一下子吐出这么多血和碎肉,自己还能好好活着吗? 但这念头刚一冒头就被他掐灭了。 吐了这一通,陆锦年懵懂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他发现自己虽然吐出了这么些东西,但身体并无不适之处,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而且他刚才连呼吸都都感到困难,此事意外翻身坐起,竟是只有少许不适。 显然,怪人给他吃的泥丸很神,比他自己配置过的所有疗伤药都神。 “多谢。” 陆锦年擦了擦嘴,起身向怪人道谢。 “带着你身上的穷酸气给老子滚出去。”怪人脾气不是很好,从没说出一句好话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陆锦年觉得他对自己很不待见。 这个问题显然是找不到答案的,他困惑的摇了摇头,迈步走出屋子。 “等等!” 就在陆锦年打开房门,一只脚迈出去的时候,那个怪人忽然喊住了他。 “出门左转,顺着廊道直走三进,把门的会告诉你规矩,其他地方不要乱闯,不然我不会再救你。”怪人说道。 陆锦年隐约明白怪人是在提醒他,当即又是执礼道谢,转身走出了屋子。 怪人挥手,房门“嘭”的一声关上,把背对着房门的陆锦年吓一大跳。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眉头微微皱起,片刻后叹了口气,按照怪人所说,顺着廊道直走。 连走三进,陆锦年来到一个开阔的院落。 院中只有一座大殿,殿前门柱下靠着一打盹儿的少年。 陆锦年走到殿前,推了推打盹的少年:“醒醒。” 打盹少年瞬间睁眼,炸毛一样从地上窜起来,又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的大叫道:“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饶我这回吧!” “……” 平白无故多个徒弟,这事儿说出去你敢信? 当然,陆锦年清楚这个少年拜的不是他,应该是他师父安排他在这里值守,结果他偷懒了,被自己唤醒,下意识以为是他师父发现了,这才被吓的不轻。 陆锦年无意占人便宜,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别担心,我不是你师父,我想问问你,这里是哪儿。” 少年听声音就知道来人不是自己的师父,抬头一看,赫然是个和他碾碎差不多的白净少年,眼珠子提溜一转,嗖的从地上弹了起来,轻咳了一声说道:“嗨,我说兄弟,你走路没声儿的吗,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陆锦年摇着头,笑而不语。 若非你睡的太死,又怎么可能听不到脚步声? “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这是哪儿?”少年人似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着陆锦年,然后恍然说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吧?啧!还没死呐!” 陆锦年脸一黑,这人嘴上不把门的吗,说话真难听。 少年人毫无所觉,绕着陆锦年转起了圈,嘴巴里喋喋不休道:“你知道你被送来的时候有多惨嘛,都没人形了都,这也能救活,龙殿果然有东西。 哎对了,你招惹什么玩意了,是不是遇到龙了?遇到龙你都没死,是不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陆锦年越听越不对劲,赶忙拦了他一句,说道:“那个……你是不是先回答我的问题,这是哪儿?” “哪儿?”少年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他轻笑一声:“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龙殿啊,中州的分殿,你不是吧,这你都不知道,那你怎么进来的?哦对了,你是被殿主提来的……等等,那你这关系有点硬啊,你是殿主的徒弟?哇呀呀!我这是遇到贵人了!” 陆锦年:“……” “我不是殿主的徒弟,我有师父,我师父叫陆渐离。”陆锦年打断他说道。 “啊?不是殿主的徒弟啊,那可惜了,咱们龙殿最厉害的就是殿主了,不过没关系,殿主他常年不在龙殿,你是他徒弟也学不到什么。对了,你师父是什么品级的龙卫啊?我师父一品龙卫,天天跟我吹嘘有多厉害,等我进了龙殿才知道他是最垫底的那一批,啧,骗子。” 陆锦年微微皱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不要这样说自己的师父。” 少年愣了愣,旋即笑嘻嘻道:“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话很对我胃口。” 说着,少年推开殿门,人往里一钻,招招手冲陆锦年说:“先进来吧,你新来的,我给你讲讲规矩,免得犯了忌讳。” 陆锦年点了点头,抬脚走入大殿。 第64章 落脚 龙殿的规矩很多,多到必须要用一部大部头来记录。 但这里面大部分是成为猎龙人之后要注意什么,真正落到会有惩罚的规矩上,其实不过区区十条,而且归根究底就是一句话:恪守本分,不许害人。 猎龙人为猎龙而生,但追根溯源是为了保一方太平。 若是猎龙人忘记了这一点,仗着自己能耐去害人,那不是成为非作歹了么? “当然,你想直接动手杀人还是很难的,因为咱们猎龙人的本事只能对龙兽生效,和普通人站在一起,咱们可能连大个儿都算不上。 这里提醒咱们的是不要借龙杀人,比如引龙兽去屠戮某个村子,又或者长时间和普通百姓朝夕相处,让自身气息影响到百姓。”少年提醒了一句。 陆锦年听到这个,心里一动,问道:“说来说去,我还不知道猎龙人到底为什么不祥,都说普通人和猎龙人呆的时间长了会招致祸端,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少年闻言哈哈大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那我就大发慈悲说与你听,你竖起耳朵听好了,咱们猎龙人,本质上是人,但因为融合了被儒释道三家祛除了龙气的龙珠,后天携带了让普通人异化的气息,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咱们和那些龙兽一样,对普通人来说都是不祥之物。” “等等!猎龙人要融合龙珠?我只听过秽珠,这龙珠又是什么?”陆锦年问道。 “秽珠就是龙珠啊,秽珠因为沾满龙气才被称为秽珠,可清楚了上面的龙气后,它会转变成另一种纯粹的宝物,我们猎龙人就是融合了它们才具备和龙搏杀的力量的。”少年解释道。 陆锦年眉头一皱,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如此说来,世俗间流传的,说我们与龙同族同宗、是异类的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 少年嗤笑一声:“这就要看你怎么想了,猎龙人融合龙珠异化,的的确确改变了很多东西,但改变不了你的思想。你想你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为人的印象根深蒂固,再让你去做兽,你做的来么? 当然了,咱们猎龙人当中的确出现过不少异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竟然会觉得自己和龙才是同族,还不惜彻底泯灭人性,异化成龙。” 少年人有些惋惜,在他看来,放弃为人的身份去当一头兽,这简直愚不可及。 陆锦年只觉得今日见闻颠覆了他许多印象,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需要好好消化才能缓过劲来。 少年也读完了几条重要的规矩,将大部头往书架上一抛,拉着陆锦年走出大殿,笑嘻嘻道:“规矩就是这么些规矩,你回去好好总结一下,过几日会有人来给咱们举行仪式,只要融合了龙珠,咱就是正儿八经的猎龙人了。” 陆锦年记下少年的话,又问:“我该怎么出去?” 少年闻言猛一拍脑门:“嗨,瞧我,还一件事忘跟你说了,龙殿所在是机密,普通人不能知晓,更不能对外泄露,所以咱们现在是出不去的。 不过你别担心,龙殿里有住处,你往刚才来的方向返回,二进的院子就是咱们的临时住处,里面现在就三个人,加你我一共五个,房子多的事,你尽可放心大胆的住。” 既来之则安之,陆锦年和少年告别,转身前往临时住处。 少年望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嘿,这家伙,连名讳都不交换一下,非要我先开口吗,真是……” 摇摇头,少年关上大殿的门,左右偷摸瞧了两眼,打了个呵欠,又倚着门柱子坐下,不多时响起微弱的鼾声。 来到二进的院子,穿过拱门,陆锦年看到一片四合院式的回形建筑群,四周都是空屋,门扉敞开着,只有四间关上了。 院子正中是个校场,东西两侧摆着兵器,地面铺着沙,正北是一面铜锣,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陆锦年绕开校场,在正北向的屋子里挑了一间进去休息,这里便是他落脚的地方了。 屋子很空,除了几样需要用到的简单家具,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这种地方也只能临时落脚用,真要住在这儿,还得往里面添置不少家什,不然住着不舒服。 陆锦年吃得苦,享得福,倒是不在意这些。 他来到硬邦邦的木床边,随手将背囊卸在上面,一阵翻箱倒柜,从大柜子里扯出一床散发着淡淡霉味的被褥。 眼下早已入冬,空荡荡的屋子里没半分烟火气,凉意直窜人心。 陆锦年铺好床,衣服也没脱就钻了进去。 他还受着伤呢,身体状态大不如前,再冻出病来可不好治。 陆锦年躺在床上,困意不知不觉袭来,他挣扎了一下,半推半就的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天明,太阳高悬着,给寒冷的冬天增添了几分暖意。 陆锦年看着门口的食盒,打开一看,里面盛放着丰盛的酒菜,用手试了是温度,还是温的,不影响吃。 陆锦年遂将食盒提进屋里,打开来大快朵颐。 吃过饭,陆锦年将碗盘塞入食盒,放到门外,心想这样应该会有人来收拾,就懒得自己动手了。 却在这时,从左手边第三间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高大魁梧,猿臂蜂腰,满面虬髯,好一个粗犷的黑脸大汉。 那大汉迈着虎步朝陆锦年这边走来,陆锦年不知他的来意,但觉此人气势逼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大汉三两步来到近前,俯下身打量着陆锦年,皱了皱眉道:“怎么混进来个小白脸?” 言语中多有不屑。 陆锦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虽不满这个称呼,但似乎也没什么错。 在书院读书半年,陆锦年吃得好、用的好,少了风吹日晒,皮肤也一天天变白,虽说还不至于被人称为小白脸,可对比这个黑脸大汉,自己的确白的可以。 “莽夫,你小心着点,他是读书人,万一把他吓着了,小心那些酸丁来找你麻烦。”右手边第四间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身形曼妙、有着小麦色肌肤的少女,她侧过头瞪了黑脸大汉一眼,又巧笑倩兮地来到陆锦年跟前,笑吟吟问道:“你是新来的?” 陆锦年打量了一下少女,身形凹凸有致,此起彼伏,比之书院附近花枝招展的神女们也不遑多让,就是这脸……姿色平庸了些,皮肤粗糙了些。 这个念头一起,陆锦年赶忙摒弃了。 以貌取人是不对的,而且对人多有冒犯,他一个读过书的人,不该这样。 陆锦年拱了拱手,回答少女道:“是,昨日刚到。” “哎,兄弟,你起了啊,啧,不是我说你,你可真能睡啊,昨夜我敲了半天门,你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又有一人从东侧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正是昨日给陆锦年讲规矩的少年。 “正好,人都在,认识一下吧?”少年来到三人跟前,笑嘻嘻说道。 “我叫陈康,耳东陈,健康的康,今年14,师父是一品龙卫王细根。”少年起了个头。 “苏绣锦,今年15,师父是一品龙卫龙五娘。”少女跟道。 “潘振南,今年12……” 黑脸大汉刚一开口,陈康和苏绣锦就笑喷了,陆锦年更是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这比他两个还大的黑脸大汉,居然还是个孩子? 第65章 细说 12岁的孩子能长成这样? 身高体型倒也罢了,问题是他这一脸的虬髯就太过分了。 一般12岁的少年还没到长胡子的时候吧? 后来还是陈康多嘴告诉陆锦年,说是潘振南家里遭了龙患,父母都死了,刚满12虽的潘振南满心悲愤,竟然想和龙兽搏命。 结果自然是打不过的。 眼看着潘振南就要被龙兽咬死,他的师父赵无朋从天而降,将龙兽斩杀,救了潘振南一命。 潘振南看到杀害父母的龙兽伏诛,红着眼就上去啃咬龙兽的尸体。 但龙兽是什么啊? 是不祥之物! 人和龙兽呆久了都会出问题,更别说吃它们的肉、喝它们的血了。 虽说这头龙兽已经被斩杀,秽珠也被从体内取出,身上龙气百不足一,可那到底是龙气啊。 于是乎,来不及阻止潘振南的赵无朋眼睁睁看着他把龙兽血肉吞下,身体发生龙化现象。 赵无朋万般无奈之下,将一枚龙珠打入潘振南体内,帮助他融合龙珠,驱逐浑浊的龙气,这才将他挽救回来。 不过,命是救回来了,但已经发生的异化是没办法消除的,12岁的翩翩美少年,硬生生变成了虬髯大汉。 不仅如此,融合了龙珠,潘振南此生无法再作为普通人那样生活,赵无朋考虑再三,征得潘振南同意,将他收为弟子,带回了龙殿。 因为这副长相的缘故,害羞的潘振南故作豪迈,不想让人知道他真实的年岁。 可无奈他的师父赵无朋是个细心的,见人就要叮嘱一番,说他的徒弟只有12岁,谁都不要欺负他。 陆锦年得知真相,心中情感复杂的很,既感慨潘振南的遭遇,又看着他少年老成的模样忍不住想要发笑。 潘振南被人戳破伪装,黑脸一红,“嗷”一声冲回屋里,紧闭门窗嚎啕大哭。 陈康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苏绣锦瞪了他一眼,敲门去安慰潘振南了。 “陈兄,万勿嘲笑他人的缺陷,这样不好。”陆锦年强忍笑意说道。 陈康又笑了几声,好容易忍住了:“你别陈兄陈兄的喊我,直接喊我大名就是,咱们猎龙人没有那么多讲究,直来直去些更自在。” 陆锦年入乡随俗,喊了声“陈康”。 陈康答应一声,复又想起陆锦年还没自己作介绍呢,忍不住问道:“说了这么半天,我们的名字你都知道了,你的名字我们还不知道呢。” 陆锦年暗骂自己失礼,赶忙说道:“我叫陆锦年,今年15,师父陆渐离是二品龙卫。” “咚!” 一声巨响从潘振南屋里传出来。 不消片刻,潘振南和苏绣锦推开门,瞪圆了眼睛走到陆锦年面前,连同目瞪口呆的陈康齐声问道:“你师父是二品龙卫?真的假的?” 陆锦年点了点头:“真的。” “我的乖乖!二品龙卫大人!” “厉害了,听闻二品龙卫就能担当龙殿的天下行走,有临事专断的职权。” “锦年,你这是要发啊!” 面对众人不加掩饰的艳羡,陆锦年心中一阵自豪,但又忍不住一阵黯淡:“我师父在开临失踪了,现在下落不明,我加入龙殿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达成心愿做一名猎龙人,另一个就是找机会委托殿主,让殿主帮忙寻找师父的下落。” 三人神色微变。 对猎龙人来说,失踪就是死亡,陆锦年的师父失踪,大概率是死了。 “别担心,你师父会没事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二品龙卫大人啊。”陈康安慰道。 苏绣锦也说:“说的没错,肯定会平安无事的,龙殿肯定也不会放任二品龙卫大人流落在外下落不明。” “咱们龙殿势力遍布大名各地,殿主要找人肯定能找到,就是殿主他老人家常年坐镇龙渊,轻易不会出来,想见他一面太难了。”潘振南道。 “不管有多困难,我都要找到我师父。”陆锦年说道。 四人聊了一阵,眼看时间要到中午了,这时,打院外又进来一人。 看到这个人,陈康三人赶忙迎了上去。 “刀哥回来啦?辛苦辛苦。” “刀哥好。” “刀哥,咱院里又多了个新来的。” 被唤作刀哥的人朝他们逐一点头,然后朝陆锦年这边走来。 “刀哥好,我是陆锦年。”陆锦年学着三人对他的称呼打了个招呼。 刀哥点点头:“你好。” 顿了顿,刀哥扭头看向陈康几人:“院里的情况都跟他说了吗?” “还没来得及说呢。”陈康说道。 “那就我来说吧。”刀哥面色一肃,面向陆锦年说道:“新来的,我不管你是什么水平,但既然进了这座院子,你就必须变得强大起来,因为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将并肩作战,我不希望因为你太弱,让我们院子成为垫底的一名。” 陆锦年眨了眨眼,对这个情况表示不理解。 “刀哥,你说的我肯定会注意,但……垫底是何意?可否详细说说?”陆锦年问道。 刀哥点了点头:“这是当然,首先说咱们这样的院子吧,相同的院子龙殿还有八个,每个院子都有四到六个不等的龙卫弟子,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还没真正成为猎龙人的人。 但他们和我们又不同,因为他们会成为我们的竞争对手,这一点,等我们成为真正的猎龙人以后会有人告知大家。 而后龙殿会派人教授我们猎龙的本事,待我们学有所成,便会派给我们各式各样的猎龙任务,这也是各院之间猎龙人竞争的开始。 龙殿会根据我们完成任务的情况来判断我们猎龙的本事掌握了多少,掌握的好的会得到龙殿的嘉奖,掌握的不好的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当然,这都是小打小闹,真正决定命运的是一年之后的定品赛,那时我们会以院落为单位进行比试,九个院落决出前五,剩下的四个院落将被淘汰。 定品赛前五的院落可获得一品猎龙人称号,分发特质钱币表明身份,这是拿到庙堂也能起作用的东西。 接着,前五的院落会依照人数分成两支队伍,由两支对付分别领取一个难度较大的猎龙任务,哪支队伍能最快完成任务,那支队伍的猎龙人便可晋升龙卫留在龙殿,剩下那支队伍将被淘汰,所属猎龙人只保留品级,不再属于龙殿。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进了这个院子,不管你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大家也好,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你只能变强,如果你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我第一个不饶你。” 刀哥的话让陆锦年脊背发麻,原来晋升龙卫的背后还有这么许多考验难关,难怪付展年只是一品猎龙人就如此骄傲,难怪骄傲如付展年,见到师父会变得服服帖帖。 这都是看实力说话的! 果然,要想成为厉害的猎龙人,龙殿才是最好的去处,这里汇聚了猎龙人中最顶尖的力量,不管是和他们共事,还是平时交流,都能让他获得极大启发,要是一直跟江湖闲散的猎龙人厮混,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秘辛,也会错过龙殿丰富的资源。 第66章 龙珠 刀哥的一番叮嘱和警告,无意中激发了陆锦年心中的豪气。 师父陆渐离是二品龙卫,他作为弟子,没道理连龙殿都呆不住! 但,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龙殿中卧虎藏龙,能人辈出,不提那些已经成为龙卫的前辈们,便是他们的这批同辈众人,也不乏各种翘楚,否则也不会被龙殿龙卫收为弟子,还送入龙殿培养。 当然,陆锦年和潘振南是例外。 陆渐离一直想让陆锦年读书习字考功名,很少教他猎龙的本事,倒是陆锦年自己偷摸着学了点皮毛。 那点东西,帮忙打个下手还成,可要真刀真枪的跟龙兽对上,那除非龙兽被五花大绑了,再不然就是遇到御颜坊那种情况,否则半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从开始到现在,陆锦年对自己成为猎龙人的资质是存疑的,不像陈康和苏绣锦,已经确定可以融合龙珠了。 而潘振南这个意外,当真就是个意外,小小年纪差点异化成龙,好在遇到他师父赵无朋,冒险一试把他从龙化的边缘拉了回来,好巧不巧的让他领先众人一步,成了正儿八经的猎龙人。 至于刀哥,此人神秘且强大,院里其他三个都听他的,言听计从的那种,偶尔被骂都不敢还嘴。 鉴于自己有四位这等出色的队友,陆锦年危机意识很重,他深知自己基础不牢,所以逮着机会就向四人请教。 四人也不藏私,竭尽所能的教了,可有些东西也不是他们想教就能教的,例如师父教给他们的不传之秘,这就不能教给陆锦年。 陆锦年埋头学了两日,发现收获寥寥。 这也正常,毕竟那些粗浅的知识,在他跟随师父闯荡江湖的十几年间,耳濡目染之下早已熟记于心,而且因为身体力行的缘故,陆锦年懂的比他们更深入些。 这不禁让陆锦年感到疑惑,是不是他给自己的调子起高了? 不几日,龙殿派遣一名一品龙卫来到院中,带着五人来到上次讲规矩的大殿中。 步入大殿,陆锦年等人发现,大殿中已经站着四支队伍,每个队伍都有五六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脸生的很。 不用说,这些人便是来自其他院落的竞争对手了。 陆锦年细细打量着这些人,他们或将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或将成为并肩作战的伙伴,怎么关注都不过分。 其他早入殿的少年们也往他们这边看来,目光泛起异色。 “怎么这个院子里还有个老叔叔?你们看他那块头,不是欺负人么。” “不慌,他们院里还有个小白脸呢,你看他白的,啧,肯定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主儿,就等着被他拖后腿吧。”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们看到最前面那个了没?他是从福海善堂来的,传闻福海善堂遭了龙患,便是此人手持利刃与龙兽对峙,硬生生拖到猎龙人队伍赶至。” “真的假的?还不是猎龙人就能与龙兽对峙?” 一番议论过后,众人表情不一,各自收敛了心思。 陆锦年偶尔能听到他们传来的闲言碎语,通过捕捉和筛选,勉强听懂了他们讨论的东西,再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刀哥,不由肃然起敬。 没有读书人引天地浩然之气镇压,没有道士和沙弥从旁辅助,也没有猎龙人在旁边压阵,这种恶劣的形势下刀哥竟然能与龙兽对峙,其中悍勇和强大,实在不是陆锦年可以想象的。 龙卫将他们引到大殿中新画好的一个方格内,叮嘱他们安静呆着便离开了。 陆锦年等人看了看脚下,方格里写这着个“八”字。 其他人脚下也有数字,从一到七。 由此可以看出,脚下的数字代表了八个院落的序号,陆锦年是前几天才来的,依照先后顺序也是排在末尾的,所以脚下的八,应该代表着他们是龙殿最后一个满员的院落。 当然,脚下踩着什么数字都是无关紧要的,大家年纪普遍相差不大,除潘振南外,都不是正儿八经的猎龙人,能力上不相伯仲,也不会因为谁早来了,便比后来的强几分。 这时,大殿正北面的太师椅上出现一个人,就这么突然闪出来的,没有任何征兆,等你下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就已经坐在那里了,还一点都不突兀。 “都安静。”太师椅上的那人说道。 他一开口,立即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少年们懂得龙殿的规矩,在这里,品级代表了一切,低品必须服从高品的命令,遑论他们这些连品级都没有的人。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既想成为龙卫,就要有个心理准备,融合龙珠不是小儿女过家家,稍有不慎就会死在这里,你们若是有害怕的,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一旦开始了,是进是退就由不得你们了。”那人板着脸严肃说道。 八个方格内的少年们都没有出声。 能来这里的,要么是被师父领进来的,要么是带着某些目的来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退却。 那人凝视众人一会儿,见无人退出,又面无表情道:“好,既然你们做出了选择,那我们就开始吧。” 说完,那人挥了挥手,立即有龙卫从两侧走来,每个龙卫手里都端着一只木盒,木盒打开着,里面躺着一颗颗绽放着蓝色冰花的圆珠。 正是龙珠! 陆锦年第一次见龙珠,稀罕的很,他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东西,而且从珠子里散发出来的纯粹气息也让他着迷。 “这是龙珠,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说起来你们可能都见过,它其实就是经过儒释道三家净化之后的秽珠,因为净化了其中的龙气,显露了它纯粹的本质,你们想成为猎龙人,融合龙珠便是第一步。” 那人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扫视众人,接着又道:“不过,融合龙珠不是你两眼一闭嘴一张,吞下去就能完事的。 融合龙珠,一要考验每个人的体质,体质偏弱的,轻易承受不起龙珠带来的改变;二要考验每个人的心性,心性不定的,容易被龙珠左右,反噬夺主;三要考验你们和龙珠之间的相性。 前面两点你们应该可以理解,但这第三点,我必须和你们说清楚。 猎龙人融合龙珠,本质上是将自己作为龙珠的容器,若你的血肉意志不能与龙珠产生共鸣,那便会发生排斥现象,入体的龙珠一旦遭到排斥,必定是个血肉崩离的下场。 这是要死人的,所以你们一会儿上来触摸龙珠,一定要找到与自己相性最合的那一颗,不能想当然就去拿。 至于如何判断龙珠是否与你们相合,这需要你们自己去感受和判断,外人是帮不了你们的。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少年们纷纷应道。 “明白了,那就按照你们脚下的数字,挨个近前来挑选龙珠吧。”那人说道。 话音一落,陆锦年这个方格里的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按照数字顺序挑选龙珠,那岂不是要把他们安排在最后? 要知道,大殿中有四十多少年,龙珠却只有五十颗,越靠前的人选择越多,更容易找到与自己相合的,而越往后,选择区间越小,很可能找不出一颗与自己相合的。 第67章 惊讶 陈康和苏绣锦都觉得不公平,他们想出声提醒一下太师椅上的龙卫大人,但刀哥提前一步摁住了他们,低声道:“都忘了规矩吗?” 龙殿规矩:不得以下犯上! 龙卫已经决定了选择龙珠的方式,他们反驳就是冲撞上级,肯定是要吃惩罚的。 “可是这对咱不公平啊!”陈康小声说道。 “这世间哪里来的绝对公平?你想要公平,那就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什么时候你坐到那个位置上,如何公平,自然由你说了算。”刀哥冷笑道。 陈康顿时沉默。 这话他的师父也说过,只是少年人多有热血义气,遇到不平事,难免心中义愤。 刀哥见状皱了皱眉,严肃地看着陆锦年几人说道:“你们把心态放平和些,切莫忘了,心性不定者,易被龙珠反客为主,在融合龙珠的过程中,你们心中若存杂念,则会被龙珠利用,壮大杂念反噬己身,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被龙珠反噬的下场就是异化成龙,这里是龙殿,众多龙卫近在眼前,你们晓得厉害。” 陆锦年几人面色微变,忙按下心中的惊诧,屏息凝神,全力将脑海中的杂念排除。 坐在太师椅上的龙卫瞧了这边一眼,目光落在刀哥身上,微微颔首,眼中带着欣赏之色。 他此举就是在考验众人的心性,而且不光是考验数字靠后的人,数字靠前的也是如此。 数字靠前,机会越大,选择越多,但选择多真的好吗? 龙珠与人的相性其实不会有太大差异,少数个体或许会产生明显的相斥,但大部分相合的,彼此之间相差无几。 人在其中挑选,必然会生出“这个适合我,但下一个也许更适合我”的想法。 如此得陇望蜀、见异思迁,又何尝不是心中杂念? 这位龙卫玩的,其实他过去也经历过。 所谓心性,太过虚无缥缈,看不见也摸不着,根本拿捏不住,唯有挑起人心中的杂念,让他们自行暴露和克服,才能看出他是否具备成为猎龙人的资质。 当然了,大凡猎龙人弟子,他们融合龙珠的时候都会有师父在旁边照应,许多话都会提前和他们说,甚至用一些偏门手法帮他们稳定心神。 因此,江湖上猎龙人众多,心思纯粹的固然占多数,可杂念丛生的也不少,这些人往往比较危险,他们龙化的概率要比其他人高。 这种事情龙殿没法阻止,因为道观和寺庙一直在对外出售龙珠,猎龙人想得到龙珠太容易了,培养弟子根本不需要经过龙殿考核。 不过,在龙殿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们还是会严格筛选的,免得将来酿成大错。 很快,第一院的少年们挑选完了龙珠,和龙卫想的一样,有两个少年挨个触摸了所有的龙珠,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自己要融合的那一颗。 龙卫没有吭声,让第二院的人上前选择。 第二院的表现和第一院的差不多,有一人犹豫了很长时间。 接着是第三院、第四院、第五院…… 随着一个个院落登场,五十颗龙珠逐一被人挑选,越往后,大家的选择越少,许多人不可避免的焦躁起来。 已经被刀哥警告过的陆锦年几人也受到干扰,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神,又有躁动的感觉。 陆锦年是心神动摇最剧烈的,他对猎龙人是有很强执念的,越是如此,得失心就越重,临到头胡思乱想的也越多。 他一面担心与自己相合的龙珠会不会被别人选完,一面又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纷杂的思绪让陆锦年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里一团面糊。 忽的,陆锦年闭上了眼睛,将心神沉淀下来,脑海中浮现清心谱庵咒的经文,他开始在心中默念这段经文。 几乎是陆锦年默念经文的瞬间,稳坐太师椅的龙卫陡然将目光扫了过来。 “佛门妙法!” 龙卫心中震撼:这小子什么来头? 佛门妙法非不传之秘,事实上只要你是诚心向佛门求教,佛门都会让你查阅一门佛门经典。 只是能否从这份经典中悟出妙法来,就要看你个人的悟性和缘法。 当然,所谓悟性和缘法都是故作高深的说辞,其实就是看你能否读懂佛经。 佛经以梵文书写,你若不懂梵文,则无法阅读,连读都读不出来,你还敢奢求更多? 其次就是要对佛门有一定了解,若是完全不了解的,你也不能明白这段经文写的是什么意思。 最后就是和佛经产生共鸣了,这需要好记性,因为和佛经产生共鸣的最好办法就是背诵佛经。 佛经有多拗口?不会的人就是不会,一辈子念不来,但会的人就觉得很简单,这还真有点缘法的意思。 一般来说,只有寺庙里的沙弥,日日诵经念佛,学习梵文和佛家经典,日子长了,自然而然就能理解其中经意,领悟妙法。 可一般人谁有这能耐? 但是陆锦年不一样,陆锦年路子野,他先读了书,不敢说学问有多精深,至少一本书放在他面前,他能读懂里面的内容。 然后就是师祖要求他通读巫国、大卫、大名和大武的杂记,大武以佛门为国教,杂记中自然而然会包含很多佛门的记载。 如此这般,陆锦年才能在庙会上诵读出佛经真意,引大雁寺主持注意,邀他入藏经阁,传授佛门妙法。 总之,陆锦年看似能轻松领悟佛门妙法,机缘巧合占了大多数,剩下的则是自身努力和天赋,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龙殿招收猎龙人,传授龙殿秘法,其本身就有很多各家妙法,但大多是经过修改调整后更加容易被猎龙人掌握的“四不相”,威力和效果肯定不如原版的,只有少数从其他家半路出家的,才能保持原汁原味。 但这种人毕竟很少,就像读书人看不上五大三粗的猎龙人,天知道要经历怎样的转变才会让他们成为猎龙人。 佛道两家都是有教义和信仰的,更加难以转变,是以,大名龙殿至今也只有五名从各家转来的猎龙人,可见有多稀罕。 也因为这个,陆锦年的表现直接让太师椅上的龙卫大为惊讶,还有不可遏制的惜才念头。 第68章 相助 终于,轮到第八院挑选龙珠了。 陈康一马当先,他生怕落后了找不到适合自己的龙珠。 苏绣锦偷摸看了刀哥一眼,见他没动静,赶忙也跟了上去。 “你们先挑,我无所谓。”刀哥瞥了陆锦年一眼,淡淡说道。 陆锦年已经停止了默诵佛经,他的心灵被佛门妙法涤荡,短时间内不受外物所扰,倒是不在乎先后。 但既然刀哥有成人之美,他自然当仁不让。 四人依次上前,走在最前头的陈康一脸猴急模样,对剩下的龙珠左摸右摸,又是高兴又是叹气。 高兴的是,剩下的龙珠里有好几颗都能与他产生微妙的联系;叹气的是,他觉得这些被挑剩下的,一定不如被人挑走的,心中难免有落差。 最后他左挑右选,拿了一颗他自认为比较好的龙珠。 苏绣锦也是如此,不过她要比陈康看得开一点。 反正已经这样了,索性随意一点,挑个能用的就好了。 于是乎,第八院的众人里,苏绣锦是第一个挑选完毕的。 紧随其后的陆锦年挨个触摸龙珠,眉头却不自觉皱了起来。 这几颗龙珠里,居然没有一颗能带给它微妙联系的。 不说联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触摸这些龙珠的时候,被佛门妙法稳固的心神竟然有躁动的迹象,似对这些龙珠极为排斥。 陆锦年继续触摸后面的龙珠,无一例外,都与自身产生排斥,只有一颗,排斥的力度不是特别大。 陆锦年面色微沉,他略一犹豫,选择了那颗排斥力度不是特别大的龙珠。 最后是刀哥,刀哥挑选龙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触摸了第一颗龙珠,感觉有联系,二话不说就拿了,后面的根本不去看,径直返回第八院的方格里。 他的果断让众人无不称奇,这份心境,便是坐在太师椅上的龙卫都高看了他一眼。 众人归位,太师椅上的龙卫站了起来。 “你们都挑选到了自己心仪的龙珠,那咱们废话不多说,直接开始融合吧,方法也简单,我这里有一篇口诀,你们默记下来,然后将龙珠吞入腹中,心中默念此诀,它能帮助你们融合龙珠。 你们要注意的是,即使有口诀在手,融合龙珠亦非易事,时刻都伴有风险,而如果出现了意外,记住,不要停下,无论如何给我撑过去。” 交代完注意事项,龙卫将口诀教给众人,待众人全部记住,这才下令让众人吞服龙珠。 陆锦年手持龙珠,一咬牙,将龙珠吞入腹中,然后默念龙卫教授的口诀。 龙珠入腹,顿时散发出一片清凉之意,接着微微转苦,这份苦意不经过味蕾辨识,直接扩散到全身。 陆锦年自口鼻中呼出绿烟,七窍中亦有绿水渗出,模样吓人。 其他少年也多半是如此,他们身上缭绕着不同的烟雾和液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堆陈尸发生了变异。 这般变化自是吓坏了不少少年,他们彼此相忘,心中惶恐,不确定此番情形是否哪里出了茬子。 可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一股狂暴阴冷的力量从心底滋生,以势不可挡之势传入脑海,意欲毁灭他们的意识。 直到这时,这些少年们才知道融合龙珠有多么凶险,龙卫们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他们固守本心。 少年们来不及多想,闭上眼,收敛心神,全力以赴和脑海中的意念对抗。 大殿前方的龙卫们纷纷点头,这些少年醒悟的及时,只要不再出岔子,应该能挽救回来。 可是,还有一小部分少年已经彻底乱了阵脚,他们惊恐地大吼大叫,在大殿里横冲直撞。 太师椅前面的龙卫对周围的龙卫递去一个眼神,那些龙卫立即会意,沉默着上前,抽出身上的兵刃,将这些陷入混乱的少年逐一斩杀。 鲜血的味道刺激了大殿中的少年们,他们有些人忍不住好奇睁开眼来搜寻,接着便看到龙卫举刀“斩杀”他们的这一幕,惊疑不定中,纷纷被龙珠催生出来的意念钻入脑海,慌乱中大声提醒众人,龙卫在杀人。 龙卫们无言以对,但手里的动作一点没停下,只要遇到那些彻底丧失了自控力的少年,不由分说的一刀斩下。 大殿中很快积攒了浓郁的血腥气,十几名少年惨死当场,而这个数字还在增加。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大部分少年牢记着龙卫大人对他们说过的注意事项,不管眼前正在发生什么,他们都不去管,不去问,只专注于融合腹中的龙珠。 一些自忖见不了修罗场的少年干脆闭上了眼睛、捂住双耳,来个耳不听为清,眼不见为净。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的,人群中有第一个少年排众而出,七窍中的烟雾已经停止喷涌,双目清明,神光湛湛。 “好,很不错。”太师椅前的龙卫赞叹一句,笑着让他走到一旁等待。 跟着过了没多久,第二个完成融合的少年也出现了,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就好像约定了默契一般,越来越多的少年完成了融合龙珠这一步。 陆锦年所在的第八院中,陈康有点走火入魔的迹象,反而是苏绣锦,本以为她心神受到干扰,融了龙珠不会太顺利,可哪知她才是第八院最快融合龙珠的那一个。 苏绣锦暗道一声侥幸,紧接着就高兴起来,欢天喜地地站到成功者的队列当中去。 心急火燎的陈康看到这一幕,内心越发焦急,黑色的瞳仁中闪过一道灰蒙蒙的杂色,让好些个龙卫往这边瞧来。 陆锦年暗道不好,也不顾自己正处在融合龙珠的关键时候,一个箭步来到陈康身侧,口颂清心谱庵咒,帮助陈康镇定心神。 龙殿有隔绝气息的效果,陆锦年接引不来天地浩然之气,可他为读书人,胸腹中自养浩然之气,凭借着这些浩然之气,陆锦年念诵清心谱庵咒的声音直达陈康心底,迅速帮他抚平焦躁,安定心神。 要说陈康此人也的确是有天资的,手里那颗龙珠的相性也很不错,心神稳固后,没用多久就完成了龙珠的融合。 他双目一睁,周身有清气荡漾,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欢愉。 陈康吁了口气,心知自己刚才经历了何等的凶险,若非陆锦年出手相助,只怕他此刻早已身首异处。 遂郑重地向身旁的陆锦年抱了抱拳,没出声打扰,离开第八院所在区域,与那些完成融合的人走到一起去。 第八院所在区域只剩下刀哥和陆锦年二人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但可以明显感觉到,陆锦年的心神稳固,只要龙珠相性不出问题,融合龙珠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然而,刀哥这里似乎出了点状况,他和他选择的龙珠,相性并不十分匹配,融合过程中出现了排斥现象。 好在这种排斥现象不是特别明显,只是这样一来,他花费的时间必定很长,而且最后即使融合了龙珠,因为相性的问题,各方面都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心疼我刀哥,把机会让给我们了,他最后一个选,结果没有拿到相性最好的。”陈康在队列中低声说道。 一旁的苏绣锦点点头,美眸中带着几分担忧:“希望刀哥和锦年都能顺利融合龙珠。” 第69章 难关 刀哥的确遇上了麻烦,他拿到了一颗相性不是特别合的龙珠,因此在融合过程中遇到了些许阻碍。 但是这点阻碍并不能妨碍到他成为猎龙人,无非是融合的过程比较漫长罢了。 当然,相性不合肯定会存在一定后遗症,可这些对猎龙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本就是一群把脑袋悬在龙口的人,生死不能自己掌控,万一哪天遇到个厉害的龙兽,相性多合都得死在那里。 反倒是相性不合的,因为能力有限,一些明显带着危险的猎龙任务不需要参加,存活率还更大。 经过一番挣扎努力,刀哥总算达成所愿,强行融合龙珠,跻身猎龙人行列。 到此时,大殿中还没完成龙珠融合的只有不到五人,其中便有陆锦年的身影。 陆锦年的情况和刀哥相差无几,他选择的龙珠也不是完美相合的,或者说,他是从一堆与他排斥的龙珠里挑选了一颗排斥力比较小的进行融合。 这属于刀尖上跳舞,风险比刀哥还高出数倍。 没过多久,五人中又有两人完成融合,一人融合失败发生异化,被龙卫提前斩杀。 大殿中还剩下最后两人没有完成融合,这无形中在二人头顶施加了空前的压力。 和陆锦年遥遥相望的那个人急得满头大汗,口中飞快地念诵着口诀。 也幸亏他是第三院落的人,挑选龙珠的时候占着优势,他融合的这颗龙珠相性与他相合,融合没发生意外,只是速度慢了点。 又过了一会儿,此人融合成功,信息地挥舞拳头大叫了一声,兴高采烈地和通院的少年们拍手庆贺。 大殿中只剩下陆锦年一人还没完成融合。 而这时,龙卫们也逐渐意识到陆锦年挑选了一颗相性不合的龙珠,融合过程异常艰难,且随时有异化的危险。 出于谨慎考虑,龙卫们持刀上前,随时做好扑杀准备。 这一举动让大殿中已经完成融合的少年们心有余悸,一想到刚才他们便是在这种危险中度过的,便忍不住脊背一阵发凉。 陆锦年被众多龙卫环绕,气机锁定之下,陆锦年内心十分紧张,好在清心谱庵咒的效果还没消失,所以尽管紧张,但依旧能稳住心神。 可是,他现在遇到的情况非是清心谱庵咒的能解决的,如不能将腹中龙珠融合,他只怕难逃一死。 陆锦年只知道当猎龙人很危险,每天都在与龙兽做抗争,死伤在所难免,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由普通人变成猎龙人的过程也凶险异常。 只是此时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要么融合龙珠,要么发生异化被龙卫斩杀,他能做的,只有全力以赴,争取不给龙卫们大展身手的机会。 “这情形……”太师椅前面的龙卫微微皱起眉头。 他虽看不出陆锦年融合龙珠的具体情况,可两相排斥的气息波动实在太强了,对他们这些猎龙人来说,哪怕闭上眼都能感觉到其中的凶险。 龙珠在人体内发生排斥可不是“咕嘟”一下跑出来就完事的,它与人排斥实则是发生在精神层面上,说的玄乎些就是灵魂达不到统一。 这种情况无非两种结果,一是陆锦年以逆天气运侥幸翻盘,另一种就是陆锦年意识被龙珠所夺,异化成龙。 这也是龙卫们对那些发生异化的少年痛下杀手的原因。 最让陆锦年感到无奈的是,这种精神层面的战斗最是纯粹,他以往积累的知识和经验,在这个时候都帮不上忙,只能倚靠他自己。 而他目前唯一能依仗的清心谱庵咒,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抵御住了龙珠的反噬,可也只是挡住而已,被他吞入腹中的龙珠,正在肆意的吸收他散发出来的急躁和恐惧,逐步壮大自身。 陆锦年猛一咬牙,暗道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人里有穷尽,而龙是无穷尽的,就算他有无穷的精力,也敌不过三餐不吃不喝,但凡只要有一点疏漏,这场对决就是以他失败而告终。 陆锦年不想在最后无力的时候眼睁睁看着龙珠反客为主,所以他主动撤去了清心谱庵咒的防护力量,正面迎接龙珠对他的攻势。 佛门妙法的力量散去,陆锦年果然感觉到意识中有一股异常尖锐阴冷的力量刺入脑海。 紧接着便是持续的宛如撕裂般的痛苦,以及脑海中走马灯似的记忆割裂感。 陆锦年强忍着疼痛,心中生出一股明悟来。 原来,龙珠是承载了上一头龙兽所有记忆的载体,它本身无善恶之分,但有记忆。 这份记忆才是陆锦年要对付的东西。 陆锦年之前利用清心谱庵咒镇定心神,固然是抵御了龙珠力量的侵蚀,可也是在拒绝与龙珠融合,所以整个过程看起来无比艰难。 但只要放开了,接纳了龙珠传递过来的这份记忆,才能说融合真正开始了。 而人与龙珠的融合也恰如记忆的融合,陆锦年脑海中凭空闪现的走马灯似的、有着割裂感的记忆就是龙兽的记忆,它的凶残暴戾,它的喜怒哀乐,都在这份记忆中清楚的传达给陆锦年。 陆锦年唯一要做的就是坚守本性,时刻提醒自己“他是谁”,万万不能被龙兽的记忆左右,将它的记忆当成自己的记忆,反客为主。 陆锦年福至心灵,感觉自己抓住了融合龙珠的关键所在,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抵挡的艰难。 人生短短数十年,陆锦年这样的少年更是降生世界十几年而已,拥有的记忆太少,也太短暂了。 反观龙兽,它们从孕育之初就是带着记忆的,虽然蒙昧混沌,可依旧是它们的记忆。 龙兽无寿限,假使有足够的食物,猎龙人又不对它们进行猎杀的话,它们可以活到地老天荒。 换言之,大多数龙兽都要比人活得长,它们的记忆也比人丰富的多。 将一条山泉汇入大海,水是甜的还是咸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明显不过。 猎龙人的记忆就是那一汪山泉,龙兽的记忆便是大海,想要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中保持山泉的清冽甘甜,这是何等艰难的事情。 好在还有龙卫传下的口诀。 如果说清心谱庵咒是密不透风的墙,阻拦外来入侵的同时,也阻隔了陆锦年与龙珠的融合;那么龙卫的口诀就是一快巨大的海绵,将超越陆锦年承载极限的意识体吸入其中,缓缓地输送给他。 第70章 入侵 陆锦年心中默念口诀,心随意走,逐渐领悟口诀中的第二个妙用。 龙卫的口诀不是光秃秃的文字那么简单,在反复默念了几遍之后,陆锦年发现自己正在从混沌的记忆洪流中一点点的剥离。 虽然只是让他能够把脸探出水面的程度,可有一口新鲜的空气,他便能保持冷静和清醒。 陆锦年不满足于此,他加快了口诀的念诵,以为能获得更大的帮助,或者彻底从混沌的记忆洪流中剥离出来。 但这显然是一种奢望,龙卫的口诀还没有强大到能够让人彻底摆脱融合龙珠的危险,它只能起到一个很小的辅助作用,关键还得看陆锦年自己。 经过一番尝试,陆锦年意识到龙卫的口诀是有极限的,他呼出一口浊气,摒除杂念,开始接纳龙珠里混沌的记忆洪流。 这些记忆被口诀压制,从无垠大海变成了滔滔大江,依旧迅猛,却不让人那么绝望。 陆锦年沉入这些混沌的记忆中,身临其境般体验着记忆中的经历。 不得不说,这同样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强加的庞大记忆量会冲胀人的脑海,让人如大洋里随波漂流的小船,一个巨浪打过来就会粉身碎骨。 可在风浪中,他还能知道自己是船,而非大海中的一粒水珠。 然而,通过口诀吸收这些记忆就要完全沉浸其中,通过水磨功夫消化这些记忆,然后超脱出来,将它们打碎。 沉浸其中固然简单,可再想超脱出来就难了。 当了一辈子的卧底就是反派,装了一辈子善人的魔头也是善人。 潜移默化的影响力是非常巨大的,当陆锦年设身处地,或者说干脆把自己带入到这些记忆中时,他会下意识认定他所“看”到的,就是记忆中的自己。 紧跟着,情绪、思维会发生变化,与龙珠中的记忆达成共鸣,促进融合的同时,也在增加迷失的风险。 陆锦年在记忆洪流中浮浮沉沉,目光逐渐沉迷,大殿中的龙卫们如临大敌,兵刃的寒芒已然出鞘。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股浓烈的龙气倏尔笼罩在龙殿上空,一条粗壮无比的大腿从灰云中落下,“轰隆”一声踩在大殿顶棚。 大殿中众人无不面露骇然之色,太师椅前的龙卫更是抽出两截短棍,在胸前一拧,“嘎巴”合成了一杆长枪。 “哪里来的孽畜,竟敢在龙殿放肆!”龙卫们纷纷大怒,再也顾不得陆锦年,纷纷手持武器冲出大殿。 大殿中的少年们面面相觑,然后在几个好奇心重的少年的带领下,纷纷跟了出去查看情况,只有刀哥留了下来,负责照看陆锦年。 大殿之外,一团凝实如浆的灰云笼罩在天空之上,那条粗壮的大腿已经缩了回去,全部身躯都所在灰云里,让人无从判断它的真身。 但既然它是能飞的,多半与禽有关。 龙卫们的脸色阴沉下来,龙兽当中,最难缠的就是飞禽和游鱼,一个在天,一个在水,都是人力难以触及的地方,必须依仗陷阱和策略提前布局,方能将其猎杀。 龙殿中固然是有这样的武器跟陷阱的,不提这些,龙殿还有一座防护大阵,是斥巨资邀儒、释、道三家大德联手打造,一旦开启,即便数百龙兽来此也围攻不破。 只是,无论大阵还是特殊武器,动用的代价都非常高昂,在不确定天上这头龙兽是何种级别以前,龙卫们不敢自作主张动用它们。 按说龙兽都打到家门口来了,龙殿的殿主该出面吧? 但这次还真不行! 大名龙殿只有一位殿主,一生坐镇大名国都,轻易不得离开半步;各地的分殿殿主实为副殿主,他们同样有职责在身,每月只有两三日是在龙殿的。 偏巧了,陆无悔带陆锦年来中州龙殿,中州龙殿的殿主和他父亲是旧识,念想着旧识死了,他的儿子也快老死了,见一面少一面,便提前回来与他见面,顺势再见见陆渐离的弟子。 结果可好,殿主前脚刚走,龙兽后脚就来,就算这时候通知到殿主,他也不可能赶回来驰援龙殿。 毕竟,镇守龙渊才是他最大的责任。 “做好战斗准备,都给我机灵点,打不过就带人逃出去,龙殿可以不要,但不能让它伤了苗子。”手持长枪的龙卫吩咐道。 “是。”龙卫们齐声应答,然后迅速化成十个小团队。 猎龙人多独来独往,龙卫则会选择抱团,即使晋升二品,兼任天下行走,待得圆满时,也会重新回归龙殿与人组队。 少年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们或是从善堂里挑选出来的,或是被师父带来的,猎龙人的事情多少知道些,但从未见过大规模龙卫与龙兽战斗的场景,一个个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 “这气势真厉害,把龙兽的威压都顶回去了。” “那是,你也不看这里是哪儿,龙殿诶,龙卫的大本营,龙来了也得盘着。” “我头一回见这样的大场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你们说大人们要用多少时间把龙兽斩杀?” “都别太乐观了,你们没发现龙卫脸上的表情都不对么,而且多动一动你们的脑子,敢闯龙殿的龙兽,那是一般的龙兽么?” “没准是更高一级的龙兽,我听师父说过,龙兽有九等,从一星到九星,这都是好对付的,普通猎龙人就能杀,再往上就是龙妖,那种层次的龙需要至少一队龙卫出马才能解决,普通猎龙人的话,估摸得上百人,还得有儒生、沙弥跟道士压阵。” “不会吧,头上这个是龙妖?” “保不齐,刚才给咱们主持仪式的大人是二品龙卫,身兼天下行走,你要知道,天下行走不是所有二品龙卫都能担当的,必须得是凭借一队人马斩杀过龙妖的狠角色。” “原来如此,那我决定了,我以后也要做天下行走。” …… 少年们乐此不疲的讨论着猎龙人和龙卫、龙卫和龙卫之间的区别,注意力一下子就从天上的龙兽身上转移了。 当然,还有那么一小撮人不那么乐观,他们时刻担心天上的龙兽会落下来,在龙殿内大肆杀戮。 第71章 退走 与此同时,龙殿大殿之中。 陆锦年满头大汗,浑身筛糠似的颤抖着,陡然睁开的双眼中忽而清明,忽而凶厉,丝丝灰色的雾气从他毛孔中喷涌而出,复又吸收回去。 这分明是即将到达承受极限、濒临异化的征兆! 刀哥目光闪动,思忖了片刻后转身走向大殿外,他要去将陆锦年的情况禀报给龙卫,以防不测。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只骨节粗大、指甲长而锋利的爪子出现在他颈后,猛地刺向刀哥颈后。 “嘭!” 刀哥颈后汗毛炸起,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被一道巨力轰飞出去,两眼一闭,昏迷过去。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巨大身影出现在大殿中,他看了看自己崩碎的一截指甲,目光在大殿中逡巡,但一无所获。 巨大身影沉吟片刻,没再去管昏迷的刀哥,转身来到陆锦年身前,低头凝望着他,隐藏在斗篷下的目光一连数变,最后,左右眼瞳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眼神。 他伸出手臂,锋利的爪子悬停在陆锦年的喉咙上,指间戳入皮肉一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斗篷下的一只眼瞳里泛起兴奋,一只则变得凶狠。 兴奋的眼瞳眨了眨,利爪离开陆锦年的喉咙,从下巴慢慢往上,最后点在了陆锦年的眉心处。 凶狠的眼瞳中泛起一阵波澜,接着,一点火光在指尖闪现,飞入陆锦年眉心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兴奋的眼瞳变成了花瞳,眼中兴奋更甚,而那只凶狠的眼瞳,也在火光飞出去之后变成了花瞳。 “我终于……解脱了!” 高大的身影发出一声难听的咆哮,接着宛如炮弹一般冲出大殿,掀起飓风和沙尘,将外面的少年和龙卫吹的人仰马翻。 “你们这些杂碎,今日心情好,暂且放过你们,咱们来日方长。” 风沙中,高大人影怪笑一声,接着伸手一抓,手臂延伸出去,一把抓住了天空中的灰云,然后手臂收缩,身形飞快拔高,钻入灰云中去。 龙殿众人面色骇然,龙卫们挣扎着起身要去阻拦,但二品龙卫将他们拦了下来:“别追了,我们加在一起也不是那个家伙的对手。” 二品龙卫面色沉凝,毋庸置疑,刚才出现的斗篷身影以及头顶灰云里藏着的,都是龙妖。 一般来说,龙兽是猎龙人的猎物,但到了龙妖这个层次,它们已经学会和猎龙人周旋,甚至猎杀猎龙人。 除此之外,龙妖行事果决疯狂,有目标,有计划,无所顾忌,是以被龙殿列为最危险的层次。 此次两头龙妖入侵,恰是选在龙殿防御最空虚的时候,二品龙卫深知自己这些人还活着已是侥幸,再上前阻拦,恐一个都活不下来。 只是,他心中存有一个巨大的疑惑,此次两头龙妖联手入侵龙殿,目的是什么? 龙殿空虚,宝库又有大阵守护,它们来了一趟,一个人没杀就退走了,这不符合龙妖的行事风格。 莫非! 二品龙卫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身冲入大殿。 大殿中,刀哥蹙眉起身,揉了揉酸疼的后劲,正疑惑是谁将他击晕,恰好看到二品龙卫走进来,想起陆锦年的情况,赶忙上前抱拳:“大人……” “这里发生了什么?详细与我说。”二品龙卫单刀直入道。 刀哥暗自疑惑,龙卫大人怎知殿中发生不测? 念头一转,刀哥回答道:“我被人打晕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请大人先看看陆锦年,他的情况不太好。” 二品龙卫闻言,立即上前查看陆锦年的状况。 查明龙妖的目的固然重要,可融合龙珠同样非同小可。 二品龙卫来到近前,目光一扫,轻咦一声:“他竟然撑过去了。” 刀哥从二品龙卫身后跟了上来,闻言赶忙问道:“大人,他可是融合了龙珠?” 二品龙卫笑了笑,摇头道:“还没有,但势头不错,龙珠已经不再排斥他了,只要他能固守本心,就能顺利融合龙珠。” 说完,二品龙卫皱起了眉头。 龙殿中没有丝毫损伤,也不见有什么东西缺失或者搬动的,唯一要说有变化的两个人,一个是被打晕的刀哥,另一个就是本来要异化的、现在却出奇顺利融合龙珠的陆锦年了。 那个斗篷龙妖出去之前是在殿中,如果它不是来夺取某样宝物的话,那目标必定在这两个人身上。 只是…… 二品龙卫仔细打量二人,又用秘术探查,丝毫没有发现二人身上有任何不对劲。 若是龙妖对他二人动了手脚,他应该是能看出来的,可现在他什么都没看出来,说明龙妖的目的不是他们? 二品龙卫摇了摇头,刀哥和陆锦年身上虽然没有出现问题,但不排除他们就是龙妖的目标。 要知道,龙殿中也是有阵法加持的,以龙妖的本事,闯进来可以,但想在里面伤人,势必会触发阵法,让它无功而返。 如此说来,刀哥被龙妖攻击,龙妖本来是要杀死他的,但是被阵法抵挡,只能将其打晕。 也许是意识到龙殿中无法杀人,龙妖才退走的? 那么,龙妖为什么要杀刀哥?难道刀哥身上隐藏了什么龙妖必须要杀他的理由?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龙妖的目标是陆锦年,它要在陆锦年身上做手脚,不想被刀哥看到,所以出手攻击了刀哥。 但如果是这样,它又要对陆锦年做什么呢?是否成功了? 一团团谜题将二品龙卫的脑子搅的生疼。 猎龙人这个行当里就没多少人能识文断字,龙殿的龙卫也多是如此。 有些善堂出身的少年,从小被选出来习练粗浅的拳脚功夫,没条件也没时间去读书,所以让他们动手他们高效,让他们思考,这就是难为人了。 二品龙卫很快放弃了思考。 他的职责是负责此次龙卫后备役遴选仪式,虽然出了意外,但没有造成任何后果,也就不用担心有责罚。 没有责罚,大殿中的两名少年身上又看不出异样,那他何必庸人自扰,想那许多有的没的? 第72章 融合 撇去二品龙卫的胡思乱想不提,陆锦年融合龙珠的趋势越发喜人,整个过程变得顺畅无比,没有一丝丝阻滞。 而在陆锦年的精神世界中,他的上半身被人从洪流中提了起来,不用担心沉溺,心神安定,自然而然就冷静许多。 而且站在这个视角上,他能以旁观者的态度去阅览龙兽的一生。 虽然当中许多记忆都是混沌的碎片,可依旧不乏值得他学习的东西。 “溪流汇入江海而不见其踪影,但你要记住,你不是水滴,不是溪流,你是你自己,即使沉入大海,在激流中无能为力,你也依旧是你,不是江海。” 缥缈的声音在陆锦年的脑海中幽幽回荡,离的很远,又仿佛很近。 陆锦年隐约能感觉到就是这道声音的主人将他从记忆的洪流中拉扯出来,而且这个人就在身后。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做不到扭过头去看他一眼。 “你……是……谁……” 陆锦年费力的在脑海中发声,这比他用嘴巴说话艰难得多。 “我是谁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现在应该把心思放在融合龙珠上,我能帮你的有限,能否成功还要看你自身。”那个声音说道。 陆锦年闻言呼出一口气,摒除杂念,沉下心神,继续念诵口诀融合龙珠。 不知不觉间,陆锦年已经完成了龙珠融合,其中的记忆也成为他的一部分,但二者记忆并没融合,而是成为了陆锦年的养分,被他当做知识吸收了去。 这也多亏陆锦年在书院读了半年,养出了浩然之气。 浩然之气不光能涤荡身心,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强化读书人的记忆和理解能力,否则陆锦年还真不敢保证能把龙珠里的记忆碎片整理出来消化吸收。 记忆接收完毕,龙珠蕴含的记忆洪流再也不能对陆锦年造成伤害,转眼间从猛虎变成了乖猫,服服帖帖的被陆锦年融合,化作一股精纯的力量重新汇聚在他腹腔的某个无形空间里,依旧以一颗珠子的形态存在着。 但此时,这颗珠子上已经不再存有龙兽的气息,完完全全变成了陆锦年的一部分,与他休戚相关。 龙珠融合成功,陆锦年轻轻虚了一口气,他睁开双目,眼波中荡漾着一圈波纹,神光内敛,明神通灵。 他看着大殿中缭绕着似龙非龙的气息,感受着身体中荡漾的奇妙力量,心中莫名欢喜。 他终于成为真正的猎龙人了! 陆锦年得偿所愿,念头通达,身心舒畅,只是不等他细细体味,二品龙卫大人就出言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既然你们都已经完成猎龙人的转变,那么我就在这里再次提醒你们一下猎龙人的规矩。” 二品龙卫大人洋洋洒洒一通说,少年们听得昏昏欲睡。 对少年们来说,接触新事物的欣喜明显要比老调重弹来的有趣,刚成为猎龙人的他们,最迫切想要知道的是他们接下来能干嘛,是否能立即学习猎龙人的本事,而不是老调重弹,重复他们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规矩。 当然了,二品龙卫当面,谁也不敢把这种懒散和不满表达出来就是了。 二品龙卫自是看不出少年们内心的抵触,又或许他心知肚明,只是不想挑明。 规矩说完,二品龙卫对众人说道:“现在进入下一个环节,你们每个人试着调动体内龙珠的力量,让它在你的身体中游动,随便怎么游,但不要往要害区域冲……” “会死的。” 二品龙卫叮嘱了一句。 少年们刚涌出来的新鲜感瞬间被二品龙卫这句话给打散了,几个胆大的少年不得不放弃了自己非同寻常的想法,老老实实按照二品龙卫所说,调动龙珠的力量在体内游动,区域大多局限在四肢和躯干。 “咚!” 一道钟声突兀的响起。 音波回荡之下,少年们浑身震颤,体内龙珠的力量好似受到牵引,从他们身体各处喷涌出来,在体外形成金、绿、蓝、红、黑五种颜色。 二品龙卫点了点头,说道:“记住你们身上的颜色,这五种颜色分别代表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决定了你们今后的修行方向。 具体的你们可以询问龙殿中任何一名龙卫,分殿管事也可以,他们都能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听我的口令,你们当中,来自善堂,本身没有师承的,上前。” 哗啦! 二品龙卫说完,立即有十几名少年越众而出,彼此张望着,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 刀哥也在其中,唇紧抿着,倔强的昂着头,双拳握紧,指甲嵌入肉里。 善堂的孩子都是被人遗弃的孤儿,心中藏着自卑,人前交往时不易表露,可背地里免不了暗自神伤。 而今这层伤疤被二品龙卫在大众面前揭下来,少年们心中五味陈杂。 二品龙卫却不管这些,头一点,昂起下巴对这十几名少年说道:“你们没有师承,各方面资源都很薄弱,是以龙殿资助你们每人十张骨牌,希望你们好生努力。” “谢大人。” 少年们回应一句,紧接着额就有龙卫上前,将十张骨牌发到他们手中。 少年们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骨牌,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干嘛用的。 有师承的少年们看到他们手中的骨牌,眼睛都要冒出绿光来了。 这些骨牌可不是俗物,都是被龙殿以秘术制成的宝物,遇到危险时可以用来给龙殿及附近龙卫传信,关键时刻还能催发其中力量保得性命。 当然了,骨牌能抵挡的也就五星级以下的龙兽攻击,超过了这个等级的,手里捏多少骨牌都无济于事。 不过,这些都不是骨牌最大的用途,骨牌最大的用途是用来在龙殿购置稀缺物品,换言之,这骨牌其实是龙殿的流通货币,龙殿中一应资源都需要花费骨牌来购买,其中就包括他们接下来要学习的各种本事。 十张骨牌看似不多,但要知道的是,学习一门猎龙本事至少都要一张骨牌,而且随着深入学习,花费会越来越多。 除此之外,骨牌也能换购日常生活所需,以一张骨牌的价值,可以换购一个大户人家上下几十口人三年正常生活所需。 当然,这种换购在猎龙人眼中就是浪费,他们从不缺钱,缺的是猎龙和保命的本事。 “至于剩下的人……”二品龙卫扫了有师承的这些人,嘿嘿笑道:“你们有师承,需要什么只管去找你们师父要,龙殿不予以资助。” 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可少年们的脸上依旧难以掩饰的失落。 他们固然可以从师父那里讨要骨牌,或者干脆跟着师父学本事,并不差什么,可人的心理就是这样,我们一起来的,你有我没有,我就不平衡。 可是不平衡也没用,龙殿又不是一个谈公平的地方,在这里说话办事,凭的全是能耐。 第73章 五行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二品龙卫觉得这样就可以结束了,他挥手示意其他龙卫先行离开,然后对少年们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正儿八经的猎龙人了,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个什么样,但到了龙殿,一要守龙殿的规矩,二要保龙殿的脸面,要是你们谁在外面给龙殿抹了黑,整个龙殿上下都不会放过你们,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少年们无不应是。 二品龙卫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交代一句:“龙殿五艺堂已经开启了,你们手里有骨牌的可以前去挑选适合自己的,或是自己心仪的伏龙法,切记,先学伏龙法,再学其他,莫要搞错了。” 顿了顿,二品龙卫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有师承没骨牌的也可以去学,你们的师父和你们的龙珠相性未必一样,你们还是要挑适合自己的,这笔费用会记在你们师父的名下。 另外,龙殿的阵门也开了,你们随时可以从那里往返中州城,不过我要提醒你们的是,你们刚融合龙珠,尚未彻底稳固,需要以伏龙法洗练压制,最好别出去瞎溜达。” 这下是彻底交代完了,二品龙卫不再逗留,匆匆离开大殿。 龙卫全部离开,大殿中立即热闹起来。 兴奋不已的少年们夹杂着新鲜劲交头接耳,其实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就是莫名兴奋,想说话,想笑。 相熟的,或者同院的少年们重新聚在一起,询问彼此的龙珠属性。 陆锦年这边,陈康话是最多的,好奇心也重,人还没走到近前,声音已经穿透人群传递过来。 “锦年,绣锦,振南,你们是什么属性?我是火,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陈康开心地说道。 潘振南五大三粗的模样,竟然鼓起了腮帮子:“问屁,不是早就告诉你是土了吗,再问打死你。” 陆锦年:“……” 苏绣锦掩嘴轻笑一声:“我是水,克你。” 陈康脸色一垮,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就你克我了,咱是互克,互克懂吗!” 陆锦年眼角一抽,这有争的必要?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木。” 说完又转头看向刀哥:“刀哥,你呢?” “金。”刀哥冷冰冰说道。 “啧,金属性跟刀哥绝配。”陈康比起大拇指说道。 “是啊,刀就充满金铁之气,又恰逢刀哥融合金属性龙珠,如虎添翼,可喜可贺。”苏绣锦也拍了一记小马屁。 “刀哥是我偶像,换谁都不服。”潘振南不会拍,只能强来。 陆锦年疑惑地看着仨人,但很快就察觉到陈康在后面偷偷拽他。 目光扫去,只见陈康不断地挤眉弄眼,给他使眼色。 陆锦年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明白他的想法的,总之,那一瞬间他福至心灵,紧跟着说道:“刀哥威武。” 刀哥被眼前四人的连环屁崩的有些迷糊,一个金属性至于这么夸张吗,刚还说五行相克呢…… 不过,刀哥这样的老实人要么没表情,要么就遮掩不住。 被三人夸赞的刀哥明显觉得高兴,冷冰冰地脸上冰雪消融,嘴角不经意地一勾,双颊泛起了红晕。 同院五人嬉嬉笑笑,陈康忽然想到了什么,“哎呀”一声大叫道:“咱院好啊!金、木、水、火、土,五行都占了一个!”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猛然反应过来。 还真是! 他们五个人竟然一人占了一种五行属性! 太巧了! 巧的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要知道,大殿中有四十多个少年,分摊到每个院最多不超过六人,而这六人中多数其实是相同属性的,能凑齐五行的少之又少。 第八院就陆锦年五人,却硬是凑出了五行,还真是妙不可言。 “这下咱可厉害了,五行相生相克,咱们五个在一起,那绝对天下无敌了!” 陈康这话说的有点大,但人在高兴的时候吹吹牛在所难免,陆锦年几人倒也没觉得如何。 可是这话落在其他七个院落的耳朵里就不是滋味了。 五行凑齐就天下无敌?你怕不是在作梦! “陈康,五行齐聚就天下无敌,你这话说的夸张了吧?” “没错,五行齐聚顶多是灵活些,论及战力,还得看金属性多的。” “遇到不可力敌的强敌,土属性的多少决定了大家能否安然撤退。” “论牵制力,水属性当仁不让。” “……” 一群少年们围上来叽里呱啦,唾沫星子好悬没把陈康淹死。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得意忘形,不小心得罪了五行不全的院落,不由得面露苦笑,连连道歉。 陆锦年在一旁听着众人的一轮,却忽的心中一动:怎么没听到有人提及木属性? 他以为是自己没听仔细,又沉下心神往仔细了听,还是没听到有人讨论木属性。 他眉头一皱,悄悄来到一旁,找上一位和他同样是木属性的少年问道:“兄台,敢问,大家都在谈论金、水、火、土如何如何,为何不见有人说木属性?” 那人本就有些颓唐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变得难看起来:“这还用问吗,木属性的龙珠善于沟通草木之力,但在龙气肆虐的地方,草木早已发生变异,这本事和没有一样,再就是木属性龙珠可以催生出毒素来,但是你知道吗,龙本身就对毒素带有一定抵抗力,龙的星级越高,抵抗毒素的能力就越强,所以咱们融合了木属性龙珠的人在战斗中发挥的能力有限,顶多在草木繁茂的地方拥有较强的恢复力。” 陆锦年瞬间就明白了,木属性在对抗龙兽方面大不如另外四种属性,似乎真没拿出来比的必要。 不过,他觉得恢复力强也是好事啊,如果能把这种力量发挥到极致,那么以后遇到无法迅速杀死自己的龙兽,自己完全可以跟它拼消耗,以伤换杀! 又过了很久,大殿中的少年们热情消退,开始三五成群的离开这里。 陆锦年一行也决定离开,不过,在回院落之前,陈康提议去五艺堂走一遭。 毕竟是新开放的区域,此前从没去过,好奇心重、喜欢凑热闹的陈康自然不愿错过第一时间瞻仰它的机会。 陆锦年等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这几日就要去学本事的,提前探探情况也无妨。 第74章 五艺 所谓五艺堂,又叫四宝堂,猎龙人可在其中习得四门必备的本事,分别是困龙锁龙阵、屠龙器、破龙符和伏龙法。 当然,还有一堂,叫神武堂,名字很威风,但教的都是下九流本事,先生也是请的下九流门人,驳杂了些,普通了些,故而没什么特色,时常被人忽视。 但陆锦年不同,陆锦年打小和师父行走江湖,接触的三教九流算多的,加上开临县的王麻子跟他说的一番话,以及给他的感官,这些都让陆锦年对下九流的这些人相当亲切。 再者说,以猎龙人的尴尬处境,似乎也只有和下九流的这帮人混在一起不显得突兀了。 念想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五艺堂。 同行的还有其他院的少年,都是奔着猎奇来的。 陆锦年一行人在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了,今天不去伏龙堂和神武堂。 伏龙堂是传授伏龙法的地方,周围有阵法守护,非龙殿之人无法靠近。 当然,里面的东西其实没什么价值,毕竟都是复刻版的伏龙法,或精简或残缺,正本都在龙殿主殿里放着,没有足够的品阶和骨牌是不可能看到的。 而且就算正本在这里,估计也没人会进来偷盗,毕竟伏龙法只有猎龙人能学会,可成为猎龙人不光要冒着巨大的风险,还要被周围人排挤敌视,但凡脑子没问题的贼,都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至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野心家,他们对这个也没兴趣,伏龙法能使猎龙人正面龙兽,这听起来挺厉害的,可它的力量用在普通人身上的时候一点效果都没有。 花心思和力气偷这玩意,他们不如留点钱提升提升私军的武备。 言归正传。 陆锦年一行人错开伏龙堂和神武堂,第一个到的是镇龙堂。 即传授困龙锁龙阵的地方。 据说镇龙堂里的绝学是源于佛门的,而后得到道门的指点,最终又在儒门的帮助下改造完成,说是集合了三家之力也不为过。 这样的阵法一旦展开,对付龙兽可谓手到擒来。 当然,环境、人员、实力等各方面因素也制约着阵法的实际效用,但这些都不是决定性的,阵法本身来说就是一个完整的结构,添加一些东西进去不过是锦上添花。 这就好比有人盖了一间钛合金的牢房,把人关进去再把门焊死,那么外面有没有守卫其实对牢房本身是没有影响的。 而人的作用就是看顾好这座牢房,另外,思考如何使用这座牢房。 困龙锁龙阵也是一样的,学会了阵法,持有了相关的器物,那么除非你使用的器物材质不够好,否则对付任何一头龙兽都有强大的效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困龙锁龙阵过于依赖外物,而且受到各方面因素影响最大,灵活性反而是最小的,陈康对这本事颇有些不以为然。 但这地方是陆锦年想来的,他和陆锦年关系不错,自是不会拂了他的兴致。 而陆锦年之所以想来,是因为他师父陆渐离便是一个善于用阵法的猎龙人,一想到师父曾在这里学习,他就忍不住想要来看看。 不得不说,龙殿五艺堂的确不凡,虽说很多人觉得镇龙堂过分依仗外物,可是看看满墙的功绩,以及陈列在大殿之中的各种“战利品”,无不让人头皮发麻。 这也就是镇龙堂了,换成其他四个堂,都未必敢把龙的残肢公然放在大殿里供人欣赏。 “锦年,你不会想选镇龙堂的绝学吧?我劝你还是别了,限制太多,你想啊,如果有一天你接到任务外出猎龙,地方特别远,路又不好走,你有恰好学的是镇龙堂的绝学,那别的不说,光是布阵的材料你就得带上不少吧? 这也就罢了,毕竟镇龙堂的绝学也是实实在在有用的,可怕就怕,你背着大包小包、历尽千难万险到了那个地方,却发现环境不适合布阵,那你得有多郁闷?”陈康好心提醒道。 这话还真就说在了点子上,陆锦年也是这么觉得的。 事实上,在他跟随师父行走的这许多年里,他就遇到过不少次类似的情况。 经常是师徒二人背着大包小包赶到地方上,要么发现那里不适合布阵,要么趁他们准备布阵器物的时候,其他猎龙人已经先一步把龙给除了,这就很尴尬。 当然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多学点阵法,多练一把子力气,力气有了,阵法多了,应变的手段就多了几分。 但也仅此而已了,说起来局限还是很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困龙索龙阵最主要还是起到一个牵制和压制作用,屠龙又是另外一回事,陆锦年觉得自己可以学两到三门绝学,相互配合着来,遇到容易对付的直接上手,遇到不容易对付的布阵,反正对他来说,学习不算难事。 离开镇龙堂,一行人的第二站是千机堂,千机堂擅制屠龙器,此为专门对付龙兽而制作的器物,一旦出手,龙兽非死即伤。 而且大凡屠龙器都有一个特质,就是能削弱龙兽的恢复能力,某些厉害的屠龙器还可以给龙兽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非常厉害。 按说屠龙器也该归属为外物之列,但屠龙器品类繁多,且小巧精致,携带起来不算困难,应变手段也颇为灵活,所以更多人愿意选择千机堂,而非镇龙堂。 陈康就对千机堂很感兴趣,各种制作屠龙器的工具拿起了又放下,偶尔还闭上眼幻想着自己锻造屠龙器的场面。 “这不就是打铁的吗,我不喜欢。”苏绣锦一个女孩子,天生对卖力气出大汗的活儿有抵触心理。 想想也是,熊熊炉火旁,一姑娘筋肉虬扎,香汗淋漓,衣裙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 那场面要么和谐要么辣眼,真不是姑娘家可以接受的。 陈康明显对苏绣锦有意,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将工具丢回去,连连表示自己也不喜欢。 倒是刀哥拿起工具若有所思。 众人的第三站是五行堂,即制作破龙符的地方,符咒比屠龙器更轻便,威力更大,而且只要配齐制作材料,随时随地都可以补充,可以说坚固了灵活和强大。 破龙符是源自道门的符法,但道门符法只能以道家真气催动,猎龙人为了使用这一强力手段也是费尽心思,最后接住了儒门的手段才勉强掌握了其特有的制作工艺,只是符的效果和道门的略有差异。 苏绣锦识得字,也能写,觉得这就是她要学的本事了。 陈康在一旁急的满脑门子汗。 他倒也识得字,可他写不来啊,鬼画狐一样难看的很,有时候自己写完了,隔两天自己都认不得写的是什么。 这也基本上宣判他和五行堂没什么缘分了。 一圈走下来,陆锦年、刀哥、苏绣锦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潘振南是一早就决定去神武堂学拳脚的,毕竟块头摆在那里,不利用起来太浪费了。 唯独陈康,摇摆不定,犹豫徘徊,还没想好如何取舍。 好在此时不急于一时,他可以明日去了伏龙堂,挑选了合适的伏龙法以后再来抉择。 或是向他师父求教。 第75章 龙皮 逛完五艺堂,一行人返回院落。 陆锦年回到自己的屋子,正要关门,却被一只手伸到门缝中间挡住了。 陈康看了看左右,鬼鬼祟祟地从门缝中挤进来。 陆锦年疑惑地看着他:“找我有事?” 陈康点头,把门合上,转过身,面朝陆锦年,犹豫了半晌问道:“锦年,你可知我在殿中为何要拉你一把?” 陆锦年微微一愣,有这回事么?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猛然想起来,当时陈康询问大家龙珠属性,轮到刀哥说的时候,陈康的确拉了他一把。 当时他好像是明白了点很么,下意识就配合了,但现在又想不起来当时到底明白了什么。 所以…… 陆锦年摇头:“还请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你是读书人,我教不了你。”陈康笑了笑,言归正传道:“锦年,是这样,刀哥是我们院子里唯一一个没有师承的。 我们力有不怠的时候可以寻求师父的帮助跟指点,骨牌不够用了也能从师父那里弄到一些。 可刀哥不行,刀哥万事只能依仗自己,他又性子要强,咱们想帮他也不能接受,所以咱就从侧面多给他一些鼓励和认可。” 听完陈康的话,陆锦年下意识觉得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猎龙人需要的是本事,不是鼓励,如果吹捧一下有了信心就能猎龙,那还要这么辛苦的学本事做什么? 但转念又一想,陈康还是很有心的,起码他没想到的事情陈康想到了,并且付诸行动,不管他做这些有没有用,但至少给人的感觉很温暖。 而且刚才他那句话里也有一个小细节让他非常感动。 “好,我知道了,以后我全力配合。”陆锦年点头说道。 陈康笑了笑:“那行,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哦……对了,锦年。”陈康转身去开门,忽然又想到什么,背对着陆锦年说道:“木属性其实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咱们中州龙殿的上一任殿主就是木属性的,曾经也是威压龙渊的一号人物。” 陆锦年心中一动:“这么厉害?那他现在在哪里?如何能见到他?” “呃……”陈康没想到陆锦年会立即追问这个问题,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了一声:“那什么,锦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想想今后要学哪些堂的本事吧。” 说完,陈康拉开门,逃也似地离开了。 陆锦年看着敞开的房门沉默不语。 冷风吹来,陆锦年打了个哆嗦,上前把门掩上。 天越来越冷了,得加件衣服。 翌日,天微微亮。 陆锦年推门而出,在院中的水井旁梳洗一番,没惊动任何人,径直朝五艺堂走去。 当猎龙人一直是他的梦想,如今梦想成真,焉有不用心、不努力的道理? 来到五艺堂,陆锦年发现还有比自己更早的。 此时五艺堂还没开放,一名龙卫正在门前洒扫。 少年们迎风而立,不敢上前打搅。 陆锦年走上前来,与少年们并肩而立,少年们同样将目光往陆锦年这边瞥了一眼,复又收了回去。 没过多久,五艺堂的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刀哥也带着陈康四人匆匆赶来。 “好你个陆锦年,跑来五艺堂也不知道喊我们一声,不仗义。”陈康佯装愤怒地跑到陆锦年面前小声说道。 “我听你屋内鼾声大作,不敢扰你清梦,下次记住了,不管你睡的多沉,我都把你从床上拉起来。”陆锦年从善如流道。 他这么一说,陈康反而怕了:“别,我跟你开玩笑呢,没生气,全是装的,你可千万别喊我,我这人觉多,还有起床气,我怕我生起气来打……” 本来陈康想说“我生气起来打你”的,但看了一下陆锦年的体格,虽大不如12岁的潘振南,但比起他和刀哥要强壮不少,立即怂了一下:“我怕我生起气来还打不过你,到时候更加郁闷。” 陆锦年莞尔一笑。 过了没一会儿,五艺堂大门开启,少年们蜂拥而入,好似谁晚一步就会错过什么一样。 陆锦年来的比较早,可这时候反而不着急了。 龙殿就在这里,五艺堂的绝学也在这里,跑又跑不掉,更不会因为谁去的晚了就学不会。 学习,切忌心浮气躁! 陆锦年暗暗告诫自己一句,调整好心情,一脚迈入伏龙堂大门。 伏龙堂,龙殿的核心所在,内藏近百伏龙法,少年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特点来挑选适合自己的伏龙法。 这些伏龙法无高低之分,不会说某一本就是神功绝学,练了就天下无敌。 伏龙法的本质是洗练龙珠,将龙珠中的力量化为己用,真正决定猎龙人强弱的还在于龙珠的力量,伏龙法只是转换的手段。 当然了,对应属性的伏龙法可以最大程度的保留龙珠原本的属性力量,如果选择其他属性的伏龙法,则可能对自身龙珠的属性造成破坏。 这一点,即使存在相生关系的伏龙法和龙珠也不能避免。 所以,龙殿的大人们早已将伏龙法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类,分别归置在不同的区域,少年们只要前往对应龙珠属性的柜子上挑选,就能挑到更为适合自己的伏龙法。 陆锦年是木属性龙珠,自然而然来到木属性伏龙法这一区域。 在这个区域的柜子上,伏龙法的数量竟是比其他四类还要多,这倒是让陆锦年颇为讶异。 要知道,一般而言,武功秘籍这一类的东西,往往是越强的越多,因为学习的人多了,得出的不同感悟,创造的各种手段,汇集起来就是汪洋大海。 反之,小众的东西学习的人少,人少了,能创造出来的东西十分有限。 眼前的情形就让陆锦年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没去深想,万事万物的存在必然有其道理,无关人的喜恶,无非是在人做选择的时候,可以选择喜欢,也可以选择讨厌。 陆锦年和几名同为木属性的少年来到柜子前挑选伏龙法,当他拿起本书册,不由得又是一惊。 这书册,陆锦年远看的时候以为是木质或者铁质,但拿在手里他才发现这是用龙兽的皮鞣制而成。 上面的龙气几乎没有残留,但因为发生过异化的关系,经验丰富的猎龙人还是能一眼辨认出来。 龙兽为祸四方,让人为之惊恐,但龙兽也一身是宝,只要除干净龙气,它们的每一滴血、每一根毛发都是昂贵的材料。 当然了,龙兽的尸体不好保存,许多龙兽还会在临死前焚化自身,想要得到其实也很难。 但这也恰恰符合了陆锦年此时的心情。 正因为知道龙兽身上的材料难得,才越发觉得能以龙兽皮来制作纸张的龙殿深不可测。 第76章 查阅 翻开手中的书册,陆锦年开始阅读里面的内容。 书册没有名字,只以“伏龙法·木一”进标注,显然是制作者没有花太多心思在名字上。 当然,陆锦年猜测这多半还跟猎龙人学识不高有关,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干脆就用数字替代了,省事省心。 闲话不提,书册里的内容不是木一的修炼要诀,而是一段很细致的功法描述。 这事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伏龙堂负责管理近百册伏龙法,若有疏失,难辞其咎。 将近百册伏龙法放在柜子上任人查阅,不提每个人都有的小心思,便是挑挑拣拣,翻阅下来的损耗也不得了。 所以干脆把每一种伏龙法的特点写下来,你看过了,觉得合适,再去跟堂中的龙卫借去。 陆锦年翻阅的第一册伏龙法是一门利用植物毒素来强化自身战斗力的法门。 说得简单些,就是让自己的伏龙法沾染剧毒,以此攻击龙兽,便可让龙兽中毒。 书册中描述详尽,正侧篇幅、修习难点,以及伏龙法的优劣都勾点出来,让人一目了然。 陆锦年早就知道龙兽对毒素有很强的抵抗力,但也不是说龙兽就不怕毒素。 不同的龙兽对不同的毒素会呈现出不同的抵抗力,比如断肠草毒,少数龙不怕,但对大多数龙依旧是致命毒药。 还是那句话,猎龙人就是为克制龙兽而生,他们的本事都是冲着龙兽去的,即便龙兽的耐受力超强,也不可能完全抵挡。 只不过,陆锦年不打算触碰毒之一道。 毒能猎龙,也能害人,若是有朝一日他控制不住,异化成龙,那么他修炼的这身毒攻便会对周围的猎龙人造成巨大的杀伤。 要知道,猎龙人能与龙相抗,却不代表他们与龙一样强壮,龙能抵抗的剧毒,猎龙人沾染上一样是要死的。 陆锦年每每想起那日在御颜坊中,他身体上发生的变化,内心便久久不能平静,后怕到心悸。 他虽已成猎龙人,可那日的怪相他难保不会再次发生,若是发生了,他又控制不住,学习这种伏龙法就会害人害己。 想到这里,陆锦年放下手中的书册,拿起了旁边的木二。 木二是一篇利用草木精气制造幻术的伏龙法,需要因地制宜,幻术的效果视猎龙人自身以及周围的环境而定。 幻术的强大陆锦年深有体会,鬼王庙那只人面鬼蛛就擅长幻术,连身为二品龙卫的师父都着了道,可见一斑。 如果习练这门伏龙法,倒也不失为一个强力的手段。 陆锦年记下了木二,又继续翻阅后面的书册。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中午,有龙卫来给伏龙堂的人送饭。 少年们这时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回过神来,腹中鼓声隆隆,已是饿得不行了。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总感觉怎么吃也吃不够,再加上不少人有每日习练拳脚功夫的习惯,消耗就更大了。 伏龙堂中伏龙法近百部,每一种属性都有十几二十本之多,书册上的文字不算多,但算下来也有近百字。 这百字难不着陆锦年,他读过书,能一目十行,然后闭上眼在脑海中消化。 其他少年却没这本事,他们或许有识字的,但光识字,想理解书册上的内容还是很难,需要逐字逐句、连蒙带猜。 识字少和不识字的就更难了,只能比照书册上鬼画狐一样的图案去猜,再不然就去找旁人问,这一来一回,时间全耽搁了。 所以,一上午下来,能看完三册伏龙法介绍的实属凤毛麟角,唯有陆锦年鹤立鸡群,一上午读完了十册,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就能全部看完。 粗略估算了一下时间,陆锦年打算先去吃过午饭再来。 他喊了同院几人,除刀哥外,大家都决定先去吃饭。 “刀哥真用功。”潘振南一边往大殿外面走,一边由衷的佩服。 连饭都不吃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废寝忘食? 好厉害呀! 苏绣锦闻言轻笑一声:“你怕是不知道,刀哥他不识字,如何用功?” “绣锦你这话就不对了,刀哥不识字,但刀哥有悟性啊,书里不是还有画嘛,我也不识多少字,连蒙带猜的,总能明白一些。”陈康哼了一声说道。 “我也不识字,都是看画里画的东西,感觉能明白点。”潘振南对陈康的话表示支持。 苏绣锦嗤笑一声,没和二人争辩,转头问陆锦年:“锦年,你是读过书的,你来告诉告诉他们,你读了几本了。” 陆锦年本没打算在人前显摆,可苏绣锦一招乾坤大挪移,把几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他身上,倒是不好不回答。 “十册。”陆锦年淡然说道。 “听到没,十册,这就是读……”苏绣锦借着话音说道一般,忽然瞪大了眼睛梗在那里。 “你你你,你说什么?十册!” 苏绣锦的声音有些大,把路上其他少年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绣锦赶忙调整好情绪,但又压不住震惊,压低了嗓门小声问道:“锦年,你看了十册了?” “嗯。”陆锦年点头。 “都看懂了?” “嗯。”陆锦年再点头。 “没有生涩的地方?” “嗯?”陆锦年疑惑地看向苏绣锦。 这么浅显易懂的内容哪里生涩了? 三人读懂了陆锦年眼中的含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锦年,你深藏不露啊!”陈康啧啧称奇。 “从现在开始,锦年哥是我第二钦佩的人。”潘振南五大三粗的汉子,弯着腰搓着手,笑嘻嘻说道:“锦年哥,你能不能教我那些书里写了些什么?” 苏绣锦没想到潘振南块头大,心思也如此活络,只暗道一声失策,被臭小孩儿抢了先。 “当然可以,不过……” 陆锦年顿了顿:“明天吧,我今天把木属性的柜子看完,明天再去帮你,可以吗?” “可以可以,非常可以,锦年哥,你是我亲哥。”潘振南哈哈大笑。 一旁的陈康不干了,拽着陆锦年地手道:“锦年,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说起来咱俩才是最先认识的,还是我给你引的路呢,论关系咱最亲,你也得帮我啊,要雨露均沾。” 陆锦年一阵头大,陈康的说辞表面上没什么问题,但细细一品,总感觉哪里不对。 苏绣锦见两个大男人都低三下气了,自己一个女流之辈还要什么脸,当即巧笑倩兮道:“陆哥哥……” 酥到骨头里的声音刚刚起头,陆锦年就猛打了个激灵,连忙喊道:“停!好!教!都教!” 第77章 相助 中午用过饭,陆锦年直奔伏龙堂,继续阅读木属性伏龙法。 经过一整个下午的奋战,他总算将这些内容全部强记下来,只待回去稍稍整理,就能从中挑选出适合自己的那一本。 陈康一行人都眼巴巴望着这边,根本没心思挑选伏龙法。 苏绣锦还好些,家里给弟弟请过私塾先生,她跟着偷学了一些,还能勉强自己看看。 陈康和潘振南就彻底放弃了,下午干脆就没来。 大抵也是想着,凭他们肚子里的那点墨水,理解起来都费劲,想要选出更适合的太难了,还不如等陆锦年来帮他们。 刀哥还在一如既往的用功,但他专注于一本书已经很久了,也不见翻动,似要用目光把书册看穿。 陆锦年读书强化记忆的时候喜欢来回走动,恰巧看见了这一幕,好几次想要提醒刀哥他把书拿倒了,但转念一想,书册里有简画,正反无所谓。 而且,兴许刀哥发现了什么,正在以不同的角度收获别人收获不到的东西呢? 念及于此,陆锦年没有多话,继续绕着小圈儿默背强记。 傍晚时分,少年们稀稀拉拉地离开了伏龙堂。 有些人已经确定了自己要学习的伏龙法,支付了骨牌,欢天喜地地抱着伏龙法回去练习了。 还有一部分人心存犹豫,显然是有了多个选择,难以取舍。 再就是完全看不懂,或者只能勉强看懂一点的,捉摸不透,理解不能,只能明日再来了。 陆锦年大致数了一下,四十多少年,只有六人率先选择了伏龙法,而且都是下午进来伏龙堂没多久就挑选好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受人指点,还是自己有了判断,胸有成竹。 总之,五艺堂正式开放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没什么波澜,平平淡淡。 到了第二日,又有几人挑选出了合适的伏龙法离去。 这些人的情况和昨日那些人的大致相同,都是进来没多久就有了目标,随便扫一眼名字,确定了就拿去购买。 陆锦年疑惑不解,还以为其他人和他一样有强记的能力,但后来陈康告诉他,是他们的师父在暗中指点,这才让陆锦年恍然大悟。 有师父指点确实不一样,他们是已经切身经历过的人,自然更有发言权。 而且作为师父来说,也不会害自己的弟子,所以这些人的选择,哪怕不是最好的,但至少不会太差。 “你们怎么没向你们的师父求助?” 陆锦年回过神来询问陈康。 陈康讪讪一笑,挠着头说:“我师父的龙珠属性和我不对路,加上朋友少,问也是白问,我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陆锦年点头,明白陈康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接受师父的指点,所谓龙珠属性不对路和朋友少,其实都是托词,他只是不想让师父对他指手画脚罢了。 陆锦年能理解他,因为在半年前,他也对师父的很多教诲感到厌烦,甚至会不由自主的产生逆反心理,师父不让做的偏要做,师父要他做的,他变着法儿和师父对着干。 回想起那些幼稚的调皮捣蛋的事情,陆锦年不由挂起一丝笑意。 “放心吧,肯定帮你挑个最好的。”陆锦年说道。 陈康搓着手已经迫不及待了,跟在陆锦年屁股后面亦步亦趋,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陆锦年也不耽搁,来到火属性伏龙法的柜子前面,先询问了一下陈康自己对于伏龙法的需求和看法,然后再根据他的诉求快速阅览伏龙法内容,选出诉求之内的相关书册。 陈康只看到陆锦年拿起书册飞快的翻阅,几个呼吸就放下一本,拿起另一本。 这看书的速度他闻所未闻,还以为陆锦年在装腔作势,但又不敢出声打扰,只能在一旁暗自怀疑。 没过多久,陆锦年筛选出四本伏龙法来。 “火四、火七、火十一、火十三,这四本就是符合你要求的伏龙法,我先跟你讲讲,如果不满意,我们再换个方向选其他的。”陆锦年说。 陈康目光狐疑地看着他:“你就那么随便翻了几下就把所有书看完了?我记得你昨天看木属性伏龙法都用了一天吧?你别糊弄我啊!” “我没理由糊弄你,昨天看的久是因为我不像你这样目标明确,需要认真理解每一本书里的内容才好做选择,但你不一样,你的目标很明确,这就简单了许多,我只要翻看书中的大致内容,挑选出你需要的那种就可以,不需要深入的去看,”陆锦年解释道。 陈康似懂非懂:“那行吧,我信你,你跟我讲讲。” 陆锦年点头,把他拉到一旁坐下,细心地讲解书中内容。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陈康眉飞色舞的抱着一本书去找伏龙堂的管理龙卫购买伏龙法。 支付了一张骨牌后,陈康和众人打了一声招呼,屁颠屁颠的走了。 潘振南逮住机会凑了过来:“哥,该我了。” 落后一步的苏绣锦拽紧粉拳跺了跺脚:这该死的矜持,害我晚了一步啊! 潘振南的诉求很简单,他是土属性龙珠,选择伏龙法的要求只有一个——大力士! 十二岁的潘振南长成现在这副模样,要是没一把子力气实在愧对这副身材,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已经长成这样了,那就顺水推舟当个大力士,往后还能跟龙兽肉搏,想想还是挺带劲的。 当然,他有这个想法,师父的提醒也是少不了的。 潘振南的师父就在中州城,昨夜找到潘振南,让他选个皮糙肉厚力气大的伏龙法,这样不容易死。 潘振南深以为然,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师父。 到了陆锦年这儿,事情就更简单了。 潘振南的要求比陈康还少,挑选起来更为简单。 午饭开始前,潘振南就收获了自己心仪的伏龙法,乐颠颠拿去购置了。 苏绣锦这回没耽搁,直接上来求教,但马上就要用午饭了,陆锦年不想饿肚子,答应她用过午饭就来帮她挑选。 苏绣锦蹙了蹙眉,只能无奈接受。 第78章 拒绝 中午吃过饭,苏绣锦不顾男女之别,搂着陆锦年的胳膊,连拉带拽给他带到了伏龙堂,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的,两人的脸都微微泛红。 “我不管,今天你必须帮我挑选一门合适的伏龙法。” 二人来到水属性伏龙法的柜子前,苏绣锦双手叉腰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善罢甘休”的姿态。 陆锦年叹了口气:“你放心就是,我陆锦年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然答应你了,肯定会帮你选到最满意的为止。” 闻言,苏绣喜上眉梢,得意洋洋。 这待遇可是陈康没有的。 “那我们开始吧?”陆锦年询问一声。 “嗯。”苏绣锦点头答应。 旋即,二人从第一册伏龙法开始,由陆锦年诵读,苏绣锦听着,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打断询问。 陆锦年也是好脾气,被多次打断也不见不耐烦,反而细致的为她解说,不求她能完全领会,只要能理解这本伏龙法的精髓所在就可以了。 因为是中午,刚吃过饭,许多人都返回院子休息,伏龙堂的人很少,显得空旷了些。 而少了其他人的杂音,空旷的伏龙堂里,陆锦年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其他几个少年耳中。 他们起初并不在意,还觉得陆锦年的声音干扰到了他们。 可是,等他们稍显忍耐不住,跟着多听了几句,却是忽的面色一变,齐刷刷看向陆锦年和苏绣锦所在的方向,一个个瞪大了眼珠,神情专注。 陆锦年隔着柜子看不到这一幕,毫无所觉的继续帮苏绣锦挑选伏龙法。 不多时,水属性的伏龙法被他挨个读了一遍,里面的要点和难点也都跟苏绣锦交代清楚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正要缓一缓气力,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一个个都眼睛放光的盯着他看。 陆锦年被大家吓了一跳,双手抱胸询问道:“你们……你们想干嘛?” “陆……兄是吧,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这本伏龙法吗?” “我也要我也要,我有好多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不是,我先来的,你们往后排行嘛?陆兄,帮帮小弟,感激不尽!” 一个人开了口,一群人乌央乌央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想要陆锦年给他们指点一二。 陆锦年被吵的头昏脑涨,他略一思忖,这么多人排着队来,他挨个讲肯定讲不完,他也没给所有人讲解的必要。 可偏生他性子柔和,心地善良,遇到旁人有求于他,他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不过,有人能说出来。 “你们够了啊,锦年是来帮我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想学找你们自己院里的人去啊,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锦年帮了你们,往后竞争起来你们也不会留手,既然如此,我们是不可能做资敌这种蠢事的。”苏绣锦双手叉腰,横眉冷对四周少年。 少年们顿时愣住,本想还击两句,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可是,龙卫的竞争十分残酷,每个人都想成为龙卫,在这种动力驱使下,到时根本不会有人讲什么情面。 既然不会讲情面,那此时反驳对方有道理吗? 少年们瞪圆的眼珠子放松下来,眼中的愤怒转为平淡,最后带着几分失落和不甘,忿忿离去。 苏绣锦双手叉腰,酥胸一挺,表功似的看着陆锦年:“怎么样,我厉害吧。” 陆锦年朝她拱手:“厉害。” “但你不怕把他们都得罪了吗?”陆锦年问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苏绣锦不以为意道:“在外面,咱们猎龙人是一家亲,报团取暖,可在这里,我们还有一层竞争对手关系,锦年,你可别太心软了,他们不像我们,我们是一个院的,利益相同,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可他们不一样,他们前脚拿了你的好处,后脚就能把你踩死。 当然,话说的有点过,但意思就是那意思,所以你要心肠硬一些,学会拒绝,免得被人钻了空子,这也是为咱院的所有人着想。” 陆锦年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下午,陆锦年拒绝了所有来找他帮忙的人,回到陈列木属性伏龙法介绍的那排柜子前,从中挑选出两本书册拿在手上。 这是他权衡了一夜才做出的选择,但现在他还要更进一步,从二者中选出一本来学习。 伏龙法非同书籍,学一本是学,学两本也是学。 它就跟武学奥义一样,同样是手上功夫,你练拳的人再去分心练爪,很容易二者都高不成低不就。 伏龙法还要更极端一些,因为伏龙法是调动龙珠里的力量来强化自身,力量总共就那么些,你分出去一部分,另一部分势必短缺。 当然也可以通过后续手段弥补,但这需要的资源就不是一般的庞大,很多人承受不起。 陆锦年没那么大的胃口,他只选一门来精练就好。 摆在他面前的两册伏龙法,一册能帮助他人疗伤,一册是增强自身的恢复能力,效果是差不多的,区别只在作用的个体不同。 如果选择前者,陆锦年无疑会成为第八院的核心之一,不论战力如何,光是一手妙手回春的本事就能让陈康和刀哥他们拼死护住他。 但是,前者的限制在于他要时刻保留力气为治疗做准备,不能随意加入战斗,而且这个能力对自身加强不大,和其他猎龙人比较起来没什么优势。 如果选择后者,陆锦年的生存力会大大提升,而且恢复能力在战斗中是非常可怕的,因为只要龙珠里的力气不耗尽,他就能一次次站起来继续战斗。 略一犹豫,陆锦年还是选择了后者。 虽然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自己选择前者会更加有利于第八院争取龙卫名额,可他想要的不止是成为龙卫,他还要杀进开临县的毒沼丛林,去寻找师父遗留下来的痕迹。 而这,需要他独自去完成,没有强大的武力支撑是不可能做到的。 选好伏龙法,陆锦年拿着书册去找伏龙堂的管理龙卫。 龙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骨牌。” 陆锦年闻言取下身后的背囊,掀开上面的盖头,从一个大布包里提起一串骨牌,粗略一数不下一百之数。 陆锦年摘下一块交给龙卫,混不顾对方瞪大了的眼珠,伸手学着他的与其淡淡道:“伏龙法。” 龙卫被噎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他哼笑一声:“小子,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骨牌?” 陆锦年不喜欢对方的态度,冷冰冰回了一句:“拿命拼来的。” 说完,接过龙卫手里的伏龙法,大踏步离开伏龙堂,往第八院的方向走去。 伏龙堂的管理龙卫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嗤笑一声:“臭小鬼,人不大,脾气一点不小。” 说完,他拿起手中的骨牌细细端详一阵,忽的轻咦一声:“开临的,原来是他的弟子!” 第79章 迟钝 陆锦年回到院中,发现陈康几人正坐在外面聊天,主要是陈康在说,苏绣锦和潘振南听着,偶尔附和着回应两声,但心思都不在聊天上。 待陆锦年走入院中,苏绣锦和潘振南同时眼睛一亮,欣喜地站起身迎向陆锦年:“锦年,你可算回来了。” 正说得眉飞色舞的陈康有些猝不及防,张着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了。 罢了! 陈康叹了口气,跟上去一起凑热闹。 “锦年,伏龙法我们都买回来了,但是……”苏绣锦欲言又止。 潘振南无所顾忌,大着嗓门说道:“但是我们看不懂啊!” 陆锦年一拍脑门,还真是,他们连简介都看不明白,比简介更复杂、内容更多的伏龙法又如何能看懂? “锦年,俗话说的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可不能半路撂挑子不管我们了啊。”陈康眼巴巴说道。 “这个……”陆锦年觉得有些不太好办。 之前帮他们讲简介就费了老大劲,花了一天功夫,这要是把整本伏龙法帮他们理解透,没月余功夫恐怕下不来。 他一个人时间有限,自己还要抓紧修炼,哪儿来的时间帮他们? “我恐怕没时间,如果你们可以等,那等我学会了以后再来教你们吧。” 陆锦年想起苏绣锦教过他要学会拒绝的,当即就现学现用了一把。 陈康没想到陆锦年会婉拒,而且婉拒的理由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不由得拧起眉毛,心里不太爽快。 苏绣锦看了陆锦年一眼,似乎看穿了他此时的心里活动,“噗嗤”一声笑道:“你学的还真挺快的。” 陆锦年嫩脸一红,拱手抱拳:“绣锦姑娘教的好。” 苏绣锦白了他一眼:“你知道吗,我现在后悔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好像真的追悔莫及。 陈康听出两人话里有话,似是苏绣锦给陆锦年出了什么歪点子,才导致锦年学会拒绝他们的,不由瞪了苏绣锦一眼。 苏绣锦察觉到目光,反瞪回去,一点也不怕陈康。 就她个人而言,她其实不是很需要陆锦年帮衬,她弟弟就是个儒生,大不了回家一趟,让弟弟帮忙指点。 难的其实是陈康和潘振南,这两个人识字不算多,长这么大就背过三字经和千字文,认字不识字,对着伏龙法跟看天书一样。 “那就只能如此了,哎,没想到读书还有这种好处,早知道我就听爹爹话,小时候跟着先生认真读书了。”潘振南有些后悔,他是有条件读书的,可惜当时不懂的珍惜,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苏绣锦噗嗤一笑:“你才多大,现在学也不晚。” “晚了。”潘振南哼了一声:“我现在已经读不进书了,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现在一看到那些七扭八牛的字,我就脑仁疼,而且看不到几个字就会岔开心思想别的。” 听到这番话,苏绣锦心头一紧,她也有这种感觉,而且这种事情就发生在最近。 就仿佛一夜之间,她对读书就丧失了兴趣,即使强迫着多看两眼也会产生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厌恶,不知不觉就把书籍丢开了。 今天他拿到伏龙法打算学习的时候也是这样。 本来学习伏龙法是她很期待的事情,可是一看到上面的文字,顿时兴趣全消,说不出的厌恶。 陈康就更是如此了,只听他还带着点得意说道:“我压根就没想去看,读书最是累人,大不了花几个钱,请个外面的先生来帮我们解读好了。”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几人,他们不识字,可识字的大有人在,就说中州城里,少不了那些为了营生不得不在街头摆摊帮人写书信的穷学生,他们只要花点银子,就能让那些穷学生为他们服务,且是细致入微的那种。 想到这里,几人忽然起身,跟陆锦年告了声别,纷纷出了院子,大概是出去中州城找人帮忙了。 陆锦年笑着目送他们离开,心中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傍晚时分,陈康等人还没有回来,陆锦年一个人去吃了饭,路过伏龙堂的时候,发现刀哥眉头拧成了“川”字,一脸艰深地往院子这边走来。 陆锦年上前打招呼:“刀哥。” 刀哥似是没听见,目光直勾勾盯着地面,魂儿出窍一般。 陆锦年挠了挠头,上前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刀哥。” 这轻拍一下,却仿佛触动了刀哥身体的机关,他几乎没任何犹豫地并起手刀往陆锦年脖子上斩去。 陆锦年吓了一跳,双手交叉架住刀哥的手刀,借助这股力量荡了开去,同时大声喊道:“刀哥,是我,陆锦年!” 最后三个字唤回了刀哥的意识,他的目光逐渐清明,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抬起的手刀,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陆锦年,旋即恍然大悟,满含歉意地说:“对不住,我专注于其他事情的时候,身体会根据外界的情况发出本能反应。” 本能…… 陆锦年心头一跳。 能把这么凌厉的反击动作化为本能,刀哥得是在什么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不是说刀哥来自善堂吗? 善堂有这么危险? “你找我什么事?”刀哥问道。 “没什么事。”陆锦年摇了摇头:“就是路过恰好看到你,跟你打个招呼。” 刀哥“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低着头往院子方向走去。 “哎,刀哥。”陆锦年抬了抬手。 “怎么?”刀哥回头,一瞬间的目光有些凌厉,但又很快收敛回去。 陆锦年装作没有看见,笑着问他:“刀哥,我看你在伏龙堂呆了一天了,还没找到心仪的伏龙法吗?” 刀哥目光稍显黯淡,摇着头说:“没有。” “啊?”陆锦年诧异了:“这么多伏龙法,你一本都没有看上的?” “不是。”刀哥抬起头,淡淡道:“上面的字,我一个不认识,画……我也看不懂。” 陆锦年:“……” 所以你这一天都干嘛了?跟自己较劲吗? 陆锦年挠了挠头,不禁替刀哥着急:“刀哥,你怎么不早说,我认字,我可以帮你的。” 刀哥愣了愣:“啊!对啊!你读过书的!”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 陆锦年彻底无言以对,他今天在伏龙堂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合着刀哥一点没瞧见啊……该说他是专注好呢,还是过于迟钝了? “那你来帮我吧。”刀哥一点没客气。 陆锦年点头:“可以,但我只帮你解读伏龙法的简介,等你选到了想要的伏龙法,得自己拿去外面找人帮你解读,我可能没时间。” 刀哥痛快道:“这法子好,锦年你真聪明,就这么办吧。” 第80章 消融 帮刀哥解读伏龙法的简介会不会耽误陆锦年自己的时间,这一点陆锦年已经不考虑了。 同为小院的一员,一碗水总是要端平的,既然都给其他三人解读了,也不差刀哥一个。 更何况,刀哥能否选出适合他自身的伏龙法,很大程度上也决定了他们五人小队的起始水平。 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同伴选择了一门不合适的伏龙法,因此而拖了队伍的后腿吧? 不过,眼下时间已晚,伏龙堂也关门了,再急也要等到明天。 刀哥倒是不在意,他性子如此,也不知道是漠不关心还是看得开,反正表现的很平淡,不跟那三个人似的,有了想法就要立即执行,一刻都多等不得。 二人回到小院,刀哥自顾自回屋休息去了。 刀哥这人平素不与人交流,但每次主动开口都是一锤定音,陆锦年一开始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后来在不经意间被刀哥凌厉的眼神瞪过几次,立刻就明白大家为何对他有这么深的恐惧了。 陆锦年算是见多识广的,被那个眼神瞥一下也要心惊肉跳,现在虽然已经习惯了不少,但要他和刀哥在人少且狭窄的地方共处,他同样没那个胆子。 回到自己的屋子,陆锦年捧起桌上的伏龙法研读起来。 伏龙法的内容他早已熟记于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要回忆的时候,总觉得里面有些部分缺失了,需要比照书卷才能重新确定。 陆锦年暗暗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他第一次接触伏龙法,以前固然从师父和其他猎龙人那里听说过,但从未有人告诉他这种感受。 “难怪师父说江湖上的那些猎龙人,修炼的都不是正统的伏龙法,里面错漏太多,练得越深越危险,估摸着就有这个因素在里面。”陆锦年喃喃自语道。 在猎龙人这个行当里,一直是把龙卫和普通猎龙人分割开来的。 普通的猎龙人里不乏高手猛将,但比起龙卫,他们都自觉矮人一头,这就是正统伏龙法对他们产生的影响力。 就犹如龙兽当中,高星级龙兽会对低星级龙兽产生压制一样,猎龙人之间也有这种情况,只是人乃智慧生物,可以凭借理智去压制,龙兽则更多的遵循本能。 陆锦年彻夜诵读伏龙法,越读越糊涂,越读越困顿,只觉得书面上每一个字他都认得,连起来也能通透,可一转念的功夫,又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而且伴随着对伏龙法的深入学习,陆锦年发现自己读书半年养成的浩然之气正在迅速溃散,虽不至于一夜之间动摇根本,可亏损的厉害他还是能明显感觉到的。 师祖说过,猎龙人普遍不喜欢读书,但并非是说猎龙人不能读书,龙殿中就有几位从儒家转来的龙卫大人,且成就颇为不俗。 按说有这样的人作为榜样,那些陷入瓶颈的猎龙人自当另辟蹊径,尝试着用读书来打开一条出路。 可从龙殿设立以来,只见过读书人成功转变猎龙人的,尚未见过猎龙人读书养出浩然之气的。 这不禁让人疑惑不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事情的发生,难道只是因为猎龙人都不喜欢读书,喜欢自己不学无术的样子? 答案显然不是。 陆锦年读了一夜书,逐渐发现其中端倪。 这根子还在龙珠与伏龙法上。 伏龙法的创立是为了洗练龙珠蕴藏的力量,划归己用,这个过程中不免会出现损耗,但这也是必须经历的一环,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瑕。 然而,伏龙法同样会对其他异种力量造成影响,陆锦年的直观感受是,修习伏龙法会削弱自身的浩然之气,同时会影响人的精神和思维,让人变得焦躁易怒,逐渐对读书这件事产生厌烦和抵触。 陆锦年中途好几次都想把手里的伏龙法丢出去,倒头大睡一脚岂不美哉? 但只因他先是读书人,历经半年时间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加上一颗恒心,方能贯彻始终,坚持下来。 其他人未必能做到如他这般。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猎龙人不读书,与他们不想读书固然有一定关联,可问题最大的地方还在于伏龙法和龙珠相互之间产生的影响。 其实想想也简单,龙珠是龙兽之物,本身就诞生于混沌之中,受到龙兽长久以来的影响,又传递给融合龙珠的人,使人自然而然趋近本能,逐渐丧失理智。 当然,这些还只是他单方面的推论,若能见到龙殿中那几位儒家转来的大人,对比询问之下,他才能知道答案究竟为何。 收拾了一下心情,陆锦年放下伏龙法,从书桌上捡起一卷儒家的经典诵读起来。 儒家经典能引来天地间的浩然之气,与他体内的浩然之气相合,可以涤荡身心,带走疲劳和焦虑。 这是陆锦年的亲身经验,以往只要感觉到疲累和困顿,第一卷书便能恢复不少精力。 可这一次,这个办法似乎失效了。 引来浩然之气的儒家经典非但没能帮他缓解心中的烦躁和戾气,反而与他刚理解的伏龙法产生冲突,二者竟是发生了冰雪消融般的接触,伴随着浩然之气越来越强盛,他对伏龙法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 陆锦年心中一惊,不敢再读下去,只是心中惊疑更甚,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怎么会这样?读书会削弱伏龙法的记忆,读伏龙法会让人焦躁健忘,是二者无法兼顾吗?还是我用错了方法?” 陆锦年眉头紧锁,他看了一眼左侧的伏龙法,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儒家经典,略一思忖,将两本书都放了下来,起身走到窗前。 推开窗,冷风灌入,丝丝凉意让陆锦年头脑清明了几分,他对着皎洁的月光,神思游荡天外。 忽的,他眼中光芒一闪,脑海中浮现金灿灿的梵文,一段清心谱庵咒从他嘴里低声念诵出来。 说来也怪,清心谱庵咒一出现,他体内躁动的力量立即安静下来,尤其是伏龙法带来的烦躁情绪,顷刻间被镇压的彻底。 陆锦年的眼眸中淌过流光溢彩,口中的清心谱庵咒越念越快,脑海中金灿灿的梵文照亮了一方天地,使他“看”到虚无的脑海中出现了他不曾看到过的事物—— 一卷书册,一段经文,一尊黯淡无光的人影,以及一团灰蒙蒙的雾气。 “这是……” 陆锦年心下一惊,脑海中呈现的景物骤然消失,金灿灿的文字黯淡下去,一切又归于平静。 但是陆锦年的内心并不平静,他隐约能够猜到那四件事物都是什么,可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是幻觉……还是如他心中所想的那般? 陆锦年皱了皱眉,再次念诵清心谱庵咒。 金灿灿的梵文再次闪现,却没能如之前那般照亮脑海中的世界。 陆锦年不信邪,尝试了多次,却都以失败而告终。 无奈之下,陆锦年只得暂时放弃。 不过,刚才那一幕却是给了他一些启发。 “伏龙法使人焦躁易怒,佛法却恰好能让人神志清明,我只需在心烦意乱时以佛法压制,便可不费多大力气就进入下一个阶段的学习。 不过,学习伏龙法,易损耗浩然之气,浩然之气又能加强我的学习和理解能力,如此,我还需要寻找空闲时间多读书,以确保自身浩然之气不因学习伏龙法而耗费殆尽,影响了进度。” 陆锦年心中有了定计,顿时安定许多,他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一夜未睡,加上刚才一番折腾,确实有些累了,便掩上窗,回到床上和衣睡下。 第81章 修炼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陆锦年推开门,门外一张脸瞬间引入他的眼帘。 陆锦年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看清楚那张人脸,原来是刀哥。 “刀哥,你……” “我在等你。” 陆锦年:“……” 我知道你在等我,但这也太早了把? 陆锦年以手扶额:“那你等会儿,我洗漱一下。” “好。” 刀哥退到一旁,亦步亦趋地跟在陆锦年身后。 陆锦年往前走几步,回头看一眼,感觉毛毛的。 “刀哥,你能不能在旁边等我?”陆锦年问。 “为什么?”刀哥面带疑惑。 陆锦年嘴角一扯:“算了,你等会儿,我尽快。” 匆匆洗了脸,漱了口,陆锦年也顾不上吃饭了,带着刀哥匆匆前往伏龙堂。 他其实很饿,想吃了饭再去,但是刀哥一直在旁边盯着,害他没胃口了。 来到伏龙堂,二人直奔金属性柜子,陆锦年二话不说,直接开始翻阅讲解。 刀哥在一旁听着,极少发问,陆锦年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没听懂。 很快,一个上午过去,陆锦年合上最后一本书册,长长地吁了口气。 “刀哥,怎么样,有哪里不明白的吗?”陆锦年问。 刀哥蹙眉:“你帮我挑一本吧。” ??? 陆锦年满脑子问号,感觉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不至于吧! “刀哥,你……” “我相信你。”刀哥打断他,递过去一个信任的眼神。 陆锦年:“……” 这就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是我刚才说了那么大一通,你一句没听明白,我心情就很复杂啊。 “唉!” 陆锦年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要求?” “锋锐!”刀哥说:“我要能劈开一切的锋锐。” 这个要求……简单! 金属性伏龙法大部分都隐含锋锐属性,随便挑一本都能满足刀哥的需求。 只是,陆锦年不会随便拿一本去糊弄刀哥,既然答应要帮忙了,自然要选一本最合适的。 又费了一番功夫,陆锦年终于有了目标,他将金九交给刀哥,说:“我全都看了一遍,这本最符合你的要求。” “那就它了。”刀哥没任何犹豫,接了书册就去找管理龙卫购买伏龙法。 陆锦年后半句话憋在嘴里吐不出来,难受了好一阵,半晌才缓过劲来。 “刀哥还真是雷厉风行。”陆锦年道。 吃过午饭,陆锦年返回小院,院中其他人都已经得到了心仪的伏龙法,接下来就该修炼了,不用再去伏龙堂浪费时间。 修炼伏龙法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按照伏龙法书册上的筋络运行图调动运转体内龙珠的力量就可以了。 然后再辅以伏龙法中记载的药材和食物,充盈体内精血,洗练自身体魄,即可进行完整的伏龙法修炼。 早期的修炼阶段还用不到药食,先以适应龙珠中的力量为主。 陆锦年调动体内龙珠的力量,立即有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在体内游荡开来,所过之处,酥酥麻麻,似有轻微的电弧在跳跃。 陆锦年心无旁骛,按照伏龙法的游走图搬运这股力量,只是这股力量好像不怎么听使唤,对陆锦年的操控置之不理。 陆锦年没有着急,刚修炼伏龙法的人都是这样,毕竟龙珠是外物,说是融合了,但也只是勉强让它安家落户,真真的沟通交流现在才开始。 就这样,一个下午过去了。 陆锦年渐渐掌握了操控龙珠的诀窍,整个过程一帆风顺,没有想象中的凶险,也没有醒来后看山不是山的超然意境。 他调动一丝力量凝聚在指间,淡绿色的雾气汇聚而来。 陆锦年略一犹豫,用锋利的小刀划破指肚。 鲜血从伤口中渗出,可没过多久,血液就停止了渗透,指肚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了。 陆锦年盯着自己的指头左看右看,不由得啧啧称奇:“这就是木属性增强恢复力的效果吗?我还没有动用伏龙法就已经是这样了,动用了伏龙法还得了?” 这只是牛刀小试,还不算动真格儿的,能有如此成效,陆锦年再满意不过。 行走江湖,难免磕磕碰碰,遇到龙兽,厮杀一通,落个满身伤势是家常便饭。 陆锦年自学了一套医术,再加上龙珠和伏龙法的恢复力,基本可以确定,非致命伤再也无法将他置之死地。 当然,木属性龙珠特有的恢复能力也不是那么好用的,它所具备的勃勃生机不是自己产生的,而是从周围掠夺来的。 恢复指肚的伤势消耗很小,看不出什么来,可陆锦年自己能感觉到。 他毫不怀疑,若是他受到濒死的伤势,伏龙法运转之下,龙珠怕不是要夺走极大范围内所有生命的生机。 虽然心中带着几分惊惧,可陆锦年并不会因此而止步不前,他早已从书籍中知道了伏龙法存有各种弊端,这是无法避免的东西,就看他如何去用。 临近傍晚时,苏绣锦敲开了陆锦年的房门。 “有事?”陆锦年看着苏绣锦。 苏绣锦点了点头:“我的伏龙法已经入门了,接下来可能要辅以药食。” 陆锦年暗自心惊,他虽帮刀哥挑选伏龙法耽误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可下午他是没有一刻在偷懒的,加上他对伏龙法的理解力,此时也不过是能稍微引导龙珠的力量在身体中游走,还没做到掌控的地步,没想到苏绣锦已经完成了这一步,即将进入第二阶段。 “好,等吃过饭我就写给你,你按照方子去找人买齐材料就行了,我略通医术,可以帮你配药,但饮食还得靠你自己。”陆锦年说。 “太好了,我还担心委托给城里的寻常郎中他们不明白呢,有你帮忙我就放心多了。”苏绣锦欢喜道。 “哎!你们说什么呢?是好事吗?我也要!今年,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耳朵贼灵光的陈康推门出来,笑嘻嘻凑到二人跟前。 苏绣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呢。” 陈康面色微变,哼了一声:“要你管,我跟我家锦年说话,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这么八婆,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苏绣锦气乐了:“我谢谢你了,我是猎龙人,本来就没打算成婚。” 陈康被噎了一下,面色古怪道:“没说不能成婚,只是不能生子罢了。” 这话声音极小,苏绣锦和陆锦年都没有听清。 第82章 弊端 “对了锦年,我的伏龙法已经入门了,厉害吧。”陈康转移了话题,开始炫耀他在伏龙法上的进步。 苏绣锦嗤笑一声:“说的跟谁还没入门似的。” “咳!”陆锦年重重咳嗽一声:“你们不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 “锦年,你不一样,你花了那么长时间帮我们,把自己的时间耽搁了,我心里记着呢,所以我刚才那话不是对你,你是天才,我们都知道的。” 天才…… 陆锦年不知作何感想。 老实说,他腹中的墨水量也就普通儒生的水平,可能还稍微逊色些。 就这也能称得上天才? 猎龙人里的天才也太好当了吧! “我不是什么天才,我只是比你们多读了半年书,若是你们也读书,肯定不会比我差。”陆锦年说道。 “哎,别,别提读书,提起来我就犯困。”陈康连连摆手。 “我也读不进去书,上午本想自己研究一下伏龙法的,结果越看脑子越糊涂,再然后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苏绣锦蹙着眉头说道。 陆锦年眉毛一扬,他发现苏绣锦的状况和他昨夜的情形一模一样。 如此说来,他昨夜的猜测是正确的,伏龙法会影响人的神志。 “但是今天早上醒来,我又能看进去一点点。”苏绣锦补充了一句。 陆锦年点头,这个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可能和他昨夜用清心谱庵咒涤荡了心神,又重新读书恢复了浩然之气有关。 吱呀—— 又一扇门被推开了,身材高大的潘振南看到院中几人,低着头跨过门槛走了过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他问。 “没什么。”陈康笑着说:“振南,你伏龙法修炼的怎样了?” “还行。”潘振南憨憨一笑,“已经入门了,现在我能借助龙珠的力量强化我的体魄,力气大了一倍不止。” 众人无不咋舌。 潘振南本来力气就大,再翻一倍还了得? “那你算是得偿所愿了。”陈康笑道。 潘振南“嗯”了一声,对此十分满意。 “刀哥呢?” 众人聊了一会儿天,发现不见刀哥的踪影。 “在屋里修炼伏龙法吧,我今天上午才帮他挑好的。”陆锦年说。 “我去敲门喊他出来吃饭。”潘振南说着,走到刀哥的屋前敲响了门。 “刀哥,你在里面吗?出来吃饭了。” “刀哥。” “你在不在啊?” 潘振南轻轻拍打着房门,大声询问道。 半晌,屋里没有传来声音。 潘振南扭头看向众人,众人摇摇头,不确定刀哥是否在里面。 “该不会练功练的走火入魔了吧?”陈康不无担忧地说道。 “呸呸呸,说什么呢,你走火入魔刀哥都不可能走火入魔。”苏绣锦瞪了陈康一眼。 陈康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这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陆锦年想了想,说:“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免得真有意外。”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你们在我屋门口做什么?” 就在几人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几人同时感到颈后一凉,仿佛被冷锋划过,紧张到窒息。 陆锦年回过头兰,迎上了刀哥锐利的眸子,顿觉有些刺痛。 “刀哥,你入门了?”陆锦年有些艰涩地问道。 刀哥点了点头:“中午修炼了一会儿就入门了,然后去了一趟千机堂,现在才回来。” “刀哥厉害啊,上午拿到的伏龙法,中午就入门了!” 陈康惊为天人,其他人亦如是。 想他们还在为自己花费一天时间入门而沾沾自喜,刀哥早早就达到了,还有时间去千机堂…… 等等! 千机堂? “刀哥,你去千机堂做什么?难道……” 陈康话还没说完,就只见刀哥点了一下头:“嗯,我要学千机堂的绝学。” 果然! 虽是心中所想,可这也太快了吧? “宜早不宜迟。”刀哥言简意赅,然后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你们还没回答我,你们聚在我屋门口干什么?” “啊,刀哥,我们以为你还在屋里修炼伏龙法,想叫你一起去吃饭。”潘振南回答道。 刀哥了然:“我吃过了,你们去吧。” 说着,刀哥排开众人,推开门走进屋子,“啪”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苏绣锦吁了口气:“刀哥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压迫感,他盯着我的时候我都不敢说话。”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刀哥怎么练出来的,我要有他一半本事就好了,瞪谁谁害怕,想想都开心。”陈康嘻嘻哈哈道。 “幼稚。”苏绣锦白了他一眼。 “话说回来,刀哥的天赋也太强了吧,这么短时间就能入门,跟他一比我们什么都不是啊。”潘振南对实力比较执着,因为异化的关系,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修炼伏龙法这方面会领先别人,没曾想被刀哥吊打了。 陈康也觉得奇怪:“刀哥融合的龙珠,和他相性不是很配吧?这也能超越我们?” “龙珠相性不合会影响修炼吗?”陆锦年问道。 陈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猜的,你想嘛,要是完全没影响,猎龙人为什么还要选择相性匹配的龙珠融合?” “因为相性不合会有危险呐,笨!”苏绣锦说道。 “那只是一方面,千叶你知道吧,二品最强龙卫,有猎龙人的地方就有他的传说,他都那么厉害了,为什么还没晋升三品?还不是因为融合了相性不合的龙珠!你要知道,跟他同一期的龙卫都已经晋升三品了,很多人原来都不如他呢。”陈康大声说道。 “这个……”苏绣锦不说话了。 千叶的传说的确在猎龙人中广为流传,在这些传说中,除了他超强的猎龙能力,更多的还是对他天赋的惋惜。 作为一个时代的佼佼者,千叶曾站在同期所有龙卫的巅峰,五艺全精,无人能超越。 可随着实力的增强,龙珠相性不合的弊端逐渐显现,哪怕他在修炼伏龙法上有超绝的天赋,也依然不能弥补这份缺憾,以至于同代的龙卫晋升三品,他还在兼任二品天下游走,四处寻找机缘。 陆锦年听到这里,眉头暗暗皱了起来。 相性不合的龙珠会对猎龙人产生影响,这一点他已经有所准备,只是,他没想到影响会这么大,连当年风头最劲、最天才的龙卫都被卡在二品,无法更进一步。 陆锦年不禁扪心自问,若是换做自己,有打破这道枷锁的信心吗? 陆锦年微微一笑,目光中透着坚毅:答案可能是否定的,但我必须得到肯定的结果。 第83章 选择 吃过晚饭,陆锦年回屋修炼,同院的人都已经入门了,只剩下他一个,不追赶上去可不行。 一夜无话。 翌日。 陆锦年睁开双眼,眸子里荡漾着掩饰不住的喜意。 他成功了。 经过一夜苦修,他终于达成入门阶段。 感受着龙珠的力量顺应自己的心意汇聚在双手上,陆锦年如释重负,场场地吁了口气。 “是我多心了,若是连入门都有难度的话,那么江湖中那些没有接受龙殿传承的猎龙人何以成功?” 陆锦年脸上荡漾着笑意。 他起身走到门前,推门而出,阳光洒落下来,伴随着微风抚弄他脸上柔软细嫩的汗毛,感觉痒痒的。 潘振南正在院中晨练,恰好看到陆锦年出来,略一感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立即惊喜说道:“哥,你入门了?太好了!这下咱第八院的人可就全入门了。” 陆锦年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我的天资还是差了些,一晚上才入门,不过,总算是迈过去了这一步。” “锦年入门了?那正好,咱们去其他堂看一看,光有伏龙法还不够,还得有能发挥伏龙法威力的绝学。”陈康从自己的屋里走出来,穿戴地整整齐齐的。 “我就不去了,你们别喊我,天太冷,我今天偷懒,在屋里睡一天。”苏绣锦躲在屋里有气无力道。 “嘿,你这人,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呢?”陈康有些不高兴:“我昨天晚上就通知你了的,大清早你给我玩这出,故意的是吧?你知不知道,你偷懒一天,咱们就比别人落后一截?” “行了,别说了。”陆锦年从苏绣锦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东西,于是打断陈康说道:“女孩子属阴,畏寒怕冷,很正常,就让她休息一天吧,我们去,等我们先学会了绝学,回头再来奚落她。” “诶?这主意好!”潘振南嘿嘿笑道。 陈康哼了一声,但被这么一打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陆锦年趁势推着他离开院子,一道去了五艺堂。 五艺堂,伏龙堂依旧每天人满为患。 相比第八院,其他院的少年们当中可是没多少读书识字的,没人帮他们挑选,他们就只能照着画里的比较,连蒙带猜加金身,自然而然就要多费些功夫。 每当看到这些人,陈康得意的不行。 陆锦年是他接去第八院的,现如今第八院全员入门,这就有他的功劳在里面。 潘振南也没少在这些人面前显摆,不把他们气的咬牙都不带收敛的,谁让这些人平时总拿他的长相笑话他? 陆锦年将二人的小心思尽收眼底,不得不感慨一声这两个人都还是孩子。 而每当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又会忍不住轻笑出声。 孩子气的一面人人都有,谁规定长大了就不许淘气? 错开伏龙堂,一行三人率先来到千机堂。 陈康是想学千机堂的本事的,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陆锦年就注意到了,只是后来被苏绣锦搅合了一下,让陈康改变了态度。 不过,现在苏绣锦不在,陈康自然而然的想到千机堂再看看,而且刀哥也在这里,进来看一眼怎么都不为过。 三人走近千机堂,内里的陈设一如往昔,但他们已经知道千机堂的乾坤在后堂,那里有一座巨大的火炉,周边被分割成十二个小间,想学千机堂本事的,首先得通过十二小间里的数重考验。 三人来到后堂,还没靠近就被一股热浪和燥意逼退。 “我的天,这么热?”陈康被吓了一大跳。 “陈康,你眉毛都被烫卷了,哈哈哈!”潘振南在一旁哈哈大笑。 陈康悚然一惊,摸着眉毛惊叫道:“我的眉毛!” 陈康这个人还是比较注重外表的,以往走到哪里都要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现在眉毛被烫卷了不少,立即大惊失色,仓皇逃了出去。 潘振南耸了耸肩,对陆锦年说:“哥,你看他没出息的样子。” 陆锦年摇头失笑:“他一开始还想学千机堂的本事,现在看来应该是彻底放弃了。” “走吧,我们也出去,这里真的太热了,再呆一会儿人都要烤出油来。” 潘振南点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先出去再说,我现在这体格不怕冷,就怕热。” 出了千机堂,二人看到捂着眉毛的陈康,不由得又是一阵大笑。 陈康被笑的心烦意乱,骂骂咧咧道:“不许笑,不许笑,谁再笑谁是我孙子。” “这不巧了嘛,我就在笑我孙子。”潘振南后发先至,将了陈康一军。 陈康气的脸都紫了,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拉起陆锦年就走:“锦年,我们走,不跟这种肌肉长脑子里的粗鲁汉子玩。” 潘振南不以为意,他本就没打算继续跟着瞎逛,嘿嘿笑了几声,见他们走远了,便径自朝神武堂走去。 却说陆锦年被潘振南拉拽着来到五行堂,陈康指着五行堂问陆锦年:“锦年,你觉得我学五行堂的绝学怎么样?” “你想学破龙符?”陆锦年诧异。 破龙符威力强大,绘制简单,配合五行属性可灵活多变,但这也是有门槛的。 首先你得会写字,不求写得多好,起码落笔得稳,否则连符文的形状都写不准确,从而影响破龙符的威力。 其次是得有个道家的朋友,因为制作破龙符的符纸是道家独有,制作工艺密不外传,正经去买得花不少钱,有个道家的朋友则能便宜许多。 最后就是破龙符的时效性了,破龙符制作出来能保存一段时间,一段时间以后威力会逐渐削弱,直至变成废纸。 这就要求制作破龙符的人最好能在临阵前完成大量制作,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临场制作更是对心性要求极高。 陆锦年觉得陈康的心性还有待磨炼,现在就学习破龙符,为时尚早了。 只是,自我感觉良好的陈康不觉得自己哪里差了,自信十足道:“没错,我要学破龙符,锦年,你也和我一起吧,你读过书,字写的又好,学破龙符肯定事半功倍。” 第84章 波澜 听了陈康的话,陆锦年却是摇了摇头,他心中早有抉择,又怎么可能轻易更改? “不了,我想去镇龙堂,我师父学的就是困龙锁龙阵,我想继承他的衣钵。” 陆锦年顿了顿,从背上取下背囊,打开盖头把里面的东西露出来,对陈康说:“你看,这些都是师父留给我的东西,几乎都是和困龙锁龙阵有关的,我不能浪费了。” 陈康闻言皱了皱眉,他想让陆锦年和他一起学破龙符,一方面是陆锦年的确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再者就是能从旁指点他,给他开小灶。 只是,他隐约知道陆锦年对师父的感情,如若强求,他也是断不会留下的。 陈康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和陆锦年产生隔阂,当即吁了口气道:“嗯,你这样想也对,我支持你,咱们院也的确需要一个压阵的人。” 陆锦年笑了笑:“那你就在这儿,我去镇龙堂了。” “嗯。”陈康挥挥手,潇洒的转身走入五行堂。 陆锦年也没停留,移步去了镇龙堂。 镇龙堂。 外部和其他堂没什么区别,可内里却跟衙门的刑房一样,四周挂满了镣铐,和一些看着就渗人的东西。 陆锦年十分怀疑这是不是就是龙殿实施刑罚的地方。 “哟,新来的。” 刚走进镇龙堂,陆锦年便遇到一名龙卫,对方朝陆锦年挥了挥手道:“新来的,来来来,跟你商量点事。” 陆锦年不疑有他,走了过去。 “这就听话,我喜欢你这样的。”那名龙卫嘿嘿笑了几声,然后问陆锦年:“知道我是谁吗?” 陆锦年摇头。 他刚来不久,除了少数几个人,大部分都是不认得的。 那人“啧”了一声,旋即有摇摇头道:“没关系,不认识我也无所谓,那你认不认识我这身装束?” 陆锦年点头,龙卫的装束还是很显眼的,尤其是腰带上悬挂的特质钱币。 “认识就好办了,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啊,是经过上一批龙卫筛选之后留下来的,现在已经是一品龙卫了。 恰好呢,我又擅长困龙锁龙阵,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但这教不是白教,我得收费,一张骨牌如何? 放心,我是你前辈,不会骗你的,你的骨牌也不白交,我包教包会,这可是其他地方享受不到的待遇啊。” 对方嘴巴滔滔不绝,陆锦年听着听着,越发感觉不对劲起来。 这人……好像是想骗他的骨牌…… 虽然对方口中不断在说有偿教学,可不知道怎么,陆锦年就是感觉他在骗人。 他承认,一品龙卫目前来说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可这人也说了,他是经历上一批淘汰之后留下来的。 换言之,他这个一品龙卫还很鲜嫩,论经验论本事,肯定是不如老牌龙卫的。 既如此,他又怎么能指望这样一个人,他教授的本事就是最好的呢? 而且退一万步讲,陆锦年跟随师父陆渐离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一直从旁协助师父布置困龙锁龙阵。 除却一部分需要利用龙珠和伏龙法的核心内容,在其他方面,他不觉得哪个一品龙卫有资格教他。 “抱歉,我不想跟你学。”陆锦年牢记苏绣锦对他说过的话。 要学会拒绝别人。 那名龙卫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我堂堂一品龙卫手把手教你,你还不想学?” “前辈是要强买强卖吗?”陆锦年直视对方的眼睛,寸步不让:“龙殿规矩,龙卫之间可以合理竞争,但禁止私斗,禁止以势压人,若有触犯者,轻则受杖刑,重则赶出龙殿。 前辈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我奉劝你立即打消,龙殿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那名龙卫目光越发阴沉,这阴沉中有透着几分忌惮。 他没想到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不但敢顶撞他这个前辈,还敢拿龙殿的规矩出来压他,这在之前是没有发生过的,让已经得逞了几次的他感到非常没面子。 可是,没面子又能如何? 龙殿的规矩摆在那里,陆渐离还大声念了出来,不提堂内有多少人听到,负责管理镇龙堂的那个龙卫肯定是听见了的。 他若是选择这个时候给陆锦年一点颜色,管理龙卫必然不能轻饶了他。 权衡了利弊,龙卫狠狠地瞪了陆锦年一眼,压低了声音威胁道:“好小子,我记住你了,咱们走着瞧。” 陆锦年拱手一礼:“前辈好走,不送。” 那人气得火冒三丈,恰好又看到几个人探头往这边看过来,顿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忍不住怒喝道:“看什么看,一个二个都想挨揍吗?” “肃静!” 他话音未落,镇龙堂里传出一道厉喝声:“镇龙堂重地,休要在此大声喧哗,否则别怪我让你们滚出去。” 陆锦年冲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拱了拱手,不理会身旁的龙卫,径直走到一拍摆放着阵法的书架旁,开始翻阅上面的阵法和阵图。 龙卫盯着陆锦年的背影,神色一连数变,可终究没敢动起手来,冷哼一声,扭头离开了镇龙堂。 经陆锦年这样一闹,他是没脸在镇龙堂继续呆下去了。 龙卫走后没多久,立即有几个同一批进入龙殿的少年凑到陆锦年身边,小声提醒他:“你要小心了,那人叫丰影,新晋一品龙卫,据说特别小心眼。 跟他同院的几个龙卫都受不了他,把他赶出了队伍,现在他一个人接不了多少猎龙的任务,每天就在五艺堂里忽悠人。 咱们人微言轻的,不敢得罪他,已经有好多人在他这里吃了亏,你今天这样对他,他肯定怀恨在心,会想办法收拾你。” 陆锦年心中一凛,冲几人拱了拱手:“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几人絮叨了几句,再三叮嘱陆锦年要躲着丰影点,免得吃亏。 陆锦年连连答应,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他才不怕丰影来找他麻烦,区区一个只学了点皮毛的龙卫还想对付他?真当这些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是白给的? 他要是敢来,陆锦年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85章 轻功 摒除杂念,陆锦年继续阅读阵法书籍和阵图。 镇龙堂记录的阵法总共有一百三十座,陆锦年查阅了十几本,发现这些阵法和他记忆中的那些一一重合。 很显然,他帮师父布置的那些猎龙阵法,全都是镇龙堂的传承,而且因为师父喜欢偷懒的关系,陆锦年对这些阵法的布置了若指掌,只缺最后激活阵法的那一步。 现在,这一步就记录在阵法书籍中,当陆锦年扫过这段内容,知晓了激活阵法的关键所在,他曾经布置过的那些阵法,倏尔之间尽数贯通,不再有秘密可言。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我在阵法上只欠练习,不需要花费过多的时间再去额外学习了。” 陆锦年略一思忖,抬脚离开镇龙堂,往神武堂去了。 五艺堂陆锦年已经学了两艺,且不费什么功夫,完全有时间再学一门。 所谓技多不压身,在不影响其他技艺的前提下,多掌握一门手段,临阵时发挥的作用就越大。 当然,按理说,陆锦年应该去五行堂,以他的基础,学习破龙符会比其他人容易一些。 可陆锦年想到陈康和苏绣锦都去了五行堂,第八院已经有了两个人去,从大局出发,他学了这门技艺也无法给团队带来显着提升。 反倒是千机堂和神武堂,值得他走一趟。 千机堂学习打造屠龙器,屠龙器对龙兽有很强的杀伤效果,除破龙符外,神武堂的武器、镇龙堂的阵器,其实都是来自千机堂。 陆锦年若入千机堂,往后便能自己打造趁手的屠龙器,对自身提升极大。 可是一想到千机堂的高温,陆锦年退却了。 而神武堂,虽然在龙殿的评价不算高,但是在实际战斗中,猎龙人是需要一定武力来配合自身绝学施展的。 另外,弓弩类型的屠龙器,持有他们的龙卫不精于射术同样无法发挥最大威力。 陆锦年的伏龙法增强了他的恢复力,困龙锁龙阵给了他与龙兽不平等对战的条件,再配合龙珠赋予他与龙兽不相伯仲的力量,不学些拳脚功夫,真对不起他现在的优势。 念头一定,陆锦年已经到达神武堂。 神武堂占地范围最广,内设二十间练功房,据说在练功房里可以激活龙珠和伏龙法,让猎龙人在不面对龙兽的时候拥有全盛状态的实力。 这能让猎龙人更好的掌握自身与龙兽战斗时的状态,不必因为实力突变带来的不适而影响到战斗。 陆锦年踏入神武堂,立即有十几个中年人围了上来,热情地询问他要学点什么功夫,然后就是介绍各自的本事,如何如何厉害云云。 相比其他堂的冷清,这里的确热闹的多,被一堆人围住询问,陆锦年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逐一询问他们的本事,然后挑选了拳脚、射术、轻功和偷盗。 拳脚、射术可以御敌,轻功可以用来逃生,偷盗则是为了便于在江湖上行走,也不一定是为了偷别人,还可以防盗。 江湖危险,多是些不讲道义和律法的,没点本事防身,很容易被人剥的皮都不剩。 见陆锦年做出了选择,其余无关人等立即散去,坐在角落里等待下一个上门的人。 陆锦年也被四个中年人拉到角落,询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从哪里学。 陆锦年自是感觉越快越好,但从哪一个开始学,他犯难了。 他自幼跟着师父练拳脚,自是知道这是水磨工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得勤学苦练。 从长远来说,肯定是先从拳脚学起,然后再慢慢把其他的学全,这样安排会更加合理。 可是,再有一段时间,他们这些刚成为猎龙人的少年们就要被安排出去执行一些简单轻松的猎龙任务。 说是简单轻松,可龙兽就没有好对付的,龙殿所谓的简单轻松,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千难万难。 心愿尚未达成,陆锦年自是以保全性命为第一要务,学轻功恰巧能提升保命手段,进可攻退可逃。 而射术与偷盗,前者是为了丰富自己的攻击手段,后者是为了便于行走,倒不是那么急切。 想清楚这些,陆锦年立即有了决断。 “先从轻功开始吧。”陆锦年对几位中年人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暂时派不上用场的三个中年人也离开了,只留下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 这人长得就不是一般的猥琐,小小的三角眼里泛着冷光。 连陆锦年这种不怎么用有色目光看人的人,乍一看到他也会觉得此人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得躲着点走。 而据他自己介绍,他本是中州城的采花大盗,因留宿州牧表小姐的闺房,事发后被人察觉,慌不择路逃进龙殿,后被副殿主捉住,从此被禁足在龙殿中,教授龙卫轻功。 陆锦年闻言也不知作何感想。 采花大盗污人清白,当人人得而诛之,龙殿将其拿下,是造福了百姓,可留而不杀,还让他指点龙卫轻功,这就有点…… 陆锦年摇摇头,不再深想下去。 对方的事迹与人品与他无关,他看重的只是对方的本事,仅此而已。 那人也不废话,让陆锦年在神武堂的院子里跑跑跳跳,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后给出了评价。 “你是个好苗子啊,可惜年岁大了,要是再小个七岁被我遇到,我不敢说大名之内无人能及,但至少在中州城,绝对没人可以追上你。” 陆锦年“哦”了一声,心中并无遗憾。 早七年遇到对方,怕不是自己也要成采花大盗了……这事儿梦里想想就成。 “唔……这样,我啊,先教你个行内独门呼吸法,你平时就配合走动按我的呼吸法做,一开始可能会不适应,但等你适应了,体能和速度至少比现在强三成。” “呼吸法?”路径年暗暗吃惊:“你这行当还有传承!?” 所谓呼吸法,和武功秘籍、龙殿伏龙法、道门玄术、佛门神通、儒门经藏其实并无不同,都是经过前人总结,一代代传下来的东西。 但是,后面那些你说有传承大家没意见,都是正经人和正经事,朝廷不管,百姓不问,你怎么传都没人拦着。 可是前者……你一采花大盗,被捉住就被砍脑袋的行当,居然也有传承留下来? 第86章 骗子 那人嗤笑一声:“这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去呢,现在你还小,等你慢慢长大,接触的事情多了,你就会发现这世间啊……” 话音一顿,那人笑呵呵转移话题:“算了,不提这些,附耳过来,我传你呼吸法,我只说一遍,能记住多少看你能耐,还有,此法不得外传,传出去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陆锦年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接着附耳上去,仔细聆听对方的呼吸法。 不多时,那人嘿嘿一笑:“都记住了吗?我可跟你说过的,只说一遍,没听全不怪我,也别指望我再说,或者写下来。” 陆锦年点头:“都记住了。” 那人错愕:“记住了?全记住了?” “嗯,全记住了。”陆锦年淡淡道。 “这……”那人挠了挠头:“不可能啊,你背一遍我听听。” 陆锦年依言照做。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傻眼了:“你这……你这……哎!终日大雁,竟叫雁啄瞎!” 陆锦年疑惑,这又是怎么了? 一旁,有个中年人见状哈哈大笑:“采花的,怎么着,遇到很茬子了?早就跟你说了,龙殿什么地方,你那点小把戏不可能让你一直玩下去的,让你好好做事改过自新,你就好好教嘛,非得阳奉阴违钻空子,这下好了,还是交代出去了,心里舒坦了吧。” 陆锦年恍然,感情这人对龙殿禁足他是有怨言的,只是不敢说,就干脆耍起了小心思。 龙殿让他教龙卫,以此保全性命,他迫于无奈照做了,但又不甘心,所以对每个猎龙人都只教一遍呼吸法,不管对方学没学会。 反正我教了,答应你们的事情我办了,他们没学会是脑子笨,跟我没关系,你们不能食言杀我。 这小心思,还真让他糊弄了好几年,龙殿也没想过要整治对方,毕竟,残缺的呼吸法也是传承的一部分,尽管不能发挥最大效果,可依旧不容小觑。 只是没想到,这人遇到了陆锦年。 锦年是半个读书人,养天地浩然之气,在读书理解和记忆上比寻常人强了不知多少,这人不知情,完完整整把呼吸法说了一遍,陆锦年自然一字不落的记下。 当然,若是他知道陆锦年此前是读书人,绝对不会吐字清晰地给他讲,非要弄十好几个地方的方言来个串烧。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陆锦年跟随师父走南闯北那么些年,各地的方言懂得的不少,就算他编成各地方言来说,陆锦年也不会被他蒙住,花点时间就能完全解读。 陆锦年得了呼吸法,见好就收,没再刺激对方,赶紧离开了神武堂。 在他身后,神武堂的院子里传出大笑声。 离开神武堂,陆锦年紧接着去了千机堂。 不是学习制作屠龙器,而是跟千机堂定做屠龙器。 千机堂除了传授屠龙器的制作技艺,也接受龙卫定制屠龙器的委托。 一般而言,这些委托会默认以任务的形式发放给正在学习技艺的人,什么时候做好了,什么时候可以来取,不论成色如何,统一收费一张骨牌。 不过,陆锦年不接受练手的残次品,他要求更高,不接受明显的瑕疵,要求屠龙器能经得起三星龙兽的摧残,并且材料不得超过四星。 这个要求不简单,刚入千机堂的人肯定没办法制作出来,只有经验丰富的人,才能拿捏好其中的分寸。 不过,要求越高,支付的代价也越高。 陆锦年定制的是一条细长的锁链,风格传承自师父陆渐离,但和陆渐离粗犷豪迈的风格略有差别,陆锦年用不来那种粗笨的索网,还是细长的锁链更适合他,也更灵活。 唯一不足的就是细长的锁链容易损坏,需要经常修理和更换。 敲定好屠龙器的打造细节,陆锦年支付了一张骨牌的订金,剩下的部分会在屠龙器完成之后支付。 离开千机堂,陆锦年回到小院。 院子里空荡荡的,其他人都还没回来。 趁着四下无人,陆锦年接下背囊,从里面取出来许多小物件,闭上眼沉思片刻,安置在院子的几个角落里。 接着,陆锦年又取出一把粉末,沿着地上的缝隙撒下,最后在陆锦年的屋子里交汇。 做好这一切,陆锦年满意地点了点头。 显而易见,这是个阵法,没什么攻击力,防御力也乏善可陈,不过,这阵法能产生轻微的幻觉,是陆锦年刚从镇龙堂里看来的。 之所以在院子里布置这样一个阵法,是陆锦年想到了今天在镇龙堂遇到的那个一品龙卫。 周围人跟他说那是个小心眼的人,虽是在龙殿,可也难保对方使手段,干脆些,先下手为强,布个阵以防万一,顺带练练手。 “咦,锦年回来了。”院外,陈康走了进来,看到陆锦年有几分诧异。 “正说要去找你呢,你就已经回来了。”陈康笑着说:“怎么样,有收获吗?” 陆锦年点头:“还行。” 陈康不以为意,打断道:“要我说你还得跟我们去五行堂,今天有个龙卫在五行堂教课,一张骨牌包教包会,我和绣锦可是受益匪浅呐。” 陆锦年面露古怪之色,这场景怎么感觉很熟悉? “这么好的吗,还有前辈指点?可惜我在神武堂没遇到前辈,就跟着一群老师傅学拳了。”潘振南有些遗憾,他也想跟前辈学。 陆锦年默然无语,岁月真是把杀猪刀,人神武堂的师傅们明明就是中年人,潘振南偏要加上一个“老”字。 当然,从年纪上来说,他是可以喊这些人老师傅,可问题是,你顶着这么着急的一副长相,再说这话好意思么? “你们不要被骗了。”刀哥依旧冷冰冰的,话不多,也不愿解释。 “怎么可能,他们都是前辈,而且我和绣锦都听了他的指点,感觉受益匪浅呢。”陈康自觉不会上当受骗,还拉上苏绣锦帮他作证。 苏绣锦拧着眉毛,万分不确定地道:“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我想,既然是龙殿的前辈,他应该不至于骗我们吧……” “什么叫怪怪的,那是你没听仔细,我听仔细了,感觉前辈说的很对。”陈康不满意苏绣锦的回答,抢着纠正道。 苏绣锦耸耸肩,无意和他争辩什么。 倒是陆锦年插了一句话:“大家还是谨慎些吧,我今天在镇龙堂也遇到了这样的前辈,不过,他脾气不好,我说我不想跟他学,他就要跟我翻脸,后来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其他人排挤了,只能糊弄新人换取骨牌。” “不会吧?还有这样的人?”潘振南一脸惊愕。 “这么说来……仔细回想一下,五行堂的那位前辈虽然说了很多,感觉也挺有道理的,但真正对我们有用的东西却很少……该不会是骗子吧?” 苏绣锦有点慌,其实现在回过味来她才发现,他们连一本画符的书都没看,哪里来的许多收获?分明是被对方用话术牵着鼻子走了呀! 陈康闻言就更慌了,因为他和苏绣锦的骨牌都是他一个人给的…… “不会的!”陈康大声说道:“指点我们的那位前辈脾气很好,看上去也不像坏人,锦年也说了,镇龙堂那位脾气很坏,是被人排挤出去的,但是五行堂那位没人说他坏话。” 苏绣锦眉头微蹙,她听出来陈康这番话里的心虚。 他们没听别人说那位前辈的坏话,这是事实,但这个事实是基于他们根本没时间去听的基础上。 因为对方讲完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陈康又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大家,一散场就跑回来了,所以就算有人在背后议论对方,他们也是不知道的。 不过,苏绣锦没打算把这些说出来,陈康为此付出了两个骨牌,现在肯定很难过,万一再把对方是骗子的身份坐实了,估计他现在就会去找人拼命。 陆锦年和刀哥也意识到这层问题,立即把话题转开,没再去提。 第87章 月事 “哎,对了。” 说话间,陆锦年想起了什么,一脸狐疑地看着苏绣锦:“你不是今天不出来吗?怎么……” 话还没问完,陈康就打断他说道:“是我把她拉出来的,我到了五行堂,看到那么多人都在用功,觉得绣锦这样不行,咱们是个团体,不能别人都在成长,只有我们还在懈怠,所以我又回来把她拽过去了。” 陆锦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苏绣锦,后者面色不自然的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此事。 陆锦年摇了摇头,带着几分严肃和认真对陈康说:“陈康,你过分了。” “什么?” 陈康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顿时变了变脸色。 他大叫道:“我过分?我怎么过分了?我是在为大家着想,进了龙殿,谁不是为了晋升龙卫在努力?我这么做是不想她落后,免得将来遗憾终生。” “我看是你会遗憾终生吧?” 潘振南有些看不过眼了。 虽然他也对苏绣锦今晨的那番话有意见,可不代表他会因此而强迫对方如何去做。 陈康的行为从大义上来讲是为大家好,可他左右了别人的意愿,不尊重他人的想法,同样不可取。 “不是,你们怎么怪起我来了?”陈康瞪着潘振南和陆锦年:“我做错了吗?我不觉得我有错,你们要是觉得我有错,那行,以后谁爱偷懒偷懒,我不管了总行吧?就是以后被人拖了后腿,晋升龙卫失败,你们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自觉很没面子的陈康走进屋子,“嘭”一声把门关上了。 “什么毛病,哥,咱不理他。”潘振南撇嘴说道。 陆锦年摇摇头:“他也没错,只是……” 顿了顿,陆锦年不经意瞥了苏绣锦一眼,终究是没说出来。 “算了,都散了吧。” …… 众人返回各自的房间,过了没多久,陆锦年推门走了出来。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往院子门口没怎么用过的灶房走了去。 他刚走进灶房,陈康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丝,一双眼睛透过门缝看着陆锦年,见他走进灶房,不免露出疑惑之色。 “没吃饱?还是……” 陈康没出去,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不多时,灶房的烟囱里升起青烟,陆锦年进进出出,手里拿着根通透的竹筒,手和脸上有些乌黑。 又过了一会儿,陆锦年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小碗从灶房出来,鬼鬼祟祟地来到苏绣锦门前,扣响了房门。 “谁啊。” 房门里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陆锦年说道。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再次传来声音:“你等我一下。” 接着,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稍片刻,房门打开,一脸苍白的苏绣锦面带笑意,正要说话,却一眼看到陆锦年手里的羹汤,面色瞬间血红。 “你……” 陆锦年将碗交到苏绣锦手里:“这是我调的汤,补气养血的,你喝了吧,虽然不能……嗯,不能治好,但能让你舒服一点。” “你怎么知道……知道我是……那个来了?”苏绣锦觉得这个问题十分难以启齿,可依旧按捺不住好奇。 陆锦年才多大啊,怎么会连女儿家的事情这么清楚?还送了羹汤来,也太贴心了吧! “哦,我学医的时候,一个产婆告诉我的。”陆锦年抠了抠脸,也觉得不好意思。 “噗嗤!” 苏绣锦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跟产婆学医?你该不会想给人接生吧?” 陆锦年连忙摆手:“不是这样的,是教我医术的那个郎中,他的妻子是个产婆,你别误会。” 苏绣锦“嗯”了一声,笑吟吟地看着陆锦年。 陆锦年被她看的很不自在,赶忙说道:“那你喝完汤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苏绣锦捧着碗扬了扬:“嗯。” 陆锦年点头告辞,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对面,陈康怕被陆锦年发现,赶忙把门合上了。 这时,门外传来苏绣锦的轻唤:“锦年。” 陆锦年回头。 “谢谢啊。”苏绣锦笑了笑,缩回房里将门掩上。 陆锦年莞尔,推门回了房间,闭门修炼伏龙法。 过了许久,陈康再次推开房门,面带思索道:“原来是这样。” 说着,陈康一脸懊悔:“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锦年你真是的,早发现了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害我……” “哎!算了,下次注意。” 陈康长叹一声,掩上门,修炼伏龙法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来到五月。 五月,小满,大雨倾盆,江流湖泊水量渐满,充盈的河水冲毁堤坝,流入农田和村庄,造成了大量的人口和财务损失。 一则则灾情邸报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往返于龙殿的龙卫逐渐多了起来。 陆锦年这些初成猎龙人的后备役感觉到龙殿日益紧张的气氛,不由的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经询问他们才知道,原来每逢灾情爆发的时候,便是龙患最为猖獗的时候。 细想一下也是如此,毕竟有传闻说龙兽乃民怨民愤等负面情绪积累形成。 农田村庄被洪水冲垮,许多百姓的家园和生计都没了,面对未来的绝望,他们很容易滋生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 加上地方官府的救助力实在有限,一些暂时没得到救助,只看到别人被救助的,不可避免的会产生一些阴谋论,由此恨上官府,诅咒官府,继而催化龙兽的形成。 龙殿与官府是互相通过气的,知道这种怨气不及时疏导肯定不行,但问题是他们的能力有限,不可能眨眼之间覆盖所有受灾的区域和百姓,即使不存在那些实际上存在的猫腻,他们也救不了太多人。 这种时候就需要龙殿出面了。 各州龙殿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命令,派遣龙卫前往州内受灾的区域清除龙患。 