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圣传说》 第一章 通天彻地的棍子 花城仁和医院,精神科。 “没检查出什么大问题,回去少点胡思乱想,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医生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精神科也是很忙的,没时间倾听病人鸡毛蒜皮的小事。 “医生,真的不用开药吗?”齐乐天坐在椅子上,一双大眼睛里遍布血丝,肿胀的眼袋,深深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跟国宝有那么几分相似。 医生只是挥了挥手。下一个患者早已走进病房,等得心焦心燥,眼神中多有不善。 齐乐天站起来,道了声谢,转身出门。 虽说检查不出个结果,可知道自己并无问题,也算是安下心来。数日以来的噩梦,让他疲惫不堪,可一想起自己欠下的学费,他咬了咬牙,蹬上自行车,向着公司而去。 不过,在他看不到的背后,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已经别在了书包上。 办公室内。 “小天,回来了?”看着多少有些形销骨立的齐乐天,杨烨皱了皱眉:“医生有说什么吗?” “医生说没问题,只是让我少点胡思乱想。”齐乐天伸了个懒腰,压低了声音:“开始干活吧,不然主管那夯货,又得碎碎念了。” 都说心宽体胖,可那肥头大耳的主管,偏生长了一副针尖般的小心眼。就是在平常,也没给过他们这些实习生好脸色,如今齐乐天精神不佳,请了个假,再搞出点什么幺蛾子,不得被骂的狗血淋头! “也是也是。”杨烨点了点头。 可当他偏过头时,齐乐天已经躺在了桌面上,一动不动了。 “这小子。”杨烨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文件堆起来,挡在他的左边。 至少这样,能挡一下那刻薄主管的视线。 困倦如同潮水,击垮了齐乐天的神智,却没能击垮那缠绕了整整一周的噩梦。一阵轻微的诵经声,出现在齐乐天的耳边。 “又来!”齐乐天虽然人在梦中,但对那诵经声,几乎是本能地厌恶起来。 这诵经声,初时极微小,细如蚊蚋,根本不会影响人的睡眠。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细小的诵经声,就开始变得浩大起来,如同一整座寺庙的僧人,围在你的身周,对你献上最虔诚的祈求。其声音之浩大,意境之悲凉,前所未见。 一开始,齐乐天醒来时,满脸都是冰凉的泪水。 这诵经之声,实在是太过悲伤,好似汇集了人生中所有的苦楚。 可这些,感动得一时,感不动一世。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承受了多大的悲伤,多深切的冤屈,找我没什么用!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一个自幼便没了父母的孤儿,就算是菩萨,那也是过河的泥菩萨!我自身难保,帮不了你,只是求求你…… “不要再来烦我!”几乎是嘶吼出声,齐乐天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根通天彻地的棒子。 他第一次看清了这个梦境。 这是一处庙宇,天顶破漏,梁柱倾颓,那威武不屈的护教金刚,法力无边的佛陀菩萨,不知为何全数破破烂烂,不是掉了脑袋,就是四肢残缺,只余下正中央一尊金身大佛尚保持了完整,双手合十。 只不过,金漆斑驳的它,看起来也不那么神圣。 那让齐乐天困扰了足足一周的诵经声,便从这尊掉漆的大佛身上传开,散在空旷的庙宇中,萦绕不绝。 “就是你,让我这一个星期以来,都睡不了一个好觉吗!”不知从何而来的胆气,齐乐天举起手中的棒子,指着那掉漆大佛的鼻子:“是你吗!” 对着佛像问问题,从来不会得到答案。 只是那传遍他脑海的诵经声,从悲凉化作愤怒。 即使听不清那经文的意义,齐乐天也可以清楚的感知到,那些诵经者对自己的愤怒。 佛陀掉了漆的微笑,依旧是那么的和蔼,那么的悲天悯人。 他不需要愤怒,因为他的信徒,会向这个世界,传播他的意志。 故他能永远慈悲。 可是,作为这些愤怒的承接者,齐乐天的额头上,登时冒出了无数的青筋。 我不过是问他个问题,你们这帮原本祈求我的诵经人,居然就要对我展现这般的愤怒? “你们是来祈求的,不是来当我家大爷的!” 手中的棍子,被他不自觉地抬起,向着眼前那只剩一双金手的大佛,重重地砸下去。 “管你是哪方世界哪尊大佛,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那也得锤爆你的佛头!” 泥塑木雕的塑像,毫无意外地破碎开来,只剩下一地的渣子。 诵经声戛然而止,寺庙也彻底倾颓。 齐乐天睁开双眼,前边是电脑,左边是文件,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那里原本抓着一根能把佛陀敲碎的棍子。 现在,那里只有一枚细小的绣花针。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自己手上被绣花针刺出的血花,愣住了。 噩梦什么时候能照进现实了?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还是那熟悉的办公室,可却空无一人。 他又看了看时钟。 十一点三十五分。 “还没有下班啊。”他喃喃道,撑着疲惫的身躯,环视四周。 只有主管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莫非是开会了? 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敲,又打了个招呼:“主管在吗?” 除了一阵沉重的呼吸声,没人回答他的话。 “我进来了!”齐乐天推开了门,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原本就中年发福的主管,现在不知为何,肿胀起来,像是一头养膘过度的肥猪。 而在办公室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他的几个同事。 他们的脸上,有种难掩的虚弱感,最瘦弱的那位女生,此刻已经是面如金纸…… 但现在,他没时间关心地上的同事了。 一只粗得几乎分不开的胖手,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正是主管!虽然他此刻膨胀如气球,可那只手却快得有些诡异。齐乐天还来不及反应,脖子就已经被捏住了。 肥胖的主管张开嘴,满是烂牙的口腔里,渐渐升起一个漩涡。 他卖力地吞咽着,似乎要从齐乐天的身体里,吸取那代表着生机的阳气! 第二章 送外卖的土地公 主管那胖得快分不开的手掌,紧紧地掐住了齐乐天的脖子,如同变色龙黏住猎物的舌头,一旦沾上,就再也无法挣脱。 齐乐天就跟先前的几位同事一样,被这能与绿巨人一较粗细的手臂,提了起来。 那个致命的漩涡,已经开始吸取齐乐天的阳气。每一口阳气的入体,都让主管的身体愈发膨胀起来。 如果说原先的主管,只是一头肥猪,那么现在的主管,正向着气球的方向进发。 那张膨胀到极致的脸,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从嘴角处不断淌出的涎水,沾湿了他那件被撑烂的衬衣。 而他已经大张的嘴,开始逐渐向前,贴近了齐乐天。 尽管有些缺氧,但齐乐天依旧能闻到,主管那涎水中的腥臭味。 他不像先前那些同事,被主管这副模样吓住,而是用尽全力,踢在主管那膨胀的身躯上。 可这膨胀的肉身,不知究竟由何种力量加持,竟是比原先的肉体,更加耐打,任由齐乐天拳打脚踢,也没法造成一点伤害。 那张大嘴越伸越近,齐乐天脑海中的缺氧之感,越来越重。 眼前气球一般的主管,在他的眼中,逐渐化作那微笑的大佛。 一股不屈的力量,从他的腰际,一路上升,冲开他背部的各大玄关,破入头顶泥丸宫,给他近乎昏厥的大脑,带来一丝久违的清凉。 那根细小的绣花针,出现在他的手边,迎风就长,最终化作一条长棍。 “我可,透你娘嘞!”齐乐天无力垂下的右手,艰难地抬起棍子,向前砸下。 原本用尽全力踢腿,也没伤到分毫的主管,面对这一根轻轻落下的棍子,居然好似雪水遇上了骄阳。 他松开了那只胖手,向后倒下。 如玉柱倾颓。 齐乐天失去了支撑,整个人落到地面,重重地喘着粗气。那根显了神威的长棍,也重新缩回一枚绣花针大小,消失在他的掌心里。 随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一位身披黄袍的外卖小哥,从窗外一跃而上,手中一张符纸,闪烁着大地的光芒,对准了齐乐天。 “你干嘛呀!”齐乐天一个翻身,避开了外卖小哥的手掌。 虽然不知道那符纸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本能的恐惧,让他迅速做出了反应。 “外道妖魔,若不速速束手就擒,我必让你形神俱灭!”外卖小哥手中的符纸,轻轻一转,依旧对准了齐乐天。 “我不是什么妖魔,要说妖魔,我背后这个才是!”齐乐天连忙指着身后倒下的主管:“他刚刚掐着我的脖子,差点要吃了我!” 外卖小哥的表情明显凝滞了一刻。 他鼻子轻嗅,发现所有的煞气,还真是来源于那倒下的胖子。 煞气之浓重,距离传说中的煞灵将,似乎也只差一步之遥。 “这胖子,是你打倒的?”确定了主管身上的煞气已散,外卖小哥散去手上符纸的光芒,询问齐乐天。 “是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轻轻一敲,他就倒下去了。”齐乐天无奈地摊手。 他最近水逆得很,各种邪门事情纷至沓来。 “你一个凡人,可战胜不了煞灵附体。”外卖小哥摇了摇头:“你看,他们先前也有反抗过,一点用处都没有。” 齐乐天看了看门上留下的印记,怔了怔。 先前自己全力踢腿,主管一动不动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 “除非,你也是神明转世。”外卖小哥晃了晃手上的符纸:“就跟我一样。” “神明……转世?”齐乐天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这个世界,不是没有什么神仙妖怪的吗? “十八年前,这方天地所有的神明仙佛,只要是修为到达地仙,全数都被莫名的力量,投放到六道轮回中,转世再生。”土地也坐到地上,拍了拍齐乐天的肩膀:“看你能打倒这样一位强大的煞灵,至少也是一方香火鼎盛的土地。” “就跟我一样。”外卖小哥补了一句,一脸骄傲。 “等等等等,就算我是神明转世,那这煞灵是什么东西?”齐乐天看着逐渐缩回原本体型的主管,心里的疑惑怎么也盖不住。 “人类世界的核设施,一旦一个星期无人看护,就会出现事故。”外卖小哥打了个比方:“当仙佛被打落凡间的时候,原本的天庭无人看管,镇压着人类世界煞气的大阵,在最近已经崩解了。” “红尘中被压抑了数千年的煞气,现在已经全数逃逸,在凡间附体为恶。” 齐乐天似懂非懂地点头。 什么天庭,什么煞灵,什么神明转世……这些事情,就像是一座迷宫,将他困在了里边。 “你的记忆恢复了吗?”外卖小哥问道。 “记忆?”齐乐天看了看外卖小哥:“什么记忆?” “那看来,你是中了胎中之谜。”外卖小哥一拍脑袋,眼神有些怜悯:“神仙临凡,一旦觉醒,就会找回自己过去的记忆和神通,但看你的样子,别说神通,就连记忆都还没回来吧。” “你的意思,是我前世的记忆?”齐乐天摇了摇头:“没有,一点记忆也没有。” “别急,既然你觉醒了,就先到我们花城的神仙集会所,登记一下吧。”外卖小哥掏出了一块牌子:“最近我也在寻找逐渐觉醒的神仙们,刚好碰上了你,你今天下午就去报道吧,说不定能找到你前世的记忆。” “集会所吗?”齐乐天接过牌子,却看到一阵光芒,在外卖小哥的背后闪烁:“小哥,你看你的手机,是不是响了。” 外卖小哥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大恐怖。 “糟!”他一跃而起,脑壳跟天花板来了一下亲密接触:“迟到了,完蛋,这几单外卖又收不到钱了!” “先告辞了!”他拱手的动作都没做完,整个人就已经从窗口一跃而出。 齐乐天急忙追出去:“那,那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怎么办?” 外卖小哥蹬着电动自行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飘荡:“被煞气侵袭的人,不会有什么记忆,你把他们放回原位就行了!” 齐乐天:“……” 堂堂一方土地,还这么紧张送外卖那几块钱。 齐乐天隐隐感觉,神仙这份工作,似乎不是那么值钱。 看着手上的牌子,以及掌心那枚绣花针的印记,他轻轻点了点头。 下午就去这集会所看看! 第三章 神仙们的集会所 花城金融中心九十九层。 拿着土地爷给的令牌,齐乐天穿过一道墙壁,来到这传说中的花城集会所。 中国神仙的创意,跟霍格沃茨也没什么区别。 能进来的,毫无疑问都是转世的神仙们,虽然高矮胖瘦各不同,但无一例外的,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这便是转世的神仙们吧。齐乐天暗想。 “欢迎。”吧台后边的酒仙,向这位新面孔致意。 “又有新人来了?”正在喝酒的河神抬起眼皮,眼神里透出沧桑:“没有灵力波动啊。” “胎中之谜吧。”酒仙笑了笑:“你好,我是原先的天庭酿酒师,你可以称呼我为酒仙。” “我是西江河神。”年轻人打了个酒嗝。 “酒仙、河神前辈你们好。”齐乐天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是来报道的。” “你拿着乐清的牌子,应该是他发现的你吧。”酒仙拿出了一张表格:“来,我们来登记一下,你的姓名还有原本的神职。” “都说喝酒误事,你一个酿酒的,怎么也误事?”那位醉醺醺的河神又抬起头:“都说了人家胎中之谜,你还问个毛线。” “这人老了,就是有点傻。”酒仙笑了笑,丝毫不以为忤:“来,先登记一下你的姓名吧。” 齐乐天有些茫然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所谓的神仙集会所,看起来跟寻常凡人的酒吧,也没什么区别,除了酒吧地方高级点,酒客身份特殊点,就没了。 “不过,既然能被发现,那应该是觉醒了才对。”酒仙看了看齐乐天:“你觉醒了什么。” “我没觉醒什么,我就是被煞灵袭击,然后提着根棍子,把他敲没了。”齐乐天摊手。 “那就是先觉醒了神通吗?”酒仙点了点头:“在场有很多道友,你可以展现一下你的神通,让他们看看,说不定有人是你的老朋友。” “你看他一点灵气没有,怎么用神通?”河神又开始抬杠了。 “别急嘛,大家刚刚觉醒的时候,都是懵的。”酒仙是个厚道人:“各位,来帮这位道友看看了!” 没人理睬他。 虽然酒仙明面上是这花城集会所的主理人,但各方土地,都是奉城隍为主,天兵天将,更是自峙武力超群,一点面子不给。 自从太白金星离开花城,去寻找其他省份的天庭同道之后,酒仙的话,也就没人听了。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河神忽然坐直了腰板,抓住了齐乐天的手臂。 齐乐天本能地缩手,却动弹不得。 面对已经觉醒的神仙,凡人的力量,就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疾!”河神目露精光,一道灵力,从齐乐天的手臂,流入体内。 齐乐天只觉手臂一凉。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你的身体,有点古怪。”河神松开了齐乐天的手臂:“我给你渡入一道灵力,按理来说,你体内的神通印记,应该会被我这道灵力激活才对。” “我觉得吧。”远处一个声音传来:“他说不定,是个凡体。” “开什么玩笑。”酒仙一口否决:“一个神仙临凡,身体都会被自然改造,怎么可能还是不能修炼的凡体?” “原本到这个时候,该觉醒的神明,都已经觉醒得七七八八了,为什么至今还有人没出现?”这位天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来没人规定,神仙降世,必然能修炼的。” “按乐清的回复,他能打死煞灵,应该不是毫无能力的。”酒仙冷静地反驳。 天将一步步走过来,走到齐乐天的面前,一脸笑意:“说不定是前世留下的手段,保了他一命呢。” 齐乐天看着这个笑得跟狗头一样的天将,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厌弃。 仗着自己天将的身份,趾高气昂什么的,实在是令人不齿。 “怎么,看我不爽吗?”天将揽住一位仙子,挑衅般地看了他一眼:“知道怎样的人,才会经历胎中之谜吗?” 齐乐天压下心头的火气:“请指教。” “第一,就是心神不够干净的神明,在转世之后贪恋红尘的神仙。”天将那张粗糙的脸,几乎抵在了齐乐天的眼前:“你问问自己,心思纯净吗?” 齐乐天没说话,只是满脸的铁青。 “第二,就是前世犯了天条,提早转世的人。”看着齐乐天铁青的脸,天将似乎觉得很有趣:“你仔细回忆一下,说不定就能想起自己前世作奸犯科了呢。” 酒仙的眼角抽了抽。 这位爷,仗着自己曾经是天兵天将里的百夫长,在众仙中实力强大,说话毫无遮拦,不知惹得多少人生厌。 齐乐天的脸色倒是平复了不少:“还有什么可能吗?”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可能。”天将的脸上,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那就是你太弱了,实力不行。说不定你的前世,只是刚刚修炼成仙,运气不好,碰上仙界大乱,众仙临凡。你这种弱者,毫无意外地被打落尘埃,连保住自己的记忆,都成问题。” “也就是说,你的仙籍。已经在上一轮的落凡中,被削去了。” 河神坐在齐乐天的背后,轻轻拉了拉齐乐天,让他离天将远一些。 “别把唾沫吐在我脸上啊。”齐乐天轻声道。 天将昂起了头:“连胎中之谜都没破的人,我吐了也就吐了。” “你能怎么样?” 酒仙脸上已经满是不善的表情。 “我敬你是百夫长,可你也别做的太绝,好像弱势些,就不配为仙人一样。” 天将看着酒仙的眼睛,丝毫不惧。 “现在是煞灵乱世的阶段,我们这些天兵天将,可是每天都要出去拼命杀贼呢。”他看着酒仙手中摇晃的酒杯:“你一个执掌酒杯的小仙,若是没有我们这些战仙保护,能挡住一大波煞灵的袭击?” 酒仙默然无语。 在场的虽然都是仙人,可在这一世的凡尘中,不一定都是孤家寡人。 天兵天将们觉醒之后,确实在守护整座花城。 一旦他们某天“守护不力”,惹得自己身边的人,惨遭煞灵毒手…… 没人敢得罪他们。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很弱,或者触犯过天条,对不对?”齐乐天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天将。 “如果你觉醒不了,那么你甚至没资格来到这个地方。”天将摊开手,一脸的讥笑。 一根棍子,忽然出现在齐乐天的手中。 “我就是用这根东西,敲碎了煞灵的脑袋。” 天将的嘴巴,逐渐张开了。 换做别人,可能不知道这根棍子的来历,可他身为十万天兵天将的一员,怎么可能不清楚! 两头金箍,中间一段乌铁。 这分明就是那泼猴的……如意金箍棒! 第四章 南方的记忆线索 天将的原本坚挺的脊背,此刻似乎被这根忽然出现的棍子打折了。 他的表情从错愕,逐渐变得谦卑起来。 酒仙还没明白过来,看着前倨后恭的天将,有种荒诞喜剧的不明所以。 天将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个有些艰难的决定。 他重重的跪了下去,向着齐乐天,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末将翟三柏,拜见大圣。” 齐乐天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盯着这一处,一些潜藏了无数年的记忆片段,从他们的识海之底,泛着陈年的泡泡,缓缓浮了上来。 翟三柏先前搂着的仙子,此刻跟在他的身后,跪了下去。 原本她很奇怪,很不理解,为什么堂堂天将百夫长,居然要向一个胎中之谜的神仙下跪。 可当她听清“大圣”两字之时,整个人不由自主便叩拜下来。 “奴家蟠桃侍女,拜见大圣。” 河神原本耷拉的眼皮,此时抬得老高。 眼前这提着根棍子的少年,居然是那数千年前,打上南天门,惹得天界大乱的齐天大圣! 神仙们的耳朵,绝对比普通人要灵便。 这些看似闲散不羁的仙人们,见风使舵使得比谁都快。 一阵齐刷刷的声音,从他们口中传出。 “贫道(在下)某某,拜见大圣爷!” 一时间,整个集会所里,满是阿谀奉承之词。 齐乐天轻轻提起棍子,敲了敲地板。 “原来,我是齐天大圣转世吗?” 众人跪伏于地,连头也没人敢抬。 比法力,齐天大圣在天庭里,虽然强势,可还有老君压着他;比威严,独坐于凌霄殿上的那位天尊玉帝,同样强他一头;比武力,当年小圣二郎跟他大战三百回合,也尚未分出个胜负来。 可是,如果让眼前这些小神仙选择,他们宁可选择前边三人加在一起,也不愿意面对这大圣。 前边那三位,可都位高权重,自峙身份。 大圣爷即使证得佛陀果位,那天性中的顽劣,依旧消不去。万一惹得他不高兴,他一根哭丧棒来上两下,这里百来位小神仙,可吃不消。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站定的齐乐天身上。 有的神仙抬头,试图以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以及虔诚的祈求,换来大圣的怜悯。 可这也没阻止他拖着棍子,向前走去。 金箍棒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翟三柏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当年天兵天将绞杀花果山,他也有肆意地打杀过不少猴子猴孙。大圣爷对于那座花果山,可是珍视得很,万一当时偷偷记在小本本上,现在秋后算账,那自己这条小命…… 怕是大天尊当前,都保不住吧。 齐乐天停在他的身前,并不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天顶上投下的灯光。 一片阴影落在翟三柏的头上,也落在他的心里。 他原本就颤抖的身体,此刻更是同筛糠一样。 那根曾经给他带来无限恐惧的棍子,此刻柱在他的眼前,距离他不过一尺距离,只需要轻轻一提,就能要掉他的小命。 “怎么,天庭的百夫长,现在怎么跟奴才一样,趴在地上?”齐乐天蹲了下来,看着天将的后脑勺:“刚刚唾沫喷的不是挺欢快的吗?现在头也不敢抬了?” “末将,末将……”翟三柏的牙齿打着颤:“先前不知是大圣爷亲临,还请大圣爷,饶恕则个。” “抬起头来。”齐乐天说道:“还是要我帮你抬起来?” 翟三柏艰难地抬起头。 他这个跪姿要抬头,几乎是折断了自己的颈骨。 齐乐天长得虽然不算太帅,但也称得上清秀。 可此时此刻,在翟三柏的眼中,这张脸跟当初那毛脸雷公嘴的和尚,莫名重合。 齐乐天提起棒子,轻轻拍到了翟三柏的脸上。 冰冷而粗糙的铁棒,贴到脸上的触感,是那般的接近死亡,翟三柏只觉得,自己的魂魄,跟下一遭轮回,就差那么点! “都站起来!这都9012了,还学那套老规矩跪来跪去的,不像样子!”齐乐天站起来,没再看翟三柏。 众人纷纷道谢站起,只余翟三柏一个人木在地上。 “既然我是齐天大圣,那我问各位一件事情,应该没问题吧。”齐乐天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众仙。 他坐的位置与先前并无不同,可却成了众仙眼中的焦点。 “大圣爷请问。”众仙齐道。 “我想问问,如果一个神仙遇到了胎中之谜,那么应该如何找回记忆?”齐乐天看着众仙,眼神平和。 “这……”众仙原本跃跃欲试,此刻却都好像哽住了一般。 他们不过是一众小神仙,就算是菩萨佛陀,都有遇上胎中之谜的可能。 既然连佛陀菩萨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们这种在天庭也是下人的小神仙,怎么可能给得出解决办法? 看着众仙为难的脸色,齐乐天也并不意外。 如果自己真的是齐天大圣转世,那么前世的法力,无论是在天庭还是灵山,那都是最拔尖的那一批存在……就连自己的前身,都克服不了胎中之谜,那这帮小神仙,哪里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大圣!我倒是有个提议!”一个土地神忽然冒出来。 “哦?”齐乐天没料到这意外之喜:“你请说。” “大圣原先已经在灵山证得果位,跟观音大士,也是熟悉的很。”土地神娓娓道来:“说不定,去寻找观音大士,能找到您的记忆线索。” 齐乐天点了点头。 这一点自己倒是没有想到。 “那么,我先告辞了。”齐乐天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随着棍子的收回,他原本旺盛的精力,好像忽然被抽走了一般。仔细一想,自己似乎整整一周没睡过好觉了,现在当然是睡觉要紧。 “大圣慢走。”众仙目送齐乐天走出集会所门口,齐齐松了一口气。 终于把这尊大爷送走了,不用时刻担心自己的脑袋开花。 河神看着还在地上跪伏的天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翟三柏,还不站起来?” 翟三柏抚摸着自己的脸,忽然涕泗横流。 大圣爷这是大发慈悲啊!他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乐,回忆着金箍棒那温柔的触感。 那是他见过最棒的大圣了! …… 花城的城隍庙里,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正看着那尊威武的城隍像。 在他的身后,大批的信众,正赶着这十五的日子,前来祭拜,却对这神像下的年轻人视而不见。 一尊土地从地上冒出来,同样没有引发信众的注意。 “邢君,你有何事?”年轻人没有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禀报城主,花城集会所内,有一尊大人物降临了。”邢君单膝跪地:“是齐天大圣!” 年轻人推了推眼镜。 镜底遍是冷光。 第五章 附体煞灵闹花城 “齐天大圣这般的大人物,居然会在花城觉醒?”年轻人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那我们准备了那么久的计划,说不定要中止一段时间了。” “未必。”邢君的脸上,神色有些不甘:“那齐天大圣,据说中了胎中之谜,现在对于前世的记忆,还是一无所获。” “胎中之谜?”年轻人眼睛瞪大了:“他一个证得佛陀果位的……居然会遭上胎中之谜?” “斗战胜佛原本就不太受灵山待见。”邢君道:“说不定,是被世尊排挤。” “听你这么一说,事情似乎有些转机。”年轻人坐在城隍像前,随手抛起一颗蜜枣,丢进嘴里。 像这般随意糟践城隍的贡品,整个花城,也只有他敢做。 因为,他就是本城城隍。 花无邪。 …… 齐乐天躺在床上,裹着被子。 一只只细小的云团,围绕在他的身边,化作各种祥瑞之状,吞吐于他的呼吸之间。一时间,仙雾萦绕,整个宿舍里都是一片莹白。 自从集会所归来,他倒头就睡,直到天边蒙蒙一片红。 保安坐在执勤室里,昏昏欲睡,距离自己交班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他得找点事情做,才能支撑着自己不至于睡着。 揉了揉眼睛,他决定再去巡逻一番。 推开值班室的门口,他打开手电筒,却发现眼前的雾气,是这般的浓重,就连强力手电筒的光芒,都射不出几米远。 “难道地下的热水管道漏了?”保安扭了扭脖子,走进浓雾中,准备检查一下管道。 花城大学的宿舍楼年久失修,热水管道破裂,引起雾气弥漫,也是常有的事。 “嗯?奇怪了,没有漏水啊。”保安敲了敲管道:“那怎么会……” 他的疑惑还没念叨完,一缕从地下升起的灰气,直抵他下身海底轮,引得他整个人一激灵。灰气入体,经督脉往上,直接跨过了他的识海,占领了他的灵台。 肉眼可见的,保安精瘦的身体像是充了气一般,膨胀起来。 一阵呵气声,从他的口鼻中发出,好似饥饿的野兽。 这一切,都落在邢君的眼中。 离着花城大学宿舍不到百米,他手中牵着无数从虚空中引出的线条,将周遭稀薄的煞灵之气,全数汇集到花城大学这一处。 原本用来汇聚灵气的阵法,如今用来汇聚煞气,居然也是得心应手。 铃声响起。 “喂,城主吗?”邢君不用看,也知道来电的是谁:“准备好了。” “邢君你做事,永远是那么让人放心。”电话那头的年轻人轻笑了一声:“接下来,你就先退走吧,你的实力尚未恢复到地仙水平,在这煞灵之气汇聚的地方待久了,有损修为。” “是。”邢君点了点头,收起电话,手中搓着一把尘土,轻轻往天一扬。 一阵晨风吹过,地上再无人迹。 虽然邢君退走了,可聚气阵的建立,仍使得周遭的煞灵之气源源不断地汇集。原本还能隐约看到的楼宇轮廓,此刻也被浓郁的煞气所吞没。 花城大学宿舍区,整个都是一片朦胧。 齐乐天从睡梦中醒转,刚好吸走最后一丝灵气。 “嗯。”他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周遭的空气,尽是一阵腥臭味。 “怎么肥事?”他捏着鼻子,推开窗户。 隔着朦胧的灰雾,他连楼下的花花草草都看不清。 “有点熟悉啊,这个味道。”齐乐天放开鼻子,轻嗅了一下:“就像,就像……昨天主管口中的那涎水。” 他忽然一个激灵。 难不成,眼前这些灰雾,都是那位土地口中的煞灵之气! 他推开房门,使劲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看这栋宿舍楼的情况。 像是激发了某个开关,他的视线忽然就敏锐起来,即使隔着浓浓的灰雾,还是能看清对面楼上来来往往的人影。 被撑得有些发胀的躯体,那凌乱不堪的衣衫……显然是还在睡梦中的同学,身体被煞灵之气充满,变作了附体煞灵。 对面楼的同学,此刻已经丧失了灵智,可齐乐天那股生人气味,即使隔着二三十米,还是落到了他们强化的嗅觉之中。他们无意识地张开嘴,渴求着生人体内的阳气,一步一步向齐乐天的宿舍走来。 齐乐天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的耳中,无数脚步声,正在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杂乱,像是毫无规矩的鬣狗群,向着唯一的食物发起的冲锋。 保安拿着手电筒,第一个抵达齐乐天的宿舍。 他是所有附体煞灵中,最先成功的存在,先天快人一步。 齐乐天站在走廊上,右手一抖,一根乌铁棒,便落到手中。 “妖怪,你大圣爷我,还真没怕过谁!”齐乐天扛着棒子,轻轻向前一点。 明明这辈子从来没有联系过棍棒,可这乌铁棒入手之时,却有一种水乳交融的熟悉感。无数精妙的棍法,好似在脑海中解锁了一般,左拨右挑,甚至能做到滴水不漏。 不过,也没有给他滴水不漏的机会。 金箍棒上携带的神性,似乎对这些附体煞灵,有着强烈的克制作用,只是轻轻一点,那膨胀得不像样子的保安,好似泄了气一般,整个瘫软下去,重新变回凡人。 楼梯上,新一波附体煞灵已经出现,齐乐天把保安往身后一拉,开始挥棒点出。 点一个,拉一个,点一个,拉一个,过不了多久,齐乐天的身后,已经堆满了人。 说来也怪,齐乐天虽然算不上瘦弱,可手持一根实心铁棒,不停地挥舞,总免不了疲惫。可直到所有煞灵都被清除,他也依旧神清气爽,连汗都没出一滴。 只是,他看着身后这一堆人,犯了难。 虽然都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同学,可跟他们也算不上熟悉。 该怎么把他们送回宿舍呢? …… 开着玛莎拉蒂,花无邪穿过了重重的迷雾,抵达花城大学宿舍门口。 整了整衣领,带着自信的笑容,他把车泊在路边,走入花城大学宿舍。 如果齐天大圣恢复了记忆和神通,那即使给他花无邪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主意打在大圣爷头上。毕竟,这位爷当年可是众多巨妖中,翻了天还能潇洒自如的唯一存在,那暴脾气就算是上仙佛爷看了,也毫无办法。 可如今,虎落平阳,就怪不得他花无邪不出手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齐乐天脸色苍白,半跪在地上,对着眼前的一堆人发呆。 嗯。他心里点了点头,即使是齐天转世,对付这一大堆煞灵,也累得不行了吧。 看我夺了你的造化! 第六章 金狗云的初登场 齐乐天半跪在地上,看着面前这一堆人,脸色苍白。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帮人的宿舍,究竟是哪一间。如果没办法把这些人送回宿舍,回归原位,让这帮人发现不对,会不会有人去翻监控? 如果翻了监控,会不会发现自己其实是神仙? 发现了自己是神仙,会不会有人上报某个机关,把自己拖过去做各种……切片研究啥的? 一想到这些,他整个人就很是恐惧。 连脸都吓得煞白。 “大圣爷,您在这做什么呢?”一个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出现在他的身后。 齐乐天全身的汗毛倒竖。 他的听觉自从先前被解放,就强化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层次。楼下某只昆虫啃噬树叶的声音够细小了,可落在他的耳中,依旧是那么的清晰。 而自己身后这人,上楼时居然没有一点声音? “大圣爷怎么发抖了?莫不是受了风?”花无邪站在齐乐天的身后,负手而立。 靠的近了,他便更是放心。 虽然已经在觉醒的过程中,但眼前这齐乐天,体内的气息,只跟人间那金丹期的修士相仿,距离自己这地仙境的层次,足足相隔了五个层次。 如果不是他手上握着的那根哭丧棒,太过着名,花无邪甚至懒得跟他废话。 齐乐天没有回头,脑门上尽是冷汗。 他很清楚,像这种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背后,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存在,绝对来者不善。 如果真要来好好看看自己,何必要用这种诡异手段? 不如……齐乐天握着棍子的右手,微微一紧。 金箍棒似乎也感知到主人的意志,整根棒子开始滚热起来,带着曾经滔天的战意。 花无邪的境界登临地仙,像齐乐天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是一清二楚。 才恢复到金丹期,就妄想跟地仙相斗?花无邪心下哂笑一声,等着齐乐天出手。 齐乐天手腕一扭,那根曾经随他征战整个世界的金箍棒,瞬间就爆发出强烈的锐金之气,包裹住齐乐天的全身。对于自己的实力,齐乐天也清楚得很,如果自己能恢复到传说中的搬山之力,提着棒子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可现在,他不过就比普通人强壮些,自然是选择最有力的捅式。 别以为棍子没有头,就真捅不死人! “大圣爷,小神不过是前来见礼,何必如此暴躁?”花无邪咧嘴一笑,步履轻移,侧身避过那如长龙般刺杀而来的金箍棒,肉掌贴在金箍棒的边沿上,一路摩擦出刺眼的火花,直直印在齐乐天的胸前。 齐乐天只觉一阵莫可沛御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连同不锈钢护栏一起,整个飞出走廊,重重地砸在花坛的边沿上。 他仰躺在地,看着铁屑纷飞,一口鲜血喷出,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如果不是昨晚那一宿的修为,挨上这样一下重击,他就得转世重来了。 花无邪看着自己光芒暗淡的肉掌,皱了皱眉。 虽然齐乐天的修为未复,但那金箍棒可是实打实的天仙法器,曾经爆锤过无数仙佛大妖的真正凶器,仅仅是贴着它出掌,居然也磨灭了自己不少的仙元。 但很快,他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自己这次出手,不就是为了夺舍这少年的肉身吗? 等到自己换了身躯壳,这金箍棒,还不是自己手中的利器! 他轻巧地跃下,看着败犬一般的齐乐天,轻轻抓住了他的脑袋,把他提了起来。 “你,究竟是谁?”齐乐天勉力睁开眼睛,想看清眼前这人。 先前花无邪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即使火眼金睛已经开启,可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持,齐乐天甚至连他的样貌都看不清。 “我过去是谁,并不重要,”花无邪捏着他的脑袋,一道道莹白色的丝线,从他的体内弹射而出,将两人裹住:“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了。” “夺舍?”齐乐天想到了这个词。 “宾果!”花无邪打了个响指:“你受了胎中之谜,这辈子注定不会出息,不如将这身皮囊让与我,让我成就大品天仙……我会挂念你的好的。” 无数的丝线,开始连接齐乐天与花无邪。 地仙境层次的法术,不是他这刚刚觉醒的初哥能抵挡的。 齐乐天的意识逐渐模糊,脑海中却想起了先前花无邪那重重的一掌。 那一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打翻在地。 可自己的前世,不是齐天大圣吗? 齐天大圣的筋斗云,不是一个筋斗,就能跨越十万八千里吗? 自己怎么会,这么慢呢? 花无邪看着眼神逐渐涣散的齐乐天,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 那根被齐乐天握在手中的金箍棒,发出不甘的嗡鸣,可主人被困丝线之中,他也没法主动出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无邪夺舍齐乐天。 “如果我足够快,是不是就能躲过你刚刚那一掌了?”齐乐天的眼神忽然重新凝聚起来。 这是回光返照的象征。 “当然,如果你足够快,你不仅能躲过我那一掌,甚至还能把我吊起来打。”感受到齐乐天的回光返照,花无邪很乐意跟将死之人多说几句话。 当年十万天兵天将都拿不下的大圣,今天落在自己手上,居然跟一只死狗没什么区别。 这种成就感,就连自己当年成为花城城隍,都比不过啊! 此刻,由于丝线的喷吐,两人已经被裹在洁白的丝球之中,看起来倒像是一只放大了几十倍的毛线球。 花无邪忽然抬头,他感觉,自己的头顶上似乎趴着个什么东西,有点沉重。 可在他的神识探测中,那里是一片虚无。 他忽然警惕起来,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齐乐天。 齐乐天已经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难道是我多心了?”花无邪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头顶的丝线。 撕拉一声响起,丝线被他的手指,戳出了一个大洞。 花无邪:“???” 自己这丝线,可是坚固无比的地仙境法术,自己的手指没怎么用力,怎么就戳出了一个大洞呢? 但下一刻,他的疑惑便得到了解释。 一只长着卷毛的大狗,咬住了他的手指,轻巧地一扯。 花无邪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花城大学宿舍。 大狗的爪子轻轻一挑,金箍棒就被抛上了高空,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随后,他咬住了花无邪的脑壳,四只爪子死死地抓住他的身躯,任由他如何动作,都解不开这大狗的束缚。 花无邪狂乱地喊叫着,各种法术像是雨点般祭出,打在大狗身上。 大狗岿然不动,死死地摁着花无邪,任由那些法术从自己的卷毛间漏走。 金箍棒从天而降,穿过大狗,砸在花无邪的脑壳上,发出山中古寺的钟声。 齐乐天躺在花坛里,喃喃念叨。 “金狗云……果然很强。” 第七章 勾魂使者的爆笑 大狗松开昏死过去的花无邪,跑到了齐乐天的身边,吭哧吭哧地吐着气。 金箍棒横躺在地上,震颤着,似乎是在为金狗这样粗暴的做法生气。 大狗不理他,继续围着齐乐天转了两圈,发现他似乎只是单纯的昏迷,狗脸上露出一抹无奈,抬起前爪,狠狠地拍了他两三巴掌。 齐乐天腾地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张帅脸来得不容易,可不能毁容了! 大狗看着坐起来的齐乐天,有些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叼起金箍棒,递给了齐乐天。 “你是……哪位神仙?”齐乐天看着躺在一旁的花无邪,又看了看地上欢快的金狗:“还是说,你是我的金狗云?” 大狗翻了翻白眼,实在是没想到齐乐天这么瞎。 金箍棒不满地颤了颤,似乎是责怪金狗的不敬。 齐乐天抬起头,叹了口气。 金狗以为他不开心,跑到他的腿旁,使劲地蹭了蹭,表示自己还是很听话的好狗。 “你倒是够听话了,可我现在就要被抓了。”齐乐天摸了摸金狗的脑袋:“刚刚是不是我爆发了小宇宙,把那躺在地上的人打死了?” 金狗看着他,狗脸上满是惊骇。 你这个转世身,怎么傻成这样?刚刚你都昏迷过去了,还以为自己能像电影里的男主角,忽然神明附体,直接吊打那地仙吗? 为了让齐乐天明白,金狗跑了出去,站在昏死的花无邪身前,猛然变成一人高矮,然后直立起身,在脖子上划了划,又用前爪拍了拍胸口。 齐乐天看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才明白过来。 “是你打死了他?” 金狗傲然地点了点头。 齐乐天得到了金狗的肯定,长叹一口气,瘫坐到了地上。 “完了,完了,我的人生,就栽在这里了。” 金狗的五官挤在了一起。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原来那勇猛精进的主子,在这辈子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憨批?不就是打死一个以下犯上的小破神仙嘛,以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用得着为这样的小事烦恼? 齐乐天可不知道金狗想什么,他一把抱过金狗,向他哭诉:“如果我醒着,一定会叫你留手的!你打死了他,我一定会被抓去审问,问着问着,我神仙转世的身份,一定会暴露的!暴露之后,肯定就会被抓过去做切片研究的!” 金狗看了眼金箍棒,汪汪了两声。 齐乐天听不懂狗语,如果能听懂,那他一定会哭得更惨。 金狗汪汪那两声,翻译过来就是“你没救了” 金箍棒颤了颤,表示自己也是刚到主子身边,不是很理解他的思维方式。 “你想啊,虽然是你打死的他,可别人不知道世界上有神仙啊!”齐乐天开始一板一眼地分析起来:“他们会先把我抓走,然后查监控录像,发现我先是打趴了一批人,然后又放狗打死了一个……” 金狗被他抱着,有点生无可恋。 地底下,忽然有两道烟雾浮起。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齐乐天的前方。 齐乐天抱着狗,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这又是什么东西? 两位勾魂使者看了看齐乐天抱着的金狗和棒子,脸上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一齐单膝下跪。 “搞,搞什么?”齐乐天还是不习惯这架势:“求婚不成?” 两位勾魂使者脸色一滞:“参见大圣爷!” “啊,两位请起。”齐乐天急忙抬手。 看着手忙脚乱的齐乐天,两位勾魂使者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如果不是齐乐天手中的金狗和棒子,他们一定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当初那猴子打进地府的时候,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意气风发,哪像现在这个少年,一脸的拘谨。 “大圣爷,我等公务繁忙,先拘了此魂下地府,改日若是闲下些,再来向大圣请安。”白衣使者拱手道。 “能不能……不拘啊。”齐乐天看着他们从花无邪的身躯里,提出一道被打得七荤八素的灵魂,伸出了手。 “大圣何出此言?”黑衣使者愣住了:“不是您打死的他吗?” “额……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留住他的灵魂,你们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齐乐天咳了咳:“如果我打死了他,我会被官府抓去的。” 黑衣和白衣使者对视一眼,使劲憋笑。 一想到大圣爷愁眉苦脸的,给官府抓到大牢里去,他们就有种莫名的快感。 “那个,大圣爷。”白衣使者陪笑道:“您法力高强,武功盖世,凡间的人抓不到你的。”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齐乐天还是满脸纠结:“算了算了,做都做了,你们走吧,看你们也挺忙的。” 黑衣使者都快忍不住了:“大,大圣爷,神仙临凡,跟凡人用的是同一个身躯,但却有两个灵魂,你把那神魂打死了,人魂可还活着呢。” 齐乐天想起了那天,自己打倒的主管。 似乎有几分道理啊! “那么,大圣,我们就先告辞了。”黑白使者再度拱了拱手:“公务繁忙,莫怪莫怪。” 齐乐天有些放松地挥了挥手。 既然这人不会死,那就没人会来抓自己。 那就很轻松了! 黑白两位使者拘着花无邪被打散的神魂,沉入地下。 只留下一阵隐隐约约的笑声。 “金狗啊,那剩下那堆人,该怎么办?”齐乐天指了指三楼走廊上躺着的那批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他们放回去。” 金狗放下了捂着脸的前爪,默默地在地上写下了三个字。 看监控。 先前齐乐天与那两位使者的对话,让金狗感觉自己的狗脸,都被丢光了。 “有道理!”齐乐天拍了拍手,往保安室走去。 金箍棒轻轻送出一道锐金之气,把他脸上的血迹去了。现在的主人,胆子和脑子似乎都不咋地,金箍棒得贴心一点,以免齐乐天不小心看到镜子,被满脸血污的自己吓坏。 …… 邢君坐在城隍庙里,看着庙里旺盛的香火,一脸欣慰。 当初城主提了他这条灵魂,成为花城的土地,他便决心一辈子为城主做事。 知遇之恩,永生难报,只能以此躯献些绵薄之力。 一阵阴风忽然从门口入,吹灭了半数香火,也吹得前来上香的人们狼狈不堪。 风中,只有一道细小的残念,正落在邢君的身上。 霎时间,这城隍神像的样貌,模糊了一刹,便从花无邪的相貌,变作了邢君的模样。 邢君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城隍的位子传给了他,花无邪的性命,定然不保。 那残念里,是花无邪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道执念。 “杀了那猴子!” 第八章 荒山忽起大明咒 齐乐天趴在金狗背上,有些发抖。 此刻的他,距离地面足足有一百来米,看着下方的人群,就像是看着沙盘里的模型一般。花城乃是南方的经济中心之一,高楼林立,即使已经飞到了百来米的高度,齐乐天仍是在那折射着阳光的玻璃边晃荡。 金狗已经脱离人类世界不知多久,当初随着猴子闯荡世间时,高塔不过数十米,就已经称得上是手可摘星辰,今日重临凡间,可得多看几眼。 “金狗,你可千万别飞太快啊!”齐乐天诚恳地说:“万一我没抓住,掉下去,会死的。” 金狗鼻孔里,气流喷出几丈远。 当初不知道是谁,嫌弃自己的云不够快,硬生生把法术真灵给修炼了出来。 花城今天的天气不错,高空的风也不算太大,虽然战战兢兢,但齐乐天还是安全到达了花城金融中心的塔顶。 握着令牌,他穿过那道墙壁,再度走进花城集会所。 “参见大圣!”众仙一见他的身影,迅速行礼,整齐得好似演练过一般。 金狗整个缩成一团,化作一只淡黄色的背包,挂在齐乐天的肩上。 它是法术真灵凝形,本身就有对抗地仙境强者的实力,释放出来的威压,给集会所内的众仙,都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大圣觉醒不过两日,居然就恢复到地仙境的实力? “免礼。”齐乐天面对这帮见风使舵的神仙,可没有什么好感,自然也就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上次走得匆忙,忘记问了,观音大士目前在哪个位置,你们有人清楚吗?” “这个……”众仙再次沉默了。 他们不过是刚刚觉醒的神仙,收到的信息也局限于花城之内,怎么可能知道观音大士这种存在的位置? “大圣!”一个不大起眼的土地,忽然举起了手。 “你请说。”齐乐天对于花城的土地神,质量很满意。 每次自己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些执掌一方的土地神,总能有一两个人告诉自己答案。 “应该是在这个位置。”这位土地拿出手机,找到神仙群组,给齐乐天私发了一个定位。 齐乐天拿出手机,眼神有些闪烁。 在自己所了解的西游传说之中,观音大士的洞府,就在南海紫竹林。 而这位土地神给出的位置,恰好就在琼州岛上。 金狗趴在他的背上,汪汪了两声。 “不坐。”随着灵力的回归,齐乐天渐渐能听懂些金狗的话了。 开玩笑呢!刚刚在城际内坐着金狗,都已经吓得不轻,更别说直飞千里之外的琼州。 不过,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只好委屈一下自己的恐高症了。 “感谢各位。”齐乐天扬了扬手,跨上金狗,潇洒地飞出花城金融中心。 众仙再度行礼。 “诶,邢君,你怎么知道观音大士的位置?”跟邢君相熟的土地悄咪咪地凑上来:“没想到啊,像你这样的榆木脑袋,居然也能知道这种秘辛。” 邢君神秘地笑笑,不作回答。 他自然不知道,观音大士真正的位置,到底在哪。 不过他知道,海南的五指山,究竟位于何处。 “借着五指山上留下的符印,镇压你这个没有完全复苏的猴子……应该不成问题吧。”他喃呢着,右手紧握成拳,骨节噼啪作响。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那齐乐天落魄的模样。 …… 流火七月下琼州。 站在人潮涌动的火车站外,齐乐天扭动着身躯,拼命地挤出人群。 琼州是华夏最南端的岛屿,也是新兴的经济特区,无数追梦者把青春和汗水,挥洒在这华夏南端的明珠上。 金狗依旧挂在齐乐天的背上,不过偷偷分出一只前爪,捏住自己的鼻子。 仙人之所以不喜红尘,那是因为他们的五感极为发达,人间的各种污秽,落在他们的感官里,放大了不知几倍。 试想,把你丢在垃圾堆里,你会不会感到开心? “让我康康。”齐乐天拿出手机,按着邢君所给的位置,寻了个僻静之所,架起云。当然,恐高的他不忘叮嘱下金狗:“金狗,慢点啊!” 金狗熟练地翻了个白眼,慢慢悠悠地飞起来。 人群中,一个带着口罩的男子抬起头,看着那处空无一物的虚空,微微一笑,轻轻弯下腰,扬起一把沙子。 没人发觉他的消失。 …… “哇,这里可真的够荒凉的。”齐乐天停下慢悠悠的金狗云,落了下来:“观音大士居然生活在这个地方吗,就不怕生活用品采购艰难?” 金狗落在地上,给齐乐天探路。 邢君所给的地址,就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仅有的一条小路,不仅泥泞,还长满了杂草与荆棘。若非齐乐天已经觉醒,想在这种荒山野岭中找人,难度不亚于格里尔斯的荒野求生。 一个人影站在旁的山顶上,手中握着一张薄薄的纸。 上书六字大明咒。 “孙猴子,当年佛陀镇压你时,就在此地,看你那摇头晃脑的样子,想必是不记得了。”邢君拿着这张佛陀法帖,站在一旁:“再走近些,再走近些!” 他在等待齐乐天,走进五指山的封印范围。 齐乐天甩出金箍棒,披荆斩棘。 越是往里走,他便越是疑惑。 这一处深山老林,虽然是人迹罕至,但若是仙家洞府,此刻应该会有童子出来迎接才对,灵气浓度也应该比别处要高……可齐乐天都快爬到半山腰了,却硬是找不到洞府的影子。 以观音大士和齐天大圣的熟悉程度,她早就该感应到了才对。 “还差一点,怎么不走了?”隐没于树丛中的邢君,手心的汗珠微微渗出。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齐乐天停下脚步,不为别的,只因为一只猴子,忽然落在他的面前。 “你是我的猴子猴孙吗?”齐乐天原来对猴子没啥感觉,但一想到自己的前世,是个猴子大王,自然就对这些猢狲亲近起来。 猴子点了点头。它伸出手,牵住了齐乐天的衣角,拖着他往一旁走去。 邢君的脸色很难看。 原本差点成功的计划,怎么会被一只泼猢狲毁了? “罢了罢了,就算效果不好,现在也只能用了。”看着齐乐天的身影渐行渐远,邢君咬了咬牙,轻轻将手中的六字大明咒,印在了地上。 那郁郁葱葱的山上,隐隐露出一阵金光,向外释放着佛陀的封印之力。 齐乐天仿佛感觉到什么,扭头看着这座山。 一只老猴子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前。 “大王!”老猴子老泪纵横:“您终于回来了!” 第九章 一句话功败垂成 “你是?”看着眼泪汪汪的老猴子,齐乐天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大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水帘洞旁给你扇风的侯大啊!”噙着眼泪,老猴子的眼神灵动而闪烁,完全不似那些山间野惯了的猢狲,反而像是在家中守候多年的老仆人,终于盼到了旧主。 “这糟糕的台词。”齐乐天抹了抹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掩饰尴尬:“我忘了你是谁了。” 金狗从他背后跳下来,汪汪了几声。 “什么!”听完金狗的话,老猴子大惊失色:“大王神功盖世,怎么可能会得胎中之谜?” 金狗坐在地上,摊了摊手。 齐乐天看了看金狗,又看了看猴子。 虽然灵力恢复,有助于自己理解金狗的意思,但是像眼前这只老猴子这样,迅速而准确地听清楚金狗的话,想来还需要更长时间的锻炼。 邢君站在山上,看着地上的大明咒,缓缓燃烧殆尽。 他的眼神有些呆滞,像是某种东西被抽空了一般。 作为一个在花城待了不到三百年的土地,他的巅峰战斗力,至多只有地仙初期,跟同城的各个土地相比,不过是中游的水平,若非得了花无邪的信任,这一任的城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邢君。 花无邪在花城经营了七百多年,作为仙界常驻人间的城隍,战斗力巅峰,甚至能达到顶尖地战仙的层次,加上地利之便,也依旧陨落在那齐乐天的棍子底下。 他压抑着城隍继任的波动,就是为了拼这一把,抹杀尚未复原的齐乐天。 可是……地上这张大明咒,虽然引起了那荒山上剩余的佛陀封印,但封印之力却并没有镇压齐乐天的意思。 如果连这一手,也无法镇压齐乐天,那恐怕花城主的大仇,永生难报。 他仰面向天,数日以来的期盼,尽数顺着东流之水而去。三百年前,他不过是一道即将消散的冤魂,死前心神至诚,终于引来了城隍大人。 那个时候的花无邪,详细地询问了他的冤屈之后,利用神力,终于沉冤昭雪。 由于他是受不了刑罚之苦自杀,若是落入六道轮回,想要再度投胎转世为人,相当困难,花城当时地位逐渐提升,香火的位置有了个空缺,才让邢君重铸了神魂,成了这一方土地。 若非花无邪的帮助,今日的邢君,指不定是哪个角落里受难的猫狗。 望着齐乐天与猴子有说有笑着进山的背影,邢君的心越来越紧,仿佛有一根从心房里长出的荆棘,一寸寸搅烂了他的心肠。 花城城隍的印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背后,给他加持了一道威严。 “大明咒杀不了他,那就我上好了。”邢君反手抓过印符,握在手上。 他全身的法力,缓缓从紫府内逼出,全数灌入这城隍印符之中。 这枚印符,被花城庞大的信徒,用香火供奉了足足上千年之久,虽然本质上还是地仙法器,但是单论威力,绝对能摸到天仙境的门槛。 邢君三百多年修炼的精纯法力,此刻全数加持在印符上,引出无数道绚丽的红尘花火。 齐乐天在路上走着,正跟侯大聊着,完全无心注意背后。 而事实上,以他不过金丹境的灵力水平,想要察觉到一位地仙强者的偷袭……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给我死!”邢君抡圆了手臂,将印符向前砸出。 仿佛飞火流星。 齐乐天依旧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背后,有如此强劲的杀器。 邢君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的希望。 正面打你不过,那我偷袭,总归有成功的希望吧! 忽然,一条短短的法旨,在邢君的识海中响起。 “拘此处土地,速速现身。” 那印诀里的能量,在听闻法旨之后,迅速撤出了散着流光的印诀。 “不!”邢君的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那是灵力急速回流,给他造成的伤害。 “拘此处土地,速速现身。”这条短短的法旨,在他的识海中再次响起。 “求你了,再给我一点时间!”邢君的身体,在空中渐渐散开,化作无数的浮土,他的手指,依旧执着地瞄准齐乐天的后心。 丧失了灵力的印符,已经丢失了初时的锐气,逐渐向下沉坠。 “拘此处土地,速速现身!”这道法旨第三次响起,声音中隐隐有些不耐。 邢君原本还勉强维持的上半身,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化作无数微尘。 那暗红色的印符彻底失去了指引,无力地落在一只麻雀地背上,惊得他叽叽喳喳。 齐乐天回头,看着那惊起的一树鸟儿,又想起刚刚那隐约间闪烁的山光,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总感觉这里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更别说是观音洞府。”齐乐天扁了扁嘴。 “观音洞府?”侯大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随即释然。 大王这是中了胎中之谜,过去的记忆都被封存在识海深处,还找不回来。 既然这样,自己刚好给大王好好报告一下,这些年来,他的行宫究竟有多大的发展! “大王!”侯大说道:“此处并非观音洞府,乃是大王您的行宫。” “我的行宫?”齐乐天转过山腹,眼前顿时出现了一条匹练般的瀑布。再定睛一看,那瀑布的背后,隐约有人影闪烁。 怎么过去自己的品位,找到的洞府都跟水帘洞,一模一样的吗? “大王,这就是您的行宫,当年你寻到这处洞府,把我调来此处镇守,已经有两千多年。”老猴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这些年来,这里的猴子猴孙,已经繁衍了无数代,就等着大王您来临幸了。” 齐乐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金狗跳到他的怀里,轻声汪了两句。 这两声很简短,但蕴含的信息,却异常丰富。 齐乐天也不知道为何,一下子就能分辨出金狗所说。 “侯大是当年那批被吊销生死簿的猴子中,唯一的漏网之鱼,这两千多年来他为你镇守洞府,虽然寂寞如雪,但却恰好因此躲过了那场大劫,过去你还记得他,却从不来这里,就是为了不让他被天庭注意。” “虽然你被封印的地方,离这里只有两座山的距离。” 齐乐天怔住了。 虽然自己对这些事情毫无记忆,但是…… 泪水莫名满溢于眶。 第十章 显密圆通真妙诀 邢君的身子,迅速穿越了数条巨大的山脉。五指山脉那葱葱郁郁的绿色,从他的身旁掠过,带着生命的昂扬气息。 那道法旨的主人,气息之强大,修为之高,简直令人发指。 像这种存在,到了有需要的时候,随手就能召唤天庭的各种基层神祗……像是邢君这种熟悉地理的土地神,是大能们最喜欢拘起来问话的。 重新化归人形,邢君有些僵硬地跪下。 “花城的城隍,现在是煞灵之灾肆虐之时,为何擅离职守,来到琼州?”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刺破了邢君冰冷的心。 “回上仙,小的……是为求道而来。”邢君以头触地,以示谦卑。 在被拘来的路上,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 可邢君的思虑,却穿越了三百年。 当年,他差点要魂飞魄散之时,是花无邪出手救了他。 若是他现在死心了,放弃了,将一切都交给命运去处理,花无邪给他救回来这条命,就算是彻底报销。 如果仅仅是自己这条贱命,倒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花城主死前,托付自己的话…… “求道?”那尖锐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瞬,有些惊讶。 跨越千里,只为求道而来的土地神,他可从未见过。 “是的。”邢君暗运神力于目,双眼中残存的泪水,悄然蒸发:“我在花城,败于煞灵将之手,倍感屈辱……我想要在这条大道上攀爬得更远些,只有这样,我才能战胜那厮。” “为了一个面子,跑上千里远求道?”那尖锐的声音忽然笑了:“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邢君顺从地抬头。 出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个不过五尺高的孩童。这孩童面如傅粉,唇若朱丹,挽一个青云鬓,一身红衣,却不耀眼。三只金灿灿的镯子,系在他的左右手上,静静地闪烁着毫光。 “为了战胜敌人,勇猛精进的人,我很欣赏。”这孩儿不过五尺高矮,即使邢君跪着,也能跟他平视。 “谢上仙谬赞。”邢君跪在地上,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眼前之人的相貌,在传说之中,实在是太过着名。且此处为琼州,正是那妖孽被收服之处。以一孩童之身,能拥有如此法力,整个天庭,也超不过五指之数。 真相昭然若揭。 此人乃是牛魔王的儿子,取经路上观音亲手收服的妖王。 圣婴红孩儿。 “我当年,也曾经输过,也因此带上了这几只金箍,至今未曾得下。”红孩儿回首当日在孙猴子和观音手下的失败,叹了口气:“如若我能更进一步,这几只金箍,非但不会成为我的掣肘,反而能成为我的至强法宝。” “上仙法力之高,小的生平仅见。”邢君整理着措辞,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求道是吧。”红孩儿眯起眼睛:“我正好缺一个打下手的。” “就你了。” …… 齐乐天坐在山中,周围全是热情的母猴。 回想起刚才侯大所说的“临幸”,他就一阵头大。虽然自己接受了前世乃是齐天大圣的事实,可对于猴子的审美,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大王,我已经吩咐他们备好宴席了!”侯大匆匆走来。 金狗汪了一声,跳到了侯大的头上。 修炼成法术真灵的它,已经拥有了生命与灵智,自然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作为一只跟着齐天大圣的好狗,他也继承了大圣大部分的喜好。 比如吃水果。 猴子们的宴席,虽然没有顶级厨师那满汉全席的水准,可靠山吃山,能自由攀山越野的他们,总能采到人类所不能及的新鲜水果,还有各种各样的山中奇珍。这里摆着的水果羹汤,齐乐天只能认出十来种,更多的,也都还是第一次见。 金狗浮在空中,抬起前爪,优雅地取食。一块块晶莹剔透的果肉,被它高高的抛起,丢进那云气弥漫的嘴里,瞬间就没了踪影。 母猴子们跟在它的身后,伸出石头所制的托盘,接住金狗挑剔扔出的水果。 齐乐天手中的金箍棒,被缩成了一根细细的牙签,只是这牙签的长度,有点超乎想象。侯大一番苦心准备的宴席,就算齐乐天再不喜欢,也不愿意拂了别人的好意。更何况,他这一路风尘仆仆,肚子早已鸣钟不止。 无数新鲜的,罕见的水果珍品,落到齐乐天的肚皮里,直到他和金狗用同一个姿势躺在石椅上,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皮。 自觉醒以来,他也就这一顿算是吃饱过。 “大王,您觉得怎么样?”侯大站在齐乐天身后,执意要给他扇风。 “很好吃,我以后得常来才行!”齐乐天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随手拿过一杯猴儿酒,递给侯大:“这杯酒你一定得喝,算是我提前感谢你的款待。” 侯大嘿嘿一笑,没有伸手去接:“大王说笑了,我们这帮族人,多亏了你,才能开启灵智,感受这天地间的美好,区区一道宴席,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言辞恳切,表情真挚,纯真如赤子。 齐乐天原本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回了喉咙里。 侯大虽然只是一只猴子,可有了人类一样的感情,自然也会有欢乐与悲哀。 若是将花果山几乎团灭的消息告诉他,说不定这侯大的心理,会受到严重的创伤。 齐乐天不愿意,让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老臣,蒙受如此苦难。 “大王,你当年来这里的时候,兴趣使然,还留下过一幅字呢!”侯大见齐乐天酒饱饭足,开始帮他想着恢复记忆的办法:“大王你不若跟我一起到后山去,看看你留下来的那幅墨宝,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齐乐天点了点头,跟着侯大一路往前。 在这云雾缭绕的山中,各种羊肠小径从这洞口一路往下,延伸出去,直到被雾气掩盖。齐乐天与侯大脚程快,沿着上山的山道,一路向上,没过多久,就已经来到了那高耸的绝壁之间。 枯松与怪柏相掩映之处,便是所谓的“墨宝”留存之所。 齐乐天轻轻吹了一口气,将山石上堆积的尘埃吹散,让那些字迹看起来清晰一些。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 “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 “口诀记来多有益,摒除邪欲得清凉。” 很显然,这首诗并没有结束,可下边的字迹模糊而坑洼,似乎被酸液溶蚀了一般。 “下边的字,自从大王您离开之后,就莫名模糊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侯大说道:“大王您还记得,下边写了什么吗?” 齐乐天没有回答。 他不知何时已经盘腿坐下,五心向天。 在他的泥丸宫处,一道气息隐隐通向苍穹。 第十一章 今日我与你有缘 当夜是一场山雨。 齐乐天枯坐于这绝壁之上,已有六个时辰。他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好似一朵莲花,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金狗蹲在绝壁的枯松上,随手一招,就落下几颗松子,丢进狗嘴里,吧嗒吧嗒地嚼着。 “金狗大人,你不担心大王吗?”侯大的毛发被雨打湿,黏在身上,看起来颇为狼狈:“看他体内的气息,似乎不太稳定。” 金狗哼哼了两声,不像狗,倒像只被人喂食的小猪。 担心那货?开玩笑呢? “大王给我的感觉,跟过去很不一样。”侯大的眼神里,还是充满了担心。自从齐乐天盘坐在此,他就没离开过半步,一双眼睛连眨眼的次数都尽量节省,生怕齐乐天突发什么意外,自己来不及反应。 金狗汪汪了两声。 “大王可不傻,你天天这样说他傻,也不怕他破了胎中之谜,把你吊起来操练。”侯大笑笑,认真地说:“以前的大王,虽然为人谦虚,可内心深处的傲气,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一世的大王,完全没了那股逼人的感觉。” 金狗在松树叉上翻了个身。 那货在佛家修身养性了那么多年,转世之后,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佛家那平和的气息,还像以前那猢狲习性,西天灵山的脸都丢光了。 远空传来滚滚的闷雷,好似有武神当空吐纳。 齐乐天身上,亦是一阵微弱地抖动。 他的骨骼连接处,好似有万千蚂蚁在爬过,酥麻而绵软,雨水划过他的脸,似乎带下些不一样的东西。 “大王流血了?”侯大的眼睛尖,一眼就看出那水滴的颜色有异。 “汪汪!”金狗跳到侯大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废血吗?”侯大原本站起的身子,缓缓落了回来:“还是金狗大人见识广。” 金狗傲然点头。 闷雷散去之时,齐乐天睁开了双眼。他的眼波中,有点点滴滴的金光闪烁,好似夕阳西下时的黑龙潭,揉碎了温柔的光。 “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齐乐天吟诵出声。 金狗满意地点点头。 别的东西想不想的起来,那就算了,这修行的根本要是给丢了,可就当真完蛋。 “大王,您有想起什么吗?”侯大急忙上前。 齐乐天摇了摇头。 他看着那半截诗句,自然而然地运转起自己体内的灵气,仅仅是六个时辰,便冲破了自己体内的各大关窍,只等灵力到位,就自然而然地回归元婴境。先前那一声闷雷,在虚空中轰隆隆地震响,也给齐乐天不小的助力。 “我只想起了自己的修炼方法,大品天仙诀。”齐乐天看着侯大,眼神中有些抱歉:“那些过去的记忆,还是没捞起来。” 侯大笑了:“大王能想起自己的修炼方法,那就说明这石壁,还是有些用的。至于过去的记忆,迟早都会回来的。” “希望如此吧。”齐乐天也跟着侯大笑笑,掩饰着自己的失落。 自从三天前,他一头扎入了这转世的神仙圈子,整个人的生活甚至命运,都被完全打乱了。他想不明白,就连小土地那样的水平,都能避免胎中之谜,为何自己堂堂齐天大圣,斗战胜佛,居然还会惹上胎中之谜这样的怪事? 这不合常理! “侯大,我想问一下,你知道观音大士的洞府,究竟在哪里吗?”齐乐天看了看天色:“我趁早去拜访她一下。” “大王您不多留几天吗?”侯大的眼神中,满溢着失望。 “我总觉得,我没有记忆这件事情,有点不对,我想早一点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齐乐天面露歉意:“抱歉了,侯大。” “不敢。”侯大随手拉过一片树叶:“我给您画一道引导符,它能带你过去。不过话说回来,金狗大人不知道观音大士的位置吗?” 金狗汪了汪,表示自己已经有千余年未见观音大士。 “其实观音大士的道场,离我们这里并不远。”侯大将树叶交给齐乐天:“大致在东南方向,直接去便是了。” “非常感谢。”齐乐天向侯大鞠了一躬。 他是真心感谢侯大。 不仅是这一天一夜的接触。 还有那逝去的千年光阴。 侯大的脸上有些无措。他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尊敬的王,居然对自己如此感谢,不禁有些惶恐,脸上的毛又湿了。 齐乐天拍了拍侯大的肩膀:“时代变了,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高高在上的王者,来命令众人了。如果你以后想去哪里,随便去就好了,没必要死守着这一间洞府,只要你报上我的名号,外边的人,多半会给三分面子。” 金狗点头附和。 “后会有期,侯大。”金狗化作一团云雾,裹住了齐乐天:“再见!” “大王慢走!”侯大挥着手,眼中乘风而起的齐乐天越飘越远,逐渐化作一个小点:“我会守着这里的!” …… 来到山脚时,天已经蒙蒙亮,昨日西坠的金乌,此刻已经露出了半个脑袋。 今日是农历十五,不少乡民此刻正提着篮,挑着担,走上山来,向神明祈福,以求今年下半年的收成和好运。 齐乐天悄悄降下金狗,重新把他背在背上,随着乡民一道上山。随着境界的复苏,他的感知也越来越敏锐,比如这一处庙宇建筑群,在他的感知中,就如黑夜中明亮的篝火,散发着香火之气。 金狗好奇地看着乡民们,仿佛看到了十几个世纪前的场景。 明明花城已经完全现代化,高楼林立堪比仙宫,可这一处的人们,依旧保持着传统的习俗,或挑或扛,青色的扁担一如当年。 齐乐天随着大众一道上山,蜿蜒的山路被晨光勾勒出明媚的线条,蝉鸣渐起,一日之计便从此时始。 山道旁,一个胖大和尚忽然走出,站到了齐乐天的身前。 人群从两边分开,给这两位留出充裕的空间,不时还回头看看,目光里充满了好奇。 “您是?”齐乐天试探着问道。 “我是禅架寺的僧人,法号苦竹。”胖大僧人旋着佛珠,慈眉善目。 “今日,我与你有缘。” 第十二章 和尚也会哭丧脸 齐乐天看了看周围的人群。 他需要从他们的脸上,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比如,从某位大婶揶揄而惋惜的脸色上,看出自己被诓骗的事实。 胖大和尚一直站在他面前,微笑保持得很好,端到供桌上去,说不定能以假乱真。 “施主放心,贫僧乃是禅架寺的僧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确实与我有缘。” 齐乐天收回目光。 从那些大爷大妈的眼中,他看到了好奇,看到了羡慕,硬是没看到一丝恶意。 那么至少说明,这个禅架寺的和尚,在这些乡民的心中,地位确实不低。 “怎么个有缘法?”齐乐天明知故问。 废话,我与佛门当然有缘。 你往佛经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得到,有哪一尊佛陀,是跟佛门无缘的? “施主不妨先随小僧进禅堂坐坐,我慢慢给解释一下。”胖大和尚见齐乐天没有抗拒,脸上的笑意更浓:“施主请这边走。” 齐乐天摸了摸口袋里的叶子,其上的灵力波动,已经完全褪去。 换句话说,侯大给他指的路,就到此为止了。 “好。”他点了点头,跟着苦竹和尚,从山道旁离开。 由于香火气的弥漫,这座山的灵气,远比寻常的山脉要充足,就连一旁鸣叫的黄鹂,声音都格外婉转。檀色的檐角上,一串风铃被晨风吹动,发出叮叮当当的乐声,沁人心扉。 苦竹和尚走在前头,光秃秃的脑袋上反射着晨光,平添了几分喜感。 “施主,禅堂到了。”苦竹和尚招呼一声:“沙宝,沙清,出来接待下这位施主。” 随着两声清脆的应答,沙宝沙清两位小沙弥,从禅堂里走出,引导着齐乐天,一路走进禅堂,奉上一杯清茶。 齐乐天端起杯,轻啜了一口。 淡雅的茶香,充满了他的口腔。 “施主,觉得此茶如何?”苦竹坐在他的身前,笑眯眯的。 “很好喝,很不错。”齐乐天一穷学生,哪里喝的出茶的品质? “如果你觉得这茶不错,不妨留下来,到本寺修行可好?”苦竹和尚眼神诚恳。 “噗。”齐乐天一下没忍住,差点把茶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小僧的意思是,施主不妨留下,在本寺修行可好?”苦竹和尚重复了自己的话。 齐乐天的眼神有些闪烁:“大和尚,给我个理由可好?” “施主既然问到了,那小僧也就献丑了。”苦竹和尚的眼中,忽然有一道辉光闪过。 齐乐天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施主的慧根,果然深种。”苦竹和尚感叹道:“非常适合修行啊。” “修什么行?”齐乐天感觉到那一刹的灵力波动。 “这施主就有所不知了。”苦竹和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的骄傲:“待我来给施主演示一番。” 齐乐天忽然笑了笑。 刚才那一刻感知的灵力,别说与当日那凶人相比,就算是比之自己,那也只能算得上萤火之光,如果他说的修行,就是所谓的灵力修炼,那可真是…… “献丑了。”苦竹和尚将笼在袖中的右手,缓缓提出。 他的手掌,不知何时亮起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尤以食指顶端的骨节为甚。只听得他一掌击出,正向着齐乐天面门而来,似乎有意要展现那威严气势,一只手掌不断放大,直到齐乐天身前一尺,方才停下。 一阵巨大的风浪,从禅堂内生起,吹得一旁的长明灯都摇曳不止。 若是寻常的香客,遇上这样声势浩大的一掌,恐怕是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掌之中,不仅仅有着开碑裂石的巨力,更有着那不败金刚的佛门威严,属于肉体与精神的合击技,放在筑基期的修士里边,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可是…… 这种小手段,别说与过去的齐天大圣比肩,就是跟如今的齐乐天相比,那也是班门弄斧。 “很有力,吹出来的风也很不错。”齐乐天点评道:“只不过,按照修行的惯例来说,你这一掌,整的太涣散了。” 苦竹和尚眼皮一跳。 自从他这罗汉拳练成以来,自认为凡夫俗子一见此掌,必然惊骇欲绝。可眼前这慧根少年,似乎丝毫没有意外,一掌过去,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根本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 是对他苦竹和尚的不屑! 纵使是清心寡欲的和尚,他苦竹此时也有些失落。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好不容易叠好了一架炫酷的纸飞机,可没想到同行的孩子都不屑一顾。 “我自己就会修行,倒是不麻烦和尚你了。”齐乐天右手一抖,棍子便落到了他的手中。 “如果想要更进一步,你看这样,或许会好很多。”他抬起棍子,对准了苦竹和尚,手腕一拧一推。 苦竹和尚没听到什么劲风响动,也没感觉齐乐天的动作有什么奇异。 因为他的眼中,连天地之大,都再看不见,只剩下这一根裹着金箍的棒子。 “看到了吗?”齐乐天收回棒子,轻轻拍了拍和尚的肩:“不用搞那么大阵仗,出拳出掌,都是用来杀人的,四散开来的气劲,自然没有收于一处的好。” 苦竹和尚的表情依旧僵硬着。 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修士,怎会有如此法力? 莫非是……神明转世? 门口风铃轻吟,一位黄衣黄袍的和尚疾步进入。 “大圣爷,你可千万别在这挥棒子了!”他一脸苦意,好似哭丧一般。 “啊?”齐乐天把棍子放下:“这是怎么回事?” “大圣爷,有事情您好好说,千万别随便挥舞您那棒子。”黄袍和尚见那金箍棒落地,脸上又是一紧:“我们出来说。” 齐乐天将棍子收回手中,点了点头。 黄袍和尚伸手虚引,两人一同离开禅堂。 苦竹和尚坐在地上,瞠目结舌。 这少年,竟然是齐天大圣转世? 自己原先,还想收他当徒弟来着……会不会被记恨,然后一棍子打死? 他抱紧了胖胖的自己,很想大声地哭一场。 “大圣爷,你就别玩我了。”黄袍和尚摊手:“我已经改邪归正,现在皈依了佛宗,转了这一世修行呢。” “我中了胎中之谜,忘了你是谁了。”齐乐天坦言。 黄袍和尚沉默了。 他掏了掏耳朵,往衣袍上擦了擦。 “您再说一遍?刚刚我是不是听错了?” 第十三章 海面浮起一老龟 齐乐天点了点头:“你没听错,我确实得了胎中之谜。此番前来,是为了请观音大士,帮我看一看,我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这不是身体的问题,”黄袍和尚神色凝重:“这是神魂的问题。” “神魂?”齐乐天皱了皱眉。 他从小生长在无神论的世界,对于精神和灵魂这种东西的了解,基本为零。 “对。”黄袍和尚说道:“胎中之谜,是佛宗对于转世的大能,忘却前世记忆的一种说法。不过,这种情况,一般是出现在修为相对低微,意志相对薄弱的鬼仙身上,就连土地河神一类的神仙,也不至于如此。” 齐乐天想起那天翟三柏的话,互相印证,两人所言相差无几。 “那我应该怎么办?”他有些无奈。 没碰上观音,先碰上个自称改邪归正的故人,好歹也先问问。 “这个……”黄袍和尚犯了难:“我也没怎么了解过这事,只知道跟鬼仙尸解,还有罗汉菩萨们的转世,有些关系。” “观音大士,不是就在这座山上吗?”齐乐天看了看云遮雾绕的山巅,问道。 “那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黄袍和尚摇了摇头:“千年前我跟着大士修行,五百年之前,他忽然通知我,让我帮他接管这座庙宇,之后便一去不回。” 齐乐天沉默了。 “那你的身份是?” 黄袍和尚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掩饰过去:“大圣爷你这可算是贵人多忘事了,当年我与你在西行路上,也算是交过手。” 齐乐天挠了挠脑袋:“抱歉啊,真想不起来。” 黄袍和尚叹了口气:“我这一世的名字,叫做黄峰,大肚黄,山峰的峰,有没有联想起什么?” 黄峰?齐乐天回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西游记。 是黄风怪! 望着齐乐天恍然的表情,黄峰的心中轻轻一叹。 一般的妖族,在佛宗即使跟随大能修行,也不过是坐骑或从者的位置,什么亲传嫡传,跟他们一点关系没有。 齐乐天前世得菩提祖师亲传,大品天仙诀直指长生大道,自然不用像他们这些凡间妖孽,每日提心吊胆五百年一遇的水火风劫。 但就是这种得证长生大道,位及佛陀正果的强人,居然也落得胎中之谜的下场。 对自己的未来,黄峰再一次产生了深切的担忧。 观音远走五百年,他的劫难也迫在眉睫,若是再得不到避劫之法,恐怕…… “那么,我也不便久留了。”齐乐天恍然之后,同样失望:“我来琼州,是为了寻找丢失的记忆,若是在这里寻不到线索,就得另想办法了。” “大圣爷先别急,前几日我听说师弟快回来了。”黄峰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师弟随侍大士已久,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你的师弟是?”齐乐天疑惑道。 “我这位师弟,跟你亦是故人。”黄峰卖了个关子:“说不定你见到了他,就能想起些事情来。” 齐乐天思来想去,脑海中忽然跳入一个人物的影子。 “是善财童子?” “然也。”黄峰双手合十。 …… 琼州岛的夜晚,是静谧而美丽的。 洁白的细沙在海浪经年冲刷之下,细腻得好似丝绒地毯一般,在月亮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银光。齐乐天赤脚踩在上面,大拇指轻轻一挑,一只小螃蟹便高高地抛起,落在不远处的地上,仰着肚皮装死。 金狗跟在他的身后,散发的威严,镇压着这片沙滩的小动物们,免得他们来打扰齐乐天的修行。 虽然十五已过,但这几天的月亮,依旧明亮,散发的太阴星力,很是精纯。 “金狗,你说这海里,究竟有多少大妖?”齐乐天坐下来,许久没剪的头发,看起来柔顺而亮泽。 金狗撇了撇嘴。 大妖?就算有大妖,那也都转世重生了,海里还能有什么? “这一次似乎全体的神仙,都转生到了这一世,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齐乐天叹了口气:“我如果没丢掉记忆,说不定还能知道些内幕,可我现在胎中之谜,就连你这个老伙计都记不住了,更别说这些东西了。” 金狗不满地汪了汪。 你个勇猛精进的性子,可别真被佛家那帮秃驴给磨去了吧,说话都叽叽歪歪的。 “我这不是没想起来嘛。”齐乐天揉了揉金狗的脑袋,帮金狗顺毛。 金狗的存在,在整个神仙界,那也是凤毛麟角。 要知道,法术真灵,可是一系法术修炼到极致,取天地间大道的规则之力,汇入真灵之中,才能创造出来的稀罕玩意。 金狗舒服地趴在地上,享受着齐乐天的服务。 这一世的主人,比上一辈子,就好在懂得体谅人。 远处的海面上,月光荡漾着,却忽然多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金狗揉了揉眼睛。 那是什么? 顺着金狗的视线,齐乐天也看向了海面。黑乎乎的大壳子,慢慢漂浮着,向海边游来。行至岸边,这只大壳子的全貌,才落在一人一狗的眼中。 这赫然是一只大海龟嘛。 “金狗,大圣爷,别来无恙。”大龟人立起身,幻化成人形。 他背着个巨大的龟壳,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就像是龙珠里的龟仙人年轻版。 “您好。”齐乐天礼貌地点点头:“请问您是?” “大圣爷这是把我忘了?”大龟有些错愕:“也对,这辈子我跟前世不同,大圣没认出来,也是正常。自我介绍一下,我前世是通天河畔的老龟,还曾经问过大圣爷仙缘之事。额,还没想起来吗?” 他看着齐乐天思索的脸,有些挫败。 虽然自己在西行路上,跟大圣爷没见过几面,可好歹也是八十一难的最后一难,没必要如此轻视自己吧。 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 “哦,我想起来了,你前世是一只老乌龟!”齐乐天把西游故事从头想到尾,终于想起了存在感奇低的老龟。 这不就是,把自己师徒四人丢进河里泡水的那只老龟吗! 第十四章 儒雅随和齐乐天 “老龟你后来成仙了啊。”齐乐天看着老龟。 “大圣你忘了吗?”老龟摊开手,表情无辜:“我最后成仙的时候,差点被人拿去当坐骑了,还好你给我说了一句,我才能恢复这闲人……闲龟的身份,不然我现在,说不定也没办法投回龟胎。” “是吗?我有说过这话吗?”齐乐天看了看金狗。 金狗摊开前爪。 它是法术真灵,平时都是散养在各处,到了需要的时候再叫出来,又不是秘书,怎么可能事无巨细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圣你气质比以前可好多了。”老龟看着风流少年似的齐乐天,啧啧称奇:“看来成佛,对于改善一个人的气质,是真有帮助。” 金狗皱起了眉头。 老龟说话,永远都是那么的直肠子,就这个性子,登上天庭时若不是大圣帮嘴,说不定已经成了哪个大神仙锅里的羹汤了。 毕竟,老龟无门无派,又没有背景,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某个贪嘴的大仙…… “简直可以算得上,儒雅随和啊。”老龟绕着齐乐天转了几圈,显然很满意齐乐天的现状。 “我没了记忆,很多人都说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我真不知道,我以前究竟是怎样的啊。”齐乐天也很无奈:“我现在就是来琼州找观音大士,希望他能给我点线索。” 老龟转悠的脚步一滞。 “大圣你说什么?” “每个人都这么问,我回答都答腻了。”齐乐天叹了口气:“我过去的记忆,没有了。” 老龟的五官挤在了一起,这个信息对他来说,有点难以消化。 “那个,大圣。”当他的五官终于松开,语气中带着些恐惧。 “怎么了?”齐乐天听出他话里的惧意。 “你有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老龟的嘴唇,微微颤抖。 “有啊,整个花城的土地,应该都知道我没了记忆,还有隔壁山上的黄风怪,嗯……应该还有不少吧,毕竟他们也有朋友。”齐乐天掰着手指。 老龟深呼吸了好几口空气。 他一跃而起,化归原形,把齐乐天的身子全数包在了壳里,往水底下一沉。 金狗汪了一声,赶紧跟上。 “金狗,你先留在这里,或者直接找个地方躲起来!”老龟的声音透过海水传来:“我觉得,这样下去很危险,你先走吧!” 金狗:“???” 你就给我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就叫我走? 以前是主人带我装13带我飞,现在当然是我来带这个没成长的大圣啊! “你要下来也行。”老龟的声音越来越远:“先把你所有的气息屏蔽掉!” 金狗不情不愿地将身上的卷毛捋了捋,化作顺滑的直发,盖在了身躯之上。原本镇压整座海域的地仙威压,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它一个水溅跃,以狗刨式沉入了大海之中。 …… 齐乐天整个人被裹在壳子里,动弹不得。 当入水的那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 虽然一直在滨海城市居住,但他实际上是个旱鸭子,就连小朋友们玩水的浅池子,也从来没有下水过。 这是他第一次与大海亲密接触。 “大圣不用担心。”老龟沉闷的声音从壳子外传来:“这是我平时备用的一个龟壳,现在把你包在里面,隔绝你的气息。” 齐乐天憋着气,脸越来越红。 他想说话,可是看着嘴角流出的泡泡,马上又合上了嘴巴。 快没气了! “大圣你没了记忆,我先把避水咒的咒语跟你说一下。”老龟念诵了一段咒文:“希望你还没有被水溺死。” 齐乐天伊伊呜呜地吐着泡泡,终于在昏迷的前一秒,将所有咒文,完整地念诵出来。 下一刻,他体内的真气开始转化,从体表的毛孔渗出无数的气体,在身周撑起一个巨大而不会上浮的泡泡。 “呼,呼。”他拼命地呼吸,好似这一辈子都没有如此畅快过。 金狗已经赶上了老龟,一把趴在齐乐天身处的龟壳上。 三人……一人一狗一龟的速度很快,片刻之后就来到了老龟的洞府。老龟伸出手掌,贴在自己的洞壁上,轻轻一推。厚重的石门缓缓向后,直接把三位神仙吸了进去。石门的前端,又是一块石板落下,将大海隔离开来。 一股吸力从他们的身底传来,将水抽走。 石门重新开启。 “老龟,下次带人下水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齐乐天躺在地上,吐着舌头,正迎着金狗鄙视的眼神。 “我这不是怕了嘛。”老龟有些不好意思。 都说千年王八万年龟,他们除了不好动以外,珍惜生命的性格也是长寿不可或缺的因素。 “怕什么?”齐乐天从地上爬起来,随便找了张石凳子坐了下来。 “大圣,我说出来你别笑我。”老龟坐在他的对面,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吗?” 齐乐天有些茫然。 突然问自己这些干嘛? “现在是所有神仙共同转世,天庭封妖阵破碎的时候。”老龟似乎有意要提醒齐乐天:“你看,天庭现在也还没有在各大片区,重新建立联络,不是吗?” “可这跟我危险有什么关系?”齐乐天歪着头。 他不是很理解。 “唉,你现在本事虽然没回来,可口气还是跟以前一样大。”老龟摇了摇头:“你想想,现在天下煞灵作乱,神仙还在凡间尚未觉醒,原本维持的秩序,是不是瞬间就崩塌了?” 齐乐天想着之前袭击自己的那人,点了点头。 各种神仙到处乱搞,还想夺舍自己,这世道确实不太平。 “你知道,你当年得罪了多少人不?”老龟痛心疾首:“当年大闹天宫,你锤了多少人的脑袋,害得多少天兵天将丢了官,坐了牢,被打到凡间历劫?西行路上,你又杀了多少妖精,给多少老神仙送了坐骑?” “这些人,该有多恨你啊。” “如果他们知道了你此刻神力未复,还丢了过去的记忆。” “你想想他们会怎么对付你啊!” 齐乐天听得一愣一愣的。 似乎有点道理啊。 “所以……”老龟还想说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水声。 “老龟,你在吗?”一阵粗豪的声音远远就传了过来。 老龟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龟壳,低声道:“快带上这个,跑进里边房间躲一下!” 说完,他挤出了好客的微笑,来到门前:“是夜叉大将军啊,稀客啊,我这就去开门!” 齐乐天拿着龟壳,还没什么反应。 直到老龟整个人疯狂地使眼色,他才如梦初醒,将龟壳一穿,滚进了后边的房间里。 砸倒了一架子书。 第十五章 骄横跋扈夜叉将 洞府的门口缓缓开启,一尊巨大的身影,弯下腰,缓缓走了进来。 这人的身高,至少也有三米往上,不然以这通道的宽敞,绝不至于弯腰。齐乐天躺在房间里,整个人四脚朝天,只能偏过头,看看来人的长相。 来人的背后,两片巨大的膜翅已经收了起来,但仍能跨过肩膀,看到那狰狞的骨刺。淡紫色的皮肤,能在水底下自由来往的能力,还有老龟那不同寻常的表情,都让齐乐天确信,这人绝非善与之辈。 当然,也不排除是怕死的老龟神经过敏。 “龟老弟,”淡紫色的“高人”弓着腰,岔开双腿坐了下来:“好久不见啊。” “夜叉将军还是这么魁梧。”老龟至少也有一米九,算上龟壳,也勉强称得上大只,可在这夜叉将军面前,依旧只能抬着头说话。 “龟老弟客气了。”夜叉对于将军这个词很受用:“我这次来,是来发通知的。” “哦?龙宫方面,有什么差遣吗?”老龟接过夜叉手上的玉简,一道精神力缓缓渡入。 “大概就是希望龟老弟这边,能派出些门人弟子,或是随从小妖什么的,前去整修已经陈旧的龙宫。”夜叉语气轻松:“龟老弟你也是仙人,门下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不如先差遣几百个,过去给老哥充充面子?” “将军啊……”老龟面露难色:“我这辈子才投生海族,觉醒不过五六年,怎么可能收的了几百个门人弟子?不瞒你说,我现在还是孤家寡人,连只母龟都没找到。” 夜叉的脸原本是青紫色的,在齐乐天的眼里,忽然变黑了几度。 “龟老弟啊,在我这管辖范围,你算是修为最高的海族了。”夜叉的语气不善了几分:“你这等修为,说没有门人弟子,那是想诓骗我吗?” “不,将军听我解释啊。”老龟慌了神:“我真的没收门人弟子。” “这一次的龙宫整修,是考核我们这群夜叉校尉的时刻,谁的管辖范围出的力多,谁就能竞争那真正的将军之位。”夜叉眯起眼睛:“若是你真想称呼我一声将军,最好还是多抽调些人手出来。” 老龟心里那个气啊! 你以为你个紫脸男是什么东西!我尊敬你,称呼你一声将军,是给龙宫面子,关你个紫脸男什么事? 可是,怂惯了的人,总是下意识地心虚。 “没有门人弟子,其实没关系。”夜叉看老龟没说话,以为他在想办法:“你这附近,也有好几支大型的妖族,他们主动居住在你的身边,那便是生活在你的庇护之下,随便从那些家族里抽调出百来人,应该不算多难吧。” 老龟心地善良。 他清楚,这龙宫修整,就跟秦始皇修长城没什么区别,被抽调过去的壮丁,就算不死,也得掉上好一层皮。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龙宫的官吏们不往死里压榨才怪呢。 “我最近修行出了岔子,没办法亲自监督他们干活啊。”老龟找了个借口:“没了我在,他们肯定会怠懒的。” “你有什么师兄弟吗?”夜叉出了个主意:“叫他们给你代劳啊。” “这个……我真是孤家寡人。”老龟尽力拒绝。 “开什么玩笑!”夜叉指着房间里露出的一角龟壳:“那个是不是你兄弟!” 老龟的檐角露出一丝心虚:“那个是我……脱下来的龟壳!” “你脱下来的龟壳?”夜叉嘴角露出一丝玩味:“那为什么,你的龟壳在动?” 老龟的心一路凉到底。 原本把大圣爷带下来,是为了保住他。 这tm的,是把他往死里坑啊! “脱下的龟壳”摇了摇,站了起来。 齐乐天看着眼前的夜叉,打了个招呼:“你好。” “龟老弟。”夜叉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善的笑意:“你这人,不太厚道啊。” 老龟眼珠子一转。 他一只反应迟钝的老龟,为了救人,还得急中生智,真是难为他了。 “这是我弟弟,智力有点问题。”他把齐乐天拉过去,两个人套着龟壳站在一起:“你看,他的两只眼睛间距比我的宽,讲话也有点迟钝,修行也不怎么用心,显然是个低能儿啊。” “低能儿没关系。”夜叉哼了一声,显然不给老龟面子:“他跟你长得也差不多,对吧。” “不像啊,一点都不像!”老龟还想说什么,却被夜叉抽出的三叉戟,吓得缩了回去。 “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待在这洞府里修养。”夜叉的语气淡漠:“我会让手下的小夜叉们,去那些家族里抽调些人手,至于监工,就让你这个弟弟代劳了。” 老龟伸了伸手,可那柄三叉戟插在身前,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齐乐天背着龟壳,跟着夜叉走了出去。 他把手背到身后,比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叫“ok”。 “小子,你那老哥不太识趣啊。”夜叉看着齐乐天木木的脸,笑得有些玩味:“明明是搭伙赚钱的生意,你那老哥居然也不肯做。” “不回答?你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再不说话,我就回去把你哥打一顿了,毕竟他打不过我。” 齐乐天眉头跳了跳,决定继续扮演一个傻子。 金狗就贴在他的背后,微微的颤抖。 他知道,金狗这是生气。 堂堂齐天大圣,居然被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夜叉,给百般折辱,实在是令狗暴躁。 “看来,真是个傻子。”夜叉摇了摇头,像是玩腻了这逗傻子的把戏:“就在这等着!” 齐乐天乐得不动。 没过多久,一个又一个千奇百怪的妖族,被押了过来。一人高的大海马,被小夜叉用绳子圈着,只能卑躬屈膝,蒲扇般的大海蚌,被小夜叉扛着,一路开合,几乎震掉了半扇贝壳。 最惨的还是一只大龙虾,前螯不知为何断了半截,两只眼睛里透着暗淡的光…… 齐乐天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他终于知道,老龟为什么拒绝让领地里的妖族去修整龙宫了。 这种待遇,跟奴隶又有什么分别? 金狗察觉到他的怒气,轻轻汪了两声。 “再等等。”齐乐天用只有金狗能听到的声音:“我要看看,是不是整个龙宫,都是这般模样。” 金狗想了想,点了点头。 “如果整个海域,都被这般无良的统治者掌管,那我们就让他换一个老大,好不好。”齐乐天看着骄横跋扈的夜叉校尉,捏了捏拳头。 金狗笑了,露出一口尖牙。 猴子还是老样子。 一点没变。 第十六章 棍子在手锤猪狗 夜叉很满意于手下的效率。 他当年还没成为校尉时,也是这样。龙宫每次派发下任务,他都恨不得把别人家里的地皮,也给刮下来三尺。 “上车!”他用力地挥舞着手臂,一只巨大的章鱼,便从水底浮了上来。 这世界上所有的神仙都转世完毕,但普通的修行者,可还是兢兢业业地修行。齐乐天看着那几大家族的族老,被夜叉们推推搡搡,却又不敢反抗的样子,心里的怒气值正拼命的+1+1。 他齐乐天从小就生长在冷眼里,被冷嘲热讽地对待,虽然算不上家常便饭,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如此大规模的搜刮和奴役,可是让他大开了眼界。 两只夜叉亲兵想是得了吩咐,把穿着龟壳的齐乐天押到了章鱼须上。 手法相当娴熟。齐乐天没有反抗,只是感慨于龙宫这些干部的素质。 欺男霸女,搜刮地皮,骄横跋扈……这些罪名,可都一五一十地对上了。 那几大家族的妖灵们,也被一同押到章鱼须上,偶有出现反抗的,便少不了一顿暴打。夜叉们体质远胜于寻常海族,哪怕修为参差不齐,可在强健的体魄,与龙宫的威严下,竟是没有一个海族,能够反抗成功。 他们有的被安排在齐乐天身旁,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那分明是对他,或者说对老龟的幽怨。 齐乐天可不这么觉得。 老龟确实生活在这片海域,可这并不代表,老龟对他们真负有什么义务。 弱小的人,确实值得被怜悯。 可这不代表,弱小的人总有求助的资格。 齐乐天很清楚,人的命运总是握在自己的手中,而非依赖他人的强权。 章鱼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已经深入了幽暗而深邃的大海之中。原先在浅海处依稀可见的珊瑚丛,现在已经找不到半点影子,只剩下无数被海流磨平的岩块,在章鱼自带的蓝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色彩。 齐乐天的耳膜渐渐感到了压迫。要知道,这里的水深,至少已经有四百多米。别说潜水员,就算是民用的潜水艇,到这一处也已经够呛。 夜叉们淡紫色的皮肤,也在海流的作用下,缓缓波动。 作为海族的一份子,龙族的忠实下属,大海就是他们力量的来源,暴戾的性格,使得夜叉一族在海族中风评极差。 这也是他们只能把命卖给龙族的原因。 大约到了一千米左右的深度时,一面透着冷光的水晶幕墙,出现在齐乐天的下方。 “这便是南海龙王水晶宫所在之处,你们这帮没见识的海族,进去之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去干活,自然会有人安排你们的工作。”夜叉校尉回到龙宫,那大嗓门也压抑了不少:“记住,我这个人很懒,你们可千万别给我找麻烦。” 被押送的海族们唯唯诺诺,皆低头不言。 至于他们脑子里正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夜叉校尉可是欺男霸女的一把好手,怎么可能放任他们的想法? “所以,我一般喜欢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他看着那群海族,两只倒三角形的眼睛里,透着名为残酷的光:“你们的家族,就是你们的源头。” “陆上人常说饮水思源。” “你们在做事情之前,也得好好想想,自己的源头才行啊。” 齐乐天看到不少海族抖了抖。 “真狠啊。”他低声叹道。 夜叉似乎听到了他的低语,转过头来。 “傻子,想要你和你哥平平安安,就老老实实帮我看住他们,懂了吗?” …… 没给海族们半点休息时间,夜叉校尉便把他们统统赶到了龙宫的偏殿。龙宫的位置,是千米之下的海底,虽然精致而堂皇,但要维护起来,便显得困难重重。当年神仙集体转世,龙宫里所有的下人,都被赶了出去,法阵和建筑都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自然多有破败。 “看住这个偏殿。”夜叉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龙宫整修,是一个相当漫长的工程,再加上各种问题,说不定得拖上整年。 他此刻离开,完全不耽误工程的进度。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校尉一走,他手下的夜叉小妖,便开始放浪起来。夜叉一族禀性暴戾,在修整龙宫这件事上,到处都要指手画脚,稍有不顺心意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那先前便断了一只大螯的龙虾,动作慢了些,又是一顿暴打。 齐乐天趴在长椅上,人虽然在此,可神魂已经分出体外,开始在这龙宫里转悠。 他修炼的是大品天仙诀,比海妖们的小道,不知高妙多少,即使有境界的差距,也无人察觉齐乐天游走的元婴。 龙宫的占地面积极大,几乎要赶上大半座紫禁城。 整一个海底平顶山,各种样式的宫殿和园林,在夜明珠与法阵双重光芒的照射下,显得美轮美奂。 只是,修整的海妖们,并不这么觉得。 在这座巍峨的龙宫内,海妖们迎来的是皮鞭,是剥削,甚至是惨无人道的采补。 齐乐天亲眼见着,一只已然成精的海蚌,被两只小夜叉撬开,挖出其中滚圆的珍珠。 对于一只成精的海蚌来说,那已经不仅仅是一颗珍珠,更是类似于内丹的存在。 两只小夜叉就这么随意地将珍珠取出来,把玩了几下。 “这颗珍珠不够大。”他们看着这半个小拳头大小的珍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觉得他不适合被安装在墙上,你觉得呢?” “我也这么觉得。”另一只小夜叉的手上,同样有一颗大小相仿的珍珠:“我们再去把那些蚌族的老人拉过来吧。” “没问题。”小夜叉欣然规往。 齐乐天的元婴掠过别处。 虾兵们正在赶着新来的海族,建设龙宫的新围墙。 蟹将坐在躺椅上,命令那些颇有姿色的海妖,给自己消除疲劳。 龟丞相数着账本,将供奉有加的家族,从本子上划掉,免去了他们的徭役。 金狗趴在他元神的背上,牙齿摩擦着,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齐乐天抚了抚狗头,瞬间回归本体。 夜叉校尉正从门口走进来。 刚走的时候,他忘了带灵石,赊酒又怕丢了面子,刚想从海妖们的身上盘剥一笔。 齐乐天不再趴着。 他站了起来,四肢一缩,从龟壳内脱出身来。 龟壳落在一旁,咔嗒一声,恰似从夜叉校尉手上落下的钱袋。 “你不是海龟?”夜叉校尉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金狗,把灵力借我。”齐乐天没理他,搭着金狗的狗爪子。 金狗咧了咧嘴,化作一片云气,汇入齐乐天的肉身里。 一股地仙巅峰的波动,从齐乐天的身体里渗出。 夜叉校尉看着齐乐天的装扮,牙齿禁不住地打颤。 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蹬藕丝步云履…… 手持如意金箍棒。 第十七章 龙宫也天翻地覆 提起被打晕的夜叉,齐乐天站到了龙宫的上空,手中的长棍不止地颤动,搅出一道又一道的水波。 龙王的寝宫内,一阵摇撼。 “怎么回事?”海葵尊者正禀报着修整进度,却看到顶上的明珠一阵摇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低血糖。 南海龙王敖明端坐在龙椅上,双手虚压,寝宫的震动便平复下来。 “莫不是又有凡人在做武器实验?”海葵尊者反应过来。 “不,这是灵力的波动。”龙王敖明站起身来:“是有敌袭!” “什么人敢袭击龙宫?”海葵尊者有些难以置信:“四方之海,以陛下的龙族为尊,在这大海之中,还有什么妖孽敢于在龙宫动手?” “话别说得太死。”敖明走下龙椅:“现在是煞灵大乱阶段,在天庭没有重整之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随我出去看看。”他大步走出宫门,抬头望天。 海葵尊者紧随着敖明的脚步,一同抬头。 他们头顶的水域里,一粒细小的光点立于其上,将整片海域搅得混乱不堪。 海葵尊者运足目力,眺望那粒光点。 “回禀陛下,那是两个人影,有一个似乎是我龙宫的夜叉将,另外一位身着锁子甲,头顶凤翅冠,看起来倒像是天庭的武官。” 敖明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天空。 “陛下?”海葵尊者见敖明沉默,有些不解。 这是南海龙王治下的水域,有恶徒在作乱,身为最高统治者,难道不应该出手镇压吗? 再不济,吩咐我等去镇压也行啊。 “葵儿,我有些乏了,先入寝宫休息。”敖明松开视线:“若是那人要找我,就说我正在闭关,此刻是要紧关头,不便打扰。” 这下轮到海葵尊者沉默了。 “好的,陛下。”她微微躬身。 齐乐天提着棍子,看着下方逐渐聚集的三支队伍。虾兵蟹将散开围捕,夜叉群魔从正中冲击,还有些海带海苔什么的,借着水流弥散开来,想要束缚住齐乐天的行动。 棍子上的锐金之气,直接裹住了齐乐天,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身。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花蟹将军第一个站出来,说着古往今来都毫无变化的叫阵语。 齐乐天瞥了他一眼,手中的棍子轻轻一点,便是极致的伸长。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传来,蟹将军只觉得身子有些凉爽。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部的蟹甲。 那里多出了一个血洞。 “不用多说了,我今天既然来了,你们便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齐乐天得了地仙之力,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就高峻起来。 那潜藏在骨子里多年不动的凶性,终于展露在他的脸上。 “冲啊!”随着蟹将军的沉坠,三支海妖部队,发起了疯狂的冲锋。 远远看去,齐乐天上上下下,都被海妖群包围,好似阵容庞大的食人鱼群,正围猎着一头巨鲸。海妖部队相当于龙宫的御林军,战斗力比之寻常的妖兽,强出不知凡几,这成千上万道攻击合在一起,就算是天仙境的强者,也不能掉以轻心。 十二位地仙境的统领,三十六位大乘期的妖将,还有上百位接近渡劫的校尉,正全力输出他们的真元。 一道贯穿整个水域的光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面撞向了齐乐天。 巨量的海水被蒸发,化作高温的水蒸气,折射着光炮的辉耀,仿似给龙宫的上空,挂上了一条绚烂的彩虹。而在光炮的中心,海水正疯狂的涌入,补充着先前被蒸发的海水,化作几个庞大的漩涡。 海葵尊者已经抵达了战团的下方,看着那高挂的彩虹。 作为龙宫近年最受宠的女官,她对于龙宫武力的了解,同样深入。要说制式的军队,除了天庭的天兵,王母的天河水军,冥界的阴兵,整个世间,就再没有如此大型的制式修行部队了。 而制式的修行部队,能够将所有修行者的力量都汇聚起来,集中于一点。 即使是修为远胜于统领们的大能,对上这种制式军队,也得礼让三分。 毕竟,没谁愿意被这帮修为低微的兵油子轰上一炮。 那可真是要命的! 随着漩涡的补足,海域也逐渐平静下来。 三支海妖部队齐齐定在原地,秩序井然。为首的妖鱼将轻轻刮了刮鼻子,以示对入侵者的轻蔑。 修为高,单打独斗强,又有什么用处? 面对成千上万海妖军团的一击,还不是只能身死道消? “可惜了,不知道他的名字。”海带师有些惋惜:“以他一棍重伤蟹武将的实力,至少也是地仙巅峰的水准,绝非无名之辈。” “这种没脑子的浑人,不问也罢。”妖鱼将高傲地抬起头。 这些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了海葵尊者的耳朵里。 她有些不敢相信,陛下如此忌惮的人,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一炮轰死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那维持着龙宫法阵的水晶幕墙,轻轻发出了一阵碎裂声。 妖鱼将愣在原地,抬起了头。 一根粗长的棍子点在他的头上,一路下推,直接将他抵在了龙宫广场的中心。 “启动!启动!”海带师急忙召集部下们,准备再度释放光炮。 “光炮的味道不错。”齐乐天的身影从水晶幕墙之外,缓缓沉入龙宫:“刚好补足了我缺失的灵力。”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当元婴内部的灵力蓄满,龟蛇盘结一处之时,元神之火便会自动亮起。 只等五行之气齐聚一身,便是渡劫之时。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海葵尊者,还是不由自主地捂紧了嘴巴。 她的修为也摸到了地仙的门槛,自然能够看出天边之人的境界。 元婴巅峰,合体初境的修为,能扛住海妖军团堪比天仙的一炮? 即使他借助了外力,摸到了仙之门槛,也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毫发无伤啊! 齐乐天一棍砸倒海带师,金箍棒握在手中,舞出一阵棍花。 金箍棒本名定海神针,一旦摇撼起来,便是贯通天地的庞大漩涡。 无数虾兵蟹将被这逆水卷得四处纷飞,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 金箍棒在漩涡间穿插,来去如电。 海葵尊者紧紧地抓住龙宫的梁柱,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原本清澈的海水,被这一通大战,给搅得浑浊起来。虾兵蟹将们散了一地,有的脱了手臂,有的血流不止,比当年的四王大战,还要凄惨。 当然也有些只是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 “清算完毕。”齐乐天直接落在海葵尊者的身前。 神游时,凡是被他看到作恶的海妖,下场大都凄惨。 “带我去见龙王。”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第十八章 龙王得给个交代 “你究竟是谁?”海葵尊者定下心神问。 “我以前叫孙悟空,现在叫齐乐天。”齐乐天并不想介绍自己。 他只想去看看那敖明,究竟是个怎样的君主。 如果做得不怎么样……干脆就别做了。 换个人来。 “孙悟空?”海葵尊者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之间总想不起来。 “带我过去。”齐乐天提起棍子,对准了海葵尊者的天眼穴:“晚了你跟他们的下场,也差不多。” “这……”海葵尊者一脸为难:“大王正在闭关,目前到了紧要的关头。” “如果他不想出来,那你告诉他,他的龙宫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齐乐天随手把棒子插到龙宫的地基上,轻喝一声:“大!” 金箍棒依言行事,像是气球一般膨胀起来,很快就撑破了这处偏殿。 “长!”齐乐天不顾海葵尊者铁青的脸色,一手贴在膨胀的棍子上。 金箍棒抵在龙宫的地基法阵上,像是扎根大地的树根,开始崩解龙宫的法阵。 在海葵尊者心目中永远不会破败的龙宫法阵,被这根棒子顶着,居然开始摇撼起来。作为一座海底平顶山,龙宫的地基,被刻画了无数道强悍的符纹,跟大罗金仙手中的洞天法宝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可金箍棒就像一根钥匙,插入龙宫之后,无视了那极大的灵力差距,开始直接瓦解符纹。 一寸,两寸,平顶山的地基逐渐下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巍峨而堂皇的龙宫,就会变成大海深处的断壁残垣。 “你去叫他出来。”齐乐天靠在金箍棒上:“我相信他知道该怎么做。” “不必葵儿多劳。”一尊身着皇袍的身影:“我已经来了。” 齐乐天冷冷地看着敖明,脸上的表情仿似万年不化的寒冰。 “大圣爷,虽然你已经证得了佛陀的果位,修为也绝不亚于大罗金仙,比我这一小小的下界龙王,可要尊贵得多了。”敖明平视齐乐天的眼睛,神色平静:“莫不是大圣爷喜欢在小王家里打砸?” “我砸你龙宫,自然是有理由的。”齐乐天将手往身后一摆,仙元离体,直接将那昏迷中的夜叉扯了过来。 当着敖明的面,他收回了棍子,轻轻敲了敲夜叉校尉的脑袋。 金箍棒的锐金之气,划过了夜叉的额头,露出翻开的红肉。 剧烈的疼痛,让昏迷中的夜叉校尉骤然醒来。 敖明站在他的面前,黑金丝绣成的龙袍下摆,在水流中摇曳着。 “陛下!”夜叉校尉顾不得自己额头上的伤势,双膝一跪:“您终于来了。” “嗯。”敖明的声音里透着沉稳:“你做了什么?” “我……”夜叉校尉一时语塞。 他能说,自己得罪了一位强大的仙人吗? “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便是,我会替你做主的。”敖明微笑着,鼓励夜叉校尉。 “我……我带着劳工们过来之前,从一位大妖的家里,把他的弟弟带了过来……可我没想到,那人是个厉害的神仙,套上个龟壳,瞒过了我的眼睛。随后我把他带进了龙宫里,被他击倒了。” “你这个妖说话,真是又凌乱,又没有因果关系。”齐乐天感慨道:“我堂堂齐天大圣,怎么会毫无理由的出手呢?” “我给你个机会,把自己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夜叉校尉的背,一下子就浸满了冷汗。 那个杀神……居然还在自己背后。 “从实招来吧。”敖明叹了口气。 他向来崇尚无为之治,但现在看来,自己这些手下们,似乎并不买账啊。 夜叉伏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难道要说,自己欺男霸女,谩骂上仙,以致此时之辱吗? “算了,我给你看吧,龙王陛下。”齐乐天冷笑一声,手中招出四五面水镜。夜叉的骄横跋扈,虾兵蟹将的粗暴无礼,还有各种各样的乱象,都出现在这些水镜之上。 “作为一个统治者,不说让治下国泰民安,至少也应该束缚住手下的凶性。” “你扪心自问,你有在意这些子民吗?” 齐乐天的问话,犹如雨点般打在龙王的脸上,羞辱着龙宫的颜面。 “陛下不是这样的!”海葵尊者忍不住站出来:“陛下向来重视治下的平安,百年之内寻访四海,所过之处……” 她想说一片安乐,可眼神却瞥到了夜叉给海蚌开膛破肚的景象。 她说不下去了。 “龙宫的安居乐业,门槛可真是低下呢。”齐乐天笑得连腰都弯了:“龙王陛下,你可真是一位爱民如子,治国有方的明君啊!” “我记得你叫敖明,都说人如其名,可你怎么……”他一脸痛惜。 “这么昏庸呢。” 敖明的脸色始终没有变,只是沉默着。 齐乐天看着他的脸,企图从其中看出一丝愧疚,一丝不安。 可他只是古井不波。 “大圣教训的是。”等到齐乐天说完,敖明拱了拱手:“你今日在我龙宫大开杀戒,算是帮我清理门户,我可得好好感谢你才行。” “我可没有清理门户。”齐乐天手中的棍子嗡鸣着:“或者说,我还没有下定决心。” “我等你的解释,已经很久了。”他将棍子搭在肩上,一脸漠然:“如果你给不了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今天你的龙宫,我就拆掉了。” 海葵尊者正要出声,却被敖明伸手挡住。 他纵身而起,来到一众虾兵蟹将中间。 所有的海妖们都抬起头,看着他们最为崇敬的陛下。 敖明抬起了手,蓝光涌动,凝聚出一枚枚棱形的冰晶。 随后,他将手一扬。 夜叉校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那被划开的额头上,赫然多出了一枚淡蓝色的细小冰晶。 鲜血汨汨地留下,淌遍他的全身,似乎是有意洗净他的罪孽。 在场的海妖,有的如夜叉校尉一般,被洞穿了元神,有的被刺破了丹田,从此丧失修行的资格,还有些断手断腿,元气大伤。 “当年我成立这龙宫之时,欠下你们先辈的人情。”敖明立于高天上,向着众妖宣告。 “但今天,我要拿回分给各位的君权。” “剩余人等,埋葬死者,回去好好想想,我龙宫的法例。” 海葵尊者从未见过杀伐如此果决的敖明,檀口微张。 齐乐天的身影却已不见。 第十九章 时隔千年的会面 金狗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背上的齐乐天,汪汪两声。 自它来到齐乐天的身边,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低落的主人。 “我没事的,金狗。”齐乐天坐在金狗背上,一脸的意兴阑珊:“你觉得我今天的表现,是不是太差劲了?” 金狗不解。 在它的印象里,猴子一直是一个狂放不羁,目中无人的狂神。无论是面对玉皇大帝,还是灵山世尊,猴子一直都能平等视之。 而面对其他人……猴子向来都是看心情。 心情好了,赏你点仙桃。 心情不好,捶你一顿。 “我知道,我跟以前的我不一样了。”齐乐天仰躺在金狗的背上,看着天边逐渐浮起的白色:“我看过西游记,我知道齐天大圣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活得潇洒,活得随心所欲,也为了自己的信仰和梦想,跟天庭和灵山抗争过,也失败过,落魄过,被镇压在山下五百年。” “但我呢?”齐乐天有些迷茫地看着天上的残星:“我是一个孤儿,一个没有梦想的人。我不像齐天大圣那样,懂得去抗争,懂得去挑战,懂得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遭受过不公,遭受过冷眼,也曾经跟身旁的人们诉过苦。” “但是身旁的人告诉我,这是我必经的苦楚。因为我面对的,是我这个身份,难以反抗的力量。” “但是,就在几天前。”齐乐天抿着嘴唇:“我知道了我是个神仙,是个强的一批的神仙。” “所以我今天来到了龙宫,看到了不公。” “把他们统统锤了一遍。” 金狗静静地听着,似乎是在消化着主人的话。 “但是,我知道,我清楚得很。”齐乐天举起双手,看着掌心粗糙的纹路:“即使我血洗了一整座龙宫,将所有恶人全数杀死,也没有任何意义。” “当狼群死去的时候,原本相对温顺的野狗,就会变成更加凶残的捕食者。正是因为他们先前被狼群压迫得太惨,欺压起草食动物的时候,绝对会更加变本加厉。” “敖明今日的杀伐,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震慑了龙宫,收回了一波权力,也对我有了个交代。” “但这依旧是治标不治本。” 金狗叫了一声。 “这些事情跟我,确实没什么关系。”齐乐天点了点头:“一个人越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活得就越逍遥,越自在。” “可是我不愿意啊。” “我好不容易获得了足以撼天动地的力量,拥有了凡人难以比肩的寿命和精神。” “面对这种事情,你要我什么也不做。” “我做不到。” 金狗眼眉低垂。 他想起了当年,那个猴子站在南天门前,提着金箍棒,正面迎击那天兵天将的场景。那个时候,天门崩碎,天兵天将如猪狗一般被放倒在地,四大天王的风调雨顺全数被破,托塔天王甚至只能干瞪眼。 败退了万军,猴子的棍子,遥遥指着凌霄殿中端坐的大天尊。 那是猴子一生中,最为意气风发的日子。 它扭回头,看着齐乐天那张并不坚毅,甚至还有点稚嫩的脸庞,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时的齐天大圣。 强大而有为。 …… “黄大师。”齐乐天拱了拱手:“你师弟回来了吗?” “我此番前来,正是要跟你说这件事。”黄峰和尚身着那套似乎万年不换的袈裟,推开了齐乐天的房门:“我已经感应到我师弟的气息,出现在紫竹林处了。” “紫竹林?”齐乐天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提着吊篮的观音大士。 “没错,正是观音大士的道场。”黄峰点了点头:“你此番前去,只需从此向东直行五十里,遇到一片青青竹林,便可敲门而入。” “敲门而入?”齐乐天皱了皱眉。 难道要去知乎提问,如何对着一片竹林敲门? “我也就只去过一次紫竹林。”黄峰和尚叹了口气:“大士说我尚未摆脱身为妖魔的腥气,入了紫竹林有损福地的元气,所以只让我去过一次。” “那就是说,你这次不会跟着我一起去,对吗?”齐乐天问道。 “是的。”黄峰和尚口宣佛号:“大圣只要到了那一处,便自然知道该从哪里进去了。” 齐乐天谢过黄峰,走出了禅架寺。 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到来。 “黄峰大师。”来人恭敬地拱了拱手:“我是童子坐下一土地,前来向大师传讯。” “师兄座下的土地?”黄峰和尚抬了抬头:“可有信物?” 邢君点燃了一道真火,聚于指尖上:“这便是信物。” “哦?”黄峰见着这三昧真火,眼神微动。 善财童子在皈依之前,便是倚着这三昧真火横行西牛贺洲,声威最盛时人称圣婴大王,还曾经用这烟火挫败过齐天大圣。 能用出这三昧真火,想必是童子亲传了。 “我奉童子之命而来,是要跟黄峰大师商量一件事。”邢君收回手中的火焰,继续说道。 “什么事?”黄峰潜意识觉得,从这位土地口中说出的东西,绝不是什么小事。 “童子对我如是说……”邢君凑近了黄峰和尚,言语窃窃。 黄峰和尚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虽然有预料到不是什么小事…… 可邢君所说,未免也太恐怖了。 …… 齐乐天依言前行五十里。 琼州岛上,热带雨林遍布,一片青翠的竹林,在那老藤和参天巨木之间,还是相当显眼。 降下云头,齐乐天落到地上,看着眼前葱郁的一片绿意,轻轻伸手,在一排老竹上敲了敲。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黄峰所说的敲门,究竟是何意。 竹林之中,有一片竹子,并排地生长在一起,倒像是凭空筑起了一片墙壁,或是一扇没有院子的蓬门。 只有修行者才能看出来,这排翠竹的奇异之处。 “这竹子的硬度,少说也有五百年了吧。”齐乐天放下手,感受着先前从竹子上传来的澎湃生机,有些感慨。 “不,不止五百年。”一个有些尖锐的童声,从翠竹之后传出。 竹子排成的门,被一位小童推开。 时隔千年,童子与大圣,再一次见面了。 第二十章 空中的交通事故 “你好,善财童子。”齐乐天打了个招呼。 “你是……”善财童子冒出个头,扎在头上的辫子一晃一晃的。 “我是齐乐天,前世是孙悟空。”齐乐天已经被问的烦了,提前解释清楚。为了增加说服力,他握住了金箍棒:“不过现在没有记忆,此行主要的目的是来找观音大士,希望他能帮我找找记忆。以上。” 介绍自己的前世……他还是第一次。 善财童子沉默了半晌。 “进来坐坐吧。”他侧身打开了竹门。 “谢谢。”齐乐天点了点头,走进了观音大士的道场。 紫竹林,顾名思义,便是紫色竹子成了林。齐乐天放眼望去,除了中央一方池子,岸边几栋小草房,周边可都种满了竹子。竹子本色青翠,可这道场中的竹子,却长出无数紫色的斑纹点缀其间,显得美轮美奂。 “这是五百年前,大士离开前,你亲手栽下的竹林。”善财童子沉默了好一会,才想出了开场白:“你没了记忆,自然不清楚这件事,当年大士离开之前,还特意把你请了过来,彻夜相谈。” “这些竹子,是我种下来的?”齐乐天有些诧异。 “是的。”善财童子点了点头,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当年大士离开之后,整座山峰的竹子都开花结实,只剩下枯死的竹根,盘缠在山中。你重新栽下了紫斑竹,才把这座道场的生机挽救回来。” 齐乐天也沉默了。 “大士,还没回来吗?” “没有。”善财童子摇了摇头,走到一旁的池子边上,看着池里的游鱼。他手臂上的金箍,在行走时叮当作响,好似在身上挂了一串风铃。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齐乐天带着半分希冀问道。 善财童子捞起一条游鱼,捧在手心看了半晌。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知道大士究竟去了哪里。”他将游鱼放回水中,任由它潜入莲叶之间:“那么那个人,便是你孙悟空。” “孙悟空自然知道。”齐乐天摊开手:“可我不知道啊。” “你不是已经证道成佛了吗。”善财童子看着齐乐天的眼睛:“佛宗的彼岸,你也已经到过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蹈这趟红尘?” “这件事情,孙悟空同样知道,我同样不知道。”齐乐天摇了摇头。 “总而言之,我这里已经没有你要的东西了。”善财童子看着池子,有些发呆:“以后要是想打架的,可以来找我,别的事情就算了。” 齐乐天深呼吸一口气。 当善财童子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这次琼州之行,就注定要铩羽而归。 关于自己的记忆的线索,就在善财童子这个点上,彻底断了。 …… “g9047号动车组,已经到达花城北站,各位旅客提好自己的行李,有序地离开车厢,祝您旅途愉快。” 黄峰站在花城北站的月台上,目送那如同白色长龙般的列车,缓缓驶离。 直到今天,在看到人类科技成果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恍惚。 在他这种大妖的眼里,人类的个体实力,可以说不值一提。 可就这么不值一提的人类们,居然用那双无力的手,创造出了这样庞大的现代都市。 “师傅,我们该往哪里走?”自幼生长在琼州的妖精们,也是第一次随着黄峰出岛。这巨大的建筑物里各种弯绕,几乎绕晕了他们的脑袋。 “随我来吧。”黄峰倒是在现世周游过的人,带领着自己的手下,磕磕绊绊地离开了北站。 邢君早已在花城,给他安排好了住所。 只等执行任务。 …… 齐乐天驾着金狗,跨过了琼州海峡,重新回到了祖国大陆之上。他刻意放慢了飞行的速度,穿行在云朵之中,看着那浩瀚的大地。 金狗兴许也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低落,时常就变换个颜色,想逗齐乐天开心。 作为一朵云,一位强大的法术真灵,它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颜色。 齐乐天摸了摸金狗的头,微微一笑。 不论别的,自己的金狗,还是那样的独一无二。 “降低一下飞行高度。”他拍了拍金狗的头:“我们去看看下边的禾苗长得怎样。” 金狗欢快地叫了一声,俯冲而下,在天空留下一道金色的轨迹。 当然,在敛息符的作用下,肉体凡胎是看不到这两位的。 毕竟在管制的领空之内,没有飞行许可,可是不能随意在天上飞的。 他齐乐天,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 这一块已经接近了花城,远远望去,小蛮腰的塔顶已经依稀可见。从天上往下看,一条条细线般的道路,从远方延伸过来,汇入花城那庞大的城区之中。一粒粒更细小的车辆,如同细线上的蚂蚁,缓缓归巢。 “站在越高的地方,视野便越是广阔。”齐乐天让金狗化作了一张躺椅,舒服地躺在上边,看着花城的天际线,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 金狗的前爪化作云气,抱了抱齐乐天,顺便扯过一片云雾,写了几个字。 高空风冷,注意保暖。 齐乐天哈哈大笑,拉着金狗脖子上的卷毛。 “走吧,我们回家!” 金狗一纵身,直接往上窜去。 不过这一窜,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齐乐天的脑袋撞破了一块玻璃,插到了一个驾驶舱里。 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女看着齐乐天的脑袋,轻轻捏了捏拳头。 砰的一声,这个如玉般可爱的小拳头,便锤在了齐乐天的脸上,直接把他砸飞出数里远。 若非金狗真的很快,齐乐天就要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变成一块肉饼了。 “金狗……”齐乐天的声音有些虚弱,嘴角也渗出了鲜血:“你起飞,不看路的吗?” 金狗的狗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它不是不看路,只是在它的感知里边,这云里面根本什么也没有啊! 谁知道忽然间会冒出一个直升飞机来? 一阵螺旋桨的转动声传来,那被撞穿了挡风玻璃的直升机,就这么迫降在这片水田边上。 金狗闭上眼睛,再睁开。 这架直升机,不知道究竟施了什么法术,居然能瞒过他地仙境的感知! 一位身着红裙的少女,从驾驶舱内优雅地走出,一双小皮鞋踏在空中,根本不曾落地。 齐乐天眼神一凝。 离地三寸,不染尘埃…… 眼前这位高挑的少女,居然是仙境强者? 第二十一章 金狗被人盯上了 金狗警惕地站在一旁,龇牙咧嘴地恐吓这位少女。 只不过由于这萌萌的体态,卷曲的金毛,看起来就像是撒娇一般。 “你是谁?”齐乐天躺在水田里,只冒出了一个脑袋,剩余的身子都沉入水中,与新种下的秧苗一同泡着。 “我?”少女抱起金狗,转了一圈:“我是超能力者啊!” 齐乐天:“……” 这个世界有神仙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超能力者? 看着少女青稚的面庞,齐乐天可以确定,这位少女,绝对不是什么装嫩的老东西,而是跟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人。 这个时代,是众仙转世的时代,这位少女说不定就是跟自己一样,失去了记忆,只觉醒了神通的转世之人。 “这个世界,应该是没有超能力者的。”齐乐天看着在她手中不停变换着形状的金狗,一时间有点心疼。 “没有超能力者?”少女眉头一皱,鼻子上冒出了几道横纹:“你不就是一个吗?” 齐乐天心下一笑。 果然跟自己猜想的一般无二。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叹了口气。 “知道什么?”少女一下子就警惕起来,抱着金狗的手也收紧了些。 金狗被紧紧地抱着,几乎缩成了一团。也亏得金狗是法术真灵,云雾所化的躯体,换做普通的妖兽,被这双看似细弱,但却有万钧之力的手臂一箍,脑壳都得爆浆。 “要不你先把我家金狗放下来?”看着金狗不停蠕动,但又挣脱不得的模样,齐乐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却把泥浆擦满了脑袋:“我看它快不行了。” “不行!”少女一口回绝:“你先告诉我,我才能把它还给你。” 齐乐天只好将神仙转世之事,一五一十地道来。 金狗似乎是放弃了挣扎,躺在少女的怀中,一动不动地装死。 “居然有这种事?”少女托着下巴,像电影里的侦探一般思索:“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有着无数超能力者在斗争呢……这几年来,我都不大敢把超能力暴露在外,害怕被人抓去做研究。” “所以,这就是你一拳把我锤出数里的缘故吗?”齐乐天苦笑。 “你都把我直升飞机撞坏了,我难道还给脸给你吗?”少女撇了撇嘴:“再说了,像你这样突然袭击,我还以为是什么邪恶势力,发现了我,准备把我抓走呢。” 齐乐天的眼光,盯住了金狗。 金狗咧开狗嘴,尴尬地笑笑。 “怪它!”齐乐天指着少女怀中的金狗:“都是它飞得太快了!” 少女盯住了怀里的金狗。 金狗动了动耳朵,尽量让自己显得可爱一些。 “我家的直升飞机很贵的。”少女微微一笑,像是小狐狸般狡黠:“要不我们来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 齐乐天的脸一下子就发苦了。 我就一穷学生,怎么可能赔得起一架直升飞机? “怎么,赔不起吗?”少女似乎早就料到了齐乐天的反应:“我也不差这修理费,若是赔不起,那就算了。” 齐乐天几乎是喜出望外。 虽然自己已经拥有了半神之力,可面对这巨额的债务,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悸。 这也许就是穷怕了吧。 “还好遇到你这样通情达理的小姐姐,不然……”齐乐天话没说完,就被少女打断了。 “不过,你这只金狗这么可爱,拿来抵扣我的修理费,也不是不行。”少女嘻嘻一笑,提着金狗的脖子,就要爬上飞机离开。 齐乐天:“???” 刚才夸完你通情达理,现在你就想把我家金狗提走? 没必要吧! “等等。”齐乐天从田里爬起来:“等一下!” “怎么,你现在想给钱了吗?”少女回头微笑。 齐乐天身形一凝,但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以你这个年纪,能达到这样的高度,想必不是一般的神灵转世……而且你跟我一样,也丢失了自己前世的记忆。”他尽量让自己的措辞足够吸引人:“我正好最近在调查中国的古典神话,说不定能帮你找到你的前世。” “哦?”少女红唇微扬:“这倒是有点意思。” 齐乐天脸色一喜。 “只不过,你这身衣服,都脏的跟野人一样了。”少女皱了皱眉:“这样,你如何坐我的飞机回家?” “为什么要去你家?”齐乐天挠了挠头:“我们找个地方讲讲不好吗?” “你现在还欠我的钱嘞!”少女揶揄一笑:“你又不肯把这只金狗送我,那只好拿你自己先抵债啊!” 齐乐天再度沉默了。 这个少女的操作,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什么时候,你能找出我的身份,你就自由了。”少女小手一挥:“现在你先把自己搞干净点,我把你带回家去!” 金狗化作一片云雾,脱离少女的怀抱,把齐乐天裹在里边,转悠了一圈。 齐乐天再出现时,全身上下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发型都整齐了不少。 少女眼神一亮。 像金狗这样贴心的造型师,如果能养在身边,逛街的时候就连补妆的功夫都省了。 “得想办法把这只金狗要过来。”少女嘀咕着。 齐乐天的耳朵相当灵敏,自然听到了少女的话。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心中叹了口气。 金狗啊金狗,你可是给我招来了一个大麻烦啊! …… “你要回花城?”善财童子看着邢君,眉眼中闪烁着淡漠的光。 “是的。”邢君眼神平和:“这七日来,在童子这里,已经寻到了法诀,只差手刃那煞灵将即可。” “可笑!”善财童子言辞颇厉:“不过才练了几天,就想要一步登天,这等心性,你拿什么求道?” “童子,那煞灵将,已经成了我的心魔。”邢君回道:“这几日来,我每逢修炼之时,内心深处都会浮现出它那可憎的形象,调动起我的心魔。此魔不除,我的心性,就永远有一个无法填补的漏洞。” 善财童子看着邢君诚挚的双眼,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金箍。 观音大士是自己的恩师,可也是降服自己的仇人。 是的,他的心魔,是大士,以及猴子。 真羡慕这个小土地啊,有这样便于处理的心魔。他心中叹了口气,除去了那煞灵将之后,邢君的修为更进一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自己的心魔,究竟何年何月能够消解? 邢君等待了许久,终于等来了童子的肯定。 “你去吧。”童子背着手:“杀了那厮,就赶紧回来。” 邢君一点头。 “是!” 第二十二章 金乌西坠妖风起 带着破碎的挡风玻璃,直升飞机磕磕绊绊地回到了少女的庄园。 “我叫余清欢,你呢?”少女熟练地操作着机械,如是问道。 “我叫齐乐天。”齐乐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即使带着耳罩,也依旧被螺旋桨的强烈声响,弄得有些耳鸣。 “齐乐天?”余清欢笑了笑:“魔角侦探的主角?” “应该是重名吧。”齐乐天不在乎这些:“你不是花城人吗?怎么飞机倒往回开?” “花城可不只有城区。”余清欢神秘的笑笑:“若不是今天你被用来抵债,你也休想知道我家在哪。” “我可还没同意让你用来抵债呢。”齐乐天嘀咕着。 “你不抵债,那就用你的金狗抵债呗。”余清欢毫无压力:“反正我都没意见。” 齐乐天被迫静音。 经过了十来分钟的航程,两人回到了余清欢的家中。 “怎么样,大吗?”余清欢张开手臂,怀抱整座庄园:“是不是很震撼?” “还真是,有够大的。”齐乐天看着这西江上的小岛,少说也有几百亩的地块,居然就这么变成了私人的庄园? 这余清欢的家世,究竟有多恐怖? “嘛,虽然我家比较大,但家里就我一个人常驻在这里。”余清欢打了个响指,一台沙滩车就从旁开过来:“我今年刚刚准备升学,所以作为我的成年礼物,我把就把这处房产的所有权,转给了我。” 沙滩车的司机戴着白手套,训练有素,双眼直视前方,完全不在乎小姐带回来的是谁。 但齐乐天的感知何等敏锐,先前司机那不经意的一瞥,直接划过了他身上所有要害部位,宽松的衣袋里,也不知道藏着些什么武器。 若是有人要对这位大小姐图谋不轨,先不说她身上的灵力,就是这些保镖式的人物,就已经够来犯者喝一壶的。 “开动!”余清欢拉着齐乐天上车,拍了拍司机的肩膀。 沙滩车无声地启动,在这条盛开着鲜花的小路上,一路前行。 岛上的实际建筑面积很少,只有中心区域,才有几座小别墅,其余的地方,不是潺潺的小溪,就是嶙峋的怪石。在这些山水之间,齐乐天见过的,没见过的林木,像是给这原本就灵气十足的山水,增添了几分生机。 “好了,我们到了。”余清欢一跃而下,手掌贴在门框边上的掌纹所。 大门缓缓打开,古意十足的摆设映入齐乐天的眼帘。一道屏风蔽门,两边转进,是平行的两道旋梯,水晶吊灯从二楼的天顶垂下,自动亮起,闪烁着微黄色的贵气。 金狗撇了撇嘴。 除了新出现的现代科技,这种古意十足的摆设,他金狗都看腻了千年了。 “金狗喜不喜欢这里啊。”余清欢一把抱起金狗:“喜不喜欢?想不想在这里住?” 金狗汪了汪,示意自己不太喜欢。 “不太喜欢吗?”余清欢很有耐心地引诱金狗:“那你想要一个怎样的房子呢?” 金狗随手扯来一片水汽,凝结成一面水镜,上边画出高耸入云的大厦。 “你喜欢高楼大厦啊,”余清欢一边抱着金狗,一边给金狗的脑袋按摩:“我家在花城中心,就有一栋高楼大厦呢,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就把那栋大厦送你了。” 送你了……齐乐天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人不如狗.jpg 金狗指了指齐乐天,化作一片云气,再次出现时,已经在齐乐天的怀里。 余清欢皱了皱眉,第一次感到挫败。 这只小狗,似乎软硬不吃啊。 “好了好了。”齐乐天打圆场:“你在这里方便使用自己的神通吗?我给你看看,说不定能猜出你的真实身份。” 余清欢的嘴角勾起一波魅惑的笑意。 “那我就在这里使用神通了。”她响指轻弹,一点细小的火光,便出现在指尖上。 齐乐天看着那点细小的火光。 “控火能力吗?” “接住了,齐乐天!”余清欢将手指搭在红唇前,双眼中精光一闪。 齐乐天有些手足无措。 接住? 余清欢可不管齐乐天有没有准备好,她绣口一吐,便是一阵清风过阵。那点细小的火光,就像是一条被拉长的橡皮筋,一路延伸到齐乐天的眼前。 金箍棒自动弹出护主,挡在了齐乐天的眼前,绚烂的锐金之气,给本就奢华的房间,增添了一层宝气。 明明只是萤火虫一般大的火光,可其中蕴含的怒焰,却好似金乌之火,在齐乐天的身前爆燃开来,化作一只巨大的火球,直接将他整个人的吞了进去。 “我去!”齐乐天的怒吼从中传来:“烫死了啊!” 屋顶上站着的雀鸟,被这惨叫震飞无数。 “怎么样?”余清欢饶有兴味地看着齐乐天:“堂堂神仙转世的大人物,有没有受伤啊?” 浓烟散去,齐乐天整个人暴露了出来。 金狗趴在他的头顶,四只手爪盖住他的脑袋,护住了他的头发。 金箍棒摇了摇,表示很舒服。 只有齐乐天口中吐出一团黑气,两眼直翻,好似要断气了一般。 “真菜啊。”余清欢嘟哝着。 “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别人菜啊。”得到金狗灌注的灵力,齐乐天才缓过气来:“你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就不要随便出手了。你能不架云不借助法器飞行,绝对已经到达了地仙境界,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焚山煮水。” “你不也是神仙转世吗?”余清欢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怎么就不到这个什么什么……地仙境呢?” “我才觉醒了不到一个星期。”齐乐天苦笑:“你这都好几年了,能比吗?” “行了。”余清欢小手一挥,颇有大小姐的风范:“刚刚你也感受到了,那你有线索了吗?” “就这样?”齐乐天眉头纠结在一起:“简简单单地控火,我感觉别说是神仙,就连江湖骗子都懂一手。这么简单的线索,怎么找得出来?” “我还能放大火,把一个小湖烤干。”余清欢补充道。 齐乐天就差在额头上画黑线了。 这不就是控火的放大版吗!跟原来所说的有什么区别? “算了算了,真叫人头疼,我来给你查一查。”他扶额:“有电脑吗?” “有。”余清欢点了点头:“来这边。” …… “好强大的妖气!”正在西江里泡澡的奔波儿灞抬起了头,看着远方的小岛:“这水平,就是跟黑蛟大人比起来,都相差无几了吧。” “呆子,都察觉到了,还不赶紧回去汇报黑蛟大人?”霸波儿奔拍了他脑袋一巴:“等着被别人抢先吗?” 奔波儿灞如梦初醒,潜入水中,迅速离去。 太阳缓缓沉入大地。 妖风渐起。 第二十三章 黑蛟上门找错人 “大致就找出这几个,比较符合的存在。”齐乐天放下鼠标,转过头来。 余清欢倚着床沿,已经开始打盹。闻得齐乐天的话,迷糊地问:“哪几个比较符合的?” “你的能力是控火,而且应该是比较强力的控火。”齐乐天娓娓道来:“所以我排除了大部分不太出名的神仙,给你找到了以下几位。” “第一,是火神祝融。”齐乐天说道:“当然他原来是男的。” 余清欢眼神不善:“我是女生!” “这就是个猜测,猜测嘛。”齐乐天打了个哈哈:“那我告诉你我第二个猜测,或者说,是一整套猜测。” “火祖隧人道君,火祖炎帝帝君,火正阏伯真官,火神祝融帝君,火神回禄神君,火炁郁攸神君,丙丁位司火大神,己午位司火帝君,南方赤精帝君,南方赤灵帝君……” “打住打住!”余清欢听得有些不对头:“你说的,几乎都是男性的神仙吧。” “我们这是转世……前世的性别又决定不了这一辈子。”齐乐天的声音渐小。 “我有一个直觉,我上辈子,跟我现在的性别,也是一致的。”余清欢摇了摇头:“既然是神仙转世,没什么必要的话,应该不会刻意去改变自己的性别。” 齐乐天一时语塞。 “去找一个女的出来。”余清欢一挥手:“我先睡一会。” 看着裹着被子的余清欢,齐乐天有些无语。 把一个陌生男子带回家里,还能这么优哉游哉地躺在一旁睡着,这个女子,不简单。 …… “你们说,有一道与我相仿的妖气,在西江上爆发了?”身着黑袍的肌肉男,看着化作人形的奔波儿灞两兄弟,如是问道。 “虽然那妖气还不如大人,但以我们浅薄的见识,估计是同一级别的存在。”霸波儿奔的口才显然优于自己的弟弟:“我们那时在西江里布阵,正赶上那处的妖气爆发,便快马加鞭跑回来报告大人了。” “我们妖协的花城分部,也是时候应该吸收些新鲜血液了。”黑蛟端坐于主位之上:“不过话说回来,让你们刻画的符阵,做得怎么样了?” “回禀大人,已经布置好了。”奔波儿灞道:“就等着祭司大人降临,便可以执行。” “很好。”黑蛟站起身来:“我去会会那妖气的主人。” “恭送大人!”两位小妖站在黑蛟的身后,目送他架云远去。 黑蛟大人很满意于自己这两位手下。 只是堂堂妖协,花城分部只有他一个天仙境的大妖,实在是太过掉价了。自从平天大圣复苏,将火焰山所属的妖灵,并入妖协之后,整个妖协的实力,就已经有了逐鹿中原的资格,作为粤府的最大分部,至少也得有两个天仙境的强者,才能挡住天庭那帮人。 “那爆发的妖气,在西江面上?”他沿着西江的流向,一路向前。 一只明珠般的小岛,出现在他的眼前。 齐乐天坐在电脑前,扭了扭头。 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着名的女性控火神仙,来应付这余清欢。 “唉。”他仰躺在大班椅上,舒缓着自己僵硬的脖颈:“我还自夸自己多了解古典神话,居然连一个女性火神都找不出来……她说的没错,我还真是很菜呢。” 金狗跳进齐乐天的怀里,蹭了蹭他,以示安慰。 一道浑厚的声音,却忽然流进了他的耳中。 “听闻此处有大妖降世,在下西海龙王座下,黑蛟是也,望阁下能现身一见。”黑蛟的见面词讲得磕磕巴巴的。 以他这文化水平,逼出这一段话,也是难为他了。 齐乐天抬起头。 西海龙王?这是南海龙王派来找场子的吗? 不对不对,南海龙王都打不过自己,西海龙王座下一个普通的下属,能找回什么场子? 余清欢还在梦中,只有自己上了。 于是,齐乐天开了窗户:“你找谁?” 黑蛟刚好悬浮在窗前,笑容一脸僵硬。 “我找的不是你,找的是一个大妖,至少是地仙境以上的大妖。”黑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地仙境的大妖,就是可以像我一样自由悬空的那种。” 金狗从齐乐天背后浮了起来,坐在齐乐天的头上。 “也不是这样,是那种可以自由幻化成人形的。”黑蛟比划了一下。 金狗融进了齐乐天的体内,让齐乐天拥有了地仙的灵力。 黑蛟:“……” “你这个品种的人类,很少见啊。”黑蛟沉默了片刻:“与法术真灵融合之后,居然直接突破了仙境壁垒,完全不合常理!” “我们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存在,不是吗?”齐乐天反唇相讥。 “好吧,你也是一位大妖。”黑蛟最终选择了信任:“只不过你的实力,不如我今天感受到的那道妖气。” “行了我知道我菜了,你等一下,我把她叫醒。”齐乐天沉默了片刻。 齐乐天把窗户关上,拍了拍余清欢的床沿:“起床了!” “怎么肥事?”余清欢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找到了?” “不,有人找你。”齐乐天推开了窗户。 黑蛟笑得像个煮熟的狗头一半,拼命释放着善意。 “你是什么人?”余清欢瞥了齐乐天一眼:“尽给我找事情。” “别看我,他是来找你的。”齐乐天耸了耸肩。 “在下黑蛟,是妖协的花城分部长,来这里是希望……” “邀请我加入那个什么妖协是吧。”余清欢掏了掏耳朵,揉着惺忪的睡眼:“不去不去,小说里这种协会,一般很危险,总是会被天庭之类的清缴。” 黑蛟的脸本来就黑,现在更黑了。 就算不想加入,也给我一个台阶下啊!黑蛟内心很烦,很苦涩。 他本来就是一个暴躁的肌肉男,被这样嘲讽,一时有些受不了。 “怎么,你个大肌肉块子,还想强行拉人入会吗?”余清欢的口气,可不像一个淑女:“是不是想打架?” 黑蛟沉默了片刻。 “你这样说,我不太好不打了啊。” 余清欢的黑发无风自动,逐渐化作鲜红的火焰。 “那我们来过两手?” 第二十四章 近战法师余清欢 血红色的长发向后自然的披散开来,余清欢的神情慵懒,双眼中却满是战意。 自从觉醒了这所谓的“异能”以来,她从来都隐藏在普通人之中,若非不小心碰到了齐乐天,她还不了解,自己的体质,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今天这黑不溜秋的肌肉男突然出现,不正是自己测试的一个好机会吗? “你的能力是控火。”黑蛟一步后退,到了西江面上:“真的要跟我斗吗?” “来吧。”余清欢优雅地一笑:“我余大小姐,还真没怕过谁。” “再说了,如果我真打不过你,把他拉上,二打一,总不至于会输啊!”余清欢拍了拍齐乐天的肩膀:“小天,你说是不是?” “这个时候,我还能说不是吗?”齐乐天笑了笑:“你尽管放心,打不过我们就跑。” “好没志气啊你这人。”余清欢白了他一眼。 黑蛟的额角,有青筋突起。 这对狗男女,是真不把我黑蛟大人放在眼里是吧。 “希望你不会为自己所说的话,而感到后悔。”黑蛟双手虚按,浩瀚的西江,似乎被压低了几丈。那凝实过的水,化作无数尖锐的冰晶,汇集到他的身上,居然铸成了一套嶙峋的铠甲。 “废话真多。”余清欢的瞳孔深处,好似有烈焰涌动。 从她的脚下开始,一道道阵纹莫名出现,好似传说中的八阵图,将这整座岛屿覆盖起来。 齐乐天站在她身后,身上的锐金之气不断闪烁,才堪堪抵御这强烈的热浪。 而这仅仅是余波。 黑蛟的甲胄上,无数纤长的线条伸入水中,吸收那传说中的壬水精华。 “即使你的妖气精纯程度远胜于我,那又怎么样?”看着那延伸出去的八阵图,黑蛟哂笑一声:“看你的样子,根本连自己的能力都不懂得怎样使用,更别说动用有效的攻击了。” 齐乐天的表情似笑非笑。 先前的他,也很看不起那点细小的火苗…… 只是,口吐黑烟之后的他,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余清欢似乎并不急着攻击。觉醒神通这几年来,她未曾将自己体内的灵力催动到极致,即使知道自己拥有恐怖的实力,也从未亲眼见识过。 她想亲眼看看,自己是不是,真如神话中的九天玄女一般,拥有凡人无可匹敌之力。 八阵图寸寸延伸,已经超过了小岛的范围,逐渐潜入那西江水之中。 明明是秋风已起的时节,清爽的夜晚中,这西江水面,居然诡异地升起了层层的雾气。 黑蛟敏锐的察觉到江水的异常。 “变得滚烫起来了?”他神色有异:“这女娃子看起来不过刚摸到天仙境界的门槛,居然能够将这浩瀚西江,都给煮沸?”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齐乐天的听觉异常敏锐:“我大姐头强的一批!” 余清欢满意地笑笑,拍了拍齐乐天的脑袋。 齐乐天只觉得脑袋上一阵发麻,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 “金狗,你帮我看一看。”他感觉,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场面发生了。 金狗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齐乐天的脑袋上,原本柔顺的黑色直发,被余清欢的小手一模…… 自然而然的变作了黑叔叔一样的卷发。 …… “究竟是哪方大神,在我西江面上开战?”河神沿着西江一路行来。 他的速度很快,不消半柱香时间,便从繁华的天海区,一路来到了西江的上游,正窥见那江面上的大战,拉开了序幕。 “不能再等了。”黑蛟身上的碎冰甲胄,在这水蒸气的弥漫之下,已经开始有破碎的趋势。 从气势上压不倒那女娃子,就用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却干翻她! 不管是什么女人,只要打翻在地的,也还不是只能臣服于自己! “大姐头,他来了!”隔着蒙蒙的雾气,齐乐天出言提醒。 他分明听到江面上的踏波声。 “好!”余清欢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附上了一层熔岩,好似一双精致的金手套,将她纤长的手指保护在内。 一枚细小的,近乎透明的冰针,毫无声息的透过雾气,直刺余清欢眉心。 余清欢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 冰针的速度,已经接近子弹,只是面对余清欢身边的高温,还是显得脆弱了些。只见它的针体在高温壁障的作用下,一层一层地脱去外边的冰皮,露出内部脆弱的水蒸气。 只余下“刺啦”的蒸发声。 一声尖锐的音爆响起,齐乐天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天仙境妖族,还是以肉体着称的蛟龙一族,只需要轻轻的挥拳,便是无与伦比的巨力。如今这黑蛟不要脸面地偷袭,更是将身为妖族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那裹着冰晶甲胄的手臂,已经有一颗小树般粗,无数碎冰纷飞,更是蒙住了余清欢的双眼。 “喝!”余清欢不闪不避,手腕扭出。 作为一位富家女子,她也不是真个不学无术的大小姐。 身在粤省,她也曾经跟不少老拳师学过咏春。 这一手小巧的桥手,便是她对敌的体术。 西江河神已经逼近了小岛。作为河神,他能够操纵西江部分的水体,作为自己的眼睛。透过西江上弥漫的雾气,他分明看到,一只如玉般小巧的拳头,跟一根大叔般粗的手臂撞在一起。 完了!即使是年老成精,他也有些不忍。 这小巧的拳头,显然出自一位美丽的女子……美人如玉,却被这样一只大手无情摧折,实在是不可饶恕。 齐乐天也张大了嘴巴。 余清欢这一身恐怖的火焰,明显走的是远攻输出路线,可为什么要跟这黑蛟肉搏。 这是法师的战士梦吗? 不过,下一刻,他的嘴巴就张得更大了。 黑蛟的脸,已经随着出拳,透过了层层的雾气,出现在几人的眼前。 他那被冰霜甲胄包裹的手臂,此刻正诡异的扭曲着,好似被人扭成麻花的拐杖,无力地垂落下来。 “啊哈!”余清欢可没给他留面子,快如闪电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招呼上去。 数百下碎裂声规律地出现,几乎分不出谁先谁后。 黑蛟身上那厚重的甲胄,已经全数消失,只剩下一条贴身的袍子,以防走光。 余清欢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黑蛟,冷不丁地飞起一脚。 黑蛟整个人无力反抗,直接被踢飞出这小岛,化作天边的一粒流星。 “这就是神仙吗?”她回头,看着齐乐天:“似乎还没有你能打呢。” 齐乐天的嘴巴,能塞下一只鹅蛋。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没有调动金狗的灵力,所以打不过这少女…… 现在看来,就算自己动了真格,也未必是这少女的对手啊! 第二十五章 雪山之巅冷龙现 “改天跟你找块僻静些的地方,跟你过过招好了!”余清欢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地笑容。 齐乐天:“……” 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你想虐我可以直接说! “不过,我们旁边,似乎还有一位鬼鬼祟祟的人在潜伏着。”余清欢将自身的火焰仙元遍布整座小岛,此刻还没有收回来,耳目之灵敏,比之齐乐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给姑奶奶出来!” 齐乐天耳朵一动。 那小岛的西北角处,一蓬火光骤然亮起,好似放烟花一般。 “别打别打!”河神高高地跳起,似乎是被余清欢的火焰灼得生疼:“上仙请听我一言,我是西江河神,只不过察觉到西江上有强烈的灵力波动,前来巡视一番而已!” “先别打,我认识他。”齐乐天伸手,拦住了准备继续防火的余清欢:“河神前辈!我是齐乐天!” 河神悬浮在空中,一脸复杂:“是……大圣?” “是我!”齐乐天向天挥了挥手:“还请下来一叙!” …… “原来如此。”河神一口喝光杯中的茶:“那些妖灵,显然是不甘屈居我等真神之下,想要出来搞事情了!” “虽然他长得跟你我差不多大,但总感觉跟我那些父辈的口气差不多。”余清欢嗤笑一声:“看起来有点搞笑。” “我觉醒这几天来,遇到的神仙可不算少。”齐乐天耸了耸肩:“可像我们一样只有神通,没有记忆的,一个都没有。” “还真复杂。”余清欢毫不在意。 她今日第一次感受自己的力量,此刻自信心没有爆棚,就已经是心态奇佳了。 “也别太激动,我之前听说,天庭在花城也觉醒了一位大人物,那便是太白金星。”齐乐天试图敲打她两下,以免她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太白金星那可是玉帝身边的红人,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红人?”河神插嘴了:“他现在可不红了。” “怎么说?”齐乐天很好奇:“我记得西游记里边,玉帝对他颇为信任啊。” 河神的表情复杂。 “事实上,他在你们西行之前,确实很受器重。”河神叹了口气:“不过就因为他两次保举了你,都酿成大祸,以至于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齐乐天一下子没话说了。 想想也是,像太白金星那样的神仙,三番五次地保举他,希望前世的他能够归顺天庭,就连齐天大圣这个名号,都帮他要了回来。 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杀上了天庭…… 一时间,齐乐天开始怀疑,前世的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混蛋了。 “之后他接连下凡,过了几百年,轮回了好几世之后,似乎突然就想开了。”河神显然很了解这些神仙间的八卦,即使在那个时代,他还没有出生:“他又回到了天庭,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写书人。” 余清欢终于醒悟了些什么。 “等等,你不会就是,齐天大圣吧!”她满脸的惊讶,好似第一次看到猴子的小朋友。 “应该是吧。”齐乐天点了点头:“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 “不可能!”余清欢一口否认:“齐天大圣那么强,那么伟大,怎么可能没了记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齐乐天此时有些烦躁:“能不能别问了?自从我觉醒以来,每个人见着了都是这样问我。” “你们应该去问他,不是问我!” 余清欢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我前几天,就去了琼州,想要找到观音大士,看他那里有没有我的记忆线索。”齐乐天一脸苦闷:“可是别说找到线索,就连观音大士整个人,都已经不知哪去了。” “兴许是时候没到呢!”余清欢安慰齐乐天:“你想想,你前世是曾经大闹天宫的孙悟空诶!那么强大,那么传说的一个神仙,绝对不会被小小的记忆问题缠住。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回来找你的。” “只能说,承你吉言。”齐乐天挤出一丝苦笑。 …… “大人,你怎么了?”看着门口躺下,一动不动的黑蛟,奔波儿灞两兄弟慌了神。 其他的兄弟们还在花城刻画阵纹,没有回归,只剩下他们这两兄弟留守分部……若是黑蛟大人身后有什么追兵,他们这两个小妖,绝对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拉我进去,放出玉髓液。”黑蛟的声音虚弱而疲倦,好像仅仅是回到这分部,就已经耗尽了气力。 两位小妖不敢怠慢,用灵力裹住黑蛟全身,将他运了进去。 玉髓液的小瓶子直接打碎,倒入池中,弥漫出一股莫名的香氛。作为大地深处蕴藏的龙脉分支,玉髓的精华,即使对于天仙境界的妖族肉身,也有着强大的修复作用。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黑蛟那虚弱的脸色,就恢复了红润。 但与此同时,他的表情也变得异常的难看。 “奔波儿灞!”他低声呼唤,喉咙里的震动,仿佛要将这小妖吃了。 “大大大,大人有何吩咐?”奔波儿灞战战兢兢,背后的衬衫都被冷汗沾湿。 “去通知冷龙大人。”黑蛟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靠自己复仇的计划:“今天我去会了会那道妖气的主人,她对我们妖协,似乎并不是那么尊敬。我觉得,有必要让冷龙大人降临,去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奔波儿灞脸上的表情恭敬,以免被暴怒中的黑蛟迁怒:“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黑蛟看着离开的奔波儿灞:“再给我备些血食,我受伤颇重,若不及时补充能量,再面对那女人时,恐怕力有不逮。” “是的,属下这就去备。”奔波儿灞听闻再战,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对面那妖气的主人伤得怎样,但看黑蛟大人那虚弱的样子,对方绝不是什么善茬……即使对面也同样受了重伤,面对自己这种不过地仙境的小妖,还不是手到擒来! “喂,冷龙大人吗?”他拨通了冷龙尊者的电话。 “是我。”冷龙尊者站在雪山之巅,提着信号时断时续的电话。 “我们这边,求援!”奔波儿灞的声音催人泪落。 “黑蛟大人,被人打惨了!” “明天我就回到了,让那憨货先泡泡玉髓液,吊住自己的小命。”冷龙尊者声音淡漠。 他放下电话,双手一张。 拥风雪入怀。 第二十六章 博物馆的奇妙夜 “邢君,童子怎么没来?”黄峰看着邢君,一脸狐疑:“莫不是他想要临时变卦?” “孙猴子侮辱了童子的母亲,降服了他和他叔叔,还与他父亲反目成仇。”邢君平静的阐述着这些陈年往事:“你觉得,此仇不报,那还是人吗?” 黄峰一时语塞。 “姑且就相信你一次。”黄峰恢复了和蔼的笑容:“现在打算怎么做?” “你先派遣一个机灵点的小妖,潜入那猴子的身边。”邢君穿得像一个普通的公务员,眉眼之间尽是老实的意味:“那猴子刚刚复苏,对于灵力的感知,并不是那般敏感,只要不动用灵力,他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黄峰点了点头:“我回去便选一个人。” “其次,我们要抓住他的弱点。”邢君不知做了多少次分析:“童子说过,一个神仙刚刚复苏,没有重新经历天劫洗礼之前,他的肉身是最为脆弱的。只要我们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实际,偷袭他的肉身,将他的在这个世界上的凭依摧毁,我们就有很大机会战胜他。” “这话没错。”黄峰听着邢君头头是道的分析,很是赞同:“还有呢?” “童子到时候会亲自出手,但我们这边的进度要加快。”邢君说道:“最好还能布置一个阵法,带禁锢作用的那种……你也知道,那猴子是以快着称的。” “这话倒是没错。”黄峰想起当年,那猴子寻来的定风珠。 半盏茶时间来去如风,便是大圣的保命神通。 “没了先天石猴的身体,他最出色的武力,也得打上折扣。”邢君挥了挥手:“就这么先策划着,阵法的事情还请你尽快办好。” 听着邢君话语里,那份隐隐的高高在上,黄峰眯了眯眼睛。 若非他身后站着童子,敢这样对自己不敬,早抬手杀掉了。 …… “冷龙大人!”黑蛟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我实在是对不起组织的栽培啊。” 看他的身上,无数冰霜挂起又落下,好似岭北之地的雾凇。 “你还知道组织栽培过你?”冷龙尊者一脸的冷漠:“自去领罚,薪水削去五成,日后立功,方可回归花城部长之职。” 黑蛟跪服于地:“是!大人之恩,小的莫不敢忘。” “只是,大人。”他抬起头,像个小孩一样,想说又不敢说:“那个大妖……”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多关心了。”冷龙尊者手中把玩着几片雪花:“你这次重伤,就算我让你上场,你又能打谁?” 黑蛟灰溜溜地走了。 “奔波儿灞!”冷龙坐了一会,招呼奔波儿灞。 “小的在!”奔波儿灞几乎是滑铲着奔来:“大人有何吩咐?” “花城分部,有没有境界低微,但行事机灵些的妖灵?” “这个……”奔波儿灞转了圈眼珠:“有倒是有,只是境界如此低微,平日里就只能做做文书工作,替我们收集情报,大人叫他们来又有何用?” “搜集情报,就是他们该做的工作。”冷龙斜倚在靠背上,一脸的慵懒:“叫过来就行了。” “是!”奔波儿灞腰身九十度鞠躬,缓缓退了出去。 看着空无一人的密室,冷龙随手将门带上,体内的风雪逸散出来。 即使已经走远,奔波儿灞也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冷龙大人的修为,恐怕比起黑蛟大人,还要高上不少了吧。”他颤抖着,急忙离开了。 …… “你说要帮我找身份,可过了这么久,都毫无进展……”余清欢站在齐乐天的身后,看着不断闪过的网页:“看来你是想赔钱了呢。” “我可不想赔钱。”齐乐天一脸郁闷:“只不过,你这身份还真是难找。” “很难找吗?”余清欢撸起袖子,比出个力士的姿势:“我把那神仙吊起来打,难道不应该是神仙中的大姐头吗?” “神仙里的大姐头,按理来说应该是西王母。”齐乐天耸了耸肩:“你先前锤的那些妖怪,我以前都是一棍子一个的。” “那你现在还这么菜?”余清欢不忘揶揄他。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齐乐天扁了扁嘴:“我都说了才觉醒了一个星期啊!” “你可别扁嘴了,再扁嘴,你就变成鸭子了。”余清欢半开玩笑:“猴子变成鸭子,那你还真是七十二变嘞。” 齐乐天叹了口气。 “七十二变……好像也还没找回来。” “不过,你提到七十二变,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忽然灵光一闪:“你知道花城博物馆的雅号是什么吗?” “雅号?”余清欢高中刚毕业,还真不清楚。 “花城博物馆的外号,是三十六馆。”齐乐天笑了笑:“作为粤府最大的博物馆,里边收藏了三十六件国家级的保护文物,所以被文物爱好者们称作三十六馆。” “我们家也有啊!”余清欢说道:“说不定比博物馆还多呢!” “……关键不是那些文物,”齐乐天被这大小姐的话噎住了:“关键是花城博物馆的数据。” “花城博物馆有什么数据?”余清欢像个好奇宝宝。 “我之前曾经在花城博物馆,当过一段时间的志愿者。”齐乐天说道:“我记得为了吸引游客参观,当时的花城博物馆,引进了一套从上古时期延续到今天的神话检索系统。” “这个系统,跟你找我的身份……”余清欢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的意思是,去那个数据库里边,寻找有关于我们的事迹?” “对。”齐乐天拍了拍手,关上了电脑:“古代人是相信有神仙的,所以在很多的文物之中,我们都能看到与仙佛妖鬼相关的故事。你擅长控火,我们只需要找个时间,去博物馆里边检索有关于火的故事,说不定就能找出点线索。” “靠晒你了!”余清欢拍了拍齐乐天的肩膀:“我的小弟!” 齐乐天:“……” 我什么时候就成了你的小弟? 余清欢的房门外,一个保姆正手持地拖,缓缓走过。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浇水的园丁。 听到“博物馆”三个字,两人的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金光。 当晚,妖协与黄峰方面,都收到了一个讯息。 “明天就出发吗?”黄峰听着小妖的回复,扭头看向邢君:“看来阵法的事情,我们要连夜赶工了呢。” “明天?”冷龙看着那位小妖发来的短信:“奔波儿灞!” “在的大人!”奔波儿灞跳了进来。 “拿这张阵图,去博物馆准备一个阵法。”冷龙手中,握着一卷羊皮纸:“西域的货色,有些运行方式跟我们不一样,带多两个机灵些的小妖,明天早上开馆之前,准备好阵法。” “是!”奔波儿灞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出发了。 第二十七章 千年苦功一朝丧 月上中天,一干人从面包车上走下来。 对面便是前朝古楼,如今的花城博物馆。 “这卷羊皮纸上记载的阵法,与我们平时所用的中土阵法,是不一样的!”奔波儿灞细细叮咛:“千万要记住,玉石安置的位置,一定要隐蔽而精准,他们西方的这些东西,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精确!” “是!”小妖们齐齐应道,施个隐身法,便潜入博物馆中。 夜晚的博物馆里,红外线警报装置已经安设好了,好似无数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交织在一起,保卫着里边珍贵的文物。只是,今晚到来的这些不速之客,绝非寻常的江洋大盗可比。他们训练有素,身形在红外线中穿插而过,优美得好似芭蕾舞表演。 奔波儿灞驾着云,停在这博物馆的上空,观察全局。 一块又一块的玉石,以及黄铜法阵符,被安置在电箱的背后、灯管的内芯、消防栓的盖板下…… 一刻钟后。 “都完成了?”奔波儿灞问道。 “一共两百六十四块阵法组件,已经全部安装完毕。”带头的是黑鱼妖:“兄弟们已经将所有的组件,都安装在图纸标注的范围上了。” “不错,很不错。”奔波儿灞夸奖:“那么,大家可以回去睡觉了。” 一干人打着哈欠,坐上了路旁的面包车,缓缓离去。 只是,他们走后不到五分钟。 一辆形制相仿的面包车停在他们先前的位置上。 “这个阵法不难布置。”邢君亲自带队:“只需要各位在里边安置阵盘和玉石就好了。” “是!”黄峰手下的一众小妖纷纷应道,然后在身上使了个隐身法,潜入了博物馆。 今夜博物馆的红外线警报系统,迎来了第二波的羞辱。小妖们的身体素质相当过硬,什么鹞子翻身,滑铲地龙,都摆的有模有样,即使红外系统的线再密集,他们也是轻松越过,不染尘埃。 一块又一块的玉石,以及青铜法阵符,被安置在电箱的背后、灯管的内芯、消防栓的盖板下…… “不对啊!”一个小妖忽然说道:“这些地方,好像已经被人布置了阵法!” “怎么回事?”邢君落到小妖身前。 “邢大人你看,这里已经被人安放了玉石。”小妖指着盖板:“还有先前的灯芯,还有电箱的背后……” 邢君的心跳一下子慢了半拍。 莫非自己派到齐乐天旁边的那位小妖,已经被发现了,这提前布置的阵法,是齐乐天用来反制自己的? 若是这样……他心思开始迅速的转动起来。 “把那些玉石拆掉。”邢君的表情无异:“不用去管它。” “可是……”小妖一脸的犹豫。 “没事,拆了便是。”邢君一拂袖子,那玉石已经化为齑粉。 接着,他身形几次闪动,拆掉了几块关键位置的玉石。 “好了。”他回到小妖身前:“继续安装便是了。” 小妖不敢有言,只能带着一肚子疑云,继续安装阵法。 阵法安置完毕,邢君诡秘一笑,带着众妖离去。 “这个阵法,显然并非以精血为引,那猴子的法力就算再高,也不可能知道,我把他的阵法给拆了。”他的眼中,隐隐有疯狂的意味。 在他的想法里,那猴子的法力已经逐渐恢复。 若是被正面逮住了,那他一个普通的小土地,最好的下场,便是落得一道残魂转世。 运气不好的话,形神俱灭,挫骨扬灰,他也不会感到奇怪。 当他决定和大圣作对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的脑袋,别上了裤腰带。 “赌上一切,只要你死,便好了。” …… 日上三竿。 “北京时间,十一点整。”电台的报时,向来准确。 齐乐天腾地站起身,绕着旋梯走上了二楼。 一位身材娇小的保姆,有意无意地走到了余清欢的房门边上:“齐先生,有什么吩咐?” “我要叫她起床!”齐乐天理直气壮,就要敲响余清欢的房门:“博物馆是有参观人数限制的,她再不起床,今天我们哪里还能进馆?” “这个……”保姆一脸的抱歉:“小姐她吩咐过的,无论是谁,在她没起床之前,都不能来打扰她。” “开什么玩笑呢?”齐乐天几乎就想踹门:“她都多大了,还耍这小孩子脾气?” 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安啦!”余清欢身着一套印着小黄鸭的睡衣,领口的扣子少系了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她一手提着口盅,一手抓着牙刷,头发散乱,睡眼惺忪。衬着她的小黄鸭睡衣,看起来跟小女孩没什么差别。 除了大了点。 齐乐天撇过头,老脸一红:“赶紧赶紧!” “不用怕!”余清欢一挥牙刷:“我昨天晚上跟老爸要了张学术研究的票子,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完全不用担心人数限制!” 齐乐天:“……” 在金钱的伟力下,他再次败退千里。 当然,或许还有些其他的因素。 …… 坐在博物馆顶楼的箭塔上,黄峰双目紧闭,与一老僧无异。 即使已经跟邢君约定好,得到了圣婴大王的支持,他的内心,也依旧忐忑。 当初在西牛贺洲,自己虽然算不上众妖之主,但也是一方大牛,一手黄风之力,让无数修行者将他的洞府视为禁地。 可当那猴子到来,他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 那根重达一万三千六百斤的金箍棒从天上砸下来时,不仅砸断了他的兵器,还压垮了他的自信。 他身为妖王的尊严,在那一战之后,变成了一个笑话。 今时今日,他在这箭塔之中,昏黑不见光明,恍惚间又想起了当日那只嚣张的猴子。 一股无明业火,自丹田而起,灼烧着他的禅念。 “禅念?”想着久久不归的观音大士,又想着此刻自己正在进行的勾当,他自嘲一笑,一指点在眉心上。 那修炼了千年的禅念,在这一指精纯的妖气之下,化作片片金光,零落于地。 千年苦功,一朝尽丧。 那被禅念压抑,独属于妖灵一族的狂躁,终于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充斥着黄峰的内心。 他撕开了自己的袈裟,随手丢在地上。 等待着猴子的到来。 第二十八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冷龙坐在阁楼上,身边三尺之内,尽是冰霜。 手机轻轻颤动了一下。 “来了?”他掏出手机,看着上边小妖发来的信息。 小妖的信息赫然列在屏幕上。 “两人已于十分钟前出发,大约三点十分到达。” 他站起身来,将三尺之内的风雪全数吸入体内,开始屏息。 当所有的气息隐没于内,他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蓝光。 “猎杀要开始了。” …… “我还是第一次开这车。”齐乐天驾驶着血红色的玛莎拉蒂,掠过长长的街道。 花城博物馆的背后,便是一条古老的商业街,四十年间风云变幻,却没磨灭这老街的繁华。此时尚未立秋,湛蓝的天空上,挂着炽热的火球,直烧得人们恨不得身上的衣服能再短三寸。 一双双笔直如玻璃试管的长腿,从玛莎拉蒂的驾驶座旁匆匆而过。 “怎么,喜欢这车?”余清欢微微一笑:“还是喜欢外边小姐姐羡慕的眼光啊?” “她们没你好看。”齐乐天说着白烂话,别过了脸。 好歹自己也是这小妮子的师兄,脸皮上可不能输。 不少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都把目光投向了这辆骚气十足的跑车。 午后的阳光相当刺眼,投射在车窗上,散射出片片毫光。 “还不下来?”余清欢已经跑了出来,倚在窗前:“还是要我请齐先生下车啊?” “不是……”齐乐天搞鼓了片刻,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不大懂这车怎么锁。” 余清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来!你把窗户摇下来!” “哦。”齐乐天依言行事,摇下车窗。 余清欢整个人从窗户塞了进来,挡住了齐乐天的视线。 事实上,这一刻他也顾不上什么关锁了。 少女的整个身体,贴在他的胸前,一阵好闻的香气从她的发端垂下,撩动着齐乐天的鼻端,也撩动着他的心弦。 这是齐乐天这辈子第一次,跟一个美少女如此亲密的接触。 “呐,搞定了!”余清欢重新退出车窗,把自己的头发撩起。 齐乐天几乎是狼狈地摇上车窗。 他的脸红得跟苹果似的,哪里敢让余清欢看见? “汪汪!”金狗不知什么时候翘起二郎腿,坐在后排上。见齐乐天把目光投向它,金狗一脸的揶揄,用前爪刮了刮鼻子。 齐乐天一把抱起金狗,把脸贴在上边,冰敷降温。 片刻之后,他推开车门,一脸神清气爽。 “终于肯出来了?齐先生?”余清欢已经把飘散的头发,扎成了马尾状。身着白衬衫,格子短裙的少女,在这一刻展露的风情,似乎并不逊色于那耀眼的阳光。 齐乐天眯了眯眼。 “好大……我说的是太阳。” “走了!”余清欢显然没在意他说什么,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博物馆。 …… 当齐乐天走进博物馆的那一刻,冷龙和黄峰,便同时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作为一个仅凭元神期的境界,就掌握了地仙境灵力的存在,齐乐天的身体,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大量的能量泄露。 这也就造成一个后果。 在高境界的修行者眼中,齐乐天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在拼命吸气的同时,也释放着巨量的能量。 邢君扮成的工作人员,已经走进了监控室。 “他来了。”邢君挥了挥手,不顾人们惊骇的目光,走到了主监控屏幕前:“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黄峰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战意。 “你是谁?”博物馆的员工们看着这不速之客,就要拉响墙壁上的警铃。 邢君侧过脑袋,手指轻弹。 一道细小的劲风,比那员工的手更快,直接弹在了他的脑袋上。 “各位先暂时睡一下,醒来之后,你们什么都不会记得的。”看着那倒在地上抽风的员工,邢君轻笑一声,敲碎了手上的瓶子。 一阵奇异的香气涌出,弥漫了整个监控大厅。 原本就被灵力所控的员工们,一个个全数倒在座位上,熟睡过去,鼾声大作,仿佛进了一个晚间的养猪场。 “干嘛弄得这么麻烦?”黄峰恢复了本性,言语间尽是残忍:“直接作了不是方便得多?” “黄大师,你可别忘了,我们今天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邢君的声音里冷静而沉稳,就像是一位合格的白纸扇:“今日我们夺了他的造化,还得继续在这片天地混下去……那猴子虽然不受人待见,但好歹是一尊佛陀。” “你不想让那帮金刚追杀吧。”他抬高了自己的声调,好似在命令一般。 “嘿嘿。”黄峰也不恼,只是冷笑:“做了事情还不敢认,不愧是正道修行者。” “所以,我活的比你们这些妖族,惬意多了。”邢君捏着麦克风,看着那对男女的身影:“不用理会那个女子,我们务求一击必杀,做得到吗?” “没问题。”黄峰手中已经祭起了一根细小的狼牙棒,锋锐的边沿闪烁着青色的风刃,也不知祭炼了多少年,方能有如此威势:“我积攒千年的妖气,已经全数凝练在这一击之间……若是这还杀不死那猴子,你就等着为我收尸吧。” “未战不可言败。”邢君摇了摇头:“只要你一击必杀,我这里便有对付他魂魄的方法。” “什么时候出手?”黄峰的手在颤抖着:“我已经兴奋起来了!” “压抑你的本能,再等一会。”邢君的如冰雕般的侧脸,此刻已经绷紧。 阁楼上的冷龙,手中也祭起了一尊小鼎。 用五座圣山的冰雪祭炼而成的寒冰鼎,已经隐隐沾上了一寸天地间的极寒大道,拥有普通法宝难以企及的威能。 十二层阵法和印咒,全数加持着同一个法术。 暮雪千山。 “上一次动用这法器,还是跟皇兄争夺太子之位……”冷龙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陈年往事丢到脑后:“用它来冰封那小妖,实在是大材小用。” 齐乐天和余清欢已经走上了二楼。 冷龙摁下了手机里的键钮。 博物馆外的奔波儿灞得令,举起手中的羊皮卷。 邢君看着齐乐天的脚步落在二楼,一把捏碎了手上的印章。 两道截然不同,却又一般强大的灵力,从阵盘上涌起。 似乎要绞杀陷在其中的两人。 第二十九章 身外化身战双煞 两股强度相仿的力量,从各处玉石与阵盘上缓缓涌出。 冷龙手中的寒冰鼎,都快冻住了他的右手。 黄峰手中的狼牙棒,已经划破了他的左手。 两人的内心深处,都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这阵法,怎么没有启动? 齐乐天走过了长长的走廊,走进了电子借阅室。 一路上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甚至连电灯都好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黄峰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邢君,给个解释?” 邢君的真话到了嘴角,又缩了回去。 要是告诉黄峰,猴子早有准备,那谁知道黄峰会不会骤然反水? “我估计是,那些保洁阿姨,把阵法的关键部分收走了。”邢君随口编出一个理由。 横竖黄峰已经骑虎难下。 “那,我可以出手了吗?”黄峰体内的妖气,已经快要冲破重重的经脉。 “上吧。”邢君点了点头:“他的位置在二楼……” “不用你多说了。”黄峰手中的狼牙棒,就如一枚对空火箭,脱离他破损的左手,向斜下方钻过去。原本就已经年久失修的楼板,遇上裹着风刃的狼牙棒,就像是薄纸丢进了碎纸机,完全没办法进行任何抵抗。 一串音爆云,从狼牙棒的前端炸开,像是盛开的天花。 冷龙手中的寒冰鼎,也在同一刻出手。 作为花城分部修为最高的妖灵,他的决断力也非常人能比。 不管阵法因为什么原因失灵了,他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 “这是,属于我的猎杀。”他手中的鼎炉直接抛出,带着与液氦相仿的温度,沉入了身下的博物馆中。片片冰花从鼎炉的前端纷飞而出,像是切入猪油的白炽刀刃,直接剖开了整块楼板。 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黄峰与冷龙出手的时间,恰好就是那一刻。 当齐乐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头顶,已经清空了一片。 强大的元素乱流就像一场在室内爆发的龙卷风,摧毁了三楼以上所有的文物。不管是多么珍贵的文物,在这元素乱流的卷席之中,都只能化作寸寸齑粉,消失在风中,也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金箍棒和金狗及时护主,直接营造出了一面巨大的护盾。 元素乱流在先前那场碰撞当中,直接横向爆发了所有的能量,到达二楼的,只有余波而已。 但就是这余波,齐乐天也被吹乱了发型。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一转头,扑向了余清欢。 自己有金狗和棒子护主,余清欢可什么都没有! 对于这突然袭击,齐乐天算是有经验了。先前在宿舍楼,自己就差点被人打到地府去,今日忽然出手的,说不定也跟老龟所猜想的一般,是自己招来的仇敌。 而自己…… 决不能让这样一位跟萍水相逢的少女,遭上这无妄之灾! 余清欢双眼紧闭,已经倚在了墙上。 两位天仙境强者驱动法宝的全力一击,爆发的力量,足以瞬间摧垮一座山头。而这种力量被集中于一点,即使中途破裂,也能给同等级的强者,造成巨大的伤害。 更不用说是偷袭。 “清欢!清欢!”齐乐天呼喊着余清欢的名字:“你还好吗?” 余清欢没有回应。 鲜血从她的脑后留下,殷红而滚烫。 齐乐天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先前还是青春洋溢的少女,那梳着马尾,欢快蹦跳着的余清欢,此时此刻,竟是那样的虚弱,那样的昏沉,即使不愿意相信,齐乐天也清楚,眼前这女孩的生机,正在渐渐地流逝,好似飘洒在风中的落叶。 逐渐枯黄。 “金狗,给清欢输送灵力。”齐乐天丢出金狗,化作一团云雾。 金狗整团云一拥而上,裹住了余清欢受伤的身躯。 “居然这都没死吗?”一个冷漠的声音,从废墟下传出。 “有法宝护体,果然不一样啊!”一只狰狞的手臂,从残垣下伸出。 齐乐天站在被灵力保护的楼板上,手中紧握着金箍棒。 那两个声音的主人,从废墟下爬出,衣衫褴褛。 “黄大师?”齐乐天看着狞笑的黄峰:“你是不是要给我个解释?” 冷龙瞥了黄峰一眼。 “别看着我啊。”黄峰的笑容狰狞,眼角被元素乱流刮破,鲜血汨汨流下:“你看,我们先前出手,已经伤到了那猴子的情人……啧啧,看来他要爆发了呢。” “他是跟那女人一起的?”冷龙问道。 “你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黄峰手中,那裹着风刃的狼牙棒,缓缓显现。 冷龙手中,寒冰鼎同样祭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年轻人,看起来很强的样子。”冷龙看着紧握金箍棒的齐乐天,手中的寒冰鼎率先出击:“而且,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吃掉一样。” “如果我今天不结果了你,说不定还走不了了吧。” 黄峰嘿嘿一笑,手中狼牙棒如仙剑般飞出:“正解!道友果然是同道中人。” 齐乐天提起手中的棍子,往上一撩。 前来掠阵的狼牙棒,被这棍子瞬间击飞,好似断线的纸鹞。 寒冰鼎不知何时来到了齐乐天的头顶,重重砸落。 “滚!”齐乐天抬头,如草原之王的怒吼。 寒冰鼎那般恐怖的重器,虽然先前经历了与狼牙棒的对撞,可面对一位地仙,居然连镇压都做不到,直接被这声怒吼击得偏转出去,好似小儿砸向池塘的石子。 “佛门金刚狮子吼。”黄峰的声音里,疯狂的意味渐长:“这位道友,不能再拖了。” “嗯。”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冷龙与黄峰的配合,几乎能称得上天衣无缝。只是简单的眼神交流,冷龙就已经明白了黄峰的想法。 寒冰鼎乃是重器,与传说中的神州九鼎,是同样的形制。 九鼎镇压江山龙脉,寒冰鼎的作用,也是一样。 而狼牙棒则是兵家杀伐之器,还附着了黄峰这千年以来一身的妖气修为。 齐乐天即使是铁打的人,被寒冰鼎限制,又被狼牙棒暴打,也只有一个字。 死。 看着那再度升起的寒冰鼎,齐乐天轻轻伸手,梳了梳自己的头发。 人有十万根头发,他这一梳,便落了上百根。 上百个齐乐天握着棍子,齐齐出现。 如浪如潮。 第三十章 万事皆休一念间 齐乐天振臂一挥,上百个齐乐天便如潮水般飞流直下,完全不顾什么狼牙棒寒冰鼎。 要知道,这两件法器可是实打实的天仙级,别说是凡人,便是大乘期的修真者,也是触之即溃。但这上百个齐乐天,似乎超越了这天仙法宝的限制,视若无睹地冲过了这两件法宝的领域。 黄峰的心猛地一沉。 先是佛门狮子吼,再到身外化身法……他重新握着狼牙棒,向高空跃起,心中的疑云和恐惧越发深重。 若是之前他的禅念不散,或许他还能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现在,他全身上下只剩下那精纯的,天仙境界的妖气,或许战斗力上不会有所削弱,但分析和预测,肯定下降了不止一个等次。 但跟冷龙比起来,他至少还清楚,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冷龙手握寒冰鼎,一身极寒之气直接镇压而出,将那断壁残垣上的水汽,都凝结成了细小的冰针。 “不就是身外化身法吗?”他嘴角一勾,阴骘的脸上露出一抹怪笑:“要不来尝尝这个?” 似乎是受到了指令,空气中所有的冰针,全数爆发,像是一场与地面平行的秋雨。 “吃我一棒啦!”无数齐乐天高高跃起,穿过了重重的冰针,挥舞着他们手中重达一万三千六百斤的棍子,当头砸下。 冷龙一式霸王举鼎,将全身仙元灌注在手臂中,蓄势待发。 寒冰鼎是他的本命法器,蕴藏着他无数年来辛苦修炼的寒冰真气。鼎乃重器,移动速度上难免受限,但这无数个身外化身主动出击,不正好好是往枪口上撞吗? 在这一瞬间,几乎有八根棍子,同时砸在了这寒冰鼎上。 一阵洪钟大吕之声,震荡整座废墟。 冷龙口喷鲜血,寒冰鼎的鼎身,居然直接被打出了几道裂痕。 不待他反应过来,下一波身外化身也齐齐向前,一步踏出,当头一棒。 当! 冷龙再次喷血,腰身诡异的扭曲着,似乎不敌这万钧巨力。 当! 冷龙的鼎炉,已经失去了灵光,只剩下厚重的鼎身黏连在一起,苦苦支撑。再看冷龙本人,此刻已是油尽灯枯,连鲜血都喷不出来。 他举鼎的姿势,就像一座朽坏的雕像,枯立在废墟上,背负着血与罪孽。 黄峰此时已然到达天边。 “还同道中人,连那猴子的身外化身都敢碰,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他独立于高空之上,举起狼牙棒,像一位老农舂米一般,对着身下的白云,重重一舂。 金狗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裹住余清欢,一个瞬移,便落到了齐乐天的身旁。 下一刻,那唯一被保护的楼台瞬间倒塌,将最后一块完整的楼板也给碾碎。 齐乐天的身外身只用上了一次,便消失于无形。他一抬头,看着天边那只小点,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的绵长程度,甚至让人以为这里安了一台鼓风机。 他的肚子缓缓鼓起,却又出奇地瘪了下去。 金狗震惊地看了齐乐天一眼。 你居然连这一招都想起来了? “起!”齐乐天以神发声,聚气于内,整个身子缓缓涨大起来。他的衣服被撑破,露出里面精壮的肌肉,无数长毛从他的体内生长而出,裹住了他的全身。 不败金身,法天象地。 参上! 当黄峰的脑袋被巨猿的棍子锤下时,他仍然是一脸地难以置信。 说好的觉醒不到一个星期呢? 说好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当年的境界呢? “邢君!”他的身子在天空中急速下坠,脸皮被强烈的劲风吹过,像是一块被吹破的气球。摧毁他身体的,是齐乐天的法天象地和不败金身。摧毁他灵台的,则是那不灭的贪念,与炽盛的嗔怒。 还有无边的痴念。 他重重地砸在废墟中,便将那破碎的混凝土层,再度清扫了一遍。 烟尘冲天。 “不用再叫我了。”在他的身下,一只裹着火焰的手,穿过了他的胸膛。 黄峰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可全身上下所有的妖气,却被这一朵细小的火焰吸引着,全数流向了这只右手的主人。 “居然连你也杀不了这只猴子吗?”邢君的声音里充满着苦恼:“那我只能再隐藏一段时间了呢。” 黄峰的头软软地垂下。 他最后的生机,也被这一朵细小的火焰所断绝。 邢君的脑袋并没有浮出废墟,他保持着土遁的状态,看向了那被金狗裹住的女子。 一种强烈的复仇欲望,在他的心底灼烧着,侵蚀着他的神经。 再忍一忍!他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被心底深处的复仇之火,蒙蔽了双眼。如果此时此刻自己出手,将那女子杀死的话,自己的小命,绝对会当场断送在猴子的手上。 而花城主的遗愿,是把那臭猴子杀掉。 “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迟早会杀掉你。”他最后抬头望了眼天空。 原本多么美丽的天空啊,只因为有那个泼猴站在天上,也变得那般的丑陋。 他沉入地下,远遁而去。 齐乐天缓缓落在地上,散去了法天象地的效果。 他抬眼四顾,却是一片废墟。 那条繁华的商业街,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无数人举着手机,拍摄这突如其来的横祸。他蹲下来,翻开了一块石板。 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脖子已经被一块石头砸断,此刻没了声息。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看这地下。 被埋在废墟之中的,有数十个凡人。 凡人在神仙之间的战争中,比一只蚂蚁还不如。 至少在楼房倒塌的时候,蚂蚁缩在缝隙之间,还能优哉游哉地爬出去。 而凡人……就只剩下一个下场。 警笛声已经由远及近,热心的群众也已经来到了这博物馆旁,准备帮着救人。 但齐乐天知道,他们来晚了。 看着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黄蜂。齐乐天举手就是一棍。 毁尸灭迹。 那不远处枯站的冷龙,眉眼中露出求饶之色。 他被齐乐天一棍钉在地里,此刻已经再无移动能力。 齐乐天走到他的身边,轻轻耳语了两句。 随后,又是一棍。 冷龙,死。 第三十一章 巴蜀中揭棺而起 翻过一扇窗,齐乐天鬼鬼祟祟地跳进了余清欢的闺房。 金狗正站在床边,有些着急地向他招着手。 “怎么了?”齐乐天压低了声音,走到了床边。 金狗知道这是女生的闺房,不能随便乱叫,同样压低了声音:“汪汪。” 齐乐天一把拎起了金狗:“你开什么玩笑?她不是好好地睡在那里吗?怎么可能已经……” 金狗一脸委屈。 我给你做狗做了那么多年,被人打散也不是一次两次,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把我拎起来?太伤狗心了。 “别打岔。”齐乐天可不会被金狗这一脸可怜相骗住:“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狗:“汪汪。” “你说,她死了一遍,然后又活过来了?”齐乐天的表情异常的精彩:“什么叫做死了一遍又活过来,神仙就算能起死回生,也不是这个死法啊?” 金狗两手一摊。 这件事情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狗。 “好吧。”齐乐天姑且相信了金狗的话,只是眼前所见这一切,太过离奇。 先前他已经感知到,眼前这女孩如枯叶般凋零的生命。 可现在一看,床上这女孩呼吸舒缓,就跟睡着了一样。 死而复生……齐乐天回想着过去在西游记中看过的几次,那也是麻烦到极点的程序,什么跟地府交涉啦,重铸一个身体啦,各种各样的手段都有。 只是没见过死一死又活过来的。 “嗯呐。”余清欢翻了个身,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纯净如霜。 齐乐天猛一扭头:“你醒了?” “还没,我还想睡会。”余清欢似乎忘记了先前在做什么,一脸的疲倦:“我还想……再睡会。” 齐乐天看着她逐渐恢复的生机,脑海中好似忽然过电了一般。 那个年轻职员苍白的死人脸,在他脑海中猛然浮现,久久不去。 “起床了,清欢。”他的声音忽然就沉重起来:“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余清欢扭了扭身子,最终还是被叫了起来。 她此刻还穿着先前的衬衫,雪白的布帛上,还残留着斑斑的血迹。 “你还记得你先前经历了什么吗?”齐乐天指着她的衬衫:“你看到这血迹了吗?” “我的血?”余清欢摸了摸脑袋:“今天我做了什么?还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刚才死了。”齐乐天语出惊人。 “你才死了!”余清欢那双柳眉瞬间就挑起来:“有事没事咒我干嘛?” “不是,我说真的,你刚刚真的死了。”齐乐天安慰地说:“不过你又活过来了。” “我死了,又活了,怎么跟听神话故事一样?”余清欢皱起眉头:“你先前跟我究竟做了什么,去花城博物馆吗?” “没错。”齐乐天的语速有些迟缓,似乎不忍心说话:“不止是你,整座博物馆的人,除了我,全部都死了。” “发生了什么?”余清欢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丢失的这段记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跟你去博物馆,寻找你身份的资料。”齐乐天有些沉痛。 若是自己今天不曾到过博物馆,那群无辜的工作人员和游客,会不会就能幸免于难? 余清欢怔怔地望着齐乐天的脸。 她从中读到了沉痛和后悔。 “然后,有两个大妖,找上了我。”齐乐天看着空白的天花板,仿佛被抽走了什么:“他们一同出手,直接将整座博物馆都给炸了。” “除了你和我,其余所有的人,都被掩埋在破碎的楼板下。” “估计……无一能幸免。” 余清欢捉住了齐乐天的手。 他的手一片冰凉。 “我杀了那两个大妖,可是……我现在都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样做?”齐乐天的眼眶隐隐泛红:“为什么杀我的同时,要去毁灭这么多无辜的生命?” 余清欢的神情变得温柔。 “那不是你的错。”她看着齐乐天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那不是你的错。” 齐乐天握着她的手,拉着她走出窗户,掠过花城的天空。 以他们的速度,到达花城博物馆,只需要短短的十分钟。 崩塌的废墟上,大队的搜救人员,正在紧张地搜救之中。 一位记者站在旁边,看着一位又一位的伤者被抬出来,正激动地说着什么。 “生命的奇迹!”记者的脸上,写满了激动:“这是我从事记者生涯十五年来,见到最大的奇迹。” “一次堪称恐怖的事故之中,搜救出来的伤者,居然全部都只是受伤!” “这是生命的奇迹!” 齐乐天站在空中,一张嘴张得大大的,看着那记者唾沫横飞的播报,吞了口口水。 “这是怎么回事?”齐乐天看着那躺在担架上的年轻面孔。 他的呼吸虽然虚弱,但与这天地之间的生机,居然一直保持着奇异的联系。 换句话说,他的身体虽然严重受损,但硬是不死! 余清欢的脸有些红。 “你能不能,把我的手放开?” 齐乐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牵着余清欢的手,已经牵了一路。 “这是怎么回事?”他看了看余清欢,再看了看那群被送进救护车的职工们,整个人都懵了啊! …… 川府,古修者趋之若鹜的仙山上,一座又一座的悬棺,倒吊在山岩上,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云雾之间,几只乌鸦掠过,凄厉的呼喊声震荡在无人的空谷上方回荡,更增添了几分阴森的鬼气。 人间灵气枯竭,已经很多年了,原本祈求着升仙的修士们,早就已经沉默了好几个世纪,这悬棺也寂寥了百年。 但今天,藤蔓之间的悬棺,似乎正不停地摇撼着,赶走了崖壁上的乌鸦一家。 四根桃木钉有节奏地跳动着,动摇着整座悬棺。 在这口大棺旁,无数口悬棺随之而动,如同当红小花身旁的伴舞者。 天色渐渐黑了,无数蝙蝠在空中旋转着,化作一道龙卷,裹住了那即将破裂的大棺。 众棺齐鸣,似乎在为主棺的破裂而庆祝。 大棺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滴鲜血从遥远的天际飞来。 天知道这么一滴鲜血,是如何穿越了浩瀚的大地和天空,飞来这一处的。 大棺震鸣,似乎期待已久。 鲜血穿过了蝙蝠群,落入大棺。 四枚桃木钉轻轻一颤,化作四点火光,消失在风中。 一个身影推开了棺盖。 揭棺而起。 第三十二章 邢君的绝妙计划 “除了之前被我彻底打碎身躯的两位大妖,其余所有的普通人,全都没死。”齐乐天的眼睛都直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转头看向了金狗。 金狗继续摊手。 这个问题我没法跟你解释,因为我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狗.jpg “我那段时间的记忆,找也找不到。”余清欢使劲地摇了摇脑袋,也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你说我死而复生,那些人也同样不曾彻底死去……我怀疑,这件事情,跟我本身的能力有关。” “我记得没错的话,之前的那个什么妖协,称呼你为大妖。”齐乐天捧着腮帮,坐在金狗的背上:“我怀疑,你说不定是那种,类似于凤凰和朱雀的,拥有起死回生能力的神兽。” “去去去,你才是神兽。”余清欢看着路边已经被碾成碎片的玛莎拉蒂,有些心疼:“虽然人没事,可我的成人礼物,又没了啊。” 齐乐天:“……” 你家的财力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在乎一台跑车吗? “走吧,我们先去吃个饭,我现在有点饿。”余清欢见无人伤亡,也从沉郁之中脱出身来。 她先前死而复生,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影响,可实际上对于灵力的消耗,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从阎王爷手上抢人,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神仙能做到。 全盛时期的齐天大圣算一个,今日的余清欢也勉强算了。 “好。”齐乐天点头,随着余清欢落下商业街。 …… 黑蛟此刻正坐在静室中。玉髓液的龙脉灵气,从他的丹田一路流出,浸透了全身的经脉与筋骨。前天那惨痛的失败,让他的身心都遭受了重创,但冷龙大人的归来,凭空给他增添了一股信心。 作为冷龙大人曾经的陪练,他自然清楚,这位曾经的龙太子,究竟是多么惊才艳艳的一个人。龙宫中的诸般术法,他是九位龙子中掌握得最好的一人……若非当年卷入了妖协成立的风波之中,现在的西海龙王,说不定就是冷龙的了。 即使是到了妖协之中,冷龙的修行也没有落下,拜入九护法门下不久,他便领了花城分部的建设任务。 换句话说,冷龙就是一位外派的诸侯。 这等荣耀,整个妖协之中,只有三十六人。 冷龙以天仙的境界,就担当了如此重要的职务。可以想见,妖协高层对于冷龙的信任与重视。 静室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兴许是冷龙大人带着手下来看自己了?黑蛟如是想着,更加正襟危坐,认真地吸收起玉髓液中的元气。 毕竟,要赶紧恢复伤势,他才能帮到冷龙大人。 敲门的人显然相当急躁,咣咣咣地捶打着大门,不像是拜访,倒更像是拆门。 黑蛟打开了房门。 奔波儿灞两兄弟站在门外,面容如丧考妣。 “怎么回事?”黑蛟看着两人:“为什么一副哭丧脸?” 奔波儿灞的眼角,都渗出了两滴泪水。 “黑蛟大人……”他的话断断续续地:“冷龙大人他……” “什么?”黑蛟没听清楚:“冷龙大人怎么了?” “他的命灯,熄灭了。” 黑蛟腾地站起,不顾玉髓液还没有吸收完。他一脚踏出房门,掐住了奔波儿灞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黑蛟大人!”灞波儿奔同样满脸苦涩:“冷龙大人的命灯,熄灭了啊!” 黑蛟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 先前被余清欢踢伤的腰部,此刻更是隐隐作痛。一股血气从他督脉上涌入脑,激得他眼前一片通红。 他想起了当年,和冷龙一起出逃时,舍生忘死地杀出重重水兵。 和冷龙一起加入妖协时,外放至花城的风光。 重新转世时,两人相认的光景。 还有不久前,冷龙看似惩罚实则保护的举动。 无数的记忆碎片,充斥着他的灵台,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谁!”他双眸赤红,黑色的麟甲不由自主地覆盖全身:“是谁!” “是……当日黑蛟大人想要招揽的那位女子。”被他掐着脖子的奔波儿灞,艰难地说着。 黑蛟松开了手,有些无力地倚在墙上。 若是自己不主动去招惹那女子,冷龙大人是不是就不会为自己找场子,是不是也就…… 不用死了呢? 奔波儿灞被丢到地上,捂着喉管,黑色的掌痕留在他的脖子上。 若是再深一寸,恐怕他小命就难保了。 地仙境面对天仙……除了像齐乐天这种掌握了顶阶法宝和超绝功法的怪胎,那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比科罗拉多大峡谷还大的那种。 黑蛟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躺回了池子里。 “那……有没有人找上门来?”他忽然抬起头问道。 “现在还没有。”霸波儿奔看了兄长一眼,眼底流过不易察觉的嗔怒:“这事情,还是我兄长从旁感知,若是再靠的近些,恐怕也……” “对不起。”黑蛟忽然对奔波儿灞说道:“先前是我鲁莽了,险些伤到功臣。” “我算什么功臣。”奔波儿灞面如死灰:“我根本没帮上冷龙大人的忙。” 黑蛟抿了抿嘴:“我稍后便会向协会上报,事关妖协脸面,上边不会坐视不理。” 奔波儿灞两兄弟皆点头。 现在的情况,上边若是没有支援,别说给冷龙报仇,就是保住自己都成问题。 震动声响起。 “有人拨通了协会的联系电话。”奔波儿灞眉头一皱,抽出了手机。 来电显示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得到黑蛟的点头,奔波儿灞接通了电话:“请问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分部长,似乎在先前死了啊。”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忽远忽近。 黑蛟敛容,接过了电话:“阁下可是来看笑话的?” “不不不,请不要误会。”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一声:“我跟你们同仇敌忾,怎么会笑话你们?” “跟我们同仇敌忾?”黑蛟疑惑了:“阁下莫非也是妖协中人?” “现在,还不是。不过未来,我们很有可能,成为同伴。”邢君站在一艘游船上,看着蔚蓝的天空:“想报仇吗?” “阁下既然非我妖协成员,报仇之事,就不劳您费心了。”黑蛟决定在支援到来之前先保稳:“我部会有上位者……” “先别急着拒绝。”游船上的风,吹过邢君的头发,披散在耳边:“我这里……” “有一个绝妙的提议。” 第三十三章 院长的最后故事 一通电话。 “喂?”齐乐天正从余清欢家里的客房爬起来。 他昨晚在医院里蹲了一晚,直到天色蒙蒙光,才回到余清欢的家里。 连夜的手术,至少是稳定了那些伤者的生命体征,据他探听的消息,没有出现任何伤势恶化的幸存者。 这让他的良心好过了些。 “是齐乐天吧。”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电话后传来:“我是董院长的儿子董宇,我父亲他,快不行了。” “什么?”齐乐天一把从床上弹起来:“怎么回事?” “肝癌晚期,发现的时候已经开始扩散了,所以……”很明显的,董宇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父亲现在已经从医院里回家了,想要最后再见见一些人。” “地址在哪?我马上到。”齐乐天几乎是鲤鱼打挺,迅速把身上的衣服穿好。 余清欢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你去哪?”她一脸软萌,似乎刚刚从梦中醒来。 “我以前,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齐乐天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是今天,一直抚养我们长大的院长,已经快不行了。”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余清欢道。 齐乐天怔了怔,看着她走进房间梳洗的背影,有些疑惑。 她为什么要跟自己一起去? 齐乐天的车速很快,不多时便来到了花城福利院。作为一院之长,董洋将毕生精力,都投入了这福利院的建设之中,从最开始的一栋小小的老房子,到现在完全现代化的福利院,之间少不了院长的努力。 而这位老人,也选择了将家安在这福利院旁,方便自己的工作。 齐乐天敲响了幸福路28号的房门。 门开了,迎面是一位泪痕未干的女子。 “是齐乐天吧。”她强颜欢笑:“快进来吧。” “打扰了。”齐乐天点了点头,换上了拖鞋,跟着这位女子走进房间。 余清欢跟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房间的摆设。 虽然她生活优渥,但并不代表她不识人间疾苦。这栋房子里的摆设与其说简洁,不如说是清贫。一座老式的彩电,摆在客厅的正中央,木质的沙发上,很明显能看出油漆的磨损,就连那张桌子,似乎都是有些年代的物件。 一院之长,居然也如此清贫吗? 似乎是注意到了余清欢的视线,齐乐天低声道:“老院长一生清贫,一辈子都在为这福利院里的孩子们工作,所有从福利院里出去的孩子们,都无比爱戴他。” 女子也听到了齐乐天的话。 “说什么爱戴不爱戴呢。”她叹了口气:“老爷子一辈子好事作尽,退下来本以为能好好颐养天年,没曾想又出了这一档事。” 说着,她便有些哽咽。 齐乐天吸了吸鼻子,随着女子走进院长的房间。 董洋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老人斑点缀其间,完全不符合他花甲的岁数,倒像是耄耋之年,油尽灯枯的老者。他的双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气息微弱,一缕生机与天地间的联系,已经是细若游丝。 “院长。”齐乐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我是乐天,我来看你了。” “乐天。”董洋侧过头,浑浊的双眼,想要尽量辨认出眼前的孩子。 齐乐天鼻子一酸。 明明去年考上大学去见院长时,院长的身体还是那么的硬朗,还能把一个七八岁的半大孩子背起来转圈。 可现在……他双眼有些模糊。 “没事,人这一辈子,到了最后,都是这样的。”院长虽然目光模糊,耳朵也不好使了,但人老成精,自然能猜出齐乐天此刻的想法:“我从医院回来,拔掉那些瓶瓶罐罐和管子,就是为了能在最后,过得体面些。” 齐乐天抓住了老人的手。 老人的手很大,却只剩下一层糙皮裹着骨头。 “不说这些,乐天,你知道为什么我单独把你叫过来吗?”老人的声音很慢,但却很平稳。 齐乐天摇了摇头。 “玉子,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乐天谈一谈。”老人转过身,向着门口的女子道。 董玉抽泣了一声,带上了门。 余清欢站在门口,看着那扇门的关闭,久久不语。 当这扇门闭合时,仿佛这个老人的一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只能看清大块的物体。 “乐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创办这个孤儿院吗?”老人的声音越发的平稳,也微微响亮了些。 齐乐天再度摇头。 他只知道,自己有记忆以来,院长就一直在这孤儿院里勤勤恳恳的工作,从来不会抱怨孩子们什么,只是尽自己所能,给孩子们提供最好的生活。 虽然孩子们的物质上,未免还是匮乏,但该有的爱,却从来没少。 这也是齐乐天一个孤儿,还能成长为人格健全的大学生,最重要的童年教育。 “我以前其实,不是一个好人。”老人看着齐乐天,挤出一个微笑:“我年轻的时候,打架斗殴,寻衅滋事,什么事情都做过。” “直到有一次,我们闹出了件大事。” “我们杀了人。” 齐乐天手微微一紧。 若不是昨天情况有异……他的手上,也就间接多了几十条人命吧。 即使他跟名字一样,是个乐天派,一时半会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那时候,我们两帮之间火拼,我们搞了几支黑星。”老人回忆着自己的青春,冷笑一声:“可没想到,有一支走了火,直接打死了对面的一个头目。” “当时管理枪支的,是我和我兄弟。” “我兄弟比我小了两岁,一咬牙,帮我顶了锅,仗着自己年轻,能多坐两年号子。” “可没想到,当时正赶上高压,我兄弟……直接没了。” 齐乐天清楚地感觉到,老人的手,不住的颤抖。 相隔了将近五十年,这件事情,似乎是老人心中最大的刺。 “我很后悔,很后悔。”老人顿了顿:“然后我到处求神拜佛,希望他来世能投一个好胎,各种各样的神明都拜过,最后寻到了一位高人。” “那位高人告诉我,他有办法通冥,能让我那位朋友,来世再做人。” “只是,我兄弟的来世,必定命运多舛,因为前世作恶太多,能重投人胎,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老人看着齐乐天:“所以他让我开办了一个孤儿院,多做善事,一是为了行善积福,二是为了……” “能够帮助我那位兄弟,渡过难关。” 齐乐天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我这么多年经营,并非全无私心。”老人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齐乐天,就好像看着自己当年兄弟的脸:“我希望我的兄弟,能够好过。” “你跟他长得,最像了。” 第三十四章 断矛在头顶放光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中气越来越足。 他浑浊的双眼,已经能看清眼前少年泛红的眼眶。 齐乐天双眼泛红,咬着下嘴唇,心中是百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老人那位兄弟的转世……都是齐天大圣的转世了,怎么可能还兼容别的灵魂呢? “不用哭,至少,我为这个世界,为这个国家,已经做了不少的贡献。”老人打了个哈欠,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抹平了不少:“你们这些孩子们,也都逐渐长大成人,我也能放心的离开了。” 齐乐天忽然觉得周边的空气一凉。 “又见面了,大圣爷。”勾魂使者从地底下冒出来,提着一柄长长的镰刀,满脸谄媚。 老人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看着勾魂使者的降临,微有笑意。 这么多年,也到了自己该上路的时候了。 “白色的那位呢?”齐乐天看着勾魂使者,脸色不怎么好。 “白兄他今日有些事情,所以这座城的魂魄,暂时由我来拘。”黑魂使者恭敬道。 “留住他两天。”齐乐天的话很重,有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大圣……”勾魂使者一脸难色。 本来是为了在大圣爷面前刷个眼熟,才特意冒出来见面……没曾想大圣爷居然一开口,就是要留住一个当死之人的魂魄。 这不是给自己找事情做吗? “不难吧。”齐乐天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我记得我以前,撕碎了我所有同族的生死簿。今天要留住一个人的魂魄,要不要跟你的什么上司商量一下?” “这……”黑魂使者脸上还是过不去。 要知道,阎王教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正好也要下地府一趟。”齐乐天没有试图给老人添上十年八年的阳寿,只是单纯的想要满足老人家最后一个愿望。 当年他的那位兄弟,如果按照正常的转世进度,现在年纪应该也不小了。 如果能在老人临终前,真正见上他兄弟一面……也是一件好事。 “清欢。”齐乐天喊了一句。 余清欢推开房门,正看到齐乐天与黑魂使者,还有床上奄奄一息的老爷子。 “要帮忙吗?”她的指尖上升起一朵火焰所勾勒的玫瑰,美轮美奂的形态之下,是能令灵魂永寂的死亡之火。 黑魂使者的身子颤了颤。 比起功力尚未全部恢复的齐乐天,他更恐惧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女。 那诡异的火光,简直就是他这种灵体的噩梦。 “你先回去吧,告诉你的上司,一会我会入冥。”齐乐天笑了笑,拍了拍黑魂使者的肩膀:“你都这么努力了,就算没成功阻止我,你的上司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惩罚你。” 黑魂使者叹了口气,拱了拱手,沉入地中。 “大圣爷,我会帮你把话转达的。” 齐乐天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 …… “你知道怎么入冥吗?”余清欢问。 “我知道啊。”齐乐天扭头:“我虽然没找回过去的记忆,但是修行上的手段,隔三差五就会在脑子里灵光一闪。” “入冥是怎么入啊?”余清欢眼睛扑闪扑闪。 “等一下,我先把符阵画出来。”齐乐天手中多出了一杆细长的烟管。 不过凑近一看,就能看出,这是金箍棒的缩小版。 然后,齐乐天绕着自己和余清欢,转了个圈。 “好了。”齐乐天用棍子在地上画了个圈:“你会不会灵魂出窍?” 余清欢:“???” 我怎么可能会灵魂出窍呢? “那你抓住我的手。”齐乐天伸出手,握住余清欢的手。 细腻而纤柔。 “走了。”他喃喃念道。 …… “回来了?”善财童子看着推开蓬门的邢君,淡淡地说。 “我已经杀掉那煞灵将,心里舒服了不少。”邢君点点头。 “但是,我感觉不到你内心的轻松。”善财童子虽然身形低矮,但面对七尺的邢君,目光却像是俯视一般:“你现在似乎还有些,压在心底的恶念。” “童子说笑了。”邢君表情淡然。 “要攀登大道,不可心存杂念。”善财童子手中握着个小网兜:“你既然入我门下,我便有教授你的义务。” “谢过童子了。”邢君躬身。 “你如今不方便说,无妨。”善财童子的网兜里兜着一片荷叶:“但是今天我要给你安排的试炼中,就有炼心这一关,若是你内心不够纯净,恐怕是走不出来的。” 邢君接过荷叶,不再说话。 善财童子嘿嘿一笑。 “跟我过去还真像。”他拍了拍手掌:“准备好了吗?” 邢君点了点头。 “那么,沉下去。”善财童子轻轻一招手,一只金毛犼突然抬起了头。 邢君整个人被金毛犼一拱,整个高高抛起,落入了莲花池中。 水花飞溅,邢君这么大的一个人,落进水里,居然整个消失不见。 “化须弥为芥子,于管中窥天地。”善财童子看着那逐渐清澈的池水:“只不过,若是心中杂念满布,说不定这辈子就废在这池子里了。” 金毛犼摇了摇头。 它觉得,这个新来紫竹林的中年男人,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土地,但从他的身上,总能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好了,没我们什么事了。”善财童子手上的金箍震颤,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响:“有没有感知到大士的气息?” 金毛犼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纯正的坐骑,它可不愿意大士这么快归来。 天天驮着个手掌四海之水的大士,就算它是神兽,也不愿受这个苦。 …… 把自己的棺材盖子盖好,原先躺着的这位,坐在棺材板上,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蝙蝠群围着他转来转去,却不敢靠近他三尺之内,敬而畏之。 “好像,要去找谁来着?”这个身影摸着脑袋上的矛尖,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东西。 “要去找谁呢?” “找谁呢?” 蝙蝠们发出尖锐的鸣声,声波在山谷间回荡,震得藤蔓左摇右摆。 “哦!我想起来了!”这个身影拨开了头上的长发,把它们盘到头顶的断矛上,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 只是再英俊的脸庞,被一根断矛穿刺,总觉得像是恐怖片。 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起了什么,一脚就跨过了这座山川。 长长的冷凝云出现在他背后。 一直延伸到天边。 第三十五章 黄泉路下的漩涡 地狱十八层,每层都有不一样的恐怖。 齐乐天画出一个圈子之后,拉着余清欢,整个沉入了这地狱之中。 地狱之所以得到“狱”之一号,与其本身的属性有脱不开的关系。寻常的灵魂,一旦晋入此界,就如同不会水的人掉入了瀑布中,只能被汹涌的水流所裹挟,一路下行。 勾魂使者的任务,就是施展神通,将无数滞留在人间的灵魂,引入那下行的瀑布之中。 “好冷。”余清欢哈了口气,在空中凝成了霜:“这就是传说中的幽冥地府吗?” “这里不是地狱,而是黄泉路。”齐乐天伸出棍子,指着远处岩石之间留下土黄色的水流:“这些便是黄泉水,对于灵魂有着强烈的催眠作用。寻常人类的灵魂若是来到此处,只能是昏昏沉沉。” “难怪。”余清欢点燃了一朵火花,给自己带来些许温暖。 沿着黄泉瀑布一路下行,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身边的黄泉水已经跟雷鸣一般。 “准备,跳出去。”齐乐天扭头道。 “跳出去?”余清欢疑惑:“不是要沿着这条河一路到底吗?” “到底?”齐乐天诡异一笑:“要是到底,我们就得被六道轮回吞噬,重新转世了。” 余清欢吓得脸色苍白,只抓住齐乐天的衣角不放。 “三,二,一,跳!”齐乐天看着黄泉外的天光颜色渐深,双腿在黄泉水上一蹬。巨大的黄泉瀑布,在这一蹬之下,撞出了一丛巨大的水花,绚烂而可怖。 但实际上,齐乐天这种入冥之法,也只有仙人方能如此。 如果说普通人的灵魂,顶多就是风中的劲草,那仙人的灵魂,便是通天彻地的金箍棒,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撞破黄泉路,齐乐天和余清欢齐齐落在地上。 暗红色的天幕,笼罩着这一片大地,一片荒凉。 齐乐天内心也没有底。 按照记忆中的指引,黄泉路靠近六道轮回之处,便是阴天子和十殿阎王的居所,可见这片荒芜的平原,别说高耸入云的宫殿和塔楼,就连几根荒草都见不到。 似乎除了阴沉的天光,这一处便只剩下浮土。 “向前走走看。”齐乐天架起云,带着余清欢一路前行。 荒芜的土地并非没有边沿。 远方的地平线上,三道气息直冲血红色的天际,如渊如狱。 齐乐天一抹双眼,开启了火眼金睛。 为首之人身着蟒袍,黑底金丝,雍容而华贵。 两侧之人身着黑白二色的袍子,整个人笼在里边,看不清人脸。 但单从气息而论,无论是现在的齐乐天,还是更高一筹的余清欢,都入萤火见月。 “大圣!”为首的蟒袍王爷拱了拱手:“多年不见,您威武不减当年啊!” 齐乐天干笑了两声。 这些冥府的人,还真给自己面子……他齐乐天又不是眼瞎,眼前这三人,分明就是十殿阎王之一,以及黑白无常。 冥府之中的鬼仙,多半是地仙层次,能远超自己和余清欢的,怎么说也是高层干部。 “大圣今日欲行之事,我等已知晓。”谢必安抬头,眨了眨眼睛。 这是在给我使眼色?齐乐天有些不解。 给我使眼色干什么? 范无救嘿嘿一笑:“大圣爷原本都是独来独往,怎地今日身边,竟多了一女子?” 齐乐天嘴角挂起一抹苦笑。 我总不能说,怕你们不肯通融,请人下来助拳吧。 “小王许久不见大圣,不若进来一叙?”蟒袍王爷笑吟吟道。 谢必安和范无救站在一旁,不停点头。 “额。”齐乐天总觉得来到这里之后,见到的人和事,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来吧,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你入冥想必也是要来找事……”蟒袍王爷招了招手:“这幽冥地府的事情,我们最是熟悉,我们三个专程出来给你解决。” “这……vip服务啊。”齐乐天挠了挠头,看着余清欢:“那我们过去吧。” 余清欢点了点头。 她人生地不熟,来到这只能全听齐乐天的。 齐乐天驾着云,穿过荒芜的土地。 余清欢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暗红色的天光落在上边,看起来有些妖艳。 谢必安三人站在虚空中,看着两人逐渐靠近的身影,微笑点头。 蟒袍王爷的背后,忽然有一尊法相升起,其威势之浩大,动作之迅速,完全超过了齐乐天的反应速度。一只巨大的手掌从法相上直接团起,弹射而来,如同九天之上的雷霆,转眼便落到了齐乐天的身前。 随后,这只大手用力一握,便将齐乐天整个抓在手上,缩回了蟒袍男子的背后。 齐乐天整个一翻滚,摔在地上像是狗啃泥一样。 他一个鹞子翻身,金箍棒就已经落在手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前几天听说你没了记忆,一开始我们是不信的。”蟒袍男子转过头,有些憨厚地看着他:“现在我信了。” 余清欢一个人站在天上,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杆火焰凝聚出的长弓。 “别怕,我来救你!”她大喝一声,弯弓搭箭,凝聚着寂灭之火的羽箭穿破长空,直冲蟒袍男子的人头。 蟒袍男子看都不看,任由飞箭直刺自己。 当飞箭破空而来时,一面看不见的空气墙,直接出现在了箭羽的前端。 飞箭上裹挟的寂灭之火,本应焚山煮海。 可遇上这层无形无质的墙壁,却好像遁入了异次元空间一般,掀不起一丝波澜。 “你在说什么?”齐乐天脸色并不好看:“给我个解释。” 谢必安和范无救一起看向他,表情有些怜悯。 “等五分钟,你就知道了。”还是蟒袍男子打破平静:“等五分钟,你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跟她有关系吗?”齐乐天指着余清欢。 蟒袍男子点了点头:“我们十殿阎王,已经阴天子已经全数出动,守卫东南西北四方,就是因为这女子的同族。” 齐乐天脸色阴沉:“她能进来吗?” “不行。”蟒袍男子摇了摇头:“我之所以把你带进来,是为了保护你。若是她进来了,那这幽冥地府,势必会迎来一场恐怖的灾难。” “那我出去好了。”齐乐天提起棒子,架在肩上。 “大圣!”范无救拉住他:“我们不是再跟你开玩笑,只是我们现在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运转大阵之中,实在是没精力跟你解释。” “我知道。”齐乐天转头:“我知道你们懂得东西很多,只是……我都忘了。” 范无救怔怔地看着他。 “我这辈子,跟过去的性格,还是一脉相承。”齐乐天向他微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关心,我去把她带走。” “没时间了。”蟒袍男子说道:“你看。” 那巨大的黄泉瀑布,挂在天边,好似天河之水倾泻而下。 水下,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是六道轮回。 第三十六章 漩涡之上的男人 巨大的漩涡吐着泡泡。 这泡泡不是别的东西,乃是魂灵转世之时,褪下的一身遗蜕。灵魂诞生于天地之间,有九百年寿数,凡人转世十余次后,便会蜕尽所有的灵魂之壳,天人五衰而死。 修仙者亦是如此,即使有让身体延寿的神药,灵魂到了天人五衰之期,也只能无奈死去。 除非勘破生死玄关,成就仙人之境,不然只能苦苦等待着天人五衰的降临,然后像断根老树一般死去。 凡间曾有惊才艳艳之辈希求以武入道,可却被传统的修真者视为“守尸鬼”。 守尸鬼,意即只修命,不修性。 此时,无数灵魂遗蜕从那漩涡之中,被缓缓喷吐出来,好似有一只巨大的海兽,在其中盘踞吐纳。 但所有人的清楚,那处巨大的漩涡,乃是幽冥地府最关键的地界,也是六道轮回之所,别说普普通通一只海兽,就是玄仙境的大妖,落进这六道轮回之中,也只能被迫转世,绝无幸理。 可此时此刻,里边分明有一物在蠕动。 齐乐天不顾范无救与谢必安的阻拦,一跃而出,却撞在那无形的墙壁上,眼冒金星。 虽然不知道漩涡底下究竟有什么,但他的内心,却莫名的悸动起来。 上次面对两个天仙的偷袭,他都不曾有如此深切的恐惧。 “快走!”他不顾跟阎王和无常们算账:“清欢!快走!” “我走到哪去?”余清欢收下手中的弓箭,实在是收箭四顾心茫然。 她同样没有前世的记忆,对于这幽冥地府可是一点都不熟悉。 “别管去哪!立刻走,离开黄泉路!”齐乐天声嘶力竭地大喊:“绕着这无形的墙壁,一直飞!” “嘿嘿。”一个有些痴傻的笑声,从漩涡里传出来:“找到你了!” 范无救与谢必安的手中,多出了一套手铐脚镣。 蟒袍男子背后的法相,显出一枚铭刻着天地法则的转轮。 他便是十殿阎王之一,转轮王。 仅仅是一道笑声,就能引起这些强者如此举动。齐乐天抓着手上的棒子,一脸的惊疑。 那个笑声的主人,想必就是所谓余清欢的同族,让整个阴间严防死守的大妖。 “嘿嘿,嘿嘿。”六道轮回之中,一道须发披散的大汉,一脚踩在六道轮回的黄泉水上,踏出一朵朵绚烂的水花。 黄泉路越往下,水流便越急,到了六道轮回旁,更是凝聚了整个华夏地界的灵魂之力……这大汉说上来就上来,还能在黄泉水上踩出花来,境界之深厚,道法之精妙,根本不是现阶段的齐乐天所能想象的。 “别走啊!”他看着远遁的余清欢,一步踏出,便是半座荒芜的大地。 一直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是谁?”余清欢已经彻底进入了战斗状态,手中一张长弓,几只羽箭,深红色的寂灭之火在其上燃烧,旺盛而肃杀。 “我是谁?”这须发怒张的大汉捏着下巴,梳了梳胡子,又拨开了遮着脸庞的长发。 一张有些英俊的脸庞,暴露在众人的眼光下。 转轮王身后的法相已经有千丈高下,堪比人间的巍峨山岳。 只是他的眼神,依旧是那般的凝重,似乎连一丝战而胜之的把握都没有。 范无救和谢必安手中的脚镣手铐相互撞击,散发着令所有灵体都心悸的气息,却依旧不敢踏出那无形墙壁之外,跟那被须发遮盖了颜值的大汉争斗。 只有齐乐天伸出手,触摸着那无形的墙壁。 他可不管什么打不打得过。 他只是不想让余清欢再因为他而受伤。 “没错,你是谁?”余清欢镇定了些。 她的智商并不低,一眼就看出,眼前这须发怒张的英俊汉子,神智似乎有些不正常,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 “我忘了。”汉子放下梳头的手。 他脑后飞扬的长发。已经被盘到了头上。 这个时候,余清欢才看清,他的脑袋上,有一根断矛穿刺而过,矛尖向后,虽已锈迹斑斑,但仍旧顽强地挂在他的脑袋上。 “你也看到我头上的矛尖了对不对?”那英俊汉子笑了笑:“别人都说脑袋有问题,我被这一根断矛刺破了脑子,没有问题才怪。” 齐乐天看着那汉子,手中暗暗蓄力。 虽然自己不能出去,但若是那汉子想有什么动作,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爆发所有的力量,去拯救余清欢。 这不仅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更是一个朋友的责任。 “我依稀记得,我当年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尤其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英俊汉子微微一笑:“不过我对你有点印象,你跟我之间,似乎并非男女关系,我好像也不敢去对你做什么。” “那你还挡在我面前干什么?”余清欢有了些底气。 当年不敢招惹自己,现在变成这副凄惨模样,估计一时也不会起什么心思。 “我就是来找你的啊。”汉子有些无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我们的老大,但我忘记你的样子和气息了,刚刚就想到三途河边的三生石,找一下记忆,但没想到被那帮人下了圈套,把我丢进了六道轮回里。” “还好我们这一族的人,似乎永生永世都不可能轮回。”他嬉皮笑脸的:“怎么样,你想起我是谁了吗?” 下一刻,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你刚刚是不是问我是谁?”汉子一脸的忧伤:“你是不是也不记得我了?” “反射弧至于这么长吗?还是说脑子真的坏透了。”余清欢一脸无奈:“没错,我不记得你了。” “那我们去找别人吧。”汉子扭头,准备往黄泉路里走去。 余清欢站在天上,没有动作。 “走啊?”汉子回头:“他们知道我是谁,但又不肯告诉我,我们去找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好不好?” 余清欢看了看这脑子已经坏透的男人,又转头看了看齐乐天。 齐乐天摇了摇头。 转轮王与黑白无常依旧严阵以待。 那神经病虽然已经坏了脑子,可躯体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非但没有退化,反而变得更加强悍。 天知道这些年里,他究竟吸收了多少的天地元力。 “抱歉,乐天。”余清欢沉吟片刻,忽然抬起了头:“我好像,想起些什么了。” 齐乐天怔怔地看着她,感觉有些陌生。 虽然认识这位少女还没几天,可齐乐天已经摸清了她的脾气。 娇憨,活泼,智慧,懂事…… 他实在是没想到,在这一刻,她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第三十七章 神仙也要会数数 余清欢最终还是走了。 她轻盈地踏入了三途河,像一只翩翩的蝴蝶。 六道轮回的漩涡,如同舰船的螺旋桨,一刻不停地吸收着黄泉之水,却也没能留下她的脚步。 齐乐天有些颓然地坐下,却忽然有些感同身受。 当初他得知自己乃是大圣转世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是来到花城集会所,想要寻找自己的记忆线索,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琼州,虽然最后一无所获,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余清欢跟着他,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自然也会生出无限的好奇。 她同样也没有记忆,只是平日在自己的指引之下,好似对记忆没什么依赖的想法。 但是个人都清楚,失忆这件事情,究竟是多么痛苦而空虚的体验。 不管你原先有多么讨厌那段记忆,多么痛恨那时的经历,但当你真正忘却了那段记忆之后,你根本不会了解,那时的自己是个怎样的人,那时的自己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这便是执念的起点。 转轮王收了法相,走到了齐乐天的背后。 “大圣爷,小王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大圣多多包涵。” “我包涵个锤子。”齐乐天扭过头,一双眼睛尽是阴骘:“您是十殿阎王,掌控凡人的生死,掌握地府大量的资源,何苦跟我这样一个失忆的小破神仙计较?” 转轮王苦笑:“大圣说笑了,我等虽在仙途上小有成就,可比起同时证道大罗与佛陀的您来说,简直就是萤火之光。” “你别把我捧得那么高。”齐乐天叹了口气:“我证道佛陀不假,可是……” “我为什么会失忆了呢?” 转轮王一时语塞,扭头看了看黑白无常。 范谢二人把头一低。 开玩笑!胎中之谜可是与天人五衰相提并论的修行难题,他们虽然有玄仙境的修为,可想要解决这样的问题,还是嫩了些。 只有像镇元大仙这种老牌的大罗金仙,还有大天尊和佛陀这样的存在,才能对这个问题一探究竟。 “我知道,这是个无解的问题。”齐乐天站起身,把棍子挑在肩上,看着天边暗红的虚日,竟然直接穿过了那无形的墙壁:“你这无形之墙,是地藏王所建的法阵吧。” “大圣这不是想起来了吗。”转轮王安慰地笑笑:“照这样下去,不久就会破了这胎中之谜……” “不,不可能了。”齐乐天的身上,隐隐有佛光亮起,却很快又寂灭下去:“有些东西,一旦丢掉了,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大圣!”看着齐乐天晃晃悠悠的背影,转轮王吼了一嗓子:“你原来是想来这干嘛的?” “原本是想来找你们问个人,现在我已经问出来了。”齐乐天伸出手掌,露出万字的符印:“我暂时召回了宿命轮,不必再问了。” 转轮王伸出的手滞在空中。 大圣找回了宿命轮……那他的记忆,为何还回不来? ……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观音大士的莲花池下,自然并非淤泥,而是干净而细腻的沙砾。 莲叶下的根茎,在细沙下膨胀起来,变作莲藕。 哪吒剔肉还骨,便是以这莲藕为载体,再造身躯。 佛经中常用恒河沙数作为比喻,形容数量的多。 而观音大士这莲花池中的沙子,虽然远不如恒河沙数,可很显然,这淤泥里的沙砾,同样是天文数字。 一个小人站在沙堆之中,木木的,看起来有些沙雕。 “这座池子里,所有的沙子,都是当日星宿降临时,留下的天外星沙。”善财童子站在池子旁,跟细沙下的邢君道:“你的任务,就是数清楚整座荷花池中的沙子,究竟有多少颗,数清楚了,你就可以从这池子里走出来。” “嗯。”邢君点了点头。 他心想着,这荷花池,约莫是两丈见方,深度也不过六尺。 就算是细腻的沙子,被摆放在这池子里,至多也不会超过亿万之数。 而他作为一位地仙境的强者,前不久还得到了善财童子的三昧心法,修为已经贴近了地仙巅峰,心境更是在与齐乐天的博弈之中,变得更加圆润而深邃。 只不过是数数,还真能难得倒我邢君? “那我们走了。”善财童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莲花池里的池水,被穿林凤吹过,荡漾出一阵阵的波澜。 “一粒,两粒,三粒。”邢君将身子退到池底的边沿。池边的青砖冷冷的,贴在邢君的背上,让他的灵台更加清醒。 他的神识划过这一处的沙子,将沙子的模型在精神之海中建立起来。 沙子的数量被量化,出现在邢君的脑海中,像是电脑里股票的数值,一路向上。 他走在沙粒上,像是富家翁一般闲庭信步。 沙粒的数字在他脑海里逐渐显现。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一天,两天,三天。 他像是不知疲惫一般,走过一路又一路的沙砾,将整片荷花池里的沙砾划出无数层片区,然后统合起来,将数值加到一起。 “我算完了。”第三天的夜里,邢君抬起头,召唤善财童子。 “你说,这池子里究竟有多少沙子?”善财童子的口气似笑非笑。 邢君冷静而沉稳地报上了一个数字。 “你继续吧。”善财童子的脚步声远去,还打了个哈欠。 “不对吗?”邢君在池子里质问。 “沙子是会动的。”善财童子的声音传过重重竹林。 邢君张了张嘴,看着自己身下的沙砾。 虽然沙砾们似乎永远就那么沉在那,但仔细观察,仍不难看出,那底层的沙子,在上层的压力下,位置悄然转变。 它的速度很慢,但依旧坚定而沉稳地挪动。 “换句话说,我要在沙子的位置发生变化之前,数出所有沙子的数量?”邢君深呼吸了一口气。 即使是对于一位神仙来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数数,也过于枯燥。 他闭上眼睛,舒缓着这三日来平直不变的精神。 按照三昧心法,他必须要将心灵放到最舒缓的状态。 可是…… 齐乐天提着棍子的身影,像是一道尖锐的刺。 横亘在他的心房之间。 第三十八章 地府的封印之谜 一只细小的命轮,在齐乐天的手中旋转着,像是某个大公司出产的指尖陀螺。 “院长。”他从窗口翻进了董洋的房间:“让您久等了。” 董洋的灵魂在空中晾了两天,比起初时已经稀薄了不少。但齐乐天是何等样人物,既然宿命轮重新回到手中,那便拥有了难以思量的神通。 只是伸手一挥,董洋那稀薄的灵魂,便重新散发如玉一般的光泽。 “乐天?”老院长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之人:“我不是已经……” “不要问,就当这是一场梦好了。”齐乐天把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场遇见,对于你们两个人来说,都不过是一场幻梦而已,虽然真实的存在过,可不久之后自会被六道轮回所抹去。” 董洋似懂非懂地点头,跟着齐乐天飘出窗户,走过熟悉的街巷。 幸福路一共有九十九号住户,也是老院长一辈子住得最久的地方。每一盏街灯,每一根电线杆,甚至墙上贴着的小广告,对于老人来说,都是那般的亲切。 也许一个人只有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体会到日常的美好。 “其实,你们不过相隔了半条街而已。”齐乐天牵着老院长的手,视房门如无物,直接穿过了那厚厚的防盗门。 一位中年男人躺在沙发上,睡意深沉。 他睡得很深沉,以至于电视机里转播球赛的欢呼声,都吵不醒他。 “虽然跟前世的模样有些区别,但他比我更像……不,他就是你的兄弟。”齐乐天牵着老院长的手,来到了这中年男人的身边。 老院长的视力,在灵魂状态下,得到了恢复。 他看清了沙发上躺着的男人。 四十岁上下,住在这阴冷而逼仄的出租屋里,手上还提着一瓶雪花…… 很奇怪的,他没有去怀疑齐乐天的话,而是真正把眼前之人,当做了自己那位兄弟。 他弯下腰,看着中年男人那不干净的胡茬,忽然笑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爱干净。”老院长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当年他不过十八岁出头,留着一头杂草,胡须也不去理会,看起来倒像是三十来岁的人。” 齐乐天微微一笑,手中的宿命轮开始旋转。 佛宗六大神通,神足通也称身通,能转瞬千里。 天眼通也称目通,见人间一切形形色色,无有阻碍。 天耳通能闻六道众生苦乐忧喜。 他心通能知众生之意。 宿命通…… “能知自身,及六道众生之百千万世宿命及所作之事,是为宿命通。”齐乐天吟诵着神通咒,手中宿命轮大放光芒,却不甚刺眼,如挂在天边的皎月,并不温暖,却依旧明亮。 他的脚下,有明黄色的泉水涌出,是为黄泉路通。 一道朦胧的光芒从六道轮回中升起,穿过汹涌的黄泉水,一直升起到齐乐天的手边。它像是一件衣服,软趴趴地搭在齐乐天的臂弯里,时隐时现。 “总算还是在最后关头,拿到了这灵魂的遗蜕。”齐乐天微微一笑,将这遗蜕撑开。 那男人的身上,似乎有一阵无形的吸力。齐乐天才刚把遗蜕撑开,这遗蜕便化作柔软的布帛,裹上了男人的身子。 老院长看着从睡梦中醒来的男人,眼中挂着一片希冀。 男人睁开双眼,却将眼前的老人,认成当年模样。 “洋哥,你回来了?” …… 转轮王隔着无形之墙,远远地看着那挂在天边的黄泉瀑布,轻轻摇了摇头。 “大圣找回了宿命轮,可转世之身的修为远远不足,用过这一次,也就复归平常。” 范无救笑了笑:“大王多虑了,那猴子原就不以佛宗功法着称,即使宿命轮是佛宗无上神通,可他本人兼通大品天仙诀,即使是接通无量星宿的二十八星宿使,当年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在凡间。” “天庭无人值守,以致煞气走脱,已经有一十八年,我地府也被地藏菩萨震封了一十八年。”转轮王有些忧虑:“他老人家当年忽然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为何忽然便出手禁锢了我们,连陛下都不明原因。” “地藏菩萨,是向着我地府这边的。”范无救叹了口气,手触在这无形的墙壁上:“我等当年皆受了菩萨的恩情,也留下了他的禅念,谁人能想到,这一丝一缕的禅念,就能困住我们一十八年。” “灵山这千年以来,是越来越古怪了。”转轮王看着六道轮回处升起的一道灵光:“自从世尊寂灭,整座灵山,就乱了套。” “世尊也不一定是寂灭。”谢八爷插嘴:“佛宗不一直在搞鼓所谓‘彼岸’,世尊指不定就到了那处。” “如果世尊真到了彼岸,佛宗那群神棍,早就把这事吹上天了。”范无救耸了耸肩,收起了手上的镣铐:“好了,大圣那宿命轮已经散去,我们也不用担心他祸乱地府秩序了,回去吧。” “然。”转轮王与谢必安一笑,三架纸马车便从地下升起。 阴森的鬼火点缀着纸马车的四角,绿油油的光芒非但不恐怖,反而有种莫名的温暖。 …… 川府,夔门。 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长江水底,将无数鱼儿卷入又流出,好似一块面包,被筷子戳出了一个大洞。 在这坑洞的顶上,一颗颗晶莹的气泡冒出来,好似有大水怪在此盘踞。 头上插着断矛的男人,正挥舞着铲子,用力地挖掘着水底的泥土。 湍急的水流从男人身边流过,很快便把男人的头发吹乱,像是水底飘舞的乱草。 余清欢坐在他不远处,身上撑起一只巨大的泡泡。 她是神仙转世不假,可既然今生是一位新时代的小仙女,自然不能让这搅和着泥浆的水流弄脏了自己。 “挖到了没。”看着男人所挖的大坑,余清欢撇了撇嘴:“都说了让我来,一炮不就轰开了?” “如果一炮能轰开,我有必要在这里用铲子挖?”头上插着断矛的男人没好气地说:“当年我曾经在此处埋下一块三生石,可没想到居然产生了灵性,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若是我贸然出手,那精灵定会跑得无影无踪。” “呵,拉倒吧。”余清欢伸出洁白的小脚,拍打着气泡的边沿,像是两条小船:“连阎王都不怕的男人,居然还害怕这石头走掉。” “我什么都不怕。”男人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只怕,不知道自己是谁。” 第三十九章 雷云里的白炽灯 齐乐天没有去找余清欢。 自从宿命轮短暂的归来之后,他便好像看透了些什么,又回归了原本的生活。 主管还是那般的臭屁,同事们也依旧怨声载道。 只是原本跟着一起抱怨的齐乐天,遇上这事时,只是微微一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沉默并不是为了安静地走向灭亡,而是为了积蓄一飞冲天的气魄。 邢君依旧在池子底下,偶尔安静,偶尔狂躁地数着沙子。 他算是看明白了,如果不能彻底参透三昧心法,突破天仙的境地,即使用尽了这一生,也只能在这两丈见方的池子底下,成为另外一颗沉默的沙子。 日子就这么寻常地过着,寻常的流逝。 就好像九月中旬,桃花心木上落下的黄叶。 坐在天台上,齐乐天望着流云,手诀不断变动。 一枚又一枚的窍穴,被他的仙元冲破。 “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也在今天全数打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齐乐天站起来,把卫衣搭在肩上。夕阳的光芒穿过他的身子,在地上留下一道修长的剪影。 当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尽数打通,元神之火点燃之时…… 便是寻常修真者所说的渡劫期。 齐乐天身后的剪影渐渐淡去,天边的旭日,也被骤然升起的乌云挡住。 校园里拍打着篮球的少年们,手机忽然齐齐一动。 “气象局消息,未来三小时将会有暴雨黄色预警?”还没打尽兴的男孩站在场边,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狠狠地啐了一口。 豆大的雨滴,可一点都不给他们面子,稀稀拉拉地洒下。 再不走,可就不是洗洗脸那么简单了。 金狗跟在齐乐天的身后,汪汪了两声。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齐乐天笑着摸了摸它的狗头:“不会搞出什么大新闻的。” 金狗满意地点点头。 不管过了多少年,它总还是最喜欢齐乐天摸它的头。 再摸五百年,也不会腻的。 劫云的厚度,已经超越了寻常的积雨云,被旭日的光芒刺破,显得像一朵巨大的橙色卷心菜。细碎的电蛇在那云层之间闪烁,好似在积蓄着力量,准备给齐乐天来几下狠的。 齐乐天松开金狗,缓缓离地。 滂沱大雨已经洒落,像是天上有位洗碗的大妈,泼落一大盘水。 他白色的衬衫已经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裹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 “成仙者必有一劫,现在这些转世的神仙,怎么都妄想着躲过这一劫呢?”齐乐天迎着雨,踩着无形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向雨云。 现在的仙人,几乎都用自体的仙灵印记,在灵力突破的一刻,拒绝了天劫的洗礼。 他们自以为躲过了天劫的责罚,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怎样的机缘。 十八年来,这个世界的灵力,几乎已经被转世的神仙们吸干,那些普通的修行者,根本没办法从他们的手上虎口夺食。 可是,如此多的灵力被吸走,补充又从何而来呢? “啊!”女生们躲在屋檐下,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捂着耳朵,可还是被雷鸣吓了一跳。 如此剧烈的雷声,即使是炎夏时节,也极为少见。 怎么在这秋风渐起的日子里,还有如此震撼的雷鸣? 齐乐天站在空中,拨开自己粘在一块的头发,仰头看天。 一道道雷蛇在他的身上来回闪烁,更增添了他英武不凡的气息。 他的身影并不多高,只不过是离地数百尺……如果有人站在地上,抬头望天,视力还不错的话,势必能看见在空中挨劈的他。 可磅礴的大雨,挡住了这个可能。 齐乐天张开嘴,像是打了个哈欠。 那原本缠绕着肉身的电蛇,在这一吞一吐之间,全数落入了他的腹中,发出沉闷的鸣声。 人们常用牙好胃口好,来形容能吃的人。 那能吃闪电的人,这牙口和肠胃,究竟达到了怎样的层次? “十数载来,能像我一样吞噬雷电的修行者,估计是凤毛麟角了。”齐乐天已经不满足于挨劈。他伸出手,直接从厚重的云层中,扯下一道粗壮的雷蛇。 这原本是组成第二道天劫的雷蛇,原本还要半个时辰方才落下。 “金狗为狗谨慎,不想让我多出风头。”齐乐天抓着这扭动的雷蛇,像是在吃一根法棍面包:“没办法,只能尽量把时间缩短一点了。” 雷蛇扭动着,像是在挣扎。 就算它真的没有智商,也被天地间的法则赋予了生物的形态。 生物本能便是趋利避害……它也不想就这么被吃了。 只是,齐乐天牙口真的不错,即使它尽力放电,也没能把这恶人的牙齿震麻。 “感觉就跟吃胡椒粉一样。”齐乐天点评着雷蛇的味道,嘴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几口就吞掉了这条雷蛇。 腹中轰鸣了一阵,便再也没有声息。 齐乐天抬起头,开始物色新的雷电。 “诶金狗你看。”他忽然指着一道长得与金狗类似的雷电:“你看,它长得跟你很像啊!” 金狗有些颤抖地摇了摇头。 我给你当狗,你居然想吃我? 齐乐天哈哈大笑,大跨步地冲进云层。 一阵鸡飞狗跳之声,从云层里冒出,兼之以雷电轰鸣的炸响。 屋檐下等雨停的妹子们,一个比一个害怕,缩着脑袋,像是被挨揍的一排大鹅。 “你这只雷兽比较漂亮,先把你吃掉好了。”齐乐天的脚下,已经踩着一大堆被捕获的兽型雷电,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已经有一座小山包一样高。 “啊!”齐乐天张大了嘴巴。 一只又一只雷兽,化作闪烁的电芒,落进他的嘴里。 光辉的电芒,把他由内到外照得晶莹剔透。 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人形的白炽灯泡。 “呃。”他打了个嗝,从劫云的底部开始向上爬。 一道又一道的电芒落到他身上,却都化作了他光辉的一部分。 他步步上行,沐浴着雷光,就连原本漆黑如墨的头发,都化作了炽白的电光。 “金箍棒,长!”齐乐天右手一甩,金箍棒直接就捅穿了整片劫云。 无穷无尽的电光,从劫云里引下,引到他的身上。 他张开双臂。 拥抱满天的雷光。 第四十章 雨过天晴云破出 金狗抬头,仰望上苍。 在那厚重劫云之中,有大光明闪过。 “一次性全数吃掉所有的劫云?”一个戴着笠帽的男人乘着竹筏,沿江而下,远远地看着那朵橙红色的劫云,喃喃道:“半年没回花城,居然重生了这样恐怖的强者?单看气息,怕是已经接近太白的水准了吧。” 云层中,齐乐天的身体震颤着,幅度极大,好似被炼铁的大锤反复捶打。 雷电攒射在他身上,迸溅出绚丽的火花。 连发梢都化作炽白电光的齐乐天抬起头,瞳孔深处是赤金色的熔浆流动。 吸收了大量的劫雷能量,他的六识已经强化到地仙境界的顶点,直接开启了天眼通。 这可不是像宿命通那般短暂的归来,而是完完全全掌握在齐乐天手上的神通。 仅仅是地仙境界,就开启了六神通之一……整个佛宗,能做到齐乐天这个地步的,绝对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重重的劫云之上,是一座断桥。 齐乐天跨过重重的劫雷,直接无视了天劫的法则,在渡劫尚未完全的时候,便走到了断桥之上。 断桥中间的缺口平整,好似是被这世界上最锋利的剑,一剑斩去。 “原本通向天庭的升仙桥吗?”齐乐天看着那断桥,眼底赤金色的熔岩流动不止。 他一步步走上断桥,直至那断裂的边沿。 面前是一片空虚,只有空空荡荡的外层天空,以及肆虐的紫外线。 下方的劫云处,重重雷霆再次聚集完毕,已经化作了一条狰狞的雷龙,全身上下的电光比太阳还要绚烂。飘落的雨水打在它的身上,化作一道道浅薄的青烟,重新上升成云。 避雨女孩们忽然发现,那厚厚的云层,渐渐稀薄起来。 “你还是很漂亮的。”齐乐天搓着手手,不自主地舔了舔嘴角。 先前吃过的劫雷生物,口味最重的,也不过是几根青椒,不痛不痒。 眼前这头剩余劫雷凝聚的雷龙,电光之剧烈,完全不是先前那些小兽能比拟的……毕竟别人的身长,就已经有数十丈,头顶两根光芒刺眼的龙角,也昭示了它不平凡的身份。 说不定,这一根雷龙的味道,能让自己感到舒爽? 雷龙看着眼前这比自己眼睛还小的人类,双眸中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嘲讽。 原本在地仙层次的升仙,雷劫都是意思意思一下就好……毕竟天庭以破,天道无人掌管,到达仙人层次,已经不再需要天庭的册封,更不会有什么加强版的天罚。但齐乐天为了让暴雨如期过去,直接挑衅了整片劫云。 这便是对天道规则的直接嘲讽,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齐乐天扭了扭脖子,从耳朵里抽出金箍棒。 此时他全身都是炽白色的电光,配上这乌黑的铁棒,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再让你继续存在,这片乌云很快就给你烤干了。”齐乐天双手握着金箍棒,赤金色的瞳孔紧盯着龙角:“今天我可不想搞什么大新闻……” 话还没说完,一道龙息便直直吐出,像是传说中的激光炮,穿透了整片劫云。 银色的光柱直冲出五十公里,像是有一条巨大的鲸鱼,向天空喷吐着它的水柱。 “哦,我的乖乖!”齐乐天的上衣,在这银色的龙息下,直接化作飞灰:“挺辣的嘛。” 巨龙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整条龙躯直接团身而上,带着噼啪作响的雷光,挥起龙爪,便是一掌拍下。 过去齐乐天常听到,武侠小说里边的所谓“龙爪手”。 在华夏这地方,沾上“龙”字的东西,基本地位都不会低。 而今日,他齐乐天便直面真龙的龙爪。 砰! 剧烈的金铁交击声,比先前的雷鸣更洪亮,也更恐怖。 乌黑的铁棒跟龙爪相比,不过是一根细短的牙签,可却偏偏顶住了这庞然大物。 巨龙一击不成,便换了一只手。 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一爪,只不过这一次的力道,远比先前的要重。 饶是齐乐天金身已成,面对这巨龙粗暴的拍击,也被直接击飞到外层空间,像是电磁轨道炮里边填塞的弹药,速度奇快。他与稀薄的大气摩擦,热量迅速集聚,在背后刷出了一条绚丽的尾焰。 如火箭升空。 直到平流层上,他才堪堪停住身子,拄着金箍棒,大口地喘气。 可这高远的天空上,不管是空气还是天地元力,都稀薄到一定的程度,任他大口呼吸,也无法补充失去的能量。 他炽白色的身体,已经悄然转色,金白相间,煞是好看。 “看来……”他抬起头,看着西边即将坠入大地的太阳:“我还是不够强啊!” 话音尚未落下,丝丝缕缕的光芒,就好似飘舞的天蚕丝,被他召唤而来,汇入自己的体内。已经降落到金色的能量,吸收着太阳最后的光芒,逐渐回归炽热的白色,甚至还在逐渐加强,隐隐能看出极淡的青色。 齐乐天微微一笑,将御空之法散去。 他头朝下,大张着嘴,直挺挺地下落,吞噬着一路上的空气。 他的身躯也随着空气的灌注,而逐渐膨胀起来。 齐乐天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初时他还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再过片刻,他已经将全身的意志,集中在手中粗长的金箍棒中。 天蓝色的火焰包裹着金箍棒,像是给这闻名世间的钝器,加上了炫目的枪尖。 枪尖所指,便是地狱。 雷龙心有所动,抬头仰望天空。 一杆青蓝色的长枪,直直地捅穿了它的脖颈。 长枪穿过雷龙的脖颈,直直下落,却越缩越小,最终变作一块圆圆的铁饼,抵消了大部分下落的力量,轻轻砸进了水底,连水花都溅不起多少。 雷龙尚未反应过来,齐乐天巨大的双手,就已经捏住了它的身躯。 撕拉! 原本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雷龙,在齐乐天这双手的撕扯之下,直接断做两截。 “嗷!”齐乐天张开大口,将这长龙的半截尾巴,直接吞进了腹中。 垂死的龙头缓抬,看着他的眼神终于出现了恐惧。 能将这样恐怖的天劫当饭吃……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凶神! “嗯,这次的很够味道,我给你打十分。”齐乐天对着龙头,咧嘴一笑,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龙头来不及动作,就在下一刻落进了齐乐天的肚子里。 几下轰鸣之后,齐乐天的身躯,再度大放光明。 一阵天仙波动,直接从他身体里炸开,将数公里厚的云层,蒸发得无影无踪。 屋檐下的女孩们,终于等到了雨停。 而天台上那位红衣女子,轻轻拨开自己打湿的刘海,一双美眸远望晚晴天空。 雨过天青云破出,这般颜色做将来。 第四十一章 白茶清欢无别事 齐乐天缓步从天空中走下。 他的身上,一阵阵的水气蒸腾,好似在衣服里藏了碗泡面。 红衣女子松开放在金狗脑袋上的手,轻轻捏了捏金狗的脸:“乖,先去别的地方玩。” 金狗忙不迭地点头,有多远跑多远。 这少女虽然只是两个月不见,可体内的气息居然就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即使是金狗这样法术真灵,也不愿意轻易招惹。 况且……似乎她还要跟齐乐天说啥悄悄话来着。 齐乐天一步步走下天台,烟雾才散尽。 他赤着上身,肌肉线条像是最优秀的雕刻家所铸,清晰而明朗。 “回来了?”一个女声传来,唤醒了参悟中的齐乐天。 “清……欢?”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孩,齐乐天明显愣了愣。 “是我。”余清欢站起来,走到他身前:“怎么,不欢迎吗?” “没有的事。”齐乐天笑了笑:“只不过我刚刚跑去渡劫了,现在正在消化,没注意到你。” 余清欢盯着齐乐天的眼睛:“换身衣服,跟我去吃个饭。” 她的语气很轻,却没给齐乐天拒绝的机会。 齐乐天耸了耸肩:“好啊。” …… 两盏清茶摆上了桌子,月白色的茶杯看来是汝窑做法,衬着杯中清澈的茶汤,格外美丽。 暗红色的木桌雕刻着精致的花鸟,传来一阵鲜味,不用焚香,自有清香袭人。 齐乐天认出来,这是仙枝木,就算用来雕刻一尊尺余高的佛像,都能拍卖出上百万的高价……用如此大块而优质的仙枝木作桌子,在识货的人眼里,绝对是暴殄天物,以至于这餐厅里,曾经有考古专家气得跳脚。 如果用来雕刻,这仙枝木,过上一两百年,便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可在这,它只是一张桌子。 朦胧而虚幻的灯光,女子摇曳的旗袍,都象征着这处餐厅的极尽奢华。 齐乐天只穿了一件平凡的衬衫。出入这种高级餐厅的人,非富即贵,像齐乐天这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少年,在这种场合,就跟灭绝了差不多。 只是,他捧着茶杯的姿势,还是那么自然,丝毫没有被这奢华的气势所压倒。 似乎这里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高级餐厅,而是一处平常的苍蝇馆子。 余清欢坐在他的对面,只是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齐乐天一开始还正面迎着余清欢的视线,可是被盯久了,心里不由自主地就发虚:“趁着菜还没上,说就行了啊!” 余清欢低下头。 齐乐天:“???” 你这个妹子有点怪诶,让你说话你又不说,你这是想干嘛! “请慢用。”身着旗袍的女子将菜肴送上,躬身退去。 余清欢抬起头,却不再看齐乐天,直接夹菜。 齐乐天怔怔地看着她。 他感觉,眼前这个少女,似乎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如果,我是说如果。”余清欢嘴里鼓鼓的,说话含糊不清:“如果我是一个邪恶的妖怪,你会不会把我收掉?”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齐乐天有些意外。 “因为,我真的就是一个,邪恶的妖怪。”余清欢囫囵一吞,放下筷子。 “你哪里邪恶了?”齐乐天夹起一块虾仁,吃得起劲。 “我找回自己的记忆了。”余清欢吸了吸鼻子,看向齐乐天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我知道自己前世是谁了。” “是谁啊?”齐乐天混不在乎。 “是旱魃!”余清欢张开手,画了个大圈:“你没有记忆,或者不清楚,我是那种能让青天变色,赤地千里的大妖怪,以前的人们一提起我,就会害怕,说我是僵尸王,是旱灾的主使者。” “然后呢?”齐乐天手上的筷子,伸向了第二块虾仁。 “你这个人怎么都不听人话呢!”余清欢气鼓鼓的:“我原来以为自己可能是朱雀啥的,漂亮的女神仙,没想到……” “我也是大妖怪啊!”齐乐天抬起头,一脸无辜:“我还是猴子妖怪嘞。” “哎呀你这个不一样啦!”余清欢跺了跺脚,丝毫不顾自己的淑女形象:“我可是那种最邪恶最邪恶的……” “那又怎样?”齐乐天放下筷子,看着余清欢的双眼。 余清欢到嘴边的话,被这眼神一盯,就忽然说不出来。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影子。 “可是……”余清欢的音量顿时就小了一个档次:“你前世都已经得证正果了。” “前世跟今生,本来就是两个分开的存在。”齐乐天忽然站起身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看,这辈子,我不叫孙悟空,我叫齐乐天。”齐乐天握住她的手,凝视着余清欢的美眸:“我这辈子,没有闹过天宫,没有取过真经,只是平凡地读书,平凡地长大。” “你这辈子,同样没有使用过什么赤地千里,焦土四方的邪术。” “不是吗?” 余清欢的脸忽然就有些绯红。 她获得了前世的记忆不假,可是从三生石里获得的记忆,与正常转世并不一样……就好像你看了一场第一人称的电影,也难以将自己完全代入那个角色。 “好了好了。”齐乐天摸了摸余清欢的头发,重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菜都凉了,快吃!” 余清欢噗嗤一笑。 …… 荷叶下,沙粒细细密密地,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不知其数凡几。 “一亿九千七百二十六万……”邢君面容呆滞着数数,好似中关村门口,那些四处找人分发哥德巴赫猜想的“数学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看他是不是傻了。”善财童子看着金毛犼,眉头都皱到了一处:“他不去修炼,去走正道,反而一直在这里跟数字较劲。” “是为什么呢?”他越说越奇怪。 金毛犼摇了摇头。 一直钻牛角尖,多半是废了。 “一亿九千七百二十七万……”邢君数数很快。 “你看,真的傻了。”善财童子站在竹稍,却没压弯这紫斑竹:“怎么办。” 金毛犼对此没有兴趣,低头去吃竹叶了。 “一亿九千七百二十八……”邢君的眼底已经交错着无数条血痕,看起来识海都快破碎了。 他终于还是扑倒在沙子上,嘴角冒出干涩的泡泡。 他真的不服。 真的。 那猴子在地仙境能硬抗天仙大能,他邢君虽然底子不好,可得了三昧传承,为什么不能在地仙境完成天仙境要做的事情? 他对自己说,一定要在地仙境,把这池沙子数完。 连这事都做不到……那报仇的事,就算了吧。 第四十二章 太阳已经下山了 黑蛟没有等到他期望之中的复仇。 鲜红的血从他的腹部流淌下来,蜿蜒如山溪,将他身上的锦袍尽数浸湿。 一粒金丹吞入腹,方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黑蛟的妖丹,被一根尖锐的长矛所破。 “咳咳。”黑蛟倚在墙上,瘫软到了地上。 血沫沾湿了他的胡须。 “这都守不住,总部要你们何用?”蛛王收回自己的本相,显化为人。 黑蛟的眼里,生命的光芒渐渐敛去。 但他的嘴角,依旧挂着惬意的微笑。 总部派来的这个使者,虽然到达的时间慢了些,可实力之强,完全凌驾于冷龙之上。 至少冷龙少主与自己相斗,绝无可能在一招之间,就取走自己的性命。 蛛丝从蛛王的手上落下,细细密密地洒满了黑蛟的尸体。 片刻之后,蛛网散开,黑蛟的身体,只剩下了黯淡无光的骨架。 “小的们,有谁熟悉这座城市的,赶紧上来多说两句。”蛛王手中握着两枚晶石:“谁说的好了,这两枚天仙境的源石,就送给他了。” 门外那些妖怪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奖励,立刻就抢进来,想要在特使面前露脸。 但当他们看清那副骨架之后,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房间里坐着的,是黑蛟大人与特使…… 可现在,房间里只剩下特使一个大妖,黑蛟大人则只剩下一副骨架。 “怎么,你们花城作为粤府最大分部,居然连一个通晓风土人情的小妖,都找不出来吗?”蛛王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双手十指交错,相互摩擦时,透出一种诡异的摩擦声:“还是说,你们这个分部,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奔波儿灞从妖群外挤进来。 “大人,我知道这花城内的情况。”他俯身在地,神态谦卑。 “讲吧,还等什么?”蛛王的语气恬淡。 “据我们的情报所知,花城目前有四大势力。”奔波儿灞语气恭谨:“天庭的残部,已经公开打出了天庭的旗号,召集原属天庭的人马。” “我们妖协算是第二大势力,与天庭遥遥相望,分庭抗礼。” “分散在各处山川和城市的山神河神,虽然明面上属于天庭管理,可实际上统归花城城隍管辖,由于其人多势众,算是整个花城耳目最灵通的势力。” “第四,便是两位大妖。”说到这,奔波儿灞顿了顿:“这两位大妖,杀死了冷龙大人,也是我们分部求援的原因。” 蛛王微笑了一下:“这两位大妖的跟脚,你们可曾清楚?” “这两位大妖一男一女,目前并不归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但行事之嚣张,实在是罕见。”奔波儿灞整理着措辞:“那位女妖,我们尚且不清楚她的身份,只知道是个控火的高手,硬抗住黑蛟大人的全力一击,甚至没有怎么受伤。” “嗯。”蛛王打了个哈欠。 他很自信,黑蛟这个水平的人,即使全力出手,也休想给自己带来什么伤害。 那个女妖,充其量也就是掌握了天妖法门,所以对付黑蛟这种野路子出身的妖仙,就跟虐菜一样简单。 但他不一样。他是正统的玄仙传承,跟盘丝洞洞主乃是远亲关系,实力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再加上,他的传承与远古时期的截教,也有些许牵连,各路神仙相见,也会给他两分薄面。 这女妖再嚣张,遇上自己,也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另外一位大妖……其实严格起来,并不能算做一位妖怪。”奔波儿灞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他应该算是佛门中人。” “佛门中人?”蛛王皱起了眉头,脸色阴沉。 当年他那七个如花似玉的远房表妹,便是在西行路上,被那伙和尚所杀。 故此,一提起佛门中人,他总有种难掩的仇恨。 “是的。”奔波儿灞不敢抬头:“当日冷龙大人,与另外一位前来助阵的大妖,便是被这佛门中人所杀。” “他的跟脚,你们不会也不清楚吧。”蛛王盯着奔波儿灞,眼神无情。 若是一点消息都拿不到,那他便真要考虑一下,撤销花城分部的事情了。 “这,消息我们确实有,但不确定。”奔波儿灞迟疑了一下。 “这点小事都不确定吗?”蛛王叹了口气,伸指一点。 奔波儿灞的眉心处,有一点鲜血渗出。 以他地仙境的水准,竟然看不清那根手指,是什么时候穿过自己的脑袋,又是什么时候缩回去的。 他只知道,他的视线逐渐变暗。 而太阳不会再升起了。 “哥!”霸波儿奔终于不再跪着,一跃而出,搂着兄长的尸体。 奔波儿灞的死亡极其迅速,甚至来不及合上自己的双眼。 “哭什么哭。”蛛王的眼睛里,无数细密的复眼闪现:“一个地仙,居然连这点消息都确定不了,我都替他感到羞耻。” “你懂什么?”霸波儿奔猛然抬头,面上满是煞气:“你知道那个消息有多离奇吗?” “有多离奇?”蛛王的表情古井不波。 在古时,这粤府不过就是一片蛮荒之地,就算能出修行者,又能有多强? “好,我告诉你。”霸波儿奔完全豁出去了:“那个佛门中人,就是斗战胜佛转世!” “你有本事,就去跟他斗啊,欺负我们这些个小妖,算什么本事!” 蛛王的脸依旧跟面瘫似的,冷酷而无情。 但这并不是不屑,而是恐惧。 恐惧得脸肌都僵硬了。 对,他确实仇视佛门中人,可又不是傻子。 三界内谁不知道,那个猴子放荡不羁,毫无怜悯可言? 若是撞上他的枪口,别说保住性命,就连转世投生,都是运气。 毕竟他跟神仙们关系不错,随便一两个神仙跑出来,随便讲点“缘分”之类的话,就往家里收走了。 至于拿回去是当坐骑,还是炼丹…… 谁也不知道。 “你杀了他啊!”霸波儿奔泪水横流:“有本事,你去跟他对着干啊!” 多少年来,他和兄长在群妖环伺的险境中,顽强地生存。最终,他们突破了地仙境界,真正有希望不死不灭,永劫长存。 可是,这狗屁特使,只是轻轻伸出了一根手指,便毁掉了兄弟俩的未来。 天黑的,不止是奔波儿灞。 霸波儿奔的太阳,也同样下山了。 第四十三章 邢君的秘密行动 “没有记忆?”蛛王捏着一个短腿壮汉的=脖子,脸色有些诧异。 他的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香客。 “你……究竟是谁?”这槐花镇的土地,使劲地蹬着腿,却只能感受自己生命的流逝。 “我是谁并不重要。”蛛王的手上,无数蛛丝顺着小土地的脖子,一路延伸开去,直到将他裹成一块粽子。 随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捅穿了自己包好的蛛网兜,在里边搅拌了几下。 他舔舐着手指,微微一笑。 这些被香火熏了几百年的神仙,味道一如当年的好。 “没有记忆……那就好办多了。”蛛王阴冷一笑,轻轻倒吊在这土地庙的上空,任由风儿吹得自己在风中摇曳。 在他还是一只普通的小蜘蛛时,他就喜欢这么倒吊在空中。 当他成了大妖之后,他还是喜欢如此。 倒吊着身子,让血液在脑袋里充分循环,更能触发他的智慧。 那猴子,据说是没了记忆,满世界地找记忆,看起来还找不到的样子……以自己这千年的修为与智谋,悄咪咪地设下一个骗局,说不定,还真能打倒这不可一世的猴子。 风轻轻地吹,一阵风铃声忽然响起。 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马褂,像个刚从地里跑出来的农民一样。 一条蛛丝从上方袭来。 蛛王一向喜欢安静,最讨厌有人在自己思考时打岔。 滋滋的灼烧声过后,这土农民依旧站在原地,连笠帽都没动一下。 “阁下入了我花城的土地庙,还杀了我一个属下,就不给我点说法?”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民抬起头,笑容憨厚。 “杀了便杀了,你一个小小的城隍神,又能拿我怎样?”蛛王翻身落地,站在神像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邢君。 “不不不,我也不打算跟你计较什么。”邢君的笑容更加憨厚:“看你的境界,应该到了天仙巅峰吧。” “知道我是天仙巅峰,还敢来惹我?”蛛王手指轻点,几道劲气便破空而来。 邢君的手在空中轻弹,好似拨弄着琴弦。 交错之间,一团团细小的火花涌起,化劲气于无形。 蛛王的眼底,密密麻麻地复眼再度浮现。 这是他认真的体现。 “我无意与你为敌,毕竟我现在,跟你们有着同一个敌人。”邢君席地而坐,丝毫不在意地上满布的尘土:“你应该是妖协方面请过来,对付那猴子和女妖的吧。” “敢将齐天大圣称作猴子的人有不少,可你明显不在此列。”蛛王复眼轻闪:“你不过刚刚踏破天仙门槛,不过是大颗些的蝼蚁,也敢这般说话。” “那猴子现在的境界,不也只有地仙上下吗?”邢君席地而坐,面对蛛王的威势,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早在你们的分部长死去那天,我就曾经邀请过贵方的黑蛟,想跟他联手出击,一举击破那猴子,可惜他踌躇不前,我只能无功而返。” “好大的口气。”蛛王哈哈大笑,震得屋檐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我好几次都要杀死他了,只怪那猴子气运昌隆,隐隐中有命数加护。”邢君叹了口气:“道友若是软弱可欺,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另请高明。” 蛛王的复眼扫过邢君的全身。 这一位初境天仙,着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先是一手控火之术,击破了他得意的劈空劲气,随后又大放厥词,声称自己险些击杀大圣…… 邢君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向门外走去。 “你可以向我证明你的实力。”蛛王站在他的背后,忽然开口。 “只要你证明了,你有对付猴子的实力,我就愿意跟你合作。” 邢君停住了脚步:“你让我怎么证明?” “很简单,你用出你最强的手段,让我开开眼界。”蛛王半开玩笑地说:“那猴子是佛宗之人,金身之强悍,绝非寻常法术兵刃所能破。” “你若是没有强力的法术或神兵利器。” “那还是回去吧。” 邢君转过身来,手中握着一块印章。 “请多指教。”他微微躬身,那黄龙玉所铸的印章上,猛然有一股热浪散开,将这小庙里的温度,骤然抬升了十来度。 而他的手中,黄龙玉印章已然化作赤色。 蛛王几乎一瞬间就现出了原形。 在那枚赤色的印章上,他感受到了本源上的压迫。 同为天仙境,除了境界和灵力数量的差距,神仙之间的传承,也是极为重要。同等状况下,拥有天仙传承的修行者,完全不会是玄仙传承者的对手。玄仙级的传承,无论是功法的细腻程度,还是所配套的法术,都要凌驾于天仙境的功法之上。 而拥有玄仙传承的蛛王,居然会从本源上感受到压制…… “金仙级的传承?”蛛王化归本相后,声音如虫豸嗡鸣。 “我也不是很清楚。”邢君手握赤色印章,神情平静:“但是我知道,我的传承很强。” 蛛王八根长矛般的蛛腿,齐齐竖在一起,如同一面盾牌。 邢君手握印章,轻轻向着这八条蛛腿盾,按了下去。 就如同过去无数年,为花无邪的公文盖章。 年久失修的小庙,完全承受不住这神仙打架的威能,颤抖了几下之后,无力地散了架子。 邢君的脚下,升起土黄色的阵法,护住那些香客。 毕竟还是本城城隍,庇护子民,那是他的义务。 蛛王的八条蛛腿,在这印章的按压之下,已然焦黑一块。 这还是邢君留手,没真正祭出这印章,只是单纯地逼出三昧真火,虚空压制。 一蓬蛛丝从蛛王的尾端喷洒而出,将自己裹成一团。 片刻后,蛛网破碎,重新化作人形的蛛王从中爬出,脸色并不比先前的蛛腿要白。 “如何?”邢君收起印章,微微一笑。 “说说你的计划吧。”蛛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起计划。 邢君咧开嘴:“我们这次出手,不过是作陪衬而已。” “主角是谁?”蛛王神色凛然。 “我的师尊。”邢君憨厚一笑。 “圣婴大王。” …… “齐乐天同学,下课之后到行政东楼一趟吧。”班长走到齐乐天身边:“辅导员有事要找你。” 齐乐天合上手中的六朝异闻录,抬头一笑:“嗯。” 行政东楼,辅导员办公室。 蛛王倒吊起来,挂在天顶上。 静待着猎物的降临。 第四十四章 荒谬至极的指控 齐乐天走过文清楼,抬头往上看。 行政东楼的是各个学院辅导员,以及学会的所在地,层层叠叠的镂空设计,令这栋建筑物给人一种浓厚的现代感。 下了课,同学们都涌向饭堂,向着行政东楼这边过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正午的阳光照耀整个校园,谁能想到,中秋节已经近在眼前? 齐乐天手指轻屈,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能出来说吗?”齐乐天站在门口,隔着一块门板,微微一笑。 办公室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会。 “我完整地复刻了这个男人的声音……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齐乐天看了看手机里的留言,无声地笑了。 “这个,就无可奉告了。”他把手贴在门上,一缕银光闪过手掌:“你既然不想出来,那就在里边待着吧。” 蛛王的耳朵,敏锐地察觉到一阵细碎的电流声。 可他同样清楚,雷声永远比电光更慢。 带着绚烂的火花,他整个人瞬间完成化形,生受了齐乐天一手奔雷掌。 区区门板,自然承受不住齐乐天这一手天劫之力的洗礼,眨眼间就化作漫天的黑灰。原本铭刻在这辅导员室的各种符阵,也被这雷电一激,全数失效。 蛛王体表的软毛,此刻已经高高地竖起。 他前世从未正式与大圣见过一面,只是听闻诸天的传说。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大圣真人。 他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看见这个人。 “救命!”蛛王整个人抢出窗户,砸在地上,八条腿好似犯了癫痫,颤颤巍巍地向前奔走。 齐乐天缓步走向窗前,轻轻伸手,掰下了半片窗框。 一道道炽白色的电光,从他的指尖升起,一路炸开,全数轰击在蛛王的背上。 蛛王连连吐血,绿色的浆液沾得一地都是。 他原本只想演演戏,可没想到这大圣的实力,竟远超他的想象,每一道电光,都有着天仙境的杀伤力。 即使他已经到达了天仙巅峰,被这么个完全不在乎灵力消耗的变态攻击,同样生受不住。 尤其是在演戏的情况下,他更是只能一路逃跑。 早安排好的小妖们,从各处跳了出来,带着一股决然之意给蛛王断后。 可路旁读书的少年,从车上走下的中年大汉,于一旁打扫的清洁工人,忽然就抬起了头。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那便是蓝色的双眸。 “蓝眼僵尸!”蛛王感受着那嗜血气息的升起,复眼都惊得直了。 蓝眼僵尸在僵尸一族之中,是仅次于尸王与红眼僵尸的恐怖存在……一个完整的蓝眼僵尸,更是由于强悍至极的体魄,完全能与天龙相斗。 虽然这里出现的蓝眼僵尸,似乎没有与他们身份相配的实力,但是跟这些仙境都不到的小妖对上,那叫一个屠杀。 妖族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些蓝眼僵尸的面前,完全不够看。 “先抓住他们,然后打晕。”齐乐天飘然而下,告诫了这些僵尸几句,再度飞身而起。 “是。”众人齐齐点头,唯齐乐天马首是瞻。 …… 蛛王一路逃遁,恨不得再多长几条腿。 他的背上,一道又一道的天雷轰落,已然炸得他伤痕累累。 绿血挂在他的嘴边,已经有些干涸。 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是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城隍,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心中那个恨,犹如山间奔涌的泥石流,浑浊而沉重。 大圣虽然已经证道佛陀,但毕竟原身是妖族,自己乃是妖协特使,就算招揽不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大圣在后边追着暴打。 他一偏头,看着身后的大圣。 好整以暇,白衣飘飘。 真是郁闷到吐血。 不过……他看着远处的常州岛,心中念头急转。 马上就到了。 到那时,蛛王心中杀机涌现,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不完整的大圣…… 究竟要怎么死! 齐乐天好整以暇地跟在身后。 他甚至没有架云,只是凭着本身的仙境御风之力,跟着蛛王。 蛛王的行为很是古怪,明明是天仙巅峰的存在,既没有架云,也没有御使法宝,加速遁逃,而是一路挨着自己的天雷轰顶,硬是要把自己拖过这岛上来。 要说其中没有使诈的成分,齐乐天是不信的。 只是……蛛王这么做,就等于挑衅他的尊严。 几乎是摆明了,我在这岛上有埋伏,有本事你就来啊! 蛛王八条腿再度扒拉了几下,终于爬上了常州岛。 他好似力竭一般,躺在原地,四仰八叉的样子格外痛苦。 “演技很烂。”齐乐天站在常州岛百米外,挂在天空上。 金狗云落在他的身下,把自己调成黄色,给齐乐天增加几分宝气。 蛛王没有说话,只是震颤着自己的八条蛛腿。 他是打定主意装死,等着圣婴大王出来救场了。 “好久不见。”常州岛上,一个尖锐的声音传了出来。 齐乐天怔了怔。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 善财童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蛛王的身后,轻轻一掌,三道金箍砸在它的头上,一把将他砸晕。 “原本我还不相信,大圣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他的声音里透着惋惜:“过去的你,可是一个杀妖达人,现在修成正果,居然也学会庇护邪恶了。” “还请明鉴。”齐乐天正色道:“我何时庇护邪恶了?” “这货虽然是妖协之人,但也配合我的属下演了一波戏。”善财童子看着晕过去的蛛王,掌刀一动,便将其斩成两段。 连元神都没有留下。 “给你演戏?”齐乐天汗毛直竖。 刚刚那一下掌刀,给他的震撼,甚至远远超过了当日的天劫。 “花城的天庭势力,近来发现了一些怪事。”善财童子收起手掌:“明明城区内的煞灵已经基本清除完毕,可吸人精气的事件,居然还屡屡发生。”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齐乐天皱了皱眉:“你不会说是我干的吧。” “不是你干的,”善财童子摇了摇头:“是他们。” 齐乐天回头,四五位散发着地仙波动的天将,提着三四个人影。 正是先前听从齐乐天指示的三位蓝眼僵尸。 “跟远古尸王有染,放纵这些僵尸吸人精气。”善财童子叹了口气:“天庭方面直接请我出手,将你抓回紫竹林发落。” “抱歉。”不过五尺高的善财童子抬起头,金箍微动。 风中扬起好听的鸣声。 齐乐天定在空中,一脸的荒谬。 这是他听过的,最滑稽的指控。 第四十五章 荣耀耻辱一线间 距离取经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一千三百多年。 善财童子,依旧如当年一般高矮,甚至连眉毛都还是那般长。 只是,他手上三对金箍的碰撞声,比之当年的扭扭捏捏,多出了一种莫名的洒脱。明明是很随意的一式劈空掌,齐乐天的胸口却好似被按住一般,几乎要窒息。 作为一个仙人,即使没有空气,他也能运行自己体内的仙元。 可这一刻,他的仙元流动速度,却被降到了最低,像是锈迹斑斑的锁孔,再也插不进一根钥匙。 噗的一声,一口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吐出来,洒向江面。 仙人的血液,砸在江面上,燃起点点青烟。 …… “不错,很有前途。”戴着笠帽的青年看着邢君:“我自认在权谋中浸淫多年,经营这些阳谋,却远不如你。” “太白大人过誉了。”邢君躬了躬身:“我拜入善财童子,自然要尽量利用自己师门的资源……况且,若是没有太白大人的支持,我又如何能完成对那猴子的杀局?” 太白金星一阵大笑,畅快至极。 “不过,童子皈依佛门多年,而且只是单纯的认为大圣胎谜未解,想把他带回去修行。”邢君看向太白金星:“大人觉得这样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太白金星可不像邢君,明明躯体只有十八岁,人却老套得像个中年农民:“对这样恩将仇报的恶人,自然是斩草除根的好。” “如何才能斩草除根呢?”邢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是个农民,不搞虚头巴脑的东西。 “我给你这个,拿好了。”太白金星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枚细小的银针。 “这是何物?”邢君接过这枚银针,疑惑地问。 太白金星笑得有些猖狂:“此物名为化血神针,乃是当年一魔物的残片。” “化血神针……莫非是那口魔刀的残片?”邢君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在手上裹了一团灵气。 此物当年不知害了多少仙人陨落,他邢君不过小小天仙,若是肉身被此针破了,别说是区区肉身,便是连元神,也只能一并化作青烟。 太白金星虽然被贬多年,但毕竟是神仙中人…… 这魔器,他是从哪里得到的? “你就安心地用就好了,此物不拘泥于心法,以你天仙境的修为,只是偷袭,完全能够在一招之间,把那猢狲给杀了。”太白金星一拂袖子,像是戏台上的白面小生,大笑数声而去。 邢君捏着化血神针,久久不语。 …… 天将们守在四方,带着大批的天兵,直接筑起了白虎星杀阵。 天上的太阳,不知被何种力量所抵挡,光芒暗淡,只有白虎星宿那处星区,光芒大作。 只是,如此浩瀚的大阵,只为了困住两个人。 大圣与圣婴。 善财童子手中的金箍叮当作响,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赤金色的仙元从他的手中流出,化作一尊尊龙象,镇压齐乐天。 一尊龙象,便有担山之力,善财童子挥手之间,便是十八尊龙象出手,每一式拳脚,都带着开山断河之力。 西江河神完全不敢靠近这一处。 他只知道,那浩瀚的白虎星杀阵,透着闯者必死的凶煞星光。 齐乐天挥舞着金箍棒,锐金之气一出,便是一道龙象虚影的破碎。 只是,这虚影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一尊的倒下,便是另一尊的复原……一座山一样重的拳头砸下来,别说是肉体凡胎的齐乐天,就连当初金身大成的齐天大圣,也要七窍出血,口吐白沫。 齐乐天粗重地喘息着,手中的金箍棒几下连点,将积攒的最后一点锐金之气释放完毕。 龙象虚影被逼退数十丈远,便再度向前。 “原本还想着用来对付本体,没想到现在就要被逼出来,真是叫人心碎。”齐乐天叹了口气,双手在丹田处轻轻一拂。 一道细小的封印悄然开启。 肉眼可见的,齐乐天的身躯,开始燃烧起来,从暗红色,到血红色,再逐步演化成绚丽的赤金。 最终,停在了炽白色。 “雷罚金身?”善财童子看着连发梢都发白的齐乐天,语气微动。 “你都不肯听我讲讲道理。”齐乐天摊手,将金箍棒丢回耳朵里:“那我只好先打倒你这些龙象虚影了。” “那你试试?”善财童子有意试探齐乐天。 作为齐天大圣的转世,虽然齐乐天依旧没有找回自己的记忆,但那娴熟的战斗技巧,以及那不屈的意志,依旧令善财童子感到熟悉。 他很好奇,这觉醒了两个月的猴子,究竟到了那个境界。 星杀阵外。 “你看,那猴子今天究竟能不能战胜善财童子?”北录仙将问道。 “开玩笑,你还没看清场上的局势吗?”杜岩仙将一笑:“善财童子传承观音大士,并不比大圣的传承弱,再加上觉醒时间的加持,目前法力至少是玄仙级别……即使是大圣,也绝无可能在天仙境界,就抗衡玄仙。” “之所以迟迟没有拿下那猴子,还是因为善财童子乃是大圣同门,担心伤了他吧。” 翟三柏便混在这群人之中,维持着星杀阵的运行。 看着那化为雷罚金身的齐乐天,他的心中便是一阵狂喜。 当日那场羞辱之后,他追求了许久的蟠桃仙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进退失态,你不配为我道侣!”蟠桃仙子离开前看了他一眼,如是说道。 接着,他的故事,传遍了整座花城。 但凡是消息灵通的神仙,都听说了当日的花城集会所所发生的事。 天将翟三柏,进退失态,被转世而来的齐天大圣,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一个月里,翟三柏哪个神仙都不敢见。 他总觉得,这个世界,都在嘲笑着自己。 嘲笑着自己的狂妄,嘲笑着自己的无能。 但今日,一切都不同了。 那个少年,今日成了天庭的通缉犯,不久之后便会沦落为阶下囚。 庇护邪恶,纵容妖邪。 这两个罪名,足以让那放荡不羁的大圣,再度身败名裂。 而他翟三柏所承受的耻辱,便会反转过来。 他会成为第一个反抗邪恶的英雄,一个不畏强权的正义使者。 荣耀会加身,仙子会归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压抑不住勾起的嘴角,笑得像一朵盛放的菊花。 “我翟三柏的耻辱,终于能得到洗礼了吗?” 第四十六章 吃我的咸鱼突刺 炽白色的电光,从齐乐天的体内爆射而出,耀得阵外的天兵天将们一阵晕眩。即使是隔着一层阵法,这电光也能灼伤他们的双眼,可想而知,这电光的能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大招清场,当光芒敛去之时,齐乐天复归原形。 那原本有搬山之力的龙象虚影,全数逸散在空中,再不复无上伟力。 “很好,很好。”善财童子连连鼓掌:“幸亏我来得早,若是再晚一些,等你的修为恢复上去,我或许还真抓不住你。” “真的不听我解释吗?”齐乐天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 “这个,你应该知道,我跟你是有宿怨的。”善财童子的脸上溢满了笑容:“我只是抓你回去,未必会对你怎样,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我看在同门的面子上,会给你留下几分面子的。” 他这段话用了逼音成线的神通,只有齐乐天能听清。 “抱歉。”齐乐天重新提起棍子:“我不接受这个提议。” “真是太好了。”善财童子笑得更开心了。 齐乐天不明所以。 “你知道的,当年被你和大士联手擒下,我其实根本不服气。”善财童子身上的气息,似乎打破了某种枷锁,如妖似魔的仙元,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三朵金色的真火,在他头顶上渐次亮起。 若是邢君在此,定能看出这三朵金花的奥妙。 善财童子取佛宗的平和禅念,道家的三花之法,以及本源的三昧真火,糅合到了一起。既中和了真火本身的霸道,又以佛道两家的玄妙法门,调匀其中的道则……可以说,这三朵金花一旦祭出,即使在玄仙之中,他也难觅对手。 齐乐天整个人的身子,越来越矮。 这三朵金花一出,一种莫名的力量,便占据了这大阵中所有的领空。 凡高于善财童子的存在,尽数被压落。 这便是玄仙的领域之威。 半截身子被压进水里,齐乐天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棍子。 在前世,他虽然精通七十二变,通晓道家玄妙,可与人相斗之时,最靠得住的,还是这手中的棒子。大禹定水之玄铁,天河池中铸神兵……这手中紧握的,已经不仅仅是一根棍子那么简单。 它是齐天大圣战意的化身,也是象征着宁折不弯的反抗。 “哈!”齐乐天踏着水,水花从他脚下绽开,好似一朵朵碧绿的莲花。他手中的棍子斜斜插在水中,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混杂着棍身上的锐金之力,煞气尽显。 五行之中金生水,金箍棒本就是水中神兵,落入这西江之中,更是如虎添翼。 善财童子站在常州岛上,隔着上百米远,脸上就已经隐隐有痛感。 “去。”他伸手拨了拨自己右肩上那朵金花神炎,弹出一点火花。 齐乐天提棍上挑,一道水刃平平击出,足有丈许高下,声势只浩大,令阵外的天兵天将隐隐恐惧。 若是今日善财童子未曾到此,仅凭他们上百位天兵天将…… 还真不一定就能把大圣给收拾了。 在这水刃面前,善财童子的弹出的火星,还不如萤火明亮。 只是乍一触碰,高下立判。 庞大的水刃,直接被这一点火星,蒸发于无形。 善财童子伸手虚引,将这一点火星拉回面前。 “还要打吗?”他把玩着这一点火星,高昂起头。 回应他的,是已经贴近面前的铁棍。 “疾!”善财童子脸色一滞,把玩着的火星瞬间贴上了铁棍,轰然炸开。 天兵们的视线,一下子被挡住了。 明明只是萤火虫般大小的火星,跟大圣那根哭丧棒一接触,就像是黑索金碰上了打火石,瞬间就炸出一团巨大的火球。 一股热浪轰然炸开,惹得大阵都产生了些微扭曲。 北录仙将将阵旗一扬,迅速加强白虎星力的下引。 天边本来就大亮的白虎星区,直接大放光明,压过了本就暗淡下来的太阳。 “太恐怖了吧。”杜岩仙将咂舌:“我们维持的大阵虽然行动不便,但至少也有玄仙初境的防御力……大圣挨上这么一下,就算不死也重伤吧。” 翟三柏混在人群中,几乎就要跳起来庆祝。 当日那猴子,在人群之中用铁棍敲打他的脸颊。 今日的猴子,在善财童子的攻击下吐血三升。 “打,往死里打!”他内心深处的黑暗,随着齐乐天一步步地失败,而活络起来。 热浪散去。 金狗一脸萎靡地垂下头,浑身的金毛都被烤焦了。 它的强度不过地仙初境,凭借着法宝真灵的属性,以及自体储存的无数云气,硬生生接了善财童子这一缕三昧真火。 现在的它,温度奇高,整张狗脸都浮肿起来,好似被吹涨的气球。 “金狗!”齐乐天不顾他身上的高温,抱住了它。 金狗昂了昂头,示意自己还死不了,随后便沉入了江底。 它需要冷却一下。 “靠法术真灵挡住了这一下,算是你取巧过关。”善财童子那三团火焰,化作一道火轮,在他的身后旋转:“那这一下,你还能不能接住?” 齐乐天眼神一凝。 一道绚烂的真火,从善财童子伸出的掌心上喷吐而出。 巨大的撕裂声,出现在白虎星杀阵上。 在那真火柱的威力下,即使是玄仙级的防御,也好似纸糊一般。 天兵天将们下饺子一般,落进了水中。 杜岩身为主阵者,受到的伤害最重。 他仰面向天,看着那被打穿的云朵,急促地喘息着。 “太恐怖了。”北录飘在他的身旁,同样瞠目结舌。 他们是新一代成长起来的天兵天将,并没有经历过当年的诸界大战,最近一次和外神界的大战,都已经追溯到百年前。 只是那一次,只有高层的大佬们出手,他们这帮天兵天将,根本没有得到历练。 “玄仙……简直就是灭世杀器。”杜岩仙将神念一动,便通知所有的天兵天将,立刻撤退。 善财童子这样的大能动了真格,他们这帮天仙地仙在此,就是彻头彻尾的炮灰。 天将们得令,几乎全数撤退,只剩下翟三柏不愿走。 在他的心目中,玄仙对上天仙,那是碾压和屠杀的过程。 即使是齐天大圣,在善财童子这玄仙一击之下,也得灰飞烟灭了吧! 善财童子站在岸上,缓缓收回神通。 真火柱的突然袭击,即使是同为玄仙的对手遇上,也得饮恨当场。 他这神通融合了道佛妖三家,已经超越了玄仙的层次,有资格触摸金仙的门槛。 虽然没有灌注全满的灵力,但这一炮,绝对让齐乐天丧失全部的战斗力。 “终于收回去了。”一个疲惫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只听得狂风大作,善财童子化作一个小点,挂在一根棍子上,享受了直升机的服务。 就是有些粗暴。 第四十七章 化血银针残新主 齐乐天收回棍子,看着天边化作亮星的善财童子,半跪在地上。 为了瞒过同样拥有天眼通的善财童子,他先前将大半的天劫元力,储存在了身外化身的体内,借着金狗的掩护,沉入水中。 善财童子还是轻敌了。 他仗着自己玄仙境的法力,以及对法术的领悟,自以为能够完全碾压齐乐天。 但他忘了一件事情。 金箍棒,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兵器……这是大禹治水所留下的神铁,在东海龙王的宫殿里躺了两千年,才落到孙悟空的手上。 这根棍子跟着齐天大圣,从天庭打到地府,从东土大唐打到西天灵山。 即使大圣失败过,这神铁金箍棒,可从未展现过疲态。 “何必呢?”善财童子的声音从天而降。 他后腰的甲胄,被金箍棒打穿了一个大洞,却被里边的火焰仙元所阻,未能建功。 齐乐天抬起头,一双眼睛里尽是冷意。 “完全没必要。”善财童子落到地面上:“你现在就算全力一击,也没办法打破我的防御。何苦继续支持?” 齐乐天撑着金箍棒,缓缓站起。 他的双腿有些颤抖,不是害怕,而是疲惫。 即使储存了大半个天劫的能量,一下子全数输出,也是对身体极大的负担。 雷罚金身和天劫洗礼,几乎耗尽了他大半的天劫仙元,如今支撑他的,只有周遭稀薄的天地元气,以及体内丹田中那浅浅的紫府。 “你都已经成佛了,就输一次,无所谓的。”善财童子一步步走上前,手中渡上一层火焰:“让我赢一次,很难吗?” “不是不想让你赢,而是你这个完全没有道理。”齐乐天拄着金箍棒,挺直了腰。 “完全没道理……我从来没有包庇邪恶这种事情,大是大非我一个新时代好人,还分不清楚吗?” “你完全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打我一顿,虽然没什么恶意,但是很烦。” “真的很烦。” “真想赢,我让你赢一次,也没什么的。” “只是,不要找这种这么恶心的借口。” 他低下头,俯视着善财童子的眼睛。 “我不服气。” “所以,再来。” 善财童子叹了口气。 “说这么多,没用的。”他手掌上的火焰,再度厚了一圈:“你知道的,天仙跟玄仙的差距,就是那么大,就跟你当年大闹天宫时,遇上了世尊一样。” “无论你说得再好听,飞得再快,也没有任何意义。” 说完这句话,善财童子扬起头,看着齐乐天那不屈的双眼:“对不起,我比你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巴掌对金箍棒,发出了清脆的鸣声。 齐乐天无力地仰倒在地上,看着被打穿了两个大洞的云朵。 善财童子这一掌,不仅带着无可匹敌的巨力和仙元,更阴狠地带上了柔劲。 靠着锐金之气和残存的仙元,齐乐天顽强地挡住了那怪力。 可绵绵无绝的后劲一上来,他的身体便再也支持不住,只能像现在这样躺倒在地,四仰八叉地岔开,摆出一个“大”字。 善财童子坐在他的边上,同样仰起头。 “今天的云朵不错。”他像是安慰一般地看了看齐乐天:“感受到了?当年我被你和菩萨吊起来打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那三枚金箍箍住我的时候,我真有些想死。” “我可是圣婴大王,在西牛贺洲也算是称霸一方的妖王,今后居然要给一个佛门的慈悲菩萨打工,那不是闷死我?” 齐乐天的脸上只写着四个大字。 生无可恋。 “我早说过了,我不是不能输。”他像是要证明些什么:“我没了记忆,自然不像前世那样,是个暴脾气的斗气鬼……但是,你这样做真的没道理。” “刚刚心魔上头了。”善财童子说道。 “鬼才信你说的话。”齐乐天侧过头:“现在肯听我的解释了吗?” “这你可别诬赖我。”善财童子看着他:“我是应了花城的城隍,以及天庭管理人的邀请,把你收回琼州的啊。” “为什么?不会真是那破烂理由吧。”齐乐天一脸不解:“我问过余……那谁,他们还根本没有学会吸血,有的人甚至因为想喝血的欲望,以为自己得了心理疾病去看医生。” “这我不知道,反正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善财童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不我把他们找来跟你对质?” “找来!一定要找!”齐乐天一拍手掌。 若不是他真的很累,早就拍烂这块土地了。 “那我叫来了。”善财童子掐了个诀:“召此方土地,速速降临。” “我来了。”邢君化作一阵青烟,出现在齐乐天身前。 齐乐天支撑着上半身,想要坐起来。 出现在眼前这小土地,总感觉那么眼熟的? “你说说。”没给齐乐天文化的机会,善财童子盘腿坐在齐乐天身旁问。 “事实上,是这位土地给我的消息。”邢君摊开一张卷轴。 卷轴缓缓转动,直到彻底展开。 一根颜色极淡的银针,从卷轴的末端,急速飞出。 善财童子何等修为,反应远比齐乐天迅速。 他一掌拍出,真火沸腾,料区区一根银针,生不起什么风浪。 齐乐天就这样看着善财童子的手,抓住了飞向自己的银针。 邢君一击不中,整个人直接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 善财童子没来得及拦住他,只是半跪在地上。 一阵诡异的红色,沿着他的右手向上延伸,不过片刻,就已经腐蚀了他整只手掌。原本潜藏在皮肤下的血管,一条条地坟起,好似长老的哈密瓜,裹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筋络。 “帮我!”善财童子看着齐乐天,眼里尽是果决:“砍了这只手。” 齐乐天没来得及犹豫。 他也已经踏入了仙人群中,自然知道神仙之间,什么诡异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更何况,先前这根银针,正射向自己的心脉。 若不是善财童子出手阻挡,这枚银针的命中对象,便是自己。 他抬起手,一阵锐金之气裹住了手掌边沿,重重斩下。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那三道金箍…… 挡住了他的手刀。 第四十八章 尸魔出世转三生 如同藤蔓般生长的血痕,从善财童子的左手,一路向上蔓延。 一缕黑色的浊血,从他的嘴边缓缓滑下,面如金纸。 他瘫坐在地上,原本就矮小的身影,蜷缩在一团,跟闹了肚子的孩子,无甚区别。 “该死!”齐乐天举起棍子,重重地砸在了善财童子的手上。 那金箍上,浅浅的运起一道清光,却顽强地挡住了齐乐天的攻击。 金紧禁三大金箍,原本用作禁锢,可这些年来善财童子一心向佛,禅念与金箍融于一处,已经化禁锢为加持。 而在他神智不清的时候,这三道金箍自动护主…… 齐乐天一棍又一棍地砸下去。 他知道,善财童子一直对自己有意见。 甚至就在今天,还把自己吊起来打了一顿。 但是,这不是自己束手旁观的理由。 他是齐天大圣,亦是斗战胜佛。善财童子虽然原本生性顽劣,在取经路上和自己处处作对,可现在拜入了观音大士的门下,已经成为了佛宗的一份子。 再加上先前,他为自己挡住了这枚金针。 “坚持住!”齐乐天不顾超负荷的身体,一身的精气神沸腾起来,直接点燃了剩余所有的天劫雷元。 一寸又一寸的肌肤,直接化作天青的颜色。 金箍棒上,笼罩着他重生以来最强的锐金之气。 “斩!”他高高挥起金箍棒,砸在童子的肩头。 雷鸣般的声音瞬间炸开,荡漾在整个常州岛上。 不愿离去的翟三柏,靠得最近。 这一声雷鸣,就夺去了他的神智。 直接击沉。 一丛火花,从善财童子的肩头暴起,将齐乐天全力以赴的一棍,直接弹开。 善财童子,一直在藏拙。 他本身的实力,已经到达了玄仙巅峰,只差一丝,便能够突破阿罗汉果,直接到达菩提果位。原本今日破去这心魔,只要再回转紫竹林,凝聚菩提心,指日可待。 可是…… 善财童子无意识地摆成了五心向天的姿势。 他的肩头和眉心,浮起了三花。 化血神针的魔力,直接腐蚀了他整一具玄仙肉身。黑红色的纹路已经延伸到他的头部,像是被泼了红油漆的大门。 只剩下眉心一点,尚且有金红色的火光,苦苦支撑。 齐乐天提着棍子,手臂已然脱臼。 他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气又急,却毫无办法。 身为战仙战佛的他,对于医术一道,并无什么钻研。 若是在前世,说不定还能去找找观音大士,寻寻太上老君。若有仙丹在手,想来这化血神针,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现在,天庭崩塌,大士隐遁。 他能去找谁? 天将们重新围了上来。 “你把童子怎么了?”杜岩仙将拖着伤体,看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齐乐天,高声喝骂。 “我,不是我干的!”齐乐天提着棍子,一时间有些委屈。 他很想告诉眼前这些天兵天将,先前有一位土地突然跑出来,想要暗杀自己,却误伤了善财童子。 可北录仙将,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泼猴!”北录仙将持着长枪,枪尖雪亮,如怒龙出海般袭来:“若是你乖乖束手就擒,想来童子也不会对你如何,可你……” 他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齐乐天就这么看着枪尖刺来,伸手一握。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滑落,滴在地上,像是宝珠落地般清脆。 “我说,不是我,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曾听人说话!”齐乐天握着枪尖,一步一步地踏出,将来势汹汹的北录仙将,直接给反过来钉在地上:“我再说一遍!” “这不是我干的!” 一股莫名的气势从他身上弥散开来,再加上被钉在地上的北录仙将,一时间惊得天兵天将们,再不敢上前捕杀。 可是,从他们的眼中,齐乐天看不到半点信任。 他们的眼中有愤怒,有仇恨,有恐惧……可就是没有半点信任可言。 对他们来说,齐乐天现在,不是什么齐天大圣,也不是什么斗战胜佛。 他只是一只做错了事的猴子,一个罪大恶极凶焰滔天大妖! 他松开手中的枪尖,耳边天兵天将们的盔甲碰撞声,北录仙将被钉死在地的喘息声,西江奔流不息的水声,好似有魔力一般,涌进他的脑海里。 血依旧在流,心依旧愤怒。 善财童子仰面在地,只有头上一点微弱的火光。 金狗沉在水里,依旧没有爬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铭刻了三个大字。 “不如意”。 他仰头看天。 正午时分,天却一片阴沉。 暗淡的阳光好似在嘲笑着他,嘲笑着他的无能,嘲笑着他的不堪。 黑色的气流,从他的身上涌现而起,化作三道狰狞的虚影,环绕在他的身边。 “那是……”杜岩仙将的眼睛都直了。 三尸魔。 黑色的三道虚影,带起齐乐天的身子,分开江水。 甲胄齐备的天兵天将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谁也没敢阻拦现在的齐乐天。 只能目送他远去。 江水渐合,再不见大圣踪影。 …… 一位少女坐在方桌旁,认真地念诵着佛经。 富态的佛像立在她的面前,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侍立在门外,只等得念经声歇,方才敲响房门。 “进来。”少女的声音很温和,不像是十八九岁人,倒像是被岁月打磨了棱角。 “大士。”太白金星跪倒在地,一脸的难过:“您交给我的事情,我没有办好。” 少女长着一副鹅蛋脸,面容祥和。 “这样都没能除掉他,倒当真是福大命大。” 太白金星不敢出声。 “不过,我感受到了三尸魔的气息。”少女戴上了白色的头巾,轻轻抚摸了小瓶子里边的柳枝:“是他吗?” “您料事如神。”太白金星道。 自从当年被贬,数世沉浮之后,在凌霄殿不知情的时候,太白金星就默默皈依了佛宗。 皈依大士。 他自信,以自己的才情,凌霄殿给不了他的东西,能收之于佛宗。 “那你先跟着他。”少女面容依旧祥和:“别让他走丢了。” “是。”太白金星的头压得更低了。 他的心中不以为然。 修习佛宗功法,染上三尸魔……几乎就跟废人这两个字,划上了等号。 不若追上他之后,把他杀了。 一了百了! 第四十九章 灰雾中老僧抚首 幽冥地府,一共有三条着名的河流。 环绕着六道轮回大漩涡的,是忘川。忘川之水,冰冷刺骨,有洗涤灵魂,助人为忘忧之效。别说是寻常的灵魂,即使是证得了仙道,在忘川河里呆久了,也会洗掉所有的记忆,成为空白的灵魂,落入六道轮回中。 从现世通往幽冥的,则是黄泉。凡间有人言,从黄泉路可入冥。但实际上,黄泉路根本就不是什么路,而是无数条从天而降的瀑布。不过,根据更加古老的传说,这黄泉水,并非先天存在,而是大神通者开辟出的灵魂通道。 与忘川相逆的,便是三途河。 六道轮回的漩涡里,一条灵魂遗蜕被吐了出来。 所有蜕下的灵魂遗蜕,原本都会成为六道轮回维持的能量,只是不知道这条遗蜕,为何能够躲过流到轮回的吞噬,破水而出。 一层蒙蒙的光芒,一直在这灵魂的眼前闪烁,指引着他的方向。 人嘛,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赤条条的来,归去时自然也带不走什么。但这条遗蜕显然非凡,除了眼中的明珠引路,身上还罩着一条法袍,保护着他免受忘川水的侵害。 他就像一条游鱼一般,沿着忘川河,一路逆行,直到三途河。 三途河畔,开满了不知名的花朵,一阵阴风吹过,无数紫色的花瓣洒落,落在三途河上,一路飘荡而去,好似上元节的人们放进河里的花灯。 河中的小洲处,许多不规则的石头,点缀其间。 在明珠的指引下,这条灵魂走上了小洲,捡起一块石头,放在眼前。 在他的手上,石头渐渐化开,化作一片朦胧的蒸汽,浮上空中。 雾气朦胧,可呈现在雾气上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一幕幕划过,就如同放映的电影一般。 三途河畔三生石,铭刻着人一生的记忆。 “原来我是这样一个人。”这裹着法袍的灵魂张开大嘴,将这三生石化作的雾气,缓缓吞入腹中。 所有的记忆,重新回到他的识海之中,再也不会离开。 阴风吹过,他裹紧了法袍,伸出两只手指,缓缓插进自己的眼眶里。 灵魂没有双眼这种东西,只有眼窝里点燃的两道火花。 而这火花之中,正镶嵌着两颗明亮的珠子。 “请明珠为我指引方向。”这条灵魂恭敬地将明珠祭出,鞠了一躬。 明珠仿佛有灵性一般,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化作两道明亮的流光,沿着三途河一路上行,飞上了一座小山。 灵魂紧紧地跟随着这两颗明珠,丝毫不敢落后。 除了地藏菩萨当初画出来的地界,以及冥界三河的河畔,这幽冥地府大部分的地界,都是当年后土娘娘他们开辟出来之后,就荒芜至今。 而冥府之中,堆积了灵魂转世之时,留下的全部情感。 这些情感有幸福的,有痛苦的,幸福的那部分,被六道轮回吸收,化作维持的能量,而痛苦的那部分,则被释放出来,化作灰雾,充斥着一整座幽冥地府。 即使是阴天子,平日里也不会轻易离开地府十国。 明珠的速度很快,穿过迷雾,跨过一座座不知名的山川,一路往灰雾中深入。 灵魂跟在明珠身后,看着越发荒芜的地界,以及山川之中隐隐传来的恐怖啸声,不禁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法袍。 到了这地界,灰雾已经浓郁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一颗颗人头从灰雾中冒出,展露着狰狞的表情,又很快恢复平静。 怨气到达了这种浓度,本应是随随便便,就能凝聚出天仙级的怨灵,如果有精通蛊术的人在,甚至能够通过这天仙级的怨灵,相互吞噬,培养出玄仙级的怨灵之王。 但奇怪的是,这里的怨气虽然浓郁,可至多就冒出几个小人头,就很快平复下去,掀不起什么波澜。 明珠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住。 灵魂跟着它们停下,眼中的灵魂之火炽盛起来,看穿了这片化不开的灰雾。 一栋矮小的房子,就孤零零地呆在这灰雾中,既没有什么放射的金光,也没有绚丽的颜色,只是刷上了白色的墙漆。 小庙中,叮叮咚咚的木鱼声传来,散在这灰雾中。 正是这清脆的木鱼声,镇压着周遭的怨气,不让他们化形。 “菩萨。”灵魂松开了身上的法袍,袒露左胸,以示尊敬:“我回来了。” 木鱼声歇。 一个有些枯瘦的老僧,从庙门处走出来,手持锡杖,轻轻在地上一磕。 这地上满是泥土,锡杖撞在上边,并没有发出多么响亮的声浪,只是一声轻微的闷响。 可就是这轻微的闷响,直接就将周遭的怨气,逐出了百丈之外。 “寻常灵魂,若是久居于怨气之内,会沾染上红尘三毒。”老僧的眼神,透露出一种大悲悯之色:“你尚未修成菩提心,故老僧为你驱逐怨气,保你一时安宁。” “谢过菩萨。”灵魂以头触地,表示自己的尊敬与诚服。 “城隍之位,已经丢弃了?”老僧看着他,问道。 “已经脱去了。”灵魂抬起头,灵魂之火虽然没了先前的庞大,却精纯了无数倍:“丢弃这些身外之物,我饿修为和心境,方能走向更远的地方。” “这是好事。”老僧盘腿坐下,也示意他坐起来:“那猴儿培养得如何了?” “回菩萨,我已经成功将那畜生,送回那猴儿身边。”灵魂语气诚恳:“为了引发我那属下的怨气,我也让那畜生杀死,重新落入这地府之中。” “你那属下,不是一般人,若是你重回凡间,可得注意一些,别让他发现你的身份。”老僧循循善诱:“当年我让你收下他,并非一时念起。” “菩萨算无遗策,我等只需配合便是了。”灵魂道。 “既然你回来了,我便跟你安排下一世的任务。”老僧把锡杖平放在腿上,轻轻将飞舞的明珠安了回去:“这一次,你要紧紧地盯着那猴儿,逐步引动他的邪念。” “引动邪念?”灵魂眼眶中的火焰跳了跳。 “他本就是秉恶念而生,一身法力,全靠恶念加持,方能有一丝胜机。”老僧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单纯地回复法力,即使他成长到跟那人一模一样的境地,也绝无战胜的可能。” 灵魂低下头。 “引动恶念,倒是好办。”他轻轻一笑:“不过菩萨……” “我会把那些棋子,暂时借与你,好好使用。”老僧脸上有不忍之色。 “谢过菩萨。”灵魂以头触地,表示感谢。 “为了这地府的众生,委屈你了。”老僧伸出枯瘦的双手,摸了摸灵魂的头颅。 他的手掌并不饱满,但却自有一股激奋人心的热流。 在这热流的催发下,稀薄的灵魂逐渐充实起来,也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当他再度抬起头时,一张略带邪气的脸庞,重新出现在这个世上。 “去吧,花无邪。” “为了地府的众生。” “由我担负你的罪孽。” 第五十章 月光下鬼魅随身 一人一狗走在路上。 金狗撅着尾巴,一大丛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的竖在背后,看起来像是一柄小雨伞。 粤北山区的傍晚,秋风微凉,落叶混着雨水洒下,砸在枯叶铺就的路上,发出窸窸窣窣的震响。 齐乐天没有架云,只是拖着脚,在地上走着。 稀疏的雨滴打湿了他的衣衫,也打湿了他的头发,一绺一绺地搭在额头上。 雨水划过他的双眼,让他的眼前有些迷蒙。 金狗有些担心地汪了汪。 齐乐天没去理会,身上那三道黑色虚影,时隐时现,环绕着他的身躯,透出一种极不稳定的气息。即使是金狗,此刻也不敢贴得太近,只能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甚至都不能化作一朵小伞,帮他挡一挡头上的雨。 齐乐天忽然停下脚步,他轻轻松开了衬衫的扣子,一粒一粒全数打开。 “呼,呼。”他坐在地上,呼吸有些困难。 金狗终于还是靠了上来,贴着那时隐时现的黑色虚影,眼中满是担忧。 真元耗尽,三毒侵入心脉,齐乐天此刻的状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坏,可金狗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坐在一旁干看着。 它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齐乐天的背。 齐乐天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疲惫的双眼中恢复了些许神光。 “谢谢你,金狗。”看着金狗毛皮耷拉的样子,他有些心疼。 如果不是自己实力不够,过去的名声不好,怎么会落得今日这种下场? 今生,也得给前世好好还债啊。 金狗摇了摇头,汪了汪。 “我也不想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啊。”齐乐天轻轻摸了摸金狗的狗头:“只是,我不愿继续与那些天兵相争。” “我觉得,我前世最大的问题,就是一动不动,就先跟别人打一架。” “有一句古话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前世跟那么多人结怨,在他们的心中,我不仅不配当一个佛陀,甚至还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所以,他们不信任我,一旦有什么坏事,都会第一时间认为是我做的。” 金狗有些不解。 它跟了孙悟空千来年,一向是见人就打,先打一顿,再慢慢讲道理。 对于齐乐天这个逻辑,它实在有些理解不能。 “当然,谁的拳头大,谁讲话的声音就响。”齐乐天笑了笑,站起来,继续向前走:“我还不够强大,所以我说出来的话,即使是真的,他们也有理由不去相信。” “所以……”他提起头,看着苍青的山色。 温和的暮光,罩在这泛黄的树林里,透出一种难得的温和。 “还是不够强啊。”他叹了口气,迈开步子。 翻过这座山,便是韶州县城。 从这里,他能去到他想去的地方。 …… “阁下是什么人?”太白金星的化血银针,被一个笼着黑袍的人影用袖子罩住:“何故阻我行事?” “我不是人。”笼在黑袍里的人嘿嘿一笑:“就是看你不爽,想要拦着你,如何?” 太白金星眯起眼睛。 眼前这黑袍,鬼气森森,看起来不像是正道修行者,更像是那些满手染血的魔修。 不过,太白金星手中捏着三枚银针,诡笑一下。 魔修通常都是以功法诡异,法器歹毒取胜……可今时今日,他太白金星手上拿着的这玩意,才真正称得上歹毒。 化血魔刀碎片所铸的银针,金仙以下,只要挨着了,就免不了一时三刻化作脓血的下场。 “化血神针虽然歹毒,但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用。”黑袍里的人笑了:“不信你试试?” 太白金星怔了怔。 这黑袍,怎么知道自己手上有化血银针? “放弃吧,今天你就没办法从我这里走过去。”黑袍人就这么站在地上。 苍青的山色,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面对这黑袍人的时候,太白金星的心中,居然涌起了一种屈辱的无力感。 对方的气息飘忽不定,但单看表现出来的实力,跟自己这天仙也相差无几,对自己的法器也相当了解……而自己却丝毫不了解眼前的黑袍人。 “疾!”太白金星终于忍不住这死一般的压抑,手中三枚银针,一下散开。 “嘿嘿嘿。”黑袍人一挥袍袖,整个袍子好似充了气一般鼓起来,笼罩了他的全身。化血银针虽然锋锐,可毕竟不是专精于穿刺的法器,面对这诡异的黑袍,居然连穿透都做不到。 黑袍诡异一笑,右边袖子一卷,就将这三枚银针全数抓在了手上。 “现在,猎物跟猎手的位置,正式转换了。”黑袍人的衣角飞起,捏着三枚银针,在暮光的闪烁之下,透出一抹血色。 太白金星低头不言,忽然挥出一掌。 黑袍人衣角一扬,挡在自己身前。 想象之中的手掌没有降临,只是一股强烈的劲风,扑过脸颊。 他的兜帽被吹开,露出一张傩神面具。 夸张的色彩绘于其上,透露出古朴与诡异的味道。 “果然是不敢见人的鬼蜮小人。”太白金星的声音已经传到远处,整个人迅速倒退。 他知道,今天已经不可能去杀死那猴子了。 黑袍人也不追,转头看着山下。 …… 齐乐天捏着火车票,走上了通往川府的火车。汹涌的人潮从他身边流过,带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冲得他有点鼻塞。 除了年轻的背包客,以及体验生活的富二代们,搭乘绿皮火车的,基本都是前来务工的外地人员。 天色渐晚,通红的暮光也逐渐阴沉下来。 一轮圆月升起,挂在遥远的天边,金黄而妖异。 “原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吗?”齐乐天靠在床边,托着腮,脸上流露出一种缅怀的表情。 过去的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回到孤儿院去,跟着院长和那群孩子们,切开月饼,讲些嫦娥和吴刚的故事。 可是现在……他看着那与平日一般无二的圆月。 回不去了。 金狗挂在车顶上,看他不开心,垂了个脑袋下来,做个鬼脸想逗笑他。 齐乐天伸手,捏了捏狗脸,扯了扯。 金狗傻笑着,伸出舌头,任由齐乐天摆布。 汽笛声从火车头处传出,荡漾在韶州这个小县城里。 月台缓缓向后。 太阳终于落山。 黑袍人戴着傩神面具,看着那条钢铁长龙远去,发出阴沉的笑声。 他张开袍袖,像一只大蝙蝠一般,飞到空中。 圆月在他的身后,火车在他的身前。 “离开粤府也没有用啊,齐乐天。”黑袍人的傩神面具,永远带着可掬的微笑。 月光罩在上面,却透着一种阴森。 “我们会一直跟着你。” “跟到你走上神坛。” “或者死去。” (本卷完) 第一章 蜀中有女江湖行 齐乐天坐在车厢里,看着第二天的太阳升起。 金色的光辉洒在逼仄的车厢里,他拉开窗户,让憋闷了一夜的空气,得到净化。草木混着泥土的香气,从窗户外边流了进来,唤醒了还在打盹的人们。 火车已经开了一夜,此时逼近了川府地界。川府以潮湿着称,即使是秋风渐起的时节,一股水汽依旧扑面而来。 火车缓缓停在一个小车站里。 “火车就要开了,还没上车的乘客,赶紧上车!”在月台上,身着乘务服装的大妈,骂骂咧咧地赶着众人,像是赶着一群不愿归家的母鸡:“迟了我们不退票的!” 人群之中,难免夹杂着些别有用心之人。 在齐乐天的眼里,一个长得鬼鬼祟祟的青年,悄悄伸出了他的手。 目标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女士提包。 “现在的人啊。”齐乐天指尖隐隐有电光闪烁,却在片刻后消失。 一股淡淡的黑气从他的头顶弥漫出来,却又很快缩了回去。他一脸龇牙咧嘴的模样,深深地喘了两口气。 金狗的脑袋一下子垂下来。 它感受到了齐乐天的不对劲。 “没事,我只是忘了。”齐乐天扶着额头,面如金纸:“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掌握这股力量才不过两个月,居然就离不开它了。” 金狗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又把身子挂回了车顶。 齐乐天重新看向那个恶徒。 他的手已然落入那女士提包中,此刻正在往外提着些什么东西。 “金狗,帮个忙。”齐乐天敲了敲车窗。 金狗倒吊下来,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帮我……哦不用了。”齐乐天嘴巴微张,轻轻摸了摸金狗的脑袋:“回去吧。” 金狗沉默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又挂了回去。 这个齐乐天,还学会消遣自己了? “不愧是川府,都说这边修仙者多,可没想到在这火车上,也能遇到一个。”看着那英气勃勃的少年,以及躺在地上,握着右手痛苦哀嚎的小偷,齐乐天托起下巴,轻笑两声。 …… 走出车站,齐乐天的带上鸭舌帽,压了压帽檐。 作为一个刚刚得罪了天庭的通缉犯,他觉得,自己虽然窜逃到了别的省份,可决不能太过嚣张了。 谁见过天天抛头露面的通缉犯? “师傅,从这里到巴山,要走多远?”他走到一架出租车旁,敲了敲车窗。 “这里到巴山?”师傅皱起了眉头:“你去巴山干嘛?” “我有个亲戚住那。”齐乐天说谎完全不打草稿:“我想去巴山找他。” “他住大巴山,还是小巴山?”师傅追问。 “大巴山?小巴山?”齐乐天眼睛转了转:“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啊。” “小巴山是原始森林。”师傅叹了口气:“只有那些与世隔绝的自然村,才会安家在那,而大巴山……最近出了点事。” “什么事?”齐乐天好奇了。 莫不是她引起的天灾? “山火。”师傅表情有些凝重:“据说伤了好些人。” “那现在呢?”齐乐天的表情有些急切,看起来跟关心亲人的少年,没什么两样:“那大巴山上的人们,怎么样了?” “很奇怪,只是有人受伤,但没人死亡。”师傅皱了皱眉:“还真是离奇。” “带我去看看,师傅。”齐乐天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到大巴山多少钱?” 师傅竖起了两根手指。 “没问题。”齐乐天也懒得跟他讨价还价:“最好快点。” “系上安全带。”师傅温馨提示了一句,发动机隐隐发出轰鸣。 …… “呐,就是这里了,小伙子不错嘛,第一次来川府,居然没有吐出来。”师傅抓着手上的两张大红票子,轻轻弹了弹。 “师傅咱能别说吐这个字了吗?”齐乐天想起先前那无数次凶险的过弯,不由自主就联想起秋名山那五道发夹弯。 这师傅在川府九曲十八弯的路况上,居然能开到上百公里的时速。 就算放到秋名山,也能跟那豆腐店的86一较高下了吧。 “呐,穿过这个镇子,就能上大巴山了。”师傅好心提点了他两句:“最近那山上被火烧了,树木稀疏了不少,很容易引发山洪,若是碰上下雨,千万别上山。” 齐乐天道了声谢,转头离去。 大巴山下的小镇,就跟所有的小镇一般,楼房低矮,电线纵横,比之城市来说,布局凌乱许多。一架带着风声的摩托,从齐乐天的身边划过,带起了他的衣角。 “果真民风淳朴。”齐乐天自嘲一笑,走进了小镇里边。 金狗飘在天上,看着这小镇,总感觉有些熟悉。 一股轻微的怪味,随着齐乐天深入小镇,越发的浓郁起来。 他皱起眉头,向天上的金狗招了招手。 金狗飘然而下,带着点点金光。 “似乎,味道有点怪。”齐乐天吸了吸鼻子,问道。 金狗嗅了嗅,点了点头。 “是煞灵的味道吧。”齐乐天走进小巷里,循着那股味道向前。 虽然他暂时不能出手,但身边还跟着一个金狗,自然是不能放任着煞灵横行。他初初觉醒时,就被煞灵掐过脖子,记忆深刻。 若是放任煞灵在小镇里肆意吸收精气,说不定会酿成大祸。 “哈!”远远地,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喝声传来:“妖孽!受死!” 齐乐天挑了挑眉。 有人抢在了自己的前面? 他抢快了两步,窜出了小巷,只见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正被四个大汉围着,拳脚相加。四个大汉的出手虽然没什么章法,可胜在势大力沉,每一招每一式,都蕴藏着开碑裂石的力量。 寻常人莫说挨上一下,就是被掌风拍到了,也得往后打个跟斗。 那少年的武艺虽精,可本力不足,加之双拳难敌四手,毕竟是难以为继。 那大汉一拳砸下,少年的帽子斜飞出去,露出如瀑的秀发。 被头发遮盖了视线,少年,或者说少女,终于还是挨上了一拳。 啪的一声,她结结实实地贴在墙面上,透过柔软的发梢,一个巨大的拳头迎着自己的面门,放大开来。 她闭上了双眼,嘴角却带着微笑。 虽然没想到自己刚刚走进人间,就面临惨痛的败亡,但这几个月来,还是相当开心。学着小时候看过的传奇志怪一般,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今日对战煞灵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只是,死亡难道是没有感觉的吗?她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睁开眼睛,小姑娘。”她的耳畔,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毛茸茸的肉团,正趴在她身前。 第二章 三重劫接踵而至 少女睁开眼睛,只见怀里趴着一大只卷毛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必惊慌。”齐乐天轻咳了两声:“早前在车上就看到你见义勇为,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跟煞灵拼斗,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前辈是……”少女有些惊怯。 “我是……”齐乐天话到嘴边,忽然就想起自己此刻的处境:“做好事不留名的修道人。” 少女的双眼灵动,左右瞥了瞥。 先前那四个被煞灵附体的大汉,现在正躺在地上,原本满满的煞灵气息,此刻好似遇上阳光的冰雪,悄然散开,向着天空飘去。 “谢过前辈。”少女一拱手,一股江湖气息就飘了出来:“小的名叫粟紫,承蒙前辈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齐乐天笑着摆了摆手:“小姑娘家家的,就出来走南闯北,你家的前辈,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 金狗重新缩回正常大小。 没人夸它,它有些失落。 明明煞灵是我摆平的! “我……”粟紫眼神闪烁了几下:“我是散修,没有师傅。” 齐乐天:“???” 是我听错了,还是这个世界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变异?这些煞灵的强度他很清楚,虽然不至于到达仙境,但观其气息,至少也到达了元神之火的境界。 粟紫这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大,以一敌四,竟然只是落了下风…… 这种天赋,莫说寻常的修行者,就连刚刚转世的神仙,恐怕都比不上。 毕竟,像齐天大圣和旱魃这种战仙的转世,还是少之又少。 “前辈介不介意,收个徒弟啥的?”粟紫想了想,忽然问道。 齐乐天满头黑线。 “小姑娘,不是我不愿意收徒弟,只是你这拜师未免有点太草率了吧。”不知道为什么,齐乐天看到眼前这个姑娘,就有种说教的欲望。 兴许是小姑娘看起来太嫩,缺乏生活经验。 又或者是这小姑娘给他的印象不错。 毕竟凭借一身武艺,见义勇为这种事情,在华夏大地上,大家都是拍手称快的。 “万一我是什么魔修,或者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妖,你怎么办呢?” 粟紫调皮地笑笑:“前辈你能说出这种话,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坏人啦!坏人是不会跟猎物讲道理的……而且,我走南闯北这么久,察言观色这种事情,早就锻炼出来啦!” 齐乐天被她头头是道的话语,逼得连连点头,完全不知道,眼前这粟紫,从山上来到人间闯荡,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 “如果暂时没有收徒的打算,收个丫鬟如何?”粟紫用手抹了抹脸,拍掉脸上的灰尘:“你看,我长得还是很可爱的哦!” 齐乐天:“……” 拜托,就算是玩gal,你这个进度未免也太快了点。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对于这种天生的热诚,齐乐天有点接受不了,他拍了拍金狗,架起遁光,几乎是落荒而逃。 “喂!别走啊!我还没请你吃个饭感谢你啊”粟紫把手笼成喇叭状:“喂!” “行走江湖,还是要注意安全。”齐乐天遥遥回应,却被高空的风呛到了喉咙,咳嗽了几声。 过去提着棒子到处乱晃的他,身体竟像如今这般虚弱,也是真心可怜。 粟紫叉着腰,看着那逐渐缩成一点不见的齐乐天,气得哼了哼。 她行走江湖这几个月来,偶尔也有面对比自己强得多的对手,虽然凭借着天生的本领,几次躲过杀劫,可还是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像齐乐天这样忽然出现,还这么好说话的前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本可以拜他为师的呢。”粟紫叹了口气:“这么好说话,看起来也蛮年轻的。” 不过,少女天生的热忱,让她不会长久的沉溺在忧伤中,很快她便抬起头,哼着小曲渐行渐远。 只不过,巷尾处传来的几声呻吟,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 大巴山上。 “能确定吗,金狗。”齐乐天看着金狗。 “汪汪!”金狗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曾经有跟善财童子一个等级的强者,在此地大战过,那骤然爆发的山火,可能并不是意外,而是旱魃亲手燃起的神通。 “她上次受伤,体内的精血也泄露了不少,不过误打误撞地给我送来了不少蓝眼僵尸。”齐乐天捏着下巴:“玄仙级别战力的大战……我们也插不进手。” 金狗深以为然地点头。 上次善财童子那一式火炮,几乎要了金狗大半条命。 至少一时半会,它金狗是绝对不愿意面对玄仙了。 让一个负责逃跑的狗,去给你正面当肉盾。它一想起这件事,狗脸就是一副忧郁的表情,整个修行界,也就他齐乐天能干的出这种事。 “能闻出清欢的气味吗?”齐乐天拍了拍金狗。 金狗努力地嗅了嗅,还是摇头。 “想来也是,清欢他们最多就两个人,哪怕是胜利了,也绝对不敢在这多做停留”齐乐天皱了皱眉:“抹去自己的信息然后先撤退,是他们面临这状况的最优解了。” 金狗深以为然。 “不过,她上次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些很奇怪的东西。”齐乐天降下云头,坐在一棵逃过大火的松树上,听着耳边的松针摇动声:“金狗,你知道吗?” 金狗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你都不告诉我知道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 “关于三灾的事情。”齐乐天捏着一根松针,把他搅成各种模样,显然心里不大平静:“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金狗点了点头。 “她告诉我,由于天庭崩毁,这一世的三灾,会变得很不一样。”齐乐天指尖摩擦了两下,始终是没能召唤出灵力:“这三灾的降临过程,似乎会……加速?” 金狗哈了一口雾气,凝在空中。 狗爪子在空中扒拉着,开始写着些什么东西。 “天庭未立之前,雷火风三灾,对修行人来说,是接踵而至。”齐乐天顺着金狗所写的字,逐字逐句地读出来:“天庭怜悯修士,将三灾延长五百年。” “也就是说,我渡完雷劫,下一场灾难,就要到来了吗?” 第三章 神机妙算金狗云 “喂,你没事吧。”走尽了小巷,粟紫看着躺在地上,捧着腹部的金甲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金甲男子的脸上满是血污,听闻耳边有些许声音,他掉转过头。 吓了粟紫一跳。 “你你你……还活着吧。”粟紫靠在墙上,丝毫不顾白色的运动装上沾满泥土。 “活着?也许吧。”金甲男子无力地答道。 “那还好,还能说话,至少还没死。”粟紫松了口气:“你是天庭的天兵天将?被煞灵打成这样?” “不是煞灵。”金甲男子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是八景宫。” “八景宫?”粟紫眼珠子转了转。 这名字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我们天庭,想在这一方重新建立支点。”金甲男子的小腹里,不停有鲜血流出:“只是八景宫的那些人,太过霸道。” “比天庭还霸道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小姑娘,你是哪家的修行者。”似乎是被粟紫逗笑,金甲男子无奈地笑笑:“帮我拿着这个,等我的弟兄们来了,顺便送你一场机缘。” “送我……机缘?”粟紫狐疑的看了手中的玉符一眼。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金甲男子抬起手,想拍一拍粟紫的脑袋,却被她躲开了。 那只手不仅沾满了鲜血,还混杂着沙土,看起来不太干净。 粟紫最爱干净,可不想被这只手摸到了。 “哈哈。”金甲男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个笑容:“就跟我女儿一样,一样爱干净。”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还是没了气息。 “喂!喂!”粟紫看他合上了双眼,扑了上去,也不顾什么脏了:“你怎么了,怎么真就……死了?” 金甲男子没有回答她。 也没有机会再回答她了。 一寸寸细碎的光沙,从粟紫的指尖流下,融入这大地里,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那些流出的鲜血,也好似水汽一般蒸发无踪。 只剩下一枚干净的玉符,安静地躺在粟紫手中。 “什么嘛,原来已经在交代遗愿了,也不早说……”粟紫抿了抿嘴,眼眶有些红:“早知道让你摸一摸脑袋好了,毕竟你也见不到你女儿了。” “算了算了,既然没满足你的遗愿,我就帮你把这东西送到你弟兄们手上吧。”粟紫对着那墙角,自言自语:“虽然实在不想接触你们天庭的人……但本姑娘这该死的正义感啊。” 她仰起头,哼着小曲,一步步走出小巷。 阳光正迎着她的脸。 像被天使的唇瓣吻过。 …… “找不到人,该怎么办呢?”躺在旅馆的床上,齐乐天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眠:“金狗,我还没想起来阴火的应付之法,会不会死在天灾里?” 金狗躺在地板上,哼哼两声。 “是是是,我是齐天大圣,可我又不是西方那种全知全能的大神,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昨天睡了一觉,只想起了七十二变的用法。”齐乐天索性爬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小镇里破旧的霓虹灯:“只是我现在被三尸魔困住,连灵力都用不出来……” 话还没说完,他的瞳孔忽然一缩,身形诡异地扭动,几乎把腰弯折下来。 一柄细小的飞剑,削过他的刘海,削落两根黑发。 金狗骤然警觉起来,一下子扑到齐乐天身上。 飞剑迅速回转,向着齐乐天的脑门刺过去。 隐隐哀鸣一声之后,飞剑迅速遁走,不敢继续待下去。 金狗放下金箍棒,有些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去,观察了一下四周。 今时不同往日,它身边站着的,不是过去那个斗天斗地斗空气的斗战胜佛,而是一个被三尸魔困扰的病弱少年,自然不能再跟以往那样横着行事。 “是谁?”齐乐天把脑袋从金箍棒后边探出来,压落一鼻子的血。 先前那飞剑跟金箍棒交击一下,劲力奇大。若非金狗在身上给他缓冲了一下,他齐乐天的脸骨,都能给打得凹进去。 “走!”齐乐天当机立断:“这里不能呆了。” 金狗侧过头,忽然一脸诡笑。 “干嘛?”齐乐天被金狗的诡笑,吓得头皮发麻。 金狗狗爪子勾了勾,示意他把脑袋伸过来。 “汪,汪。”金狗悄咪咪地汪了两声,笑出一口大白牙。 齐乐天恨不得一棍子给金狗提个醒。 我现在可是个病人,你让我坐在这里当诱饵,把别人逼出来? 谁知道那人身后,是不是大把大把的天兵天将,你还不走,留在这准备29杀是不是? 金狗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 先前它看清楚了,在这破地方,只有一个金丹期的修行者。大概是把齐乐天身上泄露的尸魔气息当成妖怪,想要偷偷抹杀掉。 只是,谁能想到,还有一只地仙境的金狗,当成伏地魔趴着呢? 不顾齐乐天的反对,金狗吐出一道云气,化作齐乐天的模样,轻飘飘地飞出,装作是受伤的感觉。 咻的一声,那柄微微受损的飞剑,再度飞起,向着空中那团云气而去。 飞剑的速度很快,甚至于有些不顾暴露剑主的存在。 隐藏在屋檐下的剑主闭上眼睛,食指与中指并到一处,紧绷得甚至有些发抖。 他的飞剑是师尊所赐,据说能够贴近仙品……先前与那妖精的法器一碰,居然有些微的损伤。 换句话说,那气息微弱的妖灵手上,有着一件强悍的法器! “区区低微的妖灵,也配持有如此重宝?”剑主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飞剑,穿透了那遁走的妖灵:“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 想着那比仙阶更高的法器,他的心中就一阵摇曳。 这是主角的待遇吧!他心中暗喜……不,是狂喜! 在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自己居然能够遇上超仙阶的法器,这是不是说明了,自己身上那逆天的气运,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 等我拿到这法器,绝对不会再被宫里的师兄们欺负! 我也能走上人生巅峰,成圣做祖! 他狂喜着,一跃而出,将飞剑驭在脚下,向着那遁走的“妖灵”而去。 如果被金狗听到他这想法,必定会嗤之以鼻。 拿了金箍棒,居然只想着不被师兄欺负? 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搞他!”齐乐天趴在金狗后边,竖起大拇指。 他这才领会到金狗的神机妙算。 第四章 带恶人闪亮登场 金狗云飞扑而出,一跃而上中天,爆发了跟体型完全不配的灵活。 那剑主只是轻哼一声,整个人就被一团云气裹住,轻轻一绞。 敛去气息,金狗倒飞而回。 “怎么样?”看着鼓鼓囊囊的金狗,齐乐天搓着小手手。 他是第一次干这种背后敲闷棍的事情,还有些不熟练,心理也不够成熟,自然不如金狗这种惯犯来得熟手。张口一吐,一个面容清隽的少年,就被吐了出来。 齐乐天拍了拍这少年的脸:“嗯,挺坚韧的。” 金狗再扭了扭身子,吐出了一口飞剑。 “我去,这就是飞剑啊。”齐乐天伸手上前,还未触碰,就已经翻出了一道血痕。 “这么锋利啊。”齐乐天有些心疼地吮了吮指肚上留下的血。 金狗看乡巴佬一样看了他一眼。 都踏入修真界两个多月了,还不清楚别人的法器,有多恐怖吗? 齐乐天自然知晓金狗的想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虎过抽筋雁过拔毛,这规矩不能破。”齐乐天再次兴奋的搓了搓手:“让我来看看,他身上究竟藏了些什么好东西。” 金狗坐在旁边,伸出前爪拖着狗腮,看着齐乐天动作。 跟在齐天大圣身边,它见识到的宝物,都是诸天之中最顶尖的法器,对于这种甚至还没踏入仙境的弟子,它还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 只是,那柄飞剑的制作工艺,有些熟悉。 “嗯,这些是灵石吧。”齐乐天不同翻找着这少年的口袋,还真给他摸出了几颗莹润的,类似玉石一般的东西。 金狗汪了汪,表示同意。 过去天庭的神仙,拼命划分地盘,除了树立权威的意思以外,给自己的后人和弟子谋求福利,也是其中一个理由。 而这些莹润莹润的灵石,则是其中相当重要的资源。 要知道,不是每个修行者,都有齐乐天这样的天赋。像他那样,只是寻常的呼吸吐纳,就能摄取大片天地元气的能力,即使是寻常的地仙,也难以做到。 因此,古代的修行者们,想出了另辟蹊径的方法。 灵石。 将寻常的石头,放在宗门中心的聚灵阵处,就可以自动吸收天地之间的元力,把这些寻常的石头,变成满溢着天地元力的灵石。 灵石里蕴含的天地元气,浓度要远远高于周遭的天地,只要将其贴近自己的窍穴,涌动丹田里那微弱的吸引力,就能将天地元力吸引到体内,加速修行。 修行完毕之后,灵石便重新化归凡石,等待下一波的充能。 “我来试试,能不能用。”齐乐天将灵石握在手心,轻轻一捏。 一股精纯的天地元气,被他紫府中的气旋吸引出来,在他的指尖流转,凉润得好似春日雨后的微风。 三尸魔的气息,依旧牢牢地依附在他的体表,阻挡着灵气的进入。 “诶,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哦!”齐乐天眼睛一亮。 由于三尸魔气息在体表的阻隔,他的灵修天赋,被削弱了九成九,甚至已经失去了吸收天地元力的能力。 但是,但他握着灵石的时候,元力从灵石之中涌出,自然就贴在他的体表,即使不能进入体内,也能够给他带来些防身的能力。 一想到这里,他就激动起来,一巴掌盖在少年的脸上。 啪的脆响,响彻整个房间。 剑修的肉身,通常要比寻常的修行者要脆弱,齐乐天虽然已经没了元力,可整个人被强化过的身体,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不牵涉到内脏的运动,仅凭这四肢,他也能硬生生把金丹境的强者,给抽的七荤八素。 这少年不过元神期上下,自然也无法免疫他的巴掌,一下子给抽得醒了过来。 乍一睁开眼,他就看到齐乐天冒着绿光的双眼。 “妖孽受死!”他怒吼一声,唾沫星子飞得四处都是,意念一动,就要操纵飞剑。 只是,齐乐天那泛着绿光的眼睛,依然还闪烁着生命的光芒。 “怎么回事?”他这才有心思左右看看。 一只巨大的卷毛狗,此刻正蹲在墙角下,嘴里叼着一根薄薄的海苔…… “我的飞剑!”他不顾眼前的齐乐天,闪身一扑,就要夺回自己的飞剑。 金狗只是抬了抬眼皮,爪子一动,就把他的脸皮摁下,跟地面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你惹谁不好,怎么去惹金狗呢?”齐乐天摊了摊手,伸出手指,在少年周身几处大穴处轻轻一点,就断绝了少年体内涌动的真气。 金狗松开爪子,看着地上的少年,吐出了飞剑。 飞剑轻轻颤抖着,落在地上,想要去帮助处境凄凉的主人。 可是剑随人起,若是剑主受制,即使它是仙阶材料打造的飞剑,也只能乖乖地落在地上,跟旅馆的尘埃为伍。 “妖孽,你到底是谁?”软倒在地的少年,挪动着,靠在了墙上。 此刻的齐乐天,脸上笼罩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这自然是先前提取的那些灵气所为。 “我嘛,是个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带恶人。”齐乐天的嘴角,挂起了诡异的微笑,在灵气层的组挡下,更是阴森可怖:“像你们这种修行者,我平常都是随手丢进油锅里,涮一涮就捞起来,吃个新鲜。” 少年抖了抖,整个人几乎紧贴在墙上。 他现在有些后悔,后悔没跟师傅好好学学些被他视为“旁枝末节”的法术。 若是早些学会“穿墙术”,现在他就能逃跑了! “别想着逃跑。”齐乐天轻轻捏了捏手上的骨节,发出嘎巴脆的响声:“一般逃跑的修行者,我都会抓回来,折断他的手臂,当着他的面丢进油锅里,烤的嘎巴脆了,再吃给他看。” 少年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从小就生活在山上,听着师傅说些妖怪的故事。 很久以前的妖怪,便是以人类为食的,就跟人吃鸡鸭一样,毫无心理负担。他的师傅告诫过他,一定不能轻易去招惹那些远古大妖,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前前前……前辈,我错了。”少年整个人瘫软下来,原本如剑锋一般笔直的腰,也弯了下来:“我无意冒犯。” 金狗坐在旁边,冷眼看着这被齐乐天忽悠瘸的少年。 就这水平,还想出来降妖除魔?这要是古代,别说除妖,就刚下了山,跑到一旁的黑店里,不得给人下了蒙汗药,做成人肉包子? “无意冒犯?可是我有点饿啊。”齐乐天摸了摸肚子,像是在思考。 少年再也忍不住了。师傅跟他说过,那些远古的大妖,思维方式原始得很,以本能行事,随心所欲……眼前这人虽然是人形生物,可整个人似乎总在纠结口腹之欲,当是远古大妖无疑。 当即,他整个人俯在地上,几乎是五体投地:“前辈,前辈,上天有好生之德,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给我找点,别的果腹之物。”齐乐天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这小子,终于上道了。 第五章 宽油竹鼠好吃否 “山门是不可能带你上山门的,就算是死,我也不可能带你上山。”少年郎举起手中的飞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可以死,但我绝对不会带你上师门!” 齐乐天给金狗使了个眼色。 金狗会意,闪烁了两下,便已经从隔壁饭馆的厨房里,弄来了一口大锅。 再次闪烁之后,它又拿来了几大桶花生油,以及一个燃气灶。 少年郎看得目瞪口呆。 “看什么看,老老实实坐在那,先别死那么快。”齐乐天把床抬起来,拖到边沿,随后点燃了炉灶,将巨大的油锅架了上去。 一阵打火声过后,如同行星发动机一样的大火,就从锅底下燃起。 “这口锅是不够大的了,不够把你整只丢进去炖汤。”齐乐天专注于火候,看着大铁锅上的水滴逐渐干涸,轻嗅那飘扬的辣子味:“只不过,川府这边的铁锅,总是会飘扬着红油与辣子的香气。” “你,你,你要干什么!”看着那旺盛的火苗,以及逐渐红热的大铁锅,少年郎的心中,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温暖。 “你既然没能给我找到别的替代品,那我只好把你给烤了吃呗。”齐乐天轻描淡写地打开一桶鲁花,滑过锅底:“我最近很喜欢看一个美食博主的视频,我觉得他的宽油竹鼠做的不错,现在自己也想学一学。” “看你细皮嫩肉的,做成宽油菜是再好不过了!” 少年的耳朵里,“宽油菜”三个字,仿佛开了3d环绕音效果,拼命地回环着。 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手中的飞剑也不自觉地掉在地上。 “当然,我这锅还没烧好,你还有机会把你的灵石交出来。”齐乐天不知从哪里,又拿来了一个铲子,捞着锅里已经烧得五成热的香油:“已经五成热了哦!” 少年猛然抬头:“我把我自己的灵石全给你!只要你不到我师门,什么都好说!” 香油的味道混着辣子,涌进齐乐天的鼻子里,惹得他鼻子微酸。 “行啊,可你的小金库,居然不在师门里吗?”他捏了捏鼻子:“我记得,之前吃过的几个小修士,他们的灵石,可都是藏在老窝里呢。” 少年郎彻底崩溃了,蹲在地上爆哭。 他上山这么多年来,被师兄欺负,小金库都不敢放在山上,好不容易以为抢到了一个逆袭的机会,结果面对着他的,居然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妖怪! “我太难了。”他抬起头,却发现铁锅炉灶,都消失不见。 齐乐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比起吃你这种没什么灵气含量的小修士,我更喜欢吃灵石多一点。” …… “这就是你全部的灵石?”齐乐天看着那一行李箱的灵石,微微皱眉。 “我真就只剩下这么多了!”方新宇几乎又要哭了:“我我我……我在宗门里不受待见,还是最小的师弟,俗务都是我的活,能捞多少油水?” “勉勉强强了。”齐乐天掂了掂手上的灵石,里边的灵力就无声无息地附到他的体外。 对于方新宇,他没有丝毫的怜悯。 开玩笑呢?主动用飞剑袭击自己,放在现实世界,也得赔钱吧! 修行界中,灵石就是钱嘛。齐乐天又掂了掂下一块灵石,又是一道灵力被抽走。 方新宇看着齐乐天,心中的肉痛感尤其强烈。 这些东西,本来都是我的! “好了。”齐乐天“掂量”了几块灵石,满意地把箱子提起来:“下次可别乱来,再搞出什么事情,我再来敲你竹杠。” 方新宇:“???” 原来你开始的时候,就是想敲我竹杠? “那么,再……”齐乐天话还没说完,这小院子里就传来一声巨响。 他脖子一缩:“怎么回事?” 方新宇神色一喜。 莫非是有师兄师姐刚好来看我,发现我被敲诈了? “里边的人听着。”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吾乃天庭神将,刘宝才!里面八景宫的道友,速速束手就擒,听候发落!” “听候发落!”在他身后,阵阵声浪袭来,如虎啸龙吟。 方新宇的脸色瞬间就拔凉拔凉的。 “这些天庭的余孽!”他恨恨地说:“我真的……” 他今日是真心水逆,先被这大妖敲了一笔,然后又被天庭余孽围了自家的庭院……若是此次大难不死,回到山门,必定要好好参拜祖师像,老老实实磕多几个头。 “再不出降,我等就要动用武力了。”刘宝才的声音洪亮。 方新宇瞥了他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大门。 “诸位天庭的同道,为何在小道门口喧哗?”方新宇拱了拱手。 刘宝才的脸上,一抹怒意浮现。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何喧哗?”他脸上须发大张,好似三国演义中的张飞一般,一把就提起了方新宇的衣领:“你再问一遍!” “贫道不过是门中的小道,实在是不清楚其中缘由。”方新宇虽然在齐乐天面前崩溃,可面对天庭,居然能够侃侃而谈:“我辈修行者,向来彬彬有礼,莫非你们天庭,都是些不知礼仪之辈?” “你?”刘宝才当兵的遇上秀才,偏偏还真就讲不出个理来。 “不过,你们可以动用武力,对里面那个大妖。”被吊在空中的方新宇整理下自己的衣领:“我还得感谢你们,把我救出苦海呢。” 刘宝才眯了眯眼。 “勾结大妖?”他看着方新宇的脸,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押下去!” 方新宇一脸惊诧,刚想解释两句,就被刘宝才一肘子轰在脑袋上,昏了过去。 兵油子遇上秀才,讲道理是讲不过的。 只不过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对于兵油子来说…… 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听说,这里面还有一个大妖?”收拾了方新宇,刘宝才绕着小院里的房子,转了个圈:“是你自己出来受死,还是我等送你上路?” 一片沉默。 “不说话?”刘宝才手镯一闪,一道光芒亮起。 随性而来的天兵天将,手边的手镯,同样点亮了绚丽的光芒。 看起来,这伙天兵天将,显然是要“强拆”了这套房子。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三!” 刘宝才竖起三根手指。 “二!” 他的手指屈成两根。 “一!” 一道光炮洞穿了整座房子。 第六章 非正常婚礼现场 天兵天将们的训练,从来不像天河水兵那般划水。 毕竟,李靖和四大天王,可比某个只会划水的元帅,要称职多了。 这一式光炮,直接将这两层土木结构的小楼,生生轰成无数碎片,纷飞在小院里,只余下一股浓烈的焦糊味。 “有没有遁术的气息?”刘宝才看着此刻空无一物的院子,皱了皱眉。 “报告将军,我等先前已经架起了玄龟叹息阵,专门检查各种气息……”副官走上来,欲言又止:“只是,我们不曾发现任何的道术痕迹。” 刘宝才看了看地上躺着,头上肿了个大包的方新宇,沉默了一阵。 “这八景宫的小牛鼻子,莫不是在诓老子?” 副官连忙进言:“这个可说不好,那小牛鼻子的神情不似作伪,只是……” “只是什么?”刘宝才问道。 “若是那妖怪早在先前就跑了,我们抓不到妖怪,没办法定这小子的罪啊。”副官考虑得细致些。 “玉祁,这件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刘宝才嘿嘿一笑。 像他们这种兵油子,当场跟人辩论,确实是嘴笨。 可这并不代表他蠢。 “各位都记住了,我们轰破这屋子之后,有一个大妖逃了出来,冲破了玄龟叹息阵。”刘宝才笑得有些开心:“他是从东方逃的,跟我对了一掌,功力相当,似乎有羽翼,速度很快,看不清行迹。” “记住了!”已经跟随刘宝才多年的天兵们大声应道,语气斩钉截铁,就好像先前当真发生了这样一幕。 刘宝才拉过轩玉祁,凑到了他的耳旁:“老弟不必介怀,天庭如今跟八景宫势如水火,先前已经有同僚死于八景宫的仙剑下……而现在,我们无论是如何编排罪名,天庭方面都不会真的追究,只会鼓励。” 轩玉祁倒吸一口冷气。 他原本出身凌霄殿,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发落到天兵天将之中,像今天这种栽桩陷害的把戏,他不是没见过。 只是像这样粗暴地从上而下,毫不遮掩的命令,倒让他大开了眼界。 小镇并不大,从头到尾,也不过两里长……而当天兵天将释放法术的时候,同在这镇子里的粟紫,也同样察觉到了。 “这种堂堂正正,中正平和的攻击,应该就是天庭属下的没错了。”她看着手中的玉符,眼珠一转:“不然就趁现在,把这玉符还给他们。” 说干就干,她轻轻一跃,跳到屋顶上,身形几次闪动,就逼近了这小院。 “玄龟叹息阵监测到,有修行者的气息靠近。”轩玉祁的手镯上,红光忽然闪烁起来。 “哦?”刘宝才眼神一瞥,向着粟紫的方向看去。 粟紫虽然藏在一根大烟囱后边,可神识之探测,无孔不入。 刘宝才虽说不算太过强悍,可也是个以战入道的地仙,神识轻轻一动,就已经发现了她。 “去,把她擒下。”刘宝才轻轻挥了挥手。 两个如虎似狼的天兵,猛然就冲了上去。 粟紫虽然天赋不错,可毕竟历练还少,境界也不如人,哪里挡得住这两个地仙初境的天兵?只不过一个招架,她便跌落了尘埃。 “这味道……”刘宝才轻轻一嗅:“看来,勾结妖怪的罪名,得改改了。” 粟紫被两个天兵摁住手臂,死死地押在地上。听闻此语,她猛然抬头。 “我不是妖怪!”她双眼灵动,拼命想挣脱,却被两个铁箍一般的手掌押住,动弹不得。 “不是妖怪?”刘宝才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我曾经参加对妖协的剿灭,对于你们这些妖怪的味道,熟悉得很。” “不可能!”粟紫矢口否认:“我明明封印了自己的妖元……” 说到这,她忽然就闭嘴了。 “哦,原来真是妖怪啊。”刘宝才抬起头,满意地拍拍手:“那看来不用造假了。” 轩玉祁皱了皱眉头:“将军,你想干什么?” “原本嘛,我是想让这小姑娘,跟那小牛鼻子凑成一对,然后好好羞辱那八景宫一遍。”刘宝才嘿嘿一笑:“给那小姑娘喂些妖灵石,不就能伪装成妖人了吗?不过,她既然自己都招了,我们也省却一道功夫。” 轩玉祁暗暗心惊。 当年凌霄殿不满妖协作大,派出天兵天将围剿,战报卓然,据说是歼灭近二十万的妖邪,只留下少数妖怪逃走…… 只是据他近来得到的消息,妖协再度出世,意图染指华夏。 看他们那样子,完全就不是元气大伤的模样,简直像是韬光养晦了无数年,终于一朝逢乱世,揭竿为旌旗。 看刘宝才这熟门熟路的模样,当年恐怕就没少做这种事情。 “你想怎么样!”粟紫抬起头,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若是这些兵油子要强迫她,做一些她不愿意的事情……她绝不会屈服。 “干什么?不干什么,只不过在送你上路之前,送你一桩婚事。”刘宝才拍了拍手掌:“把那小牛鼻子抬上来!” 两个天兵当即就把昏迷中的方新宇拖了上来。 “今天,我来给你们两个小年轻,主持一场婚事。”刘宝才扭了扭脑袋:“现在,一拜天地!” 四个天兵,押着方新宇和粟紫,摁下他们的脑袋。 粟紫脸憋得通红,却挡不住两个天兵的手劲,硬是被压弯了脑袋。 “等等,将军你这,究竟是在干什么?”轩玉祁已经看不明白了。 “你不懂,这些凡尘之间成婚的礼仪,是很有讲究的。”刘宝才嘿嘿一笑:“若是让他们完成了仪式,尤其在双方都是修士的情况下,这天地就会留下些印记。” “一个道门弟子,和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妖,作了一处!” “这是对八景宫,绝对的羞辱!” 轩玉祁听得目瞪口呆。 这些天兵天将的路子,未免也太野了。 “好了好了,别磨磨蹭蹭的。”刘宝才扬了扬头:“二拜高堂!” 四个天兵齐齐抬头,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喊“一拜天地”,他们还能随便找块天地,拜了下去。 可现在,这两方的家长都不在这,从哪变出个“高堂”来? “直接拜玉祁就行了。”刘宝才一下就挪开脚步:“我在当主持,不太方便,就让玉祁受这一礼吧。” 轩玉祁还在震惊时,两个小辈的脑袋,就已经强行压到了他的身前。 “夫妻对拜!”刘宝才没什么耐心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语气都透着不耐烦。 四个天兵伸出手,死命摁压。 就在此时,粟紫的身上,爆出一股极不稳定的气息。 “承受这般羞辱,不如死了算了!”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酷,强行催动体内妖元,摇撼着丹田中的内丹。 几个天兵一下撒开了手。 开玩笑!粟紫的实力,虽然不到仙境,可也臻至元神之境,大天尊尚未出现,天兵天将的们的神魂本身就有缺,实力有损,更不愿意挨上这样一记自爆。 只有刘宝才一步向前。 他伸出大手,一掌落下,一股柔劲便送进了粟紫的督脉之内。 即使是元神境的修士,要引动体内的妖丹爆炸,也必须以奇经八脉的妖元为引。 如今刘宝才一掌落下,阻断了粟紫督脉的妖元流动,别说是自爆,就连动手的力量都欠奉。 “磨叽。”刘宝才淬了一口,直接一手提起一个,就要压落他们的脑袋。 只要这最后一步走完,这天地,自然就会认证两人的夫妻身份。 可他的手,不知为何就压不下去了。 他的脑后,有一根短针透出,白色的浆液混着鲜血淌下,缓慢而浑浊。 “垃圾,早就该死了。”短针飞回,落在一个少年手上。 他的脸一片苍白,但不掩愤怒之色。 第七章 粟紫的软语相求 轩玉祁惊呆了。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空空荡荡的小院子里,居然还藏了一个如此恐怖的人物。 刘宝才这个人虽然人品不行,但确是实打实的地战仙巅峰,只差一点点,就能够摸到天仙的门槛。别说是一击必杀,就是与他持平,那都算高手了。 眼前这个一脸苍白的少年,居然只是丢出了一口银针,就要了他的小命? 天兵天将们一阵慌乱,最终还是轩玉祁举起了手,稳住了他们。 主帅新死,只有他这个副官,能够镇住场面了。 “阁下可是八景宫的前辈?”轩玉祁的声音,尽量放低了些:“我等先前……” “我不是八景宫的人。”少年咳嗽了两声,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 轩玉祁心中了然。 这少年虽然实力非凡,一击便杀死了刘宝才,但消耗绝不会小,甚至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说仙人,就是寻常的修行者,哪个不是气息绵长,面色红润?眼前这少年的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潮红,明显是消耗巨大,甚至受了暗伤。 如果,我现在突然出手,有多少机会能杀了他?轩玉祁这个想法刚刚兴起,便立刻被他自己掐灭。 开玩笑!能够秒杀刘宝才的人物,同样能够秒杀自己。就算眼前这少年看起来病恹恹的,可谁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一战之力? 就算只剩下一击的力量,那死的人,也必然是自己这个当头的人。 “我等先前,多有得罪。”心念只是电转,放到现实中,也只过了不到一秒的时间。虽然此刻他言语谦卑,但他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能屈能伸者,方为大丈夫! “得罪?”齐乐天伸手,把手上的粟紫拉到自己身边:“我的后辈,就是这样给你们欺负的?” 轩玉祁的头压得更低,甚至比先前所谓“一拜天地”还要低。 “前辈,我等实在是大错特错。”他谦恭得就像觐见大天尊一般:“刘宝才那混蛋,实在是个烂到根子的废物,先前前辈也杀了他,不若消消气。” “怎么,口头道歉两句,就以为这事可以这样揭过去?”齐乐天手上,绣花针一样的金箍棒弹跳不止:“我看你们天兵天将,是没死过啊。” 轩玉祁心头狂跳:“大人,上天有好生之德。” 齐乐天一脚踹在了轩玉祁的脸上,将他踹翻在地。 这一脚他用上仅剩的三成灵力,绝对有地仙的功力,直接把轩玉祁的半边脸都踹肿了。 轩玉祁捂住红肿如猪的脸,心头暗恨,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是哀吟。 “你他妈是不是走火入魔,把识海走到屁股上了!”齐乐天踩在他的胸口上:“就是在人间,伤了人也得赔钱了事,你们是不是,该把小命陪了?” 轩玉祁头上汗如雨下。 “大人,大人。”他抓住齐乐天的脚:“求您,求求您,放过我。” “放开你的手!”齐乐天一把挣脱,当然轩玉祁也没敢拦着。 看着躺在地上的轩玉祁,齐乐天伸出手:“看在大天尊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们,把所有的法器,灵石,统统交出来!” 天兵们一阵哀嚎,却被齐乐天的声音压了下去。 “快点!”齐乐天的脸色阴骘,嘴唇勾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最重要的是,他手上跳动的那枚银针,散发着令所有天兵都为之颤抖的气息。 很麻利地,天兵天将们脱去了自己的甲胄,将所有私人所属的法器和灵石,全数抖了出来。 齐乐天抬手一吸,借着金狗的力量,将一地的珍宝,全数金狗的肚子里。 他倒也不是全为了自己,只是粟紫背后的督脉被阻断,若是没有足够的灵力疏通,恐怕会留下些不可修复的暗伤。 “再让我看见你们这帮天兵胡来,今天掉在地上的,就不是这一地珍宝。”齐乐天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露出一个阴森的微笑:“我会亲手,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一个,摘到这地上,帮大天尊清理门户。” 即使是百战之徒,看到齐乐天此刻的微笑,也不由得一颤。 三尸魔的气息浮在他的体表,此时张牙舞爪,好似冥河深渊中永世不得超生的恶鬼,对着他们这些生人,喷吐着幽冥的寒流。 金狗化作一片云雾,裹着齐乐天与粟紫,一下子消失不见。 作为筋斗云的法术真灵,只要有足够的灵力加持,先前那种程度的光炮,在它面前不过是老龟游泳的速度,不仅能躲掉,还能一边跳着芭蕾舞,一边躲掉。 被它罩着的齐乐天,如果不是非要跟人决斗到底,大部分时间都能跑掉。 这就是齐乐天,最大的王牌。 …… 抽出了半箱灵石的灵力,齐乐天将所有的灵力凝在手上,轻轻拂过粟紫督脉的玉枕穴。 玉枕穴已经贴近了天地玄关,齐乐天此刻用极精纯的灵力,为粟紫破开经脉中的淤血与阻塞,不仅可以为她疗伤,还为她突破境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只有最高明的法诀,才有如此精微的操纵……寻常的修士即使空有一身灵力,也没办法像齐乐天这样如臂使指,潇洒自如。 粟紫的身子摇曳几下,倒在床上。 一头如瀑黑发,披散在白床单上,倒是惹人眼球。 齐乐天从酒店的房间里掏出纸币,刷刷刷地写了好几行字。 此地距离先前那小镇,足有六七十里,别说那些杂鱼天兵追不上,就是天仙亲至,也只能跟在金狗云后边吃灰。因此,这里算是相当安全的地方。 “多年的沉寂,让这些天兵天将,已经堕落到了这个地步。”齐乐天摇了摇头,就要离开酒店。 他还得去寻找余清欢,救下粟紫不过是顺手为之。 就算是个小妖怪,又怎么样呢? 他齐乐天前世,难道不是凶焰滔天的大妖吗? “不要走。”粟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伸出小手,一下子拉住了他。伤势未愈,她的手上根本没什么劲,但却异常地坚定,即使已经微微颤抖,也绝不放开:“我刚才听到了,你说我是你的后辈,没错吧。” 她的声音本来就稚嫩,此刻重伤之下,更是多添了几分绵软。软语相求之下,就是铁人的心肠,也得颤上一颤。 “所以,作为我的前辈,你还不能走。”粟紫趴在床上,声音越来越细。 即使是为了拜师,把一个陌生的男人留在房间里,还是太羞人了啊! 第八章 名字很长的男人 “放心吧,这里很安全。”齐乐天以为她是怕天兵们追上来:“我一路隐藏了气息,那些杂鱼天兵追不上来的。” “不是。”粟紫翻过身来,抓住雪白的被子,只露出一个头:“我想拜你为师。” “你知道我是谁吗?”齐乐天反问道。 粟紫愣了愣。 她确实不知道眼前这少年,究竟是修行界里的哪位前辈。 她只知道,齐乐天的实力强劲,心地还善良。 “我现在是天庭的通缉犯……以及,一个废人。”齐乐天摊手:“我体内三毒肆虐,现在完全没有治愈的把握。” “那你,为什么这么强?”粟紫看着齐乐天身上升起的尸魔气息,有些呆滞。 “因为它。”齐乐天拍了拍背后的金狗:“要是没了金狗,我不仅救不了你,自己也得赔上一条命。” “那我可以给你想办法!”粟紫抬高了些声音:“你救了我一命,我不可能看着你消沉下去!” “这不是消不消沉的问题。”齐乐天轻笑一声。 先前他曾经短暂地找回宿命轮,往自己的命运长河看去…… 那里朦朦胧胧,毫无痕迹。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毫无记忆的重生,绝对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转世。 “贪嗔痴三毒,已经深种在你心里。”粟紫勉强爬起来,靠着床:“你现在这种状态,不恰巧是痴毒发作的症状吗?” “你这么说也没错。”齐乐天想了想。 自己原先传承了大圣一往无前的意志,不管遇上怎样的艰难险阻,都没有想过失败和退缩。 而当这三毒入体,勾动尸魔的时候,意志便悄然发生了改变。 “三毒,并不是不可逆的。”粟紫的双眼明亮:“我学过的修行法里说过,即使是走火入魔,只要有人能够在身边时时监督,还有拨乱反正的机会!” 看着粟紫那重新充满斗志的眼睛,齐乐天笑了笑。 “受教了。”他拍了拍金狗的脑袋:“你这个方法,我原先当真没想过。” “不过在我身边监督我的,有金狗啊。”他摸了摸金狗的脑袋,微微一笑。 粟紫为之一滞:“额……” 齐乐天这话实在是将军,逼得她毫无办法。 “而且,我初来乍到,甚至不了解这边修行者的势力。”齐乐天轻轻揉了揉粟紫的脑袋:“你是个好姑娘,天赋不错,前途无量……没必要跟我这种被定性为反贼的人物混在一起。” “可我其实是妖灵啊!”粟紫扑闪着大眼睛:“我在正统神仙的眼里,就是邪恶的象征。” “妖灵也有妖灵的路子走。”齐乐天想了想:“我记得,之前听过一个叫做妖协的组织,就是专门收留妖灵们的组织……不过据我接触过的妖协人员来说,他们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 “那不就是了!”粟紫一拍手:“我现在得罪了天兵天将,这个妖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跟着你,我还有哪里可去?” 齐乐天有些无奈。 说来说去,这小妖灵,还是想跟着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像她这种一身正气的妖灵,跑到妖协里去,就算没在那大染缸里染上恶习,也绝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头疼啊!齐乐天敲了敲脑袋,好心把这小妖灵带回来,现在好像得好人当到底啊。 “拜不拜师这个,先不说那么快。”齐乐天揉了揉眉心:“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跟着我吗?” “因为你很善良,而且很强。”粟紫看着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下山半年多来,见过不少强者……可愿意跟我接触的,只有你一个人。” “以你的天赋,再加上现在的天地环境,成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齐乐天反问道:“你要知道,拥有强大的力量,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他齐乐天若不是因为大品天仙诀,以及这身转世皮囊,也不会被那么多人盯上。 或许更早地说,齐天大圣若是没有这身力量,也招惹不到那么多的仇人。 “我见识过天灾。”粟紫眼眉低垂:“那个时候,我还是灵智初开的小妖,一直住在峨眉山旁,快乐无忧地生活。” “直到有一天,地震了。” “天降暴雨,整座山的沟壑,也成为了泥石流的泄洪通道。” “跟我玩得很好的小妖们,在这场大雨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保护自己的亲人,直接被这浩荡的天威,给掩埋在泥石流下,化作一座座雕像。” 粟紫抬起头,直视齐乐天的双眼。 “我意外找到了一份远古大妖的传承,修炼的是功德法,在这世间行侠仗义,行善积德,做的好事,比那些什么天兵天将多得多了。” “可我遇上他们的时候,依旧被随意鱼肉。” “他们乃是天人,自然能看出我身负功德,是一个大好人。” “我觉得,原因不在于我的功德不够,身份低微。”她一字一句,清晰而镇定:“我唯一的错,就是实力不够。” “如果我有通天彻地的神通,区区天兵天将,又如何能阻挡我的大义!” 粟紫的眼睛里,荡漾着一种名为理想和正义的光芒。 她青春,她努力,她上进,甚至比失去记忆的齐乐天,更加理想主义。 在她的身上,齐乐天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乘桴浮于海,终日觅长生的猴子。 那个时候的美猴王,同样是怀抱着长生的夙愿,怀着为整个猴族的兴盛而努力的信念,投入菩提祖师的门下。 一如此时的粟紫。 “好,那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他最终点了点头。 …… “收了一只妖吗?”身着黑袍的花无邪,坐在酒店下的路灯柱上。他的速度不如金狗,可自有寻找齐乐天的法子:“菩萨说要让他加速成长,抢在那人的封印破碎之前……可他现在被三尸魔困扰,如何能加速成长?” “哎呀,真的头疼。”他拍了拍脑袋,从兜里翻出一本花名册。 上面密密麻麻地,用金色的细线绣出无数个名字。 “把谁找过来,能够突破现在这个局面?”他一页一页地翻,最终在一个名字上停住了视线。 暗金色的细线,绣出五个小字。 “嘶,菩萨究竟做了多少准备?”花无邪看着那独占了一整页的名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能找到,最适合此刻场景的破局者了。 第九章 龙与独角兽之战 在川府的各大名山大川上,一个个莫名的结界悄然出现。 “各位师弟,这次我们布下结界,不是为了挑起战端,而是为了守护我们自己的宗门。”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御剑在空,青色的道袍随风飘扬,玉佩在空中轻轻碰撞,发出叮当的鸣声。 “谨遵师兄教诲。”天空中,大批御使着飞剑的修士齐齐点头,足有千百人众。 即使是拍摄仙侠剧的大导演,也绝不会派遣如此庞大的群演阵容。 但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千百味剑仙。 “起!”大师兄一声令下,抛出一卷黑白相间的画卷。 画卷在空中迅速放大,像是一点精纯的墨汁,落在一缸清水中,迅速荡漾开来。每一位剑仙的手上,都持着一枚玉符,当画卷扩大到他们的身边时,便将玉符捏碎,化作一道碧绿的灵液,倒在黑白画卷上。 画卷得了灵气滋养,扩张得更快了。 就在十里外,太白金星的脸色很难看。 “你们……”他回过头,看着那一群叫不出名字的天兵天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就是这样跟八景宫的道友们和谈的?” “我天庭为诸界首领,大天尊为九五之尊,这些方外的道人即使高高在上,也得听奉我天庭的旨意。”增长天王手持宝剑,一身青色的甲胄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当年太上老君对大天尊,亦是尊敬无比,不曾想这些徒儿顽劣至此。” “大天尊只是意识复苏,连封神榜都没能重新祭出。”太白金星摇了摇头:“只怕你们这些不完整的天兵天将,还不是人家八景宫道人的对手!” “太白,你虽是监军,但论起行军打仗,你又知道多少?”增长天王一脸的鄙夷:“大天尊让你重新担任监军,就是对你既往不咎,你要是再坏了事,别以为还能在这下界游山玩水,吟诗作对!” “你!”太白金星面色一怒,却又沉寂下去。 天兵天将们此刻脸色都不太好,看他的眼神,似乎也不太友善。 “不用我我我了。”增长天王冷笑一声:“你这人一辈子,最喜欢就是和稀泥,当年的教训,还吃得不够吗?” “是不是要我跟你好好提提,那只猴子反了又反的故事?” 太白金星一拂袖子,直接踢开军帐。 “今日之事,我会禀报天尊。”他放下一句不大不小的狠话:“捅出篓子,也别算我的!” “哼。”增长天王看着太白金星纤弱的背影,鼻子冷哼一声。 对于太白这种妄图插手军政的文职人员,他增长天王向来是最反感的。 他行军打仗多年,对于战术战略与战机,早已把握得炉火纯青,若是有多一个文职人员在一旁叽叽歪歪,不光影响气氛,还贻误战机。 “弟兄们。”增长天王回头,看着背后一群天兵天将:“就依过去那样,布青龙掠天阵,让那帮自峙法宝威力,道法精深的混蛋们知道。” “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 “打起来了啊。”齐乐天带着粟紫,坐在金狗云上,沿着川府的各个山头,飘来飘去。 “师傅,你究竟要找谁啊。”粟紫坐在金狗云上,感受着身边的流云,有些兴奋。 “找一个很能打的小姐姐。”齐乐天打趣道:“只有找到她,我们才能决定下一步去哪。” “哇!师傅你们是反贼集团吗?”粟紫一路胡言乱语:“准备反上天庭去吗?” 齐乐天压低了金狗云的高度,细细地寻找着,随口回道。 “以前反过,现在暂时没这打算。” 粟紫:“???” 什么叫做反过? 难道师傅曾经是那种,着名的反贼? “对了,师傅你刚刚说什么打起来了?”粟紫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他:“这里不是空空如也吗?” “你要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齐乐天皱了皱眉。 沿着大巴山和小巴山周围,他已经转了不止四五圈,也放出了不少身外化身,分散在各处寻找,可依旧一无所获。 茫茫大山之中,要找到两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能去吗?”粟紫还是有些期待。 能被师傅在超越视距范围内感知到的战斗,究竟有多精彩? “当然。”齐乐天调转了云头。 “我可是着名的反贼啊!” …… 巨大的太极图,遮住了苍茫的长空,笼盖四野,仿佛真正的天幕。 天兵天将们结成青龙掠天阵,正位于这黑白天幕之下,张牙舞爪,云气四溢,仿佛一条正在渡天劫的夭矫巨龙。 “结剑阵!”秦叶站在天上,掐着剑诀,号令诸位师弟。 虽说在场的八景宫弟子,都未曾到达仙境,可在太极图的加持下,他们不是神仙,胜似神仙。当年阐截二教的战场之上,这张太极图收拢过的妖魔不知凡几,今日让这些小辈祭出,不免有耀武扬威之意。 而增长天王这一边,由于大天尊尚未出世,神魂不全,战斗力未免下降。 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不服气的神情,仿佛所有的不利条件,都只是一个笑话。 看着天上年少得志的秦叶,他嘴角挂起一抹微笑。 “我很小那年开始,就已经为殷商镇守边关,直到我败于子牙之手的那天,都未曾失败过一场。” “我不是败给子牙,而是败给天命,败给了原始天尊。” 太白金星被他强行拉在军中,一脸地晦气。 整日吹嘘这些有用吗?当年打猴子的时候,十万天兵天将尽数出动,不也被人家一人一棍,打成乱窜的蝗虫? “太白,我不知道大天尊重新启用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增长天王带上头盔,站在这青龙掠天阵的龙头上,长剑出鞘:“但你要记住,我不在此处领军的时候,这个责任就在你的头上了。” “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太白不咸不淡地说:“想秀一把操作,尽管秀,我看着呢。” “那么,献丑了,监军大人。”增长天王将长剑一挥,御使着夭矫的巨龙,蜿蜒的身躯直冲天际。 秦叶伸手一点,指尖正对青龙的头颅。 成千柄仙阶飞剑,化作独角兽的模样,呼啸而下,带着切割空气的爆鸣声。 金狗云一个漂移,停在了空中。 粟紫把手放在眼眉上,看着天空。 在那黑白的天幕下,龙与独角兽刚好相交在一起。 爆发出绚丽的光华。 第十章 黑白天幕外的红 青龙掠天阵,乃是增长天王手下四战阵中,强攻第一。 独角兽剑阵,亦是秦叶这帮剑仙最强横的手段。 粟紫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过去她常常畅想江湖之快,轻车瘦马,杨柳依依,可就连在梦中,也未曾见得如此浩大的场面。 十万天兵天将,是天庭镇压整个华夏修真界,最大的倚仗之一。凭借着封神榜的伟力,他们寄托部分神魂于封神榜中,就算战死,也能够在十八年后,转世重生,并且重新获得原先的战力。 而一个普通的宗门,想要培养出与天兵们等阶相仿的地仙,至少需要三五百年。 再加上三灾劫,人五衰,还有各种资源的匮乏,一个普通的宗门,完全供养不起一支修士军团。 而剑仙,是战仙之中最倚重攻击的仙人。若是单打独斗,即使是境界更高的战仙,也免不了被那锋锐无比的仙剑,逼得丑态频出。 “单体攻击力第一,对上团战第一,人数相当的情况下,究竟是谁输谁赢呢?”齐乐天眯起眼睛。 那龙与独角兽爆发的光辉,实在是太过耀眼,即使对于他来说,也有些难以承受。 “师傅,他们究竟是什么境界?”粟紫看着那被随意撕碎的云朵,黑白相间的天幕,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一千左右的地仙天仙境不等的天兵天将,加上一个强横的主帅。”齐乐天托着下巴:“全力一击的话,应该能达到玄仙境的巅峰。” “玄仙境……巅峰?”粟紫本就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更是瞪圆了。 玄仙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三灾劫,人五衰,已经全数渡过,这方天地已经完全认可你的存在,无论你要做什么,去哪里,都绝不会有任何阻拦,冥冥中甚至有气运加持,算是真正的长生。 借助天地的伟力,他们能展现出的神通,已经抵达了人力的极限。 移山填海,就是这个境界的实力写照。 天空中,由于黑白天幕的笼罩,无论是锋锐无比的独角剑阵,还是云气飘摇的青龙大阵,都被锁在了里边。一时间,只听得剑气飒飒,喊杀震天,却根本看不清天幕下的战斗。 增长天王的脸上,已经多出了三道血痕,青色的甲胄上,更是不知被纵横的剑气,斩破了多少道口子。 太白此刻就蹲在他的身边,尽力缩小身体与剑阵的接触面积,口中不住的咒骂着。 天王恍若未觉,只是将一双手在空中弹拨着,操纵着掠天阵的走向。 青龙原先是垂直向上,但此刻的却盘旋在空中,被飞剑们团团围住,莫说是进攻,就连守住自身,都费劲至极,无数道飞剑从阵外斩入阵内,带出一簇血花,又消失不见,回归那黑白天幕上,伺机而动。 如此看来,青龙便像是一条待宰的死蛇烂鳝,只能苟延残喘。 “好像快结束了呢。”粟紫虽然看不见那黑白天幕之内的情形,但却能分辨出气势的高低:“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现在就是最凶险的时刻。”齐乐天点了点头:“你也看到了,这种生死搏杀的恐怖,以后跟我多学点养生之道,就少去接触这些打打杀杀的玩意了。” “为什么?”粟紫抬头。 “女孩子家家的,长得细皮嫩肉的,跑去打杀,别人不笑话死我。”齐乐天摸了摸脸:“我堂堂着名反贼,居然要一个女弟子出手助拳,那实在是……” “那不行。”粟紫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忘记我先前被那些天兵们欺负吗?” “傻徒弟。”齐乐天哈哈一笑:“先前那是没有我在……现在你都拜我为师了,他们再想做什么,也得给我一个面子。” “着名反贼,还有什么面子可言?”粟紫单纯地问。 “反贼的面子,当然不太值钱。”面对这个正义感爆棚的徒弟,齐乐天没有把话说破。 反贼的面子确实不值钱,可站在反贼对面的战仙们,也总得想想自己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亲朋好友们。 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大可视死如归。 但要是全家的脑袋都挂在一双手上,这双手总不免会沉重些。 粟紫天性正义,还是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决定偷偷学。 …… “天兵天将,不过土鸡瓦狗。”站在秦叶身后的二师兄,面带讥笑:“我们尚未成仙,不过依仗法宝之力,就能打得这些天兵天将们如此吃力,可见天庭这些年来的腐朽。” “话不能这么说。”秦叶侧过头,敲打这师弟几句:“你也得看看,我们手上究竟拿着怎样的法宝。” 一张太极图,演化十二万六千界,可不是什么简单法宝。 “但说到底,他们还是输了。”老二嘿嘿一笑:“我们的剑阵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剑气和鲜血,可以开始了。” “嗯。”秦叶点一点头,举起了右手。 所有的剑仙都一同举手,好似一群抢着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 但下一刻,上千只手齐齐斩下,五指并拢为掌,以一只肉掌,生生斩出了剑意。 这些虚无缥缈的意志透过黑白天幕,落到下方的仙剑上,像是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笼住了所有的仙剑。 前所未有的锋芒,从这些仙剑上炸开,像是冰天雪地中的水汽,尚未升起,便凝结成薄霜,落在半空中。 增长天王手持长剑,血水从虎口留下,浸湿了整个剑柄。 一滴又一滴的血水滴落在空中,很快就被纵横的剑气绞碎。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太白双手盖在太阳穴上,大口喘气,衣衫褴褛,伤口像是给厨师切了花刀一般:“你丫的自己找死,为什么要拖上我啊!” 他并非天兵天将的一员,若是在这剑阵中死去,那就是真的死了。 他的梦还没有完成。 他还不想死。 “闭嘴,蠢货。”增长天王持剑抬头,看着那如蛛网般密布的剑意,一直紧握的长剑松开,坠入剑阵之中。 上千柄飞剑直指盘旋中的青龙,破空声声声入耳,震得人耳鸣不断。 坠落的长剑穿过重重剑气,插在地上。 而上千柄飞剑全数插在青龙的龙躯上。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直到剑仙们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天空。 第十一章 七阳道人的选择 失去灵力支撑的太极图,重新化为一张小小的画卷,缓缓飘走。 千余名剑仙坠落在地,好似掉落在汤锅里的饺子,血污满面,狼狈如丧家之犬。 太白有些茫然地松开手,被划了一剑的眼睛里,透着无限的惊讶。 千余柄仙剑联结在一起,瞄准了所有天兵天将的致命处,直接发动的制胜一击,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破掉了? “我真不能算是疯子。”增长天王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感受着那许久不见的腥甜气味:“一个久经战场的将官,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疯子。” “因为疯子早就死了,绝对活不到现在。” 秦叶是剑仙中修为最高的一位,此刻还能勉强保持着站姿。 他身前竖着一柄青色的长剑,锋芒酷烈。 “输了就是输了,不管你们如何取巧,我们终是犯了轻敌的错。”秦叶叹了口气,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表情:“但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问。”增长天王的身上,灵雾蒸腾,正修复着各处的伤势。 “你最后,是怎么破掉我们的剑网的?”秦叶的脸上,最终还是流露出一丝不甘心的倦容:“你们明明已经被逼到剑阵的死角了。”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你们这些剑仙,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当一个剑客,不要试图去参和什么大型战争。”增长天王面目朦胧:“战争是绞肉机,是个体服从于整体,为着一个战略目标付出一切的军队,才能真正参与的东西。”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秦叶摇了摇头:“我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破去剑网的。” “哦,你问这个啊。”增长天王右手一握,那柄青色的长剑遥遥飞起,落在他的手中:“这个完全不难啊。” “大放厥词!”老二此刻也清醒过来,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摇摆的青龙:“如果你们真能破去我们的剑阵,哪里至于如此狼狈?”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增长天王语气平和,却说着无比嚣张的话:“你们那个剑阵不仅是从运行轨迹,还是从袭击角度,在我这里都跟垃圾差不多。我征战诸天多年,你们这里的剑阵,是我见过最差的。” 秦叶脸色阴沉。 “用鬼蜮手段赢了,还故弄玄虚,这就是天兵天将的手段吗?”他厉声喝问:“我秦某人算是见识了。” “没见识就是没见识。”增长天王摇了摇头:“我自始至终,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我忌惮的,是那张太极图。”他看着那缓缓飞行,却还没有飞离战场的太极图:“包括我现在没有把你们全部俘虏,都是因为老君的面子。” “不过是一群尚未成仙的剑修,还真以为自己是纵横四海而不败的剑仙了?”他散去身上的灵雾,整了整衣冠,看向齐乐天的方向:“八景宫的道友,你在旁边也守候多时了,不如出来见见?” 齐乐天坐在金狗云上,挨着山边的云雾,没有说话。 粟紫有些紧张,小手紧握着齐乐天的衣角,微微出汗。 她也曾历经艰险,但像这样直面大胜之余的天兵天将们,还是不免惊慌。 “放心,我这个人习惯先兵后礼。”增长天王拱了拱手:“道友现身即可,不必担心我们出尔反尔。” 粟紫扯了扯齐乐天的衣角。 “师傅,我们要出去吗?” 齐乐天轻笑一声。 “我们又不是八景宫的道人,出去干什么?” “可是,”粟紫有些害怕:“万一他们动武,我们怎么办?” 她可还没忘记,齐乐天现在的身体状况。 “跑啊。”齐乐天说得理直气壮:“如果没有必须动手的理由,逃跑不就行了?” “可是,这样不会影响道心吗?”粟紫想起道经里,关于修道之心一往无前的形容,有些担心。 “道心坚固与否,从来都取决于自己。”齐乐天坚持不动:“我个人认为,要是有胜利的机会,放手一搏并无不可,但十死无生的局面还不保存力量,就是典型的傻x。” 粟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身子缩了缩,藏在了齐乐天的身后。 “既然天王如此诚恳,那我便现身一见。”一个随和的声音,从齐乐天不远处的云雾中浮现。 齐乐天的身子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这人是什么时候停在这里的?是在自己到来之前,还是到来之后? 完全隐藏在云雾中,没有流露出丝毫气息,即使是跟自己的敛息法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莫非是八景宫中的玄仙道人出手了? 云雾中,一位灰袍道人缓缓走出,正了正自己的道冠,施了一礼。 “无量天尊,小道有礼了。” “道友是?”增长天王回剑入鞘。 “我是玄都大法师座下,七阳道人。”七阳道人稽首:“师尊正处于闭关之中,尚未出关,山门内外的事物,目前正是小道在打理。” “七阳道友,你知道的,我是个粗人。”增长天王正色道:“不会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客套话。” “天王请讲。”七阳道人微微颔首。 “为何八景宫,不愿意让我们天庭,在此重立大阵?”增长天王表情严肃:“如今天庭阵破,煞气窜逃于人世间,不说天下大乱,至少荼毒一方……我天庭重立大阵,镇压煞气,乃是无量功德之举,你们因何阻拦?” “这个决定,不是我做的,甚至也不是师傅做的。”七阳道人眉目低垂:“是师祖传下法旨,我等不过执行而已。” “我们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太白此刻也站上前来:“拿自己的师祖开玩笑,就是你们八景宫道人的德性吗?” 增长天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个太白虽然脑子不太行,但毕竟是在体制内混过的,大义凛然的说辞在他口中,那是一套一套的。 “和尚们不打诳语,我们也不会妄言。”七阳道人面无表情:“这确实是师祖的法旨。” 增长天王眉头一挑。 “老君的法旨是吧。”他拍了拍太白金星的肩膀:“在这一元会,大天尊才是诸天万界的至尊……给他看看。” 太白适时拿出大天尊法旨。 “天庭阵破,煞灵流毒世间,诏天下仙人,协助十万天兵天将,共同修复天庭大阵,重新镇压煞气,钦此。” 上千位天兵天将,齐齐看着七阳道人。 就连齐乐天,也同样好奇。 七阳道人,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第十二章 指着脑袋的斧头 “不好意思。”七阳道人甩了甩袖子,将散落一地的剑修们,统统兜进了袖子里:“我们乃方外之人,暂时不便听旨。” “好一手袖里乾坤。”增长天王拍着手:“道友的修为,怕不是已经到了玄仙境界。” “是的。”千余名剑修笼进袖子,七阳道人的衣袖,依旧如常:“天王也不用急着启阵,师祖的法旨,还有另外一截没有说完。” “你说。”增长天王暗暗捏紧的法诀松开。 “只要天庭先助我等抓捕四大尸王,或者将他们赶出八景宫的地界,我等就不会阻拦天庭大阵的建立。”七阳道人说道:“这是师祖唯一的要求。” “四大尸王?”增长天王眉头紧皱,划出了几道深沟。 要知道,这四位尸王的历史,甚至比道门建立的时间更长。在那个神明遍地的时代,道门这些相对平和的成仙术,还没有发明出来。 “没错,就是四大尸王。”七阳道人手中,提出了一个瓶子:“这个瓶子里,有着旱魃之血,你们可以凭借这个,找到旱魃大概的位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四大尸王,应该都聚集在同一个地方。”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我要先请求增援。”增长天王摊手:“毕竟四大尸王,都是金仙境界,而且生命力之顽强,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仙人。” “如果仅仅是这样,师祖恐怕不会亲自颁下法旨。”七阳道人微笑一下:“我给你们提个醒,这次四大尸王的觉醒,恐怕与时代的气运复苏,不无关系。” 增长天王瞳孔一缩。 今天听到的消息,真是令人惊讶啊。 “将复苏的,从中原大地上赶出去,是我们现在最紧急的任务。”七阳道人拂尘一挥,一片云气就出现在身下:“比煞灵的事情,还要急切。” 说完,他转身拂袖,卷起不远处的太极图,飘然而去。 太白看了增长天王一眼。 “这些道人,当真是虚伪至极。”他看着那远走的云气,眼神阴骘:“明明是想试探我们天庭的实力,却忽然抛出这么个消息,引得我们奔波不断……” “其心可诛啊。” 增长天王却笑了起来。 “走了。”他扬了扬手,散去青龙掠天阵,一大片云雾裹上所有天兵天将,远远离去。 “疯子,你笑什么?”太白跟在他身后,出言嘲讽。 “我们出世的时候,皆寂,除了那些乐于内斗的外神,我们哪里还有对手?”增长天王看着天空,负手于后,铁血之气展露无遗:“如果没有出世,我们又哪里会有真正值得重视的对手?” 太白翻了个白眼。 这种战争疯子,真应该送去军事法庭。 …… “道友不回去,却来找我,是几个意思?”齐乐天看着眼前的七阳道人,眼神微动。 “道友不回去,却在等我,又是几个意思?”七阳道人一笑,看起来平易近人。 “我跟你们这些牛鼻子可不熟悉。”齐乐天摇了摇头:“何况我也没有在等你。” “是吗?”七阳道人的手中,有一点云雾散开。 那是一座五指山的形状。 齐乐天眼睛微眯。 “你是谁?” “我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七阳道人散去手中的云雾,嘴角似笑非笑:“我是八景宫七阳道人,初次见面……” 他话还没说完,齐乐天的身影就已经急退出去。 “走!”齐乐天挥出一道圆弧,笼住了粟紫:“你感受到了吗?” “那人虽然面目和善,但好似跟师傅你有仇……”粟紫被灵气笼着,才说得出话来。 七阳道人看着那消失在天边的金星,已经捏紧的拂尘无奈松开。 “真是谨慎啊。”他深呼吸一口气:“本来以为,能从我这一环,就把他擒下呢。” 一面水幕,出现在他面前。 “阵法布好了吗?”他看也没看水幕,随意问道。 “已经备好了。”一个樵夫一般的男人站在那头:“毕竟是抓那只猴子,得多费点功夫。” “嗯。”七阳道人点了点头:“师弟,你现在不用怕他,据可靠消息,他身中三毒,此刻修为十不存一,只是借着筋斗云的速度,四处逃窜……” “明白了。”樵夫挠了挠头,表情憨厚:“能弄死吗?” 七阳道人沉默片刻。 最终点了点头。 …… 一道金光破空而过,留下一道绚丽的光焰。 “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粟紫瑟缩着呆在他身后。 这种速度对于她的身体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暂时离开川府。”齐乐天眼神凝重:“我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被三尸魔种下之后,他的感知已经被削弱到了极限,故而先前甚至没能发觉那潜伏在旁的七阳道人,险些被他阴了一道。 若非增长天王误打误撞之下,骗出了七阳道人,恐怕迎接他齐乐天的,绝对是一个永生难忘的偷袭。 “师傅,你听说过八景宫吗?”粟紫问道。 “怎么可能没听过。”齐乐天极速飞行,面色凝重:“仔细算来,我跟他们还有不小的仇怨呢。” 偷吃金丹,打碎丹炉……就这两条,也够老君门人恨他一辈子的。 远处的云层中,忽然有一座山岩耸起。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猿猴与翠鸟点缀其间,仿似一座美丽的仙山。 齐乐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那是什么?”粟紫问道。 齐乐天没答话。 此处是平流层,距离地面足足有两万多米,即使是把两座世界第一高峰叠起来,也摸不到这片天空。 一座忽然出现的山岩,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八景宫的门人,早已布下了一个大大的圈套,只等着自己上钩。 “你害怕吗,粟紫。”他看着粟紫,有些歉意地问道。 粟紫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师傅,我已经死在那群天兵手下。”她说道:“多活两天,算是我赚到的。” “如果你连死都不怕,那你害怕成为废人吗?”齐乐天继续问道。 粟紫有些不懂。 “我待会让金狗带你走。”齐乐天帮她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因为会很快很快,所以你可能会身受重伤……这里是我留下的几块纯度较高的灵石,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吃掉它们,先把小命保住。” “师傅,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粟紫抬头道。 “我要是能走,早就走掉了。”齐乐天没去看她,只是看着远处山崖上,扛着斧头的樵夫:“你觉得,以我们的速度,为什么这里还能提前候着一座山岩?” “大圣分析得不错。”山岩逐渐靠近,那手持斧头的樵夫坐在树上,,嚼着个桃子,表情慵懒。 他丢开手上的桃核,一跃而下,一柄大斧头落在手中,直指齐乐天的头颅:“你身上有三尸魔的气息,早已被我师兄以窥天之术锁住,即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我们师兄弟的视线。”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齐乐天有些无奈,从耳朵里拿出了那根绣花针。 绣花针轻甩,一根乌铁棍落在手上,两头各套一道金箍。 金狗不再等候,化作一团云球,裹住粟紫,急速下坠。 粟紫只来得及看了齐乐天一眼。 他高高地跃起,手中的金箍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十三章 三尸魔气通苍穹 “不错嘛,居然一个人留下来。”樵夫提起斧子,轻轻一格。 一股巨力从他那双粗壮的手臂上爆出,直接将从天而降的齐乐天击飞,落在数百米外,堪堪站定。 高空气流很急,好似一条永不停歇的大河,将两人的战场,逐渐带离原地。 “大圣爷,时代变了。”樵夫提起斧子,扛在肩上,笑得有些嚣张,却又不失一个老农的厚实:“你这根棍子确实不错,可是提着棍子的手,怎么好像没什么力气一样?” 齐乐天紧了紧手上的棍子。 他的虎口已然裂开,滴滴鲜血滑落,散在风中。 “沾染了三尸魔,这辈子就算完了啊。”樵夫一脚踏在那座仙山上,将山岩踩出一个大坑,斧子斩开长空,留下青黑色的残影:“连本命佛国都觉醒不了,你拿什么跟我斗?” 齐乐天只来得及抬起手,将棍子挡在自己的头顶。 像是陨星坠入地球,一股强音从这空中氤氲开来,足以将大象的耳膜震碎。 但比这声音更快的,是坠落尘埃的齐乐天。 他的身体横遭打击,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像是火箭升空一般,提升到一个恐怖的速度。 关键是,火箭真的是在升空。 而他在坠地。 他的身体与空气之间,产生剧烈的摩擦,直接将他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球,砸落在地。 g653号道路上,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尖啸的声浪。 一颗陨星夹杂着火光,拖着长长的尾焰,直接砸在了横断山脉的原始森林中。 参天的巨木横遭断折,畅流的小溪惨被阻断,无数生活在其间的生灵,全数毁在这一颗坠落的陨星上。 一个直径宽达百米的大坑里,齐乐天躺成一个大字型,整个化作了血人。 两三个月来,他也参加了不下十余场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可从未经历如此的屈辱。 这甚至称不上是战斗。 而是单方面的碾压。 樵夫的身影,只比他慢了半步。 “哟!让我看看,这躺在血泊里的尸体,究竟是谁?”他扛着斧子,绕着齐乐天转了一圈:“啊!这不是大圣爷吗?” “大圣爷,你怎么受了如此重伤?”他弯下腰,抓着齐乐天的头发,一把提了起来:“当年您在师祖的丹炉里,可是经受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熬练呢。” “四十九天都熬不死你,怎么现在,这么不经打呢?” 齐乐天低垂着头,双眼处并无神采,仿佛死人一般。 若不是他的鼻端还有气儿进出,恐怕没人会认为他还活着。 见齐乐天没有回话,樵夫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石柱般粗壮的右腿瞬间抬起,带着刺耳的音爆声,砸在齐乐天的胸口上。 齐乐天平直飞出,砸在岩壁上,落下无数细碎的石子,掩埋了他。 原本就承受了重击的肋骨,此刻更是全数断折,发出令人心碎的爆裂声。 “真是美妙的声音。”樵夫一步步地走进齐乐天,伸手一拂,将那些掩埋了齐乐天的石子,全数炸开:“就跟你当年咀嚼师祖的金丹时,一样清脆。” 石子在他的伤口上滚动,更带出了无数鲜血。 “啧啧啧,金刚不坏之身,居然能被几块破石子,就划破了?”樵夫捡起一块石子,细细地划过齐乐天胸膛上的道道伤痕。 他的手很重,左右乱划的时候,更是将原本就断裂的肋骨,压进了内脏里。 齐乐天只闷哼一声,双眼终于被痛苦唤回了一些神采。 “大圣爷,你醒了?”一张粗犷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痛不痛啊?” 齐乐天根本没在意他的话,只是伸出右手,想要摸起身边的铁棍。 “你想抓什么?”一只厚底皮鞋,一脚踩在他的右手上,轻轻碾压着,好似在踩灭落下的烟头。 齐乐天的手,落在这只皮鞋底下,只听得骨节劈啪作响。 他的筋络抽搐着,显然承受着无比的疼痛。 “孙猴子!”樵夫松开脚,把脸凑近了齐乐天:“你知不知道,当年你吃掉的那些金丹,原是为了什么而练的!” 齐乐天的脸不住地抽搐着,青筋坟起又落下,完全没在听他的话。 “当年,我为师门立下功劳,只为了求得一枚延寿金丹,为我那病入膏肓的老母,再续上百年寿命……她为我空活了一世,养出了一个只懂得寻仙问道的废物儿子,挨尽了四里八乡的白眼,却依旧为着我的梦想努力。” “到最后,我访仙归来,终于得道之时,我母亲已经快不行了。” “我用十年功力,强续她一年性命,带着她返回师门,只等着那枚金丹交到我的手上,圆我心愿,得道成仙。” “可是,你把那金丹吃掉了!”樵夫的脸,远比痛苦的齐乐天狰狞:“你吐出来啊!” 光是说,根本不够解气。他挥起醋钵大的拳头,一拳一拳地砸在齐乐天的小腹上。 “你给我,吐出来啊!”他死命地挥拳,好似疯子一般,全然不顾眼前的齐乐天,究竟是死是活。 他闭着双眼,泪水却不住地流。 愤怒和悲伤,蒙蔽了他的双眼。 他看不到,齐乐天那棉花一般的身体,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一拳一拳又一拳……樵夫也不知到底挥舞了多少次手臂。 他就好似盾构机一般,将齐乐天打进了山腹之中,开辟了一条数百米长的隧道。山石虽坚,但面对仙人的拳头,依然如纸张般脆弱。 两人一路深入,幽凉的风从洞里吹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但那撞钟一般的拳击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只沾着鲜血和尘土的手掌,捏住了樵夫的拳头。 “你是谁!”樵夫睁开被泪水迷蒙的双眼,直视着眼前的身影。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的身影,气息已经完全变了。 阴冷,暴戾,邪恶,迟钝……一切负面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站在樵夫面前的这个身影。 就是这道身影,伸出手掌,硬接了他的拳头。 那道身影稍稍往前一步,将握在手中的拳头轻轻一扭, 骨节的断裂声很清脆,很响亮,回荡在这悠长的隧道里,萦绕不绝。 冷汗从樵夫的额头上留下。 无论他怎么用力,这只手掌都紧紧地锁住他的拳头,像是被鳄鱼咬住一般。 紧接着,一阵纸张撕裂的声音,荡漾开来。 一块块新鲜的血肉被丢在地上,透着一股腥甜的气味。 当一切尘埃落定,一个摇晃的身影出现在隧道口,轰然倒下。 齐乐天接着走出,伸出血红色的双手,插进自己的胸膛,将断裂的肋骨扶正,像是剥豆子一般震响。 随后,他抬起头,看着空中目瞪口呆的七阳道人。 背后黑色的气流直通苍穹。 第十四章 铁棍比脑袋要硬 三尸魔,代表着贪、嗔、痴三毒。 在修行一途上,无论是修道,还是修佛,都是对于心性的磨练,明心见性,般若性空,是修行者行至终点之前,必经的磨练。 而齐乐天现在,与这种状态,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双眼虽是睁开的,但其中却是全无神采,灰蒙蒙的,像是得了白内障一般。 “孙猴子!”七阳道人站在天上:“你这是入魔了吗?”、 齐乐天被他的话所吸引,如针一般的瞳孔,对准了他的眼眸。 那是一片永恒的死寂……比三毒更恐怖的灭却之意。 “你,究竟变成什么东西了?”七阳道人手中拂尘一挥,万千银须仿似烦恼丝一般,延伸出无数灵力枝条,弱柳随风,却坚韧无比。 这拂尘是七阳道人的本命法器,以天蚕丝为根本,融汇三千四百余种仙兽精华,方才炼制出这样一柄飘逸的拂尘。 即使是单持一根拂尘丝,也足以抽碎硕大的山石。 更何况,现在是万千条丝线笼在一处,只为了限制齐乐天的行动。 齐乐天没说话,只是伸出了手。 金箍棒不知从何处飞起,落在了他的手中,随即就被青黑色的魔气彻底笼罩,化作一条阴沉的黑龙,迎上万千雪白的拂尘丝。 “绞!”七阳道人口中念念有词,元神真火从眉心逼出,混入雪白的拂尘丝中,直欲烧死面前的齐乐天。 那种青黑色的魔气,就连他也看不懂是什么东西。 人总是恐惧未知,他一出手,必然就是最强恒的手段。 “呵呵。”齐乐天挥动着手中那黑龙般的棍子,一式横扫千军,便扫入那万千丝线之中。 混杂着元神真火的拂尘丝,遇上黑气纵横的金箍棒,竟然起不到丝毫的阻拦作用,只轻易地一扫,就有数百条拂尘丝当场断裂,像是被顽皮孩子捅破的蜘蛛网,无力地飘落到地面上,成为垃圾。 一口鲜血,从七阳道人的口中喷出。 本命法器与修士神魂相连,一旦受损,便会影响到修士本身。就这么一棍子下去,他的拂尘就已经受到不轻的损伤……他有些迷茫,现在的齐乐天,究竟到达了怎样的境界,竟拥有如此的杀伤力? 再看着一旁沐浴在血泊中的樵夫,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他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似乎是感受到师兄的视线,樵夫从血泊中抬起头。 他的身上,满布着撕裂的伤口,其中黑气纵横,显然不止是皮肉伤这么简单。被撕裂的皮肉,凹陷下去的头骨……无一处不显示着痛苦。 “快走,师兄!”樵夫用尽全力,牵扯着身上的伤势,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先前那数百米的隧道里,他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的数百米。 那双如同魔神一般的双手,撕裂了他的皮肉,抽打着他的筋骨……此刻的他,除了紫府一点气息保命,全身上下的灵力,全数倾泻一空。 那黑色的三尸魔气,有着一种莫名的吞噬属性,不仅如跗骨之疸般盘桓在修士身上,还会无止息地吸取着修士体内的灵力。 樵夫拼尽全力,也只积攒了最后一句警示的力气。 他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孙狗!”七阳道人悲愤莫名。 他们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得知此刻的齐乐天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才敢于报复当年的仇怨……可谁能想到,这齐乐天非但没有成为废人,还有如此恐怖的后手? 樵夫那痛苦的表情,依旧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作为经历了无数苦难的修行者,樵夫的意志应当是坚如磐石。 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一阵恐怖的风声,在他脑后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齐乐天已经突破了他的护身罡气,一条黑龙般的棍子直接从脑后砸下,带着厉鬼尖啸般的风声,提醒着七阳道人。 在那棍子周围,音爆云团团炸开,彰显着这棍稍的速度。 七阳道人左肩一塌,堪堪避过这黑龙的噬咬,却依旧被三尸魔气擦过。一阵外冷内热的气息,直接冲入了他的肩井穴,像是用注射器给他的肩膀,注射了无数活生生的红蚂蚁,开始了无情的啃啮。 “啊!”他捂着自己的肩头,看着站在远处的齐乐天,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 如果此刻面对的,是那个暴戾而凶狠的大圣,他还能稳住心神。 可此时此刻的齐乐天,毫无身为神仙的自觉,缠绕在身上的魔气,完全不分敌我,只是一昧地吞噬着近前的人。 他已经不是大圣了!七阳道人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那是一个魔鬼! 再看了看倒在地上,毫无动作的樵夫,七阳道人猛一抬头,袖子一笼,便将樵夫笼在袖里乾坤的世界中,一步急退。 山岩被他直接砸出了一个大洞,直接穿进了山腹中,快如闪电。 他的双手没命地挥拳,砸开那坚硬的岩壁,为自己开辟出一条逃生之路。 肩井穴里的黑气,已经开始影响经脉的仙元运行……可七阳道人管不了那么多,只是一昧地加速,加速! 只要回到山门,祭出太极图,任你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得镇压在下! 轰隆一声,足足有千米宽的山腹,直接被七阳道人的拂尘打穿,投入一缕澄澈的阳光。 先前的天空,被齐乐天的魔气笼盖,阴沉而朦胧,令人战栗,此刻的一缕阳光,就像是冬日里的一壶热酒,暖了他七阳道人的道心。 他身边云气一笼,就要开启遁法,重回山门。 但在那之前,他想先看一眼那温暖的太阳。 这会给他信心和力量。 但那轮圆圆的红日中,似乎有一粒小黑点。 他瞳孔微缩,凝视那一枚黑点。 “不好!”他身形一抖,想要避开那从天而降的神罚。 那不是什么黑点。 而是一根从天而降的棍子。 “长!”齐乐天握着棍子,向下一捅。 一蓬血花,从七阳道人的左肩穿过,将他串在了金箍棒上。 随后,金箍棒继续变长,稳稳地扎在了这座大山中。 一个黑气腾腾的身影,顺着棍子滑下,一只大脚丫直接放大,将七阳道人一路踩到地面上,镇出一个大坑。 金箍棒两头猛然缩短,落在齐乐天的手中,化作一根棒球棍的大小。 七阳道人被他踩在脚下,双眼中透着乞怜的光。 “大圣爷,您……”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棍子就放大起来。 齐乐天挥起棒子,砸在七阳道人的太阳穴上。 一下又一下。 山中只回响着铁棍与骨骼的碰撞声。 惊起一树飞鸟。 第十五章 来源不明的灵力 当人们来到山中时,只发现了一个大坑。 无论是躺在血泊中的七阳道人,还是笼着黑气的齐乐天,都已经消失在这一处。 凌霄殿的史官们,日后记录下了这一天。 史称,丧乱之日。 …… “怎么样?”当齐乐天找到金狗的时候,粟紫蜷缩成一团,躺在被窝里。 金狗摇了摇头。 “看来情况,不是很好啊。”齐乐天伸出手去,摸了摸粟紫的额头。 热乎乎的。 “有没有让她吃掉那几颗灵石?”齐乐天看着金狗,眼神之中却没有过去那般的温和。 金狗有些瑟缩地点了点头。 从齐乐天的身上,它感受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即使对齐天大圣有着绝对的信心,它依旧没有明白,齐乐天是如何以天仙的实力,突破两位玄仙的围捕。 “有点难搞啊。”齐乐天脱下身上那件抢来的衣服,随手从酒店的衣柜中,拿出一条浴巾披在身上。 姿势写意而随性。 金狗更沉默了,整个身子趴到了地上。 过去的齐乐天,虽然生性随和,可遇上别人的东西,还是蛮尊重的。 这家酒店,还是金狗偷偷找进来的,根本连房费都没付。 齐乐天自然清楚这件事情,可他从衣柜里拿出浴巾的手势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不假思索……这很让金狗怀疑,这个齐乐天,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不能变啊,齐乐天。金狗的眉毛皱起来,心情有些沉重。 “看来,还是得先温养她的经脉和丹田。”齐乐天撤去天眼通,双手往兜里一掏,两枚灵石就掉落出来,化作齑粉。 一道精纯的灵力,缠绕在齐乐天的食指上,顺着粟紫的腕脉,一路流入四肢百骸。 金狗有些担心地汪了汪。 “不必担心,我齐乐天的徒弟,吉人自有天相。”齐乐天瞥了瞥金狗:“就算是破而后立,我也有把握保住她的性命。” 金狗缩回了头,继续趴在床脚下。 房门咔哒一声响起,齐乐天一步踏出,伸出两根手指,在房门外敲击了两下。 一对男女扑通一声倒在门外,很快便被金狗拖了进来。 “丢到床底下。”齐乐天很自然地发号施令:“横竖都是睡一晚,地上也有地毯,冻不坏他们。” 金狗老实照做,心里却更发毛了。 “唔……”粟紫的体内,灵力和淤血之间发生着反应,破损的经脉承受不住这种强度地折磨,一下子裂开了不少。 “忍着点。”齐乐天看着粟紫,眼中露出了少许的温柔:“乖。” 梦中的粟紫,似乎是听到了齐乐天的话,眉头略微舒展开一些,但很快便再度紧皱。 齐乐天扶着粟紫坐正,双手如乱花拂柳一般,快速地点过无数个紧要穴位。 一道又一道的灵气,如同针灸时所用的银针一般,渗入粟紫的体内,修补着破损的肉体与经脉。 “差不多了。”齐乐天松开手,任由粟紫躺回床上,踱步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渐凉,正如齐乐天此时面无表情的脸庞。 金狗直起身子,轻轻地帮粟紫把被子盖好些,不至于被风邪入体。 它再次看向齐乐天,眼神中满是质疑。 在过去,这些事情,齐乐天绝对不会忘记。他是个细心的大男孩。 可今天……金狗看着齐乐天的后脑勺,一双爪子欲出不出。 “很奇怪,是吗?”齐乐天没有回头,却仿佛感知到了金狗的动作:“我知道,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能从三尸魔的魔气中,汲取一种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 金狗下意识地退了退。 从齐乐天转过的脸上,它看到了一种令它恐惧的冷酷。 “放心吧,金狗,我不会对你动手的。”齐乐天扬起下巴,圆月映在他的背后,不仅没有照亮他的脸庞,反而将他的脸部线条衬得更加阴森:“你是我最信任的伙伴,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你不起什么小心思,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金狗心下微凉。 就连我在想什么,他都能知道吗? “另外,提醒一下,我在昨天的战斗中,觉醒了他心通。”齐乐天伸出手,一团幽冥地火一般的朦胧灰气,出现在他的左手上:“你看,你的恐惧映在心火上,是灰色的。” “你在害怕什么?”他走近两步,蹲了下来,微笑地看着金狗。 金狗已经完全退到了床边,身上的卷毛都被吓得直了。 “抱歉,金狗,我好像真吓着你了。”齐乐天忽然站起来,狠狠地敲了自己一巴掌,像是精神分裂一般:“我知道,借用三尸魔的魔气,一定会产生一些恶果……” 他没能说完,身体就缓缓软倒下来。 金狗连忙扑上来,探了探他的鼻息。 “不用试了,金狗,我不会害他的。”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窗口传进来。 金狗坐起身来,一脸的喜出望外。 这个声音是…… “先前这一处,魔焰滔天,黑气都把太阴星的星光给蒙住了。”一位红衣少女从窗外翻进来,好似古代书生窗外的狐妖:“要是没看到他身上氤氲的魔气,我还以为是过去被镇压的大妖魔出世了。” 金狗拿爪子挠了挠头。 您也有资格说这种话? “他这人还真傻啊。”余清欢把齐乐天翻了个面,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在借用三尸魔的魔气时,居然没有让魔气停止对灵气的侵蚀。” 金狗不太明白她的话。 毕竟它只是一个法术真灵,对于魔气这种东西,接触得少。 “嗯……就是说,他已经准备好,在自己完全失控的时候,昏死过去。”余清欢解释道:“被三尸魔气笼罩之后,魔气会不断吞噬体内的灵力。” “若是不动用魔气,仅仅依靠每天的饮食消化,产生的灵力,就已经足够魔气的消耗。”余清欢解释道:“可若是动用魔气的同时,并不管束魔气在体内的运行,魔气便会彻底吞噬他体内的灵力。” 金狗汪了汪。 “你问他会怎样?”余清欢托着腮帮。 “灵台会蒙尘,泥丸宫会失去运转能力……换句话说,就是会陷入深沉的昏迷,直到有人把灵力送进他的体内。” 金狗眯起了眼睛。 他先前呆在齐乐天的身边,自然清楚齐乐天灵力的剩余储量。 如果按照催动玄仙级的魔气来算……齐乐天体内剩余的灵力,只足够他消耗小半个时辰。 可现在是午夜时分,距离他与七阳道人和樵夫交战,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 齐乐天能从兜里掏出灵石,证明他根本没有动用带在身上的灵石。 那……金狗的心里,难免笼上了一层阴霾。 究竟是谁,给齐乐天续了一波灵力? 第十六章 诸事起于一念间 “这两师徒,还真是一个德行。”看着并排躺着的齐乐天与粟紫,余清欢叹了口气。 在他身后,三位神态各异的尸王负手而立,却都不敢逾越她的脚步。 金狗坐在齐乐天的身旁,眼巴巴地看着他。 “旱魃,你直接让他们变成僵尸,不就好了吗?”头顶插了根断矛的将臣一笑:“次代种的力量,可不是什么足以小觑的力量。” “那位小姑娘可以考虑一下,这位可就算了。”余清欢微微一笑:“恐怕你们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是谁?”三位尸王齐齐问道。 “齐天大圣,孙悟空!”余清欢一脸认真。 一阵沉默之后。 “是谁啊。”头顶插着断矛的尸王先摇了摇头:“我一直躺在棺材里,没什么印象。” “我比你躺进去还早。”身着月白色长袍的赢勾摇了摇头。 “我比你们都早,哈哈,哈哈。”后卿尴尬地笑了笑。 他们都知道,能让旱魃以这种语气说出来的存在,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但他们在阐截之战前,就已经躺进了那口大棺材里,一直躺到现在,就连转世重生这个步骤,都直接被跳过了…… 很难迎合旱魃这句话啊。 “嗯,怎么形容呢?”余清欢眼珠子转了转:“我们躺进去之前,应该是现在人们所说的金仙级。” 三位尸王点了点头。 “而他在两千年前,就已经达到了比金仙级,更高一步的太乙。”旱魃摊了摊手:“只是修炼了三百多年,比我们快得多吧。” 三位尸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像是蛮强的。”将臣点了点头。 作为舔狗,无论主子说了什么,都要先好好地舔上一番。 赢勾没说话。 虽然旱魃口中所说的等级,听起来蛮高的样子,但实在是没法子令人信服。 无他,第一次见这所谓“齐天大圣”,就看着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谁能想象出一个绝世高手的模样呢? 只有后卿一个人比较老实。 “可你说的这位齐天大圣,气息比我们还弱,现在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总感觉没你说的那么强啊。” 余清欢叹了口气。 “如果他醒着,肯定会这样告诉你们。”她模仿着齐乐天的口气:“我觉醒刚刚两个月,记忆没找到,还中了三尸魔的魔气,现在跟一个废人也没什么区别。” “卧槽老大你也太了解他了吧。”将臣有些小嫉妒:“当年我跟你呆在一起那么久,你都没观察得那么仔细。” “他是我的偶像嘛。”余清欢不好意思的笑笑,俏脸绯红。 金狗坐在一旁,咧开了嘴。 齐乐天转世之后,虽然法力不行,但是这把妹的功力,还是跟当年一样…… 水平不错嘛! 一缕青黑色的烟雾,从齐乐天的口中吐出。 “怎么肥四!”余清欢察觉到异状,立马跑到了齐乐天身旁。 “嗯,清欢?”齐乐天睁开眼睛,看着那张绝色倾城的脸,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嗯!”余清欢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我。” “那就真的,太好了。”齐乐天支撑着坐起来:“粟紫呢?” 余清欢指了指一旁的草堆:“呐,你收的好学生在那呢。” 齐乐天扭头,看着脸色渐趋红润的粟紫,耳旁传来那稳定的呼吸声,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没出事。”他拍了拍胸口,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昨天跟那樵夫的打斗,他硬是将断裂的肋骨掰正,内脏受到的二次伤害,实在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复原的。 “既然你都被本姑奶奶找到了,你那学生还会出事?”余清欢自信一笑。 “我可是,不死的代表人呢!” …… “这就是传说中的太极图吗?”看着被摆放在茶桌上的黑白图纸,花无邪一时间还有些不相信,这就是那张横压天地的法宝。 “这确实是师尊留下的太极图。”玄都大法师端起杯子:“请用茶。” “不敢不敢。”花无邪忙端起杯。 面对这位太上老君的关门弟子,修为已臻太乙之数的玄都大法师,他花无邪即使城府再深,背景再厚,也绝对不敢造次。 只是,身前之人的修为与地位越是强大,他心中的疑惑和恐惧,便越深。 即使菩萨乃是最接近那个位置的人,面对道家这一位万圣先师,至多也只能算是平起平坐……可为何这位存在,居然甘愿付出这样的代价,去帮助菩萨呢? “您那两位弟子,我已经替您带了回来。”花无邪道。 “那真是感谢。”玄都大法师一张宽厚的方脸上,露出了感谢的表情:“我看你可是有事情要问?” “没,没什么。”花无邪甚至都不敢再继续想。 像这种等级的强者,即使没有刻意去修行,他心通的掌握,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绝对不愿意触怒这样一位大人物。 小命要紧。 “我知道你会很好奇。”玄都大法师放下茶,双手交叉,叠在下巴上:“为什么我会与你身后的那位合作。” “不敢。”花无邪的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这方天地,就我所见的诸多强者之中,都有自己的念想。”玄都大法师身体微微前倾:“道门讲明心见性,见的是本心,本性。” “我的本性中,尚有些欲念未泯,亦属正常。” “莫说是我,就连师尊本人,恐怕都有未竟之心愿。” 花无邪完全不敢说话。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他现在只盼着玄都大法师,赶紧结束这个话题,现在听到的东西,就当做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便是。 把那么多不该听的东西放在耳朵里,那是给自己套上枷锁。 “这么多年以来,我见过心念最重的,便是你背后那位。”玄都大法师感慨道:“你看他,常年佝偻着腰,靠着一根锡杖才能站得直些,便可知他所背负的宏愿,究竟有多么沉重,以至于到了不成佛,便难以解脱的境地。” “我呢,欲念已经很少很少了,每每了结一道因果,就向着大罗之位,更进一步。” “他让你们四处奔走,而我则静待喜鹊降临。” “很巧,很妙。”他抚掌大笑。 声音洪亮,涤荡整座八景宫。 直到走出宫门,花无邪都没有再流露出半点表情。 现在,他要去动另一枚棋子。 一枚决计不能被八景宫发现的棋子。 第十七章 不会后悔的交易 “所以,你们其实,都是从远古传承下来的大能?”齐乐天看着四位尸王,神色一愣。 自从吸收了大量的灵气之后,他的灵台渐渐稳定下来,魔气也没办法一直控制他的神智……毕竟是转世之身,即使是三尸魔气这种等级的劫难,也不是说废就能废掉的。 “嘛,没错。”余清欢嘴角一勾:“不过我们没有直接的传承,只有部分的血脉,留存到现世……像那些在博物馆被我的鲜血洗礼的伤员,就可以算是我的直属后裔。” “这样啊。”齐乐天恍然大悟。 “不过,在这神仙转世的大环境里,我们并不占优。”余清欢叹了口气:“除了寿命比较长,也没有明显的杀劫,单论境界,我们甚至比不上重生之前的你。” 齐乐天挠了挠头。 比不上我很正常嘛,就算再怎么水,我也是一尊佛陀诶。 “不过,我们胜在生命力顽强。”余清欢捏了捏拳头:“即使是太乙散数的神仙,也没办法消灭我们这种尸王……我们的存在印记,实在是太过古老,甚至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就像前世的我。” “肉身损毁,神魂破碎。”她摊了摊手:“但我还是赶在这一波劫难之前,重新归来。” “对哦,你找回记忆了哦。”齐乐天才想起来,高兴的同时又有些落寞。 就连余清欢这种被人打得灰飞烟灭的尸王,都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别灰心,”余清欢坐到了草堆上,跟他肩并肩:“你可是比我们都要强的存在,找回自己的记忆和法力,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我看未必。”齐乐天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宿命通?” “不是很了解。”余清欢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上辈子出现的时候,佛宗还没出现在这片大地上,仅有的一些了解,还是之前上度娘搜的。” “宿命通,就是通晓自己的生世轮回。”齐乐天道:“上一次在地府,我沾了黄泉水,跟六道轮回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反应。” “然后呢?”余清欢等着他的下文。 “然后?”齐乐天张开了自己的左手。 一只精致的转轮符印,在他的手心里显现出来,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见,线条比他的掌纹也更加细腻。 “这就是我上次觉醒的宿命轮。”齐乐天握紧拳头,轻轻锤了一下地面:“拥有了他,我可以看见众生诸菩萨的前世今生,甚至是未来的演化。” “听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余清欢点点头。 “不,你不理解。”齐乐天摇了摇头:“这在佛宗六大神通中,已经是第五大神通,距离最终的漏尽通,也只有一步之遥,甚至只有佛陀,才能够证得如此大神通。” “可是在这种程度的神通加持下……”齐乐天捏紧了拳头,有些发抖。 余清欢听出了他的沮丧。 虽然不了解佛宗的修行法门,但就连这位大圣转世,都如此看重的法门,显然不是什么大路货。 连这种神通都帮不了他,那显然是有更强大的阻力,在拦截着他的记忆。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齐乐天抬起头,满脸的平静,好似刚刚沮丧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般:“我甚至知道通晓了,我从小到大所认识的亲朋长辈,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与未来。” “可当我向我过去望去的时候。” “只有一片朦胧。” 将臣举起了手:“我原先也跟你一样,直到今天,我的记忆里依旧有些断片。旱魃她至少知道杀死自己前世的人是谁,我连是谁封印的我都不清楚,跟你倒是难兄难弟。” “唉。”齐乐天苦着脸:“若是要重新证得那个果位,又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个量劫,苦等多少个机缘。” “关键是,我总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金狗咬着一根干草,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模样。 有些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让齐乐天知道的好。它嚼着干草,嗅着那股苦涩之后的余甘。 可昨天那诡异的灵力补充,实在是令它放不下心来。 除了自己,究竟还有谁,知道齐乐天这次转世背后的秘密? …… “你说你要加入我们?”守山的熊罴手持钢叉,站得笔直,即使化作人形,身板也依旧宽厚:“开什么玩笑呢?” 他的眼睛左摇右摆,显然已经起了疑心,就差喊人了。 “我就是来找份工作的。”一个风尘仆仆,长得跟地里农民没差多少的男人,正站在这熊罴精的身前,看起来有些谦卑:“我亦有妖族血统。” “妖族血统?”熊罴精鼻孔里长出了一口气:“你有什么妖族血统?” “我不知道,但多年前一位老神仙看过,说我确实并非纯正的人类出身。”憨厚的男人面露难色:“不然,你让我进去之后,再检测也行。” “不行!”熊罴精严词拒绝。 最近妖协正策划一桩大事情,上上下下的气氛都紧张起来,就连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几位妖王,都时常出现在这一处商谈……若是他熊罴今天把这个可疑的人物放进了山里,引发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说不定连熊皮都得给人剥了。 男人低下了头。 “若是平日里,放你进去跟那些大人们谈谈交易,并无不可。”熊罴精以为他要放弃了,气息也缓和下来:“妖协并非完全不欢迎修士,但现在……” “不行”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一只带着火焰的手掌,就敲在了熊罴的脖子上。 一阵青烟冒起,皮肉的焦糊味扬在风中,久久不散。 “对不起了。”男人松开手掌:“今天我一定要进去,而且要找到那个人。” 他松开捏着熊罴脖子的手,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虽然可能只是我的幻梦,但……”他迎着晨光,大步上山。 带着滚滚的风尘。 “使者先生,为什么不让我动手呢?”一位英俊的青年,正坐在主位上,叼着雪茄,烟气四溢。 “他是我的一位故人。”笼在黑袍里的花无邪微微一笑:“所以我不想看到他死,这个理由足够吗?” “当然没问题。”英俊的青年将散在脑后的头发一笼,露出了两根尖锐的牛角:“您代表着那位存在,我当然不会忤逆你的意志。” “可别这么说,我刻意放出这点气息,让他进入妖协,对于你们的壮大,也有好处。”黑袍人笑了笑:“你可知他的血脉?” “哦?”牛角青年有些讶异:“莫非他还是个妖族中人?” “随便让一位妖王将他收入麾下吧。”花无邪接过牛角青年递来的雪茄,用剪子轻轻一剪,开始烘烤起来。 “日后,你会感谢我的。” 第十八章 预言来自大法师 “兄长,好久不见。”增长天王拱手相迎。 “不必多礼。”东方持国天王从空中降临。 在他的身后,是排列整齐的天兵们,齐齐立在空中,像是秦始皇陵里那千年不变的雕像。 “这次带来了多少人?”增长天王往后边一看。 “一万三千九百多。”持国天王点了点头:“大天尊震怒,命我亲自前来,再传旨意。” “这次的旨意是?”增长天王眼神疑惑。 “剿灭四位尸王。”持国天王开口道。 增长天王有些迟疑。 “剿灭?”他手中的利剑,颤抖了一下:“我们怎么做得到?” “不,我们可以。”持国天王的手插进腰间,轻轻推了推腰带中间的扣子。 增长天王:“……” 您这是要干什么?宽衣解带? 一道黑红色的纹身,出现在持国天王的腰间。 张牙舞爪,鳞如破片…… “这是……”增长天王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 “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齐乐天坐到草堆上,嚼着山果。 这是他齐乐天来到川府的第十天,也是他百无聊赖的第十天。 “别急,身为大圣,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余清欢转头微笑。 她正刻画着阵文,在这宽阔而凉爽的山洞里,一笔一划。 尸王们站在各处的角落里,同样忙碌着。 “你们这都画了快十天了。”粟紫拢了拢头发,跟师傅一同坐在草堆上,看起来格外的和谐。 “可别这么说。”余清欢笑了笑:“我们可是在造一个大计划。” “大计划?”这下连齐乐天都好奇了:“你们一直不说,吊着我们是什么意思嘛。” “这个计划,说出来,你们可别吓到。”余清欢竖起一根手指:“可现在不能说,一定要等到计划完成。”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粟紫有些好奇。 “如果是牵涉到某些法则的话,确实不能说。”齐乐天给自己的小徒弟,普及修行界的常识:“如果是牵涉到佛陀,或者大罗级别的强者,是决计不能在现实中提到他的名字的,干涉天地法则的情况,同样如此。” “如果说了会怎样?”粟紫歪着头,问道。 “说了的话,你这条线路,就会被彻底堵上。”齐乐天笑笑:“甚至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这方天地的道则,会自动锁死这一个未来的可能性。” “好深奥哦。”粟紫才元神境,就连渡劫期都没到,要她去理解这些最顶尖的事情,确实是有些勉强了。 “看吧。”齐乐天坐回草堆上,掏出一个阵盘。 这是他给自己刻画的一个小型聚灵阵,每天能够生产出一块低品的灵石……只要不去参加过于剧烈的打斗,仅靠着这一小枚的低品灵石,就能够维持灵台的清明。 只是想要再提升境界,需要的灵石,绝对不止这些。 “差不多了。”余清欢停下手中的动作。 用火焰为墨,手指为笔,她硬生生在这一面山壁上,刻画出了无数卷折而扭曲的阵文,看起来倒像是象形文字。 将臣三人也停下手上的动作。 青蓝色的文字在北方。 苍绿色的文字在东方。 银白色的文字在西方。 火红色的文字,在余清欢的身前。 “阵启!”将臣挥舞着手臂,全身律动起来,像是在跳舞一般。 齐乐天抬起头。 这些蝌蚪一般的文字,透着一阵古朴而澄澈的灵力。雪花,艳阳,清风,流水,同时出现在这小小的山洞里。 四季流转,仿佛就在一瞬间。 “界现!”余清欢有些欢快。 这阵法,时隔五千年后,终于再现这世间。 四季轮转,便是这小世界开启的前兆。天雷滚滚,大地动荡,皆因此时此刻的天地元气,正在急速的抽动着,仿佛要将这一处抽成死地。 玄都大法师站在八景宫的摘星楼上,倚着栏杆,看着这连绵不绝的横断山脉,长出一口气:“多久没见到了?人间启界,四季轮转。” “师尊!”七阳道人此刻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上楼顶,一下跪在他的身后。 “为什么要跪下呢?”玄都大法师转头,看着面露愧色的七阳道人,表情平和。 “我愧对师尊的教导,私自出宫,还受了如此重伤。”七阳道人有些丢脸,有些委屈:“我实在是……有辱师门。” “还好吧。”玄都大法师重新转头,看着那苍蓝的天空。 七阳道人五体投地,不敢出一言以复。 “起来吧。”不知过了多久,七阳道人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甚至牵扯到了左肩的伤势,痛得脸都抽搐起来。 “你以为,如果没有我的准许,那个消息,能传进你的耳朵里?”玄都大法师看着天空,恰有一群大雁飞过。 此时中秋已过,大雁南飞,此时正翻越着远处巍峨的雪山。 七阳道人背后,冷汗涔涔流下。 “是,是您的意思?” “确实是我的意思。”大法师没回头,却给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受:“我本以为,你们不会输得那么惨的。” “我轻敌了。”七阳道人眉目悲戚:“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他中了三尸魔气,居然还能爆发出这样的战力,是吗?”大法师伸出手,托起了那数里开外的雁群。 今日的高空气流情况不好,扰动剧烈。 若不是大法师隔着数里远这一托,这雁群必定会撞在那高耸的雪山上,化作万年不朽的冰雕。 看着大法师这一手控鹤擒龙,七阳道人嘴巴微张。 他已经到达了玄仙的层次,想要隔着数里的距离,托起一群飞鸟,绝非什么难事。 可大法师出手之间,就像是寻常的富家子弟,托起自己饲养的小鸟。 自然,随性,不留痕迹。 他可以肯定,师尊这一次出手,绝对没有动用半点灵力。 仅仅是抬抬手,这方天地的法则,就随他心意而动。 “本门心法,重在顺心意。”大法师扭头,露出一个肯定的微笑:“我并不反感你去寻仇,因为心魔不除,你再难进步。” “我只是有点遗憾,教了你那么多年,你居然还是没能在那刚刚觉醒的猴子手下,撑过五招。” 七阳道人有些羞愧难当。 若是他人说出这话,他大概率就是一笑而过。 可师尊不同。 师尊对自己有传道授业之恩,更把未来的希望与衣钵,交托给自己。 自己愧对了师尊…… “不用太心灰意冷。”大法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教你这个,下次你再去,可别输得太难看。” 一方窄小的砚台,被送进七阳道人的手中。 “这凤首砚,便交予你。” “两月后,你们再战,莫要输得太难看了。” 七阳道人捧着砚台,有些怔然。 师尊是如何得知,两个月后必有一战的? 第十九章 半株参天的大树 “这就像是,在这个世界,打开了天窗。”齐乐天看着那缓缓扭曲的山壁,由衷地赞叹道。 轮转的异象结束之后,这小小的山腹上,无数雷霆暴击而下,像是要轰碎这个小小的世界一般,但有四位尸王的神通加持,这漫天的紫电,就像是给这锻造小世界的炉灶,再增添了一把火。 “小粟紫,要是我之前就把这事情告诉你,你猜会怎么找?” 粟紫摇了摇头:“不清楚诶。” “会五雷轰顶。”齐乐天笑了笑,丢出一根干草。 柔韧的小草被他抛到了这山壁上,并没有立刻化为齑粉,而是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扭曲。 “空间的力量,当真玄奇。”齐乐天看着那根看似扭曲,实际上仍旧好端端的小草:“不过等它掉出这个范围,就会……” 一阵电击的声音,代替了他的话。 仅仅是露出了一根尖端,这坚韧的干草,便落到了紫电的攻击范围里,瞬间化为一缕青烟,飘散在岩壁之间,成为了它在这世间的最后一道印记。 “接下来,就是搬迁的时候了。”余清欢伸出手,接住了一枚从天而降的小珠子。 “这是什么?好漂亮!”女生们总喜欢闪光的小玩意,就连粟紫也不例外。 一看到这散发着毫光的小珠子,她的耳朵便竖了竖。 “这是界符。”余清欢把它捧在手中,神情间颇有些小心翼翼:“这是一个小世界的能量核心,里边蕴含着先前的天劫,还有从这片山脉中抽取的灵力……现在它的状态还不稳定,要是不小心触怒了它,一炸开来,又得躺上好几十年。” 将臣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脑袋上给人捅了这一竿子,到今天都还是懵懵懂懂的。 “不过,你这根断矛,我倒是有点熟悉。”齐乐天走上前去:“总感觉,这东西跟我有点缘分。” “佛爷说话都这么玄乎吗?”将臣想挠头,却被那断矛的锋锐所触,手指裂开个口子。 齐乐天瞳孔一缩。 尸王的传说,他是有所耳闻的。凭借着极其强悍的肉体,以及远古时就留存下来的生命印记,即使在历史上几次遭逢大变,他们也依旧顽强地存活下来,甚至还流传下来不少恐怖的传说。 就这根锈迹斑斑的断矛,还没碰上,就能割裂他的手指…… 是得有多锋利? “你这东西,一直放在这,真的没问题吗?”齐乐天看着将臣,有些疑惑:“要是战斗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 “不会怎么办的。”将臣轻轻推了推自己的头发。 就这一小会,他的手指就已经长回原形,连一条痕迹都没留下。 “万一,被人摁进脑袋里,会怎样?”粟紫提了个有些惊悚味道的问题。 “不会怎样。”将臣伸出手,抓住了断矛,往里用力一推。 他这一手推拉,是真的用力,就连手臂上的青筋都依稀可见。 赢勾看着他,嘴角不住地抽了抽。 过去的将臣,可不是这种鬼样子……心机深沉几乎就是他的代名词。 可现在,他心中叹了口气。 这脑子,恐怕是被捅坏了吧。 …… “你真要入我妖协?”看着一脸风尘的邢君,蝎帅的眼神有些狐疑。 最近协会里正在筹办一个大事件,本来就是紧要关头,你一个普普通通,没有半点妖族特色的人类,居然想加入我妖协? “我无处可去,只好来这里。”邢君面露难色。 “哦,你是说你把我们妖协,当做垃圾桶了是吗?”蝎帅绕着他转了一圈:“没人要的垃圾,就往我们这里塞?” 熊罴精躺在一旁,脖子上的毛都秃了一圈。 他心中欲哭无泪……如果这都算是垃圾,那我这被垃圾碾压的妖精,该算什么? 不可回收垃圾? 邢君任由他在一旁转圈圈,心中默念三昧真咒,不看不听不理。 先前他一路追着那个熟悉的气味,来到了这妖协的山门前,却发现那道气息,已经深入了妖协内部,最深最险的几座山峰。 若真是你,那我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必然要闯。 “嘿,也罢。”蝎帅看着邢君如此表情,又想起了上边的吩咐,嗤笑一声:“那从今往后,你便跟着熊罴精,一起给我们月历峰,干守山的活!” 熊罴精闻言,浑身的肥肉抖了抖。 完了完了,跟这样一个绝世凶人待在一起,要是不小心惹了他,那恐怕这一身的毛皮,都得给他剥下来吧。 原本,还想像老大讨个惩罚,好好地处理他一顿。 可没想到…… 邢君猛然抬头。 他加入妖协,只是一时兴起,只为了找到那深入山门内部的气息,可没曾想这误打误撞地,居然真给收了进来? “现在,你带着老熊赶紧滚,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重新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蝎帅身上的甲胄铿锵作响:“现在开始倒计时,三……” 邢君的手,一下子抓住了熊罴精的脖子,双脚一点,一串火花便出现在他的脚下。 像是喷气式战斗机一般,他一跃而下,冲向了先前的山口。 蝎帅自然没有真的去数数,只是单纯想看看这新来者的实力。 以前的妖协,固然是组织松散了些,可到了现世,学习了这些现代人类的知识之后,自然也懂得去考察一下,新来者的背景来历。不说别的,新来者至少也得报报家里的前三代工作情况,修为高低,高矮胖瘦,才能得到进一步的考察。 像今天这样,随意地安排岗位,也只有熊罴精这憨货,才没一点异样的反应。 “上头有人罩着?切,说不定又是什么四处留种的大人物,播撒在人类世界的私生子吧。”蝎帅哼了哼,就把这件事情放到脑后。 毕竟,ddl快到了,他也得完成妖协的任务,才有心思去搞八卦。 他走进里屋,双手轻点廊柱,一块木砖便自动打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一路直下,初时狭小不堪,而后才通畅起来。 这一路下行,足足有两百余丈,两边俱是山石,却修整得光滑平坦……端的是鬼斧神工。 两百余丈后,一个空旷的地下空间,出现在蝎帅的眼前。 “赶紧去工作。”板着脸的穿山猛士来回巡逻,见了蝎帅,便是一阵笑骂:“要是完不成任务,恐怕你这妖帅的职位,可得一撸到底!” “你个穿山甲,怎么还长了副乌鸦嘴?”蝎帅笑骂道,转过头,向前望去。 一个细小的径窗,连通两个世界。 而那个世界内,只有一样东西。 “无论是第几次来,我也还是会感慨一下。”蝎帅看着那径窗内的景象,微微一叹:“你说这一棵树,它怎么能长到……” “那么大呢?” 第二十章 我还想要的更多 “现在建立了这个小世界,我们就有了据点。”余清欢将这小珠子,摆在了齐乐天的聚灵阵上:“现在,我们选择一个依附的世界。” “选择依附的世界?”粟紫疑惑道:“这个还能选的吗?” “可以的。”齐乐天拨弄着那枚细小的珠子,在三个方向之间滚动。 仙界崩塌的事实,在渡劫的时候,已经被齐乐天确定了。 那一条断桥后,空空如也,甚至连界域之门,都已经消失于无形。 “只剩下两个选择了。”齐乐天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人间界,一个是幽冥界……当然我听说还有外神的界域,但是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 “所以,是二选一?”余清欢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无所谓的!”将臣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我们四个人在,即使是八景宫后边那位大能出现,也没办法直接碾压我们,至多就是战个平手罢了。” “你可别乱来。”齐乐天知道八景宫的跟脚,自然不敢妄动:“你们跟八景宫的人,已经交过手了?” “嗯。”余清欢点了点头:“在找到你之前的那几天,我们一直在跟八景宫那帮人玩躲猫猫……他们带着相当强悍的法器,即使是恢复到金仙的水平,我们也不愿意跟他们硬扛,因为伤不起。” “为什么,你们这么执着于这两年。”齐乐天皱起眉头:“总感觉这段时间,无论是煞灵还是神仙们,动作都逐渐大了起来。” “今年是天庭崩塌的第十八年。”余清欢在这小世界里,终于不再拘束,大大方方地讲出了她所知的秘辛:“而据我们所知,这第十九年,是我们必须要争取的一个年份。” “争取什么?”粟紫坐在草堆上,晃着脚。 “气运。”余清欢挺直了腰,双眸中自有火光闪烁:“由于镇压这方天地的天庭,在十八年前崩毁,气运四散,所以我们这些在远古时期就已经败亡的人们,才得以借着这股气运,再度归来。” “距今五千年前,是一个神话的时代。”余清欢解释道:“我们现在所熟知的道家,佛家,在我们那个时代,根本还没有出现。” “那是一个洪荒乱世,一个凶灵遍地的时代。” 赢勾举起了手:“另外要提醒一点,我们原来都是人类,只不过由于在战斗中身陨,陛下将我们的尸身用特殊的手法,炼制成半人半尸的状态,然后将我们的灵魂,重新封装在这个躯体之中。” “而清欢,则是我们的公主。”后卿抬起头,看着余清欢,眼中透露着倾慕与尊敬的光。 齐乐天噗嗤一笑:“难怪你这辈子投生了一个巨富家庭……原来你是公主啊!” “怎么样,意不意外?”余清欢扬起头,一脸骄傲:“我说了,我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齐乐天挠了挠头。 早在我拿到宿命轮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啊,呆子! “还是挂靠人间界吧。”齐乐天想了想:“幽冥界毕竟不熟悉,而且从人间界跨界,需要的能量又太大,就算此地距离八景宫比较近,也只能先暂时把这小世界停泊了。” 余清欢点头,剩余三位尸王便没有意见。 粟紫这边,更是不会反对自己的师傅。 “说起来,你要怎么办。”将界符的定准,贴紧人间界后,余清欢问道。 “我已经想好办法了。”齐乐天摸了摸自己的脸,一下子便换了副面孔:“怎么样,能认得出我来吗?” “隔绝气息的面具?”粟紫伸出手,扯了扯齐乐天的脸庞。 纹丝不动。 “这是七十二变。”齐乐天温和地笑笑。 “我要学!”粟紫高举起手:“我要变好看!” “粟紫啊,你已经够好看了。”余清欢笑道:“你还小,等到抽条之后,绝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不嘛,我现在就要!”粟紫看着齐乐天那大变的面容,心中痒痒的。 要是能够随意把自己的面孔千变万化……那可真是行走江湖的一大利器。 毕竟,粟紫小女侠,可是要行走江湖,救人于危难之中的功德修士。 “好了,先别闹。”余清欢把粟紫抱起来,放到一旁:“你说你想到办法了,什么办法?” “我现在身上沾染了三尸魔气,修行已经趋于停滞。”齐乐天说道:“但我本身的状况比较特殊,能够直接通过剖析三尸魔气,来获得战力。” 大家都静静的听着,毕竟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人。 “但是,如果我要深入剖析三尸魔气,并且化解其中的副作用,需要大量的灵力来维持我灵台的平稳。”齐乐天抚摸着界符,轻笑一声:“但我本人现在无法从天地间吸取灵气,所以我需要一些辅助的法子。” “灵石?”余清欢一点就通。 “没错,就是灵石。”齐乐天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大家都知道,在修行界中,要培养一些低阶的修行者,需要大量的灵石,因为普通的修行者在入门之时,根本没有从天地间抽取灵力的境界,所以要吸取灵石中的灵气。” “你的意思是……”余清欢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你要去那些人间的修真门派里偷灵石?” 虽然她并不反感这种事情,但这件事由齐乐天来做的话,总觉得…… 有点掉价。 对于普通的修行者来说,像齐乐天这种信仰级别的仙人,已经是他们连做梦都触及不到的存在。 堂堂证得佛陀正果的齐天大圣,居然去干那下三滥的小偷小摸? “不是偷,不是抢。”齐乐天笑了笑:“我们会各取所需的。” 余清欢皱了皱眉。 齐乐天这个笑容,看起来有点邪恶,总感觉他在想的不是什么好事。 “安啦。”齐乐天看着趴在草堆上生闷气的粟紫:“粟紫啊,就算你现在想学这七十二变,也还不够层次,等我偷……不是,等我把灵石这件事情解决了,估摸着你的境界,也差不多到了仙人,那时候我会教你的。” 粟紫侧过头去,不想理他。 “别生闷气嘛。”齐乐天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要知道,不够等级强行去学习七十二变,别说变成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说不定下一刻,就变成个大马猴了。” 粟紫憋不住,给他逗笑了。 “好了,你就呆在这里,跟着清欢他们修行。”齐乐天把界符递还给余清欢:“我身上还剩着不少高阶灵石,能够撑住大概半个小时……不用担心我,你们先在这避避风头。” “不用我陪你去吗?”余清欢叫住了他,眉眼间还是有些淡淡的情绪。 “不用了。”齐乐天洒脱一笑,一步踏出小世界的大门,身后跟着个卷毛金狗:“我可是赫赫有名的齐天大圣啊!” 余清欢轻笑一声,看着齐乐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小世界里。 这些臭男人啊,就真看不出来吗? 姑奶奶我可不只是想保护你啊! 我还想,还想…… 还想很多。 第二十一章 莫听穿林打叶声 川府,乃是修行者心目中的圣地之一。 那无数的悬棺,还有当年在山上闭死关的修行者们,都显示出这天府之国,究竟有多受修行者们的欢迎。 “所以……”走在大街上的齐乐天,抬起头:“这川府的修行门派,都藏在哪里呢?” 此时此刻的碧城山下,游人如织……毕竟赶上了黄金周,全国各地被迫996的上班族们,都趁着这难得的欢乐时光,来到这清净的道家圣地,享受他们平日里难得的宗教气氛。 “小哥,要算一卦吗?”一位留着两撇胡子的墨镜中年男,看着有些迷茫的齐乐天:“算天算地算人生,不准不要钱哦!” “多少钱?”齐乐天微笑着坐到了他面前。 入了修行界以来,齐乐天很多时候,都想听听卦师的意见。 “先算算,要是不准,我也不好意思收你的钱。”墨镜男捻了捻两撇胡子:“你想算些什么呢?” “你就算算我,接下来想到哪去吧。”齐乐天双手交叠,搭在下巴上。 “让我看看。”胡子叔装模作样地算了算:“你正准备上翠城山,对不对?” “宾果。”齐乐天打了个响指:“那么,你猜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胡子叔这次用的时间长了些。 他在此地摆摊,已经有些时间了,若是没点眼力劲,早就已经被人掀了摊子。对于客户的心理,他也曾经做过很完整的揣测,单纯从来人的表情和动作,他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毕竟,这座翠城山的景点,一共就那么多。 只是,坐在他面前的齐乐天,身材虽不高大,气势却隐而不发,像是一座埋在大地里的山岳。 这在《易经》之中,为“谦”卦,乃是极优异的卦象。 隐藏在大地中的山岳,不会被侵蚀,安稳而伟大。 “这位先生……”胡子叔思考了许久,依旧没能从他的衣着和表情上,猜出他的去处。他甚至都怀疑,这是不是同行们,请来打压自己的人。 “你尽管说便是。”齐乐天笑了笑:“不必介意对错。” 胡子叔心下有些奇怪。 哪有算卦的人,不在乎卦象的对错的? “您是准备上山吗?”胡子叔揣摩了许久:“到道宫去?” 齐乐天从兜里排出两张红票子。 这是他带在身上,最后的两百块钱。 当这两百块人间的钱币交出去后,他身上便再也没了世俗之物。 “您这是……”胡子叔有点奇怪。 “既然你说我准备上山,那我便上山吧。”齐乐天拿起桌面的一枚铜钱,压住那两张红票子:“本来就是来问个前程。” “这……”胡子叔刚想说,用不着这么多钱。 可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齐乐天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滚滚的人流里。 此时是下午三点,太阳已经西垂,金色的阳光映在翠城山郁郁葱葱的林木中,反射出油绿的光华。道士们坐在大殿中,念诵着《洞玄灵宝经》。 经文声回荡在大殿里,庄严肃穆。 一个身着白衬衫的少年,悄然走过这一处,越过大殿,一直往里走。 道士们常年锻炼,静功修炼得极好,居然没能注意到这白衬衫少年的动作。 大殿背后,是练功广场。若是早些时候到,便能看到无数着灰袍白袍的道士们,在这一处练功。 闭上眼睛,齐乐天仿佛感受到,无数代人在此留下的武道印记。 “但这些不是我要找的。”他感悟片刻,摇了摇头,继续往里边走。 练功广场,实际上只是半山腰。翠城山的道宫,就坐落在这半山平原上,再往里走,就是茫茫的荒山,除了道士们用来养药的药田,就是连绵的群峰。 齐乐天一路往山峰上走,虽然身着白衬衫,但整个人自有一股飘摇气质,不少洒扫的道童见了他,只当是某位公干归来的师长,恭敬施礼便退了开来。齐乐天也一一回礼,一路深入道宫的后院。 他此刻没有感知天地元气的能力,别人却也再感知不到他的气息。余清欢帮他暂时施了一道禁锢,防止他身上三尸魔气的泄露,引发八景宫道人的追击。 他很清楚,四位尸王此刻一旦出现,迎接他们的,必定是有备而来的八景宫人们。 而粟紫的实力,在真正的仙人面前,实在是不够看,就算带着出来,也只是一个累赘罢了,还不如让他们呆在小世界里,以逸待劳,等待那所谓的气运之争。 “气运之争,听起来就是个蛮重要的东西。”他背起手,缓缓走过药田。 像这种有着山门的道宫,若是真有修行者,背后的群峰中,必然有一道不小的灵脉。而寻常的修行者,只能坐在灵脉上,吸收那逸散的灵气。 齐乐天不同。 他本就是神仙中人,对于灵力的理解和使用,完全不是这些凡间的修行人可比。虽说他此刻被三尸魔气屏蔽了对灵气的感知,但空虚的紫府,依旧能够隔着魔气,将灵石里的灵气,吸收到手中。 只要以自己为阵眼,布置一道聚灵阵法,就能够在自己的身边,聚集无数的高阶灵石。他看着连绵的群峰,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 当然,他得先找到灵脉。 而找到灵脉,他必须得找到……那些在山中隐世的“高人”。 …… “今天,你们两个可以休息了。”蝎帅入小世界后,由啸泉狼暂领月历峰峰主。 此刻,他正在山口处遛弯,正好碰上兢兢业业的熊罴和邢君两人。 “谢峰主。”邢君躬身,带着熊罴一同道谢。 啸泉狼只是单纯地挥了挥手,继续遛弯。 他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狼,也没什么权力欲望,自然不会贪恋这些下属的阿谀奉承。 “你还真有一手啊。”熊罴精虽然当日被邢君一掌下来,连脖子上的熊毛都烧秃了,可这几日以来,与他共事,倒是改观不少。 邢君这个人,怎么说也是在体制内,当了两三百年的秘书,行事自然有一套。 即使熊罴一开始对他颇有成见,但毕竟就是个脑袋里都装满了肌肉疙瘩的角色,几番手段下来,居然也熟悉起来。 “这两天打算怎么办?”他撇过头,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要不,我们去月女峰……嘿嘿嘿?” “这个,最近身体有点不适。”邢君的脸上,露出一种颇为疲惫的表情:“可能是这两天,修炼上出了点小问题。” “可得多注意点啊,老邢。”熊罴面色一敛。 “没事,小问题。”邢君转过身子,向着自己的居所走去:“老熊玩得开心点。” 熊罴嘿嘿一笑,扭头向月女峰而去。 他熊哥,今儿可得玩个痛快! 邢君步步走上山道,像是不经意间回头。 熊罴已经架起云团,远上月女峰。 啸泉狼不见踪影,估计也不在这居所旁。 “应该,差不多了。”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图纸。 这几天来,他沿着那道气息消失的方向,看了个大概,花了几个晚上去测绘,终于画出了相对精确的布阵图。 “只要绕过这些阵法,就能够接近那中心区域。”他再次看了一眼这测绘图,忽然想起当日在荷花池底的沙砾。 还有躺在地上,被黑火所焚烧的善财童子。 想到这,他跃跃欲试的动作,忽然就停滞了下来。 “真对不起。”他抬起头,脚尖轻点,带起片片云雾。 也不知道他是跟谁说了这话。 啸泉狼从树后走出,面无表情地看着邢君的背影。 眼神中,尽是阴森鬼气。 第二十二章 山路上继续前进 川府地处亚热带,即使是秋天,山上的常绿阔叶林依旧葱郁,将翠城山脉整个包裹起来,像是裹着粽子的粽叶。 而那盘曲的山路,便是粽子身上绑着的草绳。 沿着草绳一路往上,齐乐天看到了一个个“绳结”。 那便是伫立在“粽子山”上的道观。 “都说川府多修行者,也不知道这些道观里,究竟有没有真正的道人。”齐乐天没了神通,除了比平常人的耐力好些,也没法子升天入地,飘然而上。 只是沿着这草绳走着,也有不小的乐趣。 毕竟在粤府,可没这么多壮丽而不失精致的山景。 第一间道观,伫立在第一座后山的高处。望山跑死马,即使齐乐天已经远比寻常人走得快,也足足过了一刻钟。 道观并不大,伫立在山间,若非坐落在这后山,齐乐天绝对会把他当做一间小茅房。茅草铺就的屋顶,加上几条木枝,别说是抵挡粤府那边的台风,就连稍微猛烈些的风儿,怕是连人带家给吹走。 “你好。”齐乐天敲了敲门。 这门破破烂烂的,同样是由几根木条钉起来,风能进雨能进,更别说小偷小摸的贼人。 只是……看这房子的破烂模样,别说是小偷小摸的贼人,就连专业的登山客,恐怕也不会正视这房间一眼。 “能进来,你便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莫不是还有机关?”齐乐天笑了笑,伸手推门。 破旧的门栓上,吱呀声不绝于耳,却自有千钧之力,坐落其上。 不过……齐乐天手腕一动,这点重量,可还难不倒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没了一身仙元法力,他齐乐天这经历过天劫洗礼的道体,也绝不是一道千斤重的木门,就能拦下来的。 推开门,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坐在蒲团上,眼神平和。 “来道宫踢馆的?”老道搓了搓手,一阵金光笼上双掌:“老道我怕是也有五六十年,未曾有机会跟人动手了,看你身手不错,身子骨有些麻痒起来。” “别别别。”齐乐天急忙摆手:“我是来谈合作的。” “我们川府人。讲话都比较直肠子。”老道站起身来,拉着齐乐天走出小道观;“看你的样子,估计修道也有所成就,我就这么说,先打一架,再聊别的,可以吗?” 齐乐天被拉出来,有些无奈。 这川府的修行者,还真是特立独行。 是常年吃辣椒,把脾气也给吃得火辣起来? “来吧。”老道摆出经典的起手式,一手前伸,身形前倾,一双眼睛如天上的神雕,紧盯着齐乐天的动作。 齐乐天没问什么“真要来吗”之类的蠢话。 他前脚在地上画了个半圆,以左脚为支撑脚站定:“您是前辈,那我就先上了。” 老道手指勾了勾,示意他大胆向前。 被勾勒出半圆线条的地面,猛然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像是在眼眶里,画出了一枚眼珠子。借着这股力道,齐乐天以手代棍,像是子弹般弹射出去,指掌间夹杂着风雷之声。 借天劫之力,领悟出的小巧战技。 明雷掌! “真怀念我过去那段岁月。”老道将手一伸,如毒蛇吐信,握住了齐乐天的拳头,中指的指甲猛然伸缩,不似人类,倒像是某些凶狠的猫科动物,一指划过。 齐乐天骤然收拳,空着的掌心一震,爆发出雷鸣般震响。 两人同时退开,都没占上什么便宜。 “前辈你感慨这个真的没意思。”齐乐天摊了摊手:“您看您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别说是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您那个时代,像您这样的存在,也算是凤毛麟角了吧。” “年轻人就是会说话。”老道嘿嘿一笑:“可别想着说两句好话,我就会随便放你过去。” “那是自然。”齐乐天眯起眼睛,双手插进了裤兜里,整一个迎风而立的美少年。 “当真是岁月不饶人。”老道看着齐乐天被风撩动的头发:“当年我也是这副模样,不知迷倒了四里八乡多少大姑娘。” 齐乐天把手伸出。 一团蒙蒙的清光,笼住了他的双手。 “看您的修为,估摸着也到了元婴期。”齐乐天的双眼中,几片闪烁的金色耀光,在暮光之中,格外地显眼。 老道的心中,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 眼前这只凭借蛮力出手的少年,忽然有了一种大宗师的宁静。 “不好意思,我想快点解决,所以……”齐乐天双手同时伸出,缓缓合十。 老道只觉得,身边的空气好似忽然结成了冰,化作两面墙壁,将自己禁锢起来。警兆一现,他便清楚,这两面合十的墙壁,绝对有着难以想象的强度。 他是个明智的老人,几乎不用思考,就采用了最优解。 只要打倒眼前这位年轻人,无论那两面合十的墙壁,究竟有多高的强度,都只能停下。 “抱歉……你走上前来,更不行啊,前辈。”齐乐天合十的双手前,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墙壁,直接挡住了元婴强者的全力一击。 老道就这么被钉在了墙里,动弹不得。 片刻之后,齐乐天松开手掌。 “如何?现在能跟我谈谈,合作的事情了吗?”齐乐天看着不顾形象,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邋遢老道,微笑问道。 “我就是个被拍死在长江上的前浪。”老道喘了几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我在道宫里,不过是一个后辈。想要跟高层相谈,你还得往里边走。” 顺着他的手指,齐乐天看到了,另一座山头上的“绳结”。 “还真远啊。”齐乐天叹了口气。 他身上携带的灵石不多,还得用来以备不时之需……再加上身上没带干粮,身体里能量的消耗,也是极快。 再走这么远的山路,说不得就得像没水的夸父那样,倒在路上,活活饿死。 “前辈,你这里有没有吃的?”他听着自己不过稍稍战斗,就已经咕咕直叫的肚子,腆着脸问道。 “有的。”老道走进茅房里,给齐乐天拿出了一个小袋子:“辟谷丹,用来代替凡俗的食物,我看你不过一身怪力,身体消耗应该蛮大的,就把这个给你吧。” “哦对了。”他像是不经意间提醒:“我的师兄和长辈们,都有些暴躁,看你打赢了我,估计还得跟你讨教讨教,你可得担待着点。” 齐乐天握着袋子,嘴角抽了抽。 老道看起来,还跟小孩一样,不大服气啊。 只是……他打开袋子,拿出一颗丹药,吞进嘴里。 一阵暖融融的气息,从他的腹中逸散开来,不仅缓解了他的饥饿,甚至还有些饱腹感。 “谢了,前辈!”他展颜一笑,小腿肌肉一绷,高高跃起。 向着下一座道观,进发! 第二十三章 气运金莲的降世 “唔。”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弓着腰,嘴边尽是淌下的鲜血。 “您都是第八个了,我晓得,还有一个在最里边。”月色下,一个身着白衬衫的少年,缓缓把印在他小腹上的拳头收回:“您这都快渡劫的水平了,居然还跟我这种小辈一般见识,实在是没意思啊。”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老者缓了好一会,擦干了嘴边的鲜血,才直起身子:“看你的修为,恐怕是转世重修的仙人吧……我派的老祖宗,正好也在最后一峰,我已经将你到来的事情禀报了上去。” “道宫的老祖宗吗?”齐乐天若有所思。 “没错,现在处在第九峰的,正是我派的开派祖师,六阴真人。”老者看着那遥远的第九峰,慨叹道:“若是再早几十年,我们这修为放在人间,不说登临绝顶,至少窥见了人间至上的风景……” 齐乐天清楚他的慨叹。 过去像他们这样苦修数百年,终于得见仙境风景的道人,在人间界可以说是呼风唤雨,莫可沛御。 任谁都会怀念那种风光的岁月。 “从你进山开始,祖师就已经跟我们吩咐过了。”老者重新坐回蒲团上,缓缓运气:“若是你有击败我们这三代人的实力,那么便有资格成为我道宫的客人,反之,我们也不用跟你多客气。” 齐乐天这才恍然大悟。 我就说为什么,这些川府的道人,一反常理,见了自己就要上前来过两招,原来背后早有吩咐! “去吧,前辈。”老人看似平淡地说出这话。 可齐乐天分明看到他眼角抽搐。 就算活了几百年,眼睫毛都是空的,可被这看似年轻的对手,轻松打败之时……难免还是会有所落寞。 “不碍事的。”齐乐天掏出袋子里的辟谷丹,将剩余五六颗一并丢进嘴里:“我看你的修为,过不了多久,也得迎来一场雷劫。届时,你也是新鲜出炉的仙人了。” “新鲜出炉吗?”看着齐乐天踏入风中的背影,老者喃喃着。 这少年虽说承认自己转世仙人的身份,可行事和气质,却完完全全不似一个转世的老狐狸,倒更像是真正的翩翩少年。 “真叫人迷糊啊。”他抬头望月。 仍不免叹息。 …… 高空落下一滚石。 “这就是第九峰吗?”舒展开身体,齐乐天看着这纯粹把山镂空,从而铸成的道宫,也不由得讶异了起来。 这年头,高楼大厦在人类世界,已经是在普遍不过的事物了,倒是这挖空山体,建筑一座大宫殿的工程,还有些新意。 不过,从那笼罩山体的大雾来看,估计没少设置掩人耳目的隐蔽阵法。翠城山脉距离川府的机场并不远,若是不好好收拾收拾,过不久就得登上新闻台了。 “前辈您好。”守着门口的两位小道童,老早就听得了山前的声音,迎了上来:“祖师爷吩咐过我们,若是您过来了,直接就把您带进内堂。” “谢谢两位。”齐乐天拱了拱手,跟着两位小道童,走进那灯火通明的大殿中。 虽说是小道童,但这一男一女的动作之间,隐合自然之道,呼吸之间,自有凡人所不能比拟之气度,即使修为尚浅,但未来无可限量。 天赋这么好,居然不被雪藏起来修炼,反而就这么大喇喇地放在前厅里,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道童?齐乐天越发的警惕。 能有这种气度,让天才作道童的“祖师爷”,绝非什么简单人物。 “前辈,我们只能送到这了。”两位小道童回过头,唇红齿白的脸上满是笑意:“我们只是小道童,没有进内堂的资格,所以只能送到这。” “感谢二位。”齐乐天摸了摸口袋,却发觉自己身上的灵石所剩无几。 有点丢脸啊。他心下暗叹,堂堂转世的大前辈,居然没有礼物送给这些小辈。 小道童们倒天真烂漫,原不指意向他讨点什么,转身便走了。 摇了摇脑袋,齐乐天无可奈何地越过最后一道门槛,走入内堂。 一步踏出,便是天旋地转,若非齐乐天道体坚固,就这一下,整个身子骨不得拆个稀巴烂? “我去!”他凭空落在地上:“怎么没人通知一下,这是个传送门?” 几道灼灼的目光早已探来,看着落地姿势并不雅观的齐乐天,纷纷转过了视线。 非礼勿视,这倒是道门的优良传统了。 “道友不远千里前来,我倒是有失远迎了。”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内堂的中心传来:“也是我考虑不周,原应嘱咐小道童们,算是我们失礼了。” 齐乐天抬起头。 内堂并不大,一眼望去,只有约莫十丈方圆,几张方桌上,正摆满了玉盘珍馐,像是准备开饭的模样。 坐在主位上的,并不是齐乐天想象中须发皆白的道宫祖师,而是一个女人。 一个温婉知性,身着黄色道袍的女人。 “道长说得什么话。”齐乐天站起来,系好领子上脱落的纽扣:“我学艺不精,且身上有些不便,才闹了个大笑话……诸位见笑,见笑啊!” “随便寻个位置坐便是了。”主人家没说话,坐在她身边的魁梧大汉,倒是爽朗得很:“道友的有些面生,莫非原先并非我这川府道门中人?” “我自粤府来。”齐乐天笑了笑,也依言而行,坐到了尚有空位的桌子旁。 七张桌子,二十三位神仙,虽然齐乐天此刻看不出他们的修为深浅,但单看气势,都不是善与之辈,尤其是先前那位豪爽的大汉,更是有种久居高位的发号施令感…… 黄袍女子看了看不远处的沙漏。 上端的沙砾只剩些许。 “那么,就不等了。”她展颜一笑,有种成熟的水蜜桃味:“一个月前,我商清韵向川府的各个道门,都发送了一张请帖,想必各位都是收到请帖,才来到我这山门处。” 众人纷纷点头,举杯示意。 “我川府内有八景宫这般庞然大物在侧,若是能够依靠,本不需要我们这些门派之间,再自组联盟,可我前些日子想要上山拜见,也被拒之门外。” 齐乐天观众人颜色,发现他们都深表同感。 感情这是被八景宫拒绝上山的众仙,自组的小型联盟。 “相信各位都知道,两个月之后,气运金莲将会降世。”商清韵站起来:“今日我请各位来此,便是希望过两个月之后的争夺,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齐乐天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气运金莲? 这玩意,可是跟一年之后的气运之争,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四章 莫名出现的异宝 这场小会议,给齐乐天解答了疑惑。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商清韵端起琼浆,轻啜一口。 没人搭话。 这里坐着的仙人们,虽然面貌极其年轻,但修炼的年份,说不定比他们这具身躯的太爷爷,还要长久……商清韵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若是还听不懂,那只能说是他们的智商问题。 但修炼成仙的人,有哪个智商真有问题?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便不送各位了。”商清韵笑了笑,礼貌地送客。 众仙纷纷告辞离去,除了那魁梧的大汉,以及齐乐天,几张方桌之间,已经空空如也。 “这位粤府的道友,既然能收到请帖,那想必在这川府之中,亦有不小的势力。”商清韵待得众仙都离开了,才转头看着齐乐天。 众仙在时,她成熟而温婉,明明只是十八九岁的面容,可却别有大家风范。 但现在,这位成熟的女子,莫名地有些冰冷。 “清韵,你也别吓着这位道友了。”魁梧男子坐在她身旁,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远来是客,态度要好点才行。” “无妨。”齐乐天倒是嬉皮笑脸:“说实话,我留下来,是想跟你们谈个合作。” “合作?”商清韵美眸闪过一丝莫名的光线:“什么合作?” “我先前说过,我的身体有些小毛病。”齐乐天摊开双手:“我相信,你们现在应该探查不到我的气息吧。” “确实。”商清韵颔首,修长而雪白的脖颈颇为吸引视线。 “这就跟我受的伤有关。”齐乐天叹了口气:“我跟一个邪派妖人相斗,虽然最后侥幸解决了他,但身体里也留下了他的诅咒。” 说这话时,他脸不红气不喘,还有些许慨叹。 即使是两位神仙当面,也没能拆穿他的谎言。 只是,他的内心有些恍惚。 都说仙人有赤子之心,可他齐乐天进了修行界以来,几乎就是在勾心斗角之间度过,哪来的赤子之心,坦诚相待? 不过就是些掌握了权力的人物,互相篡取利益罢了。 “道友可是要从我翠城道宫,购买些药材?”商清韵试探道:“我翠城道宫的药材,即使在整个川府,也能排得上号。” “不不不,我不需要那些东西。”齐乐天摇了摇头,笑得有些神秘。 “那道友究竟需要什么?”魁梧大汉皱了皱眉头。 齐乐天低下头,嘴角一勾:“很简单。” “由于我修炼的功法缘故,我对于灵力的亲和度,是极高的。”他双手插兜:“如果你们把我摆在聚灵阵法的中心,我大约可以给你们山门的聚灵阵法,增加一倍的聚灵效率。” “一倍?”商清韵掩着嘴唇:“道友,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齐乐天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我是认真的,姐姐。” 魁梧男子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那你要什么?”商清韵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 翠城道宫的后山,用的是玄仙级的聚灵阵法,如果能够再翻一倍,她有把握在气运金莲的争夺之战中,夺得更大的份额。 目前翠城道宫,有玄仙级的灵石,二十八块。 她本身就是玄仙初境的强者,再加上翠城道宫的本身储存的几件法宝……在这场气运金莲的争夺之中,她有把握夺得符合道宫体量的金莲。 但是,人的欲望,就如同高山滚石。 若是有机会夺得更大的机缘,她六阴真人绝不会手软。 身为修行者,就应在大道上攀登不止,绝不会放过任何进步的机会。 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她就能够催动更多的法宝,夺得更多的气运金莲……并且能够守住。 “你要什么?”商清韵思绪如电光火石。 “我要灵石。”齐乐天没有废话:“一倍的效率,我要三成。”、 商清韵撇过头,看了看魁梧男子。 男子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成交。”商清韵看着齐乐天:“那么……” “现在就可以开始,我可是个敬业的合作伙伴。”齐乐天右手放在胸口上,行了个绅士礼仪。 …… “玄仙级的聚灵法阵,还真是强悍。”将原本那只千年的玳瑁壳移开,齐乐天像是一只老王八一般,坐了上去。 体内紫府气旋疯狂转动,他将整个身体,彻底贴在了聚灵阵的阵盘上。 只要身体与聚灵阵盘接触面积够大,他能够祭炼的元气就越多。 灵石的生产速度,也就越快。 坐在山顶上,商清韵没有闲情逸致看那皎白的月光,只是盯着山谷中的聚灵法阵。 “还真就,提高了足足一倍的聚灵效率。”魁梧的男子站在商清韵的身旁:“你看出他修炼的究竟是哪一派的功法了吗?” “就连你这个天河水军的统领都看不出来,我一个小小的道人,又如何得知?”商清韵扭过头,眉眼间的风情,却是先前无人得见的。 魁梧男子搂过商清韵的腰,贴近了她的耳朵。 “若是能够永远将他留下来,你就相当于占据了一个福地级别的灵脉啊。”魁梧男子看着下方的聚灵阵,赞叹道:“他这个功法,实在是太过恐怖。” “揠苗助长罢了,要是真把他长留在这里,别说把这一处化作洞天福地,怕是过不了多久,这根细小的灵脉,能给他吸干。”商清韵白了男人一眼,眼波却如丝流转:“只是,泷统领不觉得他拿的,有点多吗?” 泷在天河水军,也当了两三百年的统领之位。 一听到商清韵这句话,他便清楚这女子的想法。 “等到两个月之后再说吧。”他摇了摇头:“这时候,可不能被他知道。” “这不消说。”商清韵笑着抚上了泷的脸。 月光映在这两人的脸上,投射出长而淡的剪影。 …… “有古怪。”七阳道人坐在山巅,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峰。 那处是翠城山脉,一个小宗门的所在地,除了灵力比外界更为充沛,便再无什么神妙之处。 “似乎,那一处的灵力,变得更加浓郁了?”他摸着拂尘,眼神微动。 师尊说过,再过两个月,他跟齐乐天之间,必有一战。 两个月后的大事,只有气运金莲。 “堂堂齐天大圣,还要跟那些小修士们抢气运金莲?我呸。”他恨恨地摸着拂尘,像是要把拂尘撸秃:“只是,还是没有把握啊。” 面对那种状态的齐乐天,他都赢不了,这次让齐乐天走脱了,想必再回来的时候,只会更强。 而短短两个月,根本没有让他进步的时间。 他必须要想些别的办法。 在这个思路之下,他忽然看到了远山那处忽然提升的灵气浓度。 “莫不是,有异宝出世?”他这么一想,眼睛微眯。 忽然就有些蠢蠢欲动。 第二十五章 真正的气息源头 邢君整个人化作一片灰色的雾气,逐渐深入了这一片深山。 作为妖协的湘府分部,这一处的防御水平,比粤府那边的大猫小猫,要高得多了。即使是天仙境,且拥有三昧传承,他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触及了什么陷阱的开关。 松柏立于山岩之间,不时有翠鸟啼鸣。 “全部开放?”一条巨大的蜈蚣,正盘绕在山巅的水池中,骤然接到命令,几十条小短腿都被吓傻了:“老大,你是不是发烧了?” “少贫嘴,赶紧打开,万一误了事,有你好看的。”传讯玉符的另一端,一个森寒的声音传来,仿佛毒蛇吐信。 “遵命!”即使同属五毒一属,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吴功功也不敢乱来,赶紧把自己掌管的五毒阵,全数撤去。 一时间,山间的云雾,都散去了几分。 最核心的山峰上,那位顶着牛角的青年,嗅着杯中的美酒,远眺山间。 湘府多山,但这蜿蜒的山峰,未免也有些太过浩瀚了些。 “演化已经在各个地区的洞天福地,缓缓开启了。”牛角青年的身后,走出了一位笼在紫袍中的妖灵。 只听得他口中说话时,窸窸窣窣,身份便也呼之欲出。 “万蛇府的尊者到来,我倒是有失远迎了。”牛角青年回头,看着那紫袍中的翼火尊者,微微一笑:“美酒在此,已经给您备好了。” “不愧是平天大圣,行事果然缜密。”翼火尊者大喇喇地坐下,提起酒壶:“居然连我喜欢喝什么酒,都给摸了个一清二楚,你这个朋友,值得交。” “我老牛的性格,你们都是知道的。”牛魔王举杯致意:“对待朋友,我会给他准备上好的美酒,而对待敌人,我会给他准备甘甜的鲜血。” “啊,不愧是平天大圣。”翼火尊者不以为意:“万蛇府同意并入妖协,只是,老蛇我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牛魔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豪迈之气尽显。 “我希望,万蛇府能够进驻第三峰。”翼火尊者转了转酒杯:“湘府之中,苗人与我万蛇府结盟,即使称作第一本土势力,也不为过。” 牛魔王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第一峰,自然是交给你们妖协自己人。”翼火尊者掐着手指头算计:“第二峰,我隐约察觉到有几道法力高强的气息先占了,自然也不便去抢夺。” “但是这第三峰,我们想要。”他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牛魔王转了转杯子。 “本来嘛,这第三峰,给你们也无妨。”他眼神中,多有玩味:“如果你们来早了两天,说不定我就直接划给你们了。” “今天,有什么不对的吗?”翼火尊者的信子弹吐,似乎是在感应些什么。 “今天,会有一场大戏上演。”牛魔王邀手,示意翼火尊者跟着他出来。 翼火尊者依言走出,随着牛魔王走到了山后。 群峰连绵蜿蜒,足足有百来座山峰,住人的却只有二十五座。 第一峰虽名号第一峰,但却并非群峰的最终点,阵法的边沿。 在第一峰的峰后,是一片沼泽。 从峰顶望去,这片沼泽极宽阔,甚至望不到边沿。往近前看,一片厚重的雾气,笼盖在这沼泽上,水草点缀,不时有细小的泡泡浮起,看着便有些恶心。 “如何?”牛魔王看着翼火尊者。 翼火尊者:“???” 我从来没来过这里,你跟我说什么“如何如何”……我怎么知道如何如何? “这是云梦泽的一条分支。”牛魔王看着那宽阔的沼泽:“你想到什么了吗?” “不知道。”翼火尊者诚实地摇头:“但我想不出来,这跟第三峰的归属,究竟有什么关系。” “既然看不出来,那便算了。”牛魔王有些惋惜地摇头:“我们先回去,喝两杯叙叙旧啥的吧……第三峰的事情,也不好说就这么敲定了。” “估计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我能给你一个答案。” …… 邢君一路深入,依旧小心翼翼。 这一路上,除了蒙蒙的雾气,他再没有遇上别的机关法阵。 “顺利得令人怀疑啊。”他感知着那道隐约的气息,一路前行。 为首的三座山峰,足足有上千米高,他此刻走的路,正是那三座山峰下的山谷。在这种林木茂密的情况下,即使有巡视的人员,也难以穿过层层的林木,发现化作一道灰烟的他。 那道气息在远处若隐若现,吸引着邢君的注意力。 “城主的气息……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眯起眼睛,缓缓加速。 若是不快点找到那道气息,他的心口,就仿佛有只小猫一直在挠。 牛魔王站在他的行宫窗前,端着酒杯,望向山谷。 在那林木中悄然前行的邢君,正落在他的眼眸中。 “若是你真能成就,那么我妖协未来,必然也多出了一员大将,我也不用继续守在这湿漉漉的地方。”他看着那向沼泽而去的邢君,忽然就想起了当日,那笼在黑袍里的使者。 “希望那个货色,能说话算话。”他冷哼一声,收回了视线。 而邢君已经到达了沼泽的边沿。 一串串混杂着淤泥与杂物的气泡,从沼泽底下浮起来,带着腐殖质的腥臭味。 “为何城主的气息,会出现在这般腌臜之处?”邢君返回原形,捏了捏鼻子。 这沼泽的气味,简直就像开了味道博物馆一般,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混在里边,比人类世界的垃圾场,还要难闻上百倍。 “算了,先找要紧。”他扭了扭头,将无用的思绪排开,沉入沼泽中。 茫茫沼泽,居然远比他想象的要深,那道熟悉的气息,正沉在沼泽更远更深的地方。 邢君如鱼儿般游了过去,双眼却被深厚的淤泥裹住。 为了避免引动这处的阵法,他选择了最原始的游泳,而不是什么避水咒。 撑开眼皮,他忍者水压的疼痛,看向那气息的来源。 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的洞口,正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沼泽中的淤泥。 气息便自其中来。 “罢了!”邢君心中暗骂一声,闭上双眼,随着那淤泥一同没入洞中。 不见踪影。 第二十六章 各怀心思三人行 七阳道人的身影,如同一只巨大的白色天鹅,掠过了重重的山峦。 若是那处山脉中,真有异宝存在的话……他的内心中有种灼热的感觉。 以往在八景宫,师尊总让自己依靠自己的力量,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未来……可他同样清楚,若是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单就齐乐天那根棍子,他就应付不了。 这已经不是修为境界能解决的问题。 “若是真有一件异宝。”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身形,直接落到了翠城道宫的第九峰上:“那便是我的幸运了。” 泷与商清韵正坐在山巅,双手对顶,借着太阴星力来修炼,可头顶处忽然刮起的大风,唤回了他们的神智。 “两位道友晚上好啊。”七阳道人走到两人面前:“我观此地有光华闪烁,原不想是你们二位的地界。” “道友是?”泷统领站起来,挡在商清韵的身前。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七阳道人。”七阳道人摆了摆手:“此次前来,只为了问问此地的异状。” “我是泷,天河水军先锋军二统领。”泷指了指商清韵:“这位是翠城道宫的六阴真人,商清韵。” “见过七阳道友。”商清韵点了点头。 七阳道人常年在八景宫中修行,转世之后的这几年,方才出关处理事务,这两人不认识他,也属正常。 “道友这次前来,想必是感知到,此地逐步加强的灵气浓度吧。”泷统领侃侃而谈:“但这并不是异宝出世,而是一位新加盟的道友所为。” “新加盟的道友?”七阳道人眯起眼睛:“方便说来听听吗?” “这是一位受了伤的道友。”泷统领笑道:“他修炼的功法特殊,能够辅助吸收灵力,创造出更多的灵石,此次借我翠城道宫的聚灵阵,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灵石。” “灵石吗?”七阳道人颔首:“可否带我去见见这位道友?” “这……”泷和商清韵对视一眼。 一个宗门的聚灵阵,几乎可以说是宗门的重中之重,若是不慎被毁,不知需要多少材料,才能恢复过来。 “放心吧,我以道树担保,我绝不会有任何的不轨之心。”七阳道人起了一誓。 若是原先以为的异宝,他还有心想要得到。 可现在知道,不过是一个修炼特殊功法,用以辅助灵力吸收的仙人,兴致就淡了不少。 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另一个计划。 两人再对视一眼,才堪堪放下心来。 一个外人忽然想要参观你家最机密的地方,若不是发了如此毒誓,恐怕没人敢于引狼入室。修真界里,虽然崇尚赤子之心,可若是人人都仙风道骨,自然也没了现在这么多腌臜的争斗。 “还请随我来。”商清韵一稽首,转身带路。 翠城山脉距离灵脉最近的地方,便是这座山谷。三座山峰将这处包住,好似三条巨龙,口中衔住的珠子,乃是最具灵性的地界。 而这龙珠的中心,便是翠城道宫的聚灵阵眼。 齐乐天心有所感,抬起了头,顺手将玳瑁壳拉了过来,穿在身上。 他先前已然觉醒了他心通,不过由于三尸魔气的笼罩,使得这一神通的力量难以发挥。 只是,在某些时刻,心中的预感,仍然能悄然浮现。 比如现在。 “这便是翠城道宫的聚灵阵吗?”七阳道人看着那六十四卦的造型,心中微微摇头。 要是采用八景宫内部那变爻阵法,这处山脉的灵力,不仅能够加速灵气的聚集速度,甚至还能反哺这一处灵脉,使得这地脉更加生生不息。 当然,这都是大法师和师祖的功夫,跟他七阳道人,倒是没什么关系了。 “没错。”商清韵略一颔首,美目中多有自豪。 当年她师从一位普通的道人为师,若非本身天纵之才,哪里能登临青云之上,看到更高的风景? 至于之后的创派升仙,那更是一个壮阔而不失柔情的故事。 单凭一介女流之身,在川府这种修行者云集之地,自占山头开派作祖…… 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那中央趴着的那位背着玳瑁壳的道友,想必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位异人了。”七阳道人浮在空中,看着呈龟状趴在地上的齐乐天,如是说道。 “额……那玳瑁壳是我派原先的阵眼,想必是他用来增幅自己的功法。”商清韵也没料想到,齐乐天居然把自己的龟壳,给戴了上身。 齐乐天心有所感,抬起了头。 只见三人站在不远处的天空上,聊着些什么,便举起了手,微微一笑。 他视力不错,即使在这月色朦胧的夜晚,也能隔着百米开外,看清楚七阳道人的脸。 但他相信,即使走到近前,七阳道人也决计认不出自己。 先是用七十二变掩盖了相貌和身形,再让清欢给自己加了一道封印……别说是七阳道人这种玄仙级别的人物,就算是更高一级的金仙近前,恐怕也看不透他齐乐天的跟脚。 “这位道友还真是口味独特。”七阳道人笑了:“莫不是在人间重生时,爱上了某部扶桑的动漫不成?” 齐乐天听到了他的话。 真没想到,就连这种老古董的玩意,重生之后也能跟上潮流啊。 只可惜,自己不是什么龟仙人。 而是孙悟空啊! …… 草草的看了几眼齐乐天,七阳道人顿感没趣,便回到了那峰峦之上。 夜风潇潇,吹动山间的叶子,像是吹响了某种古朴的乐器,如碧海潮生。 “你们招了这么一位道友,想必是在为两个月后的气运金莲之争做准备吧。”七阳道人手捧清茶,看着对面的两人:“我乃是川府一散修,目前无依无靠地,也想在那片金莲中,争上一争。” 泷一听这话,立刻就心知肚明。 今日这道人来此,原是误以为有异宝出世,却没曾想猜测失误。但碰上自己两人之后,却又想出了结盟的路子,亦是为了之后那场金莲之争。 虽然看不出眼前这道人的深浅……商清韵低头品茶,心中同样算计着,但能在自己两人面前掩藏实力,至少也同是玄仙一级。 想着想着,商清韵与泷不经意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们都是玄仙,即使那道人有什么异心,恐怕也翻不起什么波澜。 “那好,承蒙道友不弃,我们今日便正式成为盟友了。”泷伸出手,与七阳道人击掌为誓:“气运金莲之争,还得仰仗道友的力量。” 七阳道人伸出手,与泷轻轻一交,发出清脆的掌声。 他的心思,可不像商清韵两人,纠结在那气运金莲的事情上。 他只想掩藏在争夺金莲的群修中。 抓住机会,给那臭猴子,整上一手…… 致命一击! 第二十七章 金莲现时诸界动 齐乐天趴在龟壳上,心里也大致猜到了七阳道人的想法。 看到这一处忽然暴涨的灵气,怀疑是什么异宝出世,前来查看,完全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这所谓的异宝,就是自己罢了。 而能够提升灵力聚集速度的阵法,大宗门里不知道有多少,只不过翠城道宫这种小宗派,接触不到罢了。 “要是解析完毕就好了。”齐乐天伸手,捅了捅地上的泥土。 原本松软的泥土,在这灵气的富集之下,变得坚硬起来,凝成了一块一块的灵石土。 再过不久,这些灵石就会彻底凝固,并且将原本的泥土排斥掉,只余下一块坚硬无比的灵石。 “不过,用不了多久了。”齐乐天抚摸着这些亮晶晶的灵土,眼中也晶亮晶亮的。 …… 沼泽很大,也很深。 跳进坑洞的邢君,正忍受着恶臭与黏糊糊的淤泥,越发深入。 “该死!”他下落的速度越来越慢,淤泥也越发的沉重。 随着深度的加大,这淤泥给予邢君的压力,越发的强悍。 “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沼泽?”他不敢动用灵力,仅凭身体,潜入到这个深度,已经相当勉强……即使是久经锻炼的肉体,在这大自然的威力之下,也是有极限的。 按照他的估测,这一处估摸着已经深入地表两千多米。 一种荒谬感出现在他的心头。 莫不是,被人算计了? “只是,城主的气息还在下边。”他已经睁不开眼睛,只能凭借神识中那微弱的感应,一路下潜。 不管是怎么回事,他都得弄个清楚! 再往下潜,不到半刻钟,他终于触及了这沼泽的底部。 他把脚插在水底,双手抓着底部的巨石,缓缓爬动。 花无邪的气息,已经越发的强烈起来,估摸着已经不远。 一串串的泡泡,从邢君的嘴角冒出。 巨大的水压,压迫他肺里所剩无几的空气,即使是仙躯,也有些吃力。 他一伸手,终于抓住了那气息来源。 一根长长的棍子,正插在那水底,只是轻轻一扯,便好像拉动了什么机关一般。 什么叫做光芒灿烂! 什么叫做侵略如火! 像是被压抑了无数年,当这根棍子被挪开之后,一个窄小的隙缝,从这沼泽之底裂开,一直延伸出去十余里。 一道大门,就此打开。 金红色的岩浆从沼泽之底,不断地冒出,将三十余里的沼泽,逐渐煮沸。初时的岩浆被沼泽中的泥水冷却,化作玄武岩,却又被新一轮的喷发所打破。一串串巨大的气泡,从水底快速地涌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传遍整片水域。 翼火尊者掏出了小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怎么有点热?”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用小手帕扇了扇风。 能让翼火尊者这种存在感到炽热的温度…… 牛角青年坐在一旁:“一个时辰之后,你要等的答案就到了。” “那我再等等。”翼火尊者吐着蛇信。 倒更像是一只狗。 …… 那一瞬间,邢君以为自己死了。 红热的岩浆,在他身边凝结又散开,被瞬间蒸发的水汽直接笼罩了他的全身,相当于给你来了个高温蒸汽浴。 若是一个普通人被丢在这,别说是活命,就连留个全尸,都绝无可能。 毕竟,被上千度的水蒸气淋了一遍,全身上下的皮肉,绝对没办法留在身上……而剩余的骨骼,在那融化又凝结的岩浆流中,用不了多久,也会变成父母家中煮汤时,高压锅里破碎的碎片。 毫无防御的情况下,即使是天仙,给来上这么一下…… 即使是身负三昧传承的邢君,也难以存活下来。 他的耳边,传来震荡九天的锁链碰撞声。 “是勾魂使者的锁链声吗?”他喃喃道,整个人躺在岩浆的深处,被业火所洗礼。 “勾魂使者?什么垃圾玩意。”一个声音借着铁链的震荡声,透了出来:“一个点燃了神火的小辈,居然这么弱?” 邢君的心中,忽然一片空明。 他不顾此时的高温岩浆,强行睁开了双眼。 岩浆之中,一片通明,四根如同通天柱一般的铁链,从远处的虚空中延伸出来,锁住了一位身高足有五里高的巨人。 “我傻了。”邢君虽然早有准备,但也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位巨人。 法天象地的功法,在各大修行门派之中,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即使是邢君这种野路子出身的修行者,也能调动体内的灵力,凝聚出百尺高的法相。 但像这巨人一般,仅凭肉身,便有五里高下,却是前所未见。 单凭这身躯,这巨人就能够手撕号称妖族肉身第一的龙族。 最最关键的是,这身高五里的巨人…… 没有头颅! “肚脐的位置是嘴,胸口上是眼睛。”邢君的脑海里,忽然闪回过一个远古的传说。 “你是刑天!” …… 七阳道人正坐在第九峰的厢房里,五心向天。 无数的天地元气,被他从清风和大地中拖拽出来,全数送入自己的体内。 玄仙级强者调动天地元气这个能力,被他发挥到极致,第九峰越发充沛的灵气,成了他最好的养料。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坐在这第九峰上,跟在八景宫中,也不差多少。 “一个多月来,从来没有懈怠。”七阳道人行遍周天后,缓缓收功:“那个身怀特殊功法的道友,也是够勤奋的。” “七阳道友。”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正是天河水军的泷统领。 “泷道友,早啊。”七阳从蒲团上站起,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灰尘:“有何见教?” “距离金莲之争,只剩下三天了。”泷统领的手中,一柄细小的飞剑,正在祭炼之中。 四枚玄仙级的灵石,在他的飞剑旁浮动,仿佛给飞剑装上了一层旋转的护栏。 “看来,泷统领是早有准备啊。”七阳道人笑了笑。 “早啊,两位。”脱下玳瑁壳的齐乐天,终于在昨天离开了聚灵阵。 他挥了挥手,向两位打招呼。 看着拿走三成灵石的齐乐天,泷统领的头,就隐隐有些发痛。 足足三十六颗玄仙级的灵石,落到了他的口袋里。 这可是……一个普通玄仙三倍的法力。 七阳道人活得相当通透,一眼就看出两人间貌合神离。 可他只在乎三天之后可能的大战。 所以,他忽略了这位“修炼特殊道法”的少年。 与其他人不同,对于气运金莲,他并没有多看重。 只有这些无甚背景的小门小派,以及散修们,才会在这种预热之中,付出如此大的努力。 真正的豪门,永远盯着十个月后,那真正的气运之争。 除此之外,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道友们,准备出发!”一艘仙舟停泊在第九峰旁。 一位位仙人依序上船,跟凡人登基,也无甚区别。 齐乐天最后一位走上仙舟。 他一回头,看着那群峰,咧嘴一笑。 像这艘仙舟一样的,在这川府还有无数艘。 他们有着同一个目的地。 “龙渊池吗?”齐乐天念叨着这个地名,走上仙舟。 舷梯收起,他的背影消失在第九峰上。 像是要赶赴君王的晚宴。 第二十八章 天空之镜龙渊池 仙舟破开虚空,将两边的云雾抛在身后。 七阳道人三人站在船头上,气息张扬,长发被罡风吹动,像是魏晋时期那些沉迷玄学,狂放不羁的文士。 “还有十分钟,就能够穿过原先的世界壁障,进入龙渊池。”泷统领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十点十五,am。 齐乐天坐在船舱里,看着那逐渐扭曲的空间。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穿越世界壁障吗?”看着舷窗处逐渐变得细长的光线,他闭上了双眼。 眼睛在这种场景下,给予人的信息,已经不再真实。 只有用心,用道树去感受到的,才是外界真实的情况。 一阵剧烈的抖动,传遍整个船体。 “到了。”泷的身影从憧憧的状态回复原形。 舷梯放下。 “龙渊池……居然是这样一副模样吗?”一位仙人低声道。 一片平坦的水面,从齐乐天的脚下,一直延伸出去,直到世界的尽头。蔚蓝的天空倒映在水面上,折射出水蓝的天光。 这里没有游鱼,没有杂质。 只有被倒映在这如镜般水面的,光滑而明亮的天光,以及点缀在蔚蓝之中的白云。 “你们原先没到过这里吗?”齐乐天扭过头,看着那位仙人。 “我还算年轻啊。”这位头戴方巾的仙人一笑:“上一次的气运金莲降世,还是三千年前……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呢。” “三千年前……你说的是阐截之战吧。”齐乐天略一思忖。 “正是。”这位看起来更像儒家教书先生的仙人,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时可是前所未见的乱世,截教这样一大教派陨落,才空出了无数的气运……以至于能够酝酿出一场气运金莲雨。” “当今天庭陨落,当然也是这次气运金莲的气运来源。”齐乐天抬起头。 在这浩瀚的小世界中,放眼望去,每一个方向,都有几艘体型巨大的仙舟,或是代步的坐骑。 东方那条应龙,背上坐着三位仙人。 西北方的那艘超级豪华版的仙舟,更是有上百道仙人的气息腾出。 “很多人嘛。”七阳道人左右巡视一番,微微一笑。 泷与商清韵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骇。 原先发下请帖之时,前来赴宴的足有十数人,原以为在此次的气运金莲之争中,定然能夺得大头……可没曾想,在他们百般思虑的时候,无数潜伏在暗中的仙人们,已经聚集成多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看来,会很艰难啊。”泷轻声道。 商清韵挽住了他的手。 “没事的。”她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这里,最大的倚仗,就是三位玄仙,以及一张来自远古时期的法阵图……我们召集了这么多位同道,让他们作为备用的能量供应源,至少也能够支撑一天一夜的水平。” “只是……”泷的眼睛里出现了迟疑。 当年他便是天河水军的统领,与妖协或是外神之间,时常有摩擦,自然不是什么养得白白胖胖的大头兵。 只是,那张阵图上记载的法门,就连他这样的玄门正宗,都感到心慌。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商清韵作为一个女人,心肠居然比他还要硬:“只要我们在这次的气运金莲之争中,夺得那真正的大头,别说是这点小损失,就连那看不见的金仙壁垒,我们都能找到机会!” “金仙”两个字,就好像古寺钟声,在泷的脑海里炸开。 他成就玄仙,已有近六百年,可却死死的卡在入道境上边,不得寸进。 当年的意气风发,也在这天河水军无聊的摩擦之中,被消磨殆尽。只有在这次转世重生,认识了六阴真人之后,他那颗枯槁的心,才恢复了些许的青春。 要说美女,这些年来他见得多了,甚至在更早的年头,有位金仙的女儿,曾经隐约地对他表示过爱慕之情,但都被他委婉拒绝。 只有在这辈子认识的商清韵,才真正走进了他的心。 她是一朵开在枝头的木芙蓉,常年经受着风霜和雨雪的洗礼,可却从来没有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永远在修道之途上高歌奋进。 她的功法并不高明,但凭借着这并不高明的功法,她顽强地渡过天劫,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 她升仙之后,并没有满足于仙人之间的悠闲茶话,而是终日闭关,在那云雾缭绕的山间,独自忍受着道则的孤清。 相比起商清韵,泷就是一个自怨自艾的失败者。 他时常抱怨着天河水军的腐朽,痛恨着上官克扣的资源,还被入道境这关卡阻拦在玄仙境真正的风景之外。 商清韵的到来,就像一柄锋利的长剑,刺破了他虚伪的内心。 他爱她,所以愿意跟着她,继续攀登大道。 “好!”他握住了她的手。 好似握住了火热的未来。 齐乐天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把戏。 “清欢说,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得到更多的气运。”齐乐天看着那天空之镜,攥紧了拳头:“道兄,你可知这气运金莲,究竟会从哪个方向出现。” 带着方巾的儒生抬起头,笑得很和蔼:“据说,气运金莲,跟佛宗的天女散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想,这些气运金莲,应该就从天空中落下吧。” “从天空中落下?”齐乐天把手放到下巴上,眯起了眼睛。 一只毛茸茸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啊,暂时还不用你登场,你太显眼了。”齐乐天没有回头,继续思考着对策:“从天空上落下的金莲……” 他的脑中,忽然闪回了一个场面。 一条数十丈长的雷龙,正盘绕在天空之中,疯狂地噬咬着。 “似乎,可行。”他看着那没有一丝杂质的蔚蓝天空,嘴角微扬。 方巾儒生站在齐乐天的身后,没有如同其他的仙人一般,去欣赏那绝美的天空之镜。 他只是看着来回踱步的齐乐天。 “真累人啊。”他忽然低下头,嘴唇蠕动,说些只有自己听到的话:“老子无儿无女,整天跟着这猴子,就像是他的奶妈一般。” 金狗挂在齐乐天的背后,忽然心有所感,回头看着那方巾儒生。 可那个位置,已经没有半个人影。 第二十九章 十九颗灵石手套 这场等待,并不漫长。 在场的神仙们,少说也活了三五百年。 三天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眨眼就过去了。 “齐道友,你要去哪?”众人被召集起来,齐乐天却依旧呆在原位上,没有起身。 “我就不跟你们抢金莲了。”齐乐天笑了笑:“不太好意思。” “大家都是一个联盟,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我们更加不好意思。”泷统领眼神中,透着些不同寻常的光:“这两个月来,你也帮了我们不少,不能这么亏待你。” “真不用了。”齐乐天实诚地说:“我跟你们合作,还是为了灵石……在这气运金莲的争夺之上,我还是独来独往好了。” 泷的眼眸中,一道冷光划过。 玄仙级别的灵石,即使是同为玄仙境的强者,看着也相当眼红……要知道,除非灵力见底,不然单纯用来修炼,一颗玄仙级别的灵石,能够辅助一个普通的玄仙级强者,修炼三个月左右。 玄仙级的灵石,用途可不止回复灵力这么简单。 这种级别的灵石,已经称得上是天材地宝。 齐乐天足足拿走了三十六颗,由不得他不心疼。 因此,为了拿回这些灵石,他堂堂天河水军的统领,也不得不产生一些,不怎么友好的心思……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齐乐天留下的基础上,若是他中途便走掉了,或是被人半路截胡,这三十六颗灵石,可就落入了他人之手。 齐乐天可管不了这么多。 他深知翠城道宫那条灵脉的灵气储量。这两个月的高强度输出,已经算是掏空了这条灵脉的家底,就算气运之争结束之后,恐怕也得养上几十年,才能恢复当初的模样。 既然没了利用价值,他也懒得再跟商清韵那两人纠缠。 商清韵还想说什么,却被七阳道人的哈欠堵住了。 “多一个少一个,没多大差别。”他打了个哈欠:“再有半个时辰,气运金莲就要正式落下了,现在还不赶紧整队,到时候恐怕连花瓣都赶不上热乎的。” 这一句话,倒是给泷和商清韵两人敲响了警钟。 他们付出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一次的金莲争夺吗? 算那小子走运。泷在心中暗骂,表面上却一脸严肃。 “道友们,到了我们行动的时刻了!”他振臂一呼,一张古朴的阵图,便好似当日横空的太极图一般,延展开来,覆盖了近处的水面。 每一位仙人,都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 一种来自远古的神秘力量,在阵图上不断流转,穿过每一个作为阵图枢纽的仙人,将他们勾连在一处,化作一个系统。 所有人的仙元,都缓缓流淌而出,汇聚成一个粗犷的狼型头像。 即使隔着一层世界壁障,但两个世界,拥有同样的星空。 “引动二十八宿的星力?”七阳道人喃喃道:“还是单一的星将?” 不过,他也没时间细细思考了。 一团又一团细长的根须,从天顶上垂落下来。 只听得咔嚓几声。 第一朵金莲,已然从天而降。 …… 齐乐天趴在水里,吐着泡泡。 龙渊池的水源极为清澈,即使隔着一层荡漾的水波,也能够将空中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 金狗拍了拍他的后辈,似乎是在好奇他为什么不冲上前去。 “不用冲,金狗。”齐乐天老神在在:“这第一株气运金莲,就跟那些寺院里的新年头柱香,是一个道理,无非就是抢一个好意头。” 金狗:“???” 气运这种东西,你不抢个好意头,还有什么意思? “而且,我打心底里感觉,它太小了。”齐乐天看了看天空上那株气运金莲,摇了摇头:“这种层次的气运金莲,别说是增幅现在的我,就连增幅一个普通的天仙,感觉都够呛。” 金狗仔细想了想,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但别人可不这么想。 龙渊池就是一片镜子,忠实的反射着上空所有的场景。天空之上,此刻至少有三拨人马,对那落下的金莲虎视眈眈。 先前齐乐天所看见的那头应龙,此刻正翱翔在天空上,双翼如同遮天蔽日的伞盖,挡住了一大片的阳光,给澄静的龙渊池上,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黑影。 而站在它面前的,则是一位剑客。 修行界里,人们通常都是祭炼飞剑——御剑飞行,千里之外斩落敌人的狗头,总是比较令人向往的神仙事迹。 但这站在天上的剑仙,似乎走了一条跟寻常仙人,截然相反的道路。 他的手中,只有一柄普通的精钢长剑。 斗笠遮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到他半张脸孔。刀刻斧凿的线条,就跟他手中的长剑一般刚硬。 “是……太白金星的徒弟!”终于有一位识货之人认了出来:“师承太白剑仙,却另辟蹊径,融凡间武道于仙境,据说曾经一剑当空,斩灭妖协五位天仙。”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自周遭而起。 一剑,就斩灭了五位天仙? 齐乐天躺在水里,看着这一龙一人的对峙,有些无趣。 “就为了这样一朵小小的气运金莲,抢的头破血流的,就很没意思。”齐乐天的手中,已经捏碎了十余颗灵石。 全是玄仙级的,不参杂低品灵石,质量有保障。 就连金狗,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这两个月来,它一直被齐乐天丢在山外,随意游荡,直到此时才召回身边。 “好了,差不多了。”齐乐天一直捏碎了十九颗玄仙灵石,才停下手。 灵石中的粉末,全数被他的手掌吸住,像是给他戴上了晶莹剔透的手套,在天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差不多这样,应该就能顶过去了。”齐乐天满意地拍了拍手,引得水波荡漾。 金狗:“???” 你这是在干嘛?糟蹋自己辛苦获得灵石吗? “现在就等着好了。”齐乐天双手搭在脑后,躺在水里,活像死海上那些躺着看书的大爷一般:“在最大的金莲出现之后,你就开始待命。” “等我去摘了他,我们就马上跑!” 第三十章 飞剑跳丸蜀山仙 金狗还是有些郁闷。 文艺些的说法,应该叫做“意难平”。 当年跟着齐天大圣,纵横诸天,即使偶尔会栽在坑里,可哪次出场不是霸气凛然,横压一地诸多妖灵? 什么一地妖王,神仙关系户……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可如今,它居然要跟着齐乐天,藏在水里,暗搓搓地准备着偷袭跑路。 它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水里化作无数个泡泡。 齐乐天可没时间管它。 十九颗灵石所化的灵力,已经全数凝聚在手上,像是一层厚得脱不掉的粘胶。 半空中。 自第一朵金莲降世以来,其余的金莲,也纷纷出现在这龙渊池的上空。 无数绚烂的金色莲花,从天空飘落之时,还真应了当初那方巾儒生的话——气运金莲的降世,就如同天女散花。 一般的绚烂。 泷统领带着那巨狼阵图,立在半空中,双手抱胸,站在狼眼的位置上。 商清韵衣衫轻摇,如风中柳絮,稳坐在狼耳之上。 七阳道人手持拂尘,却像是握着一柄利剑,微笑着站在狼牙上,不露锋芒。 半空中乱糟糟地,各色法术的光芒左冲右突,像是除夕夜晚上绚烂的烟火,倒映在龙渊池这面天空之镜上,两相辉映,更是欲迷人眼。 天空上,还没有动手的势力,只剩下三家。 “为了争抢最后一朵气运金莲,这些人都下了血本啊。”齐乐天躺在水中,看着天上那从未移动的三股势力。 商清韵与泷统领的巨狼阵图。 透着股锋锐气息的剑宗弟子。 两位头上光可鉴人的大和尚。 三股势力都站在原地,看着天空上那一朵朵坠落的金莲,好似那些睡得朦朦胧胧的游客,被导游从大巴上扯下来,站在那高峰之上。 但大家也都清楚。 虽然现在,彼此和和气气地站在一起观景,像是来自不同城市的旅游团,共赏同一片天空……但最终的战争,仍旧会不可避免的降临。 因为对于这些修士来说,未来五百年的气运,究竟能否得到增幅,就毕其功于此役了。 “都没人愿意退后吗?”头上光可鉴人的大和尚轻宣佛号,有些遗憾。 “大和尚,你还是赶紧去动手吧。”为首的剑仙,直接将飞剑祭起,遥遥地对准了泷统领与两位大和尚的方向:“你们那群乌合之众也是,再不动手,怕是连一片莲叶都拿不到手上。” “剑宗的同道,未免也太自信了些。”泷统领的脸上,隐有怒色:“一十三名剑宗弟子,即使修为都在天仙之上,也未必是我们两方联手的对手吧。” 听他的话,想来是要先拉拢两位大和尚,共同对敌。 剑仙哈哈大笑:“我既然敢于说出这句话,自然就敢于面对你们两边的联手。” 七阳道人看着那剑仙的气息,不由得笑了。 “草长得越茂盛,割起来就越快。”剑仙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腰间的葫芦里,也隐隐有锐金之气释放:“你们联手,倒是省得我左右奔波了。” 泷统领没说话,只是看向了两位玄仙境的大和尚。 “原本,我们是不想全力出手的。”胖和尚叹了口气:“因为我们师兄弟修炼了一门法术,还没达到圆满的境地,收放之间未能自如。” 瘦和尚跟着师兄点头,双手合十,面色和善。 泷的眼皮跳了跳。 怎么这些人的口气,一个比一个大? 这是不把我天河水军统领当盘菜了是吧。 当最后一株小金莲坠落,并落到那太白弟子手中之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退了开去。 晚宴的正菜,终于要上场了。 “没办法了,你们没机会了。”剑仙的葫芦里,一道飞剑如同跳跃的麻雀,落到他的手中……仔细看去,那甚至并不是一柄真正的飞剑。 而是一枚丹丸。 在他的身后,十二位剑宗弟子,也打开葫芦塞子。 十二枚丹丸落在空中,化作一个疏漏百出的阵法,笼在他们的身边。 “我说你们的口气怎么这么大。”七阳道人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蜀山的弟子。” “还有人记得蜀山?”当头的剑仙眉头一挑:“蜀山避世,已有千年,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识货的人。” “蜀山的飞剑跳丸,可是一绝。”七阳道人的拂尘轻点:“我们这些自幼成长在川府的道士,自然也清楚。” “既然清楚,那你还留在这?”剑仙眼神睥睨,霸气侧漏。 “蜀山是不错,但我也不差就是了。”七阳道人手中拂尘轻扬,但身上的气息,跟当日追击齐乐天时,完全不同,好似换了一个人。 齐乐天躺在水中,笑得有点诡异。 若不是当日自己引动灵力,让这七阳道人以为异宝出世,升起抢夺之心,来到这翠城道宫,总是是自己当面,也认不出这七阳道人来吧。 如果认不出他,自己贸然出手,没做好准备的话……说不准在这种身体状况之下,还真着了他的道。 贪婪,总是会引发一些意料之外的灾祸。 道家的守身为正,便是从此而出。 一饮一啄,岂非天定? 一片青翠的莲叶,从高天垂下,还沾着云雾中的水珠。细细的鳞毛上,水珠滚来滚去,好不可爱。 “那才是真正的气运金莲。”在人群中,有老者叹气:“先前我们所争抢的那些小金莲,不过都是这片大金莲的气息泄露,引动天女散花异象罢了。” “只有这一片,才真正凝聚了这方小世界的气运,以及当年天庭的那丝道韵。” 众仙站在不远处,听了他这话,叹气声是连绵不绝。 只是,苦于实力不足的他们,就连守住自己手上的小金莲,也得耗费好一番功夫,更别说是去争夺那天空中垂下的大金莲。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不少仙人已经悄然后退,穿过这承载龙渊池的小世界,回归自己的宗门,或是寻得一处静谧之地,将这天授的宝物炼化。 当中还有多少凶险的追袭,多少次恩怨的清算…… 不过都付与风中罢了。 “这就是,各凭本事的时候了。”蜀山剑仙的眼中,流光动作起来。 不过一寸大小的剑丸,悄然延展,化作一柄近乎无形的小剑。 他的师兄弟们依样画葫芦,将跳丸化作飞剑。 十三柄小剑汇聚在空中,凝练出一枚无柄的飞剑。 剑为凶器。 气运金莲最凶险,也最血腥的斗法,自这枚无柄飞剑的出现之时。 正式开始。 第三十一章 枯荣双僧陨于池 十三枚飞剑跳丸,不到一刹就已经融合起来,好似原本就是一体。 一股狂放的煞气,从这跳丸中,压抑不住地迸溅开来,引动周遭的天象。无辜的白云被无情地撕开,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无聊地逗弄着云朵。 小世界的天空同样没有真正的穹顶,但有着与外层空间的接洽之处。 这飞剑跳丸一出,整片世界的壁障,就已经扭曲起来,好似一卷拧巴的塑料袋,给人扯得变了形。 大部分的仙人都还没走。 他们站在小世界的边沿上,如痴如醉地看着那飞剑跳丸。 这才是仙人的英姿!他们的心中,洋溢着已经冷却了数百年的热血。 这般风采,方能称得上翩翩仙人! “我蜀山剑修,从来都是主修杀伐之道。”剑仙一笑,头顶的飞剑渐趋无形:“就算我告诉你们,我在什么时候出剑,你们也没有接住的可能。” 泷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太白弟子距离战场,是最近的。 他修炼的是剑道,与那蜀山剑修,同出一源。即使并非同宗同派,观看蜀山的剑道,对于他未来的进步,也有着极大的裨益。 “真是强大的剑意。”他看着那无形的三尺青锋,有些感慨。 什么时候,能将剑道修到那般层次,方才算是入门吧。 泷的眼眶有些红热。 那自然不是因为被感动的缘故……那无形青锋,散发的剑气实在是太过炽盛,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双眼。 