龙殿闻风而动,一个个龙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在大殿中接取了任务,又匆匆离去了。 这种时候,任何一个猎龙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力量,所以不管是在五艺堂骗新人的一品龙卫,还是江湖上那些只为钱财的猎龙人,都纷纷出动,在治标不治本这件事情上不遗余力。 第88章 机会 “刀哥,绣锦,振南,锦年,我们的机会来了。” 陈康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脸上带着喜色。 众人闻言齐刷刷望向他,一脸的不解之色。 “什么机会?”潘振南问。 “猎龙啊!”陈康大着嗓门道:“咱们中州水道众多,这场大水受灾最重的地方也是中州,现在龙殿所有龙卫都出动了,还是不够人手,所以昨天晚间龙殿下了特别诏令,允许我们也参与其中。” “真的假的?当初那位给我们主持仪式的龙卫大人不是告诫我们没熟练掌握伏龙法之前不要随便出去吗?”苏绣锦一脸好奇。 “此一时彼一时。”陈康说:“当初龙患不频繁,不密集,有龙卫和江湖上的猎龙人就能镇压大半,可如今水患爆发,龙患如春笋般冒了出来,光是征调龙卫和普通猎龙人已经不够用了,咱们这样的也得上。” “当然……”顿了顿,陈康又道:“去不去由我们自己决定,去了生死自负,不去也没人说什么,不过有一点,这次参与了猎龙任务的,奖励会给双倍,另外会被记录在案,将来竞逐龙卫的时候说不定有加分。” “这你也知道?”陆锦年惊了。 “我的乖,那也太刺激了吧,那我们肯定要去啊,只要我们猎的龙第一多,那龙卫的名额还不稳稳当当的落在我们头上?”潘振南面露憧憬道。 陈康一看这情形,暗道一声坏了,话说的有点过,赶忙补救道:“哎,不是那意思,最后那一条是我猜的,但我感觉应该会有考虑,毕竟龙卫的职责就是猎龙,考校的也是猎龙的本事,谁猎的龙多,本事自然就比别人强。” 众人微感失望,但转念一想,这的确是个机会,不管是否会纳入晋升龙卫的考核,至少能磨炼一下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 更何况还有双倍奖励呢。 “我觉得可以。”刀哥明显动心了。 “我也没问题,不就是猎龙么,早晚的事。”苏绣锦巾帼不让须眉。 “那我就跟没问题了,刚好我前些时候把拳法练到了登堂入室的阶段,教拳的大师傅说我一个人打十头龙兽都没问题。”潘振南一脸迷之自信。 “锦年,你呢?”陈康问陆锦年。 陆锦年自然没拒绝的道理:“可以,不过我要准备一些东西。” “懂,镇龙堂的绝学嘛,带的东西少不了。”陈康递过去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然后对众人说:“那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去登记领任务,明天一早就出发。” 众人一哄而散,各自回房做猎龙前的准备。 是夜,陈康召集众人在他屋里议事。 不算狭窄的房间里,忽然涌入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彪形大汉,空间瞬间变得拥挤了。 第八院的五个少年围成一团,中间点着一只蜡烛,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严肃的表情。 “我说……”潘振南有些绷不住,第一个开口了:“我们有必要这样吗?感觉怪渗人的。” “我也觉得,你们脸上的表情都好严肃。”苏绣锦板着脸说。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你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陈康也绷不住了,“噗嗤”笑出声来。 “锦年你也放轻松点,猎龙而已,你不是经历过很多次嘛,还有刀哥,刀……” 陈康为了缓解气氛,示意大家都放轻松些,可是说到刀哥的时候,众人与刀哥的视线对上,登时被吓的说不出话来了。 “刀哥,你眼睛收一收,吓人。”陈康哆嗦道。 “刀哥的眼神在夜里更有杀伤力。”潘振南附和。 苏绣锦也是同样的感觉:“跟狼一样,碧油油的。” 刀哥被三人说的眉头一皱,凌厉的目光瞬间充满肃杀。 “刀……” 就在几人被刀哥的目光看得胆寒的时候,刀哥忽然闭上了眼睛,说:“那我闭上眼睛好了。” 众人面面相觑,感受到那刺骨冰寒的目光不再注视着自己,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刀哥,不是我们怕你,是你的眼神真的太吓人了,我真好奇你怎么练出来的。”陈康打了个岔,缓解气氛。 “直奔主题吧。”刀哥闭着眼皱起了眉头。 他是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有什么直说,兜兜转转的他不喜欢。 虽是闭着眼睛,可几人依旧保留着刚才的敬畏,陈康缩了一下脖子,赶忙进入正题。 “是这样,我今天下午不是去龙殿那里登记了嘛,顺道打听回来几个消息,我觉得有必要和你们说一下。” 陈康咽了口唾沫,不等众人询问,又继续说道:“第一个消息,与我们同期进来的院子也都参加了这次的猎龙行动,这些人和我们是竞争对手,除非在大问题上要保持一致对外,平时遇到了一定要多留心,别被他们占了便宜; 第二个消息,这次水患招惹来了龙妖,龙妖嗜杀成性,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但它的强大也是毋庸置疑的,龙殿已经紧急召回了分散在各地的天下行走,但在这些大人回归之前,我们要小心再小心,避免和龙妖对上; 第三个消息和第二个消息有一定关系,就是我们这些人只能进行城内的猎龙任务,包括打包不限于中州城,不过,要去其他城得经过报备,确定官道上没有出现龙患之后才能前往。” 陈康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感觉有些渴了,从身后端起一只大竹筒,咕咚咕咚灌起了水。 趁着陈康缓口气的功夫,其他人也进行了讨论。 接城内的猎龙任务没问题,可是中州城这样的地方,书院、寺庙、道观众多,可能根本轮不到他们出手,龙兽就被那三家或者江湖上的猎龙人给解决了。 “我看还是去其他地方吧,小县城就挺好的,那里的书院、寺庙和道观都不成气候,龙患易滋生,还不用跟那么多人去争。”潘振南说道。 他就是小地方出身,知道那里的人有多么畏惧龙兽,也知道每年都会遇到几次龙患。 其实比起任务,他更想利用这次机会去帮帮那些人。 陆锦年心中一动:“去开临吗?那地方我熟。” 陈康白了他一眼:“锦年,你敢不敢把你的私心表达的再明显一点?开临你就别想了,你师父在那里失踪,龙殿已经把那里定为二品以下龙卫的禁地,我们接不到那边的任务。” 陆锦年大失所望,他对寻找师父这件事一直很执着,若非晋升龙卫这件事绊着,他早就去开临了。 “我觉得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各地的情况我们还不是很清楚,贸贸然决定去了,到地方发现没有龙患,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我觉得还是在等一等,探明了情况再决定去哪里也不迟,现在就安心在中州城呆着,有任务就抢,没任务就打听风声。”苏绣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啊。 不得不说,这也是个办法,至少对几位没拿过大注意的少年们来说,按兵不动是个让大家都能安心的选择,陆锦年也不例外。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先就这样,我们明天起个大早,接个巡街的任务就出发,这个任务我已经了解过了,是可以在中州城大部分区域走动的,逮到龙兽的机会更大。”陈康一言决断。 众人没有意见,达成一致后,吹灭烛火,各自回房。 第89章 巡街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匆匆离开院子,在龙殿正殿找到任务发布人,接取了巡街的相关任务。 巡街不是一群人在街上耀武扬威的闯,虽然形式上是差不多的,可中州城太大的缘故,巡街任务也被分成了九个部分,每个部分又有九条街,即使两个院子的人同时负责一个部分,一群人也聚不到一起,会零零散散的分开。 当然,当前灾情和龙患的爆发让龙殿人手吃紧,两院负责一个部分的好事不可能实现。 陆锦年所在的第八院要负责整个第七部分的巡视,人手十分吃紧,五人没办法在一起行动,只能分开。 在分配各自巡视街道的时候,刀哥一人领了三条街,说走就走。 他独来独往惯了,从不说需要人帮忙,而且大家也怕他,刀哥愿独往是最好的。 陆锦年和陈康一组负责三条街,苏绣锦和潘振南负责另外三条街。 对于这个分配结果大家都很满意,陈康觉得自己找到了说服陆锦年学习破龙符的机会,一会儿要是遇到龙兽,自己大显身手,不怕陆锦年不动心。 苏绣锦也觉得潘振南是除刀哥之外最能让她安心的,毕竟块头摆在那里,各路宵小看见了就会自动绕道。 再者,众人当中,潘振南是专修拳脚功夫的,力气又大,就目前而言,可以说是五人中战斗力最高的。 当然,刀哥的实力成迷,没人去问,也没人敢问,反正不会太弱就是了。 这也是大家放心让他一个人巡街的原因之一。 确定好了分组,众人分头行动。 作为龙殿的后备役,陆锦年他们也是有半个“公职”在身的人,手下会安排几个跑腿的人帮忙。 中州府的衙役也早早得到上差的指示,知道会有猎龙人来当班,他们要做的就是配合对方保证中州府各大街区的安宁。 被分配到陆锦年和陈康手下的衙役有六人,一个是正经衙役,衙门聘的吏员,剩下四个是民夫,还有一个打更的。 都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衙门的这些衙役就是小鬼,平素里别看他们对上官和富商俯首帖耳、点头哈腰的,但对自己的下属和百姓,完全又是另外一幅嘴脸了。 就如跟着他们的这位王茂,对陆锦年和陈康百般讨好,可对那四个民夫就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 打更的勉强算正经衙役,他不愿费力气去得罪,但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就是了。 至于王茂是否真如他表现出来的对二人这般恭顺,陆锦年其实是抱有怀疑态度的。 当然,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王茂不在巡街的事情上出幺蛾子,他懒得理对方是什么心思。 “二位小哥,您要不先去茶楼歇着,巡街有我们哥儿几个呢,保证不会出岔子。” 王茂瞅见一间茶楼,柜台里卖茶的妇人身姿丰盈、体态妖娆,他勾搭很久了,一直没得手。 今次水灾和龙患闹的人心惶惶,他想借身旁二位的名头用一用,让那妇人对她另眼相待。 只可惜,陆锦年没这打算。 “喝茶就不必了,我们公务在身,还是巡街要紧,别耽误正事。”陆锦年说道。 王茂眸子一沉,正要说些什么,一旁,陈康却有不同想法。 “锦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要问这中州城里里外外的大事小事谁最清楚,非‘下九流’莫属,他们有各式各样探听消息的法子,是你我用脚力都不能及的,所以把巡街的事情交给他们,我觉得可行。而且你别忘了,我们真正的任务是猎龙,不是巡街。” “对对对!”王茂见事情有了转机,忙不迭点头称是道:“这位小哥说的对,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办,您二位就是专业的猎龙人,有龙才有您二位的用武之地,区区巡街这样的小事,我们来办就够了。 您二位放心,我们办事绝不马虎,保准不会误事。” 陆锦年皱了皱眉,思忖片刻后说道:“要不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我还想再转转,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陈康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再来。” 在琅琊书院这半年,陆锦年深知与周围人“同流合污”的重要性,这不是贬低谁,而是一个和大家融洽相处的方式。 如果一个人不学着融入周围的环境,他就很容易被人孤立出来,或者变得很“独”,时间长了是会出问题的。 陆锦年上次就因为苏绣锦的事情和陈康闹了点不愉快,好不容易修复了关系,他可不想再闹僵一次。 陈康闻言笑了:“还是我家锦年行事稳重,行,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我估摸着你这趟跑也是白跑。” “那就最好了。”陆锦年小小,和陈康、王茂二人别过,带上了打更的继续巡街。 “嘿,要我说陆小哥就是太实诚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抢着去做,还是陈小哥智慧,知人善用,运筹帷幄,有大将之风。”王茂自己没读过书,可衙门里经常有读书人来往,他偶尔也能听到些好听的夸人的词儿,便全部借过来用,也不管用没用对地方。 陈康横眉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我聪明不用你说,好好办好你的差事,真出了茬子,有你好受的。” 王茂马屁拍在了蹄子上,被陈康噎的半晌顺不下来气,瞥了一眼四个民夫,当即大吼道:“还愣着干嘛呢,没听陈小哥说吗,都给我滚出去巡街,出了乱子,唯你们是问!” 四个民夫缩了缩脖子,吓的赶忙逃了。 王茂看到他们唯唯诺诺的样子,顿时好受了些,回头看了一眼二楼陈康消失在转角的背影,用力“呸”了一声低骂道:“什么玩意!” 话分两头。 陆锦年带着打更人去巡视街区,脱离了王茂这个“小头目”的威慑,打更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他和王茂都是一类人,只不过他的地位更低,在王茂面前不敢表露,现在王茂不在身边,自然要活络一些。 陆锦年也不反感这些人的做派,都是为了生计,谁又比谁高尚到哪儿去呢。 第90章 犯倔 一边巡街,一边听打更人说着这三条街区大大小小的事情,陆锦年觉得自己真带对人了。 三班衙役固然是中州城的“霸主”,可论及更私密的事情,没人比打更人更了解。 旁的不说,单就城里几位官老爷、大财主,他们每天夜里去了哪儿,和谁见了面,又睡了睡,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陆锦年对这些地主老财家的花边没什么兴趣,本来么,人家有那个财力,再者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你且听听就罢了,还能把他们怎么着不成? 他感兴趣的是打更人偶尔透露出来的一些诡异事件。 比如,谁谁谁家死人了,人死的蹊跷,州牧老爷都不敢管,最后不了了之。 又比如,哪哪哪家出了离奇的事儿,大半夜的有女子吟哦,若是有人出去寻了,第二天必不见了踪影。 还有些比较常见的,某家大人打死了孩子,某个丈夫打死了妻子,某某妻子刺死了丈夫之类。 …… 这些事情,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普通人看不明白,只觉得诡异非常,心惊胆战的,压根不敢去触碰。 可对猎龙人来说,这些细枝末节中不乏有龙的信息,一些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往往就是龙兽干出来的。 比如那个大半夜家中有女子吟哦的张员外家,明显就是有龙兽在作祟,陆锦年暗暗记下了地方,好等夜里巡街的时候再去查看。 二人在三条街上逛了一圈,打更人不停地给陆锦年介绍自己的熟人,一副要展现自己庞大人脉的样子。 陆锦年暗笑他白费功夫,他给自己介绍的这些人,他们未必愿意认识他啊。 不过,让陆锦年稍感意外的是,这些人都十分给面子,打更人刚介绍完,对方就热络的和他攀谈,甚至邀他过府一叙,只是陆锦年有公务在身,自然是推辞了的。 对方也不在意,笑着请他有空再来。 这感觉就很奇妙。 猎龙人何时这么吃香了? 巡街一圈又回到茶楼,陆锦年拾级而上,找到了正在饮茶的陈康,把刚才的遭遇告诉了对方。 谁知对方哈哈一笑:“锦年,这你都看不明白吗?你啊,书读得多了,也读傻了,你仔细想想现在是什么裉节儿。 各地都闹水灾闹龙患,中州城的龙卫和猎龙人都被调出去不少,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 他们这些爱财惜命的,可不得跟我套套近乎,让我们多关照他们一二。” 陆锦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我之前答应的,就不去了罢。” “不去怎么行,要去,必须去。”陈康赶忙阻止道:“锦年,你可别犯糊涂,我们接下巡街的任务,固然猎龙才是根本,可你同样别忘了,猎龙的本质是为了获取资源,通过这些资源再换取更强大的力量和武备。 骨牌是龙殿的硬通货,金银是大名的硬通货,你也许更看重骨牌在龙殿的价值,可金银也是不可或缺的财富,往后行走江湖用得上,跟寺庙、道观购买符纸、经文也用得上。 总之,任何一个能赚钱的机会都别错过,更何况是这种与我们任务不冲突的机会。” 陆锦年一想也是,巡街到哪里都是巡,无非就是个先后顺序,从哪里开始不是开始? 更何况,他今天从更夫那里听来的许许多多奇怪的事情也都跟这些大富之家有关,要是真有龙,他觉得多半也是藏在这些人家中。 “那晚上我们一起走一趟。”陆锦年有了决断。 陈康笑着点头,给陆锦年倒上一杯茶:“来,喝茶。”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大半,中州的天,黑了,千家万户燃起灯火,火光冲天,映红了深邃的夜空。 整一个白天,第八院都没有接触到任何跟龙兽有关的事情,倒是旁边几个区域听说猎到了龙,那几个少年得意坏了,大张旗鼓的宣传。 陈康的好心情就是这样被败坏的,连带着王茂也倒了霉,被陈康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说他没能耐,连头龙兽都找不出来。 这事儿王茂也委屈,龙兽岂是他能找来的? 而且这种东西,他巴不得一辈子都别遇上,让他去找……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陈康,你别乱撒气,他们猎到龙是他们的运气,归根结底,没有龙才是最好的。”陆锦年劝了一句。 “那也不行,这次猎龙是给双份奖励的,保不齐对晋升龙卫还有影响,现在他们猎到了龙,高枕无忧,我们可就危险了,都是这群废物,一点用都没用。”陈康气急败坏道。 “陈康,你过分了,这班衙役不过是寻常百姓,遇到龙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你却想让他们去找龙,你这是要害死他们吗?”苏绣锦蹙着眉硬顶了一句。 “我……”陈康哑然。 对啊,这些人都是凡夫俗子,遇到龙必死无疑,我这…… 陈康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对衙役撒气是没有道理的。 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他是不会收回来的。 “算了,他们不行我们就自己上,锦年你今天不是打听到几个地方吗,我们现在就去,我就不信了,偌大的中州城,连头龙兽都找不出来。” 陈康说着,头也不回地冲出茶楼。 苏绣锦和陆锦年几人面面相觑,最终叹了口气道:“走吧,一起跟上去看看,他现在犯倔,劝不回来的。” 刀哥一马当先,从窗户跃了出去。 潘振南有样学样,可脚一抬,又猛地缩了回来,讪讪道:“我的乖,这是三楼啊……” 没有龙气激活伏龙法,猎龙人从三楼跳下去也是要摔出问题来的,刀哥神勇无敌,做什么都不让人觉得奇怪,但潘振南可不敢去学。 陆锦年和苏绣锦都笑了,纷纷抬手拍了拍潘振南地肩膀:“走楼梯吧。” 三人“镗镗镗”下了楼,刚走出茶楼大门,就看到刀哥站在马路上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狰狞。 “刀哥,你怎么了?”潘振南上前询问。 “没事。”刀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眼,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陆锦年目光落在了刀哥的腿上,他的腿在抖…… 抬头看了一眼茶楼三楼的窗户,陆锦年“啧”了一声,心里暗道:“就算是刀哥,也不是真的无所不能啊。” 第91章 闯入 张员外大名张四海,是中州城里小有名气的富户,倒不是因为钱多,而是妻妾成群。 这不,前几日他才纳了第二十四房小妾,门前窗外的喜庆红纸和大红灯笼都还没有摘干净。 但是,旁人以为这是喜事,羡慕的不得了,但张员外自己知道,他都是被逼无奈的。 大概是两年前开始,他家院中便出现了女子的吟哦,飘飘渺渺,断断续续,但又直达人心,捂着耳朵都能听见。 起初张员外以为是哪家请回了青楼的头牌,在家中吟诗作乐,附庸风雅。 可一整夜的附庸风雅也够折腾人的。 于是张员外四处去打听,到底是谁在扰人清梦。 结果一打听之下,他发现周围人家没有做过此事的,甚至对晚上那断断续续的吟哦也没有任何印象。 张员外自是不信,多次派人明察暗访,终于确定,那声音只在自家院中出现,隔了一面墙,到了隔壁就完全听不见了。 意识到事情非比寻常的张员外当即找到州府衙门寻求帮助,州府衙门见张员外出手阔绰,欣然派人去了。 可是,一夜之间,衙门派去的衙役全部失踪,半点痕迹都找不着,宛如人间蒸发了一样。 衙门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立即加派了人手彻查此事。 只是,所有被派去张员外家的衙役捕快,过了当夜,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往后,便传出了张员外家里闹了不干净的东西的说法,衙门的人不敢去了,张员外自危,花重金去请了道士和沙弥。 还别说,道士跟沙弥来了以后,家里的确消停了不少,可没等几日,道士个沙弥也失踪了。 这可急坏了张员外。 他再次找上道观和寺庙,二者给他的答复是——此为龙患,需寻猎龙人。 道士跟沙弥也是有伏龙之能的,只是他们的手段都不适合在中州城用,张员外家的院子也不够他们施展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猎龙人最适合干这事儿了。 张员外不喜欢猎龙人,猎龙人生而不祥,会给人带来灾祸,他一家清清白白,可不想跟这些人有接触。 可是没办法,家里的隐患不除,他寝食难安。 最重要的是,他的一系列举动好似惹恼了那个东西,每日女子吟哦声现,张员外就不由自主的兴致盎然,浑身燥热难当。 行房时也宛如野兽一般,凶猛凶残,好不怜香惜玉,好几个小妾都是被他活活折腾死的。 正因为如此,张员外才不得不频繁纳妾。 他担心哪天没人睡在身旁,他会控制不出冲出去,而一旦出去了,第二天邸报上消失的就是自己。 惶惶不可终日之下,张员外终是请来了猎龙人。 只是,那东西十分狡猾,猎龙人在时它便走,猎龙人走了它又来,而且时间拿捏的分毫不差,就仿佛有人在给它通风报信一般,从来没被猎龙人逮到过。 舒心的日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渐渐地,张员外意识到不对劲了。 有猎龙人在家外头镇着,那东西是不敢来了,可问题是,猎龙人待的久了,家里又生出了别的乱子。 比如,自家小儿子莫名其妙在院子里昏倒,自己的第几房小妾突患重病…… 这一系列的问题,似乎都源于猎龙人,这不禁让他想起了“猎龙人生而不祥,与人相处久了,会给人召来灾祸”的说法。 一时间,张员外百感交集。 留着猎龙人,金钱损失是次要的,可一家子人的性命就要慢慢消磨掉了;不留,那东西再回来,他岂不是又要过上胆战心惊的日子? 两难之间,张员外权衡利弊,终究是横下心来赌一把,就赌那东西彻底走远了,再也不会回来。 然而,结果自然是张员外失望了。 猎龙人一走,那东西又来了,夜夜吟哦,声音中带着怨恨和痴缠…… 不过数月光景,张员外纳了好几房小妾,人是日益消瘦,形同枯槁。 任谁也能看得出来,张员外活不了多久了。 可偏偏没人再提猎龙人,包括张员外自己,也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断送了整个张家。 此事最后落到中州府衙,府衙充分贯彻了民不举官不究的光荣传统——你张员外只要不来找我,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寻常百姓感受不到张员外的绝望和痛苦,只把它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起来时愚昧无知的样子让人可悲又可恨。 陈康听完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恨得牙根痒痒。 “这群愚民,真当张员外死了事情就了了吗?若真是龙兽作乱,死了一个张员外,必定还会有第二个,他们以为与他们无关,殊不知,迟早有一天龙兽会找到他们头上。” 苏绣锦叹了口气:“你气有什么用,他们不是不知,就是装作不知,事不临头,你指望他们想的长远,难,太难了。” “所以大名朝廷才会设下众多书院、学府,目的就是为了提高百姓的学问和见识,让他们不至于愚昧,可惜……” 陆锦年说到这里,也是微微一叹。 儒门教化天下之功有目共睹,只可惜发展成为儒教之后,许多事情也跟着发生了变化,原本惠及于民的举措,逐渐成了有心人把控时局和风向的筹码。 自然,也有那些不忘初心,以教化天下为己任的大德,他们是陆锦年敬仰之人,只是人力有时尽,大德也不能阻挡大势。 总之,一言难尽。 说着话的功夫,一行人便来到张员外家。 说来也是巧了,以往设点蹲守的猎龙人来此,总是普隔空,捉不住祸害张员外家的那个“东西”。 这次陆锦年一行突发奇想,临时走了一遭,却恰巧遇上了,而且他们一眼便看到笼罩在张家上空的淡淡龙气,以及院子里宛如明灯一般吸引着他们的龙兽。 “果然是龙兽作祟!看我今日便把你拿下!” 陈康一声厉喝,伸手入怀,指扣四张破龙符,一脚踹开大门闯了进去。 他实在太高兴,也太着急了,其他院的捷报让他满心焦虑,生怕在晋升龙卫中落了下风。 而今遇到龙兽,他喜出望外,哪里顾得上评估风险、制定策略,当头一个“莽”字,率先冲了进去。 陆锦年和苏绣锦还想制定个策略,见陈康如此,只得作罢,紧跟着刀哥和潘振南,一并冲入张家大院。 第92章 大猫 “锦年,当心!” 一入院中,陆锦年便听到来自陈康的示警,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阵恍惚,眼前的事物就跟醉酒了一样,歪七扭八、东倒西歪。 陆锦年扶着门框强定了定神,待得好些了,再放眼看去,只见陈康身陷四团灰雾的包围,艰难苦战。 陆锦年不由分说,从腰间抽出缠绕的铁索,叮铃铃抖了出去。 却原来,陆锦年在铁索上嵌入了一颗颗黄豆大小的铃铛。 铁索舞动,铃铛声响,陆锦年再次感到一阵恍惚,眼前的景物也跟着发生了变化,从陈康身陷四团灰雾的围攻,变成了陈康四人相互厮杀。 “这……” 陆锦年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猛地大吼一声道:“大家住手,这是幻术,屏息凝神,抱元守一。” 说完,陆锦年从背囊侧面摘下一只大号的铃铛,用力摇了起来。 叮铃铃—— 大号铃铛的声音有魔力一般覆盖了整座院子,厮杀中的陈康四人倏地停下了攻击,彼此张望着,眼神惊诧,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狰狞。 “这是……” 几人面色微变,赶忙收摄心神,依照陆锦年的话,放空心神,保持清明。 片刻之后,众人再次睁眼,眼中已经恢复清明。 陆锦年摇晃着铃铛,人已经与众人汇合,他面色凝重,背对着众人低声说道:“撤,这是七星龙兽,我们不是对手。” 龙兽九星,一星到六星可以力破之,但到了七星,龙兽便会掌握非凡手段,需要特殊的法子制衡。 当初在鬼王庙,陆渐离也是凭借二品龙卫的能耐,与张泉升几人用尽了手段才把人脸鬼蛛逼退的。 那一战陆锦年记忆犹新,是以他丝毫不觉得他们这样一群菜鸟能摆平潜伏在张家的龙兽。 为今之计是尽快离开,将此事报与龙殿,让龙殿派遣一品龙卫前来猎龙。 中州城竟隐藏了这样一个大家伙,这事绝对不再龙殿的掌控中,若是报上去,之后被证实,他们这些发现端倪的人同样会得到不菲的奖赏。 潘振南和苏绣锦相信陆锦年的判断,第一时间就往大门的方向撤退,刀哥还想再战,但被陆锦年死死拉住。 陈康心有不甘,可无奈实力不济,也只能怒哼一声,扭头跟上众人。 只是,行踪气息依然暴露的龙兽哪里会让他们轻易离开? 又是一阵女子的吟哦,这次的诗文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清洗,陆锦年等人刚走到门口,就被这声音定住身形,不由自主的转过身,面朝院中的一颗桑树,脸上露出诡异的、带着憧憬和贪婪的笑意。 “你们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院中唯一没被控制住的是苏绣锦,她走在最前面,眼看就要走出们去,扭头一看,顿时愣住。 陆锦年和刀哥四人仿佛被人控制住一样,脸上泛着花痴,手掌有节奏的拍打着,附和着女子的吟哦。 苏绣锦面色一变,夺过陆锦年手里的铃铛摇晃。 铃铛声响,几人的脸上出现少许挣扎。 院中,女子的吟哦声浮现怒意,一团灰雾猛地从桑树上冲了下来,电光一闪间,苏绣锦凭本能暴退,身体完好无损,但手里的铃铛却碎了一地。 但也多亏苏绣锦吸引住了龙兽的注意力,陆锦年迅速从幻术中清醒过来,毫不犹豫的鼓动浩然之气,朗声诵读清心谱庵咒。 金灿灿的光辉浮现在陆锦年的体表,宛如铸上了一重金身,沛然佛光的笼罩下,刀哥、陈康和潘振南先后清醒过来,回想刚才的那一幕,皆是面色一寒,血色褪尽。 七星龙兽之威强悍如斯,若非陆锦年和苏绣锦接连破局,只怕他们今日都要死在这里。 “退!” 陆锦年暴喝一声,念诵经文的声音陡然加大。 众人毫不迟疑,趁着间隙逃出了院子,第一时间燃放信号弹,召集附近龙卫。 张家院中的女子吟哦和陆锦年的经文相互碰撞,前者不知有什么不妥,陆锦年却是口吐鲜血,两眼发黑,似是每一个音符吐出,都如同被大山撞击一样,粉身碎骨的痛。 “帮忙!” 苏绣锦见势不妙,赶忙取出破龙符,不顾周遭还住着平民百姓,咬破指肚涂抹鲜血,一段咒语过后,雷霆落下,将张家院中的桑树劈成了焦炭。 藏身于桑树的龙兽被迫显露出真身,众人看得分明,那龙兽的本体,赫然是一只体型如羊的大猫! 大猫露出本体,冲众人龇牙咧嘴,花瞳中凶光闪烁。 这时它也顾不得继续发动幻术了,身形一闪,如幻影般欺近陆锦年的身体。 “小心!”潘振南大叫一声,猛地掷出手里的板斧。 这板斧便是他请千机堂打造的屠龙器,无他,唯重尔。 屠龙器对龙兽有极强的杀伤力,即使是七星龙兽,也不敢硬抗屠龙器的锋芒。 它在空中灵活的扭动躯体,以不可思议的形状避开了板斧的攻击,继续扑向重伤吐血的陆锦年。 但经过这一打岔,龙兽的速度降了一些,力气也小了一分。 陆锦年抓住间不容发的机会,迅速调整好气息,伏龙法全力催动,一股饥饿感瞬间充斥全身,整个人宛如化身黑洞,将附近所有生灵的生命力牵引了过去。 霎时间,张家大院的众多草木化作枯木,筑巢在檐上的燕雀没了生机,便是将要出壳的雏鸟,也安静地躺在蛋壳里,再也没了声息。 一瞬间,陆锦年伤势恢复大半,迎着飞扑过来的大猫,陆锦年吐气开声,双腿稳扎地面,撑开五指迎了上去。 不得不说,神武堂的拳脚功夫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起码这临场的反应就是每天熬练出来的成果。 很快,陆锦年的双手和大猫的两只前爪握在了一起,众人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一幕必定是陆锦年被龙兽扑飞,不死也残。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发生。 更诡异的是,大猫的身形在空中停滞,陆锦年一步未退! “挡……挡住了?” 号称第八院大力士的潘振南一脸惊愕。 即使是他,也不敢说在伏龙法的催动下,能轻松的接下七星龙兽的全力攻击。 所以……陆锦年的力气比他还大? 这怎么可能! 潘振南惊诧于陆锦年力气大的同时,刀哥果断出手了。 锦年平安无事,这自是极好的,但更妙的是,大猫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此时正是绝佳的机会,他毫不犹豫扯下背后背了一天的黑色盾牌,投掷暗器一般甩向大猫。 盾牌旋转着,外侧弹出锯齿一样的刀刃,利刃切割空气发出呜呜嗡鸣。 大猫心中警兆顿生,想要抽身而退,但陆锦年死死地抓住它的爪子,咬牙切齿道:“去死吧!” 第93章 夺命 噗嗤! 一团鲜血炸开,断尾被抛向高空。 大猫佝偻着身子,后腿曲弹,将紧握住它双爪的陆锦年踹飞出去,然后爆发出怒吼,叼起被斩断的尾巴仓皇离去。 众人正欲去追,可抬眼一看,大猫已经不见了踪影,更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显然,大猫在中州城呆了很多年,熟悉这里的地形,而且它确有藏匿气息的手段,稍不留神就让它逃了。 “锦年!” 大猫跑没了踪影,众人这才记起刚才被大猫踹出去的陆锦年。 一群人七手八脚,扒开断木和石块,从坍塌的围墙下把陆锦年拉拽出来。 “怎么样,没事吧?”刀哥问他。 陆锦年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冷不防一口血喷了出来,气息萎顿下去。 苏绣锦俏脸一白,想到了什么:“不好,龙兽跑了,此地龙气不足以激发伏龙法,锦年现在这伤势必须立即救治,否则有性命之忧。” 众人闻言纷纷变色,七手八脚的将陆锦年架起。 刀哥没有动作,他淡淡地看着众人说道:“你们先送他回龙殿,我来善后。” 说着,他看了一眼破败中透着死寂的院子,眸子里闪烁着一道不可捉摸的乌光。 众人离开后没多久,刀哥推们走入张员外家的主卧。 卧室的地板上躺着两个人。 确切的说,是两具干瘪的尸体。 伸手去摸,皮肉是有弹性的,尚有余温在,显然是刚死不久,而且是瞬间被抽离了生机。 毫无疑问,这是刚才陆锦年匆忙之间使用伏龙法掠夺周围生机修复伤势时造成的。 “因为不够熟练,所以容易造成比龙兽更强的破坏么……” 刀哥似有些明悟二品龙卫不让他们胡乱走动的真正缘由了。 “锦年性子温和,若是让他瞧见这一幕,必定心怀愧疚,寝食难安,说不定还会因此产生心结,我将他支走也是为了他好,但此事迟早是要传到他耳朵里去的。” 刀哥叹息一声。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关键还是要看陆锦年自己的承受力如何。 胡思乱想了片刻,刀哥捡回嵌在墙壁里的盾牌,瞥了一眼大猫逃走的方向,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还出了人命,我若再让你逃了,岂不是说我第八院无人?” 说完,刀哥身形如黑雾炸开,瞬间没了踪影。 天上院。 中州城一等一的青楼。 一名身披红纱,体态婀娜,气质宛如空谷幽兰的绝色美人儿独倚凭栏,望着窗外深邃幽暗的夜空发着呆。 冷不防一只猫咪从瓦楞上跳了下来,落在她身前,亲昵地用头蹭了蹭她的脸。 “猫儿,你又去哪里了,我寻你半天了。”女子将猫咪揽入怀中,柔声问道。 “呀!” 忽然,女子发现猫咪的尾巴受伤了,上面满是血迹。 “你受伤了,是在哪里伤的,以后可不许再去那里了,知道吗。” 女子似是告诫,实为关心。 猫咪“喵”了一声,蜷缩着身子在女子的怀中打滚,一副惫赖的样子。 女子嗔笑道:“每次与你说正经的你就耍无赖。” 顿了顿,女子又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明明你是只猫,我却觉得你能听懂我说话,我把我的喜怒哀乐都说给你听,就仿佛老朋友一样。” 猫咪又“喵”了一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女子的脸。 “你看,就是这样。”女子拍起手轻笑起来:“你总能回应我,但我知道,一定是我误会了,你只是只猫儿,你会懂什么呢。” 女子说到最后,眼中露出掩饰不住的落寞。 她活的很痛苦,打小生在富裕之家,只因为父亲娶了一房小的,得了恩宠,便恃宠而骄,先害死母亲,后又用计将她扫地出门,父亲不但不管,还不认她这个女儿。 被逼无奈之下,她来到天上院,被天上院的妈妈收留,成为了这里当红。 虽说是步入了风尘,但其实过的还挺好的,妈妈人很好,从不对她们这些苦命的姐妹打骂,偶尔有几个决心从良的,赎身了妈妈还会偷偷塞回去些银两。 但是,这毕竟不是一个正经女儿家该来的地方,来了,再走,身子就不干净了。 猫咪抬起头看着女子的眼睛,嘴巴张了张,却是没发出声音来。 不远处,天上院正对着的八角玲珑塔里,刀哥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中。 他透过塔上的窗户遥望天上院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和距离,直直落在猫咪和女子身上。 “原来你躲在这里……青楼女子怨气缠身,汇聚成龙气盘旋其上,恰好掩盖了你的气息,这就难怪龙殿的人没有发现你了。”刀哥呢喃道。 缩在女子怀中的猫咪似感觉到了什么,忽然从女子怀中跳了出来,四肢踩在窗沿上,弓着腰,毛发炸起,张着嘴发出威吓的低吼。 然而,周围没有风吹草动,那阵让它本能的感觉到心悸的情绪消失了。 “猫儿,你怎么了?”女子关切地问道。 猫咪提防着左右张望一番,再三确认没有了刚才的感觉,这才“喵”了一声,又跳回到女子的怀中。 女子温柔地抚摸着猫咪的毛发,低声安慰道:“别害怕,有我呢,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 龙殿。 “还不醒,非要老子把你扇起来吗?” 黑暗中,陆锦年依稀听到了熟悉有陌生的语气,他苦思冥想这声音的来源,却忽然脸上挨了两记耳光,火辣辣的。 而这两巴掌,也彻底将陆锦年扇醒,同时还帮他想起了说话用这种语气的人——龙殿里,驼背稀发、瘸腿歪嘴的花白胡子怪人! “前辈,我这是……”陆锦年下意识想要询问一下自己的情况。 方才与龙兽对抗,他其实是用力过猛了,身体中许多还没有被龙珠力量渗透的部位被强制灌注力量,里里外外一团糟。 昏迷之后的事情他不是很清楚,但想来自己伤成这样,情况一定不好。 怪老头把脸凑到他面前,红彤彤的酒糟鼻用力嗅了几下,忽然嘿嘿笑道:“小子杀人了,这味道好,比你刚来的时候那身穷酸气让人舒服多了。” “前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锦年皱眉。 怪老头嘿嘿一笑:“不明白?也是,你都昏迷了,肯定有很多美妙的事情错过了,你当时应该醒着的,掠夺生机的伏龙法啊,一个控制不好,百十条人命说收就收啊。” 陆锦年还是不解,但怪老头已经不想多说了。 “身上还疼吗?不疼就滚吧,你来这里太勤快了,不是好事,我得离你远点,免得晦气缠身。” 怪老头的话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嘴臭,陆锦年不喜欢他。 “那前辈,晚辈告辞了。”陆锦年弓身一礼,起身离开。 第94章 受罚 出了门,他看到了在门外等候的苏绣锦三人,他们见陆锦年出来,赶忙上前询问情况,得到没什么大碍的答复后,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陆锦年的目光在众人中扫了一圈,忽然问道:“刀哥呢?” “刀哥……” “我在这里。” 陈康正要说话,却被不知何时回来的刀哥抢去了话头。 “刀哥。” 一行人老老实实跟刀哥打招呼。 刀哥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对陆锦年说:“那头龙兽的藏身之所我找着了,但我一个人对付不了,明晚我们一起,你用阵法困住它,我来负责杀它。” “好!”陆锦年自无不答应。 陈康见状也表态:“我也去,我今天没发挥好,这次决不能轻饶它!” “不是已经通知了龙殿吗,龙殿应该会派龙卫大人出马吧,我们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七星龙兽可不是闹着玩的。”苏绣锦有自己的担忧。 “无所谓,他们先动手我们就不管,可如果他们一时间顾不过来,就只能我们上了,放心,只要困住它,我有把握杀死它。”刀哥语气中带着无穷自信。 只是对他这话,五人默契的保持沉默和怀疑态度。 一夜无话。 天明。 龙殿遣龙卫唤几人去大殿。 召见他们的是一位三品龙卫。 龙卫三品,那绝对是仅次于副殿主的高手,即使没有龙气激活伏龙法,他站在那里散发出来威势也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之前负责主持仪式的二品龙卫就站在他身侧,低垂着眉眼一动不动,显然恭敬到了极点。 陆锦年一行人步入殿中,刚要抬头看看殿中都有什么人,却猛然被一股气势压的低下头,双肩如扛大山,漫说走路了,便是站着都觉得吃力。 好强! 这就是三品龙卫的威势! 五个少年心头震动,面露骇然之色。 “抬头。” 大殿中,三品龙卫淡淡说道。 这话说完,五个少年顿时感觉到身上的压力消失了,他们彼此对望一眼,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大殿正中,一个相貌朴拙的中年人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 “见过大人。”五人抱拳行礼。 中年人抬了抬手腕:“不必拘礼了,说说吧,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话间,刀哥心头一紧,以为是要秋后算账,眉毛立即拧了起来。 “昨夜我们发现了一头七星龙兽,与它大战一场,我们实力不敌,中了幻术,幸好锦年及时将我们唤醒,与之拼死一战后,锦年重伤,还是让它逃了去。”陈康率先开腔。 “大人,中州城潜伏了七星龙兽,此时非同小可,还请大人派遣龙卫将其猎杀。”苏绣锦感觉陈康话里有不妥,赶忙转移了视线。 “大人,那龙兽的幻术太厉害了,差点叫我们自相残杀,你们去的时候可得小心。”潘振南提醒道。 三人都说了话,只有刀哥和陆锦年没有说话的意思。 中年人好奇地打量了二人一眼,目光从刀哥身上穿过,发出了一声低呼,惊疑不定地多看了几眼,又扭头把目光落在了陆锦年身上。 “你们二人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他问。 “大人。”陆锦年抱拳:“我当时受伤昏迷,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刀哥略一犹豫,回想到刚才对方打量自己时仿佛看出了什么的眼神,猛一咬牙道:“此战,张员外一家四十七口人全部身亡。” “什么!?” 不止是陆锦年和陈康等人,大殿中的龙卫们也发出了惊呼声。 一家四十七口人全部死绝,这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大事,更何况这个张员外还是中州城小有名气的富户,影响力就更大了。 “哦?怎么死的?”中年人语气依旧淡淡,看似询问,实则早已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刀哥不敢再隐瞒,侧头看了陆锦年一眼,叹息道:“被木属性伏龙法强夺生机而死。” “什么!” 陆锦年和陈康等人再次惊呼。 陆锦年面无血色:“被木属性伏龙法抢夺生机?那不就是我……” “不可能!”陈康断然道:“我们初学伏龙法,能有多大威力,定是那龙兽杀的,刀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苏绣锦皱眉不语,潘振南神情恍惚。 众人当中,只有潘振南知道刀哥所言非虚,因为他家人遭龙兽杀害的时候,他的师父神兵天降,但也不敌龙兽,最后毫不顾忌施展了伏龙法才将龙兽猎杀。 可那一次,他所在的村子全被焚烧成了灰烬。 尽管村子里的人早就死光了,可一息之间焚尽偌大的村庄,这一幕落在小小的潘振南眼中,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也正因为如此,他选择了五艺堂中最不被人看好的神武堂。 不是他不想学那些花里胡哨又很厉害的绝学,而是在他看来,那些本事都太危险了,唯有神武堂的拳脚功夫,一招一式尽在掌握,他能从容控制,不必担心会给周围带来巨大的破坏。 但此时,潘振南似乎动了,危险的不是五艺堂的绝学,而是伏龙法本身。 不管他学的是什么绝学,只要在伏龙法的控制上出现了问题,就会造成当日师父焚尽村庄、昨夜锦年抢夺生机的一幕…… “我……我……” 陆锦年从刀哥的眼中看到了隐晦的不忍,这让他意识到,刀哥说的都是真的。 他用伏龙法夺走了张家四十七口人的性命! 大殿中,中年人开口了—— “猎龙人为猎龙而生,但猎龙的目的是保国家平安,护百姓安宁。今有陆锦年,学艺不精,伤及无辜,罚龙鞭三十,骨牌三十,灾情过后禁足半年,明日起为张家守灵七日,以儆效尤。” “嘶——” 大殿中传来一阵吸气声。 这惩罚,委实过于……轻了! 平头百姓犯了杀人罪,当以命偿命,王公贵族或富户子弟,可依律减刑或出钱安抚家属,让家属不追究其责,则官府秉承民不举官不究的优良传统,默认此事私聊,不上公堂。 猎龙人地位还在九流之下,杀了人,自是要严惩不贷。 可这位大人对陆锦年的处罚,除了三十龙鞭是真要命,其他的则无关痛痒。 他们想不明白大人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处罚,但品级差距摆在这里,对方有权力这么做,他们无权过问对与错。 第95章 自省 过要罚,功也要赏。 这次第八院意外发现七星龙兽盘踞中州城,为龙殿立了功劳,中年人赏赐给众人一人一颗相同属性的龙珠,吸收后可壮大体内龙珠的力量。 当然,现在五人连刚融合的龙珠都没完全掌控,自是不敢胡乱融合的,只能先寄存在龙殿,等需要了再去领取。 “好了,这件事情先就这样,七星龙兽我会派人处理,或者你们有兴趣的也可以自行前往,还是老规矩,谁把秽珠带回来,功劳就是谁的。” 中年人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然后又指了指陆锦年,说:“你留下。” 陈康等人面面相觑,担心地看了陆锦年一眼,陆锦年示意自己没事,让他们离开大殿。 一群人走后,大殿中的中年人忽然轻笑起来。 “你可对我的处罚有异议?” 这声音如沐春风,又带着许许多多的亲切,仿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和善邻居,言谈中不见生分,只有关怀。 陆锦年微微一愣,摇头说道:“锦年不敢有异议。” 中年人呵呵一笑:“你该有异议的,我对你的处罚,太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知。”陆锦年回答。 “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读书人,不……”中年人皱了皱眉,纠正道:“过去是读书人。” 陆锦年恍然,旋即大喜。 他心中一直存有疑惑,想要找机会与龙殿那几位儒家出身的龙卫询问答案,没想到眼前这位就是。 但喜悦之情很快就被刚才的事情给冲淡了。 他低垂着头,陷入痛苦和悔恨。 他杀人了。 尽管不是出自他本意。 可细细想来,二品龙卫大人当时就警告过他们,没有掌握伏龙法之前,不要随意出去走动。 他没放在心上,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于是乎,铸成大错! 中年人见状,一眼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淡淡地说道:“可是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悔恨、痛苦?” 陆锦年点头,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呵!” 中年人冷不防发出一声轻笑:“这世间枉死之人多不胜数,如果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犹犹豫豫,哀哀戚戚,围困在过去的错误中,那何来的希望可言? 陆锦年,我知道你,你师祖是我同窗,你师父更是我看着长大的,算起来,你也是我的孙子辈,我关照你是因为他们,同时也是因为我看好你。 你是读过书的人,眼光比普通人长远,不要拘泥于一时功过。 些许过错和悔恨,如果不想忘记,那就牢记在心里,将其转化为动力,如此才能怀有大气魄,勇往直前。 你可知我大名皇帝,年轻时亦因一己之私害十万将士客死他乡,他亦是悔恨,但他知道光悔恨没用,要悔有所悟,学有所长,吃过一次的亏,这辈子绝不在吃第二次,上过的当,这辈子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你一小儿,自是比不了皇帝陛下雄才大略,可你既是读书人,就该明白一些浅显的道理。 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我不重罚你,就是要留你有用之身去弥补犯下的过错。 张家的人死了,那你就把这份责任转嫁给大名的千家万户,用你的每一分力气,每一滴血汗,去用你的余生保护他们,这才是你该做的!” 中年人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句都宛如暮鼓晨钟,轰隆隆敲响在陆锦年的心头,让他不由自主的激昂起来,忍不住怒吼一声,内心所有的抑郁和悲愤,全在这一声怒吼中宣泄了出去。 “大人……” 陆锦年内心复杂莫名,他看向中年人,似感激,似敬畏。 中年人微微一笑:“猎龙人也是人,我们肩负重责,但也不要过分要求自己,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当然,也不能以此为由放任自流,要时时自省,懂了吗?好了,多说无益,你去吧。” 中年人一挥手,陆锦年只觉得一股大力将托起,被送出了大殿。 陆锦年站在门外,冲着大殿深深一拜。 回到院中,陆锦年受到了其他几人的关切问候,陆锦年一一谢过,表示自己没事后,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潜心修炼。 经过这次事件,陆锦年深刻意识到了自己作为猎龙人的自我认知还不够,对猎龙人本身的了解也有偏差。 比如他在陈康和苏绣锦等人面前的种种“天才”表现使得他一直不断地得到表扬,尽管他觉得自己没把这些当真,但在不知不觉中,他下意识以为猎龙人的能耐就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的。 伏龙法、五艺堂,那些对其他人来说很难的东西,他一学就会,这是他的天赋。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让人不以为然,陆锦年也是这样。 于是乎,他忽略了龙卫大人的一再告诫,忘记了他虽师父行走江湖时,师父每每和普通人打交道时的小心翼翼。 只有亲身经历了,意识到了,才忽然发现,原来师父怕的从来不是别人恶毒的言论,而是担心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害了对方。 “猎龙人生而不祥,故无父无母无妻子……原来这句话是这样子理解的。” 陆锦年叹息一声,摇摇头撇去脑中的杂念,空澈心灵,小心翼翼地催动伏龙法洗练龙珠,再不负过去贪功冒进的样子。 中午用过饭,陆锦年随众人参与了下午的巡街。 这是一个长期任务,不会因为一次意外就终止,陆锦年也不会把任务推给大家自己去逃避。 三品龙卫大人说的对,人要向前看,错了就是错了,你回不了头,那就赶到前头去阻止同样或类似的事情发生。 跟着陆锦年的依旧是那个更夫,兴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更夫跟在陆锦年身后时总是带着小心,不再和先前那样亲近。 偶尔陆锦年有个风吹草动,他便如同惊弓之鸟,嗖一下跑出老远,警惕地望着这边。 陆锦年见状,息了和他打探更多消息的心思。 趋吉避凶,人之本性。 况且他警惕一些也好,大家保持距离,彼此求个安心。 一下午巡街下来,没有新的龙兽被发现,这是好事,或许也是坏事。 没发现不代表没有,还可能是藏的更深。 在山野之地的时候,人少气清,龙在哪里,那浓郁的龙气是遮掩不住的。 可在繁华闹市,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怀揣着各种心思,或阳光或阴暗。 阴阳相合成混沌,又被千头万绪所染,最终化作龙气升腾,盘踞天空凝而不散。 早些年间,猎龙人笑称那是人气,是烟火气,是繁华昌盛的象征,直到这繁华引来一头龙妖。 龙妖降临,城池灰飞烟灭,数万百姓惨遭屠戮。 那是一场灾厄,一场浩劫,直到现在还被龙殿之人时常提起,引以为戒。 是以,巡街虽是小事,却又是干系中州城十数万百姓安康的大事,丁点马虎不得。 第96章 告密 巡街回来,陆锦年等人各自汇报了一下情况,陈康煞有介事的圈出了几个地方作为明日巡视的重点。 他怀疑这些地方有龙兽盘桓。 刀哥没有反对,潘振南表示支持,五人三票,苏绣锦和陆锦年便不发表意见了。 “锦年,你现在可以吗?”刀哥喊住了将要回屋的陆锦年。 陆锦年愣了一下,旋即想起刀哥今晚的活动,顿时点了点头:“心结解开了一部分,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真正想开,不过今晚的行动我会参加的。” 刀哥点头:“那就好,到时见了我喊你。” 顿了顿,刀哥又补充了一句,对陈康几人说道:“还有你们。” 潘振南开心地一蹦三尺高,他求了刀哥很久都没答应,没想到这会儿刀哥竟改变了注意,这让潘振南顿时有种从炮灰晋升为可以执行机密作战计划的精英的自豪感。 苏绣锦悄悄瞥了陆锦年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陈康更是皱眉,直言不讳道:“锦年,你今晚只管布阵,战斗的事情交给我们。” 陆锦年理解他的担心,点点头说:“好。”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陈康和苏绣锦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人最怕的不是一蹶不振,而是不经思考就倔强的想要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 很显然,陆锦年不是他们担心的那种人。 “这样就好,那大家早点休息,准备好各自的家伙什,这次行动不能再让它跑了。”陈康不知不觉抢了刀哥组织者的身份,好在刀哥也不计较,只要目的达成了,谁来挑这个头他其实不在意。 入夜,第八院几人偷偷摸摸离开了龙殿。 三品龙卫大人已经把任务发出去了,现在每个队伍都是竞争的关系,陈康可不想行动还没开始,就被人一路尾随抢了功劳。 不过,他们的动作再谨慎,也不可能瞒过所有人。 龙殿外围有一处荒凉的村庄。 村庄里不见牛羊,也没有田地,只有一排排草房,黑漆漆,静悄悄,仿佛无人居住。 这里是龙卫们自发建立起来的村庄,因为离龙殿近,方便他们接取任务,也可以作为相互结交,或是交换任务的场所。 有需求的龙卫会在这里留下线索,其他龙卫看到了,感兴趣的,自然有办法找到他们。 在所有看起来黑洞洞的草房里,有一间其实是住着人的。 草房里燃烧着熊熊的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头剥洗干净的肥羊,旁边坐着一个人。 羊已经熟了,大火将皮肉烧的焦黑,散发着淡淡的焦臭味,但这并不影响食用。 篝火旁的人用小刀剔下一片烤肉,就这么送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嚼着,滚烫灼热的气息在口腔里扩散,他却仿佛没有感受到。 嘎吱—— 忽然,遮挡窗户的木板被人抬起,一个人从外面钻了进来。 “大人,有消息了,那群人刚刚离开龙殿,我估计他们是冲着那头七星龙兽去的。”进来的人向屋里的人恭敬说道。 篝火旁那人剔下一块新的烤肉丢给对方,但对方似乎没想到,下意识想用双手去接,但触及滚烫的烤肉,双手又不自觉收了回来。 啪! 烤肉掉在了地上,篝火旁的人“啧”了一声,十分可惜。 “捡起来,吃了它。”他说。 刚进来的人微微一愣,旋即脸色难看起来。 吊在地上的肉,他怎么可能捡起来吃?当他是狗吗? “怎么,不想听我的?”篝火旁那人淡淡一笑,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那人心头一跳,想起来面前这位是个怎样的角色,自知得罪不起,得罪的起也是个巨大的麻烦。 念及于此,那人猛一皱眉,满是嫌弃的从地上捡起沾满了灰尘的烤肉,犹豫一阵,闭着眼塞进嘴里,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好吃吗?”篝火旁那人十分享受这一幕,他咧开嘴笑着,十分的得意。 进来的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人赏赐的肉,自然是人间美味。” 篝火旁的人越发满意了,他起身走到那人身旁,将短刀递给他,顺便用油乎乎的大手在对方的袍子上用力擦了几下,然后问道:“他们去了哪儿?” “城里。”那人下意识回答,忽然又觉得不够准确,补充道:“看方向是去天上院。” “天上院?” 大人嘀咕了一句,旋即笑了起来:“这就对了,也只有那种地方,乌烟瘴气,最适合龙兽潜伏。” 顿了顿,他又道:“好了,此事你办的不错,这只肥羊赏你了,我去去就回。” “大人……”进来的人闻言,心中焦急不已,忙叫住对方,喊道:“我也想去。” “你想和我抢攻?”大人回过头,一脸狰狞地望过来。 进来那人心下一惊,往后退了几步,但念及此事的功劳,他还是咬着牙说道:“大人,您吃肉,我喝汤,这是一早就说好的。” 大人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不错,真不错,这一届的后辈可真是了不得啊,一个敢当众拒绝我,一个敢跟我讨价还价。” 进来那人心知此人不好对付,若是退让了,猎杀七星龙兽的功劳必定与他无关。 若是如此,他巴结对方、当对方的眼线传递消息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那人把心一横,说道:“大人,你实力高强,功勋卓着,多一头七星龙兽,少一头七星龙兽,对你都没有影响,可我不一样,我想当龙卫,为此不惜一切代价,这头七星龙兽对我而言就是晋升龙卫的关键,大人若能赏我口汤喝,季风当永生铭记。” 丰影盯着季风,眯起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厉芒。 他听出来了,季风的话里有威胁的意思。 所有不惜代价也要去达成的目的,拦在路上的绊脚石,都将被踢飞。 丰影不觉得季风能踢开自己,他于季风而言不是绊脚石,是断龙石,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但是,季风的师父与他算旧识,只是关系不是很好,毕竟他们二人是同一类人。 丰影可以理会季风独吞这次任务的奖励,但事后季风报复起来,他的师父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当然,丰影不是怕了季风的师父,而是没必要跟一个同样性格不好、尖酸刻薄的人撕破脸,那会很麻烦。 “好吧,你跟上来,但一切都得听我的,我让你做的事情你才能做,我不让你做的,你就给我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呆着。”丰影思考了片刻后说道。 季风大喜过望,当即保证道:“放心吧,大人,我一定全听你的安排。” 丰影点了点头,提了墙角的一桶水,“哧啦”一声熄灭了篝火,趁着浓烟还没扩散到整个屋子,推开门走了出去,淡淡道:“跟上来吧。” 第97章 乔装 出了龙殿,陆锦年一行从中州城的那所破宅子里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几套平民装束,看起来不是那么惹眼。 只有陆锦年,儒生打扮,偏生要在背后背个大背囊,违和感十足。 “你又不是上京赶考,打扮成这样太扎眼了。”陈康不由嘀咕了一句。 陆锦年收敛了平日里稍加随意的姿态,恢复当初在琅琊书院与众多学子们的优雅从容,一股子书卷气从身上散发开来,在一行人中稍显鹤立鸡群。 “那也是读书人。”陆锦年淡淡说道。 “啧,你们看锦年这模样,是不是比那些酸丁还欠打?”陈康戏谑了一句。 苏绣锦打断二人的闲聊:“少说些闲话吧,一会儿怎么安排,定了吗?” 临行前,五个人在院子里商量了今晚猎龙的安排,其实主要是刀哥在说,他们在听。 一开始还没什么,毕竟刀哥是实际发起人,他既觉得有把握,那么由他安排计划也是合理的。 可是,在讲述的过程当中,陆锦年针对几个细节问题发表了不同看法,理论上他可能不如苏绣锦、陈康这些由师父一手调教起来的猎龙人,但比起刀哥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在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后,刀哥权衡之下,决定采纳陆锦年的意见,毕竟他除了理论比自己强,实战经验方面也很丰富。 只是这样一来,陈康不乐意了。 他作为名义上的发起人,也想发表自己的意见,可这些临时想的意见说出来,整个计划就完全变了。 刀哥不接受陈康的计划,陈康也不乐意听从刀哥的安排,两个人争了半天没结论,于是由陆锦年做了调和,决定先出发,路上再做决定。 众人这会儿听到苏绣锦的话,纷纷沉默下来。 陈康眼睛瞪着刀哥,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刀哥视而不见,眼睛看向前方,完全不把陈康当回事。 潘振南年纪最小,往后缩了一步,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 苏绣锦看着不对付的二人,悄悄拉了一把陆锦年。 陆锦年叹了口气:“听刀哥的吧。” “锦年,你哪儿边的?”陈康顿时就不高兴了。 他自觉与陆锦年关系最好,于情于理,陆锦年都该站在他这边,而不是去帮刀哥说话。 诚然,刀哥论战斗力,在几人之中或许是最强的,可他冷冰冰的,完全没有要和大家融洽相处的感觉,这就让陈康很不爽。 陆锦年却不管陈康高不高兴,直言道:“就事论事,刀哥的计划更稳妥,执行起来,意外发生的概率不大。” 言下之意,就是你临时想出来的法子漏洞百出,风险巨大,不值得尝试。 “那就这样决定了,按刀哥的计划执行。”苏绣锦赶忙趁热打铁,不给陈康反驳的机会。 陈康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计划思虑不周,执行起来难度会很大,可少年人么,要的就是一个面子,这次的事情让他很没面子,心里自然不痛快。 当然,有一说一,不痛快归不痛快,该他做的事情他一点不含糊,毕竟他是猎龙人,分得清轻重。 话不多说。 一行人来到天上院门口,里里外外进出这各式各样的人和物。 大凡这样的地方,商贾名流进出频繁,谈生意,作诗词,讲趣事。 五湖四海,四面八方,坐在一起喝着酒,大家就是一家人。 乔装打扮的五个少年看着迎来送往的姑娘们,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陆锦年是表现最差的,他从小就对这种地方没抵抗力,看到里面成熟丰满的姑娘,眼珠子都不转了,腿也迈不动步。 只是想到今晚的行动,陆锦年不得不艰难地收回目光,耷拉着眼皮子不往那边看,提醒众人道:“都别看了,进去吧。” 苏绣锦红着脸,她此时已经后悔了。 龙兽就藏在天上院中,他们要猎龙,必须首先潜入天上院。 别说什么“龙殿猎龙,想活命的滚出去”。 龙殿没那个权力,也不敢这么做。 因为对老鸨来说,真金白银才是亲爹亲妈,想要说服她们清空场地助他们猎龙,那是痴人说梦。 君不见,天上院这地方一晚上进进出出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他们一次的消费能力又是多少? 天上院关门一夜,那损失不可谓不大。 更何况,龙兽藏身天上院这种事情对名誉损伤很大,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天上院是龙窝,各位来的客官都要小心自己个儿的小命么。 真要被坐实了,往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呐。 是以,俗世中的商贾之流,除少数之外,都很排斥猎龙人到自己的店里来,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会不会以此做文章,把自家生意和龙兽联系起来,制造恐慌的言论,鼓动人们不要做自家的生意。 而猎龙人也很自觉,要么先沟通好来,等对方运作一番再伺机动手,要么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天上院这种地方,每天的生意都很火爆,来往的都是商贾名流跟官员,络绎不绝。 你让老鸨运作一下腾空几日,别人定会多想,说不定龙兽也会察觉到一丝不妥,悄悄离开天上院。 所以最合适的法子就是悄悄地来,把龙杀了在悄悄地走。 一行人咽了口唾沫,强压下心中的旖念和躁动,等待刀哥的指示。 刀哥点了点头:“我们进去拖延时间,锦年布置阵法,这里名流商贾很多,务必要保护好他们。” “真该多叫点人来的。”陈康看着天上院满满当当的男人和女人,稍稍有那么一丝心虚。 他和龙兽正面搏杀的经验毕竟少,不清楚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况,要是跟那日在张员外家一样,他真不确定他们这些人可以保护到所有人。 但现在来都来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陈康猛一咬牙,带头当先走向天上院。 与此同时,一名目光毒辣的青楼女子迎了上来,笑吟吟的挽上陈康的胳膊,动作无比娴熟自然,一边说着软和话,一边把浑身僵硬的陈康拽了进去。 “不知羞耻!” 苏绣锦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她骂的是谁,很快也跟了进去。 潘振南、刀哥,紧随其后。 “锦年……” 临走前,刀哥忽然说了一句:“这次行动的关键在你,但你不要把所有的压力扛在身上,这世上不存在任何你必须要做到的事情,量力而行,懂了吗?。” 陆锦年点头:“我会的。” 第98章 跟踪 “嗯,那就交给你了。” 刀哥拍拍陆锦年的肩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人发生肢体接触。 陆锦年吁了口气,目送刀哥一行人进入天上院。 “接下来,该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从师父那里偷学来的真本事了……” 陆锦年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始布置,却忽然眉头一皱,轻“咦”了一声:“有人跟踪我们?” “是谁?” 陆锦年心生疑惑。 他们从龙殿出来,虽说是直奔天上院而来,但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还是尽可能挑选了人较少的街道。 一路穿街走巷,不敢说九曲连环,可如果说有人能一步步差地走到这里,陆锦年怎么都不信这是巧合。 陆锦年一直有个习惯,每去一个地方,他都会沿途做一些标记,这些标记可能是给乞丐的铜钱,可能是钉在木桩上的铁钉,也可能是放在某人身上的小虫子。 这些东西上面有他配置的不同药粉,这些药粉均无毒无害,如灰尘一样,几乎很难被人察觉,只有吃过他配置的另一种药丸,才能远远地辨认出这些信息。 教他这法子的赤脚郎中据传是巫国太医院后人,手法自然是自巫国承袭下来的,本来是很了不得的东西,可经历了几代人,已经残缺不全了,至今能保留的也就是这点微末伎俩。 尽管如此,陆锦年依然如获至宝,他凭此应对过许多危机,还追踪过龙兽的巢穴,在开临发现王麻子的追踪也是凭借的这门手段。 可以说,这是一门非常实用的小技巧。 今日,陆锦年一行人来天上院猎龙,他不知道此行是否顺利,所以沿途留下了各种标记。 他本意是在发生意外的时候施展另一门手段,让信号反向传递会龙殿的入口大宅,警示里面的人有危险发生。 却没想到,猎龙之前先有了意外之喜,被他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们。 来人有两个,身上沾染了他洒落在不同区域的不同药粉,混杂的气息隔着老远就被陆锦年感知到,故而知道他们来了,而且是沿着他们的路线,一步步差的跟来的。 “这情形怕不是帮手,难不成是龙殿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要来抢功劳?” 陆锦年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抢功劳这种事在龙殿不少发生,在龙殿学习的这段时间里,陆锦年经常可以看到三五个猎龙人打成一团,咆哮着去往大殿寻求公道。 一般来说,猎龙的功劳是谁的就是谁的,但龙殿的赏罚制度不禁止抢攻,谁能带回来龙兽或秽珠,功劳就是水的。 当然,如果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龙兽是自己猎杀的,别人纯是抢夺,那龙殿也会站在绝对正义的立场上惩罚抢夺功劳的人。 现在他们身后跟来的这两个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事先也没有打过任何招呼,显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或者说,冲着龙兽来的。 想到这里,陆锦年不禁暗暗皱眉。 刀哥和陈康几人刚进去不久,肯定还没摸清楚天上院的情况,要找到龙兽可能还要花费一段时间,如果这时候那两个人过来搅局,恐怕…… 他心中一动,卸下背后的背囊,从里面挑选出几个方块丢在路面的缝隙中。 接着,他又依法施为,在天上院的周围布置了一个幻阵,同时引来天上院上空汇聚的龙气,将幻阵激活。 做好这一切,陆锦年又悄悄翻墙进了天上院,按照事先的约定,在里面布置起专门对付龙兽的困龙索龙大阵。 …… 天上院外,一切如常,客人们进进出出,姑娘们迎来送往,并未察觉有异。 不多时,打巷子里走出来两个猎龙人扮相的人,他们正是尾随陆锦年一行到此的丰影和季风二人。 二人看了一眼天上院,见门口没有陆锦年一行的影子,季风顿时着急道:“不好,他们已经进去了,大人,我们也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说着,季风就要往天上院里冲。 “急什么?” 丰影一把拉住他,耷拉着眼皮淡淡说道:“七星龙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即使是我也要费好大一番力气才能猎杀,且让他们消耗一会儿,等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再出面,功劳还不是手到擒来?” 季风闻言眼睛一亮:“对,不光要抢他们功劳,还要让他们欠我们一条命,救命之恩大过天,晋升龙卫时他们便不敢和我争斗。” 丰影斜睨了一眼兴奋中的季风,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 救命之恩是大过天,可一码归一码,谁会愚蠢到在晋升龙卫这件事情上放水? 那不仅仅是放弃自己的机会,也是在亵渎龙殿的威严,被龙殿发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天上院外坐等了一阵,丰影散漫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同起来。 他微微皱眉,暗自想到:已经这么久了,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新人也不可能这么废物吧?再者说,就算他们没找到龙兽,龙兽也一定发现了他们,要么逃,要么战,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龙兽一动,他肯定能感知到,天上院里半天没动静,这说明龙兽和陆锦年几人都没有动作,这就很离奇。 “季风,情况有点不对劲,你去看看。”丰影踹了一脚季风。 “啊?我去?” 季风面色为难。 他不想去,主要是不敢。 七星龙兽面前,哪个猎龙人敢说自己一定赢? “别那么没出息,只是叫你去门口看看情况,又不是让你进去,你怕什么,再说,我不是在后面盯着吗,你是怀疑我的实力?”丰影语气淡淡道。 季风顿时不说话了。 他就是怀疑丰影在危急时刻不会救他。 但这话不能明着说出来。 藏在心里大家还是一条船上的人,还能留有几分希望,可说出来了,丰影绝对会第一时间把自己给收拾了。 “那、那我去看看,就在门口看一眼,大人,你一定要看紧我。”季风带着几分讨好的说道。 “快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丰影又是一脚,将他踹出去几步。 季风叹了口气,不得不鼓足勇气,强壮镇定地往天上院走去。 第99章 幻阵 天上院。 陈康几人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为了让自己不过分显眼,包括女扮男装的苏绣锦在内,每个人都叫来了一个姑娘作陪。 潘振南小孩儿心性,面对新鲜事物不可避免的产生许多好奇,而且他身体发育过分成熟,有些事情,哪怕他自己没有概念,身体的反应和姑娘的暗示也在提醒他,作为一个成年男子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天上院隐藏着七星龙兽,猎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为此,潘振南不得不强压下纷杂的念头,从身旁的姑娘嘴里套话。 比如他很喜欢猫,比如这附近有没有猫。 作为行动名义上的后领导者,性格外向,十分健谈的他本该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可偏偏苏绣锦坐在他身旁,他的另一侧是天上院的漂亮姑娘,正一边喂他喝酒,一边用动作和言语撩拨他的兴致。 这一幕关上门来自然无比享受,可被苏绣锦瞧在眼里,陈康是在不敢表现出任何享受的样子,只能咬牙强韧着,痛苦的不行。 苏绣锦就更不用提,女儿家家的,来这种地方实在别扭,身旁姑娘的大胆更是让她感觉不适。 倒不是她觉得这些姑娘恶心,而是自己一个姑娘家,被另一个姑娘明里暗里的占便宜,这感觉太让她难受了。 唯一情况稳定的就是刀哥。 刀哥永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这次的打扮也更偏向侍卫多一些,身上披着黑色的皮甲,腰间别刃,冷着脸见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酷酷的让姑娘们满眼桃花开。 潘振南和陈康几人还在费尽心思地从姑娘们口中套取消息,他则因为冷酷的表现赢得姑娘们的青睐,随口一问,姑娘们便争着抢着告诉他,他想知道的答案。 “找到了,走。” 刀哥对陈康传递了一个眼神,然后起身对姑娘们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离开一下,别跟上来。” 陈康一脸无语,心说你这样说,别人肯定会按捺不住好奇跟上来的,再不济,姑娘们把情况告诉老鸨,老鸨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要安排人盯着他们才对。 然而,让陈康没想到的是,姑娘们太吃刀哥冷冰冰酷酷的这一套了,争相表示她们会乖乖的在这里等他,没有他的允许,她们一步都不会离开。 陈康彻底傻掉,潘振南更是惊为天人,对刀哥的仰慕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暗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时机询问一下刀哥如何讨姐姐们欢心…… 一行人避开天上院的眼线,翻窗跃墙来到了一处安静的独院。 在青楼,姑娘分等级,姑娘们住的地方也分等级,似这种有自己单独小院的,不是头牌也是当红。 她们再非特定情况下,通常是卖艺不卖身,只需要露个面,唱歌曲儿,说两句好听的话,便能让客人们慷慨解囊,争相炫富。 是以老鸨对她们也格外客气,不仅安排了清净的独院,盯梢的龟公也撤了。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刀哥等人行事。 “现在就动手吗?” 事到临头,陈康不免有些紧张。 前一秒还软玉温香在怀,徜徉酒池肉林,下一秒就要和龙兽殊死搏斗,这其中的反差,一时间叫人有点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再等等,锦年布置好阵法会给我们发信号。” 刀哥话音未落,一束短促的烟花冲天而起,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一瞬间的火光,若不是早有准备,几人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么快?”潘振南讶异了一下,他转头望向刀哥。 刀哥点点头:“动手!” 呼呼呼—— 话一出口,四道人影骤然闯入独院,二人破窗,一人撞门,还有一人高高跃起,自屋顶砸落下去…… 外头。 刚走了没几步的季风忽然停下脚步。 他揉了揉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天上院的姑娘们舞动青衫,百般妖娆、万种风情地朝他走来。 她们娇笑着,调皮地在他面前扭动腰肢,围着他翩翩起舞。 季风起先还能保持镇定,让她们不要胡来,可满满的,感受到那一只只温柔的小手抚摸全身,他即享受又痛苦,理性与感性的交锋下,理性瞬间溃不成军。 他迷醉了。 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个冷僻巷子口的丰影察觉到了季风的不对劲,捡起一块石头朝他扔了过去。 石子落在季风的后脑勺上,“啪”的一声。 季风有几分错愕的摸了摸后脑勺,意识正要恢复清明,却忽的看到一个只穿着小红肚兜和亵裤的妙龄女子,手捧着绣球朝他砸了过来。 原来是绣球啊…… 季风一阵恍惚,意识再度沉迷。 他一动不动的样子立即让丰影警觉起来,他上前几步,目光环视四周,忽然停在了坊市牌楼的下方。 丰影蹲下身子,从牌楼跟脚延伸出来的裂缝里抠出了一颗小石球,石球上刻着眼睛,眼睛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梵文。 “色欲天……幻阵!” 丰影暗道一声不好,咬破指肚在石球上滴上一滴血,接着双手结印,双掌猛地拍在石球上。 轰! 一米那面仿佛由光构筑的墙面凭空显现,那正是陆锦年布下的阵法的轮廓,凡踏足其中者,皆受幻境视听干扰,若不能分辨出真假,便会迷失其中无法自拔。 “没想到这新人小子在阵法上还有这等造诣……”丰影称赞了一句,接着又狞笑起来:“那我就更不能让你称心如意了。” 龙卫中精修阵法的人不多,恰巧丰影是一个。 此前他在镇龙堂说要教陆锦年不是空话,他本事摆在那里,谁也偷不走,只是有多少真心实意的问题。 那日陆锦年在镇龙堂拂了他的面子,他一直记在心上,说恨也不至于,就是想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如何尊重前辈。 现在二人隔空交手,丰影意外发现陆锦年在阵法上的造诣颇高,这让他生出了一丝警觉。 他以己度人,暗想若是自己有这天资,待哪日飞黄腾达,想到当日镇龙堂一事,会不会算旧账…… 得出的结论是,他会。 他会,陆锦年也一定会,一个敢和前辈针锋相对的小子,心眼大不到哪里去,与其等着他以后来找自己麻烦,不如趁他还弱小的时候强力打压,让他一辈子抬不了头。 念及于此,丰影有了打算。 他凭借自己对这套幻阵的理解,轻而易举的破开了阵法,拉上刚从一场春梦中清醒过来的季风,一个闪身,从天上院侧边的高墙跃了进去。 第100章 动手 幽静的独院中,四个不速之客粗暴无礼的闯了进来,也不跟院子主人打声招呼,直接破入了正对门的大屋。 没有任何意外的,龙兽就在其中,只是它已然化身一只小猫,蜷缩在好看的女主人的怀中,冷冷的看着陈康四人。 四人中,陈康、潘振南和苏绣锦都被吓了一跳,他们没意识到屋里还有旁人,如此一来,暴露此次行踪事小,被龙兽拿了人质要挟事大。 这事儿闹的就很棘手,三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登时陷入两难。 危难关头,陈康灵机一动,指着女子手中的猫儿对她说:“可否把你的猫给我看看?” “不给。”女子波澜不惊,拒绝了陈康的请求。 陈康一愣,又一愣。 这女子不把猫儿给他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任谁突然遇到一群不速之客闯入家中的情况,也不会轻易把重要的东西交予对方。 但是,更加奇怪的地方是这女子的反应。 四个人闯入屋中,手里还拿着武器,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寻常人的反应必定是尖叫救命,然后再是讨饶。 这种时候只要不是自己的性命,区区一只猫儿算的了什么? 可这个女子表现的太冷静了,一点没有被惊吓到的样子,拒绝起来也十分干脆,丝毫不怕自己一行对她不利。 “那是龙兽。”陈康以为她不知道轻重,稍显鲁莽的暴露了女子怀中猫儿的身份。 这其实也是不智之举。 龙兽固然思维混沌,可也能分辨出自己当前所处的情况,万一女子受到惊吓要把它交出去,它必定暴起伤人。 相反,若是女子不相信,坚持不交,陈康几人假意为难,先退出去再伺机动手,女子活下来的机会才更大。 只是陈康没想那么多,直接说了出来。 但更加奇怪的是,猫儿被暴露了身份,居然没有暴起伤人,反而是怀抱它的女子揉了揉它的爪子,用更加平静的语气说道:“龙兽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众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龙兽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这话从猎龙人嘴里说出来没任何毛病,可你一普通老百姓说出这种话,是胆子太大还是心太大? “它很危险!”陈康加重了语气。 “它对我不危险。”女子笑意吟吟。 “它……” 陈康还要再说什么,刀哥挥手打断了他:“别说了,她很早就知道这只猫是龙兽了,或者说,她和龙兽是一伙儿的。” “什么!?”苏绣锦惊呼一声:“龙兽和人怎么可能和平相处?” 刀哥摇头:“我也不知道,但现在的情况是显而易见的。” 说完,刀哥解下背上的盾牌,扣动机扩,让盾牌的边沿弹出锋利的锯齿。 他说:“姑娘,龙兽的身份你已经清楚了,你有权选择去留,但不管你怎么选,我们要开始猎龙了。” “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它。”女子淡淡地说道。 “那可由不得你!” 刀哥一声冷哼,猛一抬手甩出锯齿盾牌,同时双手结印,吐气开声,一声“破”字吐出,荡开的音浪撕碎了龙兽的伪装,让它呈现出巨大的本体来。 “上!” 陈康不用刀哥提醒,手中甩出五张破龙符。 破龙符在空中分散飞开,趁龙兽迷茫的瞬间贴在了它的四肢和头顶上。 “爆!” 破龙符爆开,火光迸发,热浪滚滚,一股焦臭味飘散开来。 这一击威力不俗,但想猎杀七星龙兽还欠了许多火候,但好在苏绣锦紧随其后,又是三张破龙符落在昏头昏脑的龙兽头顶,碧绿的水波流淌出来,宛如一颗大水球,将龙兽的脑袋严实的包裹在水球里。 大猫被炸的七荤八素,脑袋又被水球裹住,呼吸不上来,顿时有些惊慌,拼命的摇晃着脑袋,将水球一点点甩了出去。 苏绣锦的道行还是不够,四张破龙符都没能将龙兽溺死。 潘振南见势不妙冲上前去,双臂鼓起肌肉,将大猫的脖子环在臂下锁住。 大猫继续晃脑袋,但这次没那么容易,潘振南力大无穷,又兼修了神武堂的拳脚功夫。 别看拳脚功夫听上去很土气,但论真格儿的,这些功夫能让人轻松战胜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 但是不得不说,龙兽的力气很大,高出潘振南太多太多。 毕竟是七星龙兽,在成为龙妖之前,龙兽最强大的就是它们一身的蛮力,潘振南多猎杀些龙兽换取同属性龙珠吸收,或能与大猫的力气比肩,但现在他毕竟刚成为猎龙人不久,体内的龙珠都没彻底开发完,实力非常有限。 可尽管如此,潘振南的表现依旧十分抢眼,他虽比不过龙兽的力气,可依凭技巧,他勉强能让自己稳稳站住,不让龙兽脱离自己的控制。 “干得漂亮,振南,你坚持住,我们收拾了它。” 陈康见潘振南控制住龙兽,登时大喜过望,手中抖开一大把破龙符,染血的手指在上面一抹,掐起印诀,将它们尽数打了出去。 近二十张破龙符飞来,大猫急的狂叫。 它随是七星龙兽,但有一说一,猎龙人的手段是能伤及它性命的。 面前的这些猎龙人实力低微,可不影响蚂蚁多了咬死象,自己比他们也不过是力气大了点,多了一门营造幻术的手段,真要是被这么多破龙符贴中,不死也要残三分。 大猫的焦急让战斗一开始就处在边缘的青楼女子瞪圆了眼睛,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和力气,一个飞扑拦在了大猫身前,用身体拦下了大半符纸,剩下的才落在大猫身上。 “不许你们伤害它!”女子尖声叫道。 “哪来的蠢女人,滚开,别妨碍我猎龙!”陈康一把将她拽开,手中印诀已成,贴在龙兽身上的符纸闪烁起火光,“轰隆隆”爆炸开来。 大猫发出一声惨叫,半边身子的皮毛都被炸烂了,肋骨和焦黑的肉外露出来,伤势十分可怕。 “我来!” 刀哥手掐印诀,如果有人仔细观察过了,会发现从他丢出盾牌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准备这套印诀。 说话间,一面锯齿盾牌凌空飞来,噗嗤一声斩入大猫的脖间。 大猫吃痛,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潘振南甩开,怒吼一声冲向刀哥。 “别想跑。” 潘振南一声低吼,双足发力追了上去。 但哪知,本来冲向刀哥的大猫忽然灵活的扭转身型,后腿重重蹬在地面上,反向朝潘振南冲了过去。 嘭! 一声沉闷的空爆音扩散开来,屋里的桌椅板凳被吹倒一地,满目琳琅的女性用品也从箱子里倾倒出来。 气浪散去,潘振南双手顶住大猫的脑袋,浑身青筋暴起,显然是用了全部力气才抵挡住大猫的冲撞力。 此时他的脑子里满是那日陆锦年以双手挡住大猫扑击,然后将它狠狠摔出去的场景。 原来锦年的力气…… “喵吼!” 大猫又是一声怒吼,脑袋一抬,将死死按住它脑袋的潘振南掀飞出去…… 第101章 幻术 轰! 潘振南撞穿了墙壁,飞到院中滚落了很远才停下。 他翻身而起,双手支撑地面“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血液里夹杂着内脏的碎末。 同时,他身上的皮服开始泛黑,一滴滴鲜血从七窍和毛孔中渗透出来,眨眼间将他变成了一个血人。 陈康几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毛骨悚然,大猫的力量之强,竟然连潘振南都制衡不了…… 好在几人都不是凭蛮力战斗的猎龙人。 刀哥印诀再起,嵌在大猫脖子上的锯齿盾里传出一阵弹簧和机扩转动的机械声响。 下一刻,锯齿盾“乒”的一声分崩离析,却不是碎了,而是分解成七柄利刃飞射出来,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圈又激射向大猫。 大猫正要躲闪,却发现这七柄利刃灵活多变,封堵住了它所有腾挪的空间。 万般无奈之下,大猫拍飞两柄利刃,躲开另外两柄,但剩下的三柄利刃却是无法抵挡,“噗噗”几声扎进它受伤的皮肉里。 刀哥眼睛一眯,目光中闪现一道锋芒。 “绣锦,你和陈康用破龙符限制住它,我知道它的弱点在哪儿了。”刀哥忽然低声对苏绣锦说道。 苏绣锦点了点头:“那好,我们尽力。” 刀哥也不多说,变动印诀将七柄利刃收回,“乒”的一声又组合成一面盾牌落在背上,然后飞速跑动,迅速绕到大猫的后方。 大猫察觉到身后有人,警觉地扭头看去。 恰此时,苏绣锦的破龙符到了。 大猫对水是比较敏感的,尤其是那种被困住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让它印象深刻,于是来不及多想,先行避开破龙符。 而陈康得到苏绣锦的暗示,利用破龙符制造的爆炸限制大猫移动的空间。 一连串密集的攻击落下来,七星龙兽竟也有些疲于应付的感觉了。 被轰到院子里的潘振南也站了起来,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他已经用伏龙法调动龙珠的力量恢复了一点力气,只是被震碎的内脏和断掉的骨头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需要回龙殿治疗才能痊愈。 他一点点向门口的方向退去,似乎没有继续战斗的打算。 而与此同时,刀哥也抓住一个机会,抽出腰间的佩刀,狠命往大猫的尾巴斩去。 叮! 就在刀哥即将砍在猫尾上的时候,一股反震力忽然将他推开,与此同时,他的视线中出现陆锦年的脸,接着是身子和他手中的铁索。 “锦年!?” 刀哥又惊又怒,他差一点就得手了,偏偏这时候陆锦年闯了出来,还阻拦了他猎杀龙兽。 “刀哥,冷静!” 陆锦年低喝一声,从腰间解下铃铛摇晃起来。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回荡在小院中,刀哥等人骇然发现,周围的场景如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而那些被水波荡漾开的地方,有一些是相同的,有一些是不同的。 就比如,站在陆锦年身后,差一点被刀哥劈中的,根本不是大猫的尾巴,而是浑身毛细血管爆裂,骨骼断裂到无法动弹的潘振南! “怎么会?” 刀哥心中一震。 大猫竟是潘振南,那“潘振南”又是谁? 几乎是下意识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透过破烂的大洞朝院子里望去。 院中,正领着青楼女子一点点往门外移动的大猫僵住了,它回过头,看到了陆锦年手里的铃铛,以及所有人脸上的怒容,不由“喵吼”一声,幻术的精神冲击再次朝众人袭来。 与此同时,大猫推了一把青楼女子,与她快速地往门外跑去。 “孽障休想!” 刀哥发动印诀,背上的盾牌飞旋出去,在空中一分为七,以极快地速度飞向门口。 陈康和苏绣锦也没闲着,十几张破龙符精准地落在七柄利刃上,使七柄利刃,或烈焰熊熊,或寒光四射。 大猫见势不妙,立即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众人,花瞳中迸射出一抹凶光。 “发怒了吗,那就来啊。”陆锦年大声说道。 大猫受不了这种挑衅,“喵吼”一声扑了过去。 陆锦年二话不说摇起了铃铛,同时催动浩然之气念诵清心谱庵咒。 他实在是被幻术搞怕了,这玩意防不胜防,还是小心为上。 果不其然,飞扑过来的大猫是幻术形成,被陆锦年的各种手段破解,但大猫的本体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他的身后,锋利的爪子从指缝间弹了出来,“嗖”的一声抓向陆锦年的后颈。 “锦年,小心!” 陈康忍不住出言提醒,但似乎也提醒的晚了。 陆锦年背对着大猫一动不动,闻言也不觉得惊慌,反而是嘴角挂起一抹笑意,低声道:“知道你擅长幻术,我还会傻乎乎的跑出来当诱饵吗?” 话音落下,众人脚下的大地涌现金光,一面透明的金色墙壁拔地而起,恰好拦在了大猫和陆锦年身前。 大猫的利爪扫中金色的墙壁,硬生生被挡下了。 大猫心头一跳,正要腾挪身形远离陆锦年。 不知道为什么,它直觉以为这个人比其他人更加危险。 然而,陆锦年不会给它逃跑的机会。 又是三面金墙拔地而起,与前面的金墙形成合围之势,将大猫困在了四方格内。 大猫匆忙之下没有来得及反应,在格子里撞来撞去,一时间找不到出路。 “蠢货,上面。” 陆锦年提醒一声。 大猫如梦初醒,顺势往上方一跃。 陆锦年摇了摇头,从天而降,一拳打在大猫的脑门上,另一手抓住一根银针,狠命刺进大猫眉心的白点中。 “喵吼!” 大猫如遭重击,轰隆一声摔回地面,眉心的白点中喷射出灰败的气息,身上的气势顿时消减了不少。 “让你跳你就跳,也太听话了吧,锦年,干得漂亮,一下子就找到了这家伙的命门所在。” 陈康见大猫被陆锦年一拳打回地上,不由得大乐。 陆锦年摇了摇头:“上次有幸观察过一头豹子,猫与豹相似,我就怀疑它们会不会把命门藏在相同的地方,果然被我猜中了。” 当然,也有不同的地方,在龙殿中遇到的那头豹子,眉心处有两处命门,这只大猫只有一处。 不过,能用银针贯穿一处命门也是好的,因为每重伤一处命门,龙兽的实力就会下降一大截。 第102章 黄雀 “这里闹了不小的动静了,我们速战速决,免得引来不相干的人。”刀哥回归正题。 众人点了点头,改以刀哥为主力,苏绣锦和陈康从旁协助,陆锦年则见缝插针。 四人配合默契,加上阵法的作用,无处可逃的大猫在短时间被攻破六处命门,还有最后一处,一旦攻破,大猫便彻底成了众人案板上的鱼肉。 “住手!” 就在这时,一直被众人遗忘的青楼女子挺身而出,拦在了大猫身前:“不许你们伤害猫儿!” 众人被突然闯入的女子吓了一跳,纷纷住手,不想伤到对方。 “你让开,没见我们猎龙嘛!”陈康一脸不善道。 费了那么大功夫,眼看这就要把龙兽解决了,陈康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就放过龙兽? 其他人也是面色不善。 “姑娘,我们是猎龙人,你身后的是龙兽,龙兽凶残狠毒,我们杀它也是在保护你们,你还是快点让开,别妨碍我们办正事。”苏绣锦劝解道。 “我不管!猫儿是不是龙兽又有什么关系,这天底下,我只剩下它了,它从未害过我,也没有害过别人,怎么就成了你们口中凶残狠毒的龙兽了?”女子一脸坚决,回头看了大猫一眼,眼中满是柔情。 “这女人疯了。”陈康撇了撇嘴:“我们别管她了,先杀龙兽要紧。” “等等。” 刀哥不知想到了什么,拦了一下陈康,对只身拦在前面的女子说道:“我们不杀它也行,但此行我们是接了任务来的,不能空手而回,不若这样,我们斩下它的尾巴带回去复命,这样你的猫不用死,我们也有了交代。” “刀哥,你疯了!”陈康大惑不解:“咱们是猎龙人,我们的职责……” “闭嘴。”刀哥瞪了陈康一眼。 陆锦年看着刀哥,隐约明白了点什么,跟着劝道:“陈康,听刀哥的,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陈康冷哼一声:“你们就胡闹吧,一会儿出了茬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女子瞧见,也听见了这边的谈话,当下不由大喜过望,转过身对大猫说道:“猫儿,一条尾巴换你性命,你快答应他们。” 大猫“喵”了一声,用头蹭了蹭女子的手,却是摇着头拒绝了。 它目光森冷地看着刀哥,花瞳中倒映着一抹凶光,它意识到,这个人已经发现了它最大的弱点。 “猫儿,为什么,不是说好了我们要彼此相伴吗,只是一条尾巴而已,你为什么不答应?” 女子不解。 大猫什么都没说,一爪子将女子拍飞出去,冲着刀哥发出低吼,然后周身爆发浓烈的龙气,猛地冲开金色的墙壁,化作灰雾冲出了院子。 “不好!龙兽要逃了!” 苏绣锦大惊失色。 大凡龙兽,除了强横的体魄和诡秘的术法,还能通过损伤秽珠来获取短时间的爆发,这时候的龙兽具备巅峰时期两倍的战斗力,非常恐怖。 只是这种行为伤及根本,而且通过损伤秽珠换取来的短暂力量,持续时间真的非常短暂,只有约莫两息的时间而已。 所以,如非必要,龙兽一般不会施展这种手段。 陆锦年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他花费大量时间和工具布置的众多阵法中,就有一个是针对力量强化后的龙兽。 “起!” 陆锦年手掐印诀,双掌往地上一拍,绿色的光芒在他双掌下隐隐闪烁。 紧接着,一条条藤蔓破土而出,宛如灵活的巨蟒,从四面八方朝大猫缠绕过去。 大猫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有些慌不择路,血气上涌的它只迟疑了一瞬,就亮出锋利的爪牙悍然扑向密集的藤蔓。 噗噗噗! 利爪划过藤蔓,藤蔓被撕成碎片。 到底是七星龙兽,力量强大,反应敏捷,想要抓它没那么容易。 陆锦年也不着急,为保这次行动万无一失,他以将全部所学都用上了,毫不吝惜布置阵法的材料,手段一层接着一层。 大猫冲开藤蔓阵,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个巨大的“卍”字符号挡住,一举反震回去,落回藤蔓的包围之中。 这“卍”字符号便是猎龙人融合佛门“降魔阵”演变出来的困龙阵,只要龙兽的力量不高于阵法承载的上限,那么无论龙兽撞击多少次,阵法都会以双倍的力量将其反弹回去。 一般遇到这种阵法,龙兽是铁定要被镇压致死的。 只是陆锦年实力不足,只立了三座困龙阵,不是没材料布置更多,而是催动阵法需要的力量太过庞大,他还没完全融合龙珠里的力量,做不到同时控制更多阵法。 却说大猫被困龙阵反弹会藤蔓阵,数不清的藤蔓顺势缠绕上去,终于将这不可一世的七星龙兽彻底困住。 陈康和刀哥等人围了过来,大笑着夸赞道:“锦年好样的,今天要不是你,这龙兽还真不一定能拿下呢。” 锦年颔首,这功劳他接的住。 不过他也没骄傲就是了。 擅长困龙锁龙阵的猎龙人,花了那么多时间,要是还不能困住一头龙兽的话,那他的水平也太次了些。 当然了,这里面少不了陈康和刀哥等人的功劳。 若不是他们耗费了龙兽大量的力气,吸引了它注意力,陆锦年也没充足的时间布置众多阵法。 想到阵法,陆锦年忽然记起了什么,赶忙说道:“其他的事情一会儿再说,我们先把龙**送回去,刚才我在外面发现有人跟踪我们到此,我怀疑来者不……” 陆锦年话未说完,一道朗笑声从天而降:“不用怀疑,我们就是来者不善。” 与声音同来的还有两道人影,赫然便是丰影和季风二人。 “是你?” 陆锦年一眼便认出丰影就是他初来龙殿时,在镇龙堂遇到的那人。 “没错,就是我。”丰影冷笑一声:“如何,后辈,没想到吧。”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之色,同样的事情他做过许多次,而每一次出现,都会让那些招惹过他的人不好受。 只是陆锦年的表现十分平淡:“确实,我只以为是跟了两只老鼠,没想到一只这么大。” “你说什么!你说谁是老鼠!”季风忍不住勃然大怒。 他仗着有丰影这样的老牌龙卫撑腰,心态难免有些膨胀,浑然不把陆锦年这些人放在眼中,自然也容不得对方侮辱自己。 倒是丰影听出了端倪,眯着眼睛问他:“你知道有人在跟踪?还知道是两个?如何做到的?告诉我,或许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他对陆锦年的这般手段很感兴趣,若是真的,他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第103章 抢夺 “我猜的。”面对丰影的质问,陆锦年淡淡道:“大凡普通人家过节,准备了丰盛的吃食,就总会有那么几只过街老鼠要来偷吃。” “牙尖嘴利。”丰影面色一寒,手中出现一根红绳:“本来是打算帮你们的,可你们既然不识抬举,还说我们是老鼠,那说不得,我就只好当一回老鼠,让你们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猎物是如何飞走的。” 说完,他抖手挥出红绳,红绳如灵蛇一般缠住大猫,接着骤然收紧,大猫的身形也跟着越变越小,从藤蔓中掉落下来。 不过,大猫依旧没能逃脱,因为红绳已经将它彻底缠住,越变越小,仿佛要将它缠绕成一颗皮球大小的毛线团。 “住手!” “这是我们猎到的龙兽!” 陈康和苏绣锦等人面色大变,纷纷出手阻止。 可惜他们这点手段在丰影这样的老牌龙卫眼中根本不够看,三两下轻松化解了他们的招数,还将他们轰飞出去。 “龙殿可没有谁先得到就是谁的规矩,捉到是一回事,送回去又是另外一回事,谁能保证路上没点风险呢? 再说,你们还没捉到手呢,我也是看在你们陷入苦战,念想着大家同僚一场的份上才出手帮的你们,怎么就成抢了?” 丰影轻笑一声,吩咐季风道:“去把我猎到的龙兽取回来。” 季风嘿嘿一笑,乐颠颠去了。 陈康和苏绣锦还要阻拦,但被陆锦年拦下了。 几人不是对手,全上去也没用,徒增难堪罢了。 “锦年,你为何要拦我!那是我们的猎物!”陈康还有些不忿。 陆锦年摇了摇头:“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这次就让他得意一回,下次行事再小心些,不给他机会就是,而且……” 陆锦年说道这里,呵呵一笑,对着丰影抱了抱拳:“还得多谢大人教会了我们龙殿的另一种‘规矩’,今后大人遇到难处,叫我等瞧见了,也必定鼎力相助。” “你在威胁我?”丰影眯起了眼睛,内里凶光闪烁。 陆锦年呵呵一笑:“不敢,只是互相帮助罢了。” 闻言,丰影站直了身子,深深地看了陆锦年一眼:“不错,你很有意思,不过你没机会的。” 陆锦年不置可否。 丰影冷声一声,招呼季风动作快点。 陆锦年不受挑衅,不先动手的情况下,他作为龙卫如果先出手了,那这件事闹到龙殿去,他必定受罚。 眼看着亲手教训这群新人的机会没有了,丰影自然不舒坦,没兴趣再呆下去。 不过,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刀哥骤然发难,背后的盾牌飞旋而出,分化出七柄兵刃,带着金色的光辉绞杀向季风手里的“毛线团”。 丰影察觉到对方的动静,面色一喜,一掌悍然拍出,郑重刀哥胸口,直接把人拍飞出去。 “嘭!” 刀哥落地后滚了几圈,翻身起来吐了几大口血,却毫不担心自己的身体,继续变化印诀,控制七柄利刃砍在了“毛线团”上。 只听“乒乒”几声响,兵刃斩在“毛线团”上,竟是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声音,刀哥的兵器没能斩开“毛线团”,只钻开了一条缝隙,就被“毛线团”缠绕上来的红绳绞成了碎片。 陆锦年、陈康几人无不骇然,万没想到这条细细的红绳竟是如此的坚韧和锋利。 “米粒之珠也敢与皓月争辉。” 丰影欺身上前一脚踹飞刀哥,将他胸骨踹断数根,待他确定刀哥已经彻底失去了战力,才踩在他的脸上对众人挑衅道:“还有谁想变成他这样?” 陆锦年双拳紧握,一股怒意升上胸膛,他可以忍受对方抢夺他们的猎物,也可以坦然面对技不如人的事实,可对方欺人太甚,重伤刀哥,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丰影,你给我死来!” 有生以来,陆锦年罕见的迸发出对一个人杀意,那杀意似滔天烈焰,在他瞳孔中凝聚成一颗跳动的花蕾…… 丰影心头一跳,莫名感到一丝危险,但转瞬间又暗骂自己敏感,不过区区几个新人而已,何至于这么紧张。 念想间,陆锦年已经冲到丰影面前,丰影心中冷笑,不闪不避,朴实无华的一拳迎了上去。 “嘭!” 两股巨力对撞,形成的劲风吹动了彼此的衣袍。 陆锦年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丰影面色苍白,瞳孔中倒映着惊惧。 “你……” 丰影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他往后退了几步,感觉整条胳膊都被捶碎了一般。 他怎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丰影不解,同时骇然。 陆锦年才刚融合龙珠而已,现在便有了这样的怪力,若是让他成就龙卫,假以时日,必定是自己的大敌! “锦年!” 陈康、苏绣锦二人飞快地奔向陆锦年,却发现他的眼中没了焦距,口鼻中有灰雾吐出。 这竟是在暴怒中强行动用了龙珠的力量,被龙珠反噬了! “不好!锦年被龙珠反噬了,必须立即会龙殿能处理,否则会有异化成龙的危险。”苏绣锦惊叫道。 “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送他回去。”陈康一把抱起陆锦年,只觉得陆锦年身子轻飘飘的,如若无物。 陈康来不及细想,抱紧了陆锦年,发疯似地跑出院子,惊起外面阵阵惊呼,一溜烟往龙殿在中州城的大宅跑去了。 苏绣锦看了一眼被丰影踩在脚下的刀哥,凝视着对方的目光说:“你身为龙卫,与我们抢夺猎物是以大欺小,而今重伤我们,还让一人遭龙珠反噬,这当中固然有我们先出手的原因,可若非你将我们逼迫至此,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迎着苏绣锦的目光,丰影罕见的没有反驳。 龙殿对抢功这样的小事不会在意,可要是因为这件事引发了其他的后果,龙殿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次的事情,真格儿算下来是他理亏,龙殿要是想查,他的那点小动作一点都瞒不过去。 念及于此,丰影吐了口气,挪开踩在刀哥脸上的脚,伸出手指在几人身上点了一下:“你们有种,这次算你们好运,就到此为止了。” “我们走!”丰影哼了一声,踹了一脚季风。 季风嘿嘿笑了几声,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刀哥,你的伤要不要紧?”苏绣锦见丰影二人真的走远了,赶忙上去询问刀哥的伤势。 刀哥没有说话,身体颤抖着。 “刀哥,你别哭,败在他手上是我们技不如人,但他进入龙殿多年,实力远不是我们能比的,这次输了就输了,下次再有机会,我们一定把这次失去的都拿回来。”苏绣锦安慰道。 谁知,她话才说完,刀哥那断断续续,艰难而低沉的笑声才越来越大,最后终于是按捺不住,连着血一起喷了出来。 “刀哥,你、你笑什么?”苏绣锦被刀哥一边笑一边喷血的场景给吓到了。 别又是一个遭龙珠反噬的…… “猎物……他没抢走……功劳……还是我们的……”刀哥用尽全身力气吐出这句话,然后松掉双手的印诀。 碎裂的兵刃从地面飞起,凝聚成一颗铁球飞了回来,然后“乒”的一声炸开,跌落一地。 刀哥伸手从这一地铁屑中抓出一小节血肉,连同锋利的铁屑紧紧握在手心。 第104章 猫尾 连续的巴掌声和脸上持续不断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刀哥猛地从床榻上惊坐起来。 他双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和后背,那里本该有他贴身的武器,可没想到竟然摸了个空。 刀哥心里打了个突,迷瞪着眼睛让视野恢复了焦距。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老的脱了相、并且看上去十分丑陋的老脸。 “怎么,孽障,你还想拿刀砍我不成?”丑陋的老脸赚了过来,眼神中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刀哥。 刀哥悚然一惊,浑身皮毛骤然收紧,忽的从床上跳下,双膝用力跪了下去,叩首道:“弟子拜见师叔!” 师叔!? 若是让熟悉刀哥的人听到他对丑陋老脸的称呼,定会惊讶的合不上嘴。 众所周知,刀哥是没有师父的,既然没有师父,他又哪来的师叔? 而且 “别瞎喊,我不是你师叔,也当不起你这一跪。” 丑陋的老脸冷哼一声,左手虚抬,刀哥便只觉得膝盖下生出一股大力支撑着他,让他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 “当初那帮人就是喜欢搞这一套,以为让天下人跪下了便能凌驾万民之上,结果这么样?”丑陋的老脸瞥了刀哥一眼,淡淡道:“起来吧,现在的大名,不兴那一套。” 刀哥闻言面色微变,刚要说些什么,只听丑陋的老脸又继续说道:“比你早来的那几个受伤很重,你们是去执行危险任务了?” 刀哥不敢隐瞒,将天上院之行据实相告。 丑陋的老脸听完后冷笑一声:“你们竟为了区区一头七星龙兽同族相残?” “师叔,是他们欺人太甚。”刀哥解释道。 “什么时候,猎龙人猎龙是为了功劳了?”丑陋的老脸上浮现一抹戏谑:“你们也好,那个丰影也好,格局都太小啦。” “莫要忘了,龙患才是我人族大敌,区区功劳何足道哉?你以为你猎杀了龙兽赚取了功劳就能如何如何? 错了! 猎龙人猎杀龙兽是为了一方太平,不是攀比什么。 更何况,猎龙人实力越强,面临的危险就越多,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龙殿中大部分龙卫是因为什么死的。” “可这是我们拼死打下来的功劳,凭什么拱手让人?师叔,丰影这样的人,抢夺他人功劳壮大自身,您认为他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全力以赴吗?”刀哥不认同丑陋老脸的说法。 “那你就尽快去死吧,死了好,一了百了,我也不用操心你和你师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丑陋的老脸上尽是不屑。 刀哥叹了口气,心知师叔说那番话其实是想让他量力而行,毕竟他师父已经为他的贪功冒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现在这个世上,他们一脉只剩下师叔和他,不管是他还是师叔,对彼此的性命都看得很重,只是因为理念不同,见面就是争吵,然后不欢而散。 “滚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的脸。” 果然,丑陋的老脸下达了逐客令。 刀哥拱手下拜,退出了满是药香的屋子。 屋外是龙殿熟悉的建筑风格,刀哥沿着回廊返回第八院,在院子里看到了浑身缠满绷带的潘振南和脸肿的像烧饼的陆锦年。 看到陆锦年这形象,刀哥首次破功,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立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见是刀哥回来,一群人立即围了上去询问情况,然后又看着他的脑袋大笑不止。 陆锦年笑的最欢:“刀哥,咱俩谁都别笑谁,你是不是也被那个臭老头扇巴掌了?脑袋肿的跟我不分上下。” 刀哥用手摸了摸刺痛的脸颊,轻咳了一声说道:“这次行动……” 话才起了个头,院子里的气氛立即沉重起来。 陈康往前走了一步,带着几分懊恼说道:“这次行动失败在我,是我能力不足,没帮上什么忙。” “还有我。”苏绣锦也站出来说道:“我和陈康的破龙符在这次战斗中发挥的很差,这是我们的责任。” “你们这样说的话,那我也有责任。”潘振南抬不起胳膊,拄着拐杖上前说道:“我限制住它的行动,让它有了发挥的空间。” “不,你们做的都很好,是我低估了那两个人的水平。”陆锦年摇着头说:“我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们,但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毕竟当时还是以猎龙为主,所以只布置了两个不算高明的阵法拦住他们,如果当时我能再重视一点,多布置一道阵法,结果会完全不一样。” 刀哥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个字说起了。 他是来说好消息的,怎么一开口,现场就成了认错大会? “你们……” 刀哥吸了口气,理清了一下思路:“你们误会了,我要说的是,这次行动我们进行的很顺利,大家都是好样的。” 这……算自我安慰吗? 众人脸上浮现苦笑。 “刀哥,没必要安慰我们,错了就是错了,我们会找到自身的不足狠狠弥补的,这次让他们捡了便宜,下次绝不会再让他们得逞。” “说的就是,区区一头七星龙兽,咱们损失的起,而且不管怎么说,真正猎到七星龙兽的是咱们,功劳可以抢,这身猎龙的本事货真价实,谁也抢不走。” “对对对,我和绣锦也商量好了,决定分工,她专攻增幅类的破龙符,我专攻攻击类的破龙符,把心思用在一件事情上,做到极致。” “其实我觉得我们还是很厉害的,毕竟我们都是新人,还没完全融合体内的龙珠就猎杀了七星龙兽,这份实力,放眼同期的这些对手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没错,刀哥,你没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商量过了,除了学习龙殿的绝学,我还会教大家读书,只要我们能在体内温养出浩然之气,那么今后不管是学习新的本事,还是和龙兽正面作战,都能有明显的提升。”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先是认错,后是表态,瞬间把刀哥给整凌乱了,差点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他们都不说了,刀哥才缓过劲来,嘴角牵出一个僵硬难看的笑:“你们……说的都很对……我也支持你们的决定……但是……我想说的是……这次猎龙的功劳……不出意外还是属于我们的。” “对对对,区区一次功劳而已,我们……” 陈康接下话头嘻嘻哈哈,但说着说着,他的表情就变了。 “嗯?我们的?功劳是我们的?” “刀哥,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龙殿的规矩可是谁拿了龙兽回来交差,功劳才算谁的啊。” “刀哥,要不你原路返回,再检查检查?” 面对众人关切的眼神,刀哥一脸无语。 怎么说真话还没人信了呢? 刀哥不想说话了,干脆从怀里取出一只刻满符咒的锦带,从里面倒出来一节绑着细细红绳的短肢,看上去像一条尾巴,毛茸茸的。 第105章 领赏 “这是……”苏绣锦对这个东西有印象。 刀哥为了这东西差点没了命,而且也是在最后关头把东西紧紧地拽在手心里,昏迷之后都掰不开。 “这是什么?”陈康问。 “这是那头龙兽的尾巴。”刀哥揭开了谜底。 “然后呢?”潘振南一脸疑惑。 “你该不是想拿这条尾巴去交差吧?”陈康觉得好笑:“那个丰影和季风,他们两个提了龙兽的尸体去领功,我们拿一截尾巴去,功劳归谁那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嘛。” 刀哥摇了摇头:“功劳一定是我们的,因为他们拿走的只是躯壳,而我手里的这条猫尾,里面藏着龙兽的秽珠。” 刀哥语出惊人,众人不由自主的倒抽一口凉气。 “什么?你说这条尾巴里有秽珠?真的假的?” “大猫会把秽珠藏在尾巴这么脆弱的地方?” “等等,刀哥,你怎么确定这里面有秽珠?你已经检查过了?” 刀哥摇了摇头:“还没有,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你们仔细回忆一下,我们与龙兽第一次交手的时候,是不是斩下过它的尾巴?” 这事大家都有印象,毕竟时间很近,而且当时的情况也很紧张,记忆方面自然深刻。 “是有这么回事,但后来它把尾巴捡回去了。”苏绣锦说道。 “没错,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一头七星龙兽,它的恢复力应该是非常强的,又生活在天上院那种混杂的地方,想要吸收龙气补全尾巴应该不在话下,可为什么它还坚持要收回自己的尾巴?”刀哥问众人。 “因为……”苏绣锦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 龙兽的再生能力堪比木属性猎龙人的自愈能力,只要力量足够,漫说断肢重生,就算起死回生也是有可能的,怎么会为了区区一条尾巴多此一举? 刀哥见众人已经意识到了这条尾巴的不凡,更进一步说道:“我发现了这一点后,在天上院的战斗中几次对它的尾巴发动攻击,它每一次都会进行躲闪,甚至不惜用身体其他部位来抵挡部分伤害,这让我更加意识到它的尾巴里有玄机。” “不是,刀哥,你说这么多,我大概知道你意思了,但你这不都是猜测嘛,要不然我们把尾巴切开,直接看看不就清楚了。”陈康急不可耐道。 他这话还真提醒了众人,猫尾就在眼前,直接切开看一眼就什么都清楚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刀哥一拍脑门:“可能真的伤到了脑子,我也会犯这种糊涂。” 说着,他管陆锦年要了一把匕首,催动伏龙法,将猫尾上系着的红绳切断。 红绳一断,猫尾徐徐恢复原本大笑。 看着桌子上一条手臂那么长的猫尾,众人的脸色纷纷变了。 其实不用切开,他们已经可以确定这条尾巴里有秽珠,因为在这条猫尾的伤口处,正有一团浓稠的灰雾喷涌而出,包裹着伤口部位缓缓蠕动,像是在重建身体。 几人可不敢让猫尾重生躯体,连忙用符咒和屠龙器将其封印,接着面露狂喜之色,欢天喜地地拖着猫尾去大殿领赏。 龙殿功德堂。 此地与中州城的大宅相通,也是龙殿龙卫打探、买卖消息和兑换骨牌的地方。 陆锦年一行人来到功德堂,恰巧遇到阴沉着脸从里面出来的丰影和季风二人。 尤其是季风,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双方一照面,季风就忍不住要上前动手。 他为晋升龙卫付出许多,本以为能开个好头,没曾想被陆锦年等人摆了一道,心情坏到了极致。 丰影眼明手快将他拦了下来。 他不介意看季风和陆锦年他们狗咬狗,甚至乐意推波助澜一把,可龙殿之中,功德堂前,他堂堂龙卫若是坐视这种有违规举的事情发生,同样逃脱不了责罚。 “冷静些,别忘了这里是哪儿。” 丰影小声提醒了季风一句,然后面向眉飞色舞的陆锦年等人,嘿嘿冷笑道:“你们很好,敢跟我玩手段,那就别怪我盯上你们了。” 潘振南有些怕他这副恶人模样,色厉内荏道:“你敢!我们会把这件事情告知龙殿,总有人会来管你!” 陈康则是怒极反笑:“你还盯着我们,我们还盯上你了呢,真当自己是龙卫就能为所欲为了?等着吧,我已经传书给我师父了,到时候我们几个人的师父一起盯着你,看你怎么玩。” 陆锦年没说话,他压根不惧丰影。 丰影此人虽是龙卫,但因德行有亏,被龙殿众多龙卫排挤,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样的人,坏主意多得很,实力却不见得有多强。 至少比起陆渐离这样的二品龙卫差得远了。 陆锦年随师父行走江湖多年,师父的那些本事被他偷学了个七七八八,而今融合龙珠成为猎龙人,更是把最后一块木板给补上了,假以时日,成就必在其上。 当然,即使是现在,只要给陆锦年足够的时间,他也能让对方吃个大亏。 所以他无所谓言语之争,用实力让对方闭嘴才是最痛快的事情。 刀哥就没陆锦年这么低调了,他为人耿直,寡言少语,但每次说话都是直来直去,从不绕弯子,这次也一样。 “你尽管来,我们管杀不管埋。” 这话说的霸气,陈康几人拍手叫好。 丰影眯着眼睛,杀机大盛。 龙殿禁止龙卫相残,但没说不能假龙兽之手铲除对方。 只一眨眼功夫,一个计划就在丰影的脑海中逐渐形成。 “我们走吧,别理这人了。” 双方错身而过,陆锦年一行走入功德堂。 功德堂有二品龙卫坐镇,但主事的是一品龙卫,还有几个晋升龙卫失败后留下来的一品猎龙人帮忙处理杂事。 一行人径直来到主事龙卫那里,将猫尾交给对方。 “这是七星龙兽的尾巴,里面藏有秽珠。”刀哥说道。 “是什么星级我们自会分辨。”那名龙卫瞥了刀哥一眼,淡淡地说道。 他将猫尾递给帮忙的一品猎龙人,对方很利索的取出屠龙器对猫尾进行切割,并顺利从尾巴末端取出了一颗散发着灰色雾气的秽珠。 另一名一品猎龙人急忙走过来,用手里的破龙符将秽珠的气息封印,然后抛入一根竹筒。 竹筒不知通往何处,只听见里面的秽珠滚动和撞击的声音。 不多时,秽珠“吧嗒”一声落地,功德堂正中央摆放的一樽九龙鼎上,一颗标记为“七”的龙首上喷吐出烟雾。 第106章 隐患 “七星龙兽!”一品猎龙人高唱道。 “七星龙兽的秽珠,可换二十一张骨牌。” 一品龙卫取出一本册子,在上面写下记录,接着就有一品猎龙人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来,上面整齐的码放着二十一张骨牌。 陆锦年几人看着骨牌,眼睛都直了。 一张骨牌就能换购一门伏龙法,这里有二十一张! “发了!这下真发了!” 众人一阵欢呼,从猎龙人手中接过盘子,清点了一下骨牌的数目,确认无误后退出了功德堂。 出了功德堂,众人没走太远。 小儿执金过闹市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即使身在龙殿中,也难保不被有心人惦记上,还是先把骨牌分一分,尽早花出去才安心。 “怎么分?”苏绣锦直接问道。 “咱们五个人,每个人四张,多一张给刀哥,毕竟龙兽的藏身点是他找着的,猫尾也是他带回来的。”陈康不假思索道。 “我觉得行。”陆锦年表示同意。 “那就分吧。” “……” 分配方式无人反对,刀哥十分顺利的得到了五张骨牌,他对于这样的分配结果没有任何异议,这确实是他应得的。 事实上,这次行动他本该得到更多,只因为陈康等人的加入,让他的收益反而变少了。 上午的时间还没过去,衙门里派人来催他们巡街。 这几日各地都不太平,中州城本来还好,可昨夜闹出了一场动静,现在满街都能看到猎龙人撵着龙兽上蹿下跳,几个衙役实在害怕,只能找龙殿帮忙。 陈康几人对视一眼,意识到昨天晚上猎龙的行动泄露出去了,现在猎龙人为了奖励把城里闹的鸡飞狗跳,他们也是有责任的。 职责所在,几人顾不得休息,带着伤随衙役去了。 …… “锦年,别让他跑了!” “绣锦,用雾!” “刀哥动手,振南你躲开点!” 大街上,陈康几人巡视了没一会儿就遇到了一头仓皇逃窜的龙兽。 龙兽本体是蛇,通体碧绿,三角脑袋上嵌着两颗金黄色的眼睛。 从品种看,它是一条竹叶青,但变化成龙兽之后,它的身躯一点不比森蚺小,而且力大无穷。 对付这种剧毒龙兽,尽管对方只有一星级,几人也不敢轻易上前。 龙兽对剧毒有天然的抵抗力和免疫力,猎龙人却是没有的。 众人当中也只有木属性的陆锦年可以仗着强大的恢复力试上一试,但好端端的,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一番折腾下来,几人总算是把龙兽给杀了,陆锦年封的路,陈康助的攻,最后是刀哥补的刀,苏绣锦和潘振南也给出了漂亮的配合,整场战斗下来,众人表现的十分默契。 “实战还真是涨经验的最好方式,我们昨天晚上要是有这个默契程度,对付那只大猫也不必费那么大力气了。”陈康感慨道。 “所以巡街这个任务接的是对的,经过昨晚天上院的事情,现在隐藏在中州城的大大小小的龙兽都乱了套,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是灾难,但对我们猎龙人来说就是一场盛宴了。”潘振南嘿嘿笑道。 “我倒是希望没有这场盛宴。”陆锦年眸子里带着几分忧虑。 众人知道他心地善良,也不多说什么,收拾了心情继续寻找龙兽的踪迹。 就这样,一天下来,陆锦年一行人陆陆续续猎杀了四头龙兽,其中,一头是二星级,三头是一星级。 傍晚回到龙殿,众人携带龙兽的尸体前往功德堂换取骨牌,陆锦年没有去,他直接回了院子,紧闭门窗,卸去紧绷的力道,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口鼻中呼出灼热的气息,头顶有雾气蒸腾。 他强忍着身体的胀痛,撕开了衣衫,只见,隐于皮肤下的血管全都突显出来,灵蛇一样扭动着。 与此同时,滚滚热流从他体内顺着毛孔散发出来,和上一次只冒热气不同,这次毛孔中有乌血渗出。 过了好一阵,陆锦年逐渐恢复平静,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五感六识都变得更加敏锐了,力气也比原来大了许多。 他穿好衣服,心情稍显沉重。 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是巧合,发生两次是离奇,但现在已经第三次了,足以说明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而且和龙兽有关。 他不确定这是异化还是其他什么,但直觉以为这不是什么好现象,不解决掉这个问题,它就始终是个隐患。 “我还要寻找师父的下落,在找到师父之前我不能有任何闪失,故而此事不能与外人说,更不能让龙殿知晓,如果……如果有一天真的发生不测,我便……自我了断!” 陆锦年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暗下决定。 在屋里静坐了许久,院子里传来人声,是陈康他们回来了,陆锦年赶忙走出去。 这次交办龙兽,功德堂发放了四张骨牌,五个人不够分,决定暂时交给陈康保管,等数量够了再平均分配。 之后一行人去去吃饭。 劳累了一夜加一个白天,几人都饥肠辘辘,吃的自然就多了些。 但让人侧目的是陆锦年,他今天的食量特别大,是其他人的两倍还要多。 就这还是他怕被人看出异样刻意控制住了,实际上连三成饱都不到。 毫无疑问,这种惊人的食量也是身体上的变化带来的,也不知道是一次这样,还是以后都会这样。 入夜,陆锦年继续修炼伏龙法。 体内的龙珠已经被他融合的七七八八,再过一段时日便能彻底融合。 到时,龙珠内蕴含的所有力量都会被他彻底洗练成自己的力量,他也可以花更多时间去学习其他技艺。 翌日,又是一天巡街不提。 这一日,第八院共猎杀龙兽两头,分别为一星级和三星级,换得骨牌两张,留一张陈康继续保管,剩下五张五人平分了。 陆锦年拿着骨牌去了五行堂。 他此前没学破龙符是怕耽误时间、分散精力,而今龙珠即将洗练完毕,可以尝试与他比较契合的破龙符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陈康惊喜不已,他在破龙符上天资有限,没人指点很难更进一步,现在有了陆锦年,他只觉得前方的障碍被一扫而空。 陆锦年都没想过陈康会这么信任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但等他真正开始涉猎破龙符,他才发现,原以为会很简单的破龙符,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第107章 讨逆 破龙符以道家五行符箓为基础,看似简单,实则复杂,每一笔勾勒都隐含对大道的感悟。 那么有人说了,猎龙人不学无术,也能对大道有感悟? 答案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虽然没有,可猎龙人融合的龙珠自带五行属性,以龙珠为笔,伏龙法为墨,依样画葫芦就能画出他们想要的破龙符来。 这么一看是不是很简单? 其实不然。 简单与否要看人。 不同的人对待相同事物会产生不同的看法,这其中,越是聪明的人,想的就越多。 前面说过,破龙符起源于五行符箓,每一笔每一画都是对大道的感悟,道门的人上体天心,修行入门后自然没什么难度可言,可对其他人来说,这就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就比如,佛门至今也只研究出来个“卍”字符,美其名曰符,其实还是佛法烙印的力量,和符本身没关系。 儒门也有人研究这个的,楹联就是他们交出来的答卷,但这玩意……最后不是变成年结时张贴在门前屋后的喜庆玩意儿了么,没什么稀奇的,更谈不上厉害。 唯有猎龙人,依仗龙珠的力量强行绘制出破龙符,虽说这玩意和道门的比起来还是有很多欠缺的地方,但只要能拿来对付龙兽,且威力不俗,那就足够了。 那么猎龙人是如何超越儒门和佛门的人,硬生生完成这个目标的呢? 龙珠? 伏龙法? 这固然是有的。 但根本原因还在于猎龙人的“不学无术”。 因为不懂,所以不去深究,该怎么画就怎么画,脑袋里半点理解都没有,全凭龙珠和伏龙法施为,心中不纠结。 这就好比一小儿开枪。 他懂枪吗? 显然是不懂的。 但他力气够大,想法简单,能扣动扳机,且扣的干脆。 陆锦年是个例外,他读过书,喜欢对问题进行深入的研究和思考,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就好比一座山从天上掉下来,普通百姓第一反应就是逃命,而陆锦年却在想:天上为什么会出现一座山…… 破龙符的绘制本身不存在难点,记住了,画准了,符自成。 这是个经验活儿,跟天赋什么的不搭边儿,但也不能说完全不搭边儿,毕竟是道门演变过来的高深的东西。 陆锦年画符的时候就会不经意的思考这些东西,比如这一笔为什么要这样话,这样话凭什么就能引动天地之势。 就像一个超级老手在解迷宫,他在意的不是过程和结果,而是反推出迷宫的整体结构和精心布局。 就是这么操蛋。 同时,这么做的后果就是,陆锦年仿佛看透了一切,明白了一切,然后将理解出来的东西落于纸面,自然就没什么用了。 为什么? 如画风景写在纸上,你能领略多少风光? 巍峨高山写在纸上,你能感悟多少壮丽? 朗朗上口的诗篇翻译成白话文,还有几分味道? 而这,就是陆锦年的问题所在! 他解读了很多,固然深入,可表达不到位,把原有的意境全破坏了,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无法成行,自然就画不成破龙符。 只是陆锦年还没意识到这些,他只以为是自己领悟的还不够,又或者自己在符法上的天资是有限的,不如陈康、苏绣锦二人。 这么一想,对陆锦年来说倒是件好事,因为他从中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和他人的长处,对“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句话的理解更加深刻,心中滋生出来的些许骄傲也被打散了。 人有傲气不是坏事,但变成骄傲就不那么妥了。 他决定从头开始,虚心学习。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陆锦年白天和众人一起巡街,晚上回来就研究道门经典,加深自己对符法的理解,以便能尽快绘制出破龙符。 当然了,这些道门经典都是当初龙殿为了研究出破龙符,花大价钱从道门买来的,虽说用完之后成了废物,但毕竟是龙殿的财富,陆锦年借阅也是要支付费用的。 陈康等人就十分不理解陆锦年的想法,他们觉得,要是换成自己学不会破龙符,大不了不学就是。 龙殿五艺堂绝学那么多,也不是非破龙符不可,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只有刀哥对陆锦年的勤奋好学予以了肯定,但这俩,一个冷,一个痴,在陈康三人眼中都是怪人。 …… 时至六月,芒种。 气温上升,雨水不断,让本就灾祸不断的大名雪上加霜。 除却洪水和龙患带来的灾难,瘟疫也在这个时期肆虐了起来。 据各地传回的邸报,许多地方的百姓,不是死于洪水,就是死于洪水带来的瘟疫,龙患造成的死伤相对来说反而小了。 这才半年不到,大名就遭遇了接连的祸事,百姓民不聊生,朝堂焦头烂额,然后就有心怀不轨之人,以此为由,大肆批判大名皇帝不贤德,引来天公震怒,以至灾祸不断。 这本是无稽之谈,百姓富足时自不会信,可而今灾祸不断,民间疾苦,这些荒谬的言论就仿佛为许许多多受难的人们树立了一种信念——只要扳倒皇帝,推举贤能,平息天公怒火,大名的灾祸才能停止,他们才能重新过上好日子。 许是他们太需要一个信念来支撑自己活下去,活的不那么痛苦,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受他人支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如江河汇聚大海,声势浩大,最后演变出四路反贼,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杀向大名皇庭。 大名出现了反贼,最痛心的莫不过是皇帝。 皇帝为天下万民的君父,为民生计,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没曾想换来这样的局面。 好在朝堂上的官员立场坚定,他们知道皇帝贤德,只是大名之大,交通闭塞、龙患横行之下,许多消息举措无法及时传递,加上欺上瞒下之类的事情屡禁不止,这才使得许多地方的百姓不了解自己的皇帝。 当然了,最根本的还是他们知道皇帝手里掌控着两支强大的武备力量。 其一自然是御林军。 二十万御林军粮草充足、无备齐全,军士个个骁勇善战,可敌百万雄师。 其二是龙殿。 龙殿虽遭人唾弃、嫌恶,但于保国安民有不世之功,这四路反贼看着是很强大,但只要皇帝一声令下,收回龙殿所有龙卫,天下龙患无人镇压,四处害人,反贼一路攻打过来,可能都没机会看到皇庭的大门。 执掌此二者,皇帝可稳如泰山,谁也无法动摇其根基。 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子民,受人蛊惑愚弄才成了反贼,皇帝仁慈,不忍看百姓一错再错,遂遣讨逆大军,诛贼首,平民乱。 第108章 推诿 朝廷大军出动,大名上下为之一振。 学府、书院、道门、佛门闻风而动,如闻着腥味的猫一样上书朝廷,愿遣门人弟子参与到此次讨逆中去。 拨乱反正,事成便是偌大的功劳,不管真正平定叛逆的主力是谁,反正参与了这件事,各家便能把此事当做自己的功劳进行宣传,增光添彩。 龙殿作为大名皇帝的左膀右臂,自是要参与其中,只是各地龙卫都在忙着平定龙患,人手有限,不得不调集散布在江湖上的一品猎龙人,与龙殿新添的新兵蛋子,混变成一个队伍,帮忙护送大军前往叛乱之地。 陆锦年一行初入龙殿,本不能直接参与到这样的行动中去,但因猎杀七星龙兽的功劳,中州龙殿认为他们有能力参与其中,遂下诏令,让他们护送中州城的讨逆大军前往战场。 当然,随行的猎龙人不止他们,还有另外两个院,都是在这次灾祸期间表现优异的猎龙人。 再就是中州的一品猎龙人,他们都是在晋升龙卫时被淘汰下来的,经历岁月洗礼后,实力亦是不俗。 浩浩荡荡一行人从中州城出发,在城外三十里的大圆湖与军队汇合,同时还有中州九所书院、学府的学子,佛、道两家的道众,拢共三百多人。 此次讨逆佛门甚是看重,这三百多人之中,大半都是僧兵,皆是精兵强将,还有高僧坐镇,不难看出他们的野心。 其次便是龙殿,派遣的猎龙人共计五十人;书院、学府各派三人;道门只派了不足二十人。 一干人等齐聚大圆湖,在领军大将处登记了名册,旋即大军开拔,一刻不停地前往叛乱之地。 行军数日,猎龙人率先适应了军中的生活,逐渐游刃有余起来,从一开始的被动接令,到现在已经开始主动往外探查附近有无龙兽活动的痕迹。 陆锦年几人在军中执行的是值夜的任务,白天可以在粮草车上歇息,到了晚上,需要和守夜的军队一起值夜,不算累,但危险系数很高。 陆锦年乐在其中,他与师父行走江湖时,露宿野外是常有的事情,夜里如何预防危险,这些东西他再熟悉不过。 陈康几人没有这样的经验,值夜时全凭陆锦年吩咐,夜夜值守下来,倒是没出过岔子,这不禁让许多一品猎龙人侧目,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赏之色。 不几日,大军来到中州边界,再往前便是丰州。 丰州是大名的鱼米之乡,物产丰饶,环境宜人,但因水患之变,良田遭大水淹没,百姓颗粒无收,又将面临朝廷的赋税,焦急惶恐之下,被反贼煽动蛊惑,成为叛军中的一员,而丰州,也成了一路反叛军的大本营。 大名皇帝发兵丰州,就是要把粮仓抢回来。 丰州遭遇水患是不假,但遭灾的是百姓,粮仓依旧丰盈,是大名三分之一的存粮之所,绝不容有失。 据传丰州州牧已经连夜逃了,所辖之地发生叛乱,未能第一时间平定,反而让叛军发展壮大,这样的罪过他承受不起。 与之相伴而来的,是丰州反贼士气高涨,面对前来平叛的讨逆大军,心中没有多少敬畏。 这或多或少给讨逆带来了麻烦。 毕竟,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诛贼首,而不是把所有被蛊惑的民众一并杀了。 三十多万的反叛军,九成九原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中军大帐,领军大将向儒、释、道三家寻求帮助。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带兵打仗,得先让民众归心,后面的事情才能顺利进行。 “丰州乌合之众,杀之容易,但杀了之后却不好处理了,此事还得佛门出手,佛门有济世渡厄之能,最合适不过了。” 说这话的是个道士, 众所周知,佛道之争由来已久,很难说清楚最初是为了什么,传到现在,两家针锋相对已经成了本能。 但凡能让对方难受的事情,另一家一定愿意做。 佛门高僧瞥了那道士一眼,唱了声佛号说:“此事不妥,丰州之地是道门属地,民众信赖道门多过佛门,理应由道门出面。” 这话倒也没错,道门实力较为庞大的有三条支脉,其中一脉就在丰州。 问题在于,两家都知道叛军那边的情况不太对劲,平民百姓对他们没有畏惧,说什么,做什么,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他们不乐意去干。 “要不还是让我们来吧,将军,还请给我们七日时间。”一名学子迎难而上。 领军大将微微侧目,满含赞许道:“关键时刻还是学府的学子可堪大用。” 言下之意就是佛门、道门、猎龙人以及书院出来的学子不堪一用。 这话自然让其他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只听书院的学子冷笑一声:“将军言之过早了,他们只说要七日时间,可没说七日之后就能解决问题。” 领军大将面色不虞,他此番身负皇命,率大军前来平叛,手握行事专断职权,心中难免存了几分傲气。 如今听书院的学子当他面提出质疑,心中很是不痛快。 不过,书院的学子代表的是书院,书院又是大儒的自留地,他招惹不起,故而,他转头对学府学子说道:“听见没,有人质疑你们的能力,我却不同,我信你们一定能完成任务,你们说呢?” 请命的学府学子面色一僵,心中暗骂书院无耻,又骂大将愚蠢。 佛道两家都不愿插手的事情,他儒家怎么就能拿下了? 他要七日,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混个知难而上的好名声。 要是运气再好点,此事传回去入了圣听,从此一飞冲天、平步青云也尚未可知啊。 然而,书院学子的一番讥诮让大将较了真,虽为下达军令,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好意思说他们做不到吗?那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 念及于此,那学子硬着头皮一咬牙:“我等必全力以赴,不叫将军失望。” 领军大将甚是满意,哈哈大笑挥退众人。 第109章 疏离 “陆兄留步。” 出了大帐,一名儒生唤住了陆锦年。 陆锦年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对方。 陌生的面孔,叫不上来的名字,确定是第一次见面无疑了。 “敢问兄台叫住在下所谓何事?”陆锦年抱拳,面带疑惑之色。 儒生还礼笑道:“你不记得我了,我们见过的,在狼郡。” 陆锦年微微一愣,穷极记忆,终于找到了一丝丝端倪。 “你是那日讲会上的?”陆锦年询问。 对方点头:“正是,我就坐在你旁边,我们还说过话的……看样子你没记住我的样子。” 陆锦年记起来了,那日讲会上他的确询问过旁边一个学子问题,对方知无不言,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只是那时他的心思不在交流上,故而没记住对方的样子。 “是我失礼了。”陆锦年说道。 那人摆了摆手:“本来就不熟,一面之缘哪敢让陆兄记住。” 陆锦年笑了笑表示感激,心中默默备注上一条,此人出自鸿儒书院。 “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陆锦年问。 “不敢当,在下欧寻,鸿儒书院学子,已步入儒生之列。”那人笑着说道。 “儒生!” 陆锦年心下一惊。 所谓儒家弟子,不是学子就叫儒生,虽然普通老百姓爱这么叫,但实际上,学子是学子,只有经过一系列的考核才能成为儒生。 就好比龙殿的龙卫、寺庙的沙弥、道观的道童,是得到各家认可的、能代表一方势力态度的人。 “还没恭喜欧兄。”陆锦年带着几分敬佩。 从学子到儒生,除了经历各种考核,还要接受许多重大的使命,而在接受了这些使命后,他们需要穷极一生去完成这份使命,许多人因此失去了爱情和仕途。 这是一群为了心中大义奋不顾身的人,不得不让人敬佩。 “陆兄,此事还要感谢你,若非听闻了你的事迹,也许我到现在还下不了决心,所以……” “所以专程来道谢的?”陈康在一旁插了句嘴。 欧寻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他没理会陈康,继续对陆锦年说:“所以我来请陆兄去我们那边小聚一下,聊聊对此次讨逆的看法。” 陆锦年沉吟了一下,摇摇头说:“欧兄,承蒙抬爱了,锦年区区一介猎龙人,学识浅薄,实在不敢与诸位高谈阔论,还请见谅。” 欧寻眉头一皱,显示听出来陆锦年话里有话,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他立即明白了原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中带着疏离:“既如此,那真是可惜了,陆兄,告辞。” 陆锦年抱拳:“告辞。” 欧寻走后,陈康忍不住问陆锦年:“你干嘛不去,我可是知道你读书厉害的,去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猎龙人也是有大才子的。” 陆锦年苦笑一下:“我这点水平哪里当得起大才子的称呼,都是你们瞎捧。”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得自信,懂吗,猎龙人里你读书最好,读书人里你猎龙最强,多棒。”陈康严肃认真道。 陆锦年头一回听到这种歪论,笑着摇了摇头:“哪来的歪理,行了,不提这事了,我们此行的任务是保障大军免受龙患侵扰,其他的事情不归我们管,就别费那个心思了。” 陈康觉得有理,不再提刚才的事情,偷偷摸摸跟众人说起昨夜值夜时的一些发现。 又过了几日,大军继续向丰州进发。 此次叛乱的核心区域是丰州城,那里囤聚了大量了叛军,虽说贼首的踪迹一直没有找到,但料想也是在丰州城内,只要拿下了丰州,其他散兵游勇不堪一击。 领军大将下达命令的时候陆锦年窃以为他有些自大,猛虎扑兔尚尽全力,丰州城数十万叛军,这么直愣愣地冲进去,就不怕被人断了后路包饺子? 然而事实证明,领军大将确有才能。 陆锦年沿途所见不少叛军,或三五成群,或成百上千,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里拿着镰刀锄头,看见官兵过来,确是第一时间丢下“武器”仓皇逃窜,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出来。 “这就是将军不把叛军放在眼里的原因,也是皇帝陛下内心悲叹的原因。”一名中年猎龙人叹息道:“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遭了灾受人蛊惑才沦落至此,遇到真正的官兵,哪能不落荒而逃呢。” “哼,当真是愚不可及,遭了灾可以上书朝廷,朝廷自会妥善处置,跟着一群乱党反叛像什么话。”一名学府学子面露轻蔑之色。 中年猎龙人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再说话。 陈康瞥了一眼那边,又转头问陆锦年:“书院里教出来的都是这样的傻子?” “那不能。”陆锦年赶忙撇清关系:“那是学府的学子,学府跟书院不是一回事,学府教的是做官的学问,书院教的是做人的学问,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锦年偏心了。”苏绣锦笑着说:“书院和学府各有所长,学府的学子也不是每个都这么蠢的,只是有些人高高在上,看不到最底层百姓的困苦。” “我觉得也是,就连我都知道普通百姓目不识丁,有了冤屈去官府讨说法,还得先掏一笔钱肥了状师的腰包。”潘振南说道。 “这样的人做了官,定又是一个鱼肉乡里的贪官。”刀哥目光犀利,言语更犀利。 陆锦年见刀哥有拔刀的趋势,赶忙上前摁住他的手:“刀哥,别激动,他想做官还得过科考那一关,过了科考还要看内阁的审查,审查完了还有皇帝陛下的殿试,一个人是好事坏、能否做官,内阁和皇帝陛下肯定能看得清楚,不用我们操心。” 刀哥一想也是。 大名近年来虽说灾祸不断,但在官员的认命上的确没出啥大篓子,不敢说人人都是清官,但至少没把百姓性命当儿戏的。 也就丰州州牧倒了大霉,大灾遇上反贼,人都派出去治灾了,叛军一起,手里无人可用,惊惧之下做出了弃城逃跑这样的蠢事。 第110章 落差 “说这些干嘛,都不关我们的事,还是说说今晚的行动吧。”苏绣锦把话题转移到今晚的行动上。 昨天值夜的时候,潘振南发现了一坨带着龙气的粪便,因为风干了很久,上面的龙气很淡,在不确定龙兽是否还停留在附近的情况下,潘振南没有善做主张向众人示警。 只是,这样的线索出现在那里,总归叫人不能心安,不仔细查看一番,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今晚行动不能我们自己去,荒郊野岭的,胡乱走容易迷路,我们得找个有经验的,实力也要强一点的猎龙人同行。”潘振南说。 “辨别方向有锦年呢,你别忘了他最擅长的是什么。”陈康撇了撇嘴。 潘振南一拍脑门:“那倒是,我锦年哥最擅长跟踪和反跟踪,随便留点记号咱们就能找回来,不过我觉得还是要带个实力强的猎龙人同行,上次猎杀七星龙兽我们是提前做了准备的,还差点让它逃了,这次临时起意,没个能压住场面的人在,遇到龙兽怕是会有危险。” “其实也不一定要带猎龙人,我觉得可以带个儒生,道童和沙弥也行。”因为丰影和季风的原因,苏绣锦对请不熟悉的猎龙人帮忙心存芥蒂。 “也行。”陈康没什么意见。 猎龙说到底是猎龙人的工作,以他们几个人现在的实力,只要不是遭遇五星级以上的龙兽,一般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如果遇到大猫那样的七星级龙兽,即便是有经验丰富的猎龙人坐镇,帮助依旧不是很大。 相反,如果有儒生、道童和沙弥相助,几个职业相互配合之下,拿下一头七星龙兽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不过这种事情想想就好了,大凡儒生都不屑和猎龙人为伍,道童和沙弥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跟他们寻求合作,怕不是请回来一个爷爷。 “锦年,你不是在狼郡读的书吗,这次中州来的学子里,有从狼郡来的吧?你问问他!”陈康忽然说道。 陆锦年露出一个苦笑:“这次狼郡来的人我见过了,不是我就读的琅琊书院的,是另一所和琅琊书院不太对付的西林书院的学子,我不认识。” “啧,还是有过节的。”陈康咂了咂嘴。 “也不至于,两家书院的竞争而已,我可以去试试看,那人是儒生,能说动的话,可以帮很大忙。”陆锦年道。 “那就都试试吧,我去找猎龙人,你去找儒生,振南和绣锦去佛、道两家那里碰碰运气。”陈康说道。 “那刀哥呢?”潘振南问。 “刀哥……”陈康不太敢使唤刀哥,但这样似乎有点势弱的感觉,于是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刀哥,要不你给我们整理一下屠龙器吧?” 刀哥点点头:“好。” 陈康大喜,立即将身上用来防身的屠龙器一股脑儿交给刀哥,苏绣锦、潘振南有样学样。 刀哥入了千机堂,据说手艺不错,他们这些人与龙兽厮杀,每场战斗下来,屠龙器不可避免的会产生损耗,以前不好意思让刀哥打白工,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牢牢把握。 “锦年,你的呢?”刀哥看向陆锦年。 陆锦年拍了拍背上的背囊,笑着说:“我的就不用了,我跟我师父学过一点屠龙器的制作和维护,日常养护都做的很好,而且我对屠龙器的偏好和大家不一样。” 刀哥点头表示理解。 每个猎龙人都有用起来顺手的屠龙器,这是每个人的风格使然。 就比如他自己,喜欢用刀盾合一的屠龙器,能作为护具,也能出其不意化作兵刃。 而陈康三人目前还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和习惯,用大众手法来炼制和整理他们的屠龙器就行。 陆锦年和他一样,有了自己的习惯,那么,屠龙器的制式和维护,不仔细询问其本人,是无法进行下去的。 “锦年,你真够可以的啊,千机堂的本事你也会,你说,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陈康有些酸了。 大家都是猎龙人,陆锦年还比他晚一些入龙殿,结果对方阵、器、符、法都会了,他还在符上打转,这样的落差让他很不是滋味。 “陈康你就别酸了,人家锦年大小就跟着师父猎龙,打下手的活儿都是他在做,积累了不少经验,现在厚积薄发,很正常的好不好。”苏绣锦帮着陆锦年说话。 “我当然知道,就是觉得再这样下去,锦年很快就要取代我的位置了啊。”陈康半真半假的说。 “就你还位置,你什么位置?”潘振南笑道:“你就占一话多,咱们第八院,战斗力最强的是刀哥,潜力最大的是锦年,你哪儿哪儿都不挨着。” “嘿!我看你是皮痒了,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是吧!”陈康一脸气急败坏。 他其实也想通了,人和人的际遇不一样,天赋不一样,未来也不一样,关键是他没必要和陆锦年、刀哥这两个怪胎去比。 中州龙殿那么多龙卫,能站在顶端的就那么几位,更多的还是像他、苏绣锦和潘振南这样的普通猎龙人。 所以仔细想想,真犯不上和“怪物”去比高低,他只要比大多数人厉害就行了呀!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刀哥跟陆锦年都是不善领导的类型,他恰恰擅长这方面,只要第八院不解散,甭管刀哥和陆锦年多妖孽,到头来还不是他在指挥调度! 这么一想,陈康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心结解开,嘻嘻哈哈的跟潘振南打闹到一块儿去。 …… 入夜。 大军安营扎寨,周围布防了大量明哨和暗哨,连值夜的猎龙人也添了一倍。 这里已经是丰州的腹地了,洪水闹的最厉害的地方,淹了很多村子,死了很多人,也冒出来了不少龙兽。 为了大军的安全,多安排些人手值夜没什么不对的。 “将军,我们发现了一些端倪,可能要出营探查,还请将军放行。” 陈康等人要出去寻找龙兽的踪迹,事先必须征得领军大将的许可,毕竟是被安排来保护大军的,突然撂下大军偷跑出去算怎么回事? 领军大将皱了皱眉:“这里已经是丰州腹地,四处都有龙兽出没,你们发现端倪很正常,兴许那就是龙兽路过时留下的呢?我个人以为没必要去追查。” 战场近在眼前,马上就要跟丰州城的叛军交战了,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将军所言甚是,不过,还请将军想一想,我们马上就要到丰州城了,届时必有一场大战,若我们没有调查清楚周围的龙兽情况,万一交战时龙兽闯入战场,那损失可就大了呀!” 龙兽不畏惧寻常刀斧剑伤,只有猎龙人的屠龙器能对它们造成威胁,可偌大的战场,龙兽一旦闯入,那就不是猎龙人想控制就控制的住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开战之前把周围的情况探明,以确保两军开展时,不会有龙兽出来搅局。 第111章 外出 将军沉思片刻,觉得陈康说的有理,只是心里还有点犯嘀咕,毕竟眼前这几个少年太小了,给他一种办事不牢靠的感觉。 “诚惠大师,你觉得呢?”将军询问身侧的佛门高僧。 诚惠大师唱了声佛号:“既是龙殿之人开口,那自然是有他们的道理的,只不过,他们尚未晋升龙卫,实力上还欠缺了些,不若让我佛门弟子随行,也能在危难关头援手一二。” 陈康闻言大喜:“那是最好不过的。” 佛门绝学对龙兽掌握的妖术有很强的克制力,有他们相助,就算遇到七星龙兽,他们也能勉强一战了。 “赵天师,你觉得呢?”将军又问另一侧的道士。 赵天师捋着长长的胡须呵呵一笑:“佛门都派了人去了,我道门……就不必再派了,否则显得我们瞧不起他们。” 众人本以为赵天师是要派弟子同行,没想到是个大转折,明着暗着刺了佛门一下。 “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要慎重一些,我们也派个人一同前往吧。”一名出自学府的大儒说道。 “老师,就让我去吧。”一名学府学子赶忙自荐。 大儒笑看了他一眼,颔首道:“那就你辛苦一趟,注意安全。” 那学子赶忙弯腰作揖:“为大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锦年几人瞧了那学子一眼,还不是生人,恰似那日大包大揽请命七日的学府学子,名叫何承光。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大惑不解,这人不去干自己该干的事儿,又跑出来接一活儿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丰州乱军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如此说来,当真还不能小瞧了此人的能耐! 陆锦年暗自凛然,意识到这天地间果然人才辈出,随便一个看似莽撞的人,实则内秀乾坤,手腕了得。 得了将军令,一行几人筹措片刻,便各自回去准备出发了。 此行总共九人,陆锦年五人,老牌一品猎龙人一人,沙弥一人,学府学子一人,还有个书院学子,出自西林书院。 “怎么还有学府的人。” 瞧见何承光的第一眼,西林书院那位就不乐意了。 书院和学府,同出一源,但因理念不同分道扬镳,而后在朝廷中形成两个派系,彼此竞争、攻讦,早已不复当初的情分。 何承光亦是不爽西林书院这位,冷笑着对陆锦年几人说:“将军既然派了我与你们同行,其他的闲杂人等就不必同行了,反正去了也是累赘。” “你说谁是闲杂人等!”西林学子怒目相向。 何承光嗤笑一声:“说的谁,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你!”西林学子暴怒。 “够了!” 陆锦年赶忙拦了一下,冷着脸对何承光说:“将军派你来是帮忙的,不是添乱的,魏兄是我请来的人,你若是觉得此行只要一个读书人,那就请你走吧。” “你敢!”何承光没想到陆锦年敢在众人面前落他面子,不由大怒道:“我是将军委派的,你敢违抗军令?” “离开军营,外面荒郊野岭的很危险,死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刀哥忽然阴恻恻的说了一句。 这话的确有够吓人的,不说何承光,陆锦年几人也是侧目,同时比起了大拇指。 何承光气的脸色铁青,但又心里害怕,一时间不敢再多言,只是拿愤恨的目光瞪着陆锦年一行,好似要把他们的脸都一一记个清楚。 几人也不管他,他爱记就记吧,反正龙殿归皇帝管,文官插不上手,他一个区区学子就更别想怎么能对付的了他们了。 “龚师傅,您经验最丰富,这次行动就由您来主持大局,自然,功劳您也占最大的一份。” 陈康对那位一品猎龙人说道。 龚师傅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没有拒绝的意思。 猎龙人行内就是这样,谁的能力强,谁的功劳最大,不存在你付出比我多就拿更多功劳的说法。 毕竟,没高人坐镇,你连性命都没保障,干些跑腿打杂的零碎活儿就像拿大头?作梦! 只是,这个规矩猎龙人心知肚明,其他人却不愿陪跑…… “等等,凭什么他占最大一份功劳?我们也出人出力了,理当平均分配。”何承光又发难了。 “你可给我闭嘴吧!我一个斯文人都忍不住想骂你了。”西林书院的魏同实在受不了这厮了,忍不住骂道:“还平均分配,你凭什么?人猎龙人要和龙兽搏杀,关键时刻还能救你性命,这些你做的来?” “尽会使些蛮力罢了,他们也就会这个。”何承光嗤笑一声:“我们是读书人,能引天地浩然之气涤荡龙气,他们猎杀了龙兽,还得靠我们来清理战场,这样才不会让残留的龙气影响到周围,同样是大功劳。” 听他这番言论,魏同直接不想说话了。 读书人的天地浩然之气的确能涤荡龙气,可问题是,此行还有沙弥,佛门也是有净化残留龙气的法子的。 而且不提佛门,这些人里还有个陆锦年呢! 何承光不知道陆锦年是何许人也,他魏同还是知道的。 琅琊书院近半年的改革,书院学子广开交流会,互通有无,互补长短,已经远远超越了巾帼和西林两大书院,彻底坐稳了狼郡第一书院的位子。 而据说让琅琊书院山长下决心执行改革的,就是陆锦年! 这样一个在狼郡各书院具有十足影响力的人,魏同想不知道都难。 当然,文人嘛,总是有些清高的,一开始魏同也对陆锦年带着几分不屑和敌意。 交流会这种事情三大书院以前也不是没举办过,只是规模大,次数少,真正能交流的东西很有限。 陆锦年的出现不过是把场面上的活动改成了私底下的交流,说穿了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换他他也行。 但是后来一听说陆锦年去当了猎龙人,魏同和很多对陆锦年不感冒的人立刻就换了一副态度,充分表达了对陆锦年的肯定。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猎龙人和读书人之间不存在竞争了呗。 没竞争就不用比较,陆锦年再优秀也不会有人拿出来压他们一头。 既然如此,那么促进了狼郡文化发展的陆锦年不但不是他们要敌视的对象,还应该感谢他才是。 站在这个立场上,魏同无法对陆锦年产生偏见,是以陆锦年邀请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而且也因为这个,魏同对陆锦年的学识能有一个客观正确的认识,知道即使没有他和何承光,陆锦年也能引来天地浩然之气涤荡龙气。 当然,魏同不知道的是,陆锦年本人对浩然之气的理解还不够深,只知道它能强化自身记忆,却不知道它还能净化残留了龙气的战场。 第112章 巢穴 魏同的这些想法没有说出来。 一来是觉得陆锦年读书人当的好好的,突然跑去当猎龙人,这种行为很伤读书人的颜面; 二来他没必要跟何承光说这些,学府出来的学子,就让他们在无知中蠢死吧。 不过对于何承光的质疑和反驳,一品猎龙人龚师傅可没那么好说话。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屠龙器,“叮”的一声甩在何承光的脚边,咧嘴轻笑了一声:“拿起来。” 何承光被他刚才的举动吓到了,闻言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问:“你、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是将军派来的,你若敢对我不利,将军定不能饶你!” 龚师傅呵呵一笑:“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接下来这一路,你得自己保护好自己了。” “你!你们!” 何承光没想到这些人这么蛮横,自己不过是跟他们理论而已,而且他觉得自己都是占着道理的,没想到他们根本不讲理,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他区区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离开了这片军营去到荒野里,凭他自己一个人的能力绝对是九死一生的。 可如果不去……这任务是他主动要求的,将军也下了令,这时候反悔就是违抗军令。 在军中,不管他是读书人还是什么,违抗军令只有死路一条…… 前后都是死,何承光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不该现在就和这群蛮子翻脸的,应该等事情了解,再到将军面前理论,任这群蛮子如何有能耐,在嘴皮子功夫上肯定是不如自己的。 念及于此,何承光收敛了一些,他踢开了脚边的屠龙器,淡定自若道:“你也别吓唬我,这次出去我们是一道的,既然是一道的,有什么话自然要先说开了,不然事到临头再起争执,反而更麻烦。” 何承光顿了顿,瞥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又继续说道:“我这人比较直接,该争取的利益尽可能争取,你们不同意就算了,威胁大可不必,显得诸位小家子气。”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连服软都说的这么硬气。”陈康捂着嘴和苏绣锦咬耳朵。 苏绣锦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读书人身上都有一股子傲气,腰不能折,腿不能弯。” 陈康没想到苏绣锦对读书人印象还挺好,自讨了个没趣,顿时兴趣缺缺,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对龚师傅说:“天色也不早了,出发吧,早去早回。” 龚师傅点了一下头:“那就出发吧,你们东西都带齐备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落在何承光和沙弥身上的。 这一行人中,就他们二人带的东西最少,沙弥还带了个小包袱,何承光干脆连包袱都没有,很难想象他都把东西藏哪儿了。 “还用带什么东西,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对付区区龙兽还不是手到擒来,快快出发,没准还能赶上午饭呢。” 出乎众人意料的,何承光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同为读书人的魏同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摇摇头,没去提醒。 队伍出发,从军中出去,在周围搜索一圈就朝着先前发现龙兽踪迹的方向前行。 一路小心翼翼,没有人闲聊,偶尔用言语交流也都是压低了嗓门。 要知道,这里不光有龙兽,还有叛军。 面对龙兽,他们这些人尚有一战之力,可若遇到成规模的叛军,他们还真没什么办法。 好在这群人也不是军人,僧道儒和猎龙人这样的队伍在龙患肆虐的地方还是比较常见的,只要不是遇到叛军大喊一句“逆贼,还不束手就擒”,一般而言不会有人和他们为难的。 因为就算是叛军,他们也不希望自己打下的疆土上到处是龙兽。 中午时分,众人停下来休整,长时间绷紧神经的搜索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和体力。 体力损耗了可以通过进食来缓解,可精神消耗了,就只能通过休息来缓和。 佛门派来的沙弥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众人走他就走,众人停他也停,刚回暖的天就一身素衣打扮,脚下蹬一双草鞋,不怎么吃喝,也几乎没听过他说话。 龚师傅说他是修闭口禅的苦行僧,别看年纪不大,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陆锦年几人也闹不明白不说话跟未来成就有什么必然联系,但龚师傅见多识广,他既然敢这么说,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只有魏同和何承光嗤之以鼻。 读书的喜欢和人辩,事越辩越明,理越辩越清。 简简单单一件事,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看法,说出来大家才知道,你不说,闷在肚子里,别人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样就容易闹误会。 又好比始皇帝统一文字,那时候大家说的话都不是一个地方的方言,你呱唧呱唧,我哇啦哇啦,写出来的字谁也不认识谁,没法交流,不明白的还以为“你好”是骂人,然后就莫名其妙干起来了。 所以读书人最忌讳不开口。 当然了,小乘佛法渡己,大乘佛法渡人。 以前的佛门中人也是话痨,逮着一个人就在耳边不停地嘀咕罪业、恶果什么的,劝人向善,劝人礼佛,希望帮世人渡过厄难。 只是后来随着小乘佛法的传入,佛门中人不渡人了,开始修持己身,得正果位,大喇叭一下子变成了哑巴,很长一段时间都让人感到不适应。 休息了一阵,中人继续出发,在行进途中,他们搜索到了更多的关于龙兽的踪迹,这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无疑是个好消息。 顺着龙兽留下的线索,一行人来到距离大营往北三十多里地的一处小山坳。 这处山坳,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偏偏无奇,周围没有龙气环绕,看起来不像有龙兽居住的样子。 可往山坳里走,风景顿时一变,浓郁的龙气遮蔽了整座山谷,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扑面而来。 最为可怕的是,一行人才走入山坳,立即就受到两头一星龙兽的攻击,幸亏龚师傅反应快,不等龙兽伤人,就先一步将它们斩杀了。 “大家都小心些,这里应该是龙兽的巢穴,看情况有点不对劲,根据我们沿途发现的线索,应该只有一头龙兽才对,但我们一进来就遇到了两头,说明这里的情况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变化。”龚师傅提醒道。 “两头龙兽守在山坳口,还能彼此相安无事,这样的情况我只遇到过一次。”不知道为什么,陆锦年有种不祥的预感。 “哦?”龚师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时候?” 陆锦年目光扫过陈康等人,一字一顿道:“开临,毒沼森林,鬼王庙。” 第113章 入谷 龙兽思维混沌,行事多凭本能,只有极少数龙兽拥有与其他龙兽和平共存、抱团取暖的智慧,但较大多数的龙兽,领地意识非常强烈,对任何入侵领地的入侵者都会进行致命打击。 毒沼森林里的那一群毒虫蛇蚁所化的龙兽表现出的群居异常特征,陆锦年在其他地方是没见过的。 而且在龙殿对他们这些新人开放的资料里,也没有相关的内容描述,还是后来询问了龙卫才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无非两种: 一是此地有超级龙兽镇压。 这里所谓的超级,是在品级上的碾压,相当于头顶多了个县太爷或皇帝,所有人都得听他的,不然统统咬死。 二是此地出现了龙妖。 所谓龙妖,是指普通龙兽品级提升之后的状态,因为它们可以施展出类似于妖术的力量,所以被称为龙妖。 龙妖在觉醒过程中需要经历六次变化,每一次都会为自己编织一个胎盘,进化的关键时期它们就会进入胎盘,同时散发大量龙气,使周围的生物迅速发生异化,变成一星龙兽。 这种受到龙妖气息影响形成的一星龙兽属于批量生产的残次品,没有更进一步的资格,它们只是作为龙妖胎的守护者而存在。 而且在龙妖破胎新生的时候,它会将这些龙兽一口一口的吃掉,以此来恢复进化过程中消耗的力量。 上次在开临的毒沼森林,围追堵截陆锦年一行的就是被龙妖影响产生的残次品,这次再遇上,陆锦年心跳的厉害,也恐惧的厉害。 人脸鬼蛛缔造的杀伐幻境让曹橼等经验丰富的猎龙人埋骨鬼王庙,其后有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师父跟付展年这两位龙殿出身的猎龙人也一并消失了。 虽然陆锦年已经可以确定他们二人是遭遇了龙妖,但对龙妖的真正实力却没有多少认知。 但,能让师父这样身兼龙殿天下行走的二品龙卫无缘无故消失,龙妖之强,绝对不是第八院这样的水平能对付的。 不过…… 陆锦年瞧了一眼随行的读书人和沙弥,有此两家配合,有经验丰富的一品猎龙人龚师傅坐镇,再加上自己的困龙索龙大阵,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啊! 恰巧,同行的龚师傅也是这个想法。 他从龙殿出来已经很多年了,但从未放弃过回到龙殿。 对猎龙人来说,猎龙人这个职业是他们的志向,但成为龙殿龙卫,是他们的信仰。 人无信仰不活,猎龙人已经断绝了一切,更是需要信仰的寄托,龚师傅的信仰就是龙殿。 他想回龙殿,但这不是他想就能得到的,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而现在,契机出现了。 大名军队与叛军交战,他随行护送只能算小功,朝廷会记得,但龙殿未必会记得。 可此地出现龙妖,情况就不可一概而论。 龙妖一出,天下大乱,这话绝不是说说。 而催生龙妖出世的,恰恰就是各种负面情绪。 两军对垒,死伤在所难免,人在生死存亡之间产生的各种绝望和戾气,恰恰就是龙妖最好的寄养。 可以预见的是,如果他们没有发现此地,两军开战,势必催化龙妖出世,接着丰州大乱,朝廷大军和叛军都要灭亡。 这么多条人命,不光朝廷要乱,大名也会跟着乱起来。 如果他们这些人……不,准确的说,是他能带领这些人剿灭龙妖的巢穴,阻止灾难的发生,这样的功劳报上去,朝廷的赏赐不提,他想重回龙殿的愿望,龙殿一定会实现。 再者说,他们这次要面对的不是龙妖,而是散去了九成力量的龙妖胎。 这样的机会都不把握住,以后猎杀龙妖的机会就更小了。 念及于此,龚师傅心头火热,他暂时压下了对龙妖的敬畏,带着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山坳中走去。 佛门的沙弥和两个年轻的读书人并不知道此行的凶险,只觉得,既然龙殿的这些少年们都不害怕,他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遇到危险不是还有龚师傅吗,他是经验丰富的一品猎龙人,真有危险,他不会不出言提醒的。 带着这样的心思,一行人往山谷中去了。 陆锦年没有直接跟上去,他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出了山坳的入口,确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得出此地无幻境覆盖。 这让他心下稍安,因为比起龙妖的其他未知能力,他所见过的,杀人于无形的幻术,无疑更让他忌惮。 当然,尽管没有幻术,对龙妖的未知和强大,陆锦年不敢掉以轻心,他解下背囊,从里面取出来一根因而手臂大小的锥形屠龙器,将它刺入地面,狠狠地踩上几脚,彻底埋入土中,然后又扯了一根三炼蛛丝缠绕在顶端的环扣上,牵着另一端,快步追上了众人。 “你去哪儿了?”何承光面带狐疑质问陆锦年。 “关你什么事?”陈康白了他一眼,然后扯上陆锦年往前走:“别理他,读书读傻了。” “你说话注意点,别一竿子打死所有人。”魏同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你例外行了吧?”陈康撇了撇嘴,然后低声问陆锦年:“锦年,你干嘛去了?是不是有新发现?” 陆锦年失笑,感情陈康也好奇他去干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在入口的地方留了点东西。”陆锦年扬了扬手里的蛛丝卷:“万一打不过,逃出去的时候不会迷路。” “嗨!”陈康还以为有什么新鲜的,结果竟是这个,顿时没了兴趣。 “未战先怯,就你这样的也想当龙卫?”何承光不知怎么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冷笑一声讥讽道。 “你这样的早都死了,还当什么龙卫?”龚师傅走过来怼了何承光一句,然后跟陆锦年比了个大拇指:“这事儿做的好,是我疏忽了,不过……” 顿了顿,龚师傅意有所指道:“你做这些不光是为了准备后路吧?” 陆锦年笑了笑,没说话。 龚师傅暗自点头,眉眼中多了几分欣赏,心里更是对这次的行动多了几分把握。 “走吧。”龚师傅说。 第114章 湖泊 一行人进了山坳,五感六识立即受到龙气影响,变得有些“耳聋眼瞎”。 猎龙人还好,他们融合了龙珠,习练了伏龙法,龙气对他们不但无害,还能增强他们的力量。 但是两个读书人和沙弥是承受不住这样浓郁的龙气的侵蚀的,不得已释放出一点本家的力量,让周身的龙气退散。 可尽管如此,周围绵密的龙气依然让他们处处受制,不如在外面那么灵活。 “可恶!这里的龙气怎么这么强,我们看不见也听不到,万一被龙兽袭击怎么办?”何承光一脚踩在了某不知名动物的分辨上,忍不住大声抱怨。 “你要不这么大声说话,龙兽一般也注意不到你。”苏绣锦皱着鼻子说道。 她已经忍何承光很久了,这人动不动就发牢骚,明明是他自己要来的,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就好像他来这里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姐,你别跟他说话,他连吃的都没带,一会儿喊没了力气,自然就不喊了。”潘振南嬉笑着说道。 嗖! 几人说话的当口,一条火红色的身影从龙气中显出身形,口中吐出一根细长的舌头,直刺潘振南的喉咙。 潘振南咧嘴一笑,穿戴着屠龙手套的他一把抓住电射而来的长舌,猛力往回一拉,又顺势一拳,将拉扯回来的火红色身影轰飞了出去。 苏绣锦提着匕首过去查看,是一条一米多长的蜥蜴,眉眼中顿时流露出喜意。 “这地方的龙兽真不错,都是适合我的。” 说着,苏绣锦熟练的掰开蜥蜴的嘴,用匕首将它可以伸缩的舌头割下来收好,又砍了它的脑袋,将它死亡后凝聚出来的秽珠收入锦袋中封印。 “第八只了,才进来多久?前面肯定还有更多。”潘振南有些无语地说道。 他是以力气见长的,故而最怕消耗,这些神出鬼没的次品龙兽杀起来简单,可数量多了,他耗费的力气很难补回来。 “你担心什么,不是还有我们么,你没听龚师傅说吗,这里可能有龙妖,那种层次的龙兽不是你能抵挡的了的,所以你这把子力气早用早好,帮我们省力。”苏绣锦说。 “感觉我一下子变成个废物了,不行,回去以后我也要去五艺堂学点别的本事,我发现了,手段太单一的话,局限性也很大。”潘振南信誓旦旦道。 前面探路的龚师傅听到这话不免心生羡慕,他也是从龙殿出来的,自然知道五艺堂里收集了几乎全部的猎龙人绝技。 只可惜,他没能顺利晋升龙卫,被淘汰之后与那些技艺以及后续修炼手段无缘,想学也学不到了。 不过,他迅速调整好心态,因为只要此次行动顺利,他还是有机会回到龙殿的。 一行人走走停停,每隔一段,陆锦年都会从他的背囊里拿出一根锥形物体埋进泥土里。 何承光嘲笑了几次,慢慢的也就觉得无趣,不再说了。 当然,龙气越发浓郁,他不得不默念《正气歌》来抵挡龙气的侵蚀也是一方面。 距离龙妖巢穴越近,众人逐渐发现随行的沙弥不一般。 这个小和尚低调的很,如果不是那颗大光头,几乎没人会对他有特别深的印象。 但就是这么个小和尚,一路走来,龙气始终围绕在他周围的佛光外,不敢靠近过去。 而且看他的神态,似乎也没有因为随着不断深入,产生任何吃力的感觉。 这就比何承光跟魏同强了。 陆锦年不由暗暗叹息,到底是从大巫国那个时期就发展壮大的教派,实力强大,底蕴深厚,现在的儒门和他们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又陆续消灭了十几头龙兽,一行人总算来到了三拗的核心区域。 那是一片湖,湖岸莹白如玉,湖水碧蓝如琥珀,若非上空龙气凝如实质,这必定是一处风景如画的好地方。 “看样子就在湖底了。”龚师傅停下脚步,驻足看着湖面,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紧张。 他从未猎过龙妖,但知道龙妖一定非常强大,否则龙殿每年公开的因公殉职的一品、二品龙卫数量也不会那么多。 “陆小子,你先布阵,小心点,龙妖很强大,把你能用的手段都用上。”龚师傅说。 陆锦年点点头,从背上取下背囊,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然后挑挑拣拣,抱起大半往湖边摸了过去。 “哎,你干什么!这是给你吃的吗?拿来!” 陈康瞥见何承光蹲下身从陆锦年的东西里拿起一块干饼要吃,赶忙上前把饼抢了回来。 何承光见自己的行径被人发现,还被那么大声的说出来,顿时有些难堪,面色发窘。 “你们都吃饱了,我还饿着肚子,这样一会儿龙兽出来了我可没力气帮忙。”何承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不需要!”陈康不屑道:“让你准备你不准备,现在知道饿了?饿了也不给你吃,这都是你自找的!” “你!”何承光大怒,指着陈康的鼻子。 陈康脸一沉:“把你的手给我挪开,不然一会儿龙兽找上你,别怪我袖手旁观。” 何承光气的咬牙切齿:“你有种!咱们走着瞧!” 何承光负气走到一边,但聪明如他,却也知道这地方危险,没有离开众人太远。 同行的小沙弥走到他面前,从褡裢里取出一块干饼给何承光。 何承光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不吃!” 小沙弥目光一垂,收起干饼摇摇头走了。 “这傻子。”苏绣锦翻了个白眼,她就没见过这么拧巴的人。 “没想到学府出来的尽是这等货色。”魏同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打压学府的机会。 “好了,都别说了。”龚师傅制止了众人闲聊,面容严肃道:“我实话和你们说,龙妖我还不曾猎过,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厉害,不过我听人说过,龙妖在进化时会进入胎儿状,那是它们最脆弱的时候。 我看此地的情形,定是这种情况无疑了。 而一般这个时候,龙妖会提前施放龙气,引起周围生物的变化,滋养出大量的次品一星龙兽充当护卫,也就是我们来时遇到的那些。 但这些龙兽显然无法阻拦我们,所以在最关键的地方,也就是妖胎的附近,会有高等级龙兽守护,数量和等级要看龙妖的实力层次,但最低不会低于五星级。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引出那些守护龙妖的龙兽,通过它们的等级来判断我们是否具备猎杀龙妖的实力。” “怎么说?”刀哥问。 “你们应该知道,龙兽分九星,再上为龙妖,而龙妖同样有等级之分,共分六星。 九星龙兽进化成龙妖的时候是不存在守护龙兽的,因为龙兽还没有智慧,它们只会杀死周围的一切活物,营造出自认为绝对安全的环境去进化; 而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地方,应该是一星级以上的龙妖在进化; 也就是从一星龙妖往二星龙妖开始,它们学会了利用龙兽来保护自己,而同时它们也要防止引来的龙兽在它们流失大量的力量的时候产生异心,所以在等级上会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标志。 就比如,一星龙妖进化二星龙妖,它们的守护龙兽多是一星至三星级的龙兽;二星龙兽往三星龙兽进化为三星至五星级龙兽;以此类推。 所以,我们只要把守护龙兽引出来,就能知道这里的龙妖是什么层次的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能确定准确吗?还有,照你说的,那六星龙妖再往上呢?”陈康好奇问道。 龚师傅轻咳了一声:“应该是准确的,这是我从一个二星猎龙人那里打听来的,至于六星龙妖再往上进化是什么情况……这我也不知道。” “二星猎龙人?江湖上走了大运的家伙?他们的话靠谱吗?”苏绣锦带着几分不信任。 “靠谱,这段话是靠谱的。”魏同走上前说道:“我读过一些关于龙兽的书,里面就有龙妖进化的相关内容,我回忆了一下,和龚师傅说的差不多。” “那就没跑了。”龚师傅松了口气。 “你一读书人,怎么看和龙兽有关的书?再说,你们那书都从哪儿来的?”陈康问道。 魏同微微一笑,挺直身板,带着几分骄傲地说:“我辈读书人心怀天下万民,龙兽乃人之大敌,自然要了解才是,至于书……呵呵,你们龙殿所有的书籍,不都是由我们这些读书人抄写的么。” “……”陈康直接无语。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读书人和猎龙人之间的关系不怎么友好,但某种意义上,二者的联系还是很紧密的,就比如龙殿五艺堂的那么多绝学,很大一部分都是读书人帮着改编修撰的。 以读书人的性子,这种偏门稀少的书,不留一份才叫奇怪了。 “好了,陆小子那边已经结束了,该我们动手了,记住,引出守护龙兽,不要惊动湖里的龙妖。”龚师傅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往这边退回来的陆锦年,最后叮嘱了众人一句。 第115章 水蛭 陆锦年安然退回,狩猎正式开始。 龚师傅率先靠近湖边,从随身的小口袋里取出一块泛黄的、看起来像某类糕点的东西,捏碎了一小块边角洒进湖水里。 众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直的安静看着。 不多时,平静的湖面荡起波澜,这波澜越来越大,最后水花飞溅如沸水,一道道灰雾从湖水中弹射出来。 龚师傅见目的达到,赶忙收起那块糕点,手持一杆拼接起来的大枪迎了上去,嗖嗖几下就捅穿了几团灰雾。 只是那灰雾中没有传出惨叫,更没血水流下,反而一阵扭曲压缩,分成两团,宛如利箭一般朝龚师傅飞射过去。 “什么东西!” 龚师傅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龙兽,被屠龙器贯穿还能活蹦乱跳的。 当下不及细想,左臂一抖,大枪中甩出一面旌旗,上面有大名图腾和一些看不懂的符文,隐约还有梵文拼组的佛像。 陆锦年几人眼中放光,知道这是龚师傅赖以生存的底牌之一,否则也不会藏于枪杆之中,关键时刻才亮出来保命。 事实也确实如此,旌旗一出,那几团飞射过去的灰雾便缓了几分,且越靠近龚师傅,周身的灰雾抖动越发剧烈,似在极力抗拒。 可身在空中,无力可借,几团灰雾依旧撞在了旌旗的旗面上。 龚师傅手臂一震,旌旗卷起收回,没给众人看明白这旗帜到底有何用处,那几团灰雾便被旌旗卷入枪杆,再也没了动静。 “好厉害的屠龙器。”刀哥目光灼灼。 这样的屠龙器是他目前无法炼制的,这不仅需要珍贵的材料和高超的技艺,还要有强大的实力辅助。 “都别看了,干活儿!”龚师傅不满地瞥了“消极怠工”的一干人等。 魏同最先反应过来,立即朗诵《正气歌》,接引天地浩然之气。 只是此地龙气浓厚,魏同还不是儒生,声音和气息无法穿透如云如海的龙气,天地间的浩然之气无法被引动。 “还得看我的。” 何承光轻笑一声,同样朗诵起《正气歌》,二人声音汇聚一线,直入云霄。 不多时,一束圣洁之光刺破龙气凝结的云层照耀下来,不大不小,恰好笼罩在湖泊范围。 浩然之气从天而降,湖泊周遭的灵气瞬间崩散,那后续飞出水面的灰雾被浩然之气涤荡干净,露出内里的本体来。 “原来是水蛭。” 龚师傅看清灰雾的本体,顿时恍然大悟。 水蛭是一种生命力较为顽强的水生动物,以吸食人畜的献血为生,寻常伤害无法伤及它们性命,即使被斩断,也能分化成两个个体继续存活。 刚才龚师傅那一枪就是这个情况。 不过,屠龙器的效果还是有的,寻常刀剑斩断它们,它们只会越来越多,而以屠龙器将它们斩断,它们虽然也会变多,可无法成长为原先大小,会越来越多,但身体越来越小。 “有点麻烦。”龚师傅眉头一皱。 大凡龙兽都有弱点,只要以银针或屠龙器贯穿,就能迫使龙兽实力大幅降低,甚至直接逼迫它们凝聚秽珠,一击必杀。 但水蛭这种生物比较特殊,它们本体是不存在弱点的,只有将它们剁成肉末,或者用特殊的法子针对,才能要了它们性命。 否则,只要有任何一缕分身逃了,它都不会死。 龚师傅来时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类型的龙兽,准备不够充分,一时间想不出最有效的灭杀手段。 好在陆锦年准备充分,解下背囊,从里面抓住一只盐袋冲了上去。 一把盐洒出,沾上的灰雾立即颤抖起来,在空中挣扎了几下,掉在地上缩成一团,灰雾散去,水蛭也死了。 “这是什么?”苏绣锦好奇问道。 “盐。”陆锦年一边撒盐一边回答。 “盐?传闻如何如何凶残强大的龙兽竟然会被盐杀死?哈!我看龙兽也不过如此嘛。”何承光嗤笑道。 几个猎龙人都没理他,得是多蠢的人才会认为猎龙人手里的东西是寻常事物? 陆锦年手里这袋盐,原是普通的盐没错,但也是经过猎龙人的手段调配才有了现在的效果,真要是有人拿普通盐去对付龙兽,保准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怎么会准备这东西?”龚师傅有些好奇地问陆锦年。 陆锦年答:“以前跟师父走江湖,一走就是数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自然就养成了有备无患的习惯,加上以前我遇到过类似的东西,就备了一点。” “这是个好习惯。”龚师傅说道。 “那我来清理这些水蛭……” 陆锦年话音一顿,面带疑惑问道:“龚师傅,这些水蛭就是此地龙妖的守护龙兽吗?” “这……”龚师傅闻言一愣。 陆锦年这个问题把他给问住了。 按说龙妖的守护龙兽,等级上都会比外面那些残次品高一些,可眼前这些水蛭,虽说比较另类奇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对付起来也比较棘手,可还远没达到守护龙兽该有的层次。 他一时间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守护龙兽,但如果不是,它们有为何会出现在龙妖藏身的湖水中? “是与不是也要先杀光再说,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再说,别耽误大家时间好么。”何承光忽然开口说道。 陆锦年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好,你说的也对。” 说完,陆锦年继续撒盐。 湖水中,陆续还有灰雾跃出,陆锦年手里的盐袋子越来越浅,但总算在最后一团灰雾跃出时,还残留了那么一点点。 “这就结束了?” 陈康感觉怪怪的,他都没来得及出手,守护龙兽就被消灭了? “别急,再试试。” 龚师傅重新取出小口袋里的不知名糕点,捏碎了洒进湖里。 过了好一会儿,湖面没有动静,龚师傅这才吁了口气,面带笑容道:“看样子,我们的运气不错,这里头应该是头一星龙妖在往二星龙妖进化,这样的话,我们是有希望将它猎杀的。” 众人面露笑容,何承光更是两眼放光。 猎杀龙妖可是大功一件,办好了,他可借此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第116章 沉尸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龙杀了,我们好回去复命啊。”何承光催促道。 “不急。”龚师傅摆摆手:“龙妖的实力大概是清楚了,可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还不知道,这样,我先下去探探情况,等搞清楚了龙妖的真身,再来商议如何将它铲除。” “那龚师傅,你小心些,如有不对,立即撤回来。”苏绣锦提醒道。 龚师傅点头表示知道。 这时,陆锦年又拿了一卷三炼蛛丝来到龚师傅跟前,将一端系在了他腰间的金属环扣上。 “还是稳妥一些,用绳拴着,水中阻力大,行动不便,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使劲拉一拉蛛丝,我们会立即把你拽上来。” 龚师傅拍了拍陆锦年的肩膀没说什么,等他系好了蛛丝,将手中长枪拧成两截,按下其中一根的机关,没有枪头的那根枪杆弹出一把二尺长的刀刃,瞬间化作一把陌刀。 龚师傅一手持短枪,一手持陌刀,口里叼着一卷经文,身上贴了破龙符,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后,“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龚师傅入水,冰冷的湖水刺激让他忍不住一机灵。 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碧绿,偏生这绿是一种清澈的绿,龚师傅在水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湖底的水草。 在那绵密的水草间,有一颗巨大的、卵状的、宛如心脏一样跳动的大肉球,那便是龙妖胎了。 见到水中果然有龙妖胎存在,龚师傅一颗心可算落了地。 随着他继续下潜,湖底的情况逐渐清晰,除了那些飘摇的水草,他还发现,在水草上方飘荡着十几颗黑色的团子,团子下面坠着什么东西,只是湖水太绿,看的不是很真切。 处于小心,龚师傅松开了口,嘴里叼着的经文铺展开来,绽放出三层金光将他包在其中。 这是佛门高僧亲自撰写的经文,经过佛门特有的手段开光,能让他在短时间内拥有金刚不坏的体魄。 当然,这个金刚不坏是掺了水分的,但总归来说还是很强,九星龙兽都破不开这层防御,龚师傅凭此经文避开过数次凶险,所以经文展开后,他增添了几分自信。 佛光护体,龚师傅使了个千斤坠,身体下降速度变快。 他很快接近了那些漂浮在水草和龙妖胎之上的黑色团子上方。 对于这些黑色的团子,龚师傅还判断不出它们到底是什么,但已经可以看到它们下面坠着的是一块块和湖水颜色相近的布匹。 龚师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毛毛的,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可他已经到了这里,龙妖胎和功劳就在眼前,他实在不舍得放弃。 猛一咬牙,龚师傅继续下潜,可当他下落到与黑色团子差不多高度,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黑色团子的真面目时,那隐藏在一团黑乱长发下的皮肤惨绿的人的尸体终于再也藏不住了,一一呈现在龚师傅面前。 “!” 龚师傅心下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周围漂浮着的一具具尸体,心中惊惧莫名。 与此同时,他心头的那一丝不安,越发的严重了。 刷! 就在同一时间,那些漂浮在湖底的惨绿色的尸体纷纷睁开了眼睛,眼皮下是漆黑如墨眼珠,分不出眼球和瞳孔,但那一道道阴冷的目光,确实切实传达到龚师傅的感知之中。 “不好!” 龚师傅心头狂跳,猛一拉腰间的蛛丝,手脚并用,猛地滑动湖水向湖面游去。 此时他万分庆幸队伍里有陆锦年这样一个行事谨慎的人,否则刚才他没有被系上蛛丝,现在连一点侥幸的机会都没有了。 湖岸上,一众人盯着平静的湖面,拽紧了手里的蛛丝一点不敢松懈。 何承光诵读着《正气歌》,忽然感觉口干舌燥,停止了诵读。 “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吧。”他对魏同说。 魏同没理他,继续诵读《正气歌》。 只是少了何承光的帮助,他接引天地浩然之气的力量在逐渐被天空的龙气削弱,刺破云层的那一束圣洁之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束,照耀下的范围越来越小。 陆锦年见状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手里的蛛丝猛地一紧,又连续被拉扯了几下。 陆锦年暗道不好,一边起身拉蛛丝,一边对众人喊道:“快!湖里有变,把龚师傅拉上来!” 几人都是猎龙人,在龙气弥漫的地方具备远超常人的力气,合力之下,很快就将湖里的龚师傅拖拽出来。 龚师傅人还在天上飞,嘴里却用最快的语气对众人喊道:“快跑!离开这里!” 陆锦年几人都是一愣,脑袋出现短暂的空白。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噗噗噗”,湖水中弹出十几道人影。 确确实实是人影,只是每个人的身上都缠绕着浓郁的龙气,惨白的皮肤和全黑的眼珠,无一不在诉说他们不是正常人。 “这、这是什么?”潘振南失声叫道。 “是死尸。” 龚师傅喘息了几下,冰寒的目光盯着那一具具让他遍体生寒的尸体,语气凝重地对众人说道:“跑吧,都跑,用你们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我们上当了,水蛭根本不是守护龙兽,这些尸体才是,我在这里拦着他们,你们出去把此事传回龙殿和平叛大军,让他们早做准备。” “不过区区尸体而已,至于怕成这样?你让我们走,不会是想一个人独吞功劳吧?”何承光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懂个屁!”龚师傅惨笑一声:“这些人身上有龙珠的气息,生前定是猎龙人,这么多猎龙人栽在这里,尸体还被控制起来,足以说明水下龙妖的强大,我们打不过它,只有请龙殿出手。”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何承光依旧不信。 “你不信就留下,再多说一个字扰乱人心,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陆锦年厉声打断何承光,对陈康几人喊道:“别想了,相信龚师傅,我们走!” 说完,陆锦年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陈康几人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只有刀哥犹豫了一下,留在了原地。 魏同和沙弥也没走,他们不是不信龚师傅和陆锦年,只是何承光那番话的确给他们造成了一定影响,打算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龚师傅见陆锦年那几个少年听了自己的劝告离去,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人将这里的消息传出去,那他战死在这里也能安然闭上眼睛。 他瞥了一眼其他人,心中冷笑不止。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些人一个个都被利益蒙蔽了心智,留在外界迟早也是祸害,不如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也算他为这世间做了贡献。 念及于此,龚师傅双枪合并,大吼一声冲杀过去…… 第117章 传信 陆锦年一行人冲出湖泊范围,回到那片草木茂密的路上。 这时候,他手里一直拽着的那卷蛛丝就起到了很好的导向作用。 要知道,这山坳里是没有现成的路的,这一路几人都是闯过来的,路是踩了一条浅浅的印记,可回归头再去找,没点时间还真找不着。 现在只要一拉蛛丝,那些埋在草木之间的痕迹就自动浮现了。 “锦年,咱们这就走了?把刀哥和龚师傅他们全撂下?”陈康看着眼前出现的“退路”,心里产生了迟疑。 苏绣锦也皱眉表示:“龚师傅说龙妖不可敌我是信的,但打都没打过,我们就这样丢下其他人跑了,我觉得……” “谁说我们要跑了。”陆锦年看了二人一眼,将手里的蛛丝卷交到陈康手里。 “陈康,你帮我护法,别让那些残次品的龙兽靠过来,我起阵,绣锦帮忙画点破龙符,画雷符,其他有什么主意你们说,我们还有点时间琢磨。” 陆锦年说完,陈康和苏绣锦都是一愣:“我们不走?” “不走。”陆锦年语气淡然:“就像你们说的,试都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我们不行?而且这次的事情我感觉有戏。” 说完这话,他没有继续再往下说,而是对苏绣锦道:“这次主力是你的符,然后让陈康来使,我们一会儿绕开他们去湖里,别惊动任何人潜到水下去,我估摸着该出来的都出来的,水下面的龙妖胎现在就光秃秃的一个,是偷袭的绝佳机会。” “锦年,你胆子这么大了?”陈康语气中带着讶异。 “你害怕了?”陆锦年反问。 “我害怕?”陈康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开玩笑,这种问题砸过来,我就算害怕也不能承认啊。” “那就听我的,一会儿我们三个人去偷家,放心,这个龙妖的路数我心里有谱,只要龚师傅他们那边没问题,我们就有机会。”陆锦年信誓旦旦道。 二人见他信心十足,半信半疑地去忙活了。 而陆锦年呢,一边起阵,通过手里的蛛丝引动那些被他埋进土里的锥形器物,一边回忆四年前他与师父二人猎杀过的一头八星龙兽。 当时他们遇到的情况和今天这场类似,只不过,四年前那头八星龙兽控制住的是山林中凶名赫赫的豺、狼、虎、豹、熊,而这里的这头龙妖控制的是死去的猎龙人的尸体。 虽说控制的东西不一样,但相似的能力还是能让他找到一些突破口的。 就比如那头八星龙兽,控制猛兽的手段是妖术,但需要的媒介是声音,通过发送人耳不易察觉的声音影响猛兽,控制猛兽不顾死伤地攻击他和师父二人。 那时候师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破解的法子,就是摇铃。 师父随身携带的家当都是屠龙器,铃铛便是最多的一种。 盖因为铃铛作为屠龙器发出来的声音能扰乱一些实力较弱的龙兽的思维,还能**部分精通幻术的龙兽的能力。 作为一些特殊情况下的防御手段,铃铛实在太重要了。 陆锦年随师父,以前的铃铛毁了不少,又在龙殿补充了一只,只是铃铛里的核心没变,依旧是那颗较为珍贵的高僧舍利子。 这是佛门高僧坐化后留下的宝物,甭管来自哪里,高僧吃斋念佛了一辈子,就留下这么个玩意,些许妙用还是有的。 再被活着的佛门高僧开光,威力就更大了。 那次师父猎龙,就是他在旁边摇铃帮了大忙,让所有被龙兽控制住的豺、狼、虎、豹、熊恢复了神志,脱离龙兽的掌控。 这次的龙妖实力要更强一些,它控制的不是活物而是死物,这就不好说铃铛一定有用,毕竟死物没有神志,不存在控制一说。 但有一点是一定的。 这头龙妖掌握了这种控制类型的妖术,从侧面说明它的本体战斗力很弱。 为什么这么说? 百战将军会怕近战几个两股战战的流寇吗? 只有文弱书生,在遇到流寇的时候才会需要请周围人保护。 所以陆锦年几乎可以肯定,水下的那颗龙妖所化的龙妖胎,只要解决了它操控尸体的能力,对付起来不在话下。 或者换个角度说,只要能避开那些被它操控的尸体,要弄死它也是不难的。 当然,如果龙妖是龙妖,而不是龙妖胎,陆锦年绝不会有这个想法。 他们才什么实力?龙妖又什么实力? 说它本体战力弱那是相对而言,至少杀他们几个少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可问题是龙妖处在进化中,施放了大量的龙气出去,现在龙妖胎的实力十不足一,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这恰恰就给了陆锦年等人可趁之机。 陆锦年不会执意无意义的死战,但也不会在能看到希望的战斗中当个逃兵。 至于龚师傅让他们跑,他为什么跑的那么果断…… 这其实也是缓兵之计。 先跑了,龚师傅他们能安心,同时也能麻痹龙妖,方便他们绕回去偷家。 再者就是他需要时间来思考和观察,并判断出这场狩猎的成功几率有多大。 念想间,陆锦年已经激活了大阵。 从山坳一路埋到湖泊边上的锥形器,从中间部分撑出一根短杆,“噗”的一声破土而出,底下的部分依旧嵌在地里,上半截则是滴溜溜旋转起来,拉扯着陆锦年手里的蛛丝卷,被顶端展开的几条铁丝缠绕成一个细小的阵法,接收到陆锦年传递过来的力量,立即化作一束束青光冲天而起。 这些青光,绝大部分被龙气屏蔽,被压的很低,但也有一束光重开了蓝天白云,让数百里之外的地方都能看的清楚。 那是陆锦年在山坳外头埋下的第一根锥形器,此时派上了大用,协助陆锦年以青光传讯,通知四面八方的猎龙人以及龙殿赶赴此地。 “成了!” 正在与龙妖操控的众多尸体战斗的龚师傅看到这一幕,脸上不由挂起喜色,心中再无顾忌,双手分开长枪,以短双枪迎上那些尸体,真叫个悍勇无双。 而此时,留在湖岸附近的刀哥、魏同、何承光和沙弥等人也遭到了那一众猎龙人尸体的攻击。 但比起龚师傅和刀哥,其他人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本质上还是普通人,猎龙人的手段落在他们身上没用,他们只要把他们当成一群打不死的木头人来对付就成了。 第118章 起阵 猎龙人的手段只能用于同行和龙兽,对普通人是不起任何作用的,这一点在他们死后被龙妖控制也是如此。 失去了体内的龙珠、仅凭残留的力量战斗的这些尸体的实力不如刀哥和龚师傅,二人略施手段就能将他们击退。 但因为死者不死,不消灭幕后的龙妖,这些尸体就不可能真正意义上的被打败。 些许微末的猎龙人手段施展出来,龚师傅和刀哥可以不惧,但不能不躲,一时间非常狼狈。 反观魏同与何承光,两个人不断诵读《正气歌》,天地浩然之气从天而降,将二人周身的龙气涤荡的干干净净,被龙妖操控的尸体一闯进去,行动就变得迟缓起来,力量削弱到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地步。 这种情况下只要二人不主动迎上去,龙妖拿他们根本没办法。 至于沙弥,他双手合什,身上佛光涌现,尸体十分避讳佛光,根本连靠近都不敢。 这个时候,刀哥和龚师傅不得不感叹儒、释、道三家确有能耐,无怪乎能在龙患横行的时代里坐稳宝座,连当初如日中天的猎龙人都能碾压到尘埃中去。 战斗持续了三刻钟,刀哥已经喘不上来气了。 猎龙人激活伏龙法之后是很强,可依旧脱离不了血肉之躯的桎梏,饿了要吃,渴了要喝,累了要休息。 连续高强度的战斗让刀哥杀了个痛快,可体力的巨大消耗也在逐步将他逼入绝境。 龚师傅尚有余力,偶尔能帮刀哥一把,但他的力气也不是无穷尽的,必要时刻他还要留着力气去湖里和龙妖胎拼上一拼,所以他不会帮刀哥太多,想活下去还得靠他自己才行。 此时,天上的青光已经开始褪去,信号传递出去了,它的使命也该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时,那些将要消退的青光忽然在空中出现一个转折,数道青光围绕着湖泊的区域旋转成一个螺纹形状。 “这是……”龚师傅抬头,面色猛地一变,忽然对所有人喊道:“快蹲下!” 话音刚落,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股绝强的压力从天而降,将所有站着的人狠狠地压着跪倒在地上。 除龚师傅外的其余人等,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距离压的脊骨生疼,仿佛能听到嘎吱声响。 被龙妖操控的尸体也承受着同样的压力,只是他们不懂得弯腰跪地保护自己,硬生生顶着这股压力,每走一步,身躯都要往土里扎下一分。 还有几个不怎么新鲜的尸体,骨头已经变脆了,更是直接“咔嚓”一声,腿骨生生被压断了。 当然,骨头断了也不影响他们行动,没有生命和痛感的尸体是不在乎有没有腿的。 可就在这时,天空中的螺纹正在中央射下来一束青光,光芒覆盖在整片湖泊和岸边的很大一块区域,将众人和尸体都囊括其中。 龚师傅看着这个情况也是两眼发直,饶是他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也没见过这种可以连续变幻三次的阵法啊! 不过,阵法的效果很快就体现了出来。 在众人脚底,一根根绿色的细藤从泥土里钻了出来,迅速长大,如灵蛇一般缠向众人的腿脚。 刀哥和龚师傅反应敏捷,加上时刻都保持着警惕,几乎是藤蔓钻出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跑了。 而魏同、何承光与沙弥三人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腿脚被藤蔓捆住,好在刀哥和龚师傅及时出手,将他们从藤蔓的缠绕中拯救出来。 “这是什么?”魏同忍不住惊叫道。 “锁龙阵。”刀哥皱了皱眉,道出了阵法的功能,然后一皱眉头,看向陆锦年等人离去的方向:“怎么是冲我们来的?” 龚师傅抬起脚,用力踩碎了刚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藤蔓,嘿笑了一声,指着那些尸体说:“主要不是对付我们,是对付它们。” 刀哥闻言望去,却见那些悍不畏死的尸体,此时已经被地里长出来的藤蔓捆住,紧紧缠绕着,一动也不能动。 “好机会!”刀哥眼睛一亮,反手一拍背上的盾牌,盾牌瞬间化作七柄利刃飞射出去,洞穿了一具尸体的胸膛。 “别费那个力气了,没用的,本来就是死的,再杀也死不了第二回。”龚师傅劝了一句。 刀哥默然,掐诀收回兵刃,避开脚下新生的藤蔓朝尸体走去。 他要检查一下这些尸体,看看它们究竟是如何被龙妖控制住的。 “我去吧。”魏同瞧见他的举动,忽然上前说道:“这些尸体虽然被控制住了,但难保没有别的手段,你们猎龙人的手段对我们无效,我去检查比你安全的多。” 刀哥看了魏同一眼:“好,你小心些。” 因为害怕而往后退了十几米的何承光有些懊恼自己反应太慢了,这么出风头的事情应该自己去才是。 可惜现在晚了一步,追上去也来不及。 不过,他这想法还没散去,一个意外让他忽然间对自己没有去成感到万分庆幸。 原来,就在魏同靠近一具快要被缠绕成团的尸体的时候,那尸体忽然张口,一个黑色的细长的东西笔直从他嘴里刺了出来,戳破了他的眉心,“嗖”地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接着魏同发出一阵惨叫,带着惊惧朝刀哥等人这边跑来,边跑还边喊着救命。 龚师傅左右手一甩,短枪贯穿魏同的胸膛,陌刀斩下了魏同的头颅。 一个鲜活的生命,转瞬间就死于非命了。 “你在干什么!你杀人!”何承光有些畏惧地看着龚师傅,显然刚才那一幕给他的冲击很大。 猎龙人不是救人的行当吗?怎么反而杀人了? 龚师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没看到他眉心的伤了吗,有东西钻进去,活不了了。” “那也不能杀人啊!”何承光喊道。 他虽是学府学子,跟书院一百个不对付,可同为读书人,此等环境下二人属于同一阵营。 现在魏同被龚师傅所杀,虽有前提在,可也代表了他们这些人的命在猎龙人眼中其实算不得什么,说杀也就杀了。 这个事实让何承光难以接受,更害怕的紧。 龚师傅没有去解释,不是猎龙人,不经常与龙兽打交道,根本不知道龙兽在凶残之外,还隐藏着极端的阴险和狡诈,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对方所趁。 所以面对刚才那种不确定情况,龚师傅下起手来很果断,他宁可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也绝不愿意让事态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第119章 细虫 嗖嗖嗖! 山坳茂密的林间,陈康、苏绣锦、潘振南和陆锦年四人兔子一样跳来跳去,手里各自拿着锋利的兵刃,左右挥砍劈开缠绕过来的藤蔓。 “我说锦年你故意的吧,怎么你起的阵对我们也有效?”陈康脸上带着不满,额头上可见豆大的汗珠。 他累坏了,想休息一下都不成,一落地就有藤蔓从地里钻出来,更别提周围的树都跟成精了一样,挥舞着枝条也抽打过来。 “第一次用锁龙阵,没弄好……”陆锦年有些心虚的回答。 锁龙阵陆锦年确确实实是第一次用,效果是真没的说,但就是控制起来太难了,这可能也跟他当前的实力有关。 总之,对他来说,这个阵法的级别有点高,他能用出来,但没办法随心所欲的使唤,这才造成了锁龙阵将阵中所有猎龙人都列入了攻击目标。 “你以后还是别用这种阵法了,至少在完全掌握它以前别再用了,跟瞎搞没区别。”陈康抱怨道。 陆锦年点头:“以后我会先试一下阵法的威力,不过这次没办法了,要对付龙妖的尸身傀儡术,我们必须借助这个阵法的威力。” 说到这儿,陆锦年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阵纹,见阵纹扭动,中间喷射下来的青光收敛回去,立即往地上一蹲,喊道:“重压要来了!” 其余几人皆是面色一变,顾不得脚下生出的藤蔓,第一时间抱着膝盖蹲了下去。 嗡——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天而降,几人发出闷哼,周围的草木簌簌抖动,高大的树木被压弯了腰,许多枝条发出“噼啪”声响,断裂开来。 不过,重压出现的同时,众人脚下的藤蔓忽的停止了生长。 “快走。”陆锦年顶着压力四肢着地,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陈康叹了口气,苏绣锦皱眉,潘振南嘴一歪,三人对视一眼,无奈地学着陆锦年的样子往前爬去。 重压同样对湖岸边上的一行人造成了影响,说变就变的阵法让龚师傅这种经验丰富的一品猎龙人都感觉憋闷的不行。 不过,两种效果交替出现之后,他心中有了数,出言提醒了众人一番,又继续和那些尸体战成一团。 重压之下,每个人的行动都变得迟缓,小小的动作也需要消耗巨大的体力去完成。 而这时,刀哥屠龙器就发挥了超水准的作用。 屠龙器与困龙锁龙大阵同为五艺堂绝学,而作为猎杀龙兽的重要武器,它天然具备隔绝外力的能力。 因此,当刀哥艰难掐起印诀,以伏龙法施展御器手段的时候,那七柄飞出去的兵刃成了这方天地速度最快的东西,眨眼间便将三具尸体洞穿,牢牢地钉在地上。 龚师傅抓住机会,猛地暴喝一声冲上前去,双手握紧陌刀疯狂劈砍,立即将一具尸体的脑袋砍得面目全非。 尸体的头颅中,一条细长的虫儿蜷曲起身子,猛地一弹,又想故技重施钻进龚师傅的脑袋里。 但龚师傅早有预料,手一拧刀柄的机关,长柄中段的位置“咔嚓”一声弹出了一面黑黢黢的扇面。 这扇面薄如纸,却也是如假包换的屠龙器,细长的虫儿撞在上面反弹回去,落在地上扭动着身躯,十分痛苦的样子。 龚师傅冷笑一声,用一只瓷瓶将虫子罩进去,外面贴上符纸,将它囚禁起来。 可怜那虫儿,拥有操控尸体的能力,但本体却不强,被瓷瓶关在里面左冲右撞,愣是逃不出来。 “三星级别的龙兽。”龚师傅盯着虫儿看了一会儿,判断出了它的等级。 这种级别的龙兽龚师傅可以说一刀一个绝不含糊,只是这东西身体坚硬,整体小而不着力,短时间内杀不死,能力又无比诡异,还是封印起来比较省事。 “小师傅,这个就交给你来保管了。” 龚师傅拿起瓷瓶,封了口,抛向不远处的沙弥。 佛门擅长封印和镇压,佛光又能隔绝龙气,故而他是最好的保管这只瓷瓶的人选。 沙弥也不推辞,双手接住瓷瓶,端在掌中,用佛光罩住整个瓶身。 解决掉一头龙兽,天空中的阵纹又发生了变化,这次不用龚师傅提醒,所有人都跑动起来。 地底钻出来的这些藤蔓是跟着人的脚长的,只要不在一个地方多呆,就不用担心被藤蔓捆住。 那些尸体就不成了,操控它们的是区区三星龙兽,没什么智慧可言,只知道横冲直撞,虽说没有痛觉的尸体力气会莫名变大,但没有预见的情况下,被藤蔓绊一跤同样会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龚师傅和刀哥二人就利用这个特点和一众尸体游斗,用武器砍断他们的腿脚使其丧失行动力,然后等藤蔓将他们缠死了,再砍碎脑袋对付里面的龙兽。 就在龚师傅二人找到诀窍开始逆转劣势的时候,陆锦年四人也回到了湖岸边。 他们鬼鬼祟祟的趴在一处草丛里,见战斗中的那些人没有关注这边,迅速跑到湖边跳了进去。 几声“噗通”声响惊动了龚师傅一行,但他们只看到了水花,没看到人影,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稍稍提高了警惕,以备不测。 潜入湖中的四人迅速下沉,水里不能言语,他们就用手势比划个大概。 陈康提议分头寻找龙妖胎的所在,陆锦年点头同意了。 四人四散分开,但又保持了一定距离。 这毕竟是龙妖的巢穴,难保不会有其他危险存在,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而且好在这处湖泊的湖水十分清澈,相距一段距离,几人也能看清对方的动作。 一口气下沉了数十米,湖水中的光线稍显黯淡几分,但下方绿油油的水草和巨大卵石一样圆润的龙妖胎清晰的呈现在苏绣锦的面前。 苏绣锦赶忙打了个手势,叫消息传递过去。 几人看到苏绣锦的动作,立即往这边游了过来。 这时,苏绣锦忽然感到心头一阵悸动,她猛地看向脚下。 下方的水草中,一条森蚺那么大的水蛇抬起了脑袋,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冲了过来。 苏绣锦大惊失色,张大了嘴想要喊救命,但嘴一张开,湖水“咕嘟嘟”往里灌,她话没说出来,反而被呛了一口。 苏绣锦剧烈的咳嗽,情况非但没有好转,还因为这个动作吸入了大量湖水进肺里。 死亡的恐惧萦绕心头,苏绣锦拼命的挣扎,但力气和意识都在一点点流失。 陈康和陆锦年看到这个情况立即加快了速度,可他们离苏绣锦还有一段距离,不可能及时赶过去。 就在这时,比他们离苏绣锦更远的潘振南有了动作,他猛地甩动四肢,粗壮的臂膀在水中旋转起来,如螺旋桨一样推开周围的水流,身体如利箭一样窜了出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撞开了水蛇,拉起苏绣锦的手就往湖面浮去。 陆锦年和陈康心里吁了口气,二人彼此对视一眼,继续往龙妖胎的方向沉下去。 第120章 引雷 二人不断向龙妖胎靠近,被撞开出去追着去咬潘振南和苏绣锦的大水蛇忽然掉转过头来,摆动尾巴折返回来。 陈康一直盯着大水蛇,见它往这边游过来,手中立即扣上几张破龙符,随时准备往它身上拍。 陆锦年见状吓了一跳,猛按住他的手摇头。 好家伙,这厮身上全是苏绣锦刚做出来的雷符,威力大的很,关键这是在水里,湖水导电,别一张符炸出雷来,大水蛇没了,他们也麻了。 陈康领会到陆锦年的意思,收起了破龙符,然后一指大水蛇,意思是:不用符怎么弄它? 陆锦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大水蛇,意思是:我去办他。 陈康递过去一个怀疑的眼神。 陆锦年摇摇头,用拳头轻捶胸口,接着一托手,拳头砸掌心里:相信我,稳操胜券。 陈康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龙妖胎,双手在身前猛转了几下。 陆锦年推了他一把,然后摆动双腿迎向了大水蛇。 陈康往后荡开了一段距离,稳住身形,还是不太放心,多观望了一阵。 只见大水蛇与陆锦年纠缠到一起,大水蛇灵活地缠住陆锦年,张口咬了下去。 陈康身子一抖,下意识就要上去帮忙。 但见陆锦年不慌不忙,用没被缠住的双手撑住了大水蛇的上下颚,双手十指往肉里一抠,硬生生把蛇嘴都抓穿了。 陈康又抖了一下,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以前就知道陆锦年力气很大,潘振南也说陆锦年的力气比他大,但谁都没当真,现在亲眼见着了,陈康觉得还真有可能。 陈康又看了一会儿,见陆锦年对付这条大水蛇游刃有余,顿时不再担心,一咬牙,握紧了拳头游向龙妖胎。 没多大会儿功夫,陈康就来到龙妖胎近前,他心中带着恐惧,身子微微颤抖着。 面前就是九星龙兽之上的龙妖了,他至此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东西,过去遇到的最厉害的龙兽,大抵就是那头七星大猫。 可只是七星龙兽的大猫,也差点让他们第八院伤亡惨重,还是后来刀哥查到了大猫的藏身之所,让陆锦年布置了诸多针对大猫的阵法,才最终将大猫降服。 这次行动,没人想过会遇到龙妖,遇到了他们也不知道厉害,但后来见了龙妖的手段,还有死在湖里的那么些个猎龙人,陈康才知道龙妖不好对付。 可再不好对付,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这些时日来苦修勤练为的是什么,他就憋了一股子狠劲,要拿出点东西让兄弟们看看,第八院不止有刀哥的冷、锦年的稳,还有他陈康的狠。 想罢,陈康解开上衣,露出里面贴满了的破龙符,嘿嘿狞笑一声,大喊着“老子跟你同归于尽”扑向了龙妖胎。 龙妖胎瞧见区区一星猎龙人都敢往它这里冲,圆润的胎盘鼓动了一下,登时荡起一圈暗流,唰的一下将陈康冲了开去。 陈康不慌不忙,似早有预料般从后腰摸出一根锁链。 这锁链是陆锦年的屠龙器,顶端接了个钩。 陈康将锁链甩出去,绕着龙妖胎缠绕了三圈才死死扣住,并借此稳住了身形。 龙妖胎见状再次鼓动起来,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想从锁链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因为不管怎么样,锁链是屠龙器,是所有龙兽的克星,被它缠绕上,任何龙兽都会滋生出不安来。 但是陈康不给它这样的机会,他拽紧了铁索,双臂发力将自己靠向龙妖胎。 因为铁索的缘故,龙妖胎掀起的暗流已经推不开他了,只能让他前行的费力一些。 不一会儿,陈康再次回到龙妖胎近前,看着这颗巨大的、充满危险气息和各种未知手段的龙妖胎,他猛一咬牙,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想都没想就往腹部刺去。 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这一片的湖水。 他衣服里头挂着的许许多多破龙符,也在这一瞬间被鲜血浸染。 陈康眼中闪过一抹疯狂,手里的锁链一拉一收紧,将自己和龙妖胎锁在了一起,二者之间亲密无间。 这样的距离,龙妖胎但凡有点什么手段,陈康都是无法避开的。 但陈康此时根本不在意这些,他松开锁链,双手迅速结印,一连串复杂的变化之后,他猛地开口,一串气泡伴随着含混不清的咒语上升到湖面。 咕嘟嘟——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雷暴!” 轰隆隆! 龙气之上,云层中闪烁起一道弧光,滚滚雷霆涌来,一道四五米粗细的雷霆毫无征兆的砸入湖水。 湖水翻滚沸腾,水中的大水蛇和陆锦年被电的一麻,接着巨大的压力从头顶灌入,仿佛要将它们撑爆一样。 与此同时,湖底的龙妖胎也受到雷电的影响,胎动骤停,紧跟着湖岸上被它操控的猎龙人尸体也停止了动作。 正在战斗的龚师傅和刀哥愣了一愣,挥刀砍碎了两具尸体的脑袋,将里面的吸虫挑出来封印,装进瓷瓶里丢给了沙弥。 “怎么回事?”龚师傅扭头问众人。 众人摇头表示不解。 刀哥心中一动:“这是破龙符引动的雷电!” 龚师傅“嘶”了一声,面露惊诧之色:“有其他人来了?是龙殿的龙卫?” 刀哥摇头:“是绣锦。” 第八院的这些少年,对彼此的技艺还是很了解的。 毕竟猎龙人的技艺是和自身属性以及修炼的伏龙法有关,这些因素结合技艺会令他们的这些能耐具备较高的辨识度。 破龙符人人可学,但除五行符外,风雷二符是要靠天分的。 中州龙殿能制作雷符的不超过二十人,而能将雷电引到水里去的,只有龙珠是水属性的猎龙人才能做到。 第八院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苏绣锦一人。 好似在印证他的这番话,雷电过后,冒着泡的湖水里冒出来两颗脑袋,接着是潘振南被电麻了的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呼救声。 众人定睛看去,那两个人不是潘振南和苏绣锦还能是谁? 刀哥眼疾手快,一掐印诀抛出背后的盾牌,盾牌飞旋着绕到潘振南背后,回旋过来推着二人回到岸边。 龚师傅上前将二人从水中拉起,冷不防也被电了一下,整条手臂都麻了。 “真是胆大,敢在水里用雷符,就不怕把自己电死吗。”龚师傅龇牙咧嘴道。 他话刚一说完,天上又见电弧闪烁,刀哥甩出一条钩链将三人拖拽回来,锋利的铁钩撕破了三人的皮肉,龚师傅疼的叫唤一声,还没来得及质问,就看到一束电光从天而降,擦着他们刚才的位置轰进湖里。 “……” 龚师傅瞪着翻滚的湖水全身都在打颤。 这是要干嘛啊这是?谁在下面引雷呢?这么粗的雷电,还活不活了? 这念头还没结束呢,天上弧光一闪,又是一道雷电落下。 接着,这片湖泊就仿佛开启了五雷轰顶的架势,雷电一道接着一道,准确无误的砸进了湖里。 一道……两道……三道…… 目瞪口呆的沙弥细心数了一下,算上最开始没征兆的那一下,总共三十六道雷电轰在了湖水里…… 他张了张嘴,想唱声佛号稳固心神,但想到自己还在修闭口禅呢,顿时又闭上了嘴巴。 第121章 出现 少倾,天上的雷声逐渐远去,不再有雷电落下,而原本美丽的湖泊也在一通雷电的狂砸之下,蒸发了一尺来深的湖水。 又过了一会儿,湖面上冒几个泡,一条巨大的扭曲的影子从湖底浮上来。 哗—— 一颗蛇头探出水面。 湖岸边,龚师傅几人如临大敌,做好了战斗准备,可下一秒,陆锦年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岸边几人招呼道:“快来帮忙把这大家伙弄上岸,我再去底下帮陈康。” 话一说完,陆锦年“咕咚”一声又钻回了湖水里。 刀哥和龚师傅面面相觑,二人来到湖边,飞出勾爪将大水蛇拽了过来,发现这大水蛇没死,只是身体僵硬,体内龙气稀薄,此刻正在吸收雷电过后,再次源源不断往这边汇聚过来的龙气呢。 二人见状,不由分说地斩了大蛇的脑袋,然后敲开它的头颅,检查里面没有细虫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去帮他们。” 刀哥歇了一下,收回钉在猎龙人尸体上的屠龙器跳下水。 龚师傅没管他,只瞥了一眼彻底没了动静的尸体,上前挨个斩首,挖出脑袋里的细虫,全部封入瓷瓶,交给沙弥保管。 轰—— 就在龚师傅处理好这些尸体,准备下到湖底去看看这些龙殿出来的少年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湖面上忽然炸起一团水花 水花落下,一颗巨大的胎盘悬浮在半空,上面捆着道道锁链,还有和它绑在一起的气若游丝的陈康。 嘭!嘭! 又是两团水花炸起,陆锦年和刀哥从水里跃上岸边,手持屠龙器,面色冷峻地盯着悬浮在湖面上的龙妖胎。 “它怎么浮上来了?”龚师傅面带意外之色。 龙妖进化时进入妖胎,往往是固定不动的,因为这时候的它们,每一个动作都会消耗正在孕育的力量。 这就好比酿酒,酒还没酿出来,你把粮食吃了,那酿出来的酒肯定达不到预期的量。 但又有不同的是,粮食少了,酿出来的酒是没毛病的,可龙妖一旦动用了龙妖胎里孕育的力量,那就会影响到最终的进化结果。 轻一点的缺胳膊少腿,永远少没法长出来的那种;严重的可能让它们丧失超凡能力,也就是觉醒出来的妖术。 所以一般来说,龙妖进入进化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的。 而眼前会发生这一幕,定是龙殿的这些少年做了什么威胁到它生命的事情,让它不得不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对付他们。 事实也确实如此,陈康以破龙符引来雷霆轰击,这雷声看着声势浩大,实则不伤性命。 但有一点,这玩意能磨耗与龙有关的各种力量。 故而破龙符引来的雷电落在湖水里,被铁索引导在陈康和龙妖胎上。 二者不可避免的被雷霆的效果影响,陈康没了力气,龙珠黯淡无光,龙妖胎也丧失了大量龙气,进化之路彻底崩碎。 此时此刻,龙妖胎浮出水面,自是要收回漫天的龙气破壳而出,将他们这些人统统杀死,以消心头之恨。 咚咚! 就在这时,龙妖胎猛地跳动了几下,闷如雷鼓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了起来。 紧接着,笼罩在这片天地间的龙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从四面八方归拢到龙妖胎上方,宛如龙卷一样被龙妖胎吸了回去。 “阻止它!” 龚师傅虽然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也知道任凭龙妖胎吸收掉这些龙气有大大的不妥,当即大喝一声,挥动大枪冲了上去。 刀哥紧随其后,他的盾牌化作七柄利刃,凭借印诀操控可进行短距离的飞行,后发先至落在了龙妖胎上。 但听“乒”的几声脆响,七柄利刃,无一例外的被龙妖胎弹崩回去。 龚师傅这时也来到湖岸边,身形高高跃起,手中大枪狠刺向龙妖胎。 “噗!” 到底是老师傅,这一枪直接扎进去半个枪头,但再想往前就难了。 龚师傅涨红了脸颊,全力催动伏龙法,体内龙珠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出,进一步增强了他的速度和力量。 可惜这没用,龚师傅的枪依旧只扎进去半个枪头,多一分都进不去了。 “我们也去!” 潘振南带上一双拳套,腾身跃到龙妖胎之上,挥舞双臂,猛力捶打起龙妖胎来。 听着那如同闷雷一样的击打声,陆锦年耳膜嗡鸣,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在震动。 苏绣锦呛了水,好悬没憋死,此时力气尚未恢复,无法参战,不过陆锦年走到她身边,从她身上搜走了几张金刚符,然后掐印收回捆绑在龙妖胎上的锁链,顺带也把快要不行的成康给救了下来。 “兄弟,你再晚一会儿我就该被勒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揉着脖子上一圈印痕的陈康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这不还活着吗,再说我也没让你把自己和龙妖胎缠在一起啊,你下次再这么蛮干,你信不信我就让你吊死得了。” 陆锦年给他把了把脉,确认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没出什么问题,半是认真半是无语的说道。 陈康“嗨”了一声:“龙妖有什么本事咱也不知道,万一我把符贴在上面,它用水给掀走了怎么办?” “不行咱们慢慢来,你就是太急躁,行了,你和绣锦休息一下,我过去了。”陆锦年点了他一句,然后扛起一圈铁索准备过去帮忙。 “哎你等会儿。”陈康抓住陆锦年的裤脚,以他为支撑慢慢站了起来:“这些你拿去。” 陆锦年低头看了一眼陈康递过来的手,里面拽着一把破龙符。 “要不要我教你怎么用?”陈康笑道。 陆锦年斜了他一眼:“我谢谢你啊,五行堂我也去了,画不出来,用还是没问题的。” “那加油了,干掉龙妖,咱就是二品!”陈康龇了龇牙,一屁股滑坐在地上。 “那你可就想多了。”陆锦年轻笑一声,将一张金刚符贴在锁链的把柄处,双足点地,飞快冲向正在被几人围攻的龙妖胎。 …… 第122章 宝物 龙妖胎浮出水面,试图收回漫天龙气破壳而出,龚师傅等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要知道,龙妖进化之路虽然被他们阻了一阻,此时破壳也必定实力大损,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真要让它恢复部分力气钻出来,龚师傅觉得这里所有人都活不了。 他把龙妖出世的严重性和众人说了,何承光埋怨大叫不提,刀哥、潘振南和佛门沙弥都在第一时间出手了。 “阿弥陀佛!” 一直不曾开口的佛门沙弥终于开口了,一声佛号吐出,嘴唇开始颤抖起来。 不是害怕的,是他在念诵佛经。 佛门妙法一出,还是修闭口禅的沙弥首次开口,天空中顿时出现一座玲珑宝塔,“嗡”的一声落下,罩在了龙妖胎上。 这玲珑塔为梵文构建,本体虚幻透明,只有一层金光隐现,但却能隔绝龙妖胎和漫天龙气之间的联系。 “好!” 龚师傅眼睛一亮,暗道佛门妙法名不虚传,对龙兽和龙气的压制以及隔绝作用天下无出其右。 而趁着这个机会,龚师傅几人也对龙妖胎加强了攻击。 龚师傅的枪,潘振南的拳,还有刀哥的刀,纷纷落在龙妖胎上。 “乒乓”的脆响和火星四溅的感觉让人酣畅淋漓,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几人和龙妖胎打的热闹,可实质上并没有对龙妖造成多少伤害。 要知道,龙妖胎是龙妖在进化时为自己编织的外层防御,坚固非常,若是没点抵御伤害的能力,龙妖又如何放下心来进化? 看到这一幕,经验丰富的龚师傅想到了何承光。 读书人养天地浩然之气,而这浩然之气能涤荡龙气,将浓郁的龙气冲散。 换个说法,保护龙妖的这层胎盘,本质也是龙妖利用龙气凝结而成,若以天地浩然之气进行冲刷,说不定可以制造一个薄弱环节作为突破口。 “何承光,来这里念《正气歌》!”龚师傅大喊道。 何承光看了一眼毫发无伤的龙妖胎,猛地摇头道:“不!我不过去!那是龙妖!比龙兽更强的龙妖!我才不要过去送死!” “你!”龚师傅见他被吓得一个劲往后退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它现在被困在龙妖胎中无法出来,对付不了你,再说,那不是还有我们保护你嘛!” “少骗我了,刚才魏同是怎么死的?你们也在身边,怎么没保护好他?现在还想骗我过去?没门!”何承光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往外围后退了许多。 “我来吧。” 这时,陆锦年挺身而出。 他解下背囊,放下铁索,屏息凝神,静待了片刻后,周身气质倏尔一变,从干练的猎龙人瞬间转化为儒雅书生。 “天地有正气……” 一篇字正腔圆的《正气歌》从陆锦年口中缓缓吐出,而伴随着他的读书声,被阻挡在龙气云层之外的天地浩然之气产生了反应,如利刃般撕开了龙气云层,瀑布般倾泻而下。 沙弥见状收了妙法神通,金灿灿的玲珑宝塔消散,圣洁的清风与光辉落在龙妖胎上,周身龙气徐徐消散,顿时引得龙妖怒吼连连。 当然,龙妖不会坐以待毙。 沙弥收了妙法神通,陆锦年引来的天地浩然之气可以对它造成伤害,但与之相对的,它也可以继续吸收龙气了。 滚滚龙气被吸入龙妖胎,龙妖胎的力量是在层层削弱,可里面的龙妖的力量却在一点点积蓄着。 龚师傅和刀哥几人拼了命地攻击龙妖胎被浩然之气冲刷的位置,那地方承受最多的浩然之气,龙气损耗最严重,故而也是防御力最薄弱的环节。 只是,陆锦年半路出家的读书人,未成儒生,接引来的天地浩然之气不管是数量还是层次都差了一点。 龚师傅几人的攻击落在那片区域上,能留下劈凿的痕迹,但整体形势与之前并无太大差异。 “不行,我不是纯粹的读书人,得再找个人来帮忙才行。”陆锦年皱眉说道。 众人闻言,下意识将目光看向何承光的方向,可何承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那里,放眼四顾,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跑了?这小子竟敢当逃兵!”潘振南勃然大怒。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龚师傅面色沉着:“越是危急越要冷静。”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潘振南问。 龚师傅盯着外表越来越弱,内里越来越强的龙妖胎,目光微微闪烁,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是杀不了它了,趁着它还没出来,我们逃吧!” “逃?”潘振南愣住了。 “都到这一步了,要逃?”刀哥略显不甘。 “我们的实力太弱了,不足以猎杀这头龙妖,除非我们有大儒温养的宝物,否则何承光不出手的话,我们没有任何胜算,所以只能先离开这里,回到军中再做打算。”龚师傅说道。 他也不想逃,偌大的功劳摆在面前,不拿不甘心啊。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除沙弥之外,包括陆锦年在内的几个少年实力都太弱了,但凡再强那么一点点,他都敢拼上一把。 “不,我们还有机会。” 陆锦年停止了诵读,他从背囊里取出一卷书册,封皮上写着《正气歌》三个字,恰是当初离开琅琊书院时,山长亲自赠与的手抄本。 山长是大儒,由他亲自抄写的书册往往会具备非凡的力量,而《正气歌》本身就具备无穷威力,经大儒之手抄写在纸上,赋予其大儒的意境,早已令这册手抄本变成了一件宝物。 只是陆锦年没这方面经验,拿到这册手抄本后就一直妥善保管着,从没想过它有什么作用,直到刚才龚师傅无意提了一嘴,陆锦年才突发奇想,觉得这或许就是大儒温养的宝物。 陆锦年轻吁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杂念抛出脑海。 他翻开书册,看着上面铁画银钩的笔迹,鼓荡体内浩然之气,逐字逐句地朗读起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伴随着《正气歌》的朗读,天地之气再次翻滚起来。 一开始动静不大,可随着陆锦年渐入佳境,手抄本上的字迹隐现银边。 陆锦年念一个字,便有一个字被点亮。 而随着被点亮的字数越来越多,手抄本倏尔升起一道圣洁之光,穿透龙气云层直达天际。 再然后,雷声隆隆如万马奔腾,汹涌的浩然之气汇聚而来,如同决堤之水,“轰隆”一声冲散了这片天地的龙气云层。 圣洁之光撒下,所有被龙气影响、异化的事物纷纷冒气了灰雾,惨叫着消失,而那悬浮在湖面上的龙妖胎,也在大儒宝物牵引来的浩荡正气下,被冲刷的摇摇欲坠…… 第123章 隐爆 “大儒意境!” 龚师傅不愧是见多识广的猎龙人,一眼便瞧出了陆锦年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他眼中透着惊讶与震撼,但转瞬间他就回过神来,双目放光地对众人喊道:“快!动手猎龙!”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他开口,刀哥和潘振南就已经出手了。 飞刀、铁拳、大枪……纷纷落在龙妖胎上。 而这一次,龙妖胎终于支撑不住,“噗嗤”一声破裂开来。 众人便只见,那坚硬如铁的龙妖胎外壳,宛如破了的皮球一样往外泄气,大量灰雾从豁口中喷出,又被浩然之气冲刷干净。 嗖—— 一道粗长的影子从瘪下去的龙妖胎中蹿出,身上冒着阵阵浓烟,在浩然之气的洗涤下扭曲着身子,惨叫连连。 “是龙妖!” 龚师傅又惊又喜。 惊的是龙妖出世,喜的是这头龙妖接连受创,实力衰弱到无限接近九星龙兽。 龙兽和龙妖之间隔着天堑,但因为种种打击,实力衰弱到无限接近九星龙兽的龙妖是有可能被一星或一品猎龙人猎杀的。 更何况,陆锦年的《正气歌》还没停止,浩浩荡荡的天地正气冲刷下来,龙妖周身已经没了龙气护持,相当于失去了龙妖级别的防御能力! 吱—— 龚师傅一枪横扫,枪尖顶在龙妖的躯体上,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这一枪竟然没从破龙妖的皮肉。 “不好!” 龚师傅大惊失色,正要出言提醒众人小心,却忽的听见“叮铃铃”的铁链声从耳边传来。 一条细而长的铁索从他身旁飞过,以极快地速度缠绕在龙妖的躯体上。 龙妖奋力想要挣扎,但铁索缠绕的很紧,一时半会儿它挣脱不出来。 而且因为铁索的长度限制,龙妖没冲出去多远就狠狠地顿了一下,被迫停了下来。 这时,龙妖身上的龙气已经彻底消失了,本体暴露出来,竟是一头类似巨大蚯蚓的东西。 “这是蚯蚓?” “水蛭吧?” “那不能,水蛭我们刚才见过,比它宽多了。” “那也不是蚯蚓,蚯蚓软趴趴的,你看它,还能立起来。” “难道是蛇?” “没头的蛇叫蛇?” 潘振南和陈康你一言我一语的隔空对话。 陆锦年也在猜测这东西的来历,在经历了一番记忆搜寻后,陆锦年想到了一种东西。 “铁线虫!” 众人闻声看过来。 “铁线虫?什么东西?”潘振南问道。 “是一种寄生虫,幼体寄生在动物体内,成虫生活在水里,体表有一层坚硬的皮。”龚师傅说道。 但他又有点不确定,重复了一遍:“寄生,水里,硬……那就对上了,是它没错。” 陆锦年点了点头:“铁线虫遍布大名,但因为离不开水,所以异化成龙的铁线虫并不常见。” “是不是先把它杀了再说?”刀哥说道。 “对,这么危险的东西,先杀了。”陈康赶忙附和。 “杀不了。”龚师傅摇了摇头:“铁线虫的话,它外部防御很强,即使被重伤成这个样子,破不开外层防御的话,我们同样杀不死它。” 这就是龙兽与龙兽的不同了。 如果换成其他体魄本身不是很强的龙妖,虚弱成这个样子是可以杀死的,可诸如甲虫、犀牛、穿山甲这类天生带有强大防御的龙妖,不管它们多虚弱,外层防御都不会有变化。 “屠龙器也不行吗?”陈康问。 “当然不行。”刀哥说道:“我刚才攻击了它很多次,一点伤痕都没有。” “也不是不行。”龚师傅摇了摇头:“关键还是我们实力不够,我融合的龙珠不是最合适的,只能转化七成左右力量,如果能有十成转化,使用屠龙器发挥的威力应该可以破开它的防御。” 陆锦年闻言心中一动:“这其中还有什么说道吗?” 龚师傅点了点头,但没继续往下说:“你想知道我晚点可以跟你说,但现在,还是想象怎么解决这个家伙吧。它虽然失去了力量,可我们拿它也没办法。” 陆锦年想想也对,然后扭头去看陈康:“陈康,你还有力气么?” 陈康咬牙站了起来,嘿嘿笑道:“我就知道最后还得看我的。” “什么意思?”龚师傅不解。 陆锦年解释道:“陈康融合的是火属性龙珠,铁线虫畏高温,以火攻可以将它杀死。” “这我知道,可是你们才刚融合龙珠不久吧?力量转化不高,催发出来的火焰威力恐怕不够。”龚师傅道。 “它皮那么厚,从外面烧肯定不行,但我们可以从它肚子里面烧啊。” 陈康嘿嘿一笑,取出几张破龙符滴上血扣在掌心里,一步步走到龙妖身旁,狞笑一声,催动伏龙法,将力量送入符纸中,然后猛地朝铁线虫身上拍去。 啪啪啪! 几声闷响过后,铁线虫无任何变化,而被陈康拍打的部位也不见火光出现。 “这……” 龚师傅正要说话,却猛地看到铁线虫剧烈的扭动起来,它的身体变得赤红,坚硬的皮层下仿佛有火光和雷声在涌动。 “隐爆!”龚师傅恍然大悟。 火属性的伏龙法中有一门较为奇特的法门,它无法增幅任何火属性屠龙器物的威力,但却能将火属**物的威力从外部打入内部,是一种非常讨巧的手段。 当然,这种法子其实还是有弊端的,首先要近距离接触,距离远了,屠龙器物蕴含的威力会在过程中流失; 其次是龙兽周身不能有龙气防御,否则这股引爆力量是无法侵入龙兽身体的。 换句话说,习练这门伏龙法的猎龙人,必须有其他人辅助才能完成最有效的杀伤,如果是独行侠的话,这门伏龙法就相当鸡肋了。 不过,用到这里却是正好。 铁线虫被陆锦年牢牢锁住不能动弹,挣扎扭动的躯体表面出现道道裂痕。 这就是爆裂符在内部爆发的结果。 铁线虫内里被烧的一团乱,呼吸时产生的啸声如同惨叫,凄厉异常。 挣扎了一会儿工夫,铁线虫忽然蜷缩起来,轰的一声落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死了?” 几人面面相觑。 “我试试。” 刀哥驭使利刃斩在铁线虫的身上,“乒”的一声脆响,利刃被弹飞了。 看来这法子不行。 “我去吧。” 龚师傅艺高人胆大,再说他也想亲自确定一下自己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把龙妖猎杀了。 潘振南往龚师傅身上贴了一张金刚符,能在一定时间里增强他的防御力。 龚师傅提了一口气,双手持枪横在胸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很快,龚师傅来到铁线虫身旁,用大枪猛地刺了过去。 第124章 龙蜕 噗嗤—— 长枪刺破皮肉,顺利没进去一个枪头。 龚师傅眼睛一亮,冲众人挥手喊道:“死了!” 的确是死了,伤口没有龙气溢出,枪尖反馈回来的信息里没有生命特征。 “真的死了?” 潘振南瞪着眼上前查看。 陆锦年本想拦一下,但又怕龚师傅误会,这一犹豫,潘振南已经到了铁线虫尸体面前,伸手拍了拍铁线虫的躯体,嘿嘿笑道:“真死了嘿!” 听他这么一说,陈康赶忙冲陆锦年招手:“锦年来扶我一下,我们去看看。” 陆锦年闻言点头,走到陈康跟前,搀着他来到铁线虫的尸体旁边。 二人绕着铁线虫转了几圈,敲敲打打,最终确定,它是真的死了。 可是,陆锦年心中却存着疑惑,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吸收铁线虫身上残留的龙气! 按照他以往总结出来的规律,每当他靠近刚死不久的龙兽尸体时,他的身体都会将龙兽身上的一部分龙气吸入体内促进他的异化。 除了刚入谷时猎杀残次品一星龙兽时感觉不是很强烈,包括前不久他用特质的盐去对付水蛭,也吸收到了它们身上的龙气。 只不过当时他离得远,吸收的量不是很多,只让他的身体微微发热,不适感没有那么强烈。 可现在不一样,他已经来到龙妖的尸体附近。 按说龙妖比龙兽强得多,尸体上残留的龙气也应该比龙兽浓厚才是。 可陆锦年不仅离得近,还用手触摸了龙妖的尸体,他却依然没有吸收到任何龙气。 “难道是我身体的异化消失了?” 陆锦年有些欣喜的猜测。 身体主动吸收龙气的异化现象一直是他心里的钉子,但他翻阅了很多书籍,始终没有找到根除这种现象的办法。 没想到此时此刻,这种异化现象主动消失了,这不禁让陆锦年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那边,就在前面,我带你们过去,不是我夸张,龙妖真的太可怕了,跟着我来的那些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但我不是要逃跑,我是想出去报信,这地方藏着龙妖的巢穴,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没人知道不是……” 一行人围观铁线虫尸体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了让他们感到几分耳熟的声音。 待那声音离得近了,何承光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群人,各个都是龙卫打扮,领头的是个二品龙卫,穿着扮相和中州龙殿的龙卫差不多,但颜色和花样有细微不同。 “呃……” 两方人马打了个照面,还在滔滔不绝说自己如何如何高瞻远瞩的何承光忽然变成了哑巴,脸上迅速掠过一抹惊诧和尴尬的神色。 “你不是说人都死了吗?”领头的二品龙卫斜睨了何承光一眼。 “这……”何承光眼珠子提溜一转,快步来到陆锦年等人一方,转过身对二品龙卫说道:“不这么说你们会来的这么快吗?我也是担心他们,怕他们抵挡不住,出了意外。” 二品龙卫目光微寒:“你敢骗我们?” 何承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指着陆锦年和沙弥等人喊道:“这里人多,你可别胡来。” 二品龙卫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震怒,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又落在了铁线虫的身上。 看着这头体型比森蚺还大一倍的铁线虫,二品龙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龙妖的气息!” 他赶忙上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检查了片刻,脸上震惊转为凝重。 “它是你们杀的?”二品龙卫盯着几人猛瞧。 陈康心里打了个突,以为对方要抢他们的功劳,赶忙说道:“没错,是我们杀的,怎么了?” “厉害!”二品龙卫收回目光,夸赞了一句:“你们几个的实力,能把龙妖逼迫至此,着实是让我惊着了。” 陈康闻言松了口气,同时有些洋洋得意。 以一星猎龙人的实力猎杀龙妖,又得到了二品龙卫的肯定,这绝对是一件风光有面子的事情。 但是,二品龙卫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心头一震,脊骨寸寸发凉。 “可惜啊。”二品龙卫叹了口气:“你们杀的这头只是它的旧壳,它的本体已经逃了,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猎杀的,充其量只是九星龙兽罢了。” “什么!?” “这不可能!” “你别胡说啊!” 陆锦年几个人反应不一,龚师傅更加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他可是想借这份功劳重回龙殿的啊! 二品龙卫不欲与几人争辩,他拔出腰间的佩刀,在铁线虫身上挥砍了几下,便只见坚硬如铁的铁线虫尸体被切成了三段。 “不信的话你们就去找,看看能否找到龙妖的秽珠。”二品龙卫指着被他切割开来的尸体说道。 陆锦年几人立即围了上去,用利刃刮开里面的体液和肠脏,翻找一阵,果然没发现秽珠。 几人面面相觑,对二品龙卫的话信了几分。 “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否为我等解惑?”陆锦年虚心问道。 二品龙卫瞥了他一眼,轻笑道:“说话文绉绉的,要不是看你一身打扮和身上的气息和我们一样,我还以为你是个假冒同行的读书人呢。” 何承光与陆锦年的脸皮不自然抽动了一下,但却都没有说话。 二品龙卫许是心情好,想了一会儿说道:“其实说来也简单,许多龙妖都有金蝉脱壳之能,它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舍弃一部分躯体来拖延时间,有点像壁虎断尾、海参弃脏。 只不过,龙妖抛弃的躯体在短时间仍有一战之力,而且实力不会下降多少,我们在对付龙妖的时候,首先要布置好阵法不让它们有这样的机会逃跑,然后才是如何想办法将它猎杀。 这两个有一个没做好,你想杀龙妖……有那个实力也未必有那个机会。” 说到这里,二品龙卫一指铁线虫的尸体:“这头龙妖使用的是旧壳,也可以叫龙蜕,大多数龙妖是没有龙蜕的,只有极少数变态进化的龙妖才会产生。 此类龙妖每次进化完成之后都会进入一个实力衰弱期,期间则需要藏身于蜕中温养,什么时候吸收完了蜕里的力量,什么时候才算真正具备了下一个阶段的实力。 当然,大凡这种变态进化的龙妖,进化完全后实力都会比一般龙妖强上一些,即使是我这样猎杀过龙妖的二品,猎杀它们也要多思量一阵。” 听了他言之凿凿的解释,陆锦年几人对他刚才的判断又信了几分,此刻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很不是滋味。 二品龙卫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出了他们内心所想,摇着头低笑一声:“你们该庆幸才是,我看这龙蜕的情况,应该是刚蜕下来没多久,龙妖才刚进入进化阶段,被你们硬生生逼出来,实力衰弱的厉害,若然你们遇到的是已经完成进化的龙妖,恐怕早都消化成粪便了。” “龙妖,没你们想的那么好对付。”他补充说道,语气略显郑重。 顿了顿,他见陆锦年几人不说话,又开口道:“虽然这次你们没能猎杀龙妖,但传讯及时,让我们知道了此地龙妖的存在,亦是大功一件,我稍后会传讯给龙殿和衙门,记你们一功。” 听到这话,陆锦年几人的心里好受了一点,纷纷拱手抱拳表示感谢。 沙弥亦是双手合什点头示意,只有何承光,不知脑子里想的什么,拿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几道伤口,衣服破了,血流的到处都是,他哇哇直叫,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第125章 丑态 猎杀龙妖变成了破坏龙蜕,众人说不难受是假的。 要知道,猎龙人猎杀龙兽换取奖励是需要上交龙兽尸体或者龙兽秽珠的,而这种说白了,都是要真真正正完完整整的龙兽,而不是龙妖蜕下来的旧壳。 换言之,他们这次的行动,除发现丰州存在龙妖这一条,后续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拿不到任何奖励。 龙妖巢穴被丰州龙殿的龙卫们接管了,陆锦年一行垂头丧气的往回赶。 路上,密密麻麻的次品龙兽尸横遍地,陆锦年从尸堆中走过,一丝丝灼热的力量融入他的躯体。 好在这种变化不强烈,陆锦年控制得住。 平安离开山坳所在,此时天已经黑了,一行人决定在入口处露宿一夜。 此地离大军有半天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在夜间寻路,一方面是方向难以把握,另一方面就是林中的凶禽猛兽、或者是龙兽的袭击,十分危险,还是等天明再走比较安全。 龚师傅用火折子点了一堆火,潘振南就好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在附近走来走去,捡了不少干柴往火里丢。 不大会儿功夫,小火堆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篝火,火焰热辣辣的,隔着几米都能感受到一股燥热的气息。 恢复了力气的陈康和苏绣锦商量着要不要打点野物回来,龚师傅果断制止了他们。 夜里危险太多,猎龙人的本事又没办法对龙兽之外的事物产生作用,他们这些人连普通猎人的能耐都没有,贸贸然去找野物,怕不是要被野物给吃了。 陈康和苏绣锦从善如流,龚师傅说不去,那他们就不去。 本身他们也不想去,只是看着火烧起来了,总感觉不烤点什么吃就少了点感觉。 疲惫的一群人聚集在篝火旁,眼睛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发直,神思飞往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咕咕—— 忽然,陆锦年的肚子传来一阵低鸣,他饿了。 陆锦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背囊里拿出一张干饼,撕成巴掌大的小块用木棍串着放在火上烤。 灼热的火焰炙烤着干饼,干饼散发出来阵阵香气。 这香气勾起了众人肚子里的馋虫,再加上今天与龙妖的龙蜕交战,确实耗费了不少力气,见陆锦年烤干饼吃,他们有样学样,拿出自己的干粮在火上烤。 还别说,烤出来的东西带着柴火的香味和一点点焦,口感和味道竟然都不错。 几个人大快朵颐,分享各自带来的不同食物,说说笑笑的聊开了。 这可馋坏了旁边浑身脏不溜秋的何承光。 他是潇潇洒洒来的,别说食物了,水都没带上,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撑了一天,现在又饿又累,肚子早就抗议了。 此时见到众人分食,忙不迭问道:“我的呢?”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陈康嗤笑道:“你的什么?” 何承光有点急眼:“吃的啊,你们都吃了,我还没吃呢。” “那你吃啊,没人不让你吃东西。”潘振南跟着坏笑。 “我没有啊!你们得分我点!”何承光也是饿极了,脑子都跟不上思路。 “你没有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又不是你爹,一口饭还得紧着你先吃。”陈康吃了一口烤焦的肉干,猛灌一口水,那叫一个舒坦。 何承光咽着口水,咬牙切齿道:“你们不能这样,我们是一起来的,是同伴,你们有吃的,我没有,而且刚才你们都平分吃食了,公平起见,也应该分我一份。” “何承光,我真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的读书人。”苏绣锦翻着白眼说道:“我们带来的东西我们爱给谁给谁,再说我们是分食了,但我给他们,他们也给我了啊,你呢,你有吃的分给我们吗?” “我……这……我……” 苏绣锦把何承光问的哑口无言,但又眼巴巴地看着众人吃东西,不甘心就此放弃。 “阿弥陀佛,何施主,小僧的吃食分你些吧。” 到底还是出家人慈悲为怀,见何承光窘迫至此,竟是破了闭口禅,唤他来吃东西。 “谢谢,谢谢了!”何承光心中一喜,赶忙道了声谢,跑到沙弥哪里拿走了他手里的干硬馒头啃起来。 “小师傅,你修的是闭口禅,开口说话没关系么?”龚师傅见沙弥说话了,不免有些好奇。 沙弥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陆锦年这时说道:“龚师傅,修闭口禅不意味以后永远都不能说话了,而是尽可能不说,非说不可的时候也要三思之后才说,这是为了减少说话可能带来的罪业。 只有那些了却了红尘俗世,不再受外物干扰的和尚,或者发了成佛大愿的和尚,他们才是真的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沙弥双手合什冲陆锦年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可。 “原来是这样。”龚师傅恍然。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又问。 “多读些书,书里都写了。”何承光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嘴,然后问沙弥:“还有馒头吗?” 他还没吃够。 瞧了一眼沙弥放在身旁的褡裢,何承光不等沙弥做出回应,自己动手翻了起来,从里面抓出了几个馒头放在火上烤,边烤还边说馒头硬,寡淡无滋味儿,还是八景楼的烧鸡如何美味云云。 他却是没注意,刚才抓馒头的时候,他的手指夹带住了封印瓷瓶的符纸,一拉一带间,把符纸封住的瓶口掀开了一个小缝儿。 因为他拿馒头的时候是撅着屁股背对着众人的,身子挡住了视线,陆锦年几人也没察觉。 沙弥大概是觉得何承光的行为太没德行,把褡裢往屁股下一塞,身上荡漾起佛光,闭上眼诵起经来。 陆锦年几人看得想笑,连沙弥都嫌弃何承光了,他得是多招人讨厌呐。 何承光无所谓自己的丑态被他们看见,自顾自吃着。 当然,这不是他心大洒脱,他也是要面子的人,平时在人前他可不敢这样,有损他读书人的形象。 但这里就那么些人,猎龙人是出了名的人微言轻,臭名远扬,他们说的话没人在意,也没人信。 沙弥倒是能说,说了也有人信,可这位是个修闭口禅的,半点威胁没有。 就这环境,他怎么放浪形骸都没关系,只要离了这地儿,再恢复到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就还是那个儒雅的读书人。 第126章 地楼 吃饱喝足,一行人倚着树睡下了。 陆锦年在周围布置了些陷阱机关,如有什么东西来了,触动了机关,便会摇响铃铛,给他们提醒。 龚师傅自忖经验老到,不太放心陆锦年的布置,来回走了一圈,意外发现陆锦年布置的这些机关陷阱十分巧妙,便是让他这个已经知道机关陷阱位置的人来,怕是也没办法在不触动它们的前提下靠近众人。 心中暗暗佩服,龚师傅又踱步回去,找了块干燥的地方,铺上一层毛毡子,侧耳贴地就这么睡了。 一夜无话。 清早,龚师傅睁眼醒来,起身环顾四周,一切安好,昨夜没有发生意外。 他看了一眼其他人,何承光、陆锦年他们都还在睡着,只有沙弥起了,背对着众人盘腿而坐,大抵是在做早课,便没有去打搅。 龚师傅来到篝火焚尽的余烬旁,本想找出一点带火星的碳吹燃,好烧个水吃口热乎的早饭。 但可惜,昨夜没人看着火,柴禾烧的彻底,就只剩下灰和余温了。 龚师傅叹了口气,将众人挨个喊醒,组织大家准备赶路。 现在这个天色还早了点,但不影响视物,如果要等到再生火吃了饭走,到军队那边就得中午了,还不一定赶得上午饭,现在走时间正好。 少年们抹了把眼屎,拍拍身上的灰尘,各自取了随身的行囊准备上路。 沙弥依旧背对着几人坐着,一动不动,龚师傅喊了他一下,见沙弥起身收拾东西了,便不再去管,当先往前面去探路。 新开的路,被压倒的植被经过一夜的恢复和各种动物的折腾,痕迹更加模糊了,辨识起来有难度。 “锦年,你怎么没留下点记号什么的,这钻的费劲。”陈康扒开一根耷拉下来的带刺的藤条,抹了一把快要滴进眼眶的汗水说道。 “留了,但是过了一整天时间,失效了。”陆锦年说道。 “有没有持续时间更久的?”陈康问。 陆锦年摇头:“又要隐蔽又要持久,你想什么呢,把地楼翻个底儿掉也找不着这种好东西啊。” “地楼?什么是地楼?”潘振南听到有趣的东西,凑过来问道。 陈康和苏绣锦也凑过来,表示很感兴趣。 陆锦年诧异地看着三人,还有悄默默来到附近但一声不吭的刀哥:“你们不知道地楼?” “你知道地楼?”问这话的是龚师傅,他比陆锦年还诧异。 “龚师傅,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们猎龙人行走江湖怎么能不知道地楼?”陆锦年看不懂了,这到底是咋回事? 龚师傅一脸无语:“龙殿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地楼了?” “不是,龚师傅,锦年,你俩打哑谜呢?到底什么是地楼啊?赶紧说说!我都急死了!”陈康催促道。 “地楼啊……”龚师傅看了几人一眼,说道:“这么说吧,龙殿背靠朝廷,关系网络密布大名,龙殿的猎龙人有什么想知道的、想要的,都可以直接在龙殿里获取。 可我们这些被淘汰出来的,或者压根没进过龙殿的猎龙人,享受不到龙殿的这些便利,只能依托于三教九流的关系。 而这地楼,就是走江湖卖艺的、下九流行当里的、还有咱们猎龙人自发组建起来的势力,只是这个势力不争权夺利,只作为一个相互帮助的平台,大家互通有无。 当然了,这里面的东西大部分是比不上龙殿的,但有些朝廷或者龙殿不让交易的东西,地楼里都能找到。 不过你们别以为这地方吵杂就什么人都能进去,要知道,这里面的生意很多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所以必须得是经人介绍。 这还不是介绍一回你以后就都能进去了,想进地楼还要对暗号,暗号每三天一换,每次都不同,你如果是请人介绍你进去的,这次去了,下次肯定对不上暗号。 也有可能帮你做介绍的这个人,他自己也是被人介绍进去的,过了三天,他和你一样懵。” 一番话说完,陈康几人啧啧称奇,然后又忍不住好奇问陆锦年:“锦年,地楼这么神秘吗?” 陆锦年一脸茫然。 进地楼还有这么复杂的说法吗?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个……我真不知道。”陆锦年摇了摇头,如实说道:“我以前都是师父带我去的,后来他嫌麻烦,给了我一块令牌,我只要留下记号,等他们找上来,出示令牌他们就会带我去。” “令牌?什么令牌?”龚师傅有点激动:“能不能给我看看?” “没问题。”陆锦年从袖口的袋子里取出一枚四四方方、比麻将稍大一点的牌牌展示给众人看。 “嘶!风令!”龚师傅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问陆锦年:“这是你师父的东西?他怎么会有风令?” “啊?那我不知道。”陆锦年摇头。 “龚师傅,这个风令很稀罕吗?”苏绣锦问道。 龚师傅点点头:“那是自然,地楼虽说是江湖人自发组建的势力,但我也说过了,它本质上就是个平台,做的是你来我往的生意,但是这个生意怎么做,不是你想当然在地楼里吆喝一嗓子就能做的。 地楼有地楼的规矩,拿我来说,我是经人介绍进去的,交易的次数多了,逐步有了信誉,地楼就会派专人按时告诉我暗号,我得以自由出入。 但是我进了地楼,只能做买家的生意,换言之,我只能在里面跟人买东西,想卖给人东西是不可以的,想卖只能卖给地楼的人,但那肯定会和我预期要得到的差一点。 那什么人能卖东西呢?这就要说到风令了。 地楼有四种令牌,分别是最高级别的地令,次一级的水令,然后是风令和火令,持有令牌的人都可以将信得过的人介绍进地楼,也就是最核心的一批介绍人。 除此之外,火令属卖家必备,这种令牌需要在地楼中完成一定次数的交易,得到地楼的认可后才能获得,持有火令就可以在地楼里跟人私下卖东西了。 风令是买家必备,但和我这种买家不一样,是比较高级的买家,不光可以在地楼里跟任何人买东西,还可以通过地楼发布悬赏,就跟龙殿的任务一样。 但是风令一般人拿不到,别说拿了,看一眼都难,因为风令通常都是某一地地楼的楼主赠送出去的,还得有送出去的理由,这里有得到其他楼的认可之后,风令才能生效。” “这么说来,锦年师父的这枚令牌很值钱咯?”陈康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盯着令牌嘿嘿发笑。 龚师傅一把将令牌塞回给陆锦年,然后泼了陈康一头冷水:“你可别打歪主意,地楼的规矩是许许多多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立起来的,你要是敢乱来,吃亏的最后还是你自己。” 陈康不以为然道:“我不信,等我成了龙卫,身后有龙殿撑腰,他们还能把我怎么着?” 龚师傅摇了摇头,没去争辩。 少年气盛,越是争论,反而越激起他心中的不服,要是因为这个促使他去招惹地楼,那不是间接把人给害了么。 第127章 破城 一行人走走停停,闲聊中回到营地。 营地里气氛很紧张,兵头子的脸上都罕见没了笑容,军需官的命令一条接着一条,在营地里大呼小叫的好不威风。 看到眼前这一幕幕,龚师傅小声告诉众人,这是要开战了。 战争这个词,对大名多数百姓来说还是很陌生的,可对边关的百姓以及各军将士,却不算新鲜事。 自巫国覆灭以来,大名、大卫、大武分食其土,大规模战役因为龙患的存在鲜少发生,可边境的摩擦从来没有间断过。 所以在大军积极备战的时候,陆锦年这些“局外人”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违和感。 毕竟,对外的战争是保家卫国,而对内,他们实在不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 当然,掀起战争的罪魁祸首是那些反贼头目,他们为一己之私造成现在保家卫国的军队不得不将刀兵指向本该保护的人,实在可恨。 “咱大名百姓不说大富大贵吧,最起码果腹是绰绰有余的,这样都有人心生不满,想着法儿的叛乱,最让人生气的还是那些听风就是雨的百姓,一场天灾就慌了,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简直愚不可及。”陈康满脸唏嘘道。 “所以儒家才会提出教化天下的理念,如果人人都有智慧,学会了思考,那反贼再想做什么,也只能一个人唱独角戏了。”陆锦年说道。 “但是儒家把持朝堂这么多年,权势越来越大,也没见他们怎么去教化天下啊,现在的读书人,最次也得是寒门子弟,那些平头百姓连一点机会都没有,这叫哪门子的教化天下。”陈康反驳道。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苏绣锦反驳了一句:“读书是很花钱的,请先生、上学堂就不提了,你想读书,首先得有书吧?这书就很贵。 另外还有笔墨纸砚这些,你就是选最次的那种,日积月累的消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银钱。” “不说这个,昨天丰州龙殿的人来了,我们的功劳已经报上去,暂时记在丰州龙殿里,他让我们走之前去一趟龙殿,把功劳兑换成骨牌。”陆锦年不想见两个人吵起来,直接换了一个话题。 “咦,丰州龙殿这么闲吗?功劳兑换骨牌的事情也在龙殿办吗?”陈康意外问道。 潘振南叹了口气说:“我说陈康,你说话的时候过点脑子好嘛,连我都知道,丰州州牧跑了,大小衙门没了主心骨,话事人都是有多远跑多远,生怕被反贼杀了祭天,现在整个丰州除了龙殿,就没有能正常运转的地方。” “道观、寺庙、书院和学府呢?”苏绣锦问。 “书院和学府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我听人说,丰州的大小道观闭门封山了,不参与这档子事;寺庙那边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乱的情况还广收门徒,到处宣扬佛法,据说丰州许多人都开始信佛了。”潘振南说道。 “反贼不管?”陈康又问。 潘振南摇了摇头:“不清楚,应该是不想管吧,那么好些人呢,他们一点基础和经验都没有,怎么管的过来?总不能全杀了吧。” 陈康点头,也对,一群反贼而已,经营个小势力搞搞小动作还行,真给他们扔到皇帝那位置上去,怕不是人都要直接吓尿了。 “可怜了丰州的百姓。”苏绣锦叹了口气。 …… 不几日,战争爆发。 但和众人想象中的旷日持久以及生灵涂炭不太一样,大名军这边几乎是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将丰州城攻破,反贼大军无力反抗,带着三成部众仓皇逃离,城中百姓夹道欢迎,哭诉着这段时日来被反贼压迫的苦难。 大将军派遣儒、释、道三家前往安抚民众,军队分成数股,以最快的速度将丰州城的要害区域把持住,顺带消灭了反贼军的残部。 陆锦年等一行猎龙人在战场外围防备龙兽,不清楚战争到底是怎么打的,是怎么做到两三日之间就拿下了粮草丰盈、武备充足的丰州城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件好事。 战争来的快,去的也快,老百姓不用经历战争之苦,许许多多的伤痛还没来得及产生就被抚平了。 重新回到大名朝廷的统治下,丰州城乃至周边多个城镇都欢欣鼓舞。 而陆锦年这边,大抵是因为战争时期太短的缘故,死伤很少,加上战争的残酷和恐怖还没在百姓们心中酝酿,故而,丰州城上空的龙气增加量不多,没有滋生新的龙兽,也不见周围有龙兽被吸引过来。 何承光抓住机会表现,带领一众学府学子从南走到北,从东走道西,在丰州城每条行人密集的街道巡查,诵读《正气歌》,驱散城中龙气,安定人心。 他的这番表现自然赢得了百姓的好感,大将军也赞赏他,给他记了一功。 何承光喜不自胜,算上这一功,他身上足足背了三份功劳,只待他登科那日,这些功劳就会变成他平步青云的阶梯。 话说到这里,必须要提的是,何承光的三份功劳里,除了安抚民众这一项,好包括了战争前夕他在丰州城内做的舆论导向。 说起来,何承光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四面被围的丰州城,里里外外都是反贼的军队,守的跟铁桶一样,却愣是被他渗透进去,然后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或者允诺了什么,总之,一部分反贼和大量百姓在战争爆发的前一晚收到信号,有组织有预谋的开启了大将军这一侧的城门。 这也是陆锦年等人后续得知的,大军不费吹灰之力攻克丰州城的原因。 这应该算他的第一份功劳。 而这第二分功劳,原是属于陆锦年和龚师傅他们这些人的。 说的就是那日他们外出猎龙,最后猎杀了龙妖的龙蜕的事情。 按说龙妖没杀掉,这功劳是不作数的,可何承光不这么认为,他抓住丰州龙殿二品龙卫话语里的缝隙,咬死他们猎杀的是九星龙兽。 九星龙兽,这种大家伙要是趁大家伙儿不注意冲到军队里,那绝对是毁灭级的灾难。 现在这份灾难被化解了,算不算功劳? 当然算! 只是,这份功劳陆锦年和龚师傅他们不敢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龙殿的规矩。 没有囫囵的龙兽尸体或者秽珠,龙殿是不认可这份功劳的,报上去只会被人当成笑话。 这就好比一个士兵外出巡逻的时候遇到了敌方受伤的将领,双方大战一场,最后敌方将领逃脱,你能给这个士兵斩杀敌方将领的功劳么? 显然不可能。 龙殿也是一样,没有做到的事情就不算功劳,说出去都嫌丢人。 第128章 领功 何承光要脸面,但要的是朝廷方面的脸面,其他的可以不在乎。 所以他把这份功劳报给了大将军,还把自己用小刀划出来的伤口给对方看,以证明自己在与龙兽的战斗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时的场面,据龚师傅说,那叫一个惨烈,何承光边说边哭,声泪俱下,最夸张的是他的表演,简直以假乱真。 大将军本来还有点怀疑,本能地向龚师傅寻求答案,何承光怕龚师傅乱说话,把二品龙卫那句有分歧的话拿出来佐证,龚师傅自然要承认对方确实说过这句话,但正要解释,大将军却已经感动的不行,把功劳许下来了。 龚师傅见事已如此,再说出真相只会得罪死何承光,加上将军这边也会以为自己这些人在戏耍他,故而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功劳被他三言两语全推给了何承光,自己是不敢领,也没脸领的。 何承光乐得一人独占功劳,美滋滋的接受了。 如此,何承光在大将军这边露足了脸,各种功劳往身上一背,大将军以为真人才,对他青眼有加。 “有能力,有野心,有手段,这人……保不齐真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苏绣锦叹了口气道。 众人相顾无言,直觉以为这样的人进了朝堂对百姓不是好事,但以他们的身份,想管也管不到那里去。 “散了吧,这边结束,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个人的行囊都收拾一下,别落下了什么,等明天一早我们在去拜访一下丰州龙殿,把骨牌领回来。” 战争的大局已经定了,但反贼的挣扎是不可避免的,对大名来说,叛乱引发的各种危机需要时间抚平,但对陆锦年这些人来说,他们的护送任务已经完成。 丰州城被夺回,丰州龙殿自然而然接管了对周边龙患的镇压任务,这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翌日,一行人早早去了丰州龙殿。 和中州龙殿一样,龙殿的入口是设在闹市中不大起眼的角落里,破破烂烂的宅邸一座,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在门口叩响了门环,叮叮叮三声脆响,门缝“吱呀”一声裂开,打门缝里挤出来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几人看。 “我们是中州龙殿的,来领骨牌。”陈康直接道明来意。 那人点了一下头,收回目光,再然后,大门开了一个大口子。 “进来吧。”门里的人说道。 一行人鱼贯而入,印入眼帘的景物果然没任何意外,和中州一般无二,就是个荒了的院子。 院子里坐着几个人,有老头有少年,穿的和市井百姓别无二致,但无一例外,这些人身上都有猎龙人的气息。 “发现龙妖的功劳是吧。” 几人还没开口,那坐在门牙子上的老头就开了口。 堂屋里,一人取了几只竹筒出来,老头顺势一点陆锦年几人,说道:“发现龙妖巢穴得三枚骨牌,怎么分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陆锦年上前拿了竹筒,略一犹豫,将其中一个递给了龚师傅。 龚师傅把手一推,龇牙道:“你们留着吧,骨牌只能在龙殿用,我拿了没用处,不如给我些金银。” “这怎么行。” “就这么办。” 几乎是同一时间,陈康和陆锦年说出了截然相反的话来。 陈康诧异地看着陆锦年,不可置信道:“锦年,你什么情况啊,龚师傅的便宜你都占?” 陆锦年摆摆手:“你先别说话,我这么说自然是有道理的。” 陈康张了张嘴,碰上陆锦年那双拿定了主意的眸子,点点头不再说话。 龚师傅呵呵笑着,笑里带着几分凉意。 功劳兑现了,人也该走了。 出了宅院,陆锦年将竹筒里的三枚骨牌取出交给了陈康,然后一句话也不解释,把龚师傅拉走了,说是去钱庄取钱。 陈康掂着手里的三枚骨牌,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你们说锦年是不是变了?” “放心吧,锦年肯定有他的打算,不会亏待了龚师傅的,我们走吧。”刀哥瞥了陈康一眼,从他手里抓走一枚骨牌,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哎!”陈康反应慢了一拍,等他发现手里的骨牌少了一枚,刀哥已经走远了。 “都什么人啊。”陈康不太愉快的发了句牢骚,扭头对苏绣锦和潘振南二人说:“我们也回吧。” 苏绣锦和潘振南齐齐摇头。 陈康一愣:“你俩又怎么了?” 他真有点昏头了,感觉今天所有事情都在状况之外。 “逛街啊!”苏绣锦理所当然道。 潘振南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啊是啊,都说丰州物产丰饶,好东西多,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好好逛逛怎么行?” “还得买好些东西回去呢,给家里的,给邻里的,还有其他方方面面的,你们是不知道,家里人多了呀,什么鸟都有,你说你到过一个地方吧,没拿出那里买的东西给他们看,他们都不信,万一信了吧,他们又要说你没想着他们,都不知道带点东西回去,烦人的很。”苏绣锦掰着手指说道。 “我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了,没那么些烦恼,可我喜欢吃,各个地方的好吃的都想尝一尝。”潘振南拍了拍肚皮,舔着嘴唇的模样像极了三世恶人,谁见了都会觉得他现在憋了一肚子的坏水。 陈康本来是没想过这些的,猎龙人嘛,接任务,猎龙,完成任务,生活就这么简单。 可被二人这么一说,他心底的痒处也被翻了出来,有点心动了。 “那咱先各自解散,晚上再汇合?”陈康问道。 “这主意好!”潘振南拍手称赞。 主意一定,三人四散离去,一行五人,直到夜半时分才陆陆续续回到临时住所,而陈康,则是最晚回来的那一个,身上还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刺鼻的脂粉香气。 和他同一屋的陆锦年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这一天就顾着帮龚师傅联络地楼的关系了,居然忘了要给师祖和琅琊书院的同窗们买礼物了。 要知道,他们这次从丰州返回中州,途中要经过一次狼郡,好把魏同的事情告知西林书院。 故地重游,不拜见一下师祖和老师们,于情于理不合。 好在,陈康这厮喝了这么多酒,明天一早肯定没办法出发,他应该还有时间去街上淘点礼物。 第129章 送还 清早,陆锦年想趁着大家伙儿还没起来,赶紧出门去买一点伴手礼回来。 人还没出门呢,不知道因为什么早起了的苏绣锦和他打了个照面,疑惑问他:“锦年,起这么早去哪儿?” 陆锦年把伴手礼的事情说了一下,苏绣锦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别去了,现在这个时辰外面都还没开市呢,正好我买了不少东西,你从我那儿挑点去。” 陆锦年不好意思:“那怎么好,况且这东西还是看心意吧。” “什么心意不心意的,你现在能想到他们就是心意,送什么其实不重要。”苏绣锦说道。 陆锦年觉得有理,而且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外面开门营业的商铺应该不多,可挑选的空间就少了,未必能买到符合他心意的东西,便顺势应下,算承了苏绣锦一个人情。 “东西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钱等回了龙殿再拿给你。”陆锦年没有随身携带大量银钱的习惯,都是自己够用就好。 苏绣锦是出自大家族的人,买的礼物都是昂贵且上档次的,陆锦年已经尽可能挑着了,但林林总总的算下来,估摸着还是得有上百两银子。 在大名,三十两银子就够一个五口之家吃饱穿暖一年不愁了,花上百两银子给亲朋挑礼物这种事情,除了达官贵人,也就猎龙人干的出来。 没办法,猎龙人什么都缺,就不缺钱。 这也是大明朝廷有意为之,不然你总不能什么好处甜头都不给,光让人帮你猎龙了,还时时刻刻被人压上一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买卖,时间长了哪还有人干? 苏绣锦见陆锦年要给钱,她也没推辞。 陆锦年的性子这会儿大家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丁是丁卯是卯,该分清楚的事情他绝不占人便宜,该他拿的那一份,他也不会平白无故让给旁人。 就说龚师傅那件事儿吧,陆锦年顺势收了龚师傅的骨牌,这在大家当时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这种便宜陆锦年以前是不会去占的,所以陈康才会表现出那么惊奇。 但傍晚龚师傅亲自跑一趟过来道谢他们才知道,原来陆锦年是用自己的“风令”做了担保,让龚师傅成了地楼的普通成员,这让混迹江湖的龚师傅十分满足。 比起托人再托人去找地楼的关系,能直接联系地楼的这种殊荣和便利,才是他们江湖人最看重的。 等时间差不多了,街上有了人气儿,屋子里的人也都陆续醒来。 陈康顶着惺忪的睡眼磨磨蹭蹭还想赖一下,潘振南看不过眼,上去给他拦腰扛在肩上直接就走。 其他人也是看乐了,笑着跟了上去。 来到丰州府衙,新任的州牧还在任职的路上,这里当家主事的依旧是大将军。 跟大将军告了声别,大将军挥手洒脱的放他们离去。 中州猎龙人的本职工作已经完成,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平白浪费了朝廷的米粮。 再者猎龙人的功劳跟朝廷无关,准确的说,是和官面上没什么关联,他们该得的龙殿那边自有反馈,留在这里也等不到宫里的封赏。 就这样,陆锦年等人离开了丰州,一路车马,日夜兼程,不几日便回到中州狼郡。 到了狼郡,一行人停了下来,商量一阵,决定由陆锦年带着魏同的骨灰去西林书院,他们则在外面找个地方落脚。 他们不愿去书院和学府那种地方,一来是那些学子喜欢用鼻孔看人,二来那里的浩然之气太浓烈,会对猎龙人的力量产生压制作用,浑身不舒服。 陆锦年见他们不愿去,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他总觉得读书人和猎龙人之间一定存在什么误会,如果他们能跟他一起去书院看一眼,感受一下学子们对他们的态度,也许就不会对读书人抱有敌意了。 可惜,这种天真的想法在他将要踏进西林书院的时候被打破了。 西林书院的门子是轮班当值的学子,一身精悍的锻打,二人皆是孔武有力,若不是手里捧着一卷书在苦读,谁能相信他们是书院的学子,而非护院? 陆锦年抱着魏同的骨灰坛子,正要上前打声招呼,可台阶还没上呢,就见一个西林学子怒目圆睁,猛地呵斥道:“站住!书院圣地,其实尔等猎龙人可以擅闯的?” 嗯? 陆锦年微微一愣,怀抱骨灰坛作揖行礼道:“在下中州龙殿猎龙人,有要事求见西林山长。” “龙殿?”西林学子上上下下打量了陆锦年一眼,嘿笑道:“龙殿又怎么了?想见山长?山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达官贵人排着队求见山长么?他们都见不着,你区区一猎龙人,够资格么?” 陆锦年很是错愕,在他印象中,书院的学子们不该这样才对,他们都是文质彬彬、知书达理的人…… 念头在陆锦年的脑海里一闪即逝,他不欲与他们废话,直言道:“还是请西林山长出来一见吧,贵书院学子魏同,在龙妖巢穴不幸丧命,而今在下是带着他的骨灰回来的。” “什么!魏同!” “魏同死了?” “你、你别走,我去喊山长来。” …… 魏同丧命的话才一出口,两个充当门子的学子立即就慌了,陆锦年料想这魏同在西林书院应该有点名气,不然不至于如此。 没多久,跑进书院的学子去而复返,身旁还跟了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的模样陆锦年没见过,但可以确定他不是西林书院的山长。 中年人迈着有些急的步子来到门前,目光左右张望,明明落在了陆锦年身上,但又不敢确定是不是他,于是问旁边的俩人:“送魏同回来的人在哪儿?” “就是他。”两名学子同时伸手指向陆锦年。 陆锦年躬身一礼,双手托着骨灰坛说道:“这位先生,坛子里便是魏同的骨灰了,因为是在龙妖巢穴丧命的,我们担心他的尸体被龙气侵蚀,故而将其火化,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在巫国时期,老百姓讲究个入土为安,后来三国三分天下,龙患四起,许多人开始意识到被龙气污染的地方,人和畜都是要火化的,不然容易招致祸端。 但知道归知道,在多数人心里,还是讲究个入土为安,人囫囵生在这个世上,就该囫囵的走,这样来生才好投胎。 所以陆锦年他们这种不过问家属长辈就直接将魏同火化的行为,在法理上没毛病,但在道德上欠了分寸,故而陆锦年才会道歉。 中年人双手哆嗦着接过陆锦年递来的骨灰盒,一声“儿啊”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陆锦年这才恍然,原来这位中年人就是魏同的父亲。 瞧他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陆锦年忍不住叹了口气,好生劝慰道:“叔,节哀顺变。” “滚!谁要你个猎龙人来假惺惺!” “就是,连魏同都照看不好,你们猎的哪门子龙?” 两个门子忽然恶语相向,一双双眸子夹杂着恨意投在陆锦年身上。 陆锦年心中有火,魏同身死是他自己的选择,跟他有什么干系? 非要说的话,当初做决定让魏同随军的那个人,掀起丰州战争的那个反贼,降下大水使祸患频生的老天爷,他们哪一个是无辜的?怎么偏就抓着他和他猎龙人的身份攻讦?莫不是看他好欺负? 但一想到人死为大,陆锦年硬是咬着牙把这股火气压下了,远远地朝魏同的父亲躬身一礼,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30章 大喜 离开西林书院,陆锦年收拾了一下心情,提着大包小包的伴手礼往陆宅走去。 陆宅依旧是那个陆宅,朱门红墙,高门大院。 但与以往的是,陆宅门可罗雀的巷子,如今竟排起了长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的神色,不断地催促前面的人快一点。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陆锦年一路来到大门前,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护院家丁,脑瓜子里更是泛起了糊涂。 也幸亏牌匾上那俩“陆宅”没变,不然他都要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呢。 同时他也发现了,来陆宅的这些人手里都提着东西,脸上堆着笑,不管是门丁还是杂役,只要是从陆家大门里走出来的,无不点头哈腰一脸恭顺的笑意。 也许是被这些人恭顺的态度宠坏了,门口那几个护院家丁的眼中明显多了几分倨傲之色,说起话来吆五喝六,对这些前来拜访的人一点都不客气。 不过,这些人总算还是有点眼力的,目光一瞅到陆锦年身上,忍不住就是心里一惊,瞪大了眼拍身旁的同伴。 他身旁的同伴呢,见他这样失态,于是跟着往这边看,一看到陆锦年,脸色大变,忙又去拍他身旁的人…… 陆锦年就看他们跟套娃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拍,拍到最后一位了,那位才忍不住问了句:“是锦年孙少爷?” 这半年多,陆锦年虽说是在龙殿学习,外出的时间不长,可毕竟是在龙殿那样的气氛下成长,又融合了龙珠,身体各方面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所以这些护院家丁猛一眼看,咦,这人有点眼熟,但是不是他……不敢确认。 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陆锦年自己是觉察不出自己的变化的,听他们这么一问,立即说道:“是我。” “啊!锦年孙少爷回来啦!” “快快快!通知老爷去,就说锦年孙少爷回来了!” 一众护院家丁大呼小叫着往院子里跑,留下几个赶忙凑到陆锦年跟前,弯腰鞠躬,陪着笑脸把他往院里引:“锦年孙少爷,您里面请。” 陆锦年颔首,跟着众人进了大门,老熟人房管事就先一步出现在他面前了。 看着半年不见却又显老态的房管事,陆锦年不知为何,一股辛酸涌上鼻尖。 “房管事。”陆锦年依着过去读书时的礼节向房管事见礼。 “可不敢这样……”房管事忙去扶住陆锦年。 待他起身,房管事上下打量了一番,喟然叹道:“锦年孙少爷一去半年,人都瘦了,定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 “还好,主要是出任务的时候三餐不着,养几日也就好了。”陆锦年笑着说道。 “好。”房管事拍了拍他的手:“你回来,老爷肯定高兴,你不知道,自打老爷把你送去龙……” 话说到这里,房管事忽然一惊,忙截住没说完的话,左右瞥了一眼,见有人在往这边看,立即冷哼一声,高声道:“都没事情干了还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干活儿去!” 周围的门丁、丫鬟、护院顿时作鸟兽散,不敢再偷听二人说话。 陆锦年隐约觉得房管事这态度有点不对劲,但又不好直接去问。 房管事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去龙殿的事情老爷不让对外说,家里就老爷,我,还有几位少爷和他们的家眷知道,我猜老爷是不想你猎龙人的身份被家里其他人知道了,对你冷淡疏远了。” 房管事这话明显逾越了,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陆锦年听明白了。 时下猎龙人的身份地位还没有得到认可,而且关于猎龙人各种真真假假的传闻,也容易招来一些偏见和流言蜚语。 陆锦年虽是陆无悔的干孙子,可到底不是亲生的,陆家偌大的家业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只是仗着这层身份,大家平日里对他恭恭敬敬。 可如果被人知道陆锦年还去当了猎龙人,些许个势利眼还不知道会在背后怎么挤兑人呢。 “我知道了,师祖他现在在哪里?”陆锦年叹了口气,问道。 “在书房,我已经派人去通传了,这会儿应该在等你,我这便带你去。”房管事说道。 二人穿廊过桥,一路来到陆无悔的书房。 书房中,陆无悔大大方方地站在桌案后头,提着一只毛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陆锦年离得远,没看清他写的是什么,只知道阔别若日再见亲人,陆锦年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徒孙陆锦年,拜见师祖。”陆锦年跪在地上,拜了下去。 陆无悔停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了一眼给他磕头的陆锦年,嘿嘿一笑:“小子能耐没见涨,花里胡哨的东西倒是会了不少,都跟门外那些人学的吧?起来吧。” 一句话瞬间把爷俩儿有些陌生的关系拉拢回来。 陆锦年的心思也被他一句话带到了坎尖儿上,起身后忍不住好奇问道:“师祖,门外那些人都是什么来头?我看排了好长一支队伍呢。” “俗人。”陆无悔笑了笑,搁下笔,绕开桌案走到陆锦年跟前,用手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皱眉摇了摇头道:“人瘦了,还没长个儿,龙殿亏待你了?” 陆锦年失笑:“师祖说笑了,龙殿的伙食不敢说和皇家比,但至少在我看来,风味和分量绝对不输大名各地的饭庄酒楼。” 陆无悔“唔”了一声不置可否,接着又问:“在龙殿还过的惯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听着自家长辈亲切关怀的话语,陆锦年心中感动不已,他摇了摇头说道:“师祖,没人欺负我,和我同院的几个人都很好……” 说着,陆锦年来了兴致,将第八院几个人的情况一一和陆无悔说了,还包括一些他们日常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这些话,没有经历的人听了其实会觉得很无聊,但陆无悔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知道陆锦年说的有些口渴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话多了。 “很好,知道你没有受欺负,还交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那我这颗心就能稳稳的放进肚子里了。”陆无悔笑着说道。 顿了顿,陆无悔又道:“那几个孩子呢,不把他们带来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陆锦年摇头:“他们没进狼郡。” “那可惜了,下次吧。”陆无悔叹道。 “对了,师祖,您还没告诉我外面那些都是什么人呢?他们排那么长队伍做什么?”陆锦年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来。 “不是说了么,俗人。”陆无悔淡淡道:“有些人,在你默默无闻的时候与你半点干系没有,可一旦你飞黄腾达,他们就有千万种理由和你沾亲带故,实在不行就学门外那些人,带礼过劳道声喜,往后出去也能跟人说他跟陆家很熟。” 陆锦年一下子回过味来,两眼放光道:“师祖您大喜!” 陆无悔嘴角一抽:“我大什么喜,官复原职罢了。” 官复原职? 陆锦年咀嚼着这个词儿,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陆家的了解一直不多,只知道师祖的身份不一般,陆家的家境很殷实。 现在听到这句话,他大抵是明白了,师祖原先竟然是做官的! 第131章 态度 陆无悔没有在自己的事情上和陆锦年多聊,陆锦年也知趣的没有问。 爷俩又闲聊了一阵,主要是陆无悔问,陆锦年答,老头对陆锦年的生活很关注,都是长辈对子孙的牵挂。 一晃到了傍晚,陆无悔留陆锦年在家里吃饭,陆锦年本来要回绝的,但老爷子心情好,不忍拂了他的心意,顺势就答应下来。 而且他也很想念这种一大家子围在桌子上吃饭的热闹劲。 然而。 到了饭点,陆锦年搀着陆无悔来了,却见到桌上空无一人。 陆无悔的脸色立马就阴沉下来,语气平静地问房管事:“人呢?” 房管事心中一叹,说道:“二少爷肚子疼,二少奶奶身子不舒服,孙少爷……” “够了!” 陆无悔打断了房管事,冷哼一声:“这群混账东西,还能找些什么借口!” 陆锦年意识到了什么,神情一黯,笑了一声对陆无悔说:“师祖别动怒,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正好我那些朋友还在等我。” “不许走,今天晚上你就在家里吃,他们爱吃不吃,房管事,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厨房不许开火,也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房管事一脸为难。 “去!”陆无悔怒喝一声。 房管事叹息一声,“哎”了一声离去。 “师祖,您不必因为我伤了一家人的和气。”陆锦年说道:“再说,我现在这个身份,按理说我应该避讳着点,他们担心害怕都是正常表现。” “你也是一家人,就吃个饭怎么了,你师父就是这样被排挤走的,致死……他离开到现在,我都没再见过他一面,现在他们又对你这样,其心可诛!” 听得出来,陆无悔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虽说猎龙人会带来不祥,可也得看人分场合。 普通百姓和小门小户害怕也就罢了,他们没法子应对,躲远点和能正常。 可陆家是普通百姓家庭吗?是小门小户吗? 陆家,除了家丁、丫鬟和护院,上上下下,老老少少,连房管事都是半个读书人。 读书人养天地浩然之气,可涤荡身心,只要不是积年累月的相处,猎龙人身上的气息根本影响不到他们。 所以这事儿说小了是他们害怕,说大了是他们在摆态度给老爷子看。 为什么? 正常来说,孩子们不会不懂事,老爷子那么喜欢陆锦年,正常来说他们犯不着和老爷子拧着来。 不就一顿饭么,吃完了暗地里跟陆锦年说一下家里人的担忧,以陆锦年的性子,九成九是会理解他们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陆无悔刚得了朝廷的旨意,要让他官复原职。 这时候的陆无悔,代表的可就不仅仅是陆家,也是朝廷的脸面。 众所周知,猎龙人在世间风评不好,若传出去老爷子和猎龙人亲近,还有个半搭不搭的祖孙关系,百姓会怎么想?文武百官会怎么想?皇帝陛下会怎么想? 当年把猎龙人打压进尘土里的,最卖力的可就是这帮人啊。 万一陆老爷子和陆锦年亲近惹得一些人不满,或者干脆惹得天子不满,陆老爷子这官复原职,怕是刚上任就要被冷处理了。 这些才是陆家这些子孙真正担心害怕的东西。 所以他们要拿出一个态度来,逼老爷子就范,同时也是在给陆锦年传递信息。 想老爷子好,想陆家好,你就离我们远点。 陆锦年猜到了这层意思,心中多少有点难过。 可话又说回来,他跟陆家这些子孙后代真没什么感情,唯独舍不得师祖,所有的情分也都维系在师祖一人身上。 他不可能让师祖为难,所以在陆无悔刚才那番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决定,往后非万不得已,当和师祖,和陆家保持距离。 陆无悔何其了解陆锦年,看他眼神闪动就知道他做了什么决定,当下拉着他坐上餐桌,拿起碗筷,大大方方道:“吃,我知道你有了主意,但今天晚上这顿饭,你无论如何都要陪我吃完,再往后我怕是请不来你了,我也不怪你,但要记得每月送一封书信来,以前我是这么要求你师父的,现在轮到你了。” 陆锦年很佩服师祖这份大气,年纪大了,本该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偏生他拿得起放得下,万事万物都看的很透彻。 “师祖,那咱爷俩今晚就小酌一下。” 陆锦年不喝酒,但今天晚上是个例外。 …… 从陆家出来月才上柳梢,时间不算早,但也不算晚。 喷着酒气的陆锦年在陆宅的门墙下吹了一阵冷风,待清醒一些后,估算了一下时间,微微打着晃儿地朝琅琊书院走去。 陆家的这一出给他提了个醒。 现在他已经不是读书人陆锦年了,是猎龙人陆锦年,不管他怎么想,世人看待他们的眼光都是带着抗拒和敌意的。 书院的读书人或许好一些,可也仅限于那些跟他同窗过的……兴许同窗也疏远了,毕竟离开了那么久,往后再没了交集,谁还乐意冒着一丁点风险和一个猎龙人套近乎? 因为这个,陆锦年都没走书院的正门进去,直接翻了墙来到山长的宿舍门外,叩响了房门,将东西放下,然后钻到草丛里躲了起来。 片刻之后,山长披着一件衣衫推门出来,见四下无人,只在门口堆了几袋子东西,便走出来吆喝询问了几句。 陆锦年没有吭声,山长找不到人,左右转了一圈才放弃了,提着那些袋子回了屋里。 陆锦年吁了口气,脸上挂着笑意转身离去。 殊不知,他刚离开没一会儿,山长宿舍的窗就推开了一些,山长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这孩子的心事重了。” …… 本打算在狼郡拜师访友几日的陆锦年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结束了自己的行程,找到陈康几人下榻的驿站,不由分说地挤在了陈康的床上,什么话也不说,什么问题也不答,蒙头盖上被子呼呼大睡了一夜。 潘振南好奇的不断追问原由,陈康若有所思,脸色微微一沉,阻止了潘振南的不断询问,喊来刀哥把他拉去了另一间屋子。 苏绣锦披着衣服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陈康摇了摇头,用嘴型比划了一下,苏绣锦顿时了然,和陈康一样,她的脸色也不好看,摇摇头回屋去了。 第132章 难民 翌日。 陆锦年起了个大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读书,练功,修伏龙法。 刀哥见他没事,兀自到旁边去打磨保养他的屠龙器,陆续醒来的陈康和苏绣锦也知趣的没有问昨天发生了什么。 只有潘振南,好奇心快要溢出心脏,变着法儿的往陆锦年那边凑,想问出个所以然来,但每每总被刀哥一个凌厉的眼神瞪回去,不敢造次。 一切归于平静,一如既往的平静。 吃过早饭,一行人驾车离开了狼郡,沿途他们看到了许多难民 这些都是遭了水灾和龙患,失去了田地和家园的可怜人。 他们生而顽强,却又脆弱不堪。 陆锦年握着钱袋子的手松了又紧,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潘振南看出他的意图,上前问道:“哥,你可怜他们?” 陆锦年笑了笑:“可怜的不是他们,是他们的遭遇,你相信吗,这些人,你给他们一片田地,一个安乐的环境,他们能过的比谁都好。” 潘振南点头:“这我信,以前我们村子没遭龙患的时候,每个人都吃得饱穿得暖,可惜后来……” 陆锦年意识到自己提到了潘振南的伤心处,赶忙道了声歉:“振南,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潘振南笑了笑:“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已经看来了,人死不能复生,我还得好好活着呀,或者就要开开心心,要是每天都愁……愁……愁云惨淡的,对,就是这个词,要是每天都这样,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陆锦年没想到潘振南还有这等心胸,这样一比,他这个当哥的多少有些惭愧。 “振南,有时候觉得你吧,明明这么小,但又很了不起的样子。”陆锦年笑着说道。 “嗨。”潘振南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接着又问:“那哥你到底给不给他们钱啊?干饼也行,我看他们都饿的不行了。” 陆锦年摇头:“不给。” “啊?”潘振南大惑不解:“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一会儿可怜他们的遭遇,一会儿又这样那样的。” “这就是经验总结出来的教训。”陈康一挪屁股坐过来,胳膊搭在二人的肩膀上,笑着对潘振南说:“南南啊,这世上的人呐,脾气古怪的很,你觉得他们可怜,想帮他们一把,但他们不这么觉得啊,他们觉得我们是猎龙人,是不祥,我们帮他们就是在害他们,我们给他的任何东西,他们都会觉得是祸端,不但不会感激你,还会骂你,向你吐口水。” 陆锦年闻言都惊了,诧异地问陈康:“你也经历过?” “那不都是家常便饭了么。”陈康摆了摆手道。 “确实是经历的多了,感觉心都要麻木了。”苏绣锦在前边补了一句:“我说真的,前两年我奶娘病重,我拿钱去给她瞧病,结果她那俩儿子非说我是丧门星、害人精,拿着棍子把我打出院子的,死活不肯用我的钱给奶娘治病,后来还是我灵机一动,街上找了个花子,让他拿钱去请的大夫去给奶娘治病,要不然啊,我奶娘都活不到今天。” “你这倒是个法子。”陆锦年心中一动,把钱袋倒系在马车车板下面,开口处留了一个小缝,马车一颠就会有一粒碎银子掉下来,人在马车里,别人也不知道这钱是谁的。 陈康见状吓了一跳,猛地把钱袋抢过来收好,责怪道:“我说锦年,你是不是最近脑子犯糊涂了?这钱不能这么给,给了不是救人,是要人命呢。” “就是就是。”苏绣锦也赶忙说道:“这些难民都饿疯了,看钱粮比命还重,如果你是当面施粥,他们为了下一顿还会听你的一个个来接,可你要是把钱扔地上,那是无主之物,所有人都会拼了命去抢的。” 陆锦年一想也觉得后怕,忙不迭点头道:“对对对,是我疏忽了。” 刀哥似看出了什么,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是疏忽了,你是心不在焉。” 陆锦年面容一僵,直感觉刀哥这话直指心尖,厉害的很。 “哈哈,不说这个了,聊点开心的,这次护送大军去丰州,龙殿给我们的任务起码三枚骨牌,加上我们手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枚,还多一个,说说你们想用来干点什么?”陈康见气氛有点冷,赶紧转移了话题。 这个话题立即引起了积极反应: “这还用问,当然是更厉害的雷符制法,这次你们在水下霹雷给了我很大启发,我打算把重心放在水符和雷符上,争取磨合出一套连续打法。” “我想兑个练气的武功,听说练了能增进气力,还可以练出内功,不知道真的假的,是真的我就厉害了。” “我还是跟前辈们请教一下困龙索龙大阵吧,几次经验总结下来,我发现我对阵法的布置和功能已经大体了解了,但在运用上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就是感觉很呆板,没有师父手里那股子灵活劲。” “那我也去神武堂吧,其实我早发现了,我不是学符的料,以前觉得学好学坏无所谓,现在发现不学一门自己专长的手艺太要命了,我以前练过拳脚,现在拿起来应该没问题。” “刀哥你呢?” “……” 几人说说笑笑,叽叽喳喳,聊了无数话题,又岔开了无数话题,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成长了一点,认清了自己,想明白了自己未来要走的方向。 ……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中州城,迈进旧宅,穿过密道,重新踏在龙殿土地上,五人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按理说,回了家应该好好洗个澡,美美睡一觉,扫清了一身疲惫再开始元气满满的一天。 可也许是路上畅想的太多了,又或者龙蜕的事情一直梗在他们心里,五个人默契十足,不约而同地直接奔向五艺堂。 只是,五人刚一出现,同处五艺堂的其他猎龙人纷纷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指指点点的,小声交谈着。 “你们听说了吗,第八院前脚离开,丰州那边后脚就出事了!” 第133章 原由 怀着重重疑虑到了晚上,神通广大的陈康带回来了准确消息。 原来,他们前脚离开丰州城,后脚丰州城就爆发的龙患,而且这龙患说起来和他们还有一定的关系。 “你们肯定想不到,我们那日离开龙妖巢穴,跟我们同行的沙弥已经被龙兽控制住了,它利用沙弥隔绝气息的佛光掩护”,跟着我们回了军营,然后入丰州城,潜入数日,直到我们走了,它才突然跑出来作乱!”陈康说道。 苏绣锦眉头一皱:“龙兽怎么会控制沙弥?佛门的佛光不是对龙气有隔绝和镇压作用吗,而且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控制沙弥,它能耐也太大了吧?” “是啊,这也太奇怪了,我们离开之前都没感觉到异常。”潘振南附和了一句。 陈康摇摇头:“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清楚,但传回来的消息是,封印龙兽的瓷瓶里,有一个的符纸被掀开了一角,里面封印的龙兽不见了,我猜应该就是这个了。” “那也不至于吧,佛门诶,虽说不是高僧吧,但那身佛法是真的呀,这么容易就被控制了?”苏绣锦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城池总是从内部被攻破最容易。”陆锦年接过来话茬子,接着说道:“佛法又隔绝和镇压龙气的作用,龙兽轻易近不得佛门僧人的身,但凡是有利必有弊,他们外层防御这么强大,那么内部防御一定脆弱,一旦被靠近,可能也不比普通百姓强多少。” “是这个道理。”刀哥罕见的来了兴致,看着众人说道:“当年覆灭巫国,佛门凭借的便是一身至刚至强的外家功夫,僧人化身金刚,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可就是这样一群狠人,愣是在瘟疫中死了大半。” “世间哪来万全法?其实就跟咱猎龙人一样,有利必有弊,有得必有失,这么说来,面对龙兽还是咱们比较厉害。”潘振南嘿嘿笑道。 “你小子读了两天书还真不太一样,说话水平明显见长啊。”陈康打趣了一下潘振南。 潘振南有些不好意思,他最近是在读书,因为陆锦年不止一次说过读书对猎龙人的成长有帮助,他那么信陆锦年,自然奉为金科玉律,即使内心一百万个抗拒,却还是耐着性子逐字逐句的去读。 苏绣锦一瞧这几人有把话题往歪了聊的趋势,实在耐不住好奇,把话题给引了回来:“哎,我还有个问题,龙兽作乱,丰州龙殿的人哪去了?他们不管吗?” “管啊,怎么不管,只是你们也知道,现在大名各地都在闹灾,丰州水道发达,受灾最重,龙患最多,龙殿的人手大部分都派去镇压龙患去了,只有一小部分留守的,偏偏事发的时候这一小部分人也不在丰州城内,说起来这还跟我们有关。”陈康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 “怎么说?”陆锦年配合了他一下。 陈康嘿嘿一笑:“龙妖巢穴啊,那地方离丰州城那么近,一旦龙妖跑进丰州城,那整个丰州城的百姓都有危险了,所以龙殿留守的人都去追查龙妖的下落了,这才导致龙兽暴起那日,所有人反应不及,硬生生夺走了三千多将士的性命。” “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龙兽手里,这些人死都不会瞑目吧?”潘振南一脸唏嘘。 “这事儿闹挺大的,毕竟三千多条人命,还是军户,皇上都震怒了。”陈康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幸灾乐祸道:“好在咱们走得早,所有的事情都跟丰州龙殿交办完了,这要是晚一点,龙兽害了这么多人,我们也逃不了责任,现在可好,全是丰州龙殿的事了。” 陆锦年抬手“啪”一下弹在他脑门上,神色淡淡道:“说什么鬼话呢,这是值得幸灾乐祸的事情么?” 陈康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可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他确实觉得侥幸。 “行了,既然这件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那就别再去关注了,都收收心,这次出去的经验要总结消化,路上做的那些计划也该落实了,先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一起来,咱们就各自努力吧。”刀哥见天色不早了,随口催促了一句。 几人意外地看着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刀哥,话特多。 当然,他们也没多想,估摸着就是这次出去受刺激了,发现他们这些人差得太远,心中产生了迫切感。 这感觉他们也有,所以他们从善如流,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翌日。 吃过早饭,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五艺堂。 陆锦年和刀哥直奔千机堂。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陆锦年此来是求一件精品屠龙器的。 他手里的铁索虽然能用,但他发现还远远不够,尤其是在与龙蜕中战斗时领悟到的新用法,让他有了更多要求,而这些要求归总起来,对屠龙器的要求也就高了。 刀哥技艺不错,但能力有限,做不出来陆锦年需要的屠龙器,只能委托千机堂,斥重金定制。 好在陆锦年家底丰厚,当年和师父行走江湖时得到的骨牌全都在他手里,比起第八院的其他几人,他称得上财大气粗。 从千机堂出来,陆锦年又去了镇龙堂。 镇龙堂的规矩还是那样,免费看介绍,看中了拿骨牌去换。 陆锦年没有去架子上翻,那些他都看过了,没有他想要的,他径直走到镇龙堂值守龙卫那里,取一枚骨牌塞到对方手里,直接向龙卫询问他需要的那种锁龙阵。 龙卫收了骨牌,心情大好,根据陆锦年描述的各种需求,搜刮肚肠,终于让他找出一门适合陆锦年的阵法来。 《地缚阵》。 一门需要以大地和锁链为媒介的灵活阵法。 它的优点是足够灵活,不需要复杂的布置,随时随地都能使用;缺点是只能在地面使用,且需要锁链式屠龙器,最后还需要猎龙人的力气辅助。 总的来说,这个阵法不算吐出,局限性也大,但正如潘振南所说,世间哪得万全法,没有完全的,那就找合适的。 地缚阵无疑就是适合陆锦年的。 痛快的交了骨牌,陆锦年将地缚阵的内容记下,然后又询问了几句,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镇龙堂。 第134章 配合 往后一段时日,第八院的几个少年拼了命的提升自己的能力,在陆锦年的带领下,众人虽不情愿,但还是花了一些时间读书识字、锻体练功。 用陆锦年的话来说,人这一辈子要想出人头地,脑子和身体永远是最强大的两件法宝,你可以不聪明,但不能笨,你可以不强壮,但不能弱。 何况,潘振南也用事实证明过了,强大的体魄在与龙兽的战斗中会呈现倍数提升,哪怕是一丁点的提升,在实际战斗中也会发挥难以想象的威力。 至于读书对猎龙人的好处,这一点他们从陆锦年身上已经看出来了。 陆锦年一人同修伏龙法、破龙符、锁龙阵和拳脚功夫,各方面进度均和众人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乍一看好像顾此失彼,但实际上,他个人的综合战斗能力已经达到了一品龙卫的层次,可以凭一己之力,单独猎杀三星以下龙兽了。 别看三星龙兽等级不高,而且之前他们还有合力猎杀七星龙兽、九星龙蜕的光辉战绩。 但那毕竟是团队合作,几个人打一个,相互之间能产生配合。 单就个人战力而言,除刀哥外,其他几人都不具备单独猎杀龙兽的实力。 而陆锦年比刀哥更强的地方在于,刀哥猎龙需要冒险,遇到三星龙兽会负重伤,而陆锦年不管遇到什么类型的龙兽都可以进行猎杀,除材料损耗,其本人几乎不受任何伤害。 这些东西众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是以诸多不情愿,他们也愿意在陆锦年的鞭策监督下尽全力一试。 …… 叮铃铃—— “龙兽往三合街跑了,那边有集市,人多,振南拦一下。” “收到!看我的野蛮冲锋!” 中州城鳞次栉比的屋顶上,五个人正在全力追杀一头龙兽。 这龙兽本体是狐,七星级,觉醒了特殊能力,周身缠绕着火焰,这火焰温度不高,但沾在皮肤上就会附着在上面燃烧,只能削除皮肉断绝蔓延,非常棘手。 陆锦年他们已经追了它两条街了,再往前就是其他猎龙人巡视的街道。 几人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出来的猎物被其他人抢了去,立即发挥极限速度追赶过去。 而得到陆锦年指示的潘振南更是在腿上拍了一张疾行符,力量催动下,他的双腿爆发力陡增,高大的身躯如炮弹一样冲了出去,沿途被他踩踏的屋顶瓦楞,都被踩个稀碎。 “这蛮子,一会儿修缮费用怕是不少。”陈康叹着气说道。 在城中猎龙就是这点不好,一不小心就会毁坏建筑,这些龙殿是不管的,官府找上门来得他们自己去解决,而解决的唯一法子就是赔钱道歉。 苏绣锦掩嘴轻笑,身形却是不慢,紧紧地跟了上去。 却说潘振南脱离队伍一马当先,凭借腿上疾行符的威力迅速赶超了龙兽。 龙兽止住步伐,低垂着脑袋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臭狐狸,看你往哪儿跑!”潘振南嘿嘿一笑,张开双臂扑向龙兽。 龙兽目光一闪,迎着潘振南冲了过去,但只在双方快要接触的手,却猛地往侧面一跳,贴着潘振南绕了开去。 潘振南“嘿”了一声,不慌不忙地往地上一趴,双臂撑住地面止住去势,双腿劈开旋踢,一脚将它勾了回来。 “就知道你个孽畜狡猾,没想到吧,你潘爷早就防着呢。” 潘振南嘿嘿一笑,一拧身,双手拍地腾身而起扑向倒地的龙兽。 龙兽轰的一声催动身上的火焰,火焰爆发将它的身子完全包裹起来。 潘振南晓得厉害,赶忙止住了趋势,但依旧张开双臂防止龙兽逃脱。 龙兽火焰厉害,但他一身行头也不是白来的,刀哥这段时间频繁外出任务,积攒了不少骨牌,然后又用骨牌换了打造屠龙器的材料,狠狠消耗一通,提升了技艺不说,还给第八院所有人打造了一套屠龙器。 潘振南身上穿的衣服、靴子和拳套就是刀哥打造的,质量不如千机堂的定制品,但短时间内隔绝狐狸龙兽的火焰还是没问题的。 之所以不敢扑上去,是因为头部没有防护,被火焰烧到的话,割起来不光肉疼,心理上无法接受。 这时陈康、陆锦年等人也纷纷赶到。 众人重新形成合围之势,由刀哥率先发起进攻,陈康紧随其后寻找弱点,苏绣锦则见缝插针的使用破龙符,或是增强众人战斗力,或是给龙兽一点刺激。 潘振南始终处于龙兽的正对面,不给它绕开自己攻击同伴的机会,而陆锦年已经完成布置,在周围撒下了激活阵法的钢钉。 这一套配合打的十分流畅,五人之间已经形成了绝对的默契,每个人各司其职,同时又知道彼此将要做什么。 而这样的配合,自然是通过长期磨炼产生的。 “我好了。” 陆锦年抖出三条细长的铁索。 潘振南闻言往后跳开,龙兽不明所以,但见讨厌的家伙终于不再阻拦自己,立即朝在它身上留下无数伤口的刀哥扑了过去。 刀哥掐动印诀,飞出去的七把兵刃合并为盾牌,他抓住盾牌挡在身前,被龙兽一拍,身形飞了出去,但人没事。 陈康赶忙打出一张爆裂符扰乱龙兽视线,同时双手握拳,紧贴在龙兽暴露出来的几个弱点区域轰了几拳。 龙兽吃痛甩尾,陈康被打了个正着,但他身上又金刚符,只是气血翻涌,腰间的衣物被火焰烧着,并无大碍。 陆锦年翻手一掌,三条铁索贯入脚下的地面,再然后,散布在龙兽周围的钢钉绽放出光芒。 龙兽本能的感觉到不对,想要抽身逃出这个范围,但一条铁索已经从它下腹弹出,“哗啦啦”声圈住它的身体。 龙兽大惊,在原地挣扎跳跃,用牙齿撕咬铁索。 但随即又有两条铁索从地面钻出,一条锁住了它的脑袋,一条锁住了它的大腿。 陆锦年眉头一皱:“还是偏了。” “一心三用你还想怎样?”苏绣锦白了他一眼,手中雷符已经出手。 雷符直接贴在了陆锦年的铁索上,淡蓝色的电弧喷涌而出,顺着铁索贯入地面,又从另一端喷涌出来,缠绕在龙兽的身上。 狐狸龙兽浑身颤抖,身上的龙气在电弧中一点点被消磨。 刀哥三人也没闲着,趁着龙兽被定住身形,各种手段齐齐招呼上去。 不出十息,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龙兽,此时已经被众人降服,周身几处弱点被银针贯穿,龙气涣散,萎靡的不成样子。 陆锦年一抖锁链,锁链脱手而出,顺着阵法将狐狸龙兽缠成了粽子。 “完工,拖回龙殿去吧。”陆锦年拍了拍巴掌,笑着说道。 “哎,要我说直接杀了得了,每次都拖回去太麻烦了,而且容易被人盯上。”潘振南有些无语地说道。 “你闭嘴吧,上天有好生之德知道吗。”陈康怼了他一句,然后拍着陆锦年的肩膀说:“今年,还别说,龚师傅的合击术真厉害,我感觉我们每天都在变强,以前还要费好大力气猎的七星龙兽,现在不用受伤就能把它拿下。” “那是自然,都是前辈们总结出来的经验,他们没有龙殿做依靠,还能猎杀诸多龙兽,这样的本事肯定还有不少,我们啊,有的学呢。”陆锦年说道。 “其实龙殿也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值得我们去学,就是价钱太贵了,我还打算攒骨牌跟那几个老师傅学绝招呢。”潘振南撇了撇嘴。 “得了吧,现在的配合都没彻底熟练呢,等熟悉了再研究新的,贪多嚼不烂懂吗?”陈康打击道。 潘振南一撇嘴:“我就这么一想,想想还不行啦?” 一行人相视一笑,寻来牛车,将龙兽往上面一放,或推或拉往旧宅去了。 第135章 分别 龙殿。 “刀哥,锦年,大家伙儿,我跟你们说个事儿。” 刚分到一枚骨牌的潘振南低垂着头,神色间似乎有些纠结。 众人见他这个表情,纷纷好奇起来。 “振南,什么事啊,怎么这副表情?”陈康笑着问。 潘振南犹豫一阵,想了想还是要说,咬着牙道:“我师父前两天传信给我,让我跟他出去历练历练,那什么,不是一年考核要来了吗,他怕我能力不够。” “巧了嘿。”陈康闻言嘿嘿一笑:“我师父也这么说的,他接了个任务,打算带我去开开眼界。” “我也一样啊,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收到师父的消息呢。”苏绣锦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道:“师父说她要教我点本事,免得我在考核的时候出丑。”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其实原本三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跟院子里这些伙伴在一起久了,说要分开,而且是一个人离开,心里多少有点舍不得,而且会有一种背叛的内疚感。 但现在话说开,发现大家都是这样,心情立即畅快了不少。 不过,当三人的目光落到陆锦年和刀哥身上时,他们的笑容又收敛了回去。 陆锦年的师父陆渐离失踪,现在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刀哥是善堂出身,直接被送进来的孩子,压根就没有师父。 他们刚才光顾着自己高兴,忽略了二人的感受,此时反应过来,不可避免的有些尴尬。 “锦年,刀哥,我们……” 三人正要解释,陆锦年笑着摆摆手道:“行了,我们懂,都去吧,跟着师父学肯定要比我们几个在这里瞎琢磨强,别忘了,我可是跟我师父偷学了十几年才有现在的表现的。” 刀哥神色平静,看不出有任何不悦,见众人忽然齐刷刷望向他,他愣了愣,接着开口道:“我也准备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儿?我们一起?”陆锦年闻言说道。 刀哥摇了摇头:“我有私事要办。” “……” “好吧。”陆锦年略显失望:“那我也出去走走。” “哥,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吧,我跟我师父说一声。”潘振南说道。 “不用了。”陆锦年摆手:“其实我心里也有一个一定要去的地方,以前是能力不够,现在我想去试试。”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浮现出答案——开临! 陆锦年的师父是在开临失踪的,而他的人生轨迹也是从那里出现了转折,他还不止一次说过,有一天会回到那里寻找师父的下落。 所以如果说陆锦年有一个地方一定要去,那必定是开临无疑了。 “可是会很危险吧?”苏绣锦皱着眉头有些担心。 “嗨,放心吧,锦年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他肯定会量力而行,完完整整回来的,对吧锦年。”陈康接过话题笑着问陆锦年。 陆锦年笑着点头:“那是一定的,我还没当上龙卫呢。” 众人松了口气,嘿嘿笑了起来。 “话说,咱们这次出去,再见就是考核前夕了,要不然咱出去吃一顿?”陈康提议道。 “别了吧,就两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再见面了,要吃也得是晋升龙卫之后的庆功宴。”苏绣锦说道。 她是个情绪比较容易波动的人,带着分别的情绪去吃饭,她怕自己会哭出来。 “我同意,两三个月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陆锦年附和道。 见二人不支持自己的提议,陈康想了一下,也觉得这时候吃饭感觉像吃散伙饭,兆头不好,于是从善如流,打消了这个想法:“那行吧,等回来晋升了龙卫,咱直接吃庆功宴。” …… 不几日,陈康、苏绣锦、潘振南各自虽师父外出,离开了龙殿,刀哥也在没有告知的情况下悄然离去,第八院只剩下陆锦年一人。 他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收拾了一下心情,陆锦年也背上行囊,提交了行程,接取了一个离开临比较近的猎龙任务离开了龙殿。 龙殿众人离开龙殿是需要报备的,去哪里,什么时候回,这些都要明确写清楚。 一方面是方便龙殿调动人力,再一个就是如果有猎龙人遭遇不幸,龙殿好派人去将他们的尸体回收。 除此之外就是要有由头,不然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龙殿当成什么地方了? 当然,话又说回来,比起军营和朝堂,龙殿的管理算宽松的,毕竟猎龙人失去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再限制他们的自由,难免引起反弹。 所以一般只要接个任务就能出去,至于中途去了哪里,龙殿是不会过问的。 只有在提交形成的回归期限结束后,龙殿未收到延期申请的情况下,才会下达任务派人去查。 …… 走出旧宅,陆锦年直奔城东,那里有一家车马行,他打算去那里买一匹马。 来到车马行,掌柜的一看他打扮就知道来大买卖了。 猎龙人不缺钱,这是大名所有人的共识,他们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更是让各行业商人爱到不行。 尤其是车马行,干这个行当的都知道,猎龙人绝对是大客户。 为什么? 因为猎龙人租马等同于买马。 马儿与猎龙人相处久了,不可避免的会被他们身上的气息影响到,进而异化或患病,所以大多数马匹,猎龙人用完之后都会直接将它们宰杀掩埋。 车马行不比牛羊市场,这里的马儿都是调教好了的,价格自然高得多。 而对方是猎龙人的话,基本上价格还会提个几成。 不为别的,就因为牛羊市场那种人畜密集的地方不欢迎猎龙人。 “哎呀,贵客临门,欢迎欢迎,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吗?”车马行掌柜搓着双手,嘿嘿笑着迎了上来。 “买马。”陆锦年言简意赅。 “那可巧了,我们这儿刚到了一匹千里良驹,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用来赶路最合适不过。”车马行掌柜笑着说道。 “带我去看马。”陆锦年没有废话。 车马行掌柜也干脆利落,直接把陆锦年引到后院,吩咐人把马牵来。 不稍片刻,马儿牵来了,陆锦年一眼看过去,立即有了大概。 这马儿绝不是什么千里良驹,而且岁数也不小了,估摸着是车马行掌柜见他年纪小,想在他这里捞上一笔。 陆锦年倒也不介意,毕竟这马虽然不是千里马,但足够强壮,年纪大却不老迈,对他来说其实刚刚好。 要真是两三岁的千里马,他都不忍心去骑。 “就它了。”陆锦年对马很满意,不问价,一袋银钱丢过去,牵了马就走。 车马行掌柜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本来打算报出来的价格直接咽回肚子里去。 钱给的比预期的多太多了,这时候再报原来的价格不是傻么! 翻身上马,陆锦年打马出城。 城门口,一个憨憨的少年忽然扭头看了一眼策马远去的背影,疑惑地挠了挠头,感觉这背影有几分熟悉。 “阿呆,走了。” 这时,他身旁的马车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阿呆应了一声,爬上马车拉起缰绳,往那城内驱策。 第136章 鹿良 七日后,陆锦年抵达鹿良县,他此行的任务地点。 鹿良县仍属于丰州地界,故而此地龙患一旦上报,除本地官府外,就只有丰州的龙殿会来处理。 陆锦年到地方以后直接找到了本地的县衙,县衙衙役见他一身猎龙人打扮,又听他是龙殿来人,当下不敢怠慢,连忙通知了典史。 典史闻言亲自出来相迎,引陆锦年进了典史衙。 鹿良县典史姓陈,单名一个玄字,出任鹿良县典史已经四个年头了,长相略显富态,但眼神中透露着精明。 陆锦年这边才落座,他就开始哭哭啼啼,言语间全是百姓疾苦、天下大义。 就看他对龙患的深恶痛绝,还有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懑,陆锦年都好悬以为他是个急公好义、勤政爱民的好吏了,但偏巧一个愣头愣脑的衙役跑进来,把收到了某某帮保护费之类的话一说,陈典史就演不下去了。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陈典史当即喝退了那个没眼力劲的衙役,然后干笑一声对陆锦年说:“总之呢,这次的龙患给我们鹿良县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和县令老爷想尽了办法都没能将其解决,每每想到鹿良县的百姓生活在龙患的威胁之下,我们的心呐……” 说着说着,这位又不自觉的演了起来。 陆锦年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示意我已经知道你的为人了,大家又不是同僚,咱就直接点,进主题吧。 陈典史收放自如,陆锦年一提醒,他立即收了神通,从桌案上拿起一卷卷宗递给陆锦年看。 “陆大人,您看一眼,这就是最近几个月来在咱们鹿良县作乱的龙患的情况。”陈典史说道。 陆锦年接过卷宗,扬手摊开,仔细查阅起来。 陈典史在一旁看着,面容逐渐古怪,过了片刻,他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轻咳一声说道:“陆大人,要不要我帮你念念?” 猎龙人普遍不识字,这是读书人的普遍观点。 以往也有猎龙人和龙殿龙卫来鹿良县猎龙,陈典史基本上都要咳喘一回说书先生。 但这次不用了。 陆锦年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说道:“不必了,我识字。” 这话一出,陈典史觉得更尴尬了。 他不由地在心里琢磨: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位小陆大人面前自己总采坑呢? 好在陆锦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卷宗上,没和他有目光上的交流,否则陈典史真要尴尬死了。 仔细阅读了卷宗,陆锦年对鹿良县目前面临的龙患有了大概的了解。 据卷宗上记载,鹿良县目前已经有十户人家遭遇龙患,有四十一人遇害,且都是死无全尸。 唯一留下的能证明是龙兽作祟的证据就是四周淡淡的龙气。 鹿良县在上报龙殿之前已经雇佣过两位江湖上的猎龙人追查过此地龙兽的踪迹。 但每每刚寻到它的踪迹,转眼间又消失不见了。 两位猎龙人自忖以自己的实力捉不到这头龙兽,为了防止它害更多人,二人劝说县令老爷上报龙殿。 陆锦年暗自点头,这两位倒是实在,能猎就猎,猎不了也不逞能。 “这两个猎龙人现在在哪儿?我想见见他们。”陆锦年问道。 和龙有过接触的只有这两个人,他们应该可以提供一些更详细的线索才是。 “我们把他们安排在了县里的驿站,陆大人要见他们的话,我现在就派人去请。”陈典史很有眼色,也不多问一句,直接唤人去驿站请那两位猎龙人过来。 喝了一杯茶,两位江湖上的猎龙人便跟着衙役一道来了。 见到龙殿来人是个少年,两位的脸上多少带着错愕和质疑。 猎龙人这个行当固然有天才,但论经验,自然是年纪越大的猎龙人经验越丰富。 而鹿良县这个情况,显然不是实力强就能解决的,毕竟他们二人实力也不弱,若非那龙兽滑不留手,他们早把龙患给解决了。 “二位前辈好。”陆锦年仿佛没看出他们眼中的种种情绪,抱拳拱手打了声招呼。 二人见陆锦年出身龙殿却没多少倨傲,心下一松,笑呵呵抱拳问好。 “二位前辈,这次请二位来,是想多了解一下此地龙患的情况。”陆锦年和他们闲聊两句,直奔主题道:“实不相瞒,我看过卷宗了,上面记录的东西很模糊,提供不了有用的东西,您二位既然与龙兽打过照面,应该是有一点线索的吧?” 