反观七阳道人,双眼仍旧灼灼的看着那三尺青锋,似乎饶有兴味。 他入门的时间,是东汉之年。那个乱糟糟的年头,各种各样的妖孽现世,比现在的煞灵乱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作为一个采药少年,最终能拜入玄都大法师的门下,靠的自然是极高的天赋。 修道三载,他已经点燃了元神之火,在人间界,只在寥寥几人之下,什么国师大妖,遇上他的道术,也只能轰然倒毙。 这等天赋,即使比之最顶尖的天才,也只差半步。 那柄飞剑虽然有些强横,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只是好奇,这些闭关千年的剑修们,究竟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有点无聊,怎么哔哔那么多话。”齐乐天仰躺在水中,看着那不过小点大小的青锋:“你们不赶紧开始打,我怎么能够浑水摸鱼?” “哎呀,剑都提在手上了,你怎么不砍下去呢?”他抱怨着,紧盯着天上的战况。 真正的气运金莲,已经降临了三片莲叶,还有半个花蕾。 等到金莲的本体完全现世,他齐乐天就要开始操作了。 两个和尚站在旁边,盯着这无形长剑看了很久。 十三柄长剑合二为一,化作这无形飞剑,确实强悍无比。即使两位大和尚修炼了金身法诀,面对这样一柄品阶极高的飞剑,在正面也难撄其锋。 但是,两位和尚对视一眼,却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笃定。 飞剑确实强悍,但蜀山那十三位剑仙,却迟迟未有出剑,总不会是因为他们心慈手软。 “你这剑,不是只能动用一次吧。”胖和尚笑容满面:“那你到底是砍我们,还是砍他们?” 剑仙双眼一勾,那柄飞剑直指胖和尚。 “在我这飞剑之下,你们不过是稍微肥厚些的人肉罢了。”他看着胖和尚:“你们不会觉得,以你们的金身神通,就能抵挡我们的剑锋吧。” 胖和尚还想说什么,背后却搭上了有些丝状的东西。 他紧盯着飞剑,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脊背。 湿漉漉的。 他收回手,看着手上溢满的鲜血,眼神中透出一种不可置信的光芒。 “师兄……”瘦和尚的声音干瘪,好似两块铁疙瘩在摩擦。 他不再去管什么飞剑,猛一扭头。 师弟的身上,正缠绕着一根根由虚空中伸出的丝线,好似蜘蛛网一般,黏住了他。 昆虫困于网,则动弹不得。 “是谁干的!”他猛地将手伸到背上,狠狠地一拔。 无数的丝线,带着他的血肉,被撕扯到空中,像是面包里夹裹的肉松。 他的双手被丝线割裂,好似露出雪白的骨骼,却再流不出一点鲜血。 泷依旧立在阵图的狼眼上,神情有些紧张。 但这不过是伪装罢了。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在这张狼型的阵图上,一阵莫名的力量,正不住地流转着,滋润着狼眼和狼耳上的两人。 七阳道人没有出手解救。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那两位和尚的跟脚。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正应合了枯荣两字。 当年取人心肺作法,修炼枯荣两道的枯蝉寺,便最擅长这一道的功法。 此等恶人,千刀万剐尚不为过,七阳道人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倘若将他们两人留下,以他们先前的笃定,动用枯蝉寺那些个诡异的法门,指不定会捅出什么大篓子。 不过……他微不可查地扭了扭头。 泷和商清韵这两个人,已经被他标上了旁门左道的标签。 用这种虚空锁魂的阵图,去屠杀跟自己毫无仇怨的竞争者。 “真是卑鄙啊。”蜀山剑仙看着泷,嘴角处满是嘲讽:“我还没出手,你就先把自己的盟友给解决掉了?你是怕死得不够快吗?” “逐鹿中原之前,人们也没想着黄帝必胜。”泷统领看着那两道逐渐枯瘦的身影,冷哼一声:“你这飞剑,莫非真能吃定我?” “吃定,不好说。”剑仙的指间,隐隐有腾龙鸣凤之声:“我们一般不吃人。” “我们只杀人。” 正是当年蜀山的龙凤呈祥剑诀。 七阳道人紧盯着他的右手。 飞剑跳丸,不似寻常的武人长剑,要握在手中,但始终还是脱离不了身心意三者合一的掌控……剑永远掌握在人的手中,这话不仅是哲理,还是事实。 有了指剑诀掌控,飞剑的准头和威力,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泷的面色有些寒冷。 “不够吗?”他感受着那道锁定自己的剑气,双眼紧闭。 无论在脑海中做出多少遍的演练,那道飞剑,最后都会穿过自己身体,洞穿这张远古流传的阵图。 哪怕自己已经吸收了那两个诡异和尚的血肉和神魂。 “这样就输了啊。”他表情有些痛苦。 “泷!”一个坚定而清朗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那是商清韵。 “妇人之仁,是成不了大事的。”她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肃杀。 她的手正横在脖子上。 轻轻一抹。 第三十二章 眉心之中一点雷 泷的手腕轻颤。 若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这天河水军统领的职位,也别想继续干下去了。即使这件事情暂时没有传到上司的嘴里,但自始至终就是一根尖刺,横亘在他与更高职位之间。 一旦下手,他将会失去所有的退路。 商清韵看着他,缓缓收回手。 仅凭她一个人,是绝无调动整座阵法的能力的。 她只能选择信任泷。 信任他,相信他最终会战胜自己的权利欲,转向那灭情绝性的无情道。 飞剑已经对准了泷的头颅,剑气疯狂迸溅,就好似家里的煮粥时,高压锅里冒出的米汤。 七阳道人站在狼牙的位置上,猛然感受到一股瞬间加强的力量,向自己的体内涌来。 下意识地,他拒绝了这股力量。 阴冷,带着丝丝的血腥气息……这张狼牙阵图的来历,相当神秘,就连出身八景宫的他,也没法子盘根问底,只能依稀察觉到,这是一张与星宿之力有关的阵图。 他一跃而起,离开了狼牙的位置,选择了逃避锋芒。 在这阵图上的仙人们,却好像蜡像一般,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在他们的脚底下,一根根随风飘动的丝线,正接驳在上面,将他们体内的血气,灵力,乃至神魂都撕扯下来,成为这张阵图的一部分。 “果然只有生死之间,最锻炼人。”泷抬头,看着高飞而起的七阳道人:“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可没想到竟这么不经用。” “他的选择很明智,你才是真正的傻子。”飞剑的速度不快,但却牢牢的锁定了泷的头颅:“现在逃跑,他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而你……身上总得留下点零件吧。” 泷笑了。 他的手臂,此刻被无数血红色的灵力包围,已经看不见那修长的手指。 一尊硕大的狼头,代替他的手掌,出现在那个位置上。 齐乐天忽然呛了口水。 “这尼玛……狗头保命?”他躺在水中,喝了好几口龙渊池水。 巨狼头颅逐渐化形,出现在他的手上。血红色的狼毛迎风飘动,一口尖锐的白牙列在空中,透着一股锋锐的玉芒。 谁也不会怀疑,这口牙齿的锋利程度。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狼头彻底成型的一刻,飞剑终于抵达了他的身前。 它咬住了飞剑的尖端,不像是狼,倒像是一只乖顺的土狗,正叼着主人抛出去的棒球。 所有仙人的目光都盯住了这一处。 是那只桀骜不驯的狼头强悍,还是蜀山的飞剑更胜一筹? 太白弟子闭上双眼,仔细地感受和揣摩。蜀山检修的御剑法门虽然千年不见,但相对比他们的剑道来说,依旧高妙。 这千年以来,蜀山内部不断精修,虽然未曾与外界交流,但凭借着内部无数老牌强者的钻研,以及新生血液的诞生,将原本就是仙界一绝的御剑之道,推向了新的高峰。 作为战仙中单体战斗力第一,剑仙这个修炼体系,近乎无敌。 “你先前说过,草长得越茂盛,就越好割,是吧。”泷统领手上的狼头,与飞剑相格,一时间难分胜负:“我们这些土鸡瓦狗,还不是挡住了你的飞剑?” “挡住了一柄有什么用。”剑仙从葫芦倒出了一颗金丹。 “疾!”他食指与中指捏住这颗金丹,向着泷统领的方向轻轻一扔。 那合为一体的飞剑,好似受到了感召,隐隐有分散的趋势。 以金丹为引,起蜀山仙剑阵。 但是,在它们即将散开之时,异变陡生。 一根根细小的丝线,像是从狼口中生长出来,紧紧地缠上了那柄被固定的飞剑。 金丹在空中不住地震颤,引得飞剑同步运动。 可那细丝不知是何物所练,坚韧程度竟然大大超乎了众仙的想象。能斩破青冥的三尺青锋,在这无数细丝地包裹下,居然只能发出无助的震颤声。 “怎么可能?”剑仙尚未说话,太白弟子的双眼却陡然睁开。 在他的心中,蜀山剑仙不过是在跟泷统领耀武扬威,随时都可以取下他的项上人头……可真就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剑仙单挑,天下无敌手的神话,就这样破灭了? 无数细丝从天空洒落,好似有一只大蜘蛛,在天上不停地释播撒着,比田里的农民伯伯还要勤奋。 细丝一圈一圈,一团一团地落到蜀山剑仙们的护身罡气上,割出一道道口子。 如果说,剑仙们是靠剑气破体,剑意伤魂,那这一圈一圈的细丝,就像是被勒紧的钢丝锯,落到哪,就在哪割出一道大口子。 这么一大串落下,剑仙们的护身罡气,就跟乞丐一样,四处漏风。 鲜血迸溅,一如先前的剑气。 泷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嗜血。 狼型阵图不仅仅给他带来了力量,还有一阵精神上的负面影响。 不过,与这些力量相比,精神上的负面影响不过小事。 修行者之所以要求个问心无愧,就是因为要对得起自己的道心,在修炼和战斗时不会行岔了气,出现一些致命差错。 蜀山剑仙一改先前的话痨属性,即使身上被丝线剥落了大片大片的护体罡气,甚至血花四溅,也依旧没有出声。 蜀山的门人就是这样,该嚣张的时候,绝对不会落下半点。 但在该忍受的时候,也绝不会多吱一声。 剑乃百兵之王,既有寻常兵器所不能及之勇武,亦有寻常人所不能及之大忍。 若是学不会忍耐,那么双面都是刃牙的长剑,将会成为修行者自身和他人的噩梦。 金丹的震颤越来越强烈,一如剑仙们的伤势。 十三条心,汇于一处。 十三柄飞剑,同出一源。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仰起头,满面鲜血,不显狰狞,只添勇武。 “死人就少废话了。”狼口中的飞剑,已经被裹成了一大团毛线球。 原先几根丝线都撕扯不出,如今这样一大捆,又如何能破! “草长得越茂盛,割起来就越畅快。”剑仙哈哈一笑,似乎等到了苦尽甘来的一刻。 “这是一个蛮族之人所言。” 泷冷哼一声,有些不屑。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重复些无意义的空话。 你们的剑,都在我手上了,难不成还能翻起花来? “金狗,准备一下。”齐乐天在水下看着上方的能量波动愈发剧烈:“他们的争斗,应该到了关键时刻。” 金狗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那么。”齐乐天将一双裹着灵石浆液的手,伸出水面。 胖瘦两位和尚的尸体,正在半空中悬浮,挂在那晶莹的丝线上。 “两位妖僧的尸体,正好可以作为引子。”他笑了笑,将体内残存的天劫之力,轻轻引到手上的灵液上。 一指点出。 带着天劫之气的灵液,飞出一滴,落到那金莲叶旁边。 直直滴在胖和尚的眉心。 一时间,天色暗了下来。 雷云开始酝酿。 第三十三章 老七阳无能狂怒 (感觉这两章的效果很差,很水,以后不会这么写了,尽量拉主线,不扯这些有的没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另外,今天只有二合一的大章,舟车劳顿实在是有点难受。) 雷蛇在云中闪动。 仙人们嘈杂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还是先前那位有见识的老者率先出声:“为什么这龙渊池的小世界中,竟然会有天劫?” “天劫!”接下来的,便是人群中的惊骇声音。 一时间,仙人们竟乱作一团,一下子退得很远。 要知道,这些转世重生的仙人,为了不耽误境界,不给自己的仙人果位增加风险,大部分都选择用仙元印记,去抵消了这一世成仙时的天劫。 而这小世界中的天劫,是不认可大世界法则的。 换句话说,即使仙元印记能在外界,抵消自己应有的天劫,而在这一处,起不到这么个作用。 金莲周边,已经被雷云团团围住。那妖僧修炼的本就是枯荣寺的妖法,是雷霆正气势必要轰杀的对象,故此大半的雷劫,还是被他的尸体引来的。 齐乐天的身影已经离开了水面。 当所有人都在远离劫云的时候,他冲了上去。 有了那十九枚玄仙级灵石的灵力加持,他甚至可以短时间地借用那三尸魔气的力量,即使面对小世界的雷劫,他也丝毫无惧,甚至还能够吃几根雷龙,当做辣条。 泷与蜀山剑仙的战斗,还在继续。 狼型头颅中,忽然好似被注了水的猪肉,鼓胀起来。 “怎么回事?”泷看着自己的右手。 狼头与他的右手,已经化作一体,在提供给他强大力量的同时,也会影响到他的感知……他清楚地察觉到,那柄三尺青锋,已经斩断了不少的细丝。 “很简单。”蜀山剑仙抬起头,虚空一捏,直接将那葫芦里飞出去的金丹捏碎。 三尺青锋猛地一抖,终于完全突破了狼头的束缚,一举钉入泷的右胸。 天空中散播的丝线猛地一滞,就被他们满身的剑气破开。 “你的那些丝线,原本并没有触及到我的飞剑。”他伤痕累累,脸上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我承认,你的丝线道法很强,甚至在丝线的外表,裹上了一层阴森的星宿之力,用以抵挡我的剑气。” “但是,当你将我的飞剑包裹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你的失败。” “我的飞剑,以地心玄铁精所炼,本身就是锋锐无比的杀器,再经过了我们师兄弟数百年的祭炼,刃口已经不是普通的法宝能比。” “而当你的丝线触碰到飞剑时,我就有把握,破开你的包裹,把你钉在这,明白吗?”他走进了狼型阵图,身上的剑气汇聚在指尖上,轻轻一点。 那柄青锋迅速飞出,带着一蓬血花。 …… “没想到,居然会是你。”七阳道人站在金莲旁,伸出手抚摸着那朵硕大的莲花,看着易容后的齐乐天:“七十二变的功夫,居然也回来了?” “你在说什么?”齐乐天挠了挠头:“我不过是个散修罢了。” “若是我没得到师傅的提示,或许真以为你就是个散修。”七阳道人的低下头,露出一抹睿智的微笑:“师尊说过,我与你在这两月之内,必有一战……而这两个月之内的大事,便只有这气运金莲的出世。” “如果不是你,那还有谁?” 齐乐天面色如常。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是前辈,想要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把我吓走,但是对不起,今天这朵金莲,我是要定了。” 七阳道人抬起头,凝视着齐乐天的双眼。 “我乃八景宫的七阳道人,当今掌教的弟子,排行第七。”他紧紧地盯着齐乐天的双眼,想要从中获取些信息佐证自己的猜想:“而你,是那个无恶不作,搅得诸天仙佛都不得安宁的猴子,对吗?” 齐乐天的眉头皱起,看着有些拧巴。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手中祭起一团雷霆之力:“站在这金连旁边这么久,也没有夺取他,想来你是真的对这朵金莲没意思……不爱别伤害,你不要我要,就算您是八景宫的道人,也不至于这般埋汰人啊!” 七阳道人终于有些懵了。 他从齐乐天的双眼中,只看到了对自己的不满,以及对金莲的渴求……被三尸魔气附体的人,大概率隐藏不住情绪,即使还能有战力,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还能发点小牢骚。 莫非,眼前之人,真不是那猴子? “行了道长,我知道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齐乐天的手,带着一片雷霆之光,拍到了金脸上:“不过我就是个散修,师承大汉时的川府修仙者。” “不,你就是他!”七阳道人忽然抬起了头。 一柄拂尘瞬间落到手上,像是飞剑一般横过来,一剑划开。 齐乐天将身一扭,灵巧得像个猿猴,堪堪躲过七阳道人的拂尘横扫。 那尖锐如剑的素色丝线,在空中流动,气息竟不比那蜀山剑仙的飞剑要差……一根青丝就有飞剑跳丸的气息,要知道,这可是一柄有上万条丝线的拂尘! “从你说出大汉两个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他。”七阳道人没等齐乐天问,便自爆谜底:“大汉之时,巴蜀之地,根本没有你这种气息纯正的玄门修士……那可得等到天师出马之后,才普及的道门。” 齐乐天叹了口气。 “我就该花点时间,好好补习一下历史。”齐乐天把手掌放到脸上。 血肉如同流水一般动作几下之后,他放下手。 这才是属于齐乐天的脸。 “孽畜,你还有什么遗言吗?”七阳道人看着他,瞳孔中尽是冷光:“今日,我定要将你斩于此地,哪怕搭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当我没长脚是吧,不会跑的吗?”齐乐天耸了耸肩,右手撑着莲叶。 金狗已经随时待命,就等着他叫一声逃跑了。 “你逃得掉吗?”七阳道人诡秘一笑,用手轻轻敲了敲身边的空域。 仙人的肉身极其强悍,即使是普普通通一根手指,也能够扛住穿越世界的割裂……可在这里,他指节上的声音,就跟寻常人打铁一般。 瓮声瓮气。 “哎呀,真不巧。”齐乐天的左手伸起,敲了敲自己的身后。 同样是一片实体。 “周围三丈开外,已经完全被我的法宝所笼罩了。”七阳道人笑了笑:“这是我八景宫的金刚镯,仿制了师祖的金刚琢,虽然威力不及,但防御力却不逊色多少。” “有多高的防御力?”齐乐天眯起眼睛。 “大概,能够抵挡金仙级的全力一击吧。”七阳道人开始绕着金莲行走:“好了,乖乖束手就擒吧,放心,不会太痛苦的,我们出家人有分寸,不会折磨你,一定让你痛痛快快地离去。” “若是我不想走,你要怎么办?”齐乐天的右手依旧没有离开金莲,却开始跟七阳道人绕圈圈:“你又能怎么办?” “你不过是天仙修为,还被三尸魔气压制了境界。”七阳道人哈哈一笑,有种多年大仇终得报的快感:“除非你化身尸魔,不然又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我看,没有那么简单吧。”齐乐天跟着七阳道人绕圈:“我怎么说也是齐天大圣转世,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地送上门来呢?” 一声冷哼自七阳道人口中吐出。 “这里一共就三丈,任你武功盖世,还能飞走吗?”七阳道人手中拂尘一横,无数丝线像是长鞭一般挥舞起来,向着齐乐天的方向抽打。 齐乐天挥起铁棍,左支右拙。 上一次,他化身尸魔,占了气势的便宜,更挟着战胜樵夫的威势,一举击破了七阳道人的道心,直接引得七阳道人仓皇逃窜。 但这一次不同。 七阳道人早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身上还有隐隐克制三尸魔气的法宝…… “难搞啊。”他提着棍子,舞成一道道残影。 棍风纵横,白丝飞舞。 七阳道人敏锐地注意到,齐乐天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金莲。 他忽然冷哼一声,一掌击出,直直拍在气运金莲上。 金莲本身乃是天授之物,但自体的防御力,可并不咋地,被这含怒一掌击出,整个摇曳起来,甚至还落下了几片花瓣。 齐乐天的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 “想要金莲?”七阳道人一眼便看出了齐乐天的不悦,一手持着拂尘,一手不断挥掌。 掌风一道接一道地击出,恰似外界满布的雷光。 泷统领和蜀山剑仙,皆沐浴在雷光中,身上血迹斑斑,但从未停止过交战。 无数透明的根须,在空中与飞剑交缠,互有战果,但始终未能取得突破性的战果。 “七阳道友!”泷忽然抬头:“快一点!” 蜀山剑仙的脸色一黑。 那位不知深浅的道人,居然已经开始篡取金莲的控制权了? “金莲没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金莲处传出。 那处被法宝裹住,原本传不出半点声音,可齐乐天此刻竟好像突破了那法宝的限制,大喇喇地说话。 商清韵从阵图上站起来,抬起头。 一位沐浴着雷光的少年,嘴上正提着一根莲叶梗,大口咬下去。 看不清的,还以为他在啃大葱。 那位看不出深浅的道人,此刻正暴怒地从封禁法宝里冲出。 “臭猢狲,我七阳若是不把你挫骨扬灰,势不为人!” 少年转头,把最后一根莲叶梗吞进肚子里。 雷光从他的身上炸开。 “你能挫谁的骨灰,心里难道没有13数吗?” 第三十四章 龙渊池界灭在即 “你究竟是如何突破囚地笼的?”七阳道人面沉如水。 “很简单啊。”齐乐天手中灵力一动,化作先前那朵气运金莲的模样:“这里是龙渊池小世界,又不是外边的现实世界,某些法则跟外界,是完全不同的。” “你的法宝,没办法完全禁锢一整株的金莲,不是吗?”齐乐天一脸无辜:“那我自然就能从那根须里逃出来啊。” 七阳道人没再说话,只是单纯地挥动了他的拂尘。 万千拂尘丝没有半点留手,如同传说中白发魔女的那头魔发,全数向着齐乐天奔袭而来。 此刻的半空中,还有泷统领留下的白丝,以及蜀山剑仙的剑气。 但这些没能对七阳的拂尘造成半点阻碍。 “嘻嘻嘻。”齐乐天伸手一抓:“恼羞成怒了吗?” 他竟然徒手,便将那随意就打破了剑气和白丝的拂尘,抓在了手中。 “死!”七阳道人玄仙级的气机,已经全数外放,就好似被挑衅了尊严的狮王。 泷统领和蜀山剑仙识趣地退开。 “七阳道友,那气运金莲呢?”在退开的时候,泷统领还没忘了询问一句。 七阳没有回他,只是将空中无数的拂尘丝,搅在一处,化作一根尖锐的软剑。 “啊,你问气运金莲啊。”齐乐天徒手战拂尘,居然还有闲工夫来回应他:“你刚刚也看到,我手里抓着什么了?” “这个声音……”泷统领一边退,一边回忆:“你是齐道友?” “是我是我。”齐乐天手上那晶莹的手套,绚丽无比:“你想要的金莲,已经被七阳道友拧断吃掉了。” “什么!”泷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虽然他没想明白齐乐天为何忽然拥有这般恐怖的实力,但下意识还是把它当做了更可靠的盟友。 在他心中,这个相对弱小些的道友,比起独身前往金莲的七阳,更值得信任。 “我只抢到了一根莲花杆子,其余的莲叶莲花,全数都落到了这狗贼的手里。”齐乐天撕扯着七阳道人的拂尘,左摇右摆,像是要给他的拂尘打上几个死结。 七阳道人终于抬头。 “大家不要都看着我。”他站在空中,收回了万千拂尘丝:“我乃八景宫七阳道人,自然不屑于去跟你们抢这一次的气运金莲。” “我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擒拿妖猴。”他向四方拱了拱手:“若是各位想知道金莲的下落,那么很不巧,这金莲正落进了这妖猴的肚子里。” “我相信,只要把妖猴擒下,剖开他的肚子,就能够拿回各位想要的东西。” “或者能得到更多!” 八景宫三个字,在巴蜀之地,分量不小。 原本对七阳道人蠢蠢欲动的众人,就像是心里被浇了一盘凉水一样。 毕竟,人家宗门里,可是有不止一个老祖宗。 “他说自己是八景宫的,你们就相信了?”齐乐天也站定了:“要知道,八景宫里的道人,都是彬彬有礼,节制欲望的,会像我们这些小修士一样,为了生计苦苦奔波?” “他就是想借着这个名头,把金莲带走!” 众人一下子又炸开了锅。 每一个人都有欲望,就连已经臻至圣人之境的三清祖师,同样不会例外。 反正天空中的金莲,已经悄然消失。 不是落在那少年的手中,就是落在那道人的兜里。 只要等这两个人分出个胜败,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 泷和蜀山剑仙可不这么想。 作为场上为数不多的玄仙之一,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同样都是玄仙境界,七阳道人表现出来的战力,比他们两边,可要高的太多了。他们凭借着剑阵和法阵,聚集了十余位同道的力量,方才能够展现出入道境的力量,震慑在场的诸多仙人。 但看七阳道人,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牌面,但至少他的力量,是实打实的入道境。 干涉法则,扭曲空间,那拂尘飞舞之间,甚至还带着一丝大道的自然意境。 他们相信,若是自己对上七阳道人,此刻定然是险之又险,甚至于还有陨落的风险。 但是……他们心有所感,同时看向了齐乐天。 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修士,居然能在七阳道人这般暴怒的攻击下,支撑这么久。 这不科学,也不修真! “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齐乐天抬起头,盯住了七阳道人的眼睛:“你现在大摇大摆地代表八景宫出战,难道就不怕失败之后,丢了你八景宫的面子吗?” “首先,我想输的人大概是你。”七阳道人的站位,一直比齐乐天要高。 “其次,我觉得输给齐天大圣,实在不算是八景宫的耻辱。”他神情有些萧索:“充其量就是我无能为力罢了。” “我真不知道我与你究竟有什么仇怨。”齐乐天看着他:“我知道我吃了樵夫的金丹,那你呢?你跟我又有什么仇,什么怨?” “我现在不想说,我想在你败亡的那一刻,再告诉你。”七阳道人忽然摇了摇头。 “祖师在上,弟子今日,要破杀戒。” 齐乐天叹了口气。 “今天到底是谁能杀谁,你心里是真的没数。” “九息服气,导出元阳,降龙伏虎,补天浴日!”七阳道人全然不顾齐乐天的话,口中念诵着口诀。 “是天罡三十六术!”一位老者腾地站起,便要往后退走。 “老丈,给说说呗。”一位嬉皮赖脸的年轻人,扯住了老者衣袖:“这天罡三十六术,究竟有怎样的神通?” 老者想必是真的老,老得甚至不愿以少年真面目示人。 “你问有怎样的神通?”他一把挣脱年轻人的手,一步踏出:“那你就留在这里试试看啊!” “看看你的身体,是不是比这个世界还要硬朗!” 即使是泷统领和蜀山剑仙,此刻也是毫不犹豫地回头,一步踏出,便是千丈。 天罡三十六术,乃是道门内部最精妙的道法之一。当年三清祖师尚未成道之时,共同探讨道法,集三人之力,共同创造了天罡三十六术,与地煞七十二变,正好凑足了一百零八星宿之数。 九息服气,使得七阳道人体内的灵力,无限逼近了金仙的门槛。 导出元阳,直接就是玉石俱焚的神魂之斗。 降龙伏虎,乃加持肉身无限巨力。 补天浴日…… “你居然要毁了这么美好的一个小世界。”齐乐天摇了摇头,手中掣出那根凶名昭着的长棍:“当真是不可原谅。” 龙渊池底冒出的岩浆,还有扭曲的空间,将齐乐天所处的位置,紧紧地包裹起来。 恰似一张王座。 第三十五章 隔着心与你相望 “你能突破囚地笼,我也认了。”七阳道人看着王座上的齐乐天,握紧了手中的拂尘:“但现在,我以百年的修为,以及一座小世界的毁灭为代价,困住你,够不够?” “你说呢?”齐乐天右手一抬,一道炽盛的岩流,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铸成一套战甲。 乌黑的铁棍被岩流烧红,泛出的不是晶莹的红光。 而是血光。 …… “小子,该醒过来了。”邢君的耳边,有一道声音在低语。 他一下就醒了过来。 “这小子就是你说的,要跟我分享第三峰的人?”翼火尊者的声音很刺耳:“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啊老牛……就这小小的人类,别说是我,就连我手下那群小蛇,也能把他吃干抹净,再丢进池子里喂鱼!” “不要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一个清朗的声音,从牛角青年的口中发出:“他醒了,你故意说这话,算不算同时挑衅我和他?” “大圣你武功盖世,我当然是不敢轻辱。”翼火尊者看着躺在榻上的邢君,一根分叉的蛇头摇摆了几下:“但是你说这小子,就能跟我们万蛇府共享第三峰,我是不信的。” “如果你不服的话,可以跟他练一手。”牛角青年全然不顾邢君刚刚醒来,只是看着他,眼神玩味:“好久不见,大前辈。” 邢君刚想说话,一股莫名的冰冷气息,就占据了他的身体。 “小牛犊子,想不到你还能认出我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邢君的口中吐出:“看来当日我没有看错人。” “怎么会看错人呢?”牛魔王笑了笑:“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执行当年的决议吗?” “妖协?”阴冷气息的主人笑了笑:“倒是我们当年设想出来的好东西,不过主事人是谁?” “现在的主事人嘛,是梼杌尊者。”牛魔王有问必答:“正在妖协的总部。” “不错,不错。”阴冷气息操纵着邢君的身体:“那么,是你这条小蛇,要跟我过过招吗?” 一股来自远古洪荒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流出,好似一条潺潺的小溪。 只不过溪水之中的波浪,似乎比海啸还要狂暴。 翼火尊者的脸色有些难看。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传承,他大可以万蛇府的势力为邀,给自己挣得更多的利益。 但看这道气息……分明这传承的正主,尚未死绝。 他咽了口气,正了正色。 “前辈说笑了,我等服气。” 阴冷气息悄然收回。 “还是你们妖族好说话,不像那帮烂人那样多嘴多舌。”扭头看着牛魔王,刑天笑了笑:“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初我出身并非人族,而是妖族,我这肉身神通,究竟能够开发到怎样的程度?” “就是现在,您的神通也比我强多了。”牛魔王笑了笑:“我已经把前辈安排在第三峰的聚灵池,整个湘府,再没有一个地方的灵力,比这里聚集得更快了。” “你这头小牛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刑天哈哈大笑:“我先带我这徒弟,去了却一个心愿,再回来拿这第三峰。” “没问题。”牛魔王拱手,看着化作流光的邢君。 翼火尊者长出一口气。 那道阴冷气息,虽说并不炽盛,但始终在暗处隐隐地针对着他。 这邢君一走,他整个人都舒缓了下来。 “他,究竟是谁?” 牛魔王笑笑。 “刑天,认识吗?”他说话一如既往地直白。 “原来是他!”翼火尊者庆幸于自己先前没有乱动。 不然,此刻不仅是他,怕是整个万蛇府,都给平掉了吧。 …… “徒弟,我这几天已经把你的记忆看完了。”任由这身体在飞驰,刑天与邢君在识海里相对而坐:“你想杀那只猴子,对吗?” “是的,前辈。”邢君的脸上,有种不加掩饰的真诚杀意:“我要杀了他,替我的旧主报仇。” “我已经替你,用神通锁定了他的气息。”刑天的肚脐,笑得有些张开:“你想他怎么死?是千刀万剐,还是一刀两断?赶紧点说,不然我们就到了。” 湘府与川府,足足有千里之遥,但在刑天这样的强者看来,不过是眨眼之间的距离。 “只要他死就好了。”邢君点了点头。 在这据说与自己有血脉相连的前辈面前,他邢君一举一动,都无比地真诚。 跟在善财童子面前不同,面对这位前辈,他不需要有任何隐瞒。 他只需要,真诚地说出自己的愿望,继承他的意志,就能够换来满意的报酬。 …… 七阳道人的身躯,沐浴着无尽天光。 天光者,便是所谓的世界之力。 以玄仙之力,硬生生去承受着足以创造和毁灭世界的法则之力,七阳道人身上的血脉,已经开始破碎,点点玄仙血混在天光中,看起来异常的妖艳。 此时此刻,龙渊池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漫天的水汽。 笼罩在两人之间。 “今天,你必死无疑。”七阳道人举起了手中的拂尘。 那万千细丝,寸寸断裂,裹在他的手指上,像是春蚕吐丝。 “如果你能够承受着世界的压力,说不定你有机会赢我。”齐乐天就站在他对面,提着那根乌铁棒。 七阳之所以要兵行险着,并不是他嘴上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不过是因为,他的拂尘被铁棍打烂,灵力也饱受压制罢了。 “我现在处于魔气加持的状态,耐心有限。”齐乐天眯起眼睛:“若是你没什么新招,那我就把你打死了。” “镇压!”七阳道人忽然就大吼出声。 一尊不大的祖师像,从他的背后飞出,是玉石所制,晶莹剔透。 “你输了。”齐乐天叹了口气:“没走出自己的路之前,你的境界再高,也不是我的对手……不要不把我当佛陀看啊。” 老君像上,无尽毫光炸开,甚至将扭曲的空间,都静止下来。 齐乐天的身形已然凝滞,可掌心之中,莫名有金光闪烁。 那是一枚万字佛印。 这是一场道与佛的比拼。 “魔气,怎么可能与佛印相连?”七阳道人的身躯再也承受不住世界之力的反噬,胸腔上直直裂开一道大口子。 心脏还在其中跳动不止。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道理就摆在这,你们这帮愚夫,却总是视而不见。”齐乐天摇了摇头,伸出了手。 他摘掉了那跳动的心脏,随手丢进岩浆里。 天边忽有寸芒亮起,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一个血洞出现在齐乐天的胸前,鲜血混杂着内脏的碎片喷涌而出,被岩浆映成金色。 他摘了七阳道人的心,却不想报应来得这么快。 低下头,他隔着洞口,向另外一边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他也在看着他。 第三十六章 邢君的拳头当面 那个男人的形象,在齐乐天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你是……那个土地?”他唇边染血。 “你终于想起来了。”邢君看着齐乐天那狼狈的模样,内心深处却没有半点的安乐。 就算把眼前这个泼猴杀了,花城主的生命,也决计回不来了。 “上一次,你用化血神针,偷袭了善财童子,这一次又是用的什么鬼蜮法宝?”齐乐天看着站在空中的邢君,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不用捂了,今天你一定死。”邢君忽然笑了。 笑得很苦,很累。 一如这两个月来,他每日所承受的炼狱之苦。 “又是一桩仇家。”齐乐天摇了摇头,将铁棍插在空中,倚着它站定:“你又是我什么时候惹上的仇家?” “在花城大学,你杀了一个神明,还记得吗?”邢君看着他,双眼平静得好像破坏之前的龙渊池:“记得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齐乐天同样苦笑:“重生之后,第一个找我麻烦的神明。” “我就是他的属下,今日是来替他报仇的。”邢君如是说。 “如果是我前世不省事,惹下的仇家,那也就罢了。”齐乐天叹了口气,胸口处又有血浆涌出:“可你这个,最不应该来找我报仇。” “我知道。”邢君点了点头:“是我们先惹了你。” “你知道,你知道你妈了个*!”齐乐天怒吼出声,全然不顾胸口撕裂的伤势:“你们自己造的孽,来找我要债?这尼玛的算什么事?” “那你愿意老老实实地给那位道人还债吗?”邢君目光幽幽,看着悬浮在空中的七阳道人:“你的前世,似乎也欠了他的债呢。” “你见过死人还债吗?”齐乐天啐了一口血唾沫。 “所以,你也没打算就这样给他打死,对吧。”邢君的手中,有蒙蒙的银光,凝聚在拳头上,一如锋锐异常的沙场剑戈。 “我想,我懂你意思了。”齐乐天叹了口气。 修行界中,可不像人类世界那般有规矩。即使当初有天庭镇压,还是不时有类似于齐天大圣,还有妖协这样的势力冒出头来,想要作乱犯上。 而修士与修士之间,更是尔虞我诈,争斗不断。 争斗,本来就没有什么正邪之分,只不过以人类粗浅的意识,强份对错罢了。 “懂了,死了就好。”邢君手中的拳头,再度重重挥出。 没有什么凤鸣龙吟,只有金戈铁马之声。 齐乐天的胸口破洞,再度被轰开,原本止住的鲜血,再度汨汨流出。 他没有跌落尘埃,却是将七阳道人扯了过来。 “七阳,我问你,一个人没了心,能不能活?” 七阳道人正处在昏迷之中,哪里能回答他的问题? 见七阳道人一动不动,齐乐天伸出手。 他强行摁下了七阳道人的脑袋,点了点头。 “人无心,能活。”齐乐天转过头,看着正在蓄力的邢君,点了点头。 邢君愣在当场。 “小子,快追!”刑天盘桓在邢君的脑海之中,催促道:“他这是施了因果道法,强行逆转了自己的生死,现在留在当场的,不过是一个残影罢了!” 邢君一点头,在岩浆海上一脚点出。 整座龙渊池,直接被他踏碎了一角。 坐在金狗上的齐乐天猛然回头,看着那塌陷下去的岩浆海,眼角微微一跳。 这绝不是玄仙境界,就能拥有的神通! “快走,金狗!”齐乐天拍着身下的金狗,化作一道金光,瞬间就消失在龙渊池的边沿,直接以残破的躯体,强行出入世界壁障。 “走得掉吗?”邢君的声音,下一刻就出现在他的身前。 金狗猛地刹车,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弧,掉头而去。 “白费力气而已。”邢君的声音,转瞬之间,又出现在另一方。 正堵在齐乐天的前头。 “空间道法……”齐乐天抚摸着金狗的脑袋:“停下吧,金狗。” 金狗可没有放弃,继续左冲右突。 可以金狗的急速,不过多久,前方依旧会出现那跗骨之疸般的声音。 不,声音已经追不上金狗的速度。 那是一种,从神魂上爆发的信号。 …… “徒儿,做得不错。”太白来到了秦衣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么多年不见,居然已经摸到玄仙的边沿了。” “距离老师,还是差得远了。”秦衣鞠了一躬。 作为一个混血儿,他的言行举止,却跟中原的古人一般无二。 “三百年修成玄仙,作为第一次修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太白哈哈一笑:“在那龙渊池中,收获不小吧。” “四株气运小金莲,应该可以帮助我参透玄仙的关窍。”秦衣点头。 “不错……那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物,在其中出没?”太白问道:“比如那种,气息不显,但却能够与玄仙斗得有来有回的?” 秦衣瞪大了眼睛。 师尊的神通,难道已经到达这种层次了吗? 不见而知,这可是太乙之数的大能,才有资格修炼的神通。 “师尊真是境界日隆。”秦衣压下心中的惊讶:“确有此人。” “哦?那他现在在哪里?”太白的语气有些急切。 “原先是在龙渊池中,跟那八景宫的大能在斗法。”秦衣回忆着:“但龙渊池这个小世界,忽然就展现出要毁灭的迹象,我们便全出来了,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龙渊池界灭……八成又是那猢狲搞出来的事情。”太白喃喃道:“不过,这也正好是个机会。” “老师,你说什么?”秦衣没听清太白的话。 “没什么。”太白摇了摇头:“秦衣,你现在这里驻留两三天,如果发现那天那人,就立刻给我来个电话。” 说着,他扭头就走。 “喂,师尊?”秦衣看着太白匆匆的背影:“我……我还不大会用那玩意!” 太白似乎在空中跌了一跤,但很快就站了起来。 他实在是被自己这徒弟雷到了。 开玩笑呢,都在现实世界活了这么久,居然还不会用手机? …… “乖乖受死吧。”邢君踏着稳重的步伐,直直走到齐乐天和金狗的身前。 挥起了拳头。 第三十七章 幸好我还有你在 一张玉符,从小世界外掉了进来。 正好砸在了粟紫的脑袋上。 “什么东西?”粟紫伸手,从脑袋上把那块玉符拿了下来:“清欢姐姐,清欢姐姐!” “什么事?”余清欢轻轻将气运回丹田,缓缓抬头。 她的瞳孔深处,隐隐有火光闪烁。 “小世界会下雨吗?”粟紫问道。 余清欢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为粟紫的智商感到担忧 “不会。” “那小世界会下玉石吗?” “不会。” “那这个,是什么?”粟紫把脑袋上掉下来的玉符,递了出去。 “嗯?”余清欢接过玉符,轻轻渡了一道灵力。 一个充满了迷幻色彩的声音,从玉符里流出。 “如果你们想要救回齐乐天,那么请尽快出手,赶到这个坐标。”这个声音的主人,语气有些揶揄:“不然,斗战胜佛,也得死在刑天的拳头下。” “刑天?”余清欢腾地站起:“坏了!” 三位尸王早在听闻“刑天”名号时,便抬起了头。 “我原以为,他已经死了。”赢勾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玉符:“是谁把这玩意丢进来的?” “不清楚。”粟紫的眼光有些急切:“他不是说了吗,师傅好像有危险!” “是,遇上刑天,就算是我当面,也没有战胜他的把握。”余清欢重重地点了点头:“粟紫,你和后卿留在这里,我带着将臣和赢勾,出去把齐乐天接回来!” 她一扭头,小世界的边沿便虚化起来,一步踏出。 “一定不要出事啊!”粟紫双手握拳。 她只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 帮不到师傅。 …… “你还真是顽强啊。”邢君的拳头,好似机关枪的子弹一般,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即使身上的骨头都断得七七八八了,居然还能够站着跟我对拳……还真不愧是斗战胜佛的转世。” 齐乐天没说话,但脸色却异常的狰狞。 他也不是天生的受虐狂,挨了打也会痛,骨头断了战斗力也会削弱。 但现在,他不能痛,也不能被削弱。 因为他的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也没有继承他的意志和记忆,居然还这么能撑?”邢君说话之间,拳头的速度越发快起来,挥舞之间如同二战时期的战机螺旋桨:“还是说你们这一脉,都长了一副打不烂的骨头?” 齐乐天依旧沉默。 他手脚之间已经青肿起来,不少地方甚至凹凸不平。 那是一根根嵌入了肌肉里的骨碴。 若非他经历了天劫洗礼,体内又有三尸魔气的加持,使得那股子痴劲不退……此时此刻的他,便已经化作拳下的齑粉了。 “真是畅快啊。”邢君忽然收拳入腰,在不到一刹那之间蓄力,直接将齐乐天高高地击飞,落到那云朵之上。 他一跃而起,将空气当成地面一般践踏。 “斗战胜佛,跟战神刑天相比,虽然不知道谁优谁劣……”邢君已经踩到了云端上:“但是你我之间,胜负已分。” 他一拳砸下,直接将齐乐天砸到了泥泞的沙地上。 齐乐天仰躺在地,双手并到胸前。 一只巨大的脚板,正砸在他的胸口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他最坚硬的两根骨骼,终于还是在这重压之下断裂。 “你身上现在只剩下一根骨头没断,知道吗?”邢君踩着他的双臂,一跃而起,在空中打了个后空翻:“那就是你那根讨厌的脊骨。” “不过是个泼猢狲,却学着像人那样站起来,还站得笔直……”他呸地一声,吐出一口唾沫:“真是沐猴而冠。” “你那根骨头,我就打断他好了。” 齐乐天缓缓坐起来。 他背后的那根脊骨,确实没断。 “我以前,或许真是一只无知无觉的猴子。”齐乐天拖着断腿,踩在这泥泞的滩涂中,站了起来。 当初这一处,曾经被川府的大地震,压塌了三座山峰,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堰塞湖。 不然,以这处的山地,绝无可能出现这样大一片湖泊。 “水帘洞里的水,差不多应该也是这种温度。”齐乐天捧起脚下的湖水,洗了洗脸。 被风沙和血水黏在脸上,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当他洗干净脸的时候,有些消瘦的脸颊,线条冷硬,却比当初在花城时,多出了一份成熟的英俊。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喜好美男的女修,而是一个憨厚农民样的邢君。 “冥河的水,会比这里冷,所以,我不想放干你的热血。”邢君拳头上的银光,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炽盛:“毕竟,在这个世界,你就是一个孤魂野鬼。” “你的师父,隐藏在方寸山,至今不敢出山。” “你的朋友,都被你亲手打败,恩断义绝。” “你的父母亲人……一块石头能有什么父母亲人。” “你看看,这个世界,都没人希望你活下去,你苦苦支撑,不过是在通往冥河的路上,增添更多的苦难罢了。” “当真是杀人诛心。”齐乐天叹了口气:“我前世的人缘,还真是差到极点。” “可不是吗?”邢君摇了摇头,一拳击出。 这一次,齐乐天没有抬手。 三尸魔气能够增幅他的力量,但对于油尽灯枯的他,不太适用。 但反噬已经来了。 他枯竭的灵台,已经无力抵御三尸魔气的侵蚀。 只是简简单单的劝降,他的意志,就已经被悄然瓦解。 他的灵魂在咆哮,在怒号,可却被重重的魔影,阻隔了它向肉身发动的命令。 那跨越千年的业障,在他的心头,不住地滋生。 这是他的报应,也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他的眼前,那泛着银光的拳头,越发的放大,直至占据了他整个视线。 但在这银色光芒的边沿,却忽然多出了一抹红色。 太热了。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半跪在地上。 原本清凉的湖水,忽然就沸腾起来。 在他的身前,一道窈窕的身影,挡住了择人而噬的银光。 “我没来晚吧。”余清欢转过头,一头红发飘扬,好似那象征着生命的烛火。 齐乐天半跪在地上,整个人却忽然放松下来。 “真好啊。”他看向正在甩手的邢君,咧嘴一笑。 “你看,我不是孤家寡人。” “我还有她。” 第三十八章 你妈喊你回家了 玄都大法师站在八景宫的塔楼上,微微叹了口气。 “还是输了啊。”他看着龙渊池的方向,颇有些感怀。 “你收徒的技术,本来就不怎么样。”一位背着书包的少女,从他身后站出来,虽说眉眼间的成熟掩饰不掉,但单看造型,不过是个还在读初中的小女孩罢了。 “菩萨你好。”玄都大法师转头:“驾临蔽处,有何见教?”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单纯地想来联络感情……毕竟你我当年,也曾经是师兄弟相称。”少女老气横秋地说道:“另外,就是想跟你聊聊,那只猴子的事情。” “猴子?这天下世间的猴子,可有数百万只。”玄都大法师很显然不想聊这个话题:“你问哪一只?” “我问的,就是你们现在正培养的这一只。”少女把披散的头发一梳,扎了起来:“这女孩的身体,还真是麻烦。” “菩萨不着我相,不着人相,不着众生相,不着寿者相。”玄都大法师道士打扮,却跟着少女讨论起佛法来:“你这样嫌弃自己的色身,难道不是着相了?” “我现在又不是以佛宗弟子的身份,来这里找你。”少女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说了嘛,我是以过去师弟的身份来找你的。” “那么,师弟。”玄都大法师的脸色不错:“我今天,身体似乎有点不便。或许是因为我昨天静坐太久,腰板有点痛,想要静养一下。” “师兄!”少女看着他故作姿态的背影:“不要逃避我的问题啊。” “八景宫这地方风大,你要是刚好在那几天,就更不要吹久了。”玄都大法师挥了挥手:“我先下去躺躺,你过两天再来吧。” 少女站在这露台上,任由罡风吹动着自己的发梢。 玄都大法师的刺激之语,她完全就当做是耳旁风。 “到底是多大的愿力,才会让这无欲无求的大法师去帮助他?”她托着下巴,开始思索着:“莫非,他们两个之间,曾经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一阵叮铃声响起。 “闺女啊,该回家吃饭了!又去哪个旮沓里跟男孩子们玩泥巴了?”一个慈和的妇女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你爸都回来了,还不赶紧……” 少女摁掉了电话。 “让师兄见笑了。”她依依施了一礼,抽出净瓶中的杨柳枝,将三光之水轻轻一划,便化作一道穿越川府与粤府的遁光。 竟是在一瞬之间,就离开的川府地界。 玄都大法师此刻已经躺到床上,躺的姿势很是安详。 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是找个借口,也不能太过随便,不然就像是故意拂了对方面子似的…… “没想到啊,这假笑菩萨,居然也有这么一天。”他躺在床上,啧啧称奇。 “居然还挂着家里的二老?” “倒是稀奇了。” …… 太白在空中转悠着,四处找寻着齐乐天的踪迹。 不用猜,他也能够想出来,那没了气息,战力却非凡的人就是齐乐天。 当初只是太乙之数的齐乐天,单凭那一口气,一根棍子,就能够硬生生突破同为太乙之数的二十八星宿,生生打穿了十万天兵天将的围堵,就差没把南天门捅破。 若非最后气力稍衰,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地就被堵在凌霄殿前。 “这猴子,究竟在做些什么。”太白摇着头,身后的云气不断逸散着,速度却快得非常:“以他的果位和身价,还去跟这些散修们,抢夺那一朵小小的气运金莲?” “完全没必要啊?”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在这龙渊池的小世界旁,环绕不止。 三分钟后,他终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 无他,那一处的眩光,实在是太过强大。虽然双方都有刻意地避免影响到普通人,但法术无眼,尤其是这种玄仙之上的拼斗,散逸的一点火星,甚至能点燃整座山林。 这般强大的能量波动,只要是个修行者,几乎都能感受到。 “那不是猴子的气息。”太白站定在空中,身边疾驰的云气瞬间中止,倒像是一柄猛然回鞘的云气长剑。 场中。 闪烁着银光的拳头,和闪烁着红光的拳头,像是流星雨一般,不断地闪烁着。 只不过,这两片流星雨,是面对面的轰炸。 赢勾和将臣守在齐乐天的身旁,背后的骨翼张开,时时刻刻注意着隔壁的变动。 不用怀疑,一旦有丝毫的风吹草动,他们的攻击,就会如同潮水一般,淹没整片堰塞湖。 三座山体塌陷而成的堰塞湖中,此刻已经产生了无数的缺漏。 湖边的水流,如同瀑布一般,灌注在山林之中,冲得葱葱郁郁的林木,东倒西歪,更剐走了无数的浮土,混着枯枝败叶,成了一道飞卷的泥石流。 而在山下,就有数条村子。 村子前倒是有不少排洪口,只是相比起那百米宽的泥石流,看起来有些寒酸。 而寒酸的结果就是毁灭。 太白站在天上,像是见鬼一般。 只见那穿着白袍的青面男人,轻轻伸出手指,往山下一点。 那汹涌的泥石流,就像是遇上了寒潮的雾气,瞬间化作了寒霜。 足足有百米宽的泥石流,轻轻一碰,就化作了定格的雕像。 “这尼玛的,究竟是谁?”太白的心,跟着那定格的泥石流颤了颤。 若非他身上有着菩萨赐予的护身宝物,能够隔绝神识的探测……说不定此时此刻的他,就跟那泥石流一般,化作一尊冰雕。 什么时候,那猴子身边居然拥有了这样的力量。 银光忽然退后站定,将手一横。 雨点般的红光,尽数落在这横过的手臂上,尽数被挡住。 邢君抬起头,眼中却透着更阴暗冷光。 “好久不见,魃女。”这双冷冷的眼中,透出一股怀念的感觉:“有多少年,没跟你们这些洪荒之中的老人见过了?” “我倒是一点也不想见你。”余清欢也收拳站定,站在了齐乐天的身前,与赢勾和将臣呈三角之势。 齐乐天此刻盘腿坐在地上,阵阵黑气冲天而起。 “如果那小子,能把他身上的魔气,全数爆发开来,甚至要比现在的我们更强,甚至能够接近当初的我。”刑天指着那小子:“我想跟他过过招。” “不好意思。”余清欢站到了齐乐天身旁:“他是我的朋友,此刻正受了重伤。” “朋友?”刑天的眼中,露出玩味的眼神:“真就只是朋友?” 余清欢微微一滞,一个泛着银光的拳头,已经到了脸前。 将臣和赢勾同时动作,左右踏出一步,一拳击出。 两人合力,与刑天硬拼一记。 竟是平分秋色! 剧烈的冲击波,两边荡漾开去,卷起数十丈高的浪花,砸在那堰塞的湖面上。三座倾颓的山崖,终于破碎开来,再也承受不住这数十万吨的湖水,全数倾泻而下。 “这次,就先放过你们。”刑天操纵着邢君的身体,一跃而起。 “这烂摊子,就留给你们来处理了。” “你们这些阴物,可要注意天罚啊!” 带着嚣张的笑声,刑天一拳轰在空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山的洪水,以及倾颓的山峰。 第三十九章 天人五衰终是现 余清欢好看的鼻子皱了皱,无奈地伸出手,贴在湖面上。 一尊浩瀚的法相,从她背后展现开来,足足有一里高下。 “没想到我这辈子第一次动用神通,居然会是用来拯救凡人们的生命。”她叹了口气,一掌击出。 背后那尊巨大无比的法相,妖艳而庄严,也随着她的动作,一同出掌。 一阵难以想象的热浪,从这法相的手掌上砸落,重重地轰击在这堰塞湖上,瞬间就将大半片湖面蒸发干净。 太白的眼皮跳了跳。 若是那足有百尺大小的手掌,砸在自己的身上…… 怕不是当场就要化作飞灰。 原本流淌不定的湖水,也没能挨住区区两掌。 数十万吨的湖水,在这两道神通掌力的拍击下,居然全数化作了水蒸气,向上飘荡而去。 “赢勾!”余清欢转头,催促道。 “来了老大。”赢勾有些肉痛,同样祭起了法相。 一尊仿似冰雕一般的法相,从他的背后浮现。法相那硕大的手掌,在这半空中轻轻一旋,将那正在逸散的水蒸气,全数抓到了手上。 无形无质的水蒸气,在他的手上,化作了一片片尖锐的冰针,笼盖整片山地。 “将臣!”赢勾喝道。 “早就准备好了。”将臣痴痴一笑,背后一尊狰狞法相浮现,一拳砸下。 一道十丈粗细,看不清深浅的洞口,在将臣的拳头下,直接出现在这矮山的山顶上。 “去!”赢勾的法相,伸手一砸。 满山遍野的冰针,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全数灌注到那个洞口之中。 当所有的冰针,全数落入这巨大的洞口中时,洞口依旧幽深。 谁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深。 “搞定,收工。”余清欢满意地扛起齐乐天,化作一道遁光。 白色和金色的遁光紧随其后,甚至都没给太白反应的时间。 “得赶紧跟菩萨报告才行。”太白没有试图去追寻那三道遁光,直接向着粤府的方向飞去:“有那三尊杀神在,即使我动用秘宝,也镇杀不了那猴子。” “得想点别的办法才行。” …… “菩萨。”花无邪穿过三道冥河,径直来到了冥雾的中央地带。 一小庙,一老僧,正在这等着他。 “你做得不错。”老僧不住地转动着手中的经轮:“他现在已经被喂得半饱了。” “但是,或许有些地方做得还不够好。”花无邪谦卑地说:“在我昏迷那段时间,他似乎认识了不少的伙伴。” “那么,我想你需要这个。”老僧从背后,拿出了几张唐卡。 “这是?”花无邪接过这些炫彩斑斓的画,满脸的疑惑。 “这是四张封印阵图。”老僧重新握住经轮:“他们的内部,曾经都封印着一只恶鬼。” “这,我要怎么做?”花无邪看着阵图,犯了难。 “很简单。”老僧说道:“只要你在他们集体行动的时候,释放这四张阵图,他们就能解决掉那几个伙伴。” “遵命。”花无邪长跪到底。 …… “菩萨。”太白从窗口探进个头,看着书桌前正摆着五三的少女。 “别烦我,我正在做题。”少女头也没抬。 太白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等得少女打哈欠的声音响起,才再爬到窗口上。 “菩萨……”他一脸的苦涩:“我……” “我都知道了。”少女把练习册放好,整齐地码到一旁:“呐,这玩意给你。” “这是……”太白看着这一只鹅蛋大小的石块,有些疑惑。 “如你所见,这是一颗蛋。”少女的声音清脆:“暂时不要拿出来,先等到他陷入了危险之中,再丢出这颗蛋。” “丢出去,之后呢?”太白歪了歪头。 “之后嘛,就不用你管了。”少女挥了挥手。 在房门外,一个慈祥的声音传来。 “闺女,别太累着自己了,妈给你泡了一杯牛奶啊!” “来了妈!”少女嗲嗲地应道,反身出门。 太白挂在窗户上,看着这灯火阑珊的城市,戴上了笠帽,一跃而下。 化作夜空里的一道流光。 …… “没想到啊。”刑天看着邢君:“居然会碰上那四个守尸鬼。” “前辈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份恩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邢君脸上是诚挚的感谢:“面对一位佛陀,四位金仙,您还选择正面刚,我是没想到。” “这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强悍的?”刑天右手食指摇了摇:“若不是你的身体,在这两个月里只吸收了一道地下火脉,还来不及去极北冰原吸收寒脉,我能把那四个守尸鬼吊起来打,还能花式爆锤。” 邢君对此毫不怀疑。 刑天今日表现出来的战力,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 原先,他以为仙人中最强的,不过就是能颠山倒海,屠城斩仙……可今日所见,实在是超越了他的想象。 一拳击穿小世界的壁障,再取了小世界核心,挂在拳头上打穿那猴子的胸口,不过只花了一弹指的时间。 那猴子错愕的表情,至今还残存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再后来,和那旱魃相斗,用小世界核心作为后备能源催动肉身,居然直接就把自己拔到了金仙的高度…… “我们这一脉的修行之法,就是开辟自己的肉身神通。”刑天笑了笑,胸口上的双眼格外明亮:“你现在已经修成地火金身,可以尝试去开启六大腑藏。” “当然,会有点痛。”刑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趁我们出发到极北冰原这段日子,我先教你怎么开辟。” “等到你吸收完寒脉,再去跟那四个守尸鬼斗,我能帮你直接碾压他们。” “顺便再断那猴子的骨头一次。” “那么硬的骨头,打起来是真的舒服。” “真的。” …… 齐乐天沉浸在黑色的魔气之中,仅存的意识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光。 灵台早早就被魔气所淹没,原先有灵力在旁,故而能够保证那一点意识不灭,保证自己的清醒。 而当灵气耗尽之后,他昏迷了很久。 直到这一刻,他才重新醒来。 “好多污垢。”粟紫看着齐乐天变脏的脸,惊呼出声。 仙人无垢。 当污垢频生的时候。 即是天人五衰。 第四十章 方寸灵台化甘泉 齐乐天艰难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三尸魔气如同一潭污浊的死水,将他紧紧地包裹在其中,逃也逃不掉。他的灵体仿佛被人注射了松弛药剂,甚至连伸手划水都做不到。 黑暗和压抑,充斥在他的灵魂上,像是要击垮他的精神。 一张窄小的桌子,正处于这潭黑水的正下方。 那是……齐乐天低垂的头颅,正看着那张桌子。 一道道繁复而绚丽的花纹,正铭刻在这张八角方桌上,在这潭黑水之中,隐隐闪烁着玉色的光泽,成为了照亮视野唯一的光源。 齐乐天知道,这是自己的灵台。 人有灵台三寸,位于眉心后方的泥丸宫中,所有的道法乾坤,都逃不过这小小的三寸八角桌。当年阐截之战,黄龙真人被赵公明抓住,也就是拿了张符纸,往泥丸宫上一钉,任你天大的法力,也就挂在了旗杆上,动弹不得。 堂堂十二金仙如此,他齐乐天也脱不开身去。 弥漫整片泥丸宫的三尸魔气,可要比那区区一张符纸,难搞得多。 “当今之计,是要想办法落到那灵台之上才行。”齐乐天的口中,喷吐出一大口灵气。 三尸魔气渐趋厚重,给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现在的苏醒……恐怕已经是外人看来的回光返照。 “若是在这口灵气消耗结束之前,我到不了那灵台之上……”他心中一片明了:“老子这辈子,恐怕就交代在这了。” …… 一片片灰褐色的老人斑,出现在齐乐天的脑袋上。 腥臭的涎水,从他的唇边留下,好似老人家弥留之际时,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清欢姐姐!”粟紫急得都快哭了。 这几天来,余清欢和将臣他们四处在小宗派里搜刮灵石,甚至已经搬空了大半个川府修行门派的家底,天品灵石足有万余,玄品过五百,甚至还有十余颗珍贵无比的金仙级灵石。 小世界的核心,正在全速运转,将这些灵力化作绵绵不绝的灵气,导入齐乐天的体内。 也就是经历了这些步骤,齐乐天才得以在最后关头,吸收到那一丝灵气醒来。 不然,再多过两个时辰,恐怕他也安详地死在了睡梦之中。 “安静。”余清欢的脸上,满是冷素:“我有办法保证他不死,但是不到最后关头,那是我绝不想动用的办法。” “究竟是……怎么做?”粟紫被余清欢的表情吓到,微微缩了缩脑袋。 “很简单,杀了他就行了。”余清欢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了……师傅?”粟紫看着余清欢的脸,有些陌生。 “对,杀死现在这个他,让他从另一个生命意义上被唤醒。”余清欢叹了口气:“但是这样做,找回来的那个齐乐天,很有可能会不受控制……而且他与过去的所有因缘,也会因为这一次的复苏,全部斩断。” “类似于我这种状态。”将臣站了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就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过去,甚至看了那三生石中的记忆,也好像是在看电影一般……或许我跟过去的自己,已经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灵魂。” “只继承记忆,却不继承自己本身的感情和想法。”余清欢面色有些枯槁:“这种形态的复活,甚至根本不能算是复活。” “充其量只算是一个传承罢了。” 粟紫垂下了头。 “如果,如果师傅真要到了那一步……”她咬了咬下嘴唇:“说不定用我的妖丹,可以救活师傅。” “我大概猜到,你应该是百草成精。”余清欢看着粟紫,眼神莫名的柔和:“但是,就算你破碎了自己的妖丹,也没有用。” “三尸魔气,直接作用在修士的灵魂上,只有同样归属于灵魂的丹药,或是像我们这样的存在,才有可能救活他。” “你看他现在,已经跟凡俗中即将老死的人们,没什么差别了。” “现在我们只能祈祷。” “祈祷他能够渡过这一关。” …… 三尸魔气虽然像是一潭黑水,但本质却是一团无形无质的波纹。 这种波纹的直接来源,不是别的,正是灵台之下,那宽阔无边的苦海。 苦海无边,唯有灵台三寸,得一方清净。 “苦海之水,已经浸没了整座泥丸宫。”齐乐天用尽全力,去挪动自己的右手。 只要能稍微动弹一下,他就能够将体内仅剩的灵力,化作一道喷涌而出的泉水,将自己反推向灵台。 原本应该是光华璀璨的灵台,此刻被三尸魔气侵蚀得黯淡无光。 只要让这灵台,重新绽放出“道”的光芒,说不定有机会将这浩瀚的魔气,给生生压制下去。 “大品天仙诀记载……”齐乐天虽然想不起前世的记忆,但是前世修炼的典籍,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回到自己的脑海之中:“灵台与苦海,是一体两面之物,若是苦海生甘泉,灵台便能够落地。” 他看向自己的灵台。 灵台虽然摇摇欲坠,但仍然高悬在苦海之上,仿似一座远离尘世烦恼的云顶天宫。 齐乐天清楚,这是自己修行不到家的缘故。 普通的天仙,在识海中点燃神魂之火,就像是在灵台里边,点燃了一朵氢气球,将深陷在苦海淤泥中的灵台,缓缓拔出。 随着境界的提升,灵台逐渐剥离出苦海的范围,便是凡俗修行者的大乘期。 大乘期接受天劫洗礼,将凡俗的躯壳脱去,灵台便彻底成了空明之物,从此远离苦海,在未经劫难之时,再不入六道轮回之中。 天仙境,便是灵台升入十二重楼。 玄仙境,灵台已经高悬于十二重楼之上,成就诸天王相,能以内天地影响外天地,正式得到天地的认可,得以初步调动天地法则,为自己所用。 在玄仙境之前,各门各派的修行法虽然多有不同,但都是以打熬自身,明心见性的修行为主…… 但在玄仙境之上,便是真正的入道时间。 在这道门槛上,道佛两门走出的修行路,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佛宗讲求,将代表着自我的灵台,彻底化去,融入苦海之中,最终重新祭起一道通往“彼岸”的桥梁。 道家这边,是将灵台继续高悬,引动灵台之上的灵光,化作甘泉,引入苦海之中,将苦海变作逍遥。 而融汇道佛两家的修行法,更是五花八门。 “苦海生甘泉,神桥通彼岸……”齐乐天念诵着这佛道两家的入道总纲,体内的灵力化作一道稀薄的风帆,在他的身后散开。 他像是挂在灵台上的风筝。 沉入苦海之中。 第四十一章 绝对完美的豁口 苦海的水,自如其名,带着一股浓浓的苦意。 恍一接触,齐乐天的意识,瞬间就被无穷无尽的苦意所吞没。从小时候跌了一跤,产生的小小痛苦,到被天劫加身的雷劈感,再到这几个月来的战斗所受的伤…… 这里边有些痛苦,甚至只是被同学,低看了一眼。 可这十来年的人生,所有的苦楚叠加起来,也绝不是轻易可以克服的。一个人,每顿可以吃二两饭,那么他一天,能够吃大约半斤。 一年加起来,约莫就能吃上一百来斤的米饭。 可你让他一顿,把这一年的米饭吃完……即使是对于神仙来说,也是有些勉为其难。 “甘泉……灵台。”齐乐天的意识中,还残存着这一个执念。 无穷无尽的痛苦,压垮了他的神经,可没有把他最后的执念破坏。 他背后展开的灵力,像一只风帆,拖着厚厚的三尸魔气,将他带到了灵台之上。 他盘腿坐下,五心向天,将海底轮对准了灵台中央。 神·海底轮,对准了身·泥丸宫。 一个奇妙的循环,出现在齐乐天的灵魂,与身体之间。 …… “怎么样,没有让您失望吧。”黑袍人站在第一峰的峰顶上,看着那化作一片草原的沼泽,嘿嘿一笑。 “确实没有让我失望。”牛魔王手中,似乎常年都不会断酒:“没想到,那小子的血脉纯度,居然能够唤醒那一尊远古魔神。”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也活不到今天。”黑袍人转过头:“不说这个,我给你带来一个新的任务。” “新的任务?”牛魔王的脸色入场:“您请说。” “去抓一个人。”黑袍人提出一张照片:“龙门集团的总裁,目前应该在沪上,跟贸易对象在谈生意。” “这个人本身似乎也不简单,直接派遣你最得力的属下,一击必中。” “不要节外生枝。” 牛魔王应下了。 “不过,我还有个事情要问。”他抬起头,看着黑袍人笼在黑袍下的脸:“你们答应我,将那孩子救出来,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兑现这个诺言?” “等到这一个计划完成,我背后那位,保证你能见到你的孩子。”黑袍人没有动作:“只是,要确保这个计划成功才行。” “能给个准确的时间吗?”牛魔王眼神闪烁。 “如果快的话,明年入秋这段时间,我们就能完成这项计划。”黑袍人转头:“最晚的话,大概要等到两年之后的,大天尊降生。” “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他的名字,你不怕他感应到吗?”牛魔王身边的气流,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三界法力第一,历经无数量劫,才坐到玉帝宝座的男人。 在黑袍人的口中,居然是个想提就提的对象? “我背后那位,也不弱于他多少。”黑袍人笑了笑:“再加上,我自有我的办法,就不劳魔王您费心了。” “只要你们能兑现承诺,我这边完全没有问题。”牛魔王叹了口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自己去跑上这一趟。” “魔王出手,自然万无一失。”黑袍人一扬袍袖,整个消失在原地。 “要快点抓到啊。”他留下这么句话。 沪上。 高耸入云的国际金融中心内部,一场商业会议,正如火如荼地开展着。两边的商业代表你方唱罢我登场,唇枪舌剑恍若诸葛亮舌战群儒,场面一度火爆。 而作为主办的龙门集团,此刻只有一个人坐着。 他就坐在主位上,看着众人列数据,举例子,有来有回,却没有半句别的话。 可没人敢忽视他,无论在作哪种报告,都不会将余光离开他的位置。 无他,这一次龙门集团的投资,最终的拍板人,就是坐在主位这个男人。无论你舌灿莲花,说得多么好听,多么诱人,只要这个男人不认同…… 那就是废话。 男人坐在那,靠在大班椅上,左手倚着扶手,托着脸,一副颇为无聊的模样。 这些所谓的商业对答,他听了也不知道多少遍,反正自己出场只是来这里镇场子,最后的决定,自然会有下边的幕僚给分析出来。 真没投对,那也没什么。 反正自家的鸡蛋,也没全投在一个篮子里。 但就在这一刻,一切都静止了。 一声清脆的颤响,从那宽阔的落地玻璃窗处传来,好似某种鸟类振翅的声音。 这声音很细,很小,在人们唇枪舌剑的响声下,完全是可以忽略的存在。 但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不对了。 原先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男人,在他们全神贯注之下,竟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保镖们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 纵使他们走南闯北,曾经跟随过无数大人物,也从未见过今日之诡异场面。 所有人都在一本正经的开会,中间坐着那么大一个活人,居然能够凭空消失? 保镖头子抬起手表。 一点三十三分,距离他上一次看表,只过了不到二十秒。 即使有人用药物迷晕了他们,也绝无可能在这二十秒内,无声无息地将人接走。 “把监控调过来。”他是场上唯一一个保持了冷静的人:“让我看看高速摄像机!” “好的。”监控那头,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段极为缓慢的视频,从监控那头传送过来。 保镖头子轻轻一划,挪到二十秒前。 探头对着主位,已经拍了很久,可那一处坐着的老板,却好似被人剪掉了一帧。 在那一帧之后,老板消失无踪。 “确定没有人入侵过监控系统吗?”保镖头子顿了顿。 “没有。”监控那头的安保人员肯定的说:“发生了什么?” “没事。”保镖头子放下传呼机。 他看向了窗口。 所有人都在看那里。 一个光滑得好似被激光切割的洞口,出现在那处。 先前那细小的声音,应该就是由此发出。 没人说话,只有人不住地咽着唾沫。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洞口的形状。 一个肌肉健硕的男子,完整地烙印在玻璃上,大致就是这么个形状。 可用这个形状,在一瞬间出入的…… 一定不是人吧。 第四十二章 人面并非总桃花 “很好,不愧是太乙之数的老牌强者。”黑袍人竖了个大拇指:“居然这么快就把人扯进来了。” “一个凡人,就算武力值再高,在我们眼里,也不过是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罢了。”牛魔王摇了摇头:“但这个人的气运,确实有些古怪,人我交给你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跟我没什么关系。” “当然。”黑袍人嘿嘿一笑:“这本来就是我出的主意,你负责执行罢了。” “不送。”牛魔王拱了拱手,完全不想让这男人在此多待半分钟。 一阵青烟掠过,黑袍人与那昏迷不醒的西装男子,整个消失不见。 牛魔王坐回沙发上,打开桌上摆着的酒瓶,给自己狠狠地倒满了一杯。 “这人的气运,太诡异了。”他一仰头,直接将杯中的高度烈酒一饮而尽,竟是在给自己压惊:“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气运加持?” 若是有个人站在他旁边,一定能看到,他那惨遭灼伤的双手。 为了掩盖自己的气息,他来往于沪上与湘府,全程都只动用了自己的肉身之力,一点仙元都未曾使用……可没曾想,只是那短短的十余分钟,那男人身上的气运便自动护主,降下了无数道雷劫。 若不是他牛魔王也是走肉身成圣这条道路,早就被劈成青烟了。 “这种气运,完全不是正常人能够拥有的。”牛魔王眼珠一转,便把湘府妖协的二把手叫上来。 “蝎王,好久不见。”他朝着第二峰,扬了扬手。 一只浑身泛着血光的蝎子,在空中化作人形,蝎甲覆盖全身,甚是威武。 “老牛,有何见教?”蝎王的气息流转不定,正在金仙突破的边沿,此刻见了牛魔王,也没了那种恭谨。 牛魔王是个粗人,不怎么在意这种礼节。 “我有些事情要做,所以最近可能不会留在湘府。”牛魔王眯起眼睛:“所以这段日子,我想湘府妖协的所有事物,就由你来打理,如何?” “没问题。”蝎王几乎没笑出声。 他此刻正在突破的边沿,牛魔王若是继续呆在这,不说气运上的压制,就连灵气都要给他分走大半……若是牛魔王此刻离开,他蝎王在这,能够分享到的气运和灵气,便是最大的大头,突破太乙之数,把握也更大一些。 牛魔王拍了拍蝎王的肩膀,直接提起杯中的烈酒,一口便见了底。 “不用送了。”他一抹嘴唇,化作一道赤光,就消失在天边。 “这么急躁,莫不是他老窝发生了什么大事?”蝎王嘀咕着,大摇大摆地坐到了第一峰的蒲团上。 一股灵泉,从他的身下冒出,灌注他全身上下。 “真是通体舒泰。”蝎王哈哈大笑,却没看到牛魔王亲手割下的几片血肉,正挂在山边,引来了几只样貌奇怪的鸟儿。 这几只鸟儿翅膀扑棱间,竟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单纯地悬浮在空中,仿佛没有实体一般。 它们的行动迅速而有纪律,不像是空中觅食的秃鹰,而是专门奔着牛魔王留下的血肉而去。 当鸟儿落近之时,它们的脸才暴露出来。 一张张冷漠的人脸,代替了那鸟儿的脑袋,啃啮着树上挂着的血肉,寂静而迅速。 妖协的大阵,此刻正处于完全运转的状态,这几只诡异的鸟儿,不知是从什么旮沓里冒出来,居然悄无声息地,便穿越了整片大阵。 为首的那只鸟抬起了脸,直勾勾地盯着第一峰。 在它们的感知里,那一处有着更浓烈的血肉味。 振翅一飞,十余只人面怪鸟,便从这林木之间,高高地飞起,向着第一峰峰顶的那座行宫而去。 坐在蒲团上的蝎王,身体没由来地一抖。 他骤然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喷吐着光芒,足足有三尺来长。 这代表着他的灵魂,已经到达了内蕴神光的境界,极为深刻。 “什么宵小之辈,也敢入侵我妖协重地?”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人面怪鸟的面目冷漠而空洞,仿似是戴在鸟脸上的一块人皮,既没有流露出人性化的表情,也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愤怒和暴戾。 它们就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向着行宫扑了过去。 玄木制成的墙壁,在这些怪鸟看来,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纸,轻易就穿了过去。在这布局古雅的会客室内,十余只人面怪鸟飘在空中,十余双冷漠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蝎王,明明没有表情,却好像在注视着必死无疑的猎物。 蝎王的背后,莫名地流出了些许冷汗。 他这一生,纵横四海,也是有名的一地妖王,如今苦苦修行,到达了金仙的境界,自认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这一刻,他是真的有种怪异的恐惧。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他堂堂南瞻部洲的大妖王,这一辈子也不知害了多少人命,成了多少百姓的噩梦来源,如今居然被十余只看不清跟脚的鸟儿,吓得冷汗湿身。 “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蝎王下意识问道。 这是把这十余只鸟儿,摆到跟他平等的位置上。 那几张人脸仿佛木雕一般,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做表情。 它们只是单纯地漂浮在空中,拍打着翅膀,向着蝎王一寸寸地逼近。 蝎王那身晶亮的蝎甲上,此刻已经露出了无数的倒刺。 这是他保命的底牌,如今居然被这些怪鸟,直接逼了出来。 得不到回应的他,只能祭起了强悍的护身罡气,整个人化作一团大球,喷射出无数的倒刺。 每一枚倒勾,都蕴藏着他爆炸性的仙元,以及剧毒无比的蝎尾毒液。 若是寻常金仙沾上一枚,也得立刻败走,回去想想办法……当年佛祖遭了那蝎子精的道,也被破了丈六金身,疼痛难忍,可知它这一脉的毒性之烈。 他就这样缩成了一个大黑球,拼命地释放着倒刺。 足足上千枚的倒勾,将他的气息,都消耗一空,只剩下外边那防御极强的蝎甲,保住性命。 外界依旧无声无息。 他心里虽然仍旧被恐惧笼罩,可更加承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 这十余只人面怪鸟,仿佛本身就有着勾引人内心恐惧的力量。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蝎王咬了咬牙,探出头去。 说不定,那些怪鸟,已经被自己的释放的倒刺,给毒死了呢! 抱着这种心态,他探出了头。 眼前,是片片紧致的羽翼,以及那张空洞的人脸。 “啊!”他扭头四顾。 十三只怪鸟,依旧盘旋在他的身边,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只是那张毫无表情的人脸,离他已经极近。 他后退,背后是柔软的羽毛。 他附身,身下是空洞的人脸。 他已经无路可逃。 “啊!”他无力地嘶吼着,却吸引了怪鸟的注意力。 这十余只怪鸟,猛然俯冲,全数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只来得及挥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良久,他松开了手。 面前没有羽毛,也没有人脸,只有一片狼藉的行宫,以及四散的倒刺。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如果不是那一片狼藉的景象,那些所谓的羽毛和人脸,不过是一场幻梦。 只是,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总感觉有些干涩。 触手之感,像是在抚摸一块嶙峋的铜片。 他扭过头,看着行宫里悬挂的铜镜。 他的蝎甲,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裂开,渗出无数的羽毛。 那张脸也不再是桀骜不驯的蝎王。 而是一成不变的,空洞的,皱巴巴的人皮! 第四十三章 绝望之下的生机 “牛魔王居然逃掉了?”黑袍人看着那振翅而起的人面怪鸟:“他还真是滑不留手……原以为这一下能把他也顺手解决掉的。” 看着手上沉甸甸的男人,他背后的黑袍如同蝙蝠的翅膀一般,轻轻一摇,便远遁而去,周围的虚空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像是一颗石子砸在了池塘中。 人面怪鸟飞入空中,跟着黑袍人的身形,追击过来,速度竟是丝毫不慢。 “嘻嘻嘻,正等着你过来呢。”黑袍人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缀着这样一个小尾巴。他身形轻扭,转换为另一个方向,速度也丝毫不慢。 人面怪鸟的飞行方式极其诡异,明明每一次振翅,都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可当他闪烁那一瞬之后,便能够出现在黑袍人的身后。 若非那件黑袍的动作过于诡异,这人面怪鸟用不了多久,就能直接骑在黑袍人的脸上。 这样一追一逃,不多时便跨越了大半个湘府,直接变落入了川府的境内。 “把你送到那帮人那里,好好乐乐。”黑袍人一个振翅,直接就破开了空间,直接落到齐乐天的小世界旁。 那裹着手掌的黑色布帛,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伸入小世界的壁障里,居然没有被当中的空间乱流所阻断……就这么一伸一缩,那人面怪鸟的飞行轨迹,就被他生生拨转,一头扎进了小世界里。 至于那个昏迷的男人,也一并落入小世界中。 “好了,打完收工。”黑袍人毫不留恋地离去。 好似一朵飘落枝头的花。 …… 重物坠地有声。 正守在齐乐天身旁的人们,纷纷抬起了头。 “这是什么?”粟紫的眼眶红红地,看到那一大坨东西掉下来,一时还看不真切。 “那是……我父亲?”余清欢一下就看清楚了。 但是,此时此刻,她没有立刻冲上前去,查看父亲的情况。 因为,一只巨大的怪鸟,立在这男人的肩膀之上,高昂着头,无神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在场的数人。 那张皱巴巴的人皮,好像戴在鸟头上的面具。 “这是……”赢勾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九天玄女的那群怪鸟?” “没错。”后卿也站了起来:“这玩意难缠得很,怎么今天出现在这地方了?” “前两天不是正有人丢了块玉牌吗?”余清欢冷笑一声:“这一次,说不定又是那人搞的鬼。” “我没感觉到。”将臣摇了摇头:“自从上次有人丢了玉符进来,我就在这旁边布置了探测阵法……但是没反应。” “这,到底是谁?”粟紫的小脸上有些惊慌。 师尊正处于生死关头,尚未醒来,外边居然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丢了这么大一个人进来……若是他想要丢一些别的道法,说不定在场的几人,也不一定注意得到。 高来高去,神出鬼没。 “总而言之,那人对我们暂时没有太大的恶意。”余清欢慢慢上前:“以他的境界实力,明明可以轻松偷袭我们,可只是把我父亲丢了进来,显然另有别的想法。” “不,这只怪鸟看起来就很恐怖。”粟紫缩了缩脑袋,又看了看齐乐天。 齐乐天依旧昏迷不醒。 “恐怖吗?”余清欢一步一步,已经挪到了怪鸟的身旁:“过去,它们跟我可是亲昵得很,只是不知道现在它们还记不记得我。” “亲昵?”粟紫瞪大了眼睛:“这么恐怖的怪鸟,你跟它亲昵?” “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余清欢安慰地看了粟紫一眼:“当年,它是西方玄女,派来跟我们王朝相来往的使者,也有几个精致的鸟儿,留在我的身边……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女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只鸟儿的脸,似乎有点古怪。”余清欢看着那苍白而皱巴巴的脸皮,还是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过去这些鸟儿虽然面无表情,可这脸皮也不至于这么渗人。 一声尖锐地鸣叫,忽然从怪鸟的口中发出,它身上的羽毛好似豪猪一般,瞬间炸开了花。 余清欢所处的位置最前,只听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出,砸在岩壁上。 粟紫刚好在她的背后,幸免于难。 其余的几位尸王瞬间调动体内的气息,分别化作冰墙金盾,挡住这来势汹汹的羽毛飞镖。 这怪鸟的羽毛四散炸开,分别轰在各处的岩壁上,爆发出金仙级的恐怖张力,好似要生生毁灭这小世界一般。 “清欢姐姐!”粟紫一把冲上去,想要扶她起来。 “别碰我!”余清欢一个扭身,躲开了粟紫的手。她身上的衣饰,好像被某种酸液腐蚀了一般,化作青黑色的浊水,流淌下来。 一碰火焰从她身上燃起,化作一袭长裙,防止走光。 “还好我是僵尸之身。”她长舒一口气:“这羽毛上的毒素,实在是太过浓烈……若是有血有肉的身躯,说不定就给当场毒死!” “不对!”粟紫忽然开口了:“清欢姐姐,你看你身上的火焰!” 余清欢低头,看着那精致的火焰长裙。 一缕淡淡的黑气,从火焰的深处涌现出来,仿似生长在火焰中心的莲子,正在这高温之下,准备生长起来。 “怎……怎么办?”粟紫慌乱起来。 因为她发现,除了自己之外,那三位尸王的罡气之上,也都出现了这种怪异的景象。 跗骨之疸一般的黑气,如同藤蔓一般生长起来,长到了四位尸王的罡气之上。 粟紫的脑中,无由来地想起了,西游记中的一个场景。 佛陀想要降服蝎子精,却没能降服,反倒被蝎子的尾钩,扎了一针。 不久,佛即涅盘。 虽然那是世尊本就定好的计划,但其中蝎子那一尾钩,想来也是催化剂。 钉破了丈六金身的尾钩,究竟有多么恐怖的毒性? 没人知道。 粟紫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想起这个故事。 她过去就是一枚无知无觉的小草,机缘巧合之下能开启灵智,化作人形。 但现在,她真的很绝望。 四位尸王这等强者,连残喘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陷入了昏迷,就连拥有炽盛之火的余清欢,也只是坚持了片刻。 他们甚至来不及,去告诉粟紫,任何的解决办法。 齐乐天昏迷不醒,即将天人五衰。 “师傅……”粟紫看着那破碎成无数碎块的怪鸟,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殷红。 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放到了齐乐天的唇边。 “师傅,你一定能解决这个局面……”她任由鲜血流进齐乐天的口中,双眼紧闭,不去看自己的右手:“你一定行。” “粟紫,相信你!” “快醒过来!” 第四十四章 玄都道人来为何 三寸的方桌,比起浩渺无垠的大海来说,渺小无比。 但人生在世,但得立锥之地,即可生存,那浩渺无垠的大海,在这小小的三寸方桌面前,似乎又显得多余了些。 齐乐天此刻正端坐在这三寸方桌上,双目紧闭。 他那柔顺的黑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银亮起来,像是镀上了一层晶莹的星光,笼罩在他的头上,颇有种鹤发童颜的神仙中人之感。 当然,他本就是神仙没错了。 “显密圆通真妙诀……”他的口中不住地念诵着真言,引得灵台上的法则道痕,寸寸摇动。 那银亮的头发,此刻像是秋天的落叶一般缓缓飘落。 一根,两根。 一缕,两缕。 这短短的,银色的发丝,从齐乐天的脑袋上,寸寸掉落,全数落进了一旁的苦海之中。此时此刻,齐乐天的灵台正位于苦海的中央,像是一片无蓬的小舟,在浩瀚的海面上飘摇着,飘摇着。 齐乐天习惯留短发,别说是与苦海相比,就算是与灵台这等小地方比较起来,也不算什么大物件。 但偏偏,就这样细小的发丝,落进苦海之中,竟像是化学实验里的催化剂,催化了这苦海之中的反应。 佛宗之人常以三千烦恼丝,代指头发,意指这洋洋洒洒的三千青丝,代表了人生中众多的烦恼。 说来也是,若是遁入空门,修行清净法门,一来免去了凡俗之中的争斗,二来又不用去理会各种亲缘之间的俗事,也算得上是一件美事。 而隔绝空门中人与世俗百姓的区别。 便是这一头青丝。 “红尘本是修身地,奈何我心不稳安。”像是嫌弃自己的掉发速度不够快,齐乐天伸出手,往自己头顶上扒拉几下。 一蓬又一蓬的头发,从他的脑袋上片片落下,全数掉进这苦海之中。 说来也怪,原本波涛汹涌的海面,在这一头烦恼丝落下之后,竟然逐渐就变得平静起来,摇摇摆摆的灵台,也因此变得安稳了许多,就像是在这浩瀚的苦海中,扎下了根。 齐乐天轻轻放下手掌,舀起了一捧海水,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又酸又涩的苦海之水,原本根本不能饮用,可看齐乐天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苦意。 他的脸上,只有些许的遗憾。 “苦海生甘泉,确实是好事。”他坐在灵台上,看着那逐渐飘荡出去的甘泉水,微微叹了口气:“若是等得境界自然到了,甘泉天然流出,效果绝对要比现在好得多了。” 他说的是实话。 虽说他兼修佛道两家的功法,但是毕竟是以道家的大品天仙诀为底子……道家功法讲求自然无为,像他这般强求解脱,乃是下品之道。 只是,没法子啊。他仰头看天。 精神世界没有所谓的天。 天就是外边。 当他抬头看天的时候,也就代表一件事。 他能出去了。 双眼还尚未睁开,齐乐天的鼻端就涌来一阵带着药味的腥气。他猛一睁开双眼,却发现一只雪藕般的小臂,摆在自己的脖子上。 原本备受重创的身体,竟像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丹,不单没有落下后遗症的风险,反而还有种肉身精进的感觉。 “粟紫?”他移开那只小臂,才发现自己身旁,竟是无人醒着。 余清欢与其他三位尸王,统统躺在一旁,身上黑气缭绕,面色苍白,呼吸之间隐隐有腥气散发,显然是中毒之兆。 而粟紫的小臂上,割开了一道深深的伤痕,任由血在流着,也不知道究竟耗费了多少精气。 “究竟……在我昏迷过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齐乐天伸出手指,在粟紫的手臂上轻轻一划,将那深刻的伤口盖住,不消片刻,那不停渗出的鲜血,便止住了。 他将粟紫抱起来,平放在草堆上,让她能好好休息一会,随即便走向岩壁旁,想要查看一下四位尸王的情况。 “清欢!”他低低地喊了一声。 余清欢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单纯地躺在岩壁旁,任由黑气在身上飘摇。 “这到底是……怎样恐怖的毒气?”齐乐天倒吸一口凉气:“竟然连僵尸之躯的清欢他们,都没办法幸免?” 要知道,僵尸一族,本身的血液中,就带有强烈的尸毒,若是寻常人与之相处,接触了僵尸们呼吸出的腥气,甚至都会大病一场。 而由于他们本身就携带着这样强悍的毒性,对于寻常的毒液,完全可以免疫。 能够将四位始祖级的僵尸毒翻在地……这究竟是多恐怖的存在,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上前一步,想要伸出手去触摸,心头却猛地一跳。 “这是……”他触电般地缩回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前。 自从他心通成就,心血来潮这种警兆,便能自然而然的生发。 只是,像这样强烈的心跳,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是玄鸟,吸收了万蝎王一脉的毒素,造成的伤害。”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从齐乐天的背后响起,像是在给他解惑。 “你是?”齐乐天缓缓回头。 一位道士打扮的青年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后,淡然的看着他。 “我是八景宫的道士,你可以唤我玄都道人。”玄都大法师作了个揖:“前些天,我的两位弟子刚才向大圣您讨教一二,输得心服口服。” 齐乐天的心中漏跳了半拍。 他当然知道,这所谓的玄都道人是哪位。 太上老君唯一的弟子,相当于阐教十二金仙的存在……万圣先师,玄都大法师! …… “差不多也是时候出发了。”背着书包的初中女生,看着站在自己窗前的太白:“记住我先前给你安排的步骤了吗?” “记住了。”太白恭谨地低着头:“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暂时没有了。”林诗音把桌子上的台灯一关:“我也差不多该睡觉了……不然一会妈子又该来叨叨叨了。” “哦,对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四位尸王,是洪荒气运归来的关键人物,本身应该有不小的气运笼罩……若是没有什么必然的把握,不要去对付他们几个,这次的行动,仅针对那只猴子。” “务求一击必杀!” 第四十五章 阳神出窍化万千 “道长此行,所为何事?”齐乐天定了定心神,说道。 玄都道人笑了笑。 “我们道家,崇尚的是无为,是清净,一般来说,很少会没事找事。” 齐乐天心中一动。 他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当年封神阐截之战,阐教和截教打得不可开交,十二金仙甚至给截教门徒削去了顶上三花,八景宫这一边的道人们,居然基本没有出动,而是作为一个称职的大师兄,守在门内,坚守清静自然。 但是,过了三千年,此时此刻的玄都道人,还会跟以前一样吗? “大圣爷,您也是成了佛陀的人了,境界上总要比我们高出不少。”玄都道人叹了口气:“若不是你这个天性始终是磨灭不掉,说不定接下来的那个位置,你也有把握去争上一争。” “位置……你说的是?”齐乐天有些愣神。 “未来星宿劫的佛陀正果。”玄都道人直言不讳:“你们佛宗的人都说,弥勒菩萨正在兜率天讲经……可谁都知道,现在三十三天已经尽数崩塌,弥勒菩萨自然也不知所踪,没人知道他究竟转生在了何人的身上。” “所以,那下一劫的规定,从这场大难开始,就已经不作数了。” “大家各凭本事,去争夺那个宝座,成就下一劫的正果佛陀。”玄都道人虽是在诉说着这慷慨激昂的话语,表情却始终冷静:“失败的,在下一劫之中,就只能成为红花下的绿叶,或者是花叶之下的莲藕。” “按照现在的情况,你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成为一根莲藕罢了。”玄都道人叹了口气:“想要成为绿叶,都还有一定难度。” 齐乐天知道他在说什么。 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本一家。 这是一解。 红花为正果,绿叶作菩提,白莲藕则是万顷莲田下的累累枯骨。 这是二解。 玄都道人所说,明显是第二个。 “为什么?”虽然问出这句话,就意味着谈话的节奏被玄都道人掌握,但齐乐天还是毫不犹豫地问出了这句话。 因为,有些答案,比一时的胜败,更加重要。 一旦他不接受玄都道人继续谈话的邀请,迎接他的,可能不仅仅是自身的毁灭,而是自己身边所有人的末日。 虽然以道门中人的德行,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很小……但自己这方,可几乎都是妖魔,还是反抗能力为零的妖魔。 他不会任由这种可能性,化作暗中生长的草蔓。 越长越高。 “因为,现在有很多人都盯上了你。”玄都道人看着这小世界,以及躺倒在地的四大尸王,还有那脸色苍白的粟紫:“除了我,至少还有三家人的视线,一直紧紧地盯着你。” “而他们的背后,不是圣人,就是觊觎着那个果位的竞争者们。” “提醒你一句,那些竞争者们的境界,几乎全部都是顶尖的太乙,或是菩提心大成的菩萨,绝对没有一个是干干净净的新人。”玄都道人神色默然:“佛陀未成正果之前,也在之前无数的佛陀果位上,留下过自己的印记。” “你的意思是?”齐乐天越听越不明白。 眼前这位玄都道人,对自己想来没什么大的恶意。 那难道,他是想要自己去竞争,那个未来劫的正果? “是的,我确实希望你能够去竞争一下,那个未来劫的正果。”玄都道人的他心通,修行得显然比齐乐天更加强悍:“因为毕竟,你的身上有着深厚的道家背景,如果由你去担任那个位置的话,佛宗跟道宗的合作,想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还会维持现在这个友好而和平的状态。” “我可以理解你现在说的话。”齐乐天点了点头:“但是,你让你那两个弟子来袭击我,难道就是想跟我说明这些?” “不,这当然不是我计划之中的事情。”玄都道人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无能:“我毕竟不是师尊那样的圣人,没办法算尽诸界六道的变化,自然也不能真正的清静无为。” “那是为什么?”齐乐天的双眼淡然,却倒映出玄都道人的样貌。 他想要看穿这道人真正的想法。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玄都道人点了点头:“不过,我能告诉你的,只有那两位已知竞争者中的一个。” “两位已知竞争者中的一个?”齐乐天咀嚼着这句话。 没等他反问,玄都道人继续说道。 “这两位竞争者,跟我的境界不分上下。”他叹了口气:“如果我能成就圣人,自然也不用这般劳心劳力,但现在我只能蒙蔽其中一人的算计。” “你选吧。”他袍袖一挥:“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选出一个你想知道的人。” 说罢,他竟是不问齐乐天同意与否,直接选择将川府这半边天的天机,蒙蔽了起来。 而齐乐天……他当然只能同意。 玄都道人,是现在唯一愿意和他亲自接触的高人,也是唯一清楚这件事情的幕后之人,若是在此刻选择了放弃,不仅得不到想要的信息,就连自己和身边人的性命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良久,齐乐天抬起头。 “我想知道,把我这些同伴们毒倒的幕后人,究竟是谁?” “你问得很精准。”玄都道人赞叹道:“这刚好就是那两位竞争者,当中的一个。” “那他究竟是?”齐乐天的眼神变得肃杀。 “运起大品天仙诀。”玄都道人忽然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 齐乐天依言照办。 到了这步田地,无论玄都道人提出了怎样的要求,他都只能硬着头皮上。 古怪就古怪些吧,等到消息出来……他心中坚韧得像是一股紧绷的绳子:“已经运转起来了。” “把你的大品天仙诀,调整到每息三千六百转。”玄都道人说道。 齐乐天加速了功法的运转。 一个周天便是一转,三千六百转,便是一息之间,气息奔流三十余里。 对于凡俗武者而言,这或许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但对于仙人而言,这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只能说是加快回气的速度罢了。 “现在,你知道了吗?”玄都道人诡秘一笑,整个人化作无数碎块,消失在空中。 像是没来过这小世界一般。 齐乐天一个人盘坐在地,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岩壁,久久没有出声。 “阳神出窍,万千分神。”他眼神中,灼灼有火。 “待我的修为恢复到那一步……” “绝不轻饶你。” 第四十六章 万钧当前应如何 (今儿个起点又吞章节名,我给改了一下。没办法,各位看官凑合着看吧) 太白的飞行轨迹,犹如真正的鸟儿。 他崇尚自由,崇尚自我,崇尚智慧,跟相对朴实的道门修行者们,总是格格不入。当他无意中接触到佛门的修行者时,跟他们谈佛论道,总是能听到一些,与道门这边不一样的调调。 佛门崇尚金刚,与他不谋而合。 因此,在被贬的时节,太白选择了暗中皈依佛门。 他趁着公务,来到了南海紫竹林。 终于,他成为了自在菩萨的一位弟子。 自在菩萨何等的法力,一眼就能看穿太白的底细。 自以为是四字足矣。 不过,即使是这等桀骜不驯之人,自在菩萨依旧愿意去接纳他,去教育他。 观世音,观自在,千手千眼观遍世间疾苦,渡大千世界。 世人皆言地藏宏愿,谁人又知自在之心? “菩萨,当真是愿力感天。”太白在天空上飞行,却不由得想起了那被困在家里,跟练习册作斗争的菩萨:“当初我见那位,已经被压弯了腰,她居然还能优哉游哉地在这做练习册,跟父母亲撒娇。” “这是何等的法力,才能做到这一步?”他心生向往,继而坚定信念。 今日,凭我手中这张印咒,封印那泼猴三百年的时光……他心中满是坚毅,以及对未来的向往。 等到未来菩萨成道,他也是第一等的从龙功臣。 灵山皆成己地,道场处处家乡。 不比在那老皇帝旁边,忍受他那昏聩的旨意,来得要快活得多? 一想到这里,他飞翔的姿势,不免也变得欢快了几分。 “一个破小世界,能顶什么大用?”看着下方那隐隐扭曲的山岩,太白的眼眸中,就流露出一股浓浓的不屑。 恃才傲物,借酒浇愁。 也就是他这样酸腐文人,不得意之下的无奈之举。 持着印咒,他像是秃鹫般飞掠而下,甚至散开了身上的护体罡气。 风刮过他的脸颊,像是刀割一般,却带给他更大的快感。 拿着鸡毛当令箭,是他这种命性该当为臣的人,最为畅快的事情。 他的嘴角处,闪过一丝狞笑。 盖世妖王?救世佛陀? 你再强,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是在我这一枚印咒之下,被迫沉睡三百年? 等到这一次的沉睡结束,黄花菜都凉了,你再从里边出来,是龙得盘着,是老虎得趴着,难道还能翻得起什么波浪不成? 越是这么想着,印咒上的力量,就越发的强悍。 自在菩萨亲自炼制的咒印,专门针对那特殊的三尸魔气而设计。同为四大菩萨,自在菩萨千手千眼观自在,自然了解自己那位同僚兼竞争对手。 由他设计出来的伪·三尸魔气,有着一些寻常魔气所不具备的性质。 也就是这样的魔气,才得以在齐乐天这种,曾经正道佛陀的存在身上寄生下去,甚至生根发芽。 一根棍子,悄无声息地从小世界的边沿捅出,不像棍子,倒像是一杆长枪。 没有长缨猎猎,没有战鼓喧天。 王的战斗,从来只有孤身一人。 故而称“孤”。 当太白被捅了个透心凉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足足有酒碗粗的棍子,从他的心口,深深地捅了进去,还不忘记搅动几下……这动作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多余的痛感,只是让他体内的精血和生机,尽量快些消失。 棍子悄然缩短,回到原来的高矮。 齐乐天随手将棍子插在一旁,高高地向着天空。 一道虚弱的灵魂从这残破的身躯里逃出,正想逃遁之时,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 “既然都回来了,就安葬在你故乡的土地上吧。”齐乐天捏着太白的灵魂,看着那滚滚而过的荆江水,没有给这道灵魂回话的机会。 连挣扎都没有,这条虚弱的灵魂,直接被满溢着灵力的双手,捏成灰烬。 自在菩萨的窗前,有几片细碎的纸张,逸散成灰。 “果然,根器不行,强行把他拔到这个高度,还是不够用。”少女叹了口气:“还好这里有他留下的假印章……这些酸腐文人,最喜欢舞文弄墨,整了这么个东西孝敬我,我还以为一直会摆在这里。”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抬起手,将这假印章沾上红泥,印在诏书上。 九龙印玺,原本只有大天尊能够佩戴。寻常的凡间帝王,至多不过九五至尊,而天上的帝王,则是九九大天尊。 若非如此,采用九龙印玺,必有其殃。 自在菩萨就这么随手拿起了这九龙印玺,摁了下去。 就像当了多年的皇帝,在午后批阅奏折闲暇无事之余,捧着自己的私人印章,给臣子们上贡的书画,一一盖上一个印子,宣誓主权。 太白之死,跟私造九龙印玺的气运之间,肯定有关。 而自在菩萨随意的程度,就跟小朋友捏了个橡皮章,随手在自己画的作业上盖章一般。 “好了。”她满意地看着桌子上的诏书:“这次征调了一万的天兵天将,总足够了吧。五省两帅十六将,大军直压川府。” “那猴子能这么轻松的破封,要说跟其余那两位没什么关系,我是不信的。” “不是地藏,就是玄都。” “待得我找出了是谁在帮他……一定要在背后,狠狠地报复他一下!” 她挥舞着小拳头,像是被欺负的小女孩,满脸的不甘心。 真诚得可爱。 …… 大军压境,旌旗猎猎,整片天空上云气漫卷,盔甲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杀我监军,无视天庭法纪,破坏天庭大计……”扈青石作为新任监军,将齐乐天的罪名在最短时间内,罗织出四十一条:“罪罪当斩!泼猴,若非念在你曾为东土出力,当下便力斩你于马下!” “降!还是不降?” 齐乐天坐在山崖上,金箍棒就摆在了身边。 挂在上边的太白,已经被山风吹冷。 血迹横于棍上,腥气弥漫。 “在过去的战争中,我们都喜欢用俘虏的血,去涂饰那用来鸣响的大钟。”齐乐天站起身来,提起棍子,轻轻一挑。 太白的尸体当即落入深谷,掷地无声。 “今天,我用敌人的鲜血来祭祀我的铁棍,不为过吧。”他的手握在金箍棒上,轻轻往旁边一捋。 那乌黑的血迹,全数擦去,露出黑金色的棍身。 万余天兵,两帅十六将,都只能看着他做完这个举动。 四位尸王出现在他的身后,睁开了四双颜色各异的眼睛。 赤红,玄青,亮银,赤金。 獠牙舒展,骨翼微张。 齐乐天横棍在前,双眼蜕尽迷茫。 只有一声“杀”字。 涤荡九天! 第四十七章 横棍漫卷天星河 漫天诸君,皆默然。 齐天大圣,就算已经转世重生,就算已经丢掉了记忆,也依旧是那个齐天大圣。别说是这万余名天兵天将,就是当年十万天兵齐聚,二十八星宿尽数出动,以一人之力,扛起整个天庭的火力输出,他也从未低下那高昂的头颅。 齐乐天一跃而起,提着棍子,正面冲击漫天的天兵群。 无数杆长矛齐齐竖起,带着炫彩的光炮,瞬间爆发,好似古老纪录片中的线列步兵,齐齐吐出火枪中的子弹。 只不过,这些天庭的士兵,不是普普通通的士兵。 站在这群天兵对面的,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凡间武士。 “喝哈!”齐乐天一声怒吼,手中的棍子骤然变长,尾端的金箍悄然下沉,显然是将所有的灵力都集中到其间,恰似古代的攻城锤。 仅仅是一下敲击,在天空中盘成圆球天兵们,就多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即使不调动金箍棒内部的符阵,仅凭本身的重量,金箍棒也有足足万余斤重,本身的材质就相当可靠。如今齐乐天给这杆大棍子不计代价地灌注灵力,调动其中大禹留下的镇压之法,瞬间就将这杆神兵的重量,提升了数个量级。 天兵们站在一起,身上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条,将他们紧紧相连。 封神榜的法则力量,是这诸天万界中数一数二的神兵法则,即使只有部分的力量流淌到这群天兵的身上,那也是相当可观的。即使是想齐乐天这样挥起攻城锤的重重一击,砸到他们的阵法上,也只是引起了部分天兵吐血退后而已。 换做任何一座山脉,挨上这样一下重击,不得兴起一波小型地震? “泼猴,多年以后,你功力不见长进,居然就只会耍弄这些凡间武技了?”增长天王看着他,长长的胡须缠绕在指尖:“这等的实力,甚至还不如那头胖猪。” “看来,所谓的齐天大圣,转世一轮之后,不过徒有其表啊。”持国天王也同样感慨。 当年,这猴子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那手段,那法力,不说世间罕有,只说那肆意妄为的胆量,也算是世间罕有。 可惜,这时候的齐乐天,也就只剩下胆量了。 四道融汇而成的光柱,从地表上猛然爆发,好似重铸世界的地水火风。 那狂放而粗犷的力量,恰如从时间中逐步行走至今的洪荒。 “真粗野啊,这帮人。”扈青石看着那暴涨起来的光线:“除了对大道更加亲近以外,这些洪荒传承,对上我们道佛两家,究竟有什么胜算?” “这就是你不够高明的地方了。”增长天王皱着眉头:“你也不想想,他们是为什么,会跟天地大道更加亲近?” “因为……他们比较憨?”扈青石操纵着大阵的移动。 “你才是那个憨憨。”持国天王斥道:“道境之中,以洞天福地为佳,人心之中,以赤子真心为宜。要知道粗犷和狂野的力量,比我们这些精雕细琢的道术法门,可更加贴近原始的大道。” 扈青石垂下了头。 他是一位顶尖的操阵天将,冲阵也相当勇武,只是未曾单枪匹马,与这些洪荒之中的强者拼斗一二。 他一直认为,这些洪荒的人们,不过是出生得早,拼了个好出身。 可没想到,居然连自己的上司,都这样反驳自己。 “不过就是一帮未开化的野猴子,居然也敢跟圣人教化的生灵相比?”他低声嘲笑:“与这些人并列,还真是我扈某人的耻辱。” “专心操纵阵法。”看着天上左冲右突的猴子,持国天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乐观:“不要以为法力不济的齐天大圣,就真是什么水货。” “如果单论灵力,当年的天庭中,比他充裕的大有人在。” “你问问看,比他充裕的那些人,有谁敢于直接冲撞南天门,直奔凌霄殿?” 扈青石哑口无言。 在这一点上,作为一个谨小慎微的操盘手,他还真是拍马都赶不上齐乐天。 齐乐天提着棒子,在空中横冲直撞,爆发出一道又一道的云气。四大尸王祭起的金仙大阵,跟传说中的诛仙剑阵,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不能直接绞杀其中的敌人,但将这天兵们的攻击,短暂的压抑在阵法范围内,还是绰绰有余。 齐乐天就在这四道光柱的范围内,绕着那天兵所铸的大球,来回试探。 他的棍子一时敲在中心,一时横在边沿,给那些天兵们以最实际的痛苦,来回应他们的恐惧。 他要让某些人知道,即使他齐乐天已经坠落在地,但却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 他就算是糖,也是最硬最硬的糖蔗。 牙口不好的人想来咬他这根光杆子甘蔗……可得担心被崩掉的大牙才是。 余清欢抬头看天。 齐乐天的身影就像一道金红相间的光芒,在天空中不住地横掠,划出流星雨般的绚丽姿态。 只是,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样不好。 不好。 堂堂的齐天大圣,怎么能够跟对手如此周旋,甚至束手无策? 像现在这样,在这片地空中横掠再久,又能怎样? “天!”她仰起头,修长的脖颈如同天鹅般优雅。 齐乐天听到了她的声音,飞掠到她的面前,骤然停下,带着一阵狂风。 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将周边的山石全数烤成岩浆,化作一蓬火花。 “直接打,有什么事,我们给你兜着。”余清欢握着他的手,向他点了点头:“你的棍子,绝不是像今天这般软弱。” “可我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齐乐天做了个口型。 “我借给你。”余清欢手上,有一道纠缠着的火花落下,缠在他的手腕上。 他身上的气息,就像老破车换了发动机,嗡鸣爆发,震荡开来。 “我们也借给你。”三位尸王纷纷响应,向他丢来三枚手环模样的玩意。 这三枚手环仿佛有了灵性,自动缠绕在他的左右手腕上。 四枚手环全数到位,一阵神秘而恐怖的气氛,直接异化了齐乐天的身躯。 暴起的鳞片,怒张的獠牙,还有背后舒展开的骨翼…… “接受我们的力量,展现你真正的光辉。”余清欢看着他,双目灼灼。 “一定。”齐乐天看着她,逐渐贴近。 他给了她第一个吻。 随后转身。 横棍碾出。 仿若星河泻地。 强推一本书! 《我的群聊通诸天》 【介是你从来莫有看过的船新版本,挤需十五章,你就会爱上介本书!】 当叶天帝遇上荒天帝。 当萧炎遇上林动。 当爱因斯坦遇上老子道祖。 当雄兵连遇上符文之地。 当诸天万法互相碰撞融合,最终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 …… 群里各个都是人才,说话超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赵·某格拉瓦·群主·屿。 【如果您喜爱诸天文,请看完十五章,不会让您失望。】 第四十八章 终结的火焰诏书 当这根棍子再度触及阵法时,一种难以言说的形变,出现在无数天兵的身上。 棍子拉得很长,也很粗壮,不像是人能够拿起来的大小,但却真真切切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好似一台轴距过宽的压路机,在碾压着飞机场的路基。 “怎么可能?”扈青石戴着的单片眼镜,差点没整个掉下来。 仅仅是跟那四位尸王说了句话,卿卿我我了一瞬间,居然就能够爆发出这样的战斗力? 就算你是曾经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起码也得给老子讲点基本法好不好。 “现在,局势逆转了。”齐乐天看着那凹进一块的大球,脸上没有丝毫怜悯之色,只是再度挥起棍子,像是田间劳作的老农一般,向杂草重锄出击。 “糟!”扈青石整个人震动了一下。 他刚刚光顾着感慨了,完全没有发觉,齐乐天在什么时候,已经动用了法天象地的神通,变成现在这样的高下。 那根原本就令人窒息的棍子,此刻更是长到参天般高下,对上他们这个万余人的大球,就像是球门柱和足球的比例一般。 “滚!”齐乐天的声音从云层中传来,隐隐如雷鸣。 而比雷鸣更快的,是那根棍子。 球门柱般的棍子,整个摇晃起来,直接摧折了这附近的山头。什么参天巨木,百年老滕,被这根哭丧棒一划,全数都是筋断骨折,随着大块大块的山岩,落入深谷中,填满了那蜿蜒的长河。 无数野物在其中跳跃,哀嚎,却随即落入山崩之中。 四位尸王早已撤去了法阵,站在空中,遥遥看着这根粗壮无比的棍子,碾过这群天兵天将的阵法。 “总感觉那根棍子,很适合用来当擀面杖。”将臣打破了平静。 “是,我也这么感觉,但是为什么明明他那么强,还是会给我们一种这样的错觉呢?”赢勾脸色微微抽搐,实在是不知道这种错觉的源头是哪里。 “我想,或许是因为,那一大块面团一样的天兵天将,被这根巨大的棍子,碾成了饺子皮吧。”后卿一语道破天机。 没错,此刻那群天兵天将,已经从影影重重的云气中落下,平摊在地上,化作一片巨大的方阵,牢牢地保护着他们的地基——也就是附近硕果仅存的一座山头,不至于被齐乐天那根巨大的棍子碾碎。 “增长,准备好了吗?”持国天王抱紧了手中的琵琶。 一阵孤清的乐音,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化作真实的音符,环绕在他的身边。 “当然。”增长天王手持利剑,紧握在手中,斜斜地指着天空。 他们的双眼,同时对向了一处。 四大尸王的脊背,好似忽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忽然刺痛起来。 四柄青色的长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背后,直直地捅进了督脉之中,像是有位透明人站在天上,给他们一人来了一个背刺。 “何方宵小!”余清欢怒喝一声,整个人身上怒焰燃烧。 “都给我顶住了。”增长天王同样暴喝出声:“顶住那根铁棍,顶住一个呼吸就好!” 持国天王正在演奏着曲子。 六相二十四品,是为琵琶。 用六相演绎六道轮回,用二十四品演化渡海神桥,借助上万余天兵天将,以及封神榜中残存的一丝神韵,持国天王这一手琵琶,竟然生生逼出了道的气息。 要知道,能用音声化神的仙人,至少也是顶尖的金仙……持国天王本身的修为甚至连金仙都不到,借助封神榜和天兵们的阵法,居然能够直接拔高一个大级别,称之为神乎其技,也绝不为过。 余清欢的手臂,忽然极诡异地弯折下来,好似被人反剪了双手。 后卿的胳膊歪了。 赢勾的脚踝像是要断裂一般扭曲。 将臣……脑袋以一个神奇的角度弯曲,不知怎的竟然引得脑袋上的那根矛锋捅了出来,留下赤金色的鲜血。 “我现在有点想冷静一下。”他伸出手,抹了抹自己的脑袋:“多少年了,这东西终于肯动弹一下了。” “你,你还好吧。”后卿看着他像小溪般淌下的鲜血,有些担心。 “我很好,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好。”将臣将手放到脑袋边沿的断矛上,开始缓缓推拉。这根镶嵌在他头骨不知多少年的断矛,原本连天打雷劈,都动弹不得,就好似原本长在他身躯里似的,今日既然动了,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骨骼的摩擦声,还有铁锈的剥落声,渐次响起。 三位尸王都不约而同的爆发出最强的气势,而不忍心回头看。 用一根生锈的断矛,在自己的脑子里推拉摩擦,也只有将臣这种真正的狠人和憨货,才能做得出来。 又憨,又狠,这才是将臣最强大的地方。 那根插在他们背后的长剑,被缓缓推出,音声构成的丝线,也渐渐坟起,像是要断裂一般。 即使是融合了万名天兵的封印,对上四位凝聚了洪荒之力的尸王,也依旧不够看。 他们绝对不是最强的仙人,单论攻击力,甚至不如借了他们力量的齐乐天。 但要是说起防御力和生命力,他们可比地上的小强要顽强多了。 天灾带不走他们,封印耗不死他们……毫不夸张的说,即使是这地球被磨灭了,这四位尸王,说不定也依旧顽强地活在太空中。 随着宇宙漂泊。 “还等什么?”增长天王蓦地回头:“你还在等开饭吗!” 扈青石如梦初醒,手中阵图一松,便丢到了天上。 那是一张诏书,同时也是蕴藏着恐怖力量的符纸。 凡间的纸,大多都由竹木浆制成,高级些的便是用丝锦织就……但无论是哪种纸张,都无法承受仙人那浩瀚如海的法力,更别说大天尊的亲笔手书。 仙人们所用的符纸,通常都由建木上的木叶制成,一片便有船舶般巨大。 大天尊诏书所用的,却是从建木的凤巢处,摘取的凤羽。 九九至尊,龙凤呈祥,凡手书者,皆有天地法则印证加持,违者天地不容。 只有真龙鳞、血凤羽这样的材料,方能承载大天尊的威严。 那根棍子砸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敲出的声音仿似密集的鼓点,远远听来仿佛是某个鼓手喝醉后的失败作品。 但那是三十余里外人民的说法了…… “围魏救赵?”丢出符纸之后,扈青石的腰杆重新挺直了。 这已经不是你齐天大圣的时代了……他看着那张诏书在空中不断燃烧,化作一团火焰铸就的金字,心中就不由激动起来。 天兵天将们的屈辱,多年前南天门破的失败,在今天,将由他扈青石。 终结! 第四十九章 有些话总来不及 大抵是天兵天将们,都憋了一口气。 从当初那只猴子在花果山斗败天兵天将,到南天门的崩塌,再到掀翻丹炉后的天庭内部阵地战,他们这群天兵天将们,从来就没有成功的拿下齐乐天。 一次,都没有。 这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事情。 要知道,天庭的部队,不说在东方神界,就是在整个外神界,都是极为有名的存在,要不是百年前一场动乱,再加上外神的气运骤然抬升,绝对没有任何一方的宗教,敢于在东方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 天庭就是个皇朝,政教分离。 大天尊就是玉皇大帝,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创世神,救世主。 他就是仙界的皇帝,东方仙界镇压所有仙人的……真正的皇帝。 也是齐乐天竞争失败的果位。 而十万天兵,是由他手上的封神榜,亲自册封的十万天兵,每一位天兵,都对应着这封神榜上的一种命格。 十万八千种不同的命格,从四大元帅到每一位天兵,都完全有对照。 据说,当十万天兵齐聚大天尊麾下时,拥有对抗一个圣人的能力。 而齐乐天单枪匹马,杀穿了不完全状态的十万天兵,在仙人中造成的惊骇,无异于一个民科推翻了物理大厦。 他们平日屈服于军威之下,不敢提及此事,可当天兵天将们散居之时,总是会从旁人的耳朵里,听到他们吃瘪的故事。 每个人的心里都憋了一团火。 已经憋了有千余年。 “顶住!准备反攻!”持国天王半蹲着,一手触地,仰头看天。 他看着那根棍子,眼神中的炽热,绝不比扈青石要少。 “只要那四位尸王被封印了,我们这次的任务,就算是彻底完成。”增长天王同样被齐乐天的威压镇住,但头颅依旧倔强:“那时我们就能抽出身来,专心对付这个天庭的叛徒,将他生擒回大天尊的座下,抽筋扒皮,以泄千年之愤!”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弱弱地问道。 “不用考虑佛门的意见吗?” “考虑你妈个**!”增长天王的唾沫都喷了两尺远。 “那些秃驴就算再强,再嚣张,不也是被那三尊魔神,从南亚赶到我们东土,寻一处落脚点栖息的?” “寄人篱下,不交房租也就算了……为了我们天庭的要犯,他们还敢翻了天去?” 十六将中的那位将军,低下头去。 他也觉得自己过虑了。 大天尊还有三年,就会彻底回归这片世间。到了那个时候,那张曾经镇压整个东方的封神榜,还有天子神剑,都会伴随着他一同归来。 道门的三清,地位给足了,气运抢够了,估计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 佛门要是想借此机会,彻底干涉东方神权…… 他摇了摇头。 “不会这么傻吧。” 当金字落到四位尸王面前时,一个带着手环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金字之上。 乌黑的铁棒如同黑龙的牙齿,一把钉下。 “天尊的旨意,你也敢当面抵触?”持国天王的声音尖锐:“泼猴,我看你是自寻死路!” “能不能弄死我,你心里是没数吧。”齐乐天双手紧紧地握着长棍,被金字咒印一寸寸逼得退后,直至贴在软玉温香之上。 炽热的火焰透过了他的脊背,却没有给他带来痛苦。 “顶不住的话,没关系的。”余清欢的红唇,贴在他的耳边:“我们不会死,只是会封印些年……如果顶不住,你就先走,等到过两年再来救我们出去,也不迟的。” “不行啊。”齐乐天手上的青筋,像是小麦长在地里的根须,一条条坟起。 滚烫的热流在他的血脉里流淌,凝结着四道尸王给予的灵力,化作他最强大的力量来源。 单从蛮力而论,他现在堪比金仙。 但这依旧避免不了他的后退。 琵琶所铸的丝线,像是一根根操纵木偶的绳子,将四位尸王紧紧地裹在其中。 而长剑则是削弱他们体力的血槽。 “为什么不行?”余清欢的脖颈贴着他的脖颈,即使面对恐怖的封印,眼神也依旧柔和似水:“是因为男人的面子吗?” “不,面子什么的,不重要。”齐乐天扭过头,正对着她的眼睛。 “我上辈子是只石猴,从初生到故事结束,我除了多了个师傅,多了几个志不同道不合的师兄弟,倒也没多出什么。” “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虽然想不起来,但恐怕也过了千来年吧。” 余清欢静静地听着,感受着他越来越紧绷的身躯。 “这辈子,我又是一个孤儿。”齐乐天眼神中有些哀怨:“西游这个故事的主角,难道就注定是孤身一人的吗?” “你还有我啊。”余清欢俏脸酡红,在火光的映衬下,像是朵娇艳的桃花。 “是,你接受了我,但我一开始不敢接触你,或者说,不敢去亵渎你。” 寻常这个时候,齐乐天都会叹上口气,表示自己的自嘲与无奈。 但现在他没有。 在大天尊的诏书印咒面前,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他就是凭借先前从天地间吞噬的那一口真气。 此刻的他,除了能面不改色的说话,甚至连表情的变化,都做不出来。 若是一个叹气,改变了心境。 那他的抵抗,便会立刻崩溃。 天兵天将们已经重新散开,围了上来,好似冬夜里的风,四面八方地吹。 “失策了,还是没想到他们准备了这些东西。”后卿苦笑道。 “还是怪将臣啊。”赢勾回头看了一眼将臣。 他正在和那头顶的断矛,作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如果是以前的将臣,他一定会早早地想好一切的作战方法,准备好所有的逃生路线……我们都被他养成废物了,现在集体出动,没能建功,反而给人一锅端了。” 一双玉臂,推到了铁棒上。 “再帮你最后一把,能不能成,就看这里了。”余清欢语气很轻,呵气如兰。 “我真不想看到,你们被封印。”齐乐天尽着最后的努力:“真的不想。” “我相信你,会很快来救我出去的。”余清欢一双手臂看似细软,但却拥有不下于齐乐天的力量。 就这么轻轻一推,甚至让齐乐天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走吧。”余清欢看着双臂缓缓垂下的齐乐天,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 像是情人间最普通的嬉戏。 齐乐天从她的怀中滑落,抬起了头。 余清欢低下头,对他微微一笑,松开了推在铁棒上的双手。 金箍棒瞬间缩小,化作一枚绣花针,从空中落到他的手中。 随之落下的,还有一枚小世界珠。 粟紫和余清欢的父亲,便装在里边。 无数天兵如同蝗虫般围了上来,挡住了齐乐天的视线。 他看不到。 但他知道。 下一次见到这张亲爱的脸庞。 再跟她说出这次没说完的话。 想必是…… 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 (本卷完) …… …… 本卷结束的某些瞎唠嗑:本来最近这三章,都是发在第二卷的结尾处的,这几天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加上高烧,整的我有些犯迷糊,所以手一抖给整到了第三卷来,烦请各位体谅一二。 另外,我也真的很喜欢齐乐天和余清欢这一对,所以之后不会给主角安排其他的爱人了,这本书注定是从一而终的,是纯粹的单女主,未来还会有他们的戏份出现,不用担心余清欢就这么没了。 再另外,本书快要上架了,如果单纯从数据来看,那真的是差的一批,别说跟大神相比,就跟同期的新书相比,也只是弟中之弟,我不期待这两百来个收藏,能带来多少收入,只是希望喜欢的书友们,能够继续看看这本书,看看齐乐天接下来的故事。我也会尽量把这些故事写得更加精彩,回馈给书友们。这算是个缩小版的上架感言了,也就多求点订阅,多求点票票打赏啥的。 谢谢大家! 第一章 八百里秦岭坠狼 秦岭。 八百里秦岭,风光无数,峰峦如聚,林海泛涛。 作为区分亚热带气候区与温带气候区的分界线,秦岭的南北两端,有着相当大的区别。 比如说,北坡常年有狼。 狼行千里吃肉,可却从来不会跨过山顶的那一条雪线,翻山南下。 明明在那里,有着更温暖的山坡,更温驯的猎物,以及更多的生存机会。 可他们就是不肯这么做。 但现在,他们可能被迫要解除这个信条了。 此时此刻,是二零一九年的冬天,最寒冷的时节,距离春节的到来,还有不到三个星期。 可是,没有肉了。狼群首领无奈地抬起头,看着漫天的风雪,用前爪沾上冰冷的雪水,在自己脸上深刻的伤口处,狠狠地刮了刮,以便让自己在这极寒的低温中,保持清醒的头脑。 他扭转回头,身后是十余只各有伤痕的残狼。 虽然狼群之中,没有规定的情况下,不能随意乱出声,但首领还是听到,在狼群之中,不少残狼都在低声的呻吟着。 先前与那一窝野猪相斗,消耗了他们太多的体力,原本马上就能杀死那两只野猪,却没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雪崩。 剧烈的雪崩,将那两头即将败亡的野猪,冲进了深深的马兰铃子沟,顺着湿滑的冰道,被移动的冰川掩埋起来。 若非群狼速度飞快,现在冰川底下那几尊冰雕里,又该多出几尊孤狼的雕像了。 疲惫,饥饿,都像是魔鬼一般侵蚀着群狼的内心。 一个组织,之所以让人信服,那是因为它有着足以让人支撑的信念,以及支撑信念存在的物质基础。 如今,这残狼的群体,在第三次狩猎失败之际,已经很难熬过这一个冬天了。 不少狼已经抬起了头,望着那不远处的雪线。 东北季风带来的风雪,能够掩盖整个北坡,却因为地形的原因,不会对南坡造成太大的影响……即使是没有掌握地理知识的灰狼们,也知道这个事实。 但是,古旧以来流传的规矩,像是铁链一般,将他们本就手上的腿脚束缚住。 顺着它们的目光,整支狼群都看向了雪线。 只有首领低下头,默默地舔舐着雪水。 冰凉的雪沫落到嘴里,是那样的刺痛。 再麻痹不了他的痛苦。 一只灰狼试探着低吼一声,询问首领。 它的意思很清楚,留在北坡,他们只有一个死字,如果突破那条规矩,到达南坡,说不定还有机会活着看到明年春天的太阳。 另一头灰狼立刻附议。 它认为,只要不落入更南边的山谷,说不定能够避免那条诅咒。 首领痛苦地摇着头,却不像是要否认的意思。 他以头抢地,向着北边山下的狼墓,狠狠地锤了几个响头,随后拖着伤腿,一步一步地向山上挪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即使群狼们能够清楚地看到那条雪线,可也没有轻易翻山越岭的体力了。弯弯绕绕的山路,将原本只有千米左右的距离,拉长到了十余里,雪线依旧清晰在望,但群狼们在风雪和饥饿的侵袭下,已经渐渐没了体力。 他们的耳朵耷拉下来,皮毛也更加焉萎。 首领没有回头看着山下,只是一昧地低着头颅,向前行走。 这种姿势,不像是正常的山路跋涉,更像是一次朝圣。 但用朝圣来形容破戒之旅,显然不够恰当。 应该叫“赎罪”。 群狼们,便是以这样赎罪的姿态,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雪峰的顶部。罡风很烈,山顶很冷,但南坡那边的葱郁景色,已经隐隐可见。 大自然的力量,永远超出人类的想象。 沧海化桑田,已经是一等一的神通,但这一山断风雪,同样不逊色。 而这,还只是一座山峰。 整个世界,整个地球,有无数座这样的山峰。 它们分割了这个世界的酷暑与寒冷,分割了旱涝,分割了贫富。 也分割了生死。 狼群已经走到了山顶。 它们的身前,有无数山石,也有顽强地生长在山石上的耐寒地衣。但越过这雪线,那边的山坡下,有更多的绿色。那里有大片大片的阔叶林,有堪称草海的半坡草原,甚至还能隐约看见有牛羊,在其中悠闲地吃草。 狼群已经分不清幻觉与真实,全部撒丫子狂奔。 那片草海,是他们在梦中才能找到的胜景。 北坡的雨水相对稀少,山坡上即使长了草,也不过是一片片分隔开来的山坡草甸,甚至都不够野兔子趴窝的,哪里能畜养起这般肥美的牛羊? 此情此景,对于狼群来说,无异于天堂。 即使是首领,此刻也无力控制那奔放地群狼,最后也只能跟在他们身后,试图唤醒他们残存的理智。 但是动物这种东西,向来是喜欢用本能行事的。 听从规矩,是他们的本能。 但维持生命,更是他们的第一本能。 当一个没有应验过的诅咒,和明知必死的饥寒摆在眼前,你会选择哪一条路? 我想答案不言自明。 放肆奔跑的群狼,速度如同疾风闪电。 能够与羚羊这种长跑冠军相互追逐的顶级猎手,单纯地跑步,也绝不会逊色多少。他们望着那片草原,将自己在这片冬天残存的最后一点力量,从骨髓里榨出来,榨出来,全数汇聚在脚上,狂奔不止。 命?在那肥美的牛羊面前,命已经不重要了。 首领疲于奔命,却依旧没能唤醒任何一头灰狼的理智,却绊倒了自己,倒在了路上。 他就这样看着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狼,奔向那片草原。 他就这样躺在地上。 躺在地上。 躺在一片冰雪上。 但触及他背脊的,不是温软的草儿,而是一片冰冷的雪。 他睁开双眼,不敢相信。 触目可见的,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冰川。 他就躺在冰川上,不远处就是那条雪线。 而狼群们,正在往深渊下跑去。 那正是先前那两头野猪,雪崩时落入的深渊。 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却没法将那下饺子一般的噼啪声躲掉。 他知道,他率领的这群野狼,全部死在了深渊的山崖下。 他也只能被无尽的风雪掩埋。 化作万年不化的冰雕。 而这一切都落在雪线守护者的眼里。 “这就是幻神封妖大阵的力量吗?”一个被冻得俏脸发红的女孩抬头,看着身边面色冷峻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的眼中,倒映着头狼的影子。 他没有回答女孩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在他们身后,无数遁光在空中划过,留下光影斑驳。 而一丛巨大的树冠。 直入云霄。 第二章 一顿饭解决工作 “守住这里,不要磨磨唧唧的。”在这对男女的身后,有位人身蜥蜴头的卫兵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人妖混血儿,就应该待在这破地方,给我们守门口。” 他的身上,穿着妖协配发的羽衣,能够抵挡三千米高空的风雪。 而齐乐天与粟紫,只能穿着厚厚的旧棉衣,站在这酷烈的寒风中,相依着为妖协守住这方世界与现实的通道。 实际上,若非妖协的掌管者好面子,根本就不需如此。 妖协的幻神封妖的大阵,本身就是从天庭复刻下来的阵法,就算跟道门和佛门的镇派大阵相比,那也是毫不逊色的家伙事。 就这样,还放几个修为低微小妖来守门口…… 完全就是在搞面子工程嘛! 不过,齐乐天和粟紫也不在乎这些。 他们寻了个机会,隐藏修为,进入妖协,就是想要求个地方落脚……至于是当门卫还是当管菜园子的,都不重要。 “好好看,若是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们不专心,不抽死你丫的!”蜥蜴人口中的舌头吞吐,乘着那窄小的飞舟,又赶往下一个地点视察。 “官威还真大。”粟紫看着他的背影,学着吐了吐舌头。 “那么丑,不要学他。”齐乐天点燃火炉,坐在炉边,从厚重的背包里抽出一根干巴巴的肉条,放到火炉上烤。 在来妖协之前,他还顺了不少的调料,这个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嘻嘻,马上又有好东西吃了。”粟紫虽是元神境界,但嘴馋的样子,还是跟普通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 “吃吃吃,就知道吃。”齐乐天刮了刮她的鼻子:“吃那么多变胖了,到时候在江湖上纵横,给人起了个‘胖女侠’的诨名怎么办?” “我吃不胖的!”粟紫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就这点肉,怎么可能填饱我的肚子嘛!” “至少要一大头羊,才勉强有三分饱呢。” 齐乐天忍俊不禁。 这里的日子虽然清苦,但粟紫这小丫头,总是能整些乐趣出来。 在他们身后,一只小小的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盯着火炉上的烤肉,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来了就一起吃吧。”齐乐天头也没回:“不用躲在后边的。” 小脑袋一晃,缩了回去。 但过了会,他又探了出来。 “你是怎么看见我的?”一只头上长角的小兽,好奇地跑了过来:“我离家出走那么多天,就连师傅都没找到……你怎么看得出来?” “我以前当过猎人。”齐乐天翻烤着火炉上的肉脯,面不改色地说着假话:“还有你先前咽口水的声音,未免也太大了点。” “是有点饿了。”小兽浑身披着黑亮的长毛,头顶着一只小角,大眼睛炯炯有神:“我已经三年没有吃过肉食了。” “三年?”粟紫的眼中未免闪过些惊讶。 对于修行者来说,肉食只是些可有可无之物。他们修行的路子,是餐风饮露,是脱离凡人的饮食。 而对于大妖来说,肉食是本能之中蕴藏的冲动,也是增长修为的好法子。 这只小兽虽然看不清气息高低,但能够隐藏得这么好,少说也接近了仙境……这样强大的妖兽,居然三年没吃过肉了? “都怪我师父,别的功法不给我,偏偏就给了我一份偏向于佛门的功法。”小兽像是个话痨,自来熟地坐到了他们身旁:“我离家修炼了三年,为了压制吃肉的虫洞,都埋在这处的土地下沉睡,今儿刚好醒了,功法也修到了大圆满,刚好来你们这吃肉。” 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小兽忽然补充道。 “我不会白吃你们的肉,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在这一处看守妖阵端口的吧,等我们吃完了这一顿,回去我就跟师傅说,把你们调动到药园子。”小兽看着那涂上了蜂蜜的烤肉,两只晶莹的前爪,已经忍不住伸了出去。 吃人的东西嘴短,他也理解这个道理。 反正对于他来说,安排两个下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那我就先谢过妖君了。”齐乐天微微躬身,最后刷了一遍烤肉,拿出腰间的小刀,一刀切落了大半的烤肉,递给小兽。 小兽的双手坚强得很,完全不在乎这是刚出炉的烤肉,捧在手上就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粟紫也分了一块,有些疑惑地看着师傅。 齐乐天回了他一个早已了然的眼神。 神识中,他轻轻解释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种苦寒之地看守,而不是挑选一处更好的草甸?” 粟紫脸上闪过一丝恍然。 原来师傅早就知道,这里埋着一只小兽……而小兽出关要吃肉,还会跟他们做交易的事情,也早就在师傅的算计之中吗? “这种小兽,叫做獬豸。”齐乐天接着在神识中解释:“公正是他们的代名词。所以我们给他好处,他也会给我们相应的回报。” “原来如此!” 远处,天空中那艘飞舟又飘了过来。 “上班时间吃肉?”蜥蜴人本就窄小的脸,更是被气得拉长:“我看你们是想去戒律殿吃板子!” “是我让他们给我吃的。”小兽抬起头:“稍后我会去戒律殿领罚的。” 粟紫心中一动。 这小兽,还真有够公正。 “你是谁?”飞舟上的蜥蜴人眼眉微眯:“有什么权利包庇他们!” “我可以代替他们领罚就是了。”小兽摆了摆手,把手中最后一块肉脯丢进嘴里:“好吃,好吃,你们现在收拾一下,就跟我去万药园吧。” 蜥蜴人的眼皮跳了跳。 万药园,那可是妖协在建木下最重要的产业……这小兽居然说带人去就带人去。 自己居然还敢这样跟他说话? 他越想越是惶恐,眼眶也有些发红。 小兽没理他,架起一片云头,把粟紫和齐乐天搬到了云上:“这一程我就送你们去吧,就说是谢小青,安排你们去药园子里看院子!” 他伸手一推,云气便飘向远处,带着淡淡的金光。 随后他低头一个鞠躬。 “对不起,蜥蜴大叔,我去领罚了。” 说完即走,没给蜥蜴人留下半点反应时间。 不到三个呼吸,场间就只剩下一尊蜥蜴人。 他呆呆的表情恢复了正常,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 “又错过了一个升职的良机!”他泪流满面:“为什么我就不能早点认出这个大人物!” 风中落叶轻轻摇晃。 没人回答失落的他。 第三章 如同心灵的玉佩 “我还是想不太明白。”粟紫抬起头:“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为什么偏偏要来这秦岭的妖协内部呢?” “因为,我想起了一些东西。”齐乐天呵呵笑道:“一些,古久的神话。” “什么神话?”粟紫有些好奇。 “若是在别处,告诉你也无妨,但在这里不行。”齐乐天坐直了腰:“你的境界不够,知道的太多,很容易出事。” “嘛……这么神秘。”粟紫在高空的罡风中,依偎着他。 獬豸召唤的云气,速度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两师徒的云雾,就已经飘过了大半的山川,一路飘进秦岭的深处。 那遮盖了大半天空的树冠,也已经盖住了他们的头顶。 “这个地方……真的只是小世界而已吗?”粟紫脖子抬了老久,都有些酸了:“那么大的一个树冠,还有远超于寻常山川的高度,总感觉像是进了仙境。” “这不是一般的小世界,应该称之为‘中千世界’才对。”齐乐天解释道:“佛家有三千大世界,每一座大世界,又有三千中千世界,依次下分,每一中千世界,又有三千小千世界。我们先前所在那一处,便算是一个最低级的小千世界。” “那我们平常生活的世界,岂不就是大千世界?”粟紫问道。 “按理来说,确实是这样。”齐乐天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看起来还没有这中千世界大呢?”粟紫有问题,就勇敢地提出来。 “你觉得我们的世界,不大吗?”齐乐天反问道。 “我也是看过科学杂志的诶。”粟紫不满地说道:“我知道这方太阳系中,有九大行星,我们生活的地球,不过是其中一个普通的行星,甚至称不上最大。” “你这话确实没错。”齐乐天点了点头:“但你有没有发现,在这个中千世界里边,空间很容易被撕裂开?” 粟紫看着他指尖细小的裂缝,以及其中渗出的天光,摇了摇头。 她不过是一个元神期的小修士,虽然跟着四大尸王和齐乐天,见识了不少好东西,但毕竟境界未到,看不到更高处的风景。 “在我们原本的世界里,我们根本很难撕开空间。”齐乐天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一处的空间太过稳定,即使是我们仙人,也难以撼动。” “不对啊。”粟紫想起不少场景:“你们不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撕开空间,打击敌人吗?” “这就是我们那个世界的特殊之处了。”齐乐天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纸,轻轻折叠起来,不多时便化作了一柄折扇。 “这是……什么意思?”粟紫看不懂。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齐乐天将折扇放在云朵上:“这小小的折扇,就与我们世界的空间结构类似。” “风能吹进折扇之中的缝隙,但吹不透这张纸。”齐乐天将纸扇合并:“正常情况下,我们的世界,就是折起的纸扇。” “而我们的法力,就像是风,吹进了折扇的隙缝。” 粟紫恍然大悟。 “所以,你们平时所谓的破开空间,就是顺着现实中的空间裂隙,偷偷钻进去,而不是真正轰破了空间,直接穿梭?” 齐乐天深以为然地点头,走下云朵。 眼前是一大片药田,以及一个满脸惊骇的穿山甲农夫。 “不用担心兄弟。”齐乐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一位獬豸大人,亲手送过来的,这点我待会会跟管理人员解释。” …… “本来就没对你们抱多大期望……”左辅臣坐在桌前,看都不看鼻青脸肿的两位大帅:“那只猴子的法力滔天,本来就推荐你们招安。” “招安!”他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叫你们招安!” 两位元帅站在桌子后边,一言不发。 都是平级的臣子,可当左辅臣承载了大天尊意志时,他们甚至不敢出言反驳。 “这下失败了,你们可满意了?”他重新坐下来,一双丹凤眼看着两位元帅:“还好这一次你们封印了那四头僵尸,算是把大天尊的诏书用在实处,不然……” 他冷冷地哼了几声,阴森森的。 “那接下来,大天尊的意思是?”广目耐着性子请教。 若是换在平时,他不撸起袖子往左辅臣脸上狠狠地招呼两三巴掌,绝不会跟他多哔哔……但这是大天尊的意思。 他就不能反驳。 就是如此。 “大天尊?”左辅臣叹了口气:“若是大天尊能理会这种小事了,我也不用坐在这里,跟你们碎碎念了。你们这段时间死去的天兵天将,都是无法补充的,至少要等到三年之后,大天尊顺利降世,才有可能恢复你那些弟兄们。” “但是,你们人员的伤亡,绝对会影响大天尊的苏醒效率。”他看着广目天王:“所以我奉劝你们,千万抛却之前那些有的没的想法,赶紧老老实实地处理煞灵,在天尊回来之前,少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仇敌斗。” 增长和广目低下头,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大天尊不在,左辅右弼监国,即使是同品级的元帅,也只能乖乖听话。 “末将领命。”他们对视一眼。 深知报复猴子的最好机会,终于是过去了。 “哦,对了。”左辅臣拿出一枚玉简:“对于妖协的状况,你们可得盯紧些。” 广目抬起头,等着他的解释。 “妖协内部,有些复杂的因素。”左辅臣的脸上,露出一种难言的表情:“暂时不便告诉你们。” “不告诉我们,我们怎么知道要盯什么?”增长天王气笑了。 “去盯着就好。”左辅臣盯着那枚玉佩:“盯着他们,等到该注意到的时候,你们一定能注意到……不要再问了。” 增长和广目被堵住了话头,只得灰溜溜地走掉。 偌大一间静室中,沉香点燃的烟气化作细丝,缓缓弥漫在空中,渐渐聚集到那枚玉佩上,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沉香乃是重香……它居然也能吸收了。”左辅臣看着玉佩,眼神越发复杂。 玉佩的上空,烟气逐渐流入其中,渐渐燃呈红色。 状似人心。 忙不迭的上架感言 若不是朋友提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今天上架了。 很突然,真的很突然……我这几天一直在等上架的站短,但编辑好似把我这个老扑街给忘掉了…… 算了,忘掉就忘掉吧,反正我也没对首订报了多大的希望。 这本书,是我上本仙侠失败之后的重启之作。对于西游那只猴子,我一直有种爱恨交加的感觉。在我的读后感中,他没有我们世俗意义上的正义,也常常暴露出一些“猢狲”般的本性。 但他坚韧,他空灵,他是取经队伍中,唯一没有主动转变本心的孩子。 但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 本书的主角,并不是真正的大圣。 而是……一个你们都知道的角色。 我一直以为,这个常常被人忽视的角色,才是那个悟空的初心。 他自大,他善良,但他不会像真悟空那样,有一颗坚忍到忘了自己本源的心。 悟空是个否定了过去的自我,从而得到新生的人。 而他是一个沉溺在过去,或者说还没从过去走出来的,有些可怜的人。 我同情他,也理解他。 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他应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舞台。 原本在想象中,我应该去写一个文采横溢的上架感言,骗骗首订(虽然没这个文采),但这突如其来的,几个闪亮亮的大字——vip章节,打断了我的计划。 还是希望各位能多多订阅吧,毕竟作者就是靠这个出头的。 本书接下来的故事还很长。 我会陪着大家,也陪着齐乐天他们。 走向那美好的终章。 ps:下一章将在晚上十点发布。 爱你们。 第四章 乘龙舟而上建木 从这天开始,粟紫和齐乐天留在药园子里,干着浇水拔草的活。 要知道,秉持天地元气而生的灵药,可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可比。它们初生时,娇嫩得好像刚从蛋壳里流出的蛋清,只要一个不慎,碰到了小芽,便会当场死去。 只有轻手轻脚的修行者,以及有了修为的妖精,才能照顾得来。 这也是为何,在天然状态下长出的灵药,是如此之少。 雨露受不得,风儿吹不得,甚至连一滴水恰好落在上面,都能剥夺了它们的生命……反正在粟紫看来,这些小玩意可比修炼更加累人。 每天,这位从百草成精的女孩,便提着一只巨大的的花洒,从药田的一端——药农们的小木屋,一路走到望不到边的药田尽头。 这不,她提着大花洒,又出发了。 “今天换我来吧。”齐乐天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 这几天,他都神神秘秘的,就连粟紫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行,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粟紫没给他:“我要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也就不配当您的学生了。” “今儿我心情好,想劳动劳动。”齐乐天笑了:“还真讲那古典的师徒说法啊。” “那当然!”粟紫递给齐乐天,拍了拍胸脯:“我可是尊敬师长的好徒弟!” 齐乐天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我这两天准备有动作了。”他的声音很低:“你就留在这药园子里,我会留一个分身在此……他每天会跟你一样,在这药园子里劳动,但不会跟你说话。” “那万一有人来调查你,怎么办?”粟紫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用慌。”齐乐天似乎胸有成竹:“如果分身被抓了,也不会牵连到你。” “为什么……”粟紫疑惑道。 “因为从现在开始,他们就看不见你了。”齐乐天松开揉着她脑袋的手,随手从空中抓下一把水汽,冻结起来:“你看看你在哪?” 粟紫定睛一看。 冰镜里,竟是空无一物! “这这这……这是什么法术?”粟紫见过不少隐匿气息的法术,但像这样直接把人变没的,还真是第一次。 “一点,不怎么容易的小玩意。”齐乐天收回手。 他的手上,有一层细细密密的绿色。 “三天,这三天如果没什么事,我就会回来。”他哼着小曲,心情显然不错,捧着大花洒,走进花田里:“你这几天,就躲到药田尽头那个池塘边的小木屋里。” “只要不出来,我保你无忧。” 他的身形渐渐矮下来,面庞也渐次柔和,头发也渐渐变长,披落双肩。 粟紫看着缓缓远去的齐乐天,在原地愣了很久。 “怎么……变成我了?” …… 巨大的建木上,常有蛟龙与鸾鸟盘绕。 若是有个植物学家,能够走进这秦岭深处的中千世界,他定然会大吃一惊——这一处的植物和动物,即使是未成精的那种,也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异。 别说发现这么多,就是发现一种,那也是跨世纪的成就。 可惜,不可能有普通的植物学家能走进来。 齐乐天化作的粟紫,穿行走厚厚的林毯中,偶然有天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照出的表情却是一片冷意。 他的身边,一串串奇异的波纹,从他的身周,逐渐荡漾开来。 像是一团砸进海中的石头。 涟漪圈圈散开,荡漾在树林中,却诡异地穿了过去。 两个实体相遇,不发生碰撞的可能性是0。 但齐乐天身边这些波纹,肉眼可见,却穿过厚厚的林海……确实称得上是奇观。 “没想到在这一段,就已经需要落地行走了。”齐乐天自言自语,却用着粟紫的声音:“要是等会想要上去,也不知道究竟需要何等的神通。” 要知道,齐乐天修行的可是大品天仙诀。 大品天仙诀最玄奇的地方,不在于别的炫目的法术,而是直指大道本源的经义。修行这门功法,齐乐天获得的好处,是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 无论是施展道法,还是看透阵法的破绽,他都能比别人更快。 这片林海,对于妖协的秦岭中千世界来说,不过是外层,就需要齐乐天如此慎重以待……天知道那阵法有多么复杂。 修长的龙躯,从齐乐天的头顶飞过,引得一阵阵的暴风。 他抬起头,眼中泛起些许波澜。 风走。 人寂。 “诶,世叔,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龙舟的速度,似乎下降了些。”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挥舞着折扇,微微敲了敲。 “错觉。”坐在太师椅上的世叔,显然没有他那侄子的眼光。 “真是错觉吗?”侄子拉开龙舟的帘子,从一枚透明的水晶龙鳞出望去。 巨大的建木竖在空中,那高耸入云的树冠,无论是哪一次见了,都总能让人感到心旷神怡,还有远方的巨龙将目光投射过来,透着些许的仇恨。 华服少年也不避讳,带着嘿嘿的笑意,回敬着这些蛟龙的目光。 之所以仇恨,那当然是因为他们乘坐的交通工具,乃是一条巨龙死后的龙躯炼制而成……不仅保留了龙类的威严,还保留了乘云而动的天赋属性。虽然不是真龙,但这头血脉提纯度极高的龙类,同样是那些普通的蛟龙,难以企及的存在。 “或许,这头龙舟,是他们的老子也说不定。”华服青年低语道:“不然为什么每次见了,都总是这样叽叽歪歪。” “龙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在真正化龙之前,谁知道有多少种子留在什么大江大河里,被那些鱼蛇承接。”世叔的眼皮抬了抬。 “也对。”华服少年笑了笑,将龙鳞盖回来。 他很享受那种,被仇恨的目光所注视。 而又无可奈何的窘迫。 龙舟的正前方,有两颗硕大的灯笼。 齐乐天此刻化作一枚小小的苍蝇,躲在其中,像是灯笼上沾着的杂物。 那对叔侄的对话,落在他的耳中。 “这玩意在修行界里,应该能对标人类世界的超跑了吧。”他扇动着翅膀,看着那龙躯上细致的纹理。 “拿着这玩意,在龙类中很招仇恨?” “那下次去龙王家,就骑上这玩意。” 他这么想着,决定事成之后,把这龙舟收了。 一层层阵法悄然破开。 他轻身从龙舟中飞出。 最终落在建木之上。 第五章 建木之上的空间 建木,传说中通往天庭的柱子,在远古时期,被轩辕黄帝派人斩断。 从此绝天地通。 齐乐天化作的小苍蝇停在建木上,感受着其中澎湃的生机,也不由得心旷神怡起来。 这个世界上,量变,真的能引起质变。 寻常的大树,即使活了几千年,积攒的生命力,甚至不如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再怎么长,也难以形成灵药。 但这建木不同。 光是树干,他就敞开了足足两里……这么巨大的物体,想要支撑起来,内部的强度简直是地狱级的恐怖。 生机自然也充沛无比。 只是……齐乐天抬起头。 那树冠在云端处,偶尔露出几片房子大小的叶片,更加吸引人。 “当初没变化的如意金箍棒,也远没有这般大小。”他看着这根大树叹了口气:“如果说这是一根棒子,那究竟是多恐怖的巨人,才能挥动起来?” 光说不练假把戏。 齐乐天来这里,可不是光感慨就够了。他借着建木上的树皮纹路作为掩护,向上悄咪咪地飞行着。到了这一处,妖协的阵法已经细密得好像蜘蛛网,稍有不慎碰上了一根无形的丝线,就得被整个妖协的阵法全力轰杀。 即使对自己有自信,齐乐天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体力白白消耗在这。 他还得通往更高的地方。 “天帝的诏书,是用血凤羽制成的,如果能够寻到任意一片血凤羽,我也能像他那样,制造一个反向的解封咒语。”齐乐天一点点地往上飞,速度虽慢如蜗牛,但相对于寻常的仙人来说,已经是个恐怖故事。 在堪比佛道大宗镇派大阵中优哉游哉地飞行…… 这如果不是恐怖故事,就是将寻常仙人的智商摁在地上摩擦。 飞龙从旁而过,鸾鸟展开翅膀。围绕着这根生命之树,以及通往天国的唯一道路,无数的妖兽们勤勉地吸收着它散发出的精气,苦苦地修炼着。 偶尔看准机会,齐乐天会落在上升的龙背或鸟背上,穿过重重的阵法。 不到半天时间,她就已经来到了云端。 条条雷蛇在这建木的树叶上流动,好似啃啮着叶子的害虫。不少云气也凝结成水,沿着建木无数散开的叶子流动。 “只有仙人以上的妖灵,才能来到这一处。”齐乐天瞪大了那双属于苍蝇的复眼,更加谨慎。 要知道,无论是哪种变化之术,一旦成功变化,自身的防御力都会削弱到一定的层次。 当年文殊菩萨,在变化之后,居然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国王,泡在水里三天三夜。 虽说这其中有因果业力的推动,但也证明了变化之术的弊端。 必须谨慎才是。 “血风巢,究竟在哪?”齐乐天看着迷蒙的天色,犯了难。 他只知道,建木之上有凤巢,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凤巢的位置。 让他在这无数树叶仙宫中寻找一只鸟的巢穴…… 确实强人所难。 “得想办法找人问一下才行。”他晃了晃脑袋,飞向了一座位于树杈上的道宫。 轻轻破除道宫外的屏障,齐乐天悄咪咪地绕过了大殿,绕过了前堂,一路往里边的住所而去。 有些年轻些的妖人,此刻正坐在蒲团上,默默修行。 “这地方适合现原形。”齐乐天一摇身子,便化成原本的模样,轻轻推开了一位妖道的门。 “什么人?”妖道一回头,正警惕着,却被一双眼睛迷住了。 齐乐天的双眼中,无穷无尽的道纹像是转轮圣王手中的转轮,蕴藏着无穷的秘密,任是天仙地仙,只要一看到这道纹的秘密,都挪不开自己的双眼。 所以不少修行者,都不会让自己的弟子门人,在境界不到的时候,强行观看更高处的风景。 要知道,高处的风景虽好。 可风也是很大的。 齐乐天双眼一敛,忽然变回原样。 “告诉我,血凤巢在哪里?”他的语气中,带着蛊惑的味道。 面对有戒备之心的天仙,他没办法直接动用他心通,在那浩瀚的记忆中寻找。 必须先提点这妖道,让这片记忆浮起才是。 “血凤巢,在建木的最高处。”妖道眼神迷离,竟是被转轮道纹夺了神智。 “不错不错。”齐乐天没有亏待他,从耳朵里掏出绣花针,绕着他画了个圆。 “能从这个圆里得到些什么,就看你的了。”齐乐天头也没回地走了。 只留下那妖道愣愣地盯着那浑圆的纹路。 再度陷入了痴迷。 …… “果真要到最高处才行吗?”齐乐天化作一粒沙尘,随着水蒸气逐渐往上飘去。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这建木上也不知有多少片叶子,多少座道宫。 其间隐隐透出的气息,很多就连齐乐天本人,都感到暗暗心惊。 因为那些气息,甚至已经到达了金仙,以及金仙以上。 跟玄都道人一个级别的气息……竟然已经有三道。 “我就说为什么天庭只敢小打小闹。”齐乐天总算知道了天庭的苦楚:“就算出动上万的天兵天将,也不过堪堪跟几个金仙的战力相比拟……虽说每过一万,天兵天将的战斗力就能翻倍,但建木这种诡异的生物在,总是能震慑不少人。” 能承载这么多的大人物……除了仙山,便只有建木。 齐乐天飞着飞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当日他渡劫成仙的时候,天空上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断桥。 原本应是通往天庭的路,这年头居然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生生斩成两截。 除了那道神桥,头顶上的建木,同样是被斩断的通天路。 但齐乐天知道,天庭也是一个中千世界。 那如果能接上斩断的两端…… 还能不能再回到那空无一人的天庭? “等会从血凤巢把东西拿到之后,一定要去更高的地方看看。”齐乐天念叨着。 天庭并不是在大天尊入主之后才存在的。 这是一个稳定得令人发指的中千世界,自远古以来就已经存在。 其中积累的重宝……恐怕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多。 如果能够抢在大天尊之前,回转天庭。 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 发达了。 第六章 发落而成血凤羽 越往上走,树叶越发稀疏。 距离大地太远,后土之中产生的灵力,没办法到达这等高空,故而真正的强者,也少有来到这一层。 这里……基本可以算作是,妖协本部的冷宫。 只有不受待见的成员,才会被“发配”到此。 齐乐天看到,有人在生活煮水,水里还泡着几片薄薄的茶叶。 他认出那是药园子里种植的灵茶。 几片薄薄的灵茶,泡出的茶水,对于普通的修行者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珍品,但对于在煮茶的那位老者来说,甚至还满足不了他在此地生存的灵力消耗。 他的背后,没有大间的道宫,只有简陋的小屋。 “堂堂金仙,居然也这样生活……”齐乐天嘀咕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发配到此,还是真喜欢这种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不管这些,此地的阵法已经渐渐松懈。 齐乐天一路往上,只为了看到那高耸在云朵之上的血凤巢。 而现在,他看见了。 数不清的梧桐木枝,斜斜地插在其间,混杂着不少连齐乐天也认不出的材料,构筑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血凤巢。 “里面已经没有凤凰了。”齐乐天闭上眼睛,细细感知之后,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 当年建木被伐倒,天下震动,上半截的木料不知所踪,下半截的部分,却是一直插在地上,成为了秦岭中千世界最大的能量来源。 而血凤巢,是两千年前一只鸾鸟返祖,留下的巢穴。 他终于来到了那巨大的砍伐痕迹上。 两里多粗的建木,在五千年前,被黄帝伐倒之后,便停止了生长,只是一直保持着当年的体量……但是看这木头上密密麻麻的年轮,齐乐天甚至没办法搞清楚,他究竟生长了多少年。 平心而论,即使是一座巨大的平顶山,也不会有比这里更加平坦开阔的地方了。 中心凹陷下去的那一个大坑,就是那一代的妖协之主,血风的巢穴。 据说,血风的后人,还常常在三月三的这一天,带着各种各样的贡品,来此上贡给他们失踪多年的老祖。 “通天的巨木,说倒就倒。”齐乐天化为原形,伏低身子,摸了摸这巨大的木桩:“可真是苦了你啊,建木前辈。” 这般大的树木,一定成了精。 为了将他变为通天支柱,也不知道当时的人们,究竟对这神木的精灵,采用了何等残酷的炼制。 这里四处无人,只有阵法环绕。 齐乐天放心大胆地下脚,脚步声通过稀薄的空气传开,荡漾在整个木桩平台上。 血凤巢上的枝条,也随着他的脚步震颤。 “血凤老祖,我也是妖,今天为了去拯救另外一群大妖,前来取走你的物品,多有得罪,莫怪莫怪。”他对着凤巢拱了拱手,一步踏进阵法之中。 阵法的波纹随之荡漾,循环往复,却始终落不到他的身上。 腾挪移转,动作轻盈……说他是真猴子,不会有人质疑。 不多时,他已经走到了枝条之中。 “有人吗?”他朝里边喊了一声,却马上被自己的恶趣味逗笑。 都废弃了多少年的凤巢,怎么会有人? 只能说在三尸魔尽去之后,他的性格,又回归了当年的样子,甚至境界上还有所提升。 赤子赤子,就是天生的孩子。 可当一个人看遍了世间的风景,归来之时仍是少年。 那便是更高的境界。 随手抽去一条比他腰还粗的梧桐枝,齐乐天走进了这座凤巢。说是巢穴,但其中的结构,跟人类的皇宫也没什么两样。 外部一个巨大的壳子,就相当于凡人帝都的城墙。 里边,随处可见的道韵明珠,拿来当做亮片使的龙鳞,遍地都是。 随着齐乐天的进入,其中的蛟脂瞬间点燃,一路延伸出去,像是指引着齐乐天前行的方向。 他一眼望向蛟脂灯火的尽头。 那是一张巨大的王座,两边的扶手一看便知是建木的质地,坚硬无比的同时,还渗出一股独特的生机。 “这建木究竟是什么神木啊。”齐乐天咂舌:“都挖出来两千年有余了,居然还在散发着生机,未免也太恐怖了。” 他一步步沿着蛟脂向前,走到尽头。 从巨大的王座来看,这位血凤老祖,应该不是特别喜欢幻化成人形。 齐乐天沿着台阶往上,眼睛左顾右盼。 “你在干什么呢?”一个脆生生的女声问道。 “我在找毛。”齐乐天集中精力,左顾右盼。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你是谁!”齐乐天猛一抬头。 眼前站着一位约莫五六岁,唇红齿白的小女孩。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好像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 齐乐天:“……” “你,究竟是谁?”他退后一步,两手翻花。 “我是……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小女孩摇了摇头:“你是要偷东西吗?” “我这是借!”齐乐天理直气壮地骗小孩子:“而且还没借到。” “你要借什么?”小女孩显然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轻易就被他混了过去。 “我要找毛。”齐乐天无奈地摊手:“血凤的毛。” “你说的是血凤羽吧。”小女孩眨巴了下眼睛:“我给你一根就行了啊。” 说完,她有些吃痛地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 头发落地,化作一条细长的绒毛。 齐乐天:“……” “你是血凤老祖!” “我觉得我不是。”小女孩摇了摇头:“我的记忆就只有这三天……但是我猜你说的血凤老祖,是上面那位。” 齐乐天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一幅大型画像正挂在宫殿的最高处。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羽衣的男子,背向众生。 “还好是背面的。”齐乐天先前顾着找毛,再加上画像黑不溜秋的,被重重的灰尘掩盖,居然没有发现:“若是正面的,那就恐怖了。” “怎么恐怖法?”小女孩有些好奇这个来偷东西的大哥哥。 “怎么个恐怖法?”齐乐天表情古怪:“如果是正面照,还是这种黑不溜秋的黑白照……那我觉得它还差几个字。” “哪几个字?”小女孩刨根问底。 齐乐天刚想说话,手中的血凤羽忽然便燃烧起来。 “卧槽!怎么就着火了!”齐乐天忙不迭松开手。 那火焰却顺着他的手指,一路燃了起来。 扑都扑不灭! 第七章 烧成一块大黑炭 火焰如同一条灵动的长蛇,缠上了齐乐天的手臂。 “这是什么东西?”齐乐天左手掐诀,直接从空气中扯下一片水汽,化作水龙,与灵蛇般的火焰对冲。 滋滋的蒸发声从手臂上响起,氤氲起大片的气雾。 “这是血凤的涅盘真火。”小女孩的影子,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听说,如果不把接触的物体烧个一干二净,它是不会停下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齐乐天挥了挥手,将水雾一巴掌拍走。 “因为,我也是血凤一族啊。”小女孩笑了笑:“这就是我的血凤涅盘火。” “你是……要烧死我?”齐乐天表情复杂。 虽然早想到眼前这个小女孩不简单,但他实在是没想到,这小女孩的心机居然这么深。 “不,我只是想看看,像你这样的人,究竟会不会被涅盘真火烧死。”血凤一族的小女孩眼神清澈:“我感觉到,你跟之前上来的那些后辈不一样。” “如果我的火焰能杀死你,说不定我就能出去了。” 齐乐天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色火焰。 汗毛已经在先前的燃烧中,彻底消失,现在的火焰正在侵蚀表皮。 “至于吗……”他看着自己手臂上熊熊的火焰:“你就不怕我把自己的手臂切下来,然后把你打死?” 说这话的时候,齐乐天的双眼中,隐隐有玄色的气流浮现。 那不是三尸魔气的颜色。 更像是一枚纯净的黑色水晶。 “你如果能把我打死,那我就更开心了。”小女孩拍着手:“我已经死了八次了,这一次就连自己体内诞生的火焰,都已经杀不死我了。” 一寸寸的火焰,从她的体内渗出,附在体表上。 与齐乐天手臂上的一般无二。 “你看,它杀不死我。”小女孩喃呢道,任由火焰在身上游走。 她的发丝在火焰的等离子流下轻轻扬起,可不像齐乐天手臂的汗毛一样消失。 而是带着火焰,飘扬在空中。 齐乐天的眼前有些恍惚。 莫名其妙的,他觉得眼前这小女孩,长得跟余清欢有些相像。 只是,太幼齿了些。 “虽然有些缓慢,但还是在顽强地燃烧着。”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齐乐天的手臂:“有部分的火焰,已经烧穿你的表皮了。” “能不能多来点?”齐乐天忽然说话了。 眼前这个小女孩,智商上……或者说是对待事物的方式,与常人实在是大不一样。 随意将自己当做试验品,却没有杀心。 真是个奇葩。 不过,齐乐天心中暗嘲:你是奇葩,那我呢? 我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啊。 “我不用烧到你的全身,我就能知道能不能烧死你。”小女孩不为所动:“只看这一条手臂的伤害程度,我心里就有数了。” “你顶不住的。” 齐乐天笑了。 “顶不顶得住,不归你来说。”他咧开嘴:“如果你能增加这火焰的量,我就答应你,把你杀了,怎么样?” 小女孩一脸不信。 “你的身体,甚至还没有我的羽毛坚固。”她摇了摇头。 “你要怎么杀死我?” 齐乐天微微一笑,用那只完好的左手,往耳朵里一掏。 一根修长而暴力的长棍,落在他的手中,散发着锋锐无比的锐金之气。过去常有小妖传言,大圣那根棍子,挨着就筋断骨折,碰上就一团肉饼,盖因上边的锐金之气,实在是太过酷烈。 要知道,五行之中金生水。 这根定海神针,在大海之中镇压了无数年,也不知道生出了多少的瑞金生水,浸泡在其中无数载,无论是硬度还是灵性,都远非寻常的灵宝可比。 “你觉得,以我的肉身,加上这根棍子,够不够杀死你?” 小女孩歪了歪头,似乎是在计算着些什么。 良久,她点了点头。 “我答应给你借火,但是你必须要杀死我。”她一字一顿,认真地说。 “不然,我就杀了你。” 齐乐天一打响指:“成交。” …… 拳头大的火焰,从小女孩的指尖逼了出来,在空中散发着恐怖的气息,竟然引得周遭的空间都扭曲起来。 这也就是血凤巢本身就是一件宝物。 放在外边的中千世界,这一团火焰,直接就能烧穿它的壁障。 “会不会引来其他人?”齐乐天想起下方那些隐隐的气息,抬头问道。 “不会的。”小女孩一本正经地将火焰勾勒成一具人形:“这血凤巢有着隔绝气息的功能,若是在外边那个大广场还难说,放在这里面,就是太乙金仙,也休想发现其中的气息。” 齐乐天看着她的动作,久久不语。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这时候的小女孩,显然跟先前不一样了。 她先前的身形还要矮上一些,现在却逐渐修长起来,像是在这片刻的时光里,经历了漫长的岁月,逐渐成长起来。 她说话的时候,也越来越流利,越来越健谈。 就像是一个逐渐长大,逐渐开朗的少女。 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种力量,在她的体内动作。齐乐天闭上眼睛,任由小女孩将那具火焰人偶,盖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次的火焰远比先前更加炽盛,也更加黑暗。 光是看着它,就像是看着尸山血海之中升起的彼岸花,带着令人安息的温度。 物理意义上那种。 在火焰笼罩的前夕,齐乐天最后看了小女孩一眼。 她的成长速度,似乎又提升了一截,原本枯枝一般的身段,已经柔软下来,像是随风而动的柳枝,在火焰的等离子流下,袅袅婷婷。 他没来得及看向她的脸。 双眼前就尽是火焰。 …… 山脚下的药园子里,一群妖人手持火把,四处巡逻。 “一定要找出那一对师徒!”为首的鹰首男子,手持火把,左顾右盼间,双眼中精光闪烁:“那是邢大人指名道姓要求的猎物!” 众人齐声应道,提着火把到处搜寻。 而在远处的小木屋里,一个长发女孩蹲在窗子下,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它们走来走去。 木屋外的泥土上,有一圈新鲜的泥土。 那是用棍子画出的一个圈。 “要平安回来啊。” “师傅。” 第八章 我带你到人世间 一天一夜,很快便过去了。 一个黑不溜秋的壳子,伫立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一动不动。 “应该是亏了。”小女孩摇了摇头。 她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大女孩了,身段玲珑而修长,长发垂到腰间。 这不过是一天一夜。 空旷的大殿里,她坐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本就没指望眼前这小子,能带自己脱离苦海。她低着头,任由那加速的时光在身体里流动不息。 她很饿,但饥饿杀不死她。 她很困,但再没精神也还活着。 她只能任由着加速到极致的时间,疯狂地磨蚀着体内的道痕。 这样做的难度,无异于吴刚砍树。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这条单纯而残忍的路子可走。 血凤的生命层次已经极高了,八次涅盘之后,虽然仍旧不擅道法,但境界上跟太乙金仙已经没有本质上的分别。 除了漫长的岁月之刀。 没人能伐倒她的道树。 齐乐天被裹在黑色的壳子里,没有什么外焦里嫩。 他从内到外,都已经被那血色的火焰浸透。 即使他的肉身极为强大,对于火焰的抗性也不差……但终究是被水磨工夫磨成了齑粉。 黑壳子里,他的骨头都软了下来。 只有表面的这层薄薄的酥皮,还支撑着整个身体。 “以前的人修行,都是由表及里。”他的声音飘荡在大殿间。 那是散落的灵魂。 “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女孩抬起头来。 她的眼角带着泪光。 也不知道是为谁而流。 “太多了,懒得细说。”齐乐天的声音懒洋洋的,逐渐从空气中清晰起来。一道又一道的灵魂碎片,从空中逐渐聚集起来,高悬在那具黑壳子的头顶上,散发着莹润如玉的清丽光芒。 “你走的是肉身成圣的路子吧,肉身的朽坏了,想必你的道树也无声倒下了吧。”女孩没有去擦干眼角的泪光:“现在还不散,是想去转修鬼仙吗?” “肉身朽坏?”齐乐天看了看自己身下的黑壳子:“没有啊。” 女孩怔怔地看了他一会。 “果然人死之后,总是不愿回忆起自己的死因。” “像你这种傻傻的人,我居然也会信任你,信任你能杀死我。” “还真是病急乱投医啊。” 齐乐天摇了摇头。 “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他的灵体逐渐下坠,像是被那具黑壳子吸引一般:“但是你不能说我是个傻子。” “我很聪明的。” 女孩没再看他,重新把头埋下来。 当逸散的灵魂回到那具朽坏的肉身之后,迎接齐乐天的,就会是终极的消散。 那不是单纯的天人五衰。 而是道树的倒下。 没有一个修士,能够无视自己的道被斩断。 那是修士的命根子。 虽说正在烧死自己的路上努力……但女孩的内心深处,依旧柔和。 她只是因为血凤一族的骄傲,而装作视而不见。 不管看见还是没看见,齐乐天的灵魂最终还是坠入了那具黑壳子。 一阵碎裂声响起,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良久,女孩想要抬头。 大概,已经碎成无数的黑炭了吧。她心中叹了口气。 “等会,别睁眼。”齐乐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还没穿好衣服,对不起。” 血凤女孩惊了。 “你不是死了吗?” “死什么死。”齐乐天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这辈子,不会就呆在这宫殿里,没出过门吧。” “没有。”女孩闭着眼睛点点头。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个驾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齐乐天滔滔不绝了一会,却忽然停了下来:“哦,你没出去过。” “外面,那么精彩吗?”女孩把脸埋在膝盖里,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好奇的味道。 “精彩,相当精彩。”齐乐天一本正经:“外边的世界,跟过去相比,已经完全不同了。” “怎么不同。”女孩问。 “外面的凡人,已经拥有了威胁神仙的力量。”齐乐天回忆着那些大白杨啊,大东风啊之类的究极武器,再跟仙人们的武器相比,也绝不逊色:“娱乐方式上也产生了很大的变化,有漫画,有电影电视,还有电脑。” “电……为什么能变成什么影什么视?”女孩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解释呢,睁开眼睛我让你看看吧。”齐乐天想了想,决定用水镜术,把人间的电影复刻下一篇。 他挑了一部功夫。 女孩抬起脸,看着水镜。 这里边的人影,让女孩有些陌生。 “她们穿的是什么衣服?黑不溜秋的,里边还白白的。”她指着琛哥的西装:“还提着两把斧头在跳舞……” “那个是西装。”齐乐天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看这部电影了,可依旧津津有味:“就是西方那边的人们发明出的新衣服。” “新式衣服啊。”女孩咂舌。 画面一幕一幕地流动,三位侠客大战斧头帮,天残地缺琴音杀人,又让血凤女孩大吃一惊。 “我看他们体表完全没有灵力波动,为什么还能够隔空杀人?” “这是凡人们的新式修炼方法吗?” 齐乐天挠了挠头。 “这是特效。” “特效又是什么……” “特效是……” 就这么一边看,一边解释,女孩在一旁听着,脸上不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当那竹蜻蜓飞上天空时,女孩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电影吗……”她的语气带着些遗憾。 似乎没有更早地接触到,这样的艺术形式。 “这就是电影。”齐乐天看着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她,又想起先前的小女孩,莫名有些触动。 这是时间的伟力。 “要不,跟我出去?”齐乐天伸出手:“我可以带你进入人类世界,成为一个新时代的公民。” “不……”女孩口中的“要”字,始终没有说出口。 从电影里,女孩看到了很多过去从未出现的东西……什么宫殿,什么凤巢,甚至没有别人随便一栋高楼大厦好看。 那城市的风光是那般迷人,深深地吸引了这位只能在时间中枯寂凋零的少女。 她身上的时间,不由自主地变慢了。 “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把我的小徒弟带走,大家一起走进新世界。” “走吧。” 第九章 三根凤凰羽的错 女孩动心了。 自从诞生以来,她就一直呆在道宫里,千年时光虽不是青灯如豆伴古佛,但生活过得比尼姑们还要清苦得多。 修炼,重生,修炼,重生……这种不死不灭的生活,对于她来说不像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而是一个囚笼。 对她生命与自由的囚笼。 “但是,我出不去啊。”血凤女孩无奈地说:“如果我能出去,绝对不会在这凤巢里,呆上足足两千年。” “你试过?”齐乐天问道。 “当然。”女孩点了点头:“我那些小辈来参拜的时候,我就试过偷偷混进他们的队伍中,想要出去。” “但是,这个凤巢似乎被血凤老祖设置了什么禁制。”她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我试过了各种各样的方法,都始终没办法出去。” “天地法则的限制吧。”齐乐天看着那一根根长长的梧桐木枝,眼中有黑色的火光流转:“上边留下的禁制,至少是太乙级别的恐怖阵法。” “不过,难不倒我。”齐乐天一脸的自信。 “你连金仙都不到,就能处理太乙级别的阵法?”女孩半信半疑。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少年,究竟用了什么功法,免去了一死,但毕竟是能在自己的血凤真火下活下来的仙人,还算有两把刷子。 “我修炼的功法比较特殊。”齐乐天笑了笑:“这阵法虽然困难,但是难不倒我。” “真的吗?” “那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齐乐天翻了个白眼:“从天上飞进来的?” “不,这里的构造很奇怪。”女孩摇了摇头:“你也许能轻易地进来,但是一旦进来,身上就会被种下一种奇怪的咒印。” “咒印?”齐乐天皱了皱眉头:“有吗?” “你看,就是这个东西。”女孩伸出手板。 一只修长的凤凰,正铭刻在上。 齐乐天也伸出了手掌。 那里空空如也。 “怎么可能?”女孩惊了:“你怎么可能会不受这个空间的影响?就连我那些后辈想要离开,都必须得到始祖血凤的首肯才行。” “不需要。”齐乐天的手心里,隐隐有万字佛印浮现:“我只是境界跌落罢了,若是当年的我,可以直接碾碎这片宫殿。” “吹牛。”女孩这会直接不信了。 她确实境界还低,但生命层次的高度,绝对要高于现在的齐乐天。 转世重生虽然会跌落境界,但是想要恢复,那是相当迅速的事情……就像是玩一个已经通关的游戏,别人还在苦思冥想着颇破局之法的时候,你已经有着把关卡boss吊起来打的意识和手段。 “我丢失了记忆。”齐乐天无所谓地说:“还在找。” “不过,部分的修行之法,已经回到我的脑海里。”他轻咳一声,祭起了手中的万字佛印,轻轻地拍向血凤女孩。 “要杀我了吗?”女孩有些期待。 “你想什么呢?”齐乐天哑然失笑:“我这是把你身上的烙印去掉,然后把你带出这个空间……我知道,如果不把你的烙印去掉,就算出去了,也会引起巨大的动乱。最后问你一句,如果你从这里出去,你的后辈们会不会知道?” “会。”女孩肯定地点头:“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一直以为我就是血凤老祖……但我实际上不是老东西,我是新生的存在。” “但他们跟你之间,有血脉联系,能够感应到你,对不对?”齐乐天找到了那个联系的切入点:“一旦你出现在秦岭中千世界,他们就会察觉到血脉上带来的威压?” “就是这样。”女孩点头。 “那好,”齐乐天挥手一掌,将寸寸朦胧的佛光,打进了女孩的体内。 那血凤老祖留下的符印,在佛光的照射下,渐渐焚烧起来,化作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准备跟齐乐天这个施术者来个鱼死网破。 “想跟我鱼死网破?”齐乐天冷哼一声,左手之间落下一道灵泉。 那是从苦海中升起的泉水,拥有无尽的安宁之意。 泉水从指尖滴落,落在振翅欲飞的凤凰头上,瞬间将他打得萎靡不振。 女孩也如遭重击,脸色瞬间就白如金纸。 “这处凤巢本身也察觉到我了。”齐乐天召唤出灵泉,便再难保持那空灵的状态,整个人落到了实处,再也躲不过凤巢的阵法笼罩:“快进我的小世界里!” 女孩强忍着痛苦,一跃而起,落入齐乐天手中的珠子中。 齐乐天翻身,便招出了一道云气。 “如果这个时候,金狗能在旁边就好了。”他叹了口气,整个人飚射出去,像是离地升空的火箭,在身后带起阵阵烟尘。 风儿吹在血凤老祖那背影的画像上,引得画像隐隐震动起来。 那尊背影,竟是在转身! 血凤巢的内部,忽然开启了某种阵法。纵然齐乐天的动作已经飞快,可依旧没能抢在阵法开启之前,到达那梧桐木的边沿。 “宵小之徒,也想要伤害我血凤一族的后裔?”一个淡漠而骄傲的声音,从齐乐天的身后响起。 齐乐天下意识地回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黑色羽翼,高高的飘扬在空中。 随后才是一张英俊而冷酷的脸庞。 “透!”齐乐天淬了一嘴。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道法,但那张巨大的画像上,竟是封印了血凤老祖的一道神魂,以及庞大得难以言说的法力。 两道恍若实质的视线盯住了齐乐天。 “不管你是谁,要伤害我血凤一族的后裔,那便是死罪。”那道残魂仿佛被设定了程序,自说自话,手中祭出了三片燃着黑火的羽毛。 “是……五火七禽扇的级别。”齐乐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 五火七禽扇,当年专门用来击杀太乙金仙的法宝,当年大破瘟神,也是这柄神器建功第一。 五火七禽扇由七种羽毛,五种异火炼制。 而在这,便是三根凤凰羽。 即使未加炼制,这三根羽毛一出,基本就相当于太乙金仙的全力一击。 但这并不是齐乐天最忌惮的原因。 他之所以脸色变得难看至极,是因为…… 三根凤凰羽的火焰,会很大。 像是在树冠顶上放出的烟花。 第十章 西方的那位祖神 一阵血红色的气浪,从那三枚凤凰羽的周边,瞬间炸开。 齐乐天横棍身前,将棍子舞得泼水不进。无穷无尽的眩光从他的棍子旁偏移开来,像是大漩涡的中心点。 他手指暴露在外的骨节,逐渐在高温下融化,却没有流出鲜血。 因为蒸发。 “这下难顶了。”齐乐天看着身旁闪烁不定的光芒,影子在高温下游弋着,好似一条独立的灵魂。 “这下子,整个妖协都清清楚楚了。”他一直轮转着棍子,像螺旋桨一般将自己往后推去。 虽然缩地成寸的神通,还没有散去,但是被这么恐怖的爆炸一推,相比起先前的云气,更是迅速至极。 他就这么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地飘了出去。 阵法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只是轻轻用棍子挑了挑。 两根梧桐木应声而飞。 “三,二,一。”齐乐天口中默念,整个人手腕一抖,将棍子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就像撑杆跳运动员一般飞了出去。 急速下坠! 他封闭了自己所有的感知,竭尽所能地增加自己下落的速度。 两万米,不过是片刻时间。 但若是有人从中作梗,就像先前的缩地成寸的阵法,直接将他的身体,减速成过马路的老奶奶。 “我来跟妖协打个赌吧。”齐乐天闭上眼。 “我赌你们这三位太乙金仙……全都在沉睡。” “没有一个醒来。” …… “追上去,可以吗?”邢君站在建木上,看着那此起彼伏的阵法波纹。 “追不上。”刑天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个人的速度,在那一瞬间提升到了极致,似乎是得到了某个法术真灵的加持……即使能够短暂地打开空间门,速度也同样没有他快。” “他已经恢复了吗?”邢君坐在建木的一根枝杈上,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我也不知道他原来是什么境界……自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恢复。”刑天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当然,只要你能够完成我给你的试炼,至少也能达到我一半的水平。” “您一半的水平,究竟是多少?”邢君问道。 “我这几天分出神魂,去见了上面那几位的分身。”刑天永远不会遮遮掩掩:“我一半的水平,就能把他们吊起来打。” “可是,你依旧是太乙金仙那个境界,对吗?”邢君说道。 “如果你说的是圣域壁障的话,我确实没有打开过。”刑天倒是洒脱:“我们那一代人之中,据我所知,只有两个人疑似打通了圣域壁障,彻底进化成另一种生命。” “那您看那个猴子,他有没有可能,曾经是打破了那道壁障的人?”邢君有些忧心忡忡。 “不可能。”刑天的声音斩钉截铁:“如果他曾经打破圣域壁障,那他便不可能掉落境界。” “那个境界有什么独特之处吗?”邢君放下长剑,提起酒壶。 自从花城主死后,他便再也没有正常的时候。 喝酒买醉,至少能够麻痹自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自己,修炼的进度反而比过去勤勤恳恳的时候,推进得更加快。 这或许就是找到了自己的路吧。 “那个境界,我也说不清楚。”刑天在修行一道上,真就是个诚实无比的老师:“我们根本看不到上面的风景,上面的人们也没办法告诉我们,那里的风景到底是什么样子。” “说白了,就是他们也还不能理解,那个境界的风光。”邢君喝了酒之后,说话百无禁忌:“如果他们看到了,却描述不出来,跟我们又有什么分别?” “不过是武力强些,智慧高些的人罢了。” 刑天沉默了良久。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他说道:“当初,有人尝试给我们这些境界不到的人,去讲解上面的风景的。” “是谁?”邢君醉眼朦胧。 他手上的这些,可都是最顶级的琼浆玉液,任你是千杯不醉,也同样撑不住其中的酒力。 或许他也不想撑就是了。 “那个时候,我还在下边待着。”刑天的神魂地下:“我的封印场所,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当年在地下游走了无数年,最后才来到那湘府的沼泽之中。” “那之前,在哪里?”邢君问道。 “在一个,有很多妖怪的地方。”刑天托住下巴:“我那时候还在沉睡,只听到了那人说的一些形容词。” “什么形容词?”邢君来兴趣了。 “大。”刑天补充道:“还有宽,还有长,还有无量啊,无距啊之类的说法。” “那不是想象出来的吗?”邢君一下子有些泄气:“天地之大也有边界,星辰之远也有距离,那无量虚空,如果单纯是一片空虚,那跟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 “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刑天叹了口气:“你不能因为自己感知不到,就否认他的存在……我一向是很鄙视那些用自己的感知,去定义世界的人。” “要知道,这个星球,无论有没有你,都是一样转的。”刑天说道:“它不会因为你单纯的想法,做出任何改变。” “但是,那群人的想法不同。”刑天叹了口气。 “那群人的想法,真正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甚至改变更加深远的东西。” “对了,你有没有思考过,我们这个世界的天地灵气是怎么来的?”他忽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把邢君直接问得蒙掉了。 这两个问题,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邢君没法用自己有些醉意的脑子,把这两个问题连到一处。 “有一个人,曾经提出过这么一个猜想。”刑天的语气中,充满着对于岁月的尊重:“这个世界所有的天地元气,都来自于最初那位圣人的想象。” “他曾经想象,这个世界的天地,草木,山水,都会有灵力产生。” “从此,天地之间的一切,便有了灵气。” “我们便能够修行了。” 邢君呆呆地看着刑天的神魂,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因为,他甚至不能否认这样一个猜想。 也因为,他曾经听过的那些传说。 “你们说的第一个圣人,是不是就是……西方的那位祖神?” 第十一章 救命胜于造浮屠 夜晚华灯初上的时刻,渝城便披上了各色的灯光,像是天女五彩斑斓的霓裳。 “比过去的灯海要亮啊。”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雪羽环抱着齐乐天的腰,看着外边美丽的夜景,由衷地赞叹。 为什么她可以抱着师傅,而我就要坐在旁边的座位上?粟紫坐在摩托车的一侧,看着雪羽窈窕的身段,嘴巴不知怎地就鼓了起来。 虽然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了……蛮开心的。 但看着清欢姐姐以外的女人,跟师傅那么亲近,心里就总是酸酸的。 “这就是人类世界现在的样子。”齐乐天停下摩托车,细心地给雪羽和粟紫摘下头盔:“这摩托车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呢,马力不错。” “为什么你要骑着摩托搭我们?”雪羽有些不理解:“我们不是都能御空飞行吗?” “你笨啦!”粟紫站在她的身后:“这里都是凡人,我们要是在这里起飞,明天就会上新闻的头条。” “就是你们给我看的那些,小方块里的字符和图片吗?”雪羽问道。 “对啊。”粟紫大大方方地拉起了她的手:“不过,这些东西我们回去再谈吧,我先带你去这里逛逛!” “诶,诶……”雪羽被她一路拉着往前走,白色长裙的裙摆在夜风中荡漾。 像是一朵清丽的木芙蓉。 “粟紫……不也是第一次来吗?”齐乐天有些懵:“算了,他们女孩子家家的,应该比较熟悉吧。” “那我就自己逛咯。” 粟紫和雪羽没有回复他。 她们的眼睛,已经被路边的小吃摊吸引住了。虽然滋滋叫着的烧烤摊,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健康,但这两位女孩,一个是元神期的修炼者,一位是太乙级的血脉后裔,就算吃了再多,也不可能吃坏肚子。 齐乐天一个人走在嘉陵江边上,看着两岸披着金光的仿古建筑,微微一笑。 当年他还是个穷学生的时候,总想着有朝一日发财了,就去环游世界……现在看来,发财倒是没有发财,环游世界这个梦想,却已经不难实现。 冬日原本是棉衣加身的,但这几天暖空气上行,渝城的人们,好不容易能重回一件就好的日子。在这个天气,还有闲情逸致出来玩的,大抵都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齐乐天一路走来,甚至还看到几个夏装打扮的女孩。 过去的日子里,青春而靓丽的女孩子们,总是会吸引住他的目光。 但现在……看着这些勇敢而有些瑟缩的女孩子,他总想起那个一身火红的身影。 “你现在,应该不怎么开心吧。”他看着波光荡漾的嘉陵江,手中轻轻有一点火焰闪动,轻轻飞上了天空。 大红色的烟花,把江面染成了红色的飘带。 人们奇迹般的发现,原本还有些刺骨的江风,一下子就变得柔和而温暖起来。 “是暖空气到了吗?”有人抬起头,看着天上火红的烟花,喃喃道。 不过怎么说,忽然温暖起来的天气,总能让人们的心情,瞬间变好。 无论生活中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都像冬天的寒风一样。 吹不了多久的。 因为说不定,不用等到春天的到来。 或许在寒冬中,偶尔有人会为你,点燃一场温暖的烟火表演。 “先生,可以停下来,听我说两句吗?”齐乐天刚想离开,一个带着墨镜,拄着竹杖的老人,忽然走到了他的身后。 “有什么事吗,老人家?”齐乐天扭头,礼貌一笑。 “不敢当不敢当。”老人忙脱下头上的帽子:“先生请受我一礼。” 齐乐天轻轻避开。 “无功不受禄,自然也不受你这大礼。”看着想要跪倒的老人家:“您这是折我的寿数呢。” “先生,您这话就不对了。”老人家脱下墨镜,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我在这靠算命为生,已经快三十年了。” 齐乐天静静地听着,看他有什么下文。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您这样命格的人。”他说话间有些颤抖,手中的竹杖不住地敲着地面的青砖:“我想,您应该是天上转世的星辰。” “把话说开了,就没什么意思。”齐乐天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市井间还真是藏龙卧虎。居然连一个算命的老人家,都能看出我的身份。” “先生!”老人的神情热切起来:“我没有算错!” 看老人的样子,不像是经营三十多年算命生意的老人家,反而像是一个初学术数的小学徒,正为自己的算术感到高兴。 “你找我想干什么?”齐乐天今天心情不错,倚在江边:“说吧。” “先生果然是上仙。”老人家乐呵呵地:“我来这里,就是想替我的孩子,求一个平安。” “你的孩子怎么了?”齐乐天看着老人:“哦,生了重病啊。” “我用了十年的寿命,算出今日在此处等候,会有转机。”老人有些凄然地笑了:“还好先生慈悲,愿意帮我一把。” “我对术数之道,向来知之甚少。”齐乐天摇了摇头:“不过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他往兜里一掏,摸出了一块灵石。 “粟紫!”他喊了一声。 “来了师傅!”粟紫捧着一个芝麻烧饼,正吹着气,随手施展一个遁法,刷的一下就来到了齐乐天的身边:“需要我帮忙吗?” “那是当然啦!”齐乐天摸了摸她的脑袋,却忽然拔了她一根头发。 “好疼啦!”粟紫咬着烧饼,一脸苦意:“师傅你干嘛不提前说嘛。” “提前说了有准备,也还是会痛啊。”齐乐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走吧,继续去陪陪雪羽,看着点她,毕竟是刚刚带进来。” “保证完成任务!”粟紫俏皮一笑,重新施展遁光,回转烧烤摊。 齐乐天目送她远去,随手将灵石和头发一撮。 一把粉末从他手中落下,掉在灵石块上,封装完成。 “赶紧让你孩子把它喝了吧。”齐乐天安慰地拍了拍老人家:“会过去的。” 老人老泪纵横,不住地感谢。 “如果真想感谢,明天你再来一趟这里吧,顺便叫我看看易数。” “我还没想起这方面的知识来。” “明天见。” 他挥了挥手,化作一道明亮的遁光,汇进人山人海中。 第十二章 玄都道人的酒吧 粟紫和雪羽两个人,手上捧着大堆的零食,不亦乐乎地嚼着。 齐乐天就跟在她们身后,充当一个付账的角色。 粟紫虽然是闯荡江湖的女侠,但女侠这种生物,跟大富大贵似乎是绝缘体。别说是搞钱,她就连基本的生活技能都没有完全掌握…… “你们先玩,我去找个人。”齐乐天给粟紫的手机,打了两千块钱:“先用着,不够再问我要。” “谢谢师傅!”粟紫甜甜地一笑,带着雪羽兴高采烈地走远了。 她性子是个自来熟,虽说雪羽这人比较闷,但跟了她一会,也被带得跳脱起来。 毕竟是从未见过花花世界的孩子…… 即使这个孩子已经有上千岁。 “齐先生,师祖在那边等你呢。”一个有些微胖的小道童,从灯红酒绿的酒吧里走出来,脸上流转着宝光。 “嗯。”齐乐天点了点头,跟着小道童走进酒吧。 他原本以为,玄都道人选择的场所,会是更加僻静的地方。 可没想到,居然就在这酒吧里。 吧台中,热辣的舞蹈能让人忘记冬日的寒风,也忘记平日的烦恼……香肩半露,玉颈修长,尽态极妍。 “你师祖的品位,还真是独特。”齐乐天一路行来,看着卡座里烂醉如泥的人们,微微一笑。 “这些都是贵客呢……原先的身份可都相当显赫,只不过或被动或主动地放弃了自己的仙位,来到这一处当个富贵闲人。”小道童显然知道得不少:“师祖正在顶层的包厢里等你呢,可别让师祖等太久了。” 齐乐天微微一笑。 转过两道回廊,三层楼梯,可算是来到了顶层。 嘉陵江的江水,从古至今,从未停歇,在渝城这最为疯狂的不夜之都,它的地位几乎已经比肩了金陵的秦淮。 甚至,在网络时代的推波助澜下,它的地位更加高了。 “道人晚上好啊。”齐乐天看着坐在凉亭下,看着河岸灯火的玄都道人,熟悉地打了声招呼,大喇喇地坐在旁的椅子上,拉开啤酒的盖子。 嗤嗤地喷着泡沫。 “大圣你来了。”玄都道人转过头:“怎么样,这处的夜景可还喜欢?” “不错。”齐乐天颔首:“无论是从景色的纵深,还是从人气的高低来看,这一处都是当之无愧的华夏前五。” “你过去生活在花城,听说那边的夜景也很美。”玄都道人笑道:“若是跟这边相比,又如何呢?” “各有千秋。”齐乐天认真地说:“那一处给人的感觉,多有疏离,却更加贵气些,不像这一处,人流如织,更有市井的气味。” “那你更喜欢哪里呢?”玄都道人问。 “月是故乡明,大概就是这样吧。”齐乐天答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解决你的问题,让你留在我们这一处。”玄都道人斟酌着字词:“你会愿意吗?” “你能解决我什么问题?”齐乐天问道。 “我能帮你找到你失去的记忆,以及真正的跟脚。”玄都道人看着他手中的啤酒,自己也开了一瓶,仰头喝下。 泡沫在他嘴边流下,也不去抹掉。 “说实话,很有吸引力。”齐乐天也向他举杯,往嘴里灌了两口酒:“但是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让我呆在一个地方一辈子,说不定我会被憋死。” “可你原先还是凡人的时候,不也只能呆在花城大学,哪里都去不了吗?”玄都道人看着他:“还是说当你知晓自己拥有这般的力量之后,你的心态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虽说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对。”齐乐天沉默了一会:“但是那句话说得没错。”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玄都道人更正道。 “是野心越大。”他把玩着手中的易拉罐:“不是吗?” “是的,没错,你说得很对。”齐乐天无奈承认:“有些东西说穿了,大家都会难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愿望。就像我,过去的我只想找份好工作,再抱上个美人为妻,安静而平和地过完下半生。” “但现在,不行了。”齐乐天叹了口气。 “从我第一次飞上这高远的苍穹时,我就知道,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变化:“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那你知道,修行界里的多少争端,都是因为这样的心态而起的吗?”玄都道人轻声说。 “我知道。”齐乐天耸了耸肩:“但是,我现在也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上次你也告诉我,究竟是谁想要我的命,不是吗?” “如果我没能从三尸魔气中脱出身来,现在我的我,已经是天人五衰下的一条长满蛆虫的尸体了吧。”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感觉有些干。 “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跟你乐呵呵地聊呢?” “你回不到你想象中那个巅峰的。”玄都道人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因为约定的关系,我不方便说,但有时候,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齐乐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但我也知道,解除我这不正常状态的最好办法,就是继续修炼,重新触摸那抹朦胧的佛光。” 玄都道人看着他,看了很久。 齐乐天也不闪不避地跟他对视,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到底,你们还是一样一样的。”良久,玄都道人失笑:“是我多想了。” “劝你留下,成为我们教派的人,从来都是痴人说梦。” “你只适合自己一个人在路上走。” “我要纠正一下,我是有同伴的。”齐乐天说道:“四大尸王虽说不是传统的正派人士,但他们始终是我的同伴。” “而我曾经是西天取经归来,被封的佛陀,也是天庭这边敕封的齐天大圣。” “即使现在天庭震怒,但我相信,只要等我的实力回到当初的境界,那些反对的声音,会渐渐变小。” 玄都道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你这么有志气,那我在另一个方面上也放心了。” “这样的你,对我们来说虽然不是最优解,但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他是谁?是那个他?”齐乐天看着玄都道人。 玄都道人没回答。 只是嘉陵江上的波浪,翻滚得剧烈了些。 违背师傅的旨意,玄都道人也是第一次…… 但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第十三章 大品天仙的后台 “先生,这是我这辈子全部所学。”老人站在嘉陵江边,早早就等着齐乐天:“我不过一介凡人,虽然小有天赋,但毕竟是没有哪个深究的精力了。” 齐乐天微微一笑,接过那本书。 “谢谢老丈。”他任由江风吹起自己的刘海,感受着冬日的凌冽:“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讲解的话,还是赶紧回家,去照顾公子吧……现在是冬天,你的底子又差,若是吹久了,犯了风寒就不好了。” 老人家低头感谢,随后离去。 对于他而言,这一生最正确的术数,就是算出了齐乐天。 这挽救了他儿子的生命。 齐乐天就站在江边,翻开了书本。 虽然封皮已经有些枯黄,但上边两个大字还是清清楚楚。 易经。 “去找玄都道人吧。”他翻了两页,转头就走。 酒吧楼顶。 “你果然还在啊。”齐乐天看着枯坐在凉亭下的玄都道人,咧嘴一笑。 “找我有什么事吗?”玄都道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莹润。 “来向你请教些问题。”齐乐天从背后拿出书本:“我想从今天开始学习易经,学习卦算之道。” “易经?”玄都道人皱了皱眉:“你为什么忽然想学这个。” “学些术数,不至于连自己的天机都不会掩盖,平白被人算计了也不清楚。”齐乐天嬉皮笑脸:“给我讲讲这术数呗?” “讲术数没问题。”玄都道人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但是你这猢狲学术数,总觉得有些滑稽……当年你可是习惯一路提着棍子,莽上莽下的。” “现在时势不同了。”齐乐天叹了口气:“就你先前所说那人,就已经能把我算进死胡同里。我现在怀疑不少事情,都是他安排好的。” “佛家那不叫算,叫看。”玄都道人更正他的话:“他愿力极重,虽然因此被束缚,但毕竟还是能看到那一线的天机……就算你学了术数,也算不赢他。” “我本来就没指望靠这个赢。”齐乐天看着玄都道人。 “只要在这方面不失了先机,别的方面,我也不在乎。” 玄都道人皱了皱眉。 “你还真是自信。”他看着齐乐天:“你究竟知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存在?” “我只听过他的传说,但毫无疑问,他的法力和威望都极高,甚至于盖过了那些人。”齐乐天含糊其辞,但玄都道人却能很好地了解他的意思。 “他”是地藏。 而“那些人”,则是十殿阎王以及阴天子。 “那你还这么笃定能够赢他?”玄都道人看着他:“我现在算是你的天使投资人,你要给投资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齐乐天看着他的眼睛。 “我是,齐天大圣。” …… “这一方的天机,被扰乱得也太严重了。”花无邪蹲在山中,透过水镜看着妖协内部的动作:“天庭和八景宫相互掣肘,导致这一处的天机被割裂,我甚至没办法找到他的具体位置。” “没关系。”一个阴森的声音,从深深的地道中传来:“我们这种奶妈一样的角色,只需要保证他的安全便是了。” “他现在已经怀疑你,你还敢来找我?”花无邪看着下方深深的黑洞:“不要忘记菩萨答应你的事情。” “怎么可能会忘呢?”从坑洞的深处,一多金色的云朵浮起:“菩萨哲等人,一言九鼎,我可不能忘了他的话。” “你的记忆,是什么时候解封的?”花无邪看着金狗,缓缓问道。 “三尸魔气降临之前,我解封了一部分的记忆,在龙渊池遇到你之后,彻底解封。”金狗口吐人言,却是流利得很:“菩萨的神通果然恐怖,就连被施了三重佛光咒印的我,都没办法免疫菩萨的洗礼。” “猴子的佛光也能算是真佛光吗?”花无邪嗤之以鼻。 “不要嘲讽,不然我就敲爆你的脑袋。”金狗的口鼻出气,气流之剧烈,甚至引起了天色的变化:“不要真以为我就是个卖萌的角色。” “我很强的。”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花无邪摇了摇身上的黑袍:“你能打得赢我,难道还能逃过菩萨的因果吗?” “我不在乎什么因果。”金狗冷眼看着花无邪:“你知道我们俩,都是靠凶悍镇压诸天的。” “你们的野心不在这里,所以菩萨会选择你们。”花无邪选择了无视:“准备一下,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催熟他。” “催熟?”金狗眯起眼睛。 “就是催熟,越快越好,最好是赶在大天尊降世之前,迅速解决掉这件事情。”花无邪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 上面是三道勾玉。 “这是什么?”总是金狗找回了所有的回忆,见多识广,也依旧不知道花无邪手中那三道勾玉,究竟是什么法器。 “这是妖协的重宝,零玉。”花无邪冷笑一声:“你的任务,就是把零玉偷出来。” “在哪里?”金狗没有质疑他。 纵然妖协重地,守卫森严,甚至还有太乙级别的强者,虎视眈眈。 但金狗一点都不虚。 它凭着自己傲视诸天的速度,以及完全恢复的真灵。 若是还畏首畏尾,实在是太掉价了。 “就在秦岭建木上。”花无邪将地图交予它:“记得,在把零玉带回给我之前,千万不要再去接触齐乐天。” 金狗眯起眼睛,沉默了一会。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花无邪摆了摆手。 金狗没多说话,瞬间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天边。 飓风卷过山崖。 花无邪也消失不见。 …… “所以,最好的卦象是哪一个?”齐乐天听完了大概,抬头询问玄都道人:“你说哪个好,我就去修炼哪个。” “你的功法里,还有这种修炼方式吗?”玄都道人也吃了一惊。 “我可以挑选一条道,填补自己的空虚。”齐乐天看玄都道人不解的样子:“我上辈子,没有选择填补自己的漏洞,而是全力去增幅自己的战力。” “但是上次我输了。” “所以,我知错就改。” “成为全能的天仙。” 第十四章 用金光撕破夜空 “你们那一脉,还真是奇特。”玄都道人摇了摇头:“你师父没有成圣,但搞事的能力可比圣人们强多了,收了十二个徒弟,居然就没有一个比我们差。” “正是因为不能成圣,所以才要搞出各种各样的事情吧。”齐乐天叹了口气。 他大概是能理解那位老人的。 “你们十二个师兄弟修炼的功法,跟十二金仙不一样……他愿意使出加倍的力量,为你们这些后辈选择对症下药的功法,而不是像我那十二位师兄弟那样,总修炼那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道门经典……” “他们的声望可要比我们高不少。”齐乐天笑了笑:“毕竟是十二金仙。” “不,你还不明白吗,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这一辈人之中,究竟是谁的声望最高?” “总不会是我吧。”齐乐天哈哈一笑。 “没错,正是你齐天大圣。”玄都道人点头:“我之所以没有跟他把合作贯彻到底,除了因为你比较单纯,比较值得信任以外,就是因为你在凡人之中的声望。”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些声望有什么用。”齐乐天叹了口气:“凡人们的爱戴是没错啦,但他们毕竟只是普通人。” “别说是帮我更进一步,就连卷入我们的斗争里,都不可能。” 玄都道人眯起眼睛。 “你当真是这么认为的?” “有什么不对吗?”齐乐天知道,肯定又到了这位玄都道人的科普时间了。 “当然不对,而且错误不小。”玄都道人笑了笑:“你恐怕不知道,对于我们来说,凡人间的信仰,究竟有多么重要。” “我的道树上,就没有铭刻过有关信仰的法门。”齐乐天摇了摇头:“我们这一脉,向来都崇尚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的未来。” “以力破法是没错,但你们这一脉最大的问题,也在于太过孤清。”玄都道人叹了口气:“当年我尚未成道之时,也曾经听说过后羿的传说。” “那是我师兄吧。”齐乐天的识海中,有些深层的记忆碎片逐渐泛起。 “是的,他是我曾经非常崇拜的一个英雄。”玄都道人点了点头:“只是他最后的下场,并没有多好。” “我知道。”齐乐天叹了口气:“人人都知道羿射九日,可没多少人知道,我那师兄的死因。” “被曜日金乌暗中袭杀,死在了极庸俗的地道里。”玄都道人补完了齐乐天的话:“听说是为了去寻找,那位误服了不死药的妻子。” “是啊,那个时候进入地狱也叫飞升……并不是只有天庭垄断成仙的权力。”齐乐天叹惋道:“虽然我都不知道这些记忆为什么忽然涌上来,但显然还是跟我本身的灵魂有关系。” 玄都道人看着他,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闭嘴。 有些东西,他不仅不能说出来,甚至连想都不能继续想! …… 秦岭妖协中,戒备森严。 一个蜥蜴头被挂在山道上,晾了有一周许。 “真惨啊。”来回巡逻的妖人们偷了个懒,以神识交流:“只因为错放两个妖人进来,脑袋就搬了家!” “可不是吗?”另一位妖人同样如此说:“你别说,我之前跟那位蜥蜴老哥,还有些交情。虽然听说他人品不行,但是对于妖协还是忠心耿耿的,只不过修为低微,辨认不出那两位居心不良的妖人……唉。” “不说这个了,我们也不能放松神经。”前边那位妖人转头:“若是我们值守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下场也不会比这些个人要好。” “说得没错。”后者深以为然。 不过,他们可能对仙界的情况有些误解。 一道绚丽的金光,从远空落下,带着风雨雷电,以极快的速度,直接飞进了秦岭的上空。一千米,两千米,三千米……这点金光在撞山之前,迅速抬起云头,向着秦岭中千世界的世界壁障,发动了自杀式的冲锋。 至于为什么说是自杀式……那自然是因为太快了。 秦岭中千世界的世界壁障,乃是整个华夏都着名的存在,坚固程度甚至能比得上当年天庭的南天门。莫说是区区仙人法体,就是当年的齐天大圣,也没能彻底打碎那座高耸的南天门。 可这道金光,偏偏就没有减速,甚至还在加速! “那是什么?”一队妖人首先发现的不对。 那道金光乍一看,确实很像是天边划过的一颗流星……但有谁见过这么快的流星? 就在他们目光所及的下一刻,那点金光带着身周的风雨雷电,已然突破秦岭中千世界的壁障,直接冲入了妖协的幻神大阵之中。 警报声响彻整个秦岭,建木上盘旋的蛟龙和鸾鸟,也都齐齐升起。 “一周之内,两次有人进攻我妖协?”高天之上,一尊巨大的身影,展现出极致的威压:“偷偷摸摸地来也就算了,还真以为我妖协无人吗?” 金光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只是一昧的提速,提速,在阵法上那些潮水般的攻击到来之前,划过了三十里的天空。 幻神封妖大阵以道则为线,在空中留下了无限的变化,饶是火眼金睛如齐乐天,也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但这道金光却没有丝毫的顾忌。 因为只要你跑得够快,就连时间也得在你身后吃土。 跟别说阵法上的道则了。 一只硕大的手掌,从建木上垂落,正挡在那粒金色光点的前方。 “孽畜敢尔!”手掌主人的声音,带着“道”的威严,就算没有到达太乙之数,也只差一线之隔。 肉身成圣的路子,使得这位金仙拥有极致的攻击与防御。 还有速度。 他提前预判了那道金光的势头,将那只厚重如佛掌一般的手,挡在金光的前边。 五指一合,意图将金光收在掌内。 直到这时,天空中那些幻神大阵爆发出的流光,才从金光前进道路的两边撞在一起,爆发出绚丽的烟火,照亮整个秦岭中千世界的夜空。 一条又一条长长的道则丝线,在半空中闪烁不定,全数向着正中心的光点袭来。 前有虎狼,后有追兵,任你金光是太乙金仙,在别人的地盘上,也得束手就擒了吧? “太快了吧。”地上的妖兵们抬头,看着天上的道道流光,纷纷咂舌。 “是宵风大人出手了。”妖兵们眼见得那大手上片片的羽翼:“不愧是血凤一族后裔中最强大的存在,这么快的光点,居然也能抓在手里!” 道则丝线寸寸合并,将原本流光炫彩的天空,全数抹平,重归一片黑暗。 而那大手之中的金光却忽然亮起。 仿似洪荒原初那一道雷霆。 第十五章 香烛间莹润清光 在同一介质之中,光永远是走直线。 永不偏移。 但在宵风的手中,那金光的路线,居然扭曲起来。 “走得掉吗?”宵风冷哼一声,震荡整个秦岭中千世界。 “不愧是宵风大人……”众妖此刻眼神中满是羡艳和期待。 妖族一向崇尚强者,若是他们也有宵风大人的实力,瞬间就会从默默无闻的小妖精,变成地位崇高的大人物。 这也是妖族强悍的精神根源之一。 金光在掌心中不断地跳跃,像是当年落入佛掌的齐天大圣,纵使左冲右突,也脱不开那法则之线的牵引。 要知道,为了保证妖协的面子,宵风直接引动了秦岭中千世界的阵法和法则力量,同时融汇在自己久经锻造的手掌中,禁锢的效果,堪比太乙级别的袖里乾坤。 那团金光不断扭曲,不断变化,逐渐化作一团毛线球一样的玩意。 宵风的手掌不断合拢。 当他的手掌正式紧握成拳的时候,只要是太乙之下的存在,就绝无脱身的可能。 “金饶的法门,果然巧妙。”他盯着自己放射着金光的手掌,嘴角上扬。 当年在小雷音寺的遗址处寻宝时,旁人都毫无收获,唯有他挖到了那遗迹深处的一块金黄色的碎片。 当年他只是贪图上边的法则之力,可以帮助自己修炼。 可当他成就金仙的时候,那金色的碎块,忽然恢复了部分的灵识,并告知他自己的来历。 小雷音寺重宝,金饶! “佛门仅在金紧禁之下的禁锢法门,任你是什么妖魔鬼怪,落到我的掌心,也得乖乖地给我趴下。”他嘿嘿一笑,加速了手上的动作。 无数法则丝线好似被织布机牵引着,逐渐合在一处。 天衣无缝。 “合拢了?”一个阴冷而暴戾的声音,从他的掌心里传出。 “一时三刻之后,你便会化为脓血……有什么玄虚也别摆弄了,老老实实成为我们妖协立威的工具吧。”宵风对着自己的掌心,满是不屑。 到手的妖物,莫非还能飞走? “你别误会,我觉得你这个禁锢法术,是真的漏洞百出。”那冷酷而暴戾的声音,缓缓吐字:“我只是想看看,我觉醒之后的力量,能不能冲破这该死的金饶法。” “你还知道这是金饶?”这么多年以来,宵风是第一次被说破跟脚。 他的心脏不知为何漏跳了半拍。 在修行界的斗法中,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只有像孙悟空这种毫无顾忌的狂放人物,才敢大喇喇地将自己的境界实力,暴露在外。 但以他太乙金仙的实力,敢去动他的人,还真就没几个。 宵风还没有那种心境。 “怎么会不知道?”金狗叹了口气:“当年我还被他困在里边,差点死掉呢。” “哦?那就是手下败将了?”宵风心中的石头落下了些:“既然知道这是金饶,你还敢傻愣愣地撞进来?” “如果是真的金饶,那我自然不会犯傻。”金狗化作的毛线球,在宵风的掌心里急速流转:“但你不过是个金仙小辈,我用你来试试水,还是毫无问题的。” “看你的气息,至多也不过金仙上下,实力也不如我……怎么有脸称呼我为小辈?”宵风嗤笑一声:“在妖族倚老卖老,那是最愚蠢的行为。” “我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金狗看着最后一根法则丝线闭合,身形终于动了。 它本身就是由云气融合,只要有任何一道隙缝,就能突破出去。 但金饶法的无缝天衣,却正好克制了他。 “看着点,小辈。”金狗的声音酷烈。 “无缝天衣确实很不赖,你做的女红也值得称赞……”它猛然膨胀起来,像是忽然被人充了一大口气:“但是,你用来织布的丝线,实在是太过粗糙。” “就跟野草一样啊。” “笨蛋!” 它狠狠地骂了一句,整团云气瞬间爆发出强烈的金光。 那围绕在它身边的法则丝线,像是被大雨扫过的蜘蛛网一般,四处零落。 寻常的仙人,体内灵力的运转速度,都是有限制的。 地仙一息百里。 天仙一息千里。 玄仙一息万里。 寻常的仙人,到了玄仙之后,肉身的承受灵力,便不会再发生变化。 因为他们的肉体,已经无法再进一步蜕变,接受更多的力量。 他们会转而寻求法则,寻求道,寻求那更加玄奇的天地之气,来完善自己的道树。 换句话说,他们之后的修行路,只是雕琢自己的道树罢了。 但金狗不同。 虽然它跟肉身成圣的杨戬和齐天大圣等人不同,但它的肉体,其实同样是没有极限的。 它更像是一件有生命的法宝。 一息十万八千里。 这便是金狗。 它的身形如同真正的光,冲破了宵风锻炼多年的手掌,以及那金饶之法。 金光倒映在宵风的眼里。 那是深刻而无力的绝望。 …… 渝城也有不少庙宇。 紫烟缭绕,香烛宝彩,在庙宇中常年供奉,透着一种令人迷醉的气息。 “让我来到这里,辅助我的修行?”齐乐天看着神位上那尊活灵活现的齐天大圣像,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我看我自己?”他哑然失笑。 “你也修炼了天眼通吧,开启你的天眼,看看你能看到什么?”玄都道人站在他的身旁:“有些事情,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能看到什么?”齐乐天一笑:“不用故弄玄虚的。” “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了。”玄都道人站在他的身后,眼神中隐藏着极深刻的悲悯。 “那好。”齐乐天将手掌抹在眼睛上:“开!” 那隐藏在灵魂中的精神之眼,缓缓打开,投影在瞳孔上。 那是繁复而厚重的花纹。 透过这些神秘的符纹,齐乐天能够用这双肉眼,看到这个天地之间,不为人知的景象。 什么鬼魂,什么道则,什么阵法的条纹,只要睁开这双眼睛。 他就能看清。 淡青色的光芒,在齐乐天的视界中,骤然出现。 “这就是信仰之力?”齐乐天看着那香客头顶升起的烟气:“感觉力量很稀薄啊。” “我想让你看的,不是这个。”玄都道人站在他的背后,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那个秘密,他真的很想告诉齐乐天。 但是不行! 第十六章 金狗云送来零玉 巨龙夭矫,鸾鸟清鸣。 可没人能挡住暴走的金狗。 它就像真正的光芒,划破秦岭中千世界的夜空,直直深入建木深处。 宵风的表情狰狞。 他看着自己破损的双手中,一滴滴精血滴落,落在建木上,甚至将身下那片叶子催熟,变得肥厚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他眼神中带着些迷茫。 曾经跟金饶对战过的存在,几乎都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居然有人活了下来,还找到了打破金饶之法的法门?他心中疑云深重,更有几分恐惧悄然浮现。 他的跟脚被看透,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位能够除掉他的存在。 这如何让人不惧? …… 香烛的火焰悄然燃烧,红热的焰光在风中游动,好似山风吹拂的小红花。 “没感觉到什么。”齐乐天看着那尊齐天大圣像,摇了摇头:“你究竟要教我怎样一门道法?直说吧,我真看不出来。” “你没看出来,那我没办法教你了。”玄都道人屏住的呼吸松了下来。 “真的有够玄乎诶。”齐乐天耸了耸肩:“这些信仰之力很微弱,总盘在那神像上,也算是赋予神像些许灵力。” “或许日后这尊神像,也有显灵的时候,但绝不是现在。”他摇了摇头,走出庙门。 玄都道人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尊神像。 他对着神像做了个口型,转身离去。 那个口型翻译出来的意思是。 “抱歉。” “等久了吧。”齐乐天看着在一旁拍照的雪羽和粟紫:“准备上车走人啦。” “好啊师傅!”粟紫把相机给雪羽一扔:“上车!” 雪羽捧着相机,有些呆呆地看着上边的参数。 没了粟紫,她甚至搞不清楚应该如何对焦。 “走了雪羽!”粟紫把头盔递给齐乐天,在车上挥手。 雪羽这才反应过来,跑到齐乐天的车上。 “戴头盔啦,呆妹!”粟紫这两天跟雪羽混得熟悉了,也不再害怕她的境界实力:“不要老一副呆呆的模样嘛!” “我这才刚来嘛。”雪羽笑了笑,戴上头盔。 齐乐天对玄都道人比了个大拇指,手腕一扭,发动油门,扬长而去。 今天中午他们打算去尝尝渝城着名的火锅。 看着三人的背影,玄都道人再次叹了口气。 “这三个人混在一起,总有种天都要被掀翻的感觉。”他悄然升起,也不见架云,整个人在空中一闪,消失不见。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玄都道人对此…… 不负责任。 火锅里,一颗颗晶莹的泡泡浮起又炸开,像是被咬碎的珍珠。 “黄喉毛肚肥牛……”粟紫数着盘里的菜,整个人看起来美滋滋的。 “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种食物呢。”雪羽看着锅里翻滚的汤底,眼底的好奇之色也渐浓:“跟了你们还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是吧,我就说了。”粟紫嘻嘻一笑:“先前你还跟我说,想要回到秦岭那儿去……真是的,那些孤清寂寞的地方,哪里有我们这些市井小民的生活过得舒服?” “要修道,还是选些僻静些的场所好。”齐乐天的筷子如同长剑一般刺进盘中,放入锅里七上八下,当即入嘴:“但要是论起享受人生,二十个秦岭都比不上一个洪崖洞。” “这倒是没错。”粟紫乖乖听话。 天边忽有一道金光闪过。 “不好意思,你们先吃。”齐乐天的耳朵动了动:“我先出去处理一点事情。” “师傅你要去哪?”粟紫看着他有些急促的背影问道。 “去见一个朋友,一会就回来。”齐乐天摆了摆手,走出了门外。 常人看不见的一道金光卷起他的身子,转瞬就消失在原地。 等得停下来时,他已经出现在城郊的一处小山上。 “你又变快了,金狗。”齐乐天坐到山崖上,刻意避开了树荫的位置,让自己整个暴露在阳光之下:“在高空飞行冷吗?” “你看我整个都结了霜,自然知道是没有多温暖的。”金狗口吐人言,流利得好像保险推销员。 “怎么忽然回来了?”齐乐天看着金狗:“有什么事吗?” “你猜到什么了?”金狗看着齐乐天,原本萌萌的眼睛,此刻蒙上些阴霾。 “我确实猜到些事情,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实诚,就离开了我。”齐乐天看着阴影下的金狗,轻轻伸出手,抹去了他身上的霜:“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友谊,会比想象之中的要坚固些。” “友谊这种东西,从来就不可靠。”金狗冷哼一声:“如果当年牛魔王相信了猴子,那它的尸体今天就会摆在天庭的某位大将家中,当做显摆的道具。” “猴子当年做过这么混账的事情吗?”齐乐天眯起眼睛。 “他做的混蛋事还少吗?”金狗眼神很冷:“你不也继承了他这种混账的性格吗?” “我如果跟他一样,那今天我就不会认识清欢她们,更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收个拖油瓶一样的小徒弟。”齐乐天心平气和地论辩:“你说,如果是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他,会不会像我一样?” “不会。”金狗毫不含糊地回答:“确实不会。” “但是他对你,应该是真心的好。”齐乐天看着金狗:“我确实继承了他大部分的秉性,甚至连他喜欢什么,都很相像。” “所以你对我也很友好,我承认。”金狗看着齐乐天:“但是有一说一。” “你不是他。” “这么直接的吗。”齐乐天挠了挠头:“我本来还想着,大家都不说破,还好好地相处啊。” 金狗直接丢出手中的零玉。 “拿去。”它勾着爪子,将零玉摆在树荫与阳光的交界处。 “好。”齐乐天点了点头,接过零玉:“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是用来进化生命层次的。”金狗的爪子上,有不少细碎的伤口。 那金饶法,可不是真正的阿猫阿狗。 那是真正能跟顶尖功法相提并论的恐怖玩意……即使是金狗出手,想要全身而退,也绝无可能。 更何况,在最后的时刻,它还被那位太乙级别的人物,狠狠地镇压了一下。 “你可能会很痛苦。”齐乐天不忍起来。 “违背誓言?”金狗的脸上一片漠然,令人想起雪峰上那迎寒而放的雪莲:“你以为我是谁?” “区区誓言就能将我打倒的话,我真不配当你们的伙伴。” 齐乐天背过头去。 “虽然有些话说不出来,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能说的。”金狗的声音忽然压低了不少:“记住,在实力不够的时候,不要离开八景宫的实力范围。” “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们。” “真打不过,就使劲地跑,使劲地跑,跑到哪里都没关系,只要留的一条小命在,就还有希望。” “过去的荣光不过是今天的枷锁罢了,不用去在意他。” “我们不争朝夕,只争永恒。” 金狗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 齐乐天不知在什么时候回到了火锅店里。 粟紫和雪羽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他夹起一块毛肚,放进嘴里。 “真辣啊。”他看着粟紫和雪羽:“你们不吃吗?” “师傅。”粟紫看着齐乐天的脸,有些难以置信。 “是太辣了。”齐乐天放下筷子,擦了擦脸。 “辣得都流眼泪了呢。” 第十七章 小道童的辩论词 “菩萨你也有算不到的时候啊。”花无邪坐在山上,看着那处席卷而起的暴风。 那是金狗粉碎之后,留下的遗迹。 “菩萨毕竟还没有达到世尊的境界,有些事情算不到也很正常。”阴影中,有一道魂魄状的灵体开口了:“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情上不应该。” “怎么个不应该?”花无邪转头问道。 “这只狗和那只猴子的性格,是一脉相承的。”魂魄在空中悬浮,却越发清晰,逐渐变成一条果冻一样的条状物:“应该是很容易猜到的才对。” “是啊,”花无邪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觉得,这是菩萨的安排对吗?” “没错。”果冻最终凝聚成型,吸收了部分的光线之后,长出了五官:“不过你这么早就把我召唤出来,难道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吗?” “你怕什么。”花无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黑袍:“穿上!” “这不会是金紧禁之类的道具吧。”果冻有些警惕。 “如果我们要奴役你,你早就成为傀儡一样的东西了,那还有资格在我面前叽叽歪歪。”花无邪直接将黑袍罩在了他的身上:“老老实实穿好。这是由冥界的忘川冥蚕丝,特质的伪装法宝,可以蒙蔽鬼仙在人间行走的天机。” “菩萨还真是神通广大。”果冻无奈穿戴好。 “不,这玩意是我发明出来的,跟菩萨没什么关系。”花无邪把帽檐拉下来:“当年我还没跟着菩萨的时候,也算是一方豪强。” “区区玄仙,就是一方豪强?”果冻哑然失笑:“你没睡醒吧。” “你能不能制作出这样的法宝?”花无邪看着果冻的眼睛:“能不能?” “不过区区工匠,还能翻了天去?”果冻不屑地看着花无邪:“我只是看在菩萨的面子上,才同意跟你合作……你有几斤几两?” “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话感到后悔。”花无邪没有解释:“这是菩萨安排给你的任务。” “什么任务?”果冻对于干活,却是毫不含糊。 “一项相当简单的任务。”花无邪拿出手中的图纸:“你去先前我告诉你的那个寺庙之中,在神像的头顶画上这个。” 他拿出一张诡异的咒文。 “让我一个战斗型人员,去画画?”果冻冷哼一声:“菩萨这是看不起我吗?” “正是因为你是战斗型的人员,我们才放心让你去画画。”花无邪把咒文塞到他的手上:“记住,一笔都不能错漏,否则出了事情,我们的合作立刻取消。” “哼,这个好说。”果冻笑了笑,带着一身黑袍悄然消失。 花无邪坐在山上,深呼吸了一口气。 “世间人毁我谤我……”他念诵着寒山拾得经,平心静气。 在世人所不明白的时候,他成了菩萨的弟子,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是真心向佛。 也是真的能干。 …… “师祖说了,要好好看着这件寺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要向他汇报,知道吗?”那唇红齿白的小道童站在饭桌前,跟另外几个孩童正色道。 “明白!”几位小童灵巧地点了点头。 “我先去寺庙里看着,你们吃完了赶紧来接替我!”小道童看着桌上的饭菜,有些嘴馋,但碍于任务,只能等着伙伴们先吃。 寺庙离这小房子只有不到半里的距离,小道童的脚力也异于常人,十个呼吸就到了庙里。 仿佛踩着清风。 他坐在蒲团上,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饥困交加。 “你不是一个很能打的神仙吗?”小道童抬头:“为什么还要我们来守护你?” 神像不会说话,回答不了他。 “说实话,我也很崇拜你的,小时候都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有时候做梦还梦见我变成了你,挥舞着巨大的金箍棒,狠狠地暴揍那些小妖怪,打得很爽。”他对着神像絮絮叨叨,看起来像个傻孩子。 若不是身上施了敛息法,早就被香客们当成傻子抬出去了。 “我入门之后,师傅就一直在闭关,都是师祖在教我们修行。”小道童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我有一次偷偷跑到师祖那,想让他教我打架,他只是摇了摇头,告诉我要以修身养性为重。” “可是我总觉得,这有违修道人应有的勇猛精进,天天打坐静修,看起来跟那些和尚也没什么区别……”说到这,小道童顿了顿。 他忽然想起眼前这尊神像,也是个和尚。 还是和尚里的老大,佛。 “虽然你也是佛了,但我有些话还是要直说的,因为你是我的偶像嘛。”小道童没有害怕,而是站了起来:“明明当初反抗得最有力的是你,最后拜入佛门的也是你?” “真是因为什么顿悟,什么紧箍咒吗?” “我不信!”他有些激动:“你是象征着反抗的大英雄,为什么最后会跟那些人同流合污?” 神像忽然动了动。 他好像想说些什么。 “显灵了?”小道童有些紧张:“你想说什么?” “一个神像能说什么。”一个宏大的声音从天而降,带着庞大的下行气流,镇压在这庙宇上:“就算是所谓的齐天大圣像,说到底不过也是一个泥塑木雕的破烂罢了,也就你们这些人类想要参拜。” “当年我们崇尚的是什么?”那个声音像雷霆一般震荡。 “是天地!是自然!是力量!” “真不明白,为什么作为我们的后裔,你们居然软弱至此,树立这种苍白无力的神像,来作为自己的参拜对象。” “我更正一下。”小道童抬起头:“我没有参拜他。” “看你的样子是个小道童吧。”那声音越来越近:“那你不也是参拜那三清祖师?” “我参拜三清祖师,不是因为对他们的崇拜,而是感谢他们把道法传给我,让我得以修炼,得以看见长生的路子。”小道童怡然不惧:“他们算是我的引路人,也是道法开拓的先驱者,我这是尊重,不是信仰。” “居然有道人能说出这种话?”那声音有些诧异:“你究竟是谁?” 小道童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他一回头,只见一张毛脸。 “好久不见。”那泥塑木雕的猴子,好像突然有了生命。 他对着小道童。 如是说。 第十八章 万道雷霆落九天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要我这种战斗型人员出手了。”果冻罩着一身黑袍:“你果然很难对付。” “贫僧确实比较难对付。”猴子双手合十:“但现在我没了金箍棒,实力下降不少。” “你可以试着挑战我。” “你很强,甚至跟我背后的那位是一个级别的。”果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现在的你,不过是一缕残魂,统御一个泥塑木雕的塑像。” “这样的你,凭什么战胜我?” 猴子把小道童拉到身后。 “无论你想做什么,做便是了。”他除了面目狰狞些,看起来就活脱脱一个得道高僧:“我知道你和你背后的人是谁……出手吧。” “虽然你比我的时代要晚,但比我的实力要强。”果冻双手一卷:“我不能留手,见谅。” 猴子挥了挥手,泥塑的衣袖也在空中飘舞,好似活过来一般。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小道童也不敢相信。 一尊泥塑木雕的塑像,居然能够展现出这等恐怖的战力。 只不过是挥了挥袖子,在地上躺着的众人,就已经被这神像转移出去,也不知道究竟送到了哪。 “看来还是个爱民如子的神明啊。”果冻的身体化作一道透明的龙卷,瞬间破坏了整个庙宇的结构。图木结构的寺庙,被瞬间肢解成无数碎块,混在龙卷之中,化作无数锋利而沉重的打击。 神像没有搭话,只是单纯的将手中的袖子拂出去。 透明的龙卷包裹着香烛纸草,还有无数碎瓦烂木,直直撞在孙悟空那袖子上。 小道童的修为不高。 他根本看不清那果冻人的手势,只是单纯的看见孙悟空的拂袖。 那道龙卷的速度,甚至已经超越了金仙级的攻击速度,突破了一息万里的壁障,相当于太乙级别的体术攻击。 这一片小镇,所有人的被吓得从楼上跑出来。 他们以为地震了。 “一道残魂居然也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你的本体究竟有多强大?”果冻看着漫天坠落的碎块,脸上露出莫名的表情:“明明比我的时代要晚上两三千年,居然也能达到这样的层次吗?” “有志不在年高。”神像双手合十:“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为什么要放他走!”小道童喊出声来:“他是坏人!” 果冻看着小道童。 “你说我是坏人?”果冻那双透明的眼睛,看向了小道童:“为什么呢?” “你跟齐天大圣作对,不是坏人难道还是好人吗?”小道童理直气壮。 “如果你用这种逻辑去思考的话。”果冻点了点头:“那么我确实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但是你问问,你问问你身旁这位所谓的齐天大圣,他究竟认不认同你的观点?” 小道童看向了那尊塑像。 神像弯下身来,轻轻摸了摸小道童的脑袋。 “很多时候,我扮演的角色确实没有那么光彩。”他看着小道童希冀的眼光,露出一种沧桑的表情:“尤其是对于他来说,我代表的,绝对不是什么善良的存在。” “怎么可能!”小道童脸上笼上一阵阴霾。 从小到大听过的故事,都说齐天大圣是一个伟大的英雄。他战胜了取经路上的无数妖孽,也战胜了自己内心不定的欲望,最终成为了佛陀。 这样的存在,如果代表的不是正义,那怎么可能? “等你长大了,跟了你的师父多学点东西,深入地了解一下我们那段历史,你就会知道我扮演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角色。”神像的脸慈和得很:“我在这里跟你透一下他的底细……他是洪荒时期的大妖怪。” “不错,我确实是洪荒复苏的排头兵。”果冻冷哼一声。 “洪荒时期……”小道童思绪被放得有些空。 他从未学习过那段时间的历史,至多就只知道炎黄二帝,尧舜禹三位圣君。 剩下的历史,他还从未接触过。 “还不走,你或许就走不了了。”神像说道:“等得八景宫的道人过来,你指不定就得陨落在此地。” “我会害怕几个牛鼻子?”果冻看着塑像:“我只是在蓄力罢了。” “我知道啊。”神像看着他,袖子上忽然落下几块泥土。 “你这具身体不行。”果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路子,应该跟我们类似……没有一具强悍的身体支持,你甚至没办法继续保持存在的状态。” “我都当了千来年的佛陀了,跟那个时候的我怎么可能一样啊。”神像摇了摇头:“最后劝你一句,早点离开。” “不然,即使看在我的歉疚上,你也未必能走得掉。” 果冻哈哈一笑,身形虚化。 那件黑袍在空中飘动,缓缓落到地上。 “穿着这玩意,我不太方便动用自己的力量。”他的声音在高空上出现,像是天罚执掌者一般,引动了无尽的乌云。 继地震之后,高空的云层聚集起来,黑得像是煤炭一般。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先前的地震把煤田抛到天上去了…… “引动天罚来对付我?”神像哈哈一笑:“那你自己怎么办?” “不劳您费心了。”苍穹之上的声音冷酷:“只要让你失去行动能力,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需要力量。”神像叹了口气:“为了这个力量,甚至不惜把我骗过去封印起来……还真是不择手段。”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这跟我的任务,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那件黑袍忽然飞起,落到空中。 披上这件黑袍,天罚就找不到他了。 “果然是有后手。”神像点了点头:“有勇有谋还是值得称赞的。” 小道童有些害怕。 那乌云中翻滚的雷霆,带给他本能的恐惧感。 每一位修仙之人,最后都避不开这样一道恐怖的雷霆。 过不去,就是一个死字。 “我居然要提前感受雷劫的威力吗?”小道童站在神像的身后,有些颤抖。 “不必害怕。”神像安慰他:“提早被劈上几下,也是好事。” 滚滚的雷声,越来越近。 小道童的双眼中,反射着雷霆的白光。 第十九章 从天而降的掌法 一道酷烈的天雷劈下,小道童面前的空间,寸寸破裂。 天罚与天劫不同,其中的法则力量更是大相径庭。带着突破空间,锁定被惩罚者的法则,这无尽的雷光,会在被惩罚者灰飞烟灭之后,停止雷霆。 而雷光绽放出的火花,只开了一刹。 “大圣!”小道童惊呼道。 眼前那活过来的神像,在这一道雷光之下,竟是分崩离析,化作无数破裂的碎块,散在地上。 “聚拢!”一个冷酷的声音传来。 破裂的神像,一瞬间聚拢起来,重新化作那栩栩如生的猴子。 “成佛了之后,果然变得不一样起来。”果冻从空中落下,黑袍猎猎作响:“居然会保护那小道童,而牺牲自己……” 他落到神像面前,指尖流出一道乌黑的血液,像是啫喱笔。 “你要做什么!”小道童大吼出声,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 玄仙级的仙人,都有一个天赋能力。 言出法随。 就像果冻,只是单纯地开口,那破碎的神像,便聚拢起来。 也像现在,他念头一动,任由小道童如何挣扎,也没办法暴起阻止他。 “以后好好修炼,说不定有机会跟我斗上一斗。”果冻伸出手指,慢悠悠地在神像上勾勒笔画:“你是不是以为,你的师傅师祖,很快就会来到这一处,将我打跑?” 小道童被窥见了内心的想法,小脸憋得通红。 “没错!”他堂堂正正地承认了自己的想法:“我打不过你,但我的师傅师祖,可是修为高深的老神仙!他们一出手,即使是你,也得灰溜溜地跑掉。” “难怪他会保护你。”果冻叹了口气:“你跟他很像啊。” “他是大英雄,我以后也想当大英雄,我跟他像一点怎么了!”小道童理直气壮。 “想当大英雄?你这个志向不错。”果冻毫不在乎:“只不过,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背后究竟有什么存在,又背负着什么。” “你说这些我听不懂!”小道童全力挣扎,体内不多的灵力沸腾起来,在经脉中流转不息:“我只知道,你是邪魔外道,是伤害齐天大圣的恶人!” “啊,没错。”果冻忽然诡异地一笑:“可你不觉得奇怪吗?” “为什么你的师傅师祖,离这里明明不远,却始终没有来救你呢?” 小道童的背后,忽然就被冷汗浸湿。 “不傻嘛。”果冻勾勒完最后一笔,看着满脸冷汗的小道童,就要腐朽而去。 他可没打算放弃对小道童的禁锢。 这小子怎么说也是八景宫的传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他作为一个老家伙怎么可能不懂?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阴沟里翻船的洪荒老怪,可多了去了。 他可不想步他们的后尘。 “我虽然会让你走,但也不会让你走得那么舒服。”一个轻轻的声音道。 果冻猛一回头。 说话的是小道童,不…… 是齐天大圣! “成佛之后,不能随便动怒,不能随便杀生,不能随便做一下自己想做的事情……毕竟随心所欲不是为所欲为。”小道童摆出一副笑脸,伸手挠了挠脖子,挠了挠肩膀:“很久没有拥有一个身体了,真累啊。” 果冻几乎瞬间就发动了遁光。 先前的天罚,是他对付那一道残魂,最有力的手段。无论是怎样的阴魄鬼魂,在天罚的阳刚之气下,都要面临最恐怖的伤害。 若不是他机缘巧合,得到了花无邪送出的黑袍,也不敢随便这么玩。 但现在,这天罚砸下来,没把这道残魂砸碎,反而还让他附在了那小道童身上。 先前只是利用神像这种泥塑木雕的塑像,这道残魂能发挥的力量,就已经到了那种程度,现在得了一具身体,究竟能达到怎样的层次? 他不敢多想,只是尽全力逃遁。 “那个符印,究竟有什么用?”他一路冲上苍穹,在平流层化作一道绚丽的遁光:“如果连他的一道残魂的封印不住,那让我在这花费那么多心思画出来,究竟有什么用处?” 遁光很快,转瞬就离开了渝城的范围,进入横断山脉。 这里的环境与洪荒很像,更是现今洪荒残部,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 他本能地就往这一边跑。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当年我输给如来的时候,心中满是屈辱,所以在成佛之后,我特意翻遍了真经,终于也悟出了一招像样的掌法,至少在样子上,不会逊色于如来老儿的那一手五指山。”一个声音出现在果冻的上方。 正是大圣。 “怎么可能?”果冻猛一抬头:“你怎么可能离开那个庙宇!” “你不是把我的庙给拆了吗?”猴子的声音里,多出了几分戏谑:“既然把庙拆了,把我的塑像砸碎了,我的灵魂哪里还有限制?” “自己种的因,果也得自己尝。”他的声音仿佛梦呓。 “这是连佛陀都躲不过的牵连。” “不!”果冻裹着黑袍,瞬间加速。 整个山脉的生物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热浪,正从他们的头上滚过。 好似划破天空的太阳。 走!果冻的心中,只剩下这样一个字。他燃烧自己的生命,燃烧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身体,放弃对自己气息的掩盖。 作为一个用禁咒还阳的深渊阴魔,他的气息一旦暴露在天地之间,就是一种纯粹的污染。 他会污染这方天地,污染万物生灵,将这方物质世界,拖入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黑暗深渊。 “还以为你是洪荒遗民,没想到已经堕落成深渊阴魔了吗?”猴子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严肃起来。 他先前都是懒洋洋的,直到现在,才真正认真起来。 一阵阵的道则,伴随着天空中备好的天罚,一道出现在这方天地之上。 仅仅是一道残魂,猴子调动出的力量,就已经跟这方天地最恐怖的劫罚,摆在了同一个层次上。 那猴子的本体,此刻已经到达怎样的境界? 果冻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这件事情。 他现在只想从那跗骨之疸的阴影下脱离出来。 他想逃。 他想活下去。 “菩萨这是在玩火啊。”猴子的声音宏大,伴随着一阵阵的佛光出现在果冻的耳边。 乌云凝聚成型,降下第一道雷霆。 手掌凝聚成型,落下第一道佛光。 这是一道从天而降的掌法。 从今天开始。 无论是哪一方天地,果冻这个存在,都被彻底地抹去。 不复存在。 第二十章 醒来的第一件事 “我感知到了。”齐乐天抬起头。 他脸上的泪痕还没散去,嘴里还嚼着几块毛肚。 “师傅,你怎么哭了?”粟紫看着他,有些怯意:“发生什么事了?” “真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哭。”雪羽跟在粟紫旁边,看着齐乐天脸上淌下的两行泪,有些唏嘘。 “我一个朋友过世了,慨叹一下。”齐乐天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不碍事的。” 粟紫脸上有关心之意,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对于齐乐天,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不说这些,我们继续吃火锅吧。”齐乐天伸出筷子,夹起已经老得发轫的毛肚,一口闷了。 人还是为活人而活。 …… “师祖。”小道童看着姗姗来迟的玄都道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的小动作,全数落在玄都道人眼里。 叹了口气,玄都道人就在这乱糟糟的地上坐下,手指轻点,整座破碎的庙宇便重新伫立起来,被毁灭成微粒的香烛,也重新凝成原形,缓缓点燃。 烛火的香气,又弥漫在庙宇中。 一切都仿佛是原来那样,除了那尊塑像变得毫无灵性以外。 “师祖。”小道童走近了玄都道人。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玄都道人坐在原地,看着那尊塑像。 塑像也看着他。 “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师祖。”小道童轻声问。 “因为师祖身上有因果与某位人物相连,所以我不能来。”玄都道人坦白道:“如果我来了,我们之间的因果链,就会引发更多不可预知的结果。” “那,为什么师祖会跟他有因果相连?”小道童的眼神灼灼。 “因为师祖有所求,所以有所顾忌。”玄都道人耐心地回答这位小道童的话。 “师祖您告诉过我,无欲则刚的道理。”小道童说道:“那为什么师祖您做不到呢?” “你想要知道这个,是好事。”玄都道人抚摸着小道童的脑袋:“但师祖想说的是,人不可能毫无追求。” “别说是师祖,就连师祖的师父,都达不到这个境界。” 小道童有些失望。 “原来那些经书上的经义,都是不可达到的吗?”他失落的神情,毫不掩饰。 “对。”玄都道人坐在香火中,把手摆出定印:“但是,这恰恰是我们修行的理由。” “如果修行有一个极限,那我们这些人,兴许不会想要真正追求这条道路上的风景。”玄都道人的身边,隐隐有法则动摇:“因为看到了山顶的风光,很容易让人沉溺于山腰上的安逸。” “而当你发现,山顶不过是下一个山峰的休憩之所时。” “你会有一种,继续向上攀登的野望。” “这就是我们修道人,真正希望得到的快乐。” …… “星宿们快要觉醒了,菩萨有没有什么别的准备?”女孩走在路上,身边跟着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墨镜男。 “有准备,当然有准备。”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俏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意:“毕竟是天庭最顶尖的战力,如果不去好好争取,那我们的大计,究竟要如何实现?” “那菩萨有什么别的吩咐吗?”拖着行李箱的男人摘下墨镜,直视清晨的阳光。 “能有什么吩咐。”女孩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天尊蒙蔽了所有星宿的因果,只为了给他的归来铺路。” “那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等待所谓的机缘吧。”男人有些无奈:“这样子,很容易翻车的。” “我们不是最讲究缘分吗?”女孩满不在乎。 “可现在,世尊已经涅盘了,我们灵山没有一个领导者,各自为战,已经分裂成了五六个不同的阵营,若是外神那边再度降临,我们说不定守不住。”男人有些忧虑:“而且洪荒那边也在动作。” “真到了对外的时候,大家都会收起争斗的心神,一心对外的。”女孩转过一条街,随手买了一碗艇仔粥,美美地喝下去:“毕竟,大家都是神仙,对于当前局势的判断,还不至于跟凡人一般。” “那气运呢?”男人有些不解:“气运不争,我们日后怎么办?” “我们就是讲究不争啊。”女孩给他也点了份油条,塞到了他的手上:“如果我们真到了必须要争的地步,那我们就已经输了。” 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嘴上说着不争不争,你现在不正在跟那位竞争吗? “我跟他可不是竞争关系。”女孩抹了抹嘴:“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是互相促进。” “大家都有一个愿望需要实现,但现在只有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我们彼此促进,将过去偷懒拖下来的工作,在这个时候完成。” “无论最终有没有成功,这都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机会。” 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菩萨说得对。”他长叹一声:“可我要做什么呢?” “你?你去看着点齐乐天就好了。”女孩扫码付款,走进校门,回头对他笑了笑。 …… 天上有无数星宿,在地球上就分出了无数的星区。 黄道十二宫,东南西北二十八宿……人们将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分割成一块块的,分别象征各种各样的神明。 二十八宿的力量,就来自这些星星。 而此时此刻,这些星星莫名的闪亮,竟然盖过了月光。 乌云挡住了天空,在各大星区对准的大地上,升起一片阴霾。 精准得像是飞船在太空中的对接。 古神的低语,在大地深处响起,响应着天上那朦胧的星光。 那是大天尊的意志。 作为东方大地最强大的帝王,他的力量,来自于大地深处蜿蜒的龙脉,来自于那人间帝皇无数年的参拜,也来自于那山川,那海洋,以及漫长的岁月。 更来自于人类的文明。 那超越了金仙的星光,从各大星区落下。 砸在城市里,砸在田野里。 一位正在加班的白领,微微抬了抬头。 他的心中,忽然被一股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力量灌满,轻轻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你不想干了!”主管刚好巡逻到此,看着合上电脑的他,厉声呵斥。 他头也没回。 走出大楼,他抬起头,看向那片乌云。 星光透过乌云,在他的身上留下一点光斑。 “没想到,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杀人……”他叹了口气。 月黑风高。 正适合杀戮。 第二十一章 二十八星宿战神 广目天王,正坐在蒲团上,呼吸吐纳之间,隐隐有星光流动。 作为十万天兵中四大元帅之一,他本身的修为并不算得多么出色,只是单纯在冲锋陷阵和统帅一道上,点满了天赋。 他的气息,距离上一次围剿齐乐天,又强悍了不少,甚至已经臻至金仙境界。 这就是他原本的水平。 星光在他的身周流转,像是点点可爱的小精灵,不眠不休地给他增添元气。 作为天兵天将的一员,他永远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体,会不会被浑厚的灵力所破,只需要一昧地吸收天地间的元气,他就能积攒更多的力量。 这也是他作为一个金仙,能和无数太乙级别的强者对战的根本原因。 只是,今夜他有些心神不宁。 “广目。”他的军帐外,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 “你是……井木犴?”广目天王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已经到你们复苏的时候了吗?” “是啊。”井木犴推开军帐,走进广目的私人领地:“等了很久很久了。” 他的肩膀上,扛着一柄宽厚的大刀,刀锋雪亮,在星光的倒映下,光可鉴人。 广目的脸色一变,刚想后退,才发现自己的身周,已经被那小精灵般的星光全数占据。 “没想到吧,你所修炼的星光要诀之中,正蕴含着我们二十八星宿的禁制……”井木犴一手扛着大刀,一手操纵着那些空中飞舞的精灵:“虽然这原来是一个绝密的消息,但今天我可以很自然地说出来了呢。” 广目死死地盯着井木犴。 “你要杀我?” “是啊。”井木犴点了点头,将肩头的大刀放下,掏出腰间的手帕,轻轻擦拭了上边残存的血迹:“不止是杀你一个哦,你在这军中相熟的中层将领,刚才已经被我全数清洗掉了,现在的天兵阵营里,已经没有能接近这军帐的人了。” “我明明布置了阵法,你就算能闯进来,也不至于……”广目的眼神忽然一凝。 “想明白了?”井木犴双手握刀,耸了耸肩,脖子微微一扭。 手起刀落。 广目天王的人头高高地飞起,在空中洒下无数的仙人之血。 他到死也没有明白,为什么大天尊会派人来杀死自己。 “好了,准备去杀第二个人。”井木犴将大刀背负起来,缓缓地走出军帐。 一道令牌在他的腰间微微闪光,将所有的阵法探测全数隔开。 那是大天尊亲赐的虎符。 …… “你要臣服吗?”走在路上,齐乐天三人,忽然就被一个小女孩拦住了。 这种嚣张的话语,从一个小女孩的口中说出,未免显得有些滑稽。 但粟紫的脸色都变了。 那恐怖的威压从小女孩的身上爆出,直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没事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拂过她的脊背。 一道舒缓的气息,流过她的督脉,也缓和了她的恐惧。 她一转头。 雪羽微笑地看着她,向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你是……张月鹿。”齐乐天看着小女孩,思索片刻,便得出了她的身份。 “正是本尊。”张月鹿眼神阴郁:“齐天大圣,还不速速归位?” “归位?归什么位?”齐乐天笑了笑:“又是哪位请我归位?” “大天尊说了,他让你成为齐天大圣,不是白白养在天庭的。”张月鹿的声音清脆,任谁都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天尊让你回归,你敢不听吗?” “先不说我本身的问题。”齐乐天慢条斯理:“齐天大圣,有什么时候听过大天尊的话?” “你的意思,就是要跟大天尊作对了?”张月鹿似乎很不耐烦。 齐乐天甚至能看到她眼底的那一丝血色。 “原本的星宿战神,居然变得如此嗜血。”齐乐天走近了些:“你们被唤醒的时机,还有现在的样子,都显得有些不对劲啊。” “她在蓄力!”雪羽忽然开口,背后一双黑红色的羽翼,忽然张开,将粟紫和她包裹在内。 “晚了!”张月鹿眼底那一抹血色,骤然爆发,像是吞噬万物的岩浆,充斥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眸:“尝尝血煞星芒的滋味吧,臭猴子!” 齐乐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站在了她的身前。 一道如长枪般的血色星芒,从张月鹿的眉心电射而出,带着杀戮和空寂的味道。 那沉淀了万年的星光,就像是越酿越纯的酒液。 齐乐天只是挥了挥手。 三块淡红色的玉石,正落在他的掌心,正迎着那道血煞星芒。 只听得几声清脆的破裂声,血煞星芒消失无踪,三块零玉也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挡住了啊。”齐乐天反手把三块破碎的零玉一口吞了,猛地上前,左手乌铁棍暴戾地砸下,像是一道黑色的电光。 张月鹿可没料到这一点。 她眉心电射的血煞星芒,不仅融汇了她万年以来的吸收的星光,还留存了那些远古人类,对于她的原始崇拜。 这种崇拜虽然消失了无数年,但残存下来的神妙,却是让后世无数的教派,都受用无穷。 这样恐怖的攻击,她可想不到,齐乐天居然能够无伤接下。 “玉石这种东西,总是会为主人趋利避害。”齐乐天嚼着口中破碎的玉石,一棍又一棍不厌其烦地捶打:“你们这些天生神灵,是不会理解这种东西的。” “臭猴子!你不可能赢我!”张月鹿的眉心再度凝出血光,却被齐乐天一巴掌拍翻在地,再撂上几棍子。 “虽然我的神通不在,但你别以为我齐乐天真的好欺负。”齐乐天认真地看着左支右拙的张月鹿:“论起体术上的单打独斗,你们二十八星宿里,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当年的那场战斗,早已证明了一切。” “若不是大天尊当年要我们磨洋工,引出如来老儿,你又如何能真个赢了我们?”张月鹿一脸的不服气,附体在小女孩身上,更是说不出的娇憨:“有本事就……” 她刚想激将,脑门上就被砸了一棍。 齐乐天的棍法,师从了菩提祖师,更添上原始的野性,就算放在天庭,也是不可多得的战技。张月鹿不过一介法师,又如何能真个跟齐乐天相斗? 不过几个呼吸时间,她就彻底被齐乐天制住,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打包带走,我们今天就吃烤小孩!”齐乐天一拳揍在张月鹿的泥丸宫上,随手画了个符印,将她镇住,扛起来就跑了。 雪羽张开羽翼,看着他的背影。 就像一只,扛着猎物的猿猴。 第二十二章 是净化还是污染 “师傅,你把她带回来,有什么用吗?”粟紫看着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张月鹿,甚是疑惑。 “有用,当然有用。”齐乐天将手中的生姜捏碎,轻轻撒到张月鹿的身上:“先把她封印起来,我有大用。” “你不会,是想把她献祭了吧?”雪羽看着齐乐天的动作,隐隐有种恐惧感。 今天齐乐天表现出来的战力,实在是太过恐怖,既没有动用神通,也没有什么别的有的没的法宝,只是单纯地挥动手中的铁棍,一棍接一棍,就把这传说中的二十八星宿战神,直接擒下。 这究竟是怎样的境界? “可以把她囤起来。”齐乐天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囤起来,我们以后可以拿来用。” “用来干什么呢?”粟紫闻着那阵生姜味,忽然有个荒谬的想法。 “你不会是要把她腌起来,当成腊肉风干吧。” 齐乐天轻轻敲了敲粟紫的小脑袋。 “瞎想什么呢?”他哈哈一笑:“她是星宿之灵不假,但是这具身体可是实打实的人类,我又没有吃人的兴趣。” “那你在他身上挤生姜汁干什么?”粟紫想不明白。 “这是一个古老的封印之法,听说是某些远古大能流传下来的,能够给食物保鲜的方法。”齐乐天娓娓道来:“只要将生姜汁,还有高度的烈酒,混上一些灵石粉末,我们就可以把一个新鲜的生灵封印起来,留待日后唤醒。” 雪羽嘴角抽了抽。 “所以,还是给食物保鲜啊。” “这只是第一步。”齐乐天兴奋地搓了搓小手手:“等我们把这一步做完,就把她放在这里,晾晒三天,等得身上的封印彻底凝结,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 “下一个步骤是?”粟紫好奇道。 “把张月鹿的灵魂,和原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剥离开来。”齐乐天打开了手机,放出了美食视频:“你们都知道,太乙级别的上仙,有一小部分可以操纵时间法则,对吧。” 雪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过去她就想用时间法则,浪费自己本身的本源,来开启下一次的轮回。 但现在,她忽然不想那么快死了。 每一次轮回的重启,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打磨自己新生的躯体和灵魂,而这个时代日新月异,每过一分钟,都会产生无数新鲜的玩意。 她有些爱上这个,变化多端的世界了。 “你看,我还有这个。”齐乐天的掌心中,多出了一根细小的芽儿。 它被几块品阶极高的灵石裹在其中,像是琥珀中沉睡的标本。 “这是……”雪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熟悉之色。 “没错,这就是建木的一条芽儿。”齐乐天把视频中的杂菜炒蛋,摆了出来:“最近喜欢看一个大师傅做菜,刚好我随手带走了一条建木的芽儿。我想,把张月鹿的灵魂剥离之后,就将她炼制到这棵芽儿里。” “然后,利用她自带的时间法则,我们可以想办法,催熟这棵芽儿,长出无数味道可口的建木叶子。”齐乐天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张月鹿:“切下来,再去买几个鸡蛋,我每天给你们炒几盘菜,比吃什么仙丹好多了。” “你是魔鬼!”张月鹿终于出声了。 “魔鬼吗?谢谢夸奖。”齐乐天绅士地行了一礼:“被你们这帮真仙,作为恶人相待,我就已经跟西方的魔鬼,没什么区别了呢。” “你会死的!大天尊一定不会放过你!”张月鹿那张小脸上。露出了超乎想象的怨毒:“你若是将我封印在那树叶中,我必将生产无数毒液,将你一脉统统毒死!” 粟紫抖了抖。 即使被齐乐天封印住全部的灵魂,但一位太乙级强者不惜代价的诅咒,总是会泄露出些许的力量来…… 而这股力量,也足以让元神期的粟紫,道心动摇。 “你没有这个机会了。”齐乐天的表情忽然变得淡漠起来:“我会在封印你之前,剥夺你身上所有的灵力,只留下最本源的生命力,以及那纯净无暇的灵魂。” “你看,你现在的灵魂,跟过去不一样了。”齐乐天睁开天眼,看着张月鹿:“你是二十八星宿之灵,秉持人类最原初的信仰,和酝酿了无数年的星光而生。而现在的你,心底只有浓郁无比的怨毒和杀心。” “这样的你,已经不是原本的星宿之灵了。”他怜悯地摇了摇头。 “你放肆!”张月鹿怒不可遏:“你不过是一猢狲成道,能有此境,当感恩天地万物,怎么敢对我们这些前辈如此恶毒!” “如果前辈对你不错,那我自然是希望这位前辈,能够安安乐乐,长命百岁。”齐乐天毫无心理负担:“如果这位前辈一心想我臣服,让我去死。” “那这个前辈,自然是个死前辈最好。” 一道黑暗而血腥的气息,从他的体内缓缓流淌出来,像是地狱里流淌的硫磺之河。 张月鹿睁大了眼睛。 两人齐齐被黑气吞没,沉入大地之中。 雪羽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没办法跟先前那个吃着火锅留着泪的男人重合到一处。 他有情的时候,会哭会笑。 他无情的时候,连表情都没有。 他自然的时候,像一个在荒野里跳跃的猿猴。 他社会的时候,跟一个正常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千变万化,却哪个都不是真实的他……”雪羽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将齐乐天的形象,固定起来。 这也代表着,齐乐天的境界,已经进入到一个诡异的地步。 “他不是他,也不是他自己。” 粟紫看着雪羽变幻不定的脸色,皱了皱眉。 “你在想什么呢?”她看着雪羽,很是不解。 “粟紫,你能记住你师父的样子吗?”雪羽忽然正色看他。 粟紫闭上眼睛。 “当然啊。”她睁开眼:“我能记住他的样子。” “你眼中的他,是怎样的?”雪羽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他就是我师父啊。”粟紫掰着手指:“他对我很好,对清欢姐姐也很好,对那些伤害他的人,毫不留情,如秋风扫落叶……” 她一字一句地说出师傅的样子,跟雪羽的记忆却是不差。 只是,雪羽没办法把这些形象统合起来。 “也许,你又与众不同的本事。”她看着被夸得有些迷茫的粟紫,叹了口气。 果然师傅够强,徒弟也不会是省油的灯! 第二十三章 双身分离看棍子 “这是……空间裂隙!”张月鹿一阵天旋地转:“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有些东西,不太方便让我徒弟和朋友看到,所以把你带到这里,比较方便动手。”齐乐天将手中的铁棍骤然缩小,化作一枚细细的绣花针。 “你要做什么!”张月鹿看着他那张认真的脸,没有来的一阵恐惧。 自从那股嗜血的冲动,被植入她身体中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出现过恐惧这种情绪了。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身体和灵魂,多出了些什么吗?”齐乐天伸手一拂,打开她泥丸宫的封印:“好了,要是感受到加倍的痛苦,可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 “去死!”张月鹿乍一脱困,整个人便弹射而出,好似离弦之箭。 “说了不要乱动。”齐乐天眉头一皱,手中的绣花针比张月鹿更快,直直就探进了她的膻中穴。 锐金之气裹在绣花针上,比什么伽马刀都要锋利得多。 张月鹿这具身体未经祭炼,仅凭着一口太乙真元,护住全身,如今被齐乐天封印了大半天,甫一起身,自然没能及时防御。 当然,若是寻常的金仙,别说是赶上张月鹿的速度,就连封印她的机会都没有。 “都说了,不要动。”齐乐天看着瘫软在地,痛得不断抽搐的张月鹿,一副同情地表情:“是不是觉得,自己使不上劲,身体也好像跟凡人没什么区别?” “你对我,做了什么?”张月鹿又惊又怒。 她在二十八宿中,也是以法力雄厚,攻击强横着称的。如今被齐乐天这根绣花针刺入胸口,一身雄厚的法力,居然动用不出丝毫。 “你的法力很强大,所以我必须要限制一下。”齐乐天控制着绣花针,悄然变长,轻轻捏在手上,像是捏着一枚锥子:“如果你以本体到此,我说不定还有些忌惮,又或者你把这具人身稍微炼制一下,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齐乐天轻轻一笑:“寻常的金仙,可没有我对身体构造和破绽的认识。” “对上我,即使你原身到此,也绝无在肉身上占优的可能,只有灵肉合一,才有把握将我拿下。”他轻轻捏着那枚绣花针,左摇右摆。 细小而锋利的锐金之气,开始沿着膻中穴,逐渐深入。 人的胸前,是奇经八脉中最重要的脉络之一,任脉。 而仙人们储存法力的紫府,和升华法力的十二重楼,正位于膻中穴的上下两端。当齐乐天的绣花针刺进了张月鹿的穴道,也就代表这具人身的所有行动,都已经掌握在齐乐天的手上。 毕竟,当年猴子的金刚不坏之躯,可是连老君炉都没能破坏的仙躯。 他对于身躯的理解,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的仙人。 整个天庭,能与他在肉身和体术上分庭抗礼的,只有灌江口的小圣二郎,还有那莲花之躯的哪吒三太子。 至于别的什么巨灵神,什么王灵官…… 始终还是差上一截。 “你到底要,干什么?”张月鹿感受着体内逐渐生长的锐金之气,只有无尽的酸麻和疼痛。 她已经渐渐失去了理智。 “抱歉,但为了你的道树,我必须要这么做。”齐乐天看着逐渐昏迷的张月鹿,手中的长针依旧不住地颤抖着。 像是藤蔓般生长的锐金之气,沿着张月鹿的经脉,一路上行。 经脉,本就是空空荡荡的通路,只通气,不通他物,此刻锐金之气的进入,倒是把其余的气息,挤得满满涨涨的。 齐乐天的眼神中,一直沉着。 在他的视角下,张月鹿已经不是一具完整的人体,而是两道力量的融汇与撕扯。 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从张月鹿的海底轮生长出来,好似一朵血色的莲花,将张月鹿的身体和灵魂,都整个包裹起来,在泥丸宫处形成了一个漂亮的花苞。 一道暗银色的光芒,从张月鹿的泥丸宫自然垂落,逐渐演化出所有的经脉和血肉,真正为张月鹿的生命,提供了最基础的保证。 而在这两道光芒接触的时候,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融合。 暗银色的光芒,嵌进了血红色的光芒里,看起来好似天衣无缝的斗拱结构。 但在齐乐天的眼中,这个结构一点都不稳定。 如果是张月鹿原本那具星宿之身,齐乐天或许还看不出什么来……毕竟星宿之体跟人类的身躯,还有着很大的差别。 但用上了人类的身躯,那两道力量交汇的坏处,马上就凸显了出来。 膻中穴,就是这两道力量诡异的平衡点,它们交缠在一起,像是大海中深邃无比的漩涡,一刻也不停地流动着,看似平稳无比。 但实际上,这是一种持续的内耗,也是一种危险的平衡。 大海之中的漩涡,是两道海流之间的碰撞和拉扯,而形成的现象。但是,整个世界,稳定的大漩涡,一共就那么几个,其余的都是出现没多久,直接就消失不见,甚至都来不及被人类世界所观测。 因为形成漩涡的两道海流,会受到很多的因素影响。 比如风,比如忽然耸动的地壳,比如忽然提升的温度。 这种靠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所形成的的平衡,能在各种各样的外力作用下,轰然倒塌。 比如齐乐天手中这一根绣花针。 当漩涡平衡点的中心,忽然多出了一根定海神针,那剧烈的海流,定然会停滞不前。 “算你运气好,我攒足了锐金之气,才撑起你这身体,不至于被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给冲得支离破碎。”齐乐天看着那些越发细微的线条,游走在张月鹿的身体中,缓缓舒了口气。 即使是他,同时操纵超过十万道的真气流,也实在是一个不小的负荷。 张月鹿的身体,缓缓浮起,却忽然在空中落下了一个重物。 那是一道血色的身影,却跟张月鹿的五官身材,一般无二。 一个响指打过,齐乐天丢出了两枚金仙级的灵石,捏成粉末,随手招出些雨水来,轻轻糅合,洒在张月鹿的脑袋上。 她再次睁开了双眼。 这些,她看向齐乐天的眼光中,终于不再是那般的嗜血和仇恨。 “醒过来没?”齐乐天站在她的身旁,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她,有些满意地笑笑。 自己这份做手术的手艺,要是放在人间,那绝对是比什么人工智能更加精细。 现在哪里能够找到,能够深入无数血管和精细神经深处,却又绝不会出错的人工智能,以及配套的仪器? 国手这种称呼,已经没办法用在他的头上。 他这是能震动大罗的手段! “好痛。”张月鹿的记忆没有缺失,但对齐乐天的印象,却完全改观。 当年张月鹿不是没有见过猴子。 那时的猴子,扛着跟碗口粗的铁棒,对着天庭的千军万马,十分不屑地啃了啃手中的桃子,随后挥起铁棒,一棍砸烂了整个天兵阵营的布防。 她和昴日星官,亢金龙一起,迎上那臭猴子,无数攻击像雨点般倾泻而下,却被那水泼不进的铁棍挡住。 当时她觉得,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粗野的人? 现在想来,她那时候做出的判断,还真是有够愚蠢。 能够修炼肉身成圣的仙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真正的大老粗? 一个真正的大老粗,怎么会有心情去梳理自己身体内部,那些杂乱不堪的气息,去驱逐那五毒三尸? “看你的样子,我的手术相当成功。”齐乐天哈哈一笑:“现在痛一会,也很正常,毕竟你的身体,被我完整地剥离了一份。” “谢过大圣了。”张月鹿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倒是心悦诚服地感谢齐乐天。 若是没有齐乐天,那具躺在地上不停渗血的血身,恐怕会逐步侵蚀她的身体和灵魂,真正将她的自由意志和道树的控制权,完全剥夺过来。 “有个秘密,希望你暂时不要外传。”齐乐天提起那具血身,用几块大块些的灵石,将她封印在里边,却是回头:“我不是大圣。” “怎么可能!”张月鹿顾不得身上钻心的疼痛,吓得跳了起来:“你怎么可能……” “别问,也别多想。”齐乐天转过身:“我很多年前就说过,大天尊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人若是成了皇帝,他就已经不是原本那个人了。” 张月鹿一时间还没从震惊中消化过来,却也听到了齐乐天的话。 她乃是大天尊最信任的属下之一,原本应该当场反驳。 但此刻,她一声不吭。 忠诚是忠诚,可她也不是傻子。当年他们二十八宿,自愿守护大天尊,陷入最深刻的沉睡,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护卫大天尊的王座。 这种程度的忠诚,换来的是什么? 是伤害,是背叛,是毫无理由的利用。 他似乎完全抛弃了自己这些忠心耿耿的属下,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的狗,当做自己光明背后的黑暗,当做一群可有可无的雕花。 雕花点缀在王座上,甚是好看。 但就算没有雕花,王座也还是那张王座。 皇帝也依旧是那个皇帝。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齐乐天将这具血身,悄然封印之后,看着张月鹿。 “我跟你走。”张月鹿毫不犹豫地说。 她今天任务失败,还察觉到大天尊对自己的恶意…… 如果现在不跟着齐乐天,她又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回到沉睡的镇魂天宫,还是回到那王座之下的阶梯? 一个性子刚烈的太乙真仙,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齐乐天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笑得有些欢乐。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终于理解了一件事情。 无论他究竟有多强的实力,只要没能达到李老君和如来老儿那个级别,都需要在身边多多少少的培植出一些势力来。 那地府老儿的人,一直像是苍蝇一般,骚扰在他的身边。 他很烦,可只有自己一人的时候,却做不到什么。 他甚至没办法区分,哪些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哪些又是准备随时挥刀的敌人。 就像是那艘仙舟上,头戴方巾的儒士。 又像是那神秘莫测的玄都道人。 “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小团体。”他热情地伸出手,握住了张月鹿那只小而柔软的双手。 张月鹿感受到那只手上传来的坚定,粲然一笑。 可比那嗜血的疯女人样美多了。 …… 一个身影,在三零五号国道上,徒步前行。 冬日的雪花,飘落在他黑色的羽绒服上,像是丢在井盖上的几张废纸。 “舅舅那货,派我去杀猴子。”他背着手,像个老人一样在路上缓缓踱步,一个小时也走不了五里路:“我答应了他。” 一只细长的小狗,跟在他的身边,汪汪地叫着,时而拖着男人下田看看油菜花。 五里路还得折过来看。 “啊,今天有点累了。”男人眯起眼睛,看着遍地的野花,颇有些陶醉的神情:“这油菜花田,正适合我在这睡上一晚。” 他提起酒壶,有些夸张地饮了一杯。 随后沉入这遍野的花田中。 “磨洋工磨洋工,还是你灌江口的小圣二郎最熟悉。”梅山七怪中的袁洪笑了笑,一同躺在那深深的花海中:“我还想着,你会去哪里浪荡,没想到你居然老老实实地在执行任务,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这不刚刚从花城走出来?”小圣笑得跟个孩子似的:“最接近我们的城市,还要隔着好几十公里。” “所以,距离我们下馆子,还得过好几天。”袁洪假装失望的叹了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跟着地上的细狗躺在花田里。 安详又快乐。 “还真就,享受这简单的快乐呗?”诗音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教授勾股定理:“这两个人磨洋工至少也磨得像一点啊。” “诗音,起来回答这个问题。”老师看着百无聊赖的她,微笑了一下。 这个小女孩什么都好,学习也好,生活也自理。 就是时常走神。 诗音走上黑板,刷刷几下,就把答案解了出来。 她转过头,看着那千里之外的川府。 齐乐天正站在空中,挥舞着棍子,也不知道究竟在捶打些什么。 第二十四章 玄都道人真仙力 长长的地铁中,人与人挤在一起,好似沙丁鱼罐头一般,能塞多少,就塞多少。 一位面色有些漠然的少女,正好抢得了一个座位,有些悠闲地听着音乐。 《侯斯顿之恋》悠扬的旋律,从她的耳边流转而过,引得她唇角微微上扬。 “多少年了,还是这人世间比较美妙。”她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喃呢:“天上确实对修行有好处,只不过太过清冷,实在是不适合我这种爱热闹的人,长时间生活。” “你这话说的。”在地铁的窗户外,忽然露出一个人影:“本来我都想敲你闷棍了,这么一说我忽然间又改变了主意。” “大圣也喜欢这人间啊。”她声音很轻。 “瞎混,就瞎混。”齐乐天像蜘蛛侠一般,贴在地铁上,隔着玻璃背对这少女:“怎么,室火大人,也对这人间的热闹繁华,恋恋不舍吗?” “我被创造出来,本就是对应着人间烟火,而不是天上清冷的丹炉,一昧地给李老君添柴加火。”室火星笑了笑:“你看,我正在听你这一世故乡的歌曲呢。” “是啊,我听到了。”齐乐天点了点头:“隔着很远,我就听到了。” “我很喜欢音乐的。”室火星将耳机摘下,轻轻摁掉了随身听:“只不过,在天庭里他们只把我当做一个天然的火源,而不是一个热爱音乐的女孩。” “来了就好。”齐乐天手中的棍子,可还没有放下:“张月鹿呢?” “她不想坐地铁。”室火星眼神流转:“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一阵轰然的声音,出现在这节车厢上。 齐乐天的乌铁棍如同深海的怒龙,由地底撩起,割开地铁的窗户和外壳,就像是滚热的铁刀刺进牛油那般容易。 室火星躲避不及,直接被整个挑起,撞在了这地铁轨道的顶部。 她还来不及做下一步的动作,齐乐天的铁棍就已经抵在了她的胸前,重重一推。 无数飞石落尘,好似爆炸一般四散开来,砸在地铁的顶部,发出噼里啪啦的雨点声,震得地铁里的人们左摇右摆。 司机疯狂地加速,只为了躲过身后那一段崩塌。 花费了无数经费修建的隧道,被齐乐天这一棍落下,已经彻底崩毁。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室火星骤然遇袭,却也不像毫无准备。她双手抓住乌铁棍的棍身,轻轻将它移开,随后就是两道吞噬万物的火龙,沿着铁棍直下。 齐乐天沐浴在两道火龙中,全身的衣物都被燃尽,只剩下朦胧清光护体。 两人跃出地表,却齐齐飞上高空。 像是倒放的流星视频。 …… “室火猪也出手了,真是恐怖。”这一切落在林诗音的眼中,就好似身临其境。作为前道门真人,现自在菩萨,她的实力已经臻至太乙真仙和菩提心的巅峰,无论是距离大罗金仙,还是成佛作祖,都只差一步。 比起齐乐天和二十八星宿,她足足高出了大半个山头。 这已经足够她藐视他们了。 “小圣!”她忽然伸手,定住整个教室的学生老师,一步踏出。 “菩萨不是没什么事情吩咐吗?”杨戬躺在地上,笑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真不去阻挡他继续成长?”林诗音看着他:“要是让他恢复了不灭金身,即使是你,也没办法彻底封印住他……他的底子里就是三尸魔气,就算现在暂时被封印住了,总有一天也会再次爆发的。” “你们佛门把三尸魔气当做洪水猛兽,我们这些修炼肉体的,可从来不这么觉得。”杨戬笑了笑:“要知道,老君靠阴阳二气成道,我们体术一脉,除了创世的盘古,就在没有任何人到达过成道的地步。” “我和他都有这个机会,为什么我要去伤害他,断送我们这一脉的前途?” “告诉我个理由呗!” 林诗音沉默了。 确实,如果从根源上探去,齐乐天和杨戬,走在同一条大道上。两人都精通神通变化,体术战技,一直以来都是势均力敌。 正如自己和那位一般,相互促进。 若是齐乐天死了,杨戬的这条道路,恐怕会更加难走。 “随你吧。”林诗音看着这满田的油菜花,叹了口气:“只是我一直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你真的能战胜他吗?” “赢不赢我无所谓,我都活了这么多年了,自然也没以前那么喜欢争勇斗狠。”杨戬看着蔚蓝的天空:“你也不肯给我找点别的事情,让我见到舅舅的时候,好有个理由去搪塞他。” “他说不定会把你杀了。”林诗音的声音很冷。 “我其实也很想知道,我跟他究竟还有多大的差距。”杨戬哈哈一笑,不再多言。 林诗音一步跨出,又回到了教室里。 像他们这个级别的人,都有自己坚守的道。 如果能被劝服……那他们也不会是现在的他们。 …… 室火星的力量之强,远在张月鹿之上。 “我让张月鹿去将你诱骗过来,果然是一个错误。”齐乐天手中的铁棍舞得泼水不进:“你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一颦一笑,都太熟悉了。” “是啊,我一看见她,就知道她心里有事。”室火猪丢下耳机,全身的火焰熊熊燃烧,甚至要比雪羽的更加狂野:“轻轻一敲,我就知道,她背叛了天尊。” “背叛?”齐乐天笑了:“我看你还不知道是谁背叛谁!” “臣子为君王尽忠,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室火星的身边,十二道火炎流星,像是环形的盾牌,绕在她的身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哦。”齐乐天忽然就冷漠起来。 他的眉心渐渐冒出淡淡的魔气,混在锐金之气与灵力之中,像是火星落入了滚油中,瞬间就发生了爆炸的反应:“当年的齐天大圣,一棍挑天地,恐怕也有这种考虑。” “大天尊横压一世,确实威势无穷。” “但他的威势太炽盛,就好像是天上的九颗太阳,多的过分了。” 室火星眉头一挑,身周的火炎流星全数砸落,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 气流和高温,割裂了空间,流出无数闪烁的黑色裂痕。 就算是凡间的渡劫期修士,不专修肉身,碰上这种空间裂缝,也是一刀两断的下场。 裹挟着这黑暗的裂缝,十二颗火炎流星重重地砸落,将齐乐天整个身子包裹在内,再度分裂。 就像是十二颗导弹轰炸一般,这火炎流星,生生将整个渝城,都打得震动起来。 渝城多山,甚至连无数楼房都建立在山坡之上,被这剧烈的震动一轰,整个动荡起来,像是底下的地龙翻了个身。 一道道裂缝,出现在那抗震的墙体上,将坚固的楼体,逐步崩解。 靠山的房子,忽然就倾斜下来。 因为山峰都要倒塌了。 穿着正装的上班族们,像是疯了一样冲向楼梯,希求在楼房倒塌之前,求得一条小命,然而这楼梯倒塌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渺小的人类,又如何能摆脱天地的力量? 而这,只是渝城一个简单的缩影。 无数人间惨剧,正准备上演。 “室火星!”齐乐天的声音从火焰中传出,带着冰冷肃杀的意味:“你跟我决战无所谓,为什么要干扰这渝城的地脉!” “若是那些凡间生灵因你而死,你可要承担多大的罪孽?” “你爱着人间吗?”室火星反唇相讥:“这人间很多年前,是你努力要逃离的地方,不然为何要修长生,远红尘?” “我从来就没说过要远红尘。”齐乐天浑身浴火,从厚厚的火墙中走出。 他手上的乌铁棒,已经在这火炎流星的轰炸之下,变得红热起来,依稀能看到上边扭曲的空间。 就算是他那久经锻炼的双手,握在这种高温之下,也会感到强烈的不适。 但他不仅没有松开,还握得更紧了些。 “人间是很美好的东西,虽然他们有生老病死,有爱恨情仇,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但那毕竟是真实而进步的。”齐乐天将棍子驻在地上,狠狠地捅了进去。 红热的棍子,将无尽锐金之气逸散开,像是凝结了混凝土的钢筋,将整座渝城动荡的地脉,硬生生固定住。 原本崩塌的山体,忽然定格,缓缓立正。 裂开的墙体中,好似有一种力量,在将他们扶持起来。 无数死里逃生的人们,一时间脑子都空了。 而天边有一道朦胧的光。 “佛门不是一直想要普度众生吗?”室火星看着天边洒下那一道佛光:“他们该当有此一劫,死了送到地府去,也自有无数僧众,为他们吟诵往生经典,说不定还有机会往生极乐……再说了,我看他们不少人也不想活了。” “你看看?”齐乐天松开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水汽聚拢在他的指尖,化作无数晶莹的镜片,将这渝城中的无数场景再现。 穿着上班族的白领们,不知为何忽然跪倒在地,无声地哭泣。 死里逃生的房客们,倚着墙壁,拍着胸脯,眼中尽是死里逃生的快感。 至于那些已经在操场上集合完毕的学生们,看着自己先前所在的教学楼,满脸都是庆幸与震惊。 “看到了吗?”齐乐天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我给你看的,都是经常抱怨生活压力大的群体……他们总是抱怨这抱怨那,人生也好像总不那么如意。” “但是,在死亡面前,大家都是一样的。” “无论你平常有多么恐惧,有多么疲惫,但在死里逃生的那一刻,所有人心中的想法,都大同小异。” “那就是庆幸与感激。” 室火星看着那些忽然欢呼起来的脸庞,原本漠然的眼底,也多出了些许神光。 她虽然不是人类,但也曾经见识过无数底层修士的崛起。成神成仙的道路,永远都不是一条光明的坦途,而是一条荆棘密布,泥泞不堪的小道。 那些在底层苦苦挣扎的修士,每次突破一道关窍时,眼底露出的光芒,就跟这些凡人此刻是一模一样的。 修士面临的,是寿元无多,即将身死道消的压力。 凡人面临的,是天灾人祸,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惧。 但归根结底,他们恐惧的,都是一样东西。 那就是代表着永恒与枯寂的死亡。 “生灵起于毫末,最终却扶摇直上,凌驾于你们这些先天神灵的头上,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齐乐天看着室火星:“当年的你们,也是先民祭祀之道的产物,同样是那个时代对于死亡和寂灭恐惧,创造的神明。” “后面的人类,学会了修行,学会了吸收天地元气,突破生死玄关,同样是因为对于生命的希冀,和对死亡的痛恨。” “但修仙之道,毕竟只有少数人能够走通,而且要更进一步,还要离开这方天地……”齐乐天松开手中的乌铁棒,缓缓坐到地上:“所以这一次,他们选择了科技,选择了这能对整个人类共同进步的道路。” “即使现在,他们在这条路上,走得还很慢,很坎坷。” “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也能在这条路上,开花结果,甚至凌驾于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真正实现人类飞跃的时代。”齐乐天口鼻间流出了鲜血:“到了那个时代,我们非但不再有优势,甚至还要利用他们的技术。” “因此,他们不能灭亡。” “所以,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把你体内的灵力,全部用来稳固这道地脉?”室火星不知为何没有出手:“现在的你,还是我的对手吗?” 齐乐天摇了摇头。 渝城的面积,足足有数千平方公里,这么大片的地带,无数山岩错综复杂,原本维持这一个静态的平衡,还能继续存在。 而现在,楼梯摇摇欲坠,山岩崩塌在即。 每一刻,为了生产足够的锐金之气稳固这些大楼和山石,齐乐天的灵力都会被鲸吞。 破坏比创造和平衡,可简单得多了。 从占据上风,到强弩之末。 也不过是两分钟的事情。 “你还是把我逼出来了。”玄都道人的声音忽然在齐乐天的背后响起:“讲得很不错,我很喜欢。” “玄都大法师?”室火星看着那高冠道人,眯起眼睛。 “在这块动手,我其实不介意。”玄都道人微笑着接过乌铁棒,在地上轻轻一拔:“但是你动摇我渝城的地脉,甚至要杀伤万民,我是不答应的。” “天道并无善恶,人道却是好生。”他轻轻拧动乌铁棍。 整座渝城那破碎的山岩,崩塌的楼梯,居然奇迹般地逆转回头,恢复成先前的样子。 玄都大法师却还是神色自若。 这一刻,他才显露出李老君唯一弟子,真正的实力。 长发轻扬,丰神俊朗。 端的是神仙中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阴阳鱼天人合一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齐乐天仰面躺倒。 他实在是太累了。 雪羽带着粟紫,一脸警惕地降落了,守在齐乐天的身旁。 粟紫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落到地上,立刻来到齐乐天的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虽然比寻常微弱了些,但他整个人体内的灵力,正在源源不断地恢复。 “只是脱力而已。”玄都道人松开金箍棒,一张圆融的太极,缓缓展开。 “你这是要公然与大天尊作对了吗?”室火星怡然不惧,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玄都道人。 “不敢。”玄都道人拱了拱手:“我只不过是,保护我一个朋友罢了。” “保护一个天庭的要犯朋友,我想不是那么合乎法度吧。”室火星看着修为深不可测的玄都道人,却丝毫不给他面子:“保护要犯,就是跟我天庭过不去啊。” “当年师尊说过,川渝一带,是他的道场。”玄都道人同样微笑:“我想室火星君,应该不会忘了这一点吧。” “道场,只不过是给你们这帮牛鼻子修道罢了,难道还真以为是异姓藩王不成?”室火星君冷哼一声:“我们天庭先前在此修阵,便已经被你们阻挠了一道,现在你居然还想要拦住我们抓捕要犯?” “他不是要犯。”玄都道人手中拂尘一动:“我要澄清这一点。” “大天尊说他是要犯,他就是要犯。”室火星君哈哈一笑:“这就是旨意,更是天意。” “我觉得不行。”玄都道人转过了身子:“除非你能走出这道太极道意。” “我走不出去。”室火星君诚实地说:“你实力深不可测,就算在天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我们星宿战将单打独斗,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但是,你想要成为众矢之的,我们也能解决你。” 玄都道人转过了头。 “你在威胁我?”他的眼神中,逐渐有黑白两道光芒流转,好似那永恒对立的阴阳二气。 “是的。”室火星君毫不犹豫:“我就是在威胁你。” “我知道,你的道树,长在人民对星宿的信仰之上,盘桓在时间长河的印记同样如同建木一般稳固。”玄都道人黑发飘扬,脸上逐渐流露出怒容:“但是你要知道,轩辕皇帝能够伐倒建木,我同样能抹去你的星宿印记。” “极限一换一,我觉得我们天庭赚到了。”室火星君的眼底,出现一抹隐藏得极深的金黄:“能够用我一个太乙初境的星宿战将,换掉你一个离大罗金仙只有一步之遥的叛徒,我觉得真是一个超值的买卖。” 天空有雷霆闪烁,毫不留情地劈了下来。 玄都道人的拂尘别在腰间,两手轻轻结印。 九根手指盘桓成玄武之形,单留一根食指向天,像是在引导些什么。 那从天而降的雷霆,竟然全数联结成了一道雷龙,重重地砸在了室火星君的头顶上,透着一股破灭万物的气息。 “自古以来,铁了心要和我们天庭作对的,不是成为了我们的一份子,就是被我们消灭殆尽了。”室火星君的嘴角,流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再见到你的。”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玄都道人口中吟唱着某种咒语,带着岁月的悠远意味。 一道巨大的火焰,在室火星君头顶三尺处,凝结成一只小猪的形状。 “室火猪……还真是顽固。”玄都道人的腰板,忽然挺直了些。 他的脊柱之中,有一道朦胧的清光,缓缓流动,像是远古太初,开天辟地之时的第一缕光。 “你应该知道,我们道门究竟是以什么立足的。”他的头顶三尺处,同样显现出一道长发青年道人的虚影:“我们擅长的是描摹这天地间的大道痕迹,憧憬着天人合一的境界,以及力量。” “那又如何?”那火红色的巨豕,践踏着周遭的空间,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纹。 她的神魂诞生在星空之中,天生就带有近乎永恒的光芒。 那是无尽遥远深处的星河,给她带来的力量。 虽然从未与玄都道人这一级数的存在单独交战,但作为一个从远古时期就存在的先天神祗,她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她只想痛痛快快的战上一场,顺便将整个渝城的地脉瞬间崩毁。 谁让那臭猴子,喜欢这人间呢? 雪羽张开血色的双翼,挡在齐乐天和粟紫的身前。 那些踏破空间的波纹,拥有着极其恐怖的威力,甚至能够将数百丈宽的岩层,瞬间割裂开来,比之人类已知的所有刀刃,都要锋利。 因为它针对的并不是这物质的本体。 而是物质所在的那片空间。 他们从最细微的粒子层面上,被剥离,被磨蚀,直至沉没在虚空的深处。 如果没人阻挡,整个渝城,将迎来比先前更加恐怖的灾难。 雪羽扭了扭头。 那原本被锐金之气固定的高山和住宅,再度变得摇摇欲坠。 室火星君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山城,将会成为血海! “果然,什么神祗都不怎么靠谱。”玄都道人的神魂在空中与室火星君对峙,本体却还自如地说笑:“静止!”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被剥落的瓦片和岩石,就像是定格的照片,凝滞在空中。 “你也想要阻挡这天地大势吗!”室火星君哈哈大笑,手脚并用地踏在这天地之中,爆发出无数黑色的裂纹。 它们以极高的速度蔓延出去,向着整个山城的每一处,狠狠砸落。 一道又一道的龟裂纹,还有崩碎声,此起彼伏。 整座城市,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即将粉碎的沙盘,带有一种支离破碎的美感。 就连天上美丽的云层,遇上这些逸散的波纹,也被绞成了无数破碎的棉絮。 无力的飘摇。 “拯救啊,拯救啊!”室火星君嚣张地叫喊着,拼尽全力地践踏着这片天地:“你先前不是自诩救世主吗?不是喜欢好生之德吗?” “这整座城市所有的稳定结构,都被我的裂纹所破,你为了拯救这片天地,即使有着如渊似海一般浑厚的灵力,也得被抽干吧!” 她带着些神经质地笑着,神魂处那巨大的豕脸,更是令人作呕。 玄都道人只是站在原地,踩在黑与白的交界上,静静地看着她。 “被污染了。”齐乐天的声音,从一旁的草地上响起。 “是啊,我知道了。”玄都道人看着那疯子一般的室火星君:“我还看得见。” “我已经陷入了虚弱状态,就算有能力剥离她体内的污染源,也来不及了。”齐乐天注视着空中疯狂搅动空间的室火猪,叹了口气:“她恐怕会死。” “是啊,我知道了。”玄都道人点了点头:“还是死得很难看的那种。” “被这种污染破灭体内的魂魄和道树,生生脱力而死,怎么听怎么滑稽。”齐乐天满脸都是怜悯:“太惨了。” “臭猴子,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室火星君听到了齐乐天的声音,两眼直勾勾地盯住了他:“跟整片天地战来战去,到头来居然被所有人背叛,成为了今日这样一条败家之犬。” “可笑!”她用尽全力地大笑,嘴边却渗出鲜血。 毁灭当然远比建设要简单得多。 可那也是相对而言。 像这样高强度的攻击这片天地,并非完全没有反噬。 她此刻的状态,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她的神情很是满足。 限制住一位半步大罗金仙的玄都道人,重伤有着斗战胜佛之名的齐乐天……别说是二十八星宿战将,就是当年的小圣二郎,也没办到这件事。 她就是死,也足以自傲。 “玄都道人!”她用尽最后的力量,看向玄都道人:“脱力的滋味,还好受吗?” 玄都道人没回答他,而是一步步向前。 宽阔的太极图,随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的挪移向前,最终将整个室火星君笼罩在内。 “虽然说出来可能会伤害你的自尊心,但是不得不说,你对于我们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玄都道人后退了几步,站在阴阳鱼的黑鱼眼上,与室火星君对视:“但实际上,我的灵力消耗,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剧烈。”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说谎来哄我?”室火星君反唇相讥。 “不,他说得是真的,只要你仔细感应一下,你也能感应到他的状态……当然,你现在被某种力量污染了精神,可能已经没有这种战斗智慧,去思考这件事情。”齐乐天站在远处,笑着补充道。 室火星君盯住了玄都道人。 他呼吸绵长,顶上的三花娇艳得好似清晨露水滋润过一般,完全看不出任何力竭的迹象。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先前的举动,就像是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怎么,可能?”她看着玄都道人周身流转的五气,以及顶上高悬的三花:“你怎么可能维持一整座城市的静止,却不付出任何的灵力消耗?” “所以我才说,你根本不了解我。”玄都道人结兑文。 “这方天地对我来说,并非是独立的存在。”他站在这空中,不闪不避地迎着那黑色的空间裂纹,手掌轻轻一动,抚平了这破裂的空间。 “我是这天地中渺小的一个人。” “这天地有我这么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有血脉相连的。” “当我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天地能够聚拢在我的掌心。” “我也能化作一方浩瀚天地。” 一片汪洋一般的泥沼,在他的身下缓缓显现,将整个山头都包裹在内。 黑色的泥水,在其中流转。 “飞起来,离开这座山头。”齐乐天抓住雪羽的手:“麻烦你了。” “嗯。”雪羽托着齐乐天,逐渐高飞。 粟紫御使着一根萝卜,同样在天空中飘飞。 “虽然你说了很多让我生气的话,但是我还是会拯救你。”室火星君的身体,逐渐被白鱼眼吞噬,沉进那片黑水之中。 玄都道人的手中,连转两个印诀。 离文。 坎文。 室火星君在泥沼中的神魂,忽然之间就被抽离出来,落到白鱼眼之上。 白鱼眼之上,和白鱼眼之下,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道镜面。 但上下的室火星君,已经是两个人。 “你也想不到,会被瞬杀吧。”看着那面容狰狞的豕影,玄都道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好像一个在朋友面前,炫耀自己背会一首唐诗的小孩。 豕影咆哮着,想要拱破身前的太极图,只可惜徒劳无功。 “这东西能给我吗,我有用。”齐乐天掏出手上的世界珠:“我刚刚剥离了张月鹿的血身,这一个算什么,魂身?” “没错,应该可以这么称呼。”玄都道人看着这狰狞的豕影,脸上的神色也晦暗不明:“我先前已经感知到张月鹿的气息,但没有出手。”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这时候你能出来给我站台,我已经很感激了。”齐乐天手中的世界珠散发出蒙蒙的光芒:“不过现在嘛,让我先把她吃掉。” “拿去吧。”白鱼眼处,昏迷的室火星缓缓浮起,躺在变得清澈的水面上,一动不动。 雪羽和粟紫也落下来,看着这躺在地上的室火星。 安安静静的一个女孩,却不知被何种力量所干扰,最终变作那样一个疯狂的怪物……粟紫和雪羽心中,同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实在是太恐怖了! “如果只有一个,那还能说是个例。”齐乐天抬头看天:“距离大天尊的彻底复苏,究竟还有多久?” “三年。”玄都道人抱起室火星,架起一朵巨大的白云,齐齐飞回渝城。 而在最远处,花无邪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对于玄都道人,他是丝毫不敢小觑……跟菩萨平起平坐的人,若不是有求于人,又怎么会跟菩萨合作? “但现在,似乎这两人,搞在一处了呀。”他皱起了眉头,身上缓缓浮起阵阵阴气。 他沉入地中。 要去找菩萨。 第一百二十五章 棒子要敲人头了 神鸟自圣山飞起,横渡青藏高原,欲来中土。 “迦楼罗部,神鸟。”齐乐天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那火鸟盛开的双翼,双眼之中倒映着炽盛的火焰:“你们能拿下他吗?” “这么快就谈及拿下这个词,也太急躁了些。”张月鹿坐在他的身旁,脸色有些苍白。 先是经历了被剥离血身的痛苦,然后再被室火星痛揍一顿,差点再度封印起来……她的实力,已经下降到诞生以来,最低的时段。 “一般能来找我的,就没什么好事情。”齐乐天掰着手指:“一开始的城隍神,再到后来的天兵天将,一直到你们。” “凡是见到我的,不是对我充满了恐惧和仇恨,就是想要从我这捞些好处。” 他仰头看天,翻了个白眼。 “迦楼罗神,有事情就下来说!” 巨大的神鸟收起双翼,稳稳地落在地上,却没有半点火焰溅射到齐乐天的身边。 他轻身一扭,化作身着红色长袍的人影,双手合十。 “见过斗战胜佛。” “居然还有人会叫我斗战胜佛?”齐乐天笑了笑:“你们灵山那边,不是已经把我定性成邪道,欲除我而后快吗?” “灵山是灵山,八部众是八部众。”迦楼罗神笑容可掬,英俊的面容上,没有半点的不敬之色:“我们还是很敬仰圣佛的。” “免了。”齐乐天摆了摆手:“我不想当佛陀了。” “为何?”迦楼罗一愣:“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怎么说丢了就丢了?” “正果是他们的正果,又不是我的正果。”齐乐天从屋顶跳下来,走到池塘边上,找出两张瓦片,手腕一抖,在水面上打起无数水漂。 这处小院是道门的产业。 他这几天就住在这,哪也没去。 “不想当佛陀,那便不当了呗。”迦楼罗似乎有求于齐乐天,一言一行之间,都顺着齐乐天的意思:“那么,大圣爷现在准备做什么?” “目前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比较想当一个散人,游山玩水。”齐乐天看着迦楼罗那闪烁着火光的羽翼长袍:“只不过,不管是灵山还是天庭,似乎都不想给我这个机会。” 迦楼罗眼神闪烁。 他明白齐乐天话里的意思。 作为一个天庭的要犯,灵山的钦定邪道,他已经成了这仙人世界里众矢之的。无论是佛门还是道门的真人,对齐乐天现在都是又惊又怕,甚至还带着些许的贪婪。 自昨天自在菩萨和左辅臣同时宣布对齐乐天的处理方案之后,他们给出了一个奖赏。 “谁能够封印我,或是取我项上人头,便能够得到大士的灌顶,以及天尊留下的帅印。”齐乐天看着迦楼罗:“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要来挑战我,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让你先知道这个信息。” “这就是一纸空文。”迦楼罗笑了笑:“不过是为了在仙人中造势罢了。莫说是那些普通的仙人,就是太乙级数的老牌强者,现在对上大圣爷,也得吃上一鼻子灰,更别说那些阿猫阿狗了。” “所以我玩阴谋诡计,从来就没赢过他们。”齐乐天手腕一抖,水面再次闪烁出无数水花:“给他们这么一摆弄,我的形象,再次变臭,想想就烦。” “是啊,那些高高在上的,永远都是那么讨厌。”迦楼罗眼神空明:“所以,我是来邀请大圣您的。” “邀请我做什么?”齐乐天侧过头。 “邀请您加入我们,加入我们这一崭新的团体之中。”迦楼罗笑了:“我们八部众,联合了部分的金刚,以及南亚大陆上不少的宗派,现在只差一个首领的位置,还在悬空。” “要是找我当打手,我还可以理解。”齐乐天歪着头:“可选我这猴子去当大王,会不会太儿戏了些?” “您可能不知道,您在我们这些人之中的威望。”迦楼罗坦率地承认自己的崇拜:“您是这片天地间,同时得罪了天庭和灵山,而没有被封印或毁灭的存在。” “像您这样的存在,我只见过一个。” 齐乐天摸了摸鼻子。 “你说得我都有些害臊了。” 迦楼罗趁热打铁:“大圣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可是说过‘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这种豪言壮语。虽说当年没有成功,但是今天我们有一个崭新的机会,您难道真不试一下?” “如果我真去当了你们这个首领,我就正式站在灵山和天庭的对立面上了。”齐乐天扭了扭脖子:“除了灵山和天庭,如果我没记错,还有不少的南亚神祗,相当难以对付。” “连佛陀都对付不了的神祗,他们甚至有三个。”迦楼罗看着齐乐天:“这也是我们邀请您的原因。” “只有您,才有跟他们这一级数的强者,正面交锋的经验。” 齐乐天看着身后。 玄都道人身着一身常服,将头上的长发绑起,束成马尾。 “大法师。”迦楼罗微微躬身,表情同样恭敬。 对于像玄都道人这样的强者,即使他是先天神祗中最强悍的八部众,也同样得给予必要的尊重。 因为玄都道人,是真的有抹灭他的实力。 “你们应该不止邀请了齐乐天一个吧。”玄都道人看着迦楼罗,身上弥漫出氤氲的水汽:“八部众当初投入灵山,可是齐齐出动的,这次只有你一个,想来并非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大法师……料事如神。”迦楼罗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尴尬之色。 “你会去吗?”玄都道人看着齐乐天,眼神平静。 “我也学了一周的卦象了,现在屏蔽天机的能力,应该也初步出现了。”齐乐天微笑出声:“你能够算出我下一步的行动吗?”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玄都道人闭上眼睛,却又很快松开:“很难算清了。” 迦楼罗看着这两人的对话,只觉高深无比。 作为一个先天神祗,他先天就拥有强悍的力量,但却对这些卦象之类的术数之道,一窍不通。 当年他们之中,若是能有一个算卦算得不错的,也不至于被世尊一手降服。 “我会去的。”齐乐天伸出手,握住了迦楼罗的手:“你们选择的几位候选人,什么时候回见一面?” 他刻意强调了“见一面”这三个字。 迦楼罗自然心领神会。 他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少年模样的圣佛,终于不再是觉醒以来,一直被动挨打的那位。 那根通天的棍子下一次出现。 就是落在某个不开眼的仙人脑袋上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冥河之上的玄武 迦楼罗张开双翼,数十尺的巨大羽翼上,点缀着绚烂的火光。 他心甘情愿地让齐乐天,坐在了他的脊背上。 雪羽粟紫张月鹿三位女将,被齐乐天留在了八景宫。 “其余的几位候选人,分别是谁?”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齐乐天的身后响起,带着罡风一般的清冷味道。 那是玄都道人。 “我们邀请的,大部分都是同出妖源的几位大能。”迦楼罗回道:“分别是镇国石灵,烛龙,刑天,张果老,梼杌,长生天主,还有血凤老祖。” “其余的我都听过,这镇国石灵和长生天主,究竟是?”齐乐天眯起眼睛。 这两个名字,在他前世今生,都从未听说过。 “镇国石灵,严格来说并不是华夏和我们天竺的神圣。”迦楼罗扑打着羽翼,飞过那高耸的雪山:“他是从西方那边来的。” “从西方来……外神吗?”齐乐天问道。 “应该算是。”迦楼罗点了点头:“当年他被西方外神,赶出了欧罗巴的地界,穿过了那绿色的土地,到达了天竺之后,当即扶持了一个凡人王朝,直接对上了三大主神。” 齐乐天知道天竺的三大主神。 梵天,湿婆,毗湿奴。 梵天创世,湿婆灭世,毗湿奴守护宇宙与生命。 当年就是他们,将羽翼大成的佛陀,硬生生赶出了天竺的地界,被迫寻求和道门与天庭的联手,也不知究竟付出了多少的代价,才最终重返天竺,占据些许的地方,重新建立了灵山。 至于那所谓的宇宙中心须弥山,已经在湿婆的舞蹈下,化作了飞灰。 由此便可以看出,那天竺神祗的强悍之处。同样是巨龙脉的延伸之处,华夏这一方产生的先天神祗,除了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那几位,竟是没有一位能够比肩那三位大神。 他们是亚细亚这片土地上,行动力最为恐怖的神祗。 “镇国石灵当然在最后失败,但他居然在三大主神的联手之下,逃得了性命。” 齐乐天的脑海中,显现出一个王朝的名字。 沃莫尔王朝,十七世纪时曾盛极一时,将整个天竺大部分的邦国都纳入囊中……虽然最后在王者陨灭的时刻,遭至各邦的强攻,分崩离析,但毕竟是一个曾经极尽辉煌的王朝。 若不是今天从迦楼罗的口中听到这个秘辛,他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理解这个王朝的兴衰。 他再次看向了玄都道人。 凡人在神明的摆布之下,是如此的无力,明明是随手就可以消灭的蚂蚁。可为什么,这些神明总在篡夺人类的信仰,维持着人类的存续? 蝼蚁难道不是高兴就留着,愤怒就毁灭的东西吗? 玄都道人知道他的疑问,可却沉默不言。 “你如果能想起这一点,那就说明你有了竞争那个位置的机会。”玄都道人看着他,摇了摇头:“如果我现在告诉了你,那不是在帮助你。” “那是断了你的前路。” “那么,”齐乐天转过了头,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长生天主又是哪位?” “长生天主,是草原上的信仰。”迦楼罗开口了:“当年元朝信仰佛宗,最后却被中原王朝卷土重来,再度赶回了草原之上。” “那个时候,那些牧民们不再信任灵山来的人,转而去投向了所谓的‘长生天’。” 齐乐天皱起眉头。 他那个时候的记忆,几乎是空白的,这“长生天主”的信息,他是一点也没有。 “长生天是一个忽然出现的信仰,像是雨后的蘑菇,疯狂地生长。”迦楼罗的那双火眼之中,现出了回忆之色:“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八部众,还曾经出动草原,去震慑他们的信仰。” “但是,阿修罗一族的战神,当年的族长,就因此一去不回。” “我们出动的那批人之中,足足有九位太乙级别的强者,最终却只有一位天人逃归。” “他已经疯了,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天光,什么龙血,什么灭魂之类的话。” “就这么念叨了一两年之后,他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 “阿弥陀尊者,自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提过去剿灭长生天主。” 齐乐天沉默了。 “那你们还敢再去邀请他,成为你们的首领?”玄都道人追问。 他那些年也在闭关修行,勘破最后一关,也不清楚草原上所谓的长生天。 “一样的。”迦楼罗苦笑:“在灵山待下去,跟在长生天主那待下去,是一样的。” “现在的佛宗,跟当年的世尊时代,已经不一样了。”他的声音里满是苦涩:“现在的佛宗,是阿弥陀尊者和观音大士两人分立,分别掌管灵山和华夏两边的事物……而地府那位地藏菩萨,只管阴间事,根本顾不上我们。”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需要一位首领。” “我们需要一位,能够真正庇护我们的首领。” “我们会对他献上自己的忠诚,以及八部众所有的战力。” “不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这八部众,必然是佛宗第一时间丢出去的弃子。” “我保证。” …… “我知道了。”老僧站在小庙前,那层叠的皱纹像是更加深刻了。 “那应该如何是好?”花无邪站在老僧的身前:“他正在脱离我们的控制。” “培养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我们多想了,差不多了。”老僧抬头,手中的锡杖在地不住地轮转,将新近增加的阴物,再次打散。 地府之中的阴气,不知为何越来越重,在那无形天幕之上,就已经出现了多次的袭击事件,而被限制出境的十王一帝,还有那些境界极高的阴将,根本无法控制十殿之外的局面。 这里的状况是越来越差了。 “菩萨,你没事吧。”花无邪看着老僧越发深刻的皱纹,还有那佝偻的腰板,满脸的担心。 “只要在大道上行走,就不用害怕小道上剪径的贼人。”他轻拄锡杖,一道金光蔓延到整个地府深处。 无尽大光明,在此处炸开,将三条冥河上的浓雾打散。 只有这个时候,处在极高处的人们,才能看清那三条冥河交织间,出现的纹路。 那是一只巨大的乌龟。 正趴在地底深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清风拂过了山岗 巨大的祭坛,在南亚次大陆连绵的群山之中,缓缓升起。 “八部众的长青榫木,果然是好东西。”齐乐天走到了祭坛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打了几下这祭坛的支柱。 三天之后,在那场竞争中角逐胜利的神明,将会站到这祭坛上,成为八部众新的首领。 而这长青榫木中蕴含的所有生机,便会成为八部众效忠条件的一部分,成为那位首领的囊中之物。 “比起建木如何?”玄都道人知道他进过秦岭。 “建木那可是先天神木,被伐断了五千年,还没有彻底死去的神物。”齐乐天笑了笑:“不过若是论起单位体积里的生机,这长青榫木,跟建木也差不了多少了。” “说到底,建木那样强盛的生机,还是在于积累。”玄都道人讲起法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修道风景,非一日之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齐乐天笑了笑:“无非就是觉得我根基尚浅,害怕我失败而已。” “失败倒是没什么,我是怕你会死。”玄都道人看着齐乐天:“现在我是完全跟地藏翻了脸,彻底倒向了你这一边……若是你在这里身死,我的投资,就算是全盘皆输。” “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也亏您做得出来。”齐乐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换做旁人,怎么说也要在原先的合作伙伴那里,再稳住一会吧。” “不要小看我啊,猴子。”玄都道人哈哈一笑。 他玄都道人的格局和气量,还不至于如此。 “总而言之,谢谢你的关心。”齐乐天将身子倚在这长青榫木旁:“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在这替我守住三天?” “无妨。”玄都道人席地而坐,也不管八部众那群前来迎接的人,太极图轻轻一甩,就将这一片空间,化作与外界隔绝的小天地。 “祝你成功,也祝我自己。”玄都道人捧起随身带着的酒壶,一饮而尽。 只留下一群呆呆的欢迎者们。 …… 三天的时间,一转而逝。 原本出发去寻找的八位强者,最终只来了四个半。 烛龙和血凤老祖两位老牌强者,依旧是不知所踪,就连最擅长搜集消息的八部众,都找不到他们所在之地。 梼杌真身不至,只来了一位使者,表示如果八部众愿意,可以举族搬迁,进入华夏地界。 刑天远在极北之地,表示自己对这次的事情,毫无兴趣。 张果老倒是骑着驴子来了,却丝毫没有要上场的意思。 用他的话来说,自己还没这么大的面子,能去坐上八部众之首的位置。 剩余能够竞争的,就只剩下两位。 镇国石灵。 齐乐天。 “如果不是亲身所见,我也不敢相信,这镇国石灵,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天人族的首领帝罗生,看着那大湖中央,浮在水面上的巨大石像,眼中隐有恐惧之色:“我去请他的路上,才第一次见识他的宫殿。” “那是怎样的宫殿?”阿修罗问道。 每一任阿修罗的族长,都以阿修罗为名。 “无法形容,不可思量!”帝罗生的眼中,透着明亮的光芒:“他是石人中的帝皇,生命层次之高,甚至超越了我们天人一族,先天就有横压同阶的实力……而且他的修为和大道,极其诡异,我甚至都未曾听说过。” “外神的道路,没听说过,也是正常。”迦楼罗笑了笑。 他亲自邀请了齐天大圣,虽然还未恢复原本的战力,但看他双眼睥睨之间,有不定神光闪烁,他的心中就已经安定了几分。 作为曾经的佛部众,他比所有人都清楚,那尊大佛的恐怖。 能从世尊和天庭双方的追杀中,逃出生天。 那就是真本事。 “迦楼罗,你真就那么信任那猴子?”帝罗生忽然开口了:“你不要忘了,虽然斗战胜佛也相当威猛,但他毕竟是石人之胎……而镇国石灵大人,却是石人之中的帝皇,还曾经跟那三位较量过。” “他可从没被镇压在五行山下,足足五百年。” “东躲西藏,甚至连来到八部之界都要偷渡的石人帝皇,再强也有限。”迦楼罗斜睨了天人一眼:“况且,你如何得知他是石人帝皇?” 剩余的族长,都站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默不作声。 无论是迦楼罗还是帝罗生,他们都是这首领候选人的推举之人。 镇国石灵胜了,那日后最得意的部族,将继续是作为八部之首的天人部。 齐天大圣赢了,结果便翻转过来。 其余的六部,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剩下了等待结果的机会。 即使同为族长,他们也不会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去得罪迦楼罗两人。 不过,从他们站位来看,有四部是站到了帝罗生的那一侧。 帝罗生说的很对。 即使镇国石灵再怎么逃亡,当年也是沃莫尔王朝的缔造者和守护者,跟三位大神一斗到底的恐怖存在。 而齐天大圣,虽然也是威猛无比,最终证道佛陀,可始终是差了一步。 那一步,就是佛掌下的一步。 紧那罗,摩呼罗伽的族长,站在了迦楼罗的身后。 他们三家,本就是八部众中的下三家,即使跟了帝罗生,也不会好过到哪去……可如果现在赌对了,往后的日子,就是从龙之臣。 三家对五家,站在祭坛之上。 微风吹过他们的衣衫,也吹过他们隐隐对视的眼睛。 他记录了一切。 镇国石灵的真实体重极重,却始终浮在水面之上,只留下石像的底座,没入水中四分之一的位置。 从比例来说,他就是一块倒置的浮冰。 “啊……”一声长长的哈欠声,从祭坛下方响起,吸引了八部族长的目光。 他们看着伸了伸懒腰,走上山去的猴子,眼神各异。 一只驴子站在远处的山峰上,感受着吹过的凉风,很是惬意。 手中提着竹子的老人,坐在它身上,直直地看着这一方,面无表情。 镇国石灵转过身子,石像上的五官一动不动。 也不可能会动。 “镇国石灵,据说是石人中的帝皇啊。”齐乐天一步一步走上山头,掏了掏耳朵,碗口粗西的金箍棒,紧紧地握到了自己手中。 紫金冠,步云履,锦衣袍,在他的身上一闪而过。 最后化作一件袈裟。 “那么我这个天生地养的石胎。” “今日便要试试你的真假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石像的喜怒哀乐 一步,两步,三步。 齐乐天就这么直直地走进湖水之中,任由那清冽的水滑过自己的脚踝。 “要是我去拍电影,就不需要什么威亚了。”他哈哈一笑,越走越快:“我这就是在正宗不过的轻功水上漂,不仅轻便还便宜……” “要是这张脸再长得帅一些,说不定还真有市场。” 他的每一步落下,都犯起了宽阔的涟漪,像是一朵不停舒展的莲花,一直延展到更加遥远的地方。 锐金气浪如同剑兰,从他的身侧生长而出,护卫着他的全身。 这便是斗战胜佛。 仅仅是最平凡的走路,最简单的动作,也带有无数的技法和战意。 棍子如他的脊梁一般挺直。 不对着镇国石灵。 只对着上苍。 “终究是流于外相了。”帝罗生看着齐乐天周边持续生长的异象,摇了摇头:“像这种气浪一样的东西,我们八部众里会玩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用这种粗浅的招式去应对石灵帝皇,不知道是藐视别人,还是脑子有泡。” “你说话还真是阴阳怪气。”迦楼罗反唇相讥:“小修士就会练气养魂,你也会练气养魂,可你孕养的魂魄和内气,跟小修士能一样吗?” “二位还是不要逞口舌之快。”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的耳边。 驴子叫了两声,便在祭坛上趴了下来。 “张果老。”八位族长齐齐躬身。 虽说这位爷不想竞争什么首领的位置,但毕竟是他们请过来的首领候选人……若是毫不尊敬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安安静静地,看看他们交手就好了。”张果老埋怨地看了他们一眼:“本来我在那山峰上坐得好好的,被你们这里吵死了。” “老仙教训得是。”迦楼罗和帝罗生齐齐点头。 说起来,他们的年纪,但从明面上看,可比这位张果老要古老得多。 可在现在这种混乱的时期,即使他们再老些,遇上了张果老这种强人,也得老老实实地当个龟孙。 毕竟,盛世摆资历。 乱世可就看实力了。 迦楼罗重新抬起头,看向了那片高山湖泊。 他也是太乙一级的强者,自然很清楚齐乐天身周异象此时的威力。若真是什么威力无比的究极道法,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中规中矩。 仙界三大定律。 平平无奇的道法,可能是惊天动地的大招。 惊天动地的大招,多半是惊天动地的大招。 中规中矩的道法…… 基本可以摁着头,随便踩。 帝罗生的注意力,一直就放在迦楼罗身上。虽然迦楼罗的表情没变,但帝罗生跟迦楼罗也算是多年的熟识,一眼就看穿了他此刻不安的内心。 “拭目以待吧。”他压低了声音。 轻轻地笑了。 齐乐天还在湖面上走着。 “速度不错,叠加异象的手段,也算是中规中矩。”石像直接从神魂层面上与齐乐天交流:“如果放在道门或佛宗,甚至是那些祭司里,你都是一个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修炼者。” “但是,你凭什么跟我斗呢?” 齐乐天停下脚步,足下的涟漪和身边的气浪,却一刻不停地向外释放。 “就凭我曾经是佛陀,够不够?” 石像几乎是想都没想。 “不够。”他的双眼虽然是无神的石某种刻,但却给齐乐天一种紧盯的感觉:“那尊佛不过是一个隐士而已……真正能影响世界的,绝不是一个东躲西藏的隐士,而是一个能够直面这片天地所有艰难险阻的神明。” “而我,就是这样的神明。” 齐乐天注视着他在湖面六尺高的双眼,忽然就笑了。 “不是,谁都可以说这句话,唯独你不行。”他笑弯了腰:“虽然当年你硬杠那三位大神,确实像是个猛人,但你这几百年来,恐怕是藏在了暗无天日的某个小世界里。苟延残喘罢了吧。” “这样的人,也配称呼自己为直面天地的神明?” “爷真的笑了。” 石像看着他,不知为何就透露出一股遗憾的意味。 他虽然没有一张可以说话的嘴,但这也恰好将他的精神,放大了出来。 他在遗憾的是,像齐乐天这样修行得极好的人,居然也不能理解他。 “我理解个毛线啊。”齐乐天提起棒子,指着他的鼻子:“你跟我说了一堆牛头不搭马嘴的装13话语,就试图让我去理解你?” “我理解你个锤子理解!” 石像没动,但这片天地动了。 高山上,原本被齐乐天不住轻点的湖泊,忽然就冰封起来。包括被齐乐天泛起的每一寸涟漪在内,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被冰封。 一股强烈的悲哀,从这层厚厚的冰湖中飘出。 “你不是曾经的佛陀吗?”石像的声音一直深入了他的脑海:“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大礼。” “要跟我抢夺这八部众。” “是要付出代价的。” …… “有没有后悔,自己当年这个决定?”刑天的灵魂,出现在邢君的身侧。 他们的身前,是一片泛着五彩极光的冰海。 “要进入到七彩的范围之内,对你的身体才有促进效应。”刑天推着邢君僵硬的身子,一步有一步地向前:“有没有很痛?” “没死,还活着。”邢君咬着牙,才堪堪说出这几个字。 这片泛着五彩极光的冰海,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神奇的地方,仅仅是一寸海水打在身上,就已经是接近极限的载荷。 他的双脚,被刑天摁进海水中,轻轻地沐浴着。 现在已经变了形。 “坏了没关系,反正在我的调校之下,身体不过就是一块橡皮泥,搓圆压扁,都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刑天推着他的身体一路向前:“再深一寸啊!” 邢君强忍着脚上的痛苦,自动自觉地压低了身形。 半截小腿,沉入了海中,却被这泛着极光的海水,再度压扁。 胫骨是一个人最容易引发痛苦的骨骼,此刻被海水重压之下,更是使得邢君近乎窒息。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刑天的灵魂一手推着邢君前进,一手往后轻轻一抓。 一片黑袍的丝线,轻轻落下。 邢君惊恐万分地回头,甚至忘了自己痛苦不堪的双腿。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惨被折叠的驴子 邢君硬生生将双腿从七彩极光海中,拔了出来。 “你真要放弃这次难得的淬体机会?”刑天看着那消失在天边的黑色身影:“这一次,极光海只开放四十九天,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或许你这一生,再也没有机会接触七彩极光,甚至是九彩极光。” “无所谓了。”邢君一瘸一拐地,将自己的腿从极光海中拔出来。 虽然极光海越是外围,对肉身的限制就越小,但他这种受伤的身体,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强行离开极光海,那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前几天,在白色极光海和三彩极光海的时候,他就已经数次昏迷过去,全靠刑天的灵魂,将他背回岸上。 今日是他首次挑战五彩极光海,没曾想刚刚下脚,整个人的身体就已经近乎破碎。 这种情况下,他应该重新回到三彩极光海,将自己这具受损的躯体,重新祭炼回最佳的状态才对。 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一昧地抬脚,放脚。 “我一直就在怀疑。”他背对着刑天:“那个人没有死。”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人,但是如果你说先前那件黑袍下的人影……他确实已经死了。”刑天看着邢君的背影,忽然想起了自己当您,摸着自己脖子上碗大块疤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跟邢君,是一样的。 “死了啊。”邢君忽然就停下了脚步:“那他是变得跟您一样了吗?” “差不多,不过他的状态更加诡异。”刑天解释道:“他的状态,类似于一个已经转世的灵体……但你知道,一个已经转世的灵体,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转生,一定会拥有一副身躯,可那黑袍人,根本就没有身躯。” “他以鬼仙的形态,再度转生,转生之后仍是鬼仙……这几乎相当于一条全新的修行之法,一个能让整个地府,化作独立世界的修行之法。” “您想告诉我什么?”邢君问道。 “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要去找先前那个人,恐怕相当麻烦。”刑天看着自己这位出色的后辈:“会麻烦到超出我的想象。”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也解决不了。 能让一代战神,自认难以解决的事情。 那是真的艰难。 “无所谓了。”邢君这是今天,第二次说出这句话。 他再度抽起了脚,向着五彩极光海,轻轻踏下一脚。 一叶扁舟浮于海,三千里路转瞬过。 …… 齐乐天手中握着棍子,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这是“哀伤冰海”所带来的负面效果。 此时已是夕阳时分,长长的阴影从高大的石像上洒落,将站在冰湖上的齐乐天,彻底笼盖在内,看起来就像是对着神像忏悔的信徒。 “哎呀,我们的大圣爷,落在下风了呢。”驴子咬了两根草,看着场上的局势:“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帝罗生的眼皮跳了跳。 这驴子在这里左蹦右跳地,不仅从那些荒山上来回扯些草茎,疯狂地吧唧嘴,还一直喋喋不休。 张果老这人这么喜欢清静,怎么还带着一头话痨的驴子? 迦楼罗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场上。 他清楚地看到,在那昏黄的夕阳下,石像身上的光芒,开始逐渐泛紫。 当年,他跟随佛国众人,去沃莫尔帝国修行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三位大神追杀镇国石灵。那个时候,镇国石灵那巨大的法相上,显现出的便是深紫色。 “痛苦吗?”石像看着齐乐天:“看你不停地流着泪,这么多年来,想必受过不少的苦吧。” “是啊,受的苦不少。”齐乐天抬起头,擦了擦泪水。 “这么快,就停下了眼泪?”石像看着他:“不多哭会吗?” “没必要了。”齐乐天摇了摇头:“有些眼泪,是以前没有流过的,今天承你的情,把这些本该洒在大地上的泪水,归还给大地。” “很不错。” 一尊巨大无比的法相,终于是出现在石像的背后,并不高大,气息也不酷烈,只是单纯地占据了石像背后所有的天空。 无论齐乐天怎么看,石像背后所有的天空,都化作了紫色。 “很单纯的力量。”他握着棍子:“甚至要比我们道门的本源紫气,更加单纯。” 石像没有回答他,只是单纯地将半个天空,化作紫色。 石像本身,距离这两片天空的分割线,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你是想看看,我能不能打破这个世界吗?”齐乐天看着他,举起了棒子,在手中敲了敲。 “差不多吧。”石像的神魂传音里,带着笑意。 “我的意思是,让你打破这个世界……但不是从外边。”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诡秘的笑意。 下一刻,一种规则级的力量,从齐乐天自己的体内爆发。 他跟石像的位置,瞬间转换。 “不行啊,大圣不能输啊。”驴子嘴里的草都喷了出来:“他可是我们华夏修真界的排面,就算现在名声不太好,也不能输给那什么鬼石人帝王啊!” “太丢假了!” “安静。”张果老出声了:“你才是真的丢假。” “我不服啊!”驴子丝毫不怕张果老的警告:“我们华夏修真界,最近本来就不大精气,现在还这么叽叽歪歪地乱搞,不得给天竺那帮土着给笑死?” 说完这话,他挑衅般地看了看在座的八部族长,眼神里满是挑事的味道。 “安静。”张果老轻轻抬手,把驴子的脑袋给弯折了下来。 八部众的族长,眼皮都是一跳。 “你别……”驴子的话还没说完,张果老的手就已经伸到了他的腿上,又是一折……一个个关节弯折,最后将脊背上的皮毛一兜。 活蹦乱跳的驴子,现在就成了一只完完整整的方块。 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也不吃草。 张果老坐在了这只方块上,对着八部众的族长笑了笑。 “继续看看,这场较量吧。”他伸出手,看起来很有礼貌。 “接下来,还是很有看头的。” “不会令各位失望的。” 第一百三十章 能跟我聊一会吗 黑袍人坐在山顶上,看着那无形而自由的风儿,叹了口气。 “能聊聊吗?”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背后:“我觉得我见过你。” “你没有认错。”黑袍人转头,轻轻将自己的兜帽拉开,露出一张有些沧桑的脸。 “就是我,花无邪。” 邢君看着那种熟悉的脸,咳嗽了两声。 他为了追上花无邪的身影,拖着伤病之躯,强行燃烧了自己的真元,一息过后两万里。 这才堪堪得见。 “能给个解释吗?”邢君看着他:“为什么要欺骗我?”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能算是在欺骗你。”花无邪的眼神有些躲闪:“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我能够活下来。” “不知道?”邢君看着他:“你身上这件黑袍,明显不是一位普通的城隍神,能够得到的法宝吧。你那诡异的速度,背后应该也有相当强大的法宝支持……我姑且认为你这些都是入了地府之后,才得到的东西。” “那为什么,你会躲闪这个问题?” 花无邪再次叹气。 “怎么说呢,第一次遇见你,并且帮你平反冤屈的时候,我的目的就不纯。”他看着邢君的脸,终于不再躲闪:“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的身份,将你从那魂魄散灭的边沿拯救回来,亦是如此。” “你之后能够沿着我的气息,找到你身后的这位前辈,同样也是我在背后指使,并且利用妖协的关系,才把你送了进去。” “还有你前几次进入险境,我都在一旁注视着你。” “毕竟,你曾经是我的小弟。” “我这个当大哥的,是不能抛弃小弟不管的。” 邢君的表情很微妙。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早有所料,但却不怎么生气的表情。 “果然是这样啊。”邢君忽然看着天空:“忘记是谁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所有的感情和行为,虽然有些看起来出奇,但究其本源,总是能够得知真相。” 刑天站在邢君的背后,看着花无邪的眼神并不友好。 虽说是眼前这小子,给自己送来了最理想的传人,但作为曾经勇斗轩辕的猛人,他极其厌恶这种被人在背后操纵的感觉。 他是战神。 不是某些人的提线木偶。 “你是害怕,我早早知道你的计划,会干扰你的行事,对吧?”邢君看着他:“你引诱我一直追杀齐天大圣,本身却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出手将他击杀,是有原因的,对吧?” “我死在他的手上,确实不是自己的意思。”花无邪含糊其辞:“但确实实在原本那个我的意料之外。” “原本那个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邢君一步步撕破了花无邪含糊的话语:“而现在的你,是得知真相的你,是知晓了那个计划的你,更是将我们这些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 “虽然你的实力,甚至还不如现在的我,但是凭借这你手上各种诡异的法宝,还有地府这种大型势力的支持,你可以做到太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花无邪忽然有些恼怒。 这样一个过去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弟,现在居然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还替他分析着各种情形……他自己会不清楚这种事情吗? 但反问自己的内心,花无邪知道,自己真正恼怒的原因。 自己对这个小弟,跟对那些利用对象,并不完全一样。 他对邢君,那是真的如父如兄。 “再加上,之前天庭全力追杀齐乐天,我也从妖协在天庭的内应之中,搜集到了一些情报。”邢君掰着手指:“但齐乐天能在粤北山区,逃出生天,全是仰仗一位黑衣人的协助……这位黑衣人帮他挡下了太白星君的追击。” “他就是你吧?”邢君看着他,如是说。 花无邪沉默了片刻。 他总觉得,自己这是要被大义灭亲的节奏。 这种场景应该出现的地方,是儿子搜集到父亲犯罪的证据,然后在家里丢出证据,劝父亲去自首的节奏吗? “是我。”他最终还是点头承认。 这个时候,他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 就算让邢君,甚至是让其他人知道这个计划的表象,对于整个大局,已经没有任何影响……就连他这个人本身,都已经没有多重要的意义了。 现在的他,虽然还在地上活动,可他能够做到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了。 “我大胆推测,你和你背后的势力,应该并不希望那只猴子的死亡。”邢君还在分析:“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为他真正的觉醒而铺路。” “是的。”花无邪就像已经认罪的罪人,不住地点头。 “但是,你可能现在还不知道一件事情。”邢君看着他,摇了摇头:“可能他真的要死了。” “怎么回事?”花无邪的眼神,忽然就变得锐利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手中没有目标信息的真正苦果。 原本都想着可以退休,安安心心地继续在人间的生活了。 现在小弟忽然冒出来,给自己分析过去的结果,然后抛出结论之后,顺便给自己一手大杀器? 这是什么狗屁剧情! “他正在天竺,跟别人竞争所谓的八部众首领的位置。”作为现妖协的高层,邢君能够得到的消息,已经远比之前要多:“他们也邀请了刑天前辈,但是刑天前辈没去。” “因为那里有两个,绝对招惹不起的存在。”刑天站了出来。 “一个是镇国石灵。”他伸出一根手指:“这个存在,事关当年的一起秘辛……这是个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谁要是惹上了,身上绝对少不了一身骚。” 花无邪咽了口口水。 这算什么?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第二,便是张果老。”刑天伸出第二根手指:“这一位,虽然出名的时间比我们晚,但他本人的出身,跟我们这些先天,并无区别。” 花无邪死死地盯着刑天,等待他说出下半句话。 “他现在是,唯一在东西方全线铺开势力的存在,大哥大中的大哥大。”刑天耸了耸肩:“这些都是我当年在妖协底下沉睡时,听来的东西。” “如果你能争取到张果老的支持,说不定能把那猴子救回来。” “祝你好运!” 第一百三十一章 原就是一粒尘埃 玄都道人看着镇国石灵那外表的绿藻,双眼中忽然化作了完全的黑色。 从这具石灵身上,他感受到了最接近天道本源的一丝气息……这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道韵,虽然本体的意志拒绝陷入沉睡,但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析这份来自开天辟地之时,就存在的道韵。 “帮不了你了,抱歉。”玄都道人的双手,摁在了大地上。 一张完整的太极图,缓缓镇压在这片大地上,将玄都道人的身体,拖入了大地深处,以防被某些恶意的存在所伤害。 这种天道级别的道韵,对于未曾到达那个境界的修行者来说,都是最为致命的诱惑。 一旦开始接触这份道韵,修道者本身就会陷入最深层的沉睡。 “有些东西,你是不能去看的,一旦看了,就会陷入最深刻的昏迷。”石灵看着齐乐天:“怎么,现在不敢睁开眼睛了?” “是啊,有点怕。”齐乐天双眼紧闭,如果不是被那层紫气挡住神魂,恐怕早就被石灵身上释放出来的道韵,彻底控制住心神。 “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转移到这个地方来吗?”石灵隔着一层薄薄的世界,看着齐乐天。 “大概是因为,这里的紫气足够纯粹,足够本源,方便吸引我曾经窥见过天上风景的神魂吧。”齐乐天叹了口气:“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隐藏自己的实力了……现在好了,能不能用,都还是两说的事。” “就算你真正掩藏了实力,你又舍得打破这一层世界的壁障吗?”石灵的声音里,充满了惜才之意:“虽然我还未曾到达那个境界,但我体内本身就储存着这天地开辟以来,最原初的气息。” “这不是最原初的气息。”齐乐天摇了摇头:“你的生命层次确实很高,甚至要比人类信仰所催生的先天神明,还要强大。” “那是自然。”石灵傲然:“我天生就是能够登顶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拥有的权柄,要远远超出你们这群后天生灵。” “啊,你其实不了解我的过去吧。”齐乐天手中的棍子,已经柱在了紫气上。 原本牢不可破的紫气,在这根铁棍的撞击下,竟然裂开了一个豁口。 “还真舍得啊。”石灵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豁口上:“那么,跟我一起去看看风景,如何?” 齐乐天还在动弹的手,忽然停滞了。 他跟石灵一般,彻底禁锢在了原地,动也不动。 山风吹过他们的身体,又吹到了远处的祭坛上。 “怎么回事?怎么一动不动了?”他们听不到齐乐天与石灵的对话,只知道这两个人自从傻站在那处之后,就再也没动了。 “他们这是在神战。”张果老忽然把驴子放了出来:“驴子,好好学学。” “学学,学什么?”驴子一脸傲气:“我的手段不够强吗?” 张果老一巴掌拍到了驴子头上:“你那点微末道行,就想要跟齐天大圣和镇国石灵叫板?信不信我又把你折回去?” 八位族长看着这坐骑与主人的对话,一愣一愣的。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神魂交锋,只是从来没见过这样毫无异动的交锋。 当他们神战之时,周边的天地,不说天雷滚滚,地火熊熊,至少也有无尽的元素乱流,在周边蜂拥而至。 不把方圆十里变得像地狱一样,已经是他们神战最好的结果。 要知道,仙人的神魂之力,跟普通人那点微末的灵魂之光,完全是不一样的东西……如果说凡人的灵魂之力,是一粒照亮一间房子的烛火,那仙人的神魂,就相当于天上的星辰。 整个地球都能看得见的那种。 而到了齐乐天和石灵这种境界,灵魂之力几乎就跟照耀世界的皓月相媲美。 别说是现在这种风平浪静的样子……就是把这两三座大山给拆了,八部族长也不会有丝毫的惊讶。 甚至就连这即将向中千世界过渡的八部小天界,他们都做好了损毁的准备。 毕竟是要跟着新首领混世界了,还留恋着以前的老窝,不太像话。 “看吧,如果你们也能够体会这种级别的道韵,那么离你们八族真正站起来,也就不远了。”张果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不知为何,这能够将玄都道人都拖进沉睡深渊的道韵,居然没有影响到他。 这是何等的底蕴? …… “这就是你所谓的开天辟地啊。”齐乐天站在这温度极高的大球上,看着下方裸露的岩石,被远方的大火球灼烧,融化,再聚合,微微叹了口气。 “你我都出生在这颗星球,自然以这颗星球的天地为天地。”石灵看着齐乐天有些失望的眼神:“照遭的宇宙浩瀚无垠,就连我们这样的存在,都没办法横渡星际……难道你想要去探求那开辟宇宙的第一道光不成?” “也不是第一道光啊。”齐乐天看着他:“你以为这颗星球,就是从现在诞生的吗?” “这颗星球诞生于何时,我不清楚。”石灵的神魂跟他的外表可不一样,完全是一个灵动的身影,身上披着兽皮和叶子所成的衣衫,给人一种从宇宙洪荒中走出的味道:“但是我就从此时此刻诞生。” “这个时候,别说是人类,就连这天地之间最初的生命,都没有诞生……我们这些无知无觉的石头,才是星球上的主角。” “而等到你们出现的时候,我这颗记录着天道往来数十亿年的石头,终于应运而生。” “这不是一个偶然的事件,而是必然。” “我是这颗星球第一个觉醒的石灵,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舒展着手脚,在这空旷的大球上,跳起了狂放的舞蹈。 他的动作时而如天雷滚滚,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炽热阳光。 总而言之,他所有的动作,都来自自然,却又是精炼过后的天道规律。 若是寻常的太乙境仙人,看到这些舞蹈,任你是名门出身,都要沉浸其中。 难以自拔。 “好了好了,别跳了,你这样是打不死人的。”齐乐天的声音,忽然传来。 石灵的手脚,一下子就停在了空中。