二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想了一下,问道:“大人可需要帮手?” 陆锦年心中一动,点头道:“需要。” “你看我们二人怎么样?”另一人问道。 “可以。”陆锦年直接给出答案。 “功劳怎么分?” “金银归你们,我只要龙兽。” “不行,秽珠可比金银值钱。” “那你们要怎样?” “大人即出自龙殿,应当有不少屠龙器吧?” “是。” “我们兄弟二人的屠龙器破损严重,想换新的。” “可以,还有吗?” “伏龙法……” “那不行。” “好吧,那就金银和一件屠龙器。” “成交。” 眼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猎龙当成生意一样谈妥了,陈典史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就是猎龙人之间的交易吗? 这么直接? 掩饰都不掩饰一下吗? 谈妥了条件,陆锦年对陈典史抱了抱拳:“典史大人,今天多有打扰了,猎龙之事包在我们身上,如有需要您配合的地方,我会再来找您。” 陈典史嗯嗯啊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此时他就像个局外人。 “二位前辈吃饭了没?我请,咱们边吃边聊?”陆锦年冲那两位猎龙人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顺势往典史衙外走,一人嘿嘿笑道:“凤阳楼吧,那地方贵。” 陆锦年哈哈一笑:“前辈真不客气。” “……” 目送三人离去,陈典史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猎龙人是不是天生自带自来熟的本事?怎么三个完全不想干的人,就能因为一次猎龙而熟悉的像老朋友一样呢? 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着他,知道面色惶急的衙役突然闯进来,结结巴巴地喊出一声:“不……不好了,大人,龙……龙兽又出现了!” 第137章 线索 龙兽又出现的消息让刚走出县衙没多久的陆锦年三人被衙役追回了县衙。 陈典史吩咐衙役代他去跟县令大人说一声,自己则带着陆锦年三个猎龙人匆匆赶赴事发地点。 一路疾行,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两户人家被龙兽吃掉,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血迹,也没留下尸体。 “怎么会这样……”陈典史看着遭遇龙患的相邻两户人家空落落的院子,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龙患出现数月仍未解决,龙兽吃人的数量还增加了,这是足以影响到他乌纱帽的事情,由不得他不慌张。 “陆大人,你看,这……” 下意识的,陈典史将希望寄托在了身旁的陆锦年身上。 陆锦年安抚了他一下,然后皱眉盯着这两户人家的上空,那里龙气稀薄,可以忽略不计。 同样的,两户人家的院子里,龙气残留同样稀少。 足可见,这两户人家平日里没做过什么恶事,没有滋养怨气吸引龙气汇聚。 “二位前辈,您看出了点什么来吗?”陆锦年没有着急发表看法,而是先询问了一下身旁的两位猎龙人。 二人彼此对视一眼,摇摇头道:“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具体的还要进去看一眼才知道。” “那走吧。” 陆锦年抖手甩出一把钢钉,分寸拿捏的刚刚好,每一根钢钉落下,都卡在阵法的节点上。 他又抽出铁索,一马当先走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 院子外围已经被官兵围住,但仍有好奇胆大的百姓在不远处往这边窥探。 陆锦年运转伏龙法,足尖点地,荡起一圈波纹,这波纹扩散到钢钉上,立即升起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墙壁。 三人进入墙壁,便好似消失了一般。 官兵百姓齐齐傻眼,使劲揉了揉眼睛,却只见那两户人家的院子,不见了那三个猎龙人。 院中,一名猎龙人忍不住啧啧称奇:“幻阵,陆大人不愧是龙殿出身,这等阵法都能信手拈来。” 陆锦年称谢,目光却在院子里扫视,手里铁索颤鸣着,拖曳在地上哗啦啦作响。 走了一圈,屋里屋外查验了一遍,陆锦年在院子中央站定。 他看着两位前辈,开口道:“一起说?” 二人点头,便见一人说道:“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应该是龙兽出现的突然,这家人没有一点防备。” 另一人马上接道:“地面没有爪印和毛发,鸡鸭牛羊安好,非兽类。” 接着是陆锦年:“墙壁横梁有龙气残留,部分地面有新鲜擦痕和水印。” “等等!” 一人打断了陆锦年说话,他皱眉问道:“擦痕和水印有什么奇怪的吗?这两户人家都是农户,平时搬运草垛、木柴、水缸、竹床,制造擦痕再正常不过,至于那水印,我也检查了,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对,我也看到了,一开始觉得有问题,但仔细检查过了,没有龙气残留。”另一人附和道。 陆锦年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们说的都对,但有些龙兽善于隐匿气息,得把这种因素考虑进去。” 二人点点头,但仍觉得疑惑。 “龙兽善于隐匿气息的话,那擦痕和水印又能代表什么?” 陆锦年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是在尽可能找齐所有新鲜的变化,哪些有用,那些没用,还要仔细查验才知道。” 二人面面相觑,感觉陆锦年这种行事手段太过繁琐了,照他这么干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找到龙兽? 不过二人没有把话说出来,一方面是给龙殿和县衙面子,再一个,他们自己找了数月都没找到龙兽的影子,这时候跳出来反驳的话,万一被质问起来,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兴许真是他们犯了经验错误、只有陆锦年这样按部就班的人才能找到线索呢? 而陆锦年也确实有自己的依据。 他来到一处有擦痕的地方,指着擦痕周围说道:“你们看,这个擦痕很大,应该是大型物体移动造成的,如果是搬运东西的话,这么大的东西般运起来,边缘会呈现出一个斜一面深、一面浅的斜面。” 话到这里,陆锦年停顿了一下,让二人在脑海中回忆搬运重物时的情况,带二人领会过来意思,他才又开口道:“但是你们看这个擦痕,它是比较平整的,而且你们看擦痕当中,是不是有很多细小的划痕,这些细小的划痕如果是重物底部的花纹,那么我想问一下,哪家的工匠能干出这种蠢事?” 二人不住点头。 重物一般而言都是作为实用工具或装饰品,如床、玉面屏风、县衙门口的石雕,这些东西一旦落在那里了,基本上很少有人会去移动它们。 这不光因为风水,还因为它们真的很沉。 而这种东西,底部,尤其是着地的这部分,绝对不会有工匠画蛇添足的去雕刻花纹。 一来花纹雕刻在底部没人欣赏的到,二来重物太沉,底部的精细花纹容易被压碎或磨损,所以实在没那个必要,除非有财主人傻钱多,非要花这笔冤枉钱。 但眼下这两户人家都是农户,吃喝用度极简,凡事都以实用为先,自然不会去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那么问题就很明显了,这个疑似重物造成的擦痕,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等二人深入去想,陆锦年又接着说道:“还有,移动重物,如果是用车马搬运,小范围的擦痕是合理的,但如果是靠人力去推,这块擦痕就大大的不合理了,你们看,它周围没有延续的擦痕,只是这么一块地方而已。” 二人继续点头,觉得陆锦年所言言之有理。 “还没完呢。”陆锦年又继续说道:“刚才我说过用车马搬运,搬运重物用车马,车马吃力,地上肯定会留下车辙,但院子里的车辙没有往这个方向来的。要说泥土干硬,那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而且我们刚才也看到了,鸡鸭牛羊一头都没少,家主人又不设马厩,说明家中无马。 用车搬运重物,用车不用马,这不是更加奇怪了吗……” 陆锦年继续说着他的发现,一句句,一条条,都言之凿凿,道理分明。 跟在他身后的两位老江湖猎龙人听的不住点头,直感觉这看似平淡无奇的小院之中,竟然隐藏了如此丰富的疑点,而他们竟然只看出一二,没看到七八九十…… 二人强忍住心中的惊骇,目光落在侃侃而谈的陆锦年身上,心中不由暗赞一声:不愧是龙殿培养出来的猎龙人啊! 第138章 水井 林林总总,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陆锦年感觉口渴了,他来到院子里的一口水井旁,打算提一桶井水上来解渴。 却在这时,他盯着水井的边缘和内壁,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咦:“这井不对!” 听到他的话,另外两人赶忙凑了过来,两双眼睛直直看着井中,神情戒备地问道:“陆大人,怎么了?这井里有什么?” “井里没什么,但是你们看井口和井壁,井口多了一点东西,而井壁上少了一些。”陆锦年说道。 二人遂将目光投向井壁。 这口井是老水井了,两侧的井壁上布满了苔藓和蜘蛛网,还有一些喜欢潮湿的昆虫攀爬在井壁的缝隙中。 但是二人很快发现,这口老水井的井壁上,有一些地方的苔藓剥落了,露出来黑色的泥土和岩石。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一动,问道:“陆大人,你的意思是,龙兽藏在井中?” “有这个可能。” 陆锦年点点头,他捏起井口一团黑土,二指揉搓一下,露出里面零星的苔藓,眼睛微微眯起:“井口的这些黑泥和碎青苔都是从井壁上带出来的,我们打水的时候固然也会碰掉一些苔藓和泥土,可那毕竟是小面积的触碰,不像这口井里的大片脱落,而且也只有把水井作为通道,它才能来去无踪。” 这个判断是陆锦年根据开临的鳄鱼龙兽入侵河道一事得出的,鳄鱼善泅,经河道潜入开临。 那么这头龙兽为什么不可以借助水井出入人家? 而且水井里阴气重,配合地下水的流动,可以隐藏龙的气息,用来逃匿再合适不过了。 “陆大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我看这口井很深呐,而且底部直接连通的地下河,河水与井壁之间还有两三米的高度,想要顺着井壁攀爬上来的话,它首先得是庞然大物,可既然是庞然大物,这口水井的大小应该容不下它吧?”一人提出疑问。 “你傻了吧,蛇啊!”另一人嘿嘿笑道:“如果龙兽本体是蛇,身体长且窄,恰好可以从井中钻出。” “嘶!还真是哈!” 二人意见统一,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 知道了龙兽的本体,接下来对付它就容易得多了。 “陆大人。”二人望向陆锦年,等待他下达猎龙的命令。 毕竟,陆锦年现在才是鹿良县衙委派的猎龙主事人,他们也是根据陆锦年提供的线索才想到了龙兽的本体。 “先不忙,我还有一个环节没想通。”陆锦年皱眉摇了摇头。 “哪个环节?”一人问道。 陆锦年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几处擦痕,皱眉不解道:“若是蛇,那定是体型庞大的蛇,这么大的蛇肯定很重吧,行动时应该会在地上留下爬行的痕迹,可院子里并没有这样的痕迹……当然,那几处擦痕,现在想来的确和鳞片刮出来的有点相似,可它究竟是如何做到不留痕迹的移动的呢?莫非是蹦过去的?” “噗!” 一人没忍住笑,他满脸荒唐道:“蹦过去?陆大人你可真幽默,我虽不知道你困惑的缘由在哪,但以我的理解,那龙兽应当是掌握了变大变小的妖术?” “妖术!”陆锦年脑海中划过一道惊雷:“对!妖术!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陆锦年后知后觉,猛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多亏你们提醒,我差点陷入误区了,我一直在找合理的线索,却忘了龙兽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七星龙兽有概率觉醒妖术,别说变大变小了,飞天遁地也不奇怪啊。” 死结一解开,陆锦年豁然开朗,他哈哈笑了几声,对二人说道:“二位前辈,我们回县衙吧,这龙可以猎了。” 说完,三人一起走出了院子,穿过陆锦年布下的阵法,出现在众人面前。 “陆大人……” 看到消失的人重新出现,陈典史赶忙迎了上来。 “典史大人,龙兽的事情有眉目了,但眼下还不到时机,我们先回去做些准备,少则五日,多则十天,龙兽必除。”陆锦年笑着传递了一个喜讯。 “真的!?”陈典史果然欣喜。 别看五日、十日很长,但比起鹿良县数月来的遭遇,现在能花五日、十日就把龙兽除去,这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 “太好了,陆大人,你要真能猎杀这头龙兽,你就是我们鹿良县的大恩人呐!”陈典史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也是保住我头上这顶乌纱帽的贵人! “你说,有什么是县衙能帮得上帮忙的,我一定排除万难做到。”陈典史开始打起了包票。 “还真有一件事。” 陆锦年话一出口,陈典史的脸色立马变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心情激动吹出个牛皮,能不能做到还真不一定,毕竟他才是县衙的三把手,上面还有个县令和县丞呢。 陆锦年见他表情一脸数变,觉得有趣,但也没让他多担心,赶忙补充了一句:“放心,典史大人,只是一个小忙而已,不会让您为难的。” 陈典史的脸色这才好看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回到县衙,陈典史第一时间去跟县令传递了喜讯。 鹿良县县令闻言大悦,言称龙患解决之后,要在凤阳楼言情陆锦年三人。 而从陈典史口中得到这一消息,那两位江湖上的猎龙人满心欢喜,心潮澎湃,而陆锦年则表情淡淡,对宴席并不怎么感冒。 开临之后,他对官府的看法就有了变化,如果不是龙殿的任务都要和官府打交道,他甚至都不会到县衙里来。 当然,心中如何想的,他是不会表露在脸上的。 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陆锦年带着另外二人和陈典史告辞,离开衙门去准备置办猎龙用的工具。 三人途经凤阳楼,一人忽然止住脚步对陆锦年说:“陆大人,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用饭,等吃饱喝足了,再去置办东西也不迟。” 另一人眼珠提溜一转,点头附和道:“陆大人,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如我们就先吃饭吧?” 陆锦年抬头看了一眼凤阳楼的牌匾,摇头笑道:“你们是想吃大户吧?” 本是要打趣二人一句,却没想到二人齐刷刷摇起了头。 “陆大人,可不敢让你请客。” “对,今天跟着你学到不少,都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我们花了好大力气都没找到的龙兽,你一来就发现了端倪,我们二人佩服不已,这顿自然是我们来请。” “对对对,陆大人就别和我们抢了,说实话,咱们猎龙人什么都缺,就是不差那点银子。” 见二人一唱一和,眼神中带着真挚,陆锦年点了点头道:“好吧,那今天就让二位前辈破费了。” 二人相视一笑,伸手一引:“陆大人,请。” “二位前辈请。” 第139章 交易 三人进了凤阳楼,在小二热情的引领下进入了一间雅间。 做猎龙人的生意就是这样,你总得找个隐蔽的地方,不然被其他人看见了会引起不适和不安。 进了雅间,三人各自找了位子坐下,那两个跑江湖的猎龙人不约而同地将主位留给了陆锦年。 陆锦年年纪小,按理说坐那个位置不合适,但眼见二人已经坐下了,主位不能空,只能硬着头皮坐过去。 “三壶好酒,上一桌你们家最拿手的菜,赶紧去吧。” 打发了小二,三人对坐枯望,陆锦年这才想起还没询问二人的名字。 “还没请教二位前辈名讳。”陆锦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方毅。” “沈中原。” 二人先后答道。 接着空气继续凝固。 陆锦年疑惑地看着二人,他猜测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拉他来凤阳楼,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在私下里跟自己说。 可现在都进了雅间,二人却不说话了。 “你们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陆锦年打算主动出击。 “啊?” 二人愣了一下,彼此对视一眼,方毅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跟大人做点生意。” “哦?什么生意?”陆锦年来了兴趣。 以前师父也跟江湖上的猎龙人做过生意,他们走南闯北,经历过的事情很多,遇到的宝物也多,偶尔能淘到一些不错的东西。 当然这些东西龙殿多半都有,只是龙殿的东西需要用骨牌兑换,而跟江湖上的这些猎龙人交易,他们索取的回报是龙殿龙卫能够轻易拿出来的。 “龙珠。”方毅说道:“我知道龙殿龙卫猎杀龙兽之后都会将秽珠取出来交回龙殿,以此来换取贡献,但龙殿拿了秽珠无法处理,最后都会送去道观和寺庙,经由他们净化处理之后,秽珠便成了龙珠。” “我们这些普通的猎龙人没有龙殿高深的伏龙法,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吸收里面的力量,效率不是很高,所以平日里猎杀龙兽得来的这些秽珠,找寺庙净化成龙珠后,会有一小部分剩余下来。” “这些多出来的龙珠我们自己用不掉,放的时间长了力量又会流失,实在可惜,所以我们都会找龙殿的人做交易,用龙珠换取一些我们用得上的东西。” “当然,我们知道五艺堂的绝学不能外传,但一些附带的东西,比如屠龙器,破龙符这些,还有龙殿的疗伤秘药,龙殿是不禁止外流的,我们就是想换点这样的东西。” 陆锦年点头,龙殿的好东西确实多,龙卫们都眼馋,更不用说这些江湖上的猎龙人了。 但也正如方毅所说,龙殿的东西需要贡献去换,也就是骨牌,而骨牌只有通过完成龙殿的任务或猎龙才能得到。 通常一颗1至3星级龙兽的秽珠只能换到1枚骨牌,4至6星换2枚,但换取龙珠的价格是换骨牌的两倍。 也就是说,龙卫需要用两颗秽珠才能换到一颗用来修炼伏龙法的龙珠。 而在外面,江湖上的这些猎龙人经常跟寺庙、道观打交道,虽然委托他们净化龙珠会有一定代价,但比起龙殿的二换一,他们的花费其实要少得多。 偏偏走江湖的猎龙人猎杀龙兽的机会还多,这就使得他们这些幸存下来的人手里积攒了一批用不完的龙珠,刚好可以拿来跟龙殿的人交易。 陈康他们就和中州城里的猎龙人交易过龙珠,他们的龙珠相性匹配高,早已彻底融合了,龙珠里的力量已经能收为己用,可以开始往更高层次进阶。 陆锦年还差一点,他和刀哥的龙珠相性匹配度低,尤其是他的,差一点就没法融合。 相性匹配度低带来的后果一方面是洗练龙珠力量的速度慢,另一方面就是转化率低。 比如陈康三天就能完成龙珠力量的转化,陆锦年需要七天甚至更久。 而相同品级的龙珠,陈康炼化后可以转化其中八成力量,那么陆锦年只能转化两成或者更少。 总而言之,龙珠的相性匹配度决定了猎龙人成就的高低。 陆锦年得知这个情况后其实内心无比后悔,他手持师父的地楼令牌,完全可以从地楼收购一颗与他相性完全匹配的龙珠进行融合。 只是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就过去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而且那本就是龙殿的试炼。 龙殿需要的从来不是天赋多高的猎龙人,而是运气够好,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还具备转危为安手段的猎龙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单纯就猎龙人的实力来说,龙殿完全有能力把成百上千个相性不匹配的猎龙人堆砌到二品、三品乃至四品的层次。 但猎龙最关键的是实力吗? 不是! 是运气! 是技巧! 是在劣势环境下依然能找到破局办法的智慧。 大名每年死亡的猎龙人不计其数,龙卫占了大头。 这些死去的龙卫,论实力都在普通猎龙人之上,但就是因为运气、智慧、技巧不够,最终惨死在龙兽手中。 所以龙殿不着重培养龙卫的实力,龙殿看重的是他们在每一次任务中的表现,以及他们是否能活到判定合格标准的那天。 如果陆锦年能熬过这个“寒冬”,迎接他的必定是龙殿毫无保留的支持,那时候别说龙珠了,他想用星星做屠龙器,龙殿都会想办法从皇宫中搞颗陨铁出来。 但这种后期的支持,对此刻迫切渴望提升实力的陆锦年来说却显得很不友好。 陆锦年自忖不缺智慧和经验,技巧方面也在快速成长,唯独实力是个让他头疼的东西。 现在方毅、沈中原二人主动找上门来,却是给他提供了不小的方便。 “可以,我需要龙珠,恰好我会制作破龙符和些许疗伤药,若二位前辈不嫌弃,我可以用破龙符和伤药来跟二位交易龙珠,如何?”陆锦年细想了一下,立即答应下来。 龙殿和猎龙人的本质相同,都是以猎龙为目的,那么大家彼此照拂、相互帮助,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互通有无也是应该的。 方毅和沈中原二人显然有点没反应过来,等了好一会儿才面露喜色,再三确认陆锦年说的是否是真的。 他们刚才看陆锦年思考了那么久,他们还以为这笔买卖会很难说,他们都构思好了说服陆锦年的话术,却没想到他会答应的那么干脆。 “那太好了,我们何时交易?”沈中原有点沉不住气,急切的问道。 “不急,等猎杀了此地龙兽,我们再商量交易的细节。”陆锦年说道。 方毅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理当如此。” 话说完,酒菜也上来了。 第140章 封井 三人推杯换盏、共享美酒佳肴不提,第二天,陆锦年三人带着淡淡的酒气来到县衙大门,他们肩上扛着硕大的口袋,里面是沉沉的用巴掌大的口袋装好的雄黄、铃铛,和从地楼买来的一炼蛛丝。 雄黄是昨天夜里买好的,经过陆锦年炮制,已经和普通雄黄有了区别,拿来对付虫蛇类龙兽有奇效。 谷酒也是昨天夜里定的,酒肆调度了一夜才备齐。 看到三人这副扮相,县衙的衙役都惊呆了,知道的他们是去猎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跑路呢。 “陆大人,您三位这是……”门口的衙役指着三人肩上的大包小包,好奇问道。 “猎龙用的东西,快去通传一声典史大人,就说我把东西带来了。” 衙役不敢怠慢,听了陆锦年的话,立刻跑进衙门。 见到陈典史,陈典史已经召集了三班衙役,陆锦年也不二话,三人将口袋卸下,将分好的雄黄袋取了四袋出来,又取铃铛和一炼蛛丝,手把手教导衙役们布置了一个简单的困龙阵。 因为所有材料都是处理过的,本身运作机制又属于触发式,所以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布置出这个阵法。 这样的阵法缺陷很多,首当其冲的就是贵。 雄黄还好,铃铛是铜制的,这在大名属于贵重物品之列,而一炼蛛丝更是只有地楼和龙殿才有的东西,普通人根本买不到。 其次就是威能太小了,这个困龙阵布置出来,只能困住龙兽不足一息时间。 不过这个阵法本身也是用来示警的,陆锦年要的就是示警的作用,故而威能弱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教会了三班衙役,陈典史立即让衙役们带着这些材料奔走县里的每一处水井,然后又让更夫在县城奔走,通知百姓封井五日,每五日可集中取水,平时不得靠近水井,违者统统关进大牢。 消息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传遍鹿良县,县城里的每一户人家都对此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尤其是县里的富户。 想来也是,水是人们生活当中必不可少的东西,而百姓取水只有两个地方,一是水井,二是河流。 鹿良县附近没有河流,取水完全依靠水井,现在衙门把井封了,这不是跟他们为难吗? 不过,他们反对也没用,县衙这边是铁了心要封井。 龙患已经闹了数月了,县里的头头脑脑都不希望再继续下去,糊了政绩事小,万一龙兽跑到自己家来,自己的小命岂不危险了? 因此,衙门发了狠,那些反对声最大、态度最强势的人,统统派人抓进了大牢。 而此举无异于杀鸡儆猴,其他还想造势反对衙门封井的人不得不多思量一下,自己是否承受得住衙门的怒火。 最终,鹿良县的百姓服软了,他们在衙役的监督下提前储水,以免未来五日无水可用。 富户叫苦不迭,他们家中人多,以往那是派头,是威风,但现在封了井,吃水成了大难,而要在家中储备足够那么多人五天用的水,那得准备多少口缸,又要腾出多少地方啊! 一片哀怨声中,鹿良县所有水井被困龙阵封住,并且每一口水井附近都有一名衙役值守,半日轮换一次。 做好了这一切,一直不肯楼面的县令大人终于也顶不住压力,跑过来询问此事,想要从陆锦年三人口中得到猎杀龙兽的肯定答复。 毕竟,这件事闹的挺厉害,虽说是强压下去了,但等事情过去,龙没杀掉,保不齐会有心怀不满之人会借题生事。 陆锦年不确定这个办法是否能奏效,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他们猎龙还需要衙门相助,所以很不厚道了一回,只说此事十拿九稳,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鹿良县县令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这个正七品的县令也是正儿八经考取功名得来的。 有优秀的文人底子,哪能听不出陆锦年言语里的漏洞? 但此刻他已经上了贼船,别无他法,只能装作不知道,全心全意相信对方,这样多少还能松口气。 封井第一日,龙兽不曾出没,百姓们提前储备了日常用水,生活上没有出现不良影响,鹿良县平安无事。 封井第二日,龙兽不曾触摸,百姓依旧乖巧,鹿良县平安无事。 封井第三日……少数人家开始出现用水紧缺,心中不安,四处借水。 第四日……大户人家出现用水短缺,天价水出现在鹿良县的市场上。 第五日…… 第五日,封井告一段落,鹿良县的百姓们猛然松了一口气,富户们更是喜出望外,迫不及待的等待开井取水。 陆锦年三人依次前往各处水井解除阵法,帮助周围的百姓重新接取往后五日的用水。 也许是因为天价水的事情,百姓们不约而同的在家里多储备了一些,想着第四日可以拿出来卖给富户,发笔横财。 但这个念头却给陆锦年这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原本水井阵法解除,周围百姓取好水就该封上,然后他们再去下一处水井。 如此一整天,差不多能让鹿良县所有的水井开启一次,保证百姓们的用水。 可百姓们的小心思无形中延长了每一口水井的开启时间,延缓了三人的进度,以至于到了夜里,他们开启的水井才堪堪到达半数。 第五日这个节点上,各家各户的水都用的差不多了,很多人家昨天就没睡了,就盼着今天补充一些。 可因为耽搁了,许多人家的水不但没得到补充,反而越发困难,甚至连做饭都做不了。 这些没能取到水的百姓聚集到县衙,要求县令老爷给他们一个说法,如果不给他们水吃,他们就在县衙门口坐着不走了。 这一幕让鹿良县领大感头疼。 不要以为每个父母官都是土皇帝,动不动就把人下狱或打杀。 干这种事,除非能让所有百姓闭嘴,否则被人传出去,迟早要被清算。 万般无奈之下,县令只好去找陆锦年,希望他们动作能快一些。 陆锦年也知道县令的难处,而且事态发展成这样,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心思一动,陆锦年教授了方毅、沈中原二人拆解和恢复阵法的手段,然后兵分三路,同时开启三口水井。 如此,到了子时,鹿良县的百姓才都取到了水。 聚集在县衙门口的百姓渐渐散去,一场风波被及时化解,陆锦年和鹿良县令都松了口气。 第141章 收徒 “这次差点酿成大祸,是我考虑不周了。” 回到驿站,陆锦年开始反省自己的缺失。 沈中原和方毅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劝道:“这不关你的事。” “没错,我们是猎龙人,只管猎龙,这才是我们的本分,封井以及封井后引发的一系列问题是县衙要考虑的问题。” “但封井毕竟是我提出来的。”陆锦年怅然若失。 他凡事都喜欢跟师父靠拢,每做一件事,它的好与坏,都会忍不住对比师父做过的类似的事情。 这次请求衙门协助封井,师父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但那次并无任何意外,陆锦年知道那不是幸运,而是师父在那之前就跟县令详细讨论过后续可能引发的问题,而县令也在得到启发后做了应对的准备。 反观自己,经验到底还是不足,虽说也提醒大家储备五日所需用水,可对百姓的心思、以及第五日可能发生的意外,这些还是没有考虑到,以至于差点酿成大祸。 这祸事他自己背还无所谓,毕竟是自己酿下的错,受怎样的指责和诘难都是应该。 可这次的祸事牵连到了衙门,这就让心地善良的陆锦年感到内疚。 “陆大人,论猎龙,我们是专业的,论民生,县衙是专业的,你提出了计划,县衙认可并接受了,那么在实施的过程中,他们就应该想到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情,并提前做出准备,大家各司其职,这叫分工。” “对,他们父母官都没想到的事情,我们猎龙人凭什么替他们想。” “这话有点过了,想是该想,可想不到就不怪我们了,毕竟我们没治理过百姓,对这些事情不了解,他们是父母官,对治下百姓应该是了解的,我们疏忽的一些问题,他们应该想得到才对。”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对与错暂且不论,目的只是让陆锦年宽心。 陆锦年感受到二人心意,笑着点点头:“道理我都懂,只是,我们作为猎龙人,应当效仿先辈高义,我记得师父说过,猎龙人诞生之初就是为了救民生于水火,尽管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与百姓的关系产生了隔阂,但初心不能变,救民生于水火不单单是猎龙,也包括许多其他的东西。” 沈中原和方毅对视一眼,苦笑着叹了口气:“说不过你,但我觉得你背负的东西过于沉重了。” “想得太多就不痛快,大人,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这样子会很危险的。” 陆锦年微微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方毅道:“大人,我不知道你们龙殿是怎么说的,反正我的引路人,在我融合龙珠的时候曾告诫过我,猎龙人最好单纯通透,心无杂念,因为一旦杂念丛生,动摇了心志,我们体内被净化过的龙珠就会蒙尘,逐渐向秽珠转变,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陆锦年凛然。 他还真没听说过这样的说法,但念想着自己还不是龙卫,龙殿不提醒也是正常。 毕竟,他现在所处的阶段就是龙殿筛选的过程,短短一年的考核期,如果连心志都稳不住的话,龙殿肯定也不需要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陆锦年不由脊背发凉,对龙殿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这地方,果然不是善堂,他们的所有安排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明面上看不出任何毛病,可一旦看穿了,就会感受到其中的冷酷无情。 “我晓得了,多谢二位提醒。”陆锦年拱手一礼,真心道谢。 方毅和沈中原连连摆手:“没什么的,你要真想谢,今天那个阵法……” 话题被二人顺嘴引到了阵法上,陆锦年不由莞尔,直言说这不可能。 龙殿的阵法密不外传,这是规矩。 但其实也没那么隐秘,至少在大名许多书香门第的书库里就藏着许许多多五艺堂的秘籍。 只不过,读书人和猎龙人有点水火不容的架势,所以大多数猎龙人很难从读书人那里得到。 当然,陆锦年很清楚,他们故意把话题往阵法上引,固然是带着能学就学到的小心思,但又何尝不是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想太多有的没的? 人得知道好歹。 陆锦年觉得,这两位与自己萍水相逢,对方能交浅言深实属难得,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回报一二。 “龙殿的秘术我不能外传,这是规矩,但我学过医,制过药,且都是在我师父身上用过的,效果自认不比龙殿的秘药差,我可以将医术教给你们,你们想学么?”陆锦年问道。 “什么?” “你说真的?” 二人面露狂喜之色。 陆锦年不理解他们的反应,但二人十分清楚,猎龙人的秘术手段,如果以整个江湖来论,他们会的几乎是龙殿所有秘术的全部,只是每个人都存着心思,不可能传给旁人,所以才导致江湖上这些猎龙人秘法稀缺的表象。 但如果有人真的想多学几门手艺,说简单也挺简单的,只要给对方无法拒绝的好处,在顺势拜个师,想学的手艺自然也就学到了。 只不过这种方式代价会很大,财帛上是一方面,身份地位上才是最主要的。 毕竟没人希望平白矮别人一辈。 而龙殿秘药,唯一能对猎龙人产生效果,并且真正能做到起死回生的宝物,这是江湖上不曾出现过的。 盖其原因,其一是秘药诞生于秘法之后,且数量少于秘法,所以誊抄的读书人不多,而又因为猎龙人的秘药对普通人无用,故而没人留下存本; 其二则是医家的规矩,和所有带传承的门类一样,医家的规矩也是师传徒、父传自,家中所有的医书收藏里,只有自家方子是经过加密的,没有上一任口耳相传其中的秘密,外人根本看不懂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江湖上的猎龙人经常会在猎龙的战斗中受伤,这类伤势普通郎中是治不好的,只有请名医、神医才能发挥点作用。 可不论郎中还是名医,他们都不愿接治猎龙人。 因为他们接待了猎龙人,百姓就会觉得他们的医馆里充斥着诅咒,谁进去看病,不但不会好,还会越来越严重。 医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天职,可只要是个人,就不能摆脱俗人的烦恼。 郎中大夫要吃饭,有一大家子人要养,而学医,说白了就是为了求一个讨生活的手艺,失去了这门手艺,全家都要挨饿,不值当。 这种时候猎龙人只能去找游医,也就是赤脚郎中。 游医的本事那全凭天意,有的纯粹是糊弄人,走一个地方骗一个地方,有的属于卧虎藏龙,比如药王孙思邈,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游医。 遇到有本事的算命好,遇到没本事的也只能认命。 或者也有去龙殿求药的,龙殿看在同为猎龙人的份上,或多或少会赠予一些,但这种赠予并非无限制,每个月都有固定的份额,各地方的猎龙人那么多,不可能全都照顾到,能有百分之一都算好的。 这时候,龙殿的秘药就成了所有猎龙人都想得到的东西。 现在陆锦年说要教他们治疗猎龙人伤势的本事,沈中原和方毅哪能不高兴? 这不光是保命的手段,还是一门长久的买卖,一本万利。 “陆大人,这……这样真的可以么?”沈中原到底是年长一些,处事较为稳重。 方毅则不然,他急切道:“有什么不可以的,这是大人自己的本事,龙殿可管不着,对吧,陆大人。” 陆锦年笑笑:“是,我自己得来的本事,龙殿不会干预,不过,行有行规,你们得拜师,这没问题吧?” “这……”沈中原有些迟疑了。 拜师是没问题的,只是陆锦年才多大,他们多大?让他对一个小孩儿称师父,感觉有点臊得慌。 “嗨,这有什么。”方毅倒是果断:“读书人不是常念叨一句话么,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你比我们厉害,我们想跟你学本事,叫一声师父是应该的。” 说完,还不等陆锦年有什么反应,当先就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 陆锦年直接无语。 这拜师就挺草率的,连个仪式都没有…… 沈中原的嘴角也猛地抽了一下,但他脑子反应很快,见方毅都不要脸了,周围又没旁人,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当下也跪下来一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好家伙,一下子得俩便宜徒弟。 陆锦年颇感无语。 虽说这要求是他提出来的吧,但这两个人反应也太快了。 不过,他这边倒是无所谓,毕竟师父收他的时候,连头都没磕呢。 真要举办个拜师仪式什么的,他都不知道从何开始。 “行,那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徒弟了,但咱们先说好,现在我只承认是跟我学医的徒弟,如果你们想跟我学猎龙人的本事,那等我考核结束,你们再跟我去龙殿登记一下,我才可以传授你们龙殿的秘术。”陆锦年说道。 咦?还有这好事? 沈中原和方毅显然没有想到这一茬,颇感意外。 但随后他们就反应过来了。 龙殿绝学密不外传,可成了龙卫的弟子,那就不算外传了呀! 如此一想,他们顿时觉得这个师父拜的值,一个头下去,能学两手本事,太划算了好么。 “多谢师父。”二人异口同声道。 陆锦年害羞的挠着头,一下子多了俩比他大一轮的徒弟,感觉上还是很古怪的。 倒是沈中原和方毅适应的极快,不一会儿就彻底带入了徒弟的身份,江湖上了解到的那些徒弟应该做的事情,他们全做全了。 用江湖人的话来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既然拜了师了,天地日月为鉴,要是敢耍滑头什么的,必遭天诛地灭。 入夜。 许多人刚入梦乡,打更人敲着梆子,一边吆喝时辰,一边吆喝防火防盗。 却在这时,一阵铃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传遍四方。 驻守在李老汉家的当值衙役猛地一个机灵,瞪大了眼睛盯着铜铃狂震的水井,只感觉莫大的恐惧萦绕心头,嗓子眼被堵住了一样,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咚咚咚! 他迈着几乎要提不起力气的两条腿来到李老汉家的房门前,用力拍打房门。 屋里已经睡下的李老汉一家燃起了灯火,披上了衣服快速开门走出来,同样盯着狂震的铜铃,脸色变得煞白。 “龙……龙!” “龙来啦!” 李老汉家的女儿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得益于她这一嗓子,邻里街坊纷纷点起烛火披上衣服走了出来,在确定铃铛声是从李老汉家里传出来的时候,纷纷拉拽上衣衫不整的妻儿老小,直奔县衙而去。 巡夜的衙役和兵丁得到了消息,立即回到衙门报告。 同样睡下了没多久的县令老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来,套上官服,一边喝令门口的人去喊陈典史,一边推门而出,招呼一群人往驿站的方向走。 而驿站这边,陆锦年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警示。 阵法是他布下的,自然留了一些手段,几乎是龙兽触碰困龙阵的同时,他就套上衣服提着背囊走出了门外。 听到动静的方毅和沈中原也走了出来,前者睡眼惺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者则心有所悟,立即回屋取了自己猎龙的家伙。 “师父,怎么了?”方毅还带着几分困顿问道。 “龙兽出现了。”陆锦年说道。 这一句话瞬间让方毅彻底惊醒了,他不由分说地冲回房里,衣服也没穿,提着一口大刀跑了出来,张口便是:“师父,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陆锦年失笑:“去把衣服穿上,阵法能困住龙兽一息时间,来得及。” 听到这话,方毅才“哦”了一声,回去把衣服给换上了。 师徒三人离开驿站,“借”了三匹马在城中飞驰,途中遇到正往这边赶来的县令老爷,彼此招呼一声,一齐往老李家赶去。 第142章 大蛇 一行人赶到李老汉家,李老汉家已经贼去楼空,漫说人了,细软都带上了,只留下负责值守的衙役躲在门边,一脸惊慌地在院子里和外面的道路上张望。 终于等到县令老爷和陆锦年三人,那名衙役仿佛解脱了一般,脸上尽管还带着惧怕,但明显轻松了不少。 “大人。”衙役软着腿上前见礼。 “嗯。”县令应了一声,问道:“龙兽还在院中?” “是,铃声没断,应该还在井里挣扎。”衙役如实回答道。 县令微微皱眉,对这个答案显然不太满意,但也能理解,那毕竟是龙兽,天底下就没人不害怕的,能守在门口不离开已经值得夸赞。 “陆先生,劳烦了。”县令大人对陆锦年拱了拱手。 他是朝廷命官,鹿良县的父母官,肯定不能像陈典史和沈中原他们那样称呼陆锦年为“大人”,太不成体统。 陆锦年点了点头,扶正了背上的背囊,对左右的沈中原和方毅道:“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沈中原和方毅应了一声,跟上陆锦年的脚步,三人施施然走进院子。 簇拥在县令周围的衙役们纷纷发出赞叹的啧啧声。 …… 院中,陆锦年三人听着井口传来的急促铃声,估摸着阵法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再有一会儿就该被冲破了。 沈中原和方毅立即按照来时陆锦年的吩咐,在院子四周设下阵法的阵基。 陆锦年看了一眼,见二人没出差错,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井口的阵法上。 他掐起印诀,通过与阵法的联系窥探井中不断冲击的龙兽,虽不能见其貌,但能从龙兽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冰寒的力量。 而且正如几人猜测的那样,这头龙兽能够随意变幻大小,正试图寻找阵法的缝隙逃脱出来。 得到了龙兽的基本信息,陆锦年收了印诀,又见方毅和沈中原布置好了阵基,当下心中一动,井口的困龙阵消失,而被困许久的龙兽则带着滔天灰雾冲了出来。 “嚓!” 被灰雾包裹的龙兽居高临下地瞪视着三人,若非早已清楚它的本体,估摸着众人都要以为这是头真正意义上的庞然大物了。 “起阵!” 陆锦年没有被龙兽故意装出来的气势吓到,双手交叠平摊在身前,骈指为剑,向上一抬,李老汉家的院子里仿佛有金色的墙壁拔地而起,将四面八方照个严实。 龙兽显然意识到不对,这次它好像钻进猎龙人的陷阱里了。 但它毫不畏惧,因为凭借它与猎龙人多次交手的经验来看,猎龙人虽能伤它,但只要它想走,他们是留不住的。 基于这样的经验,龙兽自认后顾无忧,面对胆敢与自己作对的三个猎龙人,龙兽悍然发动了攻击。 伴随着一声音啸,龙兽张开巨口咬向离它最近的陆锦年,獠牙未露,却有阵阵腥风扑面而来。 方毅和沈中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提醒道:“师父小心!” 而听到二人的惊呼,龙兽的花瞳中除了残忍,竟还露出几分喜悦,显然是对于二人的担心和恐惧异常满意。 也是了,龙兽本就是负面愿力的集合体,负面情绪也是它们的给养之一。 有人在为它生成食粮,它如何能不高兴? 不过,它的高兴没能持续更久。 只见龙兽气势汹汹地扑向陆锦年,陆锦年不慌不忙,扬手撒了一把灰色的粉尘。 那粉尘迅速扩散开来,龙兽猝不及防吞入口中,剩下的飘进灰雾中,落在了它的躯体上。 只是刹那之间,龙兽意识到陆锦年用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雄黄! 而且是经过猎龙人秘法炼制的雄黄! 蛇虫鼠蚁对雄黄都有本能的抵触情绪,蛇类对雄黄更是敏感。 可总的来说,雄黄只能做到驱赶蛇类,无法杀死它们会造成伤害。 只是,经过猎龙人秘法炼制的雄黄对它是有效果的,虽然依旧不能造成死伤,可却令它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感觉自己分外虚弱。 事实上它的感觉是对的,这就是对症下药的妙处所在了。 猎龙人猎龙之前多方打探和查证龙兽的信息,想尽办法得知龙兽的本体,就是为了寻找可以针对它们本体的办法。 蛇不喜欢雄黄的味道,故而在吞吃了雄黄,并且全身沾染了雄黄粉之后,它的精神状态立即下滑,这直接影响了它的实力。 而看到这一幕,陆锦年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抹腰间,三条铁索哗啦啦作响,尽数卷向灰雾逐渐散去的龙兽。 而处在两侧院墙的方毅和沈中原也仿佛得到信号一般,二人手持刀剑冲杀过来,身形一闪,各自在龙兽身上留下两道伤痕。 龙兽的恢复能力极其蛮横,面对数万大军的齐射也能从容面对。 可猎龙人的力量专克它们,附着了伏龙法力量的刀兵砍在身上,造成的伤口会存在很长时间。 伤口的存在会让龙兽身体内锁住的龙气往外逸散,这本就是不利的局面,而更可恨的是,这两个猎龙人还在屠龙器上抹了雄黄粉。 龙兽吃了一个大亏,感受到眼前这三人的难缠,心中去意顿生,周身气势一敛,顾不得暴露真身,摇着尾巴往水井的方向游去。 它要逃。 这场战斗对它而言是不公平的,它必须先离开这里,只要摆脱了这三个卑鄙难缠的家伙,它再次回来时,依旧是那个谁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但它显然想多了。 陆锦年用阵法封住了院子四周,又怎么会遗漏最不能忽视的水井? 果不其然,龙兽来到井口,一头扎了进去,却仿佛撞在了铁板上,脑壳悬在井口下去不得,花瞳中满是惊愕。 “这畜牲想的可真美。”方毅见状忍不住笑道。 “是把我们想的太蠢。”沈中原纠正了一下。 陆锦年无语地看着两人:“卖点力气,都这样了还不能速战速决,我真要怀疑你们的作为猎龙人的本事了。” 见师父发话,似乎还有考校的意思,沈中原和方毅顿时精神一震,提了刀剑继续扑向龙兽。 龙兽也是个死心眼,一次没钻进去,又来了第二下、第三下……直到被沈中原和方毅砍了几下,这才反应过来,扭头怒视三人,摇着尾巴迅速游到了房顶上。 沈中原和方毅还想追上去,但被龙兽一尾巴给抽飞了。 二人在空中吐了口血,落地后翻滚一圈爬了起来,并无大碍。 “呸,再上!”方毅吐出一口血沫,两腿蹬地,整个人凌空飞起。 沈中原也是一样,伏龙法催动下,身体如炮弹般飞向龙兽。 龙兽见状大怒,身形又变大了一倍,尾巴横扫出去,将二人再次抽飞。 这次二人就没那么好受了,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咦?它力气变大了,看来它变化大小的能力不光是变化形态,还能作用于力量。” 陆锦年轻声呢喃了一句。 沈中原和方毅也有了对策,只见沈中原从怀中摸出一张破龙符,咬破手指将血涂抹在符纸上,然后往身上一拍,顿时周身红光闪烁,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烈焰符还能这么用?果然有几分门道。”陆锦年暗自点头,接着又把目光投向方毅。 方毅没有取出破龙符或其他东西,而是鼓动全身肌肉,表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粉红色。 陆锦年没见过这个,但随后他就明白了,方毅修的是拳脚,而他这拳脚似乎还有激发潜能的作用,能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力量和速度。 伴随着二人的战力提升,龙兽终于不再从容,它的身上平添了许多伤口,血水混合龙气涌出,让它愤怒不已。 它当然也想过要不要一口吞了这两个讨厌的“虫子”,但每当它有动作的时候,那个一直站在院子里没怎么动过的家伙就会抖一下手里的铁索,然后它身下就会钻出一条锁链来将它的脑袋锁住。 它可是堂堂龙兽,怎么能被当狗一样拴住脖子? 它竭力想要躲开锁链,却发现无济于事,锁链太灵活了,比它也不遑多让,而且很多它做不到的动作,锁链可以做到。 万般无奈之下,它只能缩小身形抽身而退。 方毅和沈中原就是趁着它变化身形的时候发动攻击,因为这个时候龙兽的身体会陷入短暂的僵直,是攻击最好、也是最安全的时机。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龙兽发现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了。 雄黄粉和气血的流失给它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如果不尽快逃离这里,它今天可能会死。 龙兽凶残狡诈,行事遵循本能,但这不代表它们傻、不懂得趋吉避凶 这条祸乱鹿良县的大蛇,在意识到自己不是眼前这三个猎龙人的对手后,再次萌发了逃跑的念头。 只是,水井这条后路被封了,四周的院墙又有神秘力量加持,它冲不出去。 万般无奈之下,它只好将突破口放在了院子里一直没怎么动过的陆锦年身上。 它觉得,如果不是这只讨厌的“虫子”一直在束缚它的行动,另外两只“虫子”早就被它解决了。 而正当它关注起陆锦年的时候,它忽然发现,陆锦年身后的那扇院门上并没有令它讨厌的气息。 是出口! 龙兽的花瞳猛地一缩,紧接着便露出一抹窃喜之色。 它迅速游动身子,从屋顶上下来,身躯在大小间不断变化,快速冲向了陆锦年。 方毅和沈中原一看这情形,龙兽冲着自家师父去了,那还了得? 二人赶忙回身救援,却冷不防看到陆锦年悄悄对他们打了一个手势,那意思是——包抄! 什么意思? 二人隔空对视一眼,无法领会陆锦年的用意。 陆锦年见状,暗暗叹息一声,到底还是默契不够,如果是陈康和刀哥他们,这会儿估计就直接往院门的方向扑了。 是的。 院门是陆锦年特意留下来的缺口,也是困龙阵建立起来之后龙兽唯一的出路。 之所以要留下这样一道口子,是陆锦年想给龙兽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不是字面的意思,而是营造一种“它可以从这里逃出去”的假象。 龙兽岂是和大多数动物一样,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爆发出破釜沉舟的勇气,那时候的它们也是战力最强的时候,猎龙人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对方反杀。 而要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卖个破绽,让龙兽误认为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如此,龙兽就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逃跑上,而不是拼了命和众人同归于尽。 沈中原和方毅二人肯定看出了困龙阵的破绽所在,但他们只以为是陆锦年的实力不够,而没想过这是陆锦年故意设下的陷阱。 自然而然的,当陆锦年提醒他们包抄的时候,他们压根想不到如何去配合陆锦年。 不过,陆锦年早已考虑到这种情况,见二人反应慢了一拍,他只好亲自动手。 手中的三条锁链目前只用了一条而已,此时是另外两条锁链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陆锦年捏起手印,伏龙法配合困龙阵倾泻而出。 便只见,那条本来只用于缠绕龙兽的锁链忽然化作箭矢,“噗嗤”一声刺进龙兽的肉里,紧随其后出现的两条锁链亦然。 紧接着,陆锦年催动了伏龙法,他所修习的木属性伏龙法特有的吸取生命的力量骤然爆发,那力量沿着铁索进入龙兽的身体,又夹带大量的生命力反哺回来。 只一息间,龙兽身上的鳞片就脱落了,粗壮的身体略显干缩,气血衰败了些许。 而察觉到自身的生命力正在被吞噬,龙兽又惊又怒,它甩动粗壮的尾巴抽打在陆锦年身上,可这一连抽飞了沈中原和方毅的尾巴,却是硬生生被陆锦年拦了下来,且死死的抱在怀里。 他面露微笑,嘿嘿笑道:“论力气,我可是连九星龙蜕都撼动过的。” 说完,陆锦年抱起蛇尾猛地一摔,龙兽不受控制的掀起一个大波浪,然后狠狠地砸在地上。 “嘭!” 一声闷响炸开,大地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第143章 伏诛 还在寻摸陆锦年意思的沈中原和方毅二人直接就傻掉了,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便宜师父。 这是什么力气? 七星龙兽,而且是掌握了变化妖术,体型巨大时得到力量加成的七星龙兽,就这么被撂倒了? 二人对望一眼,纷纷看到彼此眼中的骇然。 果然不愧是师父! 二人莫名欣喜地在心中赞叹一句,然后提起刀剑冲向倒地的龙兽。 几声破革被刺裂的声响出现,却是二人用屠龙器穿透了龙兽的皮肉,撕扯开来一大条伤口,里面不光有血水深处,还有一些内脏也流了出来。 “这……” 方毅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干的。 七星龙兽的防御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撕开了? 要知道,刚才他们可是铆足了全力,配合雄黄粉的削弱效果才勉强伤到它的! 沈中原倒是看出了一点名堂,这龙兽被师父用未知手段重创,鳞片全都掉了,没有鳞片的阻挡,单纯用皮肉是抵挡不住屠龙器的。 更何况这头龙兽的皮肉还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老化,防御力空前薄弱,因此他们才能给予龙兽重创。 脑子虽然慢,但反应一点也不满的方毅从腰间解下一袋雄黄粉,抓出来全撒进了龙兽的伤口,然后撒丫子狂奔,远远地躲开了。 而龙兽被接连重创,又被方毅这把雄黄粉刺激的不行,翻卷着身体在院子里挣扎起来。 陆锦年吁了口气,龙兽变成这般模样,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念及于此,他掐动印诀,在伏龙法的催动下,三条铁索化作利箭、尖枪,“噗噗噗”刺入龙兽的躯体,将其贯穿后直入地面,却又从另一个方向蹿出来,再次穿透龙兽的躯体。 方毅和沈中原只看到那三条铁索在龙兽躯体上来回穿洞,密集的声响和把龙兽缠绕的无法动弹的受刑模样,直把二人看得头皮发麻,暗道他们这位师父也是狠人,不出手则以,一出手直接就让龙兽生不如死了。 连续贯穿了龙兽数十次,感受到龙兽低迷的气息,陆锦年这才停了下来。 他抽出背囊里的银针,隔空投掷出去,“噗噗噗”刺入龙兽暴露出来的几处要害,待见它身上喷出灰败的气息,再无挣扎之力,连忙又用铁索将它束缚住,吩咐沈中原和方毅二人将它拖出去,交给衙门处置。 沈中原和方毅倍感意外,按说他们猎到了龙兽,直接杀了就是,哪有费力去把龙兽送衙门的呃? 但转念一想,陆锦年是龙殿中人,龙殿确实有一部分人猎到龙兽会把它们囫囵送到衙门里,再由衙门送往寺庙和道观,借助两家的力量净化龙兽身上的龙气,还原其本来面貌。 这叫上天有好生之德。 当然了,江湖上没着说法,龙兽害人,不管因何而起,害人的事实是无法否认的,所以猎龙人遇到龙兽都是直接杀了了事,省得麻烦,还解气。 只是陆锦年开了口,作为徒弟,他们当然不能忤逆师父的意思。 散去了李老汉家周围的困龙阵,师徒三人拖着龙兽走了出来。 此时龙兽气息萎靡,身形不过三丈长,可尽管如此,也让一众衙役和县令老爷吓得不轻,要不是陆锦年说龙兽已被制伏,这些人直接就要吓跑了。 “这就是那害人的东西?”县令老爷瞪着已经没了威胁的龙兽,说起话来咬牙切齿。 就是这条大蛇,害得自己数月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除了担惊受怕来自生命的威胁,此时更多的还是对它耽误自己前程的痛恨。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朝廷考校地方官员的内容里多出了“治理之地有无龙兽出没”的内容来。 这大抵是因为龙兽来源民怨的说法。 如此反推回去,便是地方官员治理不善,引民怨沸腾,招致龙兽祸害。 这话倒也没错,只是不全对,因为龙兽这东西,除了本地自产,还有可能是从外面来的。 这种情况还按照那样的考校内容来评判的话,未免有失偏颇。 只是朝廷的考校官员却不管这些,他们每年要奔赴许多地方,一来一去就是半年,时间匆忙的很,哪有闲工夫去仔细查验? 再者说,他们是京官,跟地方官八竿子打不着,朝廷又防着他们结党营私,指派去往各地的官员都不是一个派系的,不挖坑埋人已经不错了,还想着他们能细究龙兽的来历?那真是想多了。 按照鹿良县令原本的打算,今年各地都闹了水患,评级普遍不高,而鹿良县因为水道极少的缘故躲过一劫,此事稍作运作,便能化作一份功绩,接着朝廷赏赐、加官进爵,这都不是没可能的。 只可惜,龙患这么一闹,所有的打算都泡了汤。 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就因为区区一头龙兽给毁了,县令老爷如何能不生气? 而让陆锦年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这位县令老爷不光气性大,动手能力也很强。 大概是气红眼了,县令老爷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胆量和力气,猛地捉住方毅腰间的长剑,抽出剑来往大蛇身上一刺。 只听“噗嗤”一声,大蛇猛地挣扎了几下,身体蜷缩翻卷,接着软软松开,灰色的雾气从它口鼻内喷涌而出,竟是被刺死了! 不好! 陆锦年面色微变,他察觉到一丝龙气正在从龙兽的身上向他汇聚过来。 对此情形他再熟悉不过,也为此担心了无数个日月。 然而,尽管他已经极力去避免,甚至不惜费尽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自己身边的人不要当他的面斩杀龙兽,可没想到,千防万防,他愣是没防住鹿良县令这一手…… 心念电闪间,陆锦年飞速拉开自己和大蛇的距离。 鹿良县令见状吓了一跳,弃了长剑往旁边一躲,拉过一名衙役挡在身前,口中不住地询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沈中原和方毅一脸茫然,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龙兽被鹿良县令用屠龙器杀死,这的确是他们没想到的,但杀了就杀了,师父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奇怪? 陆锦年没有解释,吩咐了一句:“你们把龙兽的尸体送去县衙,拿了骨牌后回驿站等我,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头也不会地冲入夜色中,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陆先生怎么了?”鹿良县令紧跟着询问情况,他担心的是自己斩杀龙兽惹出了祸端。 然而沈中原和方毅和他一样茫然。 “不知道,可能……师父想起了什么事情了吧。” 二人摇着头,只能这么解释。 鹿良县令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他这里出了问题就行。 接着,县令老爷吩咐衙役们把龙兽的尸体运回衙门。 而大概是看到大人刚才大发神威斩了龙兽,衙役们一个个振奋的不行,直感觉与有荣焉,一时间竟也不害怕了,十几个人合力,扛着大蛇嘿嘿呦呦地回了县衙。 第144章 变化 却说陆锦年一路狂奔,强忍着龙气进入身体后带来的剧痛和撕裂感翻越了城门,一直往城外深处的一片丛林钻去。 途中自然惊动了不少人,巡夜的衙役更是举着火把追了一路,只是龙气入体的陆锦年仿佛催生了无穷的力量和速度,衙役们追了不足百米就把人跟丢了。 而出了县衙,钻入丛林的陆锦年根本不敢停下,他这情况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好坏,只能尽可能往偏远人少的地方跑。 一路狂奔十几里地,陆锦年终于停下脚步。 他不得不停,身体的变化已经越来越强烈,他已经压不住那种即将喷发出来的力量了,再跑下去,他怕自己会彻底失控。 此时他身处丛林深处,四下无人,倒是有夜间出没的野兽看到了他,一双双或红或绿的眸子看过来,又很快呜咽一声跑远了,似是受到了惊吓。 如果这时有人在场,定会看到陆锦年全身的皮肉已经崩开,裂开的皮肉下是赤红色宛如岩浆一般的东西。 此外,他的皮肤上涌现一道道刺青一般的黑纹,黑纹从胸口浮现,一直蔓延全身,但又时隐时现,不是很稳定的样子。 陆锦年自是看不到这些情况,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快要被一股力量撑开了,他越是压制,这股力量的反噬就越强。 不得已他才停下脚步,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抖手甩出一大把钢钉,又将几件厉害的屠龙器戳在地上。 “起!” 陆锦年咬紧了腮帮子,掐动印诀布置了一座困龙大阵,一片片金光闪烁之后,他被罩在了一个宛如钵盂的阵法之中。 但他还嫌不够,又掐印诀控制三条铁索,噗噗噗将自己的手脚贯穿,牢牢地锁在另外几件屠龙器上。 这是锁龙阵。 他要将自己困锁在这里,以免他抑制不住这次异化,化身龙兽出去害人。 当然,他还在口中含下了一颗毒药,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的身体出现不可控制的异化,好在彻底龙化之前,自我了断。 今天,这颗药或许就能派上用场了。 一切准备就绪,陆锦年心中的那口气松了下来。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他压制了许久的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爆发,山洪海啸一般席卷了他全身血肉、骨骼和筋膜。 陆锦年在这一瞬间仿佛进入了武学至高的内视境界,从一个新奇的角度亲眼见证着自己身体里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他的这次异化,首当其冲的是血液。 人和多数动物的血液都是红色的,极少数为其他颜色,陆锦年的血液也是正常的红色,可是现在,他血液中的红色正在加深,仿佛要往黑色过渡。 陆锦年哪能让它如愿? 通过心神鼓动天地浩然之气,在心中诵读《清心谱庵咒》。 儒家之气与佛门妙法相合,所产生的奇妙力量陆锦年早有体会,而今这股力量从意念中迸发,通过内视变得直观起来。 他发现,天地间的浩然之气是神圣洁白的光辉,光辉照耀下,诛邪避退;而佛门妙法的是古朴敦厚的金光,金光厚重,镇压一切。 陆锦年引动两股力量在体内游走,试图寻找到异化的根源,然后用这两股力量将其击退。 可是,通过内视在体内游走了一圈的陆锦年发现,他的体内并不存在异化的根源,连他融合的龙珠,此刻都显得无比平静。 异化不是从他内部开始的? 这个猜测让陆锦年分外惊愕。 因为根据他的调查,猎龙人异化,或者其他各类生物的异化,往往都是从内部开始,由内而外。 而猎龙人因为融合了龙珠的关系,异化的起点便是在龙珠上,龙气通过污染龙珠,借助龙珠的力量侵蚀猎龙人的全身,这就是猎龙人的异化。 可他现在的情况很不一样,他的龙珠依旧纯净无暇,他还能完全掌控其中的力量。 龙珠没有被污染,力量也没有失控,那么身体的异化是从何而来呢? 陆锦年陷入沉思。 但他的沉思很快被异化的第二阶段打破。 血液过渡到红黑阶段就停止了,看上去除了比普通人的血液颜色更深,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表现。 血液停止变色后,陆锦年的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奇痒,他的身体中仿佛出现了无数只蚂蚁,它们在啃咬他的肌肉,往里面注入各种各样的毒素,让他奇痒难耐,忍不住伸手去抓,恨不得把皮肉一起抓开。 而通过内视,陆锦年“看”到自己的肌肉被放大,无数根细细长长的红色肉丝宛如获得了生命一样鼓动着,像是在呼吸。 伴随着肉丝的每一次呼吸,他都能隐约感觉到它们的变化。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变化之后,陆锦年发现这些细细长长的红色肉丝变粗了,比之前粗了一倍不止。 这时,肌肉的变化也停止了,可就如疾病和瘟疫一样,这种变化传递到了他的骨骼上。 那些黏连着肌肉和筋膜的或白或红的骨头上,一条条黑色的纹路浮现其上。 陆锦年试着引导两股力量靠近骨头,这次两股力量有了反应,但和陆锦年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两股力量不是去消灭黑色纹路的,而是迅速汇入其中,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神圣洁白的浩然正气附着在骨骼表层,让他的骨骼微微泛起光亮,而金色的佛门伟力则融入黑色的纹路中,如同填补缝隙一样,取代了黑色,使其变成了金灿灿的纹路。 陆锦年心头一震,心中闪过一丝侥幸:莫非我身上的异化不是坏事,而是某种天赋? 想到这里,陆锦年不禁回忆起来,他身体的异常其实很早就有了,很小的时候他便察觉自己的力量比别人大很多,说是天生神力也不为过。 后来猎杀龙兽,他的身体会不由自主的吸收一部分龙气,这让他他本能的往坏的方面去想。 但现在回想起来,吸收龙气之后,他固然会被暴虐的气息影响,但并没出现过神志被夺的情况。 而且只要渡过了吸收龙气之后的短暂暴躁期,这些影响会消失不说,他的身体还会变得更加强壮。 如果说这是异化,那么一个普通人类怎么可能经历数次异化还能转危为安? 如果这是异化,一个猎龙人发生异化却没有影响到龙珠,这怎么可能? 基于这两点,陆锦年有理由怀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异化,或者不是常规的异化,他的这种异化是保持理智的,是一种一旦被确定可控,就能成为强大臂助的异化。 试想一下,一个猎龙人通过不断击杀龙兽,汲取它们的龙气获得壮大自身的力量,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说的直白些,只要他不迷失,这样的异化能让他在猎龙的过程中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想到这里,陆锦年止不住的兴奋起来,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冷静。 身体的异化固然有诸多好处,而且短时间内他也没瞧出任何不对,可这毕竟是一种前所未闻的变化,是好是坏,不到最后很难说的清楚。 所以,即使要借助这种能力,他也必须小心翼翼,不能被这种念头支配,彻底迷失进去。 第145章 死尸 不知过了多久,陆锦年身上的异化终于停止。 他浑身大汗淋漓,毛孔中不断有污血顺着汗水排除,散发着恶臭,黏糊糊的,头发紧贴在脸上,模样狼狈至极。 但在那狼狈之下,陆锦年的脸上却充斥着喜悦。 正如他所想,他身体的异化强大了他的体魄,而在抵挡住那股暴虐的情绪后,他依旧能保持理智做自己。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这种异化是否会给他带来副作用。 但在体验了一下自己增长的力量和速度之后,陆锦年觉得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且恰恰相反,他现在的状态好的不得了,浑身充满了力量。 “希望这是一种好的变化吧。”陆锦年轻叹道。 强大的体魄能帮助他猎杀更加强大的龙兽,这无疑是件好事,只是他心中仍然隐隐担忧,若是有一天他抑制不住异化时那股暴虐的情绪,是否会因此转化为龙兽?、 而如果他成为龙兽,那么一次次被异化强化过的体魄,是否会成为龙妖那个级别的祸害? “算了,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猎龙人龙化多数是因为杂念丛生而起,根本还是因为贪欲,我只要时刻警醒自己,保持初心不忘,便不会和他们一样。 更何况我还有儒门和佛门两家的缘分,恰恰这两家一个养气,一个修心,只要我勤练不辍,异化就不会影响到我。” 想到这里,陆锦年长出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身上难闻的污渍,抽动了一下鼻子,穿过那恶臭的气息闻到了溪水的味道。 他寻着味道在林中前行,神情专注,浑然没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而他在这黑暗中,竟然没有磕绊到任何东西! 一路闻着气味来到小溪边,看到眼前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溪流,陆锦年恍然回神。 他轻咦一声:“怎么回事?我竟然真能闻到这么远的溪水的味道?还有刚才一路走来,我连磕绊都没打一下……这也是异化带来的能力吗?” 不得不说,陆锦年此时还是有些欣喜的。 灵敏的嗅觉和对周围环境的敏锐感知都是非常了不起的能力,以前只听说那些天赋异禀的人能做到,毕竟这是天赋,与生俱来的东西,后天学习虽然也能掌握一定技巧,但依旧差了些许。 可现在他也掌握了这种能力,而且算上神力的话,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三个非常强大且实用的天赋。 这对他自然是极为有利的事情。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花费太多时间思考,陆锦年赶忙脱下身上已经干硬的衣服,扔到溪流里用石头压好,然后用手捧着冰冷的溪水往身上浇。 梳洗一番,陆锦年浑身轻松,他揉了一下衣物,不顾还是湿的就往身上套,结果发现裤子好像短了一小截。 “还长个儿了?”陆锦年微微皱眉。 神力增长、灵敏的嗅觉和敏锐的感知,这些都可以进行伪装,平日里不被人看出来,但是个头突然长高了一节,这肯定会引起周围人的好奇,追问之下他该如何解释? “就说我发育了?” 陆锦年觉得这个理由好,本来嘛,他现在这个岁数就是在发育的时候,个头偶尔蹿一蹿很正常。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陆锦年重新钻回林子里,沿原路返回。 他没打算清理溪水里洗下来的污渍和污血,这些东西虽然是异化时产生的,但并不夹杂龙气。 而且流动的水的清洁能力是极强的,其实刚才陆锦年洗漱的时候,源源不断的溪水就已经将它身上洗下来的污血和污渍冲淡,稀薄到了绝对安全的程度。 回到鹿良县时是五更天,回到驿站的沈中原和方毅守了一夜,他们看到陆锦年平安返回,紧绷的那一根弦可算是松了下来。 陆锦年看到二人一夜未睡的在等自己,心中同样一暖:“没事了,都去休息吧。” 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什么没事了? 这两个问题沈中原和方毅不打算追问,该他们知道的事情师父自然会告诉他们,而师父不想提及的,他们问了不但得不到答案,还会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目送二人回屋,陆锦年也打了个呵欠。 昨夜他也没睡,而且异化消耗了他许多能量,此时疲惫感袭来,他直接倒头栽在了床榻上,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傍晚了,陆锦年去喊两个徒弟一起吃饭,却发现他们不在屋内。 他走出驿站来到街上,四处张望了一番,依旧没有两个徒弟的影子。 他找到驿站的驿卒,询问两人下落。 “他们被县衙的衙役唤去了。”驿卒回答道。 得到答案,陆锦年直奔县衙而去。 到了县衙,陆锦年看到宣化坊门口围了一群人,他们交头接耳,时不时往里面指指点点。 陆锦年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会他的两个徒弟犯了事,被县衙拿了人吧? “借过……麻烦让一下……谢谢……” 陆锦年想要往人群里钻,去前面看看情况。 可大家都在看热闹呢,哪里肯被人插队? 故而听到陆锦年的话,他们不但没让,反而堵的更严实了。 陆锦年进不去,又不想推搡,他现在的力气非常大,他怕一不小心把人给推出问题来。 但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对堵在宣化坊门口的围观百姓喊道:“我是猎龙人!” 这法子果然有效! 众人听到猎龙人三个字,都下意识回过头来看陆锦年,但确认了他的衣着扮相的确是猎龙人之后,刚刚还堵在他身前的,包括他周围的那些人,瞬间退了开去。 猎龙人生而不祥,老百姓最忌讳和他们接触,他们可不想被陆锦年“诅咒”到。 陆锦年看到这一幕心中怅然,虽说是个便利的法子吧,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周围百姓对他戒备的模样,他总觉得难过。 他摇了摇头,穿过众人进入宣化坊。 宣化坊再过去就是衙门,此时陆锦年看到衙门口有两个百姓,一个跪着,一个躺着,而自己那两个徒弟就在躺着的那个人身上翻来翻去,像在找什么东西。 “中原,方毅。”陆锦年喊了一声。 “师父。”二人起身朝这边看来。 陆锦年点点头,瞄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问:“怎么回事?” “师父,是这样的……”方毅抢着回答道:“早上的时候县令大人差人传我们过来,说是有个龙兽相关的事情需要我们帮忙,我们没多想就过来了,但是到了才知道是有人带了一具尸体来衙门,说尸体是被龙兽所害,县令打人让我们帮忙检查一下。” “哦?那结果呢?”陆锦年问道。 “还没结果呢。”方毅挠了挠头:“还没结果呢,我和中原看了好半天了,没找到龙兽害人时留下的证据。” “师父,这具尸体上没有伤口,而且因为在路上拖的时间太久了,就算有龙兽留下的气息也都早早消散了,我们查不出东西来,不能断定他是被龙兽害死的。”沈中原说道。 “不!他就是被龙兽害死的!两位猎龙人老爷,你们一定要信我,我们村子里出了龙兽,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呐!” 跪着的那个人猛地抬起头哭喊道。 看到他这个样子,周围的百姓顿生恻隐之心。 “哭的怪可怜的,你们就帮帮他们吧。” “是啊,猎龙不是你们的分内之事么,赶紧去吧,还找什么证据?人命关天呐!” “我看这人老实巴交的,应该不是骗子,骗子犯不着抬具尸体来衙门啊,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别等了,赶紧去吧,再耽误一会儿又要死人啦。” “……” 听到周围的百姓各抒己见,沈中原忽然冷笑一声:“你们让我们去猎龙?没问题啊,我们猎龙人从来都是拿钱办事,刚才你们谁说的,站出来把钱给了,给足了钱,我们立马去猎龙。” 此话一出,百姓们忽然闭上了嘴。 看热闹可以,但想从他们口袋里拿钱? 作梦! 反倒是跪在地上的那人高声喊道:“给,我们给,我们把去年村子里收上来的所有粮食都给你们!” “老大哥,不急说这个。”陆锦年来到跪着的那人跟前,蹲下身去问道:“有龙出现,我们肯定是要猎的,但在这之前我必须跟您确认一件事情,这人当真是被龙兽害死的?” “是真的,二壮是我们村里最老实巴交的人,因为有一膀子力气,自己干完了农活儿还经常去帮其他人,大家都很喜欢他哩,不可能有人去害他。” 听到这人的话,陆锦年眉头一皱:“他死的时候没人看见?”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二壮被龙兽害死的时候是晚上,我们没听见动静,他又是一个人住,是到中午了大家伙儿还没看到他,就让人去喊他,然后才知道他死在屋里了,而且死了好久了。” “没人看到他是怎么死的,那你又是如何判断出他是死于龙兽之手?难道他死的地方有龙兽留下的痕迹?”陆锦年又问。 “没有,他家里的东西一样没少,房子也是好好地,但真的是龙,我可以肯定是龙,只有龙才能把一个健壮的小伙儿变成跟人干一样,二壮以前不这样的,他很壮,比我两个……不,比我三个还要状的。” 听了这话,陆锦年再次看了一下地上那个比正常体型成年人稍微瘦了一圈的二壮,心中道了声“难怪”。 大凡被龙兽害死的人,要么死无全尸,要么尸体上会留下很明显的特征,而这类特征最大的相同之处就是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发生。 就像地上躺着的二壮,沈中原和方毅看不出端倪是因为他的体貌特征和普通的成年男子并无太大差别,身上又没有伤口,所以很难判断他到底是不是被龙兽所害。 但如果二壮曾经是个很壮硕的人,体型相当于面前这个人的三倍,那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特征找到了,二壮自然就是死于龙兽之手,因为正常情况下,一个死了不到半天的人,尸体是不可能莫名其妙变瘦那么多的。 只是,这头龙兽是怎么做到不留伤口将对方变成这个样子的,龙兽的本体又是什么,陆锦年暂时还想不到。 “师父,县令大人说,如果这事情不是人为,而是龙兽做的,那就优先交给我们去办,他这边稍后会颁布赏金任务。”沈中原悄声说道。 陆锦年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去和县令大人说。” 接着,陆锦年转头看向跪着的那个人,说道:“老大哥,先起来吧,这活儿我们接了,一会儿我们跟你回村里,等回到村子,还请跟村民们说一下,尽量配合我们。” “那是肯定的,我一定跟大家伙儿说。”那人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他又问。 陆锦年摆了摆手,起身说道:“不急,我们还要见一见县令大人,等一切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出发。” 那人道了声好。 这会儿也由不得他,毕竟他现在有求于人,若是蛮横无理的话,对方不去了,他如何回村跟大家伙儿交代? 陆锦年大概能猜到他的担忧,当即吩咐沈中原和方毅带他回驿站,帮他安排住宿的地方。 住的近一点,他们的一举一动对方都能知道,自然而然就能安下心来。 沈中原和方毅带着那位老大哥回去不提,陆锦年一手提起二壮的尸体,大大方方走进衙门去,守在门口的衙役不敢阻拦,只好偷偷去禀报县令大人。 不多时,县令和陈典史来到看押犯人的监牢。 看守监牢的衙役看到大老爷和三老爷来了,赶忙开门让他们进去。 监牢中,陆锦年将二壮放在一张行刑台上,手里拿着行刑用的刀刃在二壮的身体上切割。 外部看不出伤口的话,从内部或许能找到答案,只是这个过程太过血腥,容易引起不适,所以他才选择在监牢这种封闭又有工具的地方。 县令和典史二人先后进了监牢,迎面扑来的便是一股伴随着血腥味的恶臭,差点没将二人给熏晕过去。 陈典史从袖子里取了两方带着香气的手帕,一个自己用,一个给了县令,二人用香帕捂住口鼻走到陆锦年身旁,想要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只是这一眼看过去,二人脸色骤变,疯也似地冲出了监牢,扶住一个上来搀扶的衙役就狂吐起来。 可怜的衙役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却莫名其妙被吐了一身,身上全是秽物和恶臭,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146章 眉目 等到陆锦年从监牢里出来,两位县官立即上前询问他为何要亵渎死者的尸体。 要知道,普通百姓信奉一句死者为大,不管有多大仇恨,人死了一笔勾销。 似陆锦年这样破坏他人遗体的行为,若是传出去让人知道了,他们两位会很难做。 “此人身无外伤,死因必在体内,不打开来检查,我如何能知道他是因何而死的?你们该不会仅凭一面之词,就相信此人是被龙兽所害吧?”陆锦年反问了一句。 县令没有说话,其实从他接过的许多案子里就能发现端倪,很多被定为龙兽害死人的案子,其实根本不是龙兽所为。 原本告状之人也是来诉冤屈的,毕竟家里忽然死了个人,换谁也难以接受。 可被告若是混不吝,或者有钱的,稍微使些手段就能让告状之人把状纸撤回,然后随便找个由头说明死者死因,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民不举官不究,告状之人都不打算追究了,他们这些当官老爷的又何必自找麻烦? 当然,这由头不能随便写,毕竟死人是大事,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落在卷宗上。 于是乎,龙兽就凭空出现了。 这世道,龙兽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因为是龙兽害人,你不可能抓它来受审,它也不可能认罪,是再好不过的替罪羊。 就鹿良县这样一个小县城,每年“龙兽”伤人的案子就不下十起,只不过,以前都是假的,编纂出来的,可这几个月,都是实打实的被龙兽害了。 “那小陆先生可查出了什么来?”县令也不打算过分追究,反正被龙兽害死的人,尸体都要交给猎龙人处置的,等下陆锦年前脚迈出衙门,他们后脚就把尸体送去驿站,那样不管发生什么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有些眉目了,但具体的还是要到了村子里,仔细查看之后才能确定。”陆锦年说道。 “那就好,那……小陆先生,这件事就麻烦你们了。”县令连具体情况都没问,直接一句话把陆锦年“赶出”了县衙,然后匆匆命人把血肉模糊的尸体卷了,放进一口薄棺里往驿站送去。 陆锦年前脚回了驿站,棺材后脚就到了。 陆锦年让衙役们把棺材运到一个空地,打开棺盖,往里面撒了一些特制的粉末,然后催动伏龙法,双手结印,抬手往棺木里一指。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一团火焰从棺木里冲天而起,刹那间将所有的一切烧成了飞灰。 死者的同村和沈中原二人听到异动跑出来查看,等他们人到的时候,棺木和棺木里的尸体都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了。 陆锦年用笤帚将残留下来的灰烬扫在一起,用手抓着装入一个陶罐,沈中原和方毅上去帮忙,陆锦年则顺手将陶罐交给二人,拍了拍巴掌走到那人面前,叹息了一声说:“老大哥,尸体我已经处理了,这是规矩,一会儿我的徒弟们会把骨灰交给你,你带回去安葬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村里。” 老实巴交的老大哥点了点头,一个劲的说“好”。 他是确实怕了。 村子里闹了龙患,怕不是那龙还没走远,要是在村子里潜伏下来,下一个倒霉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村子里,对村子感情很深,再加上一家老小都还在村子里,他无时不刻不再担心他们的安危。 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晚上赶路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龙兽就不必说了,夜里的猛兽也比白天多很多。 猎龙人猎龙是很厉害,可是面对猛兽,他们也只是一群普通人,老大哥再着急,也不会要求他们在这个时候赶路。 不多时,沈中原和方毅将收起来的骨灰坛交给了老大哥,老大哥一面哭着,一面回到了驿站的住所。 三人目送他离去,沈中原忽然道:“那个二壮和他关系不一般,可能是亲戚。” 方毅点头:“看出来了,一般邻里街坊死了不该是这表情,而且村子里闹龙了,最着急的应该是村长。” “不管他是什么人,和死者又是什么关系,这对我们而言都不重要,我们是猎龙人,做好本职工作即可。”陆锦年说道。 二人受教点头,然后又问:“师父,那人的死因查出来了吗?” 被两个年级比自己大的人喊师父,陆锦年多少还是有些别扭:“应该是查出来了吧。” 听到陆锦年不是很确定的回答,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又问:“师父,什么叫应该?” 陆锦年摇了摇头:“查出了点眉目,但不确定是不是真正的死因。” 说到这里,陆锦年顿了一下,忽然问两个徒弟:“你们见过不伤皮肉,直接在人心脏上戳窟窿眼的龙兽吗?” 沈中原直接摇头:“从外部洞穿心脏的见过,不伤皮肉这种……可能吗?” “也不是没可能。”方毅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回忆了一下,面色凝重地说道:“师父,如果您说的这个和我知道的那个一样,那这村子恐怕就没得救了。” “怎么说?”陆锦年的脸色严肃起来。 “您也知道,我们这些猎龙人都是有引路人的,他们算我们半个师父,但更多的还是一种交易关系。” 方毅解释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我和我的引路人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那个村子的人全都得了怪病,有的是头疼,有的是胸闷,有的呼吸喘不上气,有的起身时会有严重的眩晕感,这病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起色。 大夫们怀疑是疫病,回去后通知了县衙,县令直接下令封村,不让人进去,也不让人出来。 后来我和我的引路人到了那个地方,我们发现村子上空盘旋着浓厚的龙气,于是跟县令去了手令,进村查看情况。 当时村子里的情况太惨了,因为封村的关系,他们没办法找大夫医治,每个人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满脸的绝望。 看到我和引路人到来,得知了我们的身份,他们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而幸运的是,我们的确发现了村子怪病诞生的根源,和我们杀死的大蛇一样,怪病的根源来自一口水井。 据我们打探,村民们都是守着这口水井吃水,而这井中,有浓郁的龙气冲天而起。 毫无疑问,这怪病的根源就是水井中的龙兽,猎杀了它,村民们就会得救。 这就是我们当时的想法。 找到了怪病的根源,我和引路人立即着手猎龙,我们先是去县城招募了一批帮手,然后又买了许许多多的盐巴和火油,费了一番功夫,我们成功将水井中的龙兽猎杀。 那是一头成年野猪大小的水蛭,八星级,觉醒的妖术是分身。 村民们患上的怪病就是它的分身进入村民的身体之后造成的,而途经就是水源。 分析出结果的我们当时很高兴,猎杀了龙兽,又救了一村人的性命,这可是大功劳一件。 可是,当我们猎杀了龙兽,去外头找那些躲藏起来的村民的时候,他们竟然全都死了。 就和二壮一样,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死的无声无息。 后来我们剖开了他们的尸体,才发现他们是被水蛭龙兽的分身咬破了心脏,这是龙兽的濒死反击,我们想不到,也阻止不了。 师父,如果二壮的死因和那个村子的人一样,那这龙……我们还是不猎的好。” 听完方毅的话,陆锦年陷入了沉默。 诚然,猎龙人的职责就是猎龙,可是,猎龙的后果如果是要以一整个村子的人的生命为代价,那这代价未免也太过沉重了。 方毅的意思是,如果那个村子的龙兽是水蛭龙兽,而二壮的死因恰好也是水蛭的分身,那么很有可能这个村子的人已经都被水蛭分身寄生了。 龙兽分身寄生在人体中,人的生机掩盖了微弱的龙气,不易察觉,而一旦龙兽本体遭遇毁灭性打击,那么龙兽会在最后关头让所有的分身杀死寄生体。 这哪里是在猎龙,分明是间接杀人啊! 人们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龙兽不死,他们还能活下去,可龙兽死了,他们肯定活不成。 这样的选择让村民们自己来做,估计也会选择活下去吧。 毕竟,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让我想想吧,你们先回去准备一下,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先到地方查看一下那里的情况,也许没我们想的那么悲观呢?”陆锦年说道。 沈中原和方毅知道这时候不适合泼冷水,点了点头回屋收拾去了。 陆锦年在清冷的街道上转了一圈,停下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家盐铺门口。 他哑然失笑。 这算天意么? …… 买了一大袋盐回驿站,沈中原和方毅就明白陆锦年的意思了,也不多说,各自取了一部分开始炮制。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大袋盐已经被炮制完成。 吃过早饭,买了车马,一行人离开鹿良县,往老大哥口中的“吴家村”行去。 吴家村所有人都姓吴,彼此间都连这点亲戚关系,死去的二壮就是吴爱凤的大侄子。 对了,吴爱凤就是老大哥的名字,据说是母亲的名讳里有个凤字,生他的时候就把两人的感情作为了名字。 一路上老大哥说了很多关于吴家村的事情,听得出来,他对村子的感情很深,对死去的大侄子的感情同样很深。 因为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二壮就是他的半个儿子。 “二壮的父母死的早,我又没有儿子,打小我就是把他当亲儿子养的,本来还指望他给我养老送终,没想到竟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吴爱凤说着,脸色一苦,又要哭出来。 方毅眼明手快地塞了一颗草莓进他嘴里,这嘴里一甜,吴爱凤就哭不出来了。 “死者已矣,老大哥您还是放宽点心吧。” 陆锦年劝慰了一句,然后对沈中原和方毅说道:“大蛇已除,之前答应你们的也该兑现了,不过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们一遍,学医很苦,且很枯燥,没几年时间是拿不出手的,你们确定自己能坚持下来?” 沈中原毫不迟疑地点头:“师父,不管有多苦我都想学。” 方毅略微犹豫了一下:“师父,就没有速成的法子吗?” “有速成的法子,那就是我只教你方子,不教你本事,你拿着方子可以对着症状下药,药不对症的伤兵你治不了。”陆锦年回答道。 “那我学这个吧,这个简单,是吧?”方毅嘿嘿挠了挠头。 陆锦年知道方毅性子急,定不下心思来,也没劝他一定要如何如何。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不会强求徒弟们一定要学什么、要如何如何学之类。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想教,别人未必愿意学,你强迫他学,自以为是为他好,实则他会反过来恶了你。 还不如教些他们想学的,至于能不能学好,学了是否有用,这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方毅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能拿主意;换做是个孩童或涉世未深的少年,陆锦年绝不会给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确定了二人要学的东西,陆锦年铺开一张羊皮纸,用龙血制成的特殊墨水写下了一些治疗常见病症的药方,接着又挑了一些治伤解毒的方子,写好吹干后递给了方毅,让他最好将上面的内容尽数背下来。 毕竟,这张药方虽是用羊皮纸和龙血墨写的,轻易不会毁坏,可难保不会遗落,到时陆锦年不再身边,他找谁要方子去? 方毅双手接过,如获至宝,看也不看直接藏进怀里,喜滋滋的赶着马车。 陆锦年也不管他,扭过头又去教沈中原。 车马行了一路,陆锦年教了一路,但效果明显达不到陆锦年的预期。 沈中原也清楚自己的表现让师父失望了,惭愧的低着头,不敢去看陆锦年。 陆锦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别着急,慢慢来,你跟我不一样,我学的时候年纪小,接受能力快,你现在各方面都已经定型了,学起来会艰难许多。” 沈中原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点点头依旧耷拉着脑袋,让方毅好一通嘲笑。 第147章 抉择 “村长!我们回来了!大妮儿!媳妇儿!” 还没进村子,吴爱凤就扯着嗓子吼了起来,从语气和神情中不难看出,他既欣喜,又存着担忧。 离开村子这么些时日,和家里完全断了消息,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家里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他现在就担心,在他离开的这段时日里,又有家人、亲戚被龙兽害死了。 而听到吴爱凤的呼喊声,一个穿着破袄的小姑娘从家里跑了出来,满含欣喜地唤了声“爹”。 这是吴爱凤的女儿,大妮儿。 大妮儿跑出来和吴爱凤撞了个满怀,然后手就不撒开了。 “爹,二舅死了。”她哭喊道。 听到这句话,吴爱凤心里猛地打了个突。 还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刚还想着家里别出什么事才好,结果就听女儿说她二舅死了。 吴爱凤忙拍着女儿的后背安慰,然后又问:“你娘呢,你娘还好吧?” 大妮儿摇着头:“娘哭了好几天了,几天都没有说话。” 吴爱凤叹了口气,家逢大难,死的是至亲,这感觉他已经体会到了,所以很理解妻子此刻的心情。 “不哭了,我带人回来了,看见我身后没,那三位是猎龙人,专门对付龙兽的,厉害着呢。”吴爱凤说道。 大妮儿从吴爱凤怀里探出头来,偷瞄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陆锦年一行,忽然“啊呀”一声,捂着脸跑回了屋去。 吴爱凤挠了挠头,对三人解释道:“大妮儿从小没见过生人,第一回在外人面前哭鼻子,害臊了。” 三人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 “四儿!” 就在这时,一道老迈的声音传来。 “村长?” 吴爱凤扭头去找声音的来援。 不多时,一个毛发稀疏,脑后扎着一绺短辫儿,佝偻着背,穿着一身布丁衣裳的老人拄着拐杖来到几人面前。 老人年岁很大,虽是佝偻着的,但威势很强,眼睛也不似寻常老人的浑浊,里面透着光亮,精神很是矍铄。 “村长。” 陆锦年三人跟着吴爱凤对老人抱拳打了招呼。 村长淡淡地瞥了三人一眼,一把将吴爱凤拉到旁边,语带不满地问道:“四儿,你怎么把这些东西招惹来了?” 村长话音不大,但猎龙人都是耳聪目明,他说的再小声,三人也都听见了。 不过,三人都没有表露出不满来。 沈中原和方毅行走江湖多年,很多人和事,早就看得开、看得淡了。 陆锦年则是被现实的无数次打击练就出来了一身养气功夫,每次遇到旁人诋毁猎龙人这个行当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做到表面上毫无波澜了。 吴爱凤扭头小心看了三人一眼,生怕他们听到村长的用词会生气,因而离开村子,不帮他们猎龙。 但见三人神色如常,他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接着小声对村长说:“村长,我把二壮带去了县衙,衙门的人查了,说是龙兽害人,县令老爷让这三位跟着我来咱们村猎龙的。” “胡咧咧!咱村哪儿来的龙?不要听人瞎胡说,指不定是谁想吓唬咱们,从咱们这里讨好处呢。”村长满是不高兴地吹胡子瞪眼。 这回语气没压着,陆锦年三人可以清楚的听到。 这也是村长有意为之。 猎龙人名声不好,越是年长的人,听到关于猎龙人的劣迹就越多,所以打从心眼里,村长就不信任猎龙人,对他们的来意抱持十二分的怀疑和敌意。 “村长,这不能,他们是县令老爷推荐来的,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吴爱凤解释道。 一听是县令老爷推荐来的,村长顿时不说话了。 他可以说猎龙人的坏话,却不能质疑本地的父母官。 说白了,村子里今年要交多少赋税,要抽多少兵丁,那都是县令老爷一句话的事情。 得罪了县令老爷,他们村子就别想好过。 可尽管如此,老头依旧对陆锦年三人瞧不上眼。 “四儿,你先回去看看你婆娘吧,别再哭瞎了眼睛,这里就交给我。”村长发话了。 “哎好。”吴爱凤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又对陆锦年三人说:“小师傅,我先回家看一眼,这是我们村长,村子里的事情都是他在管,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跟他说比跟我说管事儿。” 听他这话,陆锦年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老村长话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摆明了不会给他们好脸色,他们哪儿还敢提什么需求?不被赶出去都是好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而猎龙人的规矩是,一个地方的主事人不允许他们踏足地方的时候,他们必定绕道而行。 这不是怕了,而是不想惹麻烦,也省的麻烦。 就比如现在,这位吴家村的村长如果要他们离开,他们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为什么? 因为猎龙是为了救人,救那些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活着的人。 不肯听人劝,还一意孤行往死路上闯的人,不值得他们救。 村长盯着陆锦年他们的时候,陆锦年三人也在盯着村长。 说句难听的,现在这个村子的死活,全在村长的一句话上。 村长多少是知道猎龙人规矩的,他虽然讨厌猎龙人,感觉他们来这里就是玷污了村子,玷污了祖地,可人命关天,同样不是小事。 权衡再三,村长终于发话了。 “你们……就在村口搭个窝棚住下吧,没我允许,你们不准进村。” 顿了顿,村长又道:“吃的我会让小四一家给你们备着,窝棚也会安排其他人给你们搭。” 陆锦年三人拱手抱拳:“那就多谢了。” 村长冷哼一声,拄着拐杖往村里走去。 “还真是各个地方都一样啊。”沈中原苦笑一声。 “都习惯了,选个地方搭窝吧,把地方平整平整,我可不想露宿。”方毅拿出了镰刀,开始找地方打窝棚。 “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周围转转,顺带布置点机关。”陆锦年拿了蛛丝、铃铛和一些其他的东西往外走。 “师父,带上武器,保不齐会遇到山里的野兽。”方毅提醒道。 陆锦年拍了拍腰间:“锁链和匕首都带了,放心吧。” 撇去陆锦年打探环境、布置机关不提,沈中原和方毅平整好地面,不多时就有村民扛着家伙来帮忙搭窝棚。 这些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平时很少外出走动,对猎龙人很好奇,但因为村长的告诫,还有从小到大长辈们的告诫,让他们对二人又是好奇,又是害怕,保持着距离,不敢过分靠近,也不敢和他们说话。 倒是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一个劲的把头往村外拱,一双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猎龙人身上的武器和佩饰,喜欢羡慕的不行。 不多时,窝棚搭好了,四根碗口粗的树干戳在地里,上面用桔梗和树叶铺上,说是窝棚,比之凉亭都不如。 这样子肯定是没法直接住人的。 陆锦年又吩咐两个徒弟去捡了干柴和枯草叶,把地给铺了,中间特意留出一个坑来晚上烧火用。 沈中原和方毅精益求精,用树枝堆了三面漏风的墙出来,又在正对村口的方向挂了几条粗布,勉强算是有了一些遮挡。 看着着四面不挡风的窝棚,陆锦年也乐了。 过去跟随师父行走江湖,类似的场面经历了不少,不过那时候他还小,身子骨弱,师父担心他着凉生病,总会花一天时间把窝棚搭建成一个泥土混成的小家。 那可比他们现在搭成的东西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不过,人得学会知足。 现在这个条件是简陋了些,但六月底了,天气逐渐变热了起来,晚上烧一堆火,再来点凉风,还是很惬意的。 解决了住的地方,接下来就该去弄些吃食了。 猎龙人习惯自带干粮和水,但既然来了山里,自然是要以山中的野物为食的。 方毅是猎户出身,狩猎是他从小就会的本事,这会儿正张罗着进山打猎的事情。 沈中原询问他是否要人作陪,得到否定回答后,安心地拿出一本《千字文》读了起来。 读书是沈中原最近养成的爱好,尽管读不了多久就会产生厌倦乃至厌恶的情绪,但他还是会坚持每日读一些。 一方面是多学些文字,这样陆锦年教他医术的时候可以方便记录;另一方面是纯粹的模仿陆锦年读书的习惯。 陆锦年是二人的师父,虽然年纪小,可本事的确有过人之处,他坚持下来的东西,沈中原觉得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有样学样准没错。 陆锦年乐见其成,沈中原读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着,听到错字漏字的时候就拍他一下提醒他,纠正过来再继续。 这会儿师徒二人正读着书呢,村子里一阵鼓噪,接着就看到回去了大半天的吴爱凤扛着一具尸体跑了出来。 被惊动的陆锦年师徒二人往这边看了一眼,二人皆是无语。 这吴爱凤怕不是扛尸体扛出瘾来了,怎么走哪儿都要扛一具? “陆小师傅,你来看看我家小舅子,他是不是也是龙兽害死的?”吴爱凤的声音打村口就传了过来。 闻言,陆锦年和沈中原突然回过味来。 是了,此前大妮儿就说二舅死了,一开始还没太在意,毕竟这世道,每天死几个人太正常了。 可是现在看到吴爱凤扛着尸体过来,二人心里顿时有数了,这位二舅,应该也是被龙兽害的。 果不其然。 当吴爱凤将尸体摆放在窝棚门口的时候,陆锦年和沈中原同时从尸体上感受到了一丝丝微弱的龙气。 很显然,大妮儿这位二舅死的时间不长,龙兽在他身上留下的气息还没散去。 陆锦年和沈中原解开了二舅的衣物,仔细查看了一番,齐刷刷摇头道:“没有明显外伤。” 不言而喻,还是因为内部伤势引发的死亡。 这与二壮的情况有些相似,但却又有不同。 “吴老哥,大妮儿她二舅以前也是很壮的么?”陆锦年问了一嘴。 吴爱凤带着点哭腔,摇头道:“那倒没有,就和现在差不多。” 陆锦年点了点头,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在二舅的手腕上切出一条口子。 吴爱凤见陆锦年对尸体动刀,下意识想要阻止,但想到自己这位小舅子是被龙兽害死的,不查清楚死因,如何为他报仇?便硬生生忍下了。 “你看看。”陆锦年在伤口处端详一阵,又把二舅的手推到沈中原面前。 沈中原抓住捏了捏,皱眉道:“没血流出来。” 陆锦年点头:“血被抽干了。” “这头龙兽怕是成长了不少,以前还需要长时间寄生才能夺人性命,现在可以一口气抽干人身上血液了。”他说。 “师父,这说不定是好事。”沈中原分析道:“方毅说过,他遇见的那种水蛭龙兽是通过妖术来寄生人体,通过寄养的方式来让分身吸足血液,然后回归反哺自身,这种分身是无法成长的; 但是我们眼下遇到的,可能是一头正在成长的龙兽,它还没有觉醒妖术,我们对付它会更加简单……就是风险变大了。” 陆锦年颔首。 猎龙人自然是希望对付那些没有觉醒妖术的龙兽,但对这个村子的老百姓来说,或许遇到觉醒了妖术的龙兽会更加安全。 毕竟分身和本体还是有区别的,就拿丰州的龙妖胎来说,它衍生出来的许多次品龙兽就和妖术产生的分身差不多,都是无法更进一步的残次品。 这些分身寄宿在人体内,通过本体传达的最初指令不断吸血,直到将人血液吸干为止。 中途除非受到强大刺激,否则轻易是不会伤害宿主的。 这种情况下,陆锦年他们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把分身引出来统一消灭,大大降低百姓的风险。 而现在变成了龙兽本体寄生在人体中,危险程度就大大提升了。 因为龙兽不是没脑子的分身,它们只要察觉到任何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出现,就会第一时间杀死宿主寻求逃生,不会给陆锦年他们半点机会。 这对被寄生了的百姓来说,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最坏的情况就是被寄生者宁可抱着希望多活一段时间,也不愿被猎龙人“逼着”了却性命。 陆锦年最怕出现第三种情况,他本身就是个心软的,到时未必下得去手。 可如果不这么做,龙兽寄生在人身体里多长时间是不定的,万一它感觉到周围存在威胁,在宿主身体里呆上三年五载的,他们哪有时间陪它耗着? “师父,我来吧?”沈中原压低了嗓门说道:“我以前也干过这事儿,你要是下不去手,就让我来。” 陆锦年摆了摆手:“还是我来吧。” 这一步他迟早是要走的,是杀一个人救活一村人,还是姑息一人去害了全村人,这个命题在道德上不存在答案,可在现实中,它必须有且只有一个答案。 陆锦年的答案是,杀。 第148章 拖延 陆锦年守着篝火,目光随着火光摇曳闪烁。 方毅傍晚出去狩猎,空手而回,平白浪费了不少力气,早已没心没肺地睡了。 沈中原还有点尊师重道的概念,近后半夜的时候起身替换了师父。 清晨。 阳光洒落,披上一层薄露的草木越发显得青翠。 沈中原抖落一身露水,跺了跺脚,起身走到只剩下青烟的篝火余烬旁,用脚踢开一个浅坑,露出里面还烧的通红的炭。 他重新烧了火,拿上武器钻进了山林。 许久后,沈中原提着一只野兔回来,见陆锦年和方毅都醒了,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猎物,嘿嘿笑道:“早饭有肉吃了。” 方毅的脸色微微有些涨红,他昨天傍晚信誓旦旦说要打几头猎物回来,没成想搜了半天,耗子都没见一只。 昨晚三人是吃干粮过的,虽说也没什么,对比现在沈中原提回来的野兔,他有种给猎户丢人的感觉。 好在陆锦年和沈中原都不是那种喜欢逮着别人调侃的人,沈中原还非常体贴的把野兔交给方毅,说他不擅长处理。 其实他会,这么说只是想给方毅一个台阶。 方毅信以为真,乐颠颠提了野兔去宰杀。 陆锦年悄悄给沈中原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从背囊里取了一本经书,摇头晃脑的轻声读了起来。 这是佛门的经书,沈中原给他的,据沈中原自己说,他母亲礼佛,家里很多经书、佛像什么的。 沈中原成为猎龙人之后,母亲担心他的安危,就把家里与佛有关的东西全部拿去了寺庙,请高僧开了光,让沈中原全部带在身上。 不过,那些佛像太沉了,沈中原只拿了一本经书、一串佛珠和一枚舍利子。 陆锦年帮他看过了,佛珠是普通的木质珠串,材质很廉价,上面也没有佛力加持,倒是舍利子有点佛力,但也有限的很。 可以预见,沈母去的是小庙,庙里的和尚道行不深。 想想也是,大户人家的儿子谁吃饱了没事来当猎龙人?安安分分等着掌管家族资产不好吗? 只有穷人、孤儿和一些有着特殊经历的人,才会投身于几乎把自身逼入绝境的猎龙人行当。 沈中原现在是不缺钱了,家里也请得起有能耐的佛门高僧,只是这些东西是他一开始当猎龙人时母亲给的,有着特殊含义,一直不舍得换。 后来发现陆锦年还懂佛门妙法,便把这本佛经贡献了出来。 陆锦年看归看,看完是要还的,如果有可能,他还会把这本佛经讲给沈中原听。 毕竟,当师父的占徒弟便宜,这话说出去不好听。 而看到师父一大早就在用功,沈中原心中感慨,有样学样,在旁边拿了《千字文》皱眉苦读。 等方毅回来,看到师父和沈中原两个人摇头晃脑的在读书,刚要炫耀一下自己剥皮手艺的他顿时就没了兴致。 他默不吭声的用棍子把野兔串好放在临时搭起来的火架上,犹豫了一下,凑到陆锦年身边小声问道:“师父,要不然你也教我认字儿吧?” 陆锦年放下经书,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吗?” 方毅挠了挠头:“是不喜欢,但你们都在读书,就我一个不读书,总感觉像个外人。” 陆锦年哈哈大笑:“你居然会在意这个?” 方毅也觉得不好意思:“要合群嘛。” 陆锦年闻言点了点头:“你想学,我肯定教,就怕你不愿意学。” “学,我肯定学。”方毅这回下了决心了。 吃过早饭,方毅啃着兔肉用手在地上比划他刚学会的三个字。 说是会了,也只是认得,写起来还很费劲。 明明就是简单的几笔,看陆锦年写的时候挺简单的,可等自己上手了才知道这有多难,自己的手都不听使唤了,在地上一通乱抖,跟鬼画狐一样。 沈中原早就收了书,正在旁边缓和脑海中的厌恶情绪,看到方毅这一幕,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毅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过去:“笑什么,我会写好的。” 沈中原收起笑脸,很严肃地点头:“那我是信的,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用师父教你的办法,不然,我怕你一个忍不住,气的把自己不听使唤的手剁了。” 方毅嘴一抽。 还别说,他刚才真有种把手踩断的冲动。 “你刚才说让我用师父教的办法?师父教什么了?”方毅忽然问道。 沈中原表情错愕:“你……你没听到?” “嗯啊。”方毅十分坦然。 沈中原看他这光棍的表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抹了一把脸,万分无语道:“真服了你了,我以为我学的时候就很不专心,没想到你更厉害……行吧行吧,我帮你回忆一下,师父让你用他写在羊皮纸上的字临摹。” 沈中原顿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什么,赶忙补充一句:“那什么,临摹就是用你手指贴着字笔画的意思。” “我知道!”方毅不满的嘟囔一声,然后拿出羊皮纸,摊开放在地上,伸出一根手指,悬在纸面久久没动。 沈中原奇怪了,问道:“你干嘛呢?” 方毅轻咳了一声,略显尴尬道:“那什么,这个字从哪儿起笔?” 沈中原一脸荒唐:“我还在认字呢,你问我怎么写?我告诉你,我不会!” 方毅更是惊奇:“不会就不会,你那么理直气壮干嘛?” 离二人没多远的陆锦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整个人就跟神经了一样,背对着他们身子猛抽抽,好久才平复下来。 这俩人……没看出来还是活宝。 吃过早饭,休息了片刻,陆锦年看到有村民从村子里走出来,手拿肩挑各种农具,像是要去地里干活儿。 陆锦年上前拦了一位老农,问道:“老伯,你们这是下地去?” 老农显然对于陆锦年找上他感到恐慌,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部,用手里的锄头遥遥指着他,一脸的戒备。 “老伯,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村子在闹龙,龙兽的踪迹还没找到,你们现在外出,可能会遇到危险。”陆锦年尽可能把自己的语气放的轻柔。 老农往旁边挪了挪,一边和陆锦年错身而过,一边呸道:“闹龙又怎样,被龙吃是死,不种地会饿死,横竖都是死,我老汉还怕什么?” 这话听着混账,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虽说大名最底层的人是猎龙人,可论收入和基数,这些农人才是。 猎龙人一年不猎龙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农民一天不务农就可能少许多收成。 收成少了,朝廷要收的还是那么多,如此剩下拿来吃的就少了。 没吃的,可不就得饿死? 陆锦年跟师父跑江湖的时候经历过官府收税,只能用一个“狠”字来形容。 每次农人纳粮,都跟被扒了三层皮一样。 见陆锦年没再阻拦,老农错开身子一溜烟跑了,看他那样子,怕是龙兽在他心中的可怕程度都不如猎龙人的。 “师父,我们要进村子吗?”沈中原走上来问道。 陆锦年摆摆手:“等村长消息吧,他们不欢迎我们,贸贸然进去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去催一下吧,昨天晾了我们一天,今天这个时辰了,还没人出来接洽,他们不着急,我们也没时间和他们耗。”方毅带着几分意气说道。 陆锦年迟疑了一下:“先等两天,这毕竟是大事。” 沈中原和方毅见师父发话了,顿时不再多说。 只是这一等,三人就在窝棚里呆了六天! 第七天,就连陆锦年都感到不耐的时候,终于有村民出来招呼他们进去了。 而进去的原因还不是猎龙。 “听说你懂医术?” 老村长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眼皮子一掀,瞥了陆锦年一眼。 陆锦年看了一眼村长旁边的吴爱凤,知道这事儿肯定是吴爱凤透露的,毕竟他教沈中原医术的时候没有瞒着旁人。 “是,略通些药石之术。”陆锦年点头承认。 “那你去帮我孙子看看,他昨夜肚子疼,这两天饭都没怎么吃……” 老村长话还没说完,方毅就忍不住打断道:“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啊,你孙子有病找大夫去啊!我们是来帮你们猎龙的! 你们晾了我们六天,我们还以为你们是在商量猎龙的事呢,结果你们没有,叫我们进来还是给你孙子治病?你在耍我们吗?” “嚷什么!” 老村长猛一拍桌案,腾的站起身怒视着方毅:“村子这几天太平着,猎什么龙?一天天的,好日子也要被你们念坏了!” “你!”方毅气坏了,不带这么倒打一耙的。 “你什么你,我还没说完呢。”老村长再一次打断方毅,冷哼道:“你们猎龙人不是号称救民生于水火吗?怎么,猎龙是救人,治病就不是了?” “我……”方毅哑口无言,他还真不敢反驳这句话。 陆锦年眉头微微一皱,拱手抱拳道:“村长,我们是猎龙人,只负责猎龙,有病还是得看郎中,我这点微末伎俩,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那就先看看,看不好我也不怪你。”村长说道。 “我受够了,师父,你听他说话多气人,我帮你打死这老东西,什么玩意!”方毅受不了老村长的阴阳怪气,“锵啷”一声抽出兵刃。 老村长显然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语气微颤,强自镇定道:“你们想干嘛,这是我们的村子,你们还敢杀人不成?” “方毅。”陆锦年也喊了他一声,摇了摇头,示意他把兵刃收回去。 方毅气的胸口起伏,猛一收刀,扭头出了屋子。 他现在看到老村长就来气,再待一会儿都怕压不住怒意拔刀砍了对方。 方毅走出屋子,老村长心中的畏惧减了几分,但是看向陆锦年和沈中原的目光不再那么随意,看样子是真被吓到了。 陆锦年无意纠缠刚才的事情,拱了拱手对老村长说:“如果您坚持,我可以帮令孙看一看病情,如果我看不好,您再带他去县城看郎中吧。” 老村长“啊”了一声,伸手一指孙子的屋子:“他在里面,你们去看看吧,别离他太近。” 沈中原嘴一抽,摇摇头跟陆锦年进了村长孙子的屋子。 走进屋来,沈中原忍不住小声对陆锦年耳语道:“师父,太憋屈了。” 陆锦年点头:“是憋屈,但也得忍着啊,寻根究底,这事儿不怪他们。” 沈中原知道陆锦年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没说话。 二人来到床榻前,床上蜷缩着一个孩童,孩童很瘦,肤色微微发黑,只是嘴唇发白,身上涌动着淡淡的龙气。 陆锦年和沈中原心头一凛,彼此对视了一眼,齐声道:“龙兽!” 这一声“龙兽”压的很低,没让外面的老村长听见。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沈中原说道:“师父,你说这是不是命?这位老村长敌视我们,晾了我们六天也不谈猎龙的事情,结果龙兽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寄生在他孙子身上。” 陆锦年一脸唏嘘:“人总是在危险来临之前不抱任何敬畏之心,而失去了敬畏之心,危险就会不期而至。”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可怜这孩子了。” 沈中原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要不要出去告诉村长?” 陆锦年瞪了他一眼:“当然!” 沈中原知道师父误会自己了,赶忙解释了一句:“这孩子可能活不了了,我担心村长接受不了。” 陆锦年恍然,叹了口气:“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说罢,二人出来。 老村长掀了掀眼皮,也不开口询问,“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陆锦年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村长,令孙不是得病,他是被龙兽缠上了。” 啪嗒! 老村长手中的烟枪摔在了地上。 他霍的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锦年二人:“你……你说什么?我孙儿被龙兽缠上了?” 陆锦年点头:“是。” “不可能!”老村长摇着头:“我孙儿怎么会被龙兽缠上?他都没出过院子,我也没见过龙兽……” 顿了一下,老村长眼睛一亮,忽然镇定下来,眯着眼睛看向二人:“我知道了,你们故意唬我是吧,差点被你们给骗了。 我不让你们进村,你们心怀不满,想用龙兽来吓唬我老汉,可惜啊,我老汉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这点把戏骗不了我。” 第149章 惊变 沈中原听不下去了:“我们骗你干什么?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是来猎龙的,不是来陪你逗闷子的。” “哼!”老村长撇嘴,一脸不屑。 陆锦年神色郑重道:“村长,我知道你肯定不能接受,这样,周围有没有寺庙或者道观,你们可以请里面的大德来看一眼,但是得尽快,龙兽害人就是眨眼的事情。” 老村长听陆锦年这么一说,微微不屑的脸上重新浮现担忧之色。 如果说刚才他还笃定两个猎龙人是在借机吓唬他的话,但当陆锦年搬出寺庙和道观里的大德,这话就有七成可信了。 毕竟,如果他真的去把大德请来,到时候发现是二人的恶作剧,那这两个人不光要丢脸,还会受到官府的惩罚。 “你、你们说真的?”老村长再次开口。 “是。” “我不信。”老村长紧盯着陆锦年的眼睛。 “我很遗憾。”陆锦年的神色没有波澜。 老村长扑通一声坐回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般。 过了许久,老村长忽然看向陆锦年二人:“你们能救他对吧?” 沈中原沉默,陆锦年则避开了这个问题:“我们唯一的本事就是猎龙。” 老村长没听出话里的意思,误以为他又办法救孙子,眉宇间浮现喜色,忙不迭道:“那还等什么?快动手啊!” 陆锦年嘴角一抽:“现在还不行,龙兽危险,我需要在村子和院子周围布下阵法,然后村子里的人也要暂时离开。” 老村长一脸焦急:“你这要耽搁到什么时候?我孙子丢了性命怎么办!” “这时候想起来耽搁时间了?不是您晾了我们六天么?”沈中原阴阳怪气的说道。 老村长表情一窒,张了张嘴,闷声道:“你们快动手,我去通知村上的人。” 说完,老村长不等二人回应,扭头离开了屋子。 小半天功夫,村长通知到了村里所有人,村民们争先恐后,带着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和妻儿,跟随沈中原暂且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只留下方毅和陆锦年二人,直面村长之孙和他身体里的龙兽。 “方毅,你对这头龙兽了解比较深,你仔细回忆一下,还有没有可能保住他的性命。”陆锦年指着村长的孙子问方毅。 方毅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以我当年的经验来看,这孩子必死无疑,因为这类寄生龙兽一旦选定了宿主,那么除非宿主死亡,又或者出现它们抗拒的变故,否则是不可能离开他们身体的。” 陆锦年心中一动,忙问道:“你刚才说的变故……具体指的是什么?” “这只是一种猜测。” 方毅略一沉吟道:“那次我的引路人和其他猎龙人共同讨论过,在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如何将寄生龙兽从宿主的身体里逼出来,得出的结论就是让龙兽感觉到宿主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寄生,且让它厌恶到不愿触碰,如此方才有机会保住宿主的性命。 在当时,我的引路人尝试了烟熏火烧等各种法子,但不见成效,反而因为用力过猛,直接导致宿主的身体出现了其他不适症状。” 陆锦年暗暗皱眉。 他知道,大凡寄生类的龙兽,选择宿主肯定是会选择适宜生存的寄宿环境。 也就是说,宿主的身体是寄生龙兽最喜欢的地方。 想要让这个环境变成它们讨厌且抗拒的,首先一点最难的地方,在于这种身体环境对宿主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最舒服的生存状态。 如果要改变这种状态,首先感到不适的就是宿主自己。 暂且不提喜好问题,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不适的变化,比如高温或低温,假说这种改变确实能让龙兽主动退出,可同样的,这样的变化会对宿主的身体造成更大的损伤。 毕竟龙兽是在宿主的身体里,而要改变宿主的身体环境,肯定是要借助外部力量的。 这中间隔了一层,无论如何都是人先遭罪。 当然了,如果有这么一个宿主,本身耐高温,身体素质又强到不像话,可以抵抗任何程度的肆虐,那么在理论上,他的身体变化到达龙兽忍耐极限的时候,龙兽是有可能主动离开的。 可是摆在陆锦年他们面前的问题是,老村长的孙子,不管他过去是否健康强壮,但此时他的身体是孱弱的。 龙兽的寄生已经对他的身体产生了极大影响,现在的情况也是奄奄一息,随时可能丢了性命。 身体状况差成这样,类似于高温低温的方法,肯定不适用。 但是陆锦年思索了一阵,似乎找到了一个新方向。 “如你所说,激烈的变化肯定是不成了,但我还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他说。 方毅失笑摇头:“师父,你这样的猎龙人真少见,猎龙不杀不说,遇到寄生龙兽这么棘手的东西,居然还千方百计地去想如何保住宿主的性命。 你知道吗,我以往和人一起猎龙,大家伙儿永远都是奔着接过去的,怎么能最快最有效,在损伤最低的情况下把龙杀了,我们就怎么做。 其实也不是不想救人,而是按你的方法去做,中途会存在许多不确定性,我们能力有限,水平一般,出了茬子极难补救,所以只能行霹雳手段。” 陆锦年琢磨出方毅话里的意思来了,是说他这样行事属于吃力不讨好,还有可能弄巧成拙,是在提醒他呢。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 陆锦年不会因为沈中原和方毅二人拜自己为师就觉得自己如何如何。 说到根子上,这二位拜的是医术上的师父,不是猎龙人的师父,真要论猎龙的经验,这二位才是前辈。 所以对他们的话,陆锦年还是很重视的。 “你说的我明白,只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侥幸,我也想把事情做到双赢,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就有一个天真的想法,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猎龙人不再遭世人唾弃。 我知道这很难,机会可以说渺茫,可我觉得,事在人为吧,一个我的能力不够,但是我做一点,和我一样的人做一点,如精卫填海、愚公移山一般,用行动去改变,去影响,也许许多许多年以后,这个天真的想法未必不能成真。” 听了陆锦年的话,方毅产生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念头,一是他的这位便宜师父胸怀伟大;二是他的这位便宜师父是个傻瓜。 当然,此二者之间就隔了一层纱,做到了是大德,做不到就是傻瓜。 只是从目前来说,师父无疑是后者。 子不言父之过,方毅没提这一茬,而是继续刚才陆锦年的话问道:“师父,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陆锦年微微一笑,从腰间取下一袋盐,说道:“我的师父,也就是你们的师祖曾经说过,龙兽好吃人,不管是以何种形式,本质上还是吃。 一个好吃之人,我们如果想让他不吃某样食物,那我们可以改变食物的味道,让它变成对方不能接受的味道,这样好吃之人再怎么馋,也不会去吃这个食物。 同样的道理,寄生龙兽要通过吸食血液生存,如果我们可以把宿主的血液变一个味道,让它下不去口,是不是有可能将它从宿主的身体中逼出来?” “你要往他血中注盐?师父,这万万不可啊!”方毅听的一惊。 尽管他只背了药方没学医术,可他也知道往人的血里掺东西绝对是要命的事情。 陆锦年一挥手,没好气道:“谁说要往他血里注盐了?我是要让他吃盐。” 陆锦年说:“有位教我医术的郎中说,人吃什么味道的东西,都会直接在身体上出现反应。就比如,常年食白肉的人,血稠如油脂;以花为食的人,口气芬芳,体表有香。 龙兽好吸食人血,若是我们让宿主吃下大量炮制过的盐巴,血液中或许会携带令龙兽厌恶的气息。” 方毅眼中放光,觉得可行,只是心中又有疑惑:“师父,他已经这样了,我们让他喝水他会喝吗?” 陆锦年微微一笑:“我自有法子。” 说完,陆锦年让方毅取来一只海碗,碗中盛满水,然后将一块盐巴塞入少年口中。 盐巴融入唾液,少年下意识吞咽下去,立即引发身体不适,“噗”一下把盐巴吐了出来。 陆锦年立即将磨碎的盐巴投入海碗,用勺舀上一些滴在少年唇上,少年抿唇,知道是水,下意识吮吸起来。 因为海碗中的盐水比刚才含的盐巴要淡,少年没尝出味道,本能喝下了七八勺。 但随着盐水灌入,少年越发感觉口渴了,吞咽的动作进一步加大,很快就将一整碗盐水给喝进肚里去。 二人见这法子有效,继续配了盐水给他喝。 几海碗盐水下肚,少年的身上终于出现了变化。 只见少年痛苦的扭动了几下身体,毛孔中有大量龙气涌出。 这是龙兽在遇到危险时下意识产生的防护反应,可见猎龙人特质的盐水对它产生了效果。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双手掐住喉咙,脖子往前伸,口张开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想吐,吐不出来。 陆锦年和方毅反应极快,在少年周身布下阵法,然后退到阵法之外。 不多时,一团黑乎乎带着金边的软体从少年口中吐出——这就是龙兽的本体了。 只看露出来的部分就有拳头大小,难怪会让少年如此痛苦。 而此时它还卡在少年的喉咙里,少年呼吸不畅,双手猛扣喉咙,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珠子瞪大了往外凸。 陆锦年和方毅看到这一幕焦急又无奈。 他们已经可以确定这头龙兽是水蛭了,而水蛭这种东西,强拉硬拽是拉不出来的,只有等它自己爬出来。 几个眨眼的时间而已,二人却觉得格外的长。 所幸,龙兽没有察觉到外界的危险,一点点从少年的身体中爬出,而在它脱离少年的那一刻,少年剧烈地喘息了几下,然后昏迷了过去。 只见他胸口仍有起伏,应该是侥幸逃得一命。 而与此同时,陆锦年催动伏龙法,困龙锁龙阵同时被激活。 一圈金光升起,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龙兽被困在其中,接着又有许多蛛丝缠绕过来,刹那间将它缠成了一个茧。 方毅咬破手指,往茧上拍了几张符咒,将它封印在茧中。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总共花费不到一息时间。 方毅不由得愣了一下,扭过头诧异地问陆锦年:“师父,这就成了?” 陆锦年点头:“成了。” “这……”方毅觉得不可思议,这也太快了、太顺了吧? 他成猎龙人一来,参与的猎龙行动没有五十也有一半了,从来都是苦战,每次都要伤痕累累,哪里会像这次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也确实是没发生,就喂了一碗水,然后起阵、封印、结束,丝滑到完全没有参与感…… 陆锦年猜到他心中所想,呵呵笑道:“这就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我们先是知道它是寄生龙兽,本体实力应该不如那些飞禽走兽厉害,接着又得知它尚未达到七星觉醒妖术,而我刚才用的五炼蛛丝,恰恰是六星龙兽也无法轻易咬断的。 还有盐水,这些盐是经过我们特殊处理过的,本身就对龙兽有削弱作用,村长的孙子喝了盐水,血液中暂时具备了类似的效果,龙兽吸食了他的血液,自然会受到影响。” 方毅恍然:“还是师父厉害,以前我们遇到这类龙兽不光要杀人,还要经历一番苦战,毕竟寄生龙兽无孔不入,战斗中稍有剐蹭,它们都能钻入其他人的身体,非常难缠。” 陆锦年摆摆手:“这是对知识的运用……行了,不说了,去请村长他们过来吧,龙兽已除,他们肯定高兴。” 方毅答应一声,正要离开,却猛地顿住脚步,脊背上汗毛炸起,满脸惊恐的转过身来。 却只见,床榻上的少年郎忽然爬了起来,周身龙气吞吐,体表可见鳞片纹理依次浮现,瘦弱的身躯在一点点丰满强壮,陡然睁开的双眼之中,赫然是一双赤目花瞳! 第150章 化龙 化龙! 陆锦年和方毅心中一突,身形猛地向后跳开。 他们对视一眼,满目骇然。 这竟是化龙! 他们亲眼目睹了人向龙兽转化的过程! 这个过程奇快无比,几乎是在他们两人反应过来的瞬间,化龙的少年郎就咆哮一声,探出一双锋利的爪子,五指开张,朝他们扑了过来。 方毅下意识抽刀挥斩,屠龙器精准无误地斩在少年郎的双爪之上。 可原本无往不利的屠龙器,却只是与双爪发生“乒”的一声脆响,就被弹了开来。 “这……”方毅大骇,看着转而扑向自己的少年郎,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躲闪。 “气沉丹田!” 关键时刻,陆锦年一个箭步冲上,提醒的同时,一脚踹向方毅的小腹。 方毅听到陆锦年的提醒,下意识将气息沉入丹田,然后就感觉腹部一阵剧痛,接着整个人倒飞而出。 这一脚将他踹出老远,方毅因此得以逃离少年郎的攻击。 而陆锦年因为相助方毅,不得不陷入与少年郎的战斗中去。 方毅在空中调整了一下重心,落地时稳稳停住,他抬头看向战斗的双方,握紧屠龙器就要上前帮忙。 可这一看却是把他看愣住了。 连屠龙器都无法伤害的少年郎,因为化龙所具备的强大力量和鬼魅速度,让他这个经验丰富的猎龙人都在其手上吃了个小亏。 但看陆锦年,两手空空,却能与状若疯虎的少年郎平分秋色! 不! 不是平分秋色! 方毅眉头一挑,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战场中激烈的攻守交换看似势均力敌,可他很快就看出来,陆锦年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面对化龙后具备怪力的少年郎,他竟然能轻松招架抵挡,还能施以更大的力气还击。 此外,陆锦年的身手也颇为了得,二人交手绝不是闭着眼一通乱打。 少年郎化龙后拥有了超越常人的敏捷和反应力,招式打法虽然没有章法,可一招一式凶险至极,全是冲着人体最薄弱的部位攻去。 常言道,乱拳打死老师傅。 速度快,力量大,具备这种资质的人,即使什么功夫都不会,也能轻易打败一些江湖上的名宿。 方毅自忖和少年郎对上,如果猎龙人的本事无法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那他的赢面大概也就五五之数。 可反观陆锦年,一身怪力就不说了,他的反击手段也是非常凌厉,一招一式看起来速度并不快,可每每能料敌机先,先一步防在少年郎的必攻之处。 乍一看上去,就好像少年郎故意往陆锦年的招式上喂一样。 思念电闪间,二人已经交手数个回合。 方毅反应过来,又要提刀上去帮忙,但被陆锦年喝止:“别动,我来。” 方毅闻言顿住,双手捉刀,绕着二人游走,警惕地看着少年郎,防备他突然逃走。 但他显然想多了,少年郎初化龙,脑中一片混沌,意识中或许也有为人时的机敏和智慧,但需要凭本能施展,无法主动思考。 如此,他心中所想,仅限于如何将面前这个浑身散发着令他厌恶气息的人杀死。 又交换了几次攻防,陆锦年对少年郎的实力初步有了估计。 少年郎初化龙,身体素质堪比一星龙兽,但似乎也是因为初化龙的缘故,身上还带着“人气”,是以伏龙法和猎龙人的诸多本事无法在他身上生效,或者效果有限。 这也是刚才方毅用屠龙器劈砍少年郎,少年郎分毫未伤,反而将屠龙器弹飞的原因。 而之所以陆锦年能与他分庭抗礼,其实也不是伏龙法发挥了作用,是他异化后获得的强大体魄产生了效果。 同为异化过的躯体,陆锦年异化的程度明显比少年郎多,时间也要比他长,是以在力气和防御方面,陆锦年远超对方。 其次就是陆锦年学了神武堂的拳脚功夫。 拳脚功夫这种东西,在军械大规模发展的当下日渐式微,可依然不能否认它的强大。 就比如现在,少年郎的一通乱拳打过来,没学过武的人肯定难以招架,说不定气势上还会被压制。 可陆锦年学了武,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他的五感六识能够帮他分辨出少年郎出手的线路和要打击的位置,然后得出最有效的应对方式。 确定了少年郎的实力范围,陆锦年不再留手,主动出击,以一套肉眼可见、但少年郎无论如何都防不住的手段,将他浑身上下剥了个干净。 而此时,他身上的几个白点隐入方毅的眼帘。 陆锦年双手抓住少年郎的双臂反向钳制,膝盖顶在其背上将他摁在地上,对方毅招呼道:“银针!” 方毅知道陆锦年的“仁慈之心”又开始泛滥了,但这次他没有配合陆锦年,而是捉刀上前,一刀斩下了少年郎的头颅。 人头落地,鲜血喷涌而出。 陆锦年霍然起身,怒目望着方毅,斥责道:“你杀他做什么!” 方毅怡然不惧,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抬头直视陆锦年的目光说道:“师父,冷静。” 陆锦年情绪激动,眼白中浮现少许血丝,但听到方毅的话语,他心中一动,默念清心谱庵咒,心中的躁动立即消散。 理智回归,陆锦年看着地上的尸体喟然一叹:“是啊,他活不了了,即使活着,对我们来说也是个烫手山芋。” “起来吧。” 方毅闻言起身,恭顺地来到陆锦年身旁,低声道:“趁着还没人发现,我们处理了尸体立即就走吧。” 陆锦年回想起老村长对他们的敌意,心中了然。 少年郎是老村长的孙子,即使化龙,在老村长心中的地位依旧不减,如若他还活着,老村长势必不会让他们将化龙的孙子带走。 这是舐犊之情,可以理解。 只是作为猎龙人,他们肯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而一旦起了冲突,以老村长对他们的态度,足可预见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当然,如果这事儿发生在县城或者其他大城之中,陆锦年他们就不必担心类似的后果。 因为城中有书院,有读书人,他们懂轻重、明事理,不会因为村长县令的一句话,就不分青红枣皂白的对猎龙人出手。 可是在这里,一个人人目不识丁的村子里,村长就是天,他的话比皇帝的话还管用,只要他不承认孙子成了龙兽,那除非亲眼目睹少年郎杀人,否则大家伙儿都会信他的。 老村长的态度和他对孙子的宝贝程度是明眼人都感受得到的,抓了他的孙子,他肯定会煽动村民抢人,只有少年郎死了,他们才有法子化解这个问题。 第151章 重临 陆锦年沉吟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偷偷溜走实为不智,还是和他们说清楚吧,就算没读过书,一些浅显的道理他们总是知道的。” “那就说村长的孙子是龙兽害死的,我们救治不急?”方毅试探着问道。 陆锦年点头:“就用这个理由吧。” …… 后续的事情发展就和二人想的一样,老村长对于孙子的死耿耿于怀,认为是陆锦年他们记恨他,故意害死了孙子。 但这是他一家的事情,村民们虽然听他的话,可也没那么深的仇恨。 再加上陆锦年他们把龙兽除了,为村子带来了安宁……孰轻孰重,他们自有判断。 再说村长孙子的情况大家伙儿已经从吴爱凤口中得知了,本来就被龙兽缠上了,一副要病死的样子,死了也正常。 就这样,陆锦年三人在老村长仇恨的目光下,被不欢迎他们的村民赶出了村子。 沈中原从方毅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直感叹世事无常。 谁能料想差一点被救回来的少年郎,突然之间就化龙了呢? 而这也仿佛再一次向三人证明了一件事——龙兽盘踞之地,周围的食物都会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逐渐往化龙的方向靠近。 龙患,果然害人不浅呐。 离开村子,三人直奔开临。 陆锦年此次外出,鹿良县只是一个幌子,吴爱凤村子的事情也是顺手为之,他真正的目标还是开临。 开临与鹿良恰好是两州的边界,相互挨着,三人买了车马,不几日就来到开临。 故地重游,陆锦年没感觉到几分欣喜,这毕竟是他的伤心地。 三人处理了拉车的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他们打算在县城里歇一晚,明天置办好需要的东西,再去毒沼丛林。 入夜。 月黑风高。 一团黑影从空中掠过,笼罩了月色,迅速往开临落下。 与此同时,城中狗吠声起,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狗主人出门查看,被吵醒的邻里在屋中破口大骂,二人隔着院墙吵嚷起来,影响到了更多的人。 但是没过多久,吵嚷声消失了,狗吠声呜咽了几下也消失了。 值夜的更夫敲着梆子走街串巷,来到一处高门大户,忽然发现这户人家的门是半开着的。 更夫心中轻咦一声,目光一转,抬脚走上前去。 啪啪啪! 更夫对着门板用力拍了几下,试图唤出屋里的人。 可瞪了半晌,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更夫眉头一皱,捏起铜制的门环,用力叩打几下。 叮叮叮! 清脆的声响在夜色中稍显刺耳,按说这声音肯定该引起家主人的反应了,可等了一会儿,依旧没人出来。 带着一丝疑惑和责任,更夫推开了大门,冲门里喊道:“有人在家吗,你们家门没锁。” 声音传出去,依旧没得到回音。 更夫挠了挠头,暗道:莫不是这户人家外出了? 可是,外出不锁门?这心也太大了吧! 这么想着,更夫一脚迈入院中,想帮他们把门掩上,可一脚迈入高门之中,他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胯下传来撕裂之感,疼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你先人的!”更夫骂骂咧咧站直了身子,双手兜住档龇牙咧嘴。 这可是真疼。 “什么玩意放在门口,黑灯瞎火的,不是害人么。”更夫咕哝一句,拿起搁在一旁的灯笼打了一下。 “啊!” 灯光照见,更夫看清了绊自己的东西是什么,顿时忍不住尖叫一声,惊恐地往门外一滚,手脚并用的往外爬。 “救……救命!” 门中,一具被啃食的没了形状的尸体上,无数闪烁着红芒的小眼睛亮了起来,它们“嗡”的升起,化作一团黑云冲出门外,朝大声求救的更夫扑了上去。 更夫吓得心胆俱裂,双手本能的捂住脑袋。 黑云眨眼就到,但就在它们准备攻击更夫的时候,更夫手里的梆子忽然爆碎开来,一股无形的气劲扩散出去,将围拢在周围的黑云震散,一只只成年人手臂大小的飞虫落在地上,似是被震晕了。 而意识到危险暂时离去的更夫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咕噜从地上爬起,头也不回地往县衙跑,口中高喊着:“救命啊,怪物吃人啦!” 翌日,天光大亮。 美美地睡了一觉的陆锦年起身下楼吃早饭。 方毅和沈中原已经在楼下坐着了,见师父下来,赶忙上去迎了一下。 三人落座,多点了一份吃食,方毅就忍不住对陆锦年说:“师父,开临昨晚上闹龙了。” “嗯?”陆锦年微微一愣:“怎么回事?” 方毅摇头:“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刚听驿卒说的,说是城南七户人家闹了龙,其中一家还是富户,家里上百口人被啃成了骨头架子。” 陆锦年再次皱眉:“闹这么大?不应该啊!如果是这个规模,我们应该感应得到才是。” 方毅点头:“谁说不是呢,我们虽说只是一星猎龙人,但对龙气的感应还是很敏锐的,开临县又不大,真有这种规模的龙患出现,我们肯定有感觉才是,可是昨晚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 “所以有人怀疑是有人用酷烈的手段杀了人,栽赃嫁祸给龙患……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了,七户人家,上百口人,一刀抹喉也就罢了,全部拆成骨头,这得多少人一起行动?”沈中原补充了一句。 “就是。”方毅表达了肯定,然后又道:“而且昨晚有更夫看到了现场,据说有很多红色的小眼睛,会飞,伤人意图很强,他差点都被吃了,还好手里的梆子忽然炸开,震晕了那些怪物,才让他逃得一命。” 陆锦年没有怀疑,大名许多行当都是有屠龙器傍身的,更夫的梆子和铜锣就是其一。 只不过,这类屠龙器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封存的力量衰减很快,需要经常补充更换,而且用完就废,没及时逃掉,或者遇到特别厉害的龙兽,该死还是得死。 “师父。”方毅往陆锦年身边凑了凑,嘿笑道:“要不要去宣化坊看一眼?我估摸着县衙那边应该张贴悬赏令了。” 龙兽惑乱,县衙是肯定要招募猎龙人猎龙的,这是一笔大买卖,没哪个猎龙人会拒绝。 陆锦年点了点头:“吃完早饭去看看。” 第152章 蝗虫 吃过饭,师徒三人来到宣化坊。 宣化坊门口没什么人来,这毕竟是衙门,官家的威风摆在那里,平头百姓看热闹也就只敢看一眼,多一眼都怕惹上是非。 只有几个说书人打扮的中年人,捻着胡须眯着眼,费劲的瞧着告示上的文字,一边认,一边记。 这些说书人,全凭与人说些新鲜事讨生活,衙门里的告示也是他们代为传达给百姓,衙门也会因此支付他们一笔喝茶的钱。 钱不多,但贵在是衙门给的。 衙门给的钱无关多少,这是情分,没准哪天就用上了。 说书人瞧见陆锦年三人上前,稍稍让了个位置。 有个已经看完了告示的说书人凑到跟前来,嘿嘿一笑,问道:“要读么?” 猎龙人不认字是常识,陆锦年师徒三个都是猎龙人,这位说书人还以为来生意了。 这年头,大名所有生意人都知道猎龙人的钱好挣,甭管大或是小。 可惜他这次打错了算盘,这师徒三人,陆锦年正儿八经读过书就不提了,他的两个徒弟也是认字的。 “不用,我们认字。” 说这话的时候,沈中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身板都站的比以往直。 说书人“哦”了一声,却是诧异地看着这边。 他想看看这人是不是真认字,没听说过猎龙人有认字的。 沈中原察觉到对方投来的目光,先是冷哼一声,心中亦是存了卖弄的念头,当着众人面,一字一句,大声的读了出来。 陆锦年一边看告示一边听,大体来说还是过了关的,起码字儿都认全乎了,还欠缺的就是句读。 所谓识文断字,断字其实就是句读,这是阅读的最大难关。 只认字,却不知如何断句的话,一篇锦绣文章读下来,会发现内容晦涩难懂、意义不明。 但其实这就是句读出了问题。 就像沈中原,他刚才一字不差的把告示上的字都读了一遍,但你让他概括一下什么意思,他肯定答不上来。 不过,作为一名猎龙人,能读下一篇告示已经足够唬人的了。 旁边几位说书人彼此相忘一眼,忍不住啧啧称奇。 沈中原也没有得意忘形,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学了一段时间千字文,字是认全了,但离读还差了点。 这么一会儿功夫,陆锦年也把告示的内容看完了。 很奇怪,衙门没有发布龙兽的悬赏令,倒是发了一张通缉令,而通缉令的内容赫然正是昨夜发生的事情。 只是衙门不认为这是龙兽作祟,怀疑是有人假龙兽之名,行谋财害命的勾当。 陆锦年暗暗摇头,开临这位还真是不吃教训。 一年前的龙患闹的沸沸扬扬,死了那么多人,好容易才平息了下去,现在出了这档子诡异的事情,他竟还不当回事? 当然,也不排除他知道真实情况,但在故意掩盖。 开临去年才闹了一场龙患,今年又来,如此接二连三,很容易给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以及皇帝陛下造成一种“开临不是人有问题就是官有问题”的感官。 而不管是开临的人有问题,还是官有问题,首当其冲的都是开临县令。 “没有龙兽的悬赏令,我们走吧。”陆锦年说道。 沈中原和方毅面容古怪,似是猜到了缘由,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回到驿站,方毅忍不住多嘴道:“师父,开临县令太不是东西了。” 沈中原也帮腔:“走了那么多地方,这样的真少见,他就不想想,一夜祸害上百口人,这样的龙患他能压得住?怕只怕,他这份侥幸永不了多久就会酿成大祸。” “大祸也好,死的人多了,悬赏令的金额也高,最好龙兽再把开临县令吃了。”方毅赌气般说道。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开临百姓摊上这么个县令,也是倒霉。”陆锦年摇了摇头,转而说道:“算了,地方上的事情我们也插不上手,这话就到此为止,一会儿你们去准备一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下午就进毒沼丛林了。” “是,师父。”二人齐声说道。 …… 过了正午,收拾妥当的一行人钻入毒沼丛林。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陆锦年带齐了预防毒虫和毒瘴的药物,师徒三人深入其中,却没受到多大阻碍。 渐至黄昏,陆锦年寻了一处远离溪流的高地搭建过夜的营地。 这地方地势高,看得远,而且远离溪流,可以避开许多夜间活动的猛兽。 驻扎好营地,沈中原和方毅自告奋勇去狩猎和取水。 方毅决心拿出看家的本事证明自己是猎户家的儿子,沈中原和陆锦年只是笑笑。 待两个徒弟离开,陆锦年拿了一包药粉走到营地外围,往湿润的泥土中撒了些许。 这是陆锦年独门秘制的驱虫粉末,还加强了药效。 撒了一圈药粉,确保了今夜不会有毒虫蛇蚁靠近,陆锦年正要转身回营地,却忽然听到一阵嗡鸣。 他心中一动,寻着声音的方向摸了过去。 不多时,陆锦年来到一片低矮的草丛附近,借着昏暗的天光,他看到一头水牛大小的蝗虫在草丛中爬行,它的周身,是无数手臂大小的蝗虫。 龙兽! 陆锦年瞳孔一缩,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龙兽,而且这龙兽看起来有点古怪。 “明明是龙兽,为何身上的龙气这么淡?莫非又是善于隐匿气息的龙兽?”陆锦年嘀咕道。 他见过许多龙兽,擅长隐匿气息的委实不多,可自从猎杀大猫以来,他遇到的善于隐匿气息的龙兽就越来越多了。 就仿佛一夜之间,许多龙兽都掌握了这个技巧,而这对于猎龙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坏消息。 猎龙人捕捉龙兽踪迹的惯用手段就是通过观望龙气的汇聚之地。 一般而言,猎龙人走到一个地方,想要判断这里有没有龙兽,一眼看过去,有龙气就是有龙兽,没龙气就是没龙兽。 可是如果大多数龙兽都掌握了隐匿气息的能力,那么猎龙人这个最直观、最有效的手段就没用了。 这不仅会对猎龙人的猎龙行动造成影响,对各地的百姓也是一种隐性的威胁。 毕竟,亡羊补牢不如防微杜渐。 第153章 除虫 陆锦年躲在草丛中观察龙兽的行动,没有贸然上前猎龙。 尽管他已经弄清楚了龙兽的本体是蝗虫,可这头龙兽身上还存着许多疑点,不搞清楚这些,陆锦年无法估算这头龙兽的真正实力。 看了一会儿,陆锦年果然发现端倪。 这头龙兽身上的龙气不强,表现出来的实力似乎也有问题。 龙兽都喜欢用龙气掩盖自己的本体,这对于它们自身是一种很有效的保护措施,而眼前这头龙兽周围却没有这样的保护,非常奇怪。 其次,龙兽周围的蝗虫身上有淡淡的龙气,但它们并不是龙兽或受到影响被龙化的昆虫,每一只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和行为习惯。 它们此时的状态,更多的像是龙兽把力量分润给了蝗虫群,蝗虫群因此表现出异于普通昆虫的状态。 当然,这种能力陆锦年不曾接触过,但可以肯定的是,龙兽到达七星级之后,觉醒的妖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出现一个这种类型的并不奇怪。 是以,这头龙兽的本体极可能是七星级或者更高,只是因为把力量分散给其他蝗虫了,才使本体变得虚弱。 此时天色彻底暗下来,躁动了许久的蝗虫群忽然腾空而起,汇聚成一团乌云朝开临县的方向飞去。 看到这一幕的陆锦年心下恍然,立刻明白昨夜死去的上百口人就是眼前这头龙兽的帮凶造成的。 对于它们为什么吃人,陆锦年也有了几分猜测。 大抵就是龙兽通过特殊的妖术将力量分散给同族,然后让同族帮它啃食血肉进行反哺。 而要讨论为什么它要这么做,陆锦年觉得,这可能是龙兽的另一种自我保护意识。 毕竟,只要不是本体被杀,龙兽是不会死的。 龙兽通过壮大族群,由族群带回头它需要的血肉,过程中无论死去多少同族,对它自身的影响都不大。 而且因为这群数量庞大到让人心颤的族群,蝗虫龙兽可以获得比同级龙兽更多的血肉。 利用一个族群的力量来帮自己获取血肉给养,这能力属实逆天了。 要知道,这可是蝗虫,繁殖能力极强的物种之一,而且不存在绝对的天敌,形成规模后几乎无人能敌。 不过,陆锦年还是找到了猎杀它的办法。 说来这也和它的妖术有关。 向族群分享力量的妖术不是制造分身,龙兽分散出去的力量是真实的。 换句话说,蝗虫龙兽分润出去多少力量,它的本体就要降低多少力量,这是享有这类妖术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必须承担的风险。 也正是因为存在风险,蝗虫龙兽才会选择潜伏在毒沼丛林。 这地方毒虫瘴气密布,猎龙人很难找上门来。 只是它很不幸,遇到了陆锦年。 确定了蝗虫龙兽的状态不佳,陆锦年悄悄回了营地。 恰此时沈中原也取水回来了。 陆锦年当即把发现和沈中原一说,然后师徒二人带上充足的道具,再次潜入蝗虫龙兽栖身的草丛。 蝗虫龙兽还在草丛中爬行,师徒二人没给它任何机会,“嗷”一嗓子直接扑了上去。 这等莽夫行为是陆渐离教陆锦年的,在猎物的实力逊于自己,或是猎物处于不佳状态的时候,猎龙人的莽夫行为往往会让龙兽方寸大乱。 蝗虫龙兽就是如此,它的力量大部分都分给了同族,本以为本体躲在这里足够安全,冷不防从草丛里跳出来两个猎龙人,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 蝗虫龙兽本能的以为这两个人实力强大,加上自己处在虚弱的状态下,当即不假思索的往外逃。 陆锦年掷出铁钉,以伏龙法催动锁龙阵。 他手中锁链一抖,三条铁链钻入地底,又从龙兽腹下飞出,环绕了几圈将龙兽的腹背锁住。 “给我趴下!” 陆锦年蛮力爆发,经过数次异化的怪力轻而易举的将龙兽拉拽到地上。 沈中原见机上前,用刀刃斩下龙兽的两条后腿,又以银针刺入后腿根部、腹壁上的两个白点。 要害被刺,龙兽痛苦的挣扎着,它煽动背后的翅膀,想要尽最后一分力气逃离这里。 可陆锦年不给它机会,双手缠住铁索,双脚宛如扎根底下,任凭龙兽如何挣扎,他都一动不动。 沈中原趁势又用银针刺穿了它其他要害。 噗嗤—— 大量灰败的气体喷涌而出,体壮如牛的蝗虫龙兽浑身颤抖了一下,终于不再挣扎,软绵绵的趴了下来。 陆锦年提刀上前,将它头颅斩下,迎着沈中原诧异的目光说道:“我们还有事情要办,没时间回开临交办龙兽。” 沈中原点头:“那就杀了,就地处置它的尸体。” 不久后,一把火焰冲天而起,至少是七星级的蝗虫龙兽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正在开临肆虐的蝗虫大军仿佛受到重创,纷纷从空中掉落下来,还未落到地面,就已经浑身开裂,死于非命了。 寻着火光找来的方毅手里还提着猎物,他本是来表功的,结果看到火焰中燃烧的龙兽尸体,再一看明显经历了一番战斗的师父和沈中原,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手里猎物不香了。 深入毒沼丛林的第一夜,顺手猎杀了一头龙兽,且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开临的危机,仅作为猎龙人来说,三人都很高兴。 但是陆锦年有预感,毒沼丛林一定不止这一头龙兽,这片区域处处都透着古怪,接下来的这一路上,他们一定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和奇遇。 是夜,三人围聚在篝火旁吃着烤肉,龙兽的尸体已经焚烧殆尽,连最后一点龙气残渣都不剩下。 陆锦年吸收了其中一部分龙气,身体出现轻度异化,力量和速度得到小幅度提升。 不仅如此,陆锦年的龙珠融合也进入了第二阶段,可以开始吸收同属性龙珠的力量来进一步强化实力,为进阶二星猎龙人做准备。 沈中原和方毅本就要和陆锦年做龙珠的买卖,见此情形,立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龙珠。 当然,原本这是用来做交易的,可成为师徒之后,再谈买卖就明显不对味了。 沈中原和方毅很上道,直言孝敬师傅,但陆锦年也不是贪婪之辈,收了他们手中的木属性龙珠,一人送了他们一只镇魂铃作为补偿。 镇魂铃是针对精神力妖术的法宝,核心是舍利子,摇动铃铛即可破除幻术、稳固神魂。 但这两只铃铛又有不同,它们的铜铃上还镂刻了梵文,是陆锦年从佛门得来的清心谱庵咒。 佛门舍利配合佛门妙法,两相叠加之下,镇魂铃已经不再只是防御作用,若是使用得当,它还能直接对擅长精神类妖术的龙兽造成反噬。 沈中原和方毅得知了这种功效,立即将镇魂铃视若珍宝。 第154章 试药 置换了木属性龙珠,陆锦年没有着急吸收其中的力量。 吸收龙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照沈中原和方毅的说法,一颗龙珠往往要吸收五天到半个月时间才能完成。 这还只是将龙珠的力量吸收,融合转化成自己的力量还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此外就是陆锦年比较关心的吸收比问题。 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相性不匹配的龙珠,不仅在融合的时候极易发生危险,融合之后也会对龙珠的吸收和转化产生负面影响。 陆锦年融合的木属性龙珠就是相性匹配度低的,虽然侥幸完成了融合,可龙珠里原本蕴含的力量他没有完全融合转化成力量。 这就导致陆锦年虽然完成了龙珠力量的转化,但实际提升的力量远不足那些相性匹配度高的猎龙人。 其实陆锦年对于自己融合了相性匹配度低的龙珠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甚至幻想着哪天得到其他属性的龙珠,是否可以尝试替换掉已经融合的。 但结果是,木属性龙珠已经彻底与他融为一体,除非将龙珠强行抽离,否则不可能更欢。 当然,如果真的抽离了龙珠,陆锦年也活不了了。 不过,陆锦年是不会因为些许挫折就认命的,他想法很多,脑子也活,他不觉得这种劣势是无法改变的。 天道会有不公,但会在其他的地方进行补足,就好似双目失明的人,他们的听觉和嗅觉会有显着的提升。 猎龙人融合龙珠产生的相性差距,也一定可以通过某些办法完成有效利用。 就比如现在,陆锦年脑子里思考的是,他能否利用自己所学的医术,以龙珠为引,辅以其他材料,配置一副方子来实现这个目标。 这想法多少有些异想天开,陆锦年还没和旁人说过,但他觉得可行,加上手里恰好有材料,用一两颗龙珠来进行尝试未尝不可。 如果失败了,无非是损失两颗龙珠,可万一成功了呢? 不知道师父想法的沈中原和方毅围在篝火旁烤肉,手里还捧着一册薄薄的册子,抽空就往册子上瞥一眼。 他们都是通过引路人成为的猎龙人,非龙殿正统,一身本事有限,且伏龙法和技艺残缺不全。 这种情况下他们需要吸纳更多的东西来辅助和完善自己的猎龙手段。 以前他们的手段是通过购买道门的符箓,以金钱开道。 现在则不同了,陆锦年教授了他们读书识字,还传了他们清心谱庵咒,他们只要掌握了文字,或者跟进一步养出天地浩然之气,再辅以清心谱庵咒,他们又将多出一门稳定心神的手段。 别小看了这门手段,猎龙人的事情只有猎龙人自己清楚,他们的每一分成长,其实都是在钢丝上跳舞。 许许多多猎龙人在变强的过程中行差踏错,最终化龙成了龙兽。 原因就是他们受到了一些负面影响。 这其中有来自外部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自己的心性出现了问题。 而清心谱庵咒作为佛门妙法,威能便是体现在“清心”二字上,若能以读书人的手段诵读清心谱庵咒,这能让他们在关键时刻保持灵台清明,不轻易受到负面影响。 甚至,时常诵读的话,还能起到净化心神的作用,让自己在实力增进的过程中,降低化龙的可能。 火光摇曳,肉香四溢。 带着微微烟火气的烤肉在口中化作一条条焦香的肉丝,被炭火锁住的汁水在要开的瞬间迸发,油乎乎的让人大呼过瘾。 吃过晚饭,陆锦年盯着火光愣愣出神。 沈中原和方毅都没去打扰,他们已经有些习惯师父是不是的发呆行为了。 这种时候,他要么在思考,要么在放空,都是不能打扰的状态。 不过,陆锦年这次发呆的时间很短,而且回神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让沈中原和方毅目瞪口呆。 陆锦年把龙珠丢进火里了。 龙珠原本是秽珠,通过净化手段获取得到,而秽珠出自龙兽体内,是龙兽孕育而成,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龙珠应该是龙兽身体中的某一器官,就和动物的心肝肾脾胃一样。 陆锦年正是想到这里,才忽然心中一动,想着把龙珠丢进火里灼烧,看看能否激发出龙珠里面的力量。 当然,他的尝试肯定是失败了的。 龙兽虽是生物龙化而成,但龙珠,或者说秽珠,这东西的成分一直成迷,如同琉璃一样光滑透亮的晶体,坚硬之余还带着韧劲,但它确实不对火焰起反应。 其实早年间就有猎龙人尝试通过火烧来对付龙兽,结果自然是失败了的,而即使是焚烧龙兽的尸体,最后秽珠也能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 陆锦年用木棍从火堆里拨出龙珠,吹凉后捏起来送进嘴里咬了一口,然后摇头吐出,叹了口气:“烤不熟啊。” 沈中原和方毅默然,他们完全搞不懂陆锦年在干什么。 火烤龙珠? 他是想当烤肉吃吗? 想太多了吧! 这玩意水火不侵,刀枪不入,除了儒、释、道三家的秘法和伏龙法,就没别的手段能对它们造成任何影响了。 陆锦年也知道这些,刚才只是灵机一动,随手尝试了一下。 不过,他的想法还没就此完结。 寻常火焰无法影响龙珠,特殊的火焰呢? 可惜现在没办法尝试,等下次再遇到龙兽,可以借助对方的龙气点燃爆裂符,用符火烧一把看看。 想到这里,陆锦年试图火烤龙珠的念头暂时压了下去,但他又很快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龙珠上切割起来。 匕首是屠龙器,对龙兽有很大的杀伤力,只是龙珠中不存在龙气,匕首发挥不出应有的威能,如今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而已。 匕首的锋刃划在龙珠上,发出的咯吱声略显刺耳。 陆锦年捏起来看了看,一点划痕都没有。 这就很尴尬了,脱离了龙气,猎龙人各种手段施展不出来,他的一些想法都没法尝试。 “师父,你在干嘛呢?” 沈中原实在好奇,忍不住出声询问。 “我有个想法想试试,但好像暂时没办法达成,得捉个龙兽在旁边,用龙气激活伏龙法。”陆锦年说道。 “呃……”沈中原和方毅对视一眼,前者稍显无语的说道:“师父,你身上不是有封印起来的蝗虫龙兽的秽珠吗?” “!” 一言惊醒梦中人,陆锦年一拍脑门:“我竟然忘了这茬。” 闹了一回乌龙,陆锦年当即取出封印蝗虫龙兽秽珠的瓷瓶,揭开上面的符咒,让秽珠上的龙气溢出来一丝。 感受到这股龙气,陆锦年的伏龙法瞬间被激活,他催动法诀,将力量注入匕首,匕首散发出屠龙器特有的幽光。 再用匕首切割龙珠,龙珠被轻而易举的切成了两半。 出乎意料的是,龙珠中没有力量溢出,龙珠中纯粹的力量如同胶质一般分别存在于两半龙珠之中,这一点又和秽珠大相径庭。 陆锦年想了一会儿,将一半切成薄厚均匀的片状,将另一半切成细小的宛如粉末状。 接着,他从背囊里取出从地楼里买来的原本是用来配置药物的材料,将它们和粉末混合在一起,通过加热、泡水、烤炙、灼烧等办法,使它们的成分糅合在一起。 花了不少时间,陆锦年得到了几包药粉和几副膏剂。 方毅眼睛都看直了。 “师父,你不会是要吃下去吧?”他问道。 猎龙人吸收龙珠都是通过手持龙珠,催动伏龙法将龙珠里的力量吸收进体内,从未听说有人把龙珠吃进肚子里的。 吃进肚子里的龙珠有且只能有一个,就是融合时吞服的那一颗,再往后吃进肚子里的都不作数,怎么吃进去的怎么排出来。 所以别看龙珠可以通过吸收其他龙珠的力量壮大,但其实排他性也很强。 