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受自己的影响?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这不是所谓的原初之光。”齐乐天看着石灵,像是看着一位脑子秀逗的铁憨憨:“你知道,这大球,原本不是石头做的。” “他原本,是一颗尘埃。” 第一百三十二章 芥子须弥一念间 “如果你不带我进入这个精神世界,我恐怕还真对你这副身躯,,没什么办法。”齐乐天的手中,忽然就多出了一粒微小不可见的尘埃。 石灵紧紧地盯着他的右手。 在他右手的上空,看上去空空如也,但实际上确实有一粒尘埃。 “一粒尘埃?”石灵看着他,整个人的脸上,忽然就现出一抹颓色。 凡是有意识的生灵,都会对自己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惧。 “这才是一切的开始,看好了。”齐乐天轻轻抛出了手中的微尘,落在空中。 就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捕捉到这一粒极细微的尘埃。 在他身下的巨大的球体,忽然震荡起来,无数的熔岩和雷电,在天上地下疯狂涌动,却无法捕捉那一粒微尘。 “去死!”石灵忽然就冲上前来,那岩石所铸的重拳,如同流星锤一般砸落。 齐乐天伸手一格。 “怎么可能!”石灵踉跄着后退,看着一动不动的齐乐天,眼中的震惊之色,如何都掩饰不了。 “你之前跟那三位大神的交战,应该也是把他们拖进了这个空间吧。”齐乐天看着这大球上各处的破损,睥睨间流露出一股霸气:“想必他们,也没能突破你这个第二地球的束缚,最后侥幸让你逃掉是吧。” 他越飞越高,最终飞出了这颗大球的引力范围。 石灵却被一股力量束缚在地上,只能不甘地看着他,越来越自由的身影。 “没人能突破你这第二地球的束缚吧,不好奇为什么我可以吗?”齐乐天看着身下还未曾化作蓝色的地球,声音很轻,却穿越了无尽的距离,来到了石灵的耳边。 石灵重重地喘息着,却发觉身下的地球,像是在膨胀。 “你说,你是第一个觉醒的石灵,然后想要将整个地球所有的原始生命都唤醒?”齐乐天看着那逐渐崩解的地球:“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在离你不远的华夏,有另外一个传说?” “那是一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 “他被人称为。” “石猴。” 石灵猛地抬头,看着已经化作一粒微尘的齐乐天,眼中的惊恐满溢了出来。 “我也是,从远古就存在的先天生灵啊。”齐乐天哈哈一笑,越过了地月之间的拉格朗日点,发动了对那个小地球的冲锋。 石灵默然地站在地面上,任由天上降临的飓风扫过全身。 兽皮敲击在身上,有些疼痛。 他身上所有的道韵,都在这小地球的破碎之时,全数流逝。 当年在面对三位大神时,他也没有体会过如此的绝望。 “原来你也是……”他的声音忽然就低沉下来。 碎石和飓风压在他的脸上。 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痛苦。 这是他身为石人之胎,神魂向来坚韧,从来无病无痛。 “我现在大概理解,为什么世尊总喜欢在天上把手掌摁下来了。”齐乐天的手掌,已经落到了大气层外。 整个第二地球,已经分崩离析。 而所有的质量,全数落在他的手掌上,化作一个更加原初的地球。 神魂之间的冲撞,只有概念与概念,思想与思想的较量。 就算是强大如太乙级强者,面对普通人的质疑,也有可能道心崩溃。 这就是神战的风险。 “我还没死吗?”石灵感受着忽然降下的风速,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颗崭新的地球上。 这颗地球的大小和样貌,跟先前的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它的控制权,已经落到了齐乐天的手上。 “谢谢你的支持,所以我决定放你一马。”齐乐天看着他:“不过你知道的,想要活命,总是要接受一些条件。” “我可以接受你的条件。”石灵趴在地上,叹了口气:“如果是别的强者,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接受他们的条件。” “但你不同。” “你跟我同出一源,我接受你的田间,也没什么。” 他絮絮叨叨地念着些话语,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的条件就是,告诉我,把道韵交给你的人是谁?”齐乐天看着石灵的眼睛:“你这身道韵,绝不是自己觉醒的。” “似乎有人在你尚未苏醒的时候,就用什么东西,在喂养你的精神世界,甚至将你的神魂之海,变成如今这般浩瀚。”齐乐天眯起眼睛:“我的记忆里,似乎也有这么一个人,但现在似乎忘了。” “不可能!”石灵矢口否认:“我觉醒之前的记忆,就是在这方天地之间,吸收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绝对没有任何的人接触过我。” “那我大概知道是谁了。”齐乐天喃喃道:“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是跟在我身边,成为我的追随者,还是被我封印在此地?” “跟。”石灵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做了那么多年石头,已经受够了寂寞和孤寂,又在三位大神的追捕之下,逃了无数年。 跟着这个同族的少年…… 恐怕还真能在这个世界上,走出一条路来。 …… 一道黑光如同闪电,划过唐古拉山脉,划过喜马拉雅山脉,一直降落到天竺。 张果老的眼光,忽然就瞥了过去。 黑光迅速落地,像一只巨大的乌鸦。 “什么人!”八部族长也看到那个身影。 “不是什么人。”花无邪整个人踉跄着走下,看着场上定格的齐乐天和石灵。 他们面对面站着,看着对方,定格在原地。 花无邪走过了祭坛,却被那流露在外的道韵,吸引了目光。 虽然他的力量尚未到达那一步,但出奇的是,他竟然也能感知到,那种让所有修行人趋之若鹜的道韵。 但他丝毫没有被吸引,只是一路向前。 他看着上边那两人,满满的是震惊与紧张。 “你可,不要死啊。”他几乎要跪下,看着山峰上那两尊定格的身影,整个人的脸上,满是颓唐之色。 就像是看着奋斗一生的目标,大厦将倾。 齐乐天忽然动了动,伸出了手。 他的棍子猛地敲在石像上,将那三丈高的石像,削成了一尊人像。 “好了,你将拥有一具全新的身体。”齐乐天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雕刻作品。 然后把眼光投向了花无邪。 锁定了他。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年头傻子不少 如果是平时,花无邪绝不会犯下像今天这样的错误。 他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平日里只要在人间出现,必定是将身上的冥蚕衣搂得紧紧的,顺便给自己施加无数个敛息的法术。 但今天,他实在是来不及做这些准备。 不到半个小时,穿越了半个大洲……即使他身负冥府最高传承,也难以完成这件事情。 得付出一些代价。 “好久不见。”花无邪将自己的兜帽打开:“大圣爷。” “好久不见,花城主。”齐乐天将手中的灵魂轻轻一渡,渡进了前方的石人躯体中:“还是应该称呼你为冥徒?” “名字不重要,大圣爷不用在意这些。”花无邪长叹一口气,整个坐到了地面上:“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我活着你就放心了?”齐乐天转瞬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看着那张脸庞,却丝毫没有感到一丝的熟悉。 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位城主,跟先前那位狂妄而愚蠢的城隍神,似乎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 “是啊。”花无邪的嘴角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像是潺潺的小溪:“你活着我就放心了。” “那换句话说,我还是没能走出你们的计划之中吗?”齐乐天皱起了眉头:“只要我活着,你们的计划就没有受到影响,对吗?” “大圣爷不愧是先天石胎,果然聪明绝顶。”花无邪在这濒死的时刻,居然还能哈哈大笑:“仔细地分析你手上已有的数据,说不定能够找出幕后的真相呢。” “你不怕死,是因为你根本不会真正死亡吗?”齐乐天看着道树破碎的花无邪。 他的真实实力,约莫就是玄仙上下,但体内体外各种诡异的法宝,让他成为了连太乙都感到扎手的玩意。 “是啊,我不会真正的死去,也不会被你捕获。”花无邪笑得很开怀:“你这一世,只有佛家的天眼,没有上辈子的火眼金睛,当我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以你现在的境界,也认不出我是谁。” “我为什么要害怕呢?” 齐乐天挥起了手中的棍子,狠狠地砸下。 花无邪脑浆迸裂,当即死去。 只是他的脸上,仍旧带着红白相间的笑意。 那句话仿佛仍在耳边。 幽幽的,好像恶鬼的低语。 “好了。”齐乐天扛起棍子,看向了祭坛下方。 他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那祭坛之下酝酿着,流转着,好似某件超乎了世人想象的天材地宝。 “你对他做了什么?”齐乐天随手从世界珠里取出一件衬衫,披到了肩上,却没有系上扣子,任由精壮的肌肉暴露在风中,像是一个从黑社会里跑出来的二流子。 但如果你将注意力放上了他的脸庞。 你一下子就会忽视这个人那股痞气。 因为,那双透着莹润光芒的双眼,似乎能够化解这个世间所有的怨气和邪念。 “我没做什么。”石灵还在适应这具躯体:“只不过,我体内的那缕道韵,被他感知到,并且吸引了他所有的神智。” “这就是他开启了太极图的原因吗?”齐乐天托住了下巴:“那算了,这说不定是他一个相当了得的机缘,这祭坛也就让给他吧。” 他抬起头,看着祭坛上的八部族长。 迦楼罗的面上,满是喜悦的笑容,遥遥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帝罗生也是一脸的喜悦,但双眼深处那隐隐的忧虑,同样是落在了齐乐天的眼中。 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若是当年,他站在这么多大人物身前,别说是观察他们的神情,判断他们的心理活动,恐怕就算是站也都站不稳,连头也不敢抬。 谁能想到,只是几个月过后,他就能从一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变成今天这样打个喷嚏,都能令仙界颤抖的人物呢? 更不用说,那越发深沉的心机和日趋淡薄的感情。 是,他对于整个人类,整个世界,还有那些最亲近的人,都还有着深刻的情感……但对于那些原本能够令他产生情绪波动的事物,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兴趣。 比如打游戏,比如喝酒。 他已经无法从这些活动中,获得任何的情感变化。 石灵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颤抖了一下。 他有一种感觉,在这个瞬间,眼前这位自己同族的少年。 变得更加恐怖了。 “现在,我是你们的首领了,对吗?”齐乐天抬起头,看着祭坛上的众人。 张果老牵着激动得大叫起来的驴子,第一个出现在祭坛下,对着齐乐天微笑鼓掌。 八部族长如梦初醒,拍出一整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随后,所有还沉寂在自己世界中的八部族人,都被族长那稀稀拉拉的掌声震醒。 掌声一浪一浪地升起,夹杂着首领万岁的山呼海啸。 石灵站在齐乐天的身后,被齐乐天雕刻了微笑的表情。 他当年,就像今日的齐乐天一般,站在天竺诸王的人群中,高昂着头颅。 “请吧,大圣爷。”张果老轻抚着手掌,将齐乐天引向了祭坛。 长青榫木所铸的祭坛上,八部族长围成一个大圈,看着中央五方神玉所铸的祭坛,无论心中所持何种情绪,都全数低下了尊贵的神灵头颅。 齐乐天行至五方神玉之上,缓缓坐下。 当年在猴王行宫里,他也曾坐在那王座上回忆,但那时候他还没从普通人的身份中摆脱出来,用俗话来说,就是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今天不一样。 他坐在这五方神玉打造的宝座上,双手搭在边上,微微翘起了腿。 这个姿势,绝不是一位王者应有的姿势。 但没有任何人开口。 因为今天的齐乐天,神情格外的冷清。 古代的诸侯王,可以称自己为“孤”。 这个时候的齐乐天,便带着这种孤清的气息。 他用什么姿势坐,甚至是愿不愿意坐在这个位置上。 都是他自己说了算。 这就是王者。 石灵站在他的背后,即使已经有了说话的能力,可也没有开口。 曾经的帝皇,如今只能站在齐乐天的背后,静静地侍立着。 这比所有的语言,都要有力。 “将我们的忠诚,献给我们的首领!”迦楼罗带头喊出这句口号。 整片天地间,便回响着这句口号。 直到被一个声音打断。 “你们请了八位首领,可为什么只打了一场,就决出了所谓的首领?” 在山呼海啸般的效忠声中,一个如铁片摩擦的声音,格格不入。 八部族长停下了手中的仪式,看向了那个声音的来源。 齐乐天抬起头,看着漂浮在天空中的白袍男人。 “我主,似乎并不同意这个结果。”白袍人站在空中,俯视着祭坛上下的所有人。 他似乎并没有把齐乐天,以及在场的八部族长放在眼里。 “作为我主的预备信徒,你们居然要认这么一个人间的伪神,作为首领。”他摇了摇头:“我主感到很失望。” “所以,我主要对这个伪神,降下神罚。” “跪下听罚吧。”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洪亮。 齐乐天看着他,看了很久。 “这年头,傻子真多。” 第一百三十四章 水落石出的身份 “亵渎神灵的使者,罪加一等。”这个在天空中絮絮叨叨的傻子,自顾自地说着些求情的话,听说是向他背后的神明,祈求给这些愚蠢的凡人一个机会。 听他的语气,他非但没有被齐乐天的话所刺激,反而认为齐乐天等人,才是真正愚蠢的凡人。 “我主也热爱天地间的生灵,希望能够让整个世界,都感受他的博爱。”白袍男人看着八部众浩浩荡荡上十万人,认真地说:“如果你们现在就皈依我主,并且每天吟诵十遍我主所传授的经典,我主便能考虑暂时不降下神罚。” “我这都是为了你们考虑。”白袍男人继续说:“你们虽然跟我们不是一个等级的信众,但毕竟也是这片天地有智慧的生命,如果虔诚些,说不定日后也有跟我们坐在同一个位置,共同侍奉我主的机会。” 石灵掏了掏耳朵。 他总觉得自己是在看一场滑稽剧。 还是最讽刺的那种。 一个气息不过金丹期的小小使者,虽说不知是如何混进这个小世界的,但看他那副狂妄的样子,总有一种蚍蜉对着大树大喊自己的蚁后,究竟有何等高大伟岸一般。 “要不要,我去把这个聒噪的凡人打下来?”他看着齐乐天,试探着问道。 “虽然他确实很吵,但能够偷偷潜入这一方世界,想必背后那尊所谓的‘我主’,也有些过人之处。”齐乐天坐在王座上,似乎连分析的语气,都变得威严起来:“等他召唤出那所谓的神罚,再慢慢理会。” “看你的。”石灵重新侍立在后。 他对自己现在的身份,有一个很清楚的定位。 既然打赢了要追随这个男人……他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事事都自作主张了。 张果老站在下边,笑呵呵地看着天上那使者。 过去还在西方那边当老祖宗的时候,他最喜欢就是碰见这些被教义,弄得头昏脑涨的教徒了……不仅自身的灵魂极其纯粹,血液还因为遵守各种戒律,而变得相当美味。 如果世界上都是这些人……他摇了摇头,那血族还何愁不能统治世界? 只可惜,在近百年的时光里,整个世界的人类,似乎都在觉醒的路上,越走越远。即使是最普通的凡人,也不像过去那样,只懂得跟着人群中最强的人,以及那些所谓的神明,去做炮灰苦力了。 他们的目标,从敬奉神明,到回归自身。 只不过是短短两三百年的时间而已。 在他身边的驴子,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在张果老松手的时间里,它已经悄无声息地摸了出去,整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白袍男子的背后,伸出自己那蹄子,重重一踩。 虽然看不出驴子的气息,究竟到达了怎样的境界,但这一脚下去,绝不是那区区金丹期的白袍男人所能承受的。 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他就从高空坠落到地上。 像是被老鹰从空中丢到石头上的乌龟。 “透你大爷的。”驴子骂骂咧咧的,一脚踩到了他的背上:“啊?你这小瘪三不是叫得很欢吗?刚刚不是说你的主有多牛逼吗?现在呢?你的主很喜欢看到自己的教徒,趴在地上,被一头畜生踩背吗?” 齐乐天坐在王座上,忍俊不禁。 这驴子倒是挺有性格的。 对他胃口。 “我主,一定会降下神罚,将你们这群愚蠢而暴力的凡人,打到最深的火湖地狱中去,承受最酷烈的刑罚,将你们的身体和灵魂,都煎熬无数年!”男人转过头,满脸都是鲜血和泥浆的混合物。 他手中捏着的某种类似于荆条的信物,在这一刻忽然就断裂开来。 这八部众所拥有的小世界上,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为了收服八部众,这所谓的‘主’,手笔还真不小。”齐乐天看着天空上那巨大的豁口,恢复了认真的神情。 自从修炼了术数之道,利用大品天仙诀补齐了自己在天机上的短板之后,他就很久没有认真对待过一件事情了。 只要是那个境界之下,无论是怎样的恐怖,怎样的强悍。 都不是他的对手。 即使是玄都道人这样的存在,在他术数之道彻底修炼完毕之后,他也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作为以力证道和肉身成圣的代表人之一,他或许在别的地方,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 但在战场上,他只有一个代名词。 那就是斗战神。 “来吧。”齐乐天站起身来,任由狂风吹拂自己的衬衫烈烈。 白色的衬衫,在空中飘浮,在古人看来不太吉利,但在他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 他生于石头,先天并无所谓善恶之分,只不过是一团混元,在接触了外面的世界,才有了正邪和喜恶的概念。 而在这一刻,当他重新握住手中的乌金铁棍,他便把那些都忘掉了。 一股纯粹的战意,从他的胸口腾跃而起,像是当年那个在山上翻山越岭,思考着自己人生的猴子。 那时候,菩提祖师给他指明了未来的道路,奠定了他的基础。 他曾经在前世那条路上,走了很远,跟原身分道扬镳。 “其实你们叫我大圣爷,也不是不可以。”他的身后,忽然多出了一尊法相。 这尊法相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却带给人一种最深刻的压迫感。 因为那道虚影,曾经接触过三种不同的大罗道果,并且还篡夺了这些大罗道果的部分权柄。 石灵看着那尊虚影,体内的道韵也不由得炸开,与天上的大罗道果残片呼应。 “我以为我的身体里,有一种道韵,就可以傲视天下……”石灵这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居然有三种。” 他并不知道,那尊虚影,对于其余人等的意义。 “这是……”迦楼罗抬起了头,脸色忽然就变了。 八部族长都曾经听说过那个故事。 “对,我不是大圣。”齐乐天有些歉意地笑着:“让你们失望了。” 他背后的虚影上,六只耳朵迎风飘扬,散发的音波,穿透了天上那巨大的豁口,不仅将即将降临的所谓神罚压倒,甚至还强行突入到那片空间中。 “我与大圣同出一源,本就是一体两面。” “他代表着正面和光明,而我代表着负面和黑暗。” “所以我醒来的时候,没有大圣的全部记忆,而只有更早些的回眸。” “因为我根本没有看到那个时候,就已经化作飞灰,消失在风中。” “我也没想到,我一个代表着负面与黑暗的生灵,再次回归这个世界的时候,居然是如此温柔。”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周山前有客至 齐乐天一直很纠结一件事。 他发现,除了一小部分知晓内情的人以外,大家都觉得,他就是齐天大圣。 “当一只海星,被切成两半的时候,那重新生长出的两只海星,就已经不是同样的个体了。”齐乐天看着众人:“我没理由再腆着脸告诉大家,一个已经被我知晓的谎言。” “我不是齐天大圣。” “我是六耳猕猴。” “现在叫齐乐天。” 人们看着他,眼中崇拜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我们,并不在乎你究竟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还是六耳猕猴齐乐天。”还是迦楼罗首先开了口:“我们敬奉的首领,是在这场决斗中决出的胜利者,是接受了我们全体忠诚的您,而不是某个只活在传说中的意象。” “愿意接受我们的,是您,而不是那位证得了佛陀果位的孙悟空。” “您不用对此介怀,无论您是谁,我们八部众,现在已经完成了仪式,彻底成为了您最忠诚的下属。” “只要您愿意守护我们,成为我们的首领,那我们的忠诚,就如这长天后土。” “永远不变。” 石灵站在他的身后,轻易地察觉到齐乐天的慌乱。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位深不可测的同族,展现出慌乱的神色。 即使召唤出法相,去面对那深不可测的长生天主,他也只是神情严肃……为什么在面对八部众这诚心诚意的效忠时,竟然会产生这么大的精神波动? 作为石灵的他,从出生到现在,就凭着一身天生地养的实力,横行于华夏西部与天竺大地。 他从来没有依赖过谁,也从没有与人交心。 他无法理解,这位已经完全化作人类之躯的齐乐天,究竟是因为什么理由,将自己的心神打乱。 六耳猕猴的法相,忽然清晰了起来。 原本模模糊糊的猕猴面相,就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就算如何穷尽目力,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现在,这层磨砂玻璃,就好像糊在玻璃上的一层雾气,悄然散去。 那巨大的眼珠旁,有点点泪光涌现。 但他的嘴巴,却勾起了一个上扬的弧度。 他一边哭着,一边笑着。 却依旧气势如虹。 “杀!”他看着天空上那道巨大的裂缝,整个人从王座上站起,将身板挺得笔直,像是一道直冲云霄的石柱,直直地指着天空,无声无息地融进了身后的法相中。 那尊原本黑暗的法相,在齐乐天融合之后,忽然就变得柔和了起来。 萦绕在他全身的黑气忽然散去,就连身上茸茸的猴毛,都逐渐蜕入了身体中,化作人身的模样。 一身僧不僧,道不道的法袍,笼在了法相上。 “很多年前,我很凶,很喜欢跟本体闹不愉快。”齐乐天将那不到一丈长短的金箍棒,轻轻一招,落到了手中:“那时候,我犯了不少错误,但我并不后悔。” “若是当年我留在本体身边,现在我也不过是一尊被斩三尸秘法,斩出来的自我尸。” “如果没有这千年的死亡与重生,没有这一世所遇上的,各种友好的事情,我或许还沉浸在与本体作对的快感之中,无法自拔。” 他低下头,看着那些遍布在山野之中,使劲仰头看着自己的八部众们,眼神出奇的柔和。 虽然这些人,不少都是羽湿卵生,跟齐乐天根本不是一个族群,但他就是觉得,这些个小家伙们,都很可爱。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毕竟是奉献了自己的忠诚与爱戴。 那么自己,不应该辜负他们的这份期待。 对吧。 他这么问着自己,微微弯下了腰。 一阵被提纯过的元气,混杂着天上的云气,化作点点晶莹,落到了这片大地上,融进了每一位八部众的身体里。 “我接受各位的效忠,并愿意去守护你们。”他拄着棍子,藐视地看着天边的裂缝。 “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第一份大礼。” “待我斩杀这位所谓长生天主的分身之后。” “我一定会,将他的所有的力量,全数赠与你们。” 群山中,响起阵阵的欢呼之声。 …… 不周山是座高峰,但只剩下了一半。 传说中,他被水神共工撞断半山腰上方的那截,最终造成了天之西北倾颓的惨烈事件。 也就是这次事件,造成了人间的大洪水,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最黑暗的时代。 西方有关此次事件,留下了诺亚方舟的传说。 他们险些因此断绝了文明。 而东方,出现了大禹治水的神话。大禹带领着华夏万民,以及诸多前来支援的神仙妖灵,共同平息了肆虐的洪水,最终以此大功德升仙。 但这不周山,始终没有修好,作为通天的建筑,也彻底失去了作用。 女娲大神斩下了一只大龟的腿,将它炼制为新的通天柱,重新撑起了西北方的天空。 “我知道,我们这个世界的天空,根本不会有倾颓的危险。”满脸笑意的牧民,给一支从外国来的旅游团带路:“你们呐,可不要被那些远古神话给骗了,哪有什么天空倾颓,大地洪水肆虐的怪事?” 他用尽全力地去找出自己学过的科学知识,以免被这群来自外国,看起来养尊处优的老大爷们看扁。 “天上除了漂浮的云朵,哪还有什么水?” 为首的白发男子皱了皱眉。 他听得懂中文,可并不希望这导游,在这里絮絮叨叨跟个话痨似的自说自话。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带我们寻找不周山的当地人,不是这自以为是的穷鬼。”他看着自己队伍中,唯一一位华裔:“这事关重大,你是怎么找人的?” “在我们教区,他不是最出色的牧民,也不是最出色的猎人,甚至连一点修行的资质都没有。”那位年长的华裔女子,抿着刀片般锋利的嘴唇:“但你要知道,他是这片草原上,闲逛最多的人。” “闲逛?”白发老者几乎震怒:“胡闹!这是我教的重要事件,你就给我找来了这样一个闲人?” “如果你不信任他。”女子的外语也相当流利:“我们这片草原,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带你找到那一处神话一般的地方。” “在这片草原深处,用现代科技的导航技术,根本找不到任何方向,甚至连卫星和最古老的的星象,都会被蒙蔽。”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老者贴近了他:“我们可不需要那羸弱的科技!” “我能作为本教在此地的接头人,还是最后给你提个醒吧。”女子似乎对这位老者的固执,感到相当头疼:“这里离那地方也不远了,某些影响还是能够显现出来的。”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我教之所以能得到这一处的坐标,当年还是用了圣器探测。” “什么叫做探测?”她抬起头看着老者的眼睛:“到了哪个地方,圣器失效了。” “那就是目的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地感应火神界 一个小小的教派,历史却源远流长。 当年波斯尚未被弯刀们屠灭时,拜火教的兴盛,甚至盖过了中土诸多教派的光辉。那时的拜火教,放眼整个世界,也少有敌手。 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盛极一时的波斯王朝,在历史的浪潮中,像是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在一场浩大的战役之后,就像是硕大的肥皂泡一般,轻轻破裂。 只余下几件圣器,几位祭司,仓皇逃窜,最终在华夏的最西端,埋下了几颗种子。 如今的拜火教,已经改名做了神火教。 一半的信众,在中亚的小国,称总舵。 一半的信众,在华夏的西疆,称分舵。 “不要再感念过去的荣光,就敢于在我们分舵这地方颐指气使。”女人红唇如刀,吐出的字词也就不再那么恭敬:“我说这个人能把你们带过去,那就是能带过去,回来之后,还不是我们要好吃好喝地待着人家?” “你们总舵来这里,就连机票钱都不花,还要我们全程接待。”她骂骂咧咧的,挥舞了一下马鞭:“桑拉姆,走!” “是!吉萝阿姨!”桑拉姆敬了个教礼,驾着马踢踢踏踏地向前跑去。 吉萝转过头,狠狠地剐了这群老大爷一眼。 “还不走?”她拉着缰绳,头也没回地出发了。 “这女人!”老者眯起眼睛,看着吉萝的眼神中,满是愤火“待得我们借助圣器,拿回神明赐予我们的力量,莫说是你这样一个臭女人,就算是千军万马。” “我也杀给你看!” …… “居然还跟现代的电脑一样。”齐乐天站在这微微凹陷的草原上:“想不到这所谓的长生天主,居然如此谨慎,释放神罚,也通过这分身一般的小世界。” “实在是……”齐乐天摇了摇头。 这位长生天主的跟脚,似乎并不在东方,而在那大陆的最西边。而据他之前的了解,西方的那些神明,无不是狂妄自大,行事嚣张。 而这一位神明,虽然看起来教义没改,但他的行事方式,却相当诡秘。 都已经接近了东洋那群忍者了。 “石灵。”他将手指摁在脑袋上,轻轻接通了和石灵的神识通讯。 自从他在石灵的精神世界中,剥离了石灵的第二地球,他们之间就已经建设了一个牢不可破的精神联系。 “在的。”石灵的声音从万里之外传来,却有些模糊:“怎么样?” “这个神明相当地谨慎,我追踪源头,最终只来到了这样一片草原上。”齐乐天环绕四周:“似乎还有力量不小的阵法,压制修行者在这里的力量释放。” “像你这样的存在,还有什么阵法能拦住你?”石灵的声音懒洋洋的:“好了,我已经快把那些八部众都带到我的洞府了。” “那好。”齐乐天轻轻放下手指。 “追到这里,总不能说不追了吧。”张果老牵着驴子,稍慢他一步,出现在了这里。 “还得多谢老仙,愿意前来搭把手啊。”齐乐天拱了拱手。 这位张果老,也是八仙之一,但跟脚却被人掀了出来,有段时间索性直接就到了西方,跟着他那帮同族兄弟混。 这一混,谁也没想到,就是两千年。 “齐道友说笑了。”张果老牵着驴子:“我不过就是个在旁边看热闹的老朽,只不过这长生天主太过猖狂,要是任由他这样发展信仰,恐怕又是北方一大害。” “大害谈不上。”齐乐天的眼中,隐有光影闪动:“只不过眼前这个小世界,倒是有些诡异。” “怎么个诡异法?” “明明是一座山,但却沉在了深渊之中。”齐乐天看着这微微凹陷的平原:“老仙你看,这片草原,地貌微微凹陷,但实际上却相当重。” “重?”张果老的双眼有些红色。 那是他这一脉,特有的神通。 “就是重。”齐乐天点了点头:“这一方天地的厚重,远远超出了别的空间,甚至已经到达了连空间褶皱,都没办法撕开的境地。” 张果老伸出手,轻轻弹了弹这方天地。 “确实如此。”他收回手,空中只留下淡淡的白色涟漪。 他这双手,在这千年之中,也不知道经受过多少的锻炼,只是轻轻一弹,引动的风压,就已经卷起了周遭的风云。 这等手劲,就连齐乐天都暗暗咂舌。 远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居然有凡人能来到这样的阵法之中?”齐乐天看着远处,将手一扬:“老仙,我们先躲一躲!” “没问题。”张果老站在原地,一阵烟雾漂浮,像是草原上自然升起的夜雾。 他明明就站在那,可就连齐乐天都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不愧是跟血族挨上关系的强人,神通还是相当给力的。”齐乐天看着那摇曳的雾气,叹了口气。 不像他,就靠着手中一口金箍棒,外加上一身毫无破绽的法力。 唉,大神通者的生活,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 “还能动吗?”吉萝看着身后那群动作迟缓的老人家,语气有些不屑。 “动!怎么会动不了。”白发老者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们都是将尽百岁的老人了,原本就是靠着体内一口真气,强行吊住生命。 如今来到这禁锢了法力的地方,这些百岁老人除了身体稍微强健些,再无任何的神通可言。 一个稍微强壮些的百岁老者,在这海拔三千米的高山草甸上策马奔腾。 这能不气喘吗? “吉萝阿姨!”桑拉姆看着吉萝:“我们真要进去吗?” “当然。”吉萝伸出手,拉起那大口喘气的老人:“你们赶紧跟上,到了里边,这所有的压制,都会化为乌有,你们也用不着再上气不接下气了。” 老者此刻已经顾不上反驳。 他的肺都快咳出来了。 桑拉姆抽出三根线香,打火机轻轻一抖,一下就点燃起来。 “火神大人,祈求您保佑我们,康康健健……”一长串的祝祷词,在他口中念诵出来。 天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门开了。”驴子看着那一线光辉。 如是说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东方克里特迷宫 “古时候的人类,为了保护自己,用最原始的祭祀和信仰之道,创造出了最初的神明……这本该是一个大进步才对。”齐乐天冷眼看着那虔诚的牧民,摇了摇头:“可没想到,居然到了今天,人类都没办法摆脱这些,从初始时期,就创造出来的意象。” “别忘了,齐道友,你现在所使用的道法,也是从无数年前流传下来的。”张果老眯起眼睛:“神明是一柄双刃剑,若是利用得好了,显然能够再护佑人类许久。” “护佑?”齐乐天嗤笑一声:“我看是忽悠才是。” 张果老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他跟齐乐天也不过是今天初见,又是临时的盟友,没必要因为一些认识上的分歧,就闹个不愉快。 这不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东西,应该去做的事情。 “感谢神明。”吉拉姆将三根线香烧完之后,往地上轻轻一扔。 那一线光明,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吸力,将这一群略有法力的修行者,一口吸了进去。 速度之快,甚至连齐乐天都没有尝试强行进入。 “很厚的空间壁障。”驴子伸出自己的蹄子,在这片空间踢了踢:“这么特殊的地方,为什么在地图上没有记载?” “我在看。”张果老掏出了一卷相当大的羊皮纸,几经折叠之后,却没有任何的痕迹:“确实有标注。” “这是……神话世界地图?”齐乐天眯起了眼睛。 他记得,自己上次看过类似的东西,还是在遥远的高中时期。 那段中二的时期,他也曾经到网上搜索各种各样的怪谈,满足心中的好奇与追求刺激的需求。 但现在,他再次见到了这种,标着红红绿绿的圈叉地图。 “可别小看这玩意,它跟市面上的大路货不一样。”张果老颇为自得:“这可是我从欧罗巴那群老家伙手里,硬生生敲诈过来的。你知道,那些躺在古堡里,每天享受着鲜血和少女的老东西,就连一个子儿,都不愿意丢出来!” “那感情您的剥削技巧,还是相当给力的。”齐乐天哈哈一笑,也凑了过去。 这是一幅比例变化的世界地图,表面看起来是一幅二维的画像,但实际上并不止于此。 在这厚厚的羊皮纸下,细细密密的标注了空间裂隙中,各种各样特别的小世界。 华夏地界,离欧罗巴那群躺古堡的老东西,距离稍稍有些远,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长手,慢慢地伸到这里。 “标注很不明晰,只知道是一个空间极度稳固的小世界。”驴子看完之后,大失所望:“我还以为能有更详细的记载。” “你开玩笑呢?”张果老敲了敲驴子的脑袋:“要知道,华夏这地界,过去可是有天庭大阵笼罩的,凡人间的争斗也就算了,若是真有外国修行者进入,那不得引发相当恐怖的暴乱?” “但是最近这几十年,确实有西方教的势力渗入,那是事实。”齐乐天说道。 “嘿,就算那皇帝老儿,真个老昏了头,他也绝不会纵容那群贪婪的外人进入。”张果老笑得有些诡异:“你在现世也活了有二十个年头,可曾听说过,在国内有什么外国的传教士,能够展现什么神通吗?” “这个……”齐乐天挠了挠头。 确实没听过。 “那群提弯刀的,还能够在西部稍微有些地位,毕竟是凡人的选择,天庭也不会太过干涉,只不过若是真有战端生起,天庭也不会因为任何理由,放弃这片土地。”张果老似乎对于过去的天庭,相当忌惮:“若不是我跟脚不对,我也不想当这闲散的八仙。” “我已经失去了记忆,忘记了他的强大之处。”齐乐天摇了摇头:“但在我的印象里,他相当昏庸。” “是的,这是对的,天帝本人的昏庸事迹,可以算是罄竹难书。”张果老丝毫没有否认:“但这是有原因的。” 驴子快驴快语:“就是因为这个天帝,真的很强。” …… 余清欢躺在这片监狱一般的空间中,躺了很久。 她的身边,是其余的三位尸王。 “还没等到。”她坐起身来,看着永远黑暗的天幕:“这个封印,跟过去那些不一样。”、 “我知道。”将臣也爬了起来,坐在她对面:“这个封印,更像是一个世界的雏形,但空间却出奇的稳固。” “我也知道。”赢勾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后卿肯定也知道。” “问题是,我们要怎么出去?” 余清欢看着众人。 “这是大天尊的封印,想要出去,就需要用他亲笔所书的御诏,作为这个空间的钥匙。”后卿的声音闷闷地:“我们在这空间里面,又没有大天尊的诏书,怎么办?依我看,只能等待清欢姐那个小男朋友,把诏书弄过来,我们才有可能出去。” “不继续探索一下这个空间吗?”余清欢眼眉低垂。 “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已经在黑暗中摸黑飞行了五天五夜吗?”后卿的声音依旧是闷闷的:“我们漫长的生命中,也不是第一次被封印了,最惨的将臣,已经被封印了二十多次,不差这一次了!” “但我觉得,可能是我们的探索方式有问题。”余清欢抬起一根手指:“首先,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这一处的阵法,究竟对我们的神智和道术,有多大的影响。我怀疑,这里有类似于鬼打墙的升升升级版。” “就算是你说的升升升级版,我们应该怎么做?”后卿换了个姿势趴。 他这人向来佛系。 属实懒狗一条。 “我确实想到了一个办法。”余清欢把自己的小披肩丢在了地上。 这是她被封印前,就披在肩上的。 “你要怎么做?”将臣算是最支持她的。 他确实被封印了二十来次。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喜欢这种,阴森而孤寂的世界。 现实之中,还有多少可爱的小美女,等着他去撩……前几天短暂的摆脱封印,他甚至还来不及去逛一逛这一世的风月场所呢! “这地方就算大,应该也有限,毕竟这么稳固的空间,要真能开辟出这般大的世界,只用来禁锢我们一行人,实在是太不值了。”余清欢理性分析了一波:“只要是与我们本身相连的事物,我们就能够在这个空间里,突破那十丈的感知范围。” 她将身上的披肩,抽出了一根线头。 “走吧!”余清欢拖着后卿的脑袋,大踏步的向前。 虽然齐乐天确实值得信任啦。她心中暗想。 但是,如果我提前离开这,去给你一个惊喜。 你会不会很开心!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跃而下不周山 “还是让我来看看吧。”齐乐天掏出手机。 这地方虽然没有任何的信号,但他毕竟是个老文科生,手机里也保存了全套的世界地图……这年头,手机的内存相当给力,从上上台机子剥下的数据,也依旧老老实实的躺在内存卡的深处。 “这地方,大概是西疆的边沿了。”齐乐天两根手指一划,整个地图骤然放大。 驴子的驴脑袋被张果老一把推开,自己挤了过来。 “这地方应该是……一大片戈壁滩才对。”齐乐天抬起头。 “附近没有任何的行政区划,就连自然村都没有。”张果老也是熟知当代政治的大拿,自然能够看懂这张图片。 “不排除是换季的牧民……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在此地定居了很久,才能够一直通过这个通道,寻找所谓的‘火神’。”齐乐天眯起眼睛。 相当古怪。 “那你找到方法进去了吗?”驴子一脸生气地凑过来。 “我还在想,毕竟这地方我真不熟悉。”齐乐天狠狠地抓了脑袋上的头发:“如果找不到这地方的跟脚,我们甚至很难找到办法。” “硬闯呗!”驴子满不在乎。 他就是个真正的铁憨憨,估计这性格也没少被张果老教育。 但至今,这只驴子还活蹦乱跳,我行我素。 恐怕也是真有本事的吧。 “等一下!”张果老忽然拿过了齐乐天的手机。 他将地图整个放大,并且调整到地形图的模式。 此处是两三千米的山地,位于天山山脉的最西端,本应该是寸寸断裂的模样才对……但张果老抬头望去,却尽是一片高原。 “高原……”他捻着胡子。 齐乐天和驴子凑在一起,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被斩断的界面。”张果老抬起头,双眼之中的红色,浓郁得就像是白床单上晾晒了数十天的血痂。 空间在他的眼中,被缓缓结构,分析其中的道韵。 人们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的天地,确实拥有不一样的道韵。 不然,道家为什么要给这方天地,划分七十二洞天福地之类的修行道场? “被斩断?”驴子把前蹄抬起来,放到下巴上。 他忽然踏下了蹄子。 “我知道了!”他很是兴奋:“我知道这地方是哪里了!” “是哪里?”张果老抬起头,满脸不屑地看着他。 这驴子战斗和逃跑是一绝,但这脑子,确实不够清醒。 “这里是龙脉的尾巴!”驴子自得地笑了笑,丝毫没把张果老的鄙视放在眼里:“我感受到这处的天地,有那大天尊的味道!” “他这么说,好像确实没错。”齐乐天点了点头。 这里确实是天山龙脉的尾端。 无论是天地元气,还是这片天地的受污染程度,至少都相当于一个福地的存在。 只是,一层大阵,将这一处的天地元气,全部纳入了阵法的吸收之中,甚至没有半点泄露……这对于这片天地的修行者来说,几乎是灭绝性的打击。 也侧面证明了这阵法的强大。 毕竟,在这片天地间,能够吸干一条龙脉尾部元气的大阵。 屈指可数。 “我来揭晓这片天地的真相吧。”张果老清了清嗓子:“这地方是……不周山。” “不周山!”齐乐天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那个流传久远的故事。 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因为某些矛盾,争吵起来,最终演变成烧至天边的战火,最终将整个天下都笼在其中。 人民生灵涂炭,就连这片高耸的天穹,也崩毁了一角。 曾经的天柱,也变成了今日的不周山。 “就是不周山,不过并不完整。”张果老看着这平原:“当时,在地面上那半截天柱,已经倒塌,化作今日的昆仑。” “嘶!”齐乐天倒吸一口凉气。 昆仑是什么?那是天地间的龙脉之祖,玉虚宫所在。 何等辉煌,何等壮丽? 但那只是断裂的半根天柱。 “剩下的半根天柱,此刻就在我们的脚下。”张果老踩了踩地板:“能够被命名为通天的物件,几乎都是这片天地间,最顶级的宝物,只不过生于天地间,寻常仙人没法子带走罢了。” “通天柱……”齐乐天咽了口口水。 这些通天的柱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一根算一跟,几乎全数在历史的长河中,崩毁在天灾人祸之中。 东方的不周山,建木。 西方的巴别塔,魔鬼树。 “真就……有一个,算一个?”一团巨大的疑云,缠绕在了齐乐天的心中。 “所以,怎么上啊!”驴子看着两人,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不是上,是下。”张果老微微一笑:“对于这些神秘的物件,我们东方研究得就不如西方那群巫师了……那帮致力于神秘学研究的老巫师们,一天天的就看着东方传来的古老典籍,什么梵文云纹蝌蚪文,研究起来像是不要命的。” “你别说,还真给他们找出了些许线索。”张果老轻轻把驴子的腿毛拔出一根。 “你拔我毛干啥!”驴子火冒三丈,几乎要跳起来给张果老来上一蹄子。 “你的腿毛能辟邪,借一根用用。”张果老哼了一声,像是寻常的老农,将秧苗种在红土地上。 齐乐天只见那根长长的腿毛,瞬间便燃烧了起来。 空间上,一条裂隙自然出现。 “天天打骂我这头老驴子,最后居然还是要靠老驴的毛破局,菜!”驴子毫不留情地奚落着张果老。 “说这话有意思?”张果老虽说是把驴子当坐骑,但看他恩交流的模样,似乎还是坐在同一张椅子上:“靠你那笨驴脑袋,难道就能破局?” 两人一顿骂战,终于把张果老在齐乐天脑子里最后的仙风道骨形象,彻底抹去。 原来神仙也是人。 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走了!”齐乐天听着那些各种各样的脏话,脸都红了:“这裂隙都快合上了!” 张果老和驴子这才停下骂战,互相吹胡子瞪眼。 一跃而下。 极致的黑,出现在三位仙人眼前。 像是一个深陷的监狱。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远古位面论远古 人类所能想象到最黑暗的地方,除了那浩渺无垠的太空之外,就只有本身这颗大球底下,不见天日的地方。 但现在,齐乐天眼前的黑暗,似乎比上述这些更为纯粹。 “这就是两个位面之间,所自然产生的缝隙。”张果老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了一根衣角搭在他的身上,一道神识也由此传来:“抓紧了,不然等会我们遇上这裂隙中的某种力量干扰,恐怕会把你传送到从未见过的诡异地方。” “只要还在地球上,那还算好。”齐乐天的神识传了回去。 “不要抱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张国老的神识传来的信息里,包含着他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警告:“如果说,外边的世界,所遵循的规律,是万有引力定律,万物之间有引力的牵连,那么这一处空间中所遵守的定律,便是分离定律。” “分离定律?”齐乐天倒是从未听过这条定律。 “正是分离定律。”张果老点了点头:“在修行者们逆天而行的历史上,曾经在这颗星球上,遇见过无数天然和人为的小世界……这些小世界的距离,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偏移和旋转,彼此之间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排斥,将他们推向更远的地方。” “不周山这地方,不是最近几千年能够搞出来的天宝……他更像是在我们前一个文明时代,创造出来的神物。”张果老的声音很严肃:“毕竟,在我出生时的些许记忆之中,原本的地球,并不是这样的。” 他知道齐乐天还要问,但提前封住了他的嘴。 “先别问那么多,这地方也有些年头没人关注了,趁着我们身上的阵法,还能够发生作用,将我们的身体定位传送到不周山位面,我们得加速了。” 齐乐天什么也没感受到。 在这片位面间的裂隙里,他甚至根本感受不到加速和减速这个概念。 他甚至本身,就好似介于存在与不存在这间。 “还有这样的地方吗?”齐乐天喃喃道。 这个空间里无法传输声音……但一个震动的波纹,悄无声息地留在了原地。 他越荡越远,甚至根本没有消耗的迹象。 但这些,没人能看见。 “到了。”张果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在齐乐天的耳边。 驴子也嗥了两声,以示自己降临了这个位面。 “你是驴子,不是狼!”张果老转过头就是一巴掌。 果然还是那两个活宝。齐乐天笑了笑,转头看着这片天地。 一根如建木般粗细的柱子,从地表缓缓升起,一路通往高天。上面的花纹繁复而优美,像是一条条盘龙和鸾凤,在柱子上盘旋着。 或许那里原本,真就盘旋了无数的龙凤。齐乐天想起前几个月,在秦岭中千世界所见的建木,再转头看向柱子。 他的天眼大开。 “是尸体,挂在上边的尸体。”张果老站到了他的身旁,恢复了仙人该有的恬淡:“风干了的尸体,被永远的禁锢在通天柱上,成为这条通天柱道韵本身的一部分。” “算是有借有还吧。”他叹了口气。 齐乐天理解他的意思。 当年这些龙凤盘旋在通天柱这根天宝之上,为了借助天宝本身逸散出的灵气修行……但在某场大变之中这根通天柱,似乎要把他借给龙凤的力量,给回收到体内。 “这些龙凤的尸体,是在一瞬间,就烙印在柱子上的。”驴子打了个寒战。 他的眼睛里,透出一股绿油油的光芒,看得竟是比张果老和齐乐天两个太乙级的强者,更加清晰:“在一瞬间,通天柱吸干了他们所有的精气神,甚至连他们的本源道树和灵魂之光,都拉扯到了柱子里。” “当年那场大变……据说是祝融与共工两位水火之神所引起的,但说实话,在我的印象之中,这两人几乎从未出现过。” “除了留下一个名字。” 张果老点了点头。 “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没真正见过这两个人的真身。”他架起云朵,与齐乐天驴子一同向前,接近了通天柱:“虽然他们两人都被道家封神,但当初我们这帮所谓的洪荒老怪,在大地上纵横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两号人。” “但在我出生之时,这两人的名声,就已经在大地上传颂了。” 齐乐天看着云层上,干净利落的断口,忽然就想起了当初所见的两样东西。 一样,是秦岭中千世界中,断得干干脆脆的建木。 一样,是雷罚天劫世界中,断得同样干脆的神桥。 神桥,是从天庭延伸到人间,数量最多的神桥……几乎每一座天劫世界通关的背后,都会有这么一道神桥。 可自从十八年前那场古怪的轮回之后,整片天地,再无人能够通过神桥,回到天庭世界。 “很奇怪是吧。”张果老的眼中,满是沧桑的神色:“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这力量强大得甚至影响天地法则,创造自身位面的通天之物,居然也会被斩断。” “就跟建木一样,不过建木是黄帝所折……” “不,并不是。”张果老看向齐乐天:“那是谬传。” “哦?”齐乐天眼神一凝。 这在人间传诵千百年的故事,居然是谬传? “建木,并非是人皇所斩。”张果老一路架云,已经飞到了通天柱下。 荒凉的小世界上,空荡荡的,只有这一根通往天际的修长柱子,呆呆地伫立在风中。 “斩断它的,是天帝。” “天帝?”齐乐天冷哼一声。 怎么哪都有他? “下令斩断建木的,确实是天帝,不过最后动手的是人皇罢了。”张果老的眼神阴骘,像是一头在空中盘旋已久的苍鹰:“你不要看他现在昏庸的样子,但在当年,这个人无论是手段还是眼界,都是诸界的魁首。” “诸界魁首……确实没错。”齐乐天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真正的诸界魁首,又如何能坐在那凌霄宝殿里,安然无恙数千年呢? “不奇怪吗?这么一个强横至极的存在,到了统治的后期,甚至变得开始懒散起来。”张果老看着齐乐天:“人间那些皇帝,到了晚年会昏庸,那是因为他们被权力所腐蚀,被虚弱所困扰。” “天帝可不会有这种烦恼。” “愿闻其详。”齐乐天忽然感觉,张果老带他进入这个世界,目的恐怕不仅仅是铲除长生天主分神那么简单。 他似乎,想要告诉自己一些。 久远的秘密。 一百四十章 过去算完现在算 “我记得,天帝变化的开端,是两千多年前的一次讲法。”张果老回想着着那久远得甚至沉入精神之海底部的记忆碎片:“在那次讲法之前的大天尊,还是一个相当努力的皇帝,每天上朝下朝,都是在为了这片天地,为了自己的大道而奋斗着。” 齐乐天点了点头。 这符合一个优秀的皇帝,该有的样子。 不管是仙界的,还是凡间的。 都一样。 “但是,在那次讲法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靠着那粗壮得甚至超越了建木的通天柱,张果老坐了下来,跟着驴子和齐乐天,排成一排。 “所以,问题的关键,似乎在那一次诡异的讲法,对吗?”齐乐天一针见血。 “没错,就是那一次讲法的问题。”张果老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他记忆给他的线索,完全就对准了那一次的讲法活动:“那时候,李老君,还有我们这些新晋的仙人,外加上从佛宗那边来的世尊和数位佛陀,天庭举办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讲法。” “这么盛大,就很容易出事。”齐乐天事后诸葛亮了一波。 “当时,本来只是一次很普通的祭天,还有推算日后三百年的大运轨迹。”张果老说着这种神话的玩意,整个人的气质也神神叨叨了起来:“这在天庭,虽然也算是三百年一遇的盛会,但不算奇特。” “在这之前,天庭已经成立了有五千余年……这种类型的盛会,也举办了十数次了。”张果老叹了口气:“不过人间修者和天庭的道术不断进步,从邀请祭司参与,变成了后边的佛道两家参与而已。” 齐乐天点了点头,示意张果老继续说。 就连一旁用耳朵拍脸的驴子,也停下了他那煞风景的行动。 “但这一次,大天尊忽然突发奇想。”他看着齐乐天:“你知道的,这些皇帝当久了,大道日趋稳固,未来的路途一马平川的时候,就很容易诞生一些古古怪怪的想法。” “他提出了一个,怎样的想法?”齐乐天问道。 “他当时没有明说,因为毕竟有流程限制,不好明里改换探测的方向。”张果老的眼神有些沉痛:“若是当时他没有提出这个想法,说不定今天的天庭,就不会面临这样的恐怖。” “面临……恐怖。”齐乐天看着张果老眼中的沉痛,有些迷茫。 他虽然没有孙悟空完整的记忆,但是过去他们曾是一体的时候,他们的记忆,仍然发生了一些纠缠。 他能记住当初,他们还是一体时某些记忆。 但现在看来,在他们分裂之后的天庭,绝对隐藏了过去从未发现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的发现时间,甚至还要早于他打上天庭的日子。 甚至在他出生之前。 “你以为,盛极一时的天庭,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将封神榜撕毁,然后将东方仙界所有的神佛,全数打入人间?”张果老看着齐乐天:“且不说这件事情的动机,你觉得仅凭天帝一个人,他能做到这件事吗?” “我想,恐怕不行。”齐乐天回想起那只巨大的,从天而降的手掌。 即使天帝要强于全盛时期的世尊,跟他能抬在同一个水平面上比较的,也绝不止世尊一个……三清四御,万世诸佛,还有洪荒留存的几位大能,这些人的力量,也没在岁月之中被磨蚀干净。 他们如果反抗,单以天帝一人,如何能全数屠戮干净? “所以,要么就是这些人,都完全同意了天帝的主张,将整个东方仙界,全数送入了轮回之中。”张果老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浓郁的血色。 “要么,就是天帝联合了一股,我们谁也不知道的力量,将这些大能,杀了个一干二净。”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的面色都变得狰狞起来。 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何以见得。”齐乐天沉默良久,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何以见得?”张果老的那张老脸,苍白起来:“我就是见证者!” 他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那双血色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齐乐天。 即使力量已经恢复了不少,齐乐天也依旧有些胆寒。 “你,经历了什么?” “我的师傅,他消失了。”张果老恶狠狠地道。 “你师父,不是铁拐李吗?”齐乐天回忆着自己听过的八仙故事。 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个人,非但不止是八仙之一。 他还是李老君的再传弟子。 “现在,你明白了吗?”张果老看着他:“从我看到那位师伯开始,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的身上,背负的意志,绝不仅仅是那两位佛宗菩萨,简简单单的竞争。” “有更加恐怖的意志,正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你。” “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冒出来,然后把你吞噬!” 齐乐天伸出手,将他的脸缓缓推开。 “我要证据。”齐乐天的双眼澄澈:“那种,可以证明你说的话的证据,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句推测。” “你前面所说的话,都很对,但是这些潜藏在背后的意志,为什么要推我出去?”齐乐天看着一脸狰狞的张果老:“为什么呢?” “虽然我脱离了他的身躯,但我们毕竟曾经一体。”齐乐天看着张果老:“他开悟了,就代表着我也拥有了他一部分的能力。” “你知道,我曾经开启过宿命通吗?” 一只细小的命轮,从齐乐天的手中浮起。 “这是第二次开启,如果你想要证明什么,现在告诉我。”齐乐天看着神色逐渐呆滞的张果老:“要快,时间不多。” “宿命通吗?”张果老喃喃了两句:“真是强悍的能力。” “快说啊!”驴子最受不了张果老这拖拉的脾性,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他如梦初醒。 “我要算这个。”张果老随手从空中扯下一片水汽,凝结成冰。 “我知道了。”齐乐天手中火球一闪而过,将那几块浮冰击碎在空中。 远处,驭刀飞行的众人,正赶赴这高耸的通天柱。 正准备取回,那件神明所留下的宝物。 第一百四十一章 岩浆河上的追寻 桑拉姆坐在吉萝阿姨的飞毯上,感受着这片天地。 罡风吹得他的衣裳猎猎作响,但他却没感受到丝毫的冰冷。 自从小时候,他牧羊迷了路,闯进了这片世界之后,他的身体里,就多出了一股神奇的力量……这股力量这么多年来,护佑着他的身体,也给他提供了不惧风寒的特质。 只是,他虽然依旧信仰着当年的神明,但内心深处却依旧对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抱有最基础的信任。 在他的心中,神明不过是当年一位比较强大的人类,或者是别的什么生物。 当年他庇护了自己的先人,如今得到自己的信仰,也是应该的。 “快到了,桑拉姆。”吉萝御使着飞毯,丝毫不逊色于那几个踩在弯刀上飞行的老者。 “你们两个,待会一定要听从我们的指示,让你们怎么走,千万不要违悖。”老者看着吉萝:“这地方,可跟中亚的圣城不同,这一处不止有我们的神明力量,还是华夏的边疆地带,多方神明的力量,都在此地交锋。” “若是一个不慎,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吉萝不咸不淡地接过了他的话。 “哼,知道就好。”老者收下弯刀,重新踏上这片大地。 粗壮得超乎想象的通天柱,正竖立在地面上,面对这呼啸的罡风,也不知道究竟扛了多少年,却依旧屹立不倒。 “这里的神明力量,相当复杂。”齐乐天手中的宿命轮,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散去:“你觉得,他们是来寻找哪一位神明的?” “总不可能是祝融就对了。”张果老的脸色相当菜:“妈的,我的猜想居然错了?” “我就算是后手,也绝不是李老君和如来他们的后手。”齐乐天倒是早有所料:“毕竟他也成了一代佛陀,就算现在迫于某些事由,没办法出世,在现世中留下些手段,还是毫无问题的。” “可你的算法,不也没证明你是他的后手吗?”张果老有些不死心。 他不愿意相信,像齐乐天这么大一个变数,居然没有落到李老君这帮人的算计之中。 虽说已经跟师门闹掰了,但他的心中,对于原先天庭那群真正的强者,还是存有无限的敬畏。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齐乐天看着那些人将手掌放在了通天柱上。、 一道火红色的纹路,从通天柱那断裂的峰顶上,缓缓垂落,像是一道延伸了数十公里的岩浆河流,一路流到了他们的脚畔。 “就比如,现在。”驴子看着那浩瀚的岩浆河,张大了嘴巴。 “还真是……火神祝融?”张果老只感觉,今天自己这张老脸,似乎很喜欢给人敲打。 已经有些肿了呢。 “跟啊。”齐乐天忽然抬起手,整个人从天而降,扑落到岩浆河上。 驴子一脚踢在张果老的屁股上,自己也一跃而下。 他来这地方,就是为了搞一手宝物,回去好好珍藏。 对于什么天庭秘史,什么天机流转。 他一概不感兴趣。 按他的话来说,他就是头爱吃草的傻驴子,一天到晚除了吃草,也没别的事情做了。 何苦去管那些高的没边的人,下什么大棋呢? 当桑拉姆和吉萝等人,走进岩浆河中的时候,齐乐天等人也降临岩浆河上。 对于有神明信物庇佑的桑拉姆和吉萝来说,这片岩浆河,不过是温暖的河水,柔和而令人惬意。 但落在齐乐天等人的眼中,这就是一道杀戮之道。 “九种不同的火焰法则,紧紧地捆绑在这条岩浆河中。”张果老一眼便看穿了这道岩浆河的底细:“若是金仙以下,毫无保护地落入这岩浆河,说不定瞬间就连灵魂带身体都化作飞灰了。” “我倒觉得挺舒服的。”在这岩浆河中,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他的身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构造,既能够轻易地折叠起来,又能够在这样恐怖的法则河流之中,保持惬意。 难道这货是赛博坦星人? “好了,先往里边走。”齐乐天看着那逐渐融入了通天柱之中的几位信徒,大踏步地向前。 虽然从道树上来说,他距离太乙的境界,还有一段距离,但他的手段之多,体魄之强,甚至比某些只修性不修命的家伙好多了。 “只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张果老看着齐乐天步步向前的身影,点了点头。 他也算是道门嫡传,同样主张性命双修……但在某些人看来,齐乐天命比性高,无异于就是一个“守尸鬼”的行径。 道门内部,也是相当庞杂的系统。 “吉萝阿姨。”桑拉姆看着吉萝:“我总感觉,我们后边似乎有人在跟着。” “有人在跟着?”吉萝往身后看了看。 岩浆河上,一片风平浪静,除了偶尔浮出水面的几个泡泡,就在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 “怎么回事?”间桑拉姆和吉萝停下,几位火神教的老爷们也停了下来。 “桑拉姆说,有人在跟着我们。”吉萝的眉头微微上挑:“他的感知相当敏锐,说怀疑后边有人,后边应该就真的有人。” “只不过没找到而已。” 白发老者眯了眯眼。 “别开玩笑了。”他看着桑拉姆:“这不过就是一个凡人,就连我们的修为都没有,怎么可能感知到我们都察觉不到的事情?” “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们。”吉萝的手中,多出了几张古怪的符咒,想来是火神教本身的出产,而并非道门传统的符咒:“这位小牧民,并不是你们想象之中,碰巧进入这片天地的有缘人。” “他本身,就是神明选中的人。”吉萝将符咒往桑拉姆的脑袋上一贴。 一道火焰虚影,就从桑拉姆的泥丸宫中,缓缓出现,带有丝丝灭世的味道。 “这是……神明的庇佑!”白发老者的脸色,忽然就从难看,变得苍白,再到顺服。 如果是在外界,他或许还会想办法,将这位少年体内的庇佑剥离,带回教中。 毕竟,他们一向都把这些流落在华夏的教众,视为低贱的羔羊。 但现在不行。 这里是神明的领地。 若是在神明的领地之中,对他选中的人做些什么…… 他能想象到结果。 “所以,去找吧。”吉萝的眼眉,透出阵阵威严。 今日,她终于能够翻身做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们也是神兽哒 “这帮人中,有神佑的孩子啊。”张果老看着桑拉姆:“先前我还没看出来,进入这片空间之后,才刚刚看出来。” “我也看出来了,跟火焰有关系的法则,他的识海之中,至少盘旋了三条。”齐乐天一眼就看穿了桑拉姆的底细:“他的脑海之中那个符印,就是这位面中的大能,不知什么时候交给他的。” “这地方留下的神迹,还真多啊。”张果老感受着通天柱内部的气息:“紊乱得就跟泡菜坛子一样。” “也跟泡菜坛子里的泡菜一样分明。”齐乐天补充道。 这通天柱内的世界,算是“位面之中的位面”,大致有六道气息,霸占了四方上下。 最顶端的气息,也就是那断裂的峰顶,全是一片炽盛。 最下方的气息,则冰冷如万丈冰原下的冻海。 四方各有一道信仰之力,刚好撑起了一道巨大的屏障,挡住了上下对碰的水火。 “东边那道,就是长生天主的气息。”驴子挥了挥蹄子:“真想赶紧过去踩爆他留下来的垃圾玩意。” “不过,”他看齐乐天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还是先去找宝藏要紧。” 对于他来说,就是再深刻的仇怨,也不如眼前的宝物来得吸引人。 “他们都发现我们了,停下来不走了,我们怎么跟?”张果老看傻子一样看了看驴子:“我们现身跟他们一叙吧。” “也好。”驴子点了点头:“正好让他们看看,我驴大爷的风采。” “吐了。”张果老做事欲呕,显出真身。 齐乐天和驴子也一并显型。 “什么人!”白发老者是真的吓了一跳。 原先发现有人,就已经够奇怪了,如今这些人居然主动现身…… 他们就不担心神罚吗? “啊,不用紧张。”驴子踏着优雅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岩浆河:“我们先前在岩浆河里泡澡,没发现你们这群神选之人降临,实在是罪过。” 看他那副恭谨的模样,齐乐天在河底捏着鼻子,跟着张果老缓缓走上了河面。 “真是为了宝物,就不要脸皮的典范。”张果老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人跟着驴子站出来,倒像是跟在驴子身后的两位侍从。 “所以,你们到底是谁!”吉萝站在他们最前方,手中的符印闪闪发光。 若是眼前这两人一驴,做出些什么不友好的举动。 她这几张符咒,就是催命的镰刀! “我们是神明当初留在岩浆河中的守卫。”驴子一双大眼睛,不知为何就充满了悲伤:“我后面这两位,当初也是神明收回的宠物,但最后得了正道,转化人形。” “我们几个,一直在等待一位有缘人。”张果老开口,声音一下子变得孤苦而令人生怜。 “是的。”驴子的眼睛里,几颗豆大的泪珠流了出来:“当初神明告诉我们三个,我们的机缘未到,没办法随着他直升九重天阙,只能留在此地修炼。” “过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把你们等来了!”张果老也哭了出来,一下子弯下了腰。 齐乐天也跟着他们把头低下。 “太羞耻了!”他暗中传音:“我透!你们这些人,都是这样骗宝贝的吗?”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张国老的声音斩钉截铁:“要知道,当初的火神祝融,可是看守这不周山的终极神将,代表着天界和人间的守卫者。” “这种程度的实力!”驴子也传音过来:“留下的宝物,有多强大,不用我多说了吧!” 得!齐乐天算是看透这一驴一人。 他们就是没脸没皮的代表,真正为了宝物,不顾尊严的活宝二人组。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在当年他们坚持留在中土,去强行抢夺那道门的嫡传资格。 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你们……是神明留下的神兽?”白发老者终于开口了。 他虽然听不懂眼前之人所说的语言,但看他们的样子,还有那泪光闪烁的眼神,大致也能猜出一个故事。 当年神明将这三个人带了回来,留在这里修炼,然后告诉这三人,修炼有成之后,可以等待有缘人过来,带领他们离开。 一这么想,他心中就越发妒忌那少年。 不过是个放羊的牧民,多读了两天书,来一趟这神明的故居,居然就能获得眼前这三位神兽的投奔? 吉萝手中的符咒渐渐放下。 类似这样的故事,在世界上流传得多了去了。 “你们,真的是当初神明留下来的神兽吗?”桑拉姆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三位活宝。 他刚刚感知到后面有人跟着,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 “真的!”齐乐天也开口了。 做戏做全套,送佛送到西……他既然也觊觎那宝物,就不能这么干脆地混下去。 至少也得配合着演场戏才行。 “他说我是天生属火的体质,最适合这一处的岩浆河。”齐乐天的体内,爆出无数的黑红火焰。 这是当初三尸魔气留下的魔焰,以及上次被血凤老祖轰击之下,留下的印记。 “好强!”尽管齐乐天只是克制地将身上的火焰释放了一些,在场的人也不由得产生这样一个念头。 对于这些尚未触及到仙凡之隔的人,一个地仙的手段,就足以让他们感受到恐惧。 更别说是在场这三位太乙金仙了。 而齐乐天还有一个隐藏极深的杀手锏。 他的他心通,已经在三尸魔气解除之时,回归了自身。 虽然不像是宿命通那般神妙,但在这种场合,他心通是最为适合的。 这些人的心中,原本都对他们三人有所怀疑,但在齐乐天的他心通之下,他们心中的怀疑,就像是一面镜子一般,直直地显示了出来。 “这么强,如果想要对我们动手,绝对不会等到现在。”白发老人的心中如是想着:“他还留在这里,无非就是两个理由。” 吉萝的思绪,恰好与这位老者同步。 “他们留下,要么就真的是神明留下的后手。”她的眼神随着思绪,逐渐变得冷厉:“要么,就是想要借助我们混进来的外人!” 张果老和驴子都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的乞怜。 齐乐天却与桑拉姆对视。 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诱骗的味道。 只有纯粹的真诚。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脚踩住了巨龙 兴许是齐乐天的演技太好,又或者是桑拉姆他们权衡了一下利弊,感觉在此地得罪这样的强人,不太划算。 总而言之,齐乐天他们三人,便跟在了桑拉姆的身后。 “你们三个,不是神明捡回来的守卫吗?”吉萝看着他们仨:“知不知道往上的路怎么走?” 两人一驴齐齐摇头。 “我们是门卫,不是神明的弟子……只有神明的弟子,才有资格得知从此地向上的路径。”驴子忽悠人的本事,相当给劲。 “跟紧一点。”桑拉姆回头:“接下来,我们要加速了。” “加速?”白发老者看着桑拉姆:“为什么要加速?” 他的华文说得磕磕绊绊的,令人费解。 “因为,接下里的路途,会比较遥远。”桑拉姆自从来到这里,整个人都变得沉静了许多,双眼之中的浮躁,似乎被身上那火焰,烧得一干二净:“开始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预言,所有人都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巨大的推力。 汹涌的岩浆,忽然就凝结成一台小推车一样的玩意,将几位信徒兜在里边。齐乐天三人轻轻一跃,也迅速上车。 小推车的盖子,缓缓合上。透过半透明的岩浆,齐乐天他们看见,那原本宁静的岩浆河,像是从海面上骤然爆发的飓风,一路平推过来。 白发老者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片小世界,似乎要变天了。 “水神留下的力量,已经躁动起来了。”张果老看着底下:“这岩浆原本即使要沸腾,也不会这么快……你们看,上边的水蒸气,越来越浓郁了。” “不碍事的。”桑拉姆轻轻推了推小车。 像是在轨道上的过山车,这架小小的岩浆飞车,只差一个初始的推力。 按理来说,一个坐在车里的人,根本无法对自己身下的推车,施加任何的力量。 但桑拉姆轻轻一推,这岩浆小车,就像是被点燃了发动机,整个动摇起来。 “他得到了这个小世界的部分力量。”驴子的声音,传到齐乐天和张果老的耳中:“你们也察觉到了吧……那排斥我们三人的力量。” “嗯。”齐乐天点了点头:“这个火神,也算是从远古生存至今的强人,究竟有怎样的手段,我们并不清楚,是得谨慎一些。” “所以,如果面临必死的困局,要不要买一颗复活币?”驴子从自己身上的毛中,梳理出两块金灿灿的钱币:“西方魔法师协会,最高的研究成果,复活币!” 齐乐天:“……” “驴子说的是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张果老的声音也随即跟上:“我也买了他两颗金币。” “……不是开玩笑吧。”齐乐天看着那金灿灿的,上边印着罗马时期排水工程的金币,眼睑忍不住跳了跳。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起死回生的东西。 当初姜子牙遭遇七死三灾,也是阐教的十二金仙,硬生生从元始天尊那搞到了不少的宝物,硬生生复活了他七次。 但所谓“西方魔法师协会制作的复活币”。 把这种类似游戏币的玩意,丢到他齐乐天的面前,并且告诉他这玩意可以帮忙复活……可信度之低下,简直就像是你家门口的小贩,屁颠屁颠跑过来,向你兜售长生不老药那么差不多。 “这东西可宝贝了,我们这些属于黑暗势力一方的,想要跑去魔法师协会,买一份复活币,也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少工夫。”张果老的神识传音,随着小车速度的加快,而变得越发飘忽起来:“要不是有驴子这一个伪装大师……” “没错!就是我!”驴子的声音里充满了骄傲的意味:“只需要出十万金仙级的灵石,我就可以给你买一颗,怎么样?” “打扰了。”齐乐天原本还一脸犹豫,听到这个数字,当机立断地拒绝了这个买卖。 他先前在蜀中的消费,完全是由玄都道人买单,要说到灵石,那可真是口袋空空,两袖清风。 “八万也成啊!”驴子看着闭目养神的齐乐天,神识传音:“能复活的法器,在东方这边算是极为稀少,也就西方那群胆小鬼,成天害怕被教会追杀,才天天研究这样对大道毫无帮助的东西,八万灵石不算贵了……真不要买一颗?” “问题不是你减掉的那两万灵石。”齐乐天叹了口气:“我就是两千金仙灵石,也都拿不出来。” “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可以先送你一颗。”张果老忽然从自己的手中,掏出了一颗复活币,暗暗交到了齐乐天的手上。 “我要用什么交换?”齐乐天的声音很轻。 他知道,一个没有明码标价的事物,所需要的交换价值,往往不会比他的真实价格,要低多少。 “此事了后,跟我们去一趟欧罗巴如何?”张果老看着齐乐天:“横竖你现在在东方,整就是一个通缉犯……还不如跟我们到欧罗巴,吃香的喝辣的,美女金钱无所不有,财侣法地,我们都有上好的。” “去欧洲?”齐乐天眯起了眼睛。 熔浆的金红色,倒映在他的眼中,像是给他染上了一层神妙的光辉。 张果老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来不来?”驴子一脸诡秘的笑意:“我们那可是有好东西。” “来,不过不是因为什么好东西。”齐乐天最终答应了这两人的请求:“西方那边的外神和修士势力,都相当强悍吧。” “完全不逊色于中土。”张果老倒是出乎意料地实诚:“甚至在这两百年,魔法协会引入科学化的实验体系之后,渐渐压制了原本不可一世的教会。” “而黑暗之中的君王们,也因为社会的物欲横流,掌握了更多原本接触不到的力量。” “总的来说,要比我们这一方土地,更加混乱,对吧。”齐乐天点了点头。 越乱,就越好。他心中有一杆天平,正缓缓计算着未来的机缘。 东方这一边的神仙世界,就是一潭死水。 无论是大天尊一系的天庭,还是佛教灵山,道门玉虚八景碧游…… 这些都是从远古时期,一直延伸至今的老牌势力。 至今,这些势力的掌舵人,没有丝毫改变。 “我需要去撞撞运气才行啊。”他看着半透明壳子外闪烁的流光。 张果老跟他说过的话,还有自己这次重生背后的阴谋,不是靠他恢复原先的实力,就能够打破的。 当初他跟孙悟空的境界相当,最后也被佛祖一语道破,直接被锤破了脑袋。 就算一切安好,他也依旧没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他需要,一个可以破局的机会。 …… 曾经有一位外神说过,黑暗是一切的源头。 但余清欢没听过这话,她只是凭空地感觉,这种黑暗的环境,相比起外界充斥着日月星辰的世界,更加适合她。 “其实,如果这片世界,是属于我们的道场的话,我也许会很喜欢这里。”将臣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件事:“这片空间,没有丝毫来自星辰的光芒,对于我们来说,这种环境,最为适合。” “所以我说啊。”赢勾牵了根绳子,吊在后卿的剑上:“不如就在这地方先混吃等死,等到你那小男朋友来救人啊!” “不,正是因为这片天地适合我们,我们才更要探索透彻。”余清欢的眼中,透着一股倔强的意味。 她确实对齐乐天抱着相当大的期望。 但她不是养在温室里的娇花。 在觉醒所谓的“异能”,找回前世的记忆之前,她就是一位相当独立的女孩,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还是对未来的规划,都比大部分的同龄人要规整得多。 而现在,她的身上,更是背负着更加沉重的责任。 洪荒的先锋,尸王魁首。 她绝不是搂着前世流传下来的能力,抱残守缺,不知进取之人。 她每日都在进步,每日都在苦思。 不止为了早日与他再见。 也为了突破前世那封印的梦魇。 在前世,你们或许可以随意封印我们,但现在…… “我们这辈子,不能再随便被那群高高在上的神仙,随意欺凌了。” 她轻声地念叨着。 仿佛催命的咒文。 …… 天山是一道高耸的山脉,呈东西走向,像是一条倒卧的巨龙,苍翠的草甸和葱郁的林木,就像是巨龙身上的鳞片,一青一黄,交叠其间,格外的美丽。 “天地元气从何处来,又将到往何处去。”天山的另一端,一位手持弯刀的男人,站在山上,苦思冥想。 在他的身旁,有无数的风雪堆叠,全数落在他的身上,倒像是把他堆成了一座雪人。 “从何处来,又将到何处去。”他站在风雪中,迟迟想不通这个问题。 多少年来,他化作了多少不同的人物,去领会了多少不同的生活,就为了从人类那迅速的新陈代谢和个体更迭之间,发现智慧和领会,元气和生命的更迭顺序,以及他们的来龙去脉。 两千年多年,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眨眼。 他距离不周山,足足有两千多里的距离,一眼望去,眼中却闪烁着那通天的石柱。 “通天的石柱,你们用这个去探索,不就跟用一根通往云层的铁棍,去探寻空中的闪电一样可笑吗?”中年人笑了:“被砍断了多少年,居然还想着复苏……” “可笑可笑。” 虽然搞不清楚元气的来龙去脉,但这座天山山脉,确实蕴含这一道极其强大的龙脉。延伸两千余里,厚重的山脉与无数生灵,在数千万年之间,已经融为了一体。 这股力量凝聚在一起,不说毁天灭地,只说改换这一方天地的颜色,那是绝无问题。 不周山那头,正好处在龙首上。 天山龙脉的复苏,也正是由于不周山的动作。 “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不是越古老就越强大。”他看着不周山,穿着草鞋的双脚,轻轻碾了碾。 原本想要腾飞的天山龙脉,就像是被踩住了尾巴。 一动也动不了。 狂风大作,雷霆万钧,林木倾折,大地塌陷。 无数的异象,在中年人的身旁显现,却没办法动摇他那双脚一丝一毫。 风雪从他的身上窸窸窣窣地脱落,掉在地上,逐渐化作一滩泥水。 牧民的牛羊大棚,也被这浩大的山风吹破,无数龙吸水的景象,从这些牛羊大棚的顶上显现,将这些血肉丰沛的生灵,全数吸走。 依稀的哭声从风中传来。 那是牧民们家业被破,产业全丧的绝望哭喊。 “这股风刮过草原,刮过山巅,感受了日月星辰……可依旧吹不动我。”中年人看着两千余里外的不周山。 “烛龙啊烛龙,你的格局还是那么小。” “只顾着在复苏的时候,吃吃血食,吸收吸收天地间的怨气,就能够变得多强?”他满脸都是不屑。 原本像他这样的强者,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他本应是个恬淡而温和,却在关键时刻展露锋芒的老前辈。 可不知为何,他现在的样子,出离的愤怒。 不像是修行多年的强者。 倒像是玩具被旁人抢走的熊孩子。 风依旧在吹,丝毫不顾及人们的哭声和咒骂。 更不会理会所谓的祈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印证过了。 …… “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看着昏迷过去的桑拉姆一票人,齐乐天手中挥舞的棍子,缓缓停下。 他们仨紧紧地盯着那盘绕在通天柱断口上的巨龙,眼神沉凝。 “住在北方极寒之地,睁开眼睛就是白昼,闭上眼睛就是黑夜。”在这原本不见天日的地方,一道通红的光芒,照射整个世界。 人首,龙身,通体血红。 它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齐乐天,打量起来。 “烛龙。”齐乐天毫不避讳地跟那双比宫殿还大的眼睛对视:“我好像没见过你吧。” “没错。”那张长在龙身上的人脸,毫无表情的凝视着齐乐天。 “但我见过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世界的创世神 “有人曾经说过,烛龙不过就是祝融的误读……”张果老看着那双巨大的眼眸:“但今天看来,烛龙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简单的传说。” 烛龙的双眼瞥了瞥他,没有说话。 那位道门的老祖宗,现在正踩在他借助的龙脉躯体上,没有当场开口,把这小蝙蝠打成残废,就已经不错了。 “你见过我?”齐乐天抬起头。 他知道自己以前就是块大石头,虽说一直被摆在山上风吹日晒,但这样的大石头,别说全世界,就是整个天山山脉,都能找出数万万块来。 “当然。”烛龙看着他:“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见过你了。” 张果老看着齐乐天,忽然想起了一个流言。 多年前,当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将各路神兵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不少仙人都在试图挖出这位猢狲真正的跟脚。就像是今天的娱乐记者一般,这群在天庭里无聊了无数年,问道无望又精力充沛的仙人们,以旺盛的精力,将孙悟空的底细都调查了个遍。 他们不愿意相信,齐乐天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猴子,吸收天地元气所化。 虽说佛经中也有言,羽湿卵生之辈,与胎生化生都摆在同一个台面上,但从洪荒便流传而下的血统论,在不少仙人心中,同样是根深蒂固。 可能是眼红悟空的成就,他们编排出了无数的故事……什么洪荒大神的传承,什么石封神卵,一个又一个神妙而又诡秘的故事,从他们的口中流出,化作齐天大圣在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传说的最初来源。 而最着名的一个推测,是“五色石说”。 简单来说,他们认为,齐天大圣的前身,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石头,而是女娲当年修补天穹时,留下的五色神石。而这从大衍之数中逃脱的一块石头,吸收了多年的日月精华之后,最终成为了一代妖王孙悟空。 他们把齐天大圣的强大,归功于他的出身,以及年轻时寻仙问道找到的大品天仙诀。 “很多年前,你跟现在不一样。”烛龙看着齐乐天:“那个时候的你,脾气比我还要暴躁,动不动就要将这片天地掀翻过来,随意的蹂躏,无数生灵在你的手中死去,日月星辰不过是你的掌上玩物。” “我没做过这样的事。”齐乐天摇了摇头。 他作为六耳猕猴存在的时候,确实相当暴躁,但绝不是滥杀无辜,随意蹂躏生灵的大恶人。 虽然是一体两面,但他毕竟也修炼大品天仙诀。 这种道门传承的功法,虽说没有太过森严的戒律,但毕竟还是以清净问道为主。 若是他滥杀无辜,无恶不作。 他也没法达到那个成就。 “你身上的气息,是斩三尸秘法留下的气息。”烛龙看着齐乐天,一双眼睛饶有兴味:“借助那个老东西的道法,去帮自己解脱,也就你能做得出来。” “我是拉不下那个面子。” 张果老看着齐乐天,双眼忽然就瞪大了。 “斩三尸……”他咽了口口水。 道门中有一门功法,名为一气化三清,在圣人境的存在,还能够用一口真气,化出三道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分身。 圣人已经是天地间最恐怖的存在,单单是一尊存在出现,就是镇压整个世界的巨物。 能够以一口真气,化出三具与自己相等的化身……这简直就是梦幻般的道法。 依托这一门道法,李老君的地位,才能一直稳稳地压着佛门一头。 因为他就是这门秘法的创造者。 但作为道门的嫡系传人,就算他没得到一代教主的衣钵,但单从见识来论,他远比那些寻常的八卦仙人,要广博得多。 他知道,这门所谓的一气化三清,不过是一门远古秘法的模仿罢了。 “像我们这样的存在,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太过厚重的生命。”烛龙看着齐乐天,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们没有繁衍的必要,因为我们本身就是进化到极致的象征,也是天地间秩序的维护者和创造者。” “但我们生命的厚重,也限制了我们的进步。”他看着齐乐天:“所以我们往往会将自己分割开来,化作一个崭新的生命。” 驴子不安地踩着地面。 他长毛里的复活币,已经隐隐泛起了光芒。 “我懂了。”齐乐天看着烛龙:“我跟你,是一样的存在,对吧。” “没错。”烛龙看着齐乐天:“我们都是通过斩三尸,创造出来的新生命,相对于我们的前身而言,我们的进步空间虽然变大了,但自身的力量和血脉之力,却是变弱了。” “所以,你想要把我骗进来。”齐乐天看着他:“然后把我吃掉?” “正解。”烛龙盘在通天柱上,那片片暗红色的龙鳞,忽然就翻卷起来,像是一枚枚锋利的剑刃,向着四面八方,流露出灼热的气息。 那从通天柱上延伸而下的岩浆河流,正是从他身上这些鳞片中,缓缓流下。 “吃掉了你,我不仅可以偷取你们这一脉的神魂印记,还能够补充分身缺少的血气和灵力……甚至在这一次蜕变之后,我甚至能够与外边那个老东西一较高下。”他的脸上流露出贪婪的模样:“不过,看在大家都是洪荒异种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怎么生。”齐乐天语气沉稳。 “三魂七魄,留下七魄。”烛龙的语气,忽然间就变得傲然起来:“然后将肉身留下,我就准许你们离开。” “我走的是肉身成圣的路子,如果留下了七魄和肉身,我的未来就相当于彻底堵死。”齐乐天用绣花针掏了掏耳朵:“我觉得这样不划算。” “活命嘛,哪有划算不划算的事情?”烛龙鼻孔出气,像是两道狂暴的飓风。 “活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齐乐天看着烛龙:“大家都是斩三尸的产物,谁又比谁高贵呢?” “这就是你自寻死路了。”烛龙那张巨大的人脸,忽然嘿嘿一笑,两道龙角上有无尽的电光闪烁,像是被雷劈中,燃烧起来的大树。 “要知道,我乃是洪荒中的真正神族。” “而你的前身,在众神中不过是苟且偷生的小猴子。” “你说,谁比谁高贵?” …… “我知道了!”余清欢忽然停了下来。 三位尸王齐齐停下。 原本带领队伍的任务,应该是交给最为聪颖的将臣来进行……但人家脑子都给劈成两半,现在无论是思考还是意志,都大不如前。 这个任务自然只能落到大姐头的身上。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本身的具体位置,究竟在哪?”她转过头,看着三位尸王,脸上满是欣喜。 “是哪?”后卿和将臣齐齐问道。 赢勾看着他俩开口,也懒得再说话。 他甚至只靠着体内的灵气过活,就连呼吸都省了。 “你们回忆一下,我们究竟是如何孕育而出的?”余清欢看着三位尸王,卖了个关子。 “孕育?”将臣挠了挠头。 自从上次的大战之后,他脑袋上这根断矛,已经渐渐松动。在不伤到自身本源的情况下,将臣每天都会把自己脑袋上的断矛,狠狠地撕扯一番,不让他继续长在里边。 也算是因祸得福,估计不过一年时间,他也能告别这根锈迹斑斑的断矛。 恢复过去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这里是……地下?”还是后卿相对靠谱些。 “没错!”余清欢双掌一拍:“从现在开始,我们卸掉体外的尸气,老老实实站到这块大地上。” 众人齐齐点头,落到了地上。 “从现在开始,我们开始挖坑。”余清欢的双手上,忽然延伸出了一根修长的指甲。 作为以肉身着称的远古大妖,即使只是一根短短的指甲,她也能够破开最坚硬的岩石,就如关刀砍豆腐。 一指一个坑。 “为什么这里是地下呢?”将臣又拔了拔脑袋上的断矛。 “没发觉吗,我们虽然是妖类,但又不是那些利用恐惧和悲伤这种负面情绪的阴灵。”余清欢去了灵力,终于能够与这片天地产生直接的接触:“但这片黑暗,确实给我们一种亲切而舒适的感觉。” “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 三个小时后,缓缓涌出的岩浆,证明了她的猜测。 也就是几位尸王齐心协力,才能在这无数阵法加固的牢笼中,破开一条深入地幔的通道。 监狱里的犯人们当然也清楚,打开监狱的门口,并不想要钥匙,只需要推倒监狱的围墙就好了。 可关进来的若没有四位尸王这样的肉身怪力,真要打破这灵力加持的墙壁。 又谈何容易? …… “今年的财政预算新鲜出炉。”在这寒冬腊月里,魔药部的坩埚里,放了好大一锅开水,煮着几个从遥远东方带来的香果。 “东方人都喜欢生吃朱果,可从来没想过这朱果,究竟能有什么别的用途。”魔药部部长伸出长柄勺子,在这巨大的坩埚里搅拌着:“朱果本身拥有一种香味物质,只需要加热到八十度,就堪比上好的水沉香。” “是是是,部长的冷知识知道得比谁都多。”年轻的魔药部秘书长叹了口气:“可是您知道的这些知识,他不能给我们的预算增加哪怕一丝一毫啊!” “埃尔斯,你要知道,我们过去在教会的围捕下,像是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都还能腾出精力和金钱,去炼制魔药……区区的预算挤压,又能算得了什么!”老部长坐在堆叠着各类香料和魔药的实验台后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没用!”埃尔斯闷闷的:“今年的预算,已经砍到了八百万魔导石……几乎就是整个魔法协会不到百分之一的预算。” “都说魔法协会六部并立。”他愤愤不平地拍了拍桌面:“现在就连杂务部门的支出,都要远胜于我魔药部的开支!” “我们不要面子的吗!” 老部长捻了捻胡子。 “自从很多年前,我们魔药部执意要开始那个计划的时候,我们的预算就一直在减少。”他花白而修长的眉毛下,那双小眼睛终于不再是缅怀的光芒。 “这算是我们咎由自取吗?”埃尔斯有些颓然。 “不,不是咎由自取,你之所以能够从那具被教会打残的躯体脱出身来,不也是依靠我们这段时间积攒的技术吗?”老部长看着他,双眼幽幽:“仅仅是路上的些许花草,就已经能够拥有这种力量。” “若是那个计划彻底完成,我们魔药部,至少也能够和魔师部比肩。” 埃尔斯呆呆地看着墙上那幅图画。 当年他们穷尽了所有魔法师的知识,都无法找寻出一条新路的时候,他们毅然将巨大的资金,投入了现实世界的科学事业。 作为魔药部,他们的研究对象,始终离不开人本身。 所有的药,最后都要用在人的身上。 没有人,要药有何用? 只是,魔法协会里的那些老顽固,对他们的行为表示了不解和反对。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的科技之所以能够继续发展,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触碰到自身的禁区。 当埃尔斯前去抗议时,元老会对他们说出了那句经典的台词。 “当他们这些科学家,苦思冥想着爬上山峰的时候,他们便会发现,我们魔法师们,早就在山顶上候着他们了!” 墙上那幅人类基因组的复刻图,正落在埃尔斯的眼眸中。 “投资人类科技,我们获得的回报,超越了过去百年的探索。”老部长也看向了墙壁:“投资这个基因组计划,也许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 “从我们的手中,创造崭新的生命。一种完全由我们所决定,由我们所控制的究极生命。”他看着墙壁上的基因图:“我相信那一天不会远的。” “是啊,我也就发发牢骚。”埃尔斯年轻的面庞后,是沧桑的眼眸。 “那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一场物种更迭。”老部长看着基因图。 “而我们,将会是新世界的创世之神。” “我们就是崭新的上帝!” 埃尔斯喃喃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力能降十会否 修仙者们一般不会单纯地从体型上,判断对方的强弱与否。 因为在这个提倡大道的时代,无论双方的体型对比究竟有多恐怖,但大道之上的成就,从来就不是横着走的。 只不过,这个简单而浅显的道理,对于洪荒前期的诸神来说,是个谬论。 洪荒之中的诸神,从来不以所谓的“大道”争锋。 他们的想法简单而朴素。 哪种法术能让人变强,变得耐打,变得输出爆表。 哪种就是好法术。 同理,只要能够将星辰作为掌上的玩物,那位神仙就能获得绝对恐怖的统治地位。 就是这么简单。 而要将天上的星辰作为玩物,身躯必须要巨大。 那个时代的魔神们,与今天这些残存的化身,完全不同。 若是一座山一般大的魔神,遇上了星辰般大小的魔神。 他一定会识趣的离去。 “你们这些洪荒的传承,实在是太破坏平衡了。”张果老看着气势节节攀升的齐乐天,拉着驴子倒退了两步。 他从没想过,一个尚未到达太乙之境的人,居然能够爆发那般强大的战力。 “你们这些后世的修行者,根基不行,所以只能遵循所谓的佛道两家之法,慢慢修炼,积累境界。”烛龙完全没将齐乐天放在眼里,还有功夫跟张果老悠闲地聊着:“我们天生就亲近大道,根本不需要提升境界来获取战力。” “我们要做的,就是打磨肉身,强化自己的灵魂,然后学习各种各样被你们视作‘奇技淫巧’的战斗技巧。” “谁耐打,谁强大,谁就能在神明辈出的洪荒之中,赢得一袭之地。” “只不过,即使同样是洪荒诸神,我们之间也是有高下之分的。”他那张巨大的人脸,露出嘲弄的表情:“就比如这猴子,不过是小小的混世魔猿,撑死也只能到达地煞魔神的实力。” “距离天罡魔神,还有长足一段距离。” 齐乐天抬起头。 他心有所感,向着天山尽头望过去。 那个老者刚好也站在那,跟他对视一眼,久违地露出了笑意。 “我似乎想起了些什么。”齐乐天回转过头:“你……是五行魔神的化身。” “终于想起来了吗,小魔猴。”烛龙张开血盆大口。 一团团锦簇的火焰,正在他的喉咙里燃烧。 “不过,堂堂五行魔神的化身,怎么会被一个糟老头子踩在脚下,连同偷窃龙脉的肉身一道,离不开这通天柱?”齐乐天的嘴角,忽然就挂起了一抹嘲笑的味道。 “那老东西确实厉害,但碍于天资,到这一步也就为止了。”烛龙丝毫不以为意:“一旦我回归主身,像他那样的破烂玩意,我吹口气,也就灰飞烟灭了。” 齐乐天哈哈大笑。 “说大话之前,也不打打草稿。”他看着烛龙,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你是真不知道那人是谁,还是假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的身份。”烛龙口中的火焰,已经延伸到了唇边。 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敢对道门的圣人,说出这般话语,我敬你是条汉子。”齐乐天挥起金箍棒,像是蚂蚁提起了牙签,向着暴龙斩下。 直指他的左眼。 “道门圣人,算个什么东西?”烛龙的眼睛外,闪过一道绚丽的火焰。 已经化作一道黑龙的金箍棒,初初接触这一道烈焰,整个就好像焉萎了一般,手感忽然就软绵绵了下来,像是一根面条。 “你看,这根棍子,不也是那老东西炼制的?”烛龙看着齐乐天手中变得滚烫而绵软的金箍棒:“圣人炼制的兵器,在我看来,不过也是破铜烂铁一堆。” “绵软,并不意味着弱小。”齐乐天转手回棍,化斩为抖,软绵绵的金箍棒就像最强悍的金鞭,直接将空间剐出了无数的细碎裂痕。 这片空间,可是由通天柱亲自稳定,就连张果老这般强者,都难以划开。 齐乐天不过轻轻抖动手中的棍子,就能够将整片天地都撼动。 这是何等的伟力? 烛龙看着这根鞭子越来越长,直至将自己的脑袋卷了无数个圈,方才停下。 “结束了?”他冷哼一声:“怎么,想用这样的细铁丝,去拧断一头巨龙的脑袋?” “不过就是一条死蛇烂鳝,也好意思称呼自己为龙种。”齐乐天看着这人首蛇身的巨兽,叹了口气:“也不想想洪荒是如何毁灭的。” “洪荒的结束,是天数有变,与我们这些魔神可没有任何关系。”烛龙扭了扭头,将脑袋上卷了无数个圈的金箍棒,绷得吱呀作响。 他那巨大的人首上,骤然升起一股温度极高的火焰,放射光明。 张果老不得不以手遮眼。 那巨大的人首,与天上的太阳相比,虽然大小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但此刻的温度,竟好似与那永恒放射光明与温暖的太阳,一般无二。 “我说过了,现在的世界,不过是一张被揉皱的纸张。”随着脑袋的动作,烛龙的脸上,逐渐有金红色的浆液留下。 那不是他的龙血。 而是融化的金箍棒。 “从今天以后,就没有金箍棒这件传奇的兵器了。”烛龙嘿嘿一笑,修长的龙躯从通天柱上脱出来,在空中游走。 齐乐天这才看得见烛龙完整的身躯。 通天柱本身就是违反了物理定律的神妙建筑。直径数千米,高数万米的柱身,即使放在这般空旷的世界,也依旧显得那般的壮阔。 但烛龙的身躯延展开来,单论直径,竟是不比这通天柱细上多少! “看到了吗,这才是我们洪荒诸神的正道!”烛龙的身躯停在空中,盘旋而夭矫,人首直勾勾地盯住了通天柱断面上的齐乐天:“一力降十会,你的道法即使精妙如圣人,能战胜我区区一个化身吗?” “我得澄清一下。”齐乐天摆出一个暂停的姿势:“一力降十会是很正确的。” 烛龙的眼神中充满了嘲弄。 就算眼前这小猴子,能有先天怪力……可又如何能跟五行魔神化身的自己相媲美? 他承认了一力降十会…… 那不就等于认输吗? “但是,四两拨千斤,也没有错。”齐乐天伸出右手,在空中虚握。 巨大的通天柱,忽然摇晃了一下。 “嗯?”烛龙的面容,瞬间就变得冰寒起来。 一道道暗金色的花纹,在通天柱上缓缓显现,将原本内部那六种暂时维持平衡的力量,瞬间打破。 就如一柄尖刀。 插进了横练高手的死穴。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光明即大恐怖 那高耸的通天柱,被其中蕴含的六股力量,搅得摇撼不止。 “一力降十会,真是好东西。”齐乐天站在空中,手中不断交换着印诀:“我在遇上脆皮修行者的时候,也是提着根棒子,狠狠地敲碎他们的脑袋。” “不过嘛,我毕竟在人类世界里,生活了很多年。”齐乐天摊开双手。 “在一个故事里,身为大将的贵族,想要跟别人赛马。” “赛马要赛三场,分别是上等马中等马和下等马之间的决斗。” “贵族的上等马,比不上国王的上等马……如果遵守原来的规则,他必输无疑。” “这时,他的谋士,交给他一个计谋。” “用自己的上等马,去跟别人的中等马相比,再用自己的中等马,去跑赢别人的下等马。” “三局两胜。” 烛龙看着齐乐天,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原本,你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烛龙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浓重的杀气。 “我不在乎什么上等马下等马……只是你不应该去动摇这根通天柱。” “你今天,一定要死。” 张果老和驴子对视一眼。 他们整个人的脑子里,都好似有有巨大的防空警报在拉响,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们,前方所面临的的,是极度的危险。 但是,他们现在走不了。 “要不要用那个。”驴子一脸凝重。 “先等等。”张果老还是老江湖,按捺得住性子:“先看齐乐天。” “如果烛龙直接出手,我们甚至没有动用复活币的机会。”驴子身上的毛都在打颤:“他的气势太恐怖了……我觉得我甚至没有动用复活币的时间。” “现在,不能把齐乐天一个人留在这里。”张果老的眼神里,出现了罕见的坚定。 这个时候的他,不像是惜命的老东西,倒像是一个随时准备跟同伴冲上前去,面对无数恶徒袭击的少年郎。 “真是晦气!”驴子骂了一声,却也没有继续动作。 他们现在只能等待。 烛龙的身躯,在空中盘旋着,整张人脸已经看不清五官。 那怒张的鳞片,逐渐合拢,像是古代官府的铡刀,狠狠地闭合。 无数气浪从这些鳞片的合拢之中流出,带着那龙鳞上垂下的岩浆,散发出一种恐怖的高温和杀意。 原本,在这片空间里的主角,乃是通天柱,但当烛龙整个觉醒的时候,整片天地的中心,就聚焦在了烛龙那大张的口中。 豆大的汗水,从齐乐天的额角垂落,却又在极短的时间里,化作青烟。 在这片空间里,火焰是绝对的主角,其余的五行元力,就像是被压制了气息一般,全数瑟缩到了角落里,不敢出来。 但齐乐天丝毫没有表现出恐惧。 甚至连额角的汗水,都是肉身精元极度凝练之时,流出的些许表象。 在他的手中,一个个咒印接连不断的出现,若是学习手语的人见了,恐怕会看出一些真谛来。 这是一篇内容晦涩的经文,出自《解深密经》。 义谛相品第二。 佛光自他的泥丸宫中,缓缓浮现,逐渐化作一道巨大的经轮,在他的脑后盘起。齐乐天就此坐下,结吉祥坐。 “秃驴也是一群破烂东西……借助信仰之力,去创造真正的掌心佛国,所谓的彼岸……简直就跟李老君建设的三十三天,一样无趣。”烛龙的声音,从无尽的烈焰后传出,带着滚滚的热浪,直接将结吉祥坐的齐乐天,推出数里开外。 整片空间,已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锁住。 “逃跑,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张果老看着空中的齐乐天:“这里,真不是我的主场。” “主要是没有杂兵给你吸血吧。”驴子看着张果老:“我都说了,你就不适合探索这种秘境,只有你驴爷爷我,身板强悍,才有资格在这些神仙打架之中,生存下来。” “你不记得,上次被碾碎的时候,两三年的哭嚎?”张果老瞥了他一眼。 “那也比你什么也做不了要好。”驴子这时候也不忘回怼。 “不,我有我能做的事情。”张果老手中结印。 自从到了西方,学习了魔法和血族的技能之后,他就已经很多年没有动用过道门的传承了……当年竞争失败,离开道门的时候,他曾经发下誓言,绝不将任何道门的秘术,泄露给任何人。 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自己的修为。 作为一个先天就属于掠夺阵营的白蝙蝠,他算是血族在东方的近亲属,也是血族中最大的异类。能够位列八仙,可不是单纯地因为他的道法高妙,更由于他的心地不坏。 坏人,是没有资格被列为善仙的。 “还有什么遗言吗?”烛龙看着齐乐天:“即使你能够短暂地借助通天柱的力量,最后也免不了死亡的来临。” “作为化身,我们其实更应该稳妥行事……毕竟我们的生命,都是从本体上剥离出来的,几乎没有任何的复活机会。” “换句话说,今天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最后印记的机会。” “我出身跟你一样,虽说本体远比你要高贵,但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我允许你留下几句遗言。” 齐乐天结印完毕,伸出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不要再说了。”他叹了口气:“洪荒的诸神,确实拥有不可思议之神力,但问题就是脑子不行,完全跟不上时代。” “跟上时代?”烛龙哑然失笑:“跟上这个末法时代,难道不是我们神明的耻辱?” “不,你们那一套,才是真正腐朽的一套。”齐乐天直起腰版,将身上的衣服缠到腰间。 一式懒扎衣,是为太极拳起手式。 “在我们的时代,除了天空上灿烂的诸神,更有无数的普通生灵,在佛道两家,以及其他的门派之下,得以修行。” “再多的萤火虫,也没办法照耀整个世界。”烛龙睁开眼睛。 在先前,他的双眼被一层火焰所笼罩,看不清真面目,但现在,这一双曾经震撼诸界的眼眸,终于再度现世。 《淮南子》有言,烛龙在雁门北,蔽于委羽之山,不见日,其神人面龙身而无足。 睁眼,则为日。 闭眼,则为夜。 一瞬间,整个小世界,被无尽额光明和烈焰充斥其中。 极致的光明,就是极致的黑暗。 齐乐天渺小的身影,被掩埋在这浩大的光芒中,根本无法看清。 但张果老依旧大睁着双眼。 红色的眼眸中,有两道鲜血流下。 他的身躯,正在极致的烈焰和光明之下,寸寸破碎。 但他仍旧顽强地睁着。 “我一个只喜欢黑暗的人,今天居然会爱上一道光?”他看着天空的某个角落,明明已经丧失了视力,却看到了一道穿越现实与虚幻的光芒。 “你没有看错,那就是我。”齐乐天的人影已经彻底消失,声音与光明一道,到达了整个世界,所有的角落里。 玻璃破碎的声音,也忽然四处响起。 那是世界崩碎的前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通天柱神妙变化 光芒渐敛。 张果老身上,露出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是被一个狼群接连虐待一般,身上的鲜血缓缓凝结在一处,场面极其血腥,令人反胃。 驴子也同样不好过。 他身上的毛发,就像是地中海的大叔一样,从脊背开始全数脱落,绽开一片粉红色的血肉……同样是恶心而痛苦。 他们都是太乙境界的强者,但在这余波之下,也损伤惨重。 更不用说光芒中心的齐乐天。 如果说其余的地方,只不过是太阳的外皮,那齐乐天身处的地方,就相当于太阳的核心。那能令一切物质蒸发于无形的高温,在那中心绽放开来,像是种下了一颗太阳。 带来的不止是光明,还有毁灭。 驴子已经瞎了一只眼睛,看着天上的齐乐天。 齐乐天的口中,吐出一口长长的烟气,就像是村口蹲在大榕树下的老大爷,抽着水烟筒,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只不过吃个开胃菜,就把你喂饱了?”烛龙绕着齐乐天,盘旋起来。 他的双眼中,正凝聚着更加浓烈的怒火。 像是要烧毁这个世界。 洪荒时代的世界,是一个公平而简单的世界。诸神们不会去研究玄之又玄的大道,只是单纯的追求着更强悍的生命,更强力的法术。 用现代的话翻译一下,就是想要更长的血条,以及更高的输出。 烛龙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擅长喷火。 只不过,跟江湖上那些骗人的把戏不同,他喷出的火焰,能够融化圣人的兵器,烧毁一方坚固的世界。 先前那破碎的空间,此刻正在世界核心的作用下,渐渐合拢。 只是,在未来很多年的时间里,他都会处在摇摇欲坠的边沿,在那黑暗能量的撕扯之下,维持着这片世界的稳定。 这就是烛龙一口火焰的力量。 通天柱摇晃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停在了原地,没有动弹。 那暗金色的纹路,光芒也暗淡下去,像是锈迹斑斑的废铁画,在烛龙眼中那炽盛的火焰之下,也反射不出半点光芒。 齐乐天睁开左眼。 他右边的脸庞,已经完完全全被烛龙的火焰融化,如金似玉的骨头,正化作一滩琉璃状的物体,覆盖在右脸上,像是特效化妆一般凄惨。 原本强壮的右臂,此刻只剩下两根尺骨,像是被人咬掉了血肉的鸡翅,在空中孤零零地悬着。 孤寂而空寒。 “像是你这样的化身,还真丢本体的脸啊。”烛龙不忘冷嘲热讽。 “我也觉得,挺丢脸的。”齐乐天的声线,在高温的烘烤下,变得像超市里贩卖的自裁一样脆薄,每说一句话,都有粘稠的血液,从口中渗出。 “所以,这么丢脸,不如死了算了。”烛龙哈哈一笑。 “你们不是常说,士可杀,不可辱吗?” 齐乐天摆了摆空荡荡的手骨:“我可不是那些高贵的文士武士……别把我跟那帮贵族放一块啊。” “你连向我投降,换一条生路都不肯,还不算骄傲吗?”烛龙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正如一只花猫看着濒死的老鼠。 那垂死挣扎的模样,能给心中波澜不惊的小花猫,带来一种莫名的快乐。 “如果你也曾经面临过最深刻的绝望,当你挺过来的时候,你也不会轻易放弃生命。”齐乐天伸出相对完好的左手,将自己右脸上骨骼融化所形成的琉璃,一把剥落下来。 那空荡荡的眼窝中,泛着幽冥鬼火一般的光芒。 “你赖以护体的万丈佛光,已经在先前的开胃菜中,化为乌有,这下一道菜,你能不能接下来呢?”烛龙左眼轻轻眨了眨,一道细小的光斑,像是投影一般落在了齐乐天的身上。 驴子看见,那并不炽盛的光斑,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齐乐天的身体。 “都说肉身成圣的人,要比寻常的太乙强者,要顽强无数……怎么这轻而易举的,就被穿透了整个身体?”玩世不恭的他,在这一刻几乎陷入信仰崩塌的边沿。 他虽然自信,自己此刻的肉身强度,要比齐乐天还强上不了。 但能够顺利刺穿一块粗布的锋利刀刃,自然也不会被两层粗布拦住。 只有同样坚硬的盾牌,才能挡住那锐利的锋芒。 张果老抬起了头。 他那双被光明破裂的眼睛,本应该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还是看到了一道光芒。 先前,整个天空都被大光明所摄的时候,他看得还没那么准确,但此刻天空重归黑暗,他看得更加清楚了。 齐乐天那个位置,有一道光,正缓缓地跳动着。 “驴子,你看到了吗?”他转过头,询问驴子。 “看到什么?”驴子不解。 他此刻都快紧张死了,没想到张果老还有心情去管什么光。 “齐乐天的身上,有一道光。”张果老闭上眼睛,再度睁开。 浑浊的晶体中,确实能感受到那道光芒。 “那是他被洞穿的光芒啊。”驴子的声音里,满是痛惜。 他的蹄子上,已经紧紧地捏住了复活币。 一旦当真出事,他立刻转生回欧罗巴,绝对不再轻易踏足这片土地。 什么洪荒诸神……这些人的战斗力,已经超出了寻常仙人的想象,甚至比教廷里那些秉持着神明之力的天使,魔法师协会中借助天地的力量,更加恐怖。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简单而纯粹的暴力。 “你看不到吗?”张果老喃喃道。 那道光芒,依旧在他的眼前,疯狂跳动。 通天柱忽然颤抖了一下。 “还没死透吗?”烛龙的眼睛,看着被光斑穿透的齐乐天。 原本以为,经过这日晕之力的暴晒,这猴子应该死了才对。 “是啊,没死透。”齐乐天此刻的身体,像是一个被人捅穿了无数个口子的蛇皮袋,四处漏血,但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的面容,以及浅浅的微笑。 只不过,被鲜血和伤痕占了大部分位置的脸庞,看起来莫名渗人。 “那我补一下?”烛龙看似体贴地问道。 他依旧没有把齐乐天放在眼里。 就像一个成年人,不会把一只寿命顽强的蟑螂,当做平起平坐的对手一样。 “不用补了。”齐乐天忽然就闭上了眼睛。 他的生命气息,似乎在一瞬间,全数消逝。 失去所有活力的肉壳,从空中坠下,落在被烛龙烧出的熔岩之中,漂浮不定。 烛龙眯起了眼睛。 通天柱再度颤抖了一下。 又一下。 烛龙的眼皮跳了跳。 他可以不在乎那蟑螂一般的齐乐天,但必须在乎这根柱子。 驴子低着头,拼命地避免被烛龙所关注。 他还有逃跑的后手。 烛龙没理他,只是单纯地盯着通天柱。 它跳动的频率越发迅速,越发密集。 “越来越……小了。” 烛龙如是说。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从遥远地方归来 是的,通天柱变小了。 它瘦了一圈,也矮了一截。光滑的平面上,那只巨大的圆圈,也肉眼可见地缩小了。 “你说,他还撑得住吗?”驴子再度抬起头。 “光芒还在,而且,变得更加凝练了。”张果老像是陷入了魔怔。 这道光芒,初时极其细小,离他甚至有着无尽遥远的距离……但此时此刻,他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接近,像是从宇宙的边荒,一直到达这个孕育生命的摇篮。 “你还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驴子气得几乎想把他从上边丢下去。 都这种时刻了,你还念叨什么“光啊光啊”的,这么喜欢光,要是能活着回去,干脆就去加入人家光明教会好了! “不,你看不见,你理解不了。”张果老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处。 齐乐天的肉身,已经坠入了岩浆之中,被厚厚的熔岩吞没,不见踪影。 但那道来自齐乐天的光芒,没有消失。 它还在赶来的路上。 “光的速度那么快,如果真要来,早就来啦!”驴子扛起了张果老:“我的法阵做好了,趁着烛龙对我们没有动作,赶紧走!” “不!”张果老断然拒绝:“我要看看那道光!” “你是傻了吗!”驴子一蹄子呼在了张果老的脸上:“找死没必要在这里找,回去再自杀,顺便把遗产继承人写上我的名字!” “不,我觉得,我们或许不用离开!”张果老越发激动:“我已经看到那道,来自世界原初的光芒了!” “原初你妹啊!”驴子恨不得把这货丢在地上:“算我驴爷求你了,赶紧走吧!” “再不走,等那头老龙醒过神来,我们就真的死翘翘了!”驴子怒吼出声。 烛龙的眼光,立刻就被他们吸引了。 “走啊!”驴子立刻察觉到那毫不掩饰的杀气。 背后,那仿佛赤炎一般的视线,灼烧着他裸露的血肉。 而这只不过是一道视线而已。 “你相信我一次,好吗?”张果老抬起了头。 那双失去了眸光的眼中,却多出了一种深刻的信念。 驴子仅剩的眼睛,把那种光芒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他很多年,都再没见过的光芒。 “我信你一次,只是……你说的那道光,他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到?”驴子放下了张果老,张开大嘴一口将法阵吞入腹中。 “快了,快了。”张果老整个人躺到地上。 他为了一直看着那道光芒,原本就损耗严重的神识,此刻已经几乎消耗一空。 只是单纯的为了看见,就消耗了如此巨量的神识。 那么,这道光芒,究竟在多么遥远的地方? “两只臭虫。”烛龙看了驴子和张果老一眼,巨大的龙躯,脱离了通天柱的范围,来到了他们身处的云雾之中。 他早先不过是因为那老东西,才给这两个臭虫一分面子。 但现在嘛,他已经得到了齐乐天的尸体。 就算齐乐天还有复活的后手,他所有的手段,都会被烛龙用诸神之间的交流方式,全部窥视一空。 换句话说,齐乐天的一切,都会被烛龙所继承。 这些年来,他隐藏成一个遗迹,已经吞噬了八位洪荒强者的身体。 齐乐天是第九位,也是引起质变的一位。 混世魔猿曾经也是地煞魔神,虽然想对他们来说,底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进化的道路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体系。 烛龙需要的,正是他的体系。 这种同样出自洪荒的进化路线,对于烛龙来说,就是开启进化之路的钥匙,只要凑够了这么多把,就能够开启更高一级的阀门。 他距离那个阀门,已经没有了最后的一步之遥。 因为,齐乐天的身体,此刻正沉没在熔岩之中,很快就会变成他的养分。 “你们两个,也化作我的养料吧。”烛龙看了看他们两个,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 两道岩浆锁链,从虚空中伸出,瞬间就将驴子和张果老束缚住。 “这般坚固的空间,怎么可能一瞬间……”驴子的话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起,那场大光明的犀利当中,被震出无数裂痕的空间。 这个小世界,已经远没有先前那么坚固了。 “透!”驴子整个跳起来,带着那黑炎锁链,像是天马一般,在天空不断地蹬着。 那黑紫色的火焰链条,像是绷紧的钢琴线,嵌进了他的肌肉当中。 “走?你要去哪啊?”烛龙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驴子每一下蹬腿,都会在空中踏出无数的光芒。 这些光芒细碎得像是飘落到梅花,将整个空间,犁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烙印。 但依旧顶不住这尾巴的一扫。 一颗鸡蛋,即使飞得再快,也无法击穿地球。 这是铁律。 也是残酷的实力差。 他猛地砸在了张果老的身旁,四条粗壮的驴腿,已经断得差不多了。 “我真不应该听信你的屁话留在这里。”感受着身边越发炽盛的岩流,他想抬起脚给张果老的脸上狠狠地来上一巴掌:“要是刚刚听我的,早早溜走,还用在这里受这鸟气?真不该摊上你这号人。” 张果老那边,岩浆已经掩过了他的口鼻。 “你错了。”他忽然就开了口。 红热的岩浆,不知为何忽然停滞下来,光滑得就像是一面红色的镜子。 那蒸腾的热气,也一并消失。 “重器当国,就是一个‘震’字。”齐乐天的声音,从虚空的每一个裂口之中,缓缓传出。 天上,无数花瓣落下,像是飞扬的雨。 “装神弄鬼。”烛龙身周鳞片一张。 无数的岩流,如同飞火流星,离地而起,直直冲向了天空无数的花雨。 然后穿了过去。 “打不到!”驴子仅剩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他虽然被固定在岩浆之中,动弹不得,但光滑如镜的岩浆面上,倒映出七彩天花。 这些天花,无论在他的视觉还是感知里,都是真实存在的。 可为什么火焰没法焚尽他们? “对不起,两位。”一具残破的身躯,从凝结的岩浆底下,被生生拔了出来,扯到了空中,跟那朦胧的光影混在了一处。 那残破的血肉,迅速长出了肉芽和骨碴,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完全恢复如初。 “让你们,久等了。”他手中挥舞着一道细小的光柱。 往下一杵。 第一百四十九章 穿越岁月的微笑 带着瞬间恢复的肉体,齐乐天手中的细碎光杵,就跟当年的金箍棒一般,从天空中坠落,直直砸在了烛龙的眉心上。 他的出手速度之快,甚至已经超过了驴子和张果老的反应速度。 他们只看到两个画面。 先是齐乐天手中的光柱一动。 随后,便是无尽火红色的鲜血,从烛龙的眉心中飞出。 那么庞大的身躯,就像是一整座喜马拉雅山脉,整个倾颓下去,斜斜地砸到了一旁的大地上,将整片荒芜的大地,打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好快。”驴子目瞪口呆。 “这就是那道光的力量,看到了没?”张果老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终于是昏迷了过去。 以他损耗到了极致的精神力量,还能支持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烛龙从那个巨大的坑洞中缓缓盘起。 他的脖颈和头颅竖了起来,像是那盘在坑洞里的眼镜蛇。 “肉身成圣者的肉身,跟你们这些人不一样。”齐乐天将棍子搭在了肩上:“我们的肉身,不仅仅是一具简单的肉壳。” “他还是我在这个世界,定位的坐标。” 烛龙忽然就笑了。 “那么,换句话说,下一次将你的灵魂击碎的时候,我就需要把你的肉身也彻底毁掉?”他缓缓升起,整条龙躯似乎并没有受到重创,反而褪去了不少老旧的鳞片。 新鲜的鳞片,取代了老化之后的旧麟,更加坚韧。 “所以,有没有准备好下一次的死亡?”他那些纷纷坠落的鳞片,悬停在空中,缓缓聚拢起来,化作一道巨大的环状盾牌,围在了他的身躯上。 他轻轻舒展了一下,整个身躯在空中就重新燃起了炽盛的火焰。 不少已经凝结成玄武岩的岩浆,再度融化开来,化作滚烫的岩浆。 “齐乐天,你叫这个名字对吧。”烛龙扛着那坚硬的鳞片披风,整个人如山岳般,砸向了齐乐天本人:“以后,我会把你名字的一部分,放到我的真名之中的。” “不用担心自己的死亡,会让你的存在消于无形。” 齐乐天摇了摇头。 “我不会留下你的真名的,所以……带着遗憾死去吧。”他抬起了手中那金色的棍子,狠狠地往下一杵。 肉眼可见的,那鳞片所组成的再生盾,像是被某种极为坚固,而又厚重的柱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深深的凹陷,直接破坏了这一件新鲜出炉的神器。 “切!”烛龙真正给齐乐天演示了,什么叫做七窍生烟。 他的眼耳口鼻,开始蒸腾起一道道黑色的烟雾。 那是他体内的浊气和毒素,凝聚而成的毒烟,平日就化作固体,积攒在口中的某个囊体之中,在关键时刻丢出来,化作漫天的毒烟。 这种毒烟,被存放在烛龙体内多年,早已被研究出破解之法。 但对于从未接触的人来说,这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驴子身上本来就光秃秃的皮毛,此刻更是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 这诡异的毒烟,在空中漂浮的时候,会主动寻找生灵的气息,随后腐蚀下去。 在场的凡人之中,除了被烛龙选中的桑拉姆,其余的人等,转眼之间就化作了脓血,融入了岩浆之中,很快就彻底消失。 他们的灵魂,在毒烟之中挣扎了几下,也就彻底消散。 永不入轮回之中。 齐乐天的应对方法,很是简单。 他像是一个老农民,轻轻提起了手中的舂米的木棍,向下碾了碾。 当年六祖慧能,在五祖的寺庙中劳作时,便每天早早地起床,去从事这些类似于舂米的劳作,久而久之,甚至在禅宗,流传了一套舂米之法。 平日里,禅宗的僧人们,就用这一套来修身养性,提升悟性。 毕竟,禅宗最讲究的进阶方式,是所谓的“顿悟”。 而顿悟除了前世宿慧,就只剩下长时间的积累,以及一瞬之间的点破。 当你在一个大桶之中,装满了水,桶面却有一层保鲜膜盖住的时候,想要继续装水,除了继续积累,冲破那层保鲜膜的方法之外。 你还可以把他捅破。 就像用这根短短的舂米杆子,往下轻轻碾压。 那团团的毒烟,就像是被飓风席卷的雾气一般,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空中,被齐乐天强行塞进了那金红色的岩浆之中。 金红色的岩浆,瞬间就变得黑暗起来,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驴子几乎要一口吐了出来,但齐乐天却依旧面无表情。 “不着色声香味触法……你现在究竟是什么境界?”烛龙的口鼻之中,也不再往外喷射毒烟。 他的七窍里,只有一道道流淌的鲜血。 齐乐天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就好像机器人一般,安静地执行着设定好的程序。 他再向下一杵。 不断颤抖的通天柱,终于在这一下动弹了起来。 它高高地飞起,然后一屁股坐下。 正坐在了烛龙的脑袋上。 这一下,可谓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烛龙整个脑子,就像是被自行车碾过的豆腐脑一般,散落了一地。 红的,黄的,白的,无数的浆液和鲜血,混在岩浆之中,缓缓沉没。 然后凝结成嶙峋的怪石。 流光从凝结的岩层中升起,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直接划破了这片天空。 “他逃了!”驴子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觉了这个事实。 先前那通天柱动弹的时候,烛龙整个身躯,就已经僵直在了这个空间里,化作了一尊巨大的石像。 但他的灵魂,却没有坐以待毙。 那被选召的牧民,边疆的牧马人——桑拉姆,现在已经成了烛龙灵魂的承载人,呈飞火流星之势,离开了这个小世界。 像这样的存在,若是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面前,那还有得抵挡。 可若是他想跟你玩阴的…… 驴子光溜溜的脊背,忽然就泛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齐乐天!快追啊!”他几乎是怒吼出声:“万一他到时候回来报复,我们挡不住啊!” 齐乐天的脸侧了过来,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但却好像穿越了无数的时间,带着岁月的沧桑和陈旧。 第一百五十章 能不能拉我一把 这片世界,在十八年前,发生了一场巨变。 无数的神佛,都从高高的天上,坠入人间,无数的流星闪烁在天空上,化作这个世纪以来,最绚烂的流星雨,砸在华夏这片浩渺而广博的大地上。 原本的仙人们,想要离开生养他们的地表。 可当大劫降临,大家还是回归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足足过去十八年了,对吧。”千里眼坐在南天门外:“我们已经被锁在这片宫阙之外,十八年了对吧。” “对啊,千里眼。”顺风耳两眼无神,看着千里眼那枯槁的脸庞:“到今天为止,刚刚好十八年。” “所有同僚,还有上司,已经全部失联了。”千里眼念叨着这句,说了很多年的话。 “你都说了这么多年了,能不能在每天醒来的时候,换一个开场白?”顺风耳躺在地上,责备他说:“至少也要说一声,早上好啊!” “早上好,是我十四年前,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后来你认为这一句话,不符合我们仙人的境界,让我换个开场白。”千里眼掰着手指算:“后来我又改成了早晨,改成了天气不错,最后改成了今天这个开场白。” “从你上一次改换开场白,已经有四年零六十三天了,该换了。”顺风耳挠了挠耳朵。 他是靠这双耳朵,才以玄仙境的法力,担任了南天门最重要的守门神将。 每天听着一模一样的开场白。 他觉得自己这双耳朵,恐怕会废掉。 “那你,能不能隔几天,换一个造型?”千里眼指着顺风耳:“你身上这套甲胄,某些地方的油漆,已经化掉了,每天反射阳光,照在我的眼睛里,看得挺累的。” “我们在南天门外的屯所里,就只有五套铠甲,又不敢随便浪费法力……”顺风耳一脸无奈:“这已经是第五套了。” “路边不是有石头片吗?”千里眼看着顺风耳:“你拿起来,随便剪切点石头片,盖在上边,别让他反光,行不?” “行行行。”顺风耳捡起石头,指甲一削。 这不规则的石块,很快就变成了十余块薄薄的石片,落在了顺风耳的甲胄上……简直就跟那些街边乞讨的穷人一般,只能穿缝缝补补的衣服。 他们可是天庭神将!南天门的门面担当! 如今居然也过的这么落魄。 “有没有从你那几本破书里,翻出原因?”完成了例行的巡逻之后,顺风耳看着正在看书的千里眼:“你都找了十八年了!” “这是我祖师爷传下的老书,里边的奥秘,恐怕终其一生,我都没办法全部悟透。”千里眼摇了摇头:“毫无头绪。” “说了那么多,还不是白搭。”顺风耳撇过了头。 这十八年来,他们的日子,就跟当年一样,每天绕着南天门周边的防守地点,巡逻一圈,然后回到驻地,看看书,聊聊天。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们到底还要过这样毫无补给的日子多久?”顺风耳看着自己甲胄上,一片片齐格隆冬锵的石片,忽然就升起一种无力感。 “不知道。”曾经以敏锐感知在天庭着称的千里眼,如今就连说话都迟钝无比。 “不知道不知道,你究竟知道什么?”顺风耳一拂袖子,走出军帐。 千里眼看着他的背影,枯槁的脸上,是疲惫的苦笑。 “这是顺风耳,这些年来第九次陷入崩溃的状态了吧。”他躺下来,把双手枕到脑后,看着琉璃天窗外,已经歪斜的太阳。 要不了多久,今天又会像无数个昨天一样,悄然结束。 “我还能坚持多久?” 没人回答他。 顺风耳任着性子,在外边打砸。无数岩石从中裂开,迸溅出的火花,飞向了整个南天门下的世界。 原先的那里,是一片漂亮的白云。 但现在,那里只有一个黑洞洞的井口。 太阳越发西坠。 千里眼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南天门外,是天庭专门划定的战斗场所。为了不让敌人拥有补充灵力的机会,天庭动用了特殊的建筑法阵,以及反聚灵城墙,堆叠而成这一座人工战场。 在这片战场上,无论是天庭一方,还是敌人一方,都绝不会有任何的灵力补充。 包括此刻留在南天门外的千里眼,以及顺风耳。 风儿吹过。 顺风耳那双巨大的招风耳,轻轻摇了摇。 千里眼的眉头,忽然挑了挑。 “是不是,那井口下边,有什么东西在爬?”顺风耳的声音,从军帐外传来。 “我耳朵没你好,你说是有人在爬,就是有人在爬。”千里眼甚至都没拉开军帐的门:“我只是单纯的会看。” “那你现在,能不能看一看,下边的究竟是人是鬼?”顺风耳的声音有些兴奋。 他的声音里,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好啊。”千里眼拉开军帐,一双眼睛里,满是金光。 十八年来,他们不仅不能闭关修炼渡过,甚至还要每天在南天门前巡来巡去。 鬼影都遇不到一个。 如今,这巨大的深井中,居然流出了攀爬的声音。 那么,无论是人是鬼,他们都不会再畏惧。 如果遇见的是仙人,他们恐怕会冲上去,抱着那位仙人,好好地大哭一场。 如果遇见的是敌人,他们绝对会冲上去,抱着那位仙人,重新堕入深井中。 总之,他们已经不想再呆在这里,哪怕一秒钟。 “是一个人。”随着攀爬声的接近,千里眼的金光,终于看穿了那深井中的金光。 他终于看清那攀爬者的形状。 是一个人。 那个身影,在绝对光滑的井壁上,一下一下地挪动着。 虽然缓慢,但就像是蜗牛一样。 他总能来到南天门前。 一阵烟尘,吹过了深井的井口。 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扒在了井口的沿上。 千里眼和顺风耳的手上,齐齐祭出了法器。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一直刻意的减少自己体内能量的消耗。 但今天不行。 “与其在这地方,最终死去,化作一具枯骨。”顺风耳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不若在今日,与来犯之敌,共同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井口下,一个霸气而冰冷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 只不过,他说的话,跟这霸气侧漏的声线,完全不符。 “拉我一把。” 第一百五十一章 欧陆第一的佣兵 “啊,这真是一个,令人不爽的地方。”随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齐乐天走出卫生间的门口,看着欧式酒店的装潢,满脸的不爽:“为什么,为什么在卫生间里没有蹲厕,反而是给老子放这种叽叽歪歪的马桶。” 张果老也从另一扇门中走了出来,神情却是轻松如意:“我是抽水马桶派的。” “可我是蹲厕派的!”齐乐天恨不得一巴掌糊在他脸上:“你是不是来这地方呆了千把年,就已经忘记我们的亚洲蹲,究竟是怎么往下蹲的了吗?” “啊,人老了,腿脚总是不那么灵便嘛。”张果老伸出手来,感受着巢皮的手掌上,那种被风干机吹动水滴的凉润感:“总是会喜欢方便一点的东西。” “所以我才讨厌啊!”齐乐天走出门外。 一口浓浓的香烟,带着淡淡红酒香气,直接袭向了齐乐天的脸庞。 “呸呸呸。”齐乐天大手一挥:“不是说好了这是禁烟区吗?” “我已经把这家酒店的顶楼包下来了,所以现在,我说他不是禁烟区,他就不是禁烟区。”巨大的驴头,出现在墙边,壮硕的身躯西装革履,却掩饰不住那鼓鼓囊囊的肌肉。 “我说,这样真的好吗?”齐乐天的嘴角抽了抽。 “都穿上了衣服,为什么还偏偏要把这只大脑袋露在外边。” “啊,那是因为我崇尚天然,穿上衣服不过是对那些金发碧眼的小妞们,给予的些许尊重罢了。”驴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身着性感洋装,推着小车收拾房间的少女们,甚至不需要转头。 毕竟,驴脑袋的眼睛,长在脸的两边。 “别看了!”张果老跳起来,一个爆栗砸在他的脑袋上:“注意点形象啊!我们可是道门在西方,唯一的牌面了好吗!” “好了好了,反正她又看不出来。”驴子哈哈了两句,脸上的毛发甚至都没动弹一下。 “倒是你们,现在最没牌面啊。”他叹了口气。 齐乐天和张果老对视一眼。 “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齐乐天摊开手:“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知道召唤某种东西,能够把那条长蛇给打断。” “可我手上也没有具体的操作说明书。” “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驴子吐出一口烟雾,在楼顶的露天游泳池上,袅袅婷婷。 “在这片土地上,没人会关心你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他取下西装和领带,露出一条花哨至极的泳裤,轻轻滑进了游泳池里:“他们只会在意,你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多么不可撼动。” “就是一群野蛮人。”张果老坐在一旁,端起橙汁,深深地啜吸了一口。 “喂!”齐乐天指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这种生活在西方,沾染了足够贵族气息的老人家,为什么会喝橙汁。” “难道不应该是红酒之类符合你身份的吗?” 张果老斜睨了他一眼。 “我们平日里的食物,就是红酒里,渗入花季少女的鲜血。”他舔了舔嘴唇,满是老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凶残的味道:“就跟你天天吃白米饭一样。” “所以呢?”齐乐天耸了耸肩。 “所以,你不会希望,在你想喝点饮料的时候,再给人塞上满满一碗的白米饭吧。”张果老的话里,透着大义凛然的味道。 “okay!”齐乐天表示被说服。 他也脱剩一条游泳裤,沉入了水中。 “不要转移话题啊。”驴子即使在水中,也不忘保持他那硬汉的模样,倚在高空游泳池的边上,提着他那根弥漫着红酒味的香烟,吞云吐雾:“你的法力,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回应他的,是一串从水里冒出来的泡泡。 “不知道吗?”驴子笑了笑,咳嗽了两声:“没想到你这个万事皆明的六耳猕猴,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我要真是万事皆明,你们现在也见不到我齐某人了。”齐乐天把脑袋从水里探出来。 欧洲近年的环保事业做的不错,虽说在这种冬日里,设置了恒温游泳池这种极耗能源的装置,但天上却没有浓浓的烟霾,掩盖星空之美。 星宿们的光芒,持续不断地洒落在每一寸土地上,给整个地球的人民,带来光明和和谐。 “黄道十二宫。”张果老把口中的果汁咽下去:“我们请你过来,原本是为了黄道十二宫的事情。” “黄道十二宫?”齐乐天挠挠头:“有十二件黄金圣衣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大拳头,以及扑通的水声。 “不要随便把话题转移到某些……不那么正常的地方啊。”驴子一拳把齐乐天锤到了水底:“什么黄金圣衣,你是看动漫把脑子看傻了吗?” “那我这种普通的少年,能从黄道十二宫想到什么?”齐乐天重新浮出水面,却只露出一双眼睛:“还不是只有这种圣斗士啊,雅典娜啊之类的东西!” “雅典娜……这是跟那老剩女没什么关系。”张果老把果汁旁的柠檬叼到嘴里。 “只不过,这事确实有关于希腊神族。” 齐乐天看着那片柠檬。 “这东西不是用来装饰的吗?” 又是一记拳头,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再说一遍,不要随便转移话题啊!”驴子脑袋上有青筋跳了跳。 “哦。”齐乐天这次连脑袋都没露出来,只有一串泡泡混杂着他含糊不清的话语。 驴子捂住了额头。 这种状态的齐乐天,跟原先那个提着棍子,怒怼应龙的战神,完全没办法重合到一处去…… 他甚至觉得,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你还不知道,我们在这欧罗巴的土地上,究竟是干什么行当的吧。”张果老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副墨镜,戴在了鼻子上:“驴子,给他好好讲解一下。” “咳咳。”驴子把香烟摁在了游泳池的边沿上:“我来……” “注意道门的形象啊!”齐乐天从泳池了浮出来:“不要随便把烟头乱扔!” 砰的一声巨响,齐乐天整个人嵌在了游泳池的底砖上。 “让老子把话说完!你个混蛋!”驴子整个人潜入水中,恶狠狠地盯住了他的脸:“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作者要求我改变一下设定。”齐乐天呈“大字型”躺在水底:“多吐槽一下,水一点字数什么的……没事,驴爷您继续说。” “真是的。”驴子把脑袋探出水面,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 “我们是整个欧罗巴,最强大的雇佣兵小组,人称……” “暗影猎手。”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记得要入乡随俗 在水底的齐乐天,忽然吐了好多泡泡。 他猛地跃出水面,像是刚洗完澡的小狗一般,抖了抖自己脑袋上的水:“这起名是不是起的太随便了一点!怎么直接就把别人魔兽争霸的设定抄了过来?” “都说了是人称!人称!”驴子很是生气:“别人给我们起的外号,你能怎么办?” “真的是人称吗?”齐乐天指着他的鼻子:“你是不是对暴雪有意见啊!啊?” 说完这话,他一个猛子潜回了水底。 自己潜,不用挨上一手爆锤。 感觉不错。 “你这货……真令人不爽啊。”驴子咬牙切齿,但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火气:“阴影中的捕猎者,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一只ok的手势,从水底伸了出来。 张果老抚了抚额头。 “让我来说吧。”他放弃让驴子这暴脾气继续解释:“总而言之,我们在欧洲蛰伏了很多年之后,觉得无所事事的生活,相当无聊,后来我们去当了佣兵……当然是受雇于修行者和神仙的那种。” “这一次,雇佣我们的人,便是来自希腊的某位神族后裔。”张果老长话短说:“而雇佣的内容。” “便是关于黄道十二宫。”齐乐天接下了他的话。 “没错。”张果老从一旁的短裙服务生手中,接过了一杯新鲜的橙汁:“准确来说,是有关于黄道十二宫的某些星力结晶。” “星力结晶?”齐乐天眯起眼睛。 “东方的人们,采集星光和信仰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了浩瀚的诸天星神……而西方的人们,显然更加独立自主一些,又或者是西方的神族更加独立自主一些。”张果老摊了摊手:“他们没有将淤积在地球某些地方很多年的星光,融合成神祗。” “他们选择,将这些星力,化作灵石一般的玩意。” “简称星力结晶。” 驴子伸出两根手指补充。 “目前,在欧罗巴这片土地上,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星力结晶,都落在了教会的手中……毕竟统治了这片土地好几个世纪的时间,把什么黑暗议会啊,魔法师协会啊赶得到处乱窜,直到今天才恢复些元气。” “其次,便是希腊神族。多年的自封山门,直到最近这个世纪才重新开启,使得他们似乎远远落后于这个世界的文明层次,得以保留。” 齐乐天举起手,不懂就问。 “所以,希腊神族是想要跟教会开战,让我们去教会偷星力结晶吗?” 张果老:“……” 驴子冲上岸,安抚心灵受到创伤的张果老:“齐乐天你不要太蠢了!教会是什么地方你心里没数吗?那么强是谁都敢去抢的吗?” “你们不是欧罗巴第一的佣兵小队吗?”齐乐天眨了眨眼,满脸无辜。 “我真的服了你。”驴子深感生活不易,深深叹气:“你见过有雇佣兵直接跟政府产生冲突的吗?还是最强大最凶狠的政府?”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齐乐天点点头,示意驴子继续。 “当年,在奥林匹斯封山之前,还有很多神庙,散落在各地。”驴子张开手:“神庙里的星力结晶,也因此流落在各地,被不少外人获得。” “而获得星力结晶的某些存在,将自己星元化,变成了类似于神祗的存在。” “这当然不是星力结晶真正的用法,但那些人就是这么做了。” “所以,我们是要做什么?”齐乐天从耳朵里掏出赤金色的小刀,放在泳池边的地砖上磨了磨:“是不是要把那些人都杀了,然后从他们的身体里取出星力结晶?” “喂!我看到你在磨刀了!”驴子指着齐乐天:“可为什么你那根棒子变成这样了?” “你说他的颜色啊。”齐乐天抬起头:“我觉得原先黑金色的棍子,不够炫酷,反光不够闪耀,所以在他坏掉之后,我给他重新上了个颜色。” 张果老看了看齐乐天。 “喂,你说这人还有救吗?”他拉过驴子的脑袋:“反正他现在法力好像没有恢复,又远渡重洋,不在家乡。” “做了他吧,我很想把他做了。”驴子抹了抹脖子:“干掉之后,沉进泰晤士河里边,没人会发现的。” “可以,就这么干吧。”张果老转过头。 却看见齐乐天身着西装,严肃地站在他的面前。 “张老板,我齐某人虽然此时法力不行,但还有万事皆明的能力和这一身精气神在。”齐乐天眼神坚毅,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眼睛里燃烧:“老板,有什么任务,尽管吩咐,不用在乎我的!” 驴子翻了个白眼。 还真就贪生怕死得过分了啊! “终于能好好交流了。”张果老叹了口气。 如同月夜下飘洒的青烟。 …… 埃文斯弹了弹指间的烟灰。 在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叠了小山般高矮的烟头。 虽然那一天,在部长的办公室里,整个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但跌落到现实中的时候,魔药部那稀缺至极的经费,还是让他头疼。 今年魔法学院那些优秀毕业生,几乎全去了魔战部,有几个愿意来到他这种熬日子的清水部门? 没有接下来的人才培养,什么东西都白说。 “啊!”他敲了敲桌子。 “不至于这么暴躁吧。”操着一口伦敦口音的老人,忽然从门外走进。 “啊,你是……”埃文斯放下了手中的烟头,轻轻碾了碾。 “自我介绍一下,”身着一身灰色西装的老人,将鼻梁上的墨镜取下:“魔法协会的老客户,魔导士徽章的拥有者,库隆·张。” 在门外。 “喂!”齐乐天抓住了驴子的衣领:“你听到老家伙说啥了吗?他说自己的名字叫库隆·张?没必要吧,用华文名字不行吗?” “doinromeasromedoes.”驴子看着他,微微一笑。 “拽洋屁干啥子哦!”齐乐天看着驴子一身健硕西装的背影,不服地挥了挥拳头。 不就是入乡随俗吗? 谁不行呢? “埃文斯先生,今日前来,我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张果老穿上西装之后,完全敛去了道门中人那股圆融如意的味道,反倒像是个英国贵族阶级的老绅士。 嬉皮中带点威严。 这让埃文斯下意识就重视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二五仔和金手指 “比起生意,我倒是想问问。”为了夺回谈话的主动权,埃文斯清了清嗓子:“为什么你们可以不经通传,就来到我的办公室里边呢?” “要知道,这可是魔法协会的重地,若是随便进入。”他的眸子里闪过丝丝寒意。 “可是要遭受惩罚的。” 银发的绅士可不会在乎他这种小小的恐吓。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们嫌弃魔法协会的电梯太慢。”张果老的脸上,露出一丝高高在上的味道:“所以就快人一步,赶在你的小秘书上楼之前,来到这里。” “叮”的一声从走廊的尽头响起,一位捧着卷宗的金发少女恰好走出。 “埃文斯先生……”她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坐在埃文斯身前,缓缓回头的张果老。 “好久不见,小妹妹。”驴子倚在门前,笑得有些猥琐:“有没有想我?” “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金发小秘书吓了一跳。 这些人,不是应该怪怪的坐在前台的接待室里,候着自己的回复吗? “好了好了,别吓坏我的人。”埃文斯的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回去吧,茉莉,我跟这几位先生有事要谈。” 茉莉的眼神扫过了齐乐天三人,有些惶恐地走进电梯里。 这可是魔法协会专用的魔改电梯,专门进入属于半位面空间内的协会内部……这几个人没有身份验证,也没有血统认证,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给足了我埃文斯一个下马威啊,你们这群华夏人。”埃文斯双手交叠在下巴上:“真不怕我现在叫人?” “如果我们对你有恶意,你不会活到现在的。”齐乐天掏出那柄金光闪闪的小刀,倚在墙上磨了磨。 那雕刻大师所纹饰的浮雕,在他的小刀下,迅速磨蚀,直至消失。 “很强大的魔法阵,但是很可惜,用的材料不好。”齐乐天伸出手指,抹了抹刀背上的灰尘。 那是秘银的粉末。 埃文斯的眼皮跳了跳。 那可是炼金部部长,亲手设计的法阵,配合秘银和多种魔法金属……居然就这么被一柄看起来花里胡哨,没啥用处的小金刀,给生生抹掉了? 那可是魔法世界里,最坚固的物质之一。 “好了,我们华夏人也不喜欢磨叽,就开门见山地跟你聊聊好了。”张果老操着一口伦敦腔,满脸的笑意:“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佣兵团。” “三个人的佣兵团?”埃文斯有些错愕。 “不,我们原来只有两个人,现在临时吸纳了一个新成员。”驴子提着齐乐天的后衣领,把他抬到了门前:“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 他忽然卡壳了。 毕竟,齐乐天原先顶着一个齐天大圣的名头,现在可是光明正大的天庭逆贼。 大名鼎鼎的罪犯? 听起来就觉得很古怪啊! “大名鼎鼎的谁?”埃文斯盯住了齐乐天。 先前用一柄小金刀,就能把秘银墙上的法阵抹去……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角色,要真是籍籍无名,埃文斯反而觉得奇怪。 “大名鼎鼎的弑神者!”张果老赶紧把话圆回来:“在东方,他就是神明杀手的代名词。” “在东方屠杀神明!”埃文斯的神情一下就敬重起来。 作为魔法协会顶尖部门的二把手,他自然清楚,在那片遥远的东方土地上,究竟是谁在统治着所有的神仙。 “能在那位独裁帝皇的手下逃出生天,当真是一位强者。”埃文斯竖起了大拇指:“所以,剩下的两位,想必就是暗影猎手佣兵团的成员吧。” “啊,居然被认出来了。”驴子耸了耸肩。 “喂,为什么我看你有点激动的样子?”齐乐天戳了戳他的腰际:“你们不是佣兵团里的第一名吗?为什么被人认出来还会很兴奋?” “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牛的事情吗?在没有表露身份的时候,就有人把你们认了出来,然后对你们加以赞赏。”驴子表面淡定,神识传音却是无比的激动:“这简直就是满足我虚荣心的最大奖赏。” 齐乐天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 你的虚荣心,满足的地方是不是太廉价了? “没错,正是我们。”张果老挑了挑眉:“这笔生意,要不要谈呢?”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敲响警钟,然后让你们狼狈不堪的滚出去,但现在不行。”埃文斯叹了口气:“最近我们魔药部,是真的缺钱花,你们上门,相当于是给我送银子来了,我总不好把你们扫地出门。” “态度不怎么好啊。”齐乐天传音驴子。 “安啦,这些久居高位的领导就是这模样,彼此之间相互试探,好让一会的议价能够占到上风。”驴子倒是对这种事情驾轻就熟:“真像一个美人。” “哪里美了,你的审美这么古怪的吗?”齐乐天下意识挪开了身子。 居然说一个男人长得很美……这人不会是玻璃吧。 “妈的,我说的是像美国人啊!”驴子呵斥道:“你不是很喜欢看港台电影吗?怎么连经典的《黑金》都没有看过?” “玩梗也得玩得有个限度啊!”齐乐天恨恨地撇过头。 场间谈判的进展很快。 “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就是你们魔法协会的几位元老。”张果老的话,永远是那么具有侵略性:“这是前提,你和你代表的,在你背后的那人,愿不愿意接受这笔生意?” 埃文斯一下子愣住了。 他从没见过,要动摇别人的老大,还找别人小弟的笨蛋。 “我们接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从墙壁后边走了出来,像是穿墙一般。 “部……部长?”埃文斯转过头,看着那浑身魔药气味的男人。 “我们接受。”部长的手中,还提着一根水晶引流棒,搅拌着坩埚里的某些怪异的魔药:“不管是对付哪一位元老,我们都接受。” “部长!”埃文斯的声音里满是惊骇。 “哦,看来你跟元老院那群老东西,有不小的仇怨嘛。”张果老眉眼一凝:“不问问我们给你的报酬,是什么吗?” “一个新元老的位置,还有一些别的金钱上的报酬,我说的大概没错吧。”部长那常年烧火,被烟雾熏得红肿的眼睛,微微抬了抬。 “真不愧是部长。”张果老鼓了鼓掌:“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呢。” “哦,还有什么我没猜到的吗?”部长将锅里的魔药,倒在了埃文斯空荡荡的咖啡杯里。 “比如……”张果老伸出一根手指,眼神妖异。 “一粒星力结晶。”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远空上有艘大船 温带海洋性气候的海边,总是弥漫着难以散去的海雾,尤其是在某个风平浪静,天气晴好的早晨,这种蒙蒙的雾气,就会像华夏南方疯长的水葫芦一般,覆盖在整片水面上,几乎都要成灾了。 “真是的,又是这种鬼天气。”鲁迪船长站在甲板上,两手按着船舷:“退休之后我一定要搬到法国南部去。” “别开玩笑了船长,法国佬什么德行你也不是没见过。”大副哈哈大笑:“就算那地方天气好,你也顶不住法国佬那种诡异的浪漫,说不定你那貌美如花的老婆,就在这浪漫的国度里给人泡走了呢。” “晴天已经够难得了,你们这些人就知道嫌弃。”随船写生的华夏画家抬起了头:“这种晴朗的天气,最适合作海上写生。” “你要怎么写生?写什么生?这么多雾蒙蒙的,就算是有一条巨大的鲸鱼跃出水面,你也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吧!”船长哈哈大笑:“你可不要小看大海的力量啊,就算是不起眼的雾气,也能够阻挡人们窥探星空的视野!” “受教了。”少年画家站起身来,鞠了一躬:“不过我想,这个时候,我还是拿出画笔比较好。” “哦?你是看到什么美景了?”船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还是一片雾气。 “可不要眨眼哦。船长。”画家的嘴角,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就在这一瞬间,排水量相当大的渔船,忽然就摇摆了起来。 不,与其说是摇摆,不如说这艘巨大的渔船,正在被某种从海底呼啸而出的力量,给抽打得跳了起来。 还是那种撑杆跳一般,高高地跃出了水面。 船长和大副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 这艘船已经有两年没有大规模整修过了,内部有不少的零件已经老化,外层的钢板在海水的腐蚀之下,强韧的性质也有所降低。 面临这样的恐怖打击……结局恐怕会是船毁人亡。 “不用担心呢。”华夏画家却依旧紧紧地坐在椅子上,挥舞着手中那柄金色的画笔,在木板上勾勒出一道道线条。 今天的他,不像平日里那样拿出画布,只是单纯的用手中的金刀,一昧地挥舞。 一道道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好似蕴含了深刻内涵的纹路,在金刀下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好似某种宗教里的古岩壁画一般。 “好了。”齐乐天将手中大块的雷劈木版,往外一丢。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他朝着大海里大喊一声:“记得要加上足够的量!” 一只手从大海里伸出来,摆出了“ok”的手势。 “那我就放心了!”齐乐天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将整艘船从天上拍到了海上。 巨大的海浪从船的两边,高高的跃起,仿佛一只大肥鲸落到了水中。 发动了技能“水溅跃”! 齐乐天一回头。 船长和大副都一脸见了鬼的模样,看着齐乐天。 “你……你是谁究竟?”大副的语法都错乱了:“究竟是……是?”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华夏人而已。”齐乐天挥了挥脑袋上的头发,像是梳理着一头乱草:“现在的职业是画家。” “不,我觉得画家才是你的兼职。”船长说话一颤一颤的。 “不不不,我现在是无业人员,只要有个组织,有个兵团什么的给我逗留一会,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啊。”齐乐天摊开手:“毕竟我现在就是个逃犯,逃犯这种东西,只要有一口饭吃,就已经感激涕零了啊。” “逃逃逃……逃犯?”大副和船长对视一眼,吓得往后爬了回去。 作为远洋渔船的船长和大副,他们曾经见过不少的怪事。比如海盗,比如某些诡异的航船,比如大三角区这种诡异的航区。 但他们实在是没见过,这种能够挥手停船的…… 逃犯。 “这已经完全不是逃犯了吧,完全是另外一种生物了吧!”船长实在是忍不住了,站起来握紧了十字架,用手紧紧地指着齐乐天:“主啊!你好歹开开眼看看他们啊。” “嘘,不要说话。”齐乐天把食指放到嘴边:“你们的主会听见的啊。” “就是要让他听见啊!”大副站了起来:“主啊!赶紧降下惩罚吧!” “混蛋啊!你们恩将仇报啊!”齐乐天猛地发飙:“你也不想想刚刚那样的海浪,是谁把你救回来啊!” “明明就是你掀起的巨浪!”船长手中的十字架,都快被他捏断了:“你这是弥补损失!” “放屁,我这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齐乐天一拍船舷:“别人委托我在大海上航行,寻找一个水里的怪物,然后把它砍死!” “这是为民除害啊你们都在说些什么!” 船长和大副忽然沉默了。 他们看到,远处的水里,浮起了泡泡。 然后越来越红。 “喂!海怪的血液也是红色的吗?”大副指着远方的海面:“我看看,我去!整个海面都变成红色了啊,就连我们的船都变成红色的了!” 海浪拍打在船边,将整个船体染成了红色。 “重新染回来不就好了?”齐乐天站起来:“你看,海怪都被我们杀了啊!” “杀了才奇怪吧!那种巨大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武器才能杀死啊!”大副跳脚了。 一头驴子从海里浮起来。 “第一个,我相信这个时候,在魔法协会里,会有不小的震动。”驴子咧开嘴:“齐乐天,准备走了!” “为什么要把我的真名毫无掩饰地说了出来啊!”齐乐天指着驴子:“你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就是那种,一知道别人的真名,就会把别人咒死的那种?” 驴子整个人跃起,一个七百二十度究极回旋,落到船上。 “求你了,再玩梗会炸裂的啊。”他那双高档皮鞋碾了碾:“现实里是没有的!” 齐乐天被踩在脚下,人脸朝下,鼻血流了整艘船。 “好了,走了。”驴子提起齐乐天:“不走的话,无论是魔法协会,还是教会,甚至是黑暗议会,都会出人来视察的。” “别急嘛,我想见识见识。”齐乐天抬起头。 远方的天空上,是一艘大船。 一艘胖胖的,插满了刀枪剑戟的大船。 第一百五十五章 齐乐天的b计划 驴子落到船上,踩得船头往下重重一沉。 波涛从他的脚下起伏,一直荡漾到远方。 “喂,我说你小子,可不要犯傻啊。”他抽出一根红酒味的香烟,塞进了嘴里,在雾气中点燃:“那艘船上的大人物,跟我们现在所屠杀的这些所谓的‘伪星宿’,可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存在啊。” “我这不是初来乍到嘛。”齐乐天手中的金刀缩小,丢回了耳朵里:“总不能还没跟地主拜码头,立刻就走吧。” “你还真是肤浅啊。”驴子咳嗽了两声:“事先说好了,别给那帮教会的大人物逮住了。” 张果老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 “赶紧回来,那艘船上的人没那么简单。”他站在伦敦的街头,遥望着晨光中的大本钟:“即使你们挟大胜之威,也对付不了那艘船上的人。” “是特意来截胡我们的吗?”齐乐天把听筒放到耳边。 “不,你们别太看得起自己啊。”张果老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张:“根据魔法协会传真的说法,那艘船是原定要开往北海的。” “原定开往北海?”驴子吐了口烟雾:“去那种冰海干嘛,这个时候连远洋渔业的船只都已经返航了。” “难道你们以为,他们是去捕鱼不成?”张果老抚额:“那是,去剿灭恶魔的船队。” “恶魔不是都生长在硫磺里的吗?”齐乐天一脸天然呆。 “是啊,生长在岩浆里,硫磺里,还有那冰原之下。”张果老看着传真,脸色越发凝重:“每年一度捕杀恶魔的祭典,就是今天。” “十二月二十三号,圣诞节的前夜,或者说平安夜的前夜才对。”齐乐天站起身来,任由身旁大副和船长射出的子弹,落在自己的眼皮上,随后滑开。 “你们才是该被剿灭的恶魔吧!”船长手中的格洛克疯狂射击,却没能击破齐乐天和驴子任何一处的皮毛:“主啊,请降下惩罚吧。” “惩罚?”齐乐天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们的主,真如平日里所说的那般高尚,那硫磺之中的恶魔,哪里还有生存的空间?” “现在,我给你一个交易的机会。”齐乐天的目光,落在了船长的脑袋上。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接受我这个交易,然后获得我们佣兵团的报酬。”齐乐天竖起了一根手指,脸上的表情也自如地切换成了恶魔的模式。 张果老站在伦敦街头,恨不得把电话砸了。 怎么他妈忽然之间,就有种自立门户的感觉?喂!好歹听一下团长的话啊,我是团长啊! “第二,”在船长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金刀出现在了齐乐天的手中:“我会用这柄小刀,把你这位船长,还有一旁这位大副的脑袋,切成我爱吃的豆腐脑。” “加香菜谢谢。”驴子手中多出了一个碗。 金刀直指船长的脑袋。 “怎么样,选好了吗?”齐乐天的声音,游荡开来。 比什么遥远的硫磺里的恶魔。 要恐怖得多啊。 …… “太危险了啊!”张果老看着归来的齐乐天:“你们到底在干什么?那是教会!是宗教裁判所的大能啊,说不定船上会有‘圣器’之类的玩意,去屠杀那个硫磺中的病毒地狱啊!” “冰岛。”齐乐天笑道:“如果说是硫磺和冰原,我会联想到冰岛。” “正是冰岛。”驴子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如果你说恶魔地狱的话,确实是那里没错。” “所以,你到底跟他们进行了一个怎样的交易?”张果老叹了口气:“至少事先也要跟我先报备一下嘛。” “抱歉,主要是突发奇想,要报备讨论的话,来不及了啊。”齐乐天摊手:“这是我们完成任务,很重要的一点呢。” “原先坐那条船,就是你先提出来的。”张果老盯着他:“你究竟有什么计划?” “很简单。”齐乐天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你没发觉吗?我们所要寻找的那些‘伪星宿’,大部分都不在欧罗巴这片大陆上。” “而是在海里。” 张果老眯起眼睛。 “用卫星找的话,会比那种慢悠悠的渔船,要快很多吧。”他扶额:“你还真是……这种落后的搜查方式,早该被淘汰了啊。” “有些东西,用冷冰冰的机械去探测的话,是看不到的哦,团长。”齐乐天戴上了暗影猎手佣兵团,标志性的墨镜:“用生命去感应生命,用灵力去感应灵力。” “用星光去感应星光。” “说得好听,可那些人的体内,哪来那么精纯的星光源泉?”张果老满脸狐疑。 “接下来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在中原地区找到的两位新成员。”齐乐天站起身来,隔着墨镜,看着天上的太阳。 光辉而灿烂的日轮中,忽然多出了两个黑点。 “这是……”驴子口中的香烟,咬得紧了些。 “请容我为团长和团副,隆重介绍一下,我们佣兵团接下来的新成员。”齐乐天作出了一副绅士的做派。 “室火星,以及张月鹿。” 张果老推了推墨镜,理了理被从天而降的飓风,刮得有些错乱的衣领。 “看来,齐乐天同学,你给我们找来了两个了不得的帮手啊。”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两位星君。” “团长!”两位身材娇小的星宿,身着黑色的风衣,一跃而下,站到了张果老的面前:“我们来了!” 驴子的嘴角有些抽搐。 “喂,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他揽着齐乐天的肩膀,悄咪咪地把他拖到了墙边:“这可是两位星君啊!绝对效忠于大天尊的二十四星宿战神之二啊!”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齐乐天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不喜欢当舔狗吧。”齐乐天低着头:“即使他过去再怎么英明神武,再怎么风流倜傥,好歹也是昏庸了两千多年,乱搞了两千多年,甚至将整个东方神界都搞得一团糟的昏君。” “直到现在,他也丝毫不会去对下属们解释,随意决断他们的生死。” “这样的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统治的基础了。” 驴子把烟头往地上一丢。 “他统治仙界的基础,本来就不是英明神武和高瞻远瞩。”驴子踩灭了烟头,脸上满是阴霾:“他的统治,原本就是靠着最恐怖的武力。” “最恐怖的武力?”齐乐天把橙汁倒进杯子里,一饮而尽。 “最恐怖的武力。”张果老在“最”字上下了重音:“是最恐怖的。” 张月鹿和室火星也看向了齐乐天。 “很遗憾呢,对于这一点,我是不服气的。”齐乐天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橙汁。 大本钟的指针,在朝阳下闪烁着深邃的黑光。 “虽然你们可能会觉得很可笑,但是……” “终有一天,我也会让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跟我当年一样。” “品尝一下,被压在山下,靠着吃铜丸,喝铁汁过活的日子。” “可不要把握跟那个仁慈的斗战胜佛划上等号。” “我可是他邪恶的一面。” “曾经搅乱诸天的。” “六耳猕猴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骑士精神的背弃 “冰海的海面,永远是这么平静。”叼着bh牌香烟的哈德门倚在船舷上,看着下方一望无际的冰海,发出像模像样的感慨。 “冰海的海面已经没办法不平静了吧。”年轻些的里奇站在他身旁:“还有,裁判所内禁止吸烟的规定,不是您订立的吗?” “贼喊捉贼吗?” 哈德门顶着一双死鱼眼,轻轻把香烟敲了敲,任由烟灰洒向下方那片纯洁的冰原:“这可不是裁判所,都快到了恶魔的地盘了,总得先习惯一下硫磺的味道。” “哪里的香烟会有硫磺的味道啊!”里奇捂住了脸:“拜托了,哈德门先生,你可是裁判所的硬派代表啊,不要在这种场合违反了禁律。” “你以为,下面那片冰海很纯洁吗?”哈德门转过头,无神的双眼里,好像能塞进一根金箍棒:“其实很肮脏的。” “有原油的污染,有塑料垃圾,还有各种各样在寒冷中死去的动物尸体。” 他吐出一口烟雾。 “站得高了,离罪恶的地面就遥远了起来。” “不要忘记,罪恶永远在那深渊里滋生啊,里奇!” 里奇的拳头捏出了脆响。 在这种一望无际的冰海上装蒜,想要装给谁看啊,装给恶魔看吗?说这种看起来那么高逼格的话,完全就只有你最忠诚的下属,也就是我在听啊!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甲板上只有我们俩人。 抽烟什么的,也不会有人看见吧。 这么想着,他抽出了一根香烟。 一道黑光很快就划了过来,直接将里奇手上的香烟,断成了两截。 “喂,里奇,就算你是我最忠诚的下属,也得好好在意一下我颁布的禁令吧。”哈德门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根长枪,而枪尖的顶上,还挂着些许烟丝:“好歹记住,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吸烟啊。”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要太过分啊哈德门先生!”里奇的脑门上青筋直跳:“我可是看到你刚刚抽完的啊!” “证据呢?”哈德门把长枪背到了身后,冰原上反射的冷光,照在那杆黑色的长枪上,泛出了人性化的残忍味道。 “你嘴角都还有黑色的烟灰啊!”里奇指着哈德门的嘴角。 “现在没有了。”哈德门伸出舌头,舔掉了嘴角的烟灰,随后用长枪对准了里奇:“现在,是打算认错,还是打算死在我的长枪之下呢?” “我认错。”里奇干脆地跪下。 “这才是我最忠诚的属下。”哈德门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战前热身已经结束了,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一个又一个身穿白金色甲胄的战士,走上了甲板。 巨大而嶙峋的冰川角,正耸立在大船的前方。 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哈德门先生,里奇先生,这次奉教宗之命,由我们君子兰骑士团,为你们保驾护航。”君子兰骑士团的团长,被称为骑士之花的男人,正站在所有白金甲胄骑士的前方,左手扶右胸,右手脱帽,恭谨行礼。 “是跟我们两个一样,不受待见的家伙呢。”看着那与冰海相衬的骑士们,哈德门几乎笑出了眼泪。 “纠正一下,我们只不过是遵守了应守的法度罢了。”骑士之花,贝尔格里奥的脸上,露出了自傲之意:“斩杀恶魔,也是吾等的荣耀。” “荣耀吗?很好。”哈德门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把发配的任务,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想来贝尔格里奥先生,也是一位合格的骑士。” “那是自然。”贝尔格里奥点头。 “那么,就请你们二位,好好的给我们守好这一个洞口,让我们在归来的时候,还能够看见这艘像条肥鲸一样的大船。”哈德门点燃了一根香烟,叼在了嘴边:“最后一根了,贝尔格里奥先生会当做看不见的吧。” “啊,是的呢。”贝尔格里奥重新将头盔戴回。 里奇倒是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自己腰间的迅捷剑。 一柄来自魔法协会炼金部的枪支,正搭在他的腰间。 这对于教廷成员来说,是完全不合法度的。 因为魔法协会那群人,在教会开来,乃是异端和叛教者的代表。 只是,无论是哈德门还是贝尔格里奥,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教会的形象有多么光辉,暗中执行秘密任务的宗教裁判所,就有多么的黑暗和肮脏。 毕竟,越是光明的形象,维护起来就越是困难。 没有宗教裁判所里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想必教宗陛下在面对教徒时,脸上慈祥的笑容,也不会如此的轻松。 且惬意。 “我们会负责接应二位,请放心的去吧。”贝尔格里奥的腰杆竖的笔直。 “有骑士之花作为守卫,我也放心了许多呢。”哈德门轻轻一跃,落下船头。 里奇深深地看了这位骑士一眼,跟着落下。 深不可测的洞口,就仿佛某个怪物张开的大嘴,将这两位来自裁判所的黑衣人,迅速吞没,没有留下一丝的影迹。 “团长!”副官站了出来:“魔域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贝尔格里奥看了眼洞口。 一些细小的灰色阴影,已经覆盖在洞口的边沿上,像是从茅坑里爬出的蛆虫一般,缓慢而令人作呕。 远空上,又飘来一艘大船。 “传我命令,全员启程。”贝尔格里奥戴着头盔,看不清表情,只是他胯下的天马,忽然就张开了翅膀,飞向天空。 “启程向哪里?”副官在甲板上叫嚷起来。 “回程的船已经备好了,你说我们要启程向哪里?”贝尔格里奥的淡淡地回复他。 一时间,天空上,满是骑着天马的骑士们。 “团长!”副官的坐骑,凑近了贝尔格里奥:“我们这是抛弃战友!完全违背了骑士精神的原则啊!” 贝尔格里奥脱下了头盔,降落在另一艘天空船的甲板上。 他从甲胄的隙缝里,抽出了一根香烟。 “很遗憾,能遇见一个跟我一样,喜欢抽bh牌香烟的同僚呢。”他指尖点燃了火焰,将香烟缓缓点着:“只可惜,我们不能以骑士的身份,守护着你们的归来。”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副官已经懵了。 不止是他,君子兰骑士团的成员,几乎都被团长的举动绕糊涂了。 我们不是守护者吗?为什么会做出违背骑士精神,率先逃跑的举动? “教宗的命令,是在骑士精神之上,不可违背的铁则。”贝尔格里奥看着茫茫冰海,吐出一口烟雾:“这是教宗的命令。” 骑士团全员寂静。 “他们说的没错,离地面越远,就越看不到冰原上肮脏的图景。” “虽说是为了教宗没错,但我们的罪孽。” “越发深重了啊。” 大船也不知是谁在操纵,向着远方缓缓启程。 而那艘被抛弃在魔域出口的空船上,渐渐有灰雾和虚影汇集。 那是恶魔们,将要给予跟自己同样肮脏,同样阴险的裁判员们的…… 一份大礼。 第一百五十七章 深渊中开出血花 “三破日到了。”雪羽收起背后的羽翼,落到了高山上。 “雪羽姐姐,为什么要选今天过来呢?”粟紫蹲在她的身旁:“为什么偏偏要挑在这个日子?” “我可不是你那师傅。”雪羽想起齐乐天那张莫名自信的脸,微微低头:“他曾经看过那个境界的风景,自然可以不把大天尊的诏书放在眼里。” “可我不过是一只小凤凰,若是像他一样鲁莽行事。” “会死的很难看的。” 粟紫似懂非懂。 “今天是整个空间,最为动荡的时刻,坊间传闻,每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会出现百鬼夜行的景象。”雪羽看着粟紫,脸上冷酷的表情,也稍稍缓和了些许:“但这不是因为,阴间生灵主动开启封印。” “而是因为,每逢这个日子,恐怕是日月引力相交之时,会导致地球上不少的位面空间,产生难以思量的震动。” “难以思量的震动……所以就想是摇晃的椰子,比较容易摘下来对吗?” 雪羽点了点头。 她伸出手指,从自己的头上轻轻摘下一缕黑发。 落地即成黑羽。 “大天尊写诏书所用的墨水,就是我们血凤一族的黑羽,研磨而成的粉末,再混上一些别的材料所制。”雪羽拈着黑羽,轻轻向面前的空间一捅。 整片虚空,就好似一片平静的水潭,忽然落入了一枚石子。 漂亮的波纹荡漾开去,接触到了山壁上的岩石,像是一柄烧红的刀子,轻松便破开了这坚固的山岩。 一直荡漾到最远时,半座大山忽然就滑落在深谷中。 “切……切断了!”粟紫站在雪羽的身后,看着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便是空间切割的恐怖之处了。”雪羽面色如常:“粟紫,你就坐在这山上别动,牵着这根绳子,顺便帮我看看时间。” “牵着绳子?”粟紫看着落到自己手中的黑索。 “没错,你要紧紧地牵着它,无论从我那边传来怎样的震动,都不要松手。”雪羽摸了摸粟紫的脑袋:“可能会有点辛苦……” “我不怕!”粟紫的表情忽然就坚毅起来:“我可是他的徒弟诶!” “既然你有这个觉悟,那就好了。”雪羽放心地将黑索放进了粟紫的手中,轻轻将她的手指合上:“我要进去找她们,把她们救出来。” “好,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粟紫紧紧地握住黑索。 雪羽潇洒地转头,背后一双羽翼在空中展开,漆黑如天幕。 却异常的温暖。 …… “哈德门先生,你真的信任那个所谓的‘骑士之花’吗?”里奇跟在哈德门的身后,往黑洞的里边不断下坠。 这巨大的坑洞,虽然在冰川和大海的边上,里边却没有丝毫的水波,只有干燥而带着些异味的空气。 越是往下,那阵硫磺混杂着血腥的异味,便越发的浓重。 “信任?”哈德门背着长枪:“里奇,你忘了我们宗教裁判所里边待的,都是些什么人了吗?” “可是……如果你不信任他,为什么要放任他去守护我们最重要的退路?”里奇仍是不解。 他当然知道,宗教裁判所的人,在教廷内部是有多么不受待见。 尤其是在这所长更替的时候,哈德门这位曾经的二号人物,若是在这黑漆漆的坑洞中,死在恶魔的围殴之下,那无疑是最好的下场。 无论是从时机来说,还是从方式来说。 都无比的合适。 反正那些争权夺利的人,永远不会想着替主毁灭异端。 他们只会想着自己手中的权利,以及从教宗手上获得的赎罪券。 “里奇,你真的信奉主吗?”哈德门没有抬头,只是让自己的身体,一直处于被万有引力控制的状态下,一路下坠:“还是说,你只不过是想要让自己的心灵,在屠灭自己整个家族之后,获得些许的安宁?” 里奇沉默了一会。 “应该是信奉的吧。”他的拳骨微微发青,显然是捏得很紧:“毕竟,我希望他能够帮我洗脱身上的罪孽和鲜血。” “求人办事,总得给些好处才是。” 哈德门抽出香烟。 香烟的前端,很自然地便亮了起来。 显然,这个空间里的温度,已经到达了一个相当恐怖的境地。 “所以,你其实内心深处,并不热爱这个神明,也并不认同他对你的爱。”哈德门的声音很冷,跟这个坑洞里炽热的温度,完全不符:“你只不过是想着自己,想着自己身上那厚厚的血债,能够有朝一日得到解脱罢了。” “哈德门先生,您说的没错。”里奇干脆地承认了。 有些事情,一旦说穿了,就没必要继续遮遮掩掩的。 “挺好的。”哈德门深吸一口气。整一根香烟,在他那口长长的吸气之中,渐渐化作金黄色的火焰,随后带着片片飞灰,逸散在这满是硫磺味道的坑洞里。 “你不会想要杀了我这个,不忠实的信徒吗?”里奇问道。 “不会,怎么会呢?”哈德门的身边,忽然有无数道黑色的气流,全数围绕在他的身边,流转之中,爆发出极强的斥力。 他一瞬间就停在了空中,轻轻一跳,落到了坑底。 “为什么不会呢?”里奇似乎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我们宗教裁判所里的人们,不是什么修士云集,老老实实念诵经文的家伙啊。”哈德门将口中的滤嘴吐到一边,将背后的长枪取下,提在手中。 锐利的枪尖,在幽幽的火焰之中,闪烁出嗜血的光芒。 “我们这群人,原本就跟高高在上的主教,光明磊落的教宗不同。”他擦拭着枪尖,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肌肤:“我们本身就来自于这个世界,最肮脏,最污秽的角落,背负着这个世界上最深刻的罪孽。” 里奇面色平静,但内心中的波澜,已然惊动天地。 就连哈德门先生的过去……也是充满着黑暗与苦难吗? “正是因为曾经坠落在最深刻的黑暗之中,我们才拥有那些浑身都散发着光芒的人们,所不具有的源动力。”哈德门握紧了长枪,看着火光中隐隐出现的魔鬼面庞,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从那令人绝望的深渊中离开,我们必须依靠主的力量。” “主教们因信称义,我们因行称义。” 他踏步向前,长枪已然剖开了七八位恶魔的胸膛。 墨绿色的鲜血在空中飘洒,在地上腐蚀出一片吱吱声。 “所以,不用在乎什么退路。”哈德门的脸上,沾染了恶魔同样滚烫的鲜血。 “用这些肮脏恶魔的鲜血,为我们的赎罪。” “铺出一条路来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魔君们的盛宴 守护在地狱之门前的两位恶魔,忽然听到了一阵喧闹之声。 “太热了。”一个女孩子抱怨的声音,从地狱之下的地幔中升起:“就连我这样天生就能掌握火焰的尸王,也嫌弃这种环境啊!” “马上就好了,大姐头。”一个谦和的声音安慰女孩:“前面就能离开岩浆了。” “诶!还真是啊。”余清欢的脑袋从岩浆湖里浮起来:“将臣,赢勾,后卿,赶紧跟上!” 她一拂袖子,跳出了热气蒸腾的岩浆湖,直直落到了两位恶魔的面前。 “这样子,好像西方的恶魔哦。”余清欢走上前,捏了捏两位恶魔的脸庞:“就连手感上,也跟我们平时见到的妖魔不大一样呢。” “说不定这里就是西方的地狱呢。”后卿摊手。 作为掌握冰霜之气的恶魔,他相当厌恶这种硫磺与岩浆相交的环境。 若是换做冷冰冰的大海,那可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有可能。”余清欢点了点头:“我们毕竟是挖穿了地幔,才得以逃出封印的。别说是西方的地狱了,就算是天堂我都相信。” 两个恶魔完全说不出话。 他们的感知,要比人类灵敏得多……眼前这四位颇有些风尘仆仆的少年少女,不但没办法引发他们的食欲,反而在灵魂上给予他们极大的压迫。 就像是一只老鼠,碰上了天界的凶猫。 只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喂,问你们话呢,这里是地狱吗?”余清欢拍了拍这恶魔的脸庞:“是不是地狱?” 两个小恶魔双股战战,默不作声。 他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恶魔,就连站在这里看门,都是被同伴排挤而来,又怎么可能通晓万里之外的华夏语言? “他们应该不会说华夏语。”赢勾双手环抱:“让他们带我们进去吧。” “语言不通,怎么让他们带路?”将臣一脸阴沉。 “简单的很。”赢勾的指甲猛然弹出,化作一道流光。 地狱的大门,在一阵浓浓的烟火之中,骤然破碎成无数碎块,露出一个数十米高矮的空洞。 “现在,放走他们便是了。”赢勾手中烟雾一挥。 两位恶魔的眼中,忽然就失去了四位尸王的影像。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这两位恶魔撒腿狂奔,冲回了恶魔的城中。 而四位尸王,也没有任何犹豫。 “东方最恐惧的恶魔,和西方最恐惧的恶魔相遇。”余清欢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魅惑的弧度。 “真是叫人期待的会面啊!” …… “砍!砍!砍!”里奇的手中的迅捷剑,好像骑士们手中的大剑,狠狠地劈斩下去。每一次劈斩,迅捷剑都会像飓风中的小树一般,骤然弯曲。 恶魔的血液疯狂的飞舞,落在了大地之上。 整个洞窟,已经被恶魔们的血液,腐蚀得不成样子。无数低阶恶魔像是潮水一般,从那洞窟的门口涌出,每一瞬都有百来位新鲜的恶魔,变成新鲜的尸体。 恶魔们的血液已经在这阔大的洞窟中,淹没了里奇的小腿肚。 血光护佑着他,在腐蚀性极强的血液之中,也不会化作腐烂的脓血。 “啊,还真有些疲惫呢。”哈德门把手扶在腰眼上,倚着洞壁:“唉,看来是年纪大了,才杀了这么点人,就已经腰酸背痛了。” “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啊,哈德门先生。”里奇收起迅捷剑,打开了腰间魔法手枪的开关。明明是一柄小小的手枪,却好似马克辛机枪一般,疯狂地喷吐着子弹。 一蓬蓬血雨在这地狱中飘散开来,落在地上。 恶魔的尸体,堆积在这血海上,缓缓消融。 “宗教裁判所的二位,我地狱对你们招待的可好?”低阶恶魔们的身体逐渐融化,一个浩然的声音,却逐渐从洞窟之中浮现出来:“这些低阶恶魔,二位杀得可曾尽兴?” “还差大概两百万个,才能够完成任务吧。”哈德门叼起了香烟:“大概还要杀上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能够完成教宗的期望呢。” “低阶恶魔,要多少有多少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从洞窟中缓缓显现。 一条巨大无比的海蛇,从洞口的血海中游出,鳞片在嶙峋的砂岩上摩擦,透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里奇挠了挠耳朵,满脸不愉。 “真吵啊。”他提着迅捷剑,骤然向前,左手魔法手枪中的子弹,继续倾泻出去,高热的火光在枪口处堆叠成一道盛大的焰火。 “利未安森的子嗣,可不会这么轻易地倒在你们这些肮脏人类的剑下。”大海蛇轻轻游动,任由魔法手枪的子弹倾泻在鳞片上,眼睛上,却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 “你那柄无力的软剑,也能够洞穿我的鳞甲吗?” 里奇手中的迅捷剑,已经超越了人类所创造绝大多数的武器。 毕竟,除了正在研究中的激光武器,还有电磁炮,没什么东西能够到达他此刻的速度。本应在空气中化作铁水的迅捷剑,既然没有在风中融化,那就裹挟了莫可沛御的力量。 如同洪钟大吕的声音,在整个洞窟中荡漾开来,将整个洞窟刻满法阵的岩壁,全数震落。若非几人都修为过人,当场就会被无数从天而降的土方,镇压成渣。 这直接引发了一场,震级高达五点六的地震。 这是连“大伊万”级别的核弹,都绝对不可能完成的恐怖任务。 那没过腿肚的血水,在这一剑之下,全数化为青烟,得到了根本上的净化。 “无论是血光还是圣光,归根到底还是神明赐予我们的力量。”哈德门轻轻紧了紧手中的长枪,一口唾掉了烟头:“里奇的迅捷剑,滋味如何?” “感觉不错。”这巨大的海蛇,所谓的恶魔兰顿,轻轻扬起了蛇头。 迅捷剑的威势,给他巨大的头颅,留下了一个粗放的贯穿伤,粗放得就像是老农在田地里随手挥出一锤子,挖出土块那般随意。 但他没有死,甚至没有流出任何的血液。 “出来吧,各位!”他的喉咙中发出了低吼。 那倾倒的土方中,忽然有一道赤红的亮光。 像是高爆炸药一般炸裂,这原本巨大的坑洞,再度清扫出一片巨大的空地。 “我说,兰顿阁下,你就是这样成为魔君的吗?”那释放赤红光芒的恶魔,扇动着血色的翅膀,出现在空中:“如果你今日依旧是这般颓丧,那我玛门,就借你的脑袋,去换来一些更加珍贵的财富了。” 山羊脑袋的怪物,龙首人身的恶魔……包括兰顿在内,六位魔王从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低阶恶魔,重新化作潮水,从兰顿的身旁两侧涌出,再度向里奇和哈德门展开了新一轮的冲锋。 “哈德门先生,我没记错的话,一个魔君,大概相当于五十万只普通恶魔吧。”里奇将迅捷剑收回腰间:“如果我们将他们解决了,是不是就可以提前完成任务了?” “那是当然。”哈德门掰着手指。 “还是……超额完成呢。” 他背起长枪,如怒龙出海。 第一百五十九章 被抛弃的棋子们 “作为冥界的魔君,我等的力量,又岂是你等肮脏下贱的人类,可以随意揣度的?”兰顿脑袋上那巨大的窟窿,用不了多久,就长了回来:“你们不过是下贱的低等生物,就算拥有那神明的力量,又能如何?” “万万千千的恶魔,你们能屠戮个一干二净吗?” 哈德门手中的长枪,直指兰顿的脑袋。 “真是的,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嫌我们肮脏呢?”他的长枪前端,带着一抹深邃的血光,瞬间就在兰顿的身体上,留下了无数透亮的窟窿:“无论是恶魔,还是神明,都宣称我们是肮脏而邪恶的物种。” “什么原罪啦,下贱啦……这种词汇我从进入裁判所到现在,已经听得很烦了,拜托你不要再说了。”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长枪。 那墨绿色的血液,顺着枪头滑下,流了一地。 兰顿本就遭受重创的身体,好似金山玉柱般倒下。 硕大而蜷曲的蛇身,卷在一起,竟是被这长枪夺去了大半的生命,只余下一口出气在喘。 “看来,我小看了你们这些人类了呢。”亚巴顿的后裔,酷似蝗虫的魔君笑了笑,口中的毒烟随着每一个字母的发音而吐出,弥漫在整个坑洞中。 哈德门迅速捂住了口鼻。 他身上的衣衫,好似被万千的蚂蚁噬咬一般,逐渐融化,只留下体表一层暗黑色的甲胄,还紧紧地覆盖在皮肤上,阻挡着毒烟的入侵。 低阶恶魔们依旧如同潮水般涌上,生生不息。 一道雪亮的刀光……准确说是镰刀的光芒,忽然从低阶恶魔的魔群中,爆发出来,直直轰向了哈德门那毫无防备的背后。 “绞断你的脊椎,再把你放在魔群中,送你上路,这个安排,是否满意?”趁着哈德门掩住口鼻,那道刀光贴着地表,悄无声息的潜了过来,直到三尺之内,才爆发出全部的锋芒,凡是靠近他的恶魔,都在这一道刀光之下,化作漫天纷飞的碎屑。 “螳螂型的恶魔吗?”哈德门在骤然遇袭的时候,居然还有闲工夫去跟他聊天:“经文里没有记载过你呢。” “我是撒旦大人最新创造的物种。”长着一双螳臂的恶魔,面目狰狞地贴近了他的背后:“而你的性命,则是我向撒旦大人,送上的第一份大礼。” “有本事,就拿走它吧,反正只不过是一条肮脏的,没什么用处的贱命罢了。”哈德门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漠然的意味。 他松开了捂住口鼻的手,将长枪背回身后。 血红色的长枪,贯穿了螳螂恶魔的身躯。 这位刚刚成为魔君的新生恶魔,在生命的最后,用最后一口气,问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躲?” “为什么?”鲜红的血液,喷洒在空中,那条已经歪斜下去的脊骨,被哈德门把手伸向背后,轻轻扶正:“那当然是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啊。” “那你为什么掩住口鼻?”亚巴顿的后裔穿越重重迷雾。 “因为要当诱饵嘛,诱饵这种东西,你们小脑袋应该能理解吧。”哈德门的眼神依旧是那般的漠然,仿佛只是一尊能动的石像。无论承受了多么深重的伤势,他的眼神也依旧毫不动摇:“就是牺牲自己,换取敌方性命的那种东西啊。” 亚巴顿的后裔沉默了一会,才终于从口中吐出字来。 “真是可怕的人类。”他摊开双手,准备重新融入黑暗:“即使只是这般肮脏而丑陋的物种,居然也能够威胁我等魔君的生命。” “出来就别回去了。”哈德门的声音,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血红色的长枪,贯穿而下。 “别把我跟那些垃圾恶魔,放在同一个台阶上比较啊。”亚巴顿的后裔只是轻轻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柄血红色的长枪:“这长枪的模样,很熟悉啊,是仿照着朗基努斯去订制的吧,只可惜啊……” 三位魔君从旁突袭。 他们可不在乎寻常强者的所谓尊严。 只要能赢,无论是用何等下作的手段,在冥界这等地方,都是无比光荣的事情。 只论成败,不论手段。 冥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所以,你们这群更加肮脏的物种,应该得到彻底的清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年一度地出现在这与现世相交的洞口上,让我们斩杀而已。”里奇的声音同样出现在虚空中,透着一股寒冷的意味。 “当审判日到来的时候,你们都将葬身于火海之中,永生不得超生!” 三位魔君的口中,爆发出难抑的尖锐叫声。 迅捷剑的剑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达了他们的背后,轻轻地一顿绞杀。 三位魔君的身体,如同纸片一般洒向大地。 皆灭! 亚巴顿的后裔紧紧地抓住枪身。 锐利的枪尖,正一寸一寸地向前,还差三寸,就要抵住他那颗要害的心脏。 “人类这种生物,就是太信任自己的眼睛。”他丝毫没有在乎这即将抵触自己心头的枪尖:“不奇怪吗,为什么明明这三位魔君都已经被你打倒,你那属下,却依旧没能将那柄细小的迅捷剑,从背后捅穿我的胸膛。” “不回头看看吗?”他的声音作为一个恶魔,完全符合了蛊惑的味道。 “不用回头的。”枪尖一顿一顿地刺入了恶魔的胸膛。 这位堕天使外貌的恶魔,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想问为什么吗?”哈德门的背后,不断渗出黑血,但依旧坚定地将手中的长枪,刺入恶魔的心脏里。 “我们已经是弃子了,懂吗?”哈德门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完全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位恶魔要逊色。 他身周的气场,不断膨胀,将那些涌上来的低阶恶魔,如臭虫般碾死。 “所以,在这里杀戮得越猛,承受的伤害越重,身上流出的鲜血越多,我们的罪孽洗脱得救越快。”他如同一匹大漠残狼,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将那仿制的“朗基努斯”,插入了亚巴顿后裔的心脏里。 亚巴顿的后裔,高贵血统的传承者,如同路边随便一只衰老的蝙蝠一般,从空中坠落。 只不过,他的嘴角,依旧带笑。 哈德门当然不用回头。 从亚巴顿后裔的眼中,他自然能够看到,被兰顿的蛇身绞杀的里奇。 “死总是要死的,总是要去见主的。”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包香烟,用残破的双手抹去烟盒上黏糊糊的,红绿相间的血液。 可是,越是抚摸,烟盒就越是肮脏。 “嘛,算了。”他直接打开了烟盒,从里边抽出了一根湿哒哒的香烟。 指尖点火,燃着香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里奇艰难地睁开眼睛。 哈德门先生的身影,在他的眼中逐渐模糊。 “不用怕,里奇。”哈德门拖着那副残躯,曳着长枪。 几乎耗尽了所有力量的他,被一群如蚁般的低阶恶魔,完全包裹在内,只留下一双眼睛看着里奇和兰顿。 “明明已经快死了,居然还能在恶魔潮中移动。”兰顿有些讶异。 面前这人类,跟生命力顽强的他,可完全不同。 一旦被重伤,人类就真的濒临死亡了。 为什么,他还能动? “准备接受死亡吧,兰顿。”一个用牙关挤出来的声音,穿透了那厚厚的恶魔包围圈。 那双令人胆寒的双眼,穿过层层的堵截,锁定了兰顿的脑袋。 里奇的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手中的迅捷剑毫无章法地爆发,像是为哈德门争取时间。 “有多愚蠢的长官,就有多愚蠢的属下啊。”兰顿分叉的舌头轻吐。 “让我来终结,你们这愚蠢的生命吧。” 第一百六十章 两柄利剑的归巢 长枪穿透了无数的恶魔,脱手飞出,直指兰顿的脑袋。 原本仅凭气场就能压制恶魔的哈德门,彻底陷在了恶魔群中。 耗尽了所有气力的他,就跟普通的人类一般无二,完全没有抵挡恶魔的力量。仅仅是那些恶魔的重量压上来,就已经逼得他透不过气来。 里奇的反抗,也被兰顿的绞杀捆住,最终平息。 “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一只相当洁白的手掌,在长枪刺出的时候,将枪杆握住。 原本就已经丧失了大部分动能的长枪,轻松就被这只手掌所掌握。 里奇怒睁的双眼,看着那只手的主人。 明明就差一点,为什么会被人中途截胡? 那是一个身着白衬衣的少年,血红色的长枪甚至要高于他的脑袋,但落在他的手上时,却驯服得好似久经训练的宝马。 “而且,为什么你们喜欢瞄准一条大蛇的脑袋?”白衣少年握着长枪,轻轻劈斩。 “要害,在七寸上啊。” 一道血红的流光,轻轻划过了兰顿的身体。 里奇身周困顿的绞杀,忽然就轻松了下来。 他一跃而下,落在地面,扭过了头。 原本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兰顿,此刻已然身首分离,只留下半截蛇身在地上不甘地蠕动,像是一条被人拧成两段的蚯蚓。 “随便给别人定义愚蠢的家伙,自己本身就是最愚蠢的。”齐乐天随手挥了挥长枪。 无数道轻盈的血蝴蝶,从他的手中飞出,轻轻划过了潮水般的恶魔群。 一蓬又一蓬血花,在潮水之中散开,绿油油一片全数落入脚下,流进了那产出恶魔的洞口之中。 在那洞口内,那蓬蓬的破坏之声,依旧在回响着。 但白衣少年的脑袋,却被人踩在了绿油油的血海中。 “你刚才也说了愚蠢两个字吧,对吧,齐乐天。”一位驴脸人身的壮硕男子,踩在齐乐天的脑袋上:“你刚刚也定义那蛇怪愚蠢了,对吧。” “#¥%……”被踩在血海里的齐乐天,完全没办法开口,只有一阵无意义的发言。 “好了好了,松开我们的新任团副。”一身西装一丝不苟的老者,也从天而降:“别让教廷的朋友们见笑了。” 驴子这才松开大脚。 “呼,呼……”齐乐天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气:“驴子你妈的,茶点没把老子憋死。” “先救人,好吗?”驴子转移话题的功夫,不是一般的强悍。他轻身向前,抱起陷入昏迷的哈德门,往他的嘴里丢了一颗丸子。 “这么珍贵的先天丸,就这么用出去了,你们也还真的一点都不心疼。”齐乐天嘟哝着。 驴子撇过脑袋。 “你们佛门,不是崇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观点吗?” “别把我跟佛门划等号啊。”齐乐天不满地抗议:“我早就已经脱离了灵山了!我现在是自立门户的阶段!” “好好好,先别吵。”张果老伸出手掌,重重地一按。 无数雷霆从他的掌心喷吐出去,好似加特林机枪口的蓝色火焰一般炽盛。 无数再度涌上洞口的恶魔,如同田里一望无际的麦子一般,轻轻地弯下腰去。 只不过这一弯腰,就永远站不起来了。 里奇的眼皮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这群突如其来的华夏面孔,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会在自己等人危殆的时候出现,还大胆的出手相救?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些恶魔,是极为记仇的存在吗? “我到天堂了吗?”哈德门支撑着身体坐起:“不是说天堂无病无痛吗?还是说我的罪孽尚未洗清,又被主给送到地狱来了?” “这里确实是地狱,不过你们的主可没有降临。”齐乐天把长枪丢给他:“救下你们的,是我。” “还有我们。”驴子和张果老咧嘴一笑。 “我居然还没有升天吗?”哈德门龇牙咧嘴:“啊,背上的伤口好痛。” “哈德门先生!”里奇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哈德门,涕泗横流:“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活着才是坏事呢!”哈德门上一秒还在龇牙咧嘴,下一秒就已经恢复了沉静的表情:“像现在这个样子回去,还是免不了一死。” “区别只是,死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在神国里取得一方光荣的位置。” “而回去,就只剩下钉在耻辱柱上的寒酸罢了。” 齐乐天和张果老他们对视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 哈德门抽出bh牌的香烟,叼在嘴里。 “家丑不可外扬,你们华夏人不是最讲究这个吗?” 齐乐天笑了笑:“可你们也知道,华夏人有个与生俱来的特性,就是喜欢探听八卦吧。” “如果日后还有机会相见,我自会将这一切坦诚相见。”哈德门将长枪轻轻刺破自己背上的血肉,当做缝针的作用:“不管你们几位是来这里做什么,我都奉劝各位。” “还是小心为上。” 齐乐天挥了挥手,向飞上天际的他们,道了个别:“放心好了,语文学的不错的伙伴,我们是来接人的。” “日后再相见!” 里奇抱着哈德门,一路上行。 “那伙人,还真是不怕死。”他看着走进洞口的齐乐天他们,脸上也出现了隐隐的担忧:“就连我们,都不敢进入真正的地狱里呢。” “东方人,似乎不归我们的主所管束呢。”哈德门的背后,插着一根长枪,伤口却渐渐愈合。 “您这样,不会耗费大量的生命力吗?”里奇持续上升。 “本来就是捡回的贱命,不必太过在意。”哈德门摆了摆手:“倒是要想想,我们回去的时候,究竟应该怎么办……毕竟那些豺狼,可不会这么轻易把权力给回我们。” “不用想这个吧,哈德门先生。”里奇的眼中,却忽然多出了无限的战意。 “像现在这样,杀穿他们不就好了吗?” 哈德门转过头,表情木讷。 这小子……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了吗? “像我们宗教裁判所这样的机构,里边的人,恐惧的是武力,而不是狗屁倒灶的权威。”里奇腰间的迅捷剑,虽然歪歪扭扭,但上边的血迹依旧清晰可见。 “我们回去,宰杀那些久居高位的肥猪吧,哈德门先生。” 里奇面无表情,如是说。 他们落在空空落落的大船上,看着满船流淌的血迹。 “或许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呢。”哈德门在里奇的搀扶下,走到了船上。 虽然他们此刻伤痕累累,但一路的航行,足以让再深刻的伤势痊愈。 两柄磕出口子,但不掩锋锐的利剑。 现在要回巢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撒旦府邸的客人 “为了来这里接你小子的女朋友,我们可是舍命陪君子啊。”驴子掏出梳子,梳理了自己脑袋上被风吹乱的毛发:“新任团副。” “既然都让我当了新团副了,就应该给点福利嘛。”齐乐天不以为意:“这次陪我,就当是我新任团副的福利了。” “陪你好说,别让我们真的堕入无间地狱就好了。”张果老嘿嘿一笑,摸出一张地图。 “从哪搞来的好东西。”驴子凑了过去:“冥界大致地图?” “魔法协会。”张果老的回复简短:“亡灵法师们,曾经无数次从冥界召唤亡灵,顺便从他们的灵魂之火中,勾勒出了一幅冥界的简易地图。” “我能感觉到,他们大概在这个地方。”齐乐天伸出手,指了指那张地图的左下角。 “搞什么……这是最深的地方啊,相当于我们的十八层地狱好吧。”驴子吓了一跳:“喂,你小子的女朋友是犯了什么事,被人封印在那种地方。” “我怎么知道。”齐乐天摊手:“我的弟子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找遍了封印之中的空间,都找不到我女朋友,只发现了一个通往地心的洞口。” “与此同时,我又重新在现世感应到了她的气息。”齐乐天拉开易拉罐的盖子,将里边的冰镇橙汁倒进喉咙里:“没办法了,我已经是个大男孩了,总得负起肩上的责任吧。” “总不能把女朋友一个人丢在洞窟中,跟恶魔作伴吧。” 驴子斜睨了他一眼。 “如果是我们流落到这地方,你会不会来寻找我们?” 齐乐天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也想当我女朋友?不行吧,我跟你有生殖隔离的。” “走吧团长,我们不陪这狼心狗肺的小子!”驴子气得拂袖而去:“走了走了,还陪个屁!” “开玩笑嘛。”齐乐天打了个哈哈:“来吧,你们也没进过真正的地狱吧!” 张果老推了推墨镜。 “这可,不一定啊。” …… “六大魔君的计划失败了?面对两个重伤的裁判员,居然还被反杀了?”阴影中的鬼影腾地站起:“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有其他魔君在背后捅刀子?” “并不是。”那位汇报的蝙蝠落地,化作一尊苍白的人影:“是三个东方人,在关键时候偷袭了我们的魔君们。” “东方人?”鬼影的眉头皱了皱。 “正是东方人,应该是修炼道术一系的,恐怕是跑来西方降妖除魔来了。”面色苍白的吸血鬼,微微躬身:“要不小的去除了他们?” “让我看看他们长什么样再说。”鬼影接过吸血鬼手上的水镜,忽然就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刻,脸色苍白的吸血鬼,就被整一巴掌拍出了洞窟。 “混蛋!”鬼影的声音里,充满了暴怒:“你是瞎子吗?” 吸血鬼捂着脸,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忽然之间,大人就变得如此暴怒? “来,让我们来想想,四位始祖大人的画像的长相好吗?”鬼影从洞窟中走出,身上的黑袍垂落地表:“要不要我给你看看,始祖的照片长什么样?” “始祖……”吸血鬼被一巴掌抽得晕头转向,但还是想起了从小看大的那司长画像。 他再回想起先前水镜中,那位老者的样貌。 一道电光击穿了他的脑海,带来透心的凉意。 他颤抖地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想起来了?”鬼影把头罩脱掉,露出苍苍的白发,以及一张英俊的年轻面庞。 “属下罪该万死!”跪伏在地的吸血鬼再不敢抬头:“请大人发落!” “发落?”拄着法杖的鬼影,或者说二代血族领袖,张伦看着这小破蝙蝠,手中法杖轻扬,就要镇杀这多嘴的蝙蝠。 “张伦,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英俊,真让人羡慕。”一个声音从洞窟的上方传入,清澈透亮。 “父亲大人!”张伦的背后蝠翼怒张,高高飞起,落到了洞窟之外。 齐乐天的眼皮跳了跳。 这老不修的,在西方居然还留种了? 还留下这么个俊俏的年轻人? “父亲大人,还请您饶恕我未曾远迎。”虽是在西方成长起来的后裔,但华夏文字还算流畅:“实在是抱歉。” “抱个锤子歉。”张果老在他脑袋上锤了锤:“我这次回来,是带朋友回来找人的。” “找人?”张伦的眼神变了变:“找谁?” “找这四位。”张果老掏出一张合照。 那是保存在齐乐天手机里的一张自拍合照,虽然有些模糊,但张伦的脸色立刻变得精彩无比。 “父亲……这四位,不是撒旦大人府上,新来的几位客人吗?” “撒旦的府上?”张果老瞥了齐乐天一眼:“齐乐天,说不定你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齐乐天摇晃下脑袋,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撒旦是个老色胚。”张果老的脸色不太好:“你这几位朋友,应该是从深渊地狱湖里冒出头来的,现在被带到撒旦的府上……” “撒旦的府邸在哪里?”齐乐天从耳朵里掏出金刀,轻轻一扬。 长柄利刃,便落在了他的手上。 “叔父!”张伦立刻转头:“这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齐乐天眼角抽搐了两下。 这是把我看得有多老啊……你看我的样子,这光滑紧致的皮肤,有哪里像是你叔父的年纪? “从长计议,是从哪里开始?”他想了想,转过身来。 只不过,无数道气流已经从他的衣袖里,发鬓间,还有长柄金刀上,缓缓流淌而出。 就差那个坐标,他便会立刻出现在所谓“撒旦”的府上。 是和谈,还是死斗,全部取决与余清欢的态度。 “这……”张伦虽然也是一方强者,甚至远胜于先前那些太乙级的魔君,但看着这四处流淌的气流,喉咙却好似哽住了。 “好好说话,有你这么对待小辈的吗?”张果老不满了。 在自己的宝贝儿子面前,好歹给个好脸色啊! “行。”齐乐天深吸口气,将自己外泄的气势全数吞入腹中:“你说。” “这……撒旦的府邸,在这里。”张伦最终的回答,却是一个坐标。 齐乐天取出暗影猎手团,标志性的墨镜。 “好了,你们两父子,先在这叙叙旧吧。”齐乐天揽过驴子的肩膀,一飞冲天。 张果老跟张伦面面相觑。 “你好歹说点建设性的话语啊。”张果老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总该成长起来了吧。” “我觉得,他未必不是撒旦大人的对手。”张伦认真道。 “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 “虽然微弱,但跟撒旦大人带给我的威压,却是同出一源。” 张果老转过头。 天空上留下一道过度加速的冷凝云。 “好吧,我承认,那小子真的很强。”他耸了耸肩:“不过你还是得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张伦有些懵。 “准备逃亡啊。”张果老淡然得好像在说晚餐菜单一般。 “无论是胜是败。” 第一百六十二章 踩破墙壁的驴子 “你一定感觉特别突兀吧。”齐乐天看着被自己抓在手中的驴子:“感觉就像是,大家正在吃火锅的时候,一个朋友突然走出门口,说一声失陪之后,变身成假面骑士一样突兀。” “不,变成假面骑士都没有这么突兀,你这个程度,至少是突然变身成加坦杰厄的状况啊。”驴子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怎么,看你的神情,完全就预料到我会变身成加坦杰厄吧。”齐乐天瞥了他一眼。 “我知道撒旦是个怎样的人啊。”驴子摊手:“毕竟,当年张果老也曾经出席过黑暗议会,我也有幸作为那一届的议员出任。” “所以,你要跟他起冲突,我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齐乐天低下头。 “你就不怕,我败在他的手上,变成被迪迦打败的加坦杰厄吗?” “首先,论起邪恶的程度来说,他才是加坦杰厄。”驴子化身成人之后,除了大脑袋,连蹄子都变成了标准的五指。此时此刻,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二,这里可没有所谓的汇集全人类的光线。” “恶魔的世界里,强者为尊,若是你跟撒旦干架,不会有别的任何恶魔,干扰你们的战斗……说不定在他统治下蠢蠢欲动已久的大恶魔们,还会出手相助。”驴子哈哈大笑:“当然,他们也不会成为你的臂助。” “只不过,换一个全新的领导者,对他们来说,更好控制罢了。” 齐乐天背着金刀,嘴角一勾。 “看来,驴子你还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啊。”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这番分析,算是鞭辟入里啊。” “毕竟也当过议员,总不能跟那些普通的无脑恶魔一样吧。”驴子摊手。 “不过,你为什么相信,我能跟这位黑暗中的君王分庭抗礼?”齐乐天语气中还是有些不自信。 毕竟这次面对的,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名不见经传的对手。 而是跟西方那位究极主神对标的,黑暗之主。 撒旦大人。 “我当然相信你啊。”驴子的语气稀松平常。 “毕竟,你是跟那位齐名的六耳猕猴啊。” “你可是曾经与佛祖和大天尊相斗,还能活下来的存在。” “这样还不能赢的话……我们东方神界的脸面,就丢尽了。” 齐乐天诧异地笑笑。 “所以,不经意间,我居然已经代表了东方神界的牌面了吗?” 驴子竖起了大拇指。 “从来不是不经意间啊,齐乐天。”他认真地看着齐乐天:“你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我们这些人心中,真正代表了东方神界的形象。” “玉帝太冷漠,佛祖太高远。” “只有你,才是来自我们之间,真正起于微末,最终翱翔于青天之上的战神。” 他握住了齐乐天的手。 “所以,你不会输,也不应该输。” “闯进魔帝宫,砍翻古蛇撒旦。”驴子凝视着他的眼睛:“代表东方最强的邪恶力量,真正的加坦杰厄!” “粉碎他们吧!” …… “余小姐。”撒旦坐在长桌的一端,遥遥向余清欢举杯:“这是魔界酝酿了三十年的醇酒,无论是酒香还是形色,都是上佳之选。” 余清欢从斜上方看进酒液中,鼻端轻嗅。 石榴红的酒液缓缓流动,带着花香与辛香的融合,使得这杯红酒,无论是从色泽还是香气论起,都无可挑剔。 “不愧是魔界之主的酒桌,果然是好酒。”余清欢轻饮一口,但觉甜椒和玫瑰花瓣的气息,充斥在自己的口腔中,不断流转。 “当然。”撒旦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 余清欢脸上浮现一抹酡红。 她出身富贵,对于品酒之道,自然有所涉猎。 但她并不善于饮酒,在尚未觉醒之前,更是一杯就倒。 “余小姐这次从岩浆湖底下出来,想必路上风尘不小。”撒旦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不妨在我府邸多住几日,可好?” 席上的余清欢,或者所有美丽的女子,都是他撒旦的猎物。 过去还在天国之时,他就是风流倜傥的大天使,西方人所谓的绅士风度,在他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而爱美之心,他也远比寻常恶魔要强烈得多。 这次,从岩浆湖底忽然冒出这样一尊大美女。 他没理由放过。 虽然现在这位余小姐,还表现出一种随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但他撒旦有把握,能在三个时辰之内,让这位小姐臣服于他。 “抱歉,撒旦大人。”余清欢轻轻用手帕擦了擦嘴唇:“这恐怕不行。” “哦,余小姐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撒旦的表情玩味起来。 “我的夫君,还在地面等着我。”余清欢笑着点头:“虽然很感谢您的款待,但抱歉,我得赶紧去见他……” “不然,让他等待得太久,恐怕会伤心的。” 撒旦站了起来。 “此地之富贵,远超你的想象,无论是从功法还是财富地位,我冥界都比那地表,要丰富百倍。”他张开双臂,像是拥抱整座冥界,强盛而无孔不入的气场,四散而出:“不若就留在此地,与我鱼水鸳鸯如何?” 三位男性尸王气势全开,却依然挡不住撒旦扩张的领域。 “怎么,撒旦大人如此地位,还要霸王硬上弓不成?”余清欢没有出手,威压掀起的风吹过了她的发鬓,露出精致的俏脸。 “如此美貌,如果放弃了,总显得我不够怜惜你。”撒旦丝毫没有红脸的意思。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违抗他的旨意。 今天也不会例外。 雕花的彩色玻璃,不知为何全数碎裂。 一只巨大的驴子,踩破了墙壁,踏入了这巨大的会客厅。 “守卫呢?”撒旦瞥了一眼这只巨大的驴子,笑容渐渐敛去:“跑去岩浆湖里洗澡了吗?” “抱歉,撒旦大人。”一身白衣的少年,从门口走进:“你这里的胜利队,已经被我这个加坦杰厄,碾成碎渣了呢。” “阿天!”余清欢扑上去:“你来找我啦!” “是啊,还好我来得及时。”齐乐天轻轻摸了摸余清欢的脸:“不然,这傻蛋大人,似乎就要欺负你了!” “我知道你会来的。”余清欢低下头,掩饰愈发酡红的脸色。 撒旦忽然鼓起掌来。 “很不错。”他面无表情地鼓掌:“真是纯洁而美好的爱情。” “我很好奇,这美好的东西捏碎之后,还会剩下什么。” 注:加坦杰厄,《迪迦奥特曼》的boss。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青山 “驴子,带她们先走。”齐乐天将金刀拄在地上。 “你不是让我来当你的后勤的吗?”驴子错愕了一瞬。 “我已经跟张果老说好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齐乐天双手合十:“实在是抱歉。” 余清欢想说些什么,却被齐乐天轻轻推了推。 “虽然很想让你们看看我的英姿,但这里毕竟不是你们能够涉足的战场。”齐乐天挥了挥手,看着化作流光的五人,转过了头:“撒旦大人,我原以为你会阻止他们离去,没想到失算了啊。” “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他们?”撒旦血红色的长袍拖到地上:“没必要啊。” “何出此言?”齐乐天将金刀背到身后。 “把你打倒,再把他们追回来,都是一气呵成的事情,可以施施然地做,没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撒旦轻轻挥手:“累着我这九乘之尊,实是不智。” 随着他这轻轻挥手,一道黑色的小风刃就地溅射而出,直直落在齐乐天的身前。 齐乐天挥刀一摆。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柄强度堪比金箍棒的金刀,在这毫不起眼的风刃面前,居然连片刻时间都没能支撑,瞬间就破成了两段。 齐乐天整个人斜飞出去五六里远,在地狱这深红的土地上,留下一条深沟。 “以后这个地方,可以做一条运河。”撒旦拍了拍手:“引些干净些的水来,我最近对东方的流觞曲水颇有兴趣,正好趁这机会,开凿出来。” 撒旦身旁的阴影中,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鞠了一躬,转身退去。 齐乐天的身躯,躺在那数十米宽,数十米深的鸿沟里,两手各握着一段断裂的金刀,胸口正嵌着那枚黑色的风刃。 无穷无尽的邪气,正从这深深的伤口里,永不停歇地灌注到齐乐天的身躯里,把他的生机吹得如风中残烛。 远方的地狱洞口,张果老推了推墨镜。 他的身前,是七八位气息毫不逊色于他的魔王。 “所以我说,齐乐天这小子,就是喜欢玩什么大场面,现在好了,玩脱了,大家都要玩完!”张果老捏紧了拳头,口中缓缓伸出獠牙,脸上紧绷的皱纹,也奇迹般地被抹平:“当然,能见着余清欢小姐这样的美女,以及三位尸王,我还是相当高兴的。” “我们定当全力以赴。”余清欢面露战意,跟三位尸王站在一起,片刻之间已经启动了四王阵。 “父亲,我也……”张伦刚要上前,却被张果老伸手挡在身后。 “老子还在的时候,让儿子上,在我们老家那里,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张果老回转过头,对着张伦笑笑:“你不会以为,你父亲我,是个连战斗都不敢的孬种吧!” 驴子往鼻子里插了两根香烟,在嘴巴里塞了一把,一口吸完。 “从国内带来的香烟,已经抽完了啊。”他吐出一地的滤嘴:“怎么办,团长?” “回去再买过就好了。”张果老的背后,蝠翼穿透价格高昂的定制西装:“不是吗?” “说的是。”驴子转过头:“大侄子,你在地下呆久了,估计没听过你老爸和你老叔我的威名吧。” “今天就顺势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纵横欧罗巴的第一佣兵团,究竟有怎样的实力吧!” …… 撒旦一脚踏出,就要跨越千里,直接抵达地狱洞口。 他要亲手把那个女人抓回来,让她知道地狱之主的威能。 “您这是要……去哪呢?”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忽然从他脚下响起。 在空中即将滑行的他,把视线放到脚下。 一个满脸是血的少年,正抓住他的贵足,往下狠狠一扯。 轰然巨响过后,少年站在空中,手中紧握着从胸口抽出的风刃,往下一掷。 烟尘四起,原先被犁出的深沟,此刻已经不见踪影……整个撒旦宅邸的庄园,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凹陷的大湖。 “在邪气之下存活下来了?”撒旦的声音从地下升起:“看来,你在东方,也不是什么正义的家伙。” “我说过了,我是加坦杰厄。”齐乐天站在空中,抹去脸上流淌的鲜血:“怪兽嘛,当然是站在邪恶的一方啊!” “你说的,是迪迦奥特曼之中,那位黑暗的支配者吧。”撒旦身形穿过烟尘,走到了齐乐天的面前:“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站在你面前的,是整个西方眼中,最为邪恶,最为恐怖的恶魔君主?” “我一早就说过了,今天就是黑暗与黑暗的战争。”齐乐天落到地上,摆出了体术的起手式。 “看是来自西方的你,比较邪恶” “还是来自东方的我,更加疯魔?” 撒旦哂笑一声。 “这还用说吗?”他看着齐乐天,脸上形容枯槁:“你连承受一道邪气风刃都如此狼狈,哪里来的自信,能够跟我一较高下?” 无数的邪气风刃,从他的身周渐次闪现,逐渐化作巨大的风暴,笼罩了他的身形。 齐乐天就站在他的不远处,一手在前,一手在后。 他的视线穿过无数的风刃,直指撒旦的脑袋。 那紧握的拳头,一旦出击。 定是惊天地,泣鬼神。 “好了,不浪费时间了,跳梁小丑什么的,居然也要身为至尊的我亲自出手。”撒旦摇了摇头,显然很是不满:“看来这魔界的秩序,又要经历一番大清洗,才能让他们看清……”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魔界君主!” 齐乐天眼神一凝。 风刃龙卷从他的身周掠过,虽说有了第一次承受的经验,不再被这些风刃直接掀飞,但每一片风刃来袭,都能从他的身上带走一片血肉。 “明心,见性。”他口中默诵大品天仙诀:“只有直指本心的拳头,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 拧腰,摆臂,拳锋轻转。 齐乐天的身影,穿越那黑色的风暴,以血肉之躯,击穿魔界最邪恶之人构筑的凤眼墙,来到了撒旦的面前。 无数道拳风穿过风暴,在魔界的大地上,恍若离地而起的巨龙,犁出无数穿越百里的裂纹。 山川河流,凡在拳风当前。 皆碎! “很不错的拳头。”撒旦轻轻退了一步:“虽然尚显稚嫩,但成长起来,对上我未必就没有一拼之力。” 齐乐天的拳锋贴在他的身上,却无法回撤。 “好了,体验结束。”撒旦伸出手指,直指齐乐天的眉心。 “你们东方不是有句老话,叫做‘人生何处不青山’吗?” “那今日,作为东方最疯魔的角色,你就埋骨于此好了。” “我会为你,种上桑梓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东西魔尊的较量 修长而骨节嶙峋的手指,抵在了齐乐天的眉心。 他的身体就好似炮弹一般,骤然倒退,冲破了原先的魔帝宫,穿越了岩浆火湖,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浪之后,洞穿了那座在末日审判之中,将会充当审判台的巨山,一直落在最遥远的遗失之地上。 这是连恶魔的不愿到达的放逐之地。 “好了,长眠于此即可。”撒旦收回了弹出的手指:“我要去找女人快活了。” “不行。”一个冷酷的声音,穿越千千里,径直到达他的耳边。 那是齐乐天的声音。 “还没死吗?”撒旦透过那条被齐乐天撞穿的通道,与再度站起的齐乐天对视:“明明你的识海,已经彻底碎裂了啊。” “识海又不是什么致命的地方。”齐乐天伸出手,抚摸自己眉心中被洞穿的裂口。 像是有生命之水落下,他眉心中那充满着邪恶气息的裂口,缓缓愈合。 “把我的邪气封印在体内?”撒旦隔着千里看着齐乐天:“你能坚持多久?” “不要小看我啊,浪荡的撒旦。”齐乐天从遗失之地一脚踏下,将这块让无数恶魔胆寒的土地,踩出一个方圆一里的大坑。 他的身形,比先前倒退的速度,更快。 千里的距离,仿佛一瞬而过。 “尝尝我来自东方的极恶之拳吧!”齐乐天满脸狰狞,穿越千里积蓄的动能,在接触到撒旦的一瞬间爆发。 像是跨越星河的陨石,最终带着他全部的信息,坠落地球。 陨灭不可一世的恐龙文明。 撒旦整个人倒退出去,在地上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迹。 这次,他足足退了十步。 “这次,是你的极限了吧。”撒旦舔了舔嘴唇:“甚至还是超常发挥吧,带着你所有的情绪,带着你的愤怒,你的信念,汇聚而成的一拳,确实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 “不过,若是到此为止。”撒旦看着他:“那你就到此为止了。” 齐乐天站在原地,手中那破裂成两段的金刀,悄悄地融合回来。 “到此为止?”齐乐天手中的金刀,逐渐变形,化作一根修长的棍子:“金刀确实很炫啊,但……还是棍子这种东西最适合我。” “对啊,到此为止了。”撒旦轻轻脱去身上的长袍,放在两位阴影中的女子手上:“原先我感觉,作为一位至尊,不应该亲自出手。” “那样看起来,太过跌份。” 齐乐天将棍子对准了他。 “待会被我打倒的时候,你会更跌份吧。” “打倒我?”撒旦哑然失笑:“那位创造我的主神,都未曾做到的事情,你是怎么有自信能够超越他的?” “其实我原本也不怎么自信。”齐乐天团身上前,手中的棍子重重砸落。 “只不过,我的肩上,背负了太多他人的信任。”他重重地砸在撒旦的护腕上,发出金铁交击的震响,荡漾在整片魔帝平原上:“这些信任,我没办法把他们一一放下。” “所以,我必须自信,我这身本领,能够打倒你。” “必须打败,不能输啊!” …… “当年的议员,今天居然向盟友们倒戈相向?”亚巴顿站了出来,伸出手指,摸了摸地上那干涸的血迹:“还杀了我一个子嗣?” “杀了就杀了,反正你个种马,子嗣还少吗?”张果老叹了口气:“今天你们守在这里,是打算阻拦我们离开吗?” “注意措辞。”亚巴顿身上,不断有毒气泡冒出:“是撒旦大人的命令。” “你亚巴顿,居然也会听从撒旦的指挥了?”张果老的手中,多出了一只渔鼓:“不用多说了,今天我们赶时间。” “我虽然不喜欢撒旦,但我更讨厌你。”亚巴顿看着他:“明明是邪恶的阵营,身上的气息却跟那些修道人一般中正平和……真是让人打心底里厌恶。” “被你厌恶,我也很开心。”张果老哈哈一笑:“因为这样,我就可以……” “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四大尸王祭起四王阵,碾压过去。 无数低阶恶魔,被他们纷纷碾死,却没有一丝血液落地。 “我们多少年没有认真地跟别人战过一场了?”余清欢的语气中,满满都是怀念:“当年我们还曾经成功拖延了风伯雨师,虽然最后输了,但毕竟那场胜利,有我们的一份功劳在里边。” “这个战场,非常适合我们。”将臣的手中,多出了一根断矛。 他的神情,不再像平时那般带着些许痴傻,眼中尽是睿智的光芒。 “将臣!”后卿看着他手中的断矛,还有后脑上留下的丝丝黑血:“你彻底恢复了?” “是啊。”将臣将手中的断矛,随手抛到地上。 原本就锈迹斑斑的矛尖,被他重重一砸,当即就化作青烟。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断矛若非一直吸收他的精血,也没办法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存在数千年之久。 “现在,我重新主掌这个阵法吧。”将臣摇了摇脑袋,确认里边的脑浆不会继续流出来。 “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很久了。”他笑得有些沧桑。 “让我这个智将,再次为你们积攒最大的力量。” “去杀戮吧!” …… 齐乐天的长棍,被撒旦紧紧地握在手中。 “先前用一根手指,没法子把你碾死,那么现在,我用两根。”撒旦那两根修长的手指,紧紧地夹住了金箍棒:“两根不行的话,再用三根。” 他夹住金箍棒的指头,多了一根。 一股痛苦的念头,从棍身上传来。 齐乐天清晰的感觉到,这根伴随着他征伐诸天的异宝,此刻正承受着超越极致的痛苦。 “老伙计。”他紧握着棍子,缓缓前推:“忍着点,这是蜕变。” “我们都是被这片天地抛弃的孩子,在角落里默默的成长,到了今天,才勉强找到了几个知心朋友,获得了一身本领。” “如果面对这这位黑暗至尊,我们就退缩的话,将来面对大天尊,我们应该怎么办?” “应该退缩?应该逃避?应该弯折我们本来挺直的腰板?” 金箍棒似乎感受到齐乐天的意志。 即使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它再度爆发了最强的锐金之气。 主人都不曾退后,自己怎能软弱? “很好的兵器,很好的战士。”撒旦终于放弃了单纯用手指的羞辱,整一只手我在了金箍棒上。 “我今天是第几次称赞你们来着?”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五尺开外的齐乐天。 “你不用夸奖我,你应该咒骂我。”齐乐天的手中,似乎多出了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 他竟然推动了撒旦!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可解脱的绝境 “不用把你两个管家放出来,辅助一下吗?”齐乐天推着撒旦,一路前行。 再坚硬的山石,在他们两人的面前,都不过是纸片罢了。 “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撒旦握着棍子,让金箍棒呈现出接近极限的弯折:“看来你这杆棍子,还真是神兵啊。” “是啊,能跟我在一起的,肯定是最好的兵器啊。”齐乐天终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撒旦的脚,重新接触了魔界的大地。 “所以,它断了。”撒旦松开手,落下一截已经被捏得变形的废铁。 齐乐天的眼皮跳了跳。 金箍棒的魂灵,从撒旦踩到地面的那一刻,就已经蜷缩成一团。 一道无比邪恶的灵魂气息,从金箍棒的前端传来,化作凶煞,瞬间将金箍棒的器灵击成重伤,却又滑不留手地逃逸。 丢开手中的棍子,齐乐天再次与撒旦对视。 “既然来到这里了,我就没必要继续压抑自己的力量了。”撒旦明明就站在齐乐天的面前,与他一般高矮,但在这句话之后,他的气势却开始无限拔高,一直高到齐乐天窥视不见的领域中去。 那是圣域。 “从过去借来的力量,固然是很强大了。”撒旦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噼啪声:“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你,况且……” “就算是最强状态的你,又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这么说着,他挥动了拳头。 魔界是地心之中的一片天地,虽在地壳之中,但却巧妙地利用了位面的力量,将这片不大的空间,放大成一个恶魔国度。 而作为这片国度的王者,撒旦理应拥有对这个世界法则的支配权。 “你的力气不是很大吗?”撒旦的身影逐渐脱离大地:“肩上背负了那么多的期望吗?很沉重吧。” “要不要我帮帮你,感受一下这个世界上,最沉重的负担?” 一拳击出,整个魔界,似乎也震动起来。 无法闪避,无法抗衡!齐乐天的心中,几乎是一瞬间就判断出了敌我的战力差距。 一旦踏足了圣域,修行者的力量,就像是被某种诡异的玩意,直接倍化。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拳,与先前并无区别的动作,却带来了千百倍的力量加成。 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装在了撒旦的拳头里,向齐乐天重重砸下。 “你背啊!”撒旦的眼神中满是轻狂。 “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只泼猢狲,究竟能不能背起我整个魔界的气运?” 骨节的吱呀声,从齐乐天的肩膀上传来。 随后是腰椎,大腿,直至脚底。 “这么强健的体魄,真是难得啊。”撒旦的瞳孔逐渐变作灰色:“只是,再强健的体魄,没有境界加持,又如何能成事?” 齐乐天的身体,好似超频运转的机器,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个一米八高的大汉,此刻却像是用了缩骨功一般,渐渐矮小下来。 他身上的关节,不断发出破碎的爆鸣声。 每多出一枚音符,他的身形就矮了半分。 “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了吗?”撒旦并不急着离开。作为恶魔之主的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玩弄在自己股掌之中的灵魂。 虽然小美女还在冥界的入口候着自己的临幸,但这道来自遥远东方的坚韧灵魂…… 似乎也相当有趣。 齐乐天紧咬着牙关,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着,比面前的恶魔之主,可要狰狞得多。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深切的绝望。 虽然当年,曾经体会过同时背上峨眉山,王屋山这些神山的重量,但是与一整个世界比起来,这两座神山的重量,却小儿科到了极点。 与这座世界比起来,什么信念,什么体魄,似乎完全是狗屁的玩意。 虚无缥缈的东西,即使背负得再多,都只不过是在心中不安。 但此时此刻,他确确实实背负着一整个世界。 他的腰渐渐弯了下来,跟农田里操劳半生的老农,一般无二。 原本坚硬无比的膝盖骨,忽然嗡鸣了两声。 彻底碎裂。 剧烈的痛苦尚未淹没他的神智,心理上的耻辱,就先占据了他的灵台。 “难受吗?”撒旦轻轻伸出手掌,在他脑袋上抚摸下去。 齐乐天如雕塑般的身躯,缓缓软倒下来。 他这一辈子,第一次跪了下来。 跪向一个西方的恶魔。 一个被主神杀得四处逃窜,难逃生天的堕天使。 “你们东方人不是说过吗,男儿膝下有黄金。”撒旦笑嘻嘻地,不像恶魔之主,倒像是一个校园里霸凌少年的头儿:“今天向我跪下,我就当做是你,向我上贡了。” 齐乐天的头发,如尖刺般竖起。 他从未体会过,如此刻这般耻辱的场景。 “我……”他的口中,鲜血不要钱一样流出。 在这整座世界的重压之下,他如金刚般坚固的五脏六腑,已经绵软如纸。 “你想干什么?”撒旦提起他的脖子,像是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 一步踏出,他穿越了无尽的空间,直接来到了冥界与现世的入口。 “都给我停下!”他不需运气丹田,一开口,便是震荡诸天。 所有冥界所属的魔君,全数停下手中的动作。 虽然内心对这位魔界之主,并不服气,但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给足了撒旦面子。 毕竟,撒旦这位魔帝,乃是魔界的至高领袖。 尊崇他,就等于尊崇魔界的威严。 张果老还要动作,身体却忽然停滞在空中。 他缓缓扭头,却看到撒旦满脸笑意地站在了众人面前。 踩在一地的魔族尸体上,撒旦轻轻放下手中拎着的齐乐天。 驴子张大了嘴巴。 “不可能!”他的双瞳缩成一线:“怎么会?” 东方的至邪恶魔,齐天大圣的恶身……居然如此轻易就败在了撒旦的手上? 一道血月忽然划破长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剖开了三位魔君的肠肚,威力不减地斩向撒旦。 这是凝聚了在场死亡的六位魔君,以及百万名低阶恶魔的血液,凝聚而成的一枚血月。 即使是太乙级别的强者,遇上这样一枚血月,也只得当场饮恨。 凭借着这样的道法,四大尸王才能在当年那诸神辈出的战场,立下赫赫战功。 撒旦一手捏住血月。 能够轻易剖开太乙魔君的血月,在他的手中,脆弱得就跟劣质的塑料玩具一般,轻松粉碎开来。 “余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他抬起头,看着眉心渗血的余清欢:“不要再做无用功了,这样的攻击,无论再来多少,都没有任何意义。” “看看你那睥睨诸天,不可一世的男人吧。” “他正跪在这。” 第一百六十六章 跟他说声再见吧 “我看到了。”余清欢的声音很清脆,像是枝头婉转的黄鹂。 “所以,你也应该认识到,你这位夫君的软弱之处了吧。”撒旦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这样的男人,不配守护你这样美丽的女子……” “你错了。”余清欢干脆地打断了他。 “我没有错。”撒旦摇了摇头:“一个彻头彻尾的,跪在地上,祈求我放他一马的失败者,一个对我摇尾乞怜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去守护他的女人?” 余清欢剑眉倒竖。 “他不可能这么说。” 撒旦眉头一挑。 “不可能?”他看着跪在地上,如同塑像的齐乐天:“既然你这么想看见真相,我让你看看,他最耻辱的模样。” “让你真正看清,这个男人,究竟是何等的孬种。” 驴子气得浑身颤抖。 “站起来!”他忽然跳了起来,看着那跪在撒旦身后的齐乐天:“艹你妈的,齐乐天!你的牛皮不是吹得震天响吗?不是加坦杰厄吗?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长翅膀的哥尔赞,把你打倒在地?” “太他妈丢脸了啊!”驴子叱骂之时,眼角的泪水都流了出来。 这不是单纯为齐乐天流下的眼泪。 这是为整个东方的颜面,所流淌的泪水。 撒旦的手伸到了齐乐天凸起的喉结前:“你们不是不愿意相信吗?那现在,我就让他给你们现场表演一下,耻辱的求饶。” “太无耻了!”张果老浑身无法动弹,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怨愤。 撒旦这位黑暗君主,做事连一点掩饰都没有……不过是控制这齐乐天的声带,去发出求饶的声音。 堂堂黑暗之王,居然这般不要脸吗? “¥%……”齐乐天的喉咙里,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声音。 “还不愿意屈服吗?”撒旦的手指一紧,将齐乐天的喉咙紧紧地攥在手中:“你那破裂的声带,居然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吗?” “咳咳。”齐乐天剧烈地咳嗽起来:“先让我缓一缓。” 撒旦松开了手。 从这句话里,他听出了缓和的意味。 这样也好,他的嘴角露出了胜利者的笑意,让这个男人主动承认失败,并且臣服于自己,也算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毕竟,魔界虽大,但里边这些强者,在他看来,大多是酒囊饭袋,不堪成事。 若是借着此事,降服这样一位发展潜力无限的强者,那当真是意外之喜。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齐乐天的身上。 余清欢和四大尸王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担心和感同身受。 张果老则是纯粹的愤怒。 驴子一脸的挫败与难以置信。 魔君们则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魔界的过去,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任何的叛乱……只不过在撒旦的铁腕手段,以及深不可测的实力之下,那群热血沸腾,想要改天换地的恶魔,最终全数死在了阴冷潮湿的大狱之中,家中男丁世世为奴,女眷代代为娼。 这个少年的降临,虽然让魔界众人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但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那个自古以来,就站立在魔界顶端的男人,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始终稳坐在那骷髅与剑刃铸就的王座之上,从未被推翻过。 甚至,就连推翻的迹象,都从未出现。 他似乎就跟对应的那位主神一样,永生永世,都代表着绝对的权威,以及难以思量的权柄。 “说吧。”撒旦看着齐乐天。 他给了齐乐天,足够的缓冲时间。 齐乐天身上的骨节,正发出噼里啪啦的愈合声。 像是他这样的存在,只要还有一息尚存,无论是何种伤势,都能迅速的痊愈。 只不过,被整个魔界碾压一遍的他,是否还有再度向撒旦宣战的勇气呢? 几乎所有的魔君,都认为他的下一句话就是臣服。 四大尸王他们,一面拒绝着他的失败,一面又担心着他的安危。 “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齐乐天站起来,坦荡地承认自己的失败:“你确实很强大,甚至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就像是这个世界一般,厚重而不可摧毁,甚至连撼动,都做不到。” 驴子低下了头。 他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作为东方至邪的存在,作为那位战神的恶身,齐乐天居然会这般坦荡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败,还不知羞耻地成为了魔帝撒旦的舔狗。 那一句句溢美之词,落到他的耳朵里,冲击着他的信仰支柱。 “我承认,这个世界之大,确实有很多我想象不到的强者,即使我已经算是这个世界顶尖的强者,但依旧摸不到你们的边沿。”齐乐天的眼中,充满了落寞:“甚至我这个存在本身,对于你们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很好。”撒旦一脸笑意。 他知道,无论如何,这些话语都会化作余清欢心中,最深切的痛苦。 这些痛苦,将会成为推动她向自己走来的力量。 “但是。”齐乐天扭了扭自己身上不正的关节:“这些事情,在我看来,都不太重要。” 撒旦的眼神一滞。 “是啊,我这次被逼得甚至跪下,甚至把最耻辱的一面,展现在自己的朋友们面前。”齐乐天的背后,忽然多出了一根通天彻地的棍子。 铭刻着六种颜色纹路的棍子,乍一出现,甚至将撒旦这个气场的中心,都转移了过去。 龙与风,在这根棍子上盘绕,睁眼即为白昼。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这是什么?”魔君之中,有人惊讶出声。 “不过是一个投影罢了。”撒旦丝毫不慌,看着齐乐天背后这根棍子:“本体在东方某个秘境之中,安详地呆着。” “即使是一个投影,那也够了。”齐乐天会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这根通天柱:“这是我暂时,通往那个境界,唯一的方法。” “余小姐,我建议您跟他说声再见。”撒旦撇过头:“他要死了。” “即使能够在境界反噬中的余波活下来,我也会把他彻底灭杀。” “跟他说再见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无量之海落青冥 齐乐天的背后,通天柱的虚影逐渐缩小,化作一条不足三尺长的杆子。 他与撒旦擦肩而过,却没有动手。 魔君们主动分开了一条路,让这位气势无比炽盛的男人,走过他们的防线。 即使在先前,他们也曾经明里暗里嘲讽着这位“跪下的强者”。 但在此时,至少在撒旦没有再次打倒他之前。 无人敢上前。 无人敢置喙。 “清欢,对不起,让你看到了这样的我。”齐乐天站在余清欢的面前,眼神平和:“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至强者,不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为你阻挡风雨。” 余清欢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她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跟面前这个大男孩说些什么。 “那个老东西让你跟我告别,说是要彻底灭杀我的存在。”齐乐天絮絮叨叨的,像是出征前的普通士兵,在家里的饭桌上,跟老婆最后唠唠家常:“胜算确实有些渺茫,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成功的机会。” “现在,我送走你们,直接把你们传送到伊斯坦布尔。”齐乐天竖起了两根手指:“不用说再见。” “我们很快便会再见的。” 余清欢的眼睛瞪大了。 四大尸王,驴子,还有张氏父子,在这一瞬间,化作了一道淡淡的虚影。 他们的质量,在这一瞬间,似乎已然归零。 魔君们的眼中,四大尸王他们的身影,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捉摸不到任何的痕迹。 “送走了?”撒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赤裸了上身。 一道道令人心悸的肌肉纹路,在他的身体上,得到了最好的展示,像是上天雕刻出来的,最完美的肉身。 在场擅长肉体的几位魔君,心中也不由得一动。 即使是最擅长肉身之战的他们,也绝对不能用如此渺小的身躯,容纳如此巨量的精血之气……这已经不是太乙级别的强者,能够企及的层次。 “我最后的顾虑,已经全数打消。”齐乐天看着撒旦:“我可以放手一搏了。” “是吗?”撒旦的手中,忽然升起一道黑气。 齐乐天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一缕魂气?” 撒旦的嘴角一勾。 “相当识货嘛,这位东方的邪恶强者。”撒旦收起了那抹魂气:“虽然你那几位朋友,都是相当诡异的存在,但面对我,依然不够看。” “即使已经将灵魂与肉身完美结合,永远不可能再生……我也依旧能够提取出他们的一缕灵魂。”他的笑容,似乎包容了世间一切的邪恶:“这是我身为堕天使,身为魔界之主,特有的天赋能力。” “要不要跟我交易?”他看着齐乐天:“只要你跟我订立血契,效忠与我,我可以彻底销毁这些魂气,让你的朋友们,获得完整的自由。” “很划算的交易啊。”齐乐天看着他,举起了手中那柄虚影。 通天柱的虚影,虽然不像本体那般,拥有真正镇压天地的力量,但依旧能给在场的魔君们,带来最大的震慑。 齐乐天看着高举过头顶的通天柱,将手背过了身后。 他把通天柱,插进了自己的脊柱之中。 魔君们下意识地倒退出去,化作一面扇形,站在了撒旦的背后。 齐乐天那一刻爆发出的气势,实在是太过惊人,甚至已经完全超越了太乙级强者,应有的力量层次,直接在灵魂上,对他们造成了终极压迫。 只有站在同为这个层次的撒旦身后,他们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 “我很高兴,终于逼出了你最后的手段。”撒旦将袍子扎在腰间,化作战裙模样,手中多出了一缕黑气。黑气随风而动,摇曳几下,在十八般兵器之间,左右摇摆。 “我也很高兴,终于能看见你的背影了。”齐乐天的身影,瞬间抵达了一个恐怖的速度。 他第一次,能够将体内的能量,催化到这种层次,终于匹配了自己那不合常理的肉体。 这也成为了他与撒旦决斗,最大的助力。 在过去,他的身体强度,远远高于他的境界,即使能够凭借着肉体强势摆平敌人,始终还是没办法完全像一个仙人一样,使出诸般手段。 过去的他,更像是一具人形兵器,拥有着这个世界最坚硬的体魄,却没有匹配的攻击手段,只能向着对手,丢出石头。 但现在的他,终于拥有了匹配肉身的道术。 那是储存在通天柱中的,六位神明的印记。 离龙坎虎,围绕着他的肉身,护佑着他的神魂,直接抵达了撒旦的身前。 通天柱的虚影本身,融入了他的体内,但那股镇压天地的气势,却被齐乐天硬生生实体化,渡进了金箍棒中。 原本能够被撒旦轻易捏碎的棍体,此刻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丹一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金之气,甚至刺瞎了两位魔君的双眼。 整座魔界,在他的冲锋之下,甚至颤抖起来。 通天柱本身,就具有镇压世界的能力,这座半次元的世界,虽然能够以诡异的状态,存在于地球与位面之间,却依旧脱离不了通天柱的镇压。 这是本源上的压迫。 魔君们的视线,全数汇集在撒旦身上。 这般恐怖的攻击……莫非真能够撼动面前这尊亘古不变的王者? 撒旦手中的黑气,化作了一柄长剑。 他将剑刃向下,缓慢而坚定地划出了一道黑色的痕迹。 齐乐天手中的棍子,高高地砸落,带着难以思量的重量。 “无量!”他的脸庞狰狞得好像那尊花果山巅,对着天空嘶吼的猴子一般,挥动着通天柱真意所化的棍体,狂暴地对着撒旦,发泄着体内的神力。 黑色的痕迹上,似乎有一道无法打破的屏障,将齐乐天那足以撼动世界的力量,死死地阻挡在撒旦的身前。 任你超出三千界,不动稳如须弥山。 齐乐天忽然收回棍子,回到腰间,再度重重刺出。 长棍的棍头,忽然探出了一只巨大的龙头,向着面前的屏障,撕咬下去。 那道如太阳般永恒不灭的屏障,轰然碎裂。 魔君们只见那道黑龙般的长棍,带着无边的血气和神力…… 砸到了撒旦的身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血花四溅如烟火 战场的中心,一道剧烈的冲击波,炸裂开来。 魔君们祭起的防护力场,在这冲击波前,如同面对山崩的蛋壳,碎得干脆。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他们的身形在空中划出歪歪扭扭的弧线,落在远处。 亚巴顿口中渗血。 “太过可怕。”他伸手擦掉嘴边的血迹:“若是这一棍落在我等的身上……” “不可能挡得住……”焚谷的首领度玛摇了摇头:“那种力量,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层次,完全超越了魔君所能够达到的巅峰。” “所以说,他究竟是如何超越那道极限的?”莫斯提马作为魔界最老的主宰之一,同样被震得七荤八素。 但他的眼中,充满了炽烈的渴望。 作为被卡在太乙境界,超过无数年的恶魔,他无比渴求着能够踏出那一步。 “要是能够搞到他的这等秘法……即使背叛了撒旦大人,我也有一线的生机。”他的心思,像是蛛网一般发散开来。 不止是他,在场几位老牌的主宰,心思都活络起来。 齐乐天今日彻底惹怒了撒旦,最后的下场,已经注定是死亡。 但他此刻展现出的力量,绝对是在场任何一位魔君,都绝无可能达到的境界。 这怎能让人不疯狂? 场中的烟尘,渐渐散去。 齐乐天手中的棍子,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撒旦的腰间。 但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棍尖,任由齐乐天无边的力量加持,也依旧无法前进哪怕一寸。 “很强,真的很强。”撒旦的手臂上,道道青筋绽放:“居然能够逼我解放肉身中蕴藏的法则,除了我的创造者,你是第一个。” “你的创造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齐乐天的双眼中,黑与白泾渭分明:“待得我解决了你,再去把他也杀了。” “不知道是谁给你说出这种话的勇气。”撒旦摇了摇头,手臂一动。 他轻易就拨开了齐乐天的棍子。 齐乐天的身形如电光般倒退,却依旧没能阻止撒旦的进攻。 不知不觉之间,那柄黑气所铸的剑刃,已经深深插入了他的小腹中。 不偏不倚,正中丹田。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撒旦的声音,在他的背后闪现,随即就是一阵深刻的痛苦。 一道黑气萦绕的利爪,剖开了他的脊背,甚至将脊骨都裂开了一条隙缝。 那可是被通天柱加持过的脊骨啊! “如何?有没有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你跟我之间的差距?”撒旦的身形,比所谓的鬼魅更加飘忽,手中的黑气更是千变万化,总能从各种各样的位置,穿透齐乐天的身体。 金红色的神血,一道又一道的淌落。 不过半刻钟,齐乐天的身上,伤痕已经满布,像是被人恶意凌虐的洋娃娃。 “痛苦吗?”撒旦的笑容,显得是那般的令人厌恶:“有没有后悔与我为敌?” 齐乐天昂起头颅。 他不曾开口,但那副决然的表情,令人一看便知。 “先停一下。”撒旦的身影落在远处:“要不我们停手?” 齐乐天落在他身前不远处,双眼微眯。 这个恶魔之主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撒旦手中掏出了一缕混杂着几道灵魂的魂气:“为什么我要跟你在这拼死拼活呢?” “把你最在乎的朋友们,都杀干净了,你不就自然失败了吗?”撒旦饶有兴味地看着齐乐天:“你不觉得现在的场景,就跟你们国家的象棋差不多吗?” “你要保护的将帅,此刻性命就紧握在我的手上。” “下一刻,我就要将军了。” “那么,你是不是彻底失败了呢?” 齐乐天张开嘴。 道道淤血从他的口中渗出,流到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襟上,红与黑相互交错,像是一幅诡异的画卷。 “怎么,将帅都要被将死了,怎么还不说话?”撒旦笑得很嚣张。 在他的手中,那道魂气凝聚的烟雾,轻轻一紧。 “去死!”齐乐天的脸上露出疯魔般的表情,七窍之中全数是喷溅而出的鲜血:“我让你去死啊!” 他手中的长棍,再度超越了极限,直直捅进了撒旦的手中。 “把棍子放到我的手上了啊。”撒旦散去了手中聚拢的魂气,紧紧地攥住了棍棒的尖端:“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他当真毫不客气地往后一扯。 齐乐天的身形打了个跟斗,摔到了地上。 刚刚那超越极限的推棍,将他体内最深刻的力量,都榨取了出来。 此刻的他,陷入了境界反噬与脱力的边沿。 恐怕,只要一个普普通通的魔君,也能够轻易地要掉他的小命。 而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见得场上的齐乐天失去了反抗之力,像一条脱力的死狗一般瘫软在地上之时,魔君们活络的心思,更是直接加码。 他们重新站到了撒旦的背后。 “撒旦大人,要不我去把那条死狗处理了?”亚巴顿先声夺人,站到了撒旦的面前:“这等货色,已经不值得您动手了。” 所有的魔君都盯住了他。 好家伙!这货先站了出去,就已经取得了这场争夺战的主动权。 要是撒旦大人答应将那男人,交给亚巴顿处理,这位擅长用毒与操纵思想的恶魔,恐怕真能从他身上,敲出一些真正有用的的东西。 “死狗?”撒旦瞥了亚巴顿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死狗?” “若是他是死狗,在场所有的魔君,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连死狗都不如的垃圾玩意。”他转过身子,看着那些蠢蠢欲动,却又被自己惊吓回去的魔君:“要是你们之中,有一个人能拥有他那样的战力,我至于像今天这样,都难以反攻地上?” “你们与其说是修为老道的魔君,不如说是在我这魔界苟延残喘的老狗,喘着那口从古至今都不曾断绝的粗气,天天不思进取,就想着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一两半两的银子,去养肥那帮废物族人。” “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宣布一个决定吧。”撒旦的口气里,满是铁血的意味:“给你们三年的时间,每个踏入破境边沿的魔君,给我找出一条向上攀爬的道路。” “找不到的,从此就直接到未知之地,当一个隐士好了。”撒旦耸了耸肩:“你们留在这里,反而阻挡了新人的晋升之路。”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在那位主神的面前,你也还是一条死狗啊。”齐乐天趴在地上,扬起了头颅。 撒旦转过身来。 他一脚踩住了齐乐天的脑袋,把他摁进了魔界的泥土之中。 “一个要死的人,还想要再刺激我?” “本来还想一刀两断,干脆利落的送你上路。” “现在嘛……” “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你。” 他这么说着,手中的黑气,化作一柄锥子,狠狠地捅了下去。 血花四溅。 第一百六十九章 顺祝你圣诞快乐 齐乐天的躯体上,鲜血如涌泉般喷溅而出。 “你不是很顽强嘛。”撒旦手中的黑气,一下又一下地往下戳:“怎么,现在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齐乐天的头颅,被深深地踩进了泥土里。 他耸动着身体,拼命地想抬头,却深深地察觉到身上的无力感。 那只皮靴上的脚,甚至要比先前整座魔界,都要更加沉重。 如果说,先前那整一个世界的压迫,让他的身体,受到了最严重的创伤,那这只着皮靴的脚,正在侵蚀他的灵魂。 通天柱带给他的力量,正一点点地被这只脚上燃着的火焰,一点点地吸收。 再过不了多久,他又将恢复到,先前那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弱者。 “感觉到了自己的羞耻,抬不起头来了?”撒旦看着齐乐天抽动的身体,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手中的黑气长枪,再度向下一捅。 他松开了踩在齐乐天脑袋上的脚。 长枪洞穿玉枕穴。 “好了,结束了。”他站起来,看着众魔君:“各位请回吧,记得三年之内,找出一条适合你们自己的晋升之路。” “又或者是,在我的监控之下,想到逃出魔界的办法。” 他笑了笑,不像一个统御世界的至尊,倒像是腼腆的少年。 “剩下的事情,就是我跟这位少年的故事了。”他蹲下身来,轻轻抽出长枪。 齐乐天的后脑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伤痕,却没有一点鲜血涌出。 他的血液,已经在先前的凌虐之中,完全被那杆黑色的长枪吸收进去,此刻脸色苍白得就跟一条干尸一般。 “还能说话吗?”撒旦拍了拍他的脸。 齐乐天缓慢地转过脸来。 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正落在撒旦的衣领上。 “砰”的一声,齐乐天整个人从地上斜斜飞起,砸在远处的荒滩上。 “像你们这种底层的垃圾,就只能干干这种令人恶心的事。”撒旦步步走来:“在步向死亡怀抱之前,最后能恶心我一下,有没有感到些许惬意?” “死?”齐乐天像一条咸鱼一样,勉强翻过身来:“我不这么认为。”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嘴硬,有什么意义呢?”撒旦摇了摇头:“强者的根本素质之一,就是正视自己的失败。” “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可见你我之间的差距。” 齐乐天苍白的脸,望着魔界的天空。 那是虚幻的半次元,与地表之间产生的,诡异的反应。这里没有白昼与黑夜的轮转,单看魔帝宫上永悬的明月,任谁都会把这里当做永夜之地。 “真是黑暗的地方。”齐乐天没理会撒旦的话:“要是有太阳就好了。” “别做梦了,这里永远都不会有太阳升起的。”撒旦走到了他的身前:“只要我还存在一天,这个世界,就将永远不遂你的愿。” “永恒的黑暗,将会随着我的存在,播撒向诸天万界。” “直至整个宇宙。” 齐乐天忽然把脸转向他。 “那么,你又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看着撒旦手中那杆黑色的长枪,神态不知为何如此平和。 撒旦的心中,警兆忽生。 在这一天,魔界永恒的夜晚,忽然破开了一个口子。 灰蒙蒙的天空上,忽然多出了一道白茫茫的光。这道光线是如此的炽白,以至于整个魔界中所有的魔族,都看到了这道光线。 它与魔帝宫上永悬的明月不同,那种温暖的味道,虽然带着永恒不变的威仪,但却是那般的温暖,那般的令人渴望。 每一个魔族,都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试图去抚摸那片白色的光芒。 它毫不偏私,将自己的光芒,覆盖到整个大地上,覆盖到每一个低等魔族的指尖。 “这是……太阳吗?”村子中的智者,在翻阅了无数书籍之后,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天空上那一轮蒙蒙的光芒:“这是地面上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魔界之中呢?” 小孩子们,全都围到了智者的门口。 他们嗅到了故事的味道。 一队又一对魔族的军队,不安地踩踏着大地。 他们感受到撒旦那无边的怒意,以及毫不掩饰的恐惧。 “全速奔赴界域通道!”巨龙上的将军,驱赶着下方骑着尸骸独角兽的士兵们,将他们的速度一再提升。 那道照射进魔界的光芒……对于中高等的魔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恶魔来说,阳光这种东西,就相当于人类世界中的硫酸。 谁碰谁倒霉。 “不可能的。”魔将们看着远方那道从天而降,将整个中央平原,变成熔岩盆地的光柱,眼神之中满是震撼与惊讶:“为什么撒旦大人,没有阻拦这种天灾?” 中央平原的中心。 齐乐天的身体,从熔岩之中浮起,眯起眼睛,看着那落下的阳光。 “阳光这种东西,确实很刺眼。”他看着那炽盛的太阳,眼泪止不住的流出:“即使是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躯,眼睛这种精密的器官,还是太过脆弱了。” 他的身形,随着阳光的逐渐敛去,渐渐上浮。 一只黑色的巨手,从熔岩盆地的底部,缓慢地伸出,想要拦住他离开的身形。 但洒落的阳光,像是飓风一般,将那只黑色的巨手,化作一片片随风纷飞的鳞屑,散在了风中,散在了光芒之中。 “那位神明,确实不是什么令人喜好的货色,凭着自己的喜恶,随意给人类世界带来灾祸,改动世界变化的秩序。”齐乐天的身体逐渐上升,才看清那撒旦的真身。 背着巨大的黑色羽翼,徒劳地伸着左手,却只能被阳光与熔岩所化的剑盾,钉死在地上。 齐乐天能看到撒旦面上那深刻的不甘,以及对于那位主神浓烈如火的恨意和恐惧。 这就是堕天使撒旦,被审判之光命中的结果。 魔族的军队,已经逼近了中央平原,但迎接他们的,只有化作齑粉的魔君尸体,以及重伤之下的撒旦。 真正该被千夫所指的那位罪魁祸首,此刻已然到达了海面上。 冰海的海水很冷,很容易让人清醒,但齐乐天的眼神,却依旧迷醉。 “生命的味道,真好。” “虽然很讨厌你,但这一次,我还真得说声谢谢。”齐乐天随着海水,越飘越远 “merrychrismas.” 第一百七十章 战后能饮一杯无 伊斯坦布尔的冬天,并不寒冷。 虽然偶尔有雪花洒落,但在这黑海和地中海交接之处,海洋上停滞的暖湿气流,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带给人们温暖。 “想不到,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居然会在冬日的伊斯坦布尔。”余清欢牵着齐乐天的手,在伊斯坦布尔的大街上行走着。 她裹着一条雪白的围巾,将粉红色的耳罩箍在头上,显得异常可爱。 齐乐天的脸不知怎么就红了。 明明已经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游走在黑暗君主与光明主神的势力之间,无论是心性还是灵魂,得到的锤炼,都不是过去那种小打小闹能比的……按理来说,此刻的他,即使泰山崩于面前,也不会变色。 但他确实脸红了。 红得像挂在圣诞树枝头的苹果。 “嘛,害羞了吗?”余清欢一阵好笑,刮了刮齐乐天的脸:“很烫呢!” “别笑了,别笑了。”齐乐天虽然脸红,但为人一如既往地坦荡:“还不是因为第一次约会,紧张啊!” 他在撒旦这等魔君面前,都未曾承认过自己紧张。 可在这样一个女孩面前,他觉得自己不过渺小如微尘。 作为一粒细小的灰尘,能与天上最闪耀的星辰相交,那真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看看我们今天的旅行路线吧!”余清欢扯着齐乐天的手臂,一步一步地向前。作为一座沉浸着千年历史的古城,伊斯坦布尔有着与其他城市不一样的味道。高耸的清真教堂,曼妙的海峡之水,无不显示着这座城市的浪漫与美好。 “第一站是……”余清欢看了看地图:“博斯普鲁斯大桥!” 齐乐天顺着她的意思,离地而起。 只要跟着这个女孩,无论是去哪里,他都愿意。 …… “真是该死的甜腻啊。”驴子捧着茴香酒,一饮而尽:“虽说都是酒,但这玩意就是不如红酒跟白酒那么习惯……总觉得在喝什么奇怪的饮料。” “这还饮料?”张果老哑然失笑:“这东西的劲头,可比红酒足多了。” “总之就是不习惯呗。”驴子耸了耸肩:“自从跟他去了一趟地狱,现在我们在西方最可信的大本营,已经被彻底摧毁……我们的任务,该怎么办?” “承诺的报酬里,那百分之二十的星力结晶,难道就这样打了水漂?” 张果老端起酒杯,看了看一旁的张伦:“要不想想,怎么回答你叔父的问题?” 张伦摇了摇头。 “现在没办法回到欧罗巴。”他看着驴子:“虽然很遗憾,但是我认为,这次任务,必须得中止才行。我前些天偷偷派遣属下,潜入雅典,想去探听一下消息,却收到了一些不怎么好的风声。” “无非就是被黑暗议会通缉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驴子自斟自饮:“挂在黑暗议会通缉榜上的那帮人,基本都是长盛不衰的大能,从来没听过有哪位会死。” “但这次不一样。”张伦的神情凝重:“我们已经被挂上了通缉榜的榜首。” “榜首?”驴子的眼皮跳了跳:“撒旦那玩意,还真不要脸了?过去的榜首,可是宗教裁判所的所长,教廷教宗这样一类的人物……我们这种性质,严格意义上属于内斗,根本不应该列在公开的通缉榜上!” “叔父你自己看吧。”张伦一脸头疼:“即使不回欧罗巴,我们也麻烦了。” 驴子接过了张伦的手机。 黑暗议会的通缉榜,就跟富豪榜一样,隔一段时间就放榜一次。 那些潜伏在暗中的,与恶魔们有着直接联系的人们,第一时间就会从暗网上收到消息,像是蜂拥向米田共的苍蝇一般,对准了那些榜上的名字。 而此时此刻,这张榜单的榜首,是一张照片。 齐乐天的照片。 “恐怕不用等到明天,齐乐天的过去,就会像翻相册一样,给别人从头到尾地翻出来,看得一清二楚。”驴子把手机丢回张伦的手上:“这个榜单创作的初衷,应该跟撒旦本人的恶趣味有关。” “他明明知道,这些黑暗中的苍蝇,无论来多少,都会跟普通的苍蝇一般被拍死。” “但苍蝇是很恶心的生物……一旦出现,身上总是沾染着米田共的气味。” 三位尸王推门走进。 “我们来打苍蝇就好了。”将臣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意:“你看,苍蝇拍都已经布好了。” “跟我们抢生意吗?”张果老的口中,有獠牙闪烁。 赢勾嘟哝着:“我早跟你说了,他们这群蝙蝠,在织网的能力上,可比我们强多了。” “大姐头的事情,总不能全部拜托给外人吧?”后卿捅了捅赢勾的腰眼:“你这个人真的懒到家了。” “懒就懒吧,给我来一杯。”赢勾一脸自来熟地拿过茴香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驴子倒是毫不在意。 “我们两个都天生一副怠懒样呢!”他举起酒杯,轻轻与赢勾碰了碰:“那我跟你就负责掌控全局,如何?” “啊,没错。”赢勾一下就领会了驴子的意思。 这是要带着自己一道偷懒啊! “切,一群懒鬼。”张果老没意思地转身:“将臣,你们操纵的线,在哪一边?” “海峡的东岸。”将臣邪魅一笑:“多是漂亮的小姐姐。” “那我们就负责海峡的西岸好了。”张果老拍了拍张伦的肩膀:“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儿子联系……他才是玩这一行的宗师,我在他面前,倒成了累赘了。” 张伦礼貌行礼,却被将臣揽住了肩膀。 “先去酒吧里耍几轮酒,叫几个好看的女孩,然后再去打苍蝇!”他哈哈一笑,就要走出门去。 后卿一巴掌拍到了将臣的脑袋上。 “干正事啊憨批!” 将臣捂着脑袋,笑得像煮熟的狗头。 “这不是死里逃生了,高兴嘛……”他揉着被暴揍的脑袋:“张伦你也这么觉得吧。” “我也觉得应该去耍耍。”张伦没敢回头。 虽说是黑暗中的领主……但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人世间。 酒吧这玩意,听起来就是能令荷尔蒙爆发的劲爆地头,当然不容错过。 只不过老爹在背后…… “去就去呗。”张果老一脸无所谓。 他本人就是个老不修,对这些所谓的伦理道德看得很开。 “苍蝇们来了。”驴子倚着窗,将手中的酒杯往下一放。 “那么,打完再去耍?”将臣活动了一下关节。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看向了对面的天空。 暴起冲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极光之下的阴影 黑色轿车里,穿得跟美国嬉皮士一般的罗格斯笑了。 “莫非你真当我们是来猎杀那位榜首的?”他看着驾驶座上的同伴:“别开玩笑啦,你又不是不清楚,榜首的恐怖之处。” “当年的榜首是谁?”他屈指敲打着车窗:“是教宗!是裁判所所长!” “这些人现在还好好的活着,黑暗议会也只敢把他们列在第二位!” “你能不能用你那榆木脑袋好好想想,这种人究竟是什么存在?” 理了个光头的黑人小哥,稳稳地开车,经过那条着名的博斯普鲁斯大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黝黑的面庞上,展现出一种与面貌不相符的狡黠:“所以我才会在这混乱的时刻,到达伊斯坦布尔。” “不是来猎杀……那你来干嘛?”罗格斯耸了耸肩:“来喝茴香酒?” “我是来拜师的。”黑人小哥嘿嘿一笑:“没想到吧。” 罗格斯噗的笑出了声。 “拜师?”他一脸嘲讽:“东方那帮神仙,我们也有所耳闻。人家都是讲缘分,讲修持……你这样一个到处找美女的憨货,也敢去拜师?” “我是游女猎人。”雷斯特正色道:“我是去渡她们!” “所以,每次都喝得烂醉,然后躺在人家身上睡觉?”罗格斯一针见血。 雷斯特一拍方向盘,震得整一辆车都在摇晃:“我那是……那是在为她们求得安乐!要不是我去,她们也不知道要经历怎样的虐待!” “得了吧。”罗格斯冷哼道:“就你学那点佛法,就连传说中的神通,都没法子用得出来,每次遇上任务,最后还得用自己的异能收尾。” “所以我才一心求法!”雷斯特双手合十。 “开车啊!”罗格斯一把抢过方向盘,轻轻一扭,才阻止了雷斯特把车撞向栏杆:“还学人家双手合十!你还学佛?直接给老子上西方极乐世界吧!” 除了像雷斯特一般胡思乱想的人以外,一群真正的苍蝇,涌进了这个横跨欧亚两洲的城市。这座城市一日之内,从天空,从海洋,从大地……无数为了与恶魔交易的人类,在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里,缓缓聚集。 “准备好了吗?”站在山巅的张果老盯着这座城市,嘴角一勾。 “蛛网已经织好了,就差苍蝇们主动往上跳了。”将臣坐在高高的岩石上,双脚摇晃着:“至少东边的蛛网,已经完全成型。” “西边的也没问题。”张伦从岩底下探出脑袋。 “那么,看看究竟是来自东边的尸骸们更强,还是西方的蝙蝠更快了。”张果老轻轻扬起身后的蝠翼,发出一种高于人类听力范围的啸声。 酒吧里,钟楼上,海岸边,皆有行人亮起红眼。 将臣轻轻地啪了个响指。 伊斯坦布尔东岸的公墓里,有人推开了棺盖。 仰躺在床上的垂死之人,忽然就松了口气。 “前来骚扰的苍蝇们。” “准备好迎接血色的洗礼吧。” …… “菩萨,为什么要安排我来这种地方?”杨戬从飞机上走下:“你知道的,我懒得去学习这边的语言,可不像你现在这样,天天跑到学校里上课啊。” “不会学就赶紧学。”诗音坐在桌前,穿着厚厚的棉袄:“我最近感冒了,脑子不太清醒。” “所以,送我到这个地方,就是你不太清醒之下的决定吗?”杨戬叹了口气。 “不,这是我看出的未来。”林诗音的声音很稳定,带着些许的沙哑:“是我把你从沉睡中唤醒,自然要对你负责……按我的看法,如果你继续留在神州境内,最后的下场恐怕不会多好。” “你居然也会给棋子窥探未来?”杨戬笑了笑,声音如冬日的阳光。 他的身材高大,样貌也远比齐乐天更加俊朗,在这北欧的小机场里,也引起了不少金发碧眼的美女青睐。 “你可不是我的棋子。”林诗音嘟囔着,声音沙糯:“你可是我的坚实盟友,不是像玄都道人那种不靠谱的货色。”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当你坚定的盟友?”杨戬来到托运办理口,把哮天犬牵了出来:“我可是大天尊的外甥。” “别的理由我还能接受,说你是大天尊的外甥,不肯当我盟友……这就是纯粹扯淡了。”林诗音的声音越来越小:“记得我告诉你的话,去寻找,寻找。” “寻找那帮远古诸神,留下来的有关天界的神器。”杨戬轻声道。 没人见过如此温柔的他。 就连哮天犬都感到奇异……平日里的杨戬,虽然也是个俊朗阳光的男人,但绝对不会露出像今日这般,温柔和煦的神情。 难不成…… 它的心中,已经脑补出一堆故事。 “想什么!”杨戬修两心通,自然一瞬就能感知到哮天犬的想法:“诗音确实是个好女孩,只不过现在还小……” 哮天犬的眼中惊恐起来。 难不成你还真想去……跟人家发生一段故事? 杨戬没工夫继续管他,只不过单纯地看着这北欧天穹落下的霜雪,站在机场门口空旷的广场上,驻步不前。 机场的人流也不大,在这等悠闲的地方,居然有一帮人围上来,对着如雕塑般的他拍照。 他也不恼,只是一直站在这空地上,看着远方逐渐升起的极光。 极夜笼罩了这片大地,唯有这地球主动发出的光芒,还能在天空上给人们带来一丝的明亮。 围绕着他的人们,不久就散去了。 这个社会里,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处理,就算遇上了喜欢的人和事,有时候也只能擦肩而过……除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哮天犬,再无一物在他的身边停滞。 数个时辰以后,杨戬低下了头,晃了晃身子。 厚厚的雪粉从他的身上洒落,堆得一地都是。 “找到了。”他看着远方的极光,身周忽而照射出一般无二的光芒。 橙色的光粒,围绕在他的身边,在地底下刻画出一道瑰丽的法阵。 “准备好了吗,哮天?”杨戬将哮天犬抱到怀里。 极光洒落大地。 杀戮之门开启。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神族的晚宴邀请 奥林匹斯山是巴尔干半岛的第一高峰,欧罗巴南部土生土长的众神,便生活在这里。五十二座山峰山,分别居住这不同的神明,他们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以及悠久的历史与文化。 但在两千年前,这座南欧罗巴众神汇聚的山峰,便陷入了长久的封印当中。 直到今日。 作为众神生活栖息之地,这座山脉必然是辉煌而美丽的。此时此刻,宙斯所居住的山巅上,十二位主神正举行着盛大的晚宴。 无数美貌的年轻男女,正巡回着上菜,身着经典的老式袍服,虽是古旧,却别有一番风味。 “星力结晶的收集进度如何了?”坐在主位上的宙斯,撕咬着巨大的羊腿,看着位于左手第三位的阿波罗。 “我已经跟我在外界寻找的合作伙伴,订下了协议。”阿波罗不似他的父亲一般狂野,手持刀叉,优雅地进食:“但不知为何,他们的进度,似乎跟预想之中有些出入。” “外人果然靠不住吗……”阿瑞斯的战斧搭在膝边,用长剑砍着盘子里的羊腿:“凡人就是凡人。” “这可不是简单的凡人。”阿波罗头也没抬:“这是东方人。” “东方人就不是凡人了?”阿瑞斯反唇相讥。 “如果一个普通的凡人,能够登上黑暗议会的猎杀榜榜首,那我们这些神明算什么?”阿波罗抬起了头:“正是由于先前的魔界大战,我这几位合作伙伴,才被迫减慢了收集星力结晶的速度。” 宙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魔界大战?”他看着阿波罗:“这件事情,你可还没有跟我们说呢。” “魔界大战,据说起源于一个女子。”阿波罗慢条斯理地开口,任由帝后和其余的主神看着自己,也丝毫没有加速的意思:“大家也知道,那群恶魔,从来都没有一条心过……自从我们开山以来,我负责对外的事物,也接触了不少恶魔。” “尔虞我诈之辈罢了。”阿瑞斯冷哼道。 “就算是尔虞我诈之辈,当年也是他们逼得我等封山,没错吧。”阿波罗看着阿瑞斯:“还是你认为,你能够单挑那魔界至尊?” 这次,阿瑞斯彻底闭嘴了。 骄傲如他,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跟那位魔界至尊的差距所在。 “所以,你那几位人类朋友,打败了魔界至尊?”宙斯懒得理会这两位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整个南欧神族,都是内斗的一把好手,他宙斯这王座,也是当年跟父亲厮杀所得来的,子嗣之间相斗,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他只关心,那几位所谓的人类朋友,是不是真有那么强的实力。 “还不到这种地步。”阿波罗苦笑一声:“要是这样,我也没资格跟人家订立合同,毕竟我也不是那位魔界至尊的对手。具黑暗议会里流传出来的一手消息,跟我合作的佣兵团里面,忽然多出了一位团副。” 诸神们的眼神流转。 想必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位新任团副的身上了。 “如你们所料,这位新任的团副,就是跟撒旦厮杀的强者。”阿波罗姿态从容:“他为了救回自己的妻子,强行闯入魔帝宫,直接跟撒旦展开了厮杀。” “结果是?”阿瑞斯实在是忍不住。 作为一代战神,遇上这种强者,他浑身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结果是,那位新任的团副,不仅送走了他的妻子和朋友,还在撒旦的手下逃得性命。” “只是这样而已的话,我们也能做到啊!”阿瑞斯撇了撇嘴。 他天生战体,虽然境界上与撒旦还差上一截,但爆发之时的战力,足以与灭世的陨石一较高下……若是只论逃出生天,说不定他还真能做到。 “可问题是,那位来自东方的团副,还跟撒旦来了一场拉锯战,双方互有胜负。”阿波罗吞下一块牛肉:“最终,那位东方团副,引下了主神的天光,重伤撒旦。” “在魔界引下天光?”这次连阿瑞斯都震惊了:“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阿波罗的表情相当冷静:“那位团副,利用了某种力量,直接突破了整个魔界的壁障,引下了天光。” “很强大的存在。”宙斯开口了:“这个人,至少已经达到了当年哈迪斯的水平。” “哈迪斯……”在场的神明们,不约而同的神色暗淡。 撒旦降临魔界的第一战,就是灭杀哈迪斯之战。 当宙斯赶到的时候,哈迪斯已经身陨,纵使有雷霆万钧之怒,也无法唤醒哈迪斯冰冷的尸体。 “若不是哈迪斯坚持神明的尊严,一步不退,恐怕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波塞冬坐在宙斯的副手,脸上的哀伤一闪而逝。 作为海王,他必须比这些神族的后裔,更加冷静。 “我的意思,就是跟这个佣兵团,尤其是那位团副,保持长期的合作。”阿波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样的强者,对我们日后重新降临欧罗巴这片土地,有着莫大的支持作用,要知道,时代已经变了,我们不再是这片土地唯一的主宰。” “光明主神,撒旦,甚至还有东边那蠢蠢欲动的仁主,都是我们回归的大敌。” “如果没有可靠的盟友,在这场回归之战中,我们不仅无法站稳脚跟,甚至还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站起身来,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建议,在最近的时间里,最好将这个佣兵团,请到奥林匹斯山,正式缔结盟约。” “与光明十字教保持不即不离的友好状态,与东方仁主冷淡一些。”阿波罗看着宙斯:“以父亲的神力,再加上那位来自东方的团副……” “我们说不定,能够重新攻下魔界,夺回原属于我们的土地。” 诸神的眼神中,都散发着思考的光芒,即使是脑子里都塞满肌肉的阿瑞斯,也不由得仔细思考这个提议的正确性。 确实,奥林匹斯的神族避世已久,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基础,已经极其薄弱。 若是没有一个可靠的盟友,回归之战,必然艰难。 联结一位与魔界有仇怨的盟友,向现在欧陆上最弱小的势力开战。 乃是上佳之策。 “阿波罗说的没错。”宙斯一锤定音。 “三日之后,由阿波罗发出请帖,请这个佣兵团莅临奥林匹斯。” “我将亲自与他们缔结盟约。” “另外,召集整个奥林匹斯的神族。” “战争,即将开始。”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迎接的天马流星 四匹光辉灿烂的天马,从虚空中踏着波纹,到达伊斯坦布尔的山巅。 张果老早就等候多时了。 “张,我来了。”阿波罗从天马所承载的车上走下:“劳烦你等这么久。” “不忙,不忙。”张果老哈哈一笑,对着身后的齐乐天道:“来认识一下,这位便是奥林匹斯的神族,真理与太阳的化身,阿波罗。” 阿波罗微笑地伸出手,与齐乐天握在一起。 “山上不方便说话,我们要不寻个落脚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张果老伸手虚引。 阿波罗却摇了摇头。 “这个……父亲还在等我回去复命,我这次前来,也事先与你知会过,正是为了你们暗影猎手这位新任的团副而来。”阿波罗看着齐乐天:“况且,我想当厌恶这个国家散发的气息,所以只好长话短说。” 齐乐天等着他的下文。 “父亲让我前来,正是为了邀请你。”阿波罗看着齐乐天:“我们奥林匹斯神族,与撒旦那群恶魔众,一直有着深刻的仇怨,这次见你重创撒旦,父亲大喜,希望能够请你到奥林匹斯山一叙。” “这是我们神族的晚宴邀请,日期是三日之后的傍晚,地点是奥林匹斯山。”阿波罗递出一张沉银打造的帖子:“我父亲非常希望能看见你的到来,如果你有什么要事的话,我们也可以为你延期。” “可以。”齐乐天接过银帖,入手沉重冰冷,心知内部有其自然的法则流动:“也替我感谢你父亲的邀请,劳烦你跑这么远一趟了。” 阿波罗优雅一笑,重新坐上那辆象征着日轮的马车,拉动缰绳。 破空远去。 “齐乐天,这次你可是被奥林匹斯神族看中了。”张果老站在齐乐天身旁,为老不尊地搭上他的肩膀:“说不定,还有机会勾搭上几个女神什么的……” “老东西,你在说什么胡话啊?”余清欢恼怒的声音,从张果老的背后传来。 “哎哟哟,差点忘了,你小子已经被绑定了呢。”张果老丝毫不以为意,哈哈大笑,跑下山去喝自个的茴香酒了。 山巅上,只留下齐乐天和余清欢。 “怎么,再想过几天后的晚宴吗?”余清欢坐到了他的身旁,看着他手中的银帖:“请帖也是法器吗,这神族还相当慷慨大方呢。” “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本来就是以物资富足着称的。”齐乐天把帖子随手丢进世界珠里:“作为当年南欧罗巴和北非的统治者,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搜刮了多少资源……不过是区区无甚特效的神级法器,他们还是能够轻松出手的。” “也不知道他们和撒旦,究竟有什么仇怨。”余清欢从怀里抱出一份便当。 “刚买的特色鱼饭,要不要来点啊?” 齐乐天傻乎乎地伸出手。 “才不要跟你吃同一份呢!”余清欢忽然缩手:“略略略,就不给你吃……” 她的话忽然停住了。 齐乐天不知什么时候贴近了她的脸,明净清澈的眼眸,与她的双眼相对。 “不让我吃饭,那我只好……尝尝你这只小白兔的味道了啊。” 余清欢第一次与这男子相处时,落在了下风。 明明一天之前,都还是彻头彻尾的草食系……怎么会忽然之间,就变得这般主动了? “抢到了!”她还在胡思乱想,丝毫没发觉手中的鱼饭,已经落到了齐乐天的手中。 还以为这块木头开窍了呢!余清欢的心里有一万匹羊驼跑过。 不过,虽然现在的齐乐天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情商也相当堪忧。但一想起他在魔界,在川府时挡在自己面前,一夫当关的模样…… 她忽然就感觉一阵安心。 只要这个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就永远不用担心风雨的降临吧。 齐乐天扒拉了两口鱼饭,看着一旁余清欢一动不动,心下有些慌乱。 莫不是先前的举动,惹得她生气了? 余清欢的面前,忽然多出了便当盒与一双筷子。 “呐,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齐乐天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双手合十,脸上一副虔诚道歉的模样:“你也吃吧。” 余清欢噗嗤一笑,揉了揉齐乐天的脑袋。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养了个男友,还是养了个弟弟呢? …… 三日的时间,一闪而过。 齐乐天已经出发,坐上了去往奥林匹斯的飞机。 这次的旅程,只有他一个人,就连余清欢也没带上。 独坐在飞机上的他,有些怀念前两日,与余清欢的独处时光了。 只是,一想起过去看的神话中,那色胆包天的宙斯,他的脸就垮了下来。 “还是平平安安的比较好,就是分别两天而已嘛。”他招来空姐,要了一杯干净的蓝山,轻轻搅着咖啡勺子,看着外边洁白的云层,眯起眼睛。 即使是斗战胜佛,也不得不承认。 还是不打架的日子,比较舒坦。 伊斯坦布尔的某个地下室里,余清欢轻轻将手掌盖在墙上,厚实的混凝土墙,便缓缓向两边分开。深刻的阵纹,被铭刻在这原本就足足有一米厚的墙板上,将这小小的地下室,打造成了钢铁堡垒。 几个浑身浴血的人影,被吊在这里,奄奄一息。 余清欢的脸上,可没有丝毫的怜悯之色。当年的她,也是一代名将,率领四王军抗风伯雨师于逐鹿之野,也是轰轰烈烈。 这样的铁血女将,也只有面对齐乐天,才能展现出真挚的笑颜。 “审问得如何了?”她看着一旁收拾刑具的后卿。 “这些人的嘴巴和灵魂都很硬,所以出结果稍微慢了点。”后卿伸手抹去脸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前来骚扰的,基本都是上议院的鹰爪,至于下议院的,却一个都没有。” “只有上议院的议员,才是纯正的恶魔血统。”张伦也从一旁的房间里走出来:“我这边也只有上议院派来的苍蝇。” “所以,黑暗议会,算不算我们近期要铲除的对象呢?”余清欢认真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作为一代名将,她容不得一支碍眼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存在太久。 “如果齐叔父此行顺利的话,我们的下一步,应该就是联合奥林匹斯神族,攻打黑暗议会的老巢了。”张伦轻轻把玩着手中那怪模怪样的刑具:“我在这段时间里,也应该去联系还在外边的力量,为父亲和叔父的行动助力,婶婶就放心吧。” 后卿噗嗤一笑,余清欢却没什么好脸色。 一个青春少女,被一个中年男人叫婶婶……听起来就有种莫名的喜感。 忍着额头跳动的青筋,余清欢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齐乐天抵达巴尔干半岛南部。 天马日轮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永不陷落的卫城 神族的晚宴,是堂皇的,也是粗野的。 宙斯依旧独坐在长椅的尽头,背后的王座绚丽而光辉。一道又一道风味独特的奥林匹斯圣餐,被美貌的少男少女们端上来,场面看起来和谐而有序。 只不过,少男少女们的心中,难免对这位新来的“神明”有所好奇。 过去能在这张桌子用餐的,除了宙斯的各个子嗣和亲人,就只剩下冥王一系的余脉,以及十二主神这般尊贵的存在。 今日所见的面孔,非但不是那些尊贵的神明,反而是一位东方人。 这又如何能令这些少男少女们不好奇呢? “真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宙斯照例扛起他热爱的羊腿,对一旁的天后赫拉道:“虽然看起来松松垮垮的模样,但内里那股神力,令我都感到些许的震撼,难怪能够重创魔神撒旦,从容离开。” 阿瑞斯则一门心思对着餐盘里的肉块实施清缴行动。 他已经打定主意,在接下来的晚宴之中,找个机会,向这位来自东方的强者,发出自己的挑战。 无论胜败与否,只要能够跟强者们过招,就是他战神最渴望的事情。 原本,坐在他对面的阿波罗,是他在奥林匹斯内部最适合的对手,可偏偏人家是搞艺术的,打架不过是副业,自然也没空理会他三番五次的挑战。 憋了上千年的他,碰上了这位新来的东方强者,就跟孤狼碰上了恶虎。 若是不狠狠相搏一番,总觉得对不起自己千年的等待。 “神王谬赞了。”齐乐天没想到,这几位神族的主神,居然也能这么娴熟的运用华夏文:“我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能与撒旦搏杀,靠的可不是运气那么简单。”宙斯一脸唏嘘:“当年我的兄弟,冥王哈迪斯,也曾经跟撒旦大战过一番。” “只可惜,最后他力竭身陨,就连冥界都被那魔神夺去。” 齐乐天面露戚色,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封山千年的奥林匹斯,为何刚一出山,就要与那魔神撒旦生死搏杀。 “节哀。”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齐先生能够莅临奥林匹斯,也是我们神族的荣幸。”宙斯举起大大的酒杯,满溢出来的大麦酒扬起了泡泡:“干杯!” 所有神明都全数站起,对着齐乐天举起手中的酒杯。 齐乐天依样画葫芦,将杯中麦酒一饮而尽。 “光有酒,没有战斗,可不像一个完整的神族晚宴。”阿瑞斯重重地放下酒杯,震得长桌嗡嗡作响。他横过身子,向着齐乐天招了招手:“来自东方的强者,今日晚宴,不如由我来和你比斗一番,给酒宴助兴如何?” 阿弗洛狄忒的眼神,在齐乐天与阿瑞斯身上梭巡。 她名义上虽是赫菲斯托斯的妻子,但与英武的阿瑞斯,却是情投意合。但这次新来的东方男人,又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她轻轻舔了舔嘴唇,一种成熟蜜桃的诱惑,便呼之欲出。 真是期待这两位的战斗啊。 阿尔忒弥斯的眼中,却是强烈的战意。 作为狩猎女神,她是在场所有女性中,战力最强的那位。想跟齐乐天比划一番的,可不知阿瑞斯这一位战神,还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她。 阿瑞斯鼻孔出气。 他与阿佛洛狄忒厮混多年,自然知道这女人的禀性。 看她那眼光,对于齐乐天这位东方人,似乎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错不了的!阿瑞斯的眼中,本就浓郁的战意,再度熊熊燃起。 这场战斗,从这一刻开始,就已经不是单纯的切磋那么简单了。他脚步轻移,与齐乐天一同走到了殿外的空地上。 平日里,这里是众神间的演武场,若是有想切磋的,或是有矛盾要解决的,都会在这方不大的战台上,迅速解决掉。 而在重大的节日时,这座战台,就会变成众神们的祭祀场所。 沾染过无数鲜血的战台,才是奥林匹斯众神们,真正喜爱的祭祀之所。 齐乐天脱下衬衫,轻轻地搭在一旁的石柱上。 少女们的尖叫声,一瞬就响彻了云霄。 “怎么,不穿甲胄吗?”阿瑞斯脱下了脑袋上的头盔,顺手将自己的战甲也扯在地上:“那我也不占你便宜,就来徒手肉搏吧!” “请。”齐乐天只是单纯地伸出了右手。 阿瑞斯的身形,几乎是一瞬间就穿越了数十尺的距离,贴到了齐乐天的面前。那如龙爪般的五指,直直冲着齐乐天的胸口袭来,力道之大,甚至扭曲了那只右手旁的空间,撕裂出一缕缕灰黑色的空间裂痕。 能够将空间撕裂,而不被破碎的空间裂缝割破肉体。 这便是太乙级别的肉身。 但是,齐乐天的眼神丝毫没变,甚至连热血的战意都没能抬起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虽然当初跟撒旦战斗的时候,他只能被单方面压着打,但也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在面对阿瑞斯这样等级的攻击时,他已经很难会生出恐惧和退后的情绪了。 这一切落在阿瑞斯的眼里,分明成了赤裸裸的嘲讽。 他想起先前阿佛洛狄忒那一眼的风情,又迎着齐乐天这毫无波澜的表情,手中原本就毫不留情的拳头,更是添上了三分力道。 法则罡风,从他的拳锋边沿狂泄而出,凶猛得好像世界破灭时的爆炸。 一样的绚烂,一样的恐怖。 宙斯端着大麦酒,身边站着阿波罗与赫拉。 “父亲,你看阿瑞斯的战况如何?”阿波罗的脸上依旧是冷静而优雅的神态,好似永远不变的一张面具。 “阿瑞斯没有胜算。”宙斯轻声道。 “为什么?”赫拉对这个亲儿子,还是相当关心的。 “那位东方客人的眼神,跟阿瑞斯的存在,不在一个世界。”作为众神之王,虽然平日里也如东方那位一样,相当不务正业,但能够将克罗诺斯推翻,镇压恶魔提丰,他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说,此刻的阿瑞斯,如同一柄锋利无比的长矛。” “那这位来自东方的客人,就是永不陷落的卫城。” 阿波罗看着掀起风暴的场间,口中喃喃。 “长矛对上卫城吗?” “确实是……很不平衡的一战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触地印放大光明 阿瑞斯此刻的心神,已经完完全全凝聚在身前的拳头中。 那只小小的拳头里,似乎凝聚了天上的星河,地上的原野,一切可以用来形容广博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他这只拳头。 宙斯和阿波罗的对话,他一点都没有听见。 就算听见了,作为为战而生的神明,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气馁,反而会更加拼尽全力。 这是战神的尊严,也是他的使命。 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齐乐天这尊存在,面前只有一堵无比险峻的高墙。 而他的任务,就是用手中这一惊天动地的拳头,生生把面前的高墙轰塌! 齐乐天一直站在他的身前。 他的双手,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小腹前,形似一座微型金字塔。 从阿瑞斯的拳头里,他感受到日月与星辰的味道,听到了远古勇士对天的怒吼声,闻到了鲜血与兵戈的味道。 以天地为拳骨,以岁月为拳风,以铁血为血肉。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身前的肌肉也被这道拳风刺得隐隐作痛。 “若是在以往。”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居然还有时间喃呢:“果然,我的道路,永远离不开战斗两个字吗?” 阿瑞斯的拳锋已经抵达他双手撑起的小金字塔上。 全身上下没有表现出一丝异象的他,站在大大的演武场上,凭空给人一种孤独遗世之感。 就连原本对他兴致勃勃的阿佛洛狄忒,心中的热情,也好似被浇灭了些许。 这个男人……即使阿瑞斯的光芒再夺目,他们的注意力,也依旧被齐乐天所吸引。 带着天空与大地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齐乐天撑起的小金字塔上,玉色的拳骨迎上那夹带着空间裂缝的拳头,本应该爆发出震撼世间的声响。 宙斯的眼神,轻轻变了变。 他的耳朵没有失灵,也没有中了幻觉类的法术……只是阿瑞斯的拳头,完全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拳与掌的相隔,恰似泥牛入海。 阿瑞斯的眼睛里有些恍神。 自从得知了齐乐天的力量之后,他有无数次想象过自己的失败,以及在战败之际的挽回方法……但他对于今日的局面,没有半点预料。 裹挟着自己最强力量的拳头,居然被这看似脆弱的手掌挡住了? 眼前这个男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似乎还不曾动用体内那令人恐惧的力量? 那他的肉身,究竟是有多么坚固? “承让了,战神。”齐乐天轻轻散开手中的印结,面色如常。 阿瑞斯捏紧了拳头。 “不,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他倔强地抬起头,看着齐乐天的眼睛。 胜败乃兵家常事,作为战神的他,比谁都更加明白这句话的道理……当年成为战神的道路,他也不知斩杀了多少恶魔,跟多少前辈神祗,进行无数场直面生死的搏杀。 但他从来不像今天这样,败得不明不白。 阿佛洛狄忒压低了身子,倚在身前的栏杆上,淡黄色的衣裙勾勒出身上的曲线,配合着她那魅惑人心的脸庞,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把视线离开这个尤物。 “你要再来吗?”齐乐天笑了笑。 “再来!”阿瑞斯眼中燃烧着战火。 他无法容忍,身为战神的自己,在不明不白的失败面前,停下脚步。 “那好,这次我先出招,可以吗?”齐乐天看着阿瑞斯,试探着问道。 毕竟,他本身只是一个客人,也不怎么通晓奥林匹斯的风俗……先出手确实有些不太光彩,但眼前这位战神,还真不是轻易可以唬住的。 体内那枚通天柱的烙印,还在远程充能之中,刚刚替自己挡下那一拳,就已经到达了极限,若是再被这小子缠上,说不定自己还会在众神面前出糗。 出糗的代价,就是给这次可能的结盟,增添一条巨大的裂痕。 齐乐天不愿意见到裂痕的出现。 所以只好委屈一下这位战神了。 “好!”阿瑞斯一口应下。 他先前正是看不出齐乐天的手段,心中那股无名火才升起了三丈高。 如今,齐乐天主动出手,正遂了他的意。 宙斯看似无意地看向了齐乐天。 在他这一个层级的强者面前,太乙境界的齐乐天,本应该没有任何秘密。 但在他那双透着雷光的眼中,分明看到了齐乐天身上笼罩的数层阴影。 “恶魔的力量,纯净的静气,还有一层莫可沛御的,来自远古洪荒的力量……我看不到他的真身。” 阿波罗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掀起了巨浪。 原先的他,虽然对齐乐天以礼相待,但心中思虑着,无非是从齐乐天手上,能够找到抗衡撒旦那股力量的来源。 他以为自己对齐乐天的评价已经够高了。 没想到依旧失算。 “幸好,他跟撒旦站在了对立面上。”宙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将脑海中一些不怎么友好的思想,抛出了脑外:“有意与我们的敌人为敌,那就是朋友了。” 阿波罗轻轻点头。 他的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了齐乐天的身上。 先前阿瑞斯那绝世一拳,已经向奥林匹斯众神宣示了齐乐天不可突破的防御。 那这次主动攻击的齐乐天,又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惊喜呢? “那么,得罪了。”齐乐天双手轻轻合十。 在他的背后,第一次出现了一轮金色的朦胧光影。 阿波罗的眼神,一瞬间就盯紧了那个虚影。 虽然看不清脸庞,但从那打坐的姿态来看,分明是一位干瘦的僧侣,端坐于蒲团之上,如齐乐天一般双手合十。 是法相吗?他心念电转。 虽说属于不同的修炼体系,但是到了一定层次,奥林匹斯神族也能够凝聚出属于自己的法相……可他们凝聚的,基本都是属于自己的法相,从没听过能够凝聚出样貌精神都与本体完全不同的神明出来。 阿瑞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那件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战甲,威风凛凛地站在原地。 齐乐天绑在腰间的衣衫,无风自动,被那轮金色的朦胧光芒撑得膨胀起来,像是古人腰间的战裙,摇动之间猎猎作响。 “这是我跟一位……算是前辈的人,偷学的招式。”齐乐天合十的双手,忽然松开,右手轻轻垂至膝前。 拇指触地。 放大光明。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人与神的初结盟 神明们下意识伸出手,挡住了眼前大放的光明。 整座奥林匹斯山,忽然就动摇起来,好似在连绵群山的底下,有一条庞大的地龙,在翻搅着大地。 光芒很快散去,庞大的战台展现在众人面前。 阿瑞斯仍旧站在原地,身上那件伴随着他征伐诸天的战甲,只剩下几片细碎的鳞甲,黏连在身上,护住几个重要部位,不至于当场化作光身。 他的双眼展现出了迷茫的颜色,在光芒散尽了许久之后,才恢复些许的神色。 齐乐天双手合十,向他鞠了一躬。 “抱歉,为了速战速决,我只好出此下策,还望战神海涵。”他低下头,诚挚地向面前衣衫褴褛的战神道歉。 毕竟,为了自己的联盟计划,把眼前这位战神打得这么惨。 也不是他的本愿。 阿瑞斯踉跄了几下,一瘸一拐地走下战台。 阿尔忒尼斯有些不忍,上前想要扶他一把,却被他摆了摆手,示意她无须帮忙。 狩猎女神的眼神有些暗淡,但很快就重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脸上毫无表情。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阿佛洛狄忒却丝毫没有帮扶阿瑞斯的意思。 她的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看着缓缓穿回衣衫的齐乐天,面上玩味的笑容更加浓郁了。 作为爱与美之女神,她自然不像那些臭男人一样,用肤浅的拳脚决定胜负。 她保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会让眼前这位神秘而强大的东方男人,彻底臣服于她的裙下。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恭喜来自东方的齐乐天先生,获得本次切磋的胜利!”阿波罗带头鼓起掌来,整座奥林匹斯山上,一片热烈的掌声,响彻云霄。 走远了的阿瑞斯回过头。 曾经的他,也是那个站在高台上的胜利者,享受着美女的环绕,荣誉的加身。 可骄傲强大如他,居然也有落在台下,独自神伤的时刻。 捏紧了拳头,阿瑞斯深吸了一口气。 女人和美酒,在这无所事事的千年之中,已经将他胸中高昂的斗志磨蚀得残破不堪……若是在过去,无论受到了多么严重的伤害,遭到多么严重的打击,都绝不会像今天一样,在一招之下败下阵来。 “什么女神,什么荣誉,统统给我见鬼去吧!”他低声地嘶吼,好似一头重归山林的野兽。 他脱去了身上仅剩的铠甲,换上了苦行僧才会穿上的袍子。 粗犷而华贵的房子里,无数勋章与猎物头颅,高悬在中堂上,落在他的眼中。 “我曾经饱尝耻辱的滋味,也痛饮败者的鲜血。”他握住了手中坚韧的铜矛,走向了圣山背后的阴影之谷。 很多年没来过这地方了。阿瑞斯看着那无穷无尽的暗影,轻轻推开了守卫此地的法阵。 “齐乐天,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他走向那无穷无尽的阴影。 再度开始了成神之途,经历过最惨痛的试炼。 …… 齐乐天重新被请回席上,继续宴席。 美酒和好菜,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些少女以及部分的少男,对他的眼神从好奇转化成了倾慕。 奥林匹斯神族,就是这么一个好恶分明的种族。 当他们憎恨你的时候,你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无穷无尽的冰霜。 而当他们爱戴你时,你能从他们的脸上,读出如春水般温暖的爱慕。 作为一个典型的,含蓄的东方人,齐乐天一时间有些受不了这种“过分的”热情,只得低下头使劲的吃菜。 “齐先生,果真是当世一代强者。”酒饱饭足,宙斯终于开了口:“这次请你过来,本就是为了结盟,对抗撒旦一事……现在看你跟犬子一番切磋,更增添了我对你的信任啊,哈哈哈哈。” 神王的笑声,把齐乐天从满盘的食物中吸引出来。 “神王谬赞了。”齐乐天打了个哈哈:“战神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即使我全力以赴,也难在他手上讨得好来。至于您说的结盟,我也正有此意。” 宙斯的眼中,有雷光闪烁。 “不如,就趁着这顿酒宴,趁机将这个盟约结下?”宙斯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看起来就如这座奥林匹斯山一般不可撼动:“盟约很简单,我们两方联手,攻下撒旦所在的魔界,我们只要求原属于冥界的那部分土地,剩余撒旦开辟出来的土地,就归你们。” 齐乐天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期待着宙斯的下文。 “至于撒旦这些年来积攒的宝物,我们奥林匹斯一毫不取。”宙斯的表情,此刻已经是令人心悸的雷霆之相:“唯一的请求,就是你我联手对付撒旦的时候,绝不留手。” “你能代表你们的势力吧。”宙斯说完之后,轻轻抬头,凝视着齐乐天的双眼。 从齐乐天的双眼中,他只看到了幽静的深潭。 但现在,他能看到一片浩瀚的海洋。 “没有问题,只不过对于撒旦的宝物划分,我还有些意见。”齐乐天轻声道:“其中原属于奥林匹斯,还有冥界的宝物,请你们全部返还回去。” 宙斯看着齐乐天。 “那可是一个世界,积攒了两千多年的宝物。”宙斯看着齐乐天:“真要跟我们平分?” “平分也是你们亏了。”齐乐天笑道:“你们神族鼎盛如日中天,加上我们,不过是把原本就倾斜的天平,加速压垮而已。” 宙斯低声笑了笑。 “那么,盟约成立。”他轻轻竖起了手上的雷电权杖,在缓缓升起的祭坛上,刻下了一道道带着雷霆的烙印。 齐乐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 作为大罗级别的强者,宙斯虽然玩世不恭,但是一举一动之间,皆能调动天地之力,即使是简简单单的刻画阵法,也能够给人予启发。 “现在,我们各自洒下血液,盟约即告成立。”宙斯停下手中的动作。 那玉石所铸的祭坛上,留下了一片蓝色的积雨雷云。 齐乐天轻轻伸出手臂,一个口子自动破开,洒下一片热血。 到了他们这个等级,这种摆在台面上的算计,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齐乐天甚至不需要去可以分析这个符阵,只需要冥冥中一个念头,就能知道这玩意究竟是盟约还是咒怨。 “盟约成立。”宙斯也伸出手。 金黄色的神血,与赤红色的人血,混合在一起。 这是第一个人神共结的盟约,也是齐乐天真正踏入大罗领域的开始。 撒旦的宝座,将在这个盟约的威胁下。 岌岌可危。 第一百七十七章 魔鬼的交易来了 伊斯坦布尔的飞机上,一位捧着书卷的男子,格外吸引人们的眼球。 高挑的身材,挺拔的鼻梁,还有那犹如明星一般的气质,就连见多识广的空姐们,都不由得多看了这位男人几眼。 男人却也不闹,只是看着手中的书卷,似乎真能在里边找到一座黄金屋。 “还看?”氐土貉坐在他的身旁:“都到站了!” “慢慢来,慢慢来。”男人抬起头,最后一位坐下飞机,顺手还将其中一位娇俏小空姐留下的便条,塞进了口袋里。 氐土貉低声唾了一句。 跟着这货出行,身边就绝对少不了狂蜂浪蝶。 当年,由于这个男人的样貌,大天尊特别将他册封为了天庭的外交官,专门负责对外的外交活动,什么战帖,什么议和,几乎都是这个男人一手操办。 没想到,承平了两千来年,居然又到了用上这个男人的时候。 亢金龙走得很快,一双大长腿在伊斯坦布尔的机场上,行走如风。 “好歹等等我啊。”氐土貉虽说长得也算不赖,但却是个小短腿,跟在亢金龙的身后,只能不住地小跑。 “茶点把你给忘了。”亢金龙站在原地,风衣被东西伯利亚平原直落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叫了辆计程车,准备经海路到大西洋上预备。” “不对,都一路了,你还没告诉我,我们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氐土貉小跑着跟上,一脸幽怨。 作为秘书出行的他,居然连上司要做的事情,都毫不知情。 这不仅是自己的失职,还是上司的疏忽吧! “总而言之,不用你去打架就是了。”亢金龙坐进车里,用娴熟的当地语言,跟司机交流,引得司机频频回头。 毕竟,像亢金龙这样典型的东方面孔,能够熟练运用当地语言的,在这里可是异类。 氐土貉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却只能任由计程车一路向前。 他们出世才不过半个月左右,亢金龙就已经将这个世界的规则全数熟悉了一边,而他还在摸索着手机的手写输入法……这或许,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吧。 “你想不想跟我出海?”亢金龙忽然转头,看着氐土貉。 “……你连去哪里都不肯跟我说,我怎么确定要不要出海呢?”氐土貉翻了个白眼。 “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机密。” “所以,我选择留下,任务是什么?”氐土貉几乎要给这个上司气死。 在飞机上看书撩妹也就算了,来到这个地方,还得给自己神神秘秘? 就算是秘密,告诉自己,就有可能被别人知道吗? 我可是二十四星宿战神啊! “如果你选择跟我出海,我就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但是你选择留下了。”亢金龙耸了耸肩,推开了计程车的车门。 海雾蒙蒙,就连冬日冷冽的寒风,都无法吹散这片海面的浓雾。 “我得出发到大西洋了,留给你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找到张月鹿和室火猪。”亢金龙丢了一块玉符下来:“找到他们之后,直接将这道玉牌丢给他们……当然,别给人发现了。” “就算发现了,这地方东西交界的,也没有什么强大的神明守卫吧。”氐土貉接过玉牌,端详了片刻,也看不出什么二五八万来。 亢金龙笑了笑。 “这个,那个人的境界已经到了一定的层次,如果我事先说出他的名字,冥冥中会有所感应,所以,你只需要去寻找张月鹿和室火猪就是了。” “记住,千万不要被发现,一旦被发现,直接捏碎这道玉牌。” 氐土貉忽然觉得这里的冬风有些寒冷。 这般秘密的行动,最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 都说十雾九晴,今日的伊斯坦布尔,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怎么搞的跟拍间谍电影一样?”驴子幻化成完整的人形,化作一位出来遛狗的老大爷,在公园里慢悠悠地走着。 当然,就连这条狗,也是路边随手牵来的。 “那是自然。”一位看起来像是推销保险的青年,正站在他的身旁,笑意盈盈地跟他聊着保险的行情,以及未来的经济发展,只用神识交流:“要知道,黑暗议会在此地,可是织出了一张大网,你我都在网眼之中,可不能轻举妄动。” “都利用了分神之法,还这么小心翼翼。”驴子冷哼一声,装的跟普通大爷嫌弃保险小哥,没什么两样:“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自从你们进入魔界之后,撒旦的性情就变的古怪起来。”这位保险小哥背后,也不知究竟是哪尊恶魔,神通倒是相当广大,不仅远程操控了一位普通人,作为自己的传声筒,居然还能够不被自己的组织发现。 “怎么个古怪法?”驴子转过了头。 “滥杀,暴戾,随意凌虐贵族。”保险小哥叹了口气,继续讲解未来的经济寒冬中,可能出现的危机,力劝大爷买份保险:“还命令所有魔君,必须在三年之内,定制出一份可以突破进入更高境界的法门。” 驴子的眼皮跳了跳。 魔君……几乎就相当于东方的太乙真仙。 这个层次,如果机缘不到,几乎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更进一步。战力或许能够逐步上涨,但境界这事情,已经不是水磨工夫能够提升的玩意。 撒旦逼迫这些魔君更进一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三年之内,没办法制定出可行的计划,他就会将所有的魔君,都赶到遗失之地去……你也知道,那是一片极端恶劣的地方,即使是魔君在里边,也不会有好过的日子,相当于沙皇流放十二月党人那般……” “几乎就等于送你们去死。”驴子冷静而严肃地回复了他。 “大概吧。”保险小哥说得兴起,抹了抹头上的汗珠。若是他真回复了本来的意志,说不定还没有这般的口才:“所以,我才来跟你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驴子知道,这是重头戏了。 “我们上议院,几乎有一半的议员,在秘密准备后路……而我代表着副议长。”保险小哥的眼神,终于透出了一丝魔族的味道。 “我们为你们提供情报。” “而你们,替我们打倒撒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十三部长的恐惧 “太空洞了。”驴子摇了摇头。 提供情报……离着打倒撒旦,还有几千几万个准备工作的距离呢!就单纯地提供情报,就想要打倒那个站立在魔界巅峰两千年的男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知道,你们正在和奥林匹斯山的神族结盟。”这位保险小哥的口中,忽然吐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话语:“齐乐天副团长,毫无掩饰地坐飞机到希腊,已经完全落入了我们的耳目之中。” “那又如何?”驴子面不改色。 他们本来就没打算欺瞒撒旦的眼睛。 毕竟,到了这个层次,就算是在心中默默打算着要算计,对方也能有所预料……那还不如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出手。 以阳谋出手,避无可避。 “我们大概也猜到了,你们两个势力联手,撒旦大概率无法撑过你们的进攻,就算还活着,也没办法再度染指魔界,而我们并不希望由奥林匹斯的神族统治。”保险小哥的神态,又恢复了正常,丝毫看不出魔族的气息。 “那你们希望什么?”驴子猜到了他的下文。 “我们希望,由你们来统治我们。”这位恶魔,终于抛出了他终极的条件:“毕竟,张先生原先就是上议院的议员,你也曾经是黑暗议会的一份子……由你们来统治,至少不用遭受奥林匹斯神族的压迫。” “你觉得,我们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统治你们这个族群吗?”驴子丝毫不为所动。 在掌握决定权的时候,不轻举妄动,不被诱惑,就是最好的砝码。 “如果你们愿意作为我们新的王,我们会感到荣幸。”这位恶魔露出了诱惑的意味:“但如果你们喜欢浪荡天涯的浪漫生活,我们也不会去阻止。” “只是,我们需要你们的名义。” “如果奥林匹斯重新入驻冥界,我们这些撒旦曾经的手下,必定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驴子冷哼了一声。 “早就这么想好了吧。”他双手抱胸:“你们换了个主子,反而还变得无所忌惮起来,省省吧,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们愿意用魔界的资源来换。”恶魔没有放弃:“很多资源,甚至连撒旦都不知道究竟储存在哪里,只有我们这种在魔界,或者说在冥界土生土长的恶魔,才真正知晓他们的存在……如果你们能够帮助我们,这些稀缺资源,我们可以贡献出来。” “听起来很诱人。”驴子冷静得像是个黑心老板:“但不够。” “不够吗?”保险小哥托着下巴。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想要让那个等级的强者出手,如果只是区区宝物,区区土地,那这个砝码,完全不够。”驴子嘿嘿一笑。 “你们必须要抛出更加诱人,更加重量级的砝码。” “来压倒这座天平。” …… 魔法师协会总部。 猫头鹰站在架子上,把脑袋转过半圈,看着那个身穿银灰色西装的老男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张果老平日里虽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但他的身体可绝非那些老迈的凡人可比,一但进入状态,就连年轻的小伙子,都远远不及。 此刻的他,坐在魔法协会总部的议会厅上,面对这魔法协会十三个部长的注视,也毫不躲闪。 “暗影猎手佣兵团的团长,这个名号听起来很重,但对于魔法师协会来说,还是太轻了。”魔战部的部长轻轻摇了摇头:“你抛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但对于我们魔法师协会而言,可能付出的代价太大。” “我同意霍布斯部长的说法。”炼金部部长附议。 其余的部长,也纷纷表态,有的选择不支持张果老的议案,有人选择支持。 比如魔药部的老部长。 他正笑眯眯地坐在座位上,似乎是来看戏的老爷子,而不是在讨论有关魔法协会未来生死存亡的大事。 毕竟,他那身灰尘慢慢,污渍密布的衣衫,实在是太过寒碜了。 “九比四,压倒性的否决。”魔战部部长,用一种咄咄逼人的眼神,盯住了张果老:“看来,团长阁下所贩卖的计划,在我们魔法协会,似乎不太行得通呢。” “别急着否认,霍布斯。”张国老笑了:“你们应该知道,我们佣兵团,新近引入了一位团副……那可是能够与撒旦交手的男人。” “我想,你们不会认为这样的强者,分量还不够吧。” 霍布斯手指轻敲桌面。 “那种层次的强者,交战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我们出手的余地。”他冷静地分析着,双眼中数据流滚滚流下,显然是动用了某种新发明的魔算法:“我们几位精通预言术的大法师,其实也预算过这个未来。” “你们那位新晋的团副,对于未来一段时间的大势,并没有完全的决定能力。”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双眼紧盯着张果老:“这是我们协会一致的看法。” 张果老的眼神梭巡过去。 有的部长轻轻点头,也有的不做表态。 毕竟,牵扯到这等强者,即使是魔法师协会这样二流中的巅峰势力,也绝不敢小觑……稍不注意,这就是一个灭顶之灾。 “既然你们这么想,不如我让他来亲自跟你们聊聊?”张果老轻轻吹了个口哨。 议会大厅的门口,一个男人的身影缓缓踏入。 他走得并不快,甚至算得上有些缓慢,但那双靴子在地上踢出的声音,却深刻地传进了每一位部长的耳朵里。 魔药部的部长掏了掏耳朵,屈指一弹。 也只有他这位事先知道内情的人,才敢于如此淡定。 反观其余的部长,此刻无不是下意识正襟危坐,像是等待老师到来的小学生一般。 或许他们都未曾意识到,自己此刻的郑重。 不露气势,不展威仪,仅凭张果老先前的一番话,加上这个走进室内的男人,就能震慑这群在欧罗巴称得上呼风唤雨的部长们。 这完全称得上一个奇迹。 “让各位久等了。”齐乐天从门口走进,轻轻走到了张果老的座位前。 张果老站起身来,脱帽放在胸前,向着各位部长轻鞠一躬,消失在原地。 齐乐天坦然坐在张果老原先的座位上,接受着部长们的注视。 原先,这是一个被问讯的位置。 但现在,气势逆转,原本的下位,一下就变得高贵起来。 再无人敢于发出任何的不敬之词。 换句话说,这个位置,已经成了议会厅的中心。 “现在,就由我来向各位讲述一下,我们暗影猎手佣兵团接下来的计划。”齐乐天轻抬眉眼。 无人敢与之相对。 第一百七十九章 英灵殿上的杨戬 “说我来到这个地方,能够避免灭顶之灾?”站在茫茫的大海上,杨戬的脚下只有一根粗壮的树干,看枝丫上渗出的树脂,恐怕还是新近斩下的。 哮天犬蹲坐在木条的后边,轻轻伸爪,抚摸了一下这冰海之上冰冷的海水。 当它收回爪子,上边瞬间就留下了一层冰霜。 “很神奇吧,明明都已经到了应该结冰的温度,这片大海居然还顽固地保持着原先的样貌,不肯化作固体。”杨戬掏出手机,看着林诗音最后发来的简讯:“菩萨给我的讯息里,这片大海,完全是由一个神明陨落之后所化。” 哮天犬把耳机从耳朵里掏出来,假装听到了他先前的话。 作为一只小狗,想要听音乐,用人类的耳机还是有些困难……下次一定要找人定做一份属于狗狗能用的耳机才行。它心想道。 “据说,他们经历了所谓‘诸神的黄昏’,所以那位作为神界支柱的主神,为了保护剩下的神明们,无奈陨落。”杨戬读着简讯里的内容:“根据这里的神话所言,幸存诸神在黄昏之后,只能无奈地去往欧洲南部。” 哮天犬有些无奈。 这些神明不是死了,就是走了,你说来有什么用? 况且,就算是那位主神还活着,也未必就拦得住现在的你吧。 “如果不了解一个地区,就贸贸然闯入,那么后果很可能是致命的。”杨戬收回手机,对着哮天犬不厌其烦地嘱咐:“再有片刻,我们就要完全通过世界边沿,进入那个荒废的神界了,千万不要离开这根树干,就算你看到我消失了,也千万不要离开树干。” “不然,就算是我,也难以救你,明白吗?” 哮天犬点了点头,把耳机插了回去。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就是这每次战前的叮嘱而已嘛,用不着每回都说。 “那么,我们来一起倒数吧!”杨戬看着身旁高耸的冰山,口中默诵着三个数字。 “三。” “二。” “一。” 整个世界,忽然就倒转了过来。 哮天犬抬了抬眼皮,原本黑暗无边的冰海上,忽然多出了无尽绚烂的星辰,每一颗星辰都像是他曾经见过的那样,老老实实地呆在天穹上,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转。 而在冰海之外,无尽的阴云,已经遮蔽了天空。 “这就是那个荒废的神界。”杨戬负手于后,站在木条上,任由冰海上的狂风,卷起他的衣角:“而我们的目标,是其中尚未熄灭的神火,还有残存的信仰之力。” 哮天犬吐了吐舌头。 他也知道,目前欧罗巴的信仰环境,乃是光明教廷一家独大……即使这里还有残存的信仰之力,难道又能够唤回那些神明吗? 在信仰之战中失败,结果就跟那天竺国的那兰陀寺没有区别。 化作一片荒土,留在那时的历史中,就是他最好的结局。 更加凶狠的对手,则会将你整个从历史上抹掉,连你最后存在的印记,都彻底毁灭。 “我感受到了,他们不屈的战意,还在这片天地间回响,只可惜日趋减弱,如果不是我发现了这里,恐怕再过五十年,这里就会成为一片平凡的海洋。” 世界塌陷?哮天犬看着原先来路那与现实几乎完全接轨,毫不设防的世界壁障,眼神动了动。 “嗯,这座世界,最后会完全崩塌。”杨戬点了点头:“如果没有我。” 要拯救世界吗?哮天犬看着面前这高大的男人,叹了口气。 从当年沉香那件事,他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不像人们传说之中那样不近人情。 他不过是不善表达罢了。 只是,拯救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用处呢? “我知道菩萨的意思。”杨戬叹了口气:“她为了那个目标,不能将菩提心上的愿力彻底洗涤,证得佛陀果位,但身边又缺少强力的战将,只能让我来这里,借助这些神明曾经留下的东西,突破那个境界。” 哮天犬低下头。 面前这个男人,真的甘心用这种方式突破境界吗? 抛弃他原本那条开辟身体秘境的通天大道,反而去走这些败亡之人的老路。 这真的没问题吗? “其实,这个对我的大道本身影响不大。”哮天犬不用开口,杨戬就能知道他的想法:“就像菩萨现在天天困扰的数学题一样,很多时候,只要我们看过答案,很多时候就能够理解这道题的解法。” “我的基础不错,只不过原先想着,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去摸索出那条通往更高山峰的道路,不过现在事急从权,并非没有补救的余地……不过是简单的思路罢了,我成就那个境界之后,应该也能够重新修炼回来。” “大概,我还不是那种捧着答案思路出生的人吧。”他叹了口气,离开了木条,一步步走向冰海中心悬浮着的青铜宫殿。 那里,是照亮这片冰海的光源,也是天上星辰投影的来源。 “据说,这座青铜宫殿的名字,叫做英灵殿。”杨戬步步走远,声音却清晰而坚定地流传回来:“也就是说,所有为这座神界征伐的战士们,在身陨之后,都会将自身的灵魂,回归这座大殿。” “因此,这里蕴藏着他们那位主神,曾经思考出来的解题思路。” 哮天犬耳朵耷拉下来。 你还真是在乎那个菩……那个女孩啊。 人家为数学题困扰,你连说话都不忘了带点数学思维。 不过,这个世界上,能用这个方法晋升到那个境界的,也就只有你和寥寥几人而已吧。 毕竟,有些题目,就算你看到了完整的解题思路,你也依旧没办法理解这道题,甚至连题中的某些概念,都是一头雾水。 像这样的人,你给他这个世界上最迅捷的解法,也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的基础,他的底蕴,还到不了这层次。 给了也是白给。 不过……哮天犬有些期待地看着英灵殿。 当年尚未突破之时,大天尊就已经没法用武力去彻底威胁他了。 若是真正突破,他的实力究竟能到达怎样的层次?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作为一只跟班小狗,他无比希望自己的主人,在这次重现之后。 能够成为天下第一。 第一百八十章 关键处请别眨眼 谁也不知道,齐乐天究竟跟魔法协会的十三位部长说了什么。 但自从这场大会结束之后,魔法协会的风向,出现了巨大的改变。 十三位部长中,有十位部长,彻底转投了齐乐天这一方。 “现在,十比三,形式大逆转。”齐乐天双手比出“十”和“三”的手势,微微一笑。 魔战部部长脸色铁青。 他还是不相信,齐乐天先前所说的话。 就算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就算是绝对压倒性的优势,对于那个层次的强者来说,依旧是不够看的。 他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黑暗议会和光明教廷的厮杀。 光明教廷的势力,别说在欧罗巴这片土地,就算是放到亚美利加,还是亚细亚,都是绝对的一番。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势力,能够与教廷相提并论。 但就是这样,这么多年来,光明教廷也始终无法彻底剿灭黑暗议会。 魔战部长清楚其中的原因。 因为撒旦的存在。 当年的十字骑士团计划,被提出来的时候,最初的目的,就不是东征。 而是剿灭黑暗议会。 当时,浩浩荡荡的十字军,从欧罗巴无数个地狱之门,涌入魔界,想要一举剿灭整个魔界所有的势力,七位大天使之中,有三位降临凡间,直接轰杀了魔帝宫的撒旦老巢。 那场大战之后,魔界似乎空寂了很长一段时间,教宗也以为这个世上,勾引人堕落的魔鬼,已经全数死亡,懈怠了对地狱之门的看守,而将力量转向了东征。 但他们终究是尝到了苦果。 无人看守地狱之门的第三百个年头,无穷无尽的恶魔,从地狱中涌出,勾引了无数的人类堕落。堕落的人类,被恶魔们所携带的病毒,完全感染。 整个欧罗巴洲,上至教廷,下至平民百姓,都在那场巨大的瘟疫中,损失惨重。 那一代的教宗,亲眼看见被三位天使合力杀死的撒旦,从无穷无尽的尸骸上站立起来。 露出复仇的笑意。 一想到这个画面,霍布斯的身体就猛的一颤。 就算他们是研究这个世界变化,为这个世界的秘密付出一切的魔法师,也决不愿意对上这样可怕的敌人,更何况黑暗议会和魔法师协会,一向以来都被光明教廷视为异教徒,同仇敌忾了那么多年,难道说翻脸就翻脸? 他是拉不下这脸皮。 “我想你们也知道投票的意义。”齐乐天坐在位置上,懒洋洋地看着霍布斯:“投票是为了让坚持己见的人,看清楚现场的形势,然后将自己力量,重新归于众人之中,一齐出力,一齐为共同的目标进步。” “你不会不知道吧,霍布斯部长。” 霍布斯的手捏紧又放开,心中的斗争极为激烈。 虽说魔法协会本身有十三个部长,名义上的投票权有十三票,但他作为魔战部的部长,实际上掌握的权力和资金,是其他的部长无法比拟的。 如果他一意孤行地去反对这个计划,除非齐乐天从物理上抹杀了他。 不然,这个计划,说不定真的难以实现。 但他不敢去赌博。 身居高位多年,他已经学会所有的事情,都要谨慎去面对,该怂的时候得怂,该拼搏的时候要全力以赴。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看不清了。 他看不清这个未来,究竟是应该谨慎以待的未来,还是全力以赴的未来。 “我知道你在忌惮什么。”齐乐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但是我们东方人,有解决这个问题的惯用方法。” 他站起身来,凑到霍布斯的耳边,轻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霍布斯的眼睛猛地睁大,又缩了回去。 “我亲身体会过,就连全盛时期的我,也没办法突破。”齐乐天带着一抹自嘲的神情:“你还有什么想要咨询我的,可以大胆地问。” 霍布斯的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 但很快,这丝纠结就消失了。 “我这一票,投给你的计划。”他作出了最终的决定。 票数比例,转变为十一比二。 剩下两位部长,看着霍布斯临阵倒戈,忽然叹了口气。 “如果,我们魔法协会要做出这样的决议,那真是令人伤心。”炼金部的部长叹了口气,轻轻将自己头顶的帽子取下。 两只属于恶魔的角,出现在他脱去帽子的头上。 “李斯特,你?”霍布斯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不止是李斯特,我也是。”阵法部的部长,脸上也相当无奈。 他也脱去了帽子。 两只尖尖的恶魔角,在他的脑袋上冒出,却没有给人半点违和感。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恶魔。 这才是他们本来的面目。 齐乐天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 “齐先生,自从那场战争结束,我们都了解到了你的强大,撒旦大人也没有继续追究你的意思。”李斯特看着齐乐天:“为什么您一定要对我们魔界,赶尽杀绝呢?难道您跟光明教会,有什么深层的联系不成?” “我是东方人,自然对光明教廷没什么好感。”齐乐天看着这老恶魔,摇了摇头。 “我是撒旦大人,派驻魔法协会的密使,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但我实际上跟撒旦大人,保持着长期的联系。”李斯特叹了口气:“撒旦大人已经跟我说了,只要你愿意在跟奥林匹斯的合作之中,稍微放些水,他就能给你奥林匹斯都不能给你的条件。” “这件事情,他以魔界之主的名义,向你保证了。” 齐乐天看了看其余的部长。 “可这里有这么多的部长。”他耸了耸肩:“而我跟奥林匹斯立约在前,若是他们将我的秘密透露出去,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这个,完全不用您操心。”李斯特轻轻敲了一个响指:“我事先在这个会场,有些布置,只要您不出手,我自信能够将这里所有的部长,全数控制。” “你疯了!李斯特!”霍布斯一脸震惊。 他实在是无法相信,这位共事了这么多年的同事,能够如此坦诚地挥戈向内。 难道这些年的情分,就没有一点价值吗? “你们曾经带给我这个恶魔,一点点无法享受的温暖。”李斯特看着众人:“我答应各位,只要此事一了,我便还各位一个自由身,然后自刎谢罪。” “但现在,抱歉。”李斯特抬起那双剑眉。 眼神锐利,却又侵略如火。 一个巨大的炼金符阵,在地底下缓缓升起,联通的力量,让霍布斯的眼皮都不由得乱跳。 这个层次的力量,已经远超了个人所能为之的层次。 完全是借助天地大势! “仅针对灵魂,不针对肉体。”李斯特看着在场众人:“对不住了。” 齐乐天忽然拍了拍霍布斯的肩膀。 “我知道,你还不很信任我。”他撩起了自己额前的黑发:“所以,我先用这个符阵,为您演示一遍。” “不要眨眼啊,部长。”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串起一串糖葫芦 炼金和法阵,本来就就是两个相连的概念。在西方的世界里,炼金能够提供法阵的材料,而法阵的研究,又能够反过来推动炼金技术的进步。 这两位恶魔,窃据了部长的职位,这些年来,利用魔法协会的资源,也不知道究竟研究出多么恐怖的法阵。 仅仅是气息泄露,霍布斯这样的战斗型法师,就已经完全无法忍受,那直接作用在灵魂之上的威压。 只有齐乐天,依旧站在那两位恶魔的身前。 “我们已经得到了撒旦大人的资料,你所依赖的不过就是那虚影。”既然撕破了脸皮,李斯特也就不再犹豫:“只要我们撕破了那个投影,你甚至连一个普通的太乙强者,都远远不如。” “是吗?”齐乐天的手中,落下一条暗金色的长棍。 经过重新祭炼的金箍棒,已经远比先前更加坚固,内里原本就铭刻的先天法阵,也被齐乐天完全更换成了通天柱的符纹。 包括水火二神在内的强者,六位大能的能力,正在齐乐天的识海中慢慢消化。 虽然一时半会,还没办法达到斗战胜佛,或是杨戬此刻的那种境界,但毕竟已经比寻常的太乙强者,要高出半步。 即使仅凭着自己的能力,他也丝毫不会害怕这法阵。 “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李斯特的身体,忽然像水银一般溶解,流淌到地上的每一道沟壑之中,跟那庞大的炼金法阵,不分彼此。 齐乐天拄着棍子,脑后渐渐出现了一轮红日。 金红色的光芒,将他身周所有的暗影,全数化作虚无,只留下了绝对的光明。 这就是他先前,在奥林匹斯山上,一招击破阿瑞斯的必杀。 “大日如来净世咒!”他的口中,缓缓吐出一粒粒梵文字眼,化作实质化的符纹,铭刻在空中,落在他的脑后,化作一道又一道绚丽的虚影,点缀在红日之上。 红色的光芒逐渐转化,向着赤金的颜色过渡。 “齐先生,你知不知道,地狱里最恐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李斯特的声音,从炼金法阵的每一个角落里显现出来。 “大概是给魔界的存在,提供能量来源的东西吧。”齐乐天歪头想了想。 “那么,您又知不知道,给魔界存在提供力量的源泉,究竟是怎样的东西?”李斯特的声音,终于有了真正恶魔的味道。 嗜血而诱人。 “大概是我们脚底下,这颗巨大的星球吧。”齐乐天依旧说出了正确的答案。 “正是。”李斯特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您对这颗星球,难道就没有半点的敬畏之心吗?” “对付没有敬畏之心的恶魔,我不需要这种玩意。”齐乐天手中暗金色的棍子一横,脑后赤金的符文,化作秩序锁链,全数缠绕到了这金箍棒之上。 “这颗星球,可远比你这样一个半步魔帝的存在,要伟大得多啊。”李斯特的声音忽然就冷了下去:“对这颗生养你的星球,你都失去了敬畏之心……” “你与我们这些恶魔,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齐乐天的棍子,轻轻捅进了大地中。 他站在法阵的边沿,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曾经,有一个没有修为的人类,曾经说出过,比你这丧气话,更加豪气的状语。”他的眼神里有些缅怀:“即使没有修为,人类的理想,也已经远远超过了你们这些,毫无理想和信念的家伙。” “他说啊,地球是人类的摇篮,但是人类不能永远生活在摇篮里边。”缠绕在齐乐天棍子上的赤金链条,全数滑入了大地之中。 两个同样庞大而繁复的法阵,开始了缓慢的磨蚀。 “说出这句话的人,叫做齐奥尔科夫斯基,是一百多年前,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齐乐天轻轻推动了金箍棒,就像推动宇宙飞船的操纵杆。 “他的寿命,他的力量,跟你们这些恶魔比起来,不过是区区凡人。” “但他的思想,却超越了他脆弱的肉体,重重地铭刻在历史之中,成为了整个人类的信条和座右铭。” “这是你们这些恶魔,永远无法企及的。” 李斯特沉默了片刻。 “你这个法阵,用你本身作为能量来源,怎么可能是我们这颗星球的对手?” “很遗憾,你又说错了。”齐乐天耸了耸肩,背后那轮大日,忽然炽烈的燃烧起来,带给魔法协会这个总部以无限的火焰。 “这是来自恒星的力量。”他的声音,在烈焰中传出很远。 十二位部长的脸色,异常的精彩。 他们就站在齐乐天身后不远处,却丝毫没能从燃烧的火焰之中,感受到任何炙热的气息。 齐乐天对于力量的控制,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平,即使跟他们相隔不过三丈,他们也没办法从齐乐天的身边,感受到任何的能量波动。 所有的力量,落到齐乐天的手中之后,都会成为最灼热的长矛。 贯穿敌人的心胸。 “即使是借助恒星,那远水也解不了近火!”李斯特的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他察觉到,自己苦心孤诣,布置了三百多年的法阵,正在齐乐天那轮红日的燃烧之下,逐渐被吞没,被腐蚀。 地狱火湖大阵的力量,正在逐渐变成齐乐天背后那轮红日的燃料。 “地球本身是不会发光的。”齐乐天在火海中仰起头。 “他的光芒,是反射那轮高悬于天上的红日。” “所以,你这法阵,根本不可能成为我的对手,甚至只能作为我的燃料和血食,逐渐被消化,被溶解。” “而在法阵之中的你,也会化作最彻底的基本粒子。” 李斯特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深刻的绝望。 多少年来的布置,多么用心的计划,在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前,似乎不过是一张随手就能撕碎的废纸。 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那么,如果我让他爆炸!你能怎么样?”他彻底放弃了自己的计划。 什么控制部长,反攻奥林匹斯,既然已经不可能实现,那就当做是这几百年光阴,都拿去喂了狗! “我要毁灭这里的一切!” “即使是同样燃烧的星辰,你能阻止我吗!” 在他的话语之下,地狱火湖大阵急剧膨胀,像是一颗即将爆炸的红巨星。 齐乐天却转过了头,看着霍布斯,轻敲了一个响指。 金箍棒上那大日如来的符纹,在一瞬间全数瓦解。 天幕忽然被某种更加恐怖的存在支配。 李斯特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部长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们只看见,原本急剧膨胀的大阵,被那暗金色的棍子轻巧的一次摇撼,消弭于无形之中。 李斯特的脑袋,正落在棍子下面。 连同阵法部的部长,像是串糖葫芦一样,插在上边。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冰海英灵西洋龙 海洋是个变化莫测的地方。他时而安静,时而狂暴,风暴和海啸不过是他体表的一阵小褶皱,却能够给人类世界,带来重大的打击。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坦然地站在这片大海上,俯瞰众生。 亢金龙自认为不算真正的强者,就算是出海,他也自己租借了一艘大船,借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以及坚毅的面庞,从那贵妇人的手中,骗的了一个相当低廉的价款。 当然,贵妇人亏的可不止这次的租金。 还有这一整条船。 “女人这种东西,就是惯于被感情所掌控。”他站在舷窗前,看着风平浪静的大海,优雅地看着身后的玄女:“所以,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我是大天尊派来的,跟你同一级别的准备者。”玄女的脸色不变,海蓝色的衣裙在海风中飘扬,将她完美得摄人心魄的身材,展露在风中。 只可惜,对于亢金龙这种男人来说,无异于抛媚眼给瞎子看。 “让你这样一个被感情操纵的生物过来,能对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帮助吗?” “这次的准备,又不是与人交流,别说是我,就算是星日马那种擅长拆迁的玩意过来,也是一样的。”玄女的脸色冷清。 她早知亢金龙的秉性,可没想到这人如此不近人情。 居然连她这般美色,都毫不动摇,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内里的疾病。 “我没病,你也不要用这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亢金龙叹了口气:“为了能够保证秘密毫不泄露,我连惯用的小秘书都没带过来,你这女人的到来,完全就是给我添乱。” “怎么?亢金龙大人这样追求完美,挑战自我的男人,也会被我小小一女子,干扰了心神?”玄女毫不泄气:“还是说,你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跟来可以。”亢金龙敲了敲舷窗:“但是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虽然完全不想在乎眼前这男人,但玄女还是情不自禁地发问。 或许是因为他那张脸,太过撩人了吧。 “第一,不要提任何超越规则的人名。”亢金龙盯着她的双眼:“你这张八婆嘴,能做到吗?” 玄女脸上闪过一丝愠怒。 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个多嘴的八婆吗? “我可以!”为了证明自己,玄女重重地点了点头,还威胁似的挺起了胸脯。 亢金龙好似完全没有被她打动。 “第二,我相信你是自己来的,而不是大天尊吩咐来的。”他眼神有些飘忽:“所以,你应该不知道我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对吧?” 玄女心神一震。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所以,第二个条件就是,无论见到我干什么,都绝对不要质疑,也不要去触碰我建立的任何东西。”亢金龙的口气,比这冬日的寒风,还要冰冷几分:“我知道你是天家贵女,但是这件事情若是办砸了,你我的小命,绝对不保。” “你知道你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玄女的拳头紧紧地捏了捏,随即放开。 作为天家贵女,她自幼就生长在那无情的帝王家中,看着自己那不务正业的父亲,整夜与那些嫔妃欢好,又冷淡国事,不顾母后。 但在一次祭祀的大典上,她偷偷睁开了被嬷嬷们捂住的双眼。 那个她自幼就见着的怠懒男人,手中擎着天子剑,像是凡人杀鸡一般,轻松地斩落了一位太乙级大妖的头颅的时候,她就再也没能忘掉那个眼神。 视生命如无物,看似多情实则冷酷的眼神,在她的心底,深深地扎下了根子。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能答应这两点的话,跟着我,说不定还能打打下手。”亢金龙轻轻调整了船舵的方向,开向了大海的深处。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被人类视作禁区的地方。”亢金龙跟玄女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自然清楚这位贵女想问什么。 “他被凡人们称作。” “百慕大三角。” …… 英灵殿内,杨戬随意地漫步着。 一共三层的殿堂里,第一层安放的,是无数人类勇者的灵魂。他们手持长矛大戟,手腕上系着皮甲护腕,整个人看起来勇武异常。 一种莫名的秩序,将这些来自人间,为神明而战的勇者们,牵连在一起,化作一支绝对忠诚的军队,纷纷对准了杨戬这个外来的入侵者。 但这些人再勇武,装备再好,纪律再严明,也依旧碰不到杨戬的一根毫毛。 他不过是在这一层上自由地漫步,身边三尺之内,竟然没有一位士兵能够近身。 这就是半步圣人,最大的自信。 “接管英灵殿的第一步,就从这一层开始。”杨戬的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却丢出了无数米粒。他的手边也没有袋子,就这么从空中随手一抓,一把又一把的米粒,就从他的手中滑落,掉落到每一位士兵的身上。 如恒河沙数的士兵们,从原本严整的军姿,到全数软倒在地,不过只花了半柱香的时间。 “现在,这是我的士兵了。”杨戬满足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一群重新站起来,向着自己抱拳行礼的士兵们,有些满足。 将道家撒豆成兵的神通,与这莫名控制的法则联系在一起,杨戬将这一层的士兵,重新整合起来。 “你们现在,应该做什么?”他手中多出了一杆三尖两刃刀,高高举起。 士兵们没有回话,只是化作完整的编队,从他的身周滑过,冲向二层。 五百四十个大门,每一个门口都能容纳八百位勇士同时穿过……这支杨戬的私军,从这些青铜巨门中穿了过去,在二层上传来一阵搏杀的声音。 怒焰和冰霜破碎的声音,逐渐传来,时不时夹杂着巨兽的嘶吼。 杨戬从空无一人的殿堂中走了过去。 无数的士兵在为他搏杀,为他彻底粉碎,而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想要迎来新生,必先接受毁灭。”他抬起三尖两刃刀,直指二层那被镇压了无数年的妖兽,轻轻一斩。 二层那些原本高声嘶吼,狂热作战的巨兽们,一个接一个轰然倒塌。 他们的灵魂从身体里脱出,缓缓落下。 这是来自截教的远古巫术。 比那化血神刀,更高一级的古巫之术。 落魂斩。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阿瑞斯的生死斗 宙斯的权杖,带着万钧的雷霆。 他的光辉,就如同天上闪烁的雷光一般,总能在最黑暗的时刻,将整个世界都照亮起来。 这是奥林匹斯众神,一贯的认知。 但现在,阿瑞斯整个人被钉死在地上,看着面前漂浮的黑影,喉咙里想发出些什么声音,但却连半个字母都说不完整。 一个手持黑色匕首的黑影凑近了他的身子,手中的刀刃嗖嗖地捅了下去。 一个又一个血洞,从阿瑞斯的身体上冒出,流出的不是黄金色的神血,而是灰黑色的,带着极强腐蚀性的液体。 “行了,这家伙已经被污染了。”站在最远处的那个黑影,转过头来。 阿瑞斯抬起眼眉,身体急剧地抽搐着。 他的意识之中,一阵黑色的烟雾,在迅速的更改着他的记忆。 这条深谷,一向就是奥林匹斯神族,成神之前一定要突破的关卡。 谁能想到,在这个被他们经营了无数年的山谷之中,居然潜伏着这样一批令人恐惧的黑影? “阿瑞斯,看到我的身影,意不意外?”那个站在最远处的黑影,步步逼近。 阿瑞斯的瞳孔中,倒映出那被时间刻蚀的皱纹。 “是啊,我已经很老了。”那个黑影看着阿瑞斯眼中的倒影,轻轻伸出了双手。 他扣出了阿瑞斯的眼睛,留下一个黑色的血洞。 “但是,我的样子,还是不能留在你的眼睛里。”他轻声笑着:“不然被宙斯看见的话,我恐怕会遇上预料之外的麻烦呢!” 阿瑞斯死死地咬着牙关。 他的意志力,在众神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只是那黑色的雾气,对于意识的侵袭,近乎无孔不入。 坚强如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克……克。”他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字母,便陷入了彻底的昏迷之中。 “真是坚强的孩子,居然还坚持了半个小时。”黑影嘿嘿地笑着:“不愧是你们东方研发的力量,果然让我们开了眼界啊。” “我们对于奥林匹斯内部的纷争,原本是没兴趣的。”一位面容俊美的少年,站在黑影的身旁:“但宙斯跟我们的敌人纠缠在了一起,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所以,你们选择了我,作为你们的合作伙伴。”黑影继续笑着。 “所以,不要再笑了。”面容俊美的少年,擎出了一柄短短的龙角匕首:“再笑得这么难听,你的人头我就事先收下了。” 众黑影凑了上来,将少年团团包围。 “回去!”满面皱纹的克洛诺斯,斥退了那群黑影:“这是对待合作伙伴的态度吗?” 他一转头,看着少年,只留下了淡淡的微笑。 “既然您不喜欢我笑的话,那我就不笑了。” 少年的匕首凭空消失。 “平心而论,我非常憎恨那位谋夺你王位,将你封印在深渊的新王。”少年看了看他:“我认为,这样的人,应该送到最深的地狱中受苦受难。” “我也这么认为呢……”克罗诺斯压低了声音。 那是仇恨的味道。 “等到阿瑞斯醒来,就将他推出去,跟宙斯决斗。”少年摆了摆手,向黑暗中走去:“把我安排好的那枚符印,根植在他的识海中。” “会有用的。” 克罗诺斯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主上!”那些黑影中,有一位矮小些的,迅速凑近了他:“这少年视你如无物,实在是该死!” “居然连笑都不让我笑?”克罗诺斯无声地咧开嘴。 他对着少年的背影,做出了大笑的动作,口中却只有嗤嗤的气声。 “现在,我们只能依靠他的力量。”做完了这些之后,克洛诺斯沉静了下来:“你应该知道,我们能够从那封印中脱困,都是依靠他的力量。” “属下懂得。”矮小的黑影应道。 “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事情……他这是挟恩图报,想要让我们成为他的从臣?”克罗诺斯握着手中的符文,轻轻嵌进了阿瑞斯的眉心里。 “您打算怎么办?”黑影抬起头。 “他背后的势力很强,甚至要比我们奥林匹斯神族,还要强上一大截。”