吞服龙珠,除了给自己的肠道带来一点负担,其他的好处一点都没有,所以没什么人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陆锦年一来是还没吸收过龙珠,二来他觉得龙兽之间相互厮杀,彼此吞噬秽珠也是靠吞吃,或许也能成为一种方式。 毕竟,他的体质异于常人,是能主动吸收龙死之后逸散出来的龙气的。 龙珠本质是秽珠,秽珠又是龙兽身上的东西,那么结合他自身的总总情况,他吃下龙珠也会有不同于常人的效果也说不定。 基于这些依据,陆锦年炮制出了药粉和膏剂。 当然,这些药粉和膏剂的材料都是从龙兽身上取来的,和他用药的成分是一样的。 以龙兽身上的材料替换某些药材,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而以这些材料炮制龙珠,说不定能让他吸收龙珠力量的转化率提升一些。 “这是我根据多年的经验配置出来的方子,或许能提升吸收龙珠的速度,我且尝试一番,如果有效,可以传授给你们。” 陆锦年说完,将一包药粉倒入口中,喝了一口水混合着咽下。 沈中原和方毅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觉得师父有些疯狂,可内心深处又希望他能成功。 作为非龙殿正统的猎龙人,方毅和沈中原融合的龙珠也不是匹配度最高的。 如果陆锦年能找到办法提升对龙珠的吸收速度和转化率,对他们也是好事一桩。 药粉入腹,药力迅速扩散。 陆锦年感觉小腹微涨,暖暖的有热流在腹中翻滚。 少倾,这股暖意消失,陆锦年“噗”的放了一个响屁,大量气体喷涌出来,龙珠里的力量消失了大半。 失败了。 陆锦年点了点头,并不觉得失望。 试做药方本就是这样,需要经过无数次试错才有一丁点成功的希望。 不过,刚才的药粉虽然是失败了,可也不算一无是处,起码他让陆锦年吸收到了其中一成左右的力量。 仅仅是通过吞服龙珠就能吸收一成左右的力量,期间还没有刻意催动伏龙法去吞噬,能有这个效果已经非常不错了。 接着,陆锦年又尝试了剩下的药粉和膏剂。 在这些药粉和膏剂中,有一点作用都没有的,也有提升两成左右吸收速度的,目前只有一副膏剂能够提升转化率,但膏剂有毒,服用一段时间后会浑身痉挛。 沈中原和方毅对提升吸收速度的方子很感兴趣,他们不介意只有两成速度的提升,对他们来说,能多提升一点都是好的。 不过陆锦年没有把方子传给他们,他觉得仅仅是这样的方子,他应该还能改进,把吸收速度提升到三成左右。 别看只是一成速度的提升,但其中的难度绝对是几何倍的。 而且陆锦年在某些方面执念很深,就拿这药方来说,他不敢说能做到最好,但起码要达到他自身的极致才会觉得满意。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两种效果合而为一,即提升吸收速度,又提升转化率,然后还不能有副作用。 沈中原和方毅觉得师父太贪心了,这世上哪有尽善尽美的事情?能有单方面的提升他们就很满足了,不敢奢求更多。 只是陆锦年心意已定,他们无法改变,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尽快配制出这样的方子,他们好拿来提升实力。 时间来到午夜。 吃了一肚子药粉和膏剂的陆锦年在承受了各种药物的副作用后也感觉到吃不消了,他停止了尝试,靠着篝火闭上了眼睛。 明天还要继续深入毒沼丛林,他得养好体力和精神。 一夜无话。 翌日。 简单的吃了点昨夜剩下的烤肉,灌了一肚子温水的师徒三人继续上路。 陆锦年根据记忆不断修正前进的方向。 他此行的目的是寻找师父的踪迹,自然而然要重复他们当初走过的地方。 只是时隔一年,毒沼丛林里发生了很多变化,一些地方陆锦年已经记不清了了,只能比照印象中比较深刻的标记,一路走走停停,随时修改路线,用最笨的方法去寻摸。 也许是他的运气不错,伴随着深入,记忆中众多熟悉的标记不断与路线中的景物重合,到了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一处洞穴的入口处,而看到这处洞穴,陆锦年心头猛地一震,一股酥麻的感觉爬满全身。 他感觉这地方他来过! 第155章 发现 “不对劲,这感觉不对劲!” 陆锦年盯着洞口,目光中透着不可思议和警觉。 他下意识摇动镇魂铃,铃声响起,四周的景色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怎么了,师父?”沈中原和方毅二人面带不解的问道。 陆锦年呐呐摇头:“这地方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个山洞,很像我与师父失散那日,我们所在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应该高兴才是?”方毅说道。 “不对,师父,你不是说你和师祖是在鬼王庙失散的吗?怎么又成山洞了?”沈中原问道。 陆锦年皱着眉回忆道:“那日我们虽是进的鬼王庙,可具体是不是鬼王庙,实则我也不敢确定,因为在我们进入鬼王庙之后立即与龙兽发生了战斗,恰好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摇晃了镇魂铃,解除了龙兽的幻术,也因此看清了鬼王庙内部的真实环境是一座山洞。” “师父,你的意思是,你们实际上是进入了山洞,是因为幻术才觉得那是鬼王庙?”方毅问道。 陆锦年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时我还不是猎龙人,龙兽的幻术我破不开,鬼王庙是真是假,其实我是分不出来的,但……这处山洞给我的感觉十分熟悉,我应当是来过的。” “明白了。”沈中原点了点头,接着又道:“那师父肯定是来过这里的,猎龙人对于一些事物的敏感性是来源于本能的,如果你的直觉很强,那多半不会出错,我敢大胆猜测,当初师父你们中了幻术,看似进了鬼王庙,实际上应该是进入了这处山洞。” “可后来师父昏迷,醒来后鬼王庙消失了怎么说?”方毅问道。 “那当然是有人把师父救出来了。”沈中原意有所指的说道。 陆锦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有人救他,就说明那日还有其他人活着,不是张泉升他们就是自己师父,而不管是哪一位,一定清楚山洞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以及后续的一系列情况。 可还不等他高兴,方毅又问出了另一个看似极大破绽的问题:“这也不对,师父说过,他醒来时,周围的环境与进入鬼王庙之前别无二致,一进一出,唯独少了鬼王庙,这又怎么解释?” “这……”沈中原也答不上来了。 是啊,如果进的是山洞,那旁的不说,幻术解除前后,周围的环境应该是有区别的。 这就好比说,一个人中了幻术,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幻术里的,那么当他醒来时,看到的环境肯定会发生变化,而不可能如陆锦年所说,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唯独鬼王庙消失了。 此外,这个假说还有一个问题存在。 即,如果鬼王庙是山洞,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场景,那么陆锦年被人救出来的,救他出来的人是如何恰好找到另一处和这里一模一样的环境把他放下的? 这未免太巧合了些。 “我看还是别想了,我们进去看看,进去就什么都知道了。”方毅指着山洞提议道。 而这个建议,即使方毅不提陆锦年也会去做。 山洞古怪,记忆中的印象也古怪,陆锦年此行来寻找师父的下落,自然不可能错过任何可能与之有关的事物和场所。 念及于此,陆锦年点燃了火把,从腰间取下镇魂铃绑在铁索上,然后用铁索缠在沈中原和方毅腰间。 如此一来,有任何风吹草动,或是走在后面的人发生意外,镇魂铃都会晃动鸣响,既提供了警示,又能化解绝大部分幻术,可谓一举两得。 沈中原和方毅二人拿住锁链,心情略显紧张。 如果陆锦年的感觉没有出错,这里真的就是鬼王庙的真实入口的话,那么,这地方就是埋葬过二品龙卫的地方! 二品龙卫什么概念? 参与过猎杀龙妖的狠人! 龙殿中的中坚力量! 这样的人都折在了鬼王庙里,他们区区一星猎龙人,又岂敢掉以轻心? 进入山洞,火光照耀四方,陆锦年眉头深锁,带着两个徒弟徐徐深入。 行至半途,陆锦年忽然停下脚步。 镇魂铃轻微晃荡了一下,走在后面的沈中原和方毅齐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陆锦年没说话,蹲下身子在地上松软的黑土上刨了刨,便只见,那黑色的泥土下,埋藏着一颗头骨。 “这……” 沈中原和方毅顿感头皮发麻。 而陆锦年轻嘘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阴恻恻说道:“还记得吗,我和你们说过的,那日我们进入鬼王庙,还在入口的时候就遭遇了龙兽的袭击。” 方毅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回应道:“记得,师父你还说,和你们一起的猎龙人死在了这里,其中有一个人的脑袋被龙兽咬下来了。” 沈中原没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头骨,不寒而栗。 他隐约能猜到,不出意外的话,这颗头骨就是那人留下的。 “继续走吧,也许再往里一些,还能发现其他的线索。”他说道。 陆锦年这时却迟疑了。 山洞就是鬼王庙,这个观点似乎在头骨出现的时候就被加深了印象,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处山洞就是龙妖的巢穴了。 结合他对龙妖巢穴的了解,能让一头七星级以上的龙兽守护的龙妖,至少也是三星级。 三星龙妖……这已经是不可战胜的强大龙兽了,即使是它们的克星猎龙人,也必须集合大量人手和众多高手,才能将其拿下,他们现在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 不知怎的,陆锦年忽然想起了每次涉险,师父总会给他留下锦囊,宛如交代后事一般。 而此时,陆锦年也想给沈中原和方毅一个这样的锦囊,让他们在外面守着。 这大概就是作为师父对弟子们自发产生的关切,不希望他们跟着涉险。 “你们留在这里吧,这地方可能有危险,我一个人进去查看情况,如有不对,你们也来得及逃出去。”陆锦年开口道。 “师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哪能让你一个人涉险,反正我是不答应的。”方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就是啊,师父,我们都不是第一天当猎龙人了,什么样的危险没遇到过?而且这种时候,越是危险我们就越要和你在一起,一人力短,三人力长嘛。”沈中原跟着说道。 听到二人的话,陆锦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不由会心一笑:“由你们,总之,一切以安全为主,如有意外,不必考虑我,逃出去要紧。” “我们省得。”二人嘿嘿笑道。 三人继续前行,越是往前,陆锦年对这里的熟悉感就越发强烈。 虽然往后他没再发现可以证明他来过的线索,可熟悉的感觉不会骗人,这种程度的熟悉感,绝不会是凭空产生的。 山洞崎岖,却无多余甬道,山壁更是光滑整洁,鲜少有青苔附着其上。 三人一路小心谨慎,不多时来到一处拐角。 陆锦年正打算继续前进,却忽的感觉鼻尖灼痛,赶忙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而这一扭头的动作,他的脸上又传来灼痛感。 陆锦年心头一凛,赶忙后撤一步,便只见前方空无一物的地方,忽然多出了几条挂着血珠的丝线。 蛛丝! 常用蛛丝,陆锦年自然认得出眼前的丝线就是蛛丝,且是龙兽的蛛丝,坚韧无比,锋利无比。 而看着蛛丝上悬挂的血珠,他此刻只觉得无比庆幸。 幸亏他们这一路走来都是小心翼翼,没有半点急躁,否则这一步迈出去,他的脑袋就要被切成上下两半了。 “师父,怎么停下了?” 身后,看不到情况的两位徒弟再次开口了。 “你们来看。”陆锦年招呼他们上前。 二人依言走上前来,顺着陆锦年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悬挂在拐角处整一面肉眼不可见的蛛丝,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蜘蛛龙兽吐出的蛛丝,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是捕猎陷阱?” “布置在这种地方,太阴险了吧?这要是一头撞上去,还不被切成肉块啊!” 陆锦年用火符引发符火,晃动一圈烧掉了蛛丝,轻轻皱眉道:“这里有龙兽的蛛丝,说明这地方肯定有龙兽出没,这里是它的主场,我们不了解周围的环境,万事需谨慎小心。” “是,师父。”二人齐声道。 烧干净了蛛丝,陆锦年带着二人继续深入,这次把他火把靠在了前面。 普通的火焰是无法灼烧蜘蛛龙兽的蛛丝的,可火光可以在蛛丝上留下光影,能够避免刚才的事情再次发生。 又走了十几分钟,他们来到一片开阔地。 这是如同山腹一样的地方,中间很空旷,洞顶悬挂着大量的钟乳石,而底部则是钟乳落下后凝聚成的一根根石笋,一上一下如犬牙交错,形似大型怪兽的嘴。 陆锦年解下一只镇魂铃,将它抛入山腹,接着又用符纸在眼前抹了一把。 天目和镇魂铃,都具备破除幻术的效果,任何隐藏的龙气都无法瞒过他的耳目。 叮—— 铃铛落地,清脆声在山腹中回荡,陆锦年的目光扫射四方,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这地方,别说龙兽了,连龙气都不见一点。 “走,我们进去。” 确定山腹是安全的,陆锦年当先走了过去。 来到山腹中央,陆锦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然后踩着钟乳石的石尖,纵身跃到一个稍显平整的钟乳石横截面上。 这个台子是整个山腹中最特别的一处,因为只有这里存在被外力修饰过的痕迹。 来到台上,陆锦年立刻发现了新的线索。 石台的地面上残留着一层黑色的印记,应该是什么东西被火焰灼烧后留下的痕迹。 而当陆锦年伸手摸了摸这层印记,发现印记上面虽然是被烧毁的残留,可下面还有一层薄薄的原始成分。 他赶忙用手指抠了一下,发现这东西被烧毁之前是带着黏性和弹性的,且黏性惊人。 这触感立即让他想到了蛛丝。 蛛丝就是这种感觉。 他拿出蛛丝卷对比了一下,没什么感悟。 毕竟这些蛛丝卷是被炼制过的,只保留了韧性和锋利。 不过,他可以确定这些被灼烧的东西就是蛛丝。 而在陆锦年揣摩这些灼烧痕迹的时候,沈中原和方毅也有了新的发现。 他们在一些岩石的缝隙里发现了保存完好的蛛丝和未知的粘液,经过三人初步判断,这地方原本是个龙兽巢穴,后来被人少了一把火,巢穴整个被毁了。 至于蜘蛛龙兽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这就不是很好确认了。 “这样就很明显了呀,师父,你对这里的熟悉感,蜘蛛龙兽的证据,还有战斗留下的痕迹,这些不恰好证明你们当初进入的鬼王庙极可能就是这个山洞么,虽然还有诸多我们无法解读的疑问,但我相信一定会有合理的解释,只是我们不知道,或者没发现罢了。”方毅嘿嘿笑道。 沈中原也赞同的点了一下头:“没错,师父,方毅说的对,这里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鬼王庙,而且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这里的龙兽应该是被清除了,否则龙兽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巢穴。” “哈!这么说来,最后是师祖赢了?师祖斩杀了龙兽,回去救了师父,然后为了追杀四散的龙兽不告而别?你们说有没有这个可能!”方毅乐观的想到。 沈中原却是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地说道:“师祖或许赢了,但救师父出去的人一定不是师祖。” “为什么?”方毅问道。 “因为洞中的那片蛛丝。”没等沈中原开口,陆锦年就公布了答案。 “如果是师父救的我,那必定是猎杀完所有龙兽之后才出来救的我,那样的话,我们刚才经过的地方就不该有蛛丝。 可那里有蛛丝,就说明师父没有从那里经过。 当时救我的应该是张泉升,师父和付展年追龙兽去了,他们在一起,师父没出来,他肯定也没出来,只有和我在一起的张泉升,也许是察觉到了危险,没有去帮师父他们,而是回过头来救下了我。 可是,他为什么救下了我就失踪了呢?还有,我师父和付展年又去了哪里?” 陆锦年愁眉不展。 现有的发现似乎给了他一些好的答案,可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他感觉事情并不是这样。 “也许是帮师祖追击龙兽去了?”方毅大胆猜测道:“可能师祖那日毁了龙兽巢穴,但仍有大量龙兽逃离这里,师祖他们为了消灭所有的龙兽分头追了出去,最后失散了,师父你不是也说过吗,师祖可能去了大武国,没准就是追着龙兽去的呢。” 陆锦年没说话,师祖只是在大武国附近找到了师父的佩钱,师父到底去没去大武,谁都无法确定,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否则,身在大名,拥有龙殿这样的机构,师父不可能到现在都没一点消息。 “再继续找找,外面的蛛网没被破坏,师父他们如果还活着,肯定会有其他的出口离开。”陆锦年抿着唇说道。 沈中原和方毅点了一下头,继续在山腹中搜寻起来。 陆锦年也在找,但注意力更多的还是这处石台附近。 他总觉得,这里既然爆发过大战,那一定会留下点什么才对。 果不其然,经过一番仔细搜寻,陆锦年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片巴掌大小的黑色薄壳,质地均匀,坚硬非常,匕首都无法将其贯穿。 这东西原本趴在地上,表面积了一层灰,陆锦年没太在意,还是一不小心踢到一脚,才发现它不是和石台一体的。 陆锦年下意识要研究一下这块不知名的薄壳,但就在这时,方毅的大嗓门在山腹中回荡起来:“师父,找着了!” 陆锦年心中一动,收起薄壳,迅速往方毅的方向跑去。 第156章 豁口 “这是出口?” “也许是吧,我看它太狭窄了,就没敢进去。” “我们要进去吗?” “肯定要进去,不进去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出口?” “卡里面了怎么办?” “再出来啊!” “我的意思是,我长的比较壮实,万一你们过去了,我卡在里面怎么办?你们不会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师徒三人盯着眼前不到半人高的三角形豁口,心里没底。 “我先进去看看吧。” 最后还是陆锦年钻了进去。 陆锦年年纪小,个头和体格也比较占优势,进去这样的豁口不算困难。 而且即使里面没有出路,他也可以一点点挪出来。 再说还有沈中原和方毅二人在外面候着,真要是卡住了,二人拿铁器把豁口凿宽就是了。 矮身进入其中,陆锦年感到几分压抑,但出乎意料的是,蹲着身子前进是不受任何印象的。 唯一让他感觉不舒服的是里面的路弯弯曲曲,交错的拐角挡住了前面的视线,不走到那里,就无法判断前面的路况。 陆锦年弯着腰继续前进,发现他真的小瞧了这个豁口。 豁口依旧狭窄,可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两侧依旧没有合拢的趋势,且他身处的空间依旧是那么大,可以从容进退。 他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这个豁口就算不是出口,也一定能通往别的地方。 于是他原路返回,到入口的地方对外面的沈中原和方毅喊道:“进来吧,这里面看着闭塞狭窄,其实别有洞天,小范围的活动和转身都是没问题的。” 沈中原和方毅对视了一眼,点点头钻入其中。 师徒三人开始向内部深入。 不知走了多久,三人渐赶体力不支。 主要是弯着腰前进太过累人,加上通道很深,空气流通不顺畅,三人多多少少都产生了不良反应。 “休息一下吧。”陆锦年说道。 沈中原擦了擦汗,摇头苦笑道:“这地方还真奇妙,明明是不大的豁口,却能延伸到里面这么深的地方,而且空间都不曾缩减过。” “确实,很神奇的地方,不过我现在倒是没心情关心这个,我在想,如果我们走到尽头,尽头是堵死的,那我们是不是还得原路返回?我可真有点受不了这个了。”方毅摇头说道。 “那你就留在这儿,我和师父出去。”沈中原哈哈大笑。 陆锦年也跟着说了一句:“你也别在尽头呆着,尽量多往回走一点,这样一来,以后再有人误入这里,看到半途被阴干的你,就不会再往前走了,功德无量。” 方毅脸色一苦:“师父,你们合起伙来消遣我。” 休息了一会儿,三人继续深入。 尽管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让人欣喜的线索,可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里,不到尽头看看他们是肯定不愿回去的。 而随着继续深入,三人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种感觉—— 脚下的这条路,虽然给人的感觉是平的,可实际上是在不断往深处走。 为了测试这种感觉的准确性,陆锦年还倒了一些水在地上。 呈现的结果让人意外,这水竟然是往回流的。 换言之,越往前,他们所处的位置就越高。 这和三人的视觉、感觉完全冲突,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这地方果然古怪,你们都小心一些,另外多观察前后和两侧的墙壁。”陆锦年提醒道。 沈中原和方毅依言照做,二人还用天眼符开了天眼,以确保不会被幻术影响。 陆锦年在前头带路,越往前,前方的黑暗就越发深邃,而他每往前一步,都感觉像踏在了万丈深渊的上空,随时可能掉下去。 这地方空气不好,陆锦年不敢点燃火把,他只能强忍着不适和不安,摸索着墙壁前进。 走在中间位置的沈中原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叠手帕。 手帕上飘散着汗臭味,打开后有迷蒙的光晕扩散开来。 借着微弱的光源,双眼彻底适应了黑暗的三人立即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 “这是什么?”方毅好奇问道。 “不知道,这是我一次猎龙时,在龙兽的藏身之所发现的苔藓,因为会发光,我就好奇收集了一点回来。”沈中原解释道。 “好养活吗?”陆锦年问了一句。 沈中原点头:“我每天就取河水浇灌一下,也没怎么下心思,它一直都活的好好的。” “回头分我些,我用破龙符和你换。”陆锦年对这东西产生了兴趣。 不需要燃烧火把就能提供光源,虽说光线不够亮,但在这种空气混浊的地方,无疑是个照亮的好工具。 “那行。”沈中原两眼放光。 江湖上的猎龙人最缺专门用于猎龙的道具,破龙符这种纯粹的消耗品更是如此。 偏偏以他们的传承是无法学习和掌握破龙符的绘制的,想要用就得花高价去买。 现在他们拜了陆锦年为师,但那毕竟是医术上的师父,虽说陆锦年也会不吝和他们交换一些龙殿才有的东西,可毕竟那是少数,比起猎龙人的正常消耗来说,那还远远不够。 再者说,沈中原很清楚他们不可能跟陆锦年太久,起码龙卫的晋升考核他是要回去的。 陆锦年没晋升龙卫到还好说,师徒三人可以结伴在江湖上闯荡,相信师父也不会排斥。 可若陆锦年晋升了龙卫,今后是要接受龙殿安排调遣的,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他不多弄一些破龙符、屠龙器之类的东西来,下次就很难有这么好的机会获取了。 更何况陆锦年作为师父,从不占徒弟便宜,原本是等价交换的东西,陆锦年总会多给一些。 方毅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听到这话立马就急了:“师父,稀奇古怪的收藏我也有,不过我把它们都集中放在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你要是有兴趣,咱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看。” 还别说,陆锦年真感兴趣。 本身猎龙人这份职业就是要走南闯北,去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的,偶尔能发现一些不常见的东西。 这些东西对方毅这种不知道用处的人来说只是收藏,可到了陆锦年手里,兴许有变废为宝的可能。 “好,等这次回去,我抽时间和你去。”陆锦年答应下来。 又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陆锦年忽然停下脚步。 身后的沈中原和方毅也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着什么。 “你们都听到了?”陆锦年问道。 “听见了,水声。”沈中原说。 “是水滴声,从上面落下来,落到了积水中。”方毅补充。 “看样子我们很快就到了。”陆锦年神情振奋。 三人走了这么长时间,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可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了。 “加把劲,我感觉我们离出口不远了。”陆锦年鼓励一句,继续深入。 一行三人复行数十步,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山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陆锦年首先从豁口中钻出,起身环视两侧深入云端的绝壁,以及夹在绝壁中湍急的水流,心情舒畅极了。 沈中原和方毅也钻了出来,二人敞开身心,大口的呼吸略显潮湿阴冷的空气。 这可比通道里的空气香甜了不知多少倍。 “师父,这里果然是出口,我们找着了。”方毅笑着说道。 陆锦年点点头,目光在周围巡视起来。 他们从豁口一路来到这里,根本目的是找寻师父的下落。 如果师父他们从这里经过,肯定会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才对。 不过很可惜,这地方并没有留下任何被人为破坏的痕迹。 又或者有,只是因为时间太久了,所有的痕迹早都被抹除,陆锦年无法看到。 “师父,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在这里休息一夜?” 沈中原看着天色,已经是快要晚上了,这山谷他们第一次来,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贸然赶路恐怕会有风险。 陆锦年想了一下,回答道:“在这里休息一晚吧,也别弄营地了,晚点直接回通道里休息,到时候找点石头跟草木,把出口赌上,火和肉食都禁了,别引来凶禽异兽什么的。” 二人点头应是,然后拿了武器去周围探查情况。 陆锦年也没闲着,他解下背囊,抓着一把匕首跳进了河里。 河水湍急,游鱼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久呆,指望捕鱼果腹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河底经常会沉淀一些携带物,通过这些携带物,可以大致估算出这里距离有人烟活动的地方有多远。 又或者在这附近是否生存着其他人类。 在河底摸索一阵,陆锦年颓然的发现这里的河底除了腐臭的淤泥就再也没有其他新鲜的东西了。 与此同时,沈中原和方毅也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师父,这里有人住过!” 方毅抓着一个用泥巴捏成的碗,碗是用火烧过的,外表很黑,内里很粗糙。 这地方如此静谧,不像是经常有人来的地方,而且一条他通道还通往龙兽生存的山洞,要是山洞中的龙兽还活着,肯定会顺着这条通道来到这里。 所以一般而言,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 可方毅和沈中原发现的烧陶也是货真价实的,那就有那么一种可能——有人在这里住过,而且居住的时间不短。 时间太短了没必要烧陶,正常用木头也能制作碟碗,只有居住时间长的,才会想着用泥土烧制一个,可以用的更久。 “还有别的什么线索吗?”陆锦年追问道。 “没了,不过……”方毅迟疑了一下,目光扫向沈中原。 沈中原点了一下头,代为开口道:“我们还发现了一件衣物,被埋在地表土上,很破旧,上面还有很粗糙的补丁。” “拿来给我看看。”陆锦年伸出手来。 “师父,那件衣服真的是太破了,我们不敢把它从地里扯出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方毅说道。 “也好。” 师徒三人于是前往破旧衣物的发现点,那是个精心平整过的地面,即使现在也不见杂草蔓延。 他们来到破旧衣服旁边,蹲下来仔细检查。 陆锦年瞪大了眼睛,看了许久之后才面露喜色道:“是师父的衣服!” 这的确像陆渐离的衣服,至少从款型和制式上来说很像,至于更具体的……这衣服破损的那么厉害,陆锦年也分辨不出来。 但看不出来没关系,他还可以推测。 首先是他和师父进入鬼王庙,遭遇龙兽袭击。 接着师父和付展年去追击龙兽,花大代价剿灭龙兽巢穴后,追杀逃亡的龙兽来到这里。 然后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在此生活了一段时间,接着又离开了,把破损的衣服留在了这里。 “既然这是师祖的衣服,那就说明师祖那日没死,他肯定是因为某些原因来到了这里,然后又因为其他事情去了别的地方,无暇与师父你通气。”沈中原说道。 方毅撇了撇嘴:“这就有点强行解释的味道了,其实我觉得师祖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走了,这些都无关紧要,当务之急是要依据眼前的线索找到师祖去了哪里。” “这里两侧都是绝壁,中间的河流不知通向哪里,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冒险漂流的。” 沈中原看了一眼头顶被云层笼罩的两侧山壁,继续说道:“会不会从上面走了?” 方毅用手扒拉了一下绝壁,嗤笑道:“你自己摸摸看,这么光滑的绝壁,你要怎么做才能爬上去?” “这有何难,只要给我合适的工具,再以龙气刺激,爬上绝壁简单轻松。”沈中原道。 眼见两人有发展成辩论的趋势,陆锦年赶忙制止二人说道:“再找找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比如能证明此人身份的。” 沈中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师父,这地方我和方毅已经检查了许多遍了,只有一件衣服和几件破陶碗,再多就没有了。” 陆锦年微微皱眉,心中暗暗说道:“如此就不能确定这是师父留下来的,我还得找到其他线索。” 不过……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陆锦年觉得现在不是找师父线索的时候,他招呼两个徒弟一声,三人重新缩回豁口里,用草木和石块将出口封闭,只留下一些缝隙让空气进来。 第157章 撞邪 入夜,奔波劳累了一天的陆锦年试图三人很快睡着了,但没过多久,他们就被外面的诡异动静给惊醒。 沈中原是第一个醒来的,年长的他江湖经验丰富,睡觉从不敢睡的太沉,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自动醒来。 而此时,惊醒他的动静源于洞外。 他稍稍站直了点身子,越过陆锦年,趴在垒起的石壁上透过缝隙往外看。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一些黑色的影子在外面走动,行动僵硬,动作迟缓,且行走的姿势十分古怪,宛如…… “中原。”陆锦年也醒了。 “怎么回事?”他问。 恰此时,外面的黑影似乎停顿了一下,尽管看不到它们的具体模样,但沈中原依稀能感觉到他们正在看向这边。 沈中原心中一紧,莫名的感到心悸。 他赶忙压住正要起身的陆锦年,用手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陆锦年心领神会,立马停止了动作,屏息凝神。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停下的影子才恢复了行动,缓缓地往远处走去。 沈中原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下来,感受到背后一阵潮意,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外面发生什么了?”陆锦年低声询问道。 沈中原缓了缓,指了指外面说:“有东西经过,成群结队的,不知道是什么。” 陆锦年听的一头雾水,干脆自己爬起来往外看。 透过岩石的缝隙,陆锦年看到了一双赤色的双瞳,他心头狂跳,身上汗毛炸起,低喝了一声“不好”,拉起还在睡的方毅和不知道情况的沈中原,佝着身子往洞中蹿去。 而与此同时,三人背后的石壁炸开,一只只黑色的怪物睁大了红色的眼眸,伸出长长的臂膀往里面抓挠,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 陆锦年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一路狂奔出去老远,直到双臂脱力了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方毅这会儿早就醒了,一脸的茫然。 “发生什么了?怎么回事?”他问。 “有怪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给我的感觉很不好。”陆锦年回忆刚才的情形,只觉得内心无比悸动。 沈中原也同样如此,只是他比陆锦年要好,毕竟他只是远远的感觉,而陆锦年是与对方四目相交。 不过,黑暗中出现游魂一样的黑色影子,这本身就让人觉得诡异且不安。 “到底是什么?感觉不像龙兽,也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东西。”陆锦年回忆了一下,依旧摸不清楚那些到底是什么。 “它们好像进不来,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方毅倒是胆子大,发现二人所说的东西没有跟上来,竟大胆的想要回去看新鲜。 不过,他这话倒是让沈中原和陆锦年十分意动。 沈中原是远远看到过那些影子的,所以能大概估算出那些东西的体型。 “他们好像真进不来,当然,不排除它们有特别的手段和方式。”沈中原说道。 陆锦年想了想:“那就回去看一眼,如果是龙兽,我们职责所在,应当趁机消灭,如果不是,我们也要清楚它们的底细……这地方,两侧是绝壁,中间是河流,周围没有生物活动的痕迹,这些东西出现的很古怪。” 方毅和沈中原纷纷点头,他们也很好奇那些东西的真实身份,尤其是方毅,刚才他什么都没看到,这会儿好奇心浓烈到了极致。 “那就走吧,我在前面。”陆锦年取出铁索,将它们缠绕在双臂上。 没有龙气刺激,他无法催动伏龙法发挥它们真正的威力,但它们毕竟是金属打造,能够抵御刀剑的劈砍和野兽的抓咬。 三人一点点往回走,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 那闪烁着红瞳的怪物不知是什么来路,难保它们不会利用特殊的手段追赶过来。 幸运的是,直到三人快到出口的位置,依然没有那些东西的影子。 倒是在出口那里,一条长约两丈的手臂还在四下里摸索,被散落在地上的发光苔藓照的清晰可见。 “厉害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长的手!”方毅大呼神奇。 沈中原盯着那条手臂微微皱眉:“手臂上没有毛发,是一层层鳞甲,与皮肉贴合,但手有五指,和人的一样……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人的手臂形状,却长满了鳞片,这样的怪物三人都是第一次遇到。 陆锦年从背囊里拿出一支短弩,填装弩箭发射出去。 只听“噗”的一声响,弩箭撞击在手臂的鳞甲上,稍稍一阻,还是进入了皮肉。 “嘎啊!”黑影缩回手臂,发出了一声咆哮,接着又把手伸了进来,乱抓乱挠。 陆锦年暗暗皱眉。 他这支短弩是师父留下的军用弩,弩箭的箭头是钢铁打造,二者配合,威力异常强大,能轻易洞穿一米多厚的土墙。 但就是这样一把弩,却没能穿透这东西的手掌,只击碎了一层鳞片,稍微伤着了一点皮肉而已。 “这躯体的硬度块赶上生铁了。” 陆锦年嘀咕了一句,但并不着急,因为他的习惯就是,任何足以破开目标皮肉的东西,他都喜欢加点料。 刚才那支弩箭就是这样,上面涂抹了陆锦年自己配置的毒药,不光对龙兽有效,对大多数野兽也是有致命效果的。 不过这种毒药他也是第一次拿来对付非龙生物,具体效果还要视实际情况而定。 怪物的低吼招惹来了不少其他怪物,它们聚拢在洞外,明明前面有障碍却依旧脚步不停地往前迈,同时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 此情此景,让想要满足自身好奇心的方毅咽了口唾沫,心中稍稍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这些东西,不管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有火把吗?”陆锦年忽然问道。 “没有。”沈中原和方毅齐声回答。 他们都属于轻装简行的那类人,外出只带必需品,而火把虽然是必须,但因为获取方式太多,所以不会特别准备。 倒是陆锦年备了不少,只是为了进入这个地方,他全都扔在了来时的山腹中。 陆锦年叹了口气,这样子就没法看清楚怪物的真实面貌了。 又过了一会儿,堵在洞口的怪物剧烈抽搐了几下,手臂伸直紧绷,用力抓握了一下,最后丧失了力气,软趴趴的搭在了地上。 “有效了!” 陆锦年目光一闪,却没着急上前。 智慧这种东西不是人独有的,很多动物也有自己的小聪明,用装死来骗取猎物靠近的动物多不胜数,这个怪物或许就是其一。 不过,陆锦年这次显然想多了,直到天色开始微微发凉,围聚在洞口的黑色影子纷纷离去,那条软趴趴的手臂也没能再抬起来。 陆锦年将锁链的一头交到两个徒弟手中,自己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 来到距离怪物手臂3米左右的地方,陆锦年撒了一把发光苔过去。 发光苔散发着光晕,让陆锦年可以轻易看到怪物手臂上的鳞片,以及鳞片上宛如文字的古怪图案。 他好奇之下,从背囊里拿出一根银针,用力戳穿了鳞甲之间的缝隙,将其中一枚鳞甲挑出来收到掌中。 他拿到的这枚鳞甲有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上面呈现出一个金色的形似“文”的图案。 此外,这枚鳞片上也没有料想之中的龙兽的气息。 “果然不是龙兽,但也肯定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种动物。” 陆锦年依旧没敢上前。 等到初阳新生,金光洒落,外面影影幢幢的怪物忽然散了去,陆锦年才壮着胆子走上前来,用力在这条满布鳞甲的手臂上踢了一脚。 “死了,可以过来。” 见怪物的手臂依旧没有反应,且已经凉的僵硬了,陆锦年才招呼两个徒弟过来。 沈中原和方毅依言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怪物的手臂,见认不出是什么,立即对陆锦年说:“师父,那些东西好像走了,我们出去看看它到底是什么吧。” 陆锦年颔首:“我正有此意。” 说罢,师徒三人拉紧铁索,小心翼翼地往洞口走去。 洞外,黑色的影子们已经彻底消失了,而且连同洞中手臂的“主人”也不见了踪影。 陆锦年不由愕然。 看这黑色影子的情形,应当是中毒死了才对,怎么现在没见尸体呢? 要说它的尸体被其他影子搬走了,陆锦年是绝对不会信的。 因为就算要搬尸体,又怎么会有只搬尸体,洞里的手臂都不管,还要把它砍下来的? 留给他们仨儿作纪念? 这显然不合理。 三人走到洞口附近,小心地向外张望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那些黑色影子的踪迹,这才钻了出来。 “你们发现了吗?”陆锦年指着脚下湿软的地面说道:“没有脚印。” “什么脚印?”方毅问道。 沈中原反应了过来:“是那些东西的脚印。” 方毅猛地回神,倒吸一口凉气道:“我的天,你们不说我都没发现,地上居然没有那些东西的脚印!” 都这地方的土地偏湿软,即使偶尔有坚硬的地方,也只是一小部分区域而已。 而昨夜的情况他是看到了的,洞外有许许多多黑色的影子围绕。 而以影子的体格来看,它们单体的重量肯定比陆锦年他们三人要重的多,不说别的,就洞里那条手臂都死沉。 可就是这么重的东西,却没在湿软的地面上留下足迹…… “怕不是撞邪了吧?”沈中原神情有些凝重。 撞邪这种事情虽然很少发生,但却也是真实存在,它不同于巫国覆灭之后的龙患,它是在巫国鼎盛时期就出现过的乱象。 那时各地时不时就会有人撞邪,或丢了性命变成尸体,或丢了魂成傻子,还有一些不知道是死是活,昏迷了一辈子,不吃不喝都能活下去。 只是后来巫国覆灭,龙患四起,撞邪的事情就少了。 也许不是少了,只是相比龙患,撞邪的影响要低的多,人们把目光放在了凶险的龙患上,而忽略了撞邪这种隐患也是有可能的。 陆锦年也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撞邪,主要是他对这类知识接触的少,根本不清楚“邪”是什么,不知道具体什么叫撞邪。 “撞邪没可能,我听说那玩意邪乎着呢,只有一个人能看见,而且想躲都躲不掉,可昨晚上我们三个人都看见了,而且好端端活到现在,应该不是那玩意。”方毅提出了不同看法。 这个看法很快得到沈中原的认可,撞邪这种事情确实是只针对某一个人,离弃的时候可能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却只有一个人撞邪出事,而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是此为判断依据,那么三人昨晚遭遇的事情,还真就未必是撞邪了。 不过,无论三人怎么猜测,都无法给那些黑影下定论。 最后还是陆锦年一锤定音,不再讨论这个问题,直接从那条手臂上寻找答案。 三人齐心合力,从山洞中将断臂拔了出来,两丈长的手臂布满了乌青色的鳞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这东西……没见过。”沈中原搜刮肚肠,十二万分的确定自己没见过这种类型的东西。 方毅也是摇头,表示自己认不出来。 陆锦年直接拿出匕首,准备把它割开来看看里面的结构,却忽然见到手臂上冒起阵阵黑烟。 三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手臂丢下,身形后退三丈开外,手持武器戒备地看着手臂。 手臂上黑烟滚滚,一边升腾,一边将手臂整个包裹起来。 不多时,黑烟散去,手臂消失,但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层浅浅的黑色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 三人尽皆失语。 两丈长的手臂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玩消失,还只剩下灰的那种。 “这是怎么回事?”方毅问道。 “我想,这可能就是怪物只剩下手臂的原因吧。”沈中原想到了更多,比如手臂之所以会留下来,就是因为身躯化成了灰烬。 陆锦年对这份猜测表示认可,只是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师父,这地方透着邪异,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方毅忽然说道。 他们是来找人的,顺路猎个龙兽都无所谓,可遇到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他觉得还是躲远点比较安全。 沈中原也是如此,他说道:“师父,方毅说的对,这地方有古怪,我们还是早点出去,昨晚咱们算是躲过了,可今晚要是再遇上,那就不好说了。” 陆锦年想起昨晚的那双红瞳,冷不防打了个哆嗦,点点头道:“那行,就不管它们是什么了,我们再找找师父留下的线索,限半天时间,无论有没有发现,中午吃过饭都立刻离开,争取天黑之前走出山谷。” 第158章 坟包 半天后,一无所获的师徒三人开始寻找离开山谷的出路。 凭借对日出日落的方向掌握,陆锦年选择了大武国的方向。 师父的佩钱是在靠近大武国的地方找到的,如果他当初真的来过这个地方,那最后肯定也是朝着大武国的方向离开的。 找师父这件事情另说,昨晚发生的事情让陆锦年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这时候没什么是比尽快离开这里更重要的。 毕竟,师父重要,自己的命也重要。 命没了,还怎么找师父? 一路沿着河流往下,途中三人也顺道寻找可能留下的人的足迹。 还别说,真找到了一些东西,但都是佛门之物,且损毁的厉害。 发现这些东西的地方已经看不出任何端倪了,但陆锦年觉得这地方肯定发生过一场大战。 因为他们找到的这些佛门器物里,以禅杖居多,也有降魔杵之类的,都是佛门惯用的法器。 偶尔出现一两件很正常,但数量多了,只可能有大量佛门大德带着僧兵来到此处,与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大战了一场。 而且从结果来看,佛门应该是打输了,不然一些勉强还能用的法器不可能不收回。 陆锦年对佛门法器有点兴趣,留下了几件还能用的,以及镂刻了经文的。 “师父,你说这些和尚在这里经历一场大战,会不会看到过师祖,或是看到他老人家留下的东西?”沈中原提出了一个可能。 陆锦年摇了摇头:“可能性太小了,师父失踪还不满两年,但从这里的情形来看,这场战斗至少是五六年前发生的了。” 沈中原叹了口气:“师祖是真的运气差,先如龙巢,出来又到了这么个鬼地方,又是邪祟又是战场的。” 陆锦年嘴角一抽,好像还真是,师父的运气太差了,一直都是。 “快走吧,天黑之前要离开这里,那些邪祟我可不想遇上了,我有预感,再和它们遇上,我们会有大麻烦。”方毅催促道。 陆锦年与沈中原点了点头,拿上挑选好的法器快步离开了这片战场。 然而,他们刚离开没多久,战场的地面轻轻一颤,继而大地开裂,一双双干枯的手伸了出来…… 于此同时,一艘顺流而下的小船中,一袭黑衣,头戴斗笠,背负一面半人盾的清瘦少年心有所感,冷冷地看着下游的方向,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他身旁还有一位全身藏在黑袍里的神秘人,他同样望着下游的方向,嘿嘿笑了起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才过去多少年,这些东西就按捺不住了么,也好,这些东西出现的越早,对我们就越有利。” 说着,神秘人看向清瘦少年:“这次我就不出手了,你来对付它们,记住别伤害它们,把它们完好无损的引出这片迷失之地才是我们的目的。” 清瘦少年“嗯”了一声,眉头却不自觉皱起。 神秘人嘿嘿一笑:“怎么,不愿意?看来这几年你和猎龙人接触太多,把他们的陋习也给学来了。” 顿了顿,神秘人声音一冷,继续说道:“刀,我把巫族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若是行差踏错了,那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清瘦少年心中一紧,想到了神秘人的种种手段,微微低下头:“我明白自己的立场。” 神秘人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 河道旁,陆锦年师徒三人一路疾行,终于来到一片稍微开阔的地带。 “师父,有树林,里面可能有野果,我去找一些回来。”方毅看到许多树木,嘿嘿笑着说道。 陆锦年拉了他一把,摇摇头说:“这地方湿气重,瘴气多,就算树上结出来果子也不能吃,还是算了吧。” 方毅“哦”了一声:“那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歇歇脚,喝口水?” 陆锦年想了一下,看了看天色,点头同意道:“好。” 方毅嘿嘿一笑,当先往树林那边跑去。 沈中原摇了摇头:“师父,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和他的年纪反过来了。” 陆锦年莞尔:“赤子之心,挺好的。” 沈中原赞同:“是,挺好的,很羡慕他。” 二人边说边走,来到树林附近,却发现方毅一头扎进了树林。 陆锦年刚要喊,沈中原插嘴道:“师父,由他去吧,应该是看到了猎物,手痒难耐了。” 陆锦年摇了摇头:“我不是不让他去,是怕他耽误了时间。” “这地方不大,喊一声都能听见,咱们先歇歇脚,要走了再喊他出来。”沈中原笑道。 陆锦年一想也是,就任由方毅去了。 “师父,来,坐这边。” 沈中原来到一颗树下,将包裹垫在地上,让陆锦年坐上去,自己则直接靠在数根下隆起的土堆上坐了下去。 “等等!” 陆锦年眼疾手快,一把将沈中原拉起来往身边一带。 沈中原被拉的一个踉跄,心中诧异师父力气竟是如此之大。 “师父,怎么了?”他问道。 陆锦年眉头紧锁,一指数根下的土堆:“你看这是什么。” 沈中原顺势望去,起初还没看出端倪,但仔细一瞧,顿时浑身冒出冷汗。 “坟!” 是坟! 树根下隆起的土堆,竟然是一座坟包! “这……” 沈中原被吓到了。 他差一点坐在了别人的坟头上!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沈中原解释。 陆锦年摆摆手是,扫视一周,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中原,你仔细看看周围。”陆锦年说道。 “啊?啊!” 沈中原愣了一下,依言照做了。 然后,他的脸色迅速变得煞白,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师、师父……这、这些……” 陆锦年点头:“这些树的根系下都是坟包,或者说,这些树是长在坟包上的。” 沈中原一阵口干舌燥。 坟包上长树不奇怪,荒坟无人打理,时间久了就会这样。 但这里的情况却又点不同,因为这些坟包保存还算完好,并且每一棵树下都是一座坟。 换言之,这片树林,极有可能是汲取坟地中的养分生长起来的。 “这地方有古怪,中原,去把方毅喊回来,我们立刻离开这里。”陆锦年喊道。 沈中原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冲进树林,口中大声喊道:“方毅,回来,这林子有古怪!” 但是,声音传出去很远,却没得到方毅的回应。 沈中原眉头一皱,继续深入林中,一边喊话,一边寻找方毅的身影。 不多时,很中原找到的方毅,他正面朝一颗大树,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沈中原见状微怒,喝道:“方毅,你搞什么,没听到我喊你吗?师父叫我们离开这里,快跟我走。” 然而,方毅还蹲在地上,对沈中原的呼喊聪耳不闻。 “方毅?” 沈中原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再次喊道。 方毅依旧没有动弹,只是双肩轻颤,口中小声念叨着什么。 一丝恐惧爬上沈中原的心头,他直觉以为方毅出问题了。 不,是眼前这个方毅有问题! 他往后退了一步,打算先离开这里,找师父过来探明情况。 可他才退一步,蹲在树根下的方毅忽然停止了碎碎念,轻颤的双肩也不动了,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沈中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手伸进怀中,扣住了几张道门符篆,又往后退了一步。 呼—— 一阵阴风袭来,背对着沈中原的方毅忽然转身,露出一张血肉完全腐坏的脸庞,双手倏尔变长,朝沈中原抓了过来。 沈中原骇的魂飞天外,但关键时刻他猛咬舌尖保持了清醒。 同时,他将舌尖血喷在道门符篆上,什么都不顾地朝“方毅”抛了过去。 道门符篆见血化雷,数道雷光从天而降。 “方毅”似乎怕极了这些雷电,迈出去的步子顿了一下。 但他伸出去的手臂没办法收回来,被雷电劈中。 轰隆! 雷声阵阵,“方毅”的双臂被雷电烧断,剩余的电弧摧毁了他的五脏六腑,身上的腐肉变得焦黑,身上冒出阵阵黑烟。 沈中原扭头回望,心中五味陈杂。 他这是把方毅劈死了吗? 亲手杀了自己的师门兄弟,陆锦年会原谅自己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拽着他的衣领疯狂后退。 “中原,你怎么也跑进来了,这地方有古怪,我们快出去!” 是方毅! 沈中原脸上的表情一阵错愕。 “你、你没事?” “什么没事?这林子有古怪,树根下面全是坟,还有伪装成你和师父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太吓人了!”方毅怪叫道。 沈中原一阵无语,但想到方毅还活着,心中竟是喜出望外。 但转瞬之间,沈中原变了脸色,他一把甩开方毅的手,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方毅停下脚步,扭头看了过来,脖子歪到了肩膀上,疑惑地说道:“哎呀,怎么会被发现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中原心头狂跳,连续往后退了几步。 “方毅”恍然大悟:“你诈我!” 沈中原嘴角一抽:“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有灵智,何不好好说话?和我们硬碰硬对你有好处吗?” “方毅”嘿嘿怪笑:“昨天晚上不是见过了吗,怎么才半天时间就忘了呢。” “是你们!”沈中原瞳孔一缩:“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们?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必须杀了你才能活下去,我的坟快空了,需要尸体去填补,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方毅”嘿嘿怪笑道。 “我们?你们对方毅和师父下手了!?”沈中原惊怒交加:“你们最好别乱来,否则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方毅”哈哈一笑:“他们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才是我的猎物。” 说完,“方毅”忽然张开手臂,做虚抱状一圈,两条手臂化作三米多高的墙壁,将沈中原锁在了里面。 沈中原目光扫视左右,往脚上拍了一张金刚符和一张疾行符,背过身往墙壁冲去。 他必须立即离开这里,身后的“方毅”太过诡异,和他多呆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方毅”没有急着追赶,在后面哈哈大笑:“跑吧,用尽全力跑吧,你是不可能逃出这里的。” 沈中原当然不会听信他的话,来到墙壁下,他甩出一只钩爪,钩爪抓住墙壁,他则顺着绳索爬了上去。 “方毅”依然没有动,好整以暇地看着沈中原逃离。 很快,沈中原爬到墙壁顶端,可当他站稳了身子,抬眼一看,才发现脚下是一片平坦的大地,身前是高耸的墙壁。 而在他身后,“方毅”还站在那里,没有移动一步,连方位都没发生偏转。 “这……” 沈中原大惊,再一次抛出钩爪攀上墙壁。 可无论他攀爬多少次,每一次登上墙壁顶端,最后都会踩在平整的大地上,身前是墙,身后是“方毅”,仿佛陷入了循环,永无止境。 “这到底是什么妖术!”沈中原急躁起来,他抽出屠龙器劈砍墙壁。 墙壁上火星四溅,许多碎片剥落下来。 “没用的,这是彷徨之地的禁锢,我们出不去,你也出不去,除非……” “方毅”话音未落,沈中原身前的墙壁轰然倒塌,一条铁索飞进来,牢牢锁住沈中原的腰身,一把将他拽了出去。 而这时,“方毅”没说完的话也在惊愕之中补充完整:“……有人从外面将你们带走。” 呆愣了片刻,“方毅”的五官扭曲起来,他愤怒的咆哮:“啊!把他给我留下!” 树林中,被人提着衣领的沈中原感到一阵错愕。 这情形他是不是经历过一次? 他艰难地扭头看去,是陆锦年,提着他的人是师父。 “师父?”沈中原喊了一声。 “闭嘴!”陆锦年低喝一声,快速说道:“声音和气息都会引来邪祟,别出声。” 沈中原乖乖闭嘴,但又觉得不对。 刚要故技重施诈一下陆锦年,却忽然发现二人已经逃出了树林,方毅正一脸惊惧和焦急地在外面接应。 “师父,中原,快!”方毅看到二人出现,焦急的大喊起来,好像二人身后跟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沈中原下意识回头,便看到一只手掌出现在距离他脸庞两拳不到的距离上。 第159章 新坟 沈中原被吓的差点惊叫起来,手中屠龙器一阵乱劈。 一阵金属交鸣,火星四溅,手掌完好如初,沈中原的屠龙器却碎了。 当然,这一通乱砍还是有效果的,那只手掌稍稍离他远了一点点,但是很快又追了上来,还更近了一点。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沈中原惊怒道。 他尝试催动伏龙法,可体内的龙珠半点反应都没有。 很显然,者些邪祟跟龙兽没有任何关系。 陆锦年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凛然:“不愧是连巫族都棘手的东西。” “师父,你放下我吧,带着我会连累你的。”沈中原面目狰狞道。 “胡说八道什么。”陆锦年冷哼一声:“是我带你们来的,有责任把你们都带出去。” “可是……” 沈中原还要再劝,但陆锦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闭嘴,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 沈中原直接不说话了,但眼中还是存着一抹感动的。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和方毅,跟陆锦年的关系名为师徒,实际上更多的还是交易,虽说这一路来交易的关系正在向情感转变,可要说为谁生为谁死,那还差得远呢。 可是陆锦年现在这番呵斥却让他感受到了一份责任在里面。 因为是师父,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师父,他也要把这份责任尽到。 “快!师父,再快点!它们马上就要追上你们了!”树林外,方毅焦急的大喊道。 陆锦年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目光闪烁了一下,猛一咬牙,忽然转身冲向邪祟。 “师父!” “师父!” 沈中原和方毅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但已经来不及了,陆锦年和邪祟撞了个满怀。 沈中原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他根本想不通师父为什么会这样做。 回头冲向邪祟,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再一次颠覆了沈中原的判断。 陆锦年回头和邪祟撞在了一起,居然没有被邪祟抓住,反而穿透了邪祟,将它们撞个粉碎。 他们身后,方毅还在大声喊叫,不住的劝说陆锦年回头。 但这个时候沈中原已经意识到事情似乎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 到底怎么回事?邪祟为什么会被师父撞碎? 巨大的疑惑出现在沈中原的脑海中,他感觉自己陷入了某种思维障碍。 陆锦年一连撞碎十数头邪祟,畅通无阻。 他心中大定,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原来如此,这就是邪祟。” “什么?”听到陆锦年呢喃的沈中原下意识问道。 “邪祟,就是人们害怕的东西,它们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我们能看到它们,但它们看不到我们,本质上来说,它是无法对我们造成伤害的。” “可是……” “可是它们伤害到了我们,而且我们的手段对它们都没用对吧?”陆锦年不等沈中原把话问完,自顾自说道:“其实也简单,这就是邪祟的厉害之处,我刚才说了,它们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我们害怕它们,它们就是真实的,我们不害怕它们,它们就是虚幻的。 换句话说,它们存在与否,只在我们一年之间。 而且有意思的是,它们不光存在与否和我们有关,实力强弱也是这样。 也就是说,我们觉得它们不可力敌,那它们就不可力敌,我们觉得它们不值一提,那它们就不值一提。” 沈中原脑子一呆,继而道:“师父,你是说,我之所以打不过它们,是因为我觉得它们恐怖且强大?” “是这样。”陆锦年颔首:“这些邪祟可以说是我们幻想出来的产物,但是负面的具现,我们害怕什么,它们就会呈现出我们害怕的状态。” “师父,这不对啊,我们第一次见到它们的时候,害怕它们钻进洞里来,可它们最后并没有钻进来啊。”沈中原提出疑问。 “应该是存在某种限制吧,毕竟,邪祟不可能是那种不设限的幻想状态,首先这种没理由的强大和弱小是不符合客观存在的道理的,其次,它们真那么厉害的话,巫族早就被它们弄死了,而不是它们被巫族压制。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也许存在其他原因。”陆锦年说道。 沈中原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那师父你也没必要冒险吧?我们都快跑出林子了,你突然搞这一下差点把我吓死。” 陆锦年摇头:“不,你搞错了,我就是担心我们跑不出去,才回头冒险一试的。” 顿了顿,陆锦年接着说道:“你没发现吗,它们一直变化成我们身边的人吸引我们靠近,然后转变成恐怖的场景触发我们内心的恐惧。 刚才我们看似在往丛林外面跑,但其实未尝不是再靠近危险。 而且你不觉得方毅很奇怪吗?如果他真是方毅,看到我们遇险,怎么会不上前搭救,而只是远远的看着?” 沈中原下意识就是要说出一套趋吉避凶的理论。 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看到危险都会溃逃,再不济也是驻足观望。 当时沈中原和陆锦年正在被邪祟追赶,方毅害怕,自然不敢靠近。 但这想法转瞬之间就被沈中原否决了。 方毅是个冲动的性子,虽然偶尔会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可真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绝对是那个敢跳出来莽的家伙。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站在安全的地方给他们喊口号加油? 想到这里,他顿时释然了。 而这个想法一出现,等他再次回望身后那原本是丛林出口的方向时,方毅的身影正在逐渐模糊,阳光明媚的出口也变成了一片幽深和黑暗。 “我的天,还真是假的。”沈中原心中升起一阵凉意:“师父,真正的方毅在哪儿?他不会有危险吧?” 陆锦年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我们得快点找到他,这种情况他应付不来的。”沈中原着急道。 陆锦年点了点头,但心情莫名的沉重起来。 连巫族都感到棘手的邪祟,如果不找到正确的方法是很难对付的,这边是有自己大胆一莽,这才侥幸窥探到了邪祟的破绽,可方毅只有一个人,人无依靠的时候胆量会直线下降,说不定他遭遇的事情比他们二人恐怖一百倍。 一个个邪祟被陆锦年冲散,但这并不算消灭了邪祟,它们很快又恢复如常,化作一具具腐尸的样子追赶过来。 尽管得知了这些邪祟的本质,可看到这样的场景,沈中原还是没来由的心里发虚。 陆锦年一路横冲直撞,在丛林中如入无人之境。 可是跑了许久,他依旧没能逃离丛林的范围。 来之前陆锦年就观察过,丛林不大,喊一嗓子,对面的人都能听到声音。 可现在他已经跑了很久了,按说应该出去了,可他们还在丛林中,且四周多为黑暗。 这诡异的情形让陆锦年停下了脚步,他望向旁边的一棵大树,心中一动,一头撞了上去。 “咚!” 树是真树,树干粗壮且硬,陆锦年碰了一脑门的金星,眼睛都是花的。 “师父,你这是干嘛?”沈中原无法理解师父的迷之操作。 陆锦年晃了晃脑袋,一拳打碎追上来的邪祟,摇头苦笑道:“我们被困在这片丛林里了,我以为是邪祟的障眼法,其实路不是路,不是路的才是路,就试了一下。” 陆锦年的话有点绕,沈中原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嘴角一抽,指着身旁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无语道:“师父,这明眼一看就是真树好么,而且你不是说我们害怕什么才会出现什么吗,我们又不怕树……” 说着,他仿佛为了增加一点说服力,挥拳打向小树的树干。 陆锦年正要点头认同他的观点,可下一刻,沈中原的拳打空了,他整个人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我……” 沈中原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也行?”陆锦年瞪大了眼睛,手往沈中原打碎的小树那里挥了挥,又回头在把自己撞晕的大树上摸了摸。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原来是这样么。” 陆锦年又懂了。 邪祟是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东西,这片丛林是它们的老巢,所以这里的环境也是介于虚幻和现实之间的。 不同的是,环境的虚幻可以打碎,但虚幻中存在的真实是无法打碎的。 简单来说,这片丛林中,有一部分树是真实的,一部分是虚幻的,被沈中原打碎的是虚幻,被陆锦年撞到的是真实。 沈中原也明白过味来,从地上爬起,挠着头道:“我运气这么好的吗?” 陆锦年瞪了他一眼。 你啥意思? 说我运气差? “中原。”陆锦年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周围的树木,淡淡道:“冲出一条路来!” 沈中原脸色白了白:“师父,别啊,我那是纯运气,撞到真的很疼的。” 陆锦年叹了口气,沈中原说的对,撞到树真的很疼。 “那我们一起吧,你一下我一下,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陆锦年说道。 沈中原点头,无奈答应道:“那好吧。” 接下来,师徒二人逢树就撞,遇路就避,一路磕磕碰碰,收获了满脑子的大包,又花了盏茶时间,终于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沐浴在阳光下。 “这是出来了?”沈中原揉了揉脑门上的大包,表情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 陆锦年感受了一下,确认无误道:“出来了。” 沈中原苦笑:“师父威武,这么秒的法子都能想到,就是有点费脑袋。” 陆锦年不置可否:“总比丢了性命强。” 说到这里,沈中原的表情再度严肃起来:“师父,现在怎么办?方毅还在里面,我们要不要……” “当然。”陆锦年从背囊里拿出一把带刃的佛门法器。 “听说佛门妙法对付邪祟最为有效,佛门的法器应该也不差,我们把这片树林平了,就不信找不到方毅。” 沈中原一脸震撼:砍掉整片树林?玩这么大? 不过他没反对,方毅是他同门师兄弟,接触下来还是有感情的,没断定他是生是死,他不可能就这样离开。 想到这儿,沈中原也拿出来一件收藏起来的佛门发起,和陆锦年一起劈砍起来。 二人本以为这是个长期的过程,但没想到的是,三棵树倒下,丛林中再次发生了变化——那些挡在二人身前的树木,居然自动分开了! 树也怕死?还是说这些树本身就有问题? 带着这份疑问,二人再次踏入林中。 邪祟们纷至沓来,在二人面前不断的施放恐怖影响,陆锦年倒是不怕,但绝对而麻烦,于是祭出镇魂铃,催动浩然正气,朗声诵读清心谱庵咒。 一时间,三大力量交汇,形成的力量气旋以陆锦年为中心扩散开来,将邪祟们逼退三丈开外。 陆锦年大感意外,没想到这三种力量配合起来还有这样的效果,早知道就不必那么辛苦的逃来逃去了。 当然,陆锦年读书的时间太短,又不精修佛法,两种力量的运用并不纯熟,支撑不了太久就会消散。 陆锦年对自己的能耐心知肚明,他没有过多的耽误时间,和沈中原一起快步在林中穿梭,寻找方毅的踪影。 一刻钟后,二人在一处坟包前停下。 这里只有一座坟包,上面没有树木生长,光秃秃的十分醒目。 很明显,这是一座新坟。 陆锦年用各种手段试过了,这座坟是真的,不是虚幻。 “师父……”沈中原看着新坟,心中涌现不祥的预感。 陆锦年心情沉重,他知道沈中原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去。 丛林诡异,危机重重,方毅一个人闯了进来,在不清楚邪祟的能力的情况下,自然是凶多吉少。 只是二人心中一直存有侥幸,觉得他不会有事。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离开过丛林,外面没有方毅的影子,同时他们又再度回到丛林,丛林中也依然没有方毅的踪影,只是多出来这么一处光秃秃的坟包。 很显然,这座坟包,不出意外就是方毅的。 “挖开看看吧,也许不是……”陆锦年摇了摇头,有些自欺欺人的说道。 沈中原沉默着,用佩刀将坟包上的土石产开。 不多时,坟包被挖开,面带巨大恐惧的方毅蜷缩在泥土里,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是没了一丝生气。 陆锦年和沈中原同是心中一恸,朝夕相处的一个人就这样死了,难过之余,心中还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把他弄出来,烧了吧。”陆锦年开口道。 他实在不想把方毅留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也不想他死后还被这地方影响,变成邪祟一样的东西。 更何况,对猎龙人来说,死后焚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提邪祟影响,猎龙人身上的“诅咒”也不允许他们曝尸荒野。 沈中原抿着唇,深呼吸了一下。 他当猎龙人也有一段时间了,有过类似的经验,此时此刻,他已经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的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他伸出手,双掌托住方毅的脖子和大腿,正要发力将他抱出来。 却在这时,方毅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瞳孔齐刷刷指向沈中原,一股邪异冰冷的气息瞬间笼罩沈中原的全身…… 第160章 惧光 “干!又来?” 沈中原这会儿也是有点麻木了,这地方深深怪怪的,危险层出不穷,花样还挺百出的,就跟没完了一样。 他一把将方毅扔下,想起陆锦年说的话,心中毫无惧意,挥刀斩在尸体的颈脖上。 锋利的刀刃闪耀起一抹冷光,独属于凶器的微芒炸起。 “叮!” 刀刃落下,却在瞬息弹开,沈中原手臂发麻,盯着坟中的尸体一脸的不可置信。 陆锦年眉头一皱,拉住还要再砍的沈中原,二话不说往林外跑去。 沈中原一脸不解:“师父?” “闭嘴!”陆锦年摇头:“出去再说。” 沈中原点了点头,知道陆锦年绝不会无的放矢,遂一言不发的往林外跑去。 轰隆隆—— 恰此时,林中的树木纷纷拔地而起,树根下的坟冢裂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再现。 沈中原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刚才的那一番变故引起了这片邪祟丛林新一轮的变化。 他牢记陆锦年的话,摒除心中杂念,保持澄澈空明,毫无惧意。 二人脚下不停,一路跑出树林。 沈中原本想停下询问方毅之事,但见陆锦年依旧在跑,不由得眉头一皱,沉默着跟了上去。 二人一口气跑出老远,身后丛林的动静已经几不可闻。 沈中原终于按捺不住,放缓了速度问陆锦年:“师父,我们不管方毅了吗?” 陆锦年头也不回道:“他已经死了,尸体化作新坟,我们拿不回来。” “可是……”沈中原眉头皱起,看着前面的陆锦年,心中浮现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停下脚步,往后退了几步。 前面的陆锦年留意到身后没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皱眉道:“别停下,继续跑。” 沈中原冷笑摇头:“你不是我师父。” 陆锦年微微一愣:“你是不是傻了?我当然是你师父,你莫不是以为我是林中那些邪祟化身吧?” 沈中原笑着点头:“你不打自招了。” 陆锦年心中错愕,然后满脸无语:“你……我……哎!蠢货。” 陆锦年骂了一句,正要解释,却忽然眉头一挑,止住要说的话,抖手甩出一条铁索,缠住沈中原的腰身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沈中原正要挣扎,却听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断逼近,他下意识回头,就见身后无数邪祟,高举树木朝这边跑来。 沈中原心头一跳,明知要保持无畏心态的他,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产生几分惊惧来。 他现在心中苦闷,杂念丛生,看着前面的师父和身后的邪祟,一时间竟辨别不出哪一个才是真的了。 陆锦年猜到沈中原的认知陷入混乱,邪祟的善变让人难以区分真假,几个回合交手下来,便是他也受到一定影响。 只不过,他有镇魂铃和清心谱庵咒,在佛门妙法的护持下,勉强能保持头脑清醒。 而沈中原虽然也有镇魂铃,可毕竟没有伏龙法支撑,镇魂铃对他的护持效果微乎其微。 “中原。”陆锦年开口道:“邪祟千变万化,可以呈现出你所见过的任何人的形象,却唯独不能变成我,因为我身怀佛门妙法,专克邪祟,它们的认知无法照见我,所以你要相信,我真的是你师父。” 听到陆锦年这番话,沈中原心里顿时信了七分。 邪祟善变,但似乎不善言语,哪里能说出陆锦年这样有条理的话来? 更何况,陆锦年擅使铁索,邪祟却以双手拿人,虽不清楚它们是不是还具备其他本事,但就目前的观察来看,它们应该是不会使用武器的。 心中一番计较,沈中原有了答案。 “师父,方毅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那些邪祟怎么还追上来了?”沈中原一边跑,一边问道。 陆锦年闻言松了口气,继续头也不回的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现在的方毅能对我们构成威胁,刚才你自己也尝试过了,他现在刀枪不入,又化身邪祟,若是不跑,我们即使能对付他,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番话半真半假,其实陆锦年根本没有对付邪祟的把握。 他一身所学,除了猎龙人这个本职手段,佛门和儒门的东西,其实都是皮毛,短时间内自保无虞,但要拿来对付那些怎么都杀不死的邪祟,可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邪祟之所以强大,在于它们能将人们所思所想的强大和恐怖具现,陆锦年可以用这法子针对它们,轻而易举的消灭他们。 可正如他所说,方毅所化的邪祟是他忌惮的东西。 沈中原在无畏的心境下无法将其斩杀,说明方毅和他们早先遇到的邪祟不一样,具体什么不一样,陆锦年多少有了几分猜测。 只是这些猜测,无一不再提醒陆锦年,方毅所化的邪祟不是他能力敌的,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为今之计只能是逃。 沈中原没有从陆锦年的话里得到答案,但已经确认了师父身份的他,至少知道前面的是师父,身后的是邪祟,心中再无负担。 二人一路狂奔,身后的邪祟紧追不舍,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或许很快二人就会被追上。 沈中原回头看了几次,每一次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距离在迅速拉近,原本平静的内心泛起波澜,带着几分心虚问陆锦年:“师父,他们又追上来了一些,我们该怎么办?” 陆锦年喘着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别回头,继续跑。” 沈中原生出一股无力感。 猎龙人不是神,在没有龙气刺激的情况下,他们的身体素质仅相当于强壮的普通人。 普通人的力气会有耗尽的时候,猎龙人也同样如此。 一路奔跑战斗,沈中原的体力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了,他相信师父也是一样。 可身后的邪祟,它们的体力是无限的。 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和师父就会被追上的! 一丝焦灼从心底生出,沈中原开始感到害怕了。 勇气初始是建立在无知之上,知道以后可以佯装勇武,更进一步是背负使命提起的勇气,再不然就是洞彻一切之后,大无畏的勇气。 陆锦年撞碎邪祟就是大无畏的勇气。 沈中原本来也有这样的勇气,可对付方毅所化的邪祟时,这份大无畏出现了裂痕,再到被邪祟追赶,一步步逼近,大无畏的勇气支离破碎,绝望和恐惧油然而生。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的绝望和恐惧,冥冥中化作了身后邪祟的食粮,它们速度不见提升,却诡异的再度拉近双方的距离。 陆锦年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也是焦急。 这些邪祟晚上出来作乱,白天还不安生,一副无敌天下、不死不灭的样子,实在叫人头疼。 这天底下怎么会产生这么无解的东西!? 陆锦年恼火且疑惑。 龙兽之强,尚且有猎龙人能与之抗衡,邪祟之流怎么就这么棘手呢? 当然,道门雷法、佛门妙法都是邪祟的克星,但这两家轻易不出手,且即使出手了,也只能暂时破灭邪祟,无法将其根除。 如此无敌的事物,失去了巫族的压制,当今已经没有任何拘束,按说早该晋升为比龙患更加恐怖的祸乱了才是,怎么人世间却很少有听到关于邪祟的传说? 陆锦年带着重重疑惑,在脑海中翻腾过去读过的书籍。 一段段几乎被遗忘的记忆重新浮现,在他抽丝剥茧之下,终于找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邪祟惧光! 邪祟,至阴至邪,不死不灭,只有巫族能将其斩灭。 之所以巫族破灭之后,邪祟没能形成大范围祸乱,就是因为它们惧光! 烈阳之光、佛法金光、雷霆之光、人心之光。 烈阳之光就是太阳光,佛法金光是佛门妙法形成的光辉,雷霆之光源于雷霆,雷霆本就有诛邪威能,是以擅长引雷的道门对邪祟其实很有一套。 最后的人心之光就是善良、正义和大无畏的勇气。 通常来说,心存善良和正义的人,邪祟是不能近身的,他们之于邪祟,就如同砒霜毒药,食之即死,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所以人越多的地方,邪祟其实越不敢靠近。 因为茫茫人海中,即使肮脏贬低,污秽丛生,也依旧会有心存光明之人,这些人就是邪祟天生的克星。 也可以说,这世间许许多多心思肮脏的人,他们之所以能活着,其实全是沾了那些他们看不起的泛着“傻气”的正义之士的光。 陆锦年心存善良和正义,同时具备大无畏精神,是以他能在第一时间窥破邪祟的本质。 当然,这不代表陆锦年是邪祟的克星,因为他融合了龙珠,龙珠是秽珠净化而来的产物,虽说是净化过了的,但本质是污秽之源。 融合龙珠就是融合污秽,所以陆锦年成为猎龙人之后,他原本具备的邪祟克星体质就破了。 现在和邪祟对上,只能以大无畏的勇气去削弱它们的力量,以力胜之。 这其中,方毅是个例外。 方毅所化的邪祟和一般的邪祟大有不同。 首先方毅不是普通人,他是猎龙人。 猎龙人融合了龙珠,体制朝着龙兽的方向发展,故而具备与龙兽正面抗衡的强大实力。 猎龙人死后,他们的尸体依旧蕴含强大的力量,不作任何处理的话,会对周围的一切造成影响。 而今方毅死后化为邪祟,龙珠吸收了邪祟的力量,似乎又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令其先天具备强大实力的同时,还不惧人心之光。 老实说,第一次遇到邪祟,还是和书中记载的完全不一样的邪祟,陆锦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好在他的目的不是和方毅所化的邪祟死战,而是让身后追赶的邪祟们停下脚步,这就容易多了。 “中原,往地上倾倒火油,点燃。”陆锦年说道。 沈中原没有丝毫犹豫,从陆锦年的被囊中抓出几个黑乎乎的瓶子往地上摔。 瓶子破裂,黑色的粘稠液体流淌而出,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接着,沈中原取出火折子,吹起火星后丢进了那一滩液体中。 轰! 熊熊的火焰冒着黑烟从地上蹿了起来。 陆锦年没有驻足观看,拉上沈中原继续跑路。 身后的邪祟来到火光前,一部分邪祟止步,似乎对火光有所忌惮,另一部分则踩着火焰冲了过去。 燃油黏性极强,这些邪祟踩在燃油上,双脚像是踩了一对风火轮。 可这风火轮明显是要命的。 邪祟在火光中跳脚,有影响,但影响不大。 可火焰同时点燃了他们头顶的树木,这些树木,虽说也具备了一定邪祟的属性,可本质还是真实的树。 树被烧着,烈焰熊熊,火光照耀四方,头顶树木的邪祟和火光照耀到的邪祟都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身上冒气黑烟,痛苦的嘶吼着,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一些邪祟下意识丢掉了头顶的树木,可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被头顶的太阳光照成了灰烬。 沈中原恍然大悟,原来邪祟是怕火和太阳的! 陆锦年也是如此,他其实没想到太阳光对邪祟的伤害这么大,但眼见了这一幕,他忽然想起了那只将手臂探入洞中的邪祟。 或许它没有断臂离开,而是被太阳给照没了洞外的身子…… “师父,邪祟死了!邪祟都死了!” 看着成片倒在火光中的邪祟,沈中原开心不已。 陆锦年看着看着,却暗暗皱起了眉头。 是,邪祟死了不少,可每一只邪祟倒下,喷涌出来的力量都驱散了一部分的火焰。 第五只邪祟倒下的时候,燃油的火焰彻底熄灭了。 第六只邪祟倒下的时候,周围十几颗树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数百只邪祟倒下去不足十分之一,危机彻底解除,残存的邪祟继续咆哮着冲向二人,声势更胜从前。 “跑吧!” 不用陆锦年招呼,沈中原第一个撒丫子就跑。 不过,不管二人怎么跑,彼此的距离一直在被拉近。 山谷前面的路不见尽头,身后的邪祟越来越近,这不禁让陆锦年也感到一阵焦急。 “别反抗!” 就在他准备放弃,打算停下来和邪祟正面一战的时候,他前面的河道一阵扭曲,一只手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伸出细长的胳膊抓住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拽了过去。 第161章 巫族 “刀哥?是你!他是谁?” 眼前的场景一阵变幻,陆锦年出现在一只小舟上,小舟上四个人,陆锦年,沈中原,黑衣蒙面的刀哥,还有一个藏在黑袍里的不明人士。 陆锦年一眼就认出了刀哥,不仅因为声音,他的装扮、身形、气息和背后的半人盾都是陆锦年所熟悉的。 刀哥也没想过能瞒住陆锦年,扯下了脸上的面巾摇了摇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陆锦年苦笑:“说来话长了,总之,这地方诡异莫名,我们先离开要紧,对了,你们又是怎么来这个地方的?” “锦年……”刀哥微微蹙眉,一脸严肃地看着陆锦年:“我能信你吗?” 陆锦年微微一愣,瞧了黑袍人一眼,摇头道:“不方便说就别说,我们是共过生死的兄弟,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有,我也有,我不想打探你的秘密。” “可你上了船,想不知道都晚了啊。”黑袍人嘿嘿笑道。 陆锦年眉头皱起,再次问道:“刀哥,这人是谁?” “他是我师父。”刀哥想了想,大大方方道:“巫族的师父。” “巫族!”陆锦年一惊,沈中原也跟着惊叫起来。 巫国覆灭,三国分食其土,后又将巫国独树一帜的巫族消灭殆尽,据说世间已经没了巫族,怎么现在又出现了,一出现就是俩? “当年佛道两家为夺信众,与巫族展开死斗,巫族更胜一筹,却因巫国覆灭,大势已去,最终被佛道两家铲除。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巫族除去本族,还有一些不成器的弟子被流放千里之外,在各地扎根繁衍,开辟了新的部族。 当然,这些部族实力有限,与巫族本族的关系也不密切,巫族血脉也随着时间日渐稀薄,能称为巫族之人,万不足一。 我与师父是近年来仅有的两个唤醒了祖魂的巫族,是真真正正的巫族,而我们的使命,就是继承先祖遗志,诛灭邪祟。” 刀哥一番话说下来,陆锦年和沈中原陷入了沉思。 佛道的信众之争由来已久,后来儒家崛起,似乎也有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且不论这些势力争夺信众到底有什么用,只一点,巫族在维护人类发展历史的稳定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为在巫国覆灭以前,天下并无龙兽,只有邪祟祸乱世间。 巫族的职责就是消灭邪祟,保一方太平。 这一点和猎龙人极为相似。 后来巫国覆灭,天下三分,龙兽起而邪祟隐,很多人甚至认为邪祟已经灭亡,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邪祟依然在,只是偏居一隅,不常出现在世人眼中。 而且巫族绝灭,邪祟少了一个死敌,或在悄无声息的发展壮大,以期卷土重来。 “所以你们知道这里有邪祟,是专程来对付它们的?”陆锦年问道。 刀哥点了点头:“两年前大卫国法螺寺一众僧人途经此地,之后便没了消息,大卫国以为是我大名动手,还在边境打了一仗。 师父觉得事有蹊跷,前来查看了一番,发现此地被邪祟的力量覆盖,天地规则发生了变化,于是确定法螺寺僧众消失与邪祟有关。 后来师父在这里一呆两年,通过观察此地的规则变化,推演出邪祟力量的特征,找到应对之法,这才带我前来消灭此地邪祟。” 沈中原暗暗咋舌,堂堂巫族,邪祟的克星,发现邪祟之后居然还要花两年时间才能找到对付它们的办法,可见邪祟到底有多厉害。 当然,沈中原很清楚,邪祟的强大不在于它们的实力,而是不死不灭。 就拿丛林那些邪祟来说,杀死它们无非是让它们便会坟包,破开坟包,或一段时间后,它们会再次从坟包中诞生,永远杀它们不死。 如果这次不是师父的朋友出手相救,他们师徒二人大概率会被困死在山谷中,被邪祟耗至力竭而死。 “你们刚才就是陷入了邪祟力量的覆盖区域,不勘破其中规则,你们永远无法逃出来。”刀哥的补充说明证实了沈中原的想法。 “那我们现在安全了吗?”沈中原问道。 刀哥点了一下头:“在舟上,有我师父在,你们就是安全的。” “刀哥,你既是巫族,又为何要进入龙殿成为猎龙人?”陆锦年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刀哥也不隐瞒,直言道:“三个理由,其一是为了自保,现在佛道两门对巫族的清缴还没停止,我若被他们发现,他们必定追杀我,而有了龙卫的身份,龙殿和大名都不会坐视不理; 其二是还是为了自保,光成为龙卫还无法令龙殿和大名为我与佛道两大势力抗衡,我必须展现自身的价值,诛邪是我巫族的能耐,佛、道两家虽偷学了不少去,但他们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大名和龙殿保我,我可以令大名无邪祟作乱之忧。 其三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其实也不怕和你们说,巫族当年有两大死敌,其一是邪祟,其二是龙兽。 是,你们没听错,巫国覆灭以前就有龙兽了,而且比起邪祟,龙兽才是我巫族最大的敌人。 我巫族举全族之力将龙兽气运镇压在龙渊之中,但依旧不能阻止它们诞生,而每一头龙兽诞生,都会给我巫族带来巨大的伤亡。 为了对付龙兽,巫族费尽心思寻求融合之法,造出了第一批屠龙战士,可惜实验失败,屠龙战士化身为龙,我巫族惨遭重创,强大的族人几乎被屠戮殆尽。 也是因为这样,龙兽气运镇压不住,灾祸降临巫国,以至巫国覆灭,而我巫族也跟着烟消云散。” 陆锦年目光一闪:“等等,刀哥,你说的屠龙战士……莫非就是猎龙人?” “是。”刀哥点头:“屠龙战士就是后来猎龙人的原型,只是先祖们大概也没想到,他们失败的事情,在大名武夫身上实现了,而且切切实实成为猎杀龙兽的最强勇士。” “没想到巫族竟有如此不世之功,可惜啊……”沈中原呢喃道。 “盘古开天,身化十二祖巫,我巫族便是这天地的守护者,职责所在,哪来什么不世之功。”刀哥语气淡然,毫不以此为功。 沈中原肃然起敬,接着又想到第一批猎龙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和他们定下的铁律,不正是巫族精神的延续吗? 莫非…… “刀哥,我大概明白了,你放心吧,此事我只当从未听说过,绝不会从我口中传出。”陆锦年说道。 沈中原也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往外说。 刀哥不置可否,他今日敢说出来,就不怕陆锦年和沈中原往外传,只要灭杀了此地邪祟,再渡过考核拿下龙卫的身份,他便有龙殿和大名护佑,不必担心佛、道两家杀上门来。 毕竟,大名是儒家的大名,而儒家又欠了大名武夫一个天大的恩情,于情于理都不会让他们对猎龙人出手。 这事知道的人极少,刀哥的师父恰恰是其中之一。 “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说谢了,接下来我要和师父去诛杀邪祟,你们呆在舟上可保无恙。”刀哥叮嘱道。 陆锦年答应道:“好,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得胜归来。” 沈中原却是心有不安,出言提醒了一句:“那什么,两位,我有一师弟为邪祟所害,现已化身邪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们小心些。” 刀哥和黑袍人脚下一顿,脸色微微变了变。 “什么时候的事情?”黑袍人问道。 “就在今天。”沈中原不敢欺瞒。 黑袍人点了点头:“还好,应该能对付。” 说着,黑袍人看向刀哥。 刀哥点点头:“没问题。” 陆锦年心头一跳,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嗯,龙兽体魄强大,邪祟不死不灭,二者合一会变得异常难缠,不管是猎龙人还是巫族,都不能将其彻底杀死。 当然,对我来说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我是巫族,也是猎龙人,这两种力量同时是它们的克星,可以一战。” 刀哥说的轻松,但陆锦年读懂了其中的艰难。 更甚至,他已经猜到刀哥笃定大名和龙殿会死保他的底气在哪里了。 龙兽化身邪祟,体魄强大无比,且不显龙气,猎龙人也拿它们没办法,同时邪祟不死不灭,即使道门和佛门将它们诛杀,不久之后它们还会重生。 只有巫族,巫族拥有彻底灭杀邪祟的手段,同时又可以通过龙气来激活伏龙法,使自身拥有与龙兽所化的邪祟一战的能力。 坐拥庞大猎龙人力量的大名,如果不希望自己的国土上出现近乎无敌的邪龙,就必须仰仗刀哥和他师父的力量。 …… 刀哥和黑袍人一脚迈出,身形融入一片扭曲的空间消失不见。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二人带伤返回。 黑袍人胸前被划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刀哥的肋骨和左臂断了几根骨头。 不过刀哥的脸上带着轻松之色,应该是拔除了此地的邪祟。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陆锦年和沈中原感觉到周围的天地波动了一下,仿佛散去了一层迷雾,又好似解开了一重枷锁,让人心情舒畅,空气也变得新鲜了。 “那些邪祟都死了?”沈中原问道。 刀哥点了点头:“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方毅……” 刀哥摇头。 沈中原明了,重重一叹。 陆锦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生死有命。” 好不容易收个徒弟,结果没多久就死了,陆锦年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只是事已至此,过度的悲伤没有任何用处,猎龙人不能活在过去未来,只能活在当下。 “这个给你。”刀哥将手伸到陆锦年面前,手掌一翻,掌心里滚出一颗内部是黑色闪电的透明珠子。 “这是?”陆锦年疑惑不解。 刀哥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徒弟留下的,感觉不到龙和邪祟的气息,伏龙法和巫族的血脉也对它没有反应,应该是两种力量中和的产物,我留着没用,你喜欢读书,也许能搞清楚它是什么。” 陆锦年没有客气,将珠子收下了。 这是方毅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证据了,作为师父自然要收好,即使研究不出什么,将来也要葬入墓中。 四人重新踏舟而行,陆锦年发现他们虽是顺流而下,但穿过一层看不见的波纹后,他们出现在了河上游。 准确的说,那并不是河,而是一条瀑布。 沈中原都看傻了,完全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情况。 刀哥解释了一句:“这是邪祟的力量扭曲了空间,如今邪祟虽死,但修复这片空间还要一段时间。” 陆锦年心中一动:“莫非书上所记载的许多奇缘故事中,主人翁抵达的洞天就是被邪祟扭曲的空间?” 刀哥点头:“大部分是这样,但也有一些是真正的洞天福地,我们巫族的传承中就有一处这样的地方,只不过,那处洞天福地是时时刻刻在移动的,除非机缘巧合,否则没人能找到那里。” 沈中原和陆锦年叹为观止,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多隐秘。 估计这些东西,也只有巫族这种传承已久,还能沟通祖魂的部族才能知道了。 四人下船,黑袍人招手收了小舟,手段亦是陆锦年他们想都想不到的。 “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黑袍人对刀哥说道。 刀哥点点头:“好。” 黑袍人转身看向陆锦年和沈中原,忽然抬手在二人脑门上一点,只见二人额头上浮现一条条虫形文字,全部钻入脑中。 “师父!”刀哥低喝一声,眉头皱起。 “放心,只是让他们无法提及巫族和你的身份,半年后自会消除。”黑袍人摆摆手,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信不过他们,而且即使他们不说,也难保别人不会察觉,总之,小心为上。” 陆锦年摸了摸额头,面露古怪之色。 “刀哥,你师父说的对,此事不宜传开,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使有龙殿和大名为你保驾护航,也难保别人不使用卑鄙的手段对付你。”陆锦年说道。 黑袍人哈哈一笑:“你小娃倒是看得开。” 陆锦年抱拳:“唯大义耳。” 黑袍人笑着点头,不再言说,一挥手,三步踏出已在千米之外。 第162章 鸣涧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我和你们一起。” 问话的是刀哥。 他此次出行的任务就是消灭这里的邪祟,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暂时没什么事可做。 “去大武。” 陆锦年说道:“这次出来主要是找师父的下落,开临那边已经可以确定没什么关联了,接下来就是大名和大武的边境,师父的佩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 刀哥面色一僵。 大武崇尚佛法,国教便是佛教,而佛教恰恰是当初覆灭巫族最狠的一把刀,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刀哥如今的实力肯定是找不了他们麻烦的,但如果他的身份被发现,佛门中人说不得要再来一次除魔卫道。 “如果是大武的话,那我就不去了,同行到下一个城镇我就回龙殿去。”刀哥知难而退。 陆锦年表示理解。 重新上路,沈中原莫名其妙多了个比自己小的长辈,而且估摸着这样的长辈还有很多,一时间,他竟然有种后悔拜师的想法。 当然,这个想法一闪即逝,不说陆锦年教他的医术,路上刀哥偶尔指点他的巫族的旁门手段都让他获益匪浅。 而陆锦年也沾了徒弟的光,把这些旁门手段收为己用,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巫族的手段不是陆锦年这一路最大的收获。 他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刀哥师父禁锢人言的巫术。 就是几人分别时,黑袍人在他脑门上点的那一下。 按理说,巫族的巫术旁人是无法解开的,因为这是传自先祖的远古力量,只有同属一脉的巫族才能化解其中力量,刀哥和黑袍人不是同一个祖先,故而他也不能解除黑袍人施展的巫术。 可当时黑袍人给陆锦年施术,陆锦年体内的血液躁动,瞬间化解了这门巫术,而且经过这一路的吞噬和吸收,他竟是将这门巫术给学会了。 按照刀哥的说法,难不成他与黑袍人同宗同源? 但这不对啊! 若是如此的话,他岂不是也是巫族? 这明显也不可能! 要知道,他可是进入过寺庙,还在主持的帮助下学习过佛门妙法的人。 如果他是巫族,那么作为巫族的生死大敌,佛门中人岂会发现不了? 这事情透着蹊跷,陆锦年也无从判断好坏,但可以预见的是,如果他能和刀哥一样掌握巫族秘术,下次再遇到邪祟他就不会束手无策了。 当然,陆锦年获得的好处还不止如此。 刀哥诛杀方毅所化的邪祟,从他体内挖出了一颗不似秽珠也不似龙珠的珠子,这珠子没有任何力量外泄,内部也探查不出任何波动,平平无奇,仿佛失去了所有威能。 他遂将珠子交还陆锦年,毕竟那是他徒弟留下的东西。 可陆锦年拿到珠子之后就察觉出不对来。 平平无奇的珠子虽然没有任何力量在流动,可陆锦年的身体炽热起来,同时,一股抑制不住的食欲在他脑海中盘旋,不断催促着他将珠子吃下。 陆锦年自然不能答应,强行将这股食欲压制了下去。 但其实他清楚,这种情况他遇到过两次,第一次是他见到秽珠的时候,秽珠有蛊惑人心、污染人心的力量,陆锦年还未成为猎龙人,心中杂念将他引入其中,产生了吃下秽珠的想法。 而后陆锦年成为猎龙人,看到龙珠时,也产生了轻微的食欲。 只不过他修习了伏龙啊,能通过伏龙法吸收龙珠里的力量,这股食欲便始终淡淡,没那么迫切。 唯独这一次,他的身体直接出现了近乎异化的反应,那熟悉的灼热感让他胆战心惊。 好在他只要将珠子封印起来,这股力量就不会影响到他。 不过,前几日他没忍住将珠子拿出来研究,试图找出珠子的特别之处,结果那珠子“嗖”的一下飞进了他嘴里,不等他反应就钻进了腹中。 陆锦年当时整个呆住,下意识要将珠子吐出来。 可他的身体却在同一时间发生异化,那一条条的血管浮现在体表,呈现出宛如岩浆的金红色。 陆锦年下意识以为要遭,他对自身异化的猜测还停留在很粗浅的阶段,猎杀龙兽他都只敢一步步来,突然吞下一颗龙珠和邪祟所化的珠子,还不一定要发生什么呢。 但幸运的是,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异化来的快,去的也快,除了陆锦年体力虚脱、精神匮乏,忍不住晕了过去,一切都是在眨眼之间,没引起任何怀疑。 而等陆锦年醒来,他首先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变化,发现并无异常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闪电。 这闪电的模样和他吞下的珠子里的一模一样,好奇心驱使他去“触碰”这道闪电。 而当他“触碰”到黑色闪电的时候,一股庞大的信息从中流淌而出,差点让他再次昏迷过去。 而后没多久,陆锦年捂着脑袋恢复了清明,他这才知道,那珠子中竟然蕴藏了山谷邪祟的本源力量,而那股力量现在被陆锦年所吸收,成为了他掌握的手段之一。 “逆流!” 这是陆锦年为这种力量命的名。 它的作用和名字一样,能逆流小范围的时光。 当然,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时光,而是被逆流影响的时光。 就像他们误入山谷,看似顺流而下,实则一直在瀑布上游走一样。 用在实战中,大抵就是敌人觉得“我刺中你了“,但其实他还没有刺中,只是意识在逆流的影响下先行了一步,而当逆流效果结束,他的意识回归正常,看到和目标之间还有一段距离的武器,就会产生一种”我的时间被逆流“的错觉。 老实说,在排除吞吃珠子有无副作用的情况下,陆锦年窃以为这个能力非常有用。 猎龙时,他如果施展出逆流,龙兽会以为它斩杀了自己,于是停下动作,这时候就是他蓄势反击的机会。 当然了,如此强大的能力自然会有严苛的约束,首先来说,使用逆流能力的时候,陆锦年自己的意识也是处在其中的,想要最大程度发挥它的优势,他就必须时刻分清楚真与假。 其次就是逆流的损耗实在太大,它消耗的是人的精神意志,时间超过一息陆锦年就会精神昏聩、意志全无,这对猎龙人来说是非常凶险的事情。 …… 得到了如此多的好处,陆锦年却不敢声张。 一方面那珠子是方毅的“遗物”,类似于佛门的舍利子,自己把徒弟的“舍利子”吃了,传出去跟自己是个吃人的妖怪一样。 另一方面就涉及巫族了,陆锦年莫名其妙学会了巫族的本事,又掌握了邪祟的力量,那么他现在到底是哪一头的? 从自身意志来说,陆锦年坚定的认为自己是猎龙人,可掌握了邪祟力量的他,刀哥和刀哥的师父会这么认为么? 再换一个角度,陆锦年没有巫族血脉,却能学会巫族的巫术,这是否是触及巫族的禁忌? 总之,需要在意的东西太多,涉及的方面太广,饶是陆锦年愿意相信刀哥和沈中原,他也不敢把这些事情吐露出来。 …… 一行人花了一天时间来到官道,又用了半天时间抵达鸣涧县。 这是距离开临数百公里之外的县城,临近大武边境。 “邪祟扭曲的空间竟然如此之大,相隔数百公里的两地竟被我们两天时间就走完了。”沈中原啧啧称奇。 陆锦年却好似被点破了一层迷雾,暗暗猜想龙殿的传送法阵,是否就如邪祟扭曲空间的能力一样?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龙殿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强大且神秘。 “好了,此地临近大武边境,我不能再走了,咱们就此别过,祝你们此去平安。”刀哥从驿站买了马,没有多做停留,直接与二人道别。 他身份特殊敏感,不宜久留。 “刀哥保重,我们龙殿再见。”陆锦年拱手抱拳。 沈中原在陆锦年身后执礼,却是没开口说话。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如何称呼刀哥。 “你们也保重。” 刀哥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陆锦年看着稍显寂寥的鸣涧县,对沈中原道:“走吧,先找个客栈住下。” 沈中原答应一声,扛上行囊跟在陆锦年身后。 二人来到客栈,在店小二热情的招呼下住进了一座清净的院子。 洗漱一番,陆锦年和沈中原出去吃饭,选的是鸣涧县规模最大的酒楼,拢共三层,出入的人很多,且多为猎龙人。 陆锦年和沈中原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来这儿吃饭的,老实说,他们内心很惊讶,边境之地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猎龙人。 当然,这也是他们对边境不了解,这地方征战不断,大大小小的摩擦时不时就会上演,百姓活的凄惨先不提,那些兵丁死后产生的怨气就着实惊人了,孕育出来的龙兽杀之不尽,如无猎龙人再次猎杀,大名和大武的军队早就被龙兽给击溃了。 二人进了酒楼,上二楼,找了最中间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不比窗边风景好,但胜在能听到周围人的谈话。 陆锦年二人初来边境,什么规矩都不懂,自然是要先了解,而后才方便行事的。 不多时,酒菜上来,都是肉食,腥臊的很,唯一的绿菜还是腌制过的,且是所有菜品中最贵的。 沈中原暗暗皱眉,他当猎龙人也有许多年了,兜里的银子不少,吃喝上从不亏待自己,什么时候吃过这么糙的食物? 陆锦年倒是不怎么在意,更难吃的东西他都吃过,不会在这方面挑剔什么。 而且他刚才观察过了,这里所有人吃的东西都差不多,全肉,没绿菜,只能蘸大料盖着味儿吃。 仔细一想也能明白,这地方是边境,战乱不断,龙患不断,老百姓生活疾苦,朝不保夕的,哪有心思种田养家? 这些吃食多半是走商的商人从遥远之外运来的,所以价格上贵出天际。 也就是猎龙人了,这地方估计一般老百姓都吃不起酒楼。 想归想,沈中原吃起东西来还是一点不客气的。 这几天他们被困在邪祟山谷中,吃的差,睡的差,之后又疲于赶路,基本没怎么好好吃过饭。 现在能有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哪怕糙一点,沈中原也有食欲把它们吃进肚子里。 陆锦年也没计较沈中原先下筷子的行为,要知道,父母长辈在桌,先下筷子就是不知礼数。 陆锦年在师祖家吃饭也是这样,师祖不动筷子,其他人都不能吃,这是规矩。 当然了,猎龙人几乎没几个读书的,大部分出身都是贫寒家庭,受到的教育少,这些个繁文缛节不知道也很正常。 而且陆锦年自己也不计较这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吃着饭菜,陆锦年不忘竖起耳朵偷听。 周围这些猎龙人都是常住民了,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 这不,就有一桌人在聊猎龙的事情。 猎龙的内容无非就是探查本体、思考对策、然后制定计划,和陆锦年所知的一般无二。 但在话语穿插之间,陆锦年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 在这地方,猎龙是要持牌的。 准确的说,初来此地的猎龙人都要去一个叫【龙门客栈】的地登记造册。 只有在那里登记了,得到了龙门客栈发放的身份牌,猎龙人才能在这里自由行动。 否则两国的边军,以及游走在此地的猎龙人,都会抱以敌视的态度。 猎龙就更别想了,没有持牌,其他猎龙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抢走你的猎物。 “兄台,我刚才无意间听到你说龙门客栈,这是个什么地方?啊,是这样,我们出来贵宝地,不晓得规矩,还请兄台不吝赐教。” 陆锦年端着一壶酒去到那桌人那边,虚心的请教起来。 那一桌的猎龙人上下打量了他一阵,一虬髯汉子不屑的“呸”了一声:“好好一个猎龙人,说起话来怎么跟穷酸丁一样。” 另一人嘿嘿笑道:“想必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叫礼数。” 虬髯汉更是不屑:“细皮嫩肉的都不是好东西。” 桌上一人皱了皱眉,觉得虬髯汉说话过分了,稍微拦了他一下,对陆锦年说道:“他说话不过脑子,小老弟你别介意,你问龙门客栈是什么地方,我可以告诉你,那是龙殿和边军共同开设在城外的客栈,主要职责就是监管我们这些猎龙人,当然也有保护的意思,另外你有本事也可以住进去,那地方龙兽多,住在那里不用来回十几公里的跑。” “是所有猎龙人都要去哪里登记造册吗?如果不去会怎样?”陆锦年问道。 “不去?”虬髯汉嘿笑一声:“你有胆就试试,不受龙门客栈监管和保护,你若是遇到军队,他们有权将你就地格杀,另外龙殿也不会放任你到处乱跑,毕竟这地方秘密太多,你误打误撞去了不该去的地方,龙殿会很头疼。” “是这样,小老弟,你即是猎龙人,最好遵守这里的规矩,尽快去龙门客栈登记造册,否则在这里寸步难行。” “原来如此。”陆锦年若有所思,道了声谢又问:“所有猎龙人来到这里都要去龙门客栈登记吗?有没有不登记的?” “脑子正常点的都去登记了,不登记的要么别离开鸣涧县,要么已经走在了黄泉路上。”虬髯汉哈哈大笑。 陆锦年看了他一眼,抱拳感谢。 第163章 师娘 吃饱喝足,试图二人离开酒楼。 出门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上驿站打听了一下龙门客栈。 江湖险恶,猎龙人也不见得忠臣可靠,如丰影之流,若非龙殿约束,说不定早就成了大奸大恶之人。 酒楼那几位说的头头是道,可难保不是惯用的骗人伎俩,等把人骗出城外,在杀人越货,这事情实在不新鲜。 来到驿站,递了一枚金叶子上前,驿卒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猎龙人富余,驿站挣的最多的就是猎龙人的钱,可一言不合直接递金叶子的,两三年下来也就那么一两位。 “爷,您有什么吩咐。”驿卒笑眯眯问道。 陆锦年直接问他:“龙门客栈听说过吗?” 驿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当然,鸣涧县就没有不知道龙门客栈的,您也应该瞧见了,鸣涧到处都是猎龙人,再不然就是边军和商人,正儿八经的百姓其实很少,龙门客栈就是边军和龙殿弄出来的编外区,负责监督管理鸣涧县的猎龙人。” 顿了顿,驿卒左右看了一眼,凑上前小声说道:“您是外地来的吧,那我可跟您说,尽早去龙门客栈登记造册,鸣涧这地方的规矩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您二位要是没有龙门客栈发放的牌牌,到哪里去都不方便,出了事还会被当成首要嫌犯抓起来。 另外再跟您透露个秘密,鸣涧这地方有龙渊,龙渊知道吧?当年巫族镇压的地方,据说里面聚满了龙兽,龙殿派了大量人手镇压此地,否则让它们跑出来,天下就要大乱了。 当然,跟您说这些不是让您好奇,是告诉您,这地方不一般,您要是想好儿,凡事都跟龙门客栈打声招呼,免得闯了不该闯的地方,被龙殿和边军联手镇杀,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额外收获一条重要消息,陆锦年十分满意,再想给些赏钱,驿卒却摆手拒绝了。 陆锦年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离开驿站回到客栈,陆锦年梳理今天得到的信息。 当务之急是要去龙门客栈登记造册,一来是顺应此地规矩,二来是他想在龙门客栈调查师父的线索。 如果真如他们所说,猎龙人到了鸣涧就要去龙门客栈登记,那么佩钱遗落在此地的师父肯定也要和龙门客栈的人打照面,说不定会有发现。 沈中原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这趟行程,主要目的就是寻找未曾谋面的师祖,若龙门客栈能有他的消息,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至于说师祖最后去了哪里,是否进入了大武国,这都是往后的事情。 毕竟,不管是他还是师父,出来的时间都太久了,他要回家去看看,师父要回龙殿交办任务,还有方毅家人那边,二人也要走一趟。 所以事情很多,不可能在边境久呆。 “掌柜的,劳烦备些肉干和酒水,明日我们要带走。”陆锦年往柜台上压了一片金叶子。 掌柜的和那驿卒如出一辙,眼睛都笑没了。 “好的好的,客官您需要多少?您这片金叶子,我客栈里备的货全买去都花不完。” 陆锦年摆摆手:“两个人七天左右的分量就够,剩下的就当赏钱了,不过我要的肉干和酒水必须是最好的。” 掌柜的拍着胸脯:“客官放心,小老儿做生意最讲诚信,绝对是刚从商队那边采办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陆锦年倒是想起来了。 今天回来的时候他看到街上挺热闹,听闻是来了支商队。 鸣涧县这地方,几乎所有的买卖都依赖商队提供货物,衣食住行样样都离不开。 酒馆客栈这样的地方,估摸着也差不多。 这不,客栈掌柜的就说自己的肉干是从商队采办回来的。 这么说来,他是不是犯了糊涂,有商队便宜的肉干不买,白给客栈掌柜的挣了一笔差价。 轻轻拍了拍脑门,陆锦年颇有些无语,但钱都给出去了,他也不会再把金叶子拿回来。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而且越是偏僻凶险的地方,当地人的规矩就越离谱。 天知道他今天拿回了金叶子,是不是明天出门就没人再做他的生意了。 想了想,一片金叶子而已,一枚骨牌就能换许多,没必要纠结这个。 不过,心情稍微有些不爽的陆锦年也没让客栈掌柜的好过,他多要了一辆马车,钱也从金叶子里出。 众所周知,猎龙人的马车从来都是直接买的,没有租的说法。 马就已经够贵了,再配辆车…… 怎么说呢,反正客栈掌柜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下午没什么事可做,陆锦年在鸣涧县转了一圈,不出意料的被边军盘问了一番,身后还跟着几只小尾巴。 看来和那些人说的一样,鸣涧县这边对各方来人的管控很严格,没有龙门客栈的身份牌,几乎寸步难行。 确认了结果,陆锦年找到一个“疲门”小徒,在他的带领下进了地楼。 相比龙门客栈,地楼才是这儿的地头蛇,消息不敢说比龙门客栈全乎,可要问哪里能知道最多的消息,还得是地楼。 毕竟,龙门客栈规矩大,又是朝廷主办的,很多东西不是你问他就告诉你,涉及到机密的你还不能问、不敢问。 但地楼就不一样了,只要给钱,他知道的都能告诉你,无非是价多价少。 进了地楼,出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令牌,地楼里聚集的这帮人看陆锦年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陆锦年浑不在意,直接找上地楼管事。 按说地楼管事身份敏感,轻易见不着,陆锦年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结果没曾想,对方答应见他了。 接着陆锦年又被带到一个巷子里,是从地楼的另一条通道走的,一条直通到底的巷子,两边都是高墙,顶上有盖瓦,但不封闭。 “这是请金门的人指点盖起来的,外面的人发现不了,里面的人也出不去,是咱们地楼的机密之一,只有核心成员才知道。” 引路的地楼人员解释了一句,看他模样,是想通过这番介绍和陆锦年交流上,推测他的身份来历。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了。 地楼的人都喜欢隐藏身份,但你越是隐藏,越有人想知道。 而且这种直接和地楼管事接触的人,谁都想谈一谈底,不说这些信息能不能用上,卖出去也是个不错的买卖。 陆锦年别看年岁小,但是老江湖了,地楼里这点门道他清楚的很,所以不管对方怎么表达善意和热情,他都只是笑笑,不做任何回答。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陆锦年一阵,忽然收起了热络,摇头道:“原来是个老江湖,班门弄斧了。” 一条路走到尽头,前面是墙,右面是墙,只有左侧是一扇对开院门,略窄,但门楼、门槛、门框一样不缺,挺讲究。 引路人走到门前拍了拍门环,不等里面人答话就退回来对陆锦年说:“管事就在里面,她答应了你再进去,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离开了。 陆锦年目送他一段,目光又回到院门上。 “进来吧。” 里面传来清脆的女子的声音。 陆锦年微微一愣,鸣涧县地楼管事竟是女子? 他不是对女子主事有什么意见,大名女子确实比大武和大卫要活跃,但从大巫延续来的一些习俗被儒家借鉴传习,使女子地位普遍比男子要低一些。 一般而言,除非家庭背景十分强硬,否则很少出现有女子主事的情况。 即便是“娼门”主事,背后也多是男人的身影。 所以,鸣涧县地楼管事是女子,这还是挺让陆锦年好奇对方的身份背景的。 得到院中主人的许可,陆锦年推门走了进去。 才一进门,四季花香扑面而来,再放眼一看,这满园花开,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陆锦年错愕。 这地方怎么这么像师祖的花园? “过来吧。” 女子的声音从花园当中传来。 陆锦年赶忙垂首,快步走了过去。 男女大防,固然对方是江湖女子,又是地楼管事,身份地位、目光阅历肯定不一般,但陆锦年初来乍到,又有求于人,自然要谨慎一些,免得惹得对方不快。 穿过花团锦簇,陆锦年踩在了一级台阶上。 余光能捕捉到前方的花亭和小桌,一袭红裙的裙摆就垂在地上。 “怎么低着头,是长得太丑了么。” “……” “龙殿猎龙人陆锦年,见过管事。”陆锦年抱拳执礼,还是不敢抬头看。 “知道你是猎龙人,但我怎么觉着你像酸丁?难不成龙殿投入儒家麾下了?”女子掩嘴轻笑起来。 陆锦年眉头微皱,抬起头怒视对方,但这一眼却差点看没了魂去。 好美的女子! 当真如花儿一般。 不! 比之天上的仙女也不遑多让了吧? 花亭中,一妆容精致、美艳绝伦的女子倚着桌子,两手托腮,一副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陆锦年。 “看呆了?我美不美?”女子开口问道。 陆锦年面色一窘,赶忙收回目光继续看地:“锦年失态了。”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女子追问道。 “美。”陆锦年回答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哈哈哈!”女子娇笑起来:“不错,只这一点,你比你师父强。” “诶?”陆锦年呆了一呆,旋即面露狂喜之色,抬头盯着女子问道:“你知道我师父?” 女子起身,荡了一下裙摆,缓步走到陆锦年面前,素手一伸,翻开手掌:“拿来。” “什么?”陆锦年皱眉。 “令牌。”女子说道,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那是我亲手交给他的,只要他来,我必能感应到。” 陆锦年恍然,目光中又有不解:“你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女子嘻嘻一笑:“我喜欢他。” 陆锦年一脸荒唐:“这……你……他……合适吗?” 陆锦年想说,你才多大,喜欢我师父?你知道我师父多大了吗! 似是看出了陆锦年的想法,女子问道:“你猜我多大。” 陆锦年下意识要说和他一样大,但转念一想,若是这么简单,对方和比多此一举? “十七?”陆锦年小心回答。 这比他大了一岁。 “哈哈哈!”女子笑的很开心。 “十七?在你眼中,我当真十七?”她问道。 陆锦年点头,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苏绣锦要是跟她站在一起,保不齐还是对方更显年轻呢。 “我三十啦!”女子得意洋洋的公布了自己的真实年纪。 陆锦年彻底愣住。 三十? 和师父一般大? 长得比苏绣锦还年轻? 你这要是让苏绣锦瞧见了,她还怎么活? 不对! 即便是他见过的其他女子也没她这么妖的吧? “大娘……”陆锦年气场压不住了,这是比他大好多的长辈啊。 “你叫我什么?” 陆锦年话才出口,刚才还巧笑倩兮的女子忽然面色一寒,周遭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陆锦年暗道一声不好,但他灵机一动,忽然高声喊道:“师娘!” “嗯?”女子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脸上的寒霜缓缓退去,再次换上一副和风细雨的笑容:“哎,你这孩子讨喜。” 陆锦年松了口气,这大娘……有点厉害啊。 “令牌呢?”女子再次问道。 “在这儿。”陆锦年从腰间取下,双手递过去。 女子拿过令牌,身子轻盈一转,又回到桌前坐下。 她把玩着令牌,嘿嘿一笑:“那傻子还是挺有心的,这么多年了,令牌连个角都没缺。” 陆锦年翻了个白眼。 当然没缺,都是我收着的,用小盒子装着,平时又不怎么用,损坏了才奇怪呢。 “他人呢?怎么没来?是不敢见我,还是怕见了我就被我迷住了?”女子抬头看着陆锦年,嘿嘿问道。 陆锦年闻言皱眉:“你不知道?” 女子疑惑:“知道什么?” 陆锦年答:“我师父失踪了。” “什么!?”女子“啪”一下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他失踪了?可曾找到?什么时候的事情?” 陆锦年不知道怎的,心里吁了口气,对这女子多了几分亲善。 这是第一个对他师父表达出强烈关切的人。 “师父他……”面对这位可能和师父有着微妙关系的女子,陆锦年没有隐瞒,将开临的鬼王庙和邪祟山谷的事情逐一交代,又将师父最后留下的线索讲给女子听。 “他失踪后来了鸣涧?这不可能!他为何不来见我?”女子身子轻颤,也不知道是关心还是气的。 陆锦年摇了摇头:“没人见过他来这里,只是他的佩钱被人发现了,我这趟来就是寻找他的踪迹,哪怕是一点线索也好。 听闻城外龙门客栈有所有猎龙人的来往记录,我想去那里找找。” 女子皱眉,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他肯定是出事了,依他的脾气,若有麻烦,绝对不会来找我,去龙门客栈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 来了鸣涧县,他除非不与任何人接触,否则地楼就能找到他的踪迹。” 陆锦年深以为然,再次拱手抱拳道:“还请管事帮我寻找师父下落。” 女子甩袖将陆锦年抽飞,怒道:“这本就是我的事,用你来求?” 陆锦年一脸尴尬。 女子冷哼一声,又对陆锦年说道:“徒弟,你去龙门客栈,虽说地楼的情报比龙门客栈更全,但难保他不会避开所有人的耳目,你就在那边打听消息,我在地楼发力,咱们娘儿俩齐心合力,肯定能把他找出来。” 娘儿俩…… 陆锦年脸皮抽了一下,却没反对,拱手抱拳道:“好。” 第164章 指路 从地楼出来,陆锦年莫名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知道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在担心师父,且对方是鸣涧县消息最灵通的地楼管事,似乎寻找师父的希望越来越大了。 回到客栈,收拾完行囊的沈中原也发现了师父的变化,这一去一回,有些东西就被改变了,像是一身沉重的包袱卸下了一部分。 “师父,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沈中原乐呵呵问道。 陆锦年诧异地看过来:“我……看起来很高兴吗?” 沈中原点头:“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高兴的劲,难不成……师父你遇到一见倾心的姑娘了?” 沈中原真敢想,陆锦年却是吓的浑身一哆嗦,赶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你可真敢瞎胡说。” 沈中原愣了一下:“师父,你这反应……真是姑娘啊?” 陆锦年也不隐瞒:“是我师娘……唔,算是吧,她也在寻找师父的下落,而且以她的能力,寻找起来会比我们这样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更快,更有效率。” “师父的师娘?师奶?”沈中原挠着头,一脸别扭。 他这年纪都是当爹的人了,多了个师父、师祖不算,现在又多了个奶奶…… “师父,师娘她……很有来头?”沈中原好奇打探道。 “是,比较特殊,有机会我带你见见她。”地楼管事身份敏感,陆锦年也不敢外传,而且师娘是长辈,轮不到他来安排。 沈中原也是老江湖了,听三两句就知道师父不愿细说,也就不多问,反正总有见面的机会。 翌日,师徒二人坐上了客栈掌柜买来的马车出发去了城外。 身后吊着三两个边军,骑着马,身上背着弓,壶里装的是响箭。 这些都是边军的探马,防备敌情、发现龙患、监管鸣涧,这些活儿都是他们在干。 类似陆锦年师徒二人这样没有在龙门客栈登记造册的“黑户”一直是他们关照的重点。 顺着破烂的官道颠了半天,沈中原精神一震,拍了拍车板喊道:“师父,到了,师父,我们到了。” 陆锦年掀开帘子钻出来,放眼望去,果然,一座两层楼的的土木混合建筑出现在空旷的灰黄色土地上。 二人策马来到门前,风吹旗展,“龙门客栈”四个龙飞凤舞的打字印入眼帘。 “这地方……有点东西。” 陆锦年下了马车,盯着客栈的地面若有所思。 沈中原也发现了,跟在身后叫了一声:“师父”。 陆锦年摆摆手:“我们进去吧。” 沈中原点头,上前叫门。 紧闭的门扉里走出来一个光着膀子的矮胖子,一身肥肉快要溢出来一样。 他腰间别着两把杀猪刀,出来瞧见二人,又瞥了一眼二人身后的马车,目光中露出一抹兴奋之色,竟也不招呼二人,直奔马车而去:“这马是你们的吧?我杀了!” 这话说的耿直霸道,完全不给二人反驳的余地。 沈中原还想去拦一下,但被陆锦年拽住了。 本来就是要杀的,有人代劳还有什么不满的? 沈中原一想也明白了,就是心里不痛快。 胖子牵了马,扭头瞧见二人还在门口,不由愣了愣,然后指着大门道:“还看什么,进去啊。” 陆锦年拽了沈中原一把,二人走进了龙门客栈。 走进来,耳边的风沙声骤止。 客栈厅堂,一群猎龙人三五成群的挤在一张小桌子上吃喝,身边的地上罗列着他们的武器。 柜台里站着个商人打扮的掌柜,手里提这笔在账簿上写写画画,一脸和善的样子和这满座凶神恶煞的猎龙人显得格格不入。 陆锦年走到柜台前,轻叩了一下桌面引起掌柜的注意。 “两位,打尖儿呐,住店呐?”客栈掌柜笑容可掬。 “登记造册怎么办?”陆锦年问道。 “十颗秽珠。”掌柜的说道。 “秽珠?龙珠行不行?”沈中原问道。 猎龙人猎杀龙兽,要么跟官府交办,要么自己带去道观和寺庙净化成龙珠自用,很少有把秽珠一直带在身上的。 现在掌柜的开口就是十颗秽珠,这不是为难人吗? 掌柜的摇头:“没得商量。” “这……我们来的时候也没人跟我们提这一茬啊,而且……现在让我们上哪儿去弄十颗秽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外地人嘛!”沈中原语气有点冲。 掌柜的抬头瞥了他一眼,搁下手里的毛笔:“你说我欺负你?那我今天就欺负你了,二十颗秽珠,没的商量。” “我……” 沈中原大怒,还要理论一二。 这时,一个身上缠满铁索的彪形大汉走过来将他挤到一旁,把一袋子秽珠丢在桌案上:“今天的房钱。” 掌柜的拿起袋子掂量了一下,也不打开查看,直接丢进了柜台上的一个管道里。 “确实收着了,明天还用安排吗?”掌柜的和和气气地问道。 彪形大汉“嗯”了一声,扭头看了沈中原和陆锦年一眼,悄悄打了个眼色。 陆锦年心领神会,上前与掌柜的交涉:“掌柜的,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规矩,二十颗秽珠要如何才能拿到?” 掌柜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头一个没跟我讨价还价的,就冲这个,只要你把足数的秽珠拿来,我这儿就只收你这个数。” 嘶—— 周围传来一片吸气声,在座所有猎龙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二人,一副羡慕嫉妒坏了的模样。 沈中原一脸懵懂,陆锦年倒是心里有了点数。 他抱拳拱手:“还想请掌柜的指条明路。” 掌柜的哈哈大笑起来:“刚我才说你有点小聪明,现在怎么就不灵光了呢。” 他一指满座的猎龙人,问道:“诸位,谁来给他指条明路?” 一浑身补丁的猎龙人呷了口酒,嘿嘿笑了声:“出了门到处是明路,还用指吗?” 一众猎龙人皆是笑了起来。 陆锦年恍然大悟,抱拳对掌柜的和那人说道:“懂了,多谢。” “不是,师父,什么意思啊?”沈中原还很懵。 陆锦年没答话,直接出了龙门客栈,沈中原赶忙跟了上去。 出了客栈,陆锦年盯着荒凉的大地,忍不住感慨道:“怪不得鸣涧县的人说,有本事就住在龙门客栈,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师父,到底什么意思啊,你和他们聊的弯弯绕绕的。”沈中原追问。 陆锦年笑了笑,一指脚下的大地:“这是哪儿?是边境!龙患最频繁,龙兽也最厉害的地方。别的地方缺秽珠,这里能缺吗?掌柜的他们的意思是让我们出来,只要我们站在这儿,秽珠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这回沈中原懂了,他一拍脑门:“对哦,我居然没想到这一层。” 陆锦年:“这不怪你,其实我也是刚刚反应过来的,要么说猎龙人得多走动的,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思想就会受到约束,我现在明白我师父为什么不在龙殿呆着,非要出来做什么天下行走了。” 沈中原点点头,他其实早就明白了。 看过外面的广阔天地,才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么渺小。 只是他要照顾家里,不能离开太远,这次能来边境也是因缘际会,拜了陆锦年为师,虽说过程坎坷,遇到了不少危险,可仔细回想,这些遭遇又何尝不是宝贵的经验,时时刻刻告诫他,不要以为当了猎龙人就能无所畏惧,这天底下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凶险存在。 “师父,那我们现在要去找龙兽吗?”沈中原问。 陆锦年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龙门客栈,笑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这是个看实力说话的地方,有本事才能呆在这里,没本事的人都缩在鸣涧县,我要从这里得到信息,就得先得到他们的认可。 中原,你是老江湖了,应该知道,想得到别人的认可,唯一的办法就是展示出让他们信服的实力。 刚才你没听到掌柜说么,十颗秽珠,星级不论,来历不论。 换句话说,咱们要是没本事,花钱买十颗秽珠也算数,可他们能认么? 所以啊,咱要给他们留下印象,让他们高看一眼,那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龙杀了。” 沈中原直呼厉害,师父这都能想到? 不过,既然决定要在哪里猎龙,沈中原也一点不含糊。 他猎龙多年,悄悄学来的一些本事发挥了作用。 他有一配方,能散发引诱龙兽的气味,且方圆十里都有效,比常见的配方霸道的多。 “师父,我这一把火下去,呆会儿可就有好戏看了。”沈中原手持火把,莫名的紧张。 真的,从他搞到这个配方以来,他就没怎么敢用过,用也是稀释过的。 可这次他把料给足了,一把火烧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陆锦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怕什么,我们兜不住,后面不是还有龙门客栈嘛。” 沈中原顿时放心了。 是啊,他们搞不定,身后还一群猎龙人呢。 龙门客栈的房钱多贵了,有机会挣房钱,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师父的本事他了解不多,但毕竟是龙殿出身,手段丰富,七星级以上的龙兽猎杀起来会有难度,一星三星的,应该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沈中原心中有了底,将火把丢入配置的饵料中,火光轰的炸开,一缕狼烟冲天而起。 这配方不愧是沈中原的密藏,才烧起来不久,立刻就引来了一头龙兽。 龙兽过着灰雾,看不出本体。 不过,猎龙的经验多了,陆锦年也能从细节上判断出它大概的体态特征。 “有爪,奔跑速度快,大型,四星级左右,中原,用枪。”陆锦年果断开口。 刀刃只能斩杀提醒中等以下的龙兽,遇到大型龙兽也能杀,但一刀子下去未必能伤及要害。 沈中原从背囊里取出三节短杆,凭借成两米长的大枪。 龙兽奔来,沈中原持枪迎上。 陆锦年双手掼入大地,两条铁索顺着他的臂膀钻了下去。 不多时,龙兽袭来,灰雾中露出一颗巨大的牛头,口中犬牙交错,十分骇人。 沈中原收枪在侧,以自身为支点,枪柄顶在地面。 遇到这种皮糙肉厚又喜欢横冲直撞的龙兽,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它自身的惯性给予杀伤。 不过这还不够。 龙兽奔跑起来的惯性很强,即使有地面为依托,随之而来的冲击力也会伤到猎龙人自身。 所以在龙兽欺近沈中原的时候,陆锦年发力了。 只见两条铁索从地底钻出,哗啦啦所在它的脚踝上。 龙兽没有反应过来,继续奔跑。 可铁索已经拽住了它,两只前蹄被拴,龙兽绊了一跤,沈中原咧嘴一笑,把枪尖往前一送。 “噗嗤!” 枪尖入喉,从颈后贯出,上面还顶了一节脊骨。 沈中原没有任何迟疑,抽出妖刀在龙兽的头颅上一斩,一颗大好的头颅哐当落地,鲜血喷的到处都是。 “师父,一颗。” 沈中原用屠龙器挑出秽珠,将其封入锦袋。 陆锦年微微一笑,指着不远处泛起的烟尘:“继续!” 龙兽被杀,逸散开来的龙气毫不意外的被陆锦年吸收,异化的身体微微发热,但没有产生过多的不适。 他扭头看了一眼龙门客栈,心说这点细节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 这也是他思虑不周,下意识忘了自己的体质异于常人,现在想躲也躲不了了,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看不出来。 配方的威力还在持续发酵,一头头龙兽前赴后继的冲向龙门客栈。 沈中原和陆锦年在外不断的厮杀,一头头龙兽被他们斩落刀下。 客栈里的猎龙人替他们数过了,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已经连续斩杀了十六头龙兽,再来四头就齐活儿了。 客栈掌柜眯着眼笑的像个弥勒佛:“倒是个狠人。” 身旁刚杀完马的大胖子赞同的点头:“已经打听清楚了,是中州来的,龙殿那边有记录,不过上面写的是去鹿良县,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咱么这儿。” 客栈掌柜“咦”了一声:“鹿良县里咱们这儿可不近,顺道迷路都不可能到这地方来,估摸着是有什么目的,一会儿得探探,免得进了耗子。” 大胖子嘿嘿一笑:“你对他们很有信心啊,觉得他们能杀死七星龙兽?” 掌柜的摇头:“不知道,就是觉得有希望。” 大胖子不以为然:“这些小家伙,动作太大了,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一下子杀了这么多龙兽,到处是血腥和龙气,那些大家伙该出现了。” 第165章 无效 远处的石林中,一头独角穿天的庞然大物凝视着龙门客栈的方向。 它周身灰雾笼罩,赤目花瞳,脚下是一头刚刚死去的猎豹龙兽。 看得出来,它非常强大,因为有几头和它一起盯上这头猎豹龙兽的还有好几个,但它们看到穿天独角率先拿下了猎豹龙兽,顿时没了争斗的想法,纷纷散了去。 而此时,正准备享用秽珠穿天独角目视龙门客栈的方向,它被那里浓郁的血腥气和龙气吸引住了。 任何龙兽的成长都是建立在无边的杀戮和同族相残之上的。 而且相比杀戮,吞食同族的秽珠会让它们有很小的概率觉醒多个妖术。 作为一头九星龙兽,穿天独角早在八星时就觉醒了妖术,可它觉得还远远不够。 龙兽晋升龙妖是一个概率问题,有的龙兽一蹴而就,有的龙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是,如果能掌握多门妖术,这种概率会得到提升。 九星龙兽已经开始逐渐掌握进化的秘密,就算不是很清楚,本能和直觉也在将它们往成功进化的道路上引。 而此时,穿天独角感应到,龙门客栈的方向有它进化的契机。 “嘎嘣!” 穿天独角咬碎口中的秽珠,大量污秽的龙气被它一口吞入,但仍有少量从它口鼻中溢出。 它却顾不得将这些龙气吃掉了,龙门客栈方向的龙气和血腥气越发浓郁了,引得它迈开四蹄,朝那边奔跑过去。 龙门客栈,掌柜的和五个实力达到二星层次的猎龙人瞥了一眼穿天独角的方向,他们已经感应到了这个大家伙。 对他们来说,九星龙兽依旧是了不得的猎物,一颗九星龙兽的秽珠,在市面上可以换到十颗净化过的龙珠以及一样龙殿出品的中上层次的屠龙器。 若不是这头龙兽是陆锦年师徒二人引来的,若不是他们在龙门客栈门口当着众多猎龙人的面收集登记造册所需的秽珠,他们说不得已经前去伏击了。 “这俩小子能行吗,要不然我们出去帮他们一把?”一个光头短络腮胡子摸着下巴上粗糙的胡茬不怀好意道。 客栈里的猎龙人们纷纷瞥了他一眼,却是没人响应。 这儿可是龙门客栈,龙殿和边军都看着呢,那俩小子光明正大的在拿登记造册的资格,你这时候上去捣乱,是有多想不开? 不过…… 一众人心念电闪。 这会儿不能抢龙兽,不代表一会儿他们不可以跟他们交易来那种吸引龙兽的饵料啊! “十九头了,师父,还差一头,我把火灭了吧?” 沈中原喘着粗气,惴惴不安的问道。 刚才那一个时辰绝对是他成为猎龙人以来最大胆最疯狂的尝试,结果自不必说,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有那么厉害,居然连斩十九头龙兽,虽说大部分都是一星级和三星级,但依然不能否认这是份傲人的战绩。 不过,这样的刺激差不都就可以了,这样高强度的战斗,需要的不光是体力和实力,精神上的损耗同样惊人。 沈中原精气神损耗严重,下一头龙兽能否斩杀都不确定,要是还不灭火,吸引来更多龙兽,保不齐真要丢下一个烂摊子给龙门客栈,到时候自证实力就变成了笑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陆锦年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差不多了:“好,灭了吧,只差一颗了,多等一会儿也会来的。” 沈中原闻言如释重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扭头铲起一把土,浇在燃烧饵料上。 轰隆隆——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漫天黄沙快速来到龙门客栈。 陆锦年投出十数枚铁钉,每一根都蕴藏力量彼此牵引着,转瞬间形成了一座简易的困龙阵。 龙兽袭来,闯入困龙阵中,速度骤然降低。 陆锦年翻身跃上龙背,双手结印口吐一声“开”,笼罩在龙兽身上的灰雾轰然散开,露出宛如鳄鱼般狰狞的头颅,但没有鳄鱼那样的甲胄。 陆锦年微微一愣,这东西他没见过…… “师父,是巨蜥,这家伙我熟。” 沈中原的声音传来,他兴冲冲拿着刀剑往这边跑。 陆锦年一拳捶在巨蜥头上,翻身跃下,把它交给沈中原。 今天沈中原连斩十九龙兽,加上这一头,凑满二十之数,对他的信心各方面都有提升,陆锦年有心成全。 当然,他不熟悉巨蜥也是一方面。 对付龙兽,信息不对等是很麻烦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情时有发生,陆锦年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陆锦年落地,巨蜥龙兽晃了晃脑袋,一条舌头卷了出来。 陆锦年没防备,被卷了个正着,但他反应极快,一条铁索飞出,缠在了龙门客栈大旗的柱子上,然后一手抓住巨蜥的舌头,掌心里是一张沾血的雷符。 “雷来!” 陆锦年一声暴喝,细密的蓝色电弧从符纸中喷涌而出。 沈中原脚下一顿,这雷符的雷电对他也是有威胁的,此时巨蜥被雷电覆盖,他不敢轻易上前。 “结束了。” 陆锦年轻吐出一口气说道。 “那可不好说呢。”龙门客栈掌柜的眼睛一眯,盯着巨蜥嘿嘿笑了起来。 果然,龙门客栈掌柜的说的很对,巨蜥完全没有受到雷电的影响,反而因为雷电获得了更强的力量,蛇头一卷,将陆锦年拽飞起来。 好在陆锦年栓在旗杆上的铁索没有松开,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卷入龙兽腹中。 可愣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巨蜥张嘴吐出一团粘液,瞬间腐蚀了他的衣物和皮服。 不仅如此,这团剧毒强腐蚀的粘液中还带有雷电,陆锦年身上发麻,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嘶……这巨蜥觉醒的居然是雷电这样的妖术!”陆锦年心下微惊,却也不怎么担心。 要知道,他现在的体魄迥异于寻常猎龙人,巨蜥的这门妖术,打在寻常猎龙人身上可能会令对方麻痹数秒时间,但作用在他身上只有一刹那。 具体大概就是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妖术效果就过去了,然后一想:哦,有这么回事。 “不自量力。”陆锦年看了一眼不肯放开它的巨蜥,单手一抓一提,将巨蜥拽了过来。 巨蜥舌根吃痛,不断地摇晃脑袋要甩开陆锦年,但这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陆锦年双手如铁钳,死死地扣住巨蜥的蛇头,再凭借一股怪力将它生拽过来,不给它任何反抗的机会。 客栈中一众猎龙人都看傻了眼。 这可是一头觉醒了雷电妖术的七星龙兽,得益于雷电的麻痹效果,这种龙兽算起来应该是龙兽当中较为难缠的,因为龙兽和猎龙人的反应都很快,长时间的僵持都是在试探,真正决定胜负的只有一瞬间。 那才那一下,换成他们,或许也有本事不让对方得逞,可多少会有些手忙脚乱。 可陆锦年被电个正着,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怎么不让他们惊讶? “没想到还看走眼了,这小子有点门道,是提前用了符咒么……”客栈掌柜的咂咂嘴,小声嘀咕道。 陆锦年将巨蜥龙兽拽到身前,二话不说一拳捶过去。 嘭! 巨蜥龙兽张开大口飞了出去。 沈中原这会儿反应了过来,挥舞两把利刃追上巨蜥,在它腹部劈了两刀。 噗嗤—— 巨蜥龙兽肚皮开裂,一团内脏喷了出来。 沈中原嫌弃的避开,一把刀脱手飞出,将巨蜥龙兽的舌头斩断。 “师父,你没事吧?”沈中原后退了几步,一面戒备地看着巨蜥龙兽,一面询问陆锦年情况。 陆锦年哭笑不得,心说你刚才那一刀不砍,这巨蜥现在就死的透透的了,结果你一刀斩断它的舌头,反倒救了它一命。 “我没事,我压阵,你去杀了它吧。”陆锦年说道。 “嗯。”沈中原答应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件就要上前。 恰此时,闷如雷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速度非常快,一头笼罩在灰雾中,独角穿天的龙兽狂奔过来。 沈中原眉头一皱:“我不是浇灭了饵料燃烧的烟火吗,怎么还有龙兽过来?” “兴许是残余的气息将它引来的吧。”陆锦年不以为意:“我们先杀了巨蜥龙兽。” 沈中原点头,欺身上前。 巨蜥龙兽断了舌头,痛苦不堪,此时它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两个猎龙人实力强大,不是它能对付的,当下萌生退意,打算逃跑。 沈中原哪能让它溜了,一把甩出勾爪将它抓住,然后借助陆锦年布下的困龙阵将它牢牢钉在原地。 巨蜥龙兽剧烈挣扎,口中不断吐出粘液。 沈中原没有陆锦年那样的体魄,知道这东西腐蚀性极强,只能腾挪躲闪。 沈中原的进攻节奏被打断,一时间找不到进攻的机会。 而不远处的穿天独角也来到二人的战场上。 陆锦年一条铁索甩出,三十根铁钉炮弹一般轰了过去。 铁索上的镇魂铃叮当作响,却是没有对穿天独角产生任何影响。 陆锦年不以为意,等到铁索钻入灰雾,缠绕在龙兽的躯体上。 穿天独角不屑一顾,它等着通红的眼眸冲向陆锦年,露在灰雾外的独角绽放出金色的光辉。 “这是什么妖术?”陆锦年大感惊奇,收紧铁索将龙兽往一旁甩。 穿天独角怒吼一声,只稍微偏离了一点方向,就再次朝陆锦年冲过来。 “好大的力气!”陆锦年暗暗吃惊。 他很早以前就能和七星级龙兽硬拼力气还占上风,最近放开了猎杀龙兽,吸收了许多龙气,体魄异化进一步增强,催动伏龙法应该能碾压八星龙兽了,可居然拽不动这头穿天独角。 “九星?” 一瞬间,陆锦年对穿天独角的实力有了猜测。 九星龙兽……陆锦年的表情严肃起来。 严格地说,这是他第一次与九星龙兽战斗,过去师父也许猎杀过,但他都只是充当看客的角色。 二品龙卫猎杀龙兽几乎没有悬念,带上他一个拖油瓶也不在话下。 可对陆锦年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和九星龙兽正面对上,还是自己一个人,在完全不了解对方的前提下。 老实说,陆锦年的劣势非常大。 不过他也没法拒绝,猎龙是猎龙人的本职工作,既然出现了,就没有不猎的道理。 陆锦年瞥了一眼沈中原和巨蜥龙兽的方向,那两个还在对峙,但巨蜥龙兽受了重伤,沈中原只要小心不冒进,猎杀对方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这样的话,陆锦年就不能指望沈中原能来帮忙了。 “只能靠自己了么。”陆锦年吐出一口气,咧嘴笑了起来:“也好,正想找个机会检验我现在的实力,你自己撞上来,就别怪我不讲武德了。” 说罢,陆锦年激活三十根铁定组合而成的困龙锁龙大阵,身上三条铁索沉入地底,彻底与他脱离开来。 “来吧,大家伙。”陆锦年冲穿天独角勾了勾手指。 穿天独角一跺脚,头顶的独角金光更甚。 陆锦年不敢大意,这穿天独角非同一般,金光汇聚其上,保不齐是什么厉害的妖术。 他掐起印诀,两条铁索从地底穿出,从两侧卷向穿天独角,将它锁在原地。 同时,困龙锁龙大阵发动,一重重压落了下来。 立时,穿天独角庞大的躯体被压的矮了一截。 陆锦年面色一喜,正要用破龙符破除穿天独角周身的龙气,却在这时,穿天独角上的金光一闪,困龙锁龙大阵轰然崩塌,缠绕在它身上的铁索也无力的耷拉下来。 “咦?这是……”陆锦年面色微变。 龙门客栈中,在场的猎龙人和客栈掌柜也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妖术?竟然能在一瞬间破解困龙锁龙大阵和伏龙法……” “我们要不要出手?这龙兽有点古怪,任它活着,对我们可不是好事。” “再看看,这才刚开始,还不知道它有多少能耐呢,让那俩小子探探底,我们也好想应对之策。” 客栈掌柜摇着头:“这不可能,龙兽怎么会觉醒这样的妖术?不行,我得立刻汇报龙殿,此事无独有偶,说不定还有其穿天独角这样的龙兽存在,若是龙殿的人遇上,大意之下恐怕要全军覆没。” 陆锦年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拿个龙门客栈登记造册的资格,结果测试出来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妖术。 这妖术对猎龙人针对极强,暂时还不确定是否对儒、释、道三家的手段有效。 但不管是否对后者有效,仅从猎龙人的角度来说,这种类型的龙兽简直就是他们的克星! 陆锦年心念电转,意识到这头龙兽的不寻常。 但他也发现了,穿天独角施展妖术的那一瞬间,不仅是他,连穿天独角自己也受到妖术的影响,周身的龙气有那么一瞬间的逸散。 换句话说,穿天独角的妖术是无差别效果,无效伏龙法的同时,它自身的龙气也停止了运转。 陆锦年一瞬间想了很多,但到最后,他忽然咧嘴笑了起来:“无效么,这妖术有意思,别的猎龙人肯定很忌惮这种妖术,可你偏偏遇到了我。” 第166章 连斩 正如陆锦年所说,穿天独角的运气很差。 陆锦年成为猎龙人以来,最大的依仗并非多变的龙殿五艺,而是经过数次异化,如今已经可以不借助伏龙法就匹敌龙兽的可怕蛮力。 若说龙兽力大无穷,那其实也是在运转龙气的基础上拥有的。 猎龙人同样是受到龙气刺激,催动伏龙法产生的巨力。 可陆锦年不一样,他的身体发生了数次异化,且这异化不需要龙气刺激,是完全转化成其本身的力量。 换言之,不论周围有没有龙气刺激,他的力气都堪比龙兽。 而辅以伏龙法和神武堂绝学,近身搏斗他能随便放翻八星龙兽。 这不是吹嘘,是事实。 穿天独角绝学的天赋能破坏一切龙气和伏龙法形成的特殊手段,却不能破坏他自身异化产生的蛮力。 同时,使用这种妖术的时候,穿天独角因为龙气而具备的蛮横实力也会消失,只具备本体力量。 这就使得陆锦年和穿天独角之间出现了微妙的平衡—— 不适用妖术,陆锦年精通龙殿五艺,相互配合起来手段层出不穷;使用妖术,陆锦年蛮力无双,穿天独角仅凭本体力量竟无法将其撼动…… 交手数个回合下来,穿天独角就慌了。 自从觉醒了神奇的妖术,它还从未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 以往的任何时候,只要它把妖术祭出,不管是猎龙人也好,龙兽也罢,都会落荒而逃。 逃不掉的都被它用独角贯穿,变成了食物。 可这回妖术不灵了! 用妖术打不过,不用妖术也打不过,这不禁让它回想起过去没觉醒妖术时的窘境。 一股近乎被它遗忘的恐惧爬上心间,令它不由自主的产生了退意。 陆锦年察觉出它的想法,十八般武艺齐上阵,丝丝地将它缠住。 穿天独角也机灵,看到一旁还有个猎龙人在跟濒死的龙兽缠斗,果断放弃防守,硬吃了陆锦年一拳,借着拳劲扭头冲向沈中原。 陆锦年暗道一声糟糕,三条铁链脱手飞出。 穿天独角也机灵,独角上金光闪烁,铁索直接被照落下来。 “中原,躲!” 陆锦年赶忙提醒一声,双足发力从身后扑向龙兽。 他学过轻功,速度比穿天独角还要快上那么一点点。 只不过他发力晚了,就算能追上穿天独角,沈中原也难逃一死。 沈中原得到提醒,但他被巨蜥龙兽拖住,巨蜥龙兽重伤,实力大不如前,但毕竟是八星龙兽,想斩杀也没那么简单。 此时沈中原状态正佳,压着巨蜥龙兽穷追猛打,猛一听陆锦年提醒他小心,下意识就扭头回望。 陆锦年气得想打自己嘴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背后提醒沈中原? 大凡人们听到有人在身后喊名字,都会下意识回头。 沈中原这一回头,无疑错失了躲避的最佳时机,等他发现危险再想躲避就晚了。 而且巨蜥龙兽也抓住他回头的间隙突然挺进,口中粘液喷出,两只前爪上弹出锋利的尖刺。 陆锦年用余光瞥了龙门客栈一眼,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闪过,最终,他叹息一声,伏龙法全力催动,一层无形的波纹扩散出去。 前方,穿天独角已经进入攻击范围,独角金光四溢。 沈中原难顾两头,但关键时刻还是做出了基本的判断。 只见他甩出飞爪,飞爪飞向陆锦年,又往身上拍了一张疾行符和一张轻身符,有这两张符加持,再有陆锦年配合,他就能从容脱离当前的困境。 陆锦年自然明白了沈中原的想法,同样甩出一条铁索缠绕住飞爪。 穿天独角岂能让他们如愿?当即爆发一声怒吼,独角上金光一闪,所有龙气停止运转,伏龙法等猎龙人特有的手段齐齐失效。 只这一下,沈中原身上的两张破龙符、陆锦年飞出的铁索都失去了神通力量,彻底变成废纸和没有灵性的铁链。 沈中原轻盈一跃,重重砸落下来。 冲杀过来的巨蜥龙兽张开了大嘴,一团粘液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去,目光中透着几分迷茫。 很显然,穿天独角的妖术同样使它的妖术无效,这让从未遇到这种情况的巨蜥龙兽十分不解。 而这一切都在穿天独角的计算中。 只见穿天独角奔行到沈中原面前,独角锋芒闪烁,直直刺向沈中原的胸膛。 沈中原落地后重心不稳,只能眼睁睁看着独角贯穿胸膛,将他挑了起来。 “呃……“ 沈中原满脸痛苦,胸膛被独角贯穿,伤及内脏,有鲜血从口鼻中溢出。 穿天独角得意的仰天长啸,周身龙气彻底消散,露出一头体型巨大的犀牛本体。 原来穿天独角的本体是犀牛! 陆锦年嘿嘿一笑,手中出现三截短棍,他以极快地速度将短棍组合成一杆长枪,用尽全身力气投掷了出去。 穿天独角听到身后的破空声,立刻取消了妖术的影响。 龙气运转,穿天独角实力恢复如初,它扭头挡开飞来的长枪,长枪与独角剧烈碰撞,爆出一团火星后跌落下去。 穿天独角也不好受,它没想到陆锦年的力气这么大,硬是被长枪打了一个趔趄。 心中惊怒的穿天独角大吼一声,命令不远处的巨蜥龙兽与它合力对付那个难缠的猎龙人。 但很快它就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仅是穿天独角,龙门客栈的一众猎龙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刚才穿天独角改变目标冲向沈中原,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沈中原死定了。 可结果他们看到了什么? 穿天独角在距离沈中原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莫名其妙的一仰头,也不知道在骄傲什么…… 再然后,逃过一劫的沈中原扔刀击飞了扑上来但失去了龙气的巨蜥龙兽,同时转身接住被穿天独角挡下的陆锦年的长枪,顺势刺入穿天独角张开的大嘴…… “……发生了什么?” “它在求死么?” “我还以为有刺激可看,结果就这……” “这头龙兽是有多想不开?” …… 穿天独角眨巴了一下小眼睛,看着嘴边将长枪刺入它口腔的沈中原犹自不敢相信。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这个人还活着? 我不是把他刺穿了吗? …… 沈中原可没想那么多,天赐良机,不抓住就是真的傻了。 他双臂发力,将长枪一路捅到底。 穿天独角吃痛惨叫,硕大的头颅一摆,将沈中原甩飞出去。 可是长枪依旧卡在喉咙里,穿天独角剧痛难忍,不断地往外吐,大口大口的血液喷涌而出,长枪一点点脱出。 陆锦年欺身来到近前,双拳上带着指虎,狞笑一声,一拳轰在枪柄上。 陆锦年的力气多大啊,这一拳下去,长枪直接贯穿穿天独角的身体,从它脊中透出。 “嗷吼!“ 穿天独角惨叫一声,独角上的光辉都黯淡了许多。 陆锦年再接再厉,一拳一拳打在它的眼睑上。 穿天独角本体是犀牛,周身都是厚厚的甲胄,防御力极强,即使眼睑也不容易受到伤害。 可陆锦年力大无穷,一拳打下去,骨甲层层裂开,眼球受到震荡挤出血水,模糊了视线。 穿天独角下意识发动妖术无效陆锦年的伏龙法,陆锦年浑不在意,继续挥拳砸向它的眼睛。 穿天独角被打的头晕眼花,怒吼连连无计可施。 最终,它意识到自己的妖术无法对眼前的猎龙人造成影响,于是停止妖术,催动龙气一头撞向陆锦年。 陆锦年同样运转伏龙法,施以神武堂绝学与龙兽展开搏斗,他双臂捉住穿天独角的独角,脚下一抻,腰部旋拧发力,以一招四两拨千斤将几吨重的龙兽摔倒在地。 就这他还不满足,捉住牛角拖着它绕圈跑动起来。 穿天独角完全无力反抗,渐渐地被离心力带飞,最终被陆锦年抛向空中。 龙门客栈一众人等再次傻眼。 这可是九星龙兽! 本体是犀牛的九星龙兽! 这玩意本身就是以力见长的! 结果被一个一星猎龙人甩飞了?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沈中原刚解决了巨蜥龙兽,正准备跑过来帮忙,结果看到师父把这么大一头龙兽抛起来,眼睛都直了。 “师父的力气是不是又变大了?”他喃喃道。 穿天独角被抛到空中,一身与力量有关的优势荡然无存。 此时坠落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锦年在地面扎下几根长枪,然后“噗通”一声,落在枪林中穿成了筛子。 陆锦年一掌拍出,掌心中的破龙符雷光闪烁。 “雷来!” 蓝色的电弧涌出,滋啦啦爬满穿天独角的全身,迅速消耗着它的龙气。 穿天独角本能的催动妖术,独角金光闪烁。 但陆锦年一脚踏在它的鼻尖,双臂抱住独角,吐气开声,“喝”地将独角给掰断了…… 龙门客栈集体失声。 徒手掰断九星龙兽的龙角……这就是龙殿的实力么…… 客栈掌柜的也很懵:他刚才用的是神武堂的武艺吧?神武堂原来这么强吗? 失去了独角,穿天独角十成本事去了四成,剩下六成又被陆锦年的蛮力克制,它顿时心生绝望,不再反抗。 陆锦年毫不留手,三根银针刺入穿天独角的弱点,龙气逸散开来,穿天独角气势萎顿,陆锦年手起刀落,大好的头颅“咚”的一声落地。 穿天独角,死了。 沈中原嘴角一抽,小跑上前将凝聚出来的秽珠收起,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提醒十倍于他的穿天独角,心中有千万句话竟不知该如何表达。 “打完收工。” 陆锦年扬了扬下巴,示意沈中原把散落一地的道具回收。 沈中原点头,背着半空的背囊去忙活了。 陆锦年站在原地,背对着龙门客栈,脸上浮现一丝痛苦挣扎的表情。 今日一战,猎杀龙兽二十一头,吸收龙气不知凡几,最后穿天独角的龙气最是浓郁,终是让他身体的异化达到无法控制的程度。 现在他虽是站着的,但全身力气和意志力都在和剧痛的身体以及疯狂的杀意搏斗。 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的这种近乎要被夺取身体和意志的感觉再次出现,这让陆锦年十分谨慎。 尤其是想到身后就是龙门客栈,里面坐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猎龙人,他稍有差池,肯定会和穿天独角一个下场。 沈中原没有发现异常,他将战场中散乱的道具回收起来,从中挑选出还能用的收进背包,不能用的堆在一旁,等待陆锦年下达最后通牒。 一切收拾妥当,沈中原回到陆锦年这边,却见陆锦年一脸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十分虚弱的样子。 他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陆锦年:“师父,你怎么了?” 陆锦年身体虚弱之际,沈中原扶着他竟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陆锦年艰难的露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就是消耗太大了,休息一阵就会好的。” “那我们去龙门客栈,秽珠也够了,他们没理由再拒绝了。”沈中原背上背囊,扶着陆锦年往龙门客栈走去。 龙门客栈。 一众猎龙人看着返回的师徒二人,心中震撼尤未平。 这对师徒今天给他们开眼了,连斩二十一头龙兽,最后更是八星和九星连斩,相当于他们每个人都有独自斩杀八星龙兽和九星龙兽的实力。 这在龙门客栈里都是比较少见的高手了。 沈中原扶着陆锦年来到柜台,将封存好的二十颗秽珠丢在柜台上:“现在可以给我们身份牌了吧?” 客栈掌柜笑眯眯说道:“那是自然,二十颗秽珠是跟你们开玩笑的,一人五颗即可,二位需要住店吗?剩下的十颗刚好能住五日。” 沈中原心说这不是巧了? 师父现在虚弱的很,正需要一个地方好好休息,本来龙门客栈不接待的话,他只能雇几个猎龙人送他们回鸣涧县,现在龙门客栈掌柜的改了主意,那他们就住在这里好了。 反正这是龙殿和边军共同建立的地盘,没人敢在这里捣乱。 “好,我们住下了,安排一间房。”沈中原说道。 客栈掌柜一脚踹出藏在柜台下的矮胖子,高声唱道:“玄字二号,两位!” 矮胖子骂骂咧咧爬起来,瞪了掌柜的一眼,不情不愿地引二人上了楼去。 第167章 后台 进了客房,沈中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陆锦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刚才穿天独角是有机会将他杀死的,可突然就停下了。 那一瞬的生死交替让他刺激的不行,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师父,能说的话你就告诉我吧,我真的太好奇了。”沈中原哀求道。 陆锦年摇了摇头:“能说我刚才就说了,正因为这是我的秘密,不能轻易外传,所以我才不说的,对你也是一样。” “师父,你信不过我?” 沈中原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怎么能质疑自己的师父? 好在陆锦年没较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比如你,你不说,我不会主动问起,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同样的,我不说的,我也不希望你问,因为你是我的徒弟,不告诉你会离心,告诉你又违背了我的初衷。” 沈中原知错,垂首抱拳道:“师父,是我错了。” 陆锦年摆摆手:“下不为例吧。” 沈中原心中一紧,知道此次犯了师父的忌讳,他已经记在心上,心中更加惶恐。 门外偷听的矮胖子叹了口气,表现略显失望。 下了楼,掌柜的给胖子打眼色,胖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掌柜的顿时了然,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客栈里的“老人儿”一直盯着这俩人看,见他们没偷听到有用的消息,心中也是无语。 刚才那一幕蹊跷的很,所有人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穿天独角的夺命一击沈中原根本不可能躲过去,而龙兽也没有对猎龙人手下留情的说法…… 如果能知道那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不定他们可以“借鉴”过来,将来对付龙兽会有大用。 然而,掌柜的他们并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他们无法证实猜测,想要动手就要思量一二了。 客房内,沈中原拿出封印好的秽珠放在桌案上,询问陆锦年如何处置。 陆锦年想了想,说道:“去找掌柜的问问,这里有没有龙珠可以兑换,再去叫一桌酒菜上来。” 沈中原点头,揣上秽珠下了楼去。 “掌柜的,你们这儿有龙珠换吗?” 掌柜的笑眯眯回答:“自然是有的,两颗秽珠换一颗龙珠,这是龙殿定的价钱,童叟无欺,客官要换吗?” “这么黑!”沈中原咋舌。 他去找佛门的熟人净化才一枚金叶子的香油钱,龙殿居然二换一,简直黑心到家了。 “这价钱可一点不黑,要知道,鸣涧县没有寺庙和道观,你要找便宜的只能往回走两县之地,这一来一回,损失的可不止两颗秽珠。”一名猎龙人替龙门客栈说了句公道话。 沈中原一听,心说也对,这地方不比其他,而且真要去找佛门和道门,净化的时间也不好确定。 龙门客栈能二换一的话,的确省了不少时间。 最关键的是,龙门客栈这样的官方机构不会偷奸耍滑,不会他给三星秽珠,对方还给他二星龙珠,还义正言辞的说是正常损耗。 谁家正常损耗是降星了? 真把他当傻子么! 不过没办法,佛门和道门要价低,而且十次交易只有一两次耍这种滑头,总体来说还是划算的。 现在是条件不允许,陆锦年的情况他也看在了眼里,现在还虚弱着,可能是龙珠的力量耗尽,急需补充呢,等不起。 “那就换吧,对了,没有两颗同星级的怎么算?”沈中原又问。 客栈掌柜的竖起两根手指:“高星秽珠可以换两颗次一级龙珠。” 沈中原点头:“就这么着,换吧。” 说着,沈中原拿出六颗秽珠摆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拆开袋子逐一查看,看到最后,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问道:“客观,你这不是刚才那头九星龙兽的秽珠,怎么不全换了?” 沈中原一脸老江湖,嘿笑了一声说:“当我傻呢,那穿天独角的妖术非比寻常,交给有能耐的大人物说不定能研究出那种让咱们猎龙人手段无效的妖术,这可不是区区一枚八星龙珠就能换到的,你手里这些是我们路上猎杀来的,就换这些。” “奸诈,哼。”掌柜的脸上没了笑容,一脸鄙夷。 “彼此彼此。“沈中原呵呵一笑,拿着掌柜的拿出来的龙珠,点了一桌丰盛的吃食回了客房。 没一会儿,酒菜上来了,都是肉,且是马肉。 沈中原皱着眉,用筷子指着一叠叠肉食问矮胖子小二:“这是我们的马吧?” “你觉得是就是呗,我杀的马多,分不清谁是谁了。”矮胖子小二不耐烦地说道。 “嘿,你这人……” 沈中原不忿,陆锦年赶忙拉了他一把,道了声谢,关门谢客。 门关上,沈中原还是不能接受:“师父,他杀了我们的马,做成菜还卖给我们,这生意做的也太精了。” 陆锦年:“本来就是要杀的,我们杀了只能烧,他还能做成吃食,也算物尽其用了,你要实在不能接受,那就当给的是工钱吧。” 沈中原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尤其是把菜钱当成工钱给,心态一下子就平衡了。 “师父,这有酒。” 想明白了的沈中原走上前,一面帮陆锦年夹菜,一面拿起酒壶。 陆锦年用筷子压下他的手,问道:“你刚才要酒了?” “应该……没有吧。”沈中原不是很确定。 陆锦年点头:“那就不喝。” “也好。”沈中原放下酒壶,端起另一只空碗给自己夹菜。 门外偷听的矮胖子小二再次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走下楼去。 …… 酒足饭饱后,沈中原将交换来的龙珠递给陆锦年,面色苍白的陆锦年接过龙珠,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他竟然对龙珠产生了强烈的食欲! 这不是第一次,但是几次以来想法最强烈的一次。 “现在我知道我的身体出现了不正常的异化,这次战斗之后异化状况尤为明显,可异化完成之后,我却始终感受不到变化的结果,甚至还陷入了脱力状态,现在都没好转,莫非这是在提醒我,异化需要消耗龙珠的力量,现在我需要的不是大吃大喝,而是吸收龙珠里的力量补充消耗的部分?” 陆锦年在心中嘀咕了一番,忽然觉得这想法不无道理。 他见沈中原收拾了碗筷端出去,心念一动,拿起一颗龙珠在眼前端详。 龙珠自然是普通的龙珠,没什么稀奇的,他手里这颗蕴含丰富的木属性力量,与他融合的龙珠非常匹配。 要不要试一试呢? 陆锦年皱着眉,心中犹豫着。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作罢。 吞食龙珠风险太大,还是慢慢用伏龙法吸收吧。 本身异化这件事情他就没搞明白,要是吞服龙珠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 在客栈中休息了两日,陆锦年全力吸收了两颗四星龙珠才恢复如初。 这样的损耗让陆锦年直呼不值。 似沈中原这样龙珠属性和自身属性匹配度高的,通常一颗三星龙珠就能让他恢复全部力量,陆锦年生生花了两颗,还是四星龙珠,这代价有点大。 但也没办法,适配性低,转化比就低,加上转化过程中的损耗,真正被吸收利用的其实很少。 沈中原都很纳闷,按说龙殿那种地方应该不缺龙珠才是,怎么师父融合了一颗适配性这么低的龙珠? 唯一让二人感到欣慰的是,恢复了实力的陆锦年,完全有能力弄回来十几颗四星秽珠,按照龙门客栈的比例兑换,也能换到七八颗,除去龙门客栈的房费,还能赚回来一两颗。 念及于此,沈中原迫不及待的撺掇陆锦年出去猎龙。 这可是边境,龙患最多的地方,练手是极好的。 上次连斩二十一头龙兽,沈中原已经感觉到了一丝突破的气息,那是体内龙珠发生蜕变,往更高层次晋升的预感。 他已经是一星猎龙人了,再进一步就是二星,如果有机会完成一次对龙妖的狩猎,他就能坐稳二星猎龙人的名头,以后找他的金主会更多,赚的也更多。 事关切身利益,他怎能不着急。 陆锦年和沈中原的追求不一样,但想法是一致的。 两天前那一战给了他许多启发,也让他大概认清了自己的极限所在,正该多多战斗弥补经验上的不足。 二人一拍即合,背上各自的背囊走出龙门客栈,踏上了为期两天的猎龙之旅。 龙门客栈中有盯着二人的,各怀鬼胎的跟了上去,但没一会儿就失去了二人的踪迹。 在追踪这方面,陆锦年不敢说是这些人的老祖宗,但手段确实比他们高明。 这些人跟出去没多远就被陆锦年发现了,然后一套幻阵全部拦下,他和沈中原趁机远遁,不给任何人威胁他们的机会。 失去了追踪目标的一众猎龙人气急败坏的返回龙门客栈,只有两三个不甘心的,各自选了一条路追上去。 …… 二人离开半天功夫,一队武备精良的商队来到龙门客栈。 一众护卫开道,推开了龙门客栈的门,矮胖子小二正要上前呵斥,却见为首的护卫甩出一块令牌。 矮胖子小二看清楚了令牌上的字,吓的一个哆嗦退了下去。 掌柜的也看清楚了,忙不迭从柜台里小跑出来,抱拳行礼道:“不知是尊驾到来,多有怠慢还请海涵。” 护卫没理他,扭头看向门外的马车。 恰此时,马车中走下来一人,年近半百,满脸风霜,眉目中可见此人的刚毅果断。 只见那人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看着店掌柜:“前几日是否有两个猎龙人来此?” 店掌柜目光一闪,却是没有说真话:“尊驾这话问的宽泛了,龙门客栈每日都有不少猎龙人来此,不知您问的有何特征?若他们在此,我替尊驾将他唤来。” 中年人呵呵一笑:“你这人不老实。” 话音落下,两侧护卫“锵啷”一声拔出雪亮的刀剑。 店掌柜“扑通”一声跪下,吓的浑身打颤。 店里的猎龙人也不敢看了,把目光瞥向别处。 来人都是普通人,他们猎龙人没什么优势,再者对方武备精良,护卫还是练家子,硬拼起来,他们不一定是对手。 中年人眉头一皱,摆手让护卫们收起刀剑,上前扶起店掌柜说道:“手下人不懂事,掌柜的别放在心上,我此来只为一人,他是与人同来的,你若要问我他有何特征,我大概是说不上来的,但既然是他,那必定会让你记忆深刻。” 掌柜的看到中年人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对方是跟着来的,肯定有一些信息。 他苦笑道:“是有这么一位,他是和另一个人同行来到这里的,前几日在门口上演了一场大戏,连斩二十一头龙兽,之后再客栈休息了两日,今晨一早就出去了,我估摸着是去猎杀龙兽去了,您要是找他,等上一两日他便回来了。” 中年人却是面色一沉,摇头叹息道:“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顿了顿,他对掌柜的说:“你既认得令牌,就该知道家父已经官复原职,那人是我恩人,也是家父最疼惜的干孙儿,我只说这么多,剩下的你可明白了?” 掌柜的瞪大了眼睛:“您是说,他是……” 那个名字他不敢提,只是眨巴了两下眼睛进行求证。 中年人笑着点头:“此次他在家中受了委屈,又恰逢我不在,家父发了好大的火,上任都迟了一个月,我追他至此,是想跟他说明原委,好叫他知道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会因为他是猎龙人就与他生分,可惜啊,缘悭一面。” 掌柜的已经彻底清楚那位的身份地位了,闻言不由好奇问道:“既然如此,何不多留几日?边境苦寒,他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不出三日也要回来补充食物和水的。” 中年人摇了摇头:“我还有一笔重要的生意要谈,此次追赶过来已经误了时辰,再耽搁怕是要出乱子,我这便回去了,我来的事情你不必与他说,说了显得我矫情,你只管给他最好的,他要什么你们尽量满足,我不会亏待你们,另外就是保护好他的安全,我指的是我不希望有人打他的注意,这事做好了,我与家父都会记你一份人情。” 掌柜的眼睛一亮,忙不迭答应道:“既是如此,那我不妨把话撂在这儿,谁敢打陆少爷的注意,便是与我龙门客栈作对,我必倾全力让他举族覆灭,生不如死。” 得到掌柜的肯定答复,中年人哈哈一笑,转身走出客栈,踏上马车,在一应护卫的保护下离去。 此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除了霸道,每个人留下更多印象。 有人好奇询问掌柜对方的身份,掌柜的只是不屑一笑:“你不知道就说明你没资格知道,等你什么时候有资格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这话臭屁至极,猎龙人纷纷嗤之以鼻,但他们同时明白了一件事——前天那两个“唱大戏”的小子来历不凡,他们得罪不起。 第168章 沙暴 龙门客栈里发生的一切远在百里之外的陆锦年师徒自然不会知道,他们正在上演一场杀龙的好戏。 之所以说是好戏,是因为这次不是他们主动挑起的,而是被四头龙兽群殴,不得已之下进行的反抗。 当然,说是反抗,其实和碾压没区别。 周围没有旁光和眼线,陆锦年放开了手脚。 身体异化产生的怪力在伏龙法的增幅下全力出击,那拳拳到肉、拳拳暴血、一拳打飞一头龙兽的壮观场面直接让硕果仅存的徒弟沈中原看傻了眼。 他有心说:师父你那么牛,那天怎么不展全力震一震客栈里的那帮人?就你现在表现出来的非人战斗力,正儿八经的龙卫见了你都得犯怵吧? 不过他也清楚,财不露白,有能耐藏着才有施展的机会,要是人人都知道,那是威风了,但也被人研究的透透的了。 看到师父一人和四头龙兽打的有来有回,沈中原干脆闪到一旁压阵。 这一人包围四头龙兽的场面他属实没见过,要好好开开眼。 十几个回合过后,一头龙兽被陆锦年蛮横的捶爆了脑袋,血浆脑浆哗哗流了一地,顺带还滚出了一颗灰雾弥漫的珠子。 沈中原眼疾手快,飞爪一勾,将秽珠抓了回来,收入锦囊封存起来。 另外三头龙兽被激出了血性,心说你很强,但我们龙多啊,每头龙给你增加点伤害,你迟早要被我们耗死。 然而,斩杀了一头龙兽的陆锦年从逸散的龙其中得到了补充,原本伤痕累累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这其中自然也有他所修习的伏龙法的功效在里面。 如此一来二去,陆锦年越打越精神,龙兽越打越凄惨,结果和它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终于,再第二头龙兽被捶断了脊椎后,另外两头龙兽果断认怂打算逃了。 沈中原看到这情形立马就精神了。 压阵了小半天,可算有用武之地了啊! 区区两头三星龙兽,我沈中原……呃,好吧,还不敢保证能单挑,但我拖住一只没问题吧! 心理这么想着,沈中原持刀追上一头龙兽。 可他这边还没怎么开始呢,一杆长枪破空飞来,“噗嗤”一声贯穿了龙兽的脑子,带着一溜血水飞出近百米才跌落在地上。 沈中原脚下一顿,感觉自己有点废物。 以前他还觉得自己经验丰富,就算师父是龙殿出身,至少他还是能占个四五成作用的。 可随着与师父的接触日渐深渊,他发现师父就跟无底洞一样,他怎么探都探不到底,反而显得他短小无力。 “师父,你好歹给我留个啊。”沈中原牢骚了一句。 下一秒。 嘭! 一颗巨大的龙兽脑袋砸在他面前,最关键的是,那龙兽还活着,扭动了一下脖子要来咬沈中原。 沈中原吓一跳,长刀一送,从龙兽的眼窝里刺进去,手腕一搅,龙兽抽搐了几下,死了。 沈中原弃了刀,不满的喊道:“师父,你好歹知会一声,差点没反应过来啊。” 陆锦年清理好铁索上的血迹走了过来,闻言笑道:“是你让我给你送一头去的,你没反应过来也怪我?” “那倒也不是,就是……哎,算了,说不清楚,我现在心情很复杂。”沈中原叹气。 陆锦年嘿嘿一笑,把地上散落的屠龙器回收了一些,然后看着固定在龙兽眼窝里的刀,感觉还能用的样子,不由问沈中原:“中原,你刀不要了?” 沈中原头也没回,摆摆手道:“备用的太多,还都是新的,不要了。” “败家孩子。”陆锦年摇着头,把刀拔出来背在了自己身上,免不了又被淋了一身龙血。 集中处理了四头龙兽的尸体,师徒二人继续深入边境荒原。 这地方地广人稀,偏生龙兽多如牛毛,且多以三星龙兽居多。 他们这趟出来,一天不到就猎杀了十几头龙兽,龙门客栈的两天的花销全补了回来,还小赚一笔。 这也无怪有本事的猎龙人喜欢呆在这儿呢,一天就当大名各繁华州县数月的收益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凭借实力才拿到的,没有陆锦年这样近乎全能的手段和不俗的医术,现在这地方屠龙还是很难的。 沈中原在这方面就特别佩服师父,以前感觉自己会点拳脚功夫就很厉害了,可经历的战斗越多,越觉得手段不够用。 其实他是很想在医术之外再跟陆锦年学一点猎龙人的手艺的,奈何陆锦年现在还是龙殿后备役,没资格收徒,最快也要等到今年雪落,龙殿对他们的考核结束以后。 “说起来……”沈中原想到了什么,问道:“师父,你在这儿呆不了几天了吧?” 陆锦年点头:“再呆个两三天,看我师娘那边会不会有消息传过来。” “如果没消息呢?”沈中原问。 “有没有消息我都得回龙殿一趟,这次考核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还关系到我同院的其他人的前途。”陆锦年回答道。 沈中原点了点头:“师父高义。” …… 二人走着,不出二里地又遇到一头龙兽,稍微有点厉害,七星级,觉醒了遁地的妖术,本体能在土地中自如穿梭,二人都是第一次遇到,有些束手束脚。 不过,适应了一阵陆锦年就找到了打它的窍门。 这头龙兽遁地时一定要做个纵身一跃的动作,其次是冒头的时候脚下的土地会变得松软,只要拿捏好其中一个关键,就能抓住机会给它来一下狠的。 沈中原还是不太适应和这种行踪飘忽的龙兽战斗。 主要是这东西潜入地底后无迹可寻,还特别沉得住气,根本不知道它走了没走。 陆锦年也是凭借异化后的身体对龙气的敏感程度才勉强捕捉到它移动的大致范围,不然也要小心翼翼的。 最终,这头难缠的龙兽还是被师徒二人联手斩获,同时这也给他们提了个醒——龙兽种类繁多,觉醒的妖术千奇百怪,他们能对付的了九百九十九,但那第一千个,也许就是能要他们命的。 “我还是太弱了啊。”陆锦年感慨道。 一旁的沈中原直接翻起了白眼,心说:师父你可做个人吧,你还弱?那我算什么! 入夜。 篝火燃起。 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边,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一头头伺机而动的龙兽。 可没办法,边境这地方离奇的很,可以说遍地龙兽。 这一整天折腾下来,师徒二人早都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要是现在真给他们来个看不见龙兽的情况,保不齐二人还会疑神疑鬼,以为遇到了龙妖什么的呢。 鉴于周围有龙兽环伺,师徒二人也不敢睡的太沉,二人轮流交替着守夜,一个人盯着,另一个人就闭目养神,打个小瞌睡。 龙兽莽撞,可不会管你什么人,几个人,是什么实力,它们眼中只有能不能吃和够不够吃。 陆锦年师徒总共就两个人,提醒中等以下的龙兽肯定觉得够吃,但大型的龙兽很难往这边看一眼。 猎龙人可口,吃不饱管什么用?不如来一场自相残杀,吃个酣畅淋漓来的爽快。 因为这个,夜里爆发了无数场战斗,沈中原被惊醒了一次又一次,整个人都神经了。 最后遇到几头真准备拿他们当菜的,眼睛都红了的沈中原爆发了无穷的潜力,愣是单打独斗连斩三头龙兽,最后力竭昏迷。 陆锦年没法,只要接替他将周围不安分的龙兽逐一轰杀,吸收了一波龙气,身体的异化大幅度增长。 一天一夜,二人总共斩杀龙兽三十七头,星级从三星到八星不等,九星的远远看到过,没敢上去招惹。 陆锦年很清楚,觉醒了妖术的龙兽都不好对付,尤其是九星的,实力比八星的不知道抢了多少。 龙门客栈的穿天独角是运气差,恰好碰到了各方面完克它的陆锦年,若是换个妖术再来,胜负还真不好说。 恰好师徒二人只是为了增加与龙兽的战斗经验而来,寻找自身的不足,不是去找死,所以对七星级以上的龙兽都是抱着能避开就避开,实在避不开才强行开团的想法。 翌日中午。 陆锦年烤了一条沙蜥,难得没有被龙气侵染的小可爱,转眼就成了猎龙人腹中的美食,也是错付了。 吃着烤肉,心里盘算着还能往前走多远就该返回,一行四个猎龙人不声不响的来到二人面前。 “朋友,你们两个人?”四人当中的一人开口问道。 “是。”陆锦年在想事,沈中原直接回答了。 “要不要加入我们?”那人继续开口道:“我们知道有个地方窝着九星龙兽,方圆三里都没有其他龙兽在,我们一起去,杀了龙兽分你们一些好处。” 沈中原不好做决定,看了一眼陆锦年。 陆锦年还在想事,他想的有点深入,没怎么听到外界的对话。 “师父。”沈中原走过去凑到陆锦年耳边轻喊了一声。 “啊?”陆锦年回神。 他想事的时候只对危险和身边亲近的人有反应,其他的声音都是屏蔽掉的。 “他们想邀我们一起去猎杀九星龙兽,他们找到了一头九星龙兽栖息的地方。”沈中原指了指那四人。 陆锦年这才注意到周围多了四个猎龙人,气息上看都是一星级别,整体给人的感觉不算强,大概也就是四个沈中原这样子。 “不了,我们再深入一点就要回去了。”陆锦年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队伍去找九星龙兽的麻烦?真当九星不是妖就好欺负么? 而且这些人还是要去龙兽的巢穴开战,客场作战,纯陌生环境,不了解龙兽的底细,这跟找死没区别。 陆锦年可不陪他们任性。 “这由不得你们吧?”四人当中的另一人眯起了眼睛,手里捏着的匕首在空中抛转了几圈,给人一种“我不好说话”的感觉。 “师父,要我赶走他们吗?”没等陆锦年发话,沈中原直接抄武器了。 江湖儿女从不废话,不服就是干! 怎么说沈中原也是老江湖了,一身精湛的拳脚功夫对付龙兽都占着上风,打几个不知所谓的猎龙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四人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同行,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注意力又被沈中原那一声“师父”给吸引过去了。 师父? 这么大个人喊个半大的小子师父? 这里头有问题啊! 四人都不是傻子,听称呼就知道二人中那个不被他们重视的小子才是主事之人。 而已他们将的江湖经验来看,这种小小年纪就当人师父的,要么实力强大,要么背景强大,好像都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 四人当中的老大是个见过世面的,呵呵一笑,站出来打圆场道:“朋友,别误会,他说话不过脑子,我们没那个意思。” 沈中原挠头,他感觉这话在哪儿听过。 “既然是误会,那你们就走吧,我徒弟疯起来我都害怕,还是别招惹他比较好。”陆锦年说道。 这话还真是为他们好。 就那天沈中原连斩三头龙兽力竭昏迷的表现来看,这些人还真不够他拼的。 四个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们显然没意识到陆锦年的好意,还以为对方是在嘲讽他们。 不过,想到对方实力不明,背后可能站着一方势力,四人当中的老大还是忍了,拱手抱拳,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四人走远,沈中原再次开口:“师父,你刚才应该让我揍他们一顿的,这些人不打不长记性,逮着机会还会算计我们一下。” 陆锦年哈哈一笑:“他们去找九星龙兽的麻烦,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就算能回来,我们大概也离开鸣涧县了,都不是一路人,他们上哪儿算计我们去?” 沈中原一想也是,摇摇头把这念头甩了出去。 吃过沙蜥肉,师徒趁着来往的猎龙人比较多的机会稍稍打了个盹儿,再一睁眼,天空染上了一层灰黑色。 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凝聚起一条黑色的墨浪,带着不祥的气息远远的逼近。 陆锦年赶紧喊醒沈中原,后者还有点迷糊,看天色还以为到晚上呢。 “应该是沙暴,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陆锦年说道。 沙暴东西他也只是在书上看过,经常发生在干旱且风沙大的地区。 具体什么威力他也不清楚,但书上说很可怕,什么样的建筑都经不起它摧残。 躲避的办法书上也有写,一是找个低矮牢靠的建筑躲进去,紧闭门窗;二是找个坚固的岩体躲在背风面,把自己拴起来;三是挖个深坑藏进去。 前两者其实差不多,需要因地制宜,没条件就没办法;后者可以灵活运用,但需要一点时间和极大的运气,因为一个不好,就可能被沙暴带来的泥沙压在地底,直接活埋。 “师父,这里没地方可躲啊!” 沈中原生在大名物产丰饶的区域,常见水患和蝗灾,沙暴还真是第一次见,但也听过其威名,莫名的就很紧张。 陆锦年其实和他差不多,但身为人师,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 “那四个人往哪边走的你还记得吗?我记得他们说找到了九星龙兽的巢穴,那里应该可以躲一躲。”陆锦年说道。 “靠谱吗?万一距离很远呢?”沈中原问。 陆锦年摆手:“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先往那边去,实在不行到时候就打洞钻进去,是活还是活埋,全凭天意。” 沈中原差点乐了,真不知道师父是真的可乐还是故意逗他乐。 第169章 遗迹 陆锦年二人追着那四人往九星龙兽的巢穴跑去。 但其实陆锦年知道,九星龙兽的巢穴同样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可他求的就是那一线生机。 龙兽强大而狡猾,可毕竟是活物,脑子转快点说不定还能找到对付它的办法。 而沙暴是没有感情的自然灾害,他们的选择太少,无法争取更大的生存几率。 沙暴似慢实快,刚出现的时候还在地平线的尽头,可不足半刻钟,它就张牙舞爪的出现在二人面前。 此时头顶的天空已经全黑了,边缘的黄沙被风吹卷着拍打在人的身上,衣服和裸露的皮肤都被割出了一条条细密的血痕。 沈中原在风沙里走了几步就变成了血人,看上去像是从战场的尸堆里爬出来的奄奄一息的将士。 陆锦年则要好很多,他的体魄异于常人,不光力量大,防御力和恢复力也强的惊人,黄沙吹在他身上就像乒乓球撞进了棉花里,还没破开外层的防御,就被歇尽了力道滑落下去。 又过了几分钟,足以掀飞二人的狂风席卷而来,人头大小的石头在风中肆虐,凡被砸中的,无不粉身碎骨。 这种层次的“飞砂”便是陆锦年也不敢轻易去尝试,二人趴在沙地上匍匐前进,小心翼翼的走了两百多米来到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入口。 这处石窟,入口是冒在外面的,如同仿佛的门户一般,有两米多高,一米宽。 从入口往下是一条幽深的甬道,不出意外的话,里面就是九星龙兽的巢穴。 他们已经看到入口处猎龙人做好的标记。 “师父,我们进去吗?”沈中原有些跃跃欲试。 九星龙兽,危险是和危险,可前面有人踩坑,他们跟进去看个热闹也无妨。 陆锦年则没那个心情,摇头说道:“算了吧,容易闹出误会,我们就在入口避一避沙暴,等沙暴过去了就走。” 但他的这个想法注定无法实现,因为他们所处的这座石窟的入口,恰好是迎着风的那一面,无数飞砂吹打下来,被入口结结实实收下,大捧的砂石积落而下,转瞬间埋没了二人的脚踝。 “师父,我们还是下去吧,就在入口这片,不往里面去,这里还是太危险了。”沈中原说道。 陆锦年看这风沙短时间内没有过去的可能,想了想,点头同意道:“那好,我们下去,但别出声,也不继续深入了。” 说完,二人从入口往下走,进入了巢穴的甬道。 啪! 一朵火花在甬道侧壁爆响了一下,接着,镶嵌在石壁里的油灯被点燃,闪烁着幽暗的火光。 这火光迅速传递到另一处油灯,如此往复,一直通向甬道深处。 “咦,师父,这石窟不是天然形成的。”沈中原惊奇道。 陆锦年心说废话,你看到的我也看到了,当然知道这不是天然形成,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遗迹也好,福地也罢,他只想等沙暴结束了就出去,没打算往里面去探险。 可沈中原显然不满足于在外面蹭蹭。 进都进来了,不一探究竟,总觉得错过了些什么。 当然,他知道师父是有主意的人,一旦决定了某件事,轻易就不会改变。 可他同样也知道,师父是有软肋的,只要戳中了痛点,他就会动摇。 “师父,你说师祖当年来此,一路往大武去,会不会也进入过这里?我刚才见入口处有很多老旧的标记,明显不是那四个人留下的。” 陆锦年果然动摇。 他心志坚毅,唯独在师父陆渐离的事情上沉不住气。 “你啊!”陆锦年自然清楚沈中原的小算计,可即使知道,念头一旦产生了,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那就去里面看看。”他说。 沈中原嘿嘿直笑:“嗯,就看一眼,不动手。” 陆锦年直接给了他一记白眼。 鬼才信你! 石窟甬道的油灯跟着二人点燃又熄灭,除他们所在之地,前后都变成了漆黑的一片。 这样巧妙的机关陆锦年只在两个地方见过,他立即判断出这石窟怕不是某个繁华势力没落后留下的遗迹,或是某个大人物死后的坟冢。 其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要庞大的底蕴才能建造出来的。 为了求证,陆锦年还从油灯里取了一些燃油出来查看,见是罕见的鲸鱼油,他直接连大人物的坟冢都给否了。 鲸鱼油这种东西获取难度极大,说是稀世珍宝也不为过,只有那些延续了千年的势力才有机会得到这种东西。 而能用它来点灯的,就只有繁华势力没落下来的遗迹。 因为只有这些人才用得起。 沈中原没那么些见识,就是觉得这油灯不知烧了多少年,现在他们进来还能烧着,觉得是好东西,一路收了不少。 陆锦年本来想阻止的,但转念一想,无主之物为什么不拿? 虽说这东西很少有人研究过除燃烧以外的用途,可这不代表它真没别的用处啊。 与其让它们留在这里燃烧殆尽,不如带出去寻找新的价值。 这么一想,陆锦年就不阻拦了,还跟沈中原一起收集。 不过他只收了一部分,也没让沈中原全部收走。 这趟他们进去,回头还要出来的,甬道里那么黑,不留点照路怎么行? 越往前走,甬道越变越宽,中间还分出许多岔道。 这也更加让陆锦年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因为如果是坟冢,他们走了这么久,早该遇到保护墓葬的机关了,而且如此多的岔道,每一个岔道里又有新岔道,宛如迷宫一般,什么样的坟冢会这么建? 另外就是甬道里偶尔能发现一些器物的残片。 都是很常见的器皿、铁器之类。 “师父,这里有他们留的标记。” 沈中原来到一处岔道的分叉口,指着一面墙壁说道。 陆锦年看了看,是新鲜的标记,应该是没错了。 “我们去另一边。”陆锦年果断选择错开。 二人进入另一侧岔道,猛然发现一路跟随的油灯没有了。 “师父,这边没灯。”沈中原说道。 陆锦年点头:“看样子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择刚才那个岔道的。” “他们也是脱裤子放屁,就一条岔道有灯,还做什么标记……” “兴许是怕回头的时候油灯不亮吧。” 陆锦年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吩咐沈中原用刚收取来的鲸鱼油扎起火把,点燃了用来照亮。 沈中原挺心疼的,那些油灯里的鲸鱼油不知道烧了多少年,剩下的本就不多,他还不能全取走,一路走过来才收取一小壶,这火把一扎,直接浸了小半壶进去。 “师父,咱出来的时候能把油灯全拿走不……”沈中原打起了坏主意。 “当然可以。”陆锦年看着淡蓝中带着微黄的火光,心说这东西可比火油烧起来舒服的多。 沿着漆黑的甬道继续深入,二人逐渐发现了一些陈旧的武器。 有大名军队制式的弓弩、刀剑和长枪,还有佛门中常见的降魔杵。 “这地方……该不会是巫族的遗迹吧?”沈中原看着被他一脚踩碎的降魔杵,心里莫名发虚。 佛门武器和军队武器出现在这地方,足可见这里以前经历过一场不为人知的大战。 “应该不是,如果是巫族的遗迹,道门的人不可能不留下点什么。”陆锦年摇头。 巫国鼎盛时期,巫族的神就是全人类的信仰,而后崛起的佛门跟道门,本质上也是走的信仰的路子,只不过佛门走的彻底,道门半道下车,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如果这里是巫族的遗迹,那么追溯到当年,道门肯定也要参与其中的,不可能让佛门专美于前。 接着火光在这片杂乱的甬道里翻找了片刻,陆锦年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中原,你发现没有,这地方只有武器,没有骸骨,如果是大战,不可能只留下武器,一具尸体都不留吧?” “还真是……怎么没尸体呢?”沈中原也惊讶。 只要是战斗,必定会有死伤,有死伤就会留下痕迹,总不能互为敌人的双方,战后还帮忙替所有人收尸吧? 没那么闲的! “或许事情并非我们想的那样,这里可能是打造兵器的地方。” 陆锦年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当年大名、大卫、大武从巫国分裂出来,与巫国和巫族大战一场,战场覆盖了几乎所有的地方,这处遗迹说不定就是当初为了秘密打造兵器而建造的。” 顺着这个思路,陆锦年发现一切就都能解释的了了。 鲸鱼油这种罕见昂贵的油脂,一家一户用起来跟割肉一样疼,可作为裂土称王的大名朝廷,财大气粗的很,根本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其次就是进来时遇到的许多岔道,那并非岔道,而应该是个分开来的区域。 简单说就是工匠们的工作区、休息区、校验区和存放区。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存放武器的区域,如此便能解释为什么此地只有武器,却不见人的骸骨了。 沈中原觉得很有道理,又问:“那……师父,我们还要继续深入吗?” 陆锦年点头:“进去看看吧,兴许能发现点好东西。” 沈中原不以为然:“师父,你想多了,如果这地方真是兵器库,那么战斗结束以后,军队大量撤离,好东西肯定都会带走。” 陆锦年也不解释,明智蒙尘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但解释起来未免有种做白日梦的天真感。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陆锦年今儿个运气冲上了天,居然真叫他在这个黑灯瞎火的地方捡着了便宜。 当时他只是随意往前走着,后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人没摔着,但东西被他掀飞出来,然后就只听“当啷”一声,一截手臂长的灰蒙蒙的刀刃震散了尘土,露出湛蓝如火的刀身来。 这截刀身是断了的,刀尖被整个削去了,却也呈一个斜面,下半段完好无损,只要接上刀柄,就是一把好刀。 想也知道,在这废弃的遗迹中埋藏了这么多年,还能不染锈尘的,不是好刀是什么? 而且这刀折射出来的光芒也很有味道,那湛蓝的刀身上披着火光,就仿佛真的烧着了一样,平添几分神异之美。 “这刀!” 沈中原是爱刀之人,一见这刀身就被迷住了。 他一把上前将刀身捧起,却猛地又将刀身丢在地上,握着双拳惨叫了一声。 “怎么了?” 陆锦年抓起他的手,分开一看,掌心里竟然被灼出了另一条焦痕。 “嘶!这是什么刀!” 陆锦年眼中闪过一抹骇然。 他从未见过一种武器,在脱离人的掌控的情况下,自身就具备如此神异的。 沈中原往后退了几步,离那刀身远远的,然后从腰间取出一只药品给伤口上药。 凭借猎龙人的体质和陆锦年独门秘法,这伤势应该用不了多少工夫就会好的。 “师父,这刀邪了门了。”沈中原说道:“我刚拿起来的时候还没反应,结果下一秒就跟烧红的铁一样烫手。” 陆锦年眼珠子转了转,甩出铁索缠绕上去。 “叮!” 铁索缠绕其上,只一刹那就断成了无数根半圆环碎裂开来。 沈中原和陆锦年都看懵了,但紧接着二人的目光就变得火热起来。 这是宝刀啊! 绝对是宝刀! “师父,这刀能给我吗?”沈中原问道。 陆锦年点头:“可以,你去拿吧。” 倒不是陆锦年大方,他只是不惯用刀剑罢了,如果是锁链或者软鞭类型的武器,他肯定不会让,可刀剑他用不上,正好给沈中原做个顺水人情。 沈中原大喜过望,上前想去拿刀,但想到刚才被灼伤的情形,一双手伸出去又很快止住了。 他想了想,用自己的刀和半截刀身磕了一下。 “乒!” 他的刀断成了两截,那湛蓝色的短刀上火焰升腾,霎是好看。 “这……” 沈中原无语了。 手不能握,器物不能近,这刀要怎么拿? 难怪是宝刀却被丢弃在这里,多半就是因为这个毛病了。 但沈中原不信邪,他觉得这把刀与他有缘,他肯定能将它拿走。 于是他用水打湿了棉布,将棉布放在刀身上。 这一回,奇迹出现了,打湿的棉布没有碎裂,也不见被火灼烧的样子。 沈中原又看了几分钟,棉布依旧没有任何损伤,他这才露出笑脸,伸手去抓缠上了棉布的刀身。 哧—— 一阵皮肉的焦臭味飘散取来,旧伤未愈的沈中原再次被灼烧的扔掉了刀身。 “这刀到底是什么玩意,它还能认主不成?” 沈中原有些恼了,搬起石头砸了过去。 嘎吱…… 石头落在刀身上,刀身被压弯到几乎要崩碎的程度,但所幸没有碎掉,一点点将石头撑开,刀身弯曲了一点。 这一幕又看呆了师徒二人。 连刀剑铁索都能一碰就碎的宝刀,居然差点被石头砸断? 沈中原满脑子迷惑,又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 当! 刀身被砸的飞起,表面上出现细密的凹点。 沈中原更加不解,伸手又要去拿刀身。 陆锦年眼疾手快拦下了他,眼珠子提溜一转,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第170章 收获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陆锦年说道。 “是什么?”沈中原好奇问道。 “屠龙器。” 陆锦年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可能是当时制作工匠无意中打造出来的屠龙器,但因为那个时候龙患还没出现,所以这样一把刀并不能得到当时人们的认可,于是它被和其他残次品一起留了下来。” 沈中原恍然,如此就能解释这样一把宝刀为什么只有半截,而且还被人遗落在这里了。 要知道,打仗所用的制式装备,要求只有两点,坚固耐用。 而屠龙器因为要往里面掺杂一些特殊材料,不能使用高温反复煅烧,里面杂质很多,锋利程度和坚硬程度都不如纯粹的刀剑。 当然,这得视情况而定。 毕竟猎龙人的屠龙器都是重金打造,用的是真金白银,制作屠龙器的人也不会在材料上抠抠搜搜。 而反观制式装备,因为多数时候不需要使用,所以常见以次充好,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其实用手指就能给它掰弯、戳穿。 陆锦年的话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可沈中原还有疑问:“师父,你说它是屠龙器,可为什么我没办法去拿它?” “因为我们其实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陆锦年说道。 “很多年以前,龙患刚刚出现,先辈们总结经验,寻找出屠龙器等四大可敌要素,可当时的还没有融合龙珠的说法,所以使用屠龙器的都是普通人。 这也导致早起的屠龙器对一切与龙有关的事物都具备毁灭性的破坏,只有普通人才能使用它们。 刚才你被灼伤,还有我的铁索断裂,就是因为我们猎龙人的气息激发了它的力量。” “那这么说来,我们白高兴一场?”沈中原脸色不太好看。 他是喜欢刀的人,这把刀明显是宝刀,若不能用,实为此生遗憾。 “也不是不能用,早先的屠龙器虽说是为了彻底毁灭龙兽而打造,但后来猎龙人发展起来,龙殿对这批屠龙器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发现只要以伏龙法将龙珠的力量全部调动在手掌上,就可以在短时间内使用它们。 时间长了不行,它的破坏力太强,我们这样的能用它斩出一刀就是极限了,接着就会遭到反噬,想自如使用的话,我觉得要到达三品乃至四品龙卫的层次吧。” 陆锦年这可不是胡说,龙殿的书籍中有记载,早期的屠龙器目前就掌握在龙殿及各分殿的殿主手中,是用来镇压龙渊的宝物。 沈中原:“那也是白说,左右我们碰它不得,也没法带出去。” 陆锦年想了想,伸手去抓断刀的刀柄。 “师父!”沈中原惊呼一声,却没能阻止陆锦年抓住刀身。 哧—— 焦臭的烤肉味弥漫开来,这次断刀的反应比刚才沈中原抓它的时候还大。 沈中原抓刀只是被烫伤,可陆锦年的手臂已经整个烧了起来。 陆锦年下意识把刀甩了出去,刀身嵌入墙壁,蓝光湛湛。 “师父,你没事吧?”沈中原上前查看陆锦年手臂的伤势,从怀中取出药瓶给他上药。 陆锦年摇了摇头:“没事,只是伤到了皮肉,养两天就好了。” “师父,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东西我们带不走,等回去上报龙殿,让龙殿派人来取。”沈中原说道。 陆锦年摆摆手:“我有法子将它收走,只是这种宝物不能为我们所用,终究是有些遗憾的。” “嗯?师父,你有办法收它?”沈中原愣了愣,接着露出兴奋的表情:“那还报什么啊,我们自己留着,等师父你晋升龙卫,到达三品四品的时候,这把刀不就正好可以用了么。” 陆锦年点头:“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刚才是试一下这把刀到底有多少能耐。” 说这话,沈中原也给陆锦年上好了药,整条右臂都被缠上了纱布,血水混合着淡黄色的液体渗透出来,味道怪怪的。 稍事休息了片刻,陆锦年从背囊里抽出一只锦盒,锦盒长四尺有余,外面是用锦缎包裹的,内里是银质的内胆。 这本是他用来装银针的容器,此时将银针取出,把短刀装了进去。 还别说,差不多刚好,这刀要是再长点都不行。 多出来的银针被陆锦年塞进了沈中原的背囊。 谁让他是徒弟呢。 沈中原也是无奈,早知道银制品还有这功效,他就不拿普通箭壶装银针了。 不过这次学到了,等回去就换,下次在遇到就不怕有好东西带不出去了。 重新整理好背囊,陆锦年抬头扫了一眼甬道:“我们再找找看,说不定还有遗落的宝物。” 这话正中沈中原下怀,他喜欢的断刀被师父收走了,他也想找件宝物带回去。 二人继续翻找,一刻钟后,沈中原捧着一个黄铜钵盂兴高采烈的来到陆锦年面前:“师父,你看这是什么!” 陆锦年对沈中原的运气表示叹服,先是提议入地窟发现屠龙宝刀,接着又让他找到了一个佛门的钵盂。 陆锦年没修过佛法,但他会清心谱庵咒,通过这一丝微弱的联系,他能感受到钵盂中沛然的佛力。 只是不同于屠龙刀这样的外放破坏力,钵盂里的佛力十分内敛,对人和猎龙人都不会产生影响,乍一看就是个普通钵盂。 但陆锦年却知道,这钵盂是一件音攻法器。 佛门的各种经咒有清神明智的功效,但这只对自身有用,可要外放这股力量,就需要借助于这样的法器。 猎龙人的镇魂铃其实就是佛门音攻法器的改版,外刻经文,内嵌舍利子,以佛门高僧遗留的气息来破除幻象,振作精神。 这钵盂要更厉害些,用锤或指头叩击钵盂,口中念诵经文,则经文可以清楚的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通过钵盂传递出去的经文还会对擅长幻术的龙兽产生精神冲击,轻则使它们精神震荡,破除幻术,重则使它们陷入长达数秒的呆滞时间。 “这东西我可以用。”陆锦年将钵盂拿在手中,左看右看,挺喜欢的。 沈中原直接垮了脸,一连两件宝物,一个适合他用的都没有,这是故意在整他吗? 陆锦年拍了拍他,说:“别这副表情,钵盂我先替你收着,你先把我教你的学会,然后我教你完整的清心谱庵咒,等你什么时候把这门佛门妙法彻底掌握了,我再把钵盂给你。” 一听这话,沈中原立马就不困了,要不是现在环境不允许,他现在就想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日夜苦读。 这处疑似兵器库的区域没有再出现新武器,二人也收拾了心情退了出去。 再往前或许会有新发现,可正如断刀,如果出现的依然是它这样的武器,陆锦年和沈中原得不到也是枉然。 而且在地窟里呆了这么久,外面的沙暴应该过去了,陆锦年不想和那四个猎龙人产生冲突,决定先一步离开。 沈中原复议,他们已经有了不错的收获,这趟算没白来,至于九星龙兽什么的……他们又不是没杀过。 意见统一,陆锦年二人没停留,快速往原路返回。 距离他们下地窟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再大的沙暴也该过去了才是。 等这次出去,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陆锦年回中州龙殿参与龙卫考核,沈中原回去看一眼家人,然后还要去处理方毅的事情。 可天不遂人愿。 师徒二人越是想离开地窟,就越离不开。 根据记忆中的选择,陆锦年和沈中原快速回归甬道,可走了很久,前面依然有无数个聚口,就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迷宫。 “师父,不对劲啊,我们来的时候没走过这么多岔道。”沈中原见陆锦年停下脚步,不由上前说道。 陆锦年点头,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铁索甩了出来。 系在铁索上的小镇魂铃叮铃铃作响,周围的场景波纹涌动,变得扭曲起来。 “是幻术,很厉害的幻术!”陆锦年神色一肃。 自他掌握清心谱庵咒以来,辅以镇魂铃的效果,还是第一次遇到镇魂铃响,幻术却没有破碎的情况。 “是那四个人布下的还是龙兽?”沈中原问。 “自然是龙兽布下的。”陆锦年说道:“那四人若不想我们进来,在外面布置幻阵即可,他们在前,我们在后,怎么可能提前布置幻阵来阻我们退路?” 沈中原又问:“龙兽还有余力来对付我们,那岂不是说他们四个已经……” 陆锦年摆手打断:“未必,那四个都是老江湖了,猎龙经验丰富,我看他们每个人身上都配了镇魂铃,虽破不了眼前的幻术,但防备龙兽借助幻术偷袭还是没问题的。” 这是陆锦年根据自己镇魂铃的反馈得出的结论。 镇魂铃的铃声一定是有效的,只是作用空间越大,威力就越弱,而如果不想着用它来打破幻术,只是用于自保的话,镇魂铃勉强可以一用。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因为镇魂铃需要消耗一定的精神力量,用的久了,人会产生困顿,需要充分的休息才能恢复。 陆锦年不得不搬出钵盂,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用上这个顶好的佛门法器。 陆锦年不修佛法,但内蕴清心谱庵咒,经文念诵的过程中,一个个经文从他嘴中吐出来,落入钵盂发出叮当脆响。 这响声被钵盂无限放大,最后变成洪钟大吕,嗡鸣声响彻甬道。 甬道中构筑的幻术剧烈颤抖起来,坚持了没一会儿就布满了裂纹,“乒”的一声碎裂开来,露出了甬道的本来面貌。 沈中原定睛一看,好家伙,他们还在兵器库,压根一步没走出去! 这幻术挺厉害啊!但它是怎么做到的呢? 陆锦年也在想这个问题。 幻术破解了,但龙兽是如何发动的幻术却没搞清楚。 一般而言,幻术的发动需要一个媒介,或是图案,或是视线,或是别的什么,总之得有个依凭。 这类多在龙兽自身,且幻术发动时龙兽本体不能离开太远。 但就目前来看,他们似乎没有察觉到龙兽的气息,不,准确的说,龙兽的气息是有的,但很微弱,就像茅厕里的砖头,浸泡的久了,自然而然会带上一点臭味。 这地方给他们的感觉就是这样。 “龙兽不在附近,那就只能是通过媒介来发动的,可媒介是什么?”陆锦年陷入沉思。 他有钵盂在手,幻术可以层层破除,但问题是,他不可能一直催动钵盂前进。 一方面是他没有修习佛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另一方面,找不到龙兽发动妖术的方式,他没办法判断他们是否处于幻术当中。 这就很麻烦。 “我们这一路都看到了什么?”陆锦年问沈中原。 “油灯,泥潭,锈蚀的武器和蜘蛛网。”沈中原脱口而出道。 陆锦年心中一动:“把那壶鲸鱼油拿给我看看。” 沈中原急忙照做。 陆锦年拔掉壶塞,双手持符在眼前一抹。 “破! 陆锦年双眸神光湛湛,却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鲸鱼油里没问题。”陆锦年将壶还给沈中原,继续思考。 断刀和钵盂肯定不是龙兽发动妖术的媒介,前者不灭它都是好的,后者更是佛门法器,专克精神类的妖术。 而泥潭……地窟里的确处处是泥潭。 锈蚀的武器也有可能。 不过…… 陆锦年又想到一个问题。 断刀和钵盂可是埋在这些泥潭里的,龙兽若以泥潭为媒介,那它没被断刀爆发出来的威力灭杀也是运气逆天了。 “所以一定是蜘蛛网了。”陆锦年很快做出了判断。 他有过被人脸鬼蛛施展妖术的经历,知道蜘蛛类的龙兽除了张网和剧毒,在幻术上也有超高的天赋。 而且蜘蛛张网能轻易将蛛网构筑成幻术发动的媒介,因为只要看一眼,哪怕是无意中的一撇,蛛网的结构形态都进入了人的脑海,接着幻术就发动了。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地窟中藏匿的应当是头精通幻术的九星蜘蛛龙兽。 但是下一个问题。 龙兽毕竟是龙兽,再强也不可能在整个巢穴都布下幻术,光是维持都需要消耗庞大的力量,它不可能这么做。 所以它必须还有其他手段来应付这一点。 “等等!” 陆锦年想到了什么。 “次级龙兽!是次级龙兽! 龙妖晋升时会施放掉所有的龙气,而受到这些龙气影响的生命体就会成为拱卫龙妖的防御壁垒。 如果我们能找到次级龙兽,那就证明这地方的龙兽正在往龙妖进化,或者说,它早已经完成了进化!” 陆锦年悚然一惊。 要是真如他所说,那这地方就太危险了。 擅长精神幻术类的龙兽在进化的过程中能保持九成以上的力量,而且因为多了无穷无尽的次级龙兽守卫,它们的真正战斗力比进入妖胎之前还要强大。 陆锦年有幸和龙妖的龙蜕战斗过,知道那玩意即使只剩一成力量也能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那还是依仗蛮力的龙兽,现在遇到擅长精神幻术类的龙兽,躯体的衰弱根本无法动摇它的实力,危险程度直线上升。 “这四个人还真胆大,不探查清楚就敢往里闯,我们赶紧出去,这地方不能久呆。”陆锦年心神摇曳,抓起沈中原就往甬道里跑。 中途遇到的所有蛛网都被他一把火燃尽,而他也确实在这些蛛网中发现了小如芝麻的次级白色蜘蛛龙兽。 第171章 回归 师徒二人奔跑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最初的甬道上。 看到两壁挂起的淡蓝色油灯,二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再往前就是他们进入这里的入口,此时沙暴已经过去,太阳露出头来,阳光自入口洒下,将那里照的亮堂堂。 “师父,不会再是幻术了吧?”沈中原有些疑神疑鬼。 陆锦年不说话,拿出钵盂念诵了一段清心谱庵咒。 叮咚脆响下,周围所见之物固若金汤。 二人对视一眼,继续向前跑。 到入口处,因为大量砂石的灌入,想出去还没那么简单。 二人费了一番手脚把流动的砂石扒开,好一会儿才从入口爬了出去。 外面天光正好,地面上还残存着沙暴肆虐的痕迹。 陆锦年回头看了一眼入口处,淡淡道:“看样子我们运气不错,这头所谓的九星龙兽,肯定在龙妖胎中完成进化的最后一步,所以无法出来追赶我们,否则我刚才连破它幻术的行为,它必定视为挑衅,对我们穷追不舍。” 沈中原点头表示赞同。 龙兽这种东西,狡猾归狡猾,可也是真蠢,很容易就上头,不打出绝对劣势根本不会清醒,而等它们清醒的时候,猎龙人也到了最后收网阶段,轻易不会叫它们逃了。 “师父,进去的那四个人……”沈中原欲言又止。 “要么死了,要么运气好走到其他岔道里去了,总之,希望他们别自寻死路去碰那头龙兽或龙妖吧。”陆锦年叹气,这种事情他无法左右,更不能劝阻。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边境出现龙妖之事,我不清楚这是否正常,但既然被我们知晓了,还是去龙门客栈报备一下,免得有其他实力不足的猎龙人误入其中。” 说罢,二人辨明了方向折返回龙门客栈。 …… 地窟深处。 四团蛛丝茧中缠绕着四具新鲜的干尸。 之所以说新鲜,是因为他们的皮肤还有那么一丝弹性和光泽。 而说他们是干尸,是因为除了皮和骨,血肉都已经消失不见。 一团巨大的宛如房屋大小的太盘中,尖锐的嘶吼声持续不地传出来,一个黑袍人影站在胎盘的顶端,手臂刺入胎盘,脸上挂着一丝狞笑:“吃了四个人还不满足,你可真够贪心的,可惜那两个人你不能吃,你吃了,我会不高兴,大人也会不高兴,所以你还是乖乖的听我的话,不然,我毁了你的妖胎,让你成为我另一个兄弟的宿体。” 听闻这段话,以及黑袍人刺入妖胎中那条手臂上传递出来的恐怖威压,胎盘中面目丑陋的巨型蜘蛛吞吐着螯牙,心中不忿,却又不敢恣意妄为。 它很清楚,这个“人”给它的感觉很危险,它能轻易拿捏自己的性命。 而瞧见妖胎服软了,黑袍人也抽出手臂站起身来,望着地窟入口的方向喃喃道:“孩子,快点成长吧,总有一天,我们会让辜负了我们的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说话间,黑袍人的一只瞳孔发出红光…… “又来了吗,该死!你给我闭嘴!”他大吼着,用手捂住眼睛,周身龙气激荡。 …… 龙门客栈。 “陆兄弟此话当真?边境处有龙妖巢穴?嘶!此事非同小可,我立即派人联络附近龙殿,让他们派龙卫前来围剿。”客栈掌柜的用一副非常恭敬的语气说道。 陆锦年和沈中原则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客栈掌柜是吃错药了吗?怎么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难道是因为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太过骇人? 可是不对啊! 边境龙患肆虐,龙妖在别处或许稀奇,但在这边境之地,也不见得连龙门客栈这样聚集了大量顶尖猎龙人的地方都觉得棘手吧? 所以他们离开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人面面相觑,满心说不出的古怪。 偏偏客栈里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绝口不提此事。 得罪一人事小,得罪了朝堂上的那位,天下之大恐无容身之处啊! “那……我们先回房了。” 该说的事都说完了,陆锦年拱手抱拳,上了楼去,沈中原紧随其后。 掌柜的目送二人消失在视线里,猛地松了一口气,心说:这可是位祖宗,只希望他玩高兴了早点走吧,多呆在这里一天,我这心脏受不了啊。 边境出现龙妖巢穴的事情很快在龙门客栈里传的沸沸扬扬,一部分自忖实力不弱的人已经开始组织起人手,共同前往地窟猎龙了。 龙门客栈的掌柜也乐得清闲,往龙殿发了一封飞鸽传出便不再管此事。 毕竟,龙殿虽强,可他这龙门客栈汇聚的精英也不少,二星猎龙人大有人在,对付区区一头龙妖还是没问题的。 而陆锦年师徒在得知龙门客栈已经对地窟展开攻略计划的时候,也悄然离开了这里,从鸣涧县买了马车,一路返回鹿良县。 考核之期将至,考虑到路上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陆锦年必须立即启程。 临行前,师娘传来消息称,地楼中并未发现师父陆渐离出现在鸣涧县的记录,但确有消息称,有一不明人士强闯边境,深入大武境内。 陆锦年虽不清楚那人是谁,但冥冥中感觉那就是师父陆渐离。 龙门客栈此行过于潦草了,若能再多些时间,或许能有所收获,但目前也只能这样,等晋升完龙卫,他再来一查究竟。 二人马不停蹄回到鹿良县。 除去了大蛇龙兽,鹿良县安定了不少,只是这安定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这短短时间内,鹿良县上空又汇聚了大量的龙气团。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此地百姓有怨念,且怨念极重。 二人顾不得深究这些,一路驰骋来到方毅家中。 原本陆锦年是打算直接回中州的,可到了地方他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方毅家中。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徒弟,虽说是半道收的,可方毅也尽了弟子的本分,现在他死了,于情于理他都得上家里走一趟。 方毅自幼孤苦,是一对老夫妻收养长大,早些年老两口也相继去世,只留下一个妻子和两岁的孩儿。 这一对孤儿寡母过得倒还算富足,毕竟方毅干的是猎龙人的营生,家里不缺钱,院子都盖了两座,家仆丫鬟真是不少。 只是,二人走访期间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让他们忍不住摇头。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方毅这个妻子也是如此。 因为丈夫婚后去当了猎龙人,常年不着家,周围人家便说着孩子不是方毅的,是女人不要脸,出去勾三搭四的偷汉子。 这事儿方毅肯定是知道的,但他没提起过,肯定就是不相信这些闲言碎语。 再者说,自己做的坏事,自己能算不出日子来? 料想这孩子肯定是方毅的,所以他才懒得理会。 只是仍旧苦了这对孤儿寡母,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据说还有人偷偷爬墙想一亲芳泽,被护院打了出去,然后那人就被当地的三教九流打断了腿。 这似乎也坐实了方毅妻子勾三搭四,和当地的无赖头子有染,否则人家怎么会替她出头? 当然,这样的风言风语陆锦年是不会信的,三教九流为什么打断那人的腿,他心里门清。 别说无赖头子了,无赖祖宗都不敢做这种事情。 随后,二人来到方毅家的院子,上前叩门恳请一见。 开门的小童见二人一副猎龙人打扮,时时牢记着长辈们话的孩子张口就往院里喊:“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陆锦年和沈中原像是苦笑,接着又是重重一叹。 老爷是回来了,但…… 方毅妻子迎了出来,一脸欣喜地望向门口,却是脸色猛地一白,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下去。 陆锦年和沈中原对视一眼,摇摇头,心说:她大概已经知晓了。 果不其然,方毅妻子已经猜到了结果,她将二人引入厅堂,屏退左右后直言道:“他的骨灰带回来了吗?” 沈中原从被囊中取出一只木盒,双手托着交到方毅妻子手中:“弟妹,落叶归根,丰城剑回。” 方毅妻子眉眼中泛起一层薄雾,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我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其实他可以不去当猎龙人的,哪怕贫苦一些我也愿意与他长相厮守,可他就是觉得亏待了我……” 沈中原听着方毅妻子的碎碎念,心中百感交集,他又何尝不是为了家人能过的好一些才甘愿去当猎龙人的呢? 可此时听来,他却觉得自己错了。 也许他所认为的付出得到了回报,可父母妻子真的希望自己如此吗? 这种单方面的自以为是的付出,是否是一种自私? 直到二人告辞离开,方毅的妻子都没有流下哪怕一滴眼泪,只是眼中黯淡的神采透露出她此时内心的凄苦。 “方毅娶了个好妻子,他对不起她。”沈中原如是说道。 陆锦年没有搭腔,他还没成婚生子,自然不能理解其中的种种辛酸苦辣,只是觉得人世间的纷纷扰扰,最终所求的不过是长相厮守。 可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究竟又有多少人做到了呢? 想想陆家,想想自己,想想师父,想想方毅和沈中原。 陆锦年忽然发现,他们所有人都在寻求一个团圆美好的结局,却总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方向,越走越远了。 “师父,你多保重,我会在鲁阳多呆些时日,陪陪父母和妻子,等你那边事了,我会去中州找你的。”沈中原在岔道上与陆锦年分道扬镳。 陆锦年挥手,有些意兴阑珊。 他坐在马车上,挥舞着马鞭,任由马儿自顾自走着。 老马识途,倒是不必担心走错了路,只是没人催促,难免要耽搁不少行程。 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陆锦年都在发呆中度过,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感觉像是想了很多东西,可回过神来却发现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看了看天色,快到晚上了。 陆锦年停下马车,就近烧了一堆火,下意识就要喊沈中原和方毅去打些猎物回来,可话还没说出口,就意识到两个徒弟都不在身边了。 他讪讪一笑,也不想什么野味了,就着凉水,把烤热的干饼一口口吞下,吃饱了就往马车上一躺,呼呼睡到天亮。 翌日,陆锦年醒来。 用水囊里的水抹了把脸,精神无比振奋。 经过一夜休息,他脑海里那些复杂沉重的东西都放下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事事美好是所有人的愿望,但这愿望必定不会让所有人实现,所以才会有无数人朝着这个愿望去努力,去前进。 这才是人生最精彩的地方。 匆匆吃了早饭,陆锦年解了马车,翻身骑上马背,策马往中州赶去。 在中州龙殿,在第八院,还有刀哥、陈康、苏绣锦、潘振南这些人等着他团聚。 十几日功夫,陆锦年终于抵达中州城。 这比他预料的时间晚了两日。 没办法,途中遇到龙兽害人,为了救人除恶,他花了不少时间。 好在,总算没错过龙殿考核。 策马入城,经旧宅入龙殿,回到第八院,陆锦年看到了四张熟悉的面孔。 “刀哥,陈康,绣锦,振南,我回来了!”陆锦年声音高亢且激昂。 四人同时看向门口,眨了眨眼,陈康第一个跳起来扑上去:“锦年,我踏马想死你了!” “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们可等你好些日子了。”苏绣锦“抱怨”道。 “哥,你是不是偷吃什么灵丹妙药了?我怎么感觉你又高大了?”潘振南冲上来围着陆锦年赚,时不时伸手捏一下陆锦年的肌肉,和自己一对比,忍不住羡慕起来。 刀哥是最淡定的,他和陆锦年前不久才见过,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陆锦年嘿嘿笑着,逐一与众人打招呼、攀谈,一股子幸福与喜悦不由自主的从心中涌出。 众人说着说着,聊着聊着,很快就把话题引到接下来要面临的龙殿考核上去。 这也是院中五人目前最在乎的事情。 龙殿考核极为严苛,每一批次只取一个院招入龙卫,因而每个院都铆足了力气想要从考核中脱颖而出。 到时候势必是一场龙争虎斗,没点准备,怕是真应付不来。 第172章 放水 “锦年,你出去这半年都有什么收获?”陈康脸上透漏着得意。 他这半年多时间获益颇丰,伏龙法修炼到突破瓶颈不说,拳脚功夫也迈入小成,还从师父王细根那里学到了独门武学《压元功》,独力斩杀过四星龙兽。 之所以先问陆锦年,是因为陈康和陆锦年二人的年纪相差不大,又是男儿,再加上入殿时陈康的基础和天赋都在陆锦年之上,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后来居上,稳稳被陆锦年压了一头。 此时推出陆锦年,是想等陆锦年说出了这半年的成长,再用自己的成绩盖压对方,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强大。 孩子气的举动,却也正符合他们的年纪。 陆锦年没想太多,见陈康问了,就随口答道:“力气变大了,多了把武器,多了一个保命的底牌,另外就是杀了四十九头龙兽,三十一颗秽珠在我手上,还有十八颗我徒弟拿去了,哦对了,还收了两个徒弟,可惜死了一个。” “你、你都有徒弟了!”陈康一脸不可思议。 他本来是想用实力碾压陆锦年的,结果陆锦年直接爆了个大。 人徒弟都有了,他还是别人徒弟呢,这怎么比? 潘振南和陈康注意的东西不一样,他吃惊地问陆锦年:“哥,你说你杀了多少龙兽?四十九还是十九?我怀疑我刚才听错了。” 苏绣锦也附和道:“对,四十九头龙兽也太夸张了,你去了哪儿?” 刀哥眼中也掠过一抹惊讶之色,但他其实是知道陆锦年的行踪的,所以对于这个数字并非不能接受。 陆锦年把此行的经过简短的说了说,潘振南听的惊叫连连,苏绣锦很不待见他这一惊一乍的模样,轻踹了他一脚让他闭嘴。 陈康已经彻底说不出话话来了。 大战龙妖,大战九星龙兽,连斩二十一头龙兽的壮举,还有地窟探险,夺宝逃生,这些经历就跟故事一样,让人根本不敢相信。 可是,当他们看到陆锦年从背囊里拿出短刀、钵盂、破损的降魔杵、一百多枚骨牌和一颗九星龙兽的秽珠时,所有的质疑都烟消云散。 骨牌和秽珠可以是重金买的,但那把杀气凛然的短刀和佛光内蕴的钵盂,以及明显带着厚重佛力痕迹的降魔杵,无一不再诉说着陆锦年此行的凶险。 而能从这样的凶险中屡屡脱身,陆锦年得是有怎样的运气和实力啊! 当然,唯一让众人感到平衡的是,陆锦年的伏龙法尚未修炼至突破的瓶颈。 他和刀哥在融合龙珠的阶段都很艰难,修习伏龙法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不过,刀哥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已经达到了突破的瓶颈阶段,一旦入编龙卫,他就能获得下一层次的功法,进入二星猎龙人的实力范畴。 当然,刀哥的实力没人去怀疑,这是个以凡人之躯敢和龙兽厮杀的狠人,实力也一直稳居众人之上。 陆锦年更是知道刀哥的另一重身份。 而老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巫国覆灭,巫族几被灭绝,然而残留下来的部族和传承,依然有着儒、释、道三家之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因此,刀哥的能力不能单以猎龙人的天赋来评判。 有陆锦年“光辉履历”珠玉在前,苏绣锦、潘振南和陈康都不好意思提自己这半年的长进了。 和陆锦年相比,他们简直就是在师父的保护下喂养起来的猪,除了胖,没什么可炫耀的。 晚上,第八院五人包了中州城的一家酒楼,酒肉庆祝不提。 翌日,陆锦年被脸上的阳光瘙醒,他抠了抠脸,起床用清水洗漱。 凉凉的泉水扑在脸上,提起了精神。 他擦干净手和脸,推门走到院中。 院子的一角,刀哥在演练自己的盾剑变化,他现在对这套屠龙器的使用已经得心应手,盾与剑的变化只在心念之间。 而且飞旋的轨迹也变得刁钻诡异,令人防不胜防。 见到陆锦年出来,刀哥停下手里的动作朝他点了点头。 陆锦年回以一笑。 彼此知道的秘密多了,反而不用花更多言语去交流,彼此一个眼神就能心照不宣。 没一会儿,潘振南,陈康和苏绣锦也接连推门而出。 苏绣锦最后出来不是她起得晚,而是女孩子梳妆打扮花的时间多了点。 今天是龙殿考核的第一天。 准确的说,是开始日,从今天往后十天都是第一轮考核期。 只要在这段时期完成第一轮考核就算通过。 而第一轮考核其实是相对简单的,主要就是满足龙兽的击杀数。 作为猎龙人,猎龙是本职工作,如果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其他的还能指望么? 所以龙殿的定品考核,第一轮就是检验少年们在这一年中,是否猎杀了足额的龙兽。 一般来说,这一轮考核是送分的,因为龙殿记录功劳是以本人交办的龙兽或者秽珠为主。 也就是说,不管你的龙兽和秽珠怎么来的,只要在官府或者各地龙殿交办了,就会得到记录功劳的骨牌。 而按照龙殿给出的兑换比例,每个少年只要在猎杀五头七星龙兽就能达到一百的合格之数。 当然,也可以猎杀一百头七星以下龙兽,或者去地楼和黑市,用手里的高星秽珠换取多颗低星秽珠,再去兑换骨牌。 总之,完不成这个考核的,要么是实力有问题,要么是脑子有问题。 也因为这个,第一轮考核实际上可以称为龙殿少年们展示自己的秀,每个人都想拿出最多的骨牌来惊艳众人。 龙殿这一批次经历考核的总共九院三十七人,原本是有五十人的,余下那些不知道是没赶回来,还是已经死了。 这些陆锦年他们操心不上,他们现在的全部心神都在龙殿特设的公告牌上。 公告牌上实时显示着每一个进行考核核验的少年的成绩。 自然,少年们的考核成绩多是一百左右,有的一百整好,有的一百出头,多一点的一百二三,很少有超过一百五的。 但也有一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考核成绩竟然没达到一百之数,让众人大跌眼镜。 不过,不合格的成绩并不会让他们立即失去后续考核的资格,只是让他们的团队在起点上落后其他院,需要从其他方面补足。 这时,公告牌下传来了几声呵斥,三个少年对着一名少女大加指责,隐约能听到他们在说“明明给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之类的话语。 显然,少女的分值由同院的伙伴支持,本来是达到了一百之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轮考核的时候少女却没拿出来。 陆锦年瞥了一眼刀哥,刀哥目不斜视,一丝不苟。 陆锦年嘴角一抽。 他还记的大家分开前不久,有其他院的人黑衣蒙面找到第八院,称让他们在考核时放放水,对方会百倍报答,并且许以种种承诺。 但可惜当时他遇到的是刀哥,刀哥根本没等他说完,直接一刀削了他的手指,让对方知难而退,再不敢踏足第八院。 没曾想,其他院也遭遇了这种情况,而且看上去还真有愿意为了私利坑队友的。 倒是另一个没满足考核分的院子没什么争执,反而一团和气的安慰那个分值不够的少年。 “那是第四院的段鸿,他天赋挺高的,但据说得罪了什么人,外出历练的时候被对方偷袭下手打成重伤,以至于猎杀龙兽不足三十,他现在这个成绩还是院里的其他人慷慨解囊帮他弄上去的。”陈康再次化身无所不知百科全书,化解了众人心头的疑惑。 “那个女的呢?”陆锦年一指被同院“围攻”的少女。 陈康撇了撇嘴,略微有些不屑的说:“杨淼,第六院的,天赋绝顶,龙珠属性完美契合,伏龙法也已经修炼到突破瓶颈,和你一样擅长锁龙阵,是个天才人物,可惜志不在此,她是被人卖进来的。” “卖?” “嗯,她家穷,父母养了四个弟弟,实在吃穿不起的了,不得已把她卖去青楼,运气好碰到了龙殿龙卫,龙卫看她资质尚可,就直接买下来送进了龙殿。” “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以为善堂的孩子都是自愿进来的吗?还不是被逼的,猎龙人这行当,自愿进来的毕竟是少数,多数都属于交易。 只不过有的人在交易中认清了现实,决心面对,而有的人还在作梦,想着反抗。 哈!都成猎龙人了还反抗啥?以为离开了龙殿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想太美了!” 陈康满面嘲讽。 陆锦年若有所思。 考核继续进行,除第四院和第六院出了点小插曲,其他几院的少年都达到了足额之数。 他们上交的骨牌暂时全部由龙殿保管,并以上交的数额为每个人的基础分值,直接代入接下来的三轮考核中去。 这其中,未满足额分值的两个人,基础分值只计算一半。 而得知这个消息,许多人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要知道,他们所拥有的骨牌数量远不止上交的这么多,只是因为要上交,在不确定龙殿是否归还的前提下,他们舍不得拿出更多来。 反正只要满足合格条件,然后稍微压过一点前面的人,出出风头就够了。 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骨牌数量记为个人分值,也就意味着他们上交的骨牌越多,基础分值越高,容错率也就越大。 毕竟,他们少得一点分,分数依然领先,而他们多得一点分,其他人就要奋力追赶,有试错的本钱。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考核结果公布出来以后,这个成绩就定了性。 当然,也有几个院很高兴,因为他们还有同伴没回来,他们可以告知对方,甚至暗中替他准备更多分值。 毕竟,龙卫考核是团体晋升,而非某个人,所以只要有一个人分值足够高,那整体被刷下去的概率也就小了。 陈康一拍脑门:“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反正才第一天,还有十天呢,着什么急啊!” 他后悔了,应该等等的。 陆锦年拍拍他的肩膀:“龙殿就喜欢搞这套,不给我们点压力,他们怎么压榨的出我们的真正实力?” 陈康闻言觉得有理。 龙殿就是在考验他们的心性,如果人人都足够正直豁达,不计较一时得失,那么得知真相的他们不会觉得后悔,只会觉得自己不够努力; 同样的,龙卫考核是龙殿检验他们这一批少年真正实力的工具,他们需要的就是少年们将自己最真实的实力展现出来。 如果每个人都藏着掖着,龙殿看不出他们真正的能耐,那这考核还怎么进行下去? 事情始末清楚了,陈康也有了打算。 “各位,接下来所有的考核,大家全力以赴,不必藏拙,不必留手,一个字,莽就对了!” 潘振南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认真纠错道:“陈康,‘莽就对了’是四个字。” 陈康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蠢,数错了。” 潘振南哇呀呀大怒,张牙舞爪的要去和陈康拼命,陈康一闪身躲在刀哥身后,苏绣锦则拦下潘振南,微怒道:“说正事的时候你们能不能有个正行?看看刀哥和锦年,再看看你们,简直跟小孩儿一样。” 潘振南个抗议:“我本来就是个孩子!” 苏绣锦檀口微张,反驳不得。 陆锦年见状,忙岔开话题道:“尽全力是毋庸置疑的,可接下来的考核内容我们都不清楚,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怎么说?”刀哥问了句。 众人讶异,刀哥居然主动问问题了。 陆锦年想了想,说道:“我们一直在说,龙卫考核需要得到好成绩,那什么是好成绩? 首先我不排除高分值是好成绩,但别忘了一个前提,龙卫的晋升是全院晋升,而非某个人。 假如一个人的分值非常高,但同院的其他人分值特别低,平均下来仍拿下了第一名的成绩,你们觉得这是最好成绩吗?” 第173章 误会 “为什么不是呢?”陈康反问:“分值最高就说明实力最强。” “对,分值高就代表实力强,但也仅代表一个人,或者我放宽一些,可以有两个这样鹤立鸡群的人。 但他们鹤立鸡群了,同院的其他人怎么办? 木桶原理都懂吧?漏水的永远是在短板的位置上。 假使这个院的人晋升为龙卫,首先我不否认那两个鹤立鸡群的人当得起龙卫的称呼,那其他人呢?他们是否担当起这个头衔? 当他们单独执行任务的时候,能否拿下那些危险高于实力的任务? 好,这个问题我们先不提,换下一个。 龙卫隶属龙殿,除天下行走和少数任务,大部分时间都是集体行动,龙殿还与边军合作密切,相互间都有交流。 也就是说,龙殿龙卫,多数时候是需要配合行动的,配合同伴,配合军队。 那么你们觉得,实力相差悬殊的团体,他们之间可能存在默契吗? 两个强者已经把龙兽杀了,其他人还在做热身运动,这种配合打打普通龙兽还行,遇到强敌,弱者跟不上强者的脚步,强者不愿迎合弱者的实力,这样的配合你们会不会别扭? 退一万步说,强者愿意迎合弱者,那么他们那时表现出来的实力还能当得起第一名的成绩吗?” 潘振南听陆锦年嘚吧嘚了一大堆,脑子都听晕了,直言道:“哥,你说了这么多,到底什么意思嘛?” 陆锦年也不绕了,都是读书少的猎龙人,何必为难他们。 “我觉得,在保证分值不低的前提下,龙殿应该更看重每个院成员分值的差距,差距越小的排名越高,反之则越低。” 苏绣锦懂了:“每个木板长度一样,配合起来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陆锦年点头,但还是补充了一句:“一切都是以高分值为前提,所以陈康有句话说的没错,不留手,全力以赴,莽上去再说。 但如果有人分值落后太多,其他人能帮就帮,帮不了就压一压分值,记住,我们是一个整体。” 最后一句话算是为第八院接下来的几轮考核定下了基调。 众人商议完,各自散去。 陆锦年回到屋内,暗自寻思了片刻,从怀中取出那颗九星秽珠,掂了掂,揣进背囊离开了院子。 中州城。 旧宅。 “陆小哥,龙卫晋升考核在即,你还要去哪儿?”看门的老头换了一个爱说话的,面向也和善,不管跟谁都能唠两句。 不过别小看了这老头,此人是真正的飘门人,学的是孔孟之道,自幼云游求学之道,可惜所学驳杂,数次科举不中,一怒之下行伍,可谓文武双全,见多识广。 和此人交谈必须要时刻小心,他擅长话术,跟他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的秘密全都吐露出去。 陆锦年的嘴算严的,所以老头特喜欢和陆锦年聊两句,估摸着是有窥探人内心的癖好,越是没法知道的事情,他越想知道。 陆锦年倒是不怵,心情好时也会跟他聊两句有的没的,就当锻炼自己的口风。 不过今日肯定是没闲暇的,他跟老头摆了摆手,推门走出大宅,直奔城西宝塔寺。 宝塔寺是中州城香火鼎盛的寺庙之一。 近些年佛门卖力拉拢信众,举办众多法会,到处弘扬佛法,施恩布泽,致使中州许多百姓都是半个佛教徒。 当然,这种佛教徒属于伪教徒,有好处的时候往前凑,遇到危险往外跑。 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使是这样的伪教徒,遇到了喜事和烦心事,不知道该如何庆祝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去庙里烧一炷香。 这香一烧,佛一拜,渐渐形成了习惯,潜移默化之下,他就从伪教徒变成了信众。 陆锦年来此可不是拜佛来的。 如今龙殿众多少年都已经达到了伏龙法的突破瓶颈,只有他一人距离瓶颈还有一段差距。 边境的杀戮的确让他体魄越发强大,可猎龙人最厉害的手段还是伏龙法。 伏龙法不精深,困龙索龙阵、屠龙器以及破龙符的威力就会不如别人。 虽然没人说晋升龙卫的条件与伏龙法的境界无关,但也没人说完全无关,陆锦年提议要均衡,但他不想当那个拖后腿的短板。 所以,提升境界一事乃当务之急。 找到宝塔寺的沙弥,小小沙弥却是傲气的很,自顾自敲着木鱼,根本不理会那些香客,只有还愿的人往功德箱里塞了黄白之物,他才会念一句“阿弥陀佛”。 陆锦年走到沙弥跟前,双手托着一支签去问他:“我想找主持解签。” 沙弥眉头一拧,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主持不解签,施主你……” 然而,眉眼开合的瞬间,沙弥看到陆锦年掌心里托着二十片金叶子,与那竹签一起…… 沙弥的脸色瞬息万变,临到口的话语硬生生来了个大转弯:“……却不一样,尊客还请随我来,我引你去见主持。” 香客们面面相觑,有人大呼不公,他想求见主持却不得,凭什么陆锦年可以? 沙弥聪耳不闻,心中暗暗冷笑:你捐香油钱了么?捐在我手里了么?什么?功德箱?那你让它带你去啊! 不理会周遭吵杂,陆锦年随沙弥来到寺院清净之地。 这地方和前殿截然不同,前院吵杂纷扰,这里空谷清幽,不必刻意去调整,心情自然而然的宁静祥和起来。 “是个好地方。”陆锦年夸赞道。 沙弥嘴角微微一弯,颇有些得色。 阶梯层层而上,又层层而下,绕行远山,终至一鸟语花香之地。 陆锦年看着前方院落,眼中露出一丝惊色。 却原来,那院中仿佛被冬夏两季分割开来,左侧院落纷纷雪落,梅花盛开;右侧院落游鱼戏水,荷露尖角。 “主持,今日有客拜访。”沙弥冲院中喊道。 说完,他又赶紧对陆锦年说了一句:“主持见与不见,却是我不能决定的,这得看你的造化。” 陆锦年面色如常,见主持不是他的目的,退而求其次才是。 当然,如果能请动主持帮忙净化秽珠自然是最好的,毕竟主持佛法精深,对秽珠的损耗最小。 沙弥喊话良久,院中无人应答。 沙弥甩了甩袖子,做了个摊手的动作:“主持不见尊客,走吧。” 陆锦年点头,正要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却猛地见那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沙弥见状比陆锦年还惊愕,他看了看院门,又看了看陆锦年,意外道:“尊客,你可以进去了,主持愿意见你。” 陆锦年道了声谢,吸了口气走近院中。 身临其境,陆锦年才发现从外面看到的一切皆是假象。 哪来的桃花印雪,哪来的荷塘戏鱼,全都是虚妄,是幻术。 真正进来之后,只不过一座竹亭,亭中坐一老僧罢了。 “猎龙人陆锦年,拜见宝塔寺主持。”陆锦年抱拳拱手,向老僧见礼。 老僧垂落眼框的白眉扬起了一条,露出一只眼睛打量着陆锦年。 “尊客身体有疾,已入膏肓,再行则万劫不复。”老僧吐出来一句话。 陆锦年心下一惊,暗道:莫非他看出了我异化的体质? “敢问主持,疾从何来?”陆锦年试探着问道。 老僧摇了摇头,避而不答:“你今日所为之事我已知晓,还请拿出来吧。” 陆锦年眼中惊容更甚:佛门高僧果然了得,竟能知我来意…… 他不敢在高人面前造次,此为不敬,连忙拿出封印着就行龙珠的锦袋递了过去。 老僧没有伸手去接,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是何物?” 陆锦年眨了眨眼:“秽珠,主持不是要帮我净化秽珠吗?” 老僧面皮一抖:“啊……是,自然。” 陆锦年:“嗯?”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主持好像不会读心术,他应该是误会什么了。 可误会什么了呢…… 恰好老僧接过锦袋,以佛力包裹住里面的秽珠,催动佛法开始净化。 陆锦年抽空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佛门法器! 他想起来了,在邪祟山谷,他与徒弟们收获一批残破的佛门法器,之后又入龙妖地窟,拿来了钵盂。 前者如何暂不提,后者绝对是佛门的宝物,其中蕴含的沛然佛力必然被主持感知,所以他才肯见他。 至于前面的对话…… 陆锦年窃以为,主持是脑子通了气想屁吃,以为他来归还佛门法器的。 其实,佛门法器物归原主没有错,但问题是,那批法器不是宝塔寺的,钵盂更是无主之物,谈何归还? 所以这老和尚有点不讲究啊。 陆锦年气定神闲,眼神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但内心已经给宝塔寺定了一个贪财的名头。 老僧不知道陆锦年转念间看破了他心中所想,他还天真的以为,陆锦年是以佛门法器为报仇,请他出手净化秽珠。 诚然,净化秽珠是一件非常耗时且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与他感知到的那件佛门法器比起来,这点损失又算的了什么呢? 为了尽早得到这件佛门法器,老僧使足了力气,让原本需要慢慢磨练七七四十九日的九星秽珠,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净化完成了。 陆锦年拿到冰蓝的龙珠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也太快了,和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 果然财帛动人心啊。 陆锦年收好龙珠,拱手抱拳笑称谢,转身就要离开竹亭。 老僧脸色瞬间就变了,他长身而起,枯瘦的手掌按在陆锦年的肩头:“尊客是否忘了什么?” 陆锦年动了动肩膀,从老僧掌下挣脱,转过身,满是歉意的说道:“看我,忘记了,这个给您。” 陆锦年将一袋子金叶子塞进老僧手中,大步走出竹亭。 老僧还在震惊陆锦年竟然轻描淡写的从他手中挣脱,惊诧于此等力量闻所未闻,但下一刻,他看见了手里满袋的金叶子,他的脸色骤然铁青,枯皱的老脸上满是怒容:“孽畜,安敢欺我?” 可惜,他这话并没能传出竹亭。 甚至,怒气勃发的他连迈出去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他望着郁郁葱葱的竹林,满是不甘地叹了口气道:“罢了,这次不成还有下次,等你下次再来,我再取宝物代我镇压此地,恢复自由之身。” 说罢,老僧坐回竹亭,声声梵唱在林中回荡。 “尊客,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大殿里敲木鱼的沙弥看到陆锦年回来,面露惊诧的问道。 陆锦年说:“求主持帮我办了件事,刚刚才结束。” 沙弥心中好奇,却没敢多问,寒暄了几句,恭送陆锦年到大殿门外。 扫地的沙弥见陆锦年走远了,忍不住凑上前问道:“师兄,他是何人?何敢劳烦师兄送他出来?” 敲木鱼的沙弥警惕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尊客是有缘之人。” 回到旧宅,陆锦年没有着急去龙殿。 吸收龙珠是大事,千万马虎不得。 而今龙殿正在进行龙卫晋升考核,气氛剑拔弩张,九个院的关系都很紧张。 若是让他们瞧见自己吸收龙珠的力量提升伏龙法,保不齐会有人暗中使坏,在关键时候出来破坏。 要知道,伏龙法的修炼过程中,若是有人进行干扰,稍微严重一点就会伤及自身,没几个月功夫恢复不过来。 虽不致死,但龙卫考核期间,提升伏龙法到突破瓶颈是肯定没戏的。 “老汉,有清净的地方吗?”陆锦年找到看门的老头,跟他打听地方。 老头嘿嘿一笑:“有,当然有,你要带多少姑娘去,我保管你们怎么玩,都不会有人听见。” 陆锦年知道他误会了,毕竟多数猎龙人都是有这方面诉求的,而且因为体质的缘故,阵仗都很大,这也是为了姑娘们的安全。 但他并不说破:“给我找一间,除你之外……不,九天内,我希望连你在内的任何人都不会靠近那里。” 老头被惊着了:“咋的,娃,你是要死啊,九天?你受得住受不住?” 这声儿挺大的,宅子里其他几个人也听见了,纷纷拿玩味的眼神看着陆锦年。 陆锦年嫩脸一红,恼羞成怒道:“你就说行不行吧,其他的不用你管。” “行,当然行,只要价钱给到位,别说人了,风我都不让它吹进去。”老头一脸市侩道。 第174章 人情 跟着图纸,陆锦年来到看门老头为他安排的小院。 实话实说,这地方的确僻静,除了偶尔吹过的风和叶,几乎没有外物靠近。 陆锦年入住时带了很多干粮,不用外人送来吃食,自然也不会有人进来打扰。 就这样,一连九天,陆锦年足不出户,呆在这里吸收九星龙珠的力量。 于此同时,龙殿对少年们的第一轮考核也已经结束。 这轮考核,预计五十人参与,第一日进行三十七人,至第十日仅四十六人参与,四人未归。 这四人,不管是因故耽搁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统一按照淘汰处理。 即使后面他们赶回来了,龙殿的大门也不会再为他们敞开。 十日后,陆锦年出关。 他微微皱着眉,从院中走出,整个人的心思都飘忽着,根本不在脚下的路上。 看门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路上,瞧见陆锦年那模样,嘿嘿笑了一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玩味地问道:“如何,这红粉骷髅的滋味儿带劲吧,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玩上瘾了,小陆啊,大爷跟你说,这种事,浅尝辄止,千万不要沉迷,你得知道,色是刮骨钢刀,铁打的汉子也遭不住。” 被看门老头一拍回神的陆锦年听他絮絮叨叨一大堆,陆锦年头都快炸了,见他越说越没谱,他赶忙拦了一句:“行了,老汉,压根没有那回事,我是闭关了九天,仅此而已。” 看门老头瞪着眼,眼神中满是不信。 “跟我也嘴硬,算了,小孩儿脸嫩抹不开面子,我能理解,下回再找我,价格给你便宜些。” 他说的是院子的租金。 陆锦年嘴一抽:“再说吧。” …… 回到龙殿,刀哥、潘振南和苏绣锦都不在,就一个陈康在院子里发呆。 陆锦年回来,陈康眼睛都亮了,赶忙上来和他说话。 陆锦年没着急搭理他,他现在也知道了,陈康有个见人就想说话,说话就停不下来的毛病,而且多半没什么有营养的,听不听都无所谓。 他先是看了一眼院中,然后打断陈康问道:“刀哥他们呢?” 陈康说话被打断也不生气:“刀哥整天神神秘秘的,他去哪儿了我是不知道的,绣锦带振南出去了,说是要准备点考核上用的东西以备万全。” “有什么消息么?”陆锦年问。 “没有,估计是想去道门的朋友那里弄点符纸来吧,你知道的,道门的符纸是有高低之分的,我们拿的一般都是次品,真正的好纸他们很少外传,这不,绣锦家里有关系,绣锦就想着弄一些来给咱们提升实力。”陈康解释道。 “哦。”陆锦年点点头:“那她一个人去就行了,扯上振南干吗?” 说到这个问题,陈康的脸色有些难看:“还不是因为她家里那个关系,你知道她今天去找的人是谁吗?” 陆锦年摇头表示不知。 “是她父亲八拜之交的儿子,和绣锦年纪相仿,两人的父母本来是给他们定了娃娃亲的,可那人后来进了紫云观修行,和绣锦家的关系就淡了,二人大小也没什么来往。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老头又想起了这门婚事,你也知道,道门是不忌嫁娶的,所以想让他儿子把绣锦娶回去。” 陆锦年摇头:“绣锦不可能答应。” 陈康点头:“是啊,绣锦没答应,但他父亲允了,一诺千金嘛,然后绣锦气不过,一怒之下当了猎龙人,这才平息了此事。 但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听说绣锦一怒之下成了猎龙人,他居然还欣赏起来了,每月都给她寄书信,言辞恶心露骨,我呸死他,名知道绣锦成了猎龙人还想娶她,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最后的评价明显带着个人喜恶,没什么参考价值。 不过陆锦年能理解他,毕竟他是知道陈康对绣锦有意的。 “那他是真有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儒、释、道三家都算修行之人,应当也不会被我们影响到。”陆锦年说道。 陈康见陆锦年不帮他,双手叉腰开始生气。 但没一会儿,陈康气就消了。 他这人就这样,气性大,但生气的时间很短,最短的时候一眨眼就忘了,最长也不会超过半天。 “哎,锦年,你知道现在第一轮考核什么情况吗?”陈康又开始找话题。 陆锦年摇头:“不知道,我刚回来,还没去打听。” “那我跟你说。”陈康凑上来,鬼鬼祟祟地道:“这次咱们九个院共五十个人出去,只有四十六个回来的,剩下的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么了,反正他们成绩都作废。 和咱们一起的,包括咱们是三十七个人,成绩我就不说了,你都知道。 后面回来的那九个人,嘿,真不要脸,听了那些孙子的话,还借了自家同院的骨牌交上去,分数那叫一个高嘿,最高那位都二百了,你说离谱不离谱?龙殿也不知道管一管,这台破坏平衡了。” “这不都意料之中的事么,不过你说的借是什么意思?自己院的人还不得帮衬帮衬?” “就是字面意思呗。”陈康耸耸肩:“那些孙子把规则提前告诉他们了,这些人当然想着要高分,但是他们有的人没那么多骨牌啊,那怎么办?只能管院里的人借。 但院里的人也不傻啊,这分数高低的,还不知道是个啥情况,他分数高了,其他人的分数不就显得低了么,所以不可能给出去。 这些人没办法,只能借。 人缘好的一句话就有了,差一点的就立个字据,再差一点的就许点利再借。”陈康语气中带着不满。 陆锦年莞尔:“那他们也不聪明嘛,换了我,我就去外面买多些回来。” 陈康摇头:“他们回来就出不去了,龙卫都盯着他们呢,现场就要交。” 陆锦年点头:“那也不算不公,各凭本事嘛。” 陈康叹气:“说是这么说,就是被他们一搞,心里头不安稳。” 陆锦年大笑:“又不是只有咱们不安,你看着吧,这些人现在分数高,等第二轮和第三轮考核的时候,绝对会有不少人针对他们。” 陈康想了想,觉得也是。 出头的橼子先烂,这道理颠扑不破。 再者,这些高分的又不是扎堆在一个院里,相互较着劲才好,这样他们才能浑水摸鱼,偷一把大的。 “不说这个了,龙殿有传消息什么时候开始第二轮考核么?”陆锦年换了个话题。 “说了,在五艺堂门口贴了告示,明天就开始,但不在大殿里,是去没开放过的区域,还是个人展示,这次涉及实战,实战结果直接计入分数。”陈康说道。 “直接计入分数?现在的分数都是我们用骨牌换的,骨牌又是秽珠换来的,这么说,实战是让我们去猎龙,可哪儿来的这么多龙兽让我们去猎杀?”陆锦年疑惑道。 陈康:“不知道,但龙殿肯定有办法的吧。” 这时,院门推开,一身劲装打扮的刀哥回来了。 “这个给你。”刀哥直奔陆锦年而来,递给他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袱。 陆锦年双手接过,感觉出里面是一只木盒,变问:“什么东西?” “龙珠。”刀哥酷酷的说道。 “呃……” 陆锦年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回过味来。 刀哥大概是发现他的伏龙法境界是所有人中最低的,以为他把秽珠全换了骨牌,没有足够的龙珠修炼,所以特地去帮他弄了一盒。 这就很大气。 不过…… 陆锦年把盒子推了回去:“刀哥有心了,不过我已经达到突破的瓶颈了。” 刀哥微微一愣,旋即点头收回包袱:“那行。” 陈康看着二人一推一让,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刀哥,你送东西都这么随便的吗?锦年不要你就真不给了啊?” “用不上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刀哥的话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陈康抱拳败退:“我错了,刀哥,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刀哥瞥了他一眼,收起包袱回了自己的屋子。 傍晚前,苏绣锦和潘振南也回来了,二人的表情不是太好看,尤其是潘振南,好像受了打击。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让人欺负了?是不是那个牛鼻子?他是不是不给你们符纸?我就说他不是好东西吧……” 陈康咋咋呼呼的上去想要说些牛鼻子的坏话,但目光不小心瞥见苏绣锦手里捏着的大把高品质符纸,还没说完的话就戛然而止了。 “绣锦,振南,回来了?”陆锦年和苏绣锦二人打招呼,帮陈康缓解了尴尬。 “怎么了,都这副表情?不会真让人欺负了吧?”陆锦年问道。 “哥,我被欺负了!牛鼻子太欺负人了!”苏绣锦还没说话,潘振南先抱着陆锦年哭诉起来。 宛如三十好几的“糙汉子”抱着个不及乳下的少年痛哭流涕,这场面还真挺可乐的。 “别哭别哭,先说怎么回事。”陆锦年拍了拍潘振南的背安慰道。 “牛鼻子太欺负人了,绣锦管他买符纸,他偏要送,绣锦不同意,我就跟他打赌掰腕子,我赢了他就卖我们符纸,输了我们就不要了,然后他牛鼻子不讲武德,仗着道法赢的我。”潘振南不忿道。 “所以你输了,他没卖符纸给你们?”陈康傻乎乎的问。 陆锦年拍了拍他:“傻孩子,符纸在绣锦手里呢。” 顿了一下,他对潘振南说:“让我猜猜,他赢了,但还是把符纸给了绣锦,还说与你无关,是他自愿的?” 潘振南猛点头:“哥,你也看见了?为什么不出来帮我!” 陆锦年失笑:“我不是说了我猜的么,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这牛鼻子是真欺负人,知道咱们猎龙人的本事对他们没用,仗着道法欺负人,算不得英雄,等下次我见了他,我帮你报仇。” 潘振南又是点头:“好!” “好什么好!”苏绣锦哼了一声:“咱们斗不过他。” “谁?”刀哥从屋子里出来。 “一个牛鼻子。”陆锦年说。 “哦,要杀了吗?”刀哥问。 陆锦年摆手:“闹着玩的,振南被欺负了,下次见到教训一顿就是。” “你就够了。”刀哥淡淡道。 陈康憋了一脸,干巴巴问:“绣锦,要我说你就别去找他,找他干嘛啊,左右都是欠人情,这可不好还,你总不是想以身相许吧?” “说什么胡话!”苏绣锦瞪了他一眼:“我还不是为了这次考核,我要当龙卫,这次考核是关键,我学的是破龙符,短时间内无法提升技艺,只能从符纸上下功夫,但咱们这些人里,只有我认识道门的人,还就他一个,我能怎么办?” “下次跟我说。”陆锦年说:“地楼的成员势力很杂,道门也有参与其中,多花点钱和时间,弄些符纸不难,当然,急用不成。” 陆锦年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苏绣锦就火了:“我当然知道啊,我也想找你啊,可是谁突然之间消失了,九天不见人影?” 陆锦年闻言哑然,这才想起闭关突然,没来得及跟大家交代。 “怪我怪我,你这人情算我的。”陆锦年赔罪道。 “这还差不多!”苏绣锦轻哼一声,接着从手里将符纸分成三份,她自己留了一份,剩下两份给了陈康和陆锦年。 “时间不剩多少了,院里就我们三个会制作破龙符,你们也来帮忙。”她说。 陆锦年、陈康赶忙答应,但其实他们清楚,这是苏绣锦故意为之。 要知道,破龙符虽是一门手艺,但从他们三人手里制作出来的破龙符,威力是不一样的。 这也与伏龙法和龙珠的属性有关。 就比如,苏绣锦是水属性龙珠,那么她在制作水属性结构的破龙符时会事半功倍,破龙符的威力也会大大提升。 陆锦年和陈康也是一样。 再加上不同属性的破龙符在相同属性的伏龙法作用下会产生更大的威力,这种分工行为,实质上就是苏绣锦把自己用人情讨来的符纸分给了二人。 “人情也算我一份。”陈康捏着符纸闷闷不乐道。 第175章 规则 一夜无话。 翌日。 龙殿龙卫晋升第二轮考核开始。 针对这项考核,龙殿向少年们开放了封闭区域。 其实,说它是封闭区域并不准确,那地方只是对非龙卫禁止开放,龙殿龙卫是可以通过身份钱币进入其中的。 据说这次开放的区域是试炼区,专门用来供给龙卫们检验自身实力的地方。 一大早,一群少年就迫不及待的等待在开放区的入口。 等到一应负责考核的龙卫前来,开启了大门,众人满怀新鲜蜂拥而入。 然而。 封闭区的环境和他们想象的截然不同。 在他们看来,检验猎龙人实力的唯一方法就是实战,那么这地方必然关押了许许多多凶残的龙兽才对。 然后会有一个巨大的围场,猎龙人就在围场中与龙兽厮杀,以此检验自身实力。 可真正进来了他们才发现不是这样。 这里根本没有一只只关押龙兽的兽笼,甚至没有用于战斗的围场,只有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大坑,里面是各不相同的环境。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施展吗?” “该不会让我们自己捉对厮杀吧?” “别开玩笑了,龙殿明令禁止自相残杀,我觉得是擂台性质的比武。” “不会吧,比武?我都没去过神武堂,岂不是要被淘汰了?” “我觉得不可能,龙殿要的是优秀的猎龙人,不是武夫,咱们猎龙人竞选,考五艺就太狭隘了。” “就是,这不公平。”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总不会凭空弄来几头龙兽吧?” “有没有可能是一头被封印了实力的强大龙兽,然后我们去攻击它,通过对它造成的伤害获取分值?” “咦?兄台你可以啊,我觉得你很接近正确答案了。” “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诸位,你们怕不是对实战有什么误解。” “……” 考核还没开始,规则尚未宣读,少年们就兴致勃勃的开始议论起来。 几名新晋龙卫相视而笑,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也是如此表现。 “好了,都安静。” 任由众人吵嚷了一阵,一名二品龙卫站上高台压了压手。 少年们迅速安静下来,抬头望着高台,等待二品龙卫宣读本次考核的规则。 二品龙卫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第二轮考核考校的是你们的实战能力。 现在你们看到的几个大坑就是你们接下来的考核场地,它们分别取自大名各地、各个时期的复杂环境。 你们可以根据自己擅长的方面或龙珠的属性选择对应的场地,然后在里面进行为期一天的考核。 具体怎么考核我稍后会讲,现在先讲一下每个场地的特点和注意事项。 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处在与自身伏龙法属性相同的环境下,你们的伏龙法威力会得到提升,与之匹配的猎龙手段也会大幅度增强。 可是我要提醒你们,在你们选择一个环境的时候,还要考虑到这种环境对龙兽的提升,以及它本身存在的问题。 比如森林,森林树木茂盛,木属性和火属性可在此处得到极大提升,但林木障目,会影响到你们的观察力,很可能龙兽就藏在眼前你们却发现不了。 另外,丛林茂密之地,每到清晨时分会有瘴气,这同样会对你们造成影响。 所以你们在选择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 听完二品龙卫的叮嘱,少年们神色严肃起来。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个简单的选择题,没想到背后还藏着这么多的隐患。 这些东西他们有些人遇到过,但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因为在执行猎龙任务的时候,他们多数时候是选择某一个时间段前往,而不是一整天都呆在一个地方,更不会去悉心观察周围环境的变化。 “我修炼的是木属性伏龙法,本想选择森林环境,仔细一想发现不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龙兽生存的环境因为常年受到龙气影响,周围的草木是无法被我们利用的,所以那里不但无法给我们提供任何帮助,还会影响我们的判断。” “对,我也遇到过,明明是符合我伏龙法的水泽,可我光知道那地方能对我的伏龙法有提升,却忘了那地方生存的是水里的龙兽,它藏在水里不出来,我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们修炼火属性的也一样啊,我遇到过一头生活在火山附近的龙兽,好家伙,我用火,它也用火,我烧它皮外伤,它烧我一下是真要命。” “所以这环境还不能选合适自己的,最好选属性能克制的。” “对,选克制的。” 听到少年们的议论纷纷,新晋的龙卫又是一笑,眼中满是戏谑。 少年人啊,还是太天真了。 …… 等到少年们议论完,二品龙卫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说一说具体的考核程序。 首先是龙兽,龙兽等级有九星, 不同星级的龙兽,猎杀后的分值也各不相同,一星级至三星级龙兽对应1分,四星级至六星级龙兽对应3分,七星级龙兽10分,八星级龙兽20分,九星级龙兽50分。 你们可以依据自己的能力进行选择,一星级也行,九星级也行,但一定要量力而行,否则失败了,就得不偿失了。 然后是龙兽的种类,是,你们没听错,龙兽的种类也是可以选择的。 这是考虑到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提前打探龙兽的信息,通过对龙兽的具体分析来判断我们是否有能力执行这个任务。 但是,只有每个院的最低分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种类; 其他人也不必担心,他们选择种类,你们可以选择龙兽的属性,介于每个院最高分和最低分中间的人可以选择龙兽的属性。 换句话说,每个院的最高分和第一轮分值超过120的人没有任何优待,你们面临的龙兽种族和属性都是不同的,由龙殿随机分配,你们面对的每一头龙兽都是随机的种族和属性。 同时,你们还要面临猎杀的时间考验,在规定时间内,无论你们是否完成猎杀,都会出现第二头龙兽,这是你们作为强者应有的担当。 最后,第一轮考核分值超过180分的,你们选择龙兽的最低星级必须是全员中选择的最高级,也就是在场所有人里,如果有人选择九星级龙兽,那么你们只能选择九星级龙兽作为考核内容。” “什么!” “怎么可以这样!” “取全员选择的最高级?万一真有人选择九星级龙兽怎么办!” “哈哈哈!还好我只有103分!” “一开始我还觉得后面回来的人占便宜,现在我一点不羡慕他们。” “就该这样,让你们不守规矩,现在尝到苦果了吧!” “应该不会有人选择九星级龙兽吧?实力太强,分值上却没有太多优势。” “我是有自知之明,没那个能耐,要不然非选个九星龙兽让他们知道江湖险恶。” “哈哈哈!” 因为第二轮考核的分段规则,有人欢喜有人忧,最难受的要数那些得到“情报”冲击第一轮分值的人。 尤其是那位把分值冲上200的,他不光没选择权,即将面临的考验还是全员中最强者的选择。 陈康笑的跟只老狐狸一样:“让他们嘚瑟,现在知道坏事儿了吧!还舞弊?真当龙殿在龙卫上的选拔是过家家么。” 陆锦年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也别那么高兴了,别忘了,他领先我们100分,而我们只有一天时间去追赶,可即使他们一分不拿,我们要追赶上去也不是易事。” 陈康闻言脸色一变:“还真是,吗的,我白高兴了!” 陆锦年还是摇头:“也不白高兴,对真正有实力的人来说,一天时间拿下这100分还是很容易的,刀哥就有这个实力。” 陈康面色稍霁:“那也是,咱们实力也不差,就算这会儿追不上,至少也不会被拉开太多,第三轮再反超就是了。” 陆锦年点头,他这轮其实很有信心拿下一个让所有人无法企及的分数,因为以他现在的实力,一星至三星级的龙兽没有任何挑战性,只有七星级以上龙兽能给他制造点麻烦,能威胁到他的是九星级。 若是求稳,他只需要选择一星级的龙兽,凭借异化后的体魄,在干旱之地可随意将其虐杀。 只是他不会这么做罢了,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追求的是自我的提升,而不是满足于考核中超人一等的分数。 “九星还是冒险了一点,七星难度是有,但还不够,八星正好。”陆锦年喃喃自语道。 …… 说完规则,接下来就是选场地、选难易了。 基本上所有少年都选择了自己属性能够克制的环境,至少他们觉得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不会吃亏。 而在难易程度方面,众人同样选择了被自身克制的属性或自己熟悉的种类,这样可以确保在猎龙过程中占据更大优势。 值得一提的是,第三院分值最低的少年抖了个机灵,利用规则选择了水生龙兽,然后把战场设定在干旱区域。 很显然,这位打算利用环境去克制龙兽,轻松拿分。 这种行为引起许多人的不忿,但规则如此,他们也无可奈何。 至于其他院的最低分,他们还是要脸面的,而且有前车之鉴,他们也担心利用规则漏洞后续会被针对。 第八院分值最低的是苏绣锦,她结合自身特点选择了自己最适应的水泽环境,并且选择了水泽环境下难度较高的水生龙兽。 这样的选择还是引来一部分人诧异的目光的。 毕竟水泽下的水生龙兽极擅潜伏,只要躲在水中,就能给猎龙人带来巨大的麻烦。 不过,陆锦年几人知道她擅长雷符,雷在水泽环境下的威力才是最强的,那些水生的龙兽,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就不会在水里和她战斗。 所有人选择结束后,二品龙卫公布了180分值以上人员可选的龙兽级别——因为有五人选择了八星龙兽,所以他们最低也要面对八星级龙兽的战斗! 这个结果让人窒息,那位200分的更是气的破口大骂。 陆锦年比较意外,除了刀哥,竟然还有人和他做了同样的选择。 但也可以从这里看出,龙殿里还是卧虎藏龙的,他能做到的事情,至少还有两人有信心能做到。 “锦年,刀哥,超越他们,虐哭他们!”陈康鼓劲道。 “好。” “我尽力。” 二人各自回复道。 …… 所有人准备就绪,二品龙卫便宣布第二轮考核开始。 少年们来到各自选择的环境区域,然后在龙卫们的指挥下跳入大坑。 少年们依言照做,心中却是疑惑不解。 所有人都跳下去,这是要一起进行考核? 相互干扰了怎么办? 龙兽太少,发生争抢了又怎么办? 这层疑惑在他们跳入大坑之后迅速消失。 因为在他们眼中,原本不算很大的大坑,在他们落地的过程中无限放大,忽然就变成了一望无边的场所。 而他们身处其中,别说和人争抢了,其他人的影子都瞧不见。 须弥芥子! 这是道门的玄功秘法,非常罕见,没想到龙殿竟然也有类似的手段! 少年们心中惊讶万分,但来不及多想就回到了眼前。 龙兽已经出现,考核正式开始! …… 陆锦年落在一片石林中。 他选择了丘陵环境,这里地势起伏不定,怪石林立,地面都是坚硬的岩层。 这种环境看似十分复杂,且没什么优势可以利用,但反过来想,龙兽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再说龙兽多见体型庞大的个体,丘陵起伏很难遮挡它们的身形,反而是陆锦年能借助地形和石林隐藏踪迹。 考核开始后,陆锦年就找到了龙兽的踪迹。 是一头巨龟龙兽,本体为旱地龟,体型如象,背有厚甲,一看就是抗打的难缠角色。 而且因为是八星龙兽,必然觉醒了妖术,要猎杀它,首先还得试探出它到底掌握的什么妖术才行。 陆锦年没有观望,而是选择主动出击。 第176章 装死 第二轮考核开始,考核区域陆续有龙卫赶来。 一些人是图热闹,还有一些是来物色人选,若有淘汰出去的,可以收归麾下,成为他们的辅助力量。 这五十名少年中,只有一个院的少年能晋升龙卫,数量不会超过10人,剩下的都将被淘汰。 可被淘汰不代表他们每个人都很弱,一些人有很高的天赋,只是为同伴所累无法晋升龙卫,单论个人战力,他们说不定是少年们当中最强的。 这些人被淘汰了实在可惜,龙卫们将他们收入麾下,或做手下,或做弟子,带他们一同执行龙殿任务,维持与龙殿的关系。 “方兄,这批少年当中可有好苗子?”高台上,一人来到二品龙卫身旁询问。 二品龙卫看了他一眼,是同为二品龙卫的同僚广元。 “你也有兴趣?我记得你手下养了一大批人,怎么,还不够?”方兄诧异道。 广元苦笑着摇了摇头:“过去是有不少人手,但上次接了个任务,差不多全军覆没了,连我也身受重伤,在龙殿养了数月才恢复。” “所飞廉城那头龙妖?我听说过,已经折了不少人了,你居然带那些人去,不是让他们送死么。”方兄有些无语。 广元摆了摆手:“别提了,是我小看了天下英雄,以为别人不信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再加上我手下有七个二星猎龙人,综合起来,我以为是有一战之力的,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谁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方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飞廉城的那头龙妖论级别其实不高,才区区二品,不知道它厉害的二品龙卫都觉得自己可以搞定,可去了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那龙妖邪门的很。 到现在为止,那头龙妖还在飞廉城好好活着呢,龙殿已经准备派三品龙卫大人前去诛杀了。 碰到这种怪物,能活着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不说这些,有没有好苗子,先给我介绍一下,等结果出来了我好下手,放心,该你的好处我一分不少的给你。”广元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说,毕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 方兄也没打算追问下去,见对方转移了话题,顺势说道:“才刚开始呢,哪有个定论,你要找的话还是自己看,不然我只能把第一轮分值最高的几个告诉你。” “那还是别了。”广元连忙摆手。 都是过来人,哪里能不知道第一轮考核的分值屁用没有? 看个人实力的话,还是得在第二轮里仔细瞧。 …… 水泽区域。 苏绣锦已经成功猎杀了十三头二星龙兽。 此时正在借助间隙时间绘制破龙符。 第二轮考核的龙兽出现是有时间间隔的,但这间隔也取决于参与考核的猎龙人本身。 比如一头龙兽出现以后,会立即进入第二头龙兽出现的倒计时。 在倒计时期间,猎龙人有充足的时间猎杀第一头龙兽。 如果在倒计时结束前猎杀了龙兽,那么在第二头龙兽出现以前,猎龙人可以选择休息等待,也可以选择立即开始。 而如果没有在倒计时结束前完成猎杀,第二头龙兽仍然会出现。 这是考虑到一些猎龙人擅长爆发、另一些擅长持久战而做出的平衡。 苏绣锦就是擅长爆发的那一类,尤其是在水泽区域。 也因为这个,她没有选择和大多数人一样一头一头的猎杀龙兽,她是一气召唤了多头水生龙兽,然后用雷符一举击溃。 这么做的消耗固然大,但效率十分惊人。 这不,才开始没多久她就猎杀了十三头二星龙兽,第二轮所获得的分值暂居第二。 位列第一的是第一院的人,他采取的是和苏绣锦相似的战术,不同的是,对方使用的是子母类型的屠龙器,一次能驭使上百子器,杀伤力着实惊人。 当然,水泽区域中的苏绣锦是不知道这些的,她觉得自己这样的效率应该稳居第一了。 但是她也知道,她目前的领先优势不会一直保持下去,毕竟雷符的数量是有限的,用完了,就只能使用其他手段去战斗。 “目前我应该是院中第一,接下来只要保持半日优势,剩下的时间即使慢一些,也应当能维持在平均线以上。”苏绣锦一边绘制破龙符,一边估算同院其他人的进度。 她始终牢记本轮考核的策略,以高分为基础,尽量维持分数的平衡,不可以一味的往前冲,也不能过于落后。 不多时,龙兽出现的时间到了。 苏绣锦收起工具,一口气召唤了十头水生龙兽,接着引雷入水,蓝紫色的电蛇钻入水泽之中,将水面炸起无数水花。 十头水生龙兽被电的在水底疯狂扭动,承受不住雷电伤害的它们不得不浮出水面,但迎接它们的是一根根锐利的铁箭。 铁箭上附着了伏龙法的力量,足以穿透水生龙兽的鳞片,加上它们被雷电打的浑身麻痹,行动迟缓呆滞,硬生生成了靶子。 …… “这丫头不错,修习水属性伏龙法,却有绘制雷符的天赋,若能进入龙殿,将来必定有所作为。” 高台上的广元注意到了苏绣锦,忍不住点头赞叹道。 “看中她了?没戏我告诉你,她是龙五娘的徒弟,老袁的徒孙。”方兄嘿嘿笑道。 “有师承了么,那没关系,等她淘汰了我可以把她收为手下,老袁和他徒弟都是有搭档的,我帮他们带徒子徒孙,他们应该感谢我。”广元不以为意道。 方兄点了点头,这话倒是真的。 不过他不看好广元,觉得他的愿望大概率会落空,毕竟因为他的失误害死了不少手下,龙五娘就算没办法带徒弟,也不可能把徒弟交给广元带。 …… 平原区域。 潘振南一拳一个将两头龙兽打翻在地,然后一屁股坐在其中一头龙兽的脑袋上,挥拳狠揍,不多时就将龙兽的头颅打爆。 另一头龙兽倒也没闲着,一直在攻击潘振南。 可潘振南此时披了一身甲,伏龙法催动下固若金汤,对付区区一星龙兽简直不要太容易。 是的,潘振南选择的是一星龙兽。 这么选固然有捏软柿子的嫌疑,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么做能拿到高分。 潘振南也和苏绣锦一样,是奔着高分去的。 可是他没苏绣锦那种群战能力,面对懂的妖术的七星龙兽略显无力,所以只有蛮力的一星龙兽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 龙卫当中有人看到了他的战斗,没什么可夸赞的,只是会心一笑,觉得这是个聪明人。 …… 丛林区域就热闹了,几乎所有修炼火属性的少年都玩起了火烧丛林的把戏。 那一团团火焰丢出去,立即引燃森林大火,作为对手的龙兽在大火中挣扎,那叫一个凄惨。 不过,这群人中没有陈康的影子。 陈康没有选择属性克制的丛林区域,而是在极寒区域战斗。 半年多前,陈康还喜欢用破龙符施展火球之类的手段,可后来意识到自己在破龙符上天赋有限,转而去神武堂学了拳脚。 但半年多时间而已,要说把拳脚学出神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陈康只学了一门近战身法,身形飘忽,小范围内的腾挪十分敏捷。 陈康就是借助这门身法和他选择的四星龙兽缠斗。 只是他的战斗方式几乎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用武器,拳脚不如潘振南那样破坏力十足,但招式飘逸,基本上触碰到龙兽的身体就会立即离开。 这种近乎玩闹的战斗方式让不少龙卫看不懂 “这人是在干什么?戏弄龙兽吗?” “这样轻飘飘的攻击,龙兽都感觉不到吧?” “他是不是在放水?要拖其他同伴的后腿吗?” “哎,每年都有这样的人,只想着自己不是出于自愿当的猎龙人,在考核的时候尽出幺蛾子。” 龙卫们议论纷纷,对陈康的实力和人品产生了质疑。 可就在这时,陈康一掌拍在龙兽腿部,接着借助龙兽甩来的尾巴飘身后退。 而这一掌过后,凶猛强壮的龙兽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庞大的身躯立在那里,所有的动作都定格了。 观望的龙尾门纷纷疑惑:“这小子又在耍什么把戏?这龙兽为什么不继续攻击?” 很快,陈康给出了答案。 他笑着对龙兽打了个响指:“爆!” 噗噗噗…… 龙兽的身躯忽然肿胀起来,局部出现巨大的鼓包,它的身体开始充气变形,鼓胀的皮肉下透出金红色的光芒。 “这是……”少数龙卫认出了这种变化,忍不住低呼道:“居然是隐爆流,这流派可是很久没见到了。” 其他龙卫面露疑惑,不清楚隐爆流是什么。 是伏龙法? 还是神武堂的某种绝学? “隐爆流?好家伙!是真正的隐爆流!居然还有又人学会这类伏龙法了!”广元两眼放光,对陈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方兄面露疑惑道:“这是王细根那小子的徒弟吧?王细根是木属性,怎么教出来个隐爆流的火属性徒弟?这类伏龙法难学难精,王细根那木头脑袋怕是连看都看不懂吧?” “嘿,那不正说明这小子厉害吗,没师父指点都能掌握隐爆流,前途无量啊!”广元笑道。 “这个你可以关注一下,王细根那小子实力不济,带不好这个徒弟,你也是火属性的,正好能提携一下。”方兄说道。 “那是自然,这样的苗子若是被淘汰,不能为我所用就太可惜了,隐爆流啊,这可是能越级强杀高品龙的顶尖技巧。”广元哈哈笑道。 …… 陈康爆发引得众人关注的同时,刀哥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第二头七星龙兽。 刀哥出手讲究快稳准狠,战斗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只要被他逮到机会,龙兽被杀只在瞬息之间。 当然,因为他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所以故意将这个时机控制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观察他的人看不到太多亮点也就不关注了。 这也导致许多人根本没意识到刀哥的厉害。 …… 和他们几位相比,陆锦年这边的战斗就要热闹的多了,看的人也多。 毕竟选择的是八星龙兽,本次考核的最高难度之一,又是群战,拳拳到肉,刀刀见血,过瘾的很。 丘陵区域。 陆锦年浑身浴血,他正在和两头八星龙兽对峙。 双方已经打了很长时间了,目前来说还不分胜负,给人的感觉是陆锦年处在下风,败落的机会很大。 但其实陆锦年自己清楚,他现在仍处于巅峰时期,身上的伤势都是皮外伤,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反而是那两头八星龙兽,手段尽出,也只是表面上占个上风,其实消耗很大,还受了不轻的内伤。 要知道,陆锦年的拳头可是比潘振南还要硬的,一拳下去,九星龙兽穿天独角都扛不住,更何况是这些以妖术见长的八星龙兽? 现在的对峙局面不是陆锦年想休息,而是那两头龙兽被打怕了,不敢主动上前。 陆锦年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再次主动冲了上去。 被针对的八星龙兽怒吼连连,一只只飞蚊从它口中飞出,化作云团罩了过去。 这头龙兽的本体是吸血甲虫,它的妖术是吸血云团,那一只只蚊子都是龙气所化,不会真的去叮咬人畜,但被云团罩住的人会被迅速吸干血液。 这种妖术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吸血云团吸食了目标血液后,返回龙兽身体时会恢复龙兽身上的部分伤势。 陆锦年对这种妖术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躲避。 另一头八星龙兽见状也施展出了妖术,只见它口鼻生烟,烟雾飞快的蔓延开来,将陆锦年包裹起来。 陆锦年身在雾中,如同在水中行走,阻力极大,一举一动都被放慢了数倍。 不得不说,这两头妖兽配合起来非常厉害,一个限制速度,一个吸食血液,许多龙卫看到这种情况都变了脸色。 老实说,易地而处,他们若是单独遇到这种情况,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是陆锦年毫不慌张,他脚踏七星步,每走一步,体内的伏龙法都会为之一振,此法浮于体表,则引动周遭气息动荡。 待到第七步落下,伏龙法如闷雷滚滚,龙兽吞吐的烟雾被震散开来,失去了原本的效用。 恢复行动力的陆锦年绕开移动缓慢的吸血云团,快步来到两头龙兽跟前,话都不说挥拳就打,将两头龙兽打了个趔趄。 陆锦年得势不饶龙,踢飞一头龙兽,抓住另一头穷追猛打。 这两头龙兽都好命,身上有骨甲,防御力惊人。 可这也架不住陆锦年力气大,拳拳到肉,几乎把外层的骨甲都打碎了。 十几拳捶打下来,那头八星龙兽的终是承受不住,轰隆一身趴在地上,竟是被砸晕过去。 看热闹的一众龙卫集体失声。 这特么龙兽还能被捶晕的?它怕不是在装死吧! 第177章 智勇 龙兽的确在装死。 本来么,作为本体是昆虫的龙兽,它们最大的天赋就是装死 遇到强敌不装死,难道等着被吃么? 就算成了龙兽,体型和实力强大了无数倍,可那又怎样? 这天底下比它们厉害的猎龙人多了去了,比它们厉害的龙兽也多了去了,总有一天会遇上,这时候凭蛮力肯定没办法活命,还是得靠智慧。 什么是智慧? 装死就是智慧! 但是,陆锦年显然不属于那种点到为止的选手,他对付龙兽从来都是全力以赴,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二种可能。 此时见到龙兽装死,他丝毫不犹豫,扣上了枪尖的铁索直贯而去,噗的一声扎进龙兽破碎的骨甲中,哗啦啦钻入其中,大肆破坏龙兽的内部器官。 这下,装死的龙兽装不了了,它疼的嗷嗷叫。 龙兽展开背后的翅膀,无数血蚊在翅膀的拍打下飞了出来,规模是之前的数倍。 显然,处在生死边缘的龙兽发了狠劲,拿出了真正的实力。 这还不算完。 作为龙兽,压箱底的手段可不止这么点,这会儿又是生死存亡,容不得半点留情。 几乎就在血蚊飞出来遮天蔽日的同时,龙兽忽然吐出一颗珠子。 那珠子灰雾缭绕,正是秽珠。 作为龙兽来说,吐出代表本源的秽珠就是拼命的姿态了。 秽珠出来以后,海量的龙气逸散出来,被空中的血蚊吸收,眨眼间膨胀到野鸭那么大。 这个头就够吓人了,但最可怕的还是血蚊的口器,尖长坚硬,足有一尺多长。 这要是被叮上一口,脑壳都要被扎穿。 “好家伙,要拼命了,这小子应付的来吗?他这边还有另一头八星龙兽呢,它要是也拼命了,这小子八成要完。”广元看热闹不嫌事大,嘿嘿笑道。 方兄白了他一眼:“怎么感觉你很想看到他输一样?” “对啊!”广元坦诚道:“这么好的苗子,不输怎么被我招揽?” 方兄哑然,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给我滚远点,我现在有点烦你了。”方兄骂道。 …… 丘陵区域。 另一头龙兽也爆发了。 两头龙兽被一个小小猎龙人压着打了那么久,心里憋着气呢。 这会儿看到同伴拼命了,它也煽动翅膀,白色粘稠的烟雾遮天蔽日,陆锦年来不及跑出去就被卷入其中。 同样的,这头龙兽也祭出了秽珠。 龙气灌输之下,白色的烟雾逐渐凝固,陆锦年的手脚被禁锢,半点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野鸭大的血蚊飞落下来,长长的口器纷纷扎进陆锦年的皮肉,咕嘟咕嘟的吸着血。 陆锦年感觉神奇的是,明明只有三只血蚊在叮咬他,可所有的血蚊都在咕嘟咕嘟的吸血,而他也能感觉到身体中的血液在迅速减少。 这妖术好厉害! 陆锦年心头一凛,迅速思考对策。 他现在身体被白烟完全禁锢,手脚和身体都不能动,如果有同伴帮忙自是不必过分担心,可他现在只有自己一人,要面对这两头龙兽的夹击,只能用一点特别的办法。 陆锦年用力挣扎了一下手脚,发现自己全力以赴还是可以动的,但行动缓慢,对眼下的形势没有太大帮助。 背包里倒是有一把刀,亮出来肯定能诛杀两头龙兽,但那是他压箱底的东西,暂时还没到费用不可的地步。 他想了想,决定保留底牌,全力催动伏龙法。 木属性伏龙法运转起来,龙珠的力量遍布全身。 淡绿色的光芒汇聚到血蚊叮咬的伤口上,吞噬生命的力量骤然爆发。 陆锦年修炼的木属性伏龙法有吸收生命力量治愈自身的效果,因为夺取过他人性命,平时不敢轻易动用。 可现在周围没有旁人,只有两头龙兽。 这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伏龙法威力全开,四周的生命力迅速向他汇聚而去。 口吐白烟的龙兽受到伏龙法影响,生命力在缓慢流失,但以它顽强的生命力,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事。 可另一头龙兽就倒了大霉了。 它以妖术召唤万千血蚊,且全都在吸食陆锦年的血液,可以说,彼此双方是存在一个以龙气和妖术构筑的桥梁的。 此时陆锦年掠夺生命力,这道桥梁就成了它的催命符。 伏龙法没有阻碍的作用在它的身上,将它的生命力迅速抽离。 目睹这一切的龙卫们啧啧摇头,心说这龙兽是真倒霉,以吸食血液为生,却没想到遇到了可行,被反夺了生命力。 当然,这也跟陆锦年的实力比八星龙兽强有关。 正常来说,一星级别的猎龙人都有九星龙兽的底蕴,陆锦年将伏龙法修炼到突破的瓶颈阶段,实际就是处在龙兽往龙妖进化的门槛上。 而八星龙兽距离龙妖这个境界还隔着一个九星,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输了一大截。 这种输是品质上的差距,论量的话,八星龙兽肯定更是要比陆锦年强的。 可片就是品质的差距,让陆锦年的伏龙法盖压了龙兽的血蚊,在这场生机的掠夺战斗上,陆锦年以绝对优势战胜了对方。 不多时,召唤血蚊的龙兽轰然倒下。 这一次它是真的死了。 身上没有新增的外伤,内脏也没有被摧毁,可是生机被夺,浑身弥漫着死气。 “好霸道。”一名龙卫惊叹道。 “这就是木属性伏龙法,不怎么实用,但威力完全不输给其他属性。”另一名龙卫说道。 方兄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广元,调侃着问他:“广元,这情景很熟悉吧?” 广元嘴角抽了抽。 何止是熟悉,还亲身经历过好吧! 回忆起当年那场景,广元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想到这小子修习的是这个门类的木属性伏龙法,那还是让他进龙殿吧,我不敢收。” 伏龙法和伏龙法也是有差异的,有些伏龙法威力很强,但失控的风险也大,陆锦年修炼的伏龙法就是其中之一。 而伏龙法一旦失控,就是猎龙人向龙兽转变的时候。 那时伏龙法的威力会全面爆发,无差别对周围一切目标造成伤害。 似陆锦年今日夺尽龙兽升级的场景,若是变成人类居住的城池……那后果不堪想象。 …… 丘陵区域。 陆锦年疑惑地看着倒下的龙兽,感受体内不曾增长一分的生命力,感到无比奇怪。 他所修习的伏龙法能掠夺周围的生机,全力爆发之下,连龙卫都要退避三舍,就像面前的这头龙兽,应该就是被他夺尽了生命而死的。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没有感觉到从对方身上夺取来的生命,就仿佛这头龙兽只是一具空壳…… “幻境吗?”陆锦年皱着眉喃喃自语。 这时候,另一头龙兽再次对陆锦年发起了进攻。 同伴死去,它只能靠自己。 陆锦年挣脱了束缚,伏龙法全力催动,力量灌注入双腿和右臂,双腿稳扎地面,右手单举一挡。 嘭! 龙兽撞在陆锦年的手掌上,被他硬是给拦下了。 “这……” 观战的龙卫们再次失声。 用拳头打碎骨甲他们能理解,打晕龙兽勉强也能接受,但你一伸胳膊就把全速奔跑的八星龙兽给拦下来,这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快看龙兽的身后,这小子好厉害,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忽然高呼道。 众人顺着他的话看向龙兽的身后,发现龙兽的两条后腿和大屁股各自被一条铁索给圈住了,铁索崩的笔直,上面的铃铛叮铃铃作响。 所以……并不是陆锦年用胳膊拦下了龙兽,而是这三条铁索将龙兽给拉住了!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个结果显然更容易接受。 不过,尽管是这样,他们还是高看了陆锦年一眼。 因为当时连他们都觉得陆锦年要以蛮力硬撼龙兽,根本没想到他会用其他手段。 连旁观者都是如此了,身处其中的龙兽又怎么会想到? “厉害,能出三分力气解决的事情,绝不用十分,此子实力不弱,又善用计谋,实为智勇双全的人才。”方兄不吝赞叹道。 “这头龙兽也活不成了。”广元补充了一句。 那是肯定活不成的。 距离这么近,彼此又挨着,陆锦年趁着龙兽无法动弹,一拳击碎了它的头颅,把秽珠挑了出来。 “连斩两头八星龙兽,这小家伙的分数要领先了。”方兄笑着说道。 “嗯。”广元点头正要赞同,余光一扫计分榜,脸色却是猛地一变,忙拍了拍方兄说道:“方兄,你这回恐怕猜错了,你快看计分榜。” 方兄奇怪了一下,扭头看去,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这……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分数这么高!” 计分榜只计算少年们在第二轮考核中获取的分数,因此,上面的分值是最能体现少年们的实战能力的。 按说陆锦年这样一口气斩杀两头八星龙兽的,暂时领先拿个第一不过分,可事实却是,陆锦年40分只能区居第二。 位列第一的已经拿下了60分,此人正是刀哥。 “刀?这是绰号还是名字?只一个字,真少见,这人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广元诧异道。 方兄摇了摇头:“这孩子是善堂推荐来的,没有姓名,入殿时自己给自己取了刀这个字,他……” 方兄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他的信息很少,只知道身世清白,龙殿中关于他的记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看上去是个挺冷漠但又很普通的人,没想到竟然藏着这样的实力。” “那就难怪了,看样子,此人就是这次考核中的黑马了,就是不知道他与刚才那位,到底哪个更强,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广元说道。 方兄摆了摆手:“不用比,他们二人是一个院的。” 广元:“……当我没说。” 不得不说,刀哥的确很强,他是巫族后人,对龙兽的了解比龙殿还透彻。 就那妖术来说,包括龙殿在内,对妖术其实都是一知半解的状态,很多猎龙人都在纠结于如何破解妖术。 可刀哥不一样,他压根不在意龙兽的妖术,他唯一放在眼里的就是龙兽本身。 他很清楚一件事,他的敌人从不是不可捉摸的妖术,而是施展妖术的龙兽。 简单来说,他要杀死的只是龙兽。 正因如此,刀哥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他与龙兽周旋、试探的种种行为,都是为了找到击杀龙兽的时机,而不是思考如何对付妖术。 …… 嗖!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方兄皱眉看向那人,却忽的变了变脸色,赶忙小跑上去拱手见礼:“方学参见穆大人。” 来人“嗯”了一声,抬手一指刀哥,出言道:“给他调整一下难度,派强化型龙兽出场。” “这……”方学面色微变:“大人,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都是七星龙兽。”穆大人说道。 方学嘴角一抽,心说:对,都是七星龙兽,可问题是,强化型龙兽所掌握的妖术都是对自身进行强化的,比起其他类型的龙兽,要更加克制刀哥。 这不是摆明了要针对他么。 不过,穆大人是三品龙卫,在中州龙殿的地位仅次于殿主,他的话必须要听。 “那好吧。”方学吸了口气,答应下来。 “还有那个小子,考核还敢偷懒,给他缩短一半龙兽的召唤速度。”穆大人又指了一个方向,那是第一院目前计分榜最高的人。 方学答应的痛快。 左右一个都答应了,多一个也无妨。 很快,方学的命令传达下去,负责监考的龙卫拿出一面八卦盘,开始调整上面的机关,修改二人的考核难度。 机关修改后,刀哥和另一个少年所处的形势变得严峻起来,但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是有人故意修改了他们的难度,只以为是正常机制,硬着头皮继续战斗。 前来看热闹的龙卫们见到这一幕,不由得面面相觑。 不少人看向穆大人的眼神都变了,暗暗怀疑自己当初考核的时候,这位大人是不是也动了手脚。 还有人在想,这位穆大人是不是与这两个人有仇,不然为什么只针对他们,却不对其他人出手? 又或者,他会对所有人下手,只是枪打出头鸟,这两个最先被穆大人盯上罢了。 穆大人自是察觉到众人狐疑的目光,却不做任何解释。 第178章 拱火 考核继续,少年们各自在自己的战斗中展现风采,而高台上的方学,则在三品龙卫大人时不时的指挥下,不断给少年们提升难度。 陆锦年明显感觉到考核的难度在随着时间不断增加。 首先是龙兽出现的时间间隔缩短了,往往是他这边才解决两头八星龙兽,但不出几秒钟,下一对八星龙兽又出现了。 这跟他心中默默计算的时间有出入,如果不是这个阵法中的时间流速有问题,就是间隔被修改了。 这无疑就很赖皮,定好的规矩说改就改,也就是陆锦年留了一手,没有尽全力,不然根本应付不来。 可就这样还不够,考核的难度还在提升。 最开始陆锦年遇到的龙兽什么样子的都有,擅长力量但缺乏变通妖术的,精于妖术而身体素质薄弱的,不说全部,但总会穿插着出现。 可后来就不是这样了,每次出现的龙兽都是敏捷型的,速度非常快,有的干脆就是天上飞的。 最可气的是,地上跑的龙兽擅长破解禁锢的妖术,天上飞的擅长远距离攻击的妖术,就好像知道陆锦年擅长的方面是哪些,专找他占不着便宜的出。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但回回都这样,陆锦年就是再糊涂也该知道自己被针对了。 但是,知道被针对了他也没辙,现在还在考核中,总不能放弃考核吧? 要抗议也是考核结束之后的事情。 不过陆锦年不认为自己有抗议的必要,龙殿行事自有其考量,这么做肯定有原因,事后也会给交代才是。 不然,如果只是为了针对他,那直接把九星龙兽也弄出来就是了,没必要压着他的极限不断试探。 一天之后,考核结束。 正在与少年们战斗的龙兽纷纷消失,少年们眼前一花,出现在高台下方。 他们一下子没从战斗状态脱离出来,手里捏着的攻击脱手而出,失去了控制。 穆大人冷哼了一声,声音化作厚重的屏障,将少年们冒失打出去的攻击全部消弭与无形。 无数武器当啷落地,失去了威力的破龙符软软的飘落下来。 少年们面面相觑,紧接着回神,躬身朝高台上抱拳行礼。 方学看了看穆大人,心里有那么点忐忑。 三品龙卫大人都出场了,他也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这次考核的主考。 但见穆大人没有表示,方学舒了口气,面向少年们说道:“一日已过,第二轮考核结束,相信你们都清楚自己的成绩,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会儿我会来宣读你们所有人本次的成绩以及两轮考核相加的总分值,一个是让你们自己有个准数,再一个也是让你们的同伴知道你们彼此之间的差距。” 说着,方学看向计分榜,对照手中第一轮考核的名单,从第一院开始,将少年们的分值高声念了出来。 这无疑是诛心之举。 在这样的场合念出所有人的分值,分值高的自然无所谓,但分值低的人肯定会受到影响。 还有那些总分值很高,但在第二轮表现平平的人,他们更难受,因为此举就像扯掉了他们的遮羞布,把他们在第一轮考核中投机取巧的事情和他们的真实水平拿出来做比较,比扇他们耳光还疼。 “第一院王剑,第二轮考核获取分值49,总分值158。” …… “第四院段鸿,第二轮考核获取分值73,总分值153。” …… “第八院潘振南,第二轮考核获取分值67,总分值177。” …… 方学站在高台上注意念出少年们的分值,伴随着他的话语,总会有人发出惊呼或者哀叹。 当他宣读完毕,少年们得知了自己的总分,以及同院其他同伴的分值,心中有了计较。 陆锦年不知何时聚在了一起,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本来按照他们的计划,在这轮考核的时候要平衡一下彼此的分值,可考核过程中出现的意外让他们无法顾及这项计划,以至于五人目前的分差,最高达到了40分。 “情况有点不妙,我们相差的分数太大了。”陈康沉声道。 “怪我,手段太单一了,对付一星龙兽都费力。”潘振南低着头做自我检讨。 “我分也不高。”苏绣锦叹了口气。 她已经尽全力了,从道观拿来的高品质符纸一张不剩,本以为能达到标准线以上,没想到分数没拉近,反而越来越远。 “这件事不怪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龙殿中途修改了考核难度,我和刀哥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全力以赴。”陆锦年安慰道。 “的确是这样,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其他院也有类似的情况,分数差异都很大,不止是我们一个院。”陈康说道。 “话虽如此,但事实是,比起刀哥和锦年,我们还是太弱了。”苏绣锦不想找借口。 事实如何,明眼人一看便知。 就算装作不知道,将来外出猎龙,身为短板的事实也会暴露出来,那时候只会更加惭愧。 “实力可以慢慢提升,不是说成为龙卫之后,龙殿会提高支持力度么,所以这个都不是关键,我还是那句话,配合,咱们几个之间的配合才是重中之重,另外,分数上的平衡也别着急,不是还有一轮考核吗,有机会的。”陆锦年说道。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平衡分值,锦年,我不是怀疑你的判断,只是我觉得,既然你有那个本事,那全力以赴即可,我们也不会偷懒,大家一起努力,能得多少分算多少分,反正最后是全院通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陈康此时提出了一个考核过程中萌生的想法。 陆锦年点头:“也许你是对的,不过,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会把分值分给你们,刀哥的分值就他自己留着,这样做两手准备,不管怎样我们都有回旋的余地。” 陈康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办法。 一行人商议完,高台上的方学也进入了第二个阶段。 他静待少年们议论完,等到现场安静下来,他开口道:“第二轮考核就这样了,接下来我要说一件事,这件事与第三轮考核有关,也大概率决定了你们最终能否晋升龙卫。” 顿了顿,见少年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方学继续说道:“第三轮考核的内容想必你们一部分人已经知道了,那我就证实一下,第三轮考核的的确确是院与院之间的比拼,同院之人将自动成为一组,也就是总共分为九组。 届时我们会把你们九组人带去第三轮的考核场地,考核的内容到时候也会说,这里就先不提了。 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在第三轮考核开始之前,也就是你们正式组队之前,每个院,注意,是每个院都有重新调整人员的机会。 什么意思呢? 就是你们如果有认为同院之中有不适合你们的人,你们可以把他踢出来。 另外,如果某个院的人数超过了6人,那么也要选出一人离开队伍。” “什么!怎么这样?” “要踢人?为什么!” “我们院有7个人,不想换人也必须要有一个离开吗?” “是说可以这么做,但没必要一定这样做。” “我们院的人都挺好的,相处了一年,不可能说踢就踢。” “会有人被踢的吧,龙殿这么干太缺德了,挑拨人心嘛不是。” “不会吧!不会吧!你们把人踢出去,就不怕降低了院里的分值吗?” 方学好似听到了少年们的话,当即补充道:“当然,不必担心把人踢出来会影响你们的总人数和总分值。” 说到这里,方学又停顿了一下,他扭头看向身后,拍了拍手:“都上来吧。”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九个气质不凡的少年从后方登上高台。 方学笑了笑,回望众多少年,指着这九人说道:“这九位是由龙殿长老推举的一品猎龙人,曾经也和你们一样,是考核的参与者,虽说最终被淘汰了,但其实他们的个人实力都经得起考验。 现在,他们经历了一年的考核期,龙殿决定再次给予他们参与龙卫考核的机会,如果你们选择他们加入,他们将以你们剩余成员的平均分进入队伍。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踢走了当前的最低分,选择他们九个人中的一个加入你们,在现阶段的总分值上你们还会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提升。 强者恒强,如何选择才是明智之举,我相信你们心中有数。” 这话无疑是在拱火,立即引起一片哗然。 新的参与者直接携带同院的平均分值,而且正如二品龙卫大人所说,踢走一个最低分,他们现阶段的分值会提升一小截,这不得不说是个诱惑。 一时间,台下出现窃窃私语,不少少年交头接耳,暗暗商量着什么。 在这个过程中,最为忐忑不安的就是当前分数最低的那些人。 如果同院的其他人认为他们是拖累,将他赶出去,换一个携带平均分入场的“前辈”……实话实说,他们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换成是他们,或许也会打这样的注意。 只不过,一想到他们可能因此被踢出队伍,他们的内心就变得非常不安。 “别人怎么取舍我不知道,但我们院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陆锦年淡淡道。 “没错,不抛弃,不放弃。”苏绣锦附和道。 陈康也点头:“我们熟悉了一年,没有人比我们配合起来更加默契。” 潘振南苦笑:“站在最后一名的立场上,我好像没什么发言权,但听你们这么说,我就很感动。” 几人闻言,哈哈大笑。 眼见少年们一时半会儿商量不出个结果,方学轻咳了两声重新引回他们的注意力,轻声说道:“如何决定你们可以回去商议,不需要立即给出结果,从现在到第三轮考核还有三天时间,只要你们在第三天日落前将最终的决定报到我这里来就可以。 对了,我得再提醒你们一下,最终参赛的每个队伍必须凑足6个人,超过或缺少的院子尽快做决定。 还有,想把谁踢出去你们可以一起商议,但最终有决定权的是你们院子里当前分值最高的人,并且每个院只有一个踢出的名额。 最后,这九位不是你们想选谁就选谁,他们同样可以对你们的实力进行评估,觉得可以才会加入。” 方学三言两语,进一步复杂了第三轮考核的欠揍。 这下,连陆锦年他们也不能无视这项规则了,他们院只有五个人,还差一个。 “刀哥,锦年,咱们选谁?”陈康赶忙问道。 刀哥摇头:“听锦年的。” 陆锦年摆了摆手:“一起商量吧,这事儿得慎重,说实话,我不觉得选这九个人是很好的选择,别忘了,他们是过去被淘汰下来的,而偏偏他们的实力是不差的,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淘汰的?” 陆锦年的话还真说在了点子上,陈康几人一开始没注意,被陆锦年点了一点,这才意识到这个选择题里还埋藏着其他的风险。 刀哥心中一动,忽然把手举起来:“大人,我有一个问题。” 方学笑着点头:“说吧。” 刀哥问道:“被踢出队伍的人会怎样?是不是除了台上的九个人,我们还可以选择被其他队伍踢出来的成员?” 方学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点头说道:“没错,被踢出队伍的人也可以作为被选择的目标,但我必须提醒你,被踢出来的人携带的是自己原本的分值,也就是说,如果其他院踢出了一个分值最低的成员,而你们把他纳入自己的队伍,那么在总分上会落后其他人一大截。” 刀哥点头:“明白了。” 方学笑了笑,看向其他人:“还有人有疑问吗?” 少年们纷纷摇头,这会儿他们接收的信息太多了,一时间还没理顺思绪,有疑问也不是现在。 “那好,大家各自解散,这九位会暂时安排在中州旧宅,你们可以随时去找他们商谈。”方学说完,宣布第二轮考核结束。 众人各怀心思的散去。 第179章 段鸿 因为方学的一番话,龙殿新人院变得异常热闹,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 陆锦年他们也经常能接到其他院的拜访,来人多是打探第八院有什么决定,诸如要踢出去谁,又要招揽谁云云。 刀哥不胜其烦,想把人全轰出去,陆锦年也觉得这些人来会影响团结。 因为这些人张口闭口就是分值多少,踢人出去有什么好处,招人进来又有什么优势。 这种话说得多了,潜移默化之下就会受到影响。 就算刀哥和陆锦年这两个分值最高的人无动于衷,但保不齐潘振南、苏绣锦和陈康几人心中忐忑,影响团结。 但此事最后被陈康给拦下了。 “我觉得他们来是好事,别的不说我,我对锦年你还有刀哥是绝对信任的,所以你们担心的问题我其实没去想过。 然后我是这么想的,我们院目前只有五个人,按照方大人的说法,我们最后肯定还要招揽一个人进来。 我也不知道锦年你和刀哥是怎么想的,但如果目前还没有想法,不妨从他们口中打探一些消息出来,将来做决定的时候也好做个参考。 再一个就是不能露了怯,我们不见他们显得我们心虚,到时候肯定会有不怀好意的人把主意打在我们身上,或是离间,或是别的什么。 总之,这些手段应付起来也是个麻烦事,不如大大方方让他们进来看,和他们聊,让他们知道我们内部固若金汤,些许手段也就找不上们来。” 陆锦年细想了一下,觉得陈康这话不无道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大方方的和这些人交锋,总好过他们避开自己这些人的眼线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别到时候自己队伍没被瓦解拆分,但却被人抹黑孤立起来,招不到第六个成员了。 “你有主意这件事就你来办吧,我和刀哥乐得清闲,不过还是以打探各院为主,那九位‘老人’没必要去了解,一时半会儿的,咱们也不可能得到准确信息。”陆锦年说道。 陈康点头表示明白,乐颠颠就去做公关了。 “还别说,有时候有个陈康这样的人在,咱们能省不少事。”苏绣锦笑着说道。 陆锦年点头:“陈康办事还算牢靠,换个人来也不行……这事儿就不聊了,去我屋,我们把昨天研究的战术磨一磨。” “啊?还磨啊?昨儿都弄了一晚上……要不咱们今天也去招人吧?”潘振南苦着脸说道。 苏绣锦抬手拍了他一脑袋:“臭弟弟,你别看现在这些人忙里忙外挺热闹,把换人这事儿闹的跟多严重似的,但等第三轮考核开始,决定一切的还是实力。” “没错,实力永远不嫌差,振南,你要记住,我们猎龙人也好,龙卫也好,提升自己不是为了和谁比个高低,而是为了平定龙患,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陆锦年又开始灌输他的大义。 刀哥眼皮子猛地一抽,打断道:“开始吧,别浪费时间了。” 苏绣锦和潘振南连忙点头附和,还真就怕陆锦年滔滔不绝的讲下去。 陆锦年呆了呆,顿了一下说道:“好,那我们这就开始。” …… 第八院中正在进行的事情无人知晓,但有一件事在新人院里被人抖了出来,引起了轩然大波。 却原来,是第四院的段鸿被踢了出来,成为新人院首个脱离原本队伍的人。 按说这种消息,不管是段鸿本人还是第四院的人,都不会声张出来,毕竟是家丑,不可外扬。 可偏偏消息就是从第四院传出来的,而且还有传闻,第四院的某人发了话,谁敢收留段鸿,就是与他过不去,等第三轮考核的时候,他会好好教对方做人。 似这种威胁,其他院的人都是嗤之以鼻。 他们不敢说自己如何如何强,但你第四院放这种话出来,是不是太不把其他院放在眼里了? 别的暂且不提,就说真有人收留了段鸿,你第四院敢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去和人家硬拼?那除非你不想晋升龙卫了。 但你不想不代表院子里其他人不想,在集体利益面前,你的个人利益谁会在乎? 保不齐你想乱来,其他人还会拼尽全力阻止你。 所以本质上来说,这个某人传出来的话没什么实际意义,就是给其他院的人施压,让他们在选择的时候尽可能撇开段鸿。 陈康对这事儿挺感兴趣的,他跟人旁敲侧击的打听,这个段鸿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被同院的人逐出去。 一般这种问题知情者是不会往外说的,说了容易得罪人。 但这件事还真就不一般,第四院中有不少人是看好段鸿的,第一轮考核时还匀给了他不少骨牌。 甚至在这件事上,他们也是持强烈的反对意见。 可是没办法,做出决定的是院中分值目前最高的人,而这个人,恰恰就是段鸿当初得罪过的人。 俩人有仇,且因为动了手,所以仇恨几乎不可化解,其他人想劝都劝不了。 只是站在公允的角度,他们不认为段鸿有错,而且那人不顾他们反对,一意孤行的行为也让他们产生不满。 所以有人向他们问起此中原由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隐瞒的把段鸿和那人之间的恩怨说了出来。 陈康听完始末,心中有了初步判断。 但这还不够,只是一个人的一面之词,难免夹杂主观因素。 他接着又去找了其他和第四院或者直接与段鸿有过交集的人,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的一致。 段鸿此人,心志坚毅,实力不凡,就是为人过于正直,眼里揉不得沙,这一点太容易得罪人。 为人处世,自然是越圆滑越好,棱角分明的人容易伤到自己和他人。 陈康一听,忍不住叫了声“好家伙”,这不就是陆锦年的翻版么! 当然,陆锦年比段鸿还是好很多的,同样急公好义,同样为人刚直,但他懂得变通。 另外,陆锦年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听取其他人的建议。 一些他认为不妥的事情,在其他人表示同意的时候,他不会继续反对。 这就是读书人的眼光和气度了。 有自知之明,有容人之量。 鉴于段鸿是九个新人院中第一个被人踢出院子的人,同时他身上又没有太大的污点,实力还算不错,陈康觉得此人甚是符合陆锦年提出的招揽标准,于是立即返回第八院,和众人商议此事。 第八院中。 陆锦年几人正在演练商定好的多个战术,却见陈康风风火火地跑来,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大喘着粗气说道:“出来了,第一个被踢出院子的人出来了,是第四院的段鸿。” “段鸿?”陆锦年眉头一皱:“这人第二轮考核成绩很不错,怎么会被踢出来?” 陆锦年留意过段鸿,在第二轮考核的时候,段鸿拿下了一个不错的成绩,虽说只是挤在前二十名里,但要知道,这是他养了大半年伤,实力没达到突破瓶颈的前提下达到的。 换句话说,如果给他补回这大半年的时间,他现在的成就绝不止于此。 “得罪了人呗,还是他们院里目前分值最高的人,那人有权决定一个人的去留。”陈康摊手道。 陆锦年沉吟了片刻,又问:“知道什么原因吗?” 陈康点头:“听说是他们外出执行龙殿任务的时候,那人收了富户的钱,亲自坐镇富户家,没有去划分好的区域巡视。” “出事了?”陆锦年打断了一下。 “嗯。”陈康点头。 “这就难怪了,那人坏了规矩。”陆锦年基本上能猜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是,段鸿当时就和那人吵了一架,回来后还把他给举报了,龙殿下了惩罚,那人便怀恨在心,再往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陈康说道。 “也是个驴脾气,这种事情私下里解决就好了,用言语警告一下,不说一定有用,但至少能让对方不那么放肆,直接搬上台面来太得罪人了。”陆锦年摇头。 “可不是,所以现在有这下场也算咎由自取了。”陈康说道。 “还有其他消息吗?”陆锦年问。 “还有就是关于他的人缘,除了那人,第四院的其他人还是很向着段鸿的,也许他们之间也有摩擦,但怎么说呢,能做到段鸿那样的,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会很钦佩吧,就像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道光,因为它在,所以我们不会迷失。”陈康感慨道。 “看样子,我们第八院要多一道光了。”陆锦年笑了笑。 “怎么个意思?你要收他?”陈康来了兴趣。 陆锦年摆手:“可不敢,举手表决吧,听大伙儿的意思。” “你这人嘿。”陈康摇头:“尽喜欢干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 事实证明,陈康说的是对的。 刀哥早就表示过,考核的相关事宜由陆锦年做主,他只负责支持,潘振南更是陆锦年的脑残小弟,唯陆锦年马首是瞻。 剩下一个苏绣锦和陈康自己,苏绣锦“与世无争”,很少提自己的想法,陈康倒是有点想法,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同样认可陆锦年的判断。 于是乎,第八院一致同意,将段鸿纳入队伍。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他们说了就算的,方学大人说过,被选择的目标也有选择的权力,段鸿能不能来,还得看他自己。 “那行,跑腿递话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你们继续。”陈康跑了出去。 陆锦年在后面喊:“早点回来演练战术。” “知道啦!” 声音传回来,陆锦年早就看不见陈康的影子了,他无奈地摇着头,对众人道:“我们继续。” …… 第四院。 段鸿看着满桌的纸条,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 这些纸条都是其他院的人千方百计递进来的,一部分是探听虚实,还有一些则是再向他伸橄榄枝。 很明显,有人看中了他的实力,又不想得罪那个人,所以采取了这种折中的法子。 老实说,段鸿收到这些邀请还是很开心的,至少证明自己不是毫无价值。 可他不想拿着其中任何一张纸条离开。 他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灰溜溜的“逃走”,他要走,也是光明正大的离开。 “老段,你就别犟了,现在你这情况就该早做决定,有个队伍总比没有的好。”同为第四院的一名成员在旁边劝慰道。 “说的就是,这时候就别挑挑拣拣了,先想办法加入一个,起码拿到最终考核的入场券。”另一人说道。 “谢谢。”段鸿看着几位支持他的同伴,认真说道:“这种时候你们还肯帮我。” “这话说的,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一起吃住,一起执行任务,情同手足,可比某人强多了,要不是他分值比我们都高,他怎么可能有机会把你挤走。” “我真后悔把第一轮考核的规则告诉他了,小人得志,太猖狂了。” 段鸿抱拳拱手,再次表示感谢:“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今后几位有用得上我段鸿的,段鸿必定竭尽所能。” “生分了。” “你还是先考虑眼前的事情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砰砰砰!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段鸿的房门被拍响了,一个人在门外高喊道:“段鸿,你在里面吗?我是第八院的陈康,听说你被第四院踢出队伍了,特地来邀请你加入我们。” “这人……” “说话真难听……” “简直胡说八道,哪里是我们踢的。” “就是,不讲究,明明跟我们没关系。” “不过,第八院挺有种的,其他院的人都是托我们送纸条过来,他们直接上门了。” “你听他刚才说的话就知道那是个不怕得罪人的家伙。” “你们说这人在门口叫嚷,那人在屋里听见了会是什么反应?” “暴跳如雷?” “吐血三升吧?” “我觉得他现在肯定很没面子,作为同伴,我们应该去关心慰问一下。” “哈哈,你们太坏了。” 屋里几个第四院的少年说着说着,心情从恼火变成有趣,最后嘻嘻哈哈的笑出声来。 段鸿也笑了,但又迅速收敛了笑容,对门外喊道:“第八院的朋友,门没锁,请进来说话。” 门外的陈康闻言,把门推开,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第180章 定组 “哟!这么多人呢?” 陈康走近屋子,乍一看到屋里还有其他人,以为是“竞争对手”,立马阴阳怪气的挤兑:“看不出来啊,你们下手挺快,不过你们商量好了吗?各家位置够吗,别不是把人请过去,结果人多了,再把人踢出来,那可伤人品。” 几人听得面面相觑,然后轰的一下笑了开来。 “陈康,你是不是眼瞎了,仔细看看我,我是谁啊?”一人指着陈康笑骂道。 陈康眉头一皱,盯着那人看了半晌,忽然眉眼一睁:“苏启,你不是第四院的吗?” “诶?等等!”陈康瞬间回过味来,再把屋里所有人仔细一瞧,顿时乐了:“嘿,好家伙,原来都是第四院的人啊,吓我一跳,还以为来晚了一步,被其他院给抢先了呢。” 第四院几人哈哈大笑,那苏启都笑出眼泪来了。 “陈康,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啊?不过看你这反应,怎么着,你们第八院是铁了心要收走我们老段?”苏启笑问道,神色中带着几分认真。 “那还有假,不过你有句话说错了,不是你们老段,他都不是你们第四院的人了,现在他点个头,马上就是我们第八院的老段。”陈康嘿嘿笑道。 “你就贫吧。”苏启摇了摇头,正色问道:“怎么看上老段的?确定要吗?别到时候反悔了,干出点不是人干的事儿来。” 陈康也正经起来:“我陈康一个唾沫一个钉,再说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我们院是经过举手表决,全票通过这个决定的。” “你们这么看好老段?非他不可?”苏启好奇道。 陈康摆了摆手:“可拉倒吧,看好归看好,也不是非他不可,但是我家锦年说了,与其从那九位不知根底的人里挑,不如就在咱们九个院子里找个靠得住的。 恰好段鸿天赋不差,实力嘛……现在也就这么回事,但成长空间还有,主要是人品靠得住,这就符合我们的标准了。” “这么勉强?” “这就不错了,我们院那几位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个顶个的怪物,说真的,如果不是非要凑六个人,段鸿再优秀我们都不会考虑。”陈康说道。 几个人听完沉默了,实话实说,第八院的刀哥和陆锦年,这两位确实是怪物,前者是第二轮考核第一,后者是第三,关键这俩人在融合龙珠的时候都是出了问题的,天赋算不得好的那种。 这么看来,他们二人的确当得上怪物的称呼。 “那老段去你们那儿,不会被欺负吧?”苏启问道。 “那不能。”陈康信誓旦旦的说道:“去了就是兄弟,肝胆相照的那种。” 这话可信度存疑,第四院几人也不敢接,他们将目光转向段鸿,这事儿还得他自己拿主意。 “老段,你怎么想?”一人问道。 段鸿思考了片刻,问道:“你们应该知道我得罪了人,不然也不会落得这副田地,那人睚眦必报,你们就不怕牵连到你们?” 陈康笑了:“那肯定怕,怕他主动找上门来,我们没忍住,把他打死了。” 段鸿咧嘴一笑:“那就承蒙关照了。” 段鸿归入第八院,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他人也没继续呆在第四院,收拾收拾了点东西,跟陈康回去报道。 第四院的其他人不由得长吁短叹,目送好友离开,内心充满祝福。 只有一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发雷霆,隔空喊话第八院,要在第三轮考核的时候给他们好看。 这人不用想都知道,就是段鸿得罪的那一位。 刀哥听说以后刀都没磨,要不是陆锦年动作快,这会儿那人的尸体都凉了。 三天后,第三轮考核进入前奏,新人九院确定最后的成员组合。 第八院没有任何疑问,原定的五人加段鸿,六个新人整整齐齐。 其他院有踢出去人的,也有往里头加人的,加的人多是台上那九位,估摸着是觉得他们有经验,能在第三轮考核中给予一定帮助。 宣读的过程中,陈康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陆锦年,偷偷告诉他:“锦年,知道么,有个新人被挤出去了。” 陆锦年问:“谁啊?” “郑和尊。” “好老气的名字啊……” “你关注点在这儿?” “也不是……直说吧,怎么回事?” 陈康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回事,不合群呗,再说那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咱都清楚,九个老人儿啊,都是经历过考核的,大人也说了,他们落选不是实力问题,还是运气差了,那你想啊,一面儿是不怎么受待见的新嫩,一面儿是经验老道的熟手,换你,你怎么选?” 这问题刚问出来,陈康咂巴了一下嘴,知道自己多余问了,自己补充了一句:“哦对,你都选完了。” 陆锦年嘿嘿直笑。 新人九院总46个人,9个补位选手,总共55人,每个院最多只能留6个人,多出来1个,去哪儿了大家心知肚明,但都没去谈,就仿佛从来不存在一样。 “分组已经确定,明天的这个时候,大家在大殿集合,老九位你们应该都知道流程,想说就说,不说也没事,千言万语一句话,多多保重。”方学站在高台上说道。 “哎呀,失策了呀,真有经验可说啊?”陈康不无遗憾的说道。 段鸿摇了摇头,插嘴道:“经验谈不上吧,就是考核的内容。” 陈康和见他这么说,想到了什么,问:“你知道?” 段鸿点头:“找第四院的老朋友打听的,说是要下龙窟。” “龙窟!真的假的?”陈康都惊了。 “什么是龙窟?”潘振南问道。 陈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师父没跟你提过?” 潘振南摇头:“没,我师父只教我本事,很少跟我说这些。” “那老段,你来跟他说。”陈康把这任务交给了段鸿。 段鸿道:“龙巢你们知道吧?能构筑龙巢的,背后一定有一头龙妖,而龙窟,则是比龙巢更高一个级别,背后站着龙将。 当然,龙将不需要我们考虑,它们轻易不会出手,即使出现了,咱们龙殿也会派人去牵制他们。 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龙窟里的龙兽和龙妖。” “龙妖?那玩意是我们能对付的?”潘振南直接就要炸毛了。 第八院跟七八星的龙兽都交过手,陆锦年还杀过九星龙兽,可要说对上龙妖,他们真没把握。 不是没把握杀了它,而是没把握逃走。 龙兽和龙妖,差的不是级别,是层次。 到了龙妖这个层次,妖术和个体实力都远远超过了龙兽。 就比如,一头精于妖术,但个体并不是特别强的龙妖,它的身体强度却要比强化型的九星龙兽还高。 反之亦然。 且不说少年们只有一星猎龙人的实力,就算到达二星,也未必能战胜龙妖。 不然这天底下乃至龙殿中,也不会有那么多二星猎龙人和二品龙卫葬身龙妖之口了。 是以,进入龙窟进行考核这件事,少年们心里都没什么底。 翌日。 第三轮考核当日。 少年们天不亮就被龙卫从院里做出来,迷迷糊糊地丢到大殿。 方学笑眯眯地看着满脸迷糊和不情愿的少年们,嘿嘿一笑:“龙窟开放要讲时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你们进去以后要多加小心,另外就是要牢记一点,不要自相残杀,龙窟中有龙卫暗中潜伏,如果被发现你们当中有人对其他人出手,那么将立即取消你们的考核资格,并且,再无进入龙殿的机会。” 说完,方学大手一挥,大殿中弥漫起点点金光。 少年们还在理清思绪,却忽然眼前一花,人已经离开了大殿,出现在一片黑暗中。 “锦年?” 陆锦年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伸手摸了一下背后的背囊,摸索着拔下一根火绳,火光立即照亮了四周。 “锦年!” 一人朝火光走了过来,是段鸿。 “老段,其他人呢?”陆锦年问。 “这儿呢!”陈康也冒了出来。 “吓我一跳,大家都在啊,我还以为分开了呢。”苏绣锦拍着胸脯走过来。 “是分开了,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刀哥说道。 “振南呢?”陈康问。 “我在呢。”旁边忽然冒出个声音,把陈康吓一跳。 “你要吓死人啊?”陈康没好气道。 潘振南挠了挠头:“我以为你看见我了。” 陈康冷笑:“你长那么黑,太应景了,我瞧不见。” “哥,你别拦我嗷,我要揍他。”潘振南拽着陆锦年的手。 陆锦年把手抽回来:“不拦你,打死他,我也烦他。” 潘振南眼睛一亮:“得令!” 陈康怕了:“别,振南,别闹,考核呢,锦年,咱们干点正事儿吧,这是哪儿啊?” 陆锦年没吭声,转头看向刀哥。 刀哥点了一下头:“是龙窟。” “这有点神奇了,前一秒还在龙殿大殿,后一秒就到龙窟了,我听说龙窟都在偏远之地,要不要这么神奇?”苏绣锦说道。 “你们说这会不会又是阵法?”陈康带着点怀疑问。 陆锦年摇头:“不是幻阵,大殿中应该有类似旧宅那样的传送法阵。” “那现在我们该干什么?我第一次来龙窟,没经验啊。” 陆锦年双手一托刀哥:“都听刀哥指挥。” “刀哥来过?”段鸿问。 刀哥点头:“来过。” 段鸿抱拳:“厉害了刀哥。” 刀哥喜怒不形于色,在黑暗中辨认了一下方位,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往这边走。” 陆锦年二话不说走在前头,陈康犹豫了一下紧随其后,接着是潘振南、段鸿和苏绣锦。 苏绣锦落在最后,和刀哥并肩而行。 “刀哥,你真的来过龙窟?”苏绣锦小声问道。 刀哥点头。 “很危险吗?”苏绣锦又问。 刀哥继续点头。 想了想,他补充道:“跟好锦年,他身上有件宝物可以保我们平安。” 苏绣锦顿时安心了,笑了笑快步跟上。 一行人在黑暗中走了几步,前方出现了散发荧光的苔藓。 苔藓散发的微光汇聚起来,将漆黑的洞窟照的清晰可见。 不过,苔藓生长的地方蹲守着一头八星龙兽,此时正睁大了它的赤色花瞳,虎视眈眈地看着陆锦年一行。 “这么快就遇到龙兽了,还是八星,龙窟果然是个危险的地方。”陈康啧啧说道。 刀哥瞥了他一眼,抽出一把弯刀主动出击。 段鸿是新加入成员,正是需要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见刀哥上了,他也一同出手。 段鸿同样擅长使用屠龙器,但和刀哥的千变万化不同,段鸿走的是专精的路子,一杆屠龙枪据说是无往不利,这恰恰和刀哥形成了一个非常好的配合。 有他们二人出手,解决八星龙兽不是问题。 陆锦年几人乐得清闲,在一旁袖手旁观。 他们恰好想看看段鸿的真正实力,看看他是否具备他们并肩作战的资格。 前方拦路的八星龙兽正好是防御强化型龙兽,觉醒的妖术能大大增强骨甲的防御能力。 刀哥在对付这种龙兽的时候没什么优势,以往只能慢慢寻找龙兽的弱点,以屠龙器贯穿削弱它的龙气,再来进行斩杀。 但有了段鸿相助,这一步就可以免了。 段鸿的枪尖灌注螺旋劲力,再坚硬的龙兽骨甲也难以抵御他的进攻,只一枪就破了龙兽的强化妖术,并在龙兽的颈侧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 刀哥的飞刀紧随其后,顺势将伤口放大。 腥气扑鼻的龙血喷洒出来,将洞壁的发光苔藓都遮去了大半。 龙兽受伤发狂,口吐秽珠将自身整个包裹起来。 刀哥、陆锦年一众人等俱是大惊,没想到这龙窟的龙兽竟然如此果断,只是感觉到生命威胁就使用了最后的手段。 当下,一行人都不敢大意,纷纷亮出屠龙器上前帮忙。 陆锦年投出铁钉布置阵法,三条铁索如灵蛇狂舞,不断做出干扰和试探,不给龙兽发力的机会。 苏绣锦见状将雷符拍在陆锦年的铁索上,蓝色的电弧滋滋地传导出去,吓得陆锦年赶忙丢掉铁索。 细密的电弧爬满龙兽全身,龙兽的身体变得麻木起来。 陈康抓住机会上去打了一套拳,没等龙兽缓过劲来就抽身而退。 潘振南上去抱住龙兽的尾巴,身上荡漾起一圈土黄色的光芒,力量攀升数倍,抡起它来往地上猛砸。 八星龙兽硬吃了这一套乱七八糟的攻击,被摔的头晕目眩。 段鸿和刀哥偏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刀哥将主攻的任务交到段鸿手中,主动打了一套配合,驭使飞刀击中龙兽身上的白点,削弱龙兽力量。 段鸿挺枪连刺,枪尖开出朵朵银花,花中带血,血中带肉,只一眨眼功夫,龙兽的脑袋就被刺的满是窟窿。 而这时,陈康打的那套王八拳也有了反应。 灼热的火焰气息在龙兽体内肆虐开来,先是将龙兽的脏腑烧坏,接着不断膨胀,像是要把它撑爆一样。 龙兽何曾见过这种局面,下意识就要收回秽珠自救,但陆锦年的阵法已经布置完成。 在手印的催动下,一座困龙锁龙大阵拔地而起,六条光芒锁链铐住头尾和四肢,还有一顶三角形的结界将龙兽去它释放出来的秽珠彻底隔绝开来。 陆锦年抬手甩出一条锁链,圈住秽珠往回收。 却在这时,一道寒芒从龙兽后方破空飞来,目标赫然正是陆锦年! 第181章 抢怪 那一道寒芒激射而来,陆锦年也无法判断它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与自己恰好站在一条线上的龙兽去的。 不过,龙兽挡在他与寒芒之间,陆锦年只要不动,寒芒自然不会落在他身上。 可问题是,飞来的寒芒上散发着屠龙器和伏龙法的气息,不管不顾的话,它很可能将第八院齐心合力包围起来的龙兽斩杀。 龙窟之中有龙卫,这些龙卫存在的意义有两个,一是保障他们的安全,而是维持考核的秩序。 什么是考核的秩序? 不让他们自相残杀是其中之一,还一个就是要计算少年们在龙窟中战斗所获取的分值是否与他们带回去的秽珠对等。 而猎杀龙兽的判断标准是最后一击是谁完成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寒芒落在龙兽身上,那么一旦龙兽被寒芒杀死,那他们花力气困住的这头龙兽就变成了别人的分值。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用屁股想都知道该怎么做。 陆锦年没有理会飞来的寒芒,一甩铁索将龙兽从寒芒的必经之路上横移了开去。 段鸿看了一眼送到面前的龙兽,略一迟疑,一枪刺穿了龙兽的脑袋,将失去控制的秽珠收入囊中。 与此同时,那一道寒芒飞刀陆锦年身前,在不足一米的时候,三把利刃在空中转了一圈,“乒”的组合成一面臂盾落到陆锦年手边。 陆锦年抓住臂盾横在身前,恰到好处的挡下了飞来的寒芒。 陆锦年手臂一震,身子微微后仰,却是没有后退。 他一把抓住停顿下来的寒芒,那是一杆短矛,只用于投掷的消耗品武器。 同样是龙殿打造的屠龙器,上面流转这金属性的龙珠力量。 “什么人,出来!藏头露尾的,还要不要点脸了?”苏绣锦对黑暗中厉喝道。 啪啪啪! 一队人马拍着巴掌从黑暗中走出,为首之人笑呵呵道:“第八院的实力果然了得,我还以为能截下一头龙兽的,没想到你们竟然化解了。” “第五院的?”陈康眉头一皱:“我们没得罪过你们吧?干嘛要抢我们的龙兽?刚才你差点伤到我们的人了知道吗?” 那人呵呵一笑:“请问我伤到了吗?” 陈康哑然,就结果来说,他们是没伤到陆锦年的,而且从当时的情况来看,那么明显的“偷袭”,陆锦年若是想夺,他们也绝不可能伤到陆锦年。 “问题不在这儿,问题是你们在挑衅我们。”陈康说道。 “这就算挑衅了?”那人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在规则内做规则允许的事情罢了,你们如果想做,也可以来抢我们的啊,只要你们有那个本事。” 第八院几人被气的够呛,陆锦年偏头看了一眼第五院中站位靠后的一人,说道:“是这位‘前辈’透露给你们的规则吧?看样子,招募这样的老成员入麾下还是有第一点作用的。” 那人微微笑了笑,冲陆锦年点头。 “你就是陆锦年吧,有能力,有胆色,连龙卫都在你手里吃过亏,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为首之人冷不丁说道。 陆锦年在这一瞬间联想了很多,关于对方的身份有了无数种猜测。 第八院和丰影之间的事情,第八院没有到处宣扬,丰影家丑不可能外扬,能知道这件事情的,要么是与丰影有过节的人,要么是他亲近的人。 刚才陆锦年的联想就是在联想对方和丰影之间的关系,可是想到他们从暗处投来的短矛,陆锦年几乎可以肯定,此人必定是丰影亲近之人。 刚才的那一矛不是意外,是警告。 陆锦年让丰影吃了个哑巴亏,这个人就要从他这里找回来,给出的信号也很足,就是抢龙兽。 而那人看到陆锦年的表情,同样知道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当下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说道:“陆锦年,丰前辈是我的同乡,我少时他对我多有照顾,所以……接下来的考核中,如果有什么冒犯到的地方,还请见谅。” 陆锦年点头表示理解:“只要是在规则以内,我们随时奉陪。” 那人哈哈一笑,拱手抱拳:“那就先告辞了。” 一行人来的快,走的也快,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中。 陈康沉着脸来到陆锦年身边,低声说道:“这个丰影太不要脸了,自己没讨到便宜,就找人来破坏我们的考核。” 陆锦年摇头:“也不算破坏,本来就是规则内允许的竞争,这也恰好提醒了我们,他们知道的事情,其他有老成员的队伍肯定也知道,往后猎龙要注意周围的动静,要是被人抢走了到手的龙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我们也可以去抢他们的,主动出击总比被动防守要占优势。”段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一行人全部把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 段鸿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怎么了吗?” “没怎么,就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段鸿。”潘振南道。 “听说你把你同院的人举报了,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刻板的人,没想到你意外的圆滑啊。”苏绣锦啧啧称奇。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无法想象这种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换成刀哥和振南,我一点不觉得奇怪。” 段鸿闻言苦笑:“我给你们的印象是这样的吗?那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举报他不是死守规矩,而是他坏了规矩,现在既然是在规则内,那我们当然可以适当的游走在边缘,反正只要不触及底线,我都是可以的。” 因为第五院出面抢怪引发的这一番讨论,忽然让大家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段鸿,对他过去刻板的印象得到改观,认同感不知不觉上升了许多。 人与人交朋友就是这样,你若是绷得太紧,别人就会抗拒和你接触,怕被你的棱角伤害到。 可如果你本身是圆滑的,那么大家都愿意尝试靠近你一点。 当然,有一说一,圆滑是处世之道,严格是治世之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行事可以圆滑,但规矩绝对要遵守。 这恰恰也是陆锦年一直在坚持的东西,同样的,也是第八院共同遵循的规则。 可以说,段鸿的这番话让他更加融入了这个集体。 回归正题。 陆锦年一行拿下第一头八星龙兽,博了个开门红,大家心情都很轻松,不用担心短时间内碰不到龙兽,分值会落后太多。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龙窟这地方别的都没有,就是龙兽特别多。 才刚走了没多远,一行人就遇到了四头五星龙兽。 以六人的实力,区区四头五星龙兽自不在华夏,陆锦年和刀哥一人对付一头,其余四人对付剩下的两头。 只是,在对付最后一头龙兽的时候,一根箭矢无征兆的破空飞来,射杀了即将被陈康的火焰撑爆的龙兽。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头龙兽死定了,在坚持一会儿就会爆开,可偏偏箭矢射杀它的那一瞬间,龙兽是活着的。 也因此,龙兽的击杀算在了那人头上。 陈康当然不服气,隔空喊话让那个藏头露尾的小人出来。 对方出来了,是第二院的人。 刚才动手的是第二院邀请的“老人”,擅长骑射,他手中的弓弩是他特别定做的屠龙器,箭矢的表面有一层符衣,上面绘制了破龙符。 这种特别定制的屠龙器价格高昂,便是陆锦年定做一套也要伤筋动骨,而此人竟然选择了弓弩,箭矢还是消耗型的,可见家底之丰厚。 陈康是不管这些的,他要去和第二院的人理论,他以为第二院不是第四院和第五院,跟他们第八院没有直接的矛盾,理论上是不该出现抢怪这种恶劣行径的。 可惜,第二院的人根本就不管他说什么,只是冷眼看着他,把他当成了一个傻子。 陆锦年见状把他拉了回来,劝慰了几句让他消气。 第二院的人看到陆锦年轻易就服软了,对队伍中的“前辈”更加信服,不光胆子大了,还诞生了一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傲气。 他们从陆锦年等人身旁经过的时候,眼里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差点没把陈康给气死。 “锦年,咱就让他们这么走了?我特么长这么大,受过几次这样的窝囊气?”陈康气的跺脚。 潘振南本来很生气,可听了陈康的话,没忍住笑出声来:“受过几次?我还以为你要说你从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呢。” “要你管?”陈康瞪了潘振南一眼,然后继续问陆锦年:“锦年,你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我可太委屈了,哄不了,劝不好。” 陆锦年笑了笑,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说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只好去帮你把面子找回来了,走,我们悄悄跟着他们,抢他们的龙兽。” 陈康就等这句话呢,一个激动跳起来,拳头握的嘎巴响。 一行人就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带着某种使命感追上了第二院的脚步。 恰此时,第二院遇到了三头七星龙兽,其中,两头龙兽已经觉醒了妖术,而且是幻术和泥沼类的妖术,两相配合之下非常影响他们的猎龙效率。 陆锦年他们感到的时候,第二院和三头龙兽正打的如火如荼。 不过,第二院明显还收着手呢,龙兽却已经拼尽全力,如此,龙兽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陆锦年没人分发了一根铁钉,然后让他们先行散开,等他信号一起出手。 接着等待了几分钟时间,陆锦年抓住一个第二院相互无法顾及的瞬间,悍然出手斩杀一头龙兽。 他这一动,刀哥和潘振南几人也动了。 刀哥驭使飞刀配合苏绣锦的破龙符将一头龙兽斩杀,潘振南、陈康和段鸿三人配合,想将另一头龙兽也拿下。 可这时候第二院反应了过来,不惜代价将那头龙兽斩杀,没给第八院机会。 “靠,就差一点!”陈康惋惜道。 “刚才配合上出了点问题,我们反应比刀哥和绣锦慢了一拍,下次跟上就行了。”段鸿总结了一下说道。 “我觉得是我们没什么远距离的攻击手段,你看我们三个,两个用拳脚的,一个用枪的,从隐藏地跑过去,时间太长了。”潘振南说道。 三人胖若无事的总结分析把第二院的人给激怒了。 “第八院的,你们什么意思?找茬吗?”一人怒斥道。 陈康鄙夷地看了那人一眼:“你们做初一,我们做十五,怎么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那你们也太霸道了,不然我跟龙殿建议一下,规则就让你们来定好了?” 苏绣锦也跟着说道:“就是,你们抢我们的时候怎么说的?现在就不认啦?哎呀!这可真好笑!” 陈康和苏绣锦的配合让第二院的人无话可说,第二院分值最高的人看了一眼队伍中的“前辈”,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前辈”心中一凛,感觉不是很妙,当即出来说和了几句,主动跟第八院的人道了歉,然后说道:“第三轮考核才刚刚开始,我们没必要彼此杠上,不如此事就此揭过,反正你们也抢了我们两头龙兽,不亏。” 陈康想整两句气人的话,但陆锦年已经欣然答应道:“那就说好了,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要是你们再动手抢我们的龙兽,我们拼着不要晋升名额了,也要把你们拖下水。” 第二院的“老人”松了口气,连连表示赞同。 两院就此分开,第二院自然是怨气冲天,而陆锦年这边,陈康只觉得扬眉吐气,心里爽快通透极了。 “就该这么治治他们,真当是‘老人’,多懂点规则就能如何如何了?哼!龙卫考核,拼的还是实力,没那个实力就别装大头蒜!刚才要不是锦年答应的快,我非让他知道自作聪明的下场!”他骂道。 段鸿轻咳了一声:“怨家宜解不宜结,此事既然过去了,我们也别再抓着不放了,锦年刚才的处理其实很对,别看我们刚才放的话狠,但反过来,他们要是拼死缠上我们,我们也会被拖住的,这对大家都不好。” 陈康点头:“我当然知道,就是心里憋了口气,说出来才痛快。” 段鸿苦笑。 陆锦年上去踹了他一脚:“现在舒坦了?干正事儿吧!龙兽上门了。” 却原来,一头龙兽在龙窟中游荡,来到此处并发现了陆锦年几人。 陈康哈哈一笑,和段鸿、潘振南二人扑将上去…… 第182章 联盟 在龙窟中摸索了一天,陆锦年一行已经开始习惯龙兽频繁出现的情况了。 这地方就仿佛能孕育龙兽一样,一头接着一头不断出现。 一行人走了一天,战了一天,几乎没怎么休息过,精神略有些疲惫。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这地方没日没夜的,龙兽又多,得保存足够的体力和精神应对随之而来的变化。”陈康提议道。 刀哥一指前方:“往前走一段再休息,我感觉前面有风在流动。” 苏绣锦揉了揉腰肢:“我有点吃不消了,要不就在这里休息吧?” 潘振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苏绣锦说:“姐,不然我背你走吧?我还有力气。” 苏绣锦点头:“也可以。” 说完,苏绣锦就爬到了潘振南背上。 潘振南起身,扭头嘿嘿笑道:“姐,你挺轻啊。” 苏绣锦哼了一声:“那还用说?女孩子嘛,当然要保持身材。” “继续走吧,这里有血腥味,很快会引来其他龙兽,等走到空气流通的地方再休息。”陆锦年说道。 “我走前。”段鸿一马当先,身为新人的他,要为融入集体表现的更加积极。 “老段!”苏绣锦喊了一句。 段鸿停下脚步,扭头问:“怎么了?” 苏绣锦甩出一小叠符纸:“拿去用,不够再问我要。” 段鸿伸手接住,低头看了看,点头道:“多谢。” 走了没多久,众人似乎走到了洞穴的尽头,前面豁然开朗,进入了一片茂密的丛林。 “出来了?”陈康的表情有些古怪。 不是说在龙窟考核的吗?怎么莫名其妙就走到丛林来了?莫非他们误打误撞离开了龙窟? “不是。”陆锦年摇头,指着上空说道:“看上面,有个天井,这里应该是类似于山腹的地方,只是范围很大。” “范围大我能接受,但山腹里长出一片丛林就过分了吧?”陈康无语道。 潘振南点头附和:“是啊,这地方好奇怪,怎么会长出来一片丛林呢?” “这地方是龙窟,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也在情理之中。”陆锦年随口回答了一句,然后带领众人进入丛林,请离开一片干净的地方原地休整。 “我去周围探查一下情况。”段鸿说道。 “别忙。”陈康把他拦下,塞了一块肉饼在他手里,说:“你先坐下来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这一路都是你在表现,现在该轮到我了。” “这……”段鸿看了看手里的肉饼,有些迟疑。 “老段,坐吧。”陆锦年说:“我们现在已经是一个整体了,你别老把自己当外人。” “喝水吗?”刀哥递过去一个水壶。 段鸿摆了摆手,从腰间摘下一个竹筒:“我自己带了。” 刀哥点头,把水壶收了回去。 “哥。”潘振南喝了几口水,擦了擦嘴巴问陆锦年:“咱们到现在已经猎杀了多少头龙兽了?” “二十二头。”陆锦年回答。 “这么多啊!?”潘振南有点吃惊。 要知道,他们遇到的龙兽,实力最弱的都是五星级,最常见的是七星和八星龙兽。 七八星的龙兽,除了刀哥和陆锦年有能力应对,他和陈康、苏绣锦杀起来要花不少力气。 “还是集体的力量大。”潘振南感慨了一句。 苏绣锦跟着点头:“锦年真的太给力了,阵法一出,我感觉七星龙兽也就那么回事。” “老段也厉害啊,一枪穿喉,多硬的骨甲都防不住。”潘振南补充道。 “对,老段的枪太强了,是用特殊材质打造的吗?”苏绣锦问。 段鸿笑着摇了摇头:“材质不是最主要的,我本身修习的就是金属性伏龙法,可以提升兵刃的锋锐程度,再加上我的家传枪术和螺旋劲,这才能达到一枪穿喉的效果。” “厉害厉害,真羡慕你们,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特点的功夫,只有我,除了蛮力还是蛮力,一点特色都没有。”潘振南不无羡慕的说道。 “蛮力不就是一大特色吗?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把龙兽甩来甩去的呢。”苏绣锦说道。 “那不行。”潘振南摇头道:“蛮力是最简单的运用,你们都可以做到,哥在力量上更是足以碾压我,我现在感觉自己是最没用的。” 陆锦年闻言笑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其实你如果能用点心在你修习的伏龙法上,应该不难找到属于你的特色。” 潘振南眼睛一亮:“哥,你有办法帮我?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办法是有,但这个我没办法教你,只能给你指个方向,剩下的得靠你自己悟,你要是悟不出来,那你现在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 “那你告诉我方向,我会悟的,我想变强,我不想倒数第一。”潘振南说道。 陆锦年点了点头,也没避开旁人,直接点了一句:“我要是没记错,你选的土属性伏龙法能汲取大地的力量,这首先就是一个特点,如果你以此为根基,我觉得你可以做到双脚不离大地,则力量永不衰竭的地步;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永不衰竭,实际上肯定还是需要休息和补充的。 那么依照这个特性去延展,你应该舍弃掉现在爆发式的战斗方式,选择用拼消耗的方式把目标拖到精疲力竭。” “咦?这思路不错!”苏绣锦开心道:“你说的这个应该可以应用于所有的伏龙法吧?比如我在水泽环境下,也可以利用水来补充龙珠的消耗。” “没错。”陆锦年点头表示肯定。 潘振南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摇头道:“哥,我不想跟龙兽耗,我想跟你和刀哥那样,唰唰唰,三两下就把龙兽解决,有法子能做到吗?”” “也不是不行。”陆锦年思索了片刻,说道:“土属性伏龙法的妙处在于和大地产生联系,而你所修习的伏龙法,它带有一重隐蔽效果,按照我的推测,这门伏龙法的第二重境界应该是与大地相融,这样一来,只要有大地存在,你们就拥有了天然的伪装,完全可以在地底等待时机,给龙兽致命一击。” “这不还是要花好长时间的吗?”潘振南依旧不满意。 “你这小孩儿怎么还贪得无厌了?”陆锦年笑骂一声,继续说道:“我还没说完呢,你看啊,既然是与大地相融,那么除了隐蔽,是不是还可以在大地中行动?这有点像木属性伏龙法通过草木探索周边的情况一样,只是木属性伏龙法不能让我们与树木相融,而土属性伏龙法则有这类的效果。” “真的吗?那太好了!”潘振南开心道:“这样等我成了龙卫,拿到第二重伏龙法的修炼方式,我很快就能赶上你们了。” 苏绣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你连第一重伏龙法的特性都没摸透,还想从第二重伏龙法里找到门径?想多了弟弟!” “绣锦说的没错。”陆锦年道:“振南,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你连感悟大地,从大地中汲取力量都做不到的话,那么与大地相融就更困难了。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就好像打造兵器,如果没有熔炼这个过程,铁矿石能直接变成武器吗?“ “这么麻烦吗?”潘振南皱了皱眉,咬牙道:“那好吧,我现在就开始感悟大地,学习如何从大地中汲取力量。” 潘振南说到做到,闭上嘴直接运转伏龙法开始修炼。 众人见他这般,自觉放轻了动作,避免打扰到他。 这时,陈康探查完情况回来了。 “冤家路窄,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陈康神秘兮兮的问道。 “第四院的人?” “龙兽?” “龙妖?” “第五院和第二院的人?” 几人纷纷猜测。 陈康一脸见鬼的表情:“你们会读心术?这都能猜到?” 段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陈,你刚才说了一句冤家路窄,这就是摆明了告诉我们答案啊。” “啊?这也可以吗?”陈康挠了挠头,依旧感觉不可思议。 “差不多你就接受吧。”陆锦年摇了摇头,然后追问道:“往下说吧,你都看到他们干什么了?总不会商量着要如何对付我们吧?” “那不能够,他们都没发现我。”陈康说道:“其实我刚才看到那三个院的人聚在一起就觉得不妙,他们跟我们都是有过节的,尤其是第四院的那个谁谁谁,他都恨死我们了,再碰到两个敌人的敌人,肯定要搞出点事情来。 我呢,出于谨慎起见,就偷偷摸过去打算听听他们的计划,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这群人竟然不是商量着要怎么对付我们,而是想去弄那头龙妖!” “真的有龙妖啊?”苏绣锦吓了一跳。 “刚才我不是说了么,你们都猜着了,这个林子确有一头龙妖坐镇,不过我没看见啊,是他们商量计划的时候我偷听到的。”陈康解释道。 “他们怎么商量的。”刀哥问道。 “他们说要召集人手一起去猎杀那头龙妖,然后商量着哪个队伍来拿龙妖的分值。”陈康说道。 “他们没打起来?”苏绣锦打断道。 陈康摆摆手:“你别打断我,我正要说呢。” 说完,他轻咳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时他们为这个吵了一架,毕竟那是龙妖,分值肯定很高的,每个队伍都想自己拿下这个分值。 但龙妖就一头啊,肯定不能共享,于是他们就商量了一下,暂时组成联盟,然后用抓阄选出了第一个猎杀龙妖的队伍。 注意哈,是第一个猎杀龙妖,也就是说,他们接下来还会猎杀两头龙妖……如果实力允许的话。” “先不说他们实力允许不允许,我就问,他们凭什么相信其他队伍?”段鸿抛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说是结盟,可毕竟存在竞争关系,要是其他两个队伍帮另一个队伍拿下龙妖,然后那个队伍直接反水了可怎么办? “嘿,他们可聪明着呢。”陈康说道:“抓到第一次机会的是第二院的人,第四院和第五院的人就商量,要第二院的人帮他们先猎杀10头七星级以上的龙兽……是每个院10头。 只有这样,他们两个队伍才会帮第二院的人猎杀龙妖。” “这法子倒是不错,但第二院的人就不怕第四院和第五院到时候反水,直接吞了龙妖?”苏绣锦疑惑道。 “怕!怎么会不怕?但是第二院那个‘老人’,那九个新加入的其中之一,他有几分魄力,代第二院答应他们了,第二院的人也不知道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真就放权给了他。”说起这个,陈康也觉得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他们集体吃错了要,那就是第二院的这个‘老人’有点料,能让第二院的人信服,保不齐还有什么厉害的手段藏着呢,下次遇到要多加小心。”陆锦年说。 “我觉得也是。”苏绣锦深以为然。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陆锦年想了想,说道:“他们去猎什么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顿了顿,他又道:“老段刚加入我们,有些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正好有空,我再跟你讲一下我们对龙殿考核的部分猜测。” 段鸿点头:“好,洗耳恭听。” 陆锦年摆摆手,说道:“随意一点,这也是我们自己胡乱猜测的,是不是有这么回事也不一定,你且听听看,如果有不同看法也可以踢出来。” 说着,陆锦年将他们之前讨论过的分值均衡的想法复述了一遍。 段鸿听的很认真,中途还提了几个问题。 “……所以,你觉得如何?”说完计划,陆锦年询问段鸿。 段鸿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听说龙殿的第三轮考核每年都会修改评定标准,而且去年的考核跟今年的考核又不一样……不过我会全力配合这个计划就是了,毕竟我现在分值最低,你们是在帮我,我没拒绝的理由。” 众人闻言笑了。 接着,一行人又核对了一遍彼此的分值,并按照第二轮考核的分值标准将他们在第三轮中获取的分值进行了加减,得出了每个人最新的分值估算。 目前,分值最高的依然是刀哥,估算分值270分;其次是陆锦年,估算分值241分;接下来依次是:苏绣锦209分,陈康208分,潘振南190分和段鸿173分。 看着地上的分值,陆锦年拍了拍巴掌:“那接下来的目标就明确了,以200分为第一批次,先把老段和振南的分值提上来,然后以250分为第二批次,从低到高的往上提,刀哥自己看情况发挥,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有危险,刀哥直接补刀,这也可以当做另一重保障,避免我们判断有误,错失了最高分取入的机会。” 众人对这个安排都没意见,因为整个计划中损失最大的其实是陆锦年,他们都是受益者,自然不好意思厚脸皮再提什么意见。 第183章 反抢 一行人交替休息了一夜,养足了精神和体力,开始在这片山腹丛林中搜寻起猎物来。 既然知道对手们结成了联盟,陆锦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们一概往日求稳的抱团狩猎方式,临时拆散成两个小组,主动出击,在丛林中四处猎杀龙兽。 头一日效果不错,分值最低的潘振南和段鸿都补到了不少分值,勉强达到苏绣锦和陈康这一批次。 刀哥的分值也涨了一些,都是不可控的龙兽给他的。 但到了第二日,第八院收入的分值变少了,陈康、苏绣锦、潘振南和段鸿四人的分值提升有限。 第三日,第八院收入的分值直接少了一半还多,四人的总分值连220分都没到。 这不禁让两支队伍感到诧异。 分为两队队长的陆锦年和刀哥开了个碰头会,这一聊开才知道,他们两支队伍都遇到了第二院、第四院和第五院的人。 也不是一下子遇到三个队伍,是分别遇到的,而且似乎不管他们往哪里去,呆上一段时间就会遇到他们的人。 当然,遇到无所谓,怕就怕在猎龙的时候遇到,这三支队伍还保持着联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利益是一致的。 也因为人多,胆子就变得特别大,之前还有商有量说好互不干扰的第二院也有了动作,只要第八院的两支队伍稍有不慎,龙兽的分值就会被他们抢了去。 两人一合计,说这不是办法啊,这三支队伍联合起来本来就很难搞了,现在还玩脏的,再这么下去,他们猎的龙都要变成别人的分值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 几人商议的时候,段鸿忽然站起来躬身道歉。 “你犯什么错了?”潘振南一脸不解。 段鸿道:“都是因为我你们才与他们结怨的,现在他们这么做就是在针对我们,我不能让这件事继续下去,此事即是因我而起,我就亲自去解决,绝不拖累大家。” “我说你脑子给龙兽踢懵了吧?”陈康上去推了段鸿一把:“他们针对我们跟你有个屁的关系,你别太把自己的当个人物了。 他么现在针对我们,是因为感觉到了威胁,再者,那三支队伍里,只有一人和你水火不容,其他人跟你可没什么过节。 所以啊,与其说是你连累了我们,不如说是我们把你拖下了水呢!” “陈康最近话术见长啊。”陆锦年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对段鸿说:“老段,陈康说的没错,他们针对的不是你,而是我们这个集体,你别有太大负担。” “从私怨的角度上说,这件事可能跟你有一点关系,但还是我和锦年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他们想借助这次机会把我们拖垮。”刀哥客观的说道。 段鸿自然知道大家是在安慰他……嗯,说的也都是实话,但不可否认的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导火索是在他这儿的,所以他还是感到愧疚。 陆锦年知道段鸿这人特别轴,容易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此时再看他脸色,猜到他肯定不会因为几人的安慰就心安理得的呆下去,肯定会找个时间偷偷溜出去和第四院的那人做过一场。 但说句难听的,这么做对现状一点帮助都没有,反而会主张对方的气焰,让他们觉得第八院软弱可欺。 “这么着吧。”陆锦年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来:“他们抢我们的,我们也去抢他们的。” “怎么抢?他们人多,我们抢不过啊。”陈康皱眉道。 “又不是和他们所有人强,找他们主力部队就行了。”陆锦年说道。 “听你这么说,你是有想法了?那还藏个屁,赶紧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搞?”陈康催促道。 “是这样……”陆锦年说道:“这两天被抢怪的时候,我有观察他们抢怪的都是什么人,我发现他们频繁出现的都是院里的普通成员,‘老人’和分值最高的人都没露过面,所以我就猜测,会不会他们把这些人派出来搅合我们,实际上组成了另一支精锐力量在冲刺高分?” “这猜测有根据吗?”刀哥问。 陆锦年摇头:“没,就是胡乱猜,但是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因为按照前两轮的考核制度来看,高分值都是有优势的,保不齐他们会顺着这个思路,把队伍中分值最高的人,再猛提一波分值。” “我觉得有这可能诶。”苏绣锦表示赞同。 “那我们怎么找到他们?我们人没他们多,总不能像他们那样铺开队伍来到处搜索吧?”陈康提出了技术上的难题。 “这个我有办法。”刀哥淡淡道。 陈康:“那还说什么,找人,干!” 潘振南:“对,干!这几天可把我憋屈坏了,真给他们脸了!” 见众人一致叫好,陆锦年把目光投向段鸿:“你要不要一起?还是继续自己溜出去偷偷干?” 段鸿苦笑一声:“你们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肯定不会单独行动。” “这就对了了。”陈康又去拍他肩膀:“咱是一个院里的兄弟,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大家一起克服,别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你得相信我们,是吧。” “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段鸿笑道。 “我喜欢你这么说话。”陈康哈哈大笑。 第四日,天井的日月星辰还没有被白昼取代,刀哥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找到他们了,不过不是一支队伍,是三支,两两一个方向,分的还很开,先去哪一个?”刀哥说道。 陆锦年看向段鸿:“那就去第四院吧,老段既然觉得是他的老冤家带的头,那我们就拿第四院开刀。” “这不好吧?第四院其他人还是不错的。”陈康说道。 “没事的,这是晋升龙卫的考核,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他们不会因为我而放水,我们也不能因为其他理由束缚手脚。”段鸿说道。 “你真讲义气。”陈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少说阴阳话。”苏绣锦踹了陈康一脚,把几张符箓交给众人。 “这是道门的隐身符,能遮挡身形和气息,虽说不是绝对的遮挡,但只要不过分靠近,别人就很难发现我们。”她解释道。 “这是好东西啊。”潘振南把玩着符箓爱不释手。 陈康酸溜溜的问了一句:“又是从你那个未婚夫手里拿的吧,你心怎么这么大呢?拿他的东西越多,你欠他的人情就越大,到时候可怎么还啊?” 苏绣锦白眼一翻:“大不了就以身相许呗,我怕他什么?” “你不怕,我怕啊!”陈康急道:“绣锦,我也喜欢你啊,而且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咱俩都是猎龙人,在一起最合适,老段,振南,你们说是不是?” “胡说八道什么呢,谁喜欢你了?我喜欢锦年!”苏绣锦红着脸骂道。 潘振南帮腔:“对对对,我姐跟我哥在一起最般配了。” 段鸿也呛了陈康一句:“老陈,算了吧,你拼不过。” 陈康:“我……锦年,你说句话啊!” 陆锦年“啊”了一声,点点头:“好啊。” “噗!” 一群人没想到陆锦年也会配合,直接笑喷出来。 陈康一脸“绝望”:“你们就是这样做兄弟的吗?感情会淡的对吗?” “行了,别贫了,赶紧走,别让第二院的跑了。” …… 刀哥带路,一行人避开三队联盟分散出去的“眼线”,来到第二院“精英小分队”所在的区域。 此时,第二院的两个人正在和一头八星龙兽厮杀。 看得出来,第二院新加入的“老人”和段鸿的老冤家还是有很不错的实力的,两个人虽然没把那头八星龙兽迅速拿下,可战斗的过程中也没有收到任何伤害。 二人依仗强大的实力,配合起来还算默契,没给八星龙兽半点反扑的机会。 陆锦年一看这龙兽不是二人的对手,估摸着再有几个回合就要凉凉,立马招呼刀哥迂回,然后给段鸿几人使了个眼色。 段鸿几人心领神会,撕掉隐身符,鼓荡起全身气势往战场中走去。 战场中的两个人感受到猎龙人的气息和波动,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往这边看来,却见段鸿带着陈康几人大摇大摆的往这边走,那感觉像是要抢他们的龙兽。 “段鸿!”段鸿的老冤家一看到段鸿,眉眼立即竖了起来。 段鸿冷冷一笑:“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新入第二院的“老人”,笑道:“只有你们两个?真是天助我也!” “怎么?你想对我们出手?”段鸿的老冤家一脸警惕。 “怎么可能,龙殿规矩,不许自相残杀,我不会对你们出手,我只是想抢走你们的龙兽。” 段鸿嗤笑一声,继续说道:“前两日你们的人抢了我们不少龙兽,现在我们拿回来一头,不过分吧?” 段鸿的老冤家冷哼一声:“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那肯定是有这个本事的。”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声音从龙兽身后响起。 第二院的二人连忙扭头,却看到龙兽头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双手握住一柄半人宽的阔剑,咔嚓一下斩去了龙兽的头颅。 “混蛋!”段鸿的老冤家眼见他们辛苦纠缠了那么久的龙兽被刀哥拿下,心头怒火飙升。 陆锦年摇了摇头,指着他道:“别乱来啊,这里可能藏着龙卫呢,你要是敢对我们出手,小心取消你的考核资格。” “你!”段鸿的老冤家大怒,一下子攥紧了手里的破龙符 “别冲动,他说的对。”第二院那位“老人”拦下了他。 段鸿的老冤家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看了陆锦年等人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们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陈康下意识接了一嘴:“你本来就不是。” “哈哈哈哈!”苏绣锦和潘振南没忍住大笑了起来,连段鸿都有些忍俊不禁。 “先让你们得意一下,有你们后悔的时候,好自为之吧。”段鸿的老冤家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眼下占不到任何便宜,再说龙兽也被对方拿走了,说再多都是废话,直接转身离去,懒得去看这些让他感到恶心的家伙们。 “慢走不送,还有……谢谢啊!”陈康挥手到道。 刀哥从鼻腔里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声,看向陆锦年:“他这都是跟你学的吧?” 陆锦年连忙摆手:“跟我没关系,他是自学成才。” 刀哥摇头,他不信。 “走,换下一个继续。” 狩猎继续,只是猎手和猎物的身份被转变了。 原本被三队联盟针对的第八院开启了反攻模式,在刀哥超强侦察能力下,一次次找到正在猎龙的三队精锐,不由分说的将他们的龙兽斩杀,把分值收入囊中。 还别说,挣这种不要脸面的分值还挺痛快的,主要分值涨的也快,就一天而已,刀哥的分值突破310,陆锦年也达到了283分。 其他人的分值倒是没怎么涨,毕竟绕后抢怪的主力是他俩,其他人都没一击必杀的把握。 当然,一行人间或遇到的单独龙兽,也给其他人分润到了一部分分值,只是四个人分下来,每个人的提升可以忽略不计就是了。 …… 另一方面,饱尝抢怪之苦的三队联盟召集成员重新聚在了一起,就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进行了充分的讨论。 “太放肆了!他们才几个人?居然敢和我们这么多人作对?这要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其他队伍会怎么看我们?” “我估算了一下,他们今天抢走了我们至少50分,虽然不如我们收入的总分值,但以每个队的增幅来说,他们还是超过了我们。” “得拦他们一下了,不然被拖死的就是我们。” “实在不行就抱团吧,人多一点他们就不敢抢了。” “那岂不是显得我们软弱?” “我觉得可以派人死盯他们,每个院派一两个人出来,一直跟着他们,一来是防止他们捣乱,二来可以干扰他们猎龙。” “会不会有点无耻?” “他们抢怪不无耻?” “我觉得可行,必须要给他们一点压力,最好能把他们赶走,不然过几天我们对付龙妖的时候,他们再出来捣乱可就真是大麻烦。” “那就这么定了,每个院派两个人出来盯他们,给他们捣乱,但也别往死里整,有目的的把他们赶出这片区域。” “行。” 一番讨论,三队联盟这边有了决定,所有成员一致通过,被选出来的成员二话不说,披着夜色直奔第八院而去。 第184章 诱敌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第八院的人也在聚头开会。 作为活跃分子,陈康总是喜欢在这种时候起个头。 “今天可真刺激,抢了他们那么多龙兽,我猜他们这下一定气坏了,啧啧,让他们打坏主意,这下有他们难受的。” “但是他们也一定猜到了我们打算。”段鸿说:“明天再想抢可就难了,我估计明天再见到他们两两一组,肯定是设了埋伏等我们去的圈套。” “那是一定的,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肯定要从我们身上讨回去,我觉得他们一方面会加强对我们的搜索,另一方面就跟老段说的那样,设局让我们钻。” “那我们也不是傻子啊,周围有个风吹草动的,我们肯定不会去。”苏绣锦说道。 “这话就不对了。”段鸿说:“不去他们就能安心猎龙,高分分值一分不少,我们跟他们耗着,吃亏的是我们。” “他们不要总分值了?”潘振南问。 陆锦年回答道:“分值肯定要,但他们主要打的还是高分值的主意,其他人的积分多少不是特别重要。” “没错,他们制定的策略跟我们是不一样的,而且就算他们其他人不拿分值,只要把我们拖垮了,他们至少能往上进一个名额。 别忘了,第三轮考核是九进五,只淘汰四个院落,不是最后的决胜局,所以分值高低如何,其实只要把握住那五个名次就行。”段鸿道。 “没错,九进五,我们被拖垮了就成了八进五,他们三个队伍达成了联盟,其中两家正在不断积累分值,另一个队伍会在最后猎杀龙妖,所以分值不会比其他队伍少,如此,他们晋级的机会还是很大的。”陆锦年说道。 “那这么说,局势对我们不是很不利?要不然我们离开这片区域吧,走远一点猎龙去?”潘振南说道。 “不妥。”段鸿摇头:“我们已经在这里耗了几日了,附近的形势摸了个七七八八,总的来说还算是个猎龙的好地方,换去别的地方,未必会有这里安逸,而且进到陌生的环境中去,我们还要花时间去适应,这一来一回,时间就耽搁了。” “是这么说的。”陈康点头表示同意:“这地方我们已经熟悉了,龙兽的基本情况也都摸清楚了,只要龙妖不出,基本上不会遇到危险。至于那三支队伍,我们不能力敌,但可以智取啊。” “怎么智取?”苏绣锦问。 陈康挠了挠头,把问题丢给陆锦年:“锦年,你是我们第八院的智囊,你来说。” 陆锦年没好气道:“下回你在说这种话之前跟我提前打个招呼,万一我没办法怎么办?” 陈康嘿嘿一笑:“那不能,你要是被问住了,我们肯定也没办法啊,那就别想了,直接跑路就对了。” 陆锦年瞪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道:“确实,办法是有的,在决定反抢他们龙兽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反映过来一定会调整策略来对付我们,所以我就在想,如果他们想引我们上钩,或者全力对我们进行围堵,我们该怎么办?” “锦年,能不能直接说重点?我这人没什么耐心。”陈康急的满脑袋包,忍不住催促道。 陆锦年点头:“好,那我就长话短说,这样,如果他们三队是打算守株待兔的蹲我们,那我们就去帮他们一把,把附近所有龙兽都往他们那边引,他们不是想猎龙么,那就让他们忙活去。” “诶?这法子妙啊!”陈康不由自主的拍了一下巴掌:“他们猎龙的时候我们再引一群龙兽过去,好家伙,他们是打还是不打?打?他们肯定没办法继续埋伏了。不打,那他们也猎不了龙!” 苏绣锦眼睛一亮,跟着说道:“对,到时候我们只要藏好来,等他们跟龙**上手,就能坐山观虎斗,伺机抢龙兽。” “我就知道锦年老奸……咳,足智多谋,你们看看,这法子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么?简直文曲星下凡呐!”陈康拍着马屁。 陆锦年推了他一把:“少胡说,不过是些损人利己的小手段,不值得提倡。” 顿了顿,他又道:“这是他们想设计埋伏我们的情况,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依旧保持高分值的猎龙队伍,但从两个分队合并为一个分队,那四个人在一起的话,我们想偷龙成功还是挺难的,而其他人肯定不会闲着,四人分队猎龙,获取分值的速度会下降,这时候他们要把我们淘汰出去,就得让其他人全力搜捕我们,阻挠我们猎龙。” “对啊,那我们该怎么办?”陈康问。 “简单,我们去找龙妖。”陆锦年不假思索道。 “找龙妖?你疯了!” “锦年,别开玩笑,到底什么法子?” “锦年学坏了。” 几人纷纷开口,显然是不信陆锦年会说出这样不靠谱的办法来。 龙妖啊,各位,在场大半成员都是和龙妖过过招的,严格来说,那还只是龙妖的龙蜕,都算不得真正的龙妖。 那场战斗,虽说他们是胜了,可也狼狈的不行。 那时候,龙妖还没把真本事使出来呢,真要和龙妖本妖对上,他们能活下来几个都不好说。 现在他们的实力是增长了不少,但一上来就去招惹龙妖,是不是太膨胀了? 陆锦年却是摇了摇头,解释道:“你们先别着急,听我说,龙妖虽强,可也不是没有猎杀的办法,你们想,一品龙卫晋升二品的条件就是猎杀一头龙妖。 一品龙卫什么水平?实力上来说,最差的那一批和我们一样,都是第一层伏龙法的巅峰状态,他们当中也有参与猎杀龙妖任务获得晋升的。 也就是说,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能不能猎杀龙妖不提,但是只想着活命,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当然,我不会让大家冒这样的风险就是了,我在来之前去了一趟千机堂,在那里定制了一套阵法的配件,现在东西就在我包里,如果阵法安置妥当,在没人干扰的情况下,我们是有机会尝试猎杀龙妖的。 逃跑就更不用提了,阵法一开,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我能保你们平安脱身。”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眼眸同时亮了起来。 “锦年,真的假的?你能操控这样的阵法?”苏绣锦问。 “厉害了我的哥,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连龙妖都敢挑啊……”潘振南表示叹服。 “锦年,你有这种阵法怎么不早拿出来?当初我们和龙蜕战斗的时候,你要是用这阵法,咱还不得把它拿捏的死死的?”陈康带着几分埋怨。 段鸿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半晌挤出一句:“我直接给你磕一个吧……” 陆锦年哭笑不得:“你们七嘴八舌说的都是什么啊,首先,这个阵法需要的配件太多太多了,不说准备配件的功夫,搭建起来都要花不少时间; 其次,为什么我以前不用,那是因为我的力量控制不了这样的大型阵法,哪怕是现在,我也只能勉强一试,而且在控制阵法的时候,我是不能动的。 最后一点,这个阵法落地生根,只能在指定区域发挥作用,不能跟着我一起移动,必须确认目标位置才能使用,很不方便。 这么繁琐的条件限制,用来猎杀七八星的龙兽你们觉得合适吗?” 陆锦年最后一句反问让大家暗自点头。 越是厉害的阵法,限制条件就越多,似陆锦年所说的这个阵法,筹备时间长,准备工作繁琐,阵法限制条件多,整一**下来得花不少时间,除了龙妖这种实力极强、分值极高的目标,龙兽这个级别的还真不配被这个阵法针对。 “那咱们要怎么做才能把他们引过去?直接带着他们往龙妖的地盘冲,他们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跟的。”段鸿提出疑问。 “那是自然,让他们跟过来是不现实的,所以我们要让他们主动进来。”陆锦年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这个阵法一旦布置起来,对龙妖的压制是非常强的,我们可以佯装在里面和龙妖战斗,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在猎杀龙妖,并且有机会猎杀龙妖,这样他们肯定坐不住,所有人都会往这边赶过来的。” “有道理,龙妖是他们的目标,第二院志在必得,他们要是看到我们与龙妖战个旗鼓相当,肯定会忍不住下场的,他们下场,其他两个队伍也要出手,然后我们顺势退出去,再把阵法一解……”陈康嘿嘿直笑,那坏心思任谁都能想明白。 然而,陆锦年却摇了摇头说:“阵法不能撤,我会继续维持阵法,我们和他们是竞争关系不假,但还没到谋害他们性命的地步,不过我会相应减少阵法对龙妖的压制,让他们疲于应付,你们就趁此期间去猎杀周围的龙妖,然后等我信号。” 段鸿眨了眨眼,明白过来:“先拿均分,最后龙妖让他们磨一磨,我们再来抢击杀,这样一来,我们的总分值和最高分都有保障了。” 陆锦年笑着点头:“就是这样。” “可以可以,就这么办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看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表情了。”陈康激动的抓耳挠腮。 “那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我跟刀哥去布置阵法,你们要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有机会就给他们制造点麻烦。”陆锦年用一句话结束了今晚的会议。 …… 翌日,陆锦年和刀哥直奔龙妖巢穴。 作为队伍中唯一懂阵法的人,陆锦年自然是布置阵法的主力,也是唯一人选。 刀哥的任务是观察附近龙兽的动向以及龙妖的反应,如果这边的动静让龙妖察觉了,刀哥的任务就是将龙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确保陆锦年这边的工作能顺利进行。 而陈康、段鸿四人则依照昨晚商量好的计策,去刺探三队联盟的反应。 果不其然,三队联盟加强了两个分队的人手,同时还派出了队伍在战场周围护法,以确保猎龙能顺利进行。 四人想方设法突进了几次,结果没能抢下龙兽,还被三队派出的六个人严防死守,步步紧逼,导致一整天下来,一分都没拿到。 当晚回到营地时,几人把今天的状况说了一下,陈康觉得明天不能再这样了,提议启动引龙干扰战术,陆锦年同意了,并把徒弟沈中原的独门秘方交给了他。 第二日,陈康四人主动找上三队主力,吸引来三队联盟所有成员,然后点燃秘方配料,吸引来大批龙兽。 一行人无力抗衡,狼狈的四处逃窜。 这一天,三队联盟和陈康四人都没拿到多少分值,可谓两败俱伤。 第三日,三队联盟加强了防卫人手,十二个人直接拦在了陈康四人的必经之路上,试图用武力将他们制伏。 陈康四人见状拔腿就跑,一天下来毫无所获。 第四日,陆锦年的阵法布置完成,陈康四人变更策略,故意等三队联盟的十二人发现他们,再假装没有察觉的前往龙妖巢穴。 三队联盟的一行人跟踪尾随,快要到龙妖巢穴的时候,纷纷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不知要不要再跟进去。 “再往前就是龙妖巢穴了,这几个家伙去里面干嘛?” “莫非是要引我们进去?” “扯淡!他们都没发现我们,哪来的引诱之说?” “难不成他们要猎杀龙妖?” “那就更扯了,他们才几个人,怎么可能猎杀龙、龙、龙……阵法!怎么会有阵法!?” 就在他们猜测第八院这群人进入龙妖巢穴的目的时,一座阵法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阵法中传来喊杀声,无数次品龙兽和守护龙兽惨叫着倒地。 不多时,一声震荡天地的怒吼从阵法中传出,却是龙妖出现了。 喊杀声再起,龙妖怒吼连连。 阵法外,三队联盟的一行人面面相觑,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真打起来了?” “第八院的实力这么强吗?” “已经恨久了吧?还在打,他们难道真要猎杀龙妖?” “听动静,怕不是真有这个可能。” “是这个阵法的功劳吧?我听说他们院里有一个特别擅长阵法的人,以阵法为依托,龙妖不是不能杀的。” “那我们怎么办?要进去吗?” “进!当然要进!说好了这头龙妖是我们第二院的,现在你们两个院都拿了不少分值,这头龙兽再被第八院的拿下,那我们第二院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你有把握对付龙妖?” “第八院的人都行,我们怎么就不行?” “这样,派两个人回去报信,我们进去搅合一下。” “也只能这么办了,那我和华源回去,我们脚程快,你们小心些。” 一行人商量完毕,两个人原路折返,剩下十人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朝阵法中摸了进去。 第185章 入阵 陈康等人进入龙妖巢穴的范围之后没有继续深入,而是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用道门符箓遮掩气息藏了起来。 此时和龙妖交手的是刀哥和段鸿二人,陆锦年要操控阵法无暇出手。 “刀哥,他们会来吗?”段鸿看着暴怒不止的龙妖,内心十分忐忑。 “不要分心,龙妖没那么好对付。”刀哥没回答问题,而是让他把心思用在眼前的战斗上。 段鸿点了点头,将龙珠的力量灌入长枪,刺穿了龙妖拍来的手臂。 二人面对的这头龙妖只有一星级,虽是龙妖当中等级最低的,可也毕竟是上位力量。 二人能与其周旋这么长时间,陆锦年的阵法自是起到了最大的作用,但也与这头龙妖的妖术特性有关。 这头龙妖,不会幻术,不会喷火吐水,也没有神出鬼没的遁地能力,它只精于力道,一拳下去,有毁天灭地之能。 可偏偏陆锦年的这套阵法特别克它,十成力气发挥不出三成,这才被段鸿和刀哥控制住。 不过二人很清楚,龙妖还没有动真格儿的,如果他们不警惕些,一旦被对方抓住机会,死是必然的结果。 陆锦年透过阵法观察着龙妖,从其体貌特征潘墩出这是个类人形的灵长类动物。 这是因为龙妖有挥拳踢腿的动作,而这个动作,没有和人类相似的体貌特征是很难做到的。 此外,这头龙兽的恢复能力极强,刀哥和段鸿各凭手段攻击都能给对方造成伤害,合二为一更是能斩下任何龙兽的头颅。 可眼下这头龙妖,身体已经被二人攻击了不少次,每每都有血水溅出,按说早该皮开肉绽了,可偏偏它半点痛苦没有,每每挥打出来的拳头,上面也没有上一次留下的伤痕。 “自愈型么……”陆锦年低声呢喃道。 自愈型龙妖能在战斗中快速恢复伤势,以九星为例,刀切开的伤口,刀锋过去,后面被切开的部位就愈合了。 当然,这是普通刀剑造成的伤势,如果是以屠龙器造成的伤口,需要十息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愈合,且愈合之前血流不止,龙气逸散速度极快。 龙妖体魄强于龙兽,但在屠龙器面前依旧脆弱。 正常龙妖被屠龙器砍出伤口,每个十几分钟时间是不可能愈合的,然而,眼下这头龙妖的愈合能力极强,连屠龙器的伤口都只需一息时间就愈合。 这种不给予致命一击就近乎不死,连伤都不受的怪物,绝对是所有猎龙人的噩梦。 陆锦年暗忖这种怪物除非实力高过它一个层次,否则难以单杀。 但在他的阵法之下,段鸿和刀哥是有机会将其斩杀的,只不过要揭露它的真面目,并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龙妖的实力感觉不是很强,要是三队联盟不过来,我感觉我们可以将计就计,直接把龙妖拿下。”段鸿提议道。 刀哥觉得可行,点了点头说:“可以,这个看锦年,他要是迟迟不发信号,我们就一口气干掉它。 陆锦年控制着阵法,二人说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心说你们二位心可真大,龙妖在你们面前就跟不要面子似的,连本体都没辨识出来,就敢妄言杀它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似这种隐隐被陆锦年手段克制的龙妖,一旦被叫破了真神,杀起来针就不那么难呢。 还是那句话,任何龙兽都有弱点,龙妖亦如此。 找到它们的弱点所在,以银针或屠龙器贯穿,就能大幅度削弱龙妖体内的龙气,让它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哥,他们来了!” 却在这时,藏在阵法外围的潘振南大喊了一声。 陆锦年看清阵法中的行形势,向刀哥和段红发出了撤退的信号,然后层层解开阵法,将第三队十人引入阵法中。 三队联盟进入阵法的瞬间,陆锦年消除了这部分区域的阵法压力,然后层层推进,把一行人引到龙妖所在的地方。 刀哥和段鸿正在和龙妖厮杀,双反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刀哥艺高人胆大,孤身冲入灰雾中震散了一小片空间,被灰雾龙气刺痛全身皮肤的同时,也带回来了龙兽本体的准确消息。 “原来是只猴子……”陆锦年咧嘴一笑。 猴子龙妖,灵活且力大无穷,有很强的的身体素质以及治愈能力,皮毛还有地狱破龙符的功效,可谓近战无敌。 但陆锦年还是有对付他的办法的,只要暴露出它的本体,驱散灰雾龙气,找到它的弱点所在,以屠龙器贯穿,便能大幅度削弱龙妖,进行斩杀。 不过,眼下这个世纪不是猎杀龙兽的时候,三队联盟的人闯了进来,意味着他们的诱敌深入计划奏效了。 说时迟那时快,刀哥和段鸿二人直接扑向三队联盟那一行人,然后在密林草丛中连续折返,激活早就藏在身上的道门符箓,遮掩了气息迅速隐藏起来。 龙妖自然不知道二人打的什么主意,反而把进来的三队联盟的人当成了刀哥和段鸿的帮手,以它那记仇的性子,自是轻易改变了目标,抓住一行人狂轰滥炸。 三队联盟的人一开始感到畏惧,可交手之后意外发现,这龙妖也不是无法匹敌的样子,再一想连刚才那二人都能与龙妖斗个旗鼓相当,他们这些人实力不弱,难不成还会怕了它不成? 于是乎,三队联盟的人迅速转移目标,不再去管消失的段鸿二人,趁着阵法压制,全力出手攻击龙妖。 霎时间,灰雾中满是刀光剑影,缝纫处夹杂血气,并伴有龙妖痛苦的怒嚎。 一行人眉开眼笑,以为胜利就在眼前,第二院的人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暗想,凭借他们这些人就把龙妖除了,之后的分值落在他们头上,亦是一件露脸的事情。 可是,打着打着,众人渐渐发现不对。 龙妖少说被他们攻击了几百上千次。 这可是屠龙器造成的伤势,按说这龙妖应该耗费了不少龙气,气势应该有所衰退才是。 可问题是,这头龙妖仿佛不知疲倦,每次怒嚎过后,都会以饱满的力气攻打过来。 “不好,我们中计了!这龙妖有诈!“一人忽然喊道。 阵法中的陆锦年闻言翻了个白眼。 龙妖有诈? 你确定这是猎龙人说出来的话? 谁不知道龙妖凶残狡猾且强大,是所有猎龙人都感到棘手的存在。 似这种自愈型的龙妖不算罕见,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它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持久力。 同行十一人也觉得此人再说废话,从头到尾都没理他的打算。 不过,龙妖棘手是事实,凭他们这些人,似乎没办法将龙妖斩落于此。 “撤出去!”一人当机立断道。 他的话得到其他人的赞同,他们抽身而退,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只为迅速离开这片阵法笼罩之地。 陆锦年见状,在阵法中发出大小声:“哈哈哈!你们确定要逃出阵法吗?不怕告诉你们,在这阵法中,龙妖的实力被压制到了三成,你们杀不死它,它也暂时拿你们没办法,可一旦你们带它闯出了这个阵法,它会立即恢复全部力量,到那时,你们还能逃脱它的追杀吗?” 三队联盟之人面色狂变,纷纷停下脚步。 身后的龙妖瞬息间追上,和一行人重新展开大战。 “今年,你这一手玩的可真脏,当然,他们也是真的傻,明知道他们无法击杀龙妖,还在做无畏的纠缠,这种时候应该留下一两个断后的,其他人能跑就跑。”被陆锦年指引到阵法核心区域的段鸿摇头说道。 “如果是军队,或者值得依托后背的朋友,你的办法自是可行,可他们本就不是一体的,相互存着竞争的念头,都不愿为别人牺牲,再加上他们的生死牵涉到全队的晋升与淘汰,在选择上当然要更加慎重。”陆锦年说道。 “没错,他们现在的反应才是聪明的,如果只想着自己逃跑,把其他人当做棋子,那么其他人一定会群起而攻。”刀哥说道。 “可是这样颤抖下去,他们谁都逃不出去,可能团灭于此啊。”段鸿终究是有些不忍。 这些人当中还有原本第四院的人,他们对他还是很不错的。 陆锦年明白他的心思,笑着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让他们死的,而且他们很快不就有援手来了吗? 说话间,一队人马从远处飞速赶来,至阵法前停下了脚步。 这些人,赫然是前去报信的二人以及三队联盟的精锐主力。 “听到里面的动静了吗?肯定是我们的人动上手了。” “没错,我感觉到了苏启的力量波动,我们快去救他们吧。” 报信的二人看向密林中声响传来的方位说道。 “不急。”一位“老人”摆了摆手,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淡淡道:“这地方被人布下了阵法,这阵法我不曾见过,谨慎起见,我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连你都看不透的阵法,那这布阵之人还真有几分能耐啊。”另一位“老人”啧啧称奇。 “第八院又这等人物坐镇,我们之前端的是小觑他们了,这几日我们遇到的事情,恐怕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计划缜密周详,行事极具目的性,我们大意之下竟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啧,这感觉真不好,下回见到,我必卸他一条腿。” 几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在说当前的局面,可话里话外,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猜测跟狠话,对如何搭救阵法中的同伴却没有任何表示。 第四院一人看不下去了,急吼吼喊道:“你们要做总结可以等以后再做,现在我们应该赶快进去救人。“ “不可,阵法还没查明效果,贸然闯入,对我们不利。“ “人心险恶,第八院的人就是想利用我们想救人的心理,迫使我们身陷险境,你们千万不要上当!“ “就在外面等着吧,我就不信,里面的人坚持不住了,他们真能坐视不管。“ “他们设的局,让他们自己破,我们只要不加理会,他们就拿我们毫无办法……如若真的死了人,龙殿也是追究他们的责任,与我们无关。“ 几个“老人”不断地劝说,可他们说出来的话,让原本各院的少年们愤怒不已。 “你们说的简单,可那些人是我们并肩作战过的同伴,他们现在有危险,我们必须去救。” “没错,就算不为别的,为了分值我们也必须去救他们,他们若是出事,我们三个院的总分值就会掉下来,如此,我们将错失此次晋升的机会,你们已经失败了一次,总不想再失败一次吧?龙殿惜才,也不可能给你们第三次机会。” 不得不说,这话把几位“老人”说动了。 在去年的考核中,他们就是注重自身的成绩,在必要时舍弃了其他人,以至于全院遭到淘汰。 而今再来一次,导致无缘晋级,那么就如这些人所说的,龙殿不可能再给他们机会。 因此,几位“老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意见后咬牙道:“行,我们同意进去救人,但一切行动必须听我们指挥,那是龙妖,不是龙兽,你们没有任何经验。” 三队联盟的几位新人对此没有意见,点头表示同意。 能者多劳,龙妖不是他们现阶段能对付的怪物,让他们这些新人去想办法,他们抓破头皮也想不出来。 而这些“老人”身经百战,肯定有一套应对的办法,交给他们肯定没错。 “他们进去了。”段鸿看着从阵法中传递来的信息,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他们进去了你这么高兴?里面还有你原来的同伴吧?”同样被陆锦年指路引来的陈康忍不住打趣道。 “呃……”段鸿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苏绣锦瞪了陈康一眼,又对段鸿说:“你别听陈康胡说八道,他嘴欠的很。” “陈康,破坏队伍团结,回头让出20分来我们平分。”潘振南落井下石。 “哎?你们不能这样,我就随口开个玩笑,而且不是说好了要每个人一样多的分才好吗?你们排挤我是不对的!”陈康赶忙说道。 “有些玩笑不要随便开,多顾忌点旁人的感受。”刀哥愣愣地说道。 陈康最怕的就是刀哥,闻言站直了身子连连应是。 陆锦年盯着阵法,看到三队联盟的人汇合一处,立即撤去了一重阵法的压制,说道:“好戏开始,你们可以去准备了。” “好戏开始了你叫我们走?”陈康瞪了瞪眼。 “你少废话,听锦年安排。“苏绣锦道。 “没错没错,虽说是竞争关系,可也是龙殿的同伴啊,不能真让他们出事的。”潘振南道。 “看见没,小孩儿都比你懂事。”苏绣锦挤兑道。 “好吧好吧,我又错了,话说为什么错的总是我?”陈康摊手,无言以对。 第186章 共鸣 阵法的压制力被撤去一重,最直观的体现就是龙妖变强了。 力量、速度和反应上都有大幅度提升,和刚开始一行人打的有来有回相比,现在他们已经讲不了章法,每个人都疲于应付,根本没时间思考配合的事情。 如此,一行人短时间内或可保自身平安,可随着时间推移,众人难免产生焦虑,尤其当龙妖逐渐适应了他们几人的手段后,它所造成的有效伤害正在逐步提升。 三队联盟众人叫苦不迭,那位进来时要其他人听他指挥的“老人”,此刻也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龙妖的强大远超他们预期,若是给他们时间布置阵法,他们还有信心与之一较高低。 可偏偏这群菜鸟救人心切,他们这些“老人”不得不陪他们一起犯浑,以免离心离德。 现在倒好,人没救出去,他们也搭进来了,引他们入坑的第八院简直卑鄙无耻到了极点,居然还在这种时候撤出了一重阵法的压制,这不是让他们去死吗? 龙殿规矩有不自相残杀这一条,可依照他们现在的行为来看,本该是第八院正在围攻的龙兽被他们抢了去,第八院没义务帮他们压制龙兽,撤去阵法也是理所应当,算不得害人。 与龙妖交手的同时,几个“老人”彼此交换了眼神。 那位看破陆锦年阵法的“老人”叹了口气,悄悄对另外几位打了个眼色,意思不言而喻——退无可退,只能一战了。 这就很憋屈,本来一切都该按照商量好的计划那样,第四院和第五院的人把龙兽的份拿了,然后帮助第二院拿下龙妖,皆大欢喜。 可谁能想到,只因为三家共同招惹了第八院,形势就急转直下,先是被对方抢了龙兽,然后又被拖住了进度,最后更绝,直接把他们强行拉入与龙妖的正面对抗中,不给他们任何准备的机会。 眼下这情况,龙妖肯定是杀不死的。 它又不笨,十几个人联手将其重创,它为保性命肯定会逃。 龙妖若一心要逃,他们几个没阵法相助还真拦不住。 那么可以想象,龙妖逃走之后,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第八院肯定会出手击杀,白捡个大便宜。 几位“老人”想到这里,不可避免的生出一股不甘来。 到手的便宜让别人捡了去,换谁,谁心里都不好受。 可技不如人,他们也只能认命,总不能消极怠工,任由龙妖把他们杀了吧? 心中有了决断,几位“老人”也不留手了,全部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 毕竟面对的是龙妖这种层次的怪物,再留手只会拖垮自己这些人,到时候不光丢了龙妖,后续还会因为余力不足,被其他队伍彻底拉开距离。 刹那间,有着严重划水嫌疑的“老人”们各个大放异彩,以几人之力将龙妖打的歪七扭八,站都站不稳。 三队联盟其他人一看这状况,顿时感觉猎龙有望,萎靡的斗志重新变得昂扬起来。 倒是有两个聪明人,察觉情况反常,下意识想要脱离战场。 但那几位“老人”如何能放过他们,拉着龙妖强行把他们困在战场中。 那两个聪明人没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和众人一起猎龙。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体内龙珠的力量十不足一,身上满是龙妖留下的伤口。 而对面的龙妖却只是被他们震散了周身的灰雾,露出猴子的本体来。 当然,猴子身上也满是伤痕,它强大的自愈力在众人密集的攻击下略显不足,体内龙气损耗甚巨,为防万一,便干脆不管伤势了,反正都是皮外伤。 面对这个结果,三队联盟的少年们无不垂头丧气,心中满是绝望。 这龙妖打到现在,所展现的能力不过是一个自愈能力,它真正的妖术还未曾施展过,一旦它们力气耗尽,龙妖发动妖术,他们该拿什么抵挡? 这时,有人跳出了战圈,抬头望着高空大喊道:“第八院的,你们真要致我们于死地吗?大家同为龙殿成员,你们这么做,就不怕龙殿处罚你们吗?” 陆锦年一脸无语,想了想,含一口浩然之气,舌绽春雷道:“你们抢我们龙兽、阻我们猎龙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同为龙殿成员? 我们猎杀龙妖,你们见有机可乘,强行将我们驱散时,你们可曾想过我们同为龙殿成员? 我们第八院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从不曾算计过你们,你们却屡次三番的来阻挠我们,你们那时候可曾想过我们同为龙殿成员? 是,龙殿的规矩里没有说不可以抢夺他人即将猎杀的龙兽,可是,规矩有漏洞,你们的内心也有漏洞吗? 光想着如何占人便宜,以卑鄙手段掠夺分值,打压同伴,这就是你们当猎龙人的初心? 如果是这样,那就请你们承担下你们应得的后果,不要跟我哭诉,也不要给我戴什么高帽子,因为你们不配。” 顿了顿,陆锦年又道:“我没有撤去整个阵法就是在给你们帮助,不然你们以为,没有阵法压制,你们当真能与龙妖一战?你们信不信,我若现在撤去所有阵法,你们一个都逃不走,全都要死在这里。 想活到我们出手的时候,就好好战斗吧。” 三队联盟的众人感受到陆锦年言语中的威胁,顿时没了言语。 几位“老人”更是无奈地摇头,一脸唏嘘。 是啊,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如果他们的计划顺利,此时跪地求饶的就是第八院。 扪心自问,那时候他们绝对不会考虑第八院是龙殿同伴,反而会嗤笑奚落,以彰显自身的实力。 只是结果和他们料想的不同,第八院棋高一着,现在落入险境的是他们三队联盟。 妄想在彻底得罪了第八院的情况下求他们网开一面?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第四院几位和段鸿交好的少年也沉默着一言不发,他们与段鸿交好,看不惯某些人的手段,这是他们心存正义的表现。 可是,在三队联盟决定要阻挠第八院猎龙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做出反对,甚至还参与其中。 这种选择固然无关对错,只是既然选择了,他们就要承担一应后果,段鸿和第八院的其他人都不会因为他们曾帮助过段鸿就在考核中对他们网开一面。 隐藏在阵法中,做好了战斗准备的段鸿看到那几位老友的表情,心中也是一叹。 造化弄人,有谁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第四院赶出来,被迫加入了第八院;又有谁能想到,被三队联盟围困的第八院能打出这样漂亮的反击,反客为主,逼得三队联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段鸿扭头看了一眼陆锦年所在的方向,心中头一回产生了恐惧。 战不能胜,求不得饶,三队联盟彻底陷入了绝望,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陆锦年的最后一句话,硬拼到最后,活到他们出手的时候。 当然,第八院出手的时间没人知道,但一定是他们战至精疲力竭,龙妖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他们有把握一击必杀的时机。 为了活下去,三队联盟使出了浑身解数与龙妖周旋,而陆锦年也在暗中操控阵法,每当察觉三队联盟衰弱,龙妖可能对他们造成致命威胁的时候,便补上一重压力,让双方始终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不得不说,这一手又把三队联盟的成员打进了绝望的深渊。 很明显,第八院的人就是要借他们的手把猎龙的损耗降到最低,不把他们的力量彻底榨干,他们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好谨慎的家伙。” 三队联盟的几位“老人”不知何时聚到了一起,他们一边与龙妖战斗,一边小声的交谈。 另一人苦笑着摇头:“本来还想留点力气搏他们出手的时机,但他这么玩,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啊。” “不然我们制造点意外,我就不信,死了人他还能如此淡定。”一人提议道。 “你想怎么做?”其余几人眼睛一亮,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那人冷哼一声:“和他一样,借刀杀人,只要我们装作不敌,把原本要挡下来的攻击放过去,任由龙妖把身后之人击杀或重伤就可以了。” “此计甚妙,谁来执行?” “谁提供的计划,谁来执行。” “想得美,我出了计划,你们爱谁执行谁执行,我是不可能再动手的。” 几个“老人”相互推诿着,他们都清楚,做这种事情,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那些暗中观察的龙卫一定能看出来。 被害的人重伤还好,若是真死了,这笔账还是要算下来的。 “你们商量吧,我先拖住龙妖。”提出计划那人懒得和他们争论,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和龙妖战成一团,再次将龙妖压制下去。 其余几人愣了愣,还在疑惑此人为何不留余力了,但很快就有人想通了关节,大骂道:“好你个苻坚,这时候了还耍心思!诸位,他这是要耗干力气,把难题交到我们手里啊!” 众人一想,顿时回过味来的。 是了,执行这项计划需要有足够的力量抵挡龙妖的攻击,这样处在身后的人才能放心大胆的攻击不去做防御,苻坚此时爆发,就是为了弱化自己的实力,实力越弱,这项计划就越轮不到他去执行。 “狡猾的家伙!”一人大骂,猛地燃烧起全身力量,轰的一声也冲入了战场,和龙妖硬碰起来。 “我扌……”一人破口大骂,但话音未落,便发现只有他一人落在后头,其他人全上去“拼命”了。 那人眼珠子提溜一转,狠狠骂道:“呸,想让我背锅,门都没有,大家一起耗,大不了这龙妖我不要了,反正我又不是第二院的,龙妖的归属与我无关!” 说罢,此人也爆发力量冲入战场。 …… 另一方面,阵法核心区域的陆锦年从背囊里拿出了那柄最原始的屠龙刀,他戴着手套,端着刀上下打量,心中满是疑惑。 就在刚才,他运用浩然之气舌绽春雷的时候,这把刀似乎产生了共鸣,呜呜的震颤个不停。 等他好奇之下把它取出来,它又不抖了。 陆锦年不禁猜测,这把断刀或许是在与儒家的浩然之气呼应。 毕竟这把原始形态的屠龙器,而当时大名还没有猎龙人,只有普通军士和儒家弟子。 普通军士只是普通人,能力有限,可儒家弟子却已经掌握了些许非凡手段,是以,儒家弟子佩戴早期屠龙器上阵杀敌再正常不过。 而且话说回来,那时候的儒家弟子不是光知道读书的书呆子,他们还有六艺,六艺中的射和御就与武力有关。 非凡的手段加上一定的武力,这能斩尽天下龙兽的利刃,自是在他们手中更能发挥作用。 陆锦年心中一动:如此说来,我若以浩然之气驭使断刀,或可不必受其反噬? 想到此处,陆锦年不由心神激荡。 这可是屠龙器的雏形,威能比现在的屠龙器强大不知凡几,若能为他所用,今后再遇到龙妖也有一战之力了。 不过,眼下不是尝试的时候,浩然之气驭使屠龙刀只是他的推测,能不能成还有待查证。 他现在还要主持阵法猎杀龙妖,现在尝试,成功了还好,若是不成功,被屠龙刀反噬,三队联盟的人恐死个一干二净。 “罢了,屠龙刀就在我手中,我随时可以尝试,但才此战不容有失,同时也是检验我们第八院的人是否具备猎杀龙妖的实力。” 陆锦年心有野望,晋升龙卫是他的理想,但不是目标,他真正的目标是成为二品龙卫,担当天下行走一职。 如此他才能顶着龙殿的职阶在大武国自如行动,寻找师父的下落。 …… 龙妖战场。 一把火毫无征兆的烧了起来,以燎原之势瞬间引燃了整片森林。 意气风发的猴子龙妖见到大火,忽然舍弃了精疲力竭的三队联盟成员,狂吼着扑进火中,或拍或打,试图熄灭火焰。 加持了疾行符的陈康哈哈大笑,手中的火球一颗接一颗地往丛林里扔,起火的速度远比猴子龙妖扑灭的要快。 三队联盟里的“老人”门看到这一幕,忽的恍然大悟:“龙妖属木,故而能从巢穴中的林木中汲取力量恢复自身,难怪它能维持这么长时间的战斗!” “新人”们一边恢复力气,一边忍不住嘲讽道:“还说自己多有经验、多厉害呢,第八院一群新人都看出来的东西,你们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老人”们的脸皮猛地抽了抽,他们的确没想到这一茬,主要是这猴子的防御力强到离谱,他们下意识以为这是土属性的龙妖,一切力量源于大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没办法削弱,只能硬抗了。 但谁能想到这大块头竟然是木属性的龙妖呢…… “这还不简单?观察啊!土属性龙妖汲取大地的力量会造成大面积的坍塌,严重的会产生地震;可是打了这么久了,战场周围的大地没受到影响,反而是那些草木出现了落叶和枯黄的情况,所以可以肯定这猴子是头木属性的龙妖。”被问到同样问题的陆锦年笑着和众人解释道。 “这大概就是妖孽吧。”陈康咂巴了一下嘴。 “错,是知识,我现在算知道了,读书真的能变强,我以后也要读书。”潘振南煞有介事道。 “振南你可省省吧,三字经头两句你来回背了多少天了,背会了吗?就你还读书?”苏绣锦毫不留情的揭了潘振南的短。 潘振南大怒,哇呀呀的喊陆锦年主持公道。 陆锦年瞥了一眼火海中暴怒的龙妖,稍稍严肃的提醒道:“注意点龙妖,它要来真的了。” 果然,陆锦年话音刚落,火海中的龙妖忽然喷出一口巨大的灰色龙气团,紧接着,一头和龙妖一模一样的猴子从龙气团中走了出来,捶打着胸膛咆哮不止。 第187章 化胎 “怎、怎么就会这样?” “两头龙妖?情报出错了吗?” “不……那是……那是分身!” “龙妖的妖术是分身吗?” “分出一个分身也不降低实力么,真是麻烦的妖术啊。” “幸亏它现在被第八院的人引去了,有麻烦也是他们的麻烦,我们抓紧时间恢复一下,这头龙妖送他们了。” 三队联盟众人窃窃私语,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第八院的众人也被这一幕吓了一大跳。 知道龙妖厉害,猴子妖兽没显示出妖术,是没把它逼到那份上,现在妖术施展出来,必定是它最强的状态。 “锦年,这状况你想到了没?现在我们怎么办?”陈康通过阵牌询问道。 “龙妖和龙兽本就不是一个层次,有这种意料之外的变化实属情理之中,不过,只是分身的话,这情况比我预想中的要好太多了。”陆锦年说。 “没错。”段鸿接口道:“龙妖获取额外力量的丛林被我们烧了,又消耗了大量的龙气制作分身,实力虽然一样,但身体中的龙气消耗了不少,我们只要把它的龙气全部消耗掉就行了。” “说的简单,这可是龙妖啊。”陈康心有戚戚焉,感觉身边这几位着实不把龙妖放在眼里了。 “动手吧,锦年已经加强了阵法。”刀哥察觉到阵法的变化,带头迎上了暴怒的猴子龙妖。 段鸿、陈康紧随其后,苏绣锦从远处进行协助,潘振南护住苏绣锦。 几人不是头一回配合了,无须多言,每个人都能找准自己的位置,什么时候攻击,什么时候防御,怎么配合,战斗的节奏在哪里,这几乎都是印在骨子里的东西。 三队联盟的一群人远远地看着,内心中也不得不佩服第八院那几个人的配合非常完美,起码比他们这个临时组织起来的,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都在互相防备的团队凝聚力强太多,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也可圈可点。 当然,这不妨碍他们不看好第八院和龙妖的战斗。 他们三队联盟人数众多,还有战斗经验丰富的“老人”坐镇,即使这样,也还是被龙妖压着打,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第八院一上来就激怒了龙妖,还逼它使用了妖术,如今第八院面对的不是一头龙妖,而是两头实力完全一样的暴怒中的龙妖,劣势太大了。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第八院众人的表现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就仿佛每个人都被天神附体了一般,以区区五人,同时拖住了两头龙妖,并且没有落入下风。 “这……他们怎么做到的?” “怎么可能?第八院的人都吃了药吗?” “我们拿一头龙妖都没办法,他们竟然能同时与两头龙妖战斗?” “难道第八院的人已经拿到了第二重伏龙法?” “不,是阵法,阵法的威力加强了,你们没感觉到吗,龙妖的气息虽然很强,可是它爆发出来的力量和它的实力完全不匹配。” “对,我也发现了,龙妖的速度和力量就像被削弱了很多次,最终出手的威力不足酝酿时的十分之一。” “龙兽失去了补给力量的丛林,战斗时不敢全力以赴,再被这么一削弱,战斗力还不如和我们战斗的时候。” “真是窝火,如果有足够的时间,现在大展神威的应该是我们,对吧老齐。” “不,我不如他。”被称为老齐的少年摇了摇头:“这个阵法比我学过的任何一种阵法都要厉害,给我足够的时间和道具,我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个陆锦年……很厉害。” “缝合怪一样的家伙。”另一位精通阵法的“老人”冷冷一笑:“他这个阵法里糅合了佛门、儒门的力量,佛们镇,儒门清,再用困龙索龙大阵将这两种力量融合起来,很不错的想法,就是手段稚嫩了些。” 老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即便如此,我们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人不屑地撇撇嘴:“阵法威力大又如何?他这个阵法,我所料不差的话,是以自身作为阵眼……陆锦年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第八院舍弃这样一个强大的战力,本身就是一种不智的行为。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更为灵活的阵法,压制住龙妖守住己方优势,自身还能参与战斗。” “那是你对你的队友不够信任,如果你能主持这样的阵法,我们三队联盟能轻松拿下这头龙妖。”三队的“新人”们反驳道。 那人不置可否,摇摇头不再说话。 战场中,两头龙妖被第八院众人打的半点脾气都没有。 诚如三队联盟所说,失去了丛林的补给优势,龙妖已经不敢使用龙气来恢复伤势了。 而屠龙器对它造成的伤势,不主动修复会一直流失龙气,流失的量或许不如使用龙气恢复伤势消耗的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伤口的不断增加,龙妖流失的龙气已经超越了恢复伤势所需的量。 龙妖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妥,动用龙气恢复了身上的伤势。 不过,龙妖没有让伤势彻底复原,只是让伤口初步愈合,不流失龙气即可。 陈康越打越顺手,他的伏龙法不用在伤口上做文章,力量注入龙妖体内引而不发,等到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才会“轰”的一声爆开,任凭龙妖实力强大,也没办法抵御这种来自身体内部的破坏。 “哈哈哈!龙妖也不过如此!我陈康今日之后就是二品龙卫实力了!”陈康大笑道。 段鸿长枪一抖,枪尖在龙妖身上留下数个血洞,刀哥驭使飞刀钻入伤口一阵绞杀,切断了里面的肌肉和韧带。 二人配合越发默契,每次出手都会给龙妖带去大量伤害,龙妖的目光也始终集中在二人身上。 二人顾不上说话,但听到陈康这番不要脸的说辞,还是抽空瞪了他一眼。 苏绣锦任务较轻,只要用破龙符不断击溃龙妖凝聚起来的龙气即可,闻言回了陈康一句:“你现在连龙卫都不是,还想晋升二品?” 陈康嘿嘿笑着,无所谓道:“先成龙卫,再升二品,不就是龙妖么,这次能杀,下次还能杀嘛。” 潘振南一拳锤烂从地底钻出的木刺,扭头说道:“你可拉倒吧,为了对付这头龙妖咱准备了多少东西?三队联盟那边的人也出力不少呢。 这还是锦年口中一星龙妖中最好对付的,下回遇到难对付的,咱们真打不过。” 陈康不高兴了:“那又怎么了,我们现在实力也不强啊,等晋升了龙卫,拿到第二重伏龙法,咱们把实力再往上提一提,猎头龙妖也不难吧?” 苏绣锦愣了一下:“如果能晋升的话,好像还真可以试一试。” 陈康乐了:“你看,我就说吧,你们别老把眼光定死在当下,放长远一点嘛。” “好了,别贫了,龙妖出大招了,避开锋芒。” 陆锦年的声音从阵牌中传了出来。 他话音刚落,战场中的两头龙妖就跟吃了药一样暴增数倍战力,重拳带起的拳风差一点把陈康给卷了进去。 陈康暗道一声好悬,对龙妖的变化心生警惕:“这是什么情况?还能变强?它隐藏实力了?” “无知,连龙兽都会在临死前燃烧秽珠换取强大的力量,龙妖又怎么不会激增力量的手段?”刀哥冷哼道。 陈康眼睛一亮:“这么说,龙妖快不行了?” 刀哥没说话,他对龙妖的了解不是很深,倒是陆锦年恰好查过龙妖的资料,插嘴解释道:“只是爆发力量而已,没那么容易死的,不过……” 陆锦年话音一转,接着说道:“力量爆发过后会有一个虚弱期,我们的机会就是那个时候。” “懂了,就拖延时间呗?老段,刀哥,都听见没,放放水,松弛一点。”陈康喊道。 段鸿嘴角抽了抽:“我们都有阵牌,用不着你提醒。” 众人分散开来,和龙妖打起了游击战。 三队联盟众人有点搞不清楚情况了,一人问道:“他们这是在干嘛呢?打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画风?” “龙妖的气息变强了,他们应该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它正面对上。” “龙妖和龙兽一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爆发力量,这股力量的持续时间有限,他们应该是在等衰弱期。” “好算计。” “等等……龙妖的衰弱期……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也有机会掺上一脚?” 这话一出,三队联盟的众人瞬间反应过来。 “对啊!龙妖进入衰弱期的话,我们也有机会横插一脚啊,他们才几个人?我们人那么多,就不信一点机会都没有!” “没错,他们敢设计阴我们,我们就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大家迅速恢复力气,等时机一到,我们就去抢夺龙妖!” …… 半个时辰后,龙妖的气势开始下滑,庞大的身躯上满是伤痕,它怒吼着捶打胸膛,一个闪耀着光的符文出现在它的额头上。 “这是什么?”陈康面露疑惑。 “不知道……”陆锦年暗暗皱眉:“我在书上没有看到这种情况的记载。” “是进化。”刀哥眯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进化?刀哥,你是说这头龙妖要进化了?不是吧不是吧!一星龙妖就这么难缠了,进化到二星还了得?”陈康大惊道。 “陈康,我说你啊……”苏绣锦在远处都听不下去了:“龙妖进化会将九成力量散去,进入妖胎孕育新阶段,不是立马就进化的。” “哦哦哦。”陈康反应过来,嘿嘿笑道:“忘了忘了。” 段鸿简直没眼看,对着阵牌问道:“锦年,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陆锦年失笑:“它这么着急死,就让它去好了,全部撤离,龙妖化胎会施放九成龙气,我们的实力是扛不住的,都躲远点,别被龙气影响了。” 众人应声散开,跑的离龙妖远远的。 三队联盟众人也察觉到了龙妖的变化,几位“老人”眼放精光,大惊道:“龙妖要进化了,快出手,它化妖胎会施放九成龙气,恰是它最虚弱的时候,也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真的吗?可是第八院的人都跑开了啊。”第二院一人疑惑道。 “老人”们冷笑连连:“他们懂什么,他们和龙妖战斗过吗?大概是看到龙妖头上的符文,以为它要施放什么厉害的妖术,所以提前跑了吧。” “没错,龙妖化胎可是不常见到的,这头龙妖也是被逼到了绝境,否则绝不会在这种不利的形势下化胎,他们不懂,那这龙妖就该是我们的。” “猎杀龙妖由我们第二院的人来,这是说好的,你们别出手。”第二院的人喊道。 “那可不行,我们现在冲过去,第八院的人万一反应过来,我们的机会就小了,还是一起出手吧,谁抢到是谁的,最起码它还属于我们三队联盟。” “混蛋!你们想违背约定吗?”第二院的人面罩寒霜,厉声喝问道。 “别说的这么难听,机会难得,我们必须保证龙妖是我们的,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 放心吧,如果龙妖是被我们第四院和第五院的人猎杀,那过后我们再帮你们猎杀龙兽,把分值提上去就是。” “没错,当务之急是抢下龙妖,不能让它落到第八院的手中。” 一众人等七嘴八舌,纷纷劝说第二院的人以大局为重。 第二院的人说不过他们,再加上第四院和第五院纷纷表示会帮他们补齐分值,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陆锦年通过阵法啊看到这一幕,立即对段鸿说道:“老段,你去提醒他们一下,别靠近龙妖。” 段鸿点头,调转了方向往三队联盟中第四院的成员跑去。 陈康见状撇了撇嘴,说:“锦年,提醒他们干嘛?他们想死就让他们去好了,你现在去劝他们,他们保不齐还要怪你多管闲事呢。” “听不听是他们的事,我们只管问心无愧。”陆锦年说道。 “行吧行吧,随你。”陈康哼了一声。 二人对话的功夫,段鸿拦下了第四院的几个老朋友,长枪一横,劝道:“诸位,别过去,龙妖要化胎了,很危险。” “老段,你这么做就不仗义了,你们拿不下龙妖,还不让我们拿吗?好歹你也是我们第四院的人,应该去拦着第二院和第五院的人。” “快让开,老段,别逼我们动手,这龙妖我们第四院要了!” “没错,老段,你既然知道龙妖要化胎,那肯定也知道那一瞬间是它最虚弱的时候,让陆锦年帮忙压制一下第二院和第五院的人,我们保证,拿下龙妖之后,我们立刻跟你们合作,帮你们猎杀更多龙兽。” 段鸿闻言,脸色非常难看。 “你们已经不相信我了吗?”段鸿问道。 “你帮我们,我们就信你。” 段鸿叹了口气:“那就对不住了,今天我必须拦住你们。” 说完,段鸿冲着刀哥等人的方向喊了一声:“刀哥,老陈,苏小姐,振南,来帮忙!” 正在往远处逃的陈康几人听到段鸿的呼喊,立马调转方向前来支援。 陈康骂骂咧咧:“这傻子,自己犯浑还要带上我们!” 苏绣锦噗嗤一笑:“刚才就数你调头最快,想都不想一下吗?” 陈康哼了一声:“我陈康,义气无双。” 第188章 无果 段鸿阻拦第四院众人的同时,第二院和第五院的人已经将龙妖给包围了起来。 他们见第四院众人被拦,内心窃喜无比。 龙妖化胎在即,任何人偷上一手都有极大可能成功,这时候少个对手,自己这一方拿下龙妖的机会就更大了。 “第五院的,你们去帮一下第四院的人”第二院的人喊道。 “那是第四院的家务事,我们不方便插手,还是来帮你们拿龙妖吧。“第五院的人随意找了个借口。 第二院的人都在心里“呸”了一声,什么叫第四院的家务事?段鸿都被排挤出去了,现在是第八院的人,你们这么说分明就是对龙妖图谋不轨啊! 第五院的人也聪明,赶忙又补充了一句:“当务之急是要帮你们第二院拿下龙妖,而众所周知,龙妖化胎会释放出大量的龙气,这会引来大量龙兽为其护道,我们得和你们在一起,帮你们抵挡龙气和龙兽潮。” 这话就很冠冕堂皇了,第二院的就算对他们有所怀疑也抓不住什么漏洞。 “我们不用你们帮忙了,你们去帮第四院吧,或者到外围去,龙妖交给我们对付。”第二院的人也不傻,你们第五院的人要是真心想帮忙,那就听话退出去。 第五院的人打了个哈哈:“第四院不用我们帮,段鸿是个念旧的人,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你们也别这样戒备我们,我们就是好奇,想近距离看看龙妖是怎么被击杀的。” 第二院的人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他们看出来了,第五院就是图谋不轨,不管他们说什么,第五院都有借口和理由把话题推卸掉。 但是,眼下还不到翻脸的时候,如果翻脸了,第二院和第五院再打起来,且不提第八院和第四院的人会不会见缝插针,万一错过了龙妖化胎时最脆弱的时机,他们照样与龙妖无缘。 “既然第五院的朋友这么慷慨仗义,那我们就先谢过了,还希望第五院的朋友遵守约定,助我们拿下龙妖。” 听到这话,第五院的人微微变了变脸色。 第二院的人忽然聪明了一下,不再怀疑他们,而是表达出对他们的信任,若是他们不遵守约定,那此事就会成为第五院的污点。 第五院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感到事情的棘手,可新加入第五院的“老人”低声笑了笑:“和晋升龙卫比起来,区区脸面算的了什么,民间本就把我们猎龙人贬的一无是处,多一条背信弃义会影响什么吗?” 第五院众人闻言豁然开朗。 “对啊,猎龙人名声狼藉人尽皆知,但只要有实力,遭龙患的地方都会欢迎我们。”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与第二院现在是处在同一起跑线上,若他们先于我们拿下,那是他们技高一筹,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就当完成约定了。 可若我们先于他们拿下,就证明我们比他们强,既比他们强,又何必送一群弱者晋升龙卫的机会?干脆早早淘汰好了。” 一行人小声议论完,心中再无负担。 “快看,龙气散了!” 就在两拨人马对峙的时候,两头龙妖也开始了化胎的变化。 龙妖化胎,就如同春蚕吐丝,不过是以龙气为丝,在周身结茧。 这个过程中会释放出大量的龙气,而这些龙气,就是催生次级龙兽和引来守护龙兽的关键所在。 但和众人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是,这头猴子龙妖并没有采取这样的方式化胎,而是由分身张开大嘴,将本体囫囵吞了下去。 再然后,分身发生形变,从一头满身是毛的猴子龙妖,逐渐转变为一颗肉红色的妖胎。 “这……这是怎么回事?” “虚弱期呢?不是说龙妖化胎会有一瞬间的虚弱吗?怎么我一点都没感受到?” “龙妖是这样化胎的吗?简直闻所未闻。” 几位经验丰富的“老人”也纷纷变了颜色,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目光中带着羞恼和不甘。 “动手!”他们齐声喊道。 霎时间,第二院和第五院的人仿佛收到指令一般,迅速朝龙妖胎扑了过去。 第四院的人急的眼睛都红了,忍不住愤怒的大吼道:“第八院的,赶紧给我们让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等等!“ 这时,第四院的“老人”忽然开口了:“计划改变,我们走吧。” “为什么?”第四院的人问道 那位“老人”看了一眼龙妖胎,又看了一眼气急败坏想要侥幸一搏的第二院和第五院众人,嘿嘿冷笑道:“龙妖胎已结,他们没机会了,走吧,我们已经拿够了分值,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由他们争去,正好甩脱三个对手。” “什么?这么快?不是说龙妖化胎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吗?”第四院的人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那人摇了摇头:“正常的龙妖化胎的确如此,可这头龙妖不同,它以分身为胎,直接省去了化胎的步骤,我们没机会了。” 众人面面相觑,望向那颗跳动的肉红色胎盘,心中皆感震撼。 刀哥亦是觉得震撼,他虽是巫族的传承人,可毕竟只了解到皮毛,似这种以分身化妖胎的手段闻所未闻。 就是不知道这种化胎手段是否还有其他能够替代的,若每头龙妖都有这样的手段,那今后龙妖化胎的风险大大降低,猎龙人狩猎龙妖的难度就变高了。 和众人不同的是,阵法的核心处,陆锦年早已笑开了花。 龙妖化胎成功,三队联盟的如意算盘就打不响了。 没人争抢,这龙妖必定落入第八院之手。 陆锦年迅速通过阵牌传音给第八院众人,让他们立即前往龙妖胎附近。 第八院众人立即行动,倒是把正准备离开的第四院的好奇心给吊了起来。 “第八院的人还想去试吗?” “不自量力。” “要不我们再等等吧,不看个结果,我总觉得不甘心。” 第四院众人一阵商量,决定远远地看个结果。 其实从分值上来说,第四院已经够本了,龙妖抢与不抢意义都不大,只不过,龙妖这个层次的怪物代表的不仅仅是分值,对他们将来晋升二品也是有帮助的,所以之前才想着要冒险一试。 如今彻底失去了机会,他们心态最为平和。 “不行,我也要去试一试,龙妖胎不是龙妖,它就是个靶子,万一他们通过消耗的方式攻破了龙妖胎,那我们损失就大了。”一人忽然说道。 众人寻声望去,见是那个与段鸿有嫌隙之人,顿时收回目光,继续观望。 第四院的“老人”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呵呵笑了笑说:“你说的有理,那就祝你好运吧。” 那人愣了一下,旋即脸色阴沉下来。 他此前分值最高,“老人”加入后,分值迅速追赶上来,如今已经超越了他。 现在第四院名义上还是听他指挥调度,但因为段鸿的关系,他这个队长名存实亡。 但即便如此,队长的存在还是有必要的,一些事情必须由队长来做决定。 可是这位“老人”赶超上来以后,一系列的举动都暗藏试探。 包括现在,他也是将立场摆在了其他人那边,有意孤立自己,博取那些人的认可。 他不由心中暗怒,瞥了一眼龙妖胎的方向,冷哼一声跑了过去。 他心想着,只要拿下龙妖胎,重新占领分值高地,你们就还得看我脸色行事。 很快,四方人们都聚集在龙妖胎周围。 第二院的人见状,来不及思考太多,所有人齐齐出手,全力攻击龙妖胎。 轰轰轰! 火焰、洪流、电弧还有刀剑铁拳,密集如雨点一样落在龙妖胎上。 龙妖胎表面荡起阵阵波纹,却是没能伤到其分毫。 “怎么会!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出手,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二院的人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第二院的“老人”赶忙说道:“别着急,龙妖胎是龙妖释放龙气所化,兼顾非常,我们只要将它的力量消磨掉,就能将胎盘打穿。” “哈哈哈哈!” 第五院的“老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童,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新人你都骗,良心不会痛吗?” 他说着,面向第二院所有“新人”,说道:“你们别听他的,他是骗你们呢。龙妖胎是龙妖释放龙气所化,这不假,可是它的力量是无法被消磨掉的。 不对,准确的说,是以你们这种方式无法消磨掉。 龙妖胎是非常特殊的东西,只有集中全力一击溃散,想通过消耗的手段去磨灭它,那你们可有的磨了。” 第二院的人当然不信这番说辞,纷纷把目光投向自己院的“老人”,可那位“老人”眼见自己被戳穿,周围又有其他两队的人在,知道此事瞒不住,便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第二院众人见状,纷纷皱紧了眉头。 “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一人问道。 “你们大概是没办法了,但我们也许能成。”第五院的人嘿嘿一笑,上前取代了第二院众人。 “好好看着吧,我们是如何拿下龙妖的。” 下一刻,火焰、洪流、电弧、刀剑铁拳再次呈现,但与第二院不同的是,第五院的攻击全部落在一个点上。 很显然,他们想通过集中于一点的密集爆发来攻破龙妖胎这层壁垒。 然而,片刻之后,第五院的人收手,龙妖胎依旧完好无损。 “这……”第五院的人脸色一变,眉头紧蹙了起来。 “哈哈哈!还以为你们多能耐,原来就是能说啊?”第二院的人大肆嘲笑道。 “笑什么,刚才没发挥好,再来一次。” 第五院的人再接再厉,但结果没有丝毫改变。 一轮轰炸下来,龙妖胎依旧完好无损。 “看来你们的法子都没用,还是看我的吧。” 第四院的光杆司令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张破龙符贴在长矛上。 “这是我花重金从二品龙卫大人手中买来的破龙符,附着金属性,能让我的长矛拥有贯穿一切的力量!”他大声说道。 “二品龙卫大人亲手制作的破龙符?还是附着金属性贯穿之力……这小子难道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竟然提前准备好了这个?” “太狡猾了,居然用二品龙卫制作的破龙符!” “可恶,龙妖的分值被这小子拿去了。” 第二院和第五院的人异常气恼,但又无可奈何。 他们两院都拿龙妖胎毫无办法,只有第四院的这位走了狗屎运,被他拿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第四院这位很享受众人恼他又奈何不得他的表情,施施然来到龙妖胎下方,运转伏龙法,将力量灌入长矛,自信满满的将长矛刺出。 但听“咚”的一声闷响,龙妖胎表面与长矛接触的地方深深地凹了进去,矛尖破开层层防护,几乎就要将其贯穿,却偏偏只差了那么一点,仍旧没将龙妖胎的防御破去。 很快,龙妖胎力量流转,迅速修不好创口将长矛弹开。 第四院的队长向后一个踉跄,眨眨眼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居然没破?”他喃喃道:“不过没关系,只差最后一点点了,刚才是我疏忽大意,这次我全力以赴,必定能破开它的防御!” 说罢,他再次催动伏龙法,以全力刺出长矛。 “咚!” 又是一声闷响,先前的一幕再次重演,龙妖胎只差那么一点点就破开了,但就是这一点点的差距,宛如天堑般将他拒之门外。 “这不可能!”他急红了眼睛,灌注力气连续刺出好几下。 咚咚咚—— 龙妖胎被长矛刺的严重变形,可不管他怎么刺,哪怕所有的攻击都落在同一点上,龙妖胎也没有半分要破裂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第四院队长深受打击,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距离成功只差一点点了啊! “你怕不是对二品龙卫大人制作的破龙符有什么误解。“一位“老人”看够了戏,呵呵笑道:“诚然,二品龙卫大人是具备猎杀龙妖的实力的,可你以为他们只用区区一张破龙符就能猎杀龙妖吗? 错了! 二品龙卫猎杀龙妖需要的是同伴的配合,只有彼此配合,层层削弱龙妖的实力,你手中的破龙符才能发挥斩杀龙妖的力量,而没有其他人的帮忙,你想只用一张破龙符猎杀龙妖,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没错,而且就算这张破龙符本身具备刺穿龙妖胎的能力,可以你的修为境界,根本发挥不出它的全力。 换句话说,你有宝剑,但你只能拔出一寸,杀只蚂蚱都费劲,你还想杀死狮子?”另一人笑着补充道。 “你们!”第四院队长怒视着二人,有心想骂他们两句,可一看到二人身后站着的同伴,再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那股子邪火又硬生生压制回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哼! 第189章 夺舍 “你们还有谁要试一试的吗?没人的话,我们第八院就把龙妖收走了哈。”陈康小咪咪地上前询问道。 “第八院?一个前辈都没有,凭你们也想拿下龙妖?” “怎么?你们也有二品龙卫大人制作的道具?” “哈!怎么可能!他们几个人的师父都是一品龙卫,陆锦年倒是听说他师父是二品龙卫,可早就死了,没机会帮他们。” “那就有意思了,看到我们接连失利还想尝试,难不成他们以为陆锦年的阵法能削弱龙妖胎的防御力?” “哈哈哈!困龙锁龙大阵只能压制龙气和妖术,对龙妖胎却是无效,他们既然想丢丑,那我们就看他们丢丑好了。” 三队联盟仿佛找到了最初合作时的感觉,再次针对起第八院来。 陈康脸皮抽动了一下,冷哼一声说道:“那你们就好好看着吧,别把眼珠子惊掉了。” 说完,他赶忙用很小的声音对阵盘说了一句:“锦年,靠谱吗?我可是把一生的颜面都押上去了。” 陆锦年:“……那你的颜面也抬不值钱了,放心吧,此事我十拿九稳。” 陈康:“不能十稳吗?” 陆锦年:“不能,多一稳怕你骄傲。” 陈康:“……” 没的说,有陆锦年这句话,陈康的底气就足了,他睥睨地看着三队联盟的众人,哈哈大笑:“睁大你们的眼睛,可别眨眼,奇迹马上就来,老段!” 人群中,段鸿早已将力量注入长枪,而他的枪上同样附着着一张破龙符。 这符是苏绣锦所绘,威能自是不如二品龙卫制作的强大,可好歹也能提升屠龙器的锋锐度,与段鸿所习伏龙法的贯穿力相得益彰。 段鸿得到陈康的提示,从人群中杀出,挥舞着长枪在龙妖胎上连点数枪,却是一触即退,半点力气都没用上。 “就这?我们裤子都脱了,你们就给我们看这个?” “哈哈哈!不是说奇迹吗?这就是你们第八院的奇迹?” “笑死我了,连胎毛都没伤到,这个奇迹真是把我吓坏了。” 陈康嗤笑一声:“你们懂什么,让奇迹飞一会儿,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段鸿好似回应他一般,指着龙妖胎的某一处对陈康说道:“老陈,这里。” “好嘞!”陈康哈哈一笑,双掌隐现红光,欺身上前,一口气在龙妖胎上连拍数十掌,结果龙妖胎依旧没事,倒是陈康,脸色越打越白,不消片刻就冒出了冷汗,被迫后撤,普通一声跌坐在地。 而看到这一幕,三队联盟的人笑的更欢乐了。 “所以我说什么来着,没本事就别吹牛,看看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也就是这头龙妖为保命强行化胎,没引来强大的守护龙兽,不然你现在这样子,跟送菜有什么区别?” “陈康,你的奇迹呢?奇出了个寂寞吗?” 陈康坐在地上大吐了一口气:“急什么,老段,刀哥,上!” “就等你呢。”段鸿一紧长枪,以鲜血催动破龙符,夹在一抹金锐之气,再次戳在了那个被陈康连拍数十掌的区域。 陈康咧嘴一笑:“给我爆!” 轰轰轰—— 段鸿长枪落下的瞬间,龙妖胎中爆发出阵阵声响,那些被陈康埋入龙妖胎体内的力量瞬间爆发,由内而外,将那一处龙妖胎的防御削弱了大半。 而段鸿的枪尖也迸发出金芒,一连刺破数重防御,“噗嗤”一声贯入了龙妖胎。 “吼!”龙妖胎中响起一声怒吼,大量的龙气从龙妖胎中泄露出来。 三队联盟见状,一个个都蒙了。 “这……” “他们做到了?” “这怎么可能!” “不好!龙妖胎要被他们拿下了!” “快!阻止他们! 三队联盟反应很快,他们知道这头龙妖若是被第八院的人拿下,他们三院就危险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要把他们自己搭进去,他们怎么能答应? 一群人迅速跑向龙妖胎,各种手段脱手而出,不求趁机斩杀龙妖胎,只求拖住段鸿片刻,等他们赶到。 可他们想的太简单了,伸出阵法核心的陆锦年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随着三队联盟的动作,陆锦年将力量全部注入阵法。 莫大的威压从天而降,除佩戴有阵牌的陈康几人,三队联盟无一例外,都被这股威压摁在了地上,半点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阵法!为什么我一点力气都没了?” “第八院的,你们这是彻底得罪我们三队联盟了,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混蛋,放开我们!“ 三队联盟的人疯狂叫嚣,可根本没人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段鸿长枪连点,龙妖胎面上的创口破开了又愈合,但在阵法的压制下,创口越来越大。 当创口扩张稳定到一枚铜钱大小的时候,段鸿猛地抽出长枪,让开了身位。 伏在地上的三队联盟众人一下子看不懂了,眼看就要戳破妖胎斩杀龙妖,段鸿怎么忽然退了? 段鸿当然得退,他和陈康一样,短时间内发起多次攻击,体内龙珠的力量所剩无几,不退还能怎么办? 不过,他一点不担心会前功尽弃,因为就在他抽离长枪的瞬间,一把漆黑的长剑补上了缺口,齐根没入龙妖胎体内。 刀哥一脸严肃,低声对段鸿道:“辛苦,接下来交给我了。“ 段鸿咧嘴一笑,和陈康一样,没形象的跌坐在地上。 刀哥深吸了一口气,手握剑柄旋拧了一下。 嘭! 龙妖胎内,漆黑的长剑应声炸裂,分离成九枚小剑。 刀哥丢掉剑柄,手掐印诀控制小剑在龙妖胎内冲杀。 可怜那龙妖,化胎后的力量全集中在妖胎之上,本体力量十不足一,根本抵挡不住刀哥的攻击,在妖胎中又无法行动,霎时间伤痕累累,怒吼连连。 不多时,龙妖胎中吼声萎靡,渐渐归于平静。 刀哥是谨慎之人,继续驭使屠龙剑直至体内力气耗尽才罢手。 阵法核心区域,陆锦年瘫倒在地,七窍血流不止,体内龙珠几乎干涸,正不受控制的吸取周遭动植物的生命力。 他龇了龇牙,咳出几口血沫:“这压龙阵好用是好用,只可惜代价过大,我施展了几重力量,便有几重力量加在我身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战场不远处,潘振南和苏绣锦二人没有受到阵法的压制,也没有参与到龙妖胎的攻破行动,体内力量充盈,此时倒是成了战斗力最强的人。 他二人来到龙妖胎附近,先将段鸿、陈康二人扶起,又一并走到刀哥身旁。 “刀哥,龙妖死了吗?”苏绣锦问。 “那肯定是死了。”陈康信誓旦旦道。 “我去检查一下。”潘振南主动上前,用手扒开龙妖胎上几乎马上要愈合的伤口往里一瞧。 “嘿嘿,死了,真的死了!” 他大笑道。 闻得此言,三队联盟的众人如丧考妣。 当中也有不相信的,趁着陆锦年撤去了阵法,从地上爬起来前去查看。 这一看更加绝望,龙妖果然死了,本体毫无生机,连秽珠都吐了出来,散发着淡淡的不祥气息。 “死了……真的死了……” “没想到,我们争来争去,最后却便宜了第八院的人。” “可恶啊!“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留在这里也是无用,我们快去寻找龙兽,第八院得了龙妖的分值,此刻必定在我们之上,不能再耽搁了。” 三队联盟的人愤怒归愤怒,可也没因此失了智。 暗地里有龙卫窥探,他们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来。 第八院众人目送三队联盟众人离开,这才松懈了警惕。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们会跟疯狗一样咬上来。”陈康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 “你把所有人都当成你了么?”段鸿回怼了一句。 陈康惊奇地看着段鸿:“喂!你别忘记你新人的身份好不好,怎么跟前辈说话呢?” “你还前辈?这是要把前辈的脸给丢尽呐。”苏绣锦丝毫不给面子。 “绣锦,你不应该站在我这边的吗?”陈康大怒。 苏绣锦哼了一声没理他。 陈康转向潘振南:“振南,你站哪边的?” 潘振南一脸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我去找我哥。” 潘振南逃也似的走了。 片刻后,潘振南背着陆锦年返回,众人一看他七窍流血的凄惨模样,都被吓了一跳。 陈康更是夸张地喊道:“哇!锦年!你这是被人揍了?” “滚一边儿去,你才被人揍了呢,我是被阵法反噬了。”陆锦年没好气道。 “锦年,你没事吧?”苏绣锦关心问道。 “嗯,没事,放心吧,你知道我修炼的伏龙法有点不一样,振南找到我之前,我已经补足了体内龙珠的力量,休息一下就会恢复了。”陆锦年回答。 “对了,龙妖真死了吗?”他问。 “死了,我检查过了,要不锦年你再检查检查,别出岔子。”陈康说。 陆锦年点点头:“也好。” 说着,陆锦年来到龙妖胎旁,扯开了那个伤口往里查看。 陈康见状,当时就不乐意了:“我去,锦年,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我不过是口头上客气一下,你还真去检查啊!” 众人哈哈大笑,不接他这一茬。 说话间,陆锦年已经看到了龙妖胎里的情形。 龙妖确实是死了,本体上气息全无,逸散出来的龙气因为龙妖胎的缘故还锁在其中。 他点点头,暗自松了口气。 嗖! 就在这时,一道幽光自秽珠中飞出,冷不防钻入陆锦年的眉心。 陆锦年低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他捂着额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吼吼吼!” 灵台之中,一头暴猿骤然降临,它浑身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双眼赤红,双拳捶打在胸膛之上。 “这是……什么地方……”暴猿口吐人言,环视陌生的场所,不安地来回走动。 陆锦年心中大骇:“龙妖?他为何会出现在我的脑海当中?” “什么人!”暴猿抬头望天。 “你能听到我说话?”陆锦年惊疑道。 “你……你是这身体的主人?”暴猿似想明白了什么,双眼红光猛地一闪,怒吼道:“不可能!我入你龙珠,你身躯当被我所夺,灵魂被龙气磨灭了才是,为何你还活着?”暴猿的人言越说越流利。 陆锦年闻言惊了一跳。 夺舍! 这不是话本里才有的夺舍吗! 但…… 龙妖也会夺舍? 这简直闻所未闻呐! 等等…… 陆锦年强行回魂,他想起来了,这夺舍好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啊。 “吼!为什么!为什么我出不去!这里到底是哪儿!你把我关在了什么地方!”暴猿怒吼道。 “……”陆锦年答不上来,但这情形似乎对他有利啊。 龙妖不知道怎么回事,夺舍出了岔子,没篡夺成功,反而被困他的脑海中,出不去了。 但问题是,龙妖出不去,他也出不去了,他现在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锦年,听得到我说话吗?” 就在这时,刀哥的声音出现在陆锦年的脑海中。 “刀哥?” “呼!”刀哥送客口气:“幸亏来的及时,你现在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昏迷了?” “刀哥,我恐怕遇到麻烦了,龙妖的魂魄在我脑海中,它出不去,我也醒不来了。”陆锦年说道。 “嗯?等等!龙妖的魂魄?”刀哥愣了一下,然后皱眉说道:“锦年,龙妖乃万灵怨念孕育而成,只有怨念,何来魂魄的说法?” 陆锦年也愣住了。 对啊! 龙妖哪来的魂魄?它们严格说起来连生命体都不算,怎么可能有魂魄? 就算有,也是无数生灵的怨念所化,如同一只缝合怪般,哪能保留龙妖原本的样子? “我问问它。” 陆锦年说完,正要和龙妖对话,却只见那龙妖爆捶了一下胸膛,怒吼道:“我都听见你们的对话了,但我不会告诉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任何事情!” 陆锦年:“刀哥,不严谨了啊……” 刀哥:“……” 第190章 评分 “既然你都听见了,那我劝你还是乖乖配合的好,不然,锦年不知道怎么杀你,我却能教他如何杀你。”刀哥语气冷淡道。 “哈哈哈!你们这些猎龙人,我虽不知道你们使了什么手段把我关在此处,但想杀死我是不可能的!“龙妖咆哮道。 “刀哥,你看,它不相信。”陆锦年传话。 “那就让它信。”刀哥冷笑一声,身形忽然出现在陆锦年的脑海中。 陆锦年被吓了一跳:“刀哥,你怎么进来的?” 刀哥伸手抓出一柄偃月刀,淡淡道:“巫族秘术,不外传的。” 陆锦年嘴角一抽:“这理由……无懈可击。” 刀哥没有回答,提起偃月刀飞身斩向猴子龙妖。 龙妖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双拳捶打胸膛,身体一分为二,从中分化出另一头龙妖。 刀哥一刀斩空,两头龙妖齐刷刷挥拳打了过去。 刀哥抽身躲闪,“啧”了一声对陆锦年说:“锦年,这是你脑海的意识空间,怎么被它借用了力量?” “我想想。” 陆锦年心领神会,他集中意念,默诵清心普庵咒。 霎时间,陆锦年脑海中金光大作,烙印在识海深处的经文显现出来。 “吼!” 龙妖被金光照见,体表的黑炎渐渐熄灭,其分身如同被火焰灼烧的稻草,塌碎成一团灰烬。 “这就对了。” 刀哥持刀再上,和龙妖厮杀起来。 龙妖要一边抵挡佛光的照射,一边又要抵挡来自刀哥的袭杀,不出片刻就险象环生。 它暴怒的捶打地面,想要冲破识海的束缚。 可惜陆锦年的识海有佛法镇压,牢不可破,反倒是它把精力耗费在无用的事情上,被刀哥抓住机会,一刀斩成两段。 “我走了。” 刀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斩了龙妖魂,他立刻撤出了陆锦年的脑海。 陆锦年不得不感慨巫族手段万千,龙妖魂怎么都出不去的识海,刀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如果每个巫族都有这种能耐的话,那么当初卫、武、名能灭巫国,还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和运气。 龙妖一分为二,渐渐化作黑烟消散。 但陆锦年很快发现,这黑烟中藏着一串黑色的火焰,还没等陆锦年戒备,这串火焰就冲出他的精神识海,钻入丹田当中。 陆锦年身体一松,恢复了控制权,他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而是将意识沉入丹田,追踪火焰的去向。 待他在丹田中显化出龙珠,他清楚的看到,他融合的木属性龙珠当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闪电和刚才蹿出脑海的黑色火焰。 同时,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锦年,醒醒,刀哥,你不是说锦年没事了吗,他怎么还不行?” “我怎么知道,要不然我再去他识海里看看?” “别别别,我醒了,我醒了!”陆锦年猛地坐骑身子。 “醒了就好,没啥问题吧?刀哥说龙妖差点把你夺舍了。”陈康关心的问道。 陆锦年摇头苦笑:“这回真多亏了刀哥,不然真可能醒不过来了。” “其实你可以自己杀了它,下次我教你方法。”刀哥说道。 陆锦年心中一动,想要提龙珠中的两种异象,但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三队联盟的人呢?”陆锦年转移话题道。 “走了,龙妖被我们杀了,他们留下也没用,现在我们分值遥遥领先,他们有被淘汰的风险,尤其是第二院,没了龙妖的分值,他们落后的更多。“苏绣锦说道。 “第二院已经没机会了,他们让了太多分值给其他两个院,现在想追也追不上了。” 陆锦年顿了顿,问道:“我们现在的分值是什么情况?” “刀哥分肯定是最高的,老段的分现在第二,然后是你、我、陈康和振南。”苏绣锦道。 陆锦年沉吟片刻,说道:“那刀哥的分就到此为止吧,他的分值拿不到最高也不会掉出前三,剩下就是把我们的分值拉平,振南,接下来老段保护绣锦,你和陈康打主力。” 潘振南点头:“好的哥。” “龙妖的尸体怎么处置?”段鸿指了指龙妖胎。 陆锦年目光落在一株矮树上:“大人,龙妖的尸体可否帮我们收起来?” 矮树“嘭”的一下炸开,变成了全副武装的一品龙卫。 龙卫看向陆锦年:“你怎么发现我的?我用的可是道门大德的符箓。” 陆锦年微微一笑:“压龙阵下,一切和龙有关的事物无所遁形。” “压龙阵么……”龙卫点点头,伸手一指龙妖胎:“我可以帮你们保存,但事后我需要取一部分材料作为报酬。” “你这人怎么趁火打劫啊!”陈康不乐意道。 “你可闭嘴吧。”段鸿捂住陈康的嘴,对龙卫道:“大人辛苦,些许好处都是应该的。” 龙卫瞥了陈康一眼,冷哼一声说道:“放心,不会白占你们便宜,等我完成那东西,到时再分你们一些。” 陆锦年等人可不像陈康那么没情商,拱手道了声谢,继续深入丛林,寻找龙妖的巢穴。 一星龙妖也是龙妖,龙妖固守巢穴,非不得已不会离开。 陆锦年他们想去龙妖巢穴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意外之喜。 一行人跟随龙气的变化,很快找到了龙妖巢穴,只是龙妖巢穴里空无一物,倒是让他们大失所望。 “看来这龙妖也不富裕啊,居然一个连一个手下都养不起。”陈康撇嘴道。 “这不是富裕不富裕的问题,应该是龙殿提前清理过了,不然,坐拥一巢龙兽的龙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陆锦年说道。 刀哥点头:“这就解释的通了,不过龙殿做的应该不止这么些。” “应该是这样没错了,不然我们在龙妖家门口摆阵,它一点都没察觉。”段鸿分析道。 “不是没察觉,而是来不了,龙殿的人把它拦下了。”陆锦年道。 “看样子龙殿还挺照顾我们的。”苏绣锦笑了笑。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觉得这样一来,其实没办法测试我们的真正实力,如果带着现在这种心情去猎龙,恐怕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那也没办法,这可是龙窟啊,比龙巢可危险多了,需要三品龙卫大人亲自坐镇才不会出乱子。” “我们是不是跑偏题了?管那么多干嘛?安全,能赚分值不就得了!”陈康大咧咧道。 众人一想也是,讨论这些有什么用?有多少量吃多少饭,他们自己有多少能耐自己清楚,没陆锦年提前布好的阵法,他们压根不敢和龙妖过招。 一行人调整了方向,兵分三路,争分多秒寻找龙兽。 数日后。 龙窟里突然冒出来一大堆龙卫,都没人知道他们事先藏在哪里。 他们将散落在龙窟各处的少年们找到,带回了龙殿当中。 回归的过程有先后,陆锦年是最早一批回来的,等了半天才把院里的人等齐。 其余院的人也集合的差不多了,往返龙殿和龙窟的龙卫也来越少。 到最后,龙殿往返龙窟的通道关闭,意味着所有的少年都已归来。 但一直在观察对手的陆锦年发现,有三个院的人数不齐,最少的第九院只回来了两个人。 “你们发现没,人少了。”陆锦年低声和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放眼一看,果然,人数不对。 “人呢?” “还没回来吧。” “通道已经关闭了,应该所有人都回来了。” “路子太野,龙卫们没找着?” “不可能,我虽不确定,但肯定有龙卫在暗中跟踪我们,以他们的实力是不可能跟丢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 刀哥叹了口气:“死了。” “死了?”陈康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死呢?不是有龙卫跟着吗?” “你们忘了吗,除非有意外发生,否则龙卫是不会出手的……当然,也不排除意外发生了,龙卫和他们跟着的人都死了。”刀哥道。 陈康:“原来龙殿说的是真的,考核过程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安全。” 段鸿:“万幸我们有刀哥和锦年。” 刀哥:“……” 陆锦年:“……” …… 全员回归,主持考核的二品龙卫再次登场。 他环视一圈,轻咳了一声:“经过三轮考核,你们所有人的成绩也都出来了,接下来我们会根据你们所有人的分值来计算哪五支队伍进入了下一环节,又是哪四支队伍失去了机会,即将被淘汰。” 说话间,少年们窃窃私语起来。 “人少了那么多,龙殿都不提一下的吗?” “太过分了,龙殿这是完全不把我们的生死放在心上吗?” “那么多人回来了,偏偏他们死了,技不如人就得死,这是所有猎龙人都该有的觉悟,现在叫什么不公?” “说这些干嘛,你们院的总分拿了多少?” “最高的五百多,最低的三百,你们呢?” “我们最高的六百,最低的一百多。” “果然是冲最高分吗?我们队也是,最高分六百快七百了。” “呵,天真,谁告诉你们队伍的最高分决定晋级的?第三轮考核是以团队进行的,考核的肯定是配合,我们队伍全部分值相差不大,实力相当,我们肯定晋级。” “谁天真还不一定呢,我们认为是高分数量决定了晋级资格,我们院把三个人的分值堆上去了,这次我们稳了。” …… 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第八院众人面面相觑。 没想到第三轮的考核标准还有这么多解读,一时间,六个人内心都有点忐忑。 陈康:“锦年,你有把握吗?” 苏绣锦:“锦年肯定有把握,对吧。” 潘振南:“哥,他们想的好像比你多。” 陆锦年:“……” “那什么……”陆锦年承认自己大意了,不过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慌。 不管龙殿的考核是依据什么进行判断的,他们都已经尽力了,一切皆已成定局,后悔也没用。 “稍安勿躁吧。”段鸿道:“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听天由命。” 大殿中,二品龙卫重重咳嗽了一声:“肃静!” 少年们噤声,眼巴巴望着二品龙卫,等待他的下文。 二品龙卫也不吊众人胃口,直接说出评分规则: “本次考核取每支队伍除首尾外的总分值,即,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剩下其他人的分值相加。” 规则一出,九个院的少年们全都哗然了,尤其是那些将分值集中在某一两个人身上的院子,直接就绝望了。 “怎么可以这样!” “谁定的规矩,为什么要除去最高分?要除也是除最低分啊!” “哈哈哈!我们分数相差不大,去掉头尾成绩也不差。” “锦年,我们稳了啊!” …… “肃静,不得喧哗!”二品龙卫拍了拍巴掌。 “根据潜伏在龙窟各龙卫的反馈,我们已经计算出了每个院的最终得分,现在我来公布一下分数和排名。” “第一院,总分1530分,排名第五。” …… “第三院,总分1620分,排名第三。” …… “第五院,总分1273分,排名第八。” …… “第八院,总分1782分,排名第一。” …… 听完九个院的分值和排名,有人沉默有人欢呼。 第八院众人在听到规则的时候就知道晋级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怎么也没想到能拿下第一。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比其他院都强,因为有些院减员了,他们的分值是不会计入总分的。 如果这些人还活着,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但没办法,人死不能复生,龙殿的规矩也不会照顾死去的人。 作为一个团队,不能保护队友的生命也是实力薄弱的体现,只有在保全队友的基础上拿下更多的分值,龙殿才会承认他们所具备的价值。 二品龙卫宣读完毕,目光扫向众人,淡淡道:“排名前五的队伍可以散了,回去等待最后一个阶段的考核任务,被淘汰的四个队伍留下,我还有话要跟你们交代。” 说完,二品龙卫袖子一甩,殿内阵法发动,前五名的队伍刷一下出现在大殿外,彼此张望了一番,各自散去。 第191章 分身 龙卫晋升考核第三轮结束后,少年们对于自身实力有了全新的认知,在对比了同院伙伴和其他院的竞争对手后,许多少年开始奋发图强,没日没夜的在五艺堂中锤炼自身的技艺。 第八院众人虽说在第三轮考核中以大比分拿下了第一的好成绩,可他们心里同样清楚,这并不算自己的真正实力。 严格来说,第八院能独挡一面的仍旧是刀哥和陆锦年,其次是段鸿和陈康,苏绣锦和潘振南的整体实力要稍逊一筹。 这种差距迫使苏绣锦和潘振南生出一股危机感来。 他们倒是不担心刀哥和陆锦年会觉得他们是累赘而抛弃他们,他们怕的是,这两位太优秀,他们跟不上脚步,越往后只能充当一个看客,眼睁睁看着二人在前头打生打死,他们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总之,基于各种理由,龙殿的学风一时间空前高涨,每个人都在积极的学习龙殿开放的技艺,取长补短,寻找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陆锦年也在成长,不同的是,他除了学习五艺堂各种技艺之外,还多了一项熟悉秘技的过程。 所谓秘技,这是陆锦年给自己意外获取的两种手段起的名字。 第一个秘技逆流,这是在邪祟山谷中,刀哥斩杀被邪祟吞噬的方毅时得到的龙珠中获取的力量,能产生类似广域幻术的效果,让目标的意识进入到“未来”,使身体跟不上意识,原本必中的攻击会因为无法击中目标而失效。 第二个秘技分身,是的,分身,猴子龙妖的分身妖术被陆锦年得到了,大概是因为它的龙妖魂进入陆锦年的识海空间,又被刀哥斩杀当场,其中力量被陆锦年的识海“消化吸收”,转化成了自己的东西。 撇去获得它们时的种种诡异,单纯的说这两个秘技的价值,那绝对是超越目前他所掌握的龙殿五艺的。 不过,他虽获得了这两个秘技,却没有完全掌握它们。 诸如逆流的广域范围到底有多大,覆盖范围内的目标是否存在上限和实力约束等等,都是他要逐一尝试的东西。 不搞清楚这些,陆锦年就只能用逆流来对付那些实力相同或是比他实力弱小的对手,面对强大的敌人贸然使用逆流,那么缺失的信息可能带来巨大的风险。 为了练习这门秘技,陆锦年干了不少“坏事”,诸如在龙殿大殿门口蹲守一品和二品龙卫大人,在他们经过并走上台阶的时候,利用逆流错乱他们的意识,让他们一脚踏空,从阶梯上摔下去。 又比如在神武堂看人对练,悄悄用逆流干扰双方的意识,让他们打着打着,以为对方的攻击落在身上,忽然就地翻滚卸力躲避之类。 差不多花了三天时间,推测出逆流的范围是以他自身的精神力量而改变,最旺盛的时候可以覆盖100米左右范围,最薄弱的时候只能影响到与他接触的目标。 而在数量和实力上,目前还没有尝试出上限,只知道至少可以覆盖三十人左右,二品龙卫也不能幸免。 这个结果就当下来说,陆锦年是比较满意的。 能对二品龙卫生效,就意味着在面对龙妖的时候,他也能在关键时刻祭出逆流来攻击或保护自己。 而另一个秘技分身,乍一看挺直接,没什么可练习的,但真正施展了这个秘技陆锦年才发现一心二用的操控两幅身体有多困难。 他的视野一下子变成了两个,画面中呈现的视角多了一个。 这不是在电脑旁边添加一块拓展的分屏,而是两个画面重叠在一块儿,每一个改变视角的动作都会让画面天旋地转。 陆锦年不知道猴子龙妖是如何适应这种视野并操纵分身的,反正他觉得特别难,练了两天都没摸到方向,还留下了走路走不直的“后遗症”。 当然,视觉上的干扰等习惯了慢慢也就不受影响了,可控制和判断上绝对是个非常大的麻烦。 人在下意识做出判断的时候,比如左耳上有蚊子“嗡嗡”的声音,我们会用左手去拍。 可在分身情况下,陆锦年的左耳有两个,蚊子到底在哪只左耳需要他进行第二次的判断,而在这个判断中,会进行两次短暂的思考,一次是判断蚊子在哪只耳朵,另一次是判断用哪只左手去打。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人在下意识的判断是最快的反应,如果要加上思考,这个速度就会慢下来,通俗的表述就是迟钝。 就好比一只蚊子叮了你一口,你发现了,没有立即去打,而是等它飞走了再打一巴掌在蚊子叮咬的地方。 陆锦年现在遇到的问题就是来源于这两方面的。; 他觉得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问题,是以练习了一段时间后就暂时放下了。 与其和分身秘技无结果的死磕,不如从其他有效的方向提升自己。 一行人埋头苦练努力提升不提。 一日,一位一品龙卫推着板车来到第八院。 众人起身相迎,却是那位替他们保管龙妖胎尸体的龙卫大人守约而来。 “龙妖胎就在这里了,按照约定,我要拿走一部分材料。” 龙卫十分干脆,用特殊的屠龙器将龙妖胎的胎盘剖开。 霎时间,被封存在龙妖胎中的大量龙气喷射出来,第八院的少年们不约而同的受到影响,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痛苦,眼中闪过凶厉的红芒。 这是龙气大量入体引发了化龙的变化,普通人的话,现在已经化身成龙了。 不过这里是龙殿,大家都是猎龙人,对龙气有克制作用,加上第八院众人实力不弱,只是稍稍涣散了一下神志,就迅速清醒过来。 刀哥目光一寒,腰间的弯刀抽出了一半。 不管龙卫此举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对刀哥来说,切实发生的事情不管用什么样的借口和理由,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做错了事,必须付出代价。 龙卫看到这一幕,赶忙说道:“抱歉,是我疏忽了,忘记提醒你们避开龙气。” 顿了顿,他又看向陆锦年,说:“为表歉意,我可以找人帮你们鞣制龙妖胎的胎盘,以它为主材制作一套衣服,可以抵挡九星龙兽的偷袭,要是你们能够提供不错的辅材,或许能抵挡龙妖的攻击也不一定。” 陆锦年面色稍霁,虚拦了一下刀哥,抱拳对龙卫说:“那就多谢大人了。” 龙卫点点头,将龙妖胎的胎盘和主体彻底剥离,又从主体中取出一颗心脏,带着两件材料迅速离开。 “锦年,他不会是骗我们的吧?”龙卫走后,陈康凑到陆锦年的耳边小声嘀咕道。 “那也要看他敢不敢了。”陆锦年笑着说道:“这次我们第八院猎杀龙妖,虽说借助了各种手段,可也证明我们的实力即使是在一品龙卫当中也是非常了不得的,他如果想骗走我们的材料,那就要做好被我们报复的准备,他不会那么傻的。” 段鸿点头附和:“没错,我们还有刀哥呢,刚才刀哥一拔刀,龙卫大人的脸色都变了。” “刀哥威武!”苏绣锦笑嘻嘻地喊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刀哥威武!” “……” 叽叽喳喳说完闲话,六人开始分配龙妖胎主体的材料。 龙妖胎的主体是一只无毛小猴子的肉团,具备齐整的五脏六腑。 这样一个主体,它的皮肉筋骨无法用于制作防具和武器,但内脏和血肉可以入药,制作出各种各样的药物来,这类药物对猎龙人非常有用。 刚才龙卫拿走的龙妖心脏价值就很高,制作出来的药物效果也更强,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既然承诺了要给出去,他们也不会反悔就是了。 六人当中只有陆锦年略通药理和医术,可他制作的药物只能用于治疗小伤小病,做不出猎龙人专用的药物来。 所以六人各自选择了一部分,然后交由龙殿,支付骨牌让龙殿代为炼制。 他们没有限制药物的种类,任由龙殿自由发挥,不懂就没有话语权,就是这么真实。 回来的路上,陈康忍不住好奇问道:“龙殿既然有医馆,还有专门用于猎龙人的药物配方,那为什么不再开设一堂,教咱们炼药制药呢?” “为了平衡。” 陆锦年代为回答道:“任何一个机构想要长久稳定的运作下去,就必须掌握一门旁人无法掌握的技术。” “伏龙法不算吗?”陈康问。 “当然算,但别忘了,伏龙法并非龙殿专有,负责编纂和抄录伏龙法的是儒生,你们觉得他们不会私自留存一部分?只要代价足够,我相信是可以从儒家得到龙殿所有的伏龙法的。 但是医术就不同了,医术除几位大家愿意把一生所学倾注在书中供世人学习,其余人都喜欢藏着掖着,不到临死绝不传续,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所以世间众多神妙的医术都是口耳相传,不留在纸笔上。 换句话说,这门手段是龙殿独有的,猎龙人也好,我们也好,想得到这些药物就只能仰仗龙殿。 于是龙殿高高在上,没有其他任何势力能够取而代之。” 陈康若有所思:“的确,这样一来,龙殿龙卫背叛的成本也大了,能在一定程度上杜绝其他势力对龙殿的渗透,不过……” 陈康看向陆锦年:“这跟你说的平衡有什么关系?” 陆锦年微微一笑:“龙殿猎龙,将骨牌分发给我们,骨牌就相当于钱币,钱币发到我们手中,我们用它学习伏龙法、打造屠龙器、购置破龙符等等,可这些东西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骨牌,那么龙卫们拼死猎杀龙兽获取的大量骨牌该怎么办? 大量的骨牌囤积,会让它变得不值钱,龙殿任务皆以骨牌进行结算,骨牌积累越多,价值越低,那龙卫们还要它何用? 我们都知道,龙殿出售龙珠的价格是道观和寺庙的两倍,仅仅是净化秽珠的花费还要更低,而且使用的是金银交易。 猎龙人最不差的就是金钱,那么骨牌不值钱,所有人都去和道观、寺庙交易秽珠和龙珠,龙殿的秽珠、龙珠储备从何而来? 所以龙殿需要一个回收骨牌的手段,让本该积存贬值的骨牌重新得到利用,也让龙殿之人重视骨牌的价值。 唯有如此,龙卫才会不断地接取任务,将秽珠和龙兽送入龙殿换取骨牌。“ “这……太复杂了,听不明白,总之,龙殿不会开设医药堂就对了呗?”陈康挠头。 陆锦年点点头:“没错,为了稳定和平衡,医药堂是不能开的。” “哥,你懂的真多,我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潘振南满心佩服道。 陆锦年摆摆手谦逊道:“多读书,积累丰富了,你就能超越我。” 从大殿回来,一行人热热闹闹的,但到了门口,看到门口的一群人,六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五院的,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陈康目光一扫,又落在一张熟悉的面孔上,不由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一品龙卫丰影大人吗,偌大的龙殿,每位龙卫大人都在忙碌,只有你一天到晚没正事儿,哪里都能看到你啊。” 丰影冷笑一声:“第八院的人越发的伶牙俐齿了,不过,我今日来不是和你们斗嘴的,我是来主持公道的。” “哎呀哎呀!公道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公道得多难受啊!”陈康语气夸张的继续阴阳。 这次,苏绣锦还和他打了个配合,补充上一句:“悲伤逆流成河了。” “噗!”潘振南忍不住笑出声来。 丰影面色阴沉,他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在考核中抢夺第五院的龙妖,拿走了分值不算,还带走了原本该属于他们的龙妖胎,如此卑劣行径龙殿不管,我丰影却是看不过眼。” “锦年,你听听,明明是第五院、第二院和第四院的人被龙妖打的屁滚尿流,我们出于好心猎杀龙妖救了他们,怎么到他们嘴里就成我们抢走他们的龙妖了?”陈康嘿嘿笑道。 潘振南被莫名戳中笑点,指着第五院一行人大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那场战斗中有龙卫在暗中观看,你说要是我们把他喊来,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你们第五院还有脸在龙殿呆下去吗?” 第192章 竞争 第五院众人显然没想到此事还有龙卫看到,下意识有些慌张。 “哥,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是啊丰哥,他们有人证。” 丰影听到几人的话,面色越发阴沉,暗骂一句“成事不足”,迎着第八院的嘲笑道:“人证?可笑!且不说你们能不能找到这样一个所谓的人证,就算找到又如何?他真的就是人证吗?怕不是被你们收买了,故意偏帮你们吧。” 陈康奇怪地看着丰影,内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曾几何时,他一直以为是个难缠对手的丰影,此时看来也不过如此。 居然敢说他们收买龙卫? 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可就不是他们第八院和丰影的私人恩怨了,还涉及到另一位龙卫的清白啊! 那时候就算第八院无所谓,那位龙卫大人也不会放过丰影的。 所以……这就是智商占领高地的感受吗? 难怪锦年对丰影的忌惮仅限于实力,此人……愚不可及啊! 这一瞬间,陈康对自己把丰影列为一生之敌而感到羞愧。 他丰影,根本不配啊! “哎,突然间索然无味,锦年,这事儿你来解决吧。”陈康一脸寂寞地退回到队伍中去。 陆锦年闻言笑了笑,看向丰影说道:“是非曲直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你们之所以在这里和我们纠缠,无非是想要达成某种目的,那就别藏着掖着了,直说吧,想怎么来?我们第八院全接着。” 丰影闻言喜形于色,他赶忙喊道:“好!陆锦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也不绕圈子了,猎杀龙妖也有第五院、第四院和第二院一份功劳,分值就不提了,但龙妖的尸体需要一分为四,每院一份,鉴于第四院和第二院被淘汰出局,作为三队联盟的盟友,他们的份由第五院接收。” “作梦!”段鸿冷哼道。 丰影看了段鸿一眼,又望向陆锦年:“怎么,你刚才自己说的话,现在就要反悔了?陆锦年,枉你读过几天圣贤书,原来就这副德行。” “你等会儿吧,我说什么了?我说你们有什么招就尽管出,我们第八院都接着,可没说要照你们说的做,丰影大人,你好歹也是龙卫,一言一行都代表龙殿的面子,往后还是多读点书吧,别给龙殿丢人了。” “你!”丰影大怒:“好一个伶牙俐齿,好好好!我今日不和你们废话,这龙妖,你们给是不给?” “不给!你还想抢不成?”潘振南躲在陆锦年身后,浑然不惧。 丰影眼角一跳,就要发作,却在这时,陆锦年忽然悠悠说道:“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第五院众人听出此事有戏,赶忙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我凭什么给你们啊?”陆锦年一摊手:“抢龙妖的是你们,被龙妖压着打的也是你们,最后我们把龙妖杀了,你们不答谢我们的救命之恩也就算了,还想要我们分你们龙妖?这天下的好事是不是全要给你们占了?” “那你想怎么办?”第五院的人问。 “简单啊!”陆锦年说:“我们第八院对第二院、第四院和第五院有救命之恩,只要你们还了这份恩情,我们就把龙妖胎分给你们一部分。 哦对了,第二院和第四院被淘汰了,那就按照丰影大人说的规矩,他们的份由你们补齐。 当然了,我们挟恩图报的人,你们给多给少我都无所谓。” 话到这里,第五院的人都激动了。 救命之恩值几个钱? 陆锦年既然不规定多少,那他们随便给一点就是了! 用一点点散碎银子还三份龙妖胎,这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陆锦年真是个傻子! 但是,他们还没高兴多久,陆锦年又补充上一句:“反正我会把你们给的价码全写在纸上,所有人签字画押,你们自认为自己值多少,一目了然,到时候我再给它挂出去,让大家都看看你们的命有多珍贵。 你们觉得……这样如何啊?” “呸!混蛋!你戏耍我们!” “陆锦年你不要欺人太甚!” 第五院众人勃然大怒。 陆锦年一摊手:“我没有戏耍你们,是你们贪得无厌罢了!” 陆锦年说完,脚下一跺,一座环绕第八院的阵法拔地而起,将第五院所有人都包裹在内,让他们如同肩负钟鼎,动弹不得。 “刀哥,老段,陈康,绣锦,振南,走了。”陆锦年看都没看第五院众人和丰影一眼,施施然回到院子里去。 其余人跟在他身后,不屑的眼神在第五院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 “可恶!可恶啊!这个陆锦年,竟然敢如此对待我们!” 从第八院回来,第五院众人的脸色因为愤怒阴沉到了极点。 可愤怒归愤怒,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 “无能狂怒,不过,倒是没想到陆锦年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是啊,此人心机深沉,一直不显山不露水,锋芒一直在那个刀之下,谁能想到阵法造诣已经达到如此程度,我们在他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此次龙卫晋升考核怕是要麻烦了,第八院有猎杀龙妖的实力,我们几院胜算不大。” 一时间,第五院众人面色灰败,内心深感无力。 “一切都还没开始,怎么能轻言放弃?” 一旁,脸色更加阴沉的丰影冷笑一声说道:“龙卫晋升考核的最后一关可没那么好过,况且那个陆锦年几次三番挑衅我,我是不会让他们轻松过关的。” 第五院众人闻言,纷纷眼睛一亮。 “丰大人有办法破坏他们的任务?” “丰大人,第八院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我们必定全力以赴。” 看到第五院众人对自己的恭维,丰影又找回了身为前辈的威严和自信。 他淡笑道:“任务我是不敢破坏的,但给他们增加一点难度还是可以做到的,届时我会接一个和任务地点相隔不远的任务,至于具体如何做,我这里就不便多说了。 不过,我能做的也仅仅是给他们加点难度,拖延他们完成任务的时间,你们想赢还得看你们自己。” “那是自然,不过,剩下的这几院中,不是我夸口,除第八院外,我都没放在眼里。”背着长弓的“老人”自信十足道。 丰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实力我是相信的,上一次若不是有人拖了你的后腿,你也不至于被淘汰下来。” “好,第八院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办,这段时间你们尽管好好提升自己,这最后一关的内容也是每年都在变化,可万变不离其中,只要你们实力足够强大,任何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丰影叮嘱了一番,挥手告辞。 第五院众人齐齐拱手,目送丰影离开。 第十五日。 龙殿召集五院少年,公布最后一关的任务内容。 龙卫晋升考核的最后一关是前往边境之地,解决军中龙患。 这任务乍一看好似没什么问题,猎龙么,他们的职责所在,只要不是遇到龙妖这个层次的怪物,他们就没带害怕的。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任务是有问题的。 大名兵部和龙殿交往神秘,几乎所有军队的调动都有猎龙人参与其中,此外还有儒、释、道三家之人护持,按理说是不可能闹龙患的。 而今军中闹出龙患,可想而知,这龙患必定不是寻常龙患,否则军中过的猎龙人和儒、释、道也不会不顾及面子,向龙殿求援。 当然,龙殿能以此为龙卫晋升考核任务,就说明此地龙患或许棘手,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 最起码的,这龙患不会上升到龙妖层次,一定是在龙兽的范围内。 解读任务内容和难度后,陆锦年这边微微松了口气。 他就怕龙殿弄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出来。 别看他们猎杀了龙妖,对付九星龙兽也有一战之力,可边境那地方凡事都有可能发生,突然冒出一头龙妖来也不是不可能。 而那地方是不可能让龙殿提前准备,把龙妖巢穴的龙兽们清缴干净的,更不可能限制龙妖在一定范围内活动。 简单来说,边境的龙兽和龙妖都是不受控制的,如果任务内容是让他们潜入某个龙妖巢穴探查秘密或猎杀龙妖巢穴里的八、九星龙兽,那基本上是有去无回的。 现在任务既然被锁定在军中,就说明他们不需要潜入龙妖巢穴或是其他危险的地方,只要呆在军中即可。 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在安全的军中,没有龙妖威胁的前提下,到底是什么样的龙兽能让猎龙人和儒、释、道三家束手无策的? 而且这次任务的任务只有一个,也就是五队共同竞争同一个任务,如此,要怎么才算胜出? “第八院的。” 陆锦年暗自疑惑的时候,一个人影拦在了他的身前。 陆锦年抬头一看,原来是拿走了龙妖心脏和胚胎的一品龙卫。 “大人。”陆锦年拱手行礼。 龙卫“嗯”了一声,将一个包裹和一只瓷瓶丢了过来。 陆锦年伸手接住,面露疑惑地看着对方。 “包裹里是用胚胎制成的衣甲,我个人添了点材料,使衣甲的防御力提升到足以承受龙妖一次攻击的程度,普通龙兽几乎无法对你们造成致命伤。 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建议你们不要过分依赖衣甲,它只是在你们遇到危险时的临时保障,如果以为穿上它就不用提防龙兽的攻击,那你们一定会死的很惨。 那只瓷瓶里是我托人用龙妖心脏炼制的大力丸,一共炼制了十颗,一颗归炼制的人所有,三颗是我的,剩下六颗我全放在瓶子里了,你们正好一人一颗。 服用一颗大力丸能永久提升自身一成力量,在伏龙法的催动下提升会更加巨大。 不过,彻底消化大力丸需要一个月时间,天赋异禀者另算。 这期间你们可能会产生因为力量快速提升带来的不适,所以和龙兽动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最好每天打一套拳脚功夫,这能帮助你们快速适应提升的力量。” 龙卫一大通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连给陆锦年提问的机会都不给。 陆锦年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苦笑摇头:“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 “不过……”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包裹和瓷瓶,笑道:“人挺不错的,一般人谁会自己添材料帮别人炼制衣甲?这大力丸能给出一颗就算不错的了。” 摇摇头,陆锦年带着两样东西返回第八院。 第八院中。 众人已经得到了最后一关考核的任务内容,此时正在热烈的讨论。 用陈康的话来说,这任务就跟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以他们第八院的实力,龙妖不出,龙兽还不是说杀就杀了? 苏绣锦十分赞同,九星龙兽,刀哥一人就能斩杀,他们只要在后面呐喊助威就行了。 陆锦年提着包裹进来的时候,众人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他的身上。 “锦年,你说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啊,太客气了。” 陈康嘿嘿笑着凑过去,把陆锦年手上的包裹抢了过去。 “那你倒是客气点啊,有自己抢的么?”陆锦年打趣一句,接着说道:“这包裹里是六套衣甲,是上回那个龙卫大人找人帮我们制作的,能抵御一次龙妖的攻击,一般龙兽应该破不了防。” “嚯!真的假的?这么强?” 陈康忍不住了,他把包裹打开,抽了一件衣甲往身上比,口中喋喋不休道:“那我穿上它岂不是可以在龙兽群冲杀个七进七出?什么八星龙兽九星龙兽,统统都是菜啊!” “那你想太多了。”陆锦年给他泼了一瓢冷水:“这衣甲是要以伏龙法催动的,你力量耗尽也就没用了,还有啊,它的防御力量只是针对一般的龙兽而言,要是遇到会古怪妖术的,或是强化型的龙兽,这衣甲也救不了你的命。” “什么啊,那它也没什么用啊,就是个心理安慰。”陈康一脸嫌弃,但手很诚实的抓紧了衣甲。 陆锦年笑笑没说话,又把瓷瓶拿出来,从里面倒出五颗大力丸分发给大家。 “这是龙卫大人找人炼制的大力丸,一人一颗,服用后可以永久提升大家一成的身体力量,这是自己真正的力量,催动伏龙法后力量提升会更大,服用后一个月内会有一点副作用,每天打两套拳就能消除。” 陆锦年没细说副作用是什么,说的多了还要解释,直接让他们打拳就对了,反正似这种能够快速有效提升实力的事情,他们肯定会照做。 陈康性子急,迫不及待把大力丸吃了,然后咂吧了一下嘴说:“没看出来,那位龙卫大人还是很不错的嘛!比那什么丰影要强太多了,你们说,都是龙卫,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那是,丰影要不是性格太坏,又怎么会被排挤到五艺堂骗新人骨牌的地步?”潘振南说道。 陆锦年摆摆手:“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晋升龙卫的最后一个任务下来了,我们也该动身去边境了。” “对对对,这次任务带有竞争性质,先到先得,可不能被他们抢先了。”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跑回房中,收拾此行要携带东西。 第193章 老道 所有院被集中到同一个地方进行最后任务的考核,这一点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同样的,同一个任务该如何竞争,如何判断谁才是这次任务中的优胜者,也成为了少年们争相探讨的热门话题。 为了不落后其他竞争者,五个院的少年们几乎同时选择了在同一天出发,大家一起走的话,这一路可以相互照应不说,也能防止有人捷足先登。 得益于此,接取了龙殿任务,一直暗中跟着大部队的丰影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单独找第八院的麻烦,最后只能暂时离开,先完成他自己的任务,回过头再去找第八院的麻烦了。 奔行月余,少年们终于抵达大卫与大名的边境,也就是此次任务考核的地点。 途中自然少不了遇到龙患,少年们皆出手斩灭,拿去途经的衙门换取骨牌。 到达边境处,少年们没有直接前往军营,那里是重地,守备森严,没有统帅的军令,任何人胆敢靠近,都会被强弩弓箭射成筛子。 此事自有龙殿去交涉,少年们不必理会,但在军令到达之前,他们需要在边城中住上几日。 陆锦年一路来最遗憾的事情就是这次去的不是鸣涧县,那边龙门客栈他都混熟了,还有师娘在地楼保驾护航,一方面能获得任务的更多线索,另一方面还不耽误他寻找师父的下落。 可惜,这一切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龙殿选择考核地点多少带有时效性和随机性,哪里发生了合适的龙患,他们就选择在哪里进行考核。 他们这次来到的是庄合县,是大卫和大名交界的一座县城,此地地广人稀,商贸往来比鸣涧县还要冷清几分。 让陆锦年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边境是龙患最活跃的地方,也是靠近边境的城池,人多人少暂不提,但商贸往来绝对不比繁华的大城差。 为什么? 当然是驻留在这里的猎龙人多,他们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只要商贾胆够大,跑上一趟就能赚回好几年的收益。 就拿鸣涧县来说,那地方龙患频发,本地人早就跑光了,剩下的都是外地来这边做生意的商贾和大大小小的猎龙人,每日流动的金银难以计数。 但庄合的情况和鸣涧大不相同。 首先庄合人多,这里指的是本地人,也就是常说的平头百姓。 庄合人多是平头百姓,没有儒、释、道三家的手段,也没有猎龙人的本事,在龙兽面前不堪一击,可愣是将小小的庄合县城塞满了大半。 其次是庄合的外地商贾太少。 按说这么多人的庄合县,又有猎龙人在,商贾们应该打破头往这里钻才对,可陆锦年观察了一圈下来,发现这里的商贾很少。 城中各类门店多是本地人开设,偶尔有那么一两支外来的商队,也都是一副遭了大难的落魄样子,哭丧着脸,车上的货物能卖就卖,卖不了也不多做停留,中午来的,下午日不落就走了。 最后就要说到猎龙人了。 猎龙人靠猎龙养家,猎杀的龙兽越多,赚的钱就越多。 这钱是朝廷给的,由龙殿监察,官府不敢不给。 庄合县边境龙患不比鸣涧县少,军中还遭了大难,应该是猎龙人趋之若鹜的地方才是。 可偏偏整座县城里见不到多少猎龙人。 陆锦年粗略的算了一下,从城东头走到城西头,见到的猎龙人总共不超过三十人,算上那些没有出门的,能有一百人都顶天了。 相对一个边城来说,一百个猎龙人真心太少了,还没有鸣涧县的龙门客栈人多。 县城里的猎龙人就如此稀少了,那么庄合县的龙门客栈里能剩下多少人? 按照鸣涧县的比例计算,敢驻留在龙门客栈的猎龙人不会超过二十人。 当然,也不排除庄合县的龙门客栈里卧虎藏龙,所有房间都住满了厉害的猎龙人,只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哥,咱们还要走到什么时候?不是说出来玩嘛,我都走累了,还没找到好玩的吗?”被陆锦年忽悠出来的潘振南抱怨起来。 “马上就找到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地楼吗?一会儿就有人联系我们了。”陆锦年说道。 潘振南一听这个就来劲了:“我动了,暗号对不对,哥你这一路不是在玩,是在找地楼的联络方式,好给他们留暗号……可是不对啊,我没见你在墙上还有门柱上写字啊。” 陆锦年见他这反应,忽然间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头一回和师父去地楼的时候,他也是这反应吧? 想到这儿,陆锦年不禁莞尔一笑,说:“那还能让你看见?看见了还叫暗号吗?这得有神秘感。” 潘振南恍然大悟,煞有介事的说道:“对,神秘感,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陆锦年摇了摇头:“教你读书习字是让你多学点东西,你可倒好,全浪费在话本里了。” 潘振南讪讪一笑,弱弱的反驳:“那我也是为了尽快熟悉江湖啊,话本里的江湖,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等晋升了龙卫,在外行走江湖,我不得防着点?” 陆锦年倒是没打击他,话本江湖,重点不在江湖,而是话本。 写话本的人未必真的经历过江湖,他们只是知道看话本的人想看什么,所以才写出了这一系列的恩怨情仇。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话本要写的出彩、写的合理,一些真人真事儿就少不得要去多方打听,所以话本江湖,虽有八分是假,但也有两分是真,看一看也无妨。 二人站在街上没多久,就有一半瞎老道来给陆久算命。 潘振南觉得好笑,就让他算算自己二人的身份来历、过去将来。 半瞎老道哪里真懂这个,张口一通胡诌,连潘振南儿女双全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天可怜见,潘振南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潘振南气不打一处来,揪着老道就要打他一顿。 陆锦年上前分开二人,老道趁机溜之大吉。 “哥,你拦我干什么,那老瞎子胡说八道,我要撕了他的嘴!”潘振南吼道。 陆锦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哪里见他瞎了?他刚才跑的时候可是脚下生风,一个磕绊都没打啊。” “啊?对!他没瞎!他骗我!”潘振南后知后觉,更生气了。 陆锦年哈哈大笑:“别生气了,走吧,带你去地楼。” “地楼?”潘振南一脸疑惑:“不是说要对暗号,等人来接头吗?怎么现在可以自己去了?” “人已经来了啊。”陆锦年说。 “哪儿呢?”潘振南找了一圈,没见着可疑人物。 但他很快愣住了,扭过头来满是不可置信地问:“哥,你该不是要告诉我,刚才那个半瞎老骗子就是地楼的人吧?” 陆锦年点头夸赞道:“聪明,就是他,不然你以为这条街道那么宽敞,我们又是一副猎龙人打扮,他一个瞎半仙儿怎么就来找我们算命呢?” 潘振南惊呆了:“我的老天爷,还能这样?也太隐蔽了吧?我一点都没发现!” 陆锦年暗暗摇头,心说:这可一点都不隐蔽,人多的时候来这么一出,自己揭穿老道再追上去是合情合理,可人少的时候来这么一出,就是欲盖弥彰了。 庄合县的地楼已经疏忽大意到这个地步了?还是说这里的官面根本不在意地楼? 陆锦年的脑海中飘过几团迷雾,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从脑海中删去,深吸一口气,拉着潘振南跟上那个半瞎老道。 半瞎老道确实是地楼的人,他看到陆锦年腰间佩戴的风令,又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于是主动上前引路。 他引着二人来到一座门扉紧锁的僻静院落,人如鹞子翻身,直接越过墙头不见了踪影。 陆锦年看着院门上的牌匾不禁笑出声来。 这竟是间赌坊。 常理来说,赌坊里人多眼杂,绝对不是洽谈机密的好地方,可如果是把地楼藏在赌坊里,那自然是从正门进去比较好,这样能掩饰动机,被人瞧见也不会引起其他的怀疑。 可现在半瞎老道引二人从赌坊后门入院,这要是被人瞧见了,指定要怀疑二人的动机目的。 不过,这些都是庄合县的地楼该去想的事情,轮不到陆锦年来管。 再者,半瞎老头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陆锦年没有犹豫,和潘振南一起翻阅墙头进入院中。 赌坊的后院没有小厮和打手,搭建好的演武场很久没有动过的痕迹,石锁和沙包上都积了厚厚的灰尘,但唯独院子里的地面打扫的很干净。 陆锦年两眼一扫,目光落在半掩的柴房门上。 除了通往前院的门帘,就只有这间柴房最为可疑。 不用想,这欲拒还迎的门扉定是那半瞎老道留下的。 二人快步进了柴房,掩上门,就如同触动了某个机关,柴房里“嘎嘎吱吱”的轻阵了几下,一堆柴火横移了开来,露出后面遮挡的密道。 陆锦年直接一个好家伙。 赌坊的柴房从来不是用来放柴火的,它最大的用途是关那些欠债不还或是还不起的赌鬼。 伙计们在在这里动点私刑,逼着他们用房地妻女抵债。 就这种地方,拿来作为地楼的秘密入口已经非常不智,关键是搞出个这么白痴的机关……真是一点不怕被官兵找上门啊! 陆锦年很少佩服人,但庄合地楼的主事绝对是个人才。 话不多说,二人顺着密道进入地楼。 地楼常见有三层,分别代表不同级别和不同人物所具有的地位。 庄合又特立独行,只有一层不说,空间还很闭塞,满屋子的霉味,地板上结了一层蜡油,滑腻腻的。 陆锦年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哪里是地楼,给人当地窖都一百个嫌弃。 进得楼来,陆锦年放眼四周,连同引他们来的半瞎老道,总共也才十个人,其中一半还是地楼的伙计。 陆锦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可是地楼! 地下信息的汇聚之所! 居然没人! 庄合到底是怎么了? 陆锦年叹了口气。 看到这样的地楼,再联系庄合县的古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次考核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老骗子!你干嘛装瞎子骗我!” 潘振南没陆锦年那心思,他一眼看到了半瞎老道,立马上去揪住了对方的胡须讨要说法。 半瞎老道活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么不讲武德的傻小子,当即疼的直咧咧,捉住潘振南的手大喊道:“好汉别揪!好汉别揪!再揪就掉了!” 潘振南没想真把半瞎老道怎么样,只是心里憋了一口恶气。 此时见半瞎老道告饶,登时松了手,哼了一声说道:“以后不许再骗人了。” 半瞎老道摸着胡须翻了个白眼:“好汉,老道干的就是这个行当,你不让我骗人,那我吃什么?” “嘿!你还有理了!”潘振南撸起袖子,作势又要去抓半瞎老道。 半瞎老道吓了一大跳,泥鳅一样从潘振南腋下穿过,钻到陆锦年身后躲了起来。 “风令使,你可得管管这位朋友,这里是地楼,不是他胡来的地方。”半瞎老道喊道。 “好了,振南,别惹事。”陆锦年拦下了潘振南。 潘振南冷哼一声,用力瞪了眼半瞎老道。 半瞎老道见陆锦年镇住了不讲武德的傻小子,摸着胡须嘿嘿一笑。 “老汉,你可知这地楼管事在哪儿?我想见他。”陆锦年直奔主题道。 “啊?地楼管事?你见着了啊!”半瞎老道说道。 “嗯?”陆锦年闻言一愣,目光在地楼里重新扫了一圈,没见到特别的人物。 “哪呢?”他问。 半瞎老道伸手在陆锦年眼前晃了晃,然后收起三根手指,引着陆锦年的视线往他自己身上一指:“我啊!” “你?” “就你?” 陆锦年和潘振南异口同声,二人皆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半瞎老道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双手背在身后,傲然道:“不错,就是我!” “噗!”潘振南没忍住笑出声来:“你可算了吧,就你还地楼管事?地楼要是有你这样的管事,那离被官府铲除也就不远了。” 陆锦年没说话,但看表情也是这个意思。 地楼虽说是地下势力,但能在官府眼皮子底下以买卖各种机密情报为生,就足以说明地楼这个组织的背景和实力是非常强大的。 地楼管事,不敢说此人有多高强的武艺,但肯定是不缺乏背景的。 可眼前这个半瞎老头,实力差不说,也看不出半点有背景的样子。 最主要的是,堂堂地楼管事,跑出去给风令持有者引路……这也太儿戏了吧! 第194章 吞珠 “你真是地楼管事?” 尽管对方已经拿出了地楼火令,陆锦年还是不敢相信。 半瞎老道手一摊,无奈苦笑道:“几个月前我也不敢相信,可几个月后除了我,也没别人愿意在庄合县的地楼呆了啊。” 果然,和陆锦年猜测的一样,庄合县的地楼发生了变故,不然以现在的守备来说,官府随时都能办了地楼。 陆锦年摒除杂念,认真询问道:“管事大人,敢问庄合地楼发生了什么事情,何以落魄至此?” 半瞎老道嘿嘿一笑,叹了口气道:“地楼能有什么事,是庄合这地方有问题啊。” “愿闻其详。”陆锦年道。 半瞎老道指了指头顶:“风令使即是龙殿中人,想必也是阅历丰富之人,我想问风令使,你所知之边城,与庄合如何?” 陆锦年想了一下,回答道:“荒凉,寂寥,又莫名的繁华热闹。” 半瞎老道“哈”了一声:“没错,边城之地,充满杀戮,哪里是宜居生存之地,可你们看看庄合,百姓如此之多,不觉得反常吗?” “对,我正有此一问。”陆锦年点头道:“城中百姓如此之多,商贾和猎龙人反而稀少,作为边城来说,实在过于反常了,难不成大卫和我大名暗结同盟,边境互不侵扰?” “哈哈哈哈!”半瞎老道闻言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酸涩。 “暗结同盟?互不侵扰?那我可怜的妻儿又是怎么死的!他们只不过是奉命去边军军营送粮,结果被大卫的小股骑兵发现,他们烧了粮食不算,还把所有运粮的人都投入火中生生烧死了啊!”他眼中含泪,恨意滔滔。 陆锦年和潘振南心头一紧,二人都曾痛失亲人,此时最能明白半瞎老道心中的感受。 “节哀。”二人说道。 “见笑了。” 半瞎老道抹了抹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大卫与大名从未停止过试探,若有机会,双方军队都会侵入对方领土进行小范围的奇袭,每次都会死伤几十上百人。” 陆锦年皱眉:“即如此,城中的百姓为什么不跑?” “哥,那还用问,必然是庄合百姓民风剽悍,不屈服大卫贼人的淫威,誓要与他们死战到底呗。”潘振南插嘴道。 “闭嘴。”陆锦年瞪了他一眼,继续把目光投向半瞎老道。 半瞎老道叹了口气:“我们也想跑,可是不能跑啊,这边境之地,庄合周围大大小小的村庄、县城,就没有一个敢跑的。” “这又是为何?有人阻拦你们?”陆锦年问。 半瞎老道摇头:“倒是没人拦我们,可我们家中都有人在边军中,我们若是走了,留下他们孤苦无依,于心不忍呐,我那儿子过去便是在军中服役。” 陆锦年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家人在军中服役,故而明知庄合危险却不愿离开,这似乎没什么问题。 半瞎老道似是能看穿他的想法一般,嘿嘿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前后矛盾,明明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却要说是庄合的问题。” 陆锦年没说话,但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半瞎老道摇摇头,继续说道:“若这兵役是我们自愿的,那无论面临什么结果,我们都不会有丝毫怨言,可问题是,这兵役不是我们资源的,是边军强征去的,若不去,他们便要将我们家族老小全部押上战场,试问,换作你们,你们如何选?” 陆锦年耸然一惊:“大卫和大名无大战,边军哪来的权力私自募兵?” 半瞎老道:“我们哪里知道,只知道不服从命令,就会牵累一家老小。” “你们就没想过上报朝廷吗?”潘振南问。 “上报朝廷?”半瞎老道嘿笑一声:“天高皇帝远,我们的状纸送去,朝廷能不能看见是一回事,看见了办不办是一回事,办了边军不理会又是一回事。 边境重地,守土大将是军心所在,朝廷还真敢动他们不成?无非是申饬,可那又有什么用?无非是激怒他们,让他们变本加厉。” 陆锦年默然。 他知道半瞎老道所言非虚,这世道就是如此,你好时浑然不觉,可一旦倒了霉,就会生不如死。 庄合遇到这样的边军就是如此。 朝廷不可能为一群平头百姓得罪守土大将,若是有人曝光其恶行,说不定还要主动压下此事,派遣使者前去安抚。 离开地楼,陆锦年一路沉默不语。 潘振南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偷看他一眼,心中惴惴不安 “哥,你是不是很生气?”潘振南鼓起勇气问道。 陆锦年“嗯”了一声。 潘振南咽了口唾沫:“哥,你可别乱来啊,你也听到了,这事儿传回朝廷也没用,还会害了庄合的百姓。” 陆锦年又“嗯”了一声。 “哥,‘嗯’是什么意思?”潘振南拿不准他的态度,心底发虚。 “振南。”陆锦年忽然停下脚步:“世间有诸多不公,我们不可能全部都管过来,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潘振南连忙点头:“对对对,好心没错,但好心办坏事就不好了。” “可是振南啊,如果一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它是错的,心中是抗拒的,却又不得不按照错误的方式进行下去,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循环往复,你不觉得很可怕吗?”陆锦年问。 潘振南两眼一突:“哥,你、你不会是要管这件事吧?” 潘振南急了:“不是,哥,咱们只是小小的猎龙人,加入龙殿也不过是龙卫而已,不能过问朝堂之事……” “我知道。”陆锦年微微一笑:“所以我不打算管。” “那就好。”潘振南吁了口气。 但他还没等他彻底放心,陆锦年又紧跟着说道:“我只负责收集证据,是非公道就让朝堂去决定吧。” 潘振南的心又提了起来:“哥,你这样会很麻烦的,再说你也要考虑一下庄合百姓啊,万一边军将领迁怒他们怎么办?” 陆锦年摆摆手:“放心吧,我不会胡来的,我会将所有证据交给师祖,以师祖今时今日的权势和地位,若要为百姓讨公道,边军的将领就没机会拿庄合的百姓撒气。” 潘振南眼珠子提溜一转,想起来陆锦年的师祖乃当朝相爷,虽是起复不久,但从者甚巨,权势滔天。 若是这位出手,一击必杀,倒是能迅速整治边军,将庄河百姓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回到客栈,陆锦年召集了第八院众人,将今日从半瞎老道那儿打听来的消息与众人进行说明。 “从地楼给我的消息来看,此地的龙患还真是非常古怪,它们似乎特别执着于边军军营,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一样,让它们前赴后继的前去作乱。 此外就是袭击边军的龙患层出不穷,不管多少人来杀,它们总会不断涌现,杀不胜杀,还越杀越多,越杀越强。 根据地楼收集到的情报,现在进入军营作乱的龙兽已经达到八星级和九星级,而且每次出现的数量都与军营中埋伏的猎龙人、儒生、道童、沙弥数量相当。 能以一己之力斩杀八星九星龙兽的猎龙人毕竟是少数,偶尔有,也会被弱者拖累,不得不面临一对二,甚至更多的糟糕局面。 所以死了不少猎龙人以后,就没有猎龙人愿意来这里碰运气了,边军实在没了办法,才上报朝廷,请龙殿来帮忙。” 陆锦年说完,面向众人:“你们怎么看?” “我怀疑军营中可能真的藏了什么东西,也许是帮助龙兽进化的秘宝也说不定,只要我们把它找出来,就能将龙兽引走,解除龙患。”陈康说道。 “你话本看多了,若真有这样的东西,龙殿不可能没有相关信息。”苏绣锦说道。 “其实我倒是觉得有这种可能,秘宝什么的不好说,但肯定是有什么在吸引龙兽前去,就如同一些猎龙人会制作饵料吸引龙兽一样,这东西可能具备相似的效果。“陆锦年说道。 他的便宜徒弟沈中原就会制作这种饵料,所以他不认为营地中有吸引龙兽的东西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他想的更多。 比如,这东西未必是天然生长出来的东西,也有可能是什么人想要对边军不利,偷偷放到军营中去的。 “理智点说,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小的,此前那么多猎龙人都在军营中驻扎,如果有这种东西,不可能没人发现。”段鸿说道。 “但如果这东西是大多数人没见过的呢?”陈康反驳了一句。 段鸿摇摇头没有反驳,他承认陈康所言有些道理,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 “或者是龙妖在驱使龙兽?”苏绣锦从一个比较独特的观点进行了切入。 “龙妖为什么要驱使龙兽攻打边军营地?总得有个目的吧?”陈康问。 苏绣锦:“那可不一定,龙妖虽有智慧,但更加凶残暴虐,它要杀人吃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陈康:“那你也说了,龙妖杀人吃人不需要理由,那它为什么不自己出马?以龙妖的实力,携带众多八星、九星龙兽,能很轻易攻破营地,大肆制造一番杀戮后再扬长而去吧?” 苏绣锦被陈康说的哑口无言,其他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陆锦年替他们总结了一下:“所以现在有三种可能,其一,军营中出现的龙患与龙妖无关,是龙兽的自发行为,但它们会有这种动作,必定是受到某种事物的吸引;其二,龙兽的行动是受到龙妖的操纵,那么是什么让龙妖做出这种决定却又不亲自出马?其三,这是纯粹的巧合,或是我们无法理解的特殊情况,比如龙窟正在军营下面孕育……” 顿了顿,陆锦年补充说道:“我希望是第一种情况,如果是后两种,那这次龙殿的任务就没那么轻松就能完成了。” 众人点点头,深以为然。 “行了,就到这里吧,先休息,等去了军营再进一步打探,龙殿把这个任务作为我们晋升龙卫的最后考核,注定不会太简单,大家心里有个数,时刻小心些。”陆锦年说道。 “对,平时也要小心,我总感觉这个庄合县给我的感觉不舒服。”潘振南补充道。 众人散去,陆锦年掩上门窗,从贴满符纸的锦袋中取出一个冰蓝色的龙珠。 他看着龙珠,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将龙珠置于口中,“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片刻后,磅礴的力量从龙珠中散发出来,它游走于陆锦年的四肢百骸,被强壮的肌体迅速吸收,剩余的部分则被丹田中的龙珠捕获,转化为自身的力量。 不过,陆锦年的伏龙法已经来到瓶颈,龙珠的力量再强也无法发挥出更大的力量,这就是境界的限制,必须修习第二重伏龙法才能获得新一轮的提升。 陆锦年眨巴了一下眼睛,越发感到不可思议。 他一直对自己“馋”龙珠和秽珠耿耿于怀,以为这是龙气对自身的影响,始终在努力克制自己去吞吃龙珠。 可经历两次误吞珠事件后,他发现吞食龙珠和秽珠对他非但没有坏处,还能获得比炼化龙珠更大的好处! 第一次吞服的龙珠是原本属于方毅的,当时龙珠自动飞进他嘴里,他迅速转化了其中的力量不说,还获得了逆流的秘技。 第二次是猴子龙妖的秽珠,当时秽珠安静地躺在龙妖胎的胎盘里,他确定自己没有吃下去,可在识海中斩杀龙妖魂后,那颗秽珠就消失不见了。 他不敢去问别人是怎么回事,但心中怀疑那秽珠也进了他的肚子。 当然,他不是很确定,所以这一次他才大胆尝试,主动吞食了一颗龙珠。 结果如他所料,吞食的龙珠在转瞬间被他消化吸收,除伏龙法成功转化的部分,其余本该受限于天赋浪费掉的力量一分不少的被他的肌体吸收,使他的体魄更加强大。 “这么一来,我对龙珠的利用率岂不是达到了十成?速度也比任何人都要快!”陆锦年暗自心惊。 这种情况龙殿不曾记录过,说明只有他是特别的,而这个特别,大概率是因为他特殊的异化体质。 “异化的体质究竟是好是坏?它到底是能帮忙成就我,还是加速毁灭我?”陆锦年心中产生了一丝迷茫。 此时的他,迫切需要提升实力来完成龙卫的晋升考核,唯有如此,他才能借助龙殿的力量去寻找师父的下落。 可如果他强大了,却因为异化站到了师父和所有人的对立面,并因此丧失了记忆和理智,那他所有的迫切、期待和志向,又有什么用呢? 陆锦年摇了摇头,把杂念从脑海中摒除,喃喃道:“不管结局如何,只要我还是我,这份力量就会用到正途上。” 第195章 接缝 在庄合县逗留数日,陆锦年没有获取到更多的情报。 这里的人们好似缺乏交谈的欲望,不管怎么和他们套近乎、寻求交流,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县城中有书院,书院规模不大,读书人却是不少,陆锦年本想以半个读书人的身份前去打探一下消息,摸一摸庄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结果书院门口的小童一看他猎龙人的打扮,说什么也不让进。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跟着众人前往边军军营。 跟随边军派来的队伍离开庄合县的时候,不知道是否错觉,陆锦年感觉到背后有很多目光在跟随,可等他一回头,又什么都没发现。 刀哥的感知比陆锦年还要敏锐,但也和陆锦年一样,除了满脑子疑惑,一无所获。 傍晚十分,一行人抵达边军军营。 为欢迎他们的到来,边军将领童虎举行了隆重的接风宴,除巡逻和负责守备的军士,其余人都参与了进来,十分热闹。 宴席上,有烹制的精致的美食流水般呈上,还有曼妙女子载歌载舞,添酒助兴。 龙殿的少年们有几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嫩脸涨的通红,包括陆锦年在内,看的大呼过瘾。 当然,吃喝归吃喝,玩乐玩乐,少年们却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将军,感谢您如此热情的款待我们,不过,我们来此不是为了吃喝玩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此事不仅关系到军营安危,也关系到我等能否顺利晋升龙卫……” 第一院的王建自作主张,代表龙殿众少年起身发言。 他端着酒杯,本想一番慷慨陈词,博几声喝彩,可没曾想,才开口说了两句就被童虎回收打断。 “今夜宴席是为诸位接风,当尽兴,咱们只谈风月,不谈正事,来,喝酒!”童虎端起海碗,将碗中酒液一饮而尽。 王建略感尴尬,环顾了左右,讪讪一笑,又坐了下来。 陆锦年本还打算在宴席上询问一番龙患的情况,但见王建吃了一鼻子灰,立即压下迫切的心情,稳稳当当的吃吃喝喝。 接风宴从傍晚持续到半夜,众人酒足饭饱,晕晕乎乎的从营帐中出来,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几分。 陈康和段鸿拼了酒,苏绣锦和潘振南跟着凑热闹,四个人都喝醉了,陆锦年和刀哥一人两个把他们搀扶出来。 “锦年,一会儿在外面等我,我有话跟你说。”刀哥说道。 陆锦年眨了眨眼,点点头道:“好。” 二人将陈康、段鸿和潘振南三人送回营帐,刀哥又扶苏绣锦去女子居住的营帐。 不多时,刀哥返回,他看到在营帐门口等着他的陆锦年,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了,刀哥,什么话一定要现在说?”陆锦年问道。 刀哥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嗓门说:“这军营里有古怪。” 陆锦年瞳孔一缩:“哪里古怪?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是愿力。”刀哥说道:“我有巫族传承,能感应到这种特殊的力量存在。” 陆锦年了然。 当世三大势力,儒、释、道皆在发展信众,而发展信众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获取众生愿力。 在远古传说中,得到众生愿力是有机会证道成圣,从此跳出生死,不在五行之中。 这说法陆锦年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众生愿力的存在他是相信的。 作为半个读书人,陆锦年偶尔使用的天地浩然之气便是一种愿力,只是因为其纯正且不容杂质的特殊性,它与佛、道、巫三家所说的愿力有区别。 儒家愿力正大刚直,唯明是非、守礼节、知道理的读书人可以驾驭,强弱取决于儒生的学识和品行。 而佛、道、巫三家所说的愿力包容万象,泛指人的意愿力量。 前者如空中日月,清晰明辨;后者则融入天地万物之中,非精于此道、或为愿力所指之人难以明察。 就如同现在,陆锦年为能察觉到军营中有愿力笼罩,刀哥有巫族传承,能清晰地的捕捉到这股力量。 “边军稳固江山社稷,上至大名皇帝,下至黎民百姓,没人不关心边境安危的,所以有愿力缠绕是正常的吧?”陆锦年说。 刀哥点头又摇头:“是这样没错,但此地上空笼罩的愿力有一部分夹杂着强烈的恶意,且这恶意来势汹汹,滔滔不绝。” “你是怀疑……边境有变?”陆锦年悚然一惊。 愿力无善恶,但人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所以当一个人对某个人或某件食物怀揣善意和恶意的时候,他所产生的这部分意愿就会掺杂这样的情绪在里面。 现在刀哥从军营上空的愿力中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就说明有人要对军营不利,且人数很多。 “不是边境有变……不,这么说也没错……我的意思是,这股恶意并非来自大卫,是我们大名人对边军怀有恶意。” 刀哥解释道:“大名边军代表的是大名的意志,大卫的恶意愿力或可针对军中某个人,但绝无可能笼罩整个军营。” 陆锦年点头表示明白。 大名边军有大名皇帝和百姓庇佑,大卫集中而来的愿力会被大名的愿力冲散,所以大卫想对付大名,画圈圈诅咒是肯定没用的,只能通过战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那么问题就在这里了。 大卫的愿力无法对大名边军造成影响,能对大名边军造成影响的愿力只能来自大名自身。 也就是刀哥所说的,大名人对边军怀有恶意,且人数不少。 “能感知到来源吗?”陆锦年问。 刀哥摇摇头:“太远了,而且营中有太多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影响了我的判断,现在我只能判断出一个大致的范围。” 陆锦年想了一下,问:“这股愿力会直接对边军造成伤害吗?” 刀哥摇头:“不会,但……我怀疑这股愿力跟这里的龙患有关。” “这样……”陆锦年沉吟片刻,说道:“愿力无法直接对边军造成影响我们就暂时不管它,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拿下龙殿的考核,其他的事情可以留待之后再想办法解决。” 刀哥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后退一步进入阴影,整个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陆锦年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但以刀哥的底牌和身手,料想不会遇到麻烦,便打了个呵欠钻进帐篷里休息去了。 翌日。 少年们被外面的操练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钻出帐篷。 昨天接风宴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现在还没完全醒过来,脑袋又晕又沉。 段鸿和陈康二人喝的最多,昨晚上睡觉前没有洗漱,早晨漱口的时候自己把自己熏的干呕了。 “以后打死我也不喝酒了,太难受了。”段鸿揉着太阳穴赌咒发誓。 “我信你,我也不喝了,还是锦年跟刀哥聪明,他俩都没喝多少,现在神清气爽的,真羡慕。”陈康在一旁附和。 潘振南叼着柳条看二人说话,面无表情,目光呆滞,跟傻了一样。 陈康看到潘振南这模样,“噗”一声把嘴里的盐水喷了出来。 “你有病吧!”站在陈康前面洗漱的龙殿少年回头骂了一句。 陈康赶忙道歉,然后拉着段鸿,一指潘振南,说:“看振南,醉成什么了,现在还懵呢。” “你俩说你俩的,别带上振南,昨晚还不是你们骗他喝的酒,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坏的。”苏绣锦皱眉叉腰道。 “得得得,我们的错,行了吧?”陈康合掌讨饶。 “哼!” 面对这种没有诚意的话,苏绣锦脑袋一扭,对潘振南说:“以后你还是少跟他们玩,他们只会把你教坏。” “苏姑娘,话不能这么说,酒量就是男人的器量,男人有多大器量,全看他能喝多少酒,男子汉大丈夫,不喝酒怎么行?”段鸿一本正经地说道。 潘振南飘出去的灵魂不知道被那句话给刺激的归位了,忙跟着点头附和道:“对,酒量就是男人的器量,我潘振南,男子汉大丈夫,得喝!” 说着,潘振南把瓷碗里用来漱口的生水一饮而尽。 段鸿:“……” 苏绣锦:“……” 陈康:“……” “算了算了,老段,以后别带振南了,他还是个孩子呢。”陈康摇头道。 段鸿点点头,深以为然。 这孩子醉了一夜还没醒,可不敢再叫他喝酒了。 苏绣锦没好气的白了二人一眼,跑去找陆锦年,这会儿也只有陆锦年能管他们了。 陆锦年早就洗漱好了,这会儿正在和刀哥谈事情。 昨天晚上刀哥在营地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能引来龙兽觊觎的秘宝,倒是发现了另一件事情。 “你是说,昨天晚上的歌女舞女不是请来的,而是本来就在军营中的?刀哥,你是不是看错了?军营重地,怎么会留宿烟花女子?” “我确定,她们住的营帐不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而且周围有兵卒把守。”刀哥十分笃定的说道。 陆锦年暗暗皱眉,让女子留宿军营本来就不妥,童虎将军居然还让这么多烟花女子留宿,这要是传到朝堂大臣的耳朵里,难免一阵口诛笔伐。 当然,这事说来可大可小,但与他陆锦年无关。 “算了,可能有我们不清楚的内情吧,此事不提了,刀哥,我昨天想了一夜,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陆锦年说。 刀哥点头:“说来听听。” “昨天……” 陆锦年话刚开头,苏绣锦恰好跑过来。 “锦年,你去管管陈康和段鸿,他们两个昨天教振南喝酒,振南醉到现在还没醒呢,拿漱口水当酒喝了。”苏绣锦一脸怒容。 陆锦年闻言,和刀哥对视一眼,脸上露出莞尔的笑容:“振南这么可爱的吗?走,去看看,陈康和老段这两个人可真是能折腾。” 刀哥摇头叹气:“我以前觉得老段是个靠得住的,没想到走眼了。” 三人来到洗漱的地方,陈康和段鸿见机不妙早早跑了,只剩下潘振南还在咬着柳条神游。 “这孩子废了。”陆锦年捂脸。 刀哥摇头:“废了。” 苏绣锦:“嗯。” “让他自己清醒一下吧,我们去找童虎将军,昨天晚上接风宴上什么线索都没得到,今天一定要拿到线索,不能叫别人抢先了。”陆锦年说。 “可以。” 刀哥一马当先,往童虎的大帐走去。 苏绣锦看了看发呆的潘振南,摇摇头,快步跟上二人。 童虎的大帐有亲兵把守,这些亲兵个个身手不凡,且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 陆锦年三人走到这边,发现第一院和第五院的人都在。 段鸿和陈康也在,二人端着一碗面蹲在旁边看热闹。 “你们两个!” 苏绣锦被二人转移了注意力,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陈康和段鸿抱着碗赶紧跑,苏绣锦就在后面追着打。 陈康和段鸿自知理亏,仗着皮糙肉厚任由苏绣锦打了几拳,然后走到陆锦年和刀哥身边,嘿嘿笑着说:“第一院和第五院的人好早就来了,说是要找童虎将军询问龙患之事,结果被将军的亲卫拦在了外头。” “他们还想闯呢,我就想不通,他们脑子里都是什么,军营重地,他们居然想闯大将军的营帐?这不是找死么。”段鸿补充道。 “哎,可惜了,童虎将军的亲卫太心慈手软,换做是我,一人给他们一巴掌。”陈康挥手扇了几下,满心遗憾。 “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第一院也好,第五院也好,我们现在代表的都是龙殿,可以竞争,但不要闹不和,让人看了笑话。”陆锦年提醒道。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锦年,不是我说你,你别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咱们江湖儿女,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这样会让人觉得你软弱、看不起你的。”陈康说道。 苏绣锦对这话非常认同:“没错,锦年,你对我们好就行了,对别人没必要那么客气,有些人他们根本就不配呆在龙殿。” 段鸿和刀哥没有发言,但很默契的点头表示了赞同。 陆锦年语塞,摇头苦笑道:“戾气别那么重,我的善良没那么廉价,只不过我喜欢依循规矩办事,规则以内,他们想怎么玩都行,但如果跳出了规则,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规则规则,这世上哪来的许多规则,你看他们行事肆无忌惮,就你喜欢用这些条条框框约束自己。”陈康不屑道。 陆锦年:“规则是锁链,当我被愤怒或本能驱使的时候,它能约束我,让我保持理智,我觉得作为一个人来说,不守规矩和野兽无异,而我们猎龙人极易受到龙气影响,更应该加强自我约束,避免被龙气侵蚀,堕落成龙兽。” 刀哥几人对视一眼,摇摇头,心知在口才这一块,他们加在一起都比不过陆锦年,干脆放弃了。 第196章 拖耗 少年们在营帐外等候了许久,童虎将军才穿戴好铠甲从里面施施然走了出来。 童虎的脸上没有倦意,眼角和口鼻这些地方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可见他早就醒了,只是没有出来罢了。 “哈哈哈,诸位小英雄怎么一大清早就聚在我大帐外,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为何不让人通传一声,叫你们等着急了。” 童虎大笑着和少年们打招呼,然后又扭过头狠狠地训斥了亲卫们一通,大意就是“这些都是龙殿派来的贵客,我都要小心招待,你们怎么可以让他们在外面等我”云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睁眼说瞎话,但童虎做出了姿态,少年们也不能抓住不放。 再怎么说童虎也是边军大将,他们连龙殿龙卫都不是,拿什么和对方计较? “童将军,昨夜接风宴上咱们没说起正事,今天确是不能再耽搁了,军营中的龙患到底如何,前因后果你得找个人和我们细说一番。”一少年说道。 童虎哈哈一笑:“原来是这件事,这样,你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军营,你们肯定很好奇军营里是什么样子吧,咱们可以边参观边聊正事。” 少年们听说要把其他人全部召集过来,脸色不由微微一变,可童虎既然如此说了,他们也不好反对。 当下,有少年心不甘情不愿地前往临时居住的营帐,把昨夜大醉、此时还没醒来的人全部喊了起来。 没睡醒的少年们报怨不止,磨磨蹭蹭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待少年们全部聚集起来,童虎立刻让亲卫们清道,带着少年们参观起军营来。 “世人都说入行伍是个卖命的活儿,这我不否认,但要说行伍里生活艰苦,那我是不同意的。 咱们当兵的,守的是国土,守的是社稷,朝廷无论如何都不能亏待了咱。 不说别的,就说吃穿用度吧,别的地方我不清楚,反正我这儿的兵,每个我都让他们吃饱喝足,武器铠甲都是新打造的。 读书人说工什么利,我觉得就很有道理,咱们吃的饱饱的才有力气操练,操练出了一身本事,穿戴最好的武器铠甲,上阵杀敌才能无往不利。 你们看那边跑圈的,他们算是我手里最差的一批人了,但你们看他们身上的腱子肉,没个半年好吃好喝供着,他们能练出来才有鬼了。 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一个爱兵如子,我把最好的东西给了他们,上了战场,他们才会拼命……” 童虎喋喋不休的说着,脸上满是自的之色。 同行的少年们齐刷刷黑着脸,万般无奈地听他在那里絮叨。 其实他们根本不在乎军营里的生活如何,他们是龙殿的猎龙人,来这里只为完成晋升龙卫的考核任务。 可童虎说了大半天,愣是连一句和龙兽有关的话都没说,这不禁让少年们在心中暗暗着急。 好容易等童虎把军营里的点点滴滴介绍完,时间又到了中午饭点,童虎把话一收,带众人前去用饭。 食不言,寝不语。 这是学堂老先生教的话,但读书人当中真正能做到的少之又少,反而是军营中纪律严明,正经吃饭的时候没人敢说话。 少年们被这气氛感染,自然也不敢多说。 心焦的吃完午饭,心说这会儿你总该开始谈正事儿了吧? 可童虎就不,他说军人要时刻保持警惕和体力,训练结束后要睡个午觉。 好家伙,照这句话来说,那些个兵丁士卒睡午觉是应该的,人家训练了一上午,休息一下没问题。 可问题童将军你上午干什么了? 起的又晚! 又没训练! 就光带着他们在军营里闲逛了! 这种程度的体能消耗大抵也就和吃完饭后走上几步消消食差不多了。 就这你也好意思恬着脸说辛苦,要去睡午觉? 可但是! 还是那句话。 这里是军营,是童虎的地盘,他童虎想做什么都行,其他人管不着,也无权干涉。 龙殿这五院的少年都不是傻子,看童虎将军的反应就知道他不想谈龙患的事情。 这一情况属实让少年们费解。 首先来说,遇到龙患的是边军,损失最大的是边军,最该头痛的也是边军。 童虎为边军大将,他承担的压力应该最大才是,可看情形,怎么感觉他一点都不着急呢? “你们说……会不会是军营里的龙患已经解决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我们解释,所以故意拖着我们,等我们自己发现?”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不过这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吧?” “……“ 少年们议论纷纷,陈康也凑到陆锦年耳边小声问道:“锦年,你说他唱的是哪一出啊?” 陆锦年摇头:“我对童将军没有了解,猜不出他的想法,不过,他既然没有选择立即告诉我们,应该是有他的用意吧,我们等着就好,着急的不止我们。” 陈康点点头,又带着几分气恼地说:“我是感觉这个童大将军没把咱放在眼里,觉得儒、释、道三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咱们这些连龙卫都不是的猎龙人更加解决不了,所以故意耗着,等我们知难而退,他好去找龙殿要一二品的龙卫来。” 陆锦年暗忖不是没这种可能,但可能性依然很小。 龙殿在朝堂中一直和兵部以及武将来往密切,如果童虎真觉得有必要,强势一些提出要求,龙殿也不会不满足。 而且以龙殿的水平来说,他们也不会把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作为龙卫的晋升考核让他们去做。 至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左右,军营中出现吵闹呼喊之声。 有兵卒闯入少年们的营帐,请他们前去猎龙。 少年们精神为之一振,心道这龙兽可算是出来了。 他们等待已久,早就按捺不住,纷纷提了武器装备前往龙兽出没的地点。 龙兽就一头,谁杀死就算谁的,在大家不知道最后这关考核的评判标准时,率先杀死第一头龙兽的队伍肯定占有优势。 少年们争先恐后来到龙兽出现的地方,结果发现这只是一头四星龙兽,连妖术都没觉醒。 这样的龙兽对龙殿的一众少年们来说实在太小儿科了,除非是在龙兽的主场,它们凭借本土优势还能和少年们周旋一二,可在军营中,这头四星龙兽根本翻不起浪花。 而且这种等级的龙兽显然不会被龙殿拿来作为晋升龙卫的考核。 当然,话虽如此,少年们却本着宁杀错莫放过的心态,一齐出手将龙兽给杀了。 有趣的是,因为出手的人太多,最后竟然没法分辨到底是谁给龙兽的必杀一击。 好在龙殿这边也没做出回应说任务已经完成,由此可见他们的猜测是对的,这头龙兽与任务无关,应该是误闯进来的。 龙兽的归属权是没办法确定了,但秽珠被边军收走了。 少年们不了解军中的规矩,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问,反正四星龙兽的秽珠也不是很珍贵,边境有的是龙兽,随便出去转一圈就能弄到,没必要和边军发生不愉快。 也许是习惯了龙兽的出现和死亡,以及它所早晨过的破坏和伤亡,龙兽刚被铲除,军营就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该操练的操练,该巡逻的巡逻,还有一个被亲卫护在营帐中午睡、连龙兽的动静都没能让他醒来的童虎大将军。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少年们除了猎杀一头四星龙兽外,关于考核内容一无所获。 到了晚上,午睡了一整个下午的童虎大将军又出现了,还是和昨天夜里一样,大摆宴席,燃起篝火,请出歌姬和舞姬,尽情吃喝,及时行乐。 陆锦年坐在细微上,看着面前摆放着的丰盛美食,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虽然童虎说过他从不在吃穿上吝惜,朝廷上或许也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但朝廷拨的钱粮是有定数的,尤其是粮食,运输成本极大,再加上各方克扣,真正能运到这儿来的勉强也就够兵卒们吃饱,哪来的条件这么铺张? 酒足饭饱后,少年们闷闷不乐的返回营帐去休息。 不用提,这场晚宴,童虎将军喝了个“酩酊大醉”,舌头都捋不直了,就别想他说龙患的事情。 “这位童大将军花样还挺多的,一会儿起晚了,一会儿要午睡,现在干脆装醉,我看他就是不想透露消息给我们,指不定憋了什么坏呢。”陈康冷哼道。 陆锦年看了看左右,在他背上拍了一把:“背后莫说人,这可是军营,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你这话被人听了去,他不说,他手下的人也会找你麻烦的。” 陈康一脸不屑:“那又怎样,我还怕他不成,我是来帮他解决麻烦的,他求我都来不及,还敢找我麻烦?” 如果不是他把声音压的很低,陆锦年差点就信他了。 “你就少说两句吧,没人把你当哑巴。”苏绣锦瞪了陈康一眼,然后对陆锦年说:“不过说真的,锦年,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那个童虎大将军是咬死了不想说,我看还是得咱们自己想办法。” “我同意。”潘振南啃着一只大鸡腿举起手说道。 “……” “刀哥昨天晚上就开始行动了,不过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如果今天还是一无所获,那从明天开始,我们分头行动,我和老段出去一趟,其他人跟刀哥在这里耗住童将军。”陆锦年说。 段鸿点了点头:“好。” 陈康不乐意了:“锦年,咱俩认识的时间最长吧?你出去玩带老段不带我?” 段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带你出去是玩,带我出去是办正事儿。” “嘿!我发现老段你最近越来越没大没小了。”陈康横眉掐腰。 “好了陈康,你可给我住嘴吧,说正事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老瞎搅和,烦人!”苏绣锦踹了陈康一脚,然后对陆锦年说:“锦年,你跟老段去吧,我们三个肯定看死了童将军。” “你等会儿……”陈康拦了她一下:“我们三个?数错了吧,是四个,还有刀哥呢。” 苏绣锦白了他一眼:“你当刀哥跟你一样闲呢?他也要办正事,我们三个就好好守着童将军就好。” “我……”陈康一脸无语。 夜半时分,刀哥从夜色中归来,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营帐的一角,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刀哥,有什么发现吗?”陈康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小声问道。 刀哥讶异了一下:“你怎么发现我的?” 陈康嘿嘿一笑:“我一直盯着呢,就等你回来。” 刀哥:“……你可真闲。” “怎么你也说我闲?”陈康更郁闷了。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贼兮兮地继续问道:“刀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没有?偷偷跟我说,现在咱们是一边的,陆锦年和段鸿那两个人要叛变,他们打算出去找线索,还不带上我们,把我们抛弃了。” 刀哥瞥了他一眼,走到陆锦年床边把他拍醒:“锦年,来一下。” 陈康:“……” “叛徒!”他骂骂咧咧地蒙上被子,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了。 营帐外,刀哥抓着刚被叫醒的陆锦年躲开了所有的巡逻士兵,来到一处守备森严的营帐对面。 二人藏在阴影中,没有被对面的兵卒察觉。 “刀哥,大半夜的你带我来这里干嘛?”陆锦年小声问道。 “你看那边。”刀哥一指对面,说道:“昨天和今天宴席上的那些歌女和舞女就住在里面。” “所以呢?你大半夜不睡觉带我来看姑娘!?” “……不是。” “我当然知道不是,跟你开个玩笑。”陆锦年微微一笑,接着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正色道:“你是怀疑这些舞女和歌女跟龙患有关?” “……不是。”刀哥摇摇头,从腰间的束带里翻出一张字条。 “这是什么?”陆锦年问。 “我刚才潜进去想查看一下情况,一个舞女发现了我,并把这张字条交给了我。”刀哥说道。 “全是女子居住的营帐里,你一个男子忽然出现,她发现了你居然不是第一时间呼救,而是塞给你一张字条?”陆锦年从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把字条展开,上面写着两个字:救命! 陆锦年瞳孔一缩,当即把字条撕碎藏好。 “你想救人?”陆锦年问。 刀哥摇头,又点了一下:“救不了,但要救一下。” “理由?”陆锦年问。 “那个舞女身上有愿力的气息,和笼罩在军营上空的愿力气息十分接近,我觉得她可能知道点什么,或者龙患和她有关。”刀哥缓缓吐出一个让陆锦年欣喜的消息。 但是…… “怎么救?”陆锦年看着对面戒备森严的兵卒,不是很乐观的说:“这地方守备太严密了,想不被人发现进去都难,更别说悄悄的把人带走。” 刀哥点头:“嗯,本来我也没办法的,但是刚才听陈康说你打算和老段一起出去找线索,所以……” “等会儿!”陆锦年低声打断,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刀哥:“你不会是想……” 刀哥点点头,斩钉截铁道:“对!” 陆锦年:“……” 第197章 舞女 约莫快到后半夜的时候,军营中出现一神秘男子,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潜入进来,闯入了舞女和歌女们居住的营帐。 负责守备的兵卒与他大战数个回合,却还是被对方溜走,同时还劫走了一个舞女。 这一过程被几个龙殿少年目睹,当中有两位大喝一声追了上去,其余人则冷眼旁观,暗笑那两个蠢货分不清主次。 消息传到童虎耳中,令这位威风的大将军怒火中烧,派遣五支骑兵前往追击。 同时,童虎还下令封锁全营,他要彻查此事,将那个神秘男子的同伙给找出来。 不消说,他此举针对的就是龙殿来的众少年,因为在这方军营中,所有兵卒都唯他马首是瞻,他的话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营中的歌女和舞女是他重点看顾的对象,没有人敢私自放跑她们。 只有龙殿来的一众少年不受他的约束,仗着身后有龙殿撑腰,才会做些少年人才会做的莽撞事。 再者,营中的排兵布阵和兵卒实力他一清二楚,没人可以在严密的防守下潜进来。 而且能在一众兵卒的围攻下带上一人逃出生天,他麾下可没这样的人才。 于是答案就很明显了,这个多事之人,只能是初来乍到,身手武艺有比寻常兵卒高出一截的龙殿少年了。 不过,让童虎没想到的是,等他封锁全营彻查了龙殿众少年之后,竟发现事情的结果和他想的不大一样。 “什么?人数对的上?这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少算或漏算了?再给我去查!”童虎坐在用虎皮铺垫的宽大的椅子上,怒视着下方复命的兵卒。 “将军,小的们反复清点了许多次,确定除两位追出去的少年,其他的一个不差。”兵卒无奈的回答道。 童虎的眼睛一眯,问:“那两个追出去的现在还没回来?” “是。”兵卒回答道。 “他们昨夜与那黑衣人交手过?确定是三个人?”童虎又问。 “是,咱们营中的弟兄都看到了,两个人围攻一个,可惜还是叫那黑衣贼人逃了。”兵卒咬牙切齿道。 “哼,两个龙殿的无名小卒怎么会好心到帮我追击潜入的贼人,怕不是一伙儿的,故意演上这么一出戏。”童虎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目光略显阴寒。 下方兵卒陪着小心说道:“应该不会,我看他们是想讨好将军,好从将军这里得到龙患的线索,完成龙殿的考核。” “最好是这样。”童虎重重地哼了一声,接着又道:“这群小屁孩还真是天真,想找我要龙殿考核的线索,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我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他们,难不成他们以为我热情好客?” “嘿嘿。”兵卒陪着笑说:“他们很快就会明白的,我已经吩咐人去提醒他们了。” 童虎“嗯”了一声,露出满意的笑容:“就看他们能给出什么样的价码了,我童虎可不是随便什么东西就能打发的。” 兵卒继续陪笑:“那是,那是,他们肯定不敢随便敷衍。“ 话是这么说,但兵卒已经暗暗决定,一会儿回去他就要把散布出去的消息再丰富一下,免得那些雏儿犯浑,惹将军不高兴了。 边境。 陆锦年、段鸿和舞女三人避开了所有军中的骑兵,闷头钻进了一片黑漆漆的密林。 都说逢林莫入,边军中也是有这规矩的,因为你不知道这片林子里是否藏着大卫的军队,万一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怎么办? 这还只是一方面,边境的猛兽毒虫以及龙兽随处可见,密林这种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危险系数自是要比外头高的多。 稍稍探查了一番林中的情况,陆锦年回到二人身边,蹲下身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锋刃抵在了舞女的脖子上。 “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扮成舞女潜伏在军营中?” 陆锦年的忽然翻脸让段鸿一阵错愕,但他转瞬间就明白过来立场,配合陆锦年将舞女锁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舞女,被边军强掳了来,不信你可以回去问其他人。”舞女反驳道。 陆锦年呵呵一笑:“从你的反应我更加确定你不是舞女了,你是假扮的,普通舞女哪有你这样的胆识和心机,而且刚才一路逃来,你竟能跟上我们二人的速度,我们二人都是猎龙人,体质强于普通人,又习练了武艺,别说是舞女了,军中的士卒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体力。” “那是你们孤陋寡闻。”舞女冷哼道。 “看样子你是不打算交代了……老段,把她捆了押回去,就说是我们赶跑了神秘人捉回来的。”陆锦年从腰间取下一串麻绳丢到地上,然后接替段鸿,从背后将舞女的脖子和身躯锁住。 舞女面色一变,娇躯一阵扭动,整个人仿佛变成泥鳅一样,滑溜溜的就要挣脱出去。 但陆锦年哪能让她轻易托身?胳膊和手一用力,死死地扣住女子的腹部。 “呕!” 女子被勒的干呕起来,她双手抓住陆锦年的胳膊用力拍打,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是真的疼,都快痛晕过去了。 她无法理解,军中那些糙汉子力气算大的了,可即使是他们,三五个人也别想把她锁住,陆锦年不过区区少年,哪来的这么大力气,还毫不怜香惜玉…… 此时此刻,舞女心中充满了疑惑,同时还夹杂着一丝愤懑的情绪。 “放开我!你们两个登徒子!”女子大怒道。 段鸿闻言乐了:“你昨天和前天在宴席上穿的那么少,被人搂搂抱抱的时候怎么不骂他们是登徒子?” “她们是她们,我……” 女子忽然顿住,怒气冲冲地瞪着段鸿和陆锦年,愤愤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是不是舞女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离开军营,那里的人不把我们当人,我不想继续留在那里了。” “又演上了受害者吗?”陆锦年把她看的很透,从开始到现在,这个舞女至少演绎了三种性格伪装。 “我没演!” “无所谓你演不演,我依然是刚才那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潜伏在我大名边军的营地中意欲何为?”陆锦年问道。 “我都说了我是舞女,我是被抓去的,不是我自己要去的,这个你可以去查证,而且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怀疑我的身份是大卫的暗探?那你可真想多了,正经女子谁会搭上自己的清白在军营里卧底?”女子大声说道。 段鸿撇了撇嘴:“你也不是正经女子啊。” “你!”女子怒目相向,但被陆锦年勒住了腹部,冷静了一下不去反驳。 “纵然你说的是真的,是边军把你抢了去,可你还是没说你的身份……别试图满混过关,我说了,你的胆识和心机,还有你异于常人的体能,都在证明你的舞女身份是假的。”陆锦年说道。 “我……”女子刚想反驳,陆锦年的胳膊就用力收紧了一些。 女子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行了,别岔开话题,老实交代你的来历,否则我们真把你送回军营了。”段鸿用麻绳绑好了女子的手脚,淡淡说道。 女子听到“军营”二字,本能的哆嗦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嗫喏道:“那,那你们靠近一点,我跟你们说我的真实身份。” 段鸿嗤笑一声:“劝你别耍小聪明,我们猎龙人行走江湖,什么样的阴谋算计没见过?快点说吧,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女子见状,脸色不由得一垮:“你们疑心怎么这么重,好吧好吧,我老实交代,我是……的人。” 段鸿:“???” “你说什么?什么人?”段鸿问道。 “我是!” “……的人。” 女子很大声的喊了两个字,然后又迅速用只有她自己能听明白的音调和语气含混了过去。 段鸿挠了挠头,下意识把脑袋又凑近了一些:“你……你再说一遍,大声点,你是什么的人?” 嗖! 就在这时,女子一甩头发,发丝间有一点寒芒飞射向段鸿的眼睛。 段鸿看到女子的反应就知道事情有变,看到寒芒时已经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噗嗤! “啊啊啊!” “老段!” 寒芒钻进了段鸿的左眼,鲜血喷溅出来,他惨叫着捂住眼睛栽到在地,而一旁的陆锦年则松开了女子,慌张的前去查看他的伤势。 女子哈哈大笑,双手一转,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技巧,竟是将段鸿仔细绑好的绳结给解脱了。 “就凭你们还想跟我斗?”女子大声说道。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段鸿弓起身子趴在地上惨叫不断。 女子更加得意:“我亲手培育的金线虫滋味如何?它会一直吞吃你的血肉,吃完了眼睛吃脑子,直到把你吃成一张人皮!” 段鸿听到这话,惨叫声中夹杂着惊惧和绝望。 陆锦年双手握拳,起身鄙视女子,恶狠狠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 “不然你怎么样?”女子怡然不惧。 她戏谑地看着陆锦年,“啧啧”了两声,说道:“不得不说,你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可惜啊,你虽然没给我用金线虫的机会,可你刚才和我挨的那么紧,现在是不是感觉身体发软,手脚无力呀?” 似是在印证女子的话,陆锦年面色一变,上前要去拿住女子,但脚下一软,身形踉跄了一下。 “你……你竟然在自己身上下毒?”陆锦年遥指女子,一脸的荒唐和惊惧。 女子一甩秀发:“谁在身上下毒了,这是调香,不是毒,只不过,没有喝下解药的人闻了,会精神疲惫,手脚提不起力气罢了。 你其实该庆幸的,我今天换了香,如果是我以前用的,你现在应该置身春梦里,丑态百出了。” “哦,原来是调香,难怪我闻到了十几种不同的药材的味道,你就是依靠这种手段在军营中应付兵卒,没让他们占到便宜的吧?”陆锦年忽然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神情淡淡地看着女子。 “嗯?”女子看着陆锦年,见他忽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由面色一变,猛地往后退去,口中大喊道:“怎么可能!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调香没起作用?” 后退时,女子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栽倒在地,当她想要用手撑着爬起来的时候,竟意外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绑住了,那根早已被她挣脱的麻绳,似乎从来没有解开一样束在她的手脚上。 “这……”女子满目骇然。 与此同时,弓着身子趴在地上的段鸿翻转过来,松开捂住眼睛的双手嘿嘿笑道:“你的调香是有效果的,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不过你可能不清楚,锦年打小就喜欢钻研医术,你那点手段在他面前不够看的。” “你、你的眼睛!”女子看到了段鸿明亮的左眼,里面别说金线虫了,一丝血迹都没有。 “怎么可能!”女子爆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头发一甩,一束寒芒从发丝中迸射出去。 “这……”女子彻底傻眼了。 她藏于发丝里的金线虫居然还在,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她明明看见金线虫飞进了对方的左眼,鲜血清晰可见,惨叫声犹在耳畔…… “除了医术,我还会一点点江湖人的小把戏,你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陆锦年抱着双臂冷眼旁观。 他现在更加确定了,这个女子绝非舞女那么简单,过人的胆量、深沉的心机、毒辣的手段,再加上一副不错的身手,这要是普通舞女,那舞女也太可怕了。 女子脸色惨白,她或明或暗的用尽了手段,非但没能解决这两个毛头小子,反而被对方一一化解,将自己的底牌暴露的一干二净,这情形是她不曾想过的。 “现在可以说了吗?”陆锦年问。 女子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还有的选吗,我……我说。” 第198章 江圆 “我叫江圆,原是庄合上尾村的村民,我们村在过去是以打猎为生的,那时候我们全村人都练武,还会一点战阵与合击之术。 可是后来边军征召我们入伍,让村子里的精壮去和大卫打仗,他们则承诺保护村子的安全。 十几年下来,上尾村倒是挺安全的,但村子里的男人死的差不多了。 孩子们都还没长大,村中族老担心军营会再把没长成的男孩也带走,于是提前带着全村人逃命,躲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轻易不让人出来。” “你等会儿……”陆锦年打断了江圆的话:“你说你们族老轻易不让人出来,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偷跑出来的啊。”江圆理所当然道。 陆锦年:“……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我从小就跟父亲练武,我身手很好的,你不是见识过了么……要不是你这小子有一身怪力,我怎么会被你们两个小屁孩捉住?”江圆理直气壮。 “那你是在怪我咯?” “没有,你力气大,心肠还狠毒,我惹不起你。” “……那你为什么要潜入军营?既然你们村子的男人都战死了,族老又担心边军再来征召,你这样贸然闯入军营,就不怕被发现身份吗?” “我是去找我爹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边军征召了我们村子里所有的壮丁,我爹很早以前也被征召去了,他们都说我爹已经死了,但我不相信,我爹那么厉害,他怎么会死?他们爹才死了呢!”江圆气咻咻道。 “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既是去找你爹的,又怎么变成舞女了?”陆锦年问。 “这还用问?当然是隐藏身份呐!我是来找我爹的,又不是来给村子惹祸的,我要是以上尾村村民的身份进入军营,难保他们不会把我绑了逼问上尾村搬去了哪里。” “可你不是习武之人吗?怎么还会跳舞?” “你不是说刚才那是最后一个问题?” “对,我耍赖了。” “你……好不要脸啊,完了,我最怕你这种人。” “那你就乖乖配合好了。” “好吧,跳舞是跟一个大卫人学的。” “大卫?你去大卫了?” “没有,她是跟着一个很大车队来的,那个车队太气派了,还进了边军的大营,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最后是童虎将军亲自送出来的。 我当时正好在想办法混进军营,刚好看到车队里偷跑出来一个女人。 我一想啊,我是偷跑出来的,她也是偷跑出来的,我俩有缘,不如就换了她的身份进到军营里去。 理由我都想好了……” “然后呢?” 见江圆又有滔滔不绝的趋势,陆锦年赶忙打断了一下。 “哦,然后啊,然后我就把她绑了啊,扒光了她的衣服逼问她的身份,还威胁她,她如果不配合,我就把她光溜溜的丢到军营门口去。 她一害怕,就什么都告诉我了。 她说她是个舞女,她家主子受咱们皇帝陛下的邀请来献舞,她是伴舞的那一个。 那我一听,这个女人要给皇帝陛下伴舞,我作为大名的子民,当然不能耽误了这样的大事。 所以我就把我绑她的理由说了,在得到她的谅解后,她同意把她的身份借给我,还提醒我,直接假借她的身份还不行,还得会说大卫话。 我心说是啊,我一个大名人,不会说大卫话,那一到军营不就露馅了嘛? 她还说,光会说大卫话还没用,还得会跳舞,她是舞女,没什么是比跳一支舞更能证明她身份的了。 我心说是啊,我只会武功,不会舞蹈,万一边军让我跳支舞证明一下怎么办? 就在我无比为难的时候,她说她可以教我大卫话和舞蹈。 我心说这是个好人啊,就跟她学。” “所以你跟一个被你绑架并威胁的大卫人学习你听不懂的大卫话和根本不会的舞蹈?”段鸿吃惊地问道。 “对啊!她会的我不会,我跟她学有问题吗?” 段鸿和陆锦年对视一眼,心说这姑娘真虎啊,都把人扒光了威胁,还敢相信对方? “那你学会了大卫话和舞蹈吗?”段鸿又问。 “当然……没有。”江圆的音调做了一个过山车,但似乎感觉这样说很没面子,她又很快补充道:“但是没关系啊,那个大卫人也说了,不用学全大卫话,只要会说几句就可以了,舞蹈也不用精通,军营里一群莽夫,懂什么舞蹈?是女人就行。” “然后你学了几句大卫话和半吊子的舞蹈去了军营,然后被识破,留下了么?”陆锦年问。 “那倒不是。”江圆摇头说道:“我当时就是把大为人教我的话跟军营里的人说了,然后他们就把我带到了你们救我出来的那个营帐,再也不让我出去了,我一个弱质女流,凭着一点防身手段也逃不出军营那种地方啊。” “防身……”段鸿嘴角抽了抽。 他刚才差一点被江圆的防身手段吃掉眼睛和脑子、一命呜呼。 听完江圆的自述,陆锦年心中有数了,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能把那个大为人教你说的话说一遍吗?” “可以啊!” 江圆答应一声,把那几句大卫说了出来。 陆锦年听完,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段鸿好奇的凑过来小声问道:“锦年,她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陆锦年叹了口气,小声在他耳边低语道:“军爷要玩吗,奴家想汉子了,奴家会的花样比你知道的都多呢。” 段鸿:“……大卫人,真特娘不是好东西……” 陆锦年点点头,深以为然。 江圆看着二人交头接耳,忽然可怜巴巴地说:“两位少侠,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能不能放了我?” 陆锦年摇头:“不能。” “你又耍赖皮!” “是你先骗我。” “我没有!” “你一开始说你是被边军掳去的,但是刚才你又说你是自己找上门去的,我该信你哪句话?” “啊?我有说过我是被掳去吗?那、那一定是我说错了,我现在改还来得及!” “……” …… “锦年,你觉得她的话可信吗?” 傍晚的时候,段鸿一边烤肉一边问。 陆锦年看了一眼被他打晕的江圆,摇摇头说:“这个女人说谎成性,什么样的鬼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让人难以辨别真假,不过,最高明的谎言往往是半真半假的,所以她的话里应该有一半是真的。” “啊?你怎么知道她的话是假的?”段鸿问。 “一!”陆锦年竖起手指:“她先说她是被掳去的,然后又说她是自己去的; 二、她说她不会大卫话,但她刚才说的那几句话非常熟练,当然,大卫话可以练,但大卫的口音是不可能短时间内学会的。” 三、她说她学了一点舞蹈,但她在宴席上跳的根本不是舞蹈,而是仗着武术功底胡乱拼凑起来的四不像。 四、她想试探和欺骗我的意图太明显了,从刚见面到现在,你没发现吗,她说话的语调和风格变幻了很多次,这会让人产生‘她还是个孩子’、‘她只是在嘴硬’的错觉,如果你真这么认为了,那在你心里,她所有的恶就变成不是那么不饶恕的过错了。” 段鸿听完陆锦年的分析,还别说,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别的不说,就第四条而言,在他身上是被证实了的。 毫不要脸的说,江圆这一番插科打诨的确改善了段鸿对她的感官,他发自内心的认为对方是个要强不服输的小姑娘,而忽略了她的年纪比他和陆锦年都大,而且她还差一点要了二人性命。 一想到这个,段鸿登时被吓到了。 “没想到她一介弱质女流,竟然只用三言两语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当真可怕……”他心有余悸道。 陆锦年呵呵一笑,安慰道:“没事的,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直接杀了就是,或者拿不定主意就把人打晕,她说不出话来就没办法影响你了。” “这办法好!”段鸿大喜道。 陆锦年:“……” 一夜无话, 翌日。 陆锦年摇醒了江圆。 江圆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面前的陆锦年,先是呆了一下,然后两只眼睛就睁圆了起来:“啊啊啊!你竟敢打晕我!” 陆锦年配合的点点头:“对,我不光打晕了你,还对你做了点不好的事情。” 江圆猛地一惊,下意识往胸口看去。 陆锦年捏住她的下巴猛地扬了起来:“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不过你接下来要是还不肯配合我们的话,那我们只好向你学习,把你扒光了丢到军营门口去。” “别!我听话!”江圆迅速败退。 段鸿摇摇头,心说还是陆锦年有办法。 “你们要我配合什么?”江圆问道。 “带我们去你的村子。”陆锦年淡淡道。 江圆眼珠子提溜一转:“啊!你是怀疑我的身份!我都跟你说了那么多,你还怀疑我?” 不得不说,江圆的反应很快,也很准确。 陆锦年就是不信任她,他实在不认可一个大名人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卫话。 而且这样一个人潜伏在军营中,说她单纯只是为了寻找父亲……陆锦年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隐藏身份去军营找父亲可以有很多办法,假冒身份是最拙劣的哪一种,而以陆锦年对江圆各种表现得出的评价来看,她是肯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的。 所以答案不外乎那么几个,陆锦年觉得她大名人的身份存疑,极有可能是大卫派来的暗探。 如此一来,要戳穿她的身份就简单了,只要去她口中的上尾村一趟,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江圆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却是没有拒绝:“好吧,我带你们去,但是如果我们到了地方,证明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可得放了我,并且不许耍赖。” “我尽量。”陆锦年实话实说。 江圆嘟着嘴,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但此时小命捏在陆锦年手里,她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三人离开丛林,走上了一条与大卫和军营背道而驰、且与庄合略有偏差的道路。 这条路在地图上没有标注,脚下也没有明显的车辙跟脚印,但神奇的是,陆锦年和段鸿二人走在这里,心中竟无比笃定脚下是一条道路。 “小心些,我感觉这个江圆还有古怪,指不定会耍出什么花招来。”陆锦年提醒段鸿道。 段鸿点点头,抬起手来并指为刀:“放心,我警惕着呢,一有不对我就打晕她。” “……” 陆锦年竖起一根大拇指:“稳当。” 两男一女,一行三人在大名边境行走了两天两夜,终于抵达江圆口中所说的上尾村的入口。 这是一处针叶林,林中有一座大山,山石齐高,质地坚硬,但在地底有一个入口,可以直通山腹部,上尾村的村民现在就居住在山腹中。 段鸿以为可笑。 大山是大山,山高石也硬,可它并不宽广,除非把山腹完全掏空,只留下表面一层薄薄的土石,否则里面不可能居住太多人。 可据江圆所说,这村中至少还有三十户老弱妇孺,共计七十余人,分别以户为单位在山腹中建起了新的房屋。 这就很扯淡。 山就那么大,掏洞住都嫌不够,还搭建房屋? 更让段鸿感到无语的是,埋藏在针叶林厚厚落叶下的入口甬道十分深邃,三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尽头。 这是什么概念? 三个习武之人,体力都还不错,没有故意减缓速度的情况下哦组了一炷香时间…… 不出意料他们都要走到山体的核心区域了好吗! 贯穿了近乎一半的山体,结果只是快到村子边缘? 所以村子的另一半是在山外面? 还是说这个所谓的上尾村,依旧只是江圆寻求脱身之法的说辞和手段? “到了!快看,那是我们村的石屋!” 就在段鸿并拢五指,犹豫着要不要下手的时候,江圆忽然指着甬道的出口欢呼起来。 第199章 药老 听到江圆的呼声,段鸿下意识就要往甬道前方看去,陆锦年却是一记手刀敲在江圆颈后将她打晕了过去。 段鸿错愕:“锦年,你……” “防患于未然。”陆锦年淡淡道。 段鸿无言以对:“是不是太小心谨慎了?” 陆锦年摇摇头:“不要小瞧她,很少见有女子这么胆大,心眼还多,军营那种地方都敢闯,还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不被人发现,这种手段我是自叹弗如的。 而且你看她这一路的表现,那层出不穷的手段和小心思,换陈康他们来能招架的住? 她说前面是上尾村的石屋,可真的是吗?万一是她留下的后手什么的呢?以她的心思,我是丝毫不觉得奇怪的。 而如果那里真的是她口中的上尾村,我仍怀疑她是不是上尾村的人。 她的心思难以捉摸,所谓的上尾村,既可以是她出生的村子,也可能是她得罪的非常狠,所有人都把她当成死敌的村子。 如果是她出生的村子,那么这将意味着,绑架了她的我们平白多出了无数个知道我们存在的敌人,她只要大喊一声,我们想跑都跑不了。 如果这是她得罪过的村子,那么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我们,自然而然会被当做她的同伴,被这里的村民当做敌人。 两种可能,一种结局,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把她打晕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段鸿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天知道陆锦年的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竟然能联想出这么多种可能性,且每一种都是他没想过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听了陆锦年的分析,他觉得陆锦年说的很对,这个江圆太能折腾事了,醒着就是个隐患,还是打晕的好。 “那我们找个地方把她放下?”段鸿问。 “不着急。”陆锦年说着,从背囊里取出一段蛛丝慢条斯理道:“先把她捆结实了再走,如果里面没有危险,等我们探明了情况再放她走,如果里面有危险,那就当做她骗我们的报应吧。” 段鸿龇了龇牙:“锦年,我有点怕你了怎么办?你不会哪天也把我捆了吧?” “别做对不起我的事就好。”陆锦年掀了掀眉毛,难道开了句玩笑。 从蜘蛛龙兽丝囊里采集的蛛丝坚韧异常,即使不进行任何炼制也有坚韧和锋利两种特性,寻常的刀剑被它一缠,立刻就会断成两截。 陆锦年携带的蛛丝自然是经过特殊手法炼制的,它对龙兽的束缚和切割力量得到成倍的提升,但与之相对应的,对普通人类使用只能提供其原本的坚韧效果。 两个少年费了一番手脚把江圆捆成了粽子,然后挂在了甬道的顶端。 段鸿擦着脸上的汗说道:“早知道要花这么多时间和力气,不如杀了了事。” 陆锦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想通了现在也可以杀,不差这一刀的时间。” 段鸿挠了挠头,嘿嘿笑道:“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快进村子寻找线索吧。” 陆锦年没再说话,扬手撒了一把药粉在江圆脸上,背上背囊往甬道的尽头走去。 不多时,二人从甬道中走出。 如江圆所说,出口正前方是一座古朴的石屋。 从石屋的外观和损耗程度来看,那个江圆果然说谎了。 她说上尾村迁徙到此地是为了避难,时间最多不超过十年,可这里的石屋表层有所风化,表面还有被低落的水滴砸出的孔洞。 虽说水滴石穿,但这是拿无尽的时间耗出来的。 石屋的材质看上去很坚硬,不可能在十年时间里被砸出这么深的孔洞来。 “我就知道她的话不可信。”陆锦年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说的都是假话,那我们问出来的很多关于上尾村的消息就都没用了。”段鸿问道。 陆锦年耸耸肩,指着石屋说:“还能怎么办?为今之计只能正面上了。” “什么意思?”段鸿不解。 陆锦年一个纵跃来到石屋前,轻轻叩响了石屋的门,对里面的人喊道:“请问,有人在家吗?我们是龙殿龙卫,猎龙时遭遇危险逃到此地,可否讨碗水喝?” 段鸿:“……”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干巴巴的老头,他一脸戒备地看着陆锦年和不远处的段鸿,语气不善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找到我们的村子?” 陆锦年把刚才在门外喊的话重复了一遍,老头仔细地大量了二人一番,大抵是从他们的装扮和腰间的配钱上辨识出了身份,戒备的神情稍稍舒缓了一些,不过还是带着戒备之色。 “你们想要喝水是吧,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们拿。”老头转身回屋,“嘭”的用力把门关上。 陆锦年和段鸿面面相觑,心说这老汉还真有性格,戒备心警惕到这种程度的,怕不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一会儿,老头端着两碗水出来,用力往二人手里一送,洒出了不少水在二人手上。 “喝。”老头冷冰冰地说道。 段鸿甩了甩袖子上的水,无奈地苦笑一声:“老丈,我们也没得罪你啊。” 老头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二人手里的碗。 陆锦年看到这一幕,心中泛起了嘀咕:干嘛一直看着我们碗里的水?难道这水有问题? 忽然之间,陆锦年想到了江圆。 他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水土才能早就江圆这样的奇葩,但此时想来,人的成长是离不开环境的影响的,而在所有的影响环境中,人绝对是占据最大比例的那一个。 简而言之,要么有人对她言传身教,要么她生长在类似的环境中,潜移默化受到了影响。 所以…… “别喝!” 陆锦年见段鸿已经把碗送到了嘴边,情急之下一巴掌扇出去将碗打飞。 段鸿一脸错愕,正要询问,却见那老头嘎嘎怪笑起来:“晚啦!” 段鸿更蒙了。 什么晚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俩能不能解释一下? 但很快他就不蒙了,因为眼前一阵黑暗袭来,他只感觉自己头重脚轻、浑身乏力,一个踉跄就栽到在地,失去了意识。 陆锦年坚持的稍微久一点,他摇摇晃晃地指着老头喝问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老头得意的嘎嘎怪笑:“下毒啊!这还不明显吗?” “可是我们没喝你的水……”陆锦年不信。 老头更得意了:“我这毒不需要喝下肚,沾上了你就要倒。” “为什么?”陆锦年满脸不甘的问道。 老头微微收敛了表情,皱着眉头淡淡道:“你话太多了。” 他心里泛起了嘀咕:这药效应该早就到了,怎么这人还没倒下? 才这么一想,陆锦年就好似再也坚持不住了一样,嘭的倒了下去。 老头微微一愣,继而失笑说道:“我就说嘛,巫大人给的方子怎么会有毒不倒的人……” 轻轻吁了口气,老头忽然对附近的石屋喊了一句:“都出来搭把手,两个探子闯进来了,我刚把他们药翻了,来把他们抬去祠堂,等醒来了好好审问一番。” 话音刚落,嗖嗖嗖十几道人影就出现在石屋周围,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少年,有男有女,各个身形健硕、气息悠长。 “药老,你的毒药真管用,上回鼻涕虫被龙兽发现,就是用你给的毒药把它药翻逃命的。”一个少年踹了踹昏迷的陆锦年二人,轻拍了一下老头的马屁。 老头得意的眉开眼笑,但又强忍着摆摆手说:“都是巫大人给的方子厉害,我只是把药配出来而已。” “那也很厉害了,巫大人自己都说她只知道方子,具体怎么配却是不知道的。”那少年不遗余力的称赞道。 老头嘎嘎笑了几声,猛地甩了一个白眼过去:“滚滚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小屁孩打的什么主意,别想了,我告诉你,拜师绝对没门,我老头自己都没学会,哪有心思教你?” 少年脸色一垮:“药老,你再思量思量,都快埋进土里的人了,再不收个徒弟,你这身本事就要跟着入土了。” “滚滚滚!没你小屁孩这么说话的!”老头生气了,虎着脸骂道:“要不是巫大人不让我对你们出手,就你们村这些傻不愣登的家伙,我早给你们喂虫了!” 听到“喂虫”两个字,所有少年的脸色齐刷刷都变了,那个试图通过拍马屁的手段拜师的少年也往后退了两步,讪笑道:“那什么,我们先把人带走,药老你忙。” “等会儿!”老头喊了一句。 少年们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个个僵在原地,抬起的脚都不敢落下。 “怎、怎么了?药老还有什么吩咐?”少年们问道。 “去通道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小圆,这两人身上有小圆特质的追踪香粉的味道,应该是从小圆那里知道我们村的位置的。”老头淡淡道。 “不可能!江圆姐不会出卖我们!” “对!药老你不要胡说!” “老头,你敢污蔑江圆姐,信不信以后我不找你拜师了!” …… 听着少年们你一句我一句、气势汹汹、滔滔不绝的怒骂声,老头连都绿了,他用力咳嗽了一声,大骂道:“兔崽子们长耳朵了吗?我什么时候说小圆出卖村子了!要不是她留的香粉,我哪能知道这两个猎龙人不可信?” “啊?这样啊!那就没问题了。” “嗨,药老你真是老了,说话都说不全。” “我就说江圆姐不可能出卖村子,最有可能出卖村子的只能是药老,他为了巫大人的方子,把命都给卖了呢。” 少年们越说越离谱,老头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 “滚!都给我滚!”老头怒斥一声,指着通道喝到:“去找人去,这俩猎龙人身上有小圆的香粉气息,难保他们没对小圆下毒手,死了倒也罢了,要是还没死,你们在这儿多耽误一会儿,她就离死更近了。” 听到这话,少年们又变了脸色,再顾不得说些什么,一个个如兔子般飞跃出去,一步便是三五丈的距离。 …… “该死该死该死!陆锦年你个臭驴蛋!你竟敢这么对我!” 甬道中,江圆已经醒了,但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被人绑成了粽子,还被挂在了用到的顶部。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陆锦年选用的这根蛛丝稍稍有点不同,它除了附带锋利和坚韧的基本属性,还有一点点腐蚀的效果。 江圆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因为蛛丝缠绕的过于紧密的缘故,她身上的衣物都被腐蚀坏了,衣衫罗裙残缺不全,皮肉也开始泛红溃烂,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严重程度仅次于失身。 “啊啊啊!陆锦年!我要扒了你的皮!”江圆张着嘴大声的骂,芬芳之词滔滔不绝。 “咦?有声音!是江圆姐的!” “嘿!我就说江圆姐不会有事,那两个贼人怎么是江圆姐的对手?听听这骂声,中气十足!” 说话间,七八个少年来到江圆下方,他们没有防备地抬头看去,然后就捂住眼睛怪叫起来: “妈呀!江圆姐失身了!” “太刺激了……不对!那两个贼人太过分了!居然扒光了江圆姐的衣服!” “啊啊啊!江圆姐是我的啊!大胆狗贼!竟敢先我一步……江圆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嫌弃你的!” 头顶,江圆都要疯了。 她现在的模样被这群臭屁孩给看到了! 虽然他们言过其实,虽然她裸露的部分相对安全…… 可他们只是一群孩子啊! 遇到这种事情,他们不出去乱说才有鬼了! 一想到很快全村都会流传着她江圆被侮辱、失身等等失真的传言,江圆就忍不住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陆锦年!都是你干的好事!”她吼道。 下方的少年们更来劲了。 “啊!玷污江圆姐的人是叫陆锦年吗?” “陆锦年,你是我一生之敌!” “太可恨了,我怎么不叫陆锦年?” 江圆:“……” 她错了,她不该当着这群皮猴子乱吼的,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好奇心和叛逆情绪最高涨的时候,人厌狗嫌…… “你们几个!还不把我放下去?要我揍你们吗?”江圆对下方的少年们吼道。 “啊!差点忘了正事!江圆姐,我们这就放你下来。” 少年们醒悟过来,叠着罗汉上到甬道顶部,用刀割断了蛛丝,把江圆放了下去。 这时,如果陆锦年和段鸿能够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感到惊讶。 这可是蜘蛛龙兽吐出来的蛛丝,寻常刀剑根本无法伤其分毫,可片偏偏少年随手拿出来的一把看似寻常的刀就能将其割断,由此可见,这刀定非寻常刀剑了。 刀不是寻常刀,人不是寻常人,自然而然的,村子也必定不是寻常的村子…… 第200章 春毒 不知过了多久,段鸿悠悠醒来,他睁开眼,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脑子瞬间清醒,内心变得紧张起来。 残留的最后记忆中,他依稀记得陆锦年拍飞了他手里的碗,然后一阵天旋地转,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虽然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料想他喝的那碗水不正常。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老头既然给他们喝了有问题的水,为何他醒来时却没有受到俘虏的待遇—— 双手没有被捆绑,随身佩戴的长枪也在手边,这是在给他创造逃跑的机会吗…… “老段,醒了?”身后传来陆锦年的声音。 段鸿猛地回头,脑袋一阵晕眩,眼前发黑,用力闭了闭眼才缓过劲来。 “别着急,你中的毒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彻底解开。”陆锦年按了按他的肩膀。 “锦年,你怎么……” 段鸿话说到一半,脑袋顿感晕眩,眼前阵阵发黑。 “你先别急着说话,身上的毒还没拔干净呢。”陆锦年说道。 “毒?我中毒了?”段鸿大惊失色。 虽然在昏迷的时候就有所察觉,但他只以为是中了秘药,没想到竟是毒药…… “嗯,不过别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已经给你吃了解毒药,接下来好好休息一阵就可以恢复如初了。”陆锦年说。 “臭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夫下的毒可是天下奇毒,你怎么可能解的开!”一道怒喝声从段鸿身后传来。 段鸿微微蹙眉,扭头看了过去,脸上的表情变得既惊讶又古怪。 “锦年,这老头……” “被我捉来的。”陆锦年说道:“他想给我们下毒,我一时不察让你着了道,我担心他拿你性命作要挟,于是将计就计,也假装中毒倒下了,只等他靠近就将他拿下。 谁知他唤来一群帮手,当时我还挺紧张的,那么多人我一个人没办法顾忌周全,只能按兵不动让他们把我绑了。 结果他又把人全支走了,还毫无防备的向我走来,我看他实在配合,就顺水推舟,睁开了绳索把他擒下。” “……” 段鸿满脑子都是问号,这剧情也太过戏剧化,尤其是这老头,几次给他和陆锦年制造危机,却又亲手把他自己推上悬崖……然后摔了! 墙脚被捆绑了手脚的老头羞愤欲绝。 想他活了一大把年纪,一手下毒功夫如火纯情,谁能想到竟会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栽了跟头…… “你这卑鄙小子,有胆子放开我,咱俩大战三百回合,老夫方才是大意了,接下来绝不会给你半点机会!”老头气咻咻的怒哼道。 陆锦年点头:“嗯,你下毒的手段很高明,不直接接触毒药,我几乎感觉不到毒素的存在,不过你没机会了,我其实不喜欢冒险。” 老头气到无语,内心万分无奈。 他被陆锦年耍心机制伏,陆锦年几乎没给他任何还击的机会,趁着他昏迷的时候,把他的衣服都换了一套,还用药水洗涮的干干净净,连嘴里和私密处都是如此,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在这种情况下,老头除了用言语刺激陆锦年犯错,否则半点自救的机会都没有。 但很显然,陆锦年如此谨慎,自然也不会上他的当,无论他说什么,陆锦年都不给予任何行动上的回应。 老头没法了,把头一扭,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陆锦年却没想放过他,之前任他自说自话是担心他的解药解不了段鸿中的毒,可既然段鸿现在醒来了,说明他的解药是有效的,如此,这个被称为药老的老头,他活着的价值就仅限于提供陆锦年想知道的信息。 陆锦年从背囊里拿出一贯药膏,不由分说地抹在了老头两耳耳背。 老头呵呵冷笑:“你在对我下毒?我告诉你,没用的!巫……我有百毒不侵的体质!” 陆锦年目光一闪,淡淡道:“嗯,我相信你,所以我没对你用毒,这是补药。” “补药?”老头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是想讨好我吗?我告诉你,没用的,老夫最是记仇,你这样对我,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 陆锦年呵呵一笑:“那你一会儿会更加不能原谅我的。” 老头被陆锦年笑的浑身发毛,他忍不住问道:“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老头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发烫且敏感,风一吹都能感到细微的刺痛。 药老自信自己百毒不侵,根本不惧怕陆锦年给他下毒,但此时身体传递出来的异常反应却让他慌了神。 “春毒。”陆锦年坦言道:“春毒虽说是毒,但少量的春毒却能作为补药来使用,你善使毒药,应该知道它的作用是什么。” 老头瞪圆了眼珠子:“你竟然给我一个老头子下春毒!果然是个卑鄙无耻的臭小子!” “嗯,一会儿我再给你加点分量,老树开花是什么场面,我其实还蛮期待的。”陆锦年笑的像个老鸨。 老头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他从没怕过什么,但此时此刻异常惊慌。 他不惧死亡,也不惧折磨和痛苦,但春毒…… “你、你以为这就能让我害怕吗?”老头嘴硬道。 陆锦年摇摇头:“你害不害怕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大不了等你春毒发作,我把你扒光了丢出去,让你在村子里的孩子们面前好好展示你的雄风。” “你!”老头怒目圆瞪。 但陆锦年不理他,又在他脖子上涂抹了一点药膏,松开了绑住老头腿脚的绳子。 老头抬脚要踢,却忽然感觉胯下生出异样,“寂灭”了很长时间的老伙计,忽然像铁棍异样支棱起来。 “……” 老头收回脚,夹紧了腿根。 “你小子不讲武德!怎么能对老人家做这种事情?”老头喊道。 陆锦年道:“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可以帮你解毒。” 老头冷哼一声:“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春毒无药可解!” “你要试一下吗?”陆锦年扬了扬眉,又拿出一罐药膏涂抹在老头的眉心处。 一阵清凉舒适的感觉从灵台处涌向四肢百骸,顿时消解了老头身上的炙热,只是胯下的老伙计依旧坚挺,丝毫不见萎靡。 不过,春毒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欲望压过理智时的混沌,只要意识清醒,胯下坚硬如铁也没什么坏处。 有了切身体会,老头顿时信了。 陆锦年真的有办法解除春毒。 这手段老头闻所未闻,连巫大人交给他的配方里也没有解春毒的药物。 “怎么样,要配合一下吗?我是读书人,轻易不想动粗,能谈是最好的。”陆锦年问道。 老头哈哈一笑:“狡猾的小子,我说我配合你,说出你想知道的东西,可你会信吗?” 陆锦年淡淡道:“无所谓我信不信,我问你说,剩下的我自有判断。 老头目光一凝:“小子,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只要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也可以回答你两个问题,并且以人格担保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陆锦年有些意外,旋即点头答应道:“可以啊。” “锦年,别听信他的鬼话,我算看出来了,那个江圆,还有这个老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村子肯定是个贼窝,他们的话不值得信,我们回军营,直接让童虎大将军派兵钱来,到时候看他们能如何!”段鸿阻止道。 “老段,放心,我有分寸的。”陆锦年给了段鸿一个眼神示意。 段鸿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好。” 接着,陆锦年再次把目光投向老头,说:“你有什么问题,问吧,趁着我没改主意之前。” 老头瞥了段鸿一眼,轻哼道:“你这身用药的手段是打哪儿学的?” “自学,跟游医和愿意教我的大夫学了一部分,再结合我能接触到的材料进行药理尝试,胡乱琢磨出来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都是小道,难登大雅之堂。”陆锦年实话实说道。 “小道?难登大雅之堂?”老头面色难看。 他的毒药被陆锦年解了,还被对方反将一军,这样的手段竟然自称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小道,那他这身本事算什么? “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的确没有高明的医术,可能是借助了猎龙人的身份吧,我使用的材料和别人不一样。”陆锦年说道。 “龙兽身上的材料吗?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这是……方子上一样的东西……”老头喃喃自语,接着看向陆锦年,说道:“卑鄙无耻的小子,你很有天分,你想拜我为师吗?你现在这门制药的手段和我一脉相承,我手里有许多药方,你若拜我为师,我可以全部教授给你。” 陆锦年摇头拒绝:“不了,我有师父,而且我的志向是做猎龙人。” 老头叹息一声:“那真是可惜了,你很有天赋的。” 陆锦年摇头,笑而不语。 老头知道收徒无望,失望中夹杂着一丝恼火。 村子里那么多人想跟他学习炼毒的本事,他一个都看不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陆锦年,结果他志不在此,双方还是敌人。 “第二个问题。”陆锦年催促道。 老头闭上眼,想了片刻后问道:“你们是边军派来的?” 陆锦年摇头:“我们是在寻找军营龙患的线索时得到了江圆的求救字条,我一个朋友觉得她身份可疑,于是让我把她救出去,再从她嘴里敲出有用的东西。” 陆锦年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她说谎成性,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也分不清,所以干脆逼她带我们来这里,她不说的话,我只能自己来求证了。” 老头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们是在给边军卖命吗?” 陆锦年仍是摇头:“我们是龙殿的人,此次来边境是为了完成晋升龙卫的考核,边军中的龙患就是我们考核的内容,我要成为龙卫,所以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老头闻言吁了口气,呵呵笑道:“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接下来说你的问题吧,老头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真。” 陆锦年点头:“第一个问题,这个村子与边军军营的龙兽是否有关联?” “是!”老头的回答干脆利落。 陆锦年目光一凝:“是你们干的?” 老头果断摇头:“不是我们干的。” “是谁。”陆锦年追问道。 老头似笑非笑:“卑鄙无耻的臭小子,这是第三个问题了。” 陆锦年扬了扬手中的药膏:“它值一个问题。” “你!”老头勃然色变:“不是说好了我配合你回答问题,你就解了我身上的春毒吗?” “不,你搞错了,刚才两个问题是等价交换,现在这个问题才是给你解药的问题。”陆锦年淡淡道。 “卑鄙无耻的臭小子,你不讲信用!”老头怒喝道。 段鸿在一旁哈哈大笑:“老头,跟你们这群贼人不需要讲信用。” “你闭嘴!”老头瞪了段鸿一眼,眯着眼睛看向陆锦年,问道:“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当真就会把解药给我?” 陆锦年点头:“童叟无欺。” “我不信。”老头说。 “你只能信。”陆锦年淡定自若。 老头的脸皮狠狠抽动了一下:“行吧,我说。” “是谁?”陆锦年问。 老头深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道:“这个问题其实你不该来问我,你应该去庄合各地看看,看看那里的老百姓,看看最真实的他们。” “这算什么回答,老头,你别打哑谜,直说到底是谁?”段鸿说道。 老头嘿嘿冷笑一声:“那你们可听好了,我只说一次,给边军制造龙患的是……” “老头!” 一声娇斥声从外面传来。 紧接着,江圆那满脸愤怒的表情引入老头的眼帘。 老头“嗷”一嗓子扑了上去,双眼通红的抓住江圆的肩膀,用力撕扯她的衣衫。 刺啦—— 江圆:“……” “啊!死老头!给我去死!” 一记粉拳重重地轰在老头的脸上,老头身子一晃,扑通一声栽到在地,临倒地时似乎恢复了一点清明,低声喃喃道:“不讲武德……” 第201章 复活 大名边境。 陆锦年和段鸿二人正在荒野中疾驰,二人的身后缀着三头龙兽,龙兽星级不高,二人联手可轻松解决,但二人都没有猎杀它们的意思,反而刻意保持对龙兽的吸引力。 “锦年,差不多可以了吧,后面没人追来。”段鸿问道。 陆锦年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再带着它们跑一跑,那个村子处处透着古怪,还是小心为上。” 段鸿点点头没再多说。 二人又跑了一段路程,确定没有人追来,这才将三头龙兽猎杀,取了秽珠和可以利用的材料,一把火将尸体烧的干干净净。 “锦年,你说那到底是个什么村子?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个巫大人,他又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本事?”速度放缓下来,段鸿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陆锦年隐约知道点答案,但却不能跟段鸿说。 “我也不知道,回去找陈康和刀哥他们商量一下再说吧。”陆锦年说。 段鸿愣了一下,问道:“不报给边军?” “报过去也没用了。”陆锦年说:“我们从村子里跑出来,他们发现以后肯定会觉得村子不安全。 既然是要躲着边军的,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转移村子里的人,等我们上报给童将军,再到派兵围剿那里,恐怕早就贼去楼空了。 童将军那个人我把握不准,但看他营帐周围日日夜夜守着大量亲兵,可见他对麾下的士卒都不完全新人,疑心太重。 这样的人,我们不去招惹他还好,一旦招惹上了,被他记下了,再犯点什么过错,他必定会紧抓不放,到时候我们反而难办。” 段鸿颇有些不以为然,他认为童虎在营帐周围不知亲兵是因为最近他们这些外人进入了军营。 童虎不放心的不是麾下的士卒,而是他们。 当然,陆锦年的担忧不无道理。 不管童虎是否多疑,他们这次回去如果上报了上尾村的情况,可结果又没有找到村民的影子,童虎怪罪下来,他们肯定不会好受。 最关键的是,这里是边境,时刻都会有战事爆发,万一童虎派遣出去的军队被大卫的人马发现,调集兵力埋伏掩杀,导致一大批士卒死于非命,他们的罪过就更大了。 “那还是稳一手,毕竟上尾村只是一个村子人数不多,有古怪也不会是朝廷大军的对手。”段鸿说道。 二人并肩在荒野中疾行赶路,不眠不休地行进了一天一夜才返回军营之中。 守在门口的边军看二人一副昏头土脸的模样,差点以为是从林子里钻出来的野人,当场就要射杀。 幸亏陆锦年反应快,拉着段鸿就地一滚避开了箭矢,然后催动浩然之气,舌绽春雷将身份来历隔空传递了过去。 边军验证了二人的身份,把情况反馈给了大将军童虎。 童虎眼睛一眯,想起二人和那舞女一同消失数日,如今折返回来,身边却没了舞女的踪影,心中不由得生起无数念头。 不过,童虎很快放下了这些念头,大手一挥道:“带他们来我帐中,我有话要问他们。” 士卒领命退下,不多时将陆锦年二人带回。 和他们同来的还有刀哥等人。 他们得到陆锦年的暗中传讯,第一时间便赶了过去,而后童虎传唤二人,他们索性就一起来了。 童虎看到来的人数不对,目光冰冷的看了那名士卒一眼,接着堆起客气的笑容,呵呵说道:“两位小英雄,还没感谢二位仗义出手,本来是我营中之事,倒是劳烦二位了,只是不知那黑衣贼人和舞女可曾劫下了?” 段鸿没有说话,在回来的路上二人就商量好了,他什么都不说,把一切交给陆锦年。 陆锦年闻言上前一步,拱手抱拳道:“童将军,实在抱歉,我二人未能救回那位姑娘,黑衣贼人还有帮手在途中潜伏,我二人着了他们的道,身中剧毒,若非小子精通些医术,这一趟差点就回不来了。” “哦?”童虎战术后仰,坐直了身子:“那黑衣贼人竟还有帮手!那你们可曾记得他的身型面貌?” 陆锦年淡定自若道:“自然,那黑衣贼人的帮手同样黑衣蒙面,不过看身型和发色,定是为年老者,只不过这年老者身手矫健,偏还使得一手下毒的功夫。 我二人一时不察,以为他擅长的是拳脚,交手数个回合后才发现不对,于是连忙停下来寻求解毒之法。 而那贼人意在拖延,不想和逼我们鱼死网破,见我二人疗伤,便施施然退了去……” 陆锦年充分发挥从江圆那里学来的撒谎本事,一番话真假交错,让人难以辨明。 再加上一重自我暗示,慢说童虎一众人了,连段鸿都差点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感觉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就应该是陆锦年说的那样,而非他亲身经历的那样…… 他们却是不知道,陆锦年动用了儒家的手段。 儒家善辩,在口才方面无人能出其右。 常言道:说服别人,首先就要说服自己。 自己都不信的话,纵使编辑的无懈可击,也无法让人认同。 可如果你万分信服这件事,那么即使它再怎么不可思议,也会有人接受这样的观点。 陆锦年无非是借助儒家“自欺欺人”的小手段,把一件半真半假的事情说得更容易被人接受。 童虎先入为主,对二人的印象不佳,甚至提前做好了二人蒙骗他的准备。 可听完陆锦年的话,再结合他对陆锦年的观察,竟是发现挑不出半点毛病。 当然,不是陆锦年的话有多么严密、多么无懈可击,而是他从陆锦年的话里听出了很多破绽,可想要揪住这些破绽的时候,又发现这些看似破绽的破绽,其实在佐证他所说内容的真实性。 童虎不了解陆锦年,不知道他的背景有多么复杂,因此在他对自身的怀疑产生怀疑的时候,下意识选择了后者。 而失去了坚定的怀疑态度,童虎不再纠结于二人是否与黑衣贼人存在联系,随便询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便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离开童虎的营帐很远,段鸿才猛地吐出一口气来。 刚才在童虎审视的目光下听陆锦年“胡说八道”,他差点绷不住情绪,幸亏陆锦年内心强大,一番话说下来连个磕绊都不打,这才打消了童虎的疑虑。 “锦年,我真服了,真的。”段鸿拍着胸口说道:“我不是个胆小的人,可刚才我的心真的提到了嗓子眼。” “嘘,别说话,小心隔墙有耳。”陆锦年低声提醒了一句,然后故意拍了拍段鸿的肩膀说:“这有什么可怕的,童将军又不吃人,再说,我们是帮他抓贼人,他还能责怪我们不成?” 段鸿心领神会,大声附和道:“那肯定不会,就是童将军威势太盛,有点吓人。” 一旁的陈康哈哈大笑道:“再怎么说童将军也是边军主将,统领一军,杀敌无数,光是杀敌杀出来的气势就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 “……” 一行六人说说闹闹,很快回到了龙殿居住的营帐中。 …… “怎么样?” 营帐中,童虎坐在虎皮宽椅上询问刚刚折返回来的士卒。 士卒单膝跪地,垂首回禀道:“并无异常。 童虎“嗯”了一声,挥挥手道:“下去吧。” “是!”士卒领命退下。 营帐中只剩下童虎一人,他捏着下巴,眼中浮现疑惑之色:“难道我真错怪他们了?” …… 另一处营帐。 陆锦年二人的回归没有引发任何波澜,他们只是看了一行人一眼就不再关注了。 陆锦年巴不得如此。 六人来到属于他们居住的区域,自然而然的聚成一团。 “说说吧,那舞女到底什么来历?”陈康低声问道。 陆锦年看向刀哥:“你把事情跟他说了?” 刀哥点头:“不告诉他的话,他天天闹腾。” 陈康不乐意了:“喂,锦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合起伙商量好玩的事情还瞒着我,是不是很过分?” “那不会。”陆锦年淡淡道:“我们这些人里就你话多,一激动把真话抖落出去可怎么办?” “嘿!那我也知道了啊!”陈康颇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感觉。 陆锦年摇了摇头,言归正传道:“舞女的身份回头再说,就说这次的发现吧,边军中的龙患的确和那个舞女有关,但她不是实际操纵者,真正的操纵者另有其人。” “什么意思?和她有关,又是别的操纵者……她是棋子?”苏绣锦问。 “不是。”陆锦年摇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制造龙患法子是上尾村的一个神秘人创造出来的,舞女把它教给了别人,是那个人制造了边军中的龙患。” “哥,你等等……”潘振南打断了一下,问道:“制造边军龙患是什么意思?龙兽还能被人制作出来吗?” “振南,锦年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就不能听完了再问?”陈康说道。 潘振南白了他一眼:“刚才绣锦打断锦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重色轻友!” “你!”陈康瞪着眼珠子,老脸微微泛红。 “骂他别带上我,我和他不熟,谢谢。”苏绣锦客客气气地在她和陈康之间画上了一条“三八线”。 陈康气结,陆锦年不给他打岔的机会,强行转移话题道:“如何制造龙患,什么才是制造龙患,这两个问题我没问出来。” “主要是那老头意志力太弱了,还没问出来就开始发狂。”段鸿补充了一句。 陈康四人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老头,怎么就发狂了呢? 最后还是陆锦年揭晓了答案,把给老头下春毒的事情简单提了一下。 陈康直呼“高人”,以“毒”攻毒这一招他算是学会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上尾村肯定是有问题的,只是他们跟边军的龙患时间没有直接的联系,我们的怀疑是错的,得重头来过才行。”陆锦年最后总结了一下。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和眉目,又花了几天时间,结果落得一场空,这多少对众人有点打击。 不过刀哥却从这些话里听出了陆锦年向他传递的信息,悄悄冲陆锦年点了一下头,表示他已经知道。 陆锦年见状,不再提上尾村之事,转而询问起这两天军营里发生的事情。 “这个我来说!” 一到这个环节,陈康总是最积极的一个。 “这几天我们算是开眼了,锦年,你知道龙兽是可以复活的吗!我看你表情就知道你不信,但我说的是真的,龙兽可以复活。 还记得上次营地里闹龙兽,咱们几个队抢着去杀对吧,秽珠和尸体都被清理干净了,可结果你猜怎么着? 嘿嘿,猜不着吧,还是我来告诉你。 那头被咱们猎杀的龙兽,第二天又回来了!而且从四星级直接变成了八星级!厉害吧!” “四星级龙兽死而复生,还变成八星级龙兽?你可就吹吧!”段鸿不屑轻嗤了一声。 “你别不信!不信你问绣锦他们,看我说的是真是假。”陈康冷哼道。 段鸿和陆锦年看向苏绣锦等人,见他们不约而同的点头,陆锦年不由皱起了眉头,说道:“不可能啊,四星龙兽想进化成八星龙兽都不容易,更别说死而复生了。” “对啊,你们都取走了秽珠,烧掉了尸体,它就剩下一把灰,你们怎么确定那头八星龙兽就是四星龙兽复活的?”段鸿提出质疑。 “我们一开始也以为是另一头本体种类一模一样的高星龙兽,可后来我们发现我们错了,因为当我们将它再次猎杀,挖出它的秽珠才发现,那竟是一颗四星龙兽的秽珠。 而且保管秽珠的人也表示,他封存好的秽珠不见了,明明锦袋上的封印分毫无损,偏偏里面的秽珠不见了。” “四星级的秽珠不见了,然后出现一头八星级的龙兽,接着八星级龙兽的尸体中又发现一颗四星级的秽珠,并且原本获取的四星秽珠还不见了,你们说诡异不诡异?”陈康问道。 “诡异。”陆锦年和段鸿异口同声。 “那这么说来,这头龙兽可能还真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莫非是它的妖术?“段鸿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每次它一出现都是大家争抢着去猎杀的,它几乎没怎么出过手……哦对了!差点忘了跟你们说。” 陈康话说到一半,忽然一个转折:“有人怀疑这次龙卫的晋升考核就是找出彻底杀死这头龙兽的办法,或者某个特定时间范围内,击杀龙兽的次数。 现在每个院都有人在龙兽出没的大坑里蹲守,只要龙兽出现,他们就第一时间将其猎杀,都抢疯了!” 第202章 猜测 关于此类没有任何依据的猜测,陆锦年是不敢苟同的。 若说龙殿真要以猎杀龙兽的次数来评判谁能晋升成为龙卫,那不如继续在龙窟中让他们历练,起码那里的龙兽数量更多,而且还有龙妖出没,更能考验他们的真实实力。 当然,也不排除龙殿想通过固定且单一的龙兽来考验少年们的战术、谋略以及人际关系等综合能力。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的结构从来不是你死我活的莽夫斗殴,势力倾轧、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比比皆是。 通过争夺龙兽的归属权,的确可以考量出少年们除武力以外的东西。 但是陆锦年始终认为,龙殿给出的考核任务既然是解决龙患,那任务的重点一定是落在龙兽出现且复活的原因上。 龙兽为什么会出现在军营? 龙兽为什么会复活? 它能复活多少次? 这些都是他要思考的问题。 不过在那之前,陆锦年还有另一个疑惑—— 他看着小桌上摆放的丰盛的米面肉食,那种无法捉摸的违和感再次滋生出来。 接风宴之后的第二天,陆锦年就从餐食中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 倒不是说饭菜有问题,而是按照这样的饭食标准,不出三五个月,边军一年的粮饷就要吃空了,接下来的大半年该怎么过? 对于这个问题,陈康的看法是,童虎将军看在龙殿的面子上,以及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所以特意准备了这样的饭食,其实他们自己吃的并不好。 可很快这个说法就不攻自破了。 正如童虎所说,他对待士卒非常宽厚,士卒们吃的饭食只比少年们稍微差了一点点,但算上分量,花费上其实比少年们吃的还多。 从上尾村回来以前,陆锦年肯定会认为边军有特殊的商用渠道来获取物资粮饷,可这一次,药老最后交代出来的一番话却让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盯着饭食愣愣出神,一旁的陈康用手肘顶了他一下:“锦年,你怎么不吃啊?” 陆锦年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我现在没胃口。” “嗨,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陈康一屁股挤到陆锦年身旁,沾着饭粒的筷子往他菜碗里一杵,恬着脸道:“你没胃口我帮你吃了,别浪费粮食。” “陈康,你能不能正常点?”苏绣锦看不下去了,插着腰呵斥道:“你把锦年的饭吃了,一会儿他饿了怎么办?这营中可不比家里,是不允许私自开伙的。” 陈康撇了撇嘴:“是他自己说没胃口的,我这是不想浪费粮食,再说了,锦年都没说我什么,你着哪门子急啊。” “你这人!”苏绣锦气急。 “好了,没事的绣锦,让陈康吃吧,我真的没胃口。”陆锦年岔开了二人,起身说道:“我出去走走,你们吃着。 说罢,一人掀开帘幕走了出去。 潘振南几人面面相觑,陈康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句“不会生我气了吧”,又继续把筷子杵进陆锦年的菜碗里——先吃饱了再说! 走出营帐,陆锦年看到了正在吃饭的士卒。 他们手中捧着人头大的海碗,里面盛满了米饭和肉片,还有一只巴掌那么大的酒碗,里面盛了半碗酒。 酒,这东西不管是在大名、大卫,还是在大武,都是正儿八经的珍贵货物,源头受官府管控,且售价十分高昂。 倒不是官府想要谋暴利,而是酿酒需要粮食,而且是大量的粮食。 以大名当前的酿酒工艺来说,十斤粮食只能产三到四斤酒,若是酒酿的多了,大名的粮食就少了。 粮食少了,粮价就要高。 粮价高了,这会让本就吃不饱肚子的百姓雪上加霜。 而让百姓饿死,这是只有昏君才会干出来的事情。 是故,当陆锦年看到边军士卒每人都有半碗酒喝,且天天如此,他心中那个不好的猜测就 越来越清晰,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 “我要离开军营。” 当陆锦年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回到营帐中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时,除刀哥外,几乎所有人都产生了反对意见。 “什么?” “刚回来又要走?这次是为了什么?” “哥,我们的任务在军营里啊,这几天你们不在,其他院都领先我们好多了,你这再一走,我们就彻底没希望了呀。” “锦年,咱们玩归玩,闹归闹,可不敢把龙卫的晋升考核当儿戏啊,我不就是吃了你的饭嘛,大不了明天还你一顿就是了,你别因为这个就生我气闹着要走啊……” 听着大家的言论,陆锦年其实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来到边境这么久,他和刀哥就像游离在队伍之外,做着一切看似和考核任务无关的事情。 这种情况在初期大家还没有摸清楚情况的时候自然没人反对,可现在所谓的“任务脉络”已经清晰可见,大家都在抢着猎杀龙兽叠加次数,陆锦年却还要离开,这就显得太随意了。 而作为利益的共同体,其他人难免生出陆锦年“消极怠工”、“主次不分”、“不知所谓”的想法来。 其实陆锦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离开到底是对还是错,而且他迫切想要做的那件事情,至少从表面上是与龙殿的考核任务毫不相干的。 所以,在遭到大家一致反对的情况下,陆锦年产生了动摇。 “去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刀哥忽然开口了。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锦年,说道:“照你的想法去做,这边交给我。” 说完,他又转身看向陈康等人:“从现在起,那头复活的龙兽不再属于别人,我说的,可以么。” 刀哥的话还是很有用的,毕竟从猎龙的能力上来说,整个龙殿只有第一院的王建和陆锦年能与他分庭抗礼。 “既然刀哥这么说了,那我肯定没意见,不过锦年,真不是我想说你,你看你之前行事都挺有分寸的,怎么这次到了关键时刻反而任性了呢。”陈康叹了口气表示不解。 “锦年,咱们有一说一,不是我们不支持你,而是你这次真的太迷了,回来以后什么都不说,我们也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当然,我知道你的性格,越是重要的事情,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是不会随便说出来影响大家的判断的,可既然你都觉得这是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那为什么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去做它呢?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随波逐流?稳一点,一步步来?” 陈康和苏绣锦不是不理解陆锦年,他们只是气恼陆锦年在大家最需要他的时候突然宣布离开。 段鸿知道陆锦年肯定从上尾村里得到了一些线索,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连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以根本没办法替陆锦年说话。 不过,最终大家还是达成一致,再放任陆锦年一次。 刀哥都罕见的给了承诺,大家总不能一点面子不给,这样第八院可就要内部分裂了。 陆锦年向刀哥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对陈康几人说道:“这是最后一次,而且我保证,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来。” “信你了,早去早回。”陈康说。 “锦年,你……哎!算了,不说了,回来再跟你算账。”苏绣锦抱着胸,气的一上一下。 “多谢大家了。”陆锦年抱拳道。 …… 辞别众人,陆锦年前去童虎的营帐。 军营归童虎管辖,不管进出,都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童虎对陆锦年始终抱有怀疑,他一直耿耿于怀舞女还有黑衣贼人跟陆锦年二人的关系。 如今陆锦年回来才两日功夫又要离开,这不禁让童虎的猜疑加重了许多。 不过,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大大方方的给了批文,放陆锦年离开军营。 待陆锦年离开营帐,童虎的一位心腹上前询问道:“将军,你不是怀疑此人吗,为何还要放他离开?” 童虎瞥了他一眼,淡笑道:“蠢货,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我把他关在营中有何用处?非但要时刻监视他,还要防着他暗地里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 可我现在放他出去,他若与贼人勾连,必定会与贼人联系,我只需派人暗中跟随,等他露出马脚,便能将他与贼人一网打尽。” 说到最后,童虎还做了一个单手掌心朝上,缓慢握拳的动作。 心腹眼睛一亮,迅速果断的呈上一记马屁:“将军英明,属下对将军的仰慕如滔滔之江水连绵不绝,又似黄河之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滚!马屁精!”童虎断喝一声,踹飞了心腹。 心腹“哎哟”一声,翻滚着出了营帐。 童虎哈哈大笑,神情满足且愉悦。 …… “果然派人跟来了么……” 行走在官道上的陆锦年察觉到背后偶尔投射来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不明意义的笑容。 童虎怀疑他,这一点他用肚脐眼都能看出来,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派人暗中跟踪…… 要知道,边境战事频繁,每一个兵卒都是战场上的力量,童虎居然舍得派一支人马来跟踪他,为的只是抓住他和“黑衣贼人”勾结的把柄…… 说实话,“黑衣贼人”只是从军营中劫走了一个舞女而已,对童虎和军中将士并无恶意,也没有做出任何有损边军的事情来,童虎却紧抓不放,属实太小家子气。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谨慎。 毕竟,“黑衣贼人”能轻松出入军营,就能对所有的士卒产生威胁,此人若起歹心,于军士们熟睡中杀人,后果不堪设想。 只不过,这种事情可以通过加强戒备来防范,实在没必要因为猜疑就派出人手来跟踪他,这纯粹是在浪费人力和物力。 当然,陆锦年是不在意有人跟踪他的,反正“黑衣贼人”在军营里好好地,舞女也回到了上尾村,现在可能迁徙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去,三人不可能见面。 再者,这次他要去的地方是庄合县附近的村落,见的是普通百姓,没什么可隐藏的。 任由他们跟踪,能洗去童虎对他的猜疑也不一定。 …… 夕阳西斜,时间来到傍晚。 陆锦年升起篝火烧了一壶热水,就着干硬的面饼解决了晚饭。 此时他距离最近的村庄不过三公里,天色亮堂的时候都能一眼看到,咬咬牙或许能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赶到。 可陆锦年不打算晚上进村。 一方面晚上进村容易被当做坏人,若是遇到村子里设下的陷阱或是乡勇,保不齐还要平白无故打上一场; 其次就是他的身份,猎龙人这个身份不管走到哪里都会人区别对待,尤其是普通百姓,简直避之如蛇蝎。 陆锦年遇到太多次被村民驱赶的情况,所以很清楚他一个猎龙人贸然前往村庄,一定会被人拒之门外。 与其被人挡在村外露宿,不如等天明了再去,还能想个好的说辞。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他要做给那支暗中跟踪他的人看。 晚上光线不好,他与谁接触、交谈,在对方先入为主的想法下会被主观解读,说不定当时就会跳出来把他和村民一起绑会军营…… 而如果是在大白天,这种疑虑就会小很多。 起码那些人可以看清楚他和谁接触了,事后可以向那个人征询他们交谈的内容。 “我这也算为此行的顺利煞费苦心了,只希望这次出来能找到问题的答案吧……” 陆锦年在口中含了一片草叶,倚靠着大树轻轻睡去。 …… 上尾村。 “江圆姐,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药老和巫大人都说了,那家伙回到军营肯定会把这里的事情上报过去,到时候童老狗派人来,你指定跑不了。”一个上唇耷拉着大鼻涕的少年看着江圆说道。 江圆冷哼一声:“一起走目标太大,我留下来正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你们争取时间,再说……那个卑鄙无耻的臭小子把我绑成粽子的仇我还没跟他算呢,不杀了他,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吧,还有,别老想着报仇,他躲在军营里不出来,你杀不了他的。”少年说道。 江圆把头一昂:“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你们赶紧撤吧,天亮了就不好走了。” 少年“嗯”了一声,扛起一根长矛转身离去,与即将迁徙离开的村民们等人汇合。 第203章 龙将 天色由亮转暗,倦鸟归林,虫鸣渐起。 陆锦年双耳微动,口中的草叶汲取了特殊的气味,从无味变成了苦涩。 他睁开眼来,轻轻吐出草叶,然后提出一把十字短弩,拉弦搭箭,将锋锐地箭头对准了一个方向。 明明是夜里,明明那个方向空无一物,陆锦年却如临大敌,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毛孔中有汗液微微渗出。 黑暗中,独属于龙兽的气息在悄悄扩散着。 只是不同于常见的龙兽,这头龙兽的气息非常隐晦,但察觉到它的存在后,又能感受到它的强大和极富进攻性。 陆锦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此刻仿佛化身为蚂蚁,试图与大象做殊死搏斗。 嗡—— 却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光影拔地而起,那金光化作一尊巨佛大踏步而来,周身梵音阵阵,眉目含笑道:“堂堂龙将何故学那宵小之辈夜入大名?” 黑暗中,隐秘且强大的气息轰然爆发。 但让陆锦年没想到的是,那股气息爆发出来不是为了与巨佛战斗,而是选择逃离。 巨佛表情微微一怔,他也没想到对方会撤的如此果断。 要知道,他这一身佛法修为虽然强大,可依旧不是龙将的对手。 以对方展露出来的气息来看,双方交手下来,他输多赢少的可能居多。 也因为如此,巨佛非但没有因为龙将离去而欢喜,反而面色一变,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与龙兽、龙妖这种低层次的怪物不同,龙将已经是具备极高智慧的物种。 如果说龙兽是百姓,龙妖是稍稍厉害的文士和武夫,那龙将就是入职了朝堂的文武大臣,且是文武兼备,厉害非常。 到了龙将这个级别,往往常驻一窟,偶尔也有离开龙窟外出的,但往往都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性,而非龙兽和龙妖那样单纯的为了杀戮。 这头龙将收敛起息深夜闯入大名边境已经非常奇怪,而今遇到比它弱小的佛门大德竟然不战而退,很明显不是畏惧,而是不想因为此事影响了它此行的目的。 能让喜好杀戮、渴望战斗的龙将压制本能果断撤离的目的,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巨佛虽猜不透它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是龙兽中有什么变故,但依旧可以通过龙将的表现推测出将有大事发生。 念及于此,巨佛加快了脚步,赤足下生出朵朵莲花,竟是动用了佛门妙法神足通,眨眼间拦在了一团细小的黑影面前。 “龙将阁下,还请容小僧留你一留。” 巨佛双手合什,四面金光四射的半透明墙壁拔地而起,将黑影困锁其中。 接着巨佛盘膝而坐,身下幻化出紫金台,盖亚在四面墙壁上方。 “阿弥陀佛,龙将阁下,还请现出真身。” 巨佛口吐金色“卍”字符,旋转着往黑影撞去。 黑影周身缭绕着黑色的雾气,如同火焰一般跳动着。 见到“*”字符飞来,黑影暗暗叹了一口气,口吐人言道:“二品功德积蓄不易,又何必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呢。” 说罢,黑影自雾气中探出一只手爪,手爪干枯修长,指甲锐利黑亮,它虽不过一人巴掌大小,但向前推动的过程中,竟是轻而易举的将硕大的“*”字符收入掌中。 璀璨的佛门妙法在手爪中迸射出道道金光,“*”字符左冲右撞,却是没能挣脱束缚,被手爪轻而易举地抓灭。 空中巨佛的脸上猛地一变,盯着黑影怒喝道:“尊驾是哪位龙将,竟敢轻侮我佛门妙法,还请报上名来,贫僧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贼秃,打不过就要逃么?”黑影莫名其妙的轻笑了一声,就见它周身的黑色雾气迅速膨胀,如同粘液一般紧贴在金色的墙壁上。 与此同时,巨佛猛地拔地而起,舍了座下紫金台,意欲化作金光逃窜了去。 但黑影不依不饶,甩出一条黑色的长鞭拴住巨佛的腿脚,硬生生将它拉拽回来。 巨佛怒目挣扎,口中怒喝:“尊驾要与贫僧鱼死网破不成?” 黑影呵呵一笑:“你也配?” 说着,黑影长鞭一抖,巨佛的金色宛如落地的琉璃,哗啦啦碎裂开来。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天空中坠落,一身僧袍,头顶无毛,不是佛门中人又能是谁? 黑影“刷”一下来到人影坠落的地方,隔着数米一步步走了过去。 那佛门中人捂着胸膛吐了口血,目光瞪视着黑影,手脚并用往后退去,口中怒喝连连:“此乃大名地界,有无数猎龙人守护,尊驾不要自误,还请速速离去!” “猎龙人?”黑影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哈哈笑道:“你们佛门不是号称能镇压一切么,经常对我族做出剥皮拆骨之事,如今却要用猎龙人来吓唬我?你们佛门的本事呢?技止此耳?” 佛门中人脸色通红,恼羞成怒道:“休要胡说,我不敌你是我技不如人,与佛门无关,你且等着吧,我来是显露了金身,又以妙法传音,我佛门其余大德很快就会派龙殿龙卫来捉拿你,到时再看你嘴硬。” “好歹也是凝结了二品功德莲台的佛门大德,没想到竟也是狐假虎威的宵小之辈,罢了,你去死吧。”黑影语气中带着鄙夷。 他伸出手爪,五指并拢在佛门中人喉咙上一抹…… “你!” 佛门中人来不及说完话,喉咙就被黑影撕碎,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还有的倒回气管。 不多时,佛门中人捂着喉咙窒息而死,他双眼暴突,脸上的表情扭曲狰狞。 不远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陆锦年浑身发冷。 他不清楚佛门众人的实力划分是如何的,但从那佛门大德显化的金身的威势来看,他是有所不如的。 在那金光的照耀下,他的气息被压制的厉害,一身能耐用不出五成。 这还是被余波危及,想那黑影,初时被佛门妙法正面压制,竟能轻松应对,足可见这黑影的强大。 “这便是龙将么……” 陆锦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眸子却变得犀利起来。 龙兽、龙妖、龙将……还有传说中的龙王,这便是他将来的敌人了。 如此强大的敌人,除了带给陆锦年巨大的压力,同时他也在心中忍不住的向往龙殿各殿殿主们的风采。 据传,龙殿各分殿殿主都是有着猎杀龙将,与龙王抗衡的强大存在。 而今这黑影不过是一头龙将便如此厉害,能轻易斩杀积蓄二品功德莲花的佛门大德,而殿主们能将这样的龙将斩杀,岂不是更加厉害?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 陆锦年迅速将杂念抛出脑海,小心地缩了缩身子,把气息收敛起来,不想被龙将察觉到。 虽说以龙将的身份,或许不会对自己这种“小杂鱼”产生任何念头,可一旦被发现,它肯定不会吝惜力量来消灭一个猎龙人。 再怎么说,龙兽和猎龙人都是处在绝对的对立面上,除非有更强的力量进行约束,否则猎龙人与龙兽之间的厮杀就是没有任何底线和顾忌的。 陆锦年怀揣着这份小心把自己藏好,可似乎又印证了那句老话: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陆锦年大概还没有完全理解龙兽的力量来源,它们是集合了天地间生灵的负面情绪演化出来的特异体。 陆锦年的畏惧便是其中之一。 再加上他心底潜藏的敌意,堂堂龙将若是感受不到,那它也白活在这世上了。 果然,黑影发现了陆锦年的藏身之所,它腾空飞来,落在了陆锦年藏身的上一级平台上。 不过,黑影只上前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身上的黑雾一阵波动,继而传出冷哼声:“还真是事多。” 说完,黑影一个闪身来到陆锦年身旁,它探出手爪,抓住陆锦年的脑袋提了起来。 陆锦年满心骇然,双拳紧握,心中暗道一声“完蛋”。 佛门大德都惨遭龙将毒手,他一个猎龙人,与龙兽乃死敌,更没活路可言。 一想到师父的下落还没有查清,自己便将死在这里,陆锦年悲从中来。 不过,他却没有坐以待毙。 他双手抓住对方手爪的手腕,促动伏龙法,以腰身发力一脚踢向黑影,同时催动浩然正气,诵读清心普庵咒。 一时间,三种力量在陆锦年身上显现倒是令黑影轻咦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一个猎龙人居然掌握了佛门和儒门的手段,有趣有趣。” 嘭! 说话间,陆锦年的脚已经踢在了黑影上。 陆锦年天神神力,又得特异体质和伏龙法的加成,在对龙兽发起攻击时,仅从力量的表现来看是不输龙妖的。 若然对方是任何一种龙妖,这一脚踹实了,陆锦年都有把握将对方踢出好歹来。 可偏偏黑影是一尊龙将,智慧和武力并存,他这一脚下去,黑影竟是连晃都没打一下。 浩然之气和佛门妙法也在黑影面前失去了效用。 沛然佛法和浩然正气形成的声浪连黑影周身的雾气都没有吹动,更别说震慑住对方了。 看到这个结果,陆锦年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 这就是绝对力量的差距,根本无法用手段去弥补。 不过事已至此,陆锦年却是生出几分迷惑来。 按说龙将已经抓到了他,一念之间便可决定他的生死,根本不会给他攻击的时间和机会。 可眼下,他“拙劣”的手段都使出来了,龙将却依旧只是提着他的脑袋没有杀他,这就有点奇怪了。 这时,黑影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它隔着黑雾看向陆锦年,嘿嘿怪笑道:“你这小家伙有点意思,龙殿、儒门、佛门……还有一点点巫族的手段,你这锅乱炖可比你师父有趣多了。” 师父!? 听到这话,陆锦年猛地浑身一震,脱口而出道:“你知道我师父?你怎么知道?他在哪儿?你们是不是把他杀了!?” 陆锦年一连三问,心中的急切让他气血翻腾,眼角都崩出了鲜血。 黑影啧啧称奇,饶有兴致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师父,他叫陆渐离对不对?是个有趣的人。可惜啊……” “可惜什么?”陆锦年心中一晃,害怕听到他最不想听到的结果。 可那黑影却住了嘴,呵呵一笑道:“你猜?” “你!”陆锦年飞起一脚,含恨踢出。 黑影伸出另一只手爪将陆锦年的攻击挡下,然后“嘎巴”一声拧断了他的腿骨,冷哼道:“不自量力,真当我不会杀你?” “你们到底把我师父怎么了!”陆锦年喝问道。 “你师父还没死,不过和死了也没区别。”黑影淡淡道。 听到这话,陆锦年心中一宽,长出了口气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父不会有事,我就知道他一定还活着。” 此时此刻,陆锦年完全沉浸在师父还活着的喜悦中,对于自身依旧处在危险已经浑然不觉了。 黑影“啧”了一声,透过黑雾有些古怪地看着陆锦年。 它摇了摇头,松开手爪将陆锦年摔在地上,然后曲指一弹,一点黑色的火焰钻入陆锦年的眉心,迅速化作滔天的祸害,在他的精神识海中翻腾起来。 “有趣的人类小子,这是我龙族的力量,撑不下去就会死,撑下去你就能活,还能掌握我龙族的力量,我倒是很好奇,你这一锅乱炖的体质最后能变成个什么怪物。” 黑影丢下一句话,抽身一退,身形消失不见。 而此时,陆锦年已经被精神识海中的黑色火焰吞没,黑影的那番话,他一句也没听见。 他灵魂仿佛置身地狱火海,被火焰煅烧熔炼,痛的想死,却又求死不能。 数日后…… 表面结上了一层冰霜的陆锦年微微动弹了一下。 他口中呼出白色的寒气,身体的温度迅速回升。 不多时,他颤抖着坐了起来,感受到自己鲜活的生命,他止不住咧开一个僵硬的笑容。 他撑过来了,在宛如地狱般的火焰中活了下来。 只是…… 陆锦年叹了口气,眼眸变得黯淡无光。 这一番生死遭遇,陆锦年几乎动用了一切手段,胸中的浩然之气和精神识海中的金灿灿梵文都已经消失不见,连运转伏龙法的龙珠都被烧的一干二净。 此时此刻,陆锦年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失去了一切力量的普通人,身体里空荡荡的,干净的让他无所适从。 不过,好在他还活着。 不知道是那龙将大意还是过分自信,竟然没有伤害他的身体。 “或许是它太自负了吧,没想到我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陆锦年吁了口气,心中满是欢喜。 欢喜不是因为他活下来,而是他从龙将的口中得知了师父的消息。 师父果然还活着,他没有死。 只是很快,陆锦年心中又充满了疑问和担忧—— 龙将是如何知道他与师父的关系的? 师父现在的处境如何了? 他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要如何才能把师父救出来?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头疼欲裂。 第204章 借宿 稍事休息了片刻,陆锦年寻了一根棍子为支撑,一步一步缓缓地往附近的村落走去。 他现在没有任何力量,返回军营帮不上任何忙不说,还会让同伴担忧分神,反而不好。 当然,他此时也没有探究上尾村药老所说之事真假的心思了。 原本一个时辰不到的路途,陆锦年走了大半日,中途走走停停,休息的时间耗费不少。 和龙珠等力量一并消失的似乎还有他的怪力和无穷的体力,甚至还有一定损耗,否则他不可能表现的连普通人都不如。 当然,这也和他背后沉重的背囊有关。 如果丢掉背囊,他还能省点力气走的更快一些,只是里面的东西对他都很重要,是他特地准备的,不可能说扔就扔。 虽说他现在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可谁能保证那些力量就彻底消失不会再回来了呢? 反正陆锦年没听说过猎龙人失去了龙珠还能变成普通人的。 猎龙人体内的龙珠经过炼化以后就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一如大脑和心脏,缺失了,人就会死。 陆锦年现在没死,或许就表示他的龙珠没有出问题,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暂时无法被感知到,一段时间之后能恢复过来也说不定。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现在失去了力量反而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他身上独属于猎龙人的气息也没了,现在他和普通人一样,与人畜草木接触,都不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陆锦年想到这个的时候,心情已经趋于平静,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村落,拄着木棍走了过去。 黑蛇村是一个很破落的村子,从建筑到建筑里的人,都透着一股腐朽衰败的味道。 破旧的篱笆墙和脱落的土墙石瓦,实在让人感受不到这个村子里有一丁点的生气。 不过这里确实是住着人的,村民有不少,他们扛着破旧的锄头和弯成弓状的扁担在村里的小路上匆匆来去,骨瘦嶙峋的模样配合脸上灰败的表情给人强烈的不适感。 就仿佛这个村子没有了希望,所有人和物都充满了绝望一样。 伴随着陆锦年的到来,村子里的人倒是有了一点细微的动作,他们会侧过头来看他。 他们有些会停下来驻足观看,有些看一眼又无动于衷的去忙活自己的事情,还有一些保持着停下前的姿势,侧头歪眼的盯着陆锦年,瞳孔一缩一张,让人毛骨悚然。 陆锦年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村子,说是冷漠,不如说是死寂。 在这种情况下,他竟是连询问一下的念头都熄灭了。 “小哥,你打从哪里来啊?” 这时,一个慈眉善目,但身体同样瘦弱,肩上挑着两担柴火的老翁顶着草帽出现在陆锦年面前,笑意吟吟地问道。 老翁出现的突然,陆锦年不确定是他分心太多,还是实力衰退后感知变得敏锐,一时间情绪产生了强烈的波动,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老翁依旧是笑着,没有因为陆锦年的过激反应表现出任何不满。 陆锦年看清老翁的模样,心里顿时一宽。 这村子里还是有正常人的,起码老翁的笑容给了他很大的治愈感,很温暖,很光明。 陆锦年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连忙躬身执礼:“老丈,小子陆锦年有礼了。” “好好好。”老翁呵呵笑了笑:“小哥打哪儿来啊?” 还是这个问题。 陆锦年回答道:“小子从中州来。” “中州来的?” 老翁“哦”了一声,继续问道:“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此地,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吧?” 陆锦年点了点头:“却有要紧的事情。” 老翁又问:“方便说说是什么事情吗?” 陆锦年心中一动,说道:“找师父。” “找师父?是来拜师还是尊师在边境走失了?”老翁问道。 陆锦年回答:“是家师走失了,最后的线索便是留在了庄合,可庄合之大,边境只乱,是我没想到的,今日还不小心摔了一跤,伤到腿脚,想在村中借宿几日,不知老丈可否代为指点一二。” 老翁眯了眯眼,思忖了片刻后说道:“你随我来吧。” 说着,老翁挑着柴火走在前头。 陆锦年没有迟疑,立即跟了上去。 他身后,那些看着他的村民们脸上露出警惕和戒备之色,然后彼此对视一眼,就有恢复到最初的样子,麻木的做着手里的活计。 跟随着老翁往村上走去,陆锦年借机问道:“老丈,我见村中人丁不少,周围又种植了不少田地,应当不会为吃食发愁,可为何人人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呢?” 老丈呵呵一笑:“我们穷苦人家哪里来的饱饭可以吃?小哥既是从庄合来的,那必定知道庄合这地方买卖难做,什么东西都贵,家中米粮除了要缴纳杂税,剩下的都要用来购置盐铁,如果还能剩下一些,才是赖以为生的吃食。” 陆锦年“哦”了一声,没太往深了想。 毕竟盐铁税收这一块他了解的不是很多,边境的物价就更别提了——猎龙人知道物价是个什么东西,但从来不知道它具体如何计量,怎么算高,怎么又算低。 陆锦年没了话,老翁也不再多说,挑着两担柴火将陆锦年引到村子山腰上的一间还算干净的土屋前,指了一指里面说道:“这是我家,小哥如不嫌弃,就在这儿住下吧,村子里穷,也没有客栈什么的,其他人家里乱糟糟,怕是脏了小哥的眼,也就我这儿看着干净些。” 陆锦年倒是没什么挑剔的,再脏再差的环境他也住过,只是老翁既然一片好意,他又恰巧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便顺势答应下来,连连表示感谢。 老翁摆摆手,卸下了肩上的柴火,开始忙活起午饭来。 现在时间还早,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可乡村生活就是如此,午饭和晚饭可以吃的晚,但做的时间一定会早一些,因为他们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地里的农活儿,要是时间太晚了,提前做好的饭菜坐在锅里用炭火保温,回去了还能吃上一口热的。 陆锦年把背囊放在了老翁给他准备的客房里,接着就出来帮忙打下手。 毕竟是吃住在别人家里,能帮忙的时候尽可能多帮,这样不会遭人嫌弃。 恰好陆锦年对做饭还是比较在行的,虽说受限于材料,做不出多么精美的饭菜来,可多一个人帮忙,就能在处理材料的时候细致一些,吃起来不那么糙。 老翁乐的有人帮忙,开口夸赞了几句。 陆锦年在这个过程中尝试和老翁闲谈,故意把话题往庄合县、边境以及边军上引,可老翁总是呵呵笑着,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始终不跟他的问题走,就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陆锦年暗暗观察老翁,从他的面部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但如果药老说的是真的,那老翁一定就在隐藏真相。 可问题是,那样的真相为什么要隐藏? 隐藏了,不是反而成了帮凶和包庇者吗? 当然,也有可能老翁的身份有问题,毕竟和村子里其他人比起来,老翁的心态太迥异了。 基于这份怀疑,陆锦年没有在同一个话题上重复,就仿佛随口闲谈一般,老翁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不继续追问。 老翁也是如此,愿意说的时候多说两句,不愿意说就打哈哈。 家长里短的聊了不少,陆锦年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不过表面上两人的关系倒是融洽了许多。 做好了午饭,还没到饭点,老翁在锅里舀了一瓢水,用炉灰盖住炉膛里的炭火,把饭菜坐在锅里,盖上盖慢慢加热保温。 “我下地干活儿去了,小哥你就在家里歇着,四处走走也行,但尽量别离开村子,这地方凶猛的野兽多,有时候还会有龙兽出没,遇到危险可就麻烦了。”老翁叮嘱道。 陆锦年答应道:“好的,多谢老丈关心,我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老翁笑笑,抓起一把缺了半截的镰刀,背着手往山下走去。 陆锦年如他自己所说,哪里都不会去,就在老翁家里呆着,做做洒扫之事。 他初来乍到,好奇心太重会引起怀疑。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如果刚进村子就到处走动查看,或是询问闲谈,都会让黑蛇村的村民怀疑他来这里的目的。 如此有了戒心,再想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就很难了。 作为外来人,他现在最好哪里都不要去,针对性的问题一个都不要问,就把自己当成是路过的旅人,暂时在这里歇脚。 等过几日在村子里混了个面熟,出去走动就不会显得突兀。 然后等村民逐渐接受他了,再去问他想知道的事情,大概率就能得到他想知道的情况了。 当然,也不排除他现在去问就能得到答案的可能性。 只不过他现在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普通人没有区别,要是因为得知真想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和敌意,他是缺乏自保和逃离的能力的。 这也是他进村子时没有直接找别人询问,而是假意自己是个旅人,跟老翁询问住处的原因了。 到了晚间,老翁提着半截镰刀和一把稻谷回来。 他先是和陆锦年打了声招呼,然后放下镰刀,用手去捋稻谷上的米粒。 稻谷未脱壳之前的两段是非常锋利的,老翁一把捋下去,不少稻谷直接扎进了他虎口的老皮中。 老翁面色不变,捋完了稻杆之后才来一粒粒将虎口的稻谷剥下。 陆锦年面带不解地问道:“老丈,您这是在做什么?” 老翁笑呵呵说道:“这是明日给小哥做饭用的米粮,说来也不怕小哥笑话,家中没有米面,只能临时割一把回来,小哥别嫌弃啊。” 陆锦年受宠若惊:“这如何使得,老丈大可不必如此,小子幸得老丈留宿照拂,能有一口吃的就行,不敢要求更多。” 老翁哈哈一笑:“小哥别推辞了,老汉虽穷,但待客之道还是有的,不能让人说我老汉连一口干饭都不给客人吃吧?” 陆锦年闻言,抱拳苦笑道:“那、那就多谢老丈了,不过……一餐就好,再多,小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吃的。” 老汉家中没有米粮陆锦年是亲眼所见,他自己吃的都是一些杂粮、糠麸和草叶捶打出来的糊糊。 那东西的味道陆锦年还没尝过,但光是闻着就没什么胃口了。 当然,只为果脯的话,陆锦年什么都能吃下去,只是从味道上来说,那绝对是他所见过的食物中最次的那一类。 老翁扎起稻杆,把手里的谷子用斗泡在水里,等泡软了,明天一煮就能吃。 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土屋有了一点点变化。 他面色微微一变,语气略带着冷意和紧张问陆锦年:“小哥做了打扫?” 陆锦年点头道:“是的,我在老丈家吃住,总该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才是,不过老丈且放心,小子是有分寸的人,只打扫了院子、厅堂和我住下的客房,老丈家其余的房间是没有去过的。” 老翁闻言,面色稍霁:“那就好,也不怕小哥知道,村子里有习俗,祖宗牌位都是立在家里的,且非祭祀,是不能见外人的。” 陆锦年表示明白:“老丈尽管放心,别看我年岁不大,走过的地方却是不少,许多规矩也是明白一二。” “嗯,吃饭吧。”老翁见陆锦年懂事,也不多说,从锅里把饭菜端出来,招呼陆锦年在灶台上吃。 陆锦年吃了一口,饭菜苦涩难以下咽,且是温热中带着些许微凉。 应该是炭火熄的早了。 “吃不惯吧?”老翁问道。 陆锦年咧嘴笑了笑:“是有点,但能吃下去。” “哎,小哥别嫌弃,家里就这点吃食,等明天蒸上了谷米,我再上山看看能否猎来一点野物。”老翁说道。 陆锦年心中一动:“老丈,不如让我去山中狩猎吧?“ 老翁不信:“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怕是见了野猪都跑不掉。” 陆锦年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木棍,顿时想起来自己已经失去了力量,现在气虚体弱,比之寻常人还有不如,哪能打什么猎啊! 想到这里,陆锦年脸色微臊,低着头扒拉饭菜,一言不发。 第205章 假象 陆锦年在老翁家里住了几日,除了老翁设为私密的场所,土屋和院落的里里外外都成了他活跃的场所。 得益于他这段时间的辛勤表现,老翁时不时会让他帮帮忙,下到山下的田地里干一些农活。 当然,这都是陆锦年自己要求的,老翁见他热情,实在推脱不的过。 陆锦年则借着这个机会,一边养伤恢复,一边在村子里打下基础,尽可能和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混个脸熟。 村民们永远一副绝望死寂的模样,对陆锦年的热络毫不领情,只是在老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偶尔表露出些许敬意。 这一反应让陆锦年意识到老翁在村子里的身份不一般。 但陆锦年了解过,黑蛇村的村长不是老翁,而是一个青年。 青年和村子里的大部分人不一样,他是唯一一个看上去像个正常成年男子的人。 他很健康,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点强壮。 这种强壮当然无法和真正的强壮相提并论,但在黑蛇村里,这已经是了不起的壮汉。 按照老翁的说法,黑蛇村人人都在忍受饥饿、税务和龙兽带来的恐慌,出现一个强壮的村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既然是村长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言归正传。 陆锦年数日的潜伏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在村子里行动的时候,不会再有村民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让他不管干什么都被人盯得死死地。 这让他有了调查村子的机会。 当然,就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村子里并无异常,村民们也没有异于寻常的举动,只是偶尔村长会在晚上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个简短的会议。 陆锦年没参加过会议,不知道村长和村民们谈论了些什么,只是这种会议和讨论在一个需要在边境艰难生存的村子里很正常,总得有个人站出来不断地提醒他们要好好的活下去。 陆锦年犹豫要不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参与到村子里的会议中去,又或者,趁着他们集中起来的时候,前往各家寻找他想要的线索? 想法都很不错,但不得不说,这件事情一旦被发现,肯定会激怒这里的村民。 “所以……要舍弃这具身体吗……”陆锦年微微皱着眉头。 与此同时,一头龙兽出现在黑蛇村附近,它周身没有灰雾笼罩,头顶上站着一个被绷带缠满了全身的人,绷带上全是血迹。 他与龙兽停在了距离黑色村不远的迷雾笼罩的山谷中。 不多时,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带着几分敬畏跪倒在龙兽和绷带人的脚下。 “神使大人。” 龙兽张开嘴,伸出长长的蛇头卷到头顶,将绷带人卷下,送到那人影的面前。 “祭祀准备的如何了?”绷带人冷冰冰地问道。 “神使大人,已经准备好了。”跪下去的人影额头紧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 “如此甚好,那就回去等消息吧,相信再过不久,卤盐村的人就会来和你联系了,记住,祭祀是神圣而伟大的,你们必须怀揣绝对的虔诚才能让神明降下神迹,实现你们的愿望。”绷带人说道。 “是,谨遵神使教诲。”跪下去的人影恭敬说道。 人影等了片刻,没得到神使的回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才发现绷带人和龙兽全都不见了。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长长的吁了口气。 …… “老丈,快来吃饭,我炒了一锅河虾,红亮红亮的,您别看这虾难看,跟小虫儿似的,其实味道非常好。“陆锦年端了一盘虾米招呼清早外出归来的老翁吃饭。 老翁一脸嫌弃的看着河虾,摇头道:“我不吃这个。” 陆锦年也不觉得奇怪,人除非饿极了,饥不择食,否则是不会轻易尝试没有吃过的食物的。 尤其是外表花花绿绿、长相狰狞,又或者生活在一些明显不干净的地方的东西。 陆锦年夹起一筷子河虾吃进嘴里,连同虾皮一起嚼的嘎吱响。 老翁见他吃的香,呵呵一笑,端起饭碗自顾自吃着自己的吃食,不多看他一眼。 陆锦年叹了口气,把虾拌进碗里也不管老翁了。 吃完饭,老翁放下碗筷看向陆锦年:“陆小子,今天老头身体略感不适,你可不可以帮老汉把活儿全干了?” 陆锦年毫不犹疑的点头答应:“好啊,正好闲的发慌,有点活儿干心里踏实。” 老翁点点头,当即把他每天要干的活儿一股脑儿都告诉了陆锦年,从挑水砍柴到除草杀虫,事无巨细。 陆锦年表面上听的认真,其实已经在思考他能利用这段自由活动的时间干些什么事情了。 他很早就掌握了老翁每天要做的事情,不算多,但经过的地方很多,以前有老翁在身旁他不好去仔细查看,但今天老翁身体不适,他可以放开来四处转转。 吃完早饭和河虾,陆锦年背上工具出去忙活,老翁果然没有跟着,早早躺在了床上,好像真的生病了一样。 陆锦年下得山来,一如既往的和村民们打招呼,也不出意料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陆锦年浑不在意,他忙完农活儿,趁村民还没回家,在村子里仔细逛了一圈。 黑蛇村就那么大,走一圈下来花不了多长时间,陆锦年还偷偷潜入了几户村民家中,依旧是看看,什么东西也不摸,什么东西也不碰。 还别说,虽然只是在院子里转悠,没有推门进到家里去,但还是让陆锦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在黑蛇村村民家中都有一个门扉紧闭的屋舍,屋舍很小,却是用烧结实的土砖垒起来的,比村民自己住的地方都好。 陆锦年担心被人发现,没敢闯入进去,但这也足够让他意识到这些土屋有有特殊的用处。 怀揣着一丝丝疑虑,陆锦年回到老翁家中。 此时已是傍晚,陆锦年回来时老翁还在休息。 他做好了饭菜招呼老翁起来吃饭,这时候老翁倒是没说不舒服,穿戴整齐就出来把饭吃了。 吃饭完,老翁对陆锦年说:“今天干了一天活儿,累着了吧?吃完饭就早点休息吧。” 陆锦年答应一声,随口问了一句:“老丈身体可好些了?” 老翁点点头:“好些了。” 老翁素来话少,陆锦年见他没有说话的心思,吃完饭就进房间休息去了。 他不是真休息,今天农忙的时候,他恰巧听到今晚村长会召集村民去开会。 按说呆了这么多天,陆锦年对村长召集村民开会一事固然好奇,但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今天不一样。 早上的时候,老翁说他身体不适,支使陆锦年去干农活儿,那时候陆锦年就觉得不对劲。 要知道,陆锦年学过医术,一个人有没有病症,他多少能看出一点端倪来。 老翁年过古稀,可身体一直硬朗,今晨说身体不适时,陆锦年没有看出他有任何问题,还上手摸了脉搏,确定老翁身体健康的很。 明明身体没有问题,却要说身体不适,陆锦年当即意识到老翁不是身体不适,而是故意让他干许多农活儿。 这么做的目的他还不清楚,可联系村民们的交谈,陆锦年意识到这次的会议可能不一般,不然老翁也不会这么小心。 陆锦年有种感觉,他距离村子里的秘密和他想要知道的真相不远了。 一想到这里,陆锦年的心情就变得十分复杂。 他即希望能尽快调查出边境龙患的真正原因,又不想是他知道的那个结果。 …… 另一方面,老翁见陆锦年早早回房睡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在疑惑自己是不是过分小心了。 陆锦年身体孱弱,比普通人还有不如,绝不会和边军有关,他又勤劳肯干,知书达理,自己这么提防他、处处摆出小心,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他很快放下了思绪。 祭祀之事大过天,决不允许有任何闪失,陆锦年不是黑蛇村村民,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 入夜。 明月被云层阻挡,村子里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嘎吱—— 一户村民推开门扉从家中出来。 而伴随着这一声响,越来越多的村民从家里走了出来。 他们没有点灯,没有燃烧火把,在勉强只能看到轮廓的夜色下悄然前进,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山腰处,老翁放下了旱烟,瞥了一眼响着轻鼾的陆锦年的客房,慢慢起身,推门走出了屋子。 客房中,陆锦年睁开了眼睛,鼾声还在,只是人没有睡。 他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便悄然起身,用手把眼睛揉的通红,假装打着哈欠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很显然,他这假装起夜的行为没有人欣赏,屋子里空无一人,老翁已经离开多时了。 就算这样,陆锦年还在担心老翁是不是没有走。 他在院子里的茅房里上了个厕所,回屋时故意走错了房门。 他一边道歉一边后退,然后假装发现老翁不在,开始低声呼唤老翁。 过了一会儿,陆锦年没有得到老翁的回答,他开始在院子里“寻找”,然后身子一翻,从篱笆里翻了出去。 黑蛇村村长家中,在全村最大的厅堂里,群民们挨个站成一圈。 和他们平日里的绝望死寂不同,此时他们的脸上充满了虔诚和激动,所有人都合握双拳,目光灼灼地看着正中央树立起来的一块木牌。 “愿神明保佑!”年轻的村长低声说道。 “愿神明保佑!”村民们低着头,神色恭敬的跟着说道。 村长抬起头环视一周,然后拿出一把缠绕着绷带的黑色匕首。 “开始吧。”村长似征求似命令的说了一声,接着往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伤口。 暗红色的血液从村长的手腕处涌出,被黑色的匕首吸收了进去。 缠绕在匕首把柄处的绷带漂浮起来,上面显现出诡异的黑红色咒文。 “下一个谁先来?”村长问道。 “我来。”一名村妇抢过来匕首,在自己的指间刺了一下。 一滴鲜血渗出,同样被匕首吸收了去。 接着,一个个村民站出来用匕首划破手指或手掌,匕首轮转了一圈,吸取了不同人的不同血液,绷带上隐现光芒。 最后,匕首落在一个少年手中,忽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黑光。 这黑光仿佛能能照亮周围的一切,用最深邃的黑,衬托出周围事物的亮。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没人感到奇怪。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匕首的力量了,颇有些习以为常的味道。 只是拿着匕首的少年浑身颤抖起来,瞳孔中倒映出惧怕和向往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神色。 “恭喜你,获得了侍奉神明的机会。”村长笑着说道。 村民们也纷纷表达祝贺。 少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也不清楚自己此时到底应该是个什么心情。 “感谢神明,我愿向神明献出一切。”少年双手拖住匕首举过头顶。 话一说完,匕首上缠绕的绷带燃烧起黑色的火焰,那火焰迅速膨胀,化作一头巨蟒的形状,将少年一口吞下。 “神明与我们同在!”村长面无的表情说道。 “神明与我们同在!”村民们跟着说。 …… 边军营地。 “来了!” “出现了! “咦?不是上次猎杀的龙兽?龙兽复活的诅咒被我们解除了吗?” “应该是外来的吧?” “你傻吗,外来的龙兽怎么瞒过我们进入军营最核心的区域的?” “全都不要吵,不管它是怎么来的,先杀了再说。” “第八院的,你们自觉一点,拿了那么多龙兽,还想抢吗?就不怕我们其他几院联合起来收拾你们?” “第八院的滚远点,你们人都凑不齐,别逼我们动粗!” “第八院的……我特娘……这也太快了吧?” 边军营地中忽然冒出一头七星龙兽,可刚出来冒个头,就被眼疾手快的刀哥光速收割。 听着其他几院的破口大骂,陈康几人对刀哥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刀哥说龙兽不再属于别人,果然其他院就再没击杀过一头龙兽…… 照这个效率追下去,怕不是很快就能反超第一院了。 “晋级有望!” “刀哥威武!” “厉害了我的刀哥!” 陈康几人不吝赞美之词,刀哥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他把头瞥向陆锦年离开时的方向,心中喃喃道:“龙兽的复活果然是假象,锦年,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