克罗诺斯冷静地分析这个事实:“就从他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撼动的气息……只要那道气息继续存在,我们恐怕就永远都撼动不了他。” “不过,很多时候,我们是不需要自己动手的。” “此事一了,我们就跟那群地狱里的魔鬼,做一笔交易就好了。” 克罗诺斯说着,又是一阵无声的笑。 笑意残忍,且冷酷。 …… “什么?”齐乐天抬起的手,轻轻放了下来:“你说,阿瑞斯要挑战宙斯?” “千真万确。”张果老把手中的信笺递给了他:“这是阿波罗通过太阳车,紧急发来的信件,希望你能够过去调停一下。” “让我过去调停?”齐乐天皱了皱眉:“这算是奥林匹斯的家事吧。” “可现在,没人比你更加适合。”张果老看着齐乐天:“你先前战胜了他,恐怕对他产生了某种打击,彩会导致他此时的异动……” “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啊。”齐乐天一脸无奈:“还不是他挑战的我?” “可现在,奥林匹斯请你上山,总不能不去吧?”张果老同样摊手:“而且,你作为战胜他的人,恐怕还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那行,我这就上山。”齐乐天扶额:“真是的,都到了准备工作的结束阶段,居然还捅出这样的篓子……” 他一跃而起,轻轻给余清欢留下一道信息,飚射出去,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余清欢接着他丢下的信笺,俏脸绯红。 “今天的我,也很喜欢你哦!爱你的齐乐天留。” 她捂着脸,一阵开心。 “太肉麻了啊!” 流光出现在奥林匹斯的山巅,一道水波状的符纹,察觉出他的身份,自动放他进来。 一落到地上,他就看见那重新开启的祭祀台,以及站在他身侧,脸色阴沉的阿波罗。 “我说老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张开双手,一脸疑惑。 “出大问题了。”阿波罗虽然还保持着冷静,但脸色相当不善:“阿瑞斯出了大问题。” “那为什么不先把他稳住,再慢慢问呢?”齐乐天问道。 “他一回来,就开启了祭祀战台,说是要挑战父亲……”阿波罗一拳敲到边上:“可恶啊!按照我们的习俗,父亲必须要在台上与他迎战。” “这……那就让你父亲把他打晕,带回去就好了啊!”齐乐天还是不解。 “他开启的是生死斗!”阿波罗的声音忽然凶猛起来。 “不死不休的生死斗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是一位真英雄 “不死不休?”齐乐天真被吓了一跳。 虽说当年听到的神话之中,宙斯这一脉,一直都有着弑杀父亲,成为新一代神王的传统,但人家好歹也是有着相当的实力,才敢于上前大干一场…… 你一个连我都打不过的战神,怎么忽然抽了风,敢于挑战自己的父亲。 “关键是根据风俗,这是一项不可停止的决斗。”阿波罗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深切的绝望:“无论如何,他们之间都一定要有人死。” “打到无法反抗也不行吗?”齐乐天问道。 阿波罗摇了摇头:“这个祭坛本身,就是奥林匹斯山的力量来源……如果父亲全力出手,应该能够救下阿瑞斯的性命,但这样的话,他的力量也会遭到极大的削弱。” 齐乐天想明白了。 “有人抓住了阿瑞斯,控制了他,然后让他向宙斯发动了进攻?”他捏紧了拳头:“阿瑞斯最近有离开圣山吗?” 阿波罗的眼神凝重起来。 “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他看着齐乐天:“阿瑞斯最近呆的地方,我们也查过了,应该是试炼峡谷。” “试炼峡谷里,难道有敌人吗?”齐乐天眯起眼睛。 “我们也派人进去看了。”阿波罗紧咬着牙关,一脸的愤怒:“一无所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齐乐天挠着头皮:“空空如也,又变成这样。” “所以这才奇怪!”阿波罗这么冷静的一个人,都直接愤怒了起来:“这完全就是对我神族的侮辱和毁灭!” “你父亲打算怎么办?”齐乐天直接就是一句诛心之语。 “扛下来。”阿波罗的话里,毫不犹豫。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敌人,会把这一招押在阿瑞斯身上了。”齐乐天看着阿波罗那副愤怒的脸庞:“但是我不能让你父亲这么做。” “为什么?”阿波罗抬起脑袋。 “你父亲才是现在真正的战力支柱,若是他遭受重创,别说是反攻魔界,就是保住我们的小命,都会变得艰难起来。”齐乐天一脸轻松:“你清楚这件事。” “那也不能让阿瑞斯白白死掉!”阿波罗看着齐乐天。 “难道你想要让他死吗?” 齐乐天的手搭在了阿波罗的肩上。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不能让你父亲去承受这个擂台的反噬。”齐乐天笑了笑:“所以,为了让大将保持战力,这个擂台的反噬,就由我来承担。” “你……”阿波罗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我。”齐乐天就地坐下,将金箍棒掏出,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线条:“不过在代替你父亲承受这擂台的反噬之前,我需要做一些准备。” 阿波罗看着他手中流淌出的符纹,正要回头,却发现宙斯已经来了。 “齐先生。”宙斯手中的权杖,流淌着电光:“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不要小看我啊,神王陛下。”齐乐天看着宙斯那张粗犷的脸庞:“虽然我的境界尚未突破,但我可以使用的力量,依旧是与你同一级别的。” “这个擂台没有那么简单。”宙斯摇摇头:“他是我们奥林匹斯一脉的至尊法器。” “我其实,一直想跟你交手一次……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处在地狱火湖上,那卑鄙的撒旦先生。”齐乐天的符阵画完,缓缓浮到空中,缩小成一块小小的晶片:“拿去吧,无论这个擂台上发生什么,我都替你扛下了。”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们是盟友。” “我不会看着盟友受伤,而束手无策的。” 宙斯思虑了片刻,接过了晶片。 “你就不怕我违背盟约,利用这场战斗,把你杀死在这吗?”他看着齐乐天:“毕竟我是这场盟约的发起人,有什么取巧的手段,也说不定。” “堂堂神王,就不必如此婆婆妈妈了吧。”齐乐天盘坐在地。 “别让我看不起你啊。” 宙斯深深地看了齐乐天一眼。 “你是真正的英雄。”他脱下了自己的王冠,轻轻地放到了齐乐天的面前:“这也是奥林匹斯山的圣器之一,放在你这,可以帮助你抵消一部分的反噬之力。” “谢谢。”齐乐天看着那散发着朦胧光芒的王冠,道了声谢。 阿波罗看了看齐乐天,又看了看走上台去的宙斯,一时间紧捏着拳头。 他是智将,是真理之神,可偏偏实力始终没能晋升到那个境界。 若是这一次,他能够达到父亲的境界,也就不需要害怕那暗中的敌人,也不需要如此在乎那魔界的进攻。 更不需要让自己的盟友,在奥林匹斯山上,为众神赴险。 “可恶啊。”他站起身来:“众神听令,全体戒严,为这次战斗高呼喝彩吧!” 众神传来一片稀稀拉拉的声音。 不明内幕的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出征之际,阿瑞斯会做出如此草率的行为。 这哪里像是足智多谋的战神? 这连莽夫都不如啊! 宙斯站在高台上,冷冷的看着阿瑞斯。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山巅,隆隆如雷震。 “作为众神中最为骁勇善战之人,你阿瑞斯不单没有为征战做出任何的准备,甚至还为奸人利用,倒戈向自己的父亲。” “作为众神之王,神明中的执法者,我会免去你的死罪,但活罪难逃……在雷罚和恐惧中,渡过这漫长的百年吧!” 阿瑞斯血红的双眼深处,有黑光涌动。 他身披战甲,像所有的战士一般,带着长矛,冲向了独立于世间的宙斯。 而宙斯只是轻轻挥动了一下权杖。 无尽的雷霆,像蛇群一般蜂拥而下,化作锁链,紧紧地捆住了阿瑞斯的双手双脚。 他被钉在山巅上,再也动弹不得。 即使早就知道宙斯的实力,众神也还是忍不住心肝一颤。 齐乐天先前的战斗,虽然也相当简单粗暴,可毕竟是以一个蓄力的大招,才放倒了阿瑞斯。 但今天的宙斯,居然只是单纯地挥动了权杖。 高下立判。 宙斯冷冷的瞥了阿瑞斯一眼,转身走下祭坛。 按照奥林匹斯的规矩,若是在战斗中先走下擂台,就代表着认输。 而在生死斗中,认输则代表着死亡。 “不要啊!陛下!”众神传来一阵呼声。 “齐先生,拜托了。”宙斯看着齐乐天的方向,一步踏出。 无穷无尽的雷霆和火焰,从齐乐天的身周燃起。 众神只看见他伸出的手势。 那是一个“ok”。 第一百八十五章 哈迪斯灵魂爆破 魔界没有太阳。 一颗颗巨大的蘑菇,就是这魔界最基础的出产。 而现在,魔界内部的气氛极为严肃,一道道钢铁洪流从魔界的各个角落,全部汇集到两个世界的出入口,黑压压的恶魔群看上去,甚至比地上的人类还要多。 而那黑压压的恶魔群中,身披甲胄的,只有部分的高阶恶魔,剩余的低阶恶魔,就连身上的皮甲,都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挡住一把菜刀的穿刺。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一个穷苦瘦弱的新兵,站在一支小部队的中央,啃着一点味道都没有的蘑菇,担心地问道。 “死了就是回归魔界的怀抱,迟早又会化作一个新的恶魔。”老恶魔背后的翅膀上,有着极为明显的伤痕,也不知道究竟还能不能飞起来:“你担心死亡,有什么意义吗?” “可是,回归魔界之后,我就没了啊。”青年有些颓唐:“我那老母亲,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见不到,那就见不到了。”老恶魔叹了口气:“我当年征战归来,也没赶上我老母亲的葬礼呢……有什么稀奇的。” “你们,为什么就这么坦然地接受了战争?”青年泪水涌出。 “因为,我们就是最初掀起战争的种族。”老恶魔一脸淡然,把几颗硕大的蘑菇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像是饿死鬼一般:“当年在大地之上,我们散布瘟疫,收割灵魂,将所有能做的恶事,全部都做了。” “真不知道你个小破孩子,为什么会对战争过敏。” “我们可是天生的战争种族啊!” 一道蒙着光芒的身影,出现在青年的身旁。 “你不想战争降临,对吗?”这道身影的虽然有些朦胧,但看起来比那些高阶恶魔的容貌,更加完美。 简直就是从画卷中走出的人儿。 “是!”恶魔青年一下子就跪下了:“您能够帮我平息战争吗?” “当然没问题啊。”这道身影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弧度:“我热爱这片土地,所以不愿意让这里再有战争。” 老恶魔的长枪,不知从何处捅出,将这道身影穿透。 “从哪来的东西,居然敢于惑乱军心?”老恶魔的眼神凶狠,脸上的两道伤疤随着呼吸动摇,看起来更添恶相:“给我去死吧!” “不好意思,我很久以前,就已经免疫了物理攻击。”这道朦朦的身影转过头:“没看出来吗,我不过是一道孤魂野鬼罢了。” 老恶魔几乎是立刻收回了长枪。 他口中发出哨声,通知这黑压压的部队。 “敌袭!”从这支小小的部队开始,一片整装的声音爆发。无数能够腾飞的恶魔,已经在天上形成了一片包围圈,将这支小小的部队包围起来。 “对不起,虽然我答应帮你平息战争,但你还是没办法回去见你的母亲了。”朦胧的身影轻轻拍了拍恶魔青年的肩膀:“我这些年在圣堂听了不少的经典,已经相信,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生灵,都有原罪。” “人类有原罪,动物有原罪,每一个有生命的东西,都各有他的罪名。” “不过,你们恶魔的罪名,是最重的。” 青年恶魔只是单纯地想哭。 他只想回去看看母亲,可怎么招惹出这样一个玩意来? 他口中念诵的那些教义,难道不是上边那些讨厌的,使用光芒的教士所说的吗? 这也能叫,热爱这片土地? “我热爱这片土地,是因为这片土地曾经属于我。”朦胧的身影看着已经包围自己,并释放出各种攻击的恶魔们,眼眉低垂:“我曾经是这片土地的王者,统领你们所有的恶魔,已经人们死后的灵魂。” “但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灵魂,只剩下你们这些恶魔。” “而你们曾经背叛过我。” “所以,对不起了,你注定见不到你的老母亲,也应该为你们那老祖宗,偿还血的债务。” “接受审判吧。”他昂起头颅,整个身躯化作了细碎的光粒,飘散在空中。 每一粒细小的光点,都分散到了恶魔们的身上,有的黏在了腿上,有的黏在了手上。 “这是什么?”恶魔军团中,还有很多人没有理解这玩意。 他们想剥下这玩意,甚至有的已经剥下了自己的皮毛和鳞甲。 但这光粒的存在,比他们想象中更加顽强。 无论他们怎么剥离自己的皮肤,怎么砍下自己的身躯……都没有任何意义。 那些有着再生能力的恶魔,在尝试完整切割自己的时候,也惊恐地发现,在被切割的横截面上,依旧存在着这小小的光粒。 撒旦站在魔帝宫上,远眺着这个凝聚了魔界近乎九成兵力的军团,微微一笑。 他挥出一掌,一道透明的法则墙,就挡在了入口和魔界内部之间。 空间似乎在缩小,在切割。原本跟魔界主体联结紧密的现世入口,居然渐渐扭曲了起来,化作一个极小的球形空间。 所有的恶魔都发现了这一点。 “撒旦大人,您这是为何?”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管家如是问道。 “为何?”撒旦转过了头:“他们已经没了呗。” “这……他们不过是中了那灵魂破碎时爆发的光点,目前也看不出效果啊?”管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也算是顶尖的魔君,但面对撒旦的手段,还是两眼一抓瞎。 “你不记得那个人了吗?”撒旦双眼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或者应该说,那个神明比较合适。” 管家的眼睛颤了颤。 “难道是……这个世界原来的主人?” 撒旦打了个响指。 “虽然不知道,他的灵魂是如何到达那些该死的教士手里,但他的灵魂,已经从原本的死亡,变成了现在彻头彻尾的审判。”撒旦的眼神诡异:“原本还想着依靠那帮低阶恶魔,来搞搞人海战术的消耗,没想到那群教士居然如此歹毒。” “他们就不怕,奥林匹斯攻下魔界之后,成为他们更大的敌人吗?” …… “谢了。”驴子准备开溜。 这个地方的空气,哪怕只是单纯地嗅着,都令他十分的不自在。 “不用谢,打击他们,是我们的天职。”里斯不苟言笑。 “欠你们的人情,这次就一笔勾销了。” “那是自然。”驴子走出这家阴暗的咖啡馆,还忍不住回头看看。 谁能想到,这般不起眼的咖啡馆,居然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裁判所,在人间设立的据点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雷霆之主发雷霆 “慢走。”里斯轻轻拉下咖啡馆门前的帘子,重新将整个馆子回归黑暗。 “不跟他多聊聊吗?”哈德门坐在里边,照例抽着bh牌的香烟:“毕竟是救命恩人呢。” “没办法,生性就是这样,跟陌生人聊不动。”里斯耸了耸肩:“但我看了看所里的报告,他们最近过得似乎有些艰难。” “那个能跟撒旦捉对厮杀的少年,在奥林匹斯被人暗算,昏迷过去,现在还没醒过来,对吧。”哈德门鼻孔喷出了烟气:“谁能想到,那少年居然会折损在最不可能受伤的地方呢?” “我们跟恶魔厮杀多年,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诡异。”里斯叹了口气。 “所以,为他祈祷吧。” …… 齐乐天的识海之中,一道巨大的剑锋,正在疯狂地砍削着他的灵魂支柱。 “艹!”齐乐天整个人腾挪移转,却被无穷无尽的剑刃,在后边追着跑:“这他娘的到底是谁的识海?是我的还是这些剑的?” 他疯狂地奔跑着,在自己的识海中,引着这些长剑化作的巨龙,追逐不定。 “如果跑得掉的话,我当年不就跑了?”一个龇毛炸鬼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旁:“要知道,我可是六耳猕猴啊。” “你都变成我了,就不要在这说风凉话了吧。”齐乐天亡命奔逃:“总不能让我给这些剑锋砍死啊!” “事先声明一下,我没有变成你。”六耳猕猴的灵魂,在他的脑海中端坐着。 长剑所铸的巨龙,穿过他的灵魂,却没能给他带来半点伤害。 “你苏醒得真是不合时宜。”齐乐天咬着牙,转过头,手中挥起金箍棒,重重地斩下,带着一道道巨大的精神波浪,试图淹没剑龙。 一阵水花过后,剑龙更加雪亮了。 “是你让我苏醒的,不记得了?”六耳猕猴的声音幽幽。 “借了我的力量,去跟那些宵小之辈搏杀,我六耳猕猴的名号,也还真是让你这个继承者给搞臭了。” “死人就该乖乖闭嘴啊!”齐乐天想要接近灵魂中心那道虚影,却被剑龙逼开。 他长长的身躯,盘旋在那通天柱的虚影上,不断地从上边剐下些许的道痕,成为了齐乐天借助通天柱虚影最大的敌人。 “我最不喜欢遂人的愿。”六耳猕猴哈哈大笑:“况且,你在这场战争中死去,我不就可以得到你的身躯了吗?” “您不是猴子吗?”齐乐天在空中几下闪现,跟剑龙的龙头几下交击。 “猴子也可以变成人的,如果有需要的话。”六耳猕猴笑了笑:“况且,我以前也是个孤家寡人,现在你有这么多朋友,我刚好一道接收了。” 齐乐天的身影一下子凝在空中。 他挥动手中的金箍棒,敲打着那剑龙身上环绕的巨剑,像是哪吒给巨龙剥鳞一般,疯狂地搅拌着。 “提醒一下,你的灵魂力量太脆弱了,不仅跑不过他,打也是打不过的。”六耳猕猴站在一旁:“如果你继续站在这群剑刃里,迟早会被搅成无数灵魂碎片,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真想指导我,就把解决办法说出来啊!”齐乐天横棍一荡,拨开身前的几片剑刃,踩在剑龙的脑袋上,高高地跃起。 在自己的识海之中,他可以随意移动到任意的地方,但由于通天柱虚影的特殊性,他始终摸不到这最大的倚仗。 就像六耳猕猴所说,无论是从魂力的量,还是利用方式来说,他都远不如这突入脑子的剑刃巨龙。 如果摸不到那通天柱,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无解的局。 他能够追逃上一天,追逃一周,但若是没办法打破这剑刃巨龙,他最终的结局一定是灭亡。 六耳猕猴就这么坐在剑龙的身上,时不时伸手抚摸一下通天柱。 如果能让他将通天柱丢给自己……齐乐天心中想着,或许直接就能够破除这无尽的剑龙。 但看他那样子,完全就是丢自己自生自灭的模样。 跟别说让他把通天柱丢过来了。 “怎么混成这个样子啊。”六耳猕猴看着被打得四处逃窜的齐乐天,遗憾地摇了摇头:“继承了我的力量,居然就只会借助外力?” “要是你能让我直接晋升圣人,我不是随便搞这剑龙?”齐乐天翻了个白眼。 说得轻巧,你当初不也被本体打死了? “我自然是可以单挑普通圣人的。”六耳猕猴叹了口气:“但是你知不知道,那佛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我要是知道,还用跟你在这多哔哔?”齐乐天竖了个中指。 剑龙可不管这两家伙在聊什么。 他似乎遵循这一个固定的程序,在齐乐天的识海里兴波作浪。 “真不帮我?”齐乐天侧过头:“虽然剑龙请不动你,但你我同出一源,我还是能把你请出去的。” “我去!”六耳猕猴似乎被击中了要害:“你这是搞我!” “租房子还得付租金呢!”齐乐天朝着他嘶吼:“你住在我脑子里,还想吃白食吗?” 六耳猕猴摸了摸脑袋。 他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也跟孙悟空成佛之后,一样光秃秃了。 “那行,我教你打赢他,就当做是住你识海里的租金如何?” “成交!”齐乐天打了个响指。 …… 宙斯坐在高高的山巅上,迎着山风。 “父亲,齐乐天仍在昏迷之中。”阿波罗走上山巅,眼神黯淡。 “我知道。”宙斯转过头,脸上黑得有如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如果不是他替我扛下了这道反噬,还有潜藏在反噬背后的暗算,恐怕就算是我,也得遭受真正的重创。” “那我们应该如何唤醒他?”阿波罗看着宙斯:“我们总不能……看着这位朋友,在我们的地盘上沉眠吧。” “我知道。”宙斯的声音如雷霆低鸣:“我在想办法。” “但在这之前,我必须要找出,潜藏在我们这座山上的真正敌人。” 阿波罗眼神一凝。 “您的意思是。” “我已经找到他们了。”宙斯手中的权杖,忽然高高的举起。 无数雷蛇从天而降,全数轰击在祭坛之下。 天地震动。 有黑影数道,脱离祭坛。 桀桀笑之。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卑贱之人的思想 “这是……”阿波罗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空气,好像化作了粘稠的黑色粘液,完全无法吸入体内…… “我可是神明啊,为什么忽然想呼吸?”他紧紧地掐着自己的喉咙,似乎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死去的模样。 宙斯宽厚的大手,轻轻拍在了他的背上。 “这是神族的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压迫,除非你能够达到我这个境界,不然面对他,你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黑影轻轻掀开了兜帽。 “怎么,称呼自己最尊敬的长辈时,难道不应该用敬语吗?”克罗诺斯笑得好像刚从疯人院跑出来一样:“你想死吗?宙斯。” “一个躺在封印里等死的人,还想出来大放厥词?”宙斯冷眼看着他。 “怎么也得称呼一声‘父亲’吧。”克罗诺斯嘴唇在校,眼神却同样冷冽。 即使这对父子,乃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他们也依旧相像。 那种贯穿在骨子里的冷漠,是改不了的印记。 “你的儿子们,都没有继承你我这样的个性啊。”克罗诺斯看着阿波罗:“你看你那个躺在祭台上的儿子,浑身透着一股堂堂正正的气息,像个战士。” “而你身后这个儿子,温暖如日光,正气充斥天地,像个学者。” “他们跟你都不像。” 阿波罗看着克罗诺斯,脸上的神情逐渐化作惊怖。 “你是……克罗诺斯!” 克罗诺斯轻轻将手中的时间转轮拨动,对准了阿波罗:“既然是个学者,那么想必成为一个老者,更加令人信服吧。” 宙斯没有动。 他看着克罗诺斯拨动了手中的转轮,雷霆之杖也同时挥动。 一道远比先前恐怖的凝练雷霆,从苍穹上坠落,远比任何利刃要锋利。 直坠克罗诺斯的头颅。 阿波罗的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奥林匹斯崇尚强健的肉体,即使是真理之神的他,也练就了一身健硕的肌肉。 但现在,他的身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黏连着肉体。 皱纹出现在他的脸上,透着一股暮色。 “你果然还是那么冷血。”克罗诺斯看着宙斯:“尽管在平时,你是那善良正直,威严慈爱的众神之主,但若是关乎你的生命。” “所有的价值,都会在你的生命之下。” “有什么问题吗?”宙斯抬起了眉头,英武的面庞上,满是冷酷的神色:“只要将你杀了,我有的是办法拯救他的生命。” “当然有问题。”克罗诺斯哈哈大笑:“你觉得你已经吃定我了,对吧!” “没错。”宙斯看着他:“我这一道雷霆,原本是准备留给撒旦用的……只可惜我的盟友正处于沉眠之中,没办法出手。” “所以,只好先给你吃下了。” 克罗诺斯的脸上越发的疯癫。 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一抹黑色的气息,在他的头面上缓缓聚集,吸走了他所有的血气和精力,让他看起来跟凡间的痨病鬼一样毫无血色。 “但是,我没死!”克罗诺斯的身上,有道道骨碴炸开:“即使你将我送到了死亡的边沿,我依旧能存活下来!” “因为我跟你一样,都是统领万神的神王,都拥有那至高无上的血脉!” “你永远无法杀死我!” 宙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寒冷。 “能够把你重新送回封印里,就已经够了。” “很遗憾呢,不行。”克罗诺斯的身后,有一位少年缓缓走出。 他伸手拨过那道黑气,化作一道短短的黑色匕首,捅了出去。 黑色匕首,在空中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冷凝云,直直地捅向宙斯的身体。 “我们无法杀死对方,但是外人可以!”克罗诺斯抬起了头,皱纹间也充斥着复仇的意味:“我请来的这位东方的强者,绝对能够杀死你!” “来自东方的王子,绝对不会输给你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神王啊!” 血液从空中溅出。 “你杀不死他的。”阿波罗站在宙斯的身前,轻轻将那柄黑色的匕首从胸口拔出。 那仿佛无坚不摧的匕首,轻轻散在了风中。 宙斯站在阿波罗的身后,眼神冷静得可怕。 “你居然……让你的子嗣,去替你阻挡必死的一击?”克罗诺斯的双眼中,透出完全不信的神情。 “我没有,这是他的选择。”宙斯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克罗诺斯的身旁。 他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给我滚回去,继续沉睡吧。”他的声音,贴在了克罗诺斯的身后:“原先我念在父子情分,还想让你规规矩矩地老死。” “但现在,你没有老死的资格了。” “我会让齐先生,将你杀死!” 克罗诺斯拼尽最后一口气,扭转过头。 “齐先生?你说的是那只垂死挣扎的猴子吗?”克罗诺斯看着宙斯,眼中满是嘲弄:“你还不知道,接触了这个猴子,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为错误的决定吧。” 宙斯的眼神一凝。 “你就不想想,为什么那位东方的王子,会将我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老东西,从深埋的土地中挖出来?”克罗诺斯的双手,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宙斯,任由电蛇在身上迅速的流淌:“感谢你的雷电,他让我的身体僵直。” “这样就可以把你锁死在原地了。” 散去的黑光,忽然就重新化作匕首,瞬间横跨了整个奥林匹斯山巅,落到了王子的手中。 整个山巅的神祗,现在只能傻傻地站着,看着前代神王与宙斯紧紧地交缠在一起,难以分开。 “我这个父亲,还是第一次拥抱自己的儿子呢!”克罗诺斯狂笑着,感受着山背后那忽然升起的杀气:“就这样抱着你,让你在痛苦和自责中死去,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了吧!” “他不会死的。”宙斯冷静地释放着雷电,整个人的身躯逐渐脱离克罗诺斯的掌控。 “没机会了,那位来自东方的王子,跟我们是一个等级的存在。”克罗诺斯也不急。 “一个跟我们站在同一台阶上的王子,可以瞬间解决那只借助外力的猴子。” “不会有意外的。” 宙斯半个身躯已经脱离了克罗诺斯的时钟锁。 “你不懂的,克罗诺斯,你这种掌握着强大力量的卑贱之人,完全不懂。” “一个真正的英雄,是永远不会死亡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太子殿下记性差 张恒提着黑色匕首,轻轻捅向了齐乐天的身体。 一双手紧紧合十,将那黑色匕首,合在手中。 “好熟悉的味道。”齐乐天骤然睁开双眼,与张恒的视线相交,隐隐地爆发出紫色的电光:“张月鹿和室火星的身上,都有这种诡异的味道。” “居然能够在短时间,将肉体强化到这种程度?”张恒轻轻将匕首推进了齐乐天的胸口,随后急退。 半圣的肉体,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稍稍厚些的牛皮纸。 仅此而已。 “真痛啊。”齐乐天的灵魂深处,剑龙刚刚化作灰烬,又有黑色的气息,反卷上来:“看来我的灵魂,最近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那你这身躯,借我两天?”六耳猕猴挠了挠头。 “不,我的意思是,这股黑气并不针对谁。”齐乐天的身躯,瞬间滑到了六耳猕猴的后边:“帮我挡上一挡,可好?” “不好!”六耳猕猴几乎瞬间就躲开了那反卷的黑气。 “不好也得好!”齐乐天与六耳猕猴,肩并着肩,在自己的识海中奔跑:“真的,我现在不能把身躯借给你,借给你很多东西我都没办法去做!” “那,给我打造一副新的身躯?”六耳猕猴看着他。 “要怎样的身躯?”齐乐天扭过头。 “只要你能给我弄到圣人级的舍利,就马马虎虎了。”六耳猕猴挠了挠痒痒:“毕竟是打造的身体,肯定没有原先的好用。” “你怎么不去抢!”齐乐天亡命奔逃。 那黑气的巨浪,已经将他的识海污染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每一寸的精神之力,都从齐乐天的好朋友,变成了他的大敌。 但六耳猕猴在的话,情况会大不一样。 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但仍是同出一源。 这就代表着,六耳猕猴完全能够代替齐乐天,到那黑气之中,替他稳住局面。 不过,像六耳猕猴这般聪慧的生物,自然在此时狮子大开口。 他是从远古被唤回的灵魂,本就已经彻底死亡,再活一世,算是血赚,自然不在乎齐乐天的肉身损毁与否。 “成交!”齐乐天已经没时间讨价还价了:“哪里有圣人的舍利!” 六耳猕猴的脚步骤然停下,被黑气巨浪卷了进去。 蒙蒙的清光,从他的身体上散发出去,定住了所有暴虐的黑气,化作一颗绚丽的黑水晶。 齐乐天的识海,一下子就恢复了原状。 只不过,在识海的上空,一颗黑色的水晶挂在穹顶,像是黑日一般,缓缓旋转。 “我是通晓六界的真正谛听。”六耳猕猴的灵魂被封印,但一缕印记留在了空中。 “所以我知道,只要你按部就班地向前,留在欧罗巴。” “很快就能遇到,真正的圣人舍利。” “那时候我会重生。” …… 宙斯的身影与张恒擦肩而过。 一道神血飚射在空中,洒落一地,金灿灿的很是美丽。 “我无意与你为敌。”张恒转过身来,手上沾染着一道黄金神血:“但你要知道,你们这些外界蛮夷,不可能是我们中原之神的对手。” 宙斯捂着肋骨上的伤口,缓缓跪倒在地。 “你居然没有杀我?” 张恒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杀你会很麻烦。”他声音冷淡,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引起他的兴趣:“第二,我们中原崇尚天道有好生之德,所以我一般不会杀人。” “那你为什么,把齐先生杀了?”宙斯的声音沉痛。 “因为,他是我们中原神界,最大的通缉犯。”张恒轻轻甩开指尖上的几滴神血:“他曾经大闹蟠桃会,又拂了我父皇的面子,现在还试图策反二十四星宿战神,零零碎碎的罪行我就不细数了,总之死罪难逃。” “这样吗?”宙斯缓缓站了起来。 他先前下跪的姿态,极其屈辱,但脸上却没有分毫表情。 “怎么,还要跟我斗吗?”张恒的手如白玉一般:“即使是你加上克罗诺斯,也绝非我的对手。” “你太小看奥林匹斯了。”宙斯凝视着他的双眼,心脏如同擂鼓般敲响。 整座奥林匹斯的元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聚到了宙斯的权杖之上。 “低级的灵气利用方法。”张恒的人远比他的声音动作要快。 他的身形,甚至避开了宙斯洒下的雷霆之雨。 一个巨大的血洞,出现在宙斯的胸口。 他的心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跳得很响,灵力也很充沛,但是没有任何意义。”张恒扭了扭脖子,转过了头:“像你们这些蛮荒的神灵,就算再怎么强,也不是我们中原之神的对手。” “你们的目光,仅仅局限在这一方小小的山上,又怎么能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空有这个与生俱来的境界,却从来不懂得进取,将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在内斗上,是最愚蠢的行为。” 一颗崭新的心脏,缓缓出现在宙斯的胸口中。 轻轻将胸口捂住,宙斯的眼神凶狠而冷冽。 “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漂亮。”他看着张恒背向他的眼睛:“你的双眼,已经被我的雷霆烧掉,甚至有部分的电蛇遁入了你的脑子,我没说错吧。” 一道雷蛇在张恒的眼眶里炸开,带着一蓬鲜红的血。 “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中原神灵,确实有够强大的。”宙斯呵呵一笑,比之前和气多了:“但你们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的学习能力。” “从你出现到现在,灵力的运动方式,我都已经看穿了大半。” “很快,我跟你会站在同一个台阶上。” 张恒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 即使被象征着死亡的雷电劈过,他的眼睛重生,也只需要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 “徒有其表罢了。”他转过身,双手摆出手刀的姿势:“只是,你一定要跟我不死不休吗?” “你杀了我们奥林匹斯的恩人,如果完完整整的下山,那才是我们奥林匹斯真正的耻辱。”宙斯手中的雷霆权杖,落下星河般宽阔的雷霆之海:“那样一位舍己为人,心胸宽阔的侠士,居然被你们说成钦犯?” “侠以武犯禁。”张恒刀削一般的脸庞,闪过一丝不悦。 “您还漏了一句,儒以文乱法呢,太子殿下。” 齐乐天手中的金箍棒,穿过了他的胸膛。 笑意盈盈地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场彻底的清洗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至末尾,道道蜡油从台上滑落,落在地上,酷似泪滴。 一只穿着皮靴的大脚,从这烛泪上踩过,丝毫不在乎会弄脏自己那昂贵的靴子,步伐带风,稳如泰山。 “所长,哈德门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坐在躺椅上的老人摆了摆手。 那皮靴的主人退了出去,轻轻打开了这昏暗房间的大门。 哈德门将烟头丢在地上,轻轻踩灭。 “所长。”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一般,走向了躺椅:“真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的孩子。”所长浑浊的双眼,像是得了白内障一般,看着哈德门的头发:“你的头发,也日渐花白了啊。” “为了主,我们所行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哈德门躬身:“这次前来,想必您也清楚我为了什么事情。” 所长轻轻抬起眉头,向蹲在角落里的侍从挥了挥手。 侍从顺从地走出门外,将那厚重的檀木大门锁上,倚在门板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阴影中那些盯住此处的视线,纷纷向自己的主子禀报。 “那个从冰海回来的男人,进了所长的寓所。”修道院里,一位修女看着修道院的院长:“真不用直接去解决他吗?若是由着他继续蹦跶,恐怕有夜长梦多之嫌。” “玛丽,请不要做越俎代庖的事情。”院长带上夹片眼镜,轻轻将带子系在胸口上:“要知道,即使是年老的雄狮,也不是区区小猫能够挑衅的存在。” 即使着装素净,修女脸上的艳丽之色,依旧无法掩饰。 “可小猫的利爪,也足以破开雄狮的皮毛,让他流血致死呢!” “我的小猫咪,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院长轻轻发出了一封电报:“我们宗教裁判所,很多年前,是没有所长这个职位的。” “那个时候,六大裁判员,分管整个裁判所的事物,倒也井井有条。” “直到那个男人到来之后,这个传承千年的局面,才被彻底打破。” 玛丽的脸色有些不愉,但很快就压抑了下去。 “让我们听听大人的说法,再去谈接下来的事情吧。”她的声音冷淡了下来,原先那逼人的艳光,也好像水雾中的彩虹般一闪而逝。 现在的她,看起来跟一个苦行多年的黄脸婆,没有任何区别。 “那就要看大人们之间的决议了。”带上夹片眼镜以后,站在这修道院的尖塔顶上,院长也能够看清那遥远的小楼。 小楼里,也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 “我们都已经决定把年老的狮王推翻,将新王送上宝座,居然还要这般小心翼翼,实在是不过瘾。”修女脱下身上的衣袍,露出精致的皮裙,款款走下楼梯。 僧侣们听着高跟鞋的踢踏声,纷纷抬起头来。 旋梯上,身着火红色皮草,配上冬日皮裙的黑丝美人,正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款款而下。 “不要在这种地方,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情。”院长监视的同时,还不忘提醒玛丽。 “糟老头子趁早闭嘴吧。”玛丽从楼上走下,丝毫不理会一旁僧侣隐藏极深的炙热目光:“那个臭男人,再往老娘的腿上看一眼,就把你的眼珠子都挖出来!听到没有!” 僧侣们纷纷低头,可余光总不免瞟向她精致的长腿。 骨肉匀亭,纤长却不失力量的美感……单从一双长腿来看,主人就必定是一位鲜美诱人的尤物无疑了。 玛丽将头上那顶可笑的帽子掀开,让天然卷曲的金发披在肩上。 天上落下了雪花,她也跨上了那辆不知何时停在院门的摩托。 “不管你去做什么,现在,请不要接近那栋小楼。”院长的声音从楼上传下:“不然。我会成为第一柄穿透你身体的尖刀。” “我才不欢迎你这种快要入土的老东西,作为我的行刑人。”玛丽带上赛车头盔,将钥匙插进锁眼里。 五的发动机轰然发动,即使在风雪中也盖不住它高昂的咆哮。 “再见了!这个操蛋的修道院!”玛丽高呼一声,将车把拧到尽头。 黑色的流光,在这乡间土路上消失不见。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玩意。”院长看着那栋血红色的小楼,摇了摇脑袋。 …… “穿刺了我的心胸啊。”张恒把手背到身后,一寸一寸地推出那穿刺了他身体的铁棍。 “你希望你下一个被穿透的器官,是哪一个?”鲜血沿着金箍棒上的符纹,缓缓流过齐乐天的双手,将他整个手掌浸润成红色:“是大脑,还是心肝?” “是我小看了你这种畜生的生命力啊。”张恒将铁棍推离身体,跪在地上。 他胸口那巨大而狰狞的伤口,正缓缓愈合,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搡着,难以彻底合并。 那种力量,隐隐之间与他的神力一致,故而难以镇压。 “一根断裂的柱子,也被你拿来当做杀手锏?”他缓缓站起,转过身看着齐乐天:“你难道不知道,当年砍倒这根通天支柱的人,究竟是谁吗?” ‘“当然知道。”齐乐天耸了耸肩,将手上的鲜血舔了舔:“是你父亲嘛。” “不叫‘陛下’吗?”张恒眼神幽幽。 齐乐天哈哈大笑。 “你见过那个反贼,还会称呼金銮殿上那狗东西为‘陛下’?” “罪状又多了一条,齐乐天。”张恒盯着他的眼睛:“不尊帝君。” “尊君?”齐乐天扬起手臂:“请问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忘记了,这是什么时代?” “这是新时代,是人人都能够如龙般扶摇直上的时代!”他夸张地挥舞着手臂:“没有什么皇帝,没有天神的压迫,没有任何的超自然力量,去阻挠我们这些幸福的人民,去追求属于自己的梦想。” “你不是凡人,你也是天神一属。”张恒声音沉稳:“你要背叛自己的阵营吗?” “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天神。”齐乐天把棍子扛在肩膀上:“你问问你身后那位神王,他们奥林匹斯现在的服务,是不是明码标价邀请山下的人们,上山为他们服务的?” “蛮夷土着,也配与我中原天神相提并论?”张恒冷声道。 他挥动肉掌,向齐乐天劈落。 “听了你的话,我更坚定了这个世界,需要一次彻底的洗礼。”他的肉掌,带着比山岳更沉重的力量:“不尊神明,不敬帝君,这种目中无人的凡人,就应该在天灾之下流离失所,直到他们承认自己的错误!” 齐乐天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狞笑。 他抬起铁棍,抵住了那只如星辰坠落的手掌。 “我也认为,这个世界应该得到一场清洗。” “不过应该被清洗的。” “是你们这些食古不化的狗屁仙人!” 第一百九十章 关于雪花的故事 厚重的房门在打开的时候,总会有些沉闷的轴承响。 哈德门从里边走出,随手抽出了打火机,点燃了bh牌的香烟。 小楼前是一条长长的胡同,一路通到繁华的大街上。 大概有三百来米长。 “又见面了啊,哈德门先生。”浑身光辉灿烂的贝尔格里奥站在了他的身前,手中擎着骑士长枪:“早听闻您的枪术了得,如今终于有交手的机会,甚幸。” 哈德门深吸了一口烟,从鼻子里喷出来。 “我能问出你身上的味道。”他低着头:“我能闻到,你身上那股跟我一样的味道。” “不仅仅是bh牌香烟的气息,还有那种从骨子里溢出的执着和追求。” 贝尔格里奥静静地听着哈德门的絮叨。 听完以后,他抬起长枪,直指哈德门的眉心。 “你说的这些,我都承认。”贝尔格里奥叹了口气:“虽然,跟罪人拥有同样的性格特点,应该算是我耻辱的一面,但转念一想,若不是你拥有这样的性格特质,也不需要我来解决你的生命。” “我没有带上骑士团,而是选择跟你单挑。”他已经开始蓄力,连空中的雪花,都被长枪即将穿过的轨迹洞穿。 那是常人难以理解的,独属于长枪的奥义。 “这是我和教宗,对于你,对于那位在你身后躺着的老人,最后的敬意。” 哈德门微笑了起来。 “我之前对于东方的文化,很感兴趣。”他的香烟也染指了末端:“所以我去了解了很多很多,有关于东方人的故事。” “就在七十多年前吧,有一个着名的黑社会头目,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他说,我们这种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就是一只夜壶,需要的时候,巴不得我们出现,而用完了之后,弃若敝屣。” 贝尔格里奥摇了摇头。 “你们原先都是有功之人,只不过这次犯下的罪,实在是太过沉重,已经无法被你们的功勋所抵消,故而必须要以死亡和鲜血冲刷。” “你们死后,依旧会被以圣徒次一级的规格,葬入圣教堂之中。” “所以,安息吧,我亲爱的朋友。” 他手中的长枪蓄力已满,就如同满月弓弦化归直线时,飚射而出的飞箭。纷飞的雪花,以及地上融化成的雪水,被这如旭日般的光芒全数蒸发,只留下混杂着泥土的污水,汇入了下水道里。 此刻的枪尖,本应该出现在哈德门的头颅后。 “很快的枪,很强大的圣光,每一样都符合了你君子兰骑士团团长的身份。”一种阴冷的光芒,从哈德门的身上荡漾开去,就如同洁白的雪花底下,那厚重的冻土:“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没有了我们,你们这圣洁的双手,又该放在哪里?” 他手中的长枪,竖在身前,直指天穹的枪杆,正好抵住了贝尔格里奥的枪尖。 那里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洞口。 “答不出来,对吧!”阴冷的光晕下,哈德门的脸显得如恶魔般苍白:“像你们这种,在顶层的光辉中,享受了多年荣耀的勋贵,是不可能理解我们这些,卑微得如同深渊害虫的可怜玩意的。” “但你应该知道,洁白的雪花,只能呆在冻土上边。” 随着他的话音,阴冷的光晕,荡漾到了这条胡同的每一个角落,将原本混杂着淤泥的雪水,重新冷冻起来。 “当冻土被你们圣洁的光辉,化作热土的时候,你们这些洁净的雪花,就会化作软弱无力的雪水,落进肮脏的泥土里,混杂在一处。” 贝尔格里奥回枪于身,舞出一个滴水不漏的光幕。 而哈德门只是举枪向前。 简简单单地一挑。 贝尔格里奥只觉得,有无数柄长枪的枪尖,挑向了自己最薄弱的防御之处。 他那杆银白的长枪高高抛起,落到了重新化作泥水的下水道旁,像是被打散了精气神的可怜流浪汉。 哈德门从他的身边走过,声音轻轻的。 “感受到了吗,高贵的团长的大人。” “在我们变成热土之后,您这片高贵的,纯洁的雪花,就会像今天这样,落入污浊的泥水中呢。” 遥远的小楼上,院长摘下了夹片眼镜。 “大人,乱局已经开始了。”他抓起身边的老式电话,也不转轮子,只是单纯地抬起话筒:“玛丽也已经出动了,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呆在那儿,别动就是了。”某位大人的声音,从话筒对面传来:“我们五个决定,不要轻举妄动,让教宗那边派出的人首,先替我们消耗他的力量。” “那要不要吩咐玛丽,远离那条忠犬?”院长平和地问道。 “让玛丽去吧。”某位大人的声音变得炙热起来:“我挺想看见,她回到我身边哀求我,帮她出手解决哈德门的那副模样啊!” 院长放下了电话。 果然,宗教裁判所里待着的,全是怪物。 …… 宙斯的雷霆,与齐乐天的铁棍,在天空上划出无数道遁光,像是灵魂画手一般勾勒出无数诡异的图形。 那些图形,无论形状再怎么诡异,都能够从这个天地间,拉扯来一大片的元气。 直击张恒的身体。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除非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不然即使比斗千万年,都难得结果。 张恒的身体,犹如一道黑色的火光,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图形中闪烁。 他每一次出手,就跟天上的星辰一般,在黑色的天幕上轻轻亮起,就是堪比神罚一般的打击。 齐乐天此刻的脸上满是血污,正是先前一个不慎,被张恒用手指划烂了耳朵。 “真是原始的作战方法。”齐乐天大口喘气,身形一个闪烁,避开了张恒这一次的凌厉攻击:“单纯用你的身体,去跟我比斗吗?” “这样已经够了。”张恒的声音通过神魂波动传播,无论齐乐天呆在那个角落,都能第一时间听到那冷静而令人厌烦的话语。 宙斯的雷霆,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快的攻击,但在张恒面前,似乎还是慢了一丝。 他能够提前预知攻击来往的力度和方向。 这使他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直到远方的晨星亮起。 他们震落了奥林匹斯十余座山峰,将空间撕裂了无数次。 到了这个境界,芥子之上能成战场,对于周遭环境的破坏,甚至还不如两个天仙。 可饶是这样,奥林匹斯都惨遭蹂躏。 张恒终于离去,临走前还不忘扇飞齐乐天。 他懒得再纠缠下去,浪费宝贵的时间。 “终于走了。”齐乐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却看到了倒在一旁的阿波罗。 他已经死了有些时候。 冷得像块破碎的瓷砖。 第一百九十一章 圣女的衣饰问题 “这……”齐乐天瞳孔缩了缩。 宙斯的身影从天空降临,身上的伤口缓缓愈合。他毕竟是多年的老神王,面对张恒时,虽然也感受到了相当大的压力,但毕竟还能扛下来。 可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也同样哀伤。 先是亲手封印了一个受人蛊惑,跟自己作对的儿子……另外一个儿子,马上就为自己抵挡奸人的诡计,死在血泊中。 即使他是个子嗣众多的神王,平时最喜爱的两个儿子一死一沉睡,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他的灵魂已经被污染了。”宙斯降落在地,没有去破解其余诸神的封印,而是像个凡人老父亲一般,坐在了阿波罗的身旁。 被时间之轮剥夺了寿元,死在血刃之下的阿波罗,双眼已经紧闭。 山巅的风很大,吹得他的身躯很快就冷却下来,僵直在地上,像是雕刻之神手下的石像。 “我手上应该还有些法门。”齐乐天刚开口,就被宙斯打断了。 “不,不需要您再出手了。”神王的手中,多出了一顶并不华丽的冠冕:“我能救他……当年哈迪斯身陨之前,将自己的神格抛离了冥界,我也掌握了些许的灵魂秘术,救回他不算什么难事。” 齐乐天的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我们进攻魔界的计划,说不定得缓缓了。”宙斯眼神中,有种隐藏得极深的屈辱。 他成为神王以来,除了哈迪斯遇袭过世的那一次,从未觉得像今天一样,如此屈辱。 那来自东方的王子,无论是实力上还是态度上,都给这位远古时期的西方神王,带来了深刻的羞辱。 齐乐天也没说什么。 他知道,奥林匹斯临战前的这一次内乱,已经足以将原本整齐而滔天的士气,全数打散。即使他手上准备了几个大规模的杀器,也没办法单枪匹马,去把那杀千刀的撒旦给解决掉。 再加上,那个忽然出现的王子殿下…… “玉帝老儿的种,还真是一副臭拽样!”他双拳紧握。 风继续吹,只是这山顶上飘荡的氛围,不再是先前高昂的战意。 而是某种淡淡的恐惧和悲哀。 …… “不好意思,我是教徒,不会勾引小姑娘跑到一旁的旅馆里睡觉。”哈德门看着摩托车上的金发女郎:“你找错对象了。” “难道我这副模样,还会亏着你吗?”金发女郎扯掉赛车头盔,眼神英气而妩媚。 “这不是亏不亏的问题,小姑娘。”哈德门手中血色的长枪,斜斜地指着地上:“我不管你是哪位审判员的下属,只要你让开,我就不为难你。” “如果我不走呢?”玛丽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闪了闪。 “你应该知道,地狱里有很多勾引男人的魅魔。”哈德门斜指地面的长枪,已经段至胸前,直指摩托车上的玛丽:“她们的技巧,可比你这个半吊子的女人要娴熟得多。” “你想说明些什么?”玛丽舔了舔嘴唇:“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如那些魅魔吗?” “不,您当然是天生丽质的美女。”哈德门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作一道幻影:“但经文上又愿女人廉耻,自守,以正派衣裳为妆饰,不以编发,黄金,珍珠,和贵价的衣裳为妆饰。”(注) “你还真是个守旧派。”玛丽的声音从高耸的钟楼上传来。 巨大的爆炸声,从她先前站着的位置响起。她那辆造价高昂的座驾,已经在哈德门血色的长枪之下,化作声势惊人的火球。 “我是宗教裁判所的审判员,负责审判这个世界上的罪人。”哈德门的身影,从爆炸的火光中缓缓浮现:“现在,你触犯了经文之上的条文,我有资格对你进行审判。” “请安然接受死亡的降临吧。”他的语气像是在吟诵圣诗。 “死亡之后,你将会在痛苦中迎接最终的审判。” 玛丽的身影,几个闪烁,却避不开如跗骨之疸一般的血色长枪。无论是过去的罪人哈德门,还是现在的审判员哈德门,他的武器都不曾更换。 这柄血色的长枪,是供奉在圣堂中的朗基努斯的仿制品。 同样具有血色的圣光。 那双光洁如玻璃试管的双腿,在空中舞出了摄人心魄的步伐。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玛丽用双腿绞住了这柄血色的长枪,迎着圣光,手中那细小的匕首,如阴影中毒蛇的吻,轻轻迎上了哈德门的胸口。 “真是如毒蛇一般的女人啊。”哈德门的眼神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他把长枪一挑,水波一般的抖动,将那纠缠在长枪上的女人抖了出去,落在远处。 “你是杀不了我的,糟老头子。”玛丽笑了笑:“只要你不能在送信人之前,到达教宗的教堂,让他收回成命,你的主子,必定会死在那栋小楼里。” “被教宗命令去死的人,从来逃不过,即使是传奇审判长,也是一样。” “你也应该清楚,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反抗了。” 哈德门再次闪动身形。 击败贝尔格里奥,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枪术更强,更因为他在精神上,给那位光明骑士,带来了观念上的挑战与压迫。 眼前这个女子,分明就是某位审判员的属下。 黑暗中的人,是没有相互震慑的精神的。 就好比臭水沟里的老鼠,不会跟另外一只老鼠讲述自己的高贵血统。 玛丽咯咯的笑声,在这窄小的教区里荡漾,好似漂泊在湖面上的小船,盛满了令人厌恶的漂浮垃圾。 “死。”哈德门从牙缝间挤出这个单词的音节,整个人的速度再度暴涨。 如果说,先前的他是大西洋上席卷的飓风,现在的他,就是乌云后的一抹电光。 火红色的身影,瞬间就被他追上,长枪一出,嘶吼如龙吟。 “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老家伙。”玛丽的胸口,多出了一蓬美艳的血花。 哈德门的双眼恍惚了一下。 他仿佛看见了某位圣女的影子,在玛丽的身后浮现。 这让他的心神失守了一瞬。 “一换一,我不亏。”玛丽趁此机会,将长枪从胸口中央拔出,嘴角有鲜血流下。 那柄黑色的匕首,已经出现在哈德门的小腹上。 仿佛伊甸园里那条毒蛇的尖牙。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古老预言的应验 驴子忽然转过头。 他在伦敦居住,已经有了几百年的时间,但从没像今天这样疑神疑鬼。 他的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路尾随。 “喂喂喂,别这样啊。”他重新转过头,看着齐乐天那张忽然出现的脸庞:“你这不是把我给吓死?” “恐吓你的人不是我,是他们。”齐乐天努了努鼻子:“你看。” 驴子重新转过头。 两个浑身覆盖着冰霜的黑衣人,僵硬地站在檐角,不知什么时候现出了身形。 “嘶!”驴子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存在?那气息跟我也相仿了啊!” “你肯定会死的。”齐乐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要知道,他们是宗教裁判所专门培养起来,对付同样喜欢潜行的恶魔。你对上这些杀手,绝无幸理。” 驴子拍开了他的双手。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他摊开双手:“如果宗教裁判所忽然翻脸,我们也讨不到好吧。还不赶紧想想办法,离开不列颠?” “没有这个必要。”齐乐天摇了摇头:“我撕裂空间来这里,怎么可能这么快离开?” 驴子的眉头绞在一起。 “发生什么事了?”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们的联盟被迫停止了行动。”齐乐天脸色阴沉,叹了口气:“阿波罗还在复活读条,阿瑞斯被宙斯亲手封印,我被张恒盯上了。” 他一口气,把这些晦气事全吐出来了。 “张恒?”驴子脖子有些凉:“那不是……” “就是你想的那位。”齐乐天叹了口气:“但他暂时应该不会继续骚扰我,所以我必须趁着这段缓期,把地狱那档子事解决了。” “你在开玩笑吗?”驴子看着他严峻的脸庞:“这时候我们不是该立刻跑吗?” “跑?”齐乐天的表情有些古怪:“你想跑去哪呢?” “我们去……”驴子刚想说些地名,却忽然卡了壳。 他们过去,确实有规划过,在西方遇到危险之后的避难所,也确信那些避难所的安全性。 但现在,他们惹到的人物,似乎已经超越了过去的想象。 撒旦,魔界之主,整个教廷最痛恨的存在,数度征伐却依旧坚挺的大魔王。 张恒,天界太子,先于大天尊一步出世,一回来就盯上了齐乐天,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由。 宗教裁判所,欧罗巴最黑暗的地方,没有之一。 “可能是时运不济,我们同时招惹了一些,比较难搞的存在。”齐乐天眼神凝重:“现在如果真想跑,说不定就要学那些被仙界排挤的天仙一样,直接离开这片星系,在星空中流浪,远离这颗星球。” “不过想来你不愿意吧。” 驴子沉默了一会。 “干!”他的脸上现出了颓唐之色:“那我们不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先打。”齐乐天的脸上露出了坚毅的意味:“如果没有打过,我说什么也不甘心离开,而且我这边,还有破局的手段。” “还有?”驴子有些不信任:“就算是原先的你,遇上三位圣人级别的对手,恐怕也讨不到好吧。” “还是那句话,未战先言败,是最愚蠢的决定。”齐乐天摇了摇手上的棍子,将两具化为冰霜的刺客击落:“我是得到了团长的信息,才决定过来不列颠的。” “怎么说?”驴子眼神闪烁:“难道在这里,还能有人支持我们?” “听说,教宗现在就在不列颠。”齐乐天将两位刺客踢进了下水道里:“来这地方的目的,是为了击杀裁判所的所长。” 驴子:“……” 张果老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 “不奇怪,这件事情已经酝酿很久了,只不过因为他快死了,所以摆上了台面。”齐乐天从驴子那接过了一根烟:“我说的快死,是教宗。” 驴子的脑子已经被震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叼烟的齐乐天:“这世界是疯了吗?怎么这么多事,全数挤到了这段时间里?” “与其说这个世界疯了,不如说这个世界活过来了。”齐乐天声音闷闷的。 “天庭崩塌之后,这个世界吸收了大部分的气运,似乎有种要蜕变的感觉。”齐乐天想着过去从大品天仙诀里看到的预言:“曾经我师父,有过一个秘密的预言。” “他说,这个世界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一定会向过去转变。” 驴子一头雾水。 “什么叫做向过去转变?”他摊开手:“这不是巨大的倒退吗?” “你又怎么知道,我们这个时候,是世界的巅峰?”齐乐天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也感受过的,这个世界的空间很诡异,不是吗?” “明明在体量上,不过是一个中千世界的大小,却能维持那般诡异的褶皱空间。” 驴子果断反驳。 “我也曾经在成道时,离开过这颗星球。”他摊开手:“这颗星球的外边,直到月球的空间,都是这样褶皱的存在。” “我记得,一些特别古老的典籍上,都是天圆地方说。”齐乐天的脸上,露出了回忆之色:“但以他们的神通,不应该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判断才对。” 驴子的背后忽然有些冰冷。 他以前一向认为,过去那些原始的人类,都是些初通修行的人。 但自从见识了烛龙的威力,他就再也不敢小觑古人。 也许,自己这一代人,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着? “空间出现这样恐怖的褶皱,内部应该有极大的引力来源才对。”齐乐天看着驴子,踩了踩脚下这颗星球:“但你没发觉吗,我们这颗星球,完全无法提供这种级别的吸引力,来维持空间的褶皱。” “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不止这么大?”驴子算是听懂了他的话。 “大概是这个意思,但我不是特别理解。”齐乐天摇了摇头:“当务之急,是拦下教宗派去杀死所长的送信人。” “送信人……又是什么存在?”驴子跟在齐乐天的身后,雪地上留下一串足印。 “你可以把他,视作古代皇室,赐死臣子的大太监。”齐乐天把烟头丢进垃圾桶。 他化作一道流光,直接穿越了半个伦敦。 “喂!喂!”驴子看着齐乐天的背影,徒劳地挥了挥手。 这种层次的对决,他完全插不进手。 只能在这伦敦雪中的街头,长吁短叹。 祈祷齐乐天的胜利。 第一百九十三章 暴力的破局之人 保罗已经走了一半的路。 作为教宗的送信人,他本不需要担心任何的阻拦,只需要按照正常的速度,将那封信投递到所长的家里,就完事了。 在教宗亲临伦敦的今天,即使还有人偏向裁判所所长的阵营,也绝不敢在正面上去袭击他这个送信人……毕竟他代表着的,不仅仅是教宗的命令。 还有神明的尊严和光辉。 所以,他很难想象,此时的自己,会被一根棍子,钉死在小路旁的墙壁上。 “你是什么人?”他看着手持铁棍的齐乐天:“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要用这种三流总裁剧的口气,跟我说话啊。”齐乐天的眼神相当阴骘,手中的铁棍有意无意地摇了摇,将保罗肩膀上的鲜血摇得四处飞溅:“你想死吗?” “你怎么敢这么对待神明的信使!”保罗的语气依旧高傲。 他将自己的痛苦,掩藏在高昂的声线下。 “当你学会跟人平等相处的时候,痛苦才会结束。”齐乐天松开铁棍,在他右肩上再度钉出了一个血洞:“不要跟我扯什么送信人,什么神明的尊严……看看你自己的肉身,你猜猜神明会不会在你被我捅死的时候,前来搭救你?” 保罗的脸庞已经扭曲了。 那杆粗壮的铁棍,带着生锈的斑纹,在他的伤口里搅动…… 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啊! “好好说话,比信奉什么神明,来的都要有用。”齐乐天松开铁棒,任由保罗的鲜血,淌落在洁白的雪花上:“把信给我。” 保罗死死地环抱着胸口。 那封赐死的文书,就藏在他的衣袋里。 眼前这个东方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甚至比他先前在裁判所里碰上的,被关押的恶魔,更加凶猛。 他绝不能把手中的文书,交到这个东方人的手上。 一个硕大的拳头,轰在了他的脸上。 雪上的红色,越发鲜艳了。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是什么好事情。”齐乐天轻轻从昏迷的保罗怀里,掏出了这张教宗亲笔签字的文书,一脚踹在了保罗的身上。 保罗被他踹飞出去,砸倒了一栋矮墙,顺带着把一位裁判所的刺客打倒。 “猜猜我会怎么对待这张破烂文书?”他看着昏迷的保罗,和躺倒在地的刺客,回手又是一拳。 又一个遁入空中的刺客,被他一拳砸倒在地。 “你们这群猎犬,是不是忘记自己真正的主人,究竟是谁了?”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比地狱之火更炽热的破坏意味:“把你们培养出来的,是小红楼里那位奄奄一息的裁判所所长,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所谓‘主’。” 他一个高踢腿,斩落从天而降的刺客,将文书抓在两手上。 有三条隐藏在暗中的身影,被迫现行。 他们从没想过,在这个一切按部就班的时刻,居然会有一位东方人,冲出来搅局。 “撕拉”一声,这张由教宗亲笔签字的文书,在空中纷纷扬扬地碎裂开来。 “现在,送信人的职责结束了,所长也不用死了。”齐乐天还有闲工夫拍了拍手,才抓起倚在墙上的铁棒,一个横扫千军。 那三位现行阻止的杀手,被他这一道铁棍,直接扫到了一边。 玛丽和哈德门,同时看向了那条临近的胡同。 “太暴力了。”哈德门手里擎着长枪,把那如雪花般纷扬的纸片,看得一清二楚:“他就不怕被整个世界的教徒追杀吗?” “当然不怕,哈德门先生。”胡同里的齐乐天化作一道遁光,瞬间就抵达了哈德门的身边。 他的铁棍生生穿过了风雪,砸在了圣光笼罩的玛丽身上,径直将她砸到了地上。 一个说不清究竟多深的洞口,出现在大地之上,黑洞洞的像是直通地心的油井。 “你们都是局中人,只有我是局外人。”齐乐天摊开双手:“别这样看着我,我对你们的宗教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只是单纯地想要解决自身的危局而已。” “我大概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你们所长,和现任教宗的矛盾了。” “不过就是一条律条的执行问题……还是三十年前的旧账,居然被放到现在来提,很显然是这位垂垂老矣的教宗,想要在过世的同时,将所长顺手带走,让他后继之人,能够安稳的坐在那张椅子上而已。” “您还真以为是什么大事?” 哈德门颤颤巍巍地点燃了手上的香烟。原本面对无数恶魔,还能保持冷静自如的他,现在就连夹住香烟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恶行?”他看着齐乐天:“按理来说,我现在应该将你格杀在地才对。” “我大概猜到你原来的计划,应该是直接冲到教宗那,将所有的罪孽都归于你的身上,然后引动那封信里的审判之力,让你的所长大人,免于死亡。”齐乐天的眼光幽幽:“我的两心通,应该不会骗我。” “那你就不应该干出这种事。”哈德门把终于夹紧了香烟。 “我说了,我看那群站在光明中的信徒们,不太顺眼。”齐乐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我正准备入主地狱,提前得罪一下你们,也无所谓。” 哈德门手中的香烟,终于还是掉了。 “我只在你面前出现十分钟。”齐乐天伸出了一根手指:“带我去见所长,我就跟他聊十分钟,好吗?” 哈德门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 他现在已经丧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只能顺着齐乐天的意思行动。 这个无法无天的东方人,图谋之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回转所长的寓所。 垂死的教宗,没有再做出任何的动作。 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审判员们,更加是一片死寂。 原本谋划得好好的阳谋,居然在几个呼吸内就全数破灭。 那个将撒旦打到重伤的东方人,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时候,带来的震撼,完全不比上次要小。 自称局外人,直破一整个教会的压迫。 他究竟要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站在世界的巅峰 从小红楼里走出,齐乐天拿手遮了遮眼睛。 炽盛的光芒,晃得他眼睛有些花。 “异教徒,你竟敢来到神的土地上!”那浩大的声音,好似吟唱一般,传遍了整片街区:“你会为你的愚蠢行为,付出血的代价!” “怎么,天使的语音包,都跟三流网游一样一样的?”齐乐天睁开眼睛。 他的眼前,是一个手持长枪的,看起来光辉灿烂的骑士。 唯一与人类不同的地方,是他背后舒展的羽翼。三双巨大而洁白的羽翼,在比天边飘洒的风雪,更加洁白,更加神圣,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味道。 “贝尔格里奥……”哈德门看着那骑士,颇有些百感交集。 这个曾经有着坚定信仰的骑士,再接连的质疑之后,被自己真正的打倒在污泥里。 原想着,没有几个月,这位骑士,是站不起来的。 没想到…… “这就是那位教宗现在,唯一的手段了吗?”齐乐天手中黑龙一般的铁棍,轻轻摇动了两下。 一股水纹般的波动,缓缓流淌出去。 “异教徒!承受神明的怒火吧!”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天使降临,贝尔格里奥怒吼出声,手中铭刻着火焰纹路的长枪,狠狠地冲破了水波的束缚,直取齐乐天的项上人头。 齐乐天咯咯地笑了笑,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鸟人!”他的声音从天空上传下:“要不要试试,你那双翅膀,究竟能不能追上我佛宗的神足通?” 哈德门抬起了头。 骑士的背后,三双巨大的羽翼猛地一震,消失在原地。 两道如流星般的光芒,划破了天穹,在地球这颗巨大而美丽的星球上,迅速地飞驰着。 亢金龙抬起头。 “果然还是被算到了吗?”他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推倒了眼前这已然完工的法阵。 无数的元素乱流,从这大西洋的平静海面上,缓缓荡漾开去。 “你这是干什么?”玄女完全不理解他的行为。 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搭建起来的法阵,怎么说推倒就推倒? “赶紧走了。”亢金龙抓住了玄女的手,轻轻对着眼前的空间一敲。 雷电交错之间,一道巨大的雷电之门,瞬间开启又消失。 齐乐天到达之时,只看到那道大门的消失。 “百慕大三角啊……没想到还真有人在这里布阵。”他落在了海面上,看着那逐渐消解的元素乱流,又看了看从天而降的六翼天使。 “罪人!”天使的长枪如藤蔓般缠绕上来。 “鸟人!”齐乐天团身而上,手中的长棍猛地一刺。 两个人的兵器,似乎调转过来。明明那天使手持的是长枪,动作之间却轻柔得好像软鞭一般,轻轻地抖动,与齐乐天的铁棍相交,甚至都没有迸溅出火花。 齐乐天手中的长棍,却直来直去。长枪该有的挑拨刺横,他一个不落的用了出来。 勇猛如战将,精确如脚本。 …… 南天紧锁的大门,不知为何裂开了一道隙缝。 千里眼和顺风耳却没有半点意外。只要那个男人站在这里的话,无论是南天门塌了,还是天庭被摧毁,他们都不会有半点的恐惧和意外。 当年,决定追随这个男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用完了这辈子震惊的额度了。 身着九龙袍的男人,缓缓走进了南天门。长长的御道上,空无一物,只有那雕龙画凤的地板,积压着厚厚的灰尘。 “很久没回来了。”男人看着那高耸的大殿:“也不枉我爬了那么久秘密通道。” 千里眼和顺风耳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低眉顺眼。 此刻的天庭,当真是格外冷清。原本应有的歌舞,还有那龙凤祥瑞,天边的庆云,此刻已经全数化作了灰色的云气。 整个天庭大阵,在崩毁之后,已经化作一片死寂之地。 男人抬起头。他的双眼中,有朦胧的金光闪烁。 整片灰蒙蒙的天空,忽然之间就裂开了一条隙缝。未曾跌落到大地的怨气,全数被赶了出来,凝聚成一个看不清形体的巨大鬼脸。 “凝聚了两千多年的怨气,果然非同小可。”男人一边赞叹,一边伸出左手。 巨大的鬼脸,疯狂地释放着噬魂风。 千里眼和顺风耳站在男人的背后,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压力。 能够在天庭这种神圣之地,爆发出这种恐怖的噬魂风,这个煞灵的本身,绝对超越了太乙级别,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圣人境。 在过去,所有的煞气,都被镇压在天庭底下,这一系的修行者,或者说天生的煞灵,从来没有任何一位,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 直到今天,他们才见识到这种层次的煞灵,究竟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那阔大的噬魂风,跨越了整座天庭。 他,或者说他们凝合而成的煞灵,绝对是最仇恨这座宫殿的生灵。 毕竟,没人会喜欢上自己的监狱。 除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患者。 “安静。”男人开了口。 所谓言出法随,或许就是如此。原先震撼整座天庭的噬魂风,在这个男人的话音落地的同时,好似被某种东西冻结了起来。 千里眼甚至能看到,被凝结在空间里的风。 那巨大的煞灵鬼脸,疯狂地挣扎起来。他,或者说他们,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被冻结的噬魂风,正在迅速的软化,像是被无尽的岁月洗礼,凝结成了纯净无害的能量晶体,正缓缓反哺这沉眠了许久的天庭。 等候了千年的机会,若是就这样放弃,那是罪过。 他们疯狂的调动着体内的力量,向着地上那男人,喷吐出一道暗红色的光柱。 顺风耳的耳朵,不仅仅是听声音那么简单,更是感知能量波动的一把好手。他能感受到,那道暗红色的光柱之中,蕴含着某些针对天庭大阵的破阵之法。那旋转着的法则链条,是他们这些煞灵凝合千年的进化之旅。 “很巧妙,很巧妙!”男人抚掌大笑。 那些躁动的煞灵,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整片天地,只剩下了男人的笑声。 当笑声结束的时候,煞灵鬼脸已经消失了。 天庭的地面和空中,到处都洒满了漂浮的能量晶体,正缓缓潜入空间的深处,成为重新稳固天庭的能量来源。 如果这个男人不曾回归,天庭在这鬼脸的侵蚀下,恐怕再撑不了几年。 但他回来之后,一切都不在话下。 因为,天庭的权威,并不来自于任何的大阵。 而是因为这个男人,站在世界的巅峰。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分开红海,再会圣人 “其实我一直想不清楚,你们这些天使的翅膀,究竟有什么鸟用。”齐乐天悬浮在海面上,巨大的金莲在他的身下缓缓展开,化作莲花宝座将他托在里边:“我们这种存在的飞行,难道还需要翅膀不成?” 他说的是实话。 人类这种生物,本来就跟翅膀沾不上边。直立行走,精巧的手,都是人类为了适应地面的生活,而进化出来的玩意。 神仙们也没有去刻意更改自己的进化链条,毕竟不会着相。 但西方这些拥有着强大力量的天使,总是令人讶异。 他们明明就依赖着自己强大的圣灵之光,以及生命磁场悬浮和行动……那背后这几双漂亮的大翅膀,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吾等的天使之翼,是用来制裁罪恶的武器。”天使的眼眸里,是纯金的火焰。 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语言属实。 齐乐天的眼神中,倒映着整个海面忽然展开的刀芒。 天使的身后,那三双巨大的翅膀中,猛然冒出了无尽的火光。 它们将海水分开了一条道路……或者说蒸发了刀芒到来路上,所有的海水。 “原来,摩西分开红海,是这样分开的。”齐乐天横棍在前,舞得滴水不入。那道蒸发了大片海水的刀芒,被他旋转的铁棍挡在外边,勾勒出一道温度极高的火焰护盾,在海面上荡漾开来,蒸腾起一道雾墙。 刀芒与火光渐熄。 齐乐天的手上,一道道的伤痕密布,暗金色的骨骼已经暴露在空气中,却没有半点鲜血流下。 在那样的高温之下,即使到了他这个层次,鲜血也无法继续存在。 他缓缓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洋面。 一道巨大的雾气之墙,已经高高的竖立起来,直冲天际。 天使的翅膀,不知什么时候搭在了齐乐天的脖子上。 “你的头颅,我就收下了。” “我看,不见得吧。”齐乐天的手,紧紧地抵在脖颈与翅膀的羽翼之间:“很坚硬的骨骼,如果落到我的手上,说不定能够制作一柄不错的法器,还会有一定概率,获得你们这个种族的圣光法力。” “恶魔怎么能望向得到圣光的垂青!”天使的口中咆哮,眼中金光再闪。 他竟是不顾贝尔格里奥的身体,直接从天上扯下了一道圣光神罚! “哟哟哟,这不是要同归于尽的节奏吗?”齐乐天的手上力量陡然大增,将贝尔格里奥整个人猛地推了出去。 百慕大三角,多年来也不知道沉没了多少的船只,在今日这道圣光的洗礼下,迎来了一场巨大的清洗。 许多没有被发掘的历史,没有来得及打捞的珍宝,就随着这道洁白的圣光,彻底消逝。 “似乎,你们这些圣光,杀不死我呢!”齐乐天虽是推开了贝尔格里奥,但本身依旧沐浴在圣光之下。 他衣衫尽碎,完美的肉体暴露在空中,散发着蒙蒙的金光。 “佛光跟圣光之间,有不少的能量发射方式,是很相似的。”他看着远处有些目瞪口呆的天使,指尖上有火光隐隐跳动。 那道火光先是变作金色,又好似被提纯了一般,化为白色。 只有圣光凝结的火焰,才是白色的。 “罪人,你究竟对圣光做了什么!”天使咆哮着冲上来,却被一层莹白的火焰,挡在了火枪之外:“你怎么能使用圣洁的天光!” “天光确实是白色的,但圣光可不是天光。”齐乐天跨出火墙,手中的铁棍砸在了天使的头上,将他砸进了缓缓合拢的海底:“要知道,天光是原先那个世界,流出的一点光芒,又岂是你们这一方神明,能够相提并论的东西!” “曾经的世界……难道?”天使被击落,脸上的震惊之色,却盖过了肉体上的痛苦。 “对,从我与你接触的时候,我就已经摄取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齐乐天扬了扬手中的白色火焰,缓缓将身体没入滚烫的海水:“你知道的,我修炼过东方那群和尚的功法,拥有一个神通。” “两心通!”天使不知为何,相当了解东方的文化。 “对对对,就是这个。”齐乐天打了个响指,落到了海底。 百慕大三角处于大西洋的深处,从海平面到海底,足足有四五千米深,但在这两位随手就是移山填海的大能眼中,不过是一层薄薄的水雾罢了。 那恐怖的水压,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 只是,从海底深处,忽然冒出了些许古怪的气息。 天使的神魂,不知为何忽然就熄灭了下去。 身体的控制权,重新交还给了贝尔格里奥……他的身体遭受了重创,又骤然被海底的水压所迫,胸腔里已经满是血腥味。 一朵金色的莲花,从他的身下浮起,缓缓托住了他。 “天使去哪了?”齐乐天手持铁棍,从天而降,如同真正的神明。 贝尔格里奥眉头一皱。 “天使?”他正想说什么,海底的岩层,已然裂开。 一道鲜红的血光,从其间升起,瞬间就破出了水面。 它穿过了贝尔格里奥的身体,从海底轮到泥丸宫的位置,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洞。 “如果不是我这道金莲,镇住了你的灵魂,护住你的肉身,你现在已经死了。”齐乐天的声音在水中依旧畅通无阻,五指一合,那朵莲花就缓缓合上。 他跟这骑士无冤无仇,随便把他送出水面就好了。 那天使本身的力量,还相当充沛,即使被齐乐天短时间击落,应该也不会忽然打退堂鼓才对。 这海底下忽然爆发的血光里,也有一丝他熟悉的味道。 “究竟是什么东西?”齐乐天拔下头上的毛发,随手丢到了那撕裂的豁口上。 毛发蓬松开来,化作一个齐乐天的分身,轻轻地伸出一只手,伸到了豁口之中。 手没问题,但一阵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 “小凤凰,我说过了,在你没能成就圣人之前,我是不会放你从里边出来的。”一个浑厚的老人声音,从天而降,将那血光比先前更快的拍落。 血光吱了一声,又落回了豁口中。 几根管状蠕虫从海底的裂缝中生长出来,化作一道锁链,重新封锁了那巨大的豁口。 齐乐天抬起头。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从天空上一步步踏落。 左手金刚琢,右手芭蕉扇,背后是八卦与庆云。 老人的目光向下,与齐乐天相对。 “小猴子,好久不见。” 第一百九十六章 裂痕里开出的花 响亮的枪声,震荡在伊斯坦布尔的马路上。 一个东方人轰然倒地,在泊油路上横卧下来。 “干了这一票,立刻跑!”劫匪的动作相当麻利,伸手一掏,就拨开了地上那位东方人的口袋:“最近我们这座城中,总是鬼影森森的,实在是不自在。” 他的手伸进包里,轻轻掏摸了几下。 “没钱?”他的脸上露出惊骇的意味:“怎么可能,在这里闲逛的东方人,不是富二代,就是有钱有闲的公子哥,怎么会没钱?” 他的同伙忽然开枪。 冬日凌冽的冷风,也没能遮掩这几声洪亮的枪响。 “你疯了!”地上的劫匪松开抱头的手:“你这是想把老子杀了吗!” 手持枪支的同伙,此刻的脸上满是惊骇之色:“不是,老大你看他!” 劫匪看向了地上这位东方人。 他眨了眨眼睛,看起来颇有些无辜。 “见鬼!”劫匪从地上一咕噜滚开,手中的枪不住地开火。 “喂喂喂,别那么凶啊。”氐土貉的身形几个闪烁,避开了那些大口径手枪的子弹,贴在了劫匪的面前:“如果是平时,我很乐意装死让你们拿点钱财,但今天不行。” “今天我没钱,所以……得从你们身上借点!” 劫匪绝望的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再睁开,摸了摸脖子,发现脑袋还在。 同伙的牙关,传来了磕磕巴巴的碰撞声。 听着这个声音,劫匪才发现,自己身上御寒的衣物,已经被那诡异的东方人,剥得一件不剩,只留一件短小的衬衣和裤衩,遮住些重要部位。 “功夫?”劫匪的舌头,也很快在东风里打起卷来。 在本次事件的两年内,伊斯坦布尔的所有华夏游客,都表示治安比以前好转不少。 …… 在房檐上行走的氐土貉,忽然停下身子。 天边坠落一位身形娇小的女子,看起来大概十三四岁,正是豆蔻年华。 但氐土貉知道,这位少女的年龄,恐怕比这座城市的历史,都要更加久远。 “好久不见,阿土。”张月鹿看着氐土貉,背后照耀着满月的光。 “好久……不见。”氐土貉背后的马尾被吹起,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 当年第一次遇见这个女孩的时候,月亮的光芒也是这样。 “你是来,让我回去的吗?”张月鹿看着氐土貉落寞的脸,声音也有些小小的拘束:“还是说,是要来……” “杀我?” 氐土貉连忙摆手。 “没有的事,我们几位星君,难道不是情同手足的存在吗!”他解释得很急,脸上都涨红了:“怎么可能会来杀你!” “那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张月鹿看着他,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氐土貉很想说,我是来找你的。 但实际上,他并不是来找她的,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我是来找你们的。”氐土貉看着她:“找你,还有室火星君。” “找我们干什么?”张月鹿的话步步紧逼。 “我……”氐土貉又卡壳了。 他总不能说,我是奉了亢金龙的命令,前来监视你们的吧! “还是说,你其实是来找我的?”张月鹿凑近了些。 氐土貉的视力很好。 他能看清月光下,她忽闪忽闪的睫毛,也能看清她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 但他看不清她的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要套自己的话,还是真的在跟自己,纯粹的聊天? 他捉摸不准了。 “一座城市很大,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他想了想,转移了话题。 这个话题转移得略有生硬,但善解人意的张月鹿,知道他此刻有些事情不方便说。 自己背叛了二十四星宿战神,转投了齐乐天的阵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氐土貉找上门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她要确定的是,氐土貉来此的目的,究竟是私人的劝降,还是公用的杀戮。 …… “你说,他来这里是为什么?”张果老站在风中,喝着茴香酒。 “大概是私人目的的劝降吧。”室火星君站在他身旁:“他们之间,是有故事的。” 四大尸王几乎一瞬间凑了上来。 苍蝇们在这些日子里,基本都清扫干净,他们这些留在伊斯坦布尔的修行者们,也没什么事情做,平日就聚在一起打打牌,看看电视啥的。 将臣起初倒是天天浸在酒吧里,现在也闭门不出了。 按他的话来说,这些现代的玩意,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完全没有过去与那些女子,斗智斗勇的快乐。 众人表示不理解他过去的快乐,并且为了阻止他作恶,把他关在了房子里。 “氐土貉喜欢张月鹿,这是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室火星的身材如她的名字一般火爆:“但那个时候,大家为了召唤我们的大天尊,征战四野,最终将整个华夏,都纳入了我们东方天庭的版图之下。” “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所以我们之间,没有多余的功夫,来商量这些男女之间的轻轻爱爱。” 张果老露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他的妻子,也是在他无心修行,来到着西方养老的时候,才焕发的第二春。 倒是张伦听得有些入神。 毕竟,作为血族二代领袖之一的他,平日里都呆在那阴森的蝙蝠洞里。虽然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但感情经历几乎为零。 没人会喜欢跟自己的老祖宗谈恋爱。 “后来我们平定了中原,回到天庭养老的时候,他们的感情,已经慢慢升温。”室火星轻啜了一口茴香酒:“大家都乐于看到他们的爱情,所以明里暗里撮合他们。” “但他们没等到走到最后一步时,就已经被封印了。”室火星摊了摊手:“很遗憾,对吧!” 众人纷纷点头。 “但实际上,在我们沉睡的时候,也曾经有同僚被唤醒过。”室火星面对大海,眼神中荡漾着波涛:“其中就包括了氐土貉。” “可这……跟他们之间的故事,有什么关系?”后卿挠了挠头上的白发。 分外不解。 “那是因为,被唤醒的人,是去为西行计划服务的。”室火星的回应,似乎跟这个故事,没有任何关系。 但却是裂痕的开始。 (先前章节名的号数……打错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李老君临别赠言 齐乐天终于想起了,那坠落到海底的血光,究竟是什么存在。 “血凤老祖……被打进地心了?”他扭头的动作相当僵硬。 “当年对你的熬练失败,我就一直在寻找一位新的候选人。”李老君的身影,出现在海底上,轻轻将一张纸符贴在了那管状蠕虫缠绕的锁链上:“血凤就是个不错的苗子,不仅有着与洪荒的联系,实力也不比你差。” 齐乐天的瞳孔缩了缩。 “这是……”他看着李老君:“难道……” “很奇怪吗?”李老君看着齐乐天:“如果是原本的你,早就该知道的才对。” 那张长长的黄纸符上,写着的文书,并非传统的篆字,而是弯弯绕绕的梵文。 只有佛宗的符印,才会使用梵文去书写。 “很多年前,这个故事不久流传出来了吗?”李老君摊手:“我跨越函谷关,化胡为佛……你以为这仅仅是一个,为了让佛门传入中原的手段而已吗?” 齐乐天承认自己被震撼到了。 先前那天使,并非是瞬间消失,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另一个更加强悍的存在,直接做掉了。 血凤老祖的羽毛,有资格作为大天尊的墨水。 李老君用作法术引子,当然也没什么不妥。 “为了把那个天使灭杀,你才故意把血凤老祖从那个封印后,放了出来?” “准确的说,是为了一击必杀,我才会把他放出来,作为我的法术引子。”李老君点了点头:“就算是我,对付这些与旧世界有联系的存在,也会有些麻烦……而现在,我没有等待的时间。” “你要去哪?”齐乐天敏锐地察觉出不对。 这个老人此刻的手段,完全不像当年那不紧不慢的模样,反而有着极其明确的目的。 “当然是回去啊。”李老君的左手,系着一只瑞士产的潜水手表:“回去改变这个世界。” “为什么?”齐乐天追问道。 “为什么?”李老君看着他:“我说原本那么明白的人,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傻乎乎的?你难道不知道,大天尊已经提前复苏了吗?” 齐乐天眨了眨眼。 “大天尊复苏,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大天尊复苏,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李老君看着齐乐天:“你算是我半个徒弟,有些事情我可以告诉你,就在这个旧世界的残存之地,法力通天如他,也没办法监听我们的对话。” 齐乐天手中的棍子紧了紧。 “你跟大天尊,难道不是一条心的吗?” 李老君嗤笑出声,像是在嘲笑着齐乐天的无知。 “你有没有见过,哪位圣人愿意屈居人下?”他看着齐乐天那张懵懂的脸:“当年作为六耳猕猴存在的你,多么聪慧灵敏,现在居然变成这副模样,真是令人心痛。” “这样的你,即使我想要利用,恐怕也有些困难吧。” 齐乐天伸直腰板。 “你就别打机锋了。”他看着李老君的双眼:“我看你时间也不多,不如长话短说,把该说的都说完,就去拯救你的世界,再嘲讽我,我要跟你急啊!” “本事没长,口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大。”李老君哼了哼:“当时,我跟睥睨天下的大天尊合作,是合作的关系,我负责教,他负责政。” 齐乐天认真地记着。 “不过,在那场巨大的祭典之后,大天尊整个人都变了。”李老君回忆着那时候的大天尊:“他向我们这些合作伙伴,隐藏了那场祭典很多重要的信息,比如旧世界的毁灭,以及旧世界剩下的武器和功法,究竟留在了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 “打断一下。”齐乐天推了推不知从哪里摸出的眼镜:“虽然我怀疑过旧世界的存在,但是我实在是不知道,旧世界所指的,究竟是哪一个世界。” “这都不懂吗?”李老君有些讶异:“旧世界,就是洪荒。”、 “洪荒与我们之间,有什么巨大的鸿沟吗?”齐乐天追问道。 “洪荒与我们之间的鸿沟,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战争,或是灾难。”李老君长话短说,也懒得再卖关子:“时间上,我们这个修行体系,距离他们足足有百万年之久,空间上,我们已经被剥离出了他们的世界。” “被剥离?”齐乐天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些褶皱般的空间。 “没发觉吗?我们的力量在这个世界,是被压制的。”李老君抬起头,看着那遥远的日月星辰:“即使是我们这样的圣人,在这片宇宙中穿行,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也无法超越那从爆炸核心燃烧的光芒。” “这是……什么意思?”齐乐天已经彻底懵了。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在这个世界,空有一身境界,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量。”李老君叹了口气:“我问得简单一点,你全力一击,能不能摧毁这颗星辰?” 齐乐天摇了摇头。 别说是灭星,他就算引动自己所有的力量,也没办法在一击之间,犁平整个地球的表面。 更别说是这颗巨大星辰的内部了。 “但是,你仔细回忆一下过去那些神话。”李老君看着他的眼睛:“比如羿射九日,还有摘星拿月的远古神明。” 齐乐天望着那颗巨大的火球。 他知道,天上所有的放射光芒的星星,几乎都是那种燃烧着炽盛火焰的大球。 一个修行者,即使到达了他们这样的境界,又如何能真的射落太阳,摘星拿月? “我们的境界都到了这个层次,很多东西看得更加清楚。”李老君看着齐乐天的双眼:“比如我们逐步衰落的修行,比如过去那强盛得超越规则的远古神明。” “你就应该清楚,把目光局限在这颗小小的星球上,是多么的可笑。” 齐乐天的识海中,有无尽的记忆碎片,被李老君的话语逐渐引出。 他跪在地上,看起来极为痛苦。 “原谅我揠苗助长。”李老君看着跪倒的他,面容逐渐变得慈和。 他身上的衣服,在袈裟和道袍之间转换,逐渐不分彼此,脑后那轮八卦图,也镀上了佛陀的大日明光。 齐乐天艰难地抬头,看着与这片天地逐渐合一的李老君,拼死也不肯闭上眼睛。 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推算出很多东西,但这需要证据。 李老君此刻的穿梭,就是最大的证据。 他必须要看清。 死也要…… 看清那一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圣人舍利六耳猴 李老君的身体,就如同水波一般,融进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化道。”张恒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齐乐天的身旁:“如果一招不慎,他就会死。” “你是……来阻止他的吗?”齐乐天艰难地扭过头。 这个男人,乃是大天尊的儿子,所谓的天庭太子。 子承父志,张恒要干扰李老君的穿梭,也是意料之中。 “不,我阻止不了他,就算有亢金龙的帮助也不行。”张恒的身后,是亢金龙和玄女:“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杀了作为他后手的你。” “我,是他的后手?”齐乐天即使呼吸困难,也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要是有机会,一定会把他震封在山下五百年,让他尝尝我受过的苦难。” “这样的我,会是他的后手?” 张恒摇了摇头。 “我看你还不太明白,李老君对你做了什么。”他看着自己洁白如玉的手掌,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先前他与你的交谈,就是在传法。” “传法?”齐乐天的识海中,忽然又传来一阵疼痛。 那颗黑色的水晶,此刻化作了炮弹,在他的识海中左冲右突,像是穿行于地下的盾构机。 “正是传法。”张恒轻轻磨了磨自己的指甲,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你曾经是他选定的继承人之一,但最后因为某些原因,他的法脉并没有传给你,而是空悬于天际,留待所谓的五十六亿年以后的有缘人。” “想知道为什么,那个法脉没有传给你吗?”张恒弯下腰,看着挣扎的齐乐天。 “那是因为,我父亲知道,你是一个绝不会屈服的人。”他的声音仿佛魔鬼,萦绕在齐乐天的耳边:“原本应该得到完整传承的你,暗中被我父亲分裂开来,化作了四大灵猴,散落在世间。” “你们这些分裂之人,没有完整的灵魂,根本无法承受那种程度的法脉……” “从这件事情,李老君敏锐地察觉到我父亲的意思,不再强求法脉传承,而是一门心思弄起了自己的退路。” 齐乐天艰难地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那颗跟六耳猕猴融合的黑水晶,疯狂的钻探着齐乐天的识海。 按理来说,齐乐天的识海,本应千疮百孔,神魂力量全数流失才对。 但他依旧活着,还能说话。 “法脉……传承。”他看着已经化道的李老君,想着他先前所说的那些话,隐隐有一点灵光闪动。 “六耳!”齐乐天咆哮出声:“快上!” 张恒的手刀,迅速地斩落。 他原想让残存在齐乐天脑海中的虚元之力,直接绞杀齐乐天的灵识,但现在看来,那残存的力量,似乎不太听话。 不过没关系。太子的心中毫不介意。 如果是平时的齐乐天,或者还能挣扎一下,但现在正处于法脉传承阶段的他,绝对没办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 那种程度的传承,某种程度上已经干扰了这方天地的运行。 想要承受这种法脉,即使是接近圣人境界的齐乐天,也会被天地的威压镇压得动弹不得。 他张恒只需要轻轻一掌。 就能取下齐乐天的狗命。 一枚黑水晶嗡的一声迸溅出去,恰巧挡在了张恒的手刀上。 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弹射而出。 亢金龙和玄女同时出手,雷电锁链和冰霜之墙升起,也依旧没能拦截住那枚黑色的水晶。 “这是你残存的灵识吗?”看着彻底瘫软在地的齐乐天,张恒提起了他的脖子:“以为送走了这点灵识,你就能苟活下去吗?” 齐乐天缓缓睁开双眼。 “我残存的灵识?别逗了。”他有气无力地看着张恒那张冷酷的脸庞:“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是早就被你完全制住了吗?” “不是的话,也没有关系。”张恒先前没有试图去阻拦水晶,因为那玩意的飞行速度,实在是太过诡异,甚至已经超越了他的掌控范围。 但只要齐乐天的真身在此,无论是什么手段,他都不用介意。 因为只需要用真身为引,施以天劫道标,将天劫之力引向齐乐天这个存在。他所有的灵魂碎片,都会被这个世界的愤怒所淹没。 分得越散,死得越快。 齐乐天只是一昧的摇头。 他全身心地投入了老君法脉的传承当中,丝毫不在乎张恒在自己身上施加的法咒。 站在张恒背后的玄女,只觉得背后有些发毛。 这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究竟是怎么在兄长的恐怖威压下,保持这副镇定而从容的神情? 到了这个境界,难道他就没有一点遗憾吗? “小妹妹,你想问我有什么遗憾?”齐乐天的眼睛忽然又睁开了,却被张恒一拳锤在小腹上,吐出一口黑血。 “不要试图用两心通干扰我的亲人和属下。”张恒的声音很冷:“就算你控制他们的神魂,让他们帮你求情,你的死亡一样会在片刻之后降临。” “不不不,太子爷你误会了。”齐乐天捂着小腹:“我不过是想回答你妹妹的一个问题罢了。” 玄女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这个嘴角渗血,浑身是伤的男人,为何还有心情关心自己的想法? 这是知道必死,自暴自弃了吗? “首先,我是挺遗憾的。”齐乐天任由张恒的法咒,一步步施行在自己身上:“不过我遗憾的,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你们计划的失败。” “堂堂太子爷,纡尊降贵来亲手杀死我这贱民,也还真是挺累人的。” “没成功的话,更是丢脸。” 张恒一掌击出,把他放倒在海底,砸在那管状蠕虫之上。 “你的身上,已经铭刻了天罚道标。”张恒的手指收了回来:“用不了多久,你的一切,都会湮灭在天劫之下。” “不要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接受死亡吧。” 齐乐天嘴角的鲜血,在海底这水压下,化作一粒粒细小的血珠。 这些血珠缓缓落在了那张黄纸上,渗了进去。 一阵令人心悸的波动,在不远处的海底荡漾开来。 张恒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没想到吧!”齐乐天看着张恒:“我会接下天罚道标,也希望你们三位,能够顶住六耳猕猴的攻击。” 一道黑色的虚影,直接穿透了层层的海水,像是藏锋的利剑,一出鞘便是必杀。 张恒只来得及将双臂挡在身前。 骨骼的破裂声,在海水中传播得很快。 太子一行人,直接被归来的六耳猕猴,击飞出数百海里。 “你还好吗?”六耳猕猴用李老君的脸庞,关心地看着齐乐天。 “死不了!”齐乐天的眼神里,有绝不屈服的火光。 “你去追杀他们,让他们感受我们的愤怒,体会生与死的恐惧!” “我将会在不久之后归来。” “如果你没弄死他们的话,我会在不久的将来,亲手抹杀他们。” 六耳猕猴耸了耸肩,贯穿了层叠的海浪。 就如同齐乐天信任他一样,他也信任这个自己。 天罚的雷云,在天空上缓缓聚集。 可当雷蛇砸落时,海底已经空无一物。 只有一张薄薄的黄纸符,轻轻地摇曳着。 温柔而冷酷。 第一百九十九章 血凤老祖的死劫 六耳猕猴站在界山上。 这是洛子峰,世界第四高峰,翻过这座山,青藏高原就在脚下,你将高于整个中原。 张恒此时形单影只,站在界山的山下,仰望着六耳猕猴。 “怎么,太子爷怎么只敢仰视着我,而不敢跑到这山上来跟我正面对决?”六耳猕猴已经撕扯掉了身上的衣衫,那具本属于李老君的肉壳,已经长出了无数黑亮的毛发,彻底成为了一具猴子的身躯。 “猴子,你若是真的那么勇敢,就应该走下这座山峰,走进中原。”张恒的脸上波澜不惊:“我是这方天地的太子,只有站在我的国土上,我才能跟你一决高下。” “你们不是喜欢讲究什么……”六耳猕猴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 良久之后,他一拍双手。 “你们不是喜欢,御敌于国门之外吗?” 张恒轻轻将玄女和亢金龙,从体内的小世界中解放出来。 “面对强大的敌人,我们建立了城郭,面对天命的压制,我们开始了修行。”张恒的话里,没有丝毫示弱的意思:“所以,面对你这样的强敌,我需要站在我的国土之内。” “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六耳猕猴忽然激动起来:“你就是单纯的不够强大!” “要是大天尊出现在这里,他才不会去讲究什么狗屁国土,狗屁城郭!”他越说越激动:“他只会提着那柄天子剑,一剑斩落我的头颅。” “我想应该不会。”张恒第一次展露了笑颜:“若是父皇在此,你根本不敢站在这座山峰上,早就逃之夭夭。” 六耳猕猴沉默了。 他说的话,同样也能够应在自己身上。 若是自己够强,还需要用言语去激起张恒的好胜心? 不过一棍下去罢了。 “我很好奇,你本应是彻底身死,只剩下本源转世才对。”张恒不管六耳猕猴想什么:“齐乐天的出现,也恰恰证明了这点。” 当一个灵魂转世时,带有灵识的情况下,会下意识的压制新生的魂魄。 就像当时的花无邪,转世魂灵身死以后,那具身体的灵魂,才第一次感知到这个世界。 当然,第一次感知到世界,就等于没有灵智的废物。 他那具身躯,最后被丢进了精神病院,整日痴痴傻傻。 “无可奉告。”六耳猕猴摇了摇头,手中的铁棍忽然伸长。 这根铁棍,并非是他原先所用的随心铁杆兵,而是从路边的建筑工地里,随手抽出的杆子,一路上不过祭炼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随心而动。 这就是圣人的力量。 亢金龙和玄女只觉得面前一阵劲风……强如这两位资深太乙真仙,居然也没办法理智地面对那根破烂杆子。 “我说了,在我的国土之上,除了父皇,没有第二个人能战胜我。”张恒的手轻轻搭在铁棍上。 崩断的声音,格外清脆。 六耳猕猴的毛脸上,露出了深刻的遗憾。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摊了摊手:“不过,你最好永远呆在这片土地上,永远不要出来。” “不然,就算要把这根手臂拆下来,我也必然杀你。” “记住了,太子爷!” 他的大笑声荡漾在世界第四高峰上,久久不绝。 …… “怎么,李老君把一个人类少年丢进了封印里,好给我作伴吗?”一团朦胧的血光,看着坠落到山下的齐乐天,眼中有残忍的食欲迸发。 “不不不,李老君现在忙得很,怎么会有空送我下来呢?”齐乐天仰躺在地上,全身都是氤氲的雷光:“是我自己下来的。” “羊入虎口啊!”那团血光瞬间显化,露出一只巨大的黑鸟。 这黑鸟虽然号为血凤,但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凤凰的贵气,反而显得血腥而残忍,鬼火森森的羽翼上,有冰霜状的符纹覆盖,勾勒出一道强度极高的封印阵法。 黑鸟猛地振翅,直直飞到了齐乐天的身边,巨大的鸟喙瞬间钉落,如陨石天降。 一阵吱吱的雷声,在鸟喙与齐乐天接触的地方炸开,落下一片火星。 黑鸟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他轻轻伸起羽翼,摸了摸自己那巨大的鸟喙。 那里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我还没说完呢,你就急匆匆地想吃掉我。”齐乐天动弹不得地躺在地上,伤痕累累的躯体却没有半点损伤:“我的身上,现在沾满了天罚道标的气息,如果你不小心染上了,恐怕得浪费一条小命。” 血凤老祖的翅膀扑棱起来,一下子拉开了最长的距离。 这个封印空间不大,方圆约莫才百尺左右,即使拉到了最长的距离,血凤老祖也依旧觉得不够,还想用巨喙在墙上钉出个洞来。 不过,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功的他,这次也没有意外。 “别怕嘛,天罚道标一般是染不上的,毕竟是个复杂的施法过程,就算张恒的本事再大,也忤逆不了这片天地的流程。” 血凤老祖的瞳孔缩了缩。 张恒这个名字,那可是如雷贯耳。 “你是怎么得罪他的?”血凤老祖的羽毛支棱起来,像是一只炸毛的乌鸦:“逃进这里,难道是为了避难?” “避难?”齐乐天苦笑着:“算是吧,不过不是避开他,而是避开天罚。” 正说话间,他的身上,又冒出几团电火花。 血凤老祖一抬头,只见那黄纸封印,正不断地漏下电芒。 “这个封印虽然没办法完全挡住雷劫,但毕竟是李老君亲手布置的玩意。”齐乐天硬抗着雷光:“他能够帮我,将原本凝聚在一起的电芒,全部分裂开来。” “我看它撑不了太久。”血凤老祖看着那逐渐被压弯的封印纸符,眼中满是惊骇。 他被封印在此地千年,自然知道那封印是多么恐怖。 这天雷既然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毁坏这纸符,力量之大,可想而知。 “无妨的。”齐乐天摆了摆手:“这道纸符,能够帮我过滤掉五成的力量,再加上此刻的泄露,最终凝聚的那一击,威力十不存一,我适应一下,应该能扛过去。” “只是,你能不能活下来,那就难说了。” 血凤老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被封印了千年,才刚出去吐了口气,就被这个少年逼进死地? 这是什么操蛋的人生? 第两百章 气运之争,现正开赛 雷劫一点点地渗进来,颜色也逐渐变深。 那些炽白色的雷光,堆在一起之后,化作了水波一样的黑色水洼,逐渐铺满了整个封印空间的地表。 血凤老祖缓缓漂浮起来。 他的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去触碰那些黑色的水雷。 不然恐怕会死得很难看。 齐乐天被逐渐铺满地表的水雷,泡了起来。 “你不怕死吗?”血凤老祖看着他:“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圣人手段,而是这个世界对你的本源抹杀了!” “你没看出来吗?我正在吸收这些雷光的力量。”齐乐天瞥了一眼血凤老祖,身上的肌肉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又缓缓缩小,如是循环。 那些原本铺满在地表的水雷,始终没有淹没他的身体,而是被缓缓吸收。 “你疯了!”血凤老祖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那是看怪物的眼神。 “你应该不清楚,李老君封印你的理由吧。”齐乐天笑了笑,身上的气势如同芝麻开花一般,节节攀升,很快就超越了寻常的太乙真仙,却根本看不到尽头:“他原先是打算想个办法,把自己的法门传给你。” 血凤老祖的脸色很精彩。 “你是说,他用那种理由,把我束缚在这地方足足千年?”他完全没法接受这个解释,整只鸟看起来颓丧无比:“所以他才一直说,只要我不曾悟透,不曾晋入圣人的果位,就不让我离开这个封印?” “是啊。”齐乐天仰头看着那道逐渐变薄的纸符:“不过现在你的使命结束了。” “你的那份法门,我替你接下来了。” 血凤老祖愣了愣,忽然说道。 “那就是说,我要被白白关在这个地方,关足一千年?” “刑期已经满了。”齐乐天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算是窃取了你的道果,但我不会说抱歉的。” “如果想活下来,现在进入我的世界珠,我可以保住你的小命。” “不然,等到雷劫落下,我能活下来,你恐怕就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亡了。” 血凤老祖毕竟是鸟老成精的家伙,自然知道一肚子的气跟一条小命比起来,哪个更加重要。 他深深地看了齐乐天一眼,化作一道血光,飞进了齐乐天的世界珠。 齐乐天张开大嘴,一口将世界珠吞入了口中。 即使是小千世界的核心,四位太乙强者合力打造的世界珠,也绝对没法在这种程度的天劫下保住……他若是不把这世界珠吞入口中,用身体和灵魂去保护,这玩意就算是没了。 他齐乐天堂堂接近圣人的强者,就只有这么一件储物法器,当然得好好爱护一下。 何况里边,还有被自己夺了机缘的血凤老祖。 说是夺取,其实也不太合理,毕竟那玩意原先就是李老君……或者说如来老儿,要传给自己的,不过中途被大天尊拦下而已。 “我这人啊,还真就跟这上天一样。”纸符破碎的瞬间,齐乐天叹了口气。 “有好生之德啊!” 这话听起来,真个大逆不道。 但从他这么个反贼的嘴里吐出来,好像又没有任何问题。 雷光的轰鸣中,他的血管和经脉,在急速涌进的雷劫之力中,寸寸破碎,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那源自太上的法门,正在他的体内,死死地守护着他内心的一点灵光,不至于遁入死地。 逐渐的,他的身体进入了非生非死的境地,停在了天劫水雷的海洋中。 就连这片天地,也无法在定义他的生死。 他似乎一直就没有活过,又似乎还有一丝的生机。 封印空间在这雷罚之下,破碎成无数的碎块,逐步脱离了原先依附的地球世界,沉入了那片黑暗的空间海洋之中。 齐乐天却被海水托举起来,重新浮上了大西洋的海面。 这片天地,以他为中心,缓缓有一种奇异的气息生长出来。 他的丹田处,长出了一株小小的芽儿,两片叶子水嫩水嫩的,却看不到根部。 “秉持着旧世界的力量,长出的道树实体……”齐乐天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站了起来:“我应该跟这个世界原本诞生的圣人,有着极大的差异吧。” 世界珠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浮在水中。 血凤老祖的眼神,依旧保持着看怪物的眼神。 在他的眼中,齐乐天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的存在,已经不仅仅立足于这个世界,而是介于一个遥远而强大的世界,与本世界之间。 “把手伸过来。”齐乐天招了招手。 血凤老祖的身形,不可抑止的向他靠了过来。 “我把这个法门传给你,趁着大天尊没发现你的时候,直接以你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颗星球,最好尽你所能,在一年之内,架设起一个巨大的传送阵,将你自己送出去,送到这个宇宙的哪个角落都好。” 血凤老祖的脑袋,僵硬地点了下去。 面对齐乐天此刻新晋圣人的威压,他甚至没有资格,没有胆量说出半个“不”字。 一道令人心悸的波动,从齐乐天的身上散开,却越发集中,直直地钉进了血凤老祖的体内,化作一株芽儿的虚影,根植在他的识海当中。 血凤老祖颤抖起来。 他本能地察觉到,这根治在自己识海中心的芽儿,是绝对的宝藏! “你居然直接就把它给我了?”血凤老祖看着齐乐天的眼睛:“这般珍贵的法门,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藏私的意思?” “我藏了。”齐乐天诚实地说:“我藏了大概一半的内容。” 血凤老祖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这一半不是我不想给你,而是你现在还没有资格。”齐乐天将丹田中的芽儿转移到手指上:“看到这株道树实体了吗?” 血凤老祖目不转睛地盯紧了那株芽儿。 “这是我毕生的道,这里的毕生,指的是我和六耳猕猴,和孙悟空,甚至还有上一个转世身,也就是那位混世魔猿的所有道。”齐乐天将道树重新植入丹田:“而你的积累,还远远不够。” “现在你离开这个世界,也是为你贫瘠的眼界,增添一个开阔的机会。” 血凤老祖沉默了。 那片宇宙星空,并非无人探索过……但那般空寂的地方,就类似于放逐。 即使有多少隐藏的道理,他也依旧不愿意离开熟悉的地球。 “所以我说,那位凡人比你们这群老神仙,看得要远得多啊。”齐乐天叹了口气:“果然夏虫不可语冰,只能跟你说点实际的。” “如果你不离开,就因为你脑海里这半步法门,你会成为天庭最大的敌人。”齐乐天说的云淡风轻:“还有啊,除了太子张恒,就连大天尊也提前苏醒了,现在只不过是在忙些别的事情,不方便出现而已。” 血凤老祖颤了颤。 “算了,你自己选吧,反正我也不在乎。”齐乐天的身影闪了闪,整个消失了。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伊斯坦布尔。 余清欢整个人被他揽进怀中,再度消失。 海面上,他松开了深吻的唇瓣。 “等我回来,好吗?” 余清欢轻咬唇瓣,再度贴了上去。 良久,她松开了双手。 怀中的那人,竟是鸿飞冥冥。 六耳猕猴站在百慕大的天穹上,等候着他的到来。 “你有把握吗?”他看着一脸微笑的齐乐天,面容肃穆。 “我虽然只是刚刚晋升这个境界,但我想要到达那个世界,比李老君简单得多。”齐乐天一脸轻松的模样,摊开了双手。 他的身体渐渐虚化,逸散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六耳猕猴的身世也随之散开,紧盯着张恒的动作。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就要代替齐乐天的存在,保护这个新生的势力。 “毕竟,我的灵魂,要比李老君的轻得多。”齐乐天逸散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稀疏。 张恒抬起头,看着齐乐天逸散的灵魂,却没有出手。 六耳猕猴虽然没法在国土内战胜他,但挡住他一段时间毫无问题。 他犯不着为了完不成的任务,再起战端。 地球很大,也很疏松。当齐乐天的灵魂彻底笼罩整个地球的时候,那些铭刻在褶皱空间里的隐秘点位,全数被他的灵魂激活。 他所有的灵魂力量,被集中到了一个点上。 “消失了。”余清欢站在海上,表情有些落寞。 “他是去拯救世界去了。”六耳猕猴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背后:“从今天起,你们就放心去争夺气运好了。” “他在那个世界拼命,我们在这个世界,也绝不能懈怠。” “还剩下两年半不到的时间。”他向着天际伸手,扯下一片法则之力:“真正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嗯。”余清欢点了点头,踏着海面的清波,转身离去。 火莲在海面燃烧,一道道青金色的气运之力,直接凝结成莲子。 下一劫的气运之争,从这一刻起…… 正式开启。 (本卷完) 第两百零一章 彼岸世界,秘藏玄机 空寂而黑暗的宇宙中,忽然亮起了一点荧光。 此时正值神州的夜晚,地上的百兽偶有抬头,都看到了那高悬于天之上的荧光。 作为诸界之上的神州,即使是这些在山林中不懂修行的百兽,也有神智通明,自然清楚天上的星辰。 没有任何一颗星辰,会摆放在那个位置上。 而那点光芒背后的人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我能看见……看见那山川与大地,看见那仰首的百兽。”他最后一次点燃自己身后的火焰,将整个身体加速到极致,向着这片大地坠落下去。 “我无法超越这片世界的光。” 一道巨大的火光,从落月潭上升起。 从这一天开始,神州的百兽域,再没有落月潭的存在。 …… “你听说了没?”一尊猕猴行者,留着光秃秃的头颅:“落月潭没了!” “怎么没的?”盘踞在地上的巨蟒,不紧不慢地问道。 “被陨石炸没了!”猕猴行者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们这片地域,已经多久没遇上这种天灾了?” “好些年了吧。”巨蟒的腹部,正鼓鼓囊囊的。 他刚刚吞了一只小羔羊,现在正忙着消化。 什么天灾?没降临到自己头上的,那叫天灾吗? 一声低沉的号角,从遥远的钟落池上响起,浑厚的声音荡漾开去,在百兽域的这片小宗门里,清晰可闻。 巨蟒的脑袋竖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那锥形的蛇脸,露出了一阵无奈的意味。 这招魂角一旦吹响,那就是召唤整个宗门在金丹期以上的妖兽,全部集合。 他巨蟒可刚吃饱呢!怎么愿意去集合? 猕猴看着他那鼓鼓囊囊的肚子,怪笑了一声,长臂一伸,就捞住了一旁的树枝,高高地飞了出去。 这一片区域,都是老犀牛王的属下……招魂角响,百兽必须集合。 不去的,就是挑衅老犀牛王。 而挑战老犀牛王,下场就是死。 猕猴觉得自己很热爱这个世界,劳动身体虽然不爽,但小命还是不能不要。 巨蟒盘在地上,腹部的肌肉像是弹簧一般蠕动了几下。 那硕大的,不曾咀嚼过的小羔羊,在这几下蠕动之后,居然奇迹般的被消化完成。 “该死的!”巨蟒看着那遥远的钟落池,化作如风的利剑,穿越了长空。 在消化的时候被紧急召唤,对他来说,可比什么天灾要难受多了。 百兽的动作都很迅速,一时间,钟落池前方的山顶平台上,就聚满了各种各样的妖兽。猕猴和巨蟒这样的金丹期妖兽,只不过是犀牛王属下最次的妖兽,就算站在这片平台上,也被那些体型庞大的高阶妖兽,挤在了边沿上,位置尴尬。 不过,在神态上,无论是体态庞大的高阶妖兽,还是巨蟒猕猴这些小妖,都是一样的恭谨。 他们都盯着那巨大的天池,不敢有丝毫异动。 招魂号角最后咿唔了几下,彻底停止下来。 一时间,山顶平台上,只剩下这些妖兽们的喘息声。 猕猴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池中央晃悠的水波。 一只与寻常无甚区别的犀牛,从这明镜般的水池里浮了起来。 随后,他的身躯被缓缓抬高。 所有的妖兽,都露出了敬畏的眼光。 一只足足有百尺长的巨龟,就匍匐在犀牛王的身下,四只蹼足轻轻拍击水面,就荡漾出几尺高的波涛,拍打在岸边的平台上,扬起漂亮的水花。 “今日召集诸位,是有任务发布。”犀牛王不像人类的帝王那般,搞什么免礼平身。 在妖族之中,强者为尊,像他这样的地仙,对于属下的妖兽们,有着绝对的控制力……他们不需要像人类帝王那般,笼络属下的妖兽,只需要展露丝丝的威压,就能让方圆千里之内的妖兽,卑躬屈膝地前来为他服务。 妖兽们都抬起了头,等待着犀牛王的命令。 “近日,我座下的落月潭中,发生了天灾。”犀牛王那双小眼睛里,露出了老谋深算的意味:“每一次的天灾,都会落下相当数量的陨石,而陨石之中,多半有好东西,各位若是寻到这些宝物,交纳上来,我重重有赏。” 妖兽们纷纷低头应是。 一道浩浩荡荡的妖族部队,就从这山顶平台之上,迅速蔓延出去,那些高阶妖兽飞的飞,跑的跑,都想比别的妖兽抢先一步到达落月潭。 像巨蟒和猕猴这样的小妖,则窝在后边,晃晃悠悠地前进。 “怎么,老蟒蛇你不好奇天灾下究竟有什么宝物吗?”猕猴走在蟒蛇的身旁,一双长手剥开香蕉,往嘴里一丢。 “好奇什么?”老蟒蛇神情有些委顿。 他就是一条好吃懒做的催眠蛇,一天到晚就想吃点好的,慢慢活到老死……去跟那些高阶妖兽争抢宝物?别逗了,就算像他这样的妖兽撞了狗屎运,发现了什么重要的宝物,那也轮不到他上缴。 一群被宝物气息吸引过来的大妖,会从他脆弱的蛇躯上,取走宝物,然后再互相争抢一番,决出一个胜负之后,再把它上缴。 作为宝物第一发现者,多半只能挨一身毒打。 谁会为了挨一身毒打,而忙不迭地上前呢? “做妖嘛,总是要有梦想才行。”猕猴一脸的笑意,带着猴子一族特有的多动特征。他一把揽过了巨蟒的身躯,在这片平原上跑起来。 虽说有点晃荡,但巨蟒也乐得给他扛起来。 毕竟,不用自己在地上慢慢伸缩爬行,他已经很高兴了。 晃点就晃点嘛,免费的坐骑,不骑白不骑。 “快到了!”猕猴的动作飞快,肩上扛着条巨蟒,脚下的步子甚至比天上飞的不少大型妖兽,更加迅速。绕过几个小型的山谷,一个巨大的陷坑,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原先平静如镜的落月潭,现在已经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陨石坑,深达数百尺,粗略一看,方圆也有六七里。 那些大型的妖兽,已经开始着手开凿这个巨大的陷坑,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反正小妖出场,就是等着被抢。 让他们帮忙找出来,岂不美哉! 猕猴一跃而下,跳到了这陷坑的深处。无数重新凝结的石块上,有着瓷釉的美感,触手光滑而冰冷,还隐隐沾染了天外的灵气,随便找出两块,就能给小妖们带来修行上的便利。 巨蟒随便盘在了一块石头上,动也不动。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跑到哪就睡到哪。 只是,他摇了摇身子,发现尾巴有点沉重。 好像有什么东西,吊在了上边! 第两百零二章 星辰之间的距离 巨蟒轻轻把尾巴提了起来。 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位青年男子就这样被拔了出来。 “这是……人族?”巨蟒小小的脑子转了很久,才想起这无毛猿猴一样玩意,就是传说中的人类。 他不动声色,将身子盘了起来,挡住了其余妖兽的目光:“怎么会有人族在这里?” 齐乐天忽然睁开了眼睛,与他巨大的蛇眸对视。 巨蟒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开阔了许多。从那个人类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更看到了一片广阔的天地。山川,海洋,还有一些从来没见过的,像是方形山川一般的巨大建筑物,耸立在山川之间。 那个男人忽然就笑了。 “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一条大蛇。”齐乐天笑着叹气,轻轻将一缕神识探出了身体。 不探不打紧,这一探,就出了大事。 所有的高阶妖兽,都不由自主地将眼光,盯住了巨蟒的身下。 在那个地方,一个巨大的天地元气漩涡,正缓缓出现,将这片天地间大量的元力,鲸吞下去。 “异宝出世了!”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所有的妖兽,都不约而同地冲了上去。 那条小小的巨蟒在他们眼里,就跟路边的一根野草一样人畜无害,若是阻了路途,顺手拔掉,也不是什么难事。 巨蟒整副身躯都被那些高阶妖兽的威压,给震慑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男人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就能引起如此恐怖的天地异动。 但他更害怕的是,此刻眼前那群如山岳一般砸落的巨型妖兽。 一只显然有着狻猊血脉的妖兽跑得最快,一跃而起,将天边那轮红日都彻底挡住,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巨蟒的身体,也有约莫七八丈长短,可在这狻猊的面前,还真没比野草粗壮多少。 “这是这个世界,交给我的见面礼吗?”正当巨蟒坐以待毙的时候,那只玉色的手,轻轻从他盘着的身体里,伸了出来。 也不见这只手上有什么动作,天空上即将扑落的巨兽,忽然就悬停在上边。 “呐!我说话了啊!”齐乐天躺在巨蟒下方的洞窟里:“你们这些异世界的土着,一个两个都给我听好了,我这两天打算住在这里,你们最好不要有什么别的动作,不然我就把你们统统杀掉,听到没有!” 悬停在空中的狻猊异种目露凶光。 巨蟒身下那个异宝,居然还产生了能够语言的灵智? “比如这个目露凶光的,我会让他的左眼瞎掉,听到没有?”齐乐天的声音忽然冷酷下来,不再是先前那天真烂漫的发言。 一道清脆的破裂声,就从那狻猊异种的左眼中迸出。 围上前来的高阶异兽,瞬间就倒退回去。 那蓬从天而降的血雨,实在是令人恐惧。 “怎么回事?”犀牛王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什么时候,我麾下的猛将们,会被一个小小的天降异宝给打倒?” 齐乐天躺在下边,估摸了一下这气息。 “大蛇,那悬停在外边的犀牛,是不是你们的王?”他看着巨蟒,轻声问道。 巨蟒锥形的脑袋僵硬地点了点。 “这位犀牛的统治范围有多大?”齐乐天继续问。 “方圆千里,都是这位犀牛王的统治范围。”巨蟒想了想,还是不敢无视这位“人类大能”的提问:“百兽域里,像他这样的王者,至少有成千上万。” “那你们这还挺大的啊。”齐乐天愣了愣。 生长在地球这么一小块地方的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一位地仙左右水平的妖兽,居然就能够统治千里方圆的土地? 要知道,华夏这么大的地界,也就四十个千里方圆。 就算加上海域,也远远达不到这所谓“百兽域”的面积。 “难怪我降临的时候,一眼看不到边。”他喃喃了一会,伸手一招。 本来停滞在落月潭外的犀牛王,忽然就感受到陷坑中心的吸力。 他冷哼一声,正要抗争之时,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被挪到了陷坑的上方。 十余只高阶异兽看着挂在天上的犀牛王,整个傻了。 在他们的眼中,犀牛王就是这片土地的王,就是战无不胜的存在,今天居然被那陷坑中的天宝,给拔到了空中? 那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宝物? 巨蟒也傻掉了。他原本以为,在他身下这“人类大能”,至多就是跟犀牛王平级甚至略弱一些的存在,压根就没想到,他随手就能摆布这片土地的王者。 过去他们也不是没听过人类的消息……在这片土地上,人类不过是万族中的一支,在神州上甚至还不是什么大型势力。 这样一个种族里,随便落下一个,居然就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这超越了他的认知。 “你究竟是什么邪门玩意!”犀牛王挂在天上,却是一副虎死威犹在的模样:“怎么会把我挂在这里!” “我寻思着你们这些妖兽的智商,有点低啊。”齐乐天轻轻推了推巨蟒,示意他挪开身子,让自己暴露在这王者的目光之下:“你们妖族不是一向讲究,强者为王吗?怎么敢在强者的面前如此放肆!” 巨蟒识趣地挪开身子,终于让犀牛王看清了那“天宝”的模样。 “你是……人族?”犀牛王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了很多:“在这百兽域的深处,怎么可能有人族!” “怎么,我难道不能出现在这里吗?”齐乐天看着悬挂在空中的大犀牛,一脸的狐疑:“难道这块地方,不欢迎我吗?” 犀牛王瞪大了眼睛。 你一个人族,跑到百兽域的深处,来找我老牛的麻烦,难道还想让我跟你笑脸相迎? 贱不贱呐! 不过,当他看清这个少年的眸光时,他立刻就怂了。 地仙的眼睛,当然要比巨蟒那本就朦胧的蛇眼,清楚得多。 巨蟒从齐乐天的眼中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看到了那颗蔚蓝色的星球,看到了人类文明的高楼大厦……可犀牛王看到的,是那一颗颗点缀在天幕深处的星辰。 那一颗颗星辰跟百兽域上空的星辰相仿,距离却遥远得多。他犀牛即使穷尽一生,也绝无跨越星际的可能。 而那位人族青年,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某种方式,强行掠过了这片星空。 这究竟何等样的实力! 第两百零三章 人族现状,五域并起 两天后。 齐乐天坐在落月潭被毁之后,硕果仅存的一座山峦上,双腿晃悠着晃悠着,似乎要跳到那山间漂浮的云雾上。(注) 巨蟒盘在他的身后,加着一只猕猴。 两妖皆战战兢兢,不敢妄动。 “不用那么拘谨嘛。”齐乐天转头,展颜一笑:“我不是什么凶人,对待小动物们也是很友好的,找你们过来,也不是饿了要吃饭,放松点。” 齐乐天越是笑,巨蟒和猕猴便越是发毛。 他们虽然没见过什么真正的强者,但没吃过猪,总见过猪跑。 他们听闻,这些强者们的心情总是喜怒无常,偶尔心情好了,就吃两条大蛇,挖两勺猴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打个喷嚏,打碎无数座高耸的山峦,掩埋绵长的河川。 “我也不是那么嘴馋的人,尤其不会去吃什么猴脑。”齐乐天摇了摇头:“太残忍的东西,吃起来令人内心不安。” 猕猴松了口气,可巨蟒的心脏还提着。 “不吃猴脑……那您吃蛇羹吗?”他战战兢兢地,想着自己过去吞食了无数只小羊,是不是来报应了? “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生灵。”齐乐天笑着说:“我也不会吃你。” 巨蟒紧绷的肌肉,也终于松弛下来。 先前犀牛王通知他们,被这人族强者宣召的时候,他们的心里紧张得就像被判了死刑。 也不是没想过逃跑,可犀牛王那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看那模样,只要稍有异动,恐怕就会被打得连姥姥都不认识。 齐乐天只是笑笑。 他的两心通,已经修炼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念头一动,这两只小妖的内心活动,就会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眼前过一遍。 虽然滑稽了点,单也不算什么恶人。齐乐天想。 “这……”猕猴想了想,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开口了:“大人,您叫我们来此,是有什么吩咐吗?” “想不想当我的徒弟?”齐乐天抛出了话头:“我在这个世界,也缺几个帮手的,你们愿不愿意过来?” 猕猴和巨蟒对视了一眼。 “当……当真?”冷静的巨蟒好像被天上掉下的大饼砸晕,说话都有些结巴:“我们这样修为平庸的小妖,何德何能成为您的弟子?” “我收徒从来不在乎这些。”齐乐天露出一口白牙:“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灵都有自己擅长的修行方式,如果没有的话,那一定是还没有发现。” “你们两个的心性不错,巨蟒遵循天性,循规蹈矩;猕猴精进勇猛,但是并不鲁莽。”齐乐天评价着他们两人的资质:“这样的心性,可以入我门下。” 巨蟒把蛇头竖起来,然后弯折下来,垂落地面,重重地扑响。 猕猴也如梦初醒,跪伏在地。 自此之后,落月潭的山谷,再没有任何声音出现。 直到两日之后,犀牛王鼓起勇气进入那座山峰,才发现此地已是人去山空。 “那个人族……”他的第一大将——狻猊正跟在他的身后,看着那空空荡荡的山谷,没瞎的那只眼里正流露出令人心悸的火光。 “你不要慌,这件事情我已经暗中通过符阵,向百兽域的那群大能通报了。”犀牛王的同样满脸无光。 作为这片区域的领主,他居然被那小小的人族,给摆布成这样? 此仇不报,他的威名就会像那坠落的陨星一般,永远沉没在地仙级大妖的群体之中,成为百兽域这数百年来最大的笑柄。 …… 齐乐天驾着云,在天际遨游。 “你们虽是小妖,但对这片大地,知晓的也不少吧。”他坐在云团上,看着身后的巨蟒和猿猴:“知道人族的区域怎么走吗?” “启禀师尊,我等只知道,百兽域在人族神朝的南部。”巨蟒恭恭敬敬地回答:“若是想要到达人族,必须要先一路向北,经过三座巨大无比的湖泊,以及百兽域的天险跃龙渊,才能抵达人族的疆域。” “这样吗?”齐乐天拨转云头,向着北方飘去。虽说不清楚这片大陆究竟有多大,但就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齐乐天能够很清楚的察觉,这片大陆是一个巨大的平面。 而且,这片大陆的重力,虽然远比地球这小星星要强,但却远不匹配它这一眼望不到边的体量…… 暂且把这些关于世界的疑惑按下,齐乐天接着询问这两位新收的徒弟。 “这片土地的人族,是一个强盛的种族吗?”他有些好奇:“看你们都知道有人族疆域,想来人族的势力,也不会小吧。” “相较于百兽域来说,人族占据的范围,是相当少的。”猕猴顿了顿,还是把实话和盘托出:“人族内部总是在不断地内斗,也没出过什么像样的强者,只不过形体与那些古神比较相似,因而从百兽域独立出去,挂靠在神朝而已。” “这倒是稀奇了。”齐乐天笑了笑:“人族与你们这的古神形体相似,那他们为什么不是同一个物种呢?” “师尊,您原先是从未到达过人族的领地吗?”巨蟒忽然昂起头:“要知道,这些人族可是古神的忠实信徒种族,若是背弃了对古神的信仰,那便会被群起而攻之,放在圣火中焚烧,以平息神明之怒的!” “古神的信徒?”齐乐天愣了愣。 怎么……这一块地方的人族,也是依附于神明而生存的吗? “我们这个世界,是个天圆地方的世界。”猕猴比了一个方形:“大陆的周边,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海洋,我们百兽域,就是大陆的最南端。” “而中央最富饶,灵气最浓郁的区域,是古神一族的领地。”猕猴接过话头:“剩余的三个方向,似乎都各有势力,但就不是我们这些小妖清楚的了。” “神族是一个需要信徒服侍的种族。”巨蟒补充道:“所以他们牧养了很多种族,成为他们的信徒,人族也是其中的一支,只不过因为与古神一族相像的缘故,比较出名罢了。” 齐乐天点了点头。 巨蟒和猕猴还藏了些话。 比如百兽域的人们,多半都鄙视那抛弃了自由意志,选择附庸在古神之下的人族的事实。 “居然连自我的地位都保不住吗?”齐乐天看着天边的云彩,轻轻伸出手。 “那就由我,来给予他们自立的火种吧。” 第二百零四章 诲人不倦,云海御龙 百兽域的深处,有一双巨大的眼睛,从深渊中睁开。 两位矮小的穿山甲,正跪在那巨大双眼前,两股战战,汗流浃背。 “落月潭被毁了?”这双巨大的眼睛,令人忽视了他脸上那嶙峋的鳞片,以及狰狞暴突的骨刺:“你们俩是怎么办事的?” “小……是小的错了。”穿山甲中年长些的那位,将头颅紧贴地面:“可是,他的毁灭,跟小人的疏忽没有关系啊!” “那究竟是跟什么有关系?”那条棘皮巨龙,缓缓问道。 他大半的身躯,都深深地潜入了渊潭之中,只露出一只巨大的头颅。 “是天灾!”小一些的那只穿山甲冒死昂起头:“某天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族降落,将落月潭整个炸碎了!” “一个人族,能把落月潭炸碎了?”棘皮巨龙瞬间贴近了那只小穿山甲:“你可别以为我没见过,那些体魄孱弱的人类啊!是古神入侵吧!” 小穿山甲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这忽然贴近的龙头,吓得涓滴不剩。 大穿山甲连忙挡在了小穿山甲的面前,继续跪伏下来:“大人,根据我们得到的线报,那从天而降的存在,亲口承认自己是人族,目前似乎正在向跃龙渊的方向行进,似乎是想要回到人族的疆界……” 还没等这穿山甲把话说完,一阵十余丈高的巨浪,就砸在了他俩的头上。 棘皮巨龙修长的身影,从这深渊之中完全亮了出来,背后那健壮的双翼瞬间展开,带着风与雷的气息,直接破开了虚空。 方圆万里之内,都感受到这头巨龙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动了我的东西,还想跑?”巨龙的咆哮声如同云雾中的雷霆,随着飞翔传播到他整个领地之下:“不管你是人族还是古神,都要把头颅留下!” 两只头颅众多的怪蛇,从深渊旁的石像里挣脱出来,蛇尾轻摇,发出了恐怖的音波。 整片因棘皮巨龙起飞,而显得有些骚乱的地域,瞬间就安静下来。 作为棘皮巨龙“欧”的金牌打手,这两头多头怪蛇的来头,可绝不比他们的主子要小……传说中魔神相柳有九头,实力通天彻地,而这两位长着六只头颅的怪蛇,分明就是相柳魔神的后裔。 只是摇摇尾巴,那些蠢蠢欲动的妖兽们,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金仙级别的威压,可不是说着玩的。 谁敢惹,谁就得迎接惨痛的死亡。 …… 齐乐天的遁光并不快。从他选择架云,而不是空间穿梭这种手段就可以知道,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急于在这方天地行动,而是在观察这百兽域的地形,体悟着这方天地与原先不同的大道法则。 李老君传到他体内的法门,其实很简单。 他交给齐乐天的,只有一个字。 那就是“炁”。 他本身就是道门的始祖,创造出了独特的行炁法门,将整个华夏的修炼体系,都掰到了他这条路线上,就连大天尊也没有因此置喙。 因为行炁的法门,是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嘞,都能够去学习和掌握的力量,而不像是后期他化胡为佛之后,所参悟的那些艰深而需要悟性的法门。 早期的道门,跟儒家的儒生们,其实是一样的。他们不会去刻意排斥某一类人,并将他们逐出修炼体系之外……相反,他们在民间传播开来,将每一个有志于修行,有志于大道的百姓,纳入道门之下。 原先高高在上的原始信仰……也就是那些神明和巫师,在“炁”的浪潮之下,逐渐变得势单力薄,最终被迫让出了主流修行的舞台。 这证明了,李老君所谓的“炁”,是具有包容性的。 它包容了根器不同的修行者,包容了不同的天地元气,也包容了一个世界所有的规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每一个致力于大道的人,都绝不会,也绝不能放弃“炁”的修行和利用。 这也是李老君当初,勘破生死玄关,突破圣人之境的道路。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走上了李老君这条路。”齐乐天笑笑,将手中凝聚出的灵气香蕉和灵气小羊羔,分别丢给了猕猴和巨蟒。 “今天为师就来教你们第一件法门。”他转过头,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两妖。 两妖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低下头颅,静静听讲。 “为师……呸呸呸,还是自称我算了,讲着为师这两个字,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齐乐天还是受不了这种师道尊严的包袱,选择了用日常用语去授徒:“我最近正在突破最后半步生死玄关,让自己从身体到心灵,都成为真正的圣人,对于你们的修行,也有些体悟。” “不过,我以前也没正儿八经地教过学生,所以讲得如何,我心里也没底。” “下面给我好好听啊!” 两妖迅速点头,眼睛里透出对于修行知识的渴望。 他们原先都是普通的小妖,既没有展现出令人惊讶的天赋,也没有什么特长,就这么靠混日子混到了金丹期……而普通人修炼到这一步,若是没有后续法门,就将永远的停滞于此。 一粒金丹吞入腹,那就是真正在修行上登堂入室,接下来的路,就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吞服灵气,凝聚气旋这么简单的操作了。 那些涉及到法则,涉及到大道的经义,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在百兽域这个地方,都是相当珍贵的法门,以他们这种天赋,原本到死都没机会接触到。 如今齐乐天给他们免费传授,传授的甚至还是最顶级的秘传功法。 他们能不高兴吗! “首先,你们既然能修炼到金丹期,应该都不是排斥天地元气的体质。”齐乐天竖起一根手指,开始学着上学时老师的模样,认真讲起法来:“所以你们的体内,会有元气按照固定法则所形成的的金丹。” 两妖不住点头。 只是他们有些奇怪,为什么秘传的法门,还要讲究这些是个妖都知道的玩意。 “所以,你们知道自己的金丹,都是由什么气组成的吗?”齐乐天抛出了问题。 “是天地元气!”猕猴勇敢地举手回答。 “答对了,那你知道你体内的金丹,是哪种属性的元力所组成的吗?”齐乐天继续问道。 “这……”猕猴仔细感知着那枚圆滚滚的金丹。 他能够感受到,那金丹之中,有自己平日里尝百果凝聚的元气,有自己吞食日月星光,所留下的星辉元气,还有山川里的,草木里的…… 似乎组成金丹的,有无数种力量。 多到他完全分不出来。 “你们是初学者,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低一些。”齐乐天笑了:“从现在开始,找出那些气息之中,最亲近你的元气,单独从金丹中抽取出来,转移到眉心上丹田。” “这个过程中,你只需要睡一觉就好了。”齐乐天指了指那根香蕉,让他漂浮起来,浮上了猕猴的上丹田处。 猕猴的双眼似乎被人灌了铅水,一下子就合了上去。 巨蟒转了转那大眼睛,似乎想问什么。 “你也一样!”齐乐天将那灵气羊羔轻轻一抛,落在巨蟒的眉心上。 两道轻微而绵长的呼吸声,从云朵上传来。 而远方的天空,多出了一道龙影。 …… (上一章的注忘记说明了,我挺喜欢《大道朝天》中的柳词柳宗主,也喜欢他那双大长腿在云海上晃悠的模样,所以套过来一用,算是对老猫的一个致敬吧笑) 第二百零五章 天水落,花枝头 棘皮巨龙的龙头从云间伸出,风与雷的元素之力在他的头颅边流转不定,化作色泽艳丽的甲胄。 “人族!”棘皮巨龙看着云上沉睡的二妖,嗤之以鼻。 以他的眼光,自然能轻易看出,那云上的两只小妖,究竟是怎样的实力境界。 不过区区结妖丹的小妖,就能成为那人族的弟子……那想必他的境界,也高不到哪里去。 “有何贵干?”齐乐天端坐在云上,气息缥缈而高远,一副大宗师的模样。 他也没有刻意去隐瞒自己的境界,只是圣人无名,这棘皮巨龙即使已经到达了金仙境,也完全看不出他的深浅。 他只能根据自己的推测,去对待眼前的人族。 “你是不是从天外降临,毁灭了一座深潭?”棘皮巨龙也不愿师出无名:“你知不知道,那座深潭里,有我养着的龙种!” “孽龙一属的龙蚓?”齐乐天挑了挑眉:“很少见的玩意,不过我醒过神来的时候,整个潭水已经被我蒸干了,也没想到是人工饲养的玩意,我向你道歉。” “道歉?”巨龙龙目微闪:“单纯的道歉,在我们百兽域,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呢?”齐乐天看着这巨龙,眼神平和:“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可以给你。” 棘皮巨龙的眼神逐渐变得阴沉下来。 但他嘴边的那句话,却一直说不出来。 一句霸气凛然的“借汝人头一用”,在他的喉咙边上,一直挂着,根本开不了口。 梗住了许久,巨龙才缓缓开口。 “人族!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他阴沉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忌惮。 “我什么也没做,正等着你想好要什么补偿啊。”齐乐天一脸的无辜,嘴角却是淡笑。 他能猜出巨龙心底的想法,大致是些阴暗而肃杀的玩意。 但在毫不保留气息的圣人面前,任何冒犯的话语,几乎都不可能出现。 修行者心底的那一线本真,会阻止他作死。 巨龙沉默了半晌:“我想要回我的龙种,可以吗?” 齐乐天摇了摇头。 “我也不是造物主,没办法随手给你变出一模一样的龙种,但我能给你大概等价的东西。”齐乐天摊开手,一朵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小白花,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是……”棘皮巨龙的眸子里,露出深深的疑惑。 他的本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他的怒火压抑下来,转化成一个仰慕的态度。 “这是五行大道之花。”齐乐天将这朵小白花缓缓抛了出去。 花瓣在风中轻轻散开,颜色也各自转化。 黑白红绿黄……五种颜色的花瓣,闪烁着蜡状的辉光。 棘皮巨龙看着那随风飘荡的花瓣,像是定格了一般,固定在空中。 “走了,小龙。”齐乐天向巨龙挥了挥手,架起云头,越过了棘皮巨龙的脑袋,继续向月龙渊飘去。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态也变得成熟起来。 这些前来挑衅的小鱼小虾,在他的眼里,就跟地上跳着的蚂蚱,没什么区别。 对付小蚂蚱,用不着挥起大棒那么暴戾。 …… 百兽域的中心,不是什么大森林,也不是什么高耸入云的山川,而是一片联通大洋的海湾。无数的海族在此地转悠着,快活地跃出水面,又坠落下来。 而这海域之下,是极深的海域。百米之下,海水渐次黑暗,海中的海草也变得稀疏起来。 在这片地带,出没的都是些巨大的海兽。棱皮巨龟,长着些尖刺的海蛇,盘卷在一起,看起来令人心悸,像是些末世之后的生物。 海洋的深处,一粒粒细小的泡沫,从里边冒了出来。 棱皮巨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划水划得像快艇一般,迅速遁走。 一根巨大的触须,攀上了海底山岩上,无数的吸盘绞在山岩上,将他巨大的身体托了起来,来到了这片浅海。 这块巨大的海岩,被这触须拉开,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 一只长满了海藻和珊瑚的脑袋,从这洞口里探了出来。 “有何贵干?”这只布满了珊瑚和绿藻,根本看不出种族的脑袋问道。 长长的触须沉没了下去,换成了一只巨大的圆盘眼睛:“你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那又如何?”大脑袋晃了晃,落下一大堆凝固的珊瑚礁。 “不想跟他见一面吗?”圆盘眼睛问道。 “见一面又如何?”大脑袋毫不动摇:“见一面能怎么样?” “见一面,或许我们能知道那个世界的情况。”圆盘眼睛说道:“那个人族从空寂的宇宙落了下来,体内的法则气息又与我们大相径庭,显然是异界来客。” “若是能够探听到那个世界的信息,说不定我们也能搬迁过去。” 大脑袋沉默了半晌。 “我们这个世界,就是当年遗留下来,最大的碎片。”他叹了口气:“如果连他都要来我们这块碎片,那你以为他的世界,还能好到哪里去?” “如果连一点希望都不抱的话,我们就只能呆在这里等死了。”圆盘眼睛的主人叹了口气:“你这副模样,不会已经完全放弃了吧。” “不放弃……你还能怎么办呢?”大脑袋反唇相讥:“这么多年寻找线索,想要找到天地元气的来源,最后呢?” 圆盘眼睛也沉默了半晌。 “我决定去找他。”圆盘眼睛最终还是做了决定:“至少跟他聊聊,看看他那个世界,天地元气的留存度如何。” 他轻轻合上了海岩,将触须勾上了岸。 岸边的海星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忽然发现天色暗了下来。 一只巨大的花枝头,出现在海面上,百丈长的触须粗壮而灵活,将天日彻底挡住。 中州的古城中,有神灵探出神识。 天日被这巨大的章鱼遮蔽,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乌云和天水。 “古神们,不要随便把神识进入百兽域,不然就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送给我家养的狗当零食吃!”跃龙渊上,有一道意志投射出来,化作光幕虚影,挡在中原与南部的天堑上。 齐乐天扭过头。 天水落下。 巨大的花枝头出现在他面前。 遮天蔽日。 第两百零六章 混沌出,异地球 “你好。”齐乐天看着那直径足足有七八十丈的圆盘大眼,眼角微微抽了抽。 就算是当年在地球,以体魄着称的妖兽,也极少有长到这般大小。这大章鱼的一根触须,少说也有几百丈长短。 这还是没有完全舒展的情况。 除了当年在j省遇上的烛龙,齐乐天再也没见过这般巨大的生物。 “你好。”花枝头轻轻扭动了身体,逐渐缩小。 片刻之后,地面上多出了一只不大的章鱼。 “你是……来找我的?”齐乐天笑了笑:“怎么称呼?” “你叫我章就好了。”章的圆眼睛被触须撑起来,直视着齐乐天的双眼:“这次来找你有些仓促,还请你见谅。” “好说,好说。”齐乐天摆了摆手,身前就多出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两人对坐,自有清茶从风中落下,有冰玉凝结成杯。 “好精致的法术。”章赞叹道:“在我们这些妖兽云集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如此精致的小法术……我们天性大开大合,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 “大开大合,却是自合天道。”齐乐天摇了摇头:“小巧精致,不过操纵的小道而已,比不得你们天生近道。” “这倒是见仁见智。”章点了点头:“我在四天前,感知到了你的降临。” “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想请问的是,你来自哪一个世界?” 齐乐天炸了眨眼。 “难道除了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别的世界不成?” “我是认真的。”章的圆眼睛不知为何永远都无法动弹,只是其中的神光,牢牢地锁定这齐乐天的双眼:“你身上的法则和道韵,虽然在这几天里,算是被这个世界同化了一遍,但内部的道则,依旧是截然不同的。” “只有跟这个世界同等的世界碎片,才能够产生像我们一样的强者。” 齐乐天看着章。 章也看着齐乐天。 “我来自这个宇宙的一颗星辰。”齐乐天指了指白昼,那太阳的光辉,便被他的手指压下,展现出漫天的星辰:“但我在这里,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我那个世界,像是从这个宇宙中消失了一样。” “宇宙?”章愣了愣:“宇宙是什么?” “外边的每一颗星辰,难道不是跟太阳一样的东西吗?”齐乐天摊开手:“虽然你们这个世界很大,我也还没能彻底探测,但在我的猜测之中,你们这个世界的本体,应该也是一颗星辰。” “不发光的那种。”齐乐天补充道。 章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你疯了的话,那你说出的东西,跟我们这个世界,完全搭不上边。”章的语气凝重:“我们这个世界之外的星辰,其实都是曾经那个世界的碎片。” “世界碎片?”齐乐天反问道:“那你们这个世界的边沿是什么?” “是虚空。”章的身形一动,带着齐乐天向百兽域的南方疾驰而去。 在他的速度之下,大陆很快就失去了踪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海洋,就连齐乐天也没办法准确估算出这一趟飞行的距离。 这个世界的极限速度,远比当初那个宇宙的光速要快。 “这里就是世界的边沿。”章的身形终于停下,齐乐天也看到了世界的边沿。 肉眼望去,这世界的边沿,就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这个世界的景象。但用神识一探,齐乐天就发现了端倪。 “神识,被吃掉了?”他的表情讶异起来。 “并没有。”章的触须忽然伸长,那缀着一粒粒吸盘的触须,穿过了那个镜面。 片刻之后,他勾回了些什么。 “这是……我的神识碎片?”齐乐天看着触须手上那一粒细小的光团:“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就是虚空。”章的眼神里,竟然透出了些许的恐惧:“我们这个世界之外的地方,没有你所说的如太阳一般的星辰,还有无尽空寂的空间。” “只有看不见,摸不着的混沌。” 齐乐天的世界观,忽然有些崩塌。 在他的原先的生活里,属于自己的那片土地,不是什么天圆地方的“世界”,而是一颗可以名状的星辰。 星辰之外,是可供人类永恒探索的宇宙。 就算是他这样的圣人,也没办法推算,那星空的深处,究竟有怎样的存在。 那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可这一片他穿越而来的世界,居然像是一个有着岛屿的游泳池……即使是远比他那颗星辰要宽阔的面积,也有边沿的存在。 而天圆地方之外,却是那种名为混沌的玩意。 “如果一个世界没有足够的体量,就会化作我们头上那闪烁着的碎片。”章的触须指了指天空:“你看到那些闪闪发光,正在流动的星辰吧,那些都是原先富饶而繁荣的世界,现在几乎都变成了碎片。” “所以,当你出现的时候,我才会很好奇。”章的触须挥舞了几下:“早在两千年前,最后一个世界,也化作了碎片……其间的强者,早就通过传送阵来到了我们这片土地。” 齐乐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世界,与他认识的那个世界,完全是两码事。 洪荒?这里哪里是什么洪荒?他的心头忽然生出一种极致的荒谬感,像是丘比特射出的利箭一般,击中了自己的胸膛。 “我想问一个问题。”齐乐天定了定心神,竖起了一根手指:“在我来之前的……大约三天之前吧,还有一个比我更强的存在,也到达了这片世界。” “这我不清楚,若是落在别的地域,我们也没办法察觉到。”章摇了摇头:“你们那个世界,还剩下如此多的圣人吗?” 齐乐天握紧了拳头。 “那个先到的,算是我半个老师吧。”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告诉我,我们即将到达的这片世界叫做洪荒,而我们原先的世界,叫做地球。” “地球吗?”章有些难以想象:“一颗球?” “一颗承载着很多空间的球。”齐乐天大手一挥,一只地球仪瞬间就冒了出来。 “他是这样的世界。” 第二百零七章 第一异宝,所谓混沌 齐乐天的手中,多出了一只地球仪。 洁白的云雾,化作各种各样的形态,笼罩在这只大球的上空。蔚蓝的大海,还有那或碧绿,或深黄的大陆,在蔚蓝的海水之中点缀这,看起来像是某种极端精致的艺术品,而不是一个世界。 “我们这个世界,现在主要进行的,并不是修真。”齐乐天看着章惊讶的圆盘眼睛:“而是科技,比如这种。” 在他的手中,那地球仪的视角忽然间变得深入。 花城市的全貌,展现在两人的面前。 巨大的机场正摆放在城市的角落里,无数白色的飞机正在其间起降,给章展现出了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这是什么法器?”章睁大了双眼:“虽然飞行的轨迹没办法像飞剑,或者别的飞行法器那般灵活,但速度却远比普通的修行者要快。” “这只不过是客机,真要找快的,大概是这种。”齐乐天忽然又把视角转向了军事基地。 那带着绚丽尾焰的战机,正从基地急速抬升,带着令人心悸的音障云。 “你的意思是,这些法器的能量来源,不是灵力?”章的双眼中,透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味道:“仅凭借燃烧和那些机械,就能够达到这样的速度?” “正是。”齐乐天正色道:“所以,你问起天地元气的时候,我会有些诧异。” “我们那个世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不再使用灵气,作为文明发展的力量。”齐乐天摊开手:“就算是我们这样的圣人,真正能达到的杀伤力,也跟他们百年来发展的武器差不多而已……” “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章的触须摆动着,显示出他的激动。 他似乎看到了一些,另辟蹊径的办法。 “但是,我们世界残存的圣人数量,绝对不少。”齐乐天摇了摇头:“单就我知道的,拥有圣人级别力量的,就不亚于两手之数……那位引诱我来此的老人,他告诉我,这个世界的力量,要远比我们的世界,更加强大。” “但看你们的力量,似乎与我也不相伯仲。” 章也满脸疑惑。 “我们百兽域,总共只有四位圣人。”他看着齐乐天:“我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你们的世界,约莫就是方圆十万里左右……怎么可能会拥有那么多的圣人?” “我们这个世界,不太正常。”齐乐天轻轻拨弄了一下空间:“我们这个世界的空间,跟你们这种平直无暇的空间,完全不同。” “他是褶皱的。”齐乐天两手一合,将海底的一座巨大的山岩合拢。 表面上看,这座山岩变成了薄薄的一层,但他的质量和形态,却完全没有变化。 变化的,只有将它困住的空间。 “当真是奇特。”章的触须挥动着:“如果是这样的褶皱空间比例,你们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体积的差别似乎也没有那么大。” “但我们那个世界的褶皱空间,是完全空白的。”齐乐天摊手:“你能理解完全空白,但却又顽强的存在,究竟是什么道理吗?” “按理来说,要把你们这个世界的空间,折叠成那副模样,究竟需要多大的能量,就连我这个层次都难以估算……只知道那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是一个,以我们世界当前体量,绝对不可能维持的空间。” 章看着齐乐天,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造就你们那个世界褶皱空间的源头,在我们这个世界?”他终于理解了齐乐天的意思,但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可能……就算我们这个世界拥有如此巨量的天地元气,也绝对没办法造就你们这个世界的褶皱空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齐乐天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个世界,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一个隐藏空间……之一。”齐乐天双手划出了一个圆,阴阳鱼在其间流转,欢快而活跃:“如果说,我们的世界,是阴阳鱼的其中一个鱼眼,那你们这个世界,就是外边的某一处鱼身。” “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使是章这种活了无数年的老东西,此刻也无法理解齐乐天那神神道道的话语了。 “就是说,你们这个世界,并不是我真正要到达的洪荒,而是我们这两个世界之间的一个跳板。”齐乐天伸出手指,摸了摸那所谓与“混沌”交界的边沿:“你们这个世界,说实话有些悲哀……” 他没把话说完,章的动作就已经停滞下来。 混沌之外,有一个强烈的气息,在吸引着齐乐天踏出那一步。 “我还是没有李老君那老东西,那般老谋深算。”齐乐天的笑容狰狞起来:“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绝对不可能直接接壤……不然出现的后果,绝对是直接开战,无论相隔了多远,差距多少万年,结果都是一样。” “这两个世界中心,必然会有或天生,或人为制造的隔离带。” “而洪荒中被毁的第一世界法宝,就成为了这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和墙壁。” “我说的没错吧,如来法身?” 绚烂的金光照破混沌,投射进来。 章的触须抖了抖,却依旧没能动弹。 “他们都是我曾经灭度的生灵,被我引入了这个世界,本意是为了当做引路人使用,最终天帝执意镇封两个世界的通道,我才将他们的原先的意志彻底磨灭,留在这个世界,灌入混沌之力,放养起来。” “除了我们佛道两家,还有极北的战神,异大陆的诸神,还有光明教廷的人,曾经在此牧养大军。”他说得毫无波澜,感觉就是在聊一个被人遗忘的,不起眼的房间:“直到天庭崩塌,两个世界之间的时空通道开启,这个世界的意义,才被重新唤起。”、 “我就想知道,究竟是大天尊更强,还是光明教廷的那位主神更强。”齐乐天眼神沉凝:“你知道的,我这辈子的道,已经融汇了佛道两家,还有我本身的战意……我总是要面对他们两个的。” “谁强?”如来法身笑得一如平常:“当然是光明教廷的那位更强啊。”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个世界最富庶的中原,会是古神一族,而不是我佛道两家留下的后手?” 齐乐天转过头,看着微微颤抖的章。 他的脑袋上,正有一个万字佛印,隐隐闪烁着光芒。 第两百零八章 一片浮萍 “真是令人恐惧的力量。”齐乐天看着那隐隐有突破控制,展露本来意志的章:“明明都已经跟我们成为了一个等级的存在,你居然还有控制他们的手段。” “这不是控制,他们也没有跟我们到达同一个层次。”如来法身笑眯眯的,脑袋上的庆云垂落无数的璎珞宝物:“要知道,他们所有的力量,都来源于我和大天尊……中原那群古神的力量,则是来自光明教廷。” “换句话说,我和他,乃是一体同命的存在……若是我死了,他们便会从精神到肉体彻底崩解。” “平日里的他们,自以为能够控制自己的意志,但实际上,不过是我们的分身罢了。” “我们能够给予一具分身意志,自然也能轻松的回收。” 齐乐天的眼底,透出一抹恍然。 当年他就觉得奇怪,若是六耳猕猴真能提升到圣人的境界,为什么在面对大天尊和如来的时候,没能真正做到一战。 现在看来,这些老牌的圣人们,真正藏匿的底牌,可比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如果不是你继承了李老君的道法,你也绝对无法窥探到这个世界的真谛。”如来法身叹了口气:“原本,当初想把道法传承给你的人是我……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你继承的,居然是他的道法。” “你不就是他吗?”齐乐天笑了笑:“有什么区别?” “你是孙悟空吗?”如来法身的身影,逐渐淡去:“算了,不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想要真正抵达洪荒,必须要穿越混沌,这是我给你的通行符,握紧他,我就能把你直接拽离这片混沌,直接进入洪荒。” 齐乐天点了点头,接过了通行符。 一把捏碎。 “不要再试图赶我回去,无论你是李老君,还是如来,都不要阻挡我去洪荒的步伐。”齐乐天的手中,落下无数细碎的符纸粉末:“不需要你们接引,我也能到达洪荒。” “不要小看我,如来。” “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你和大天尊随意摆布,在西行路上自我怀疑导致分裂的猴子了。” “你和李老君传法与我,也不是全然没有私心。当然,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会领你们这份情谊,到最后决战的时候,给你们留下一条法脉。但是……” “不要试图阻挡我这辈子前进的道路。” “不然,我一定要将你们这群老古董们,碾成粉碎。” 如来法相在混沌中的光芒逐渐熄灭。 他的笑容还是那般的令人玩味。 “不愧是李老君和我都选中的传人,别的不说,在面对混沌时能露出这样的骨气……也算是个有种之人。”他的声音渐行渐远:“只可惜,越是有种的人,便离我的道义越远。” “你已经没有资格接受我的传承了,齐乐天。” 当如来法相消失的那一刻,章的触须如同贯通天地的长枪,迅速地捅进了混沌之中。 他感受到,先前的自己,似乎被某种力量所钳制。 这是他绝不可能接受的事实。 哪怕是中州那帮不可一世的古神,也没这个本事将他的肉体和精神同时禁锢。 不多时,他的触须悻悻然地收回。 混沌中,除了那些荡漾的碎片,就没有半点别的事物。 更别说是能够将他禁锢的力量。 “我依稀记得,我的身边似乎有过一个人族。”章的脑海中,先前所有的记忆,似乎都被抹去:“可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出现在我的身边?” …… 混沌之中,是无尽的世界碎片。 随着齐乐天境界的加深,他对于这片天地的领悟,也正逐渐的深入。 他也回想起了很多很多,世人所未知的故事。 “盘古确实开了天地……但他所开辟的天地,根本就不是我们原先所认为的地球。”齐乐天感受着身边划过的混沌碎片。 这些世界碎片中,蕴含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初盘古身死时,破碎的身体和精神。 对于在混沌中孕育出来的生灵,这些混沌所代表的,就是死亡。 所谓“原汤化原食”,他们这些从浑沌中生长出来的生灵,无论到达了怎样的境界,只要未曾超脱世界之上,就绝无可能脱离这个世界的影响。 按照如来法身的说法,章这种存在,不过是看似到达了圣人境。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的力量来源,实际上是这混沌中漂浮的的盘古碎片。”齐乐天行走在这混沌之中,整个人逐渐虚化,像是一道从地狱里偷跑出来的灵魂。 他的身边,那些光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如果此刻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无论用肉眼还是精神,都绝对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因为他的身体和灵魂,已经逐步脱离这个时空。 他在逆着时间长河,一步一步向上行走! “涅盘之后的佛陀,若是一直在这洪荒世界守着,那他们的势力,绝对不会小。”齐乐天回想起李老君的提醒:“他隐隐约约的担心,难道不是因为洪荒世界里那些不知姓名的古神,而是如来?” …… “就连我也彻底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六耳猕猴坐在山巅上,自言自语了两句。他看着下方的宙斯:“怎么样,都布置好了吗?” “布置倒是布置好了,但我们能否擒住撒旦,还是一个未知数。”宙斯看着那逐渐升起的雷电之杖:“就算我和你都能够全力出手,那张恒难道不会来捣乱?” “他打不过我。”六耳猕猴言简意赅。 “打不过,不代表无法骚扰。”宙斯摇了摇头:“要知道,我跟你的差距,甚至超过了我跟普通人的差距,但你想要彻底灭杀我,甚至是将我完全制住,需要花费的功夫,可比我擒住一个普通人要难上千万倍不止。” 六耳猕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他的道……实际上跟齐乐天,跟孙悟空都完全不同。 不择手段这四个字,才是对他的最好描述。 余清欢站在奥林匹斯山下,在风中恍惚。 “大姐头,小心别着凉了。”将臣站在她的身后,有些心疼。 自从齐乐天离开这片世界之后,余清欢偶尔就会有些恍惚。 “我跟他,其实流着相同的血。”余清欢摇了摇头:“我原本还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他的气息,但就在先前,他已经彻底消失在我的感应里。” “就像是树叶飘落,再也没办法回来一样。” 驴子喷出一口烟雾,从山峦下走出。 “与其说那小子像树叶,不如说他是一块浮萍。” “生命顽强,在哪里都能活得好好的。”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你这棵大树的温暖,还有爱。” “所以放心好了,就算只是为了这份爱,他也绝不会像脱落的树叶那般远走。” “他会回来的。” 第二百零九章 佛陀也会流泪 齐乐天的身边,是逆流的光。 他就犹如时光之中的游鱼,在这些逆流的光中,逐步上行。 如果有谁能够仔细去观察这些掠过的光芒,他就能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此刻在此流动的光芒,不是什么黏连不断的水波,而是一粒粒细小的光粒。 这些光粒,有的能够延伸数百年的长度,有的却只是一闪而逝。 没错,在时间的通道里,衡量时间的计量单位,已经被实质化成光的长度。 在齐乐天的身边,有的光芒已经流过了十数万年,却依旧黏连不断。 “恒星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他伸出手,轻轻抚摸那连贯的光粒,用力将它往后一推。 这让他原本凝滞下来的身体,又获得了新的前进动力。 穿越时空,这听起来完全不像修真的概念,而像是某些科幻电影之中,对于时间这个点子的展开……但实际上,到了圣人这个层次,只要找到特殊的方法,他们还是能在时光这条长河上,小心翼翼的进退。 只不过,时间这条长河,是一条拥有极多分叉的长河。 除了那些对自己的推算极端自信的圣人,没有任何的圣人,会试图向未来踏出自己的脚步。 毕竟,时间长河的前方能够拥有无限分支,但后方却只能有一条主干。 若是走进的分叉并非真实未来,那么即使是强大到极点的圣人,也会像刍狗一样,被时光这条长河,无情地抹杀在前方干涸的河道之中。 这是真正万劫不复的冒险。 “还有三十万年的距离。”齐乐天看着身旁那明显暗淡下来的恒星光芒,斩落了自己的一枚指甲,落在此处。 这个举动,相当于在时间长河内,做了一个标记点。 从今往后,无论齐乐天要进行前进,还是后退的道路,都能在这个距今七十万年,距目的地三十万年的河道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指甲落在光粒上,依附着他,缓缓前行。 对于当时的光来说,这道指甲,并没有任何的质量。 承载他质量的空间,不在过去,而在未来。 正如同齐乐天此刻落入长河中心的身影一般。 …… 梵唱声在寺庙中响起,钟声敲毕三下。 一众僧人们结束了晚课,安静而严肃地离开了禅堂,若是只听脚步声,让人联想到的只会是军队,而不是一支僧众。 “封存这座禅堂。”主持顶着光秃秃的脑袋,在月光下像个灯泡。 “不仅要封闭禅堂,还要将先前在其中诵经的僧人,一并留下。”一尊从天而降的身影,重重落到地面,拦住了那群训练有素的僧众。 “护法大人,我向您保证,我的弟子们,绝不是会犯口业之人。”主持转过头:“他们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抱歉,主持。”落下的怒目金刚,不仅拦下了兰慧寺的僧众,更拦下了站在原地指挥的主持:“我不仅要拦下你的弟子,还要将你也一并拦下。” 主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明悟。 “真正不会说话的,只有死人。”金刚的手中,多出了一尊降魔杵:“所以,请接受小僧的接引,往生极乐吧。” 一般的降魔杵,底端都是圆润的铁柱,但这位金刚手中的降魔杵,却是开了刀锋一般,在月光下露出隐隐约约的银芒,以及隐隐的梵唱声。 主持的脸色有些苍白。 以他多年的修持,当然能够看出,金刚手中的降魔杵,乃是高僧大德开光并奉持多年的真正法器,那些隐隐的梵唱,就是对于它灵性的证明。 但正因为如此,那在月光下隐隐露出的银芒,就更加令人心悸。 因为,降魔金刚杵,散发的光芒,绝不应该是这样阴森可怖的颜色,而应当是如佛陀脑后经轮一般的黄金之色。 若是显露银芒,那便代表着,即使被高僧大德奉持许久,但这跟降魔杵上,也依旧盘踞着无数的阴气,难以散去。 阴气从何来?当然从孽账而来。 孽账的话,当然来源于死人。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主持最后试图拯救自己和弟子们的性命:“鄙寺愿全体修行闭口禅,并以此为誓。” 他为表决心,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血连同着软绵绵的半截舌头,从他的口中喷溅而出,若非有灵力护持,他早该一命呜呼。 “你都已经是一寺主持,就不要再执着于自己的皮囊了。”金刚手中的降魔杵,瞬间突破了某个壁障,爆发出低沉的风啸声,向着主持的脑门招呼过来:“就当是为你们下辈子,积累功德吧。” 降魔杵砸落,尖锐的杵体,银芒大盛。 主持闭上眼睛,默念地藏往生经。 若是无法反抗,那么在死前为自己的往生念上一片经文,那也是极好的。 “你是何人!”怒目金刚的双眼中,突然迸发出两道金芒。 “这个世界,终于正常了。”一个少年以超越想象的速度,伸出了两手。 他的手,抓住了光芒,将这两道从金刚眼中迸发的金光,轻轻打落。 “虽然正常情况下,还是没办法比光更快,但现在,我至少有了在时间的刀锋上起舞的办法……你们这些大光头,不也正是那位神通的证明吗?”少年自言自语,慢悠悠地走到了金刚的身前,轻轻捏碎了他的喉结。 金刚杵落到他的手中,一并化作了碎末。 那禁锢在杵体之中的阴气,也随着杵体本身的消灭,逸散在风中。 “你……你是?”直到少年完成了这一切,主持才睁开眼睛。 他本来正等待着死亡,可没想到那怒目金刚护法,此刻居然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不会死了。”少年转过头:“因为他死了。” 那群训练有素的僧众,此刻却纷纷举起了武器。 先前被怒目金刚赐死的时候,他们一言不发,任由主持替他们求情……但现在,要杀死他们的怒目金刚身亡,他们倒是生出了杀心。 “所以我说,你们这帮秃驴,学佛已经学到了忘记自己是谁……你们是人,是有血有肉,有着自己意志的人,不是被佛陀和什么菩萨金刚摆布的玩具。”少年一脸无奈,出言道。 大和尚们一言不发,只是对他举起武器。 “我差点忘了。”少年摇了摇头:“你们本身的修行目标,好像就是为了忘记自己……” “如果还有人来问,你就告诉他们,佛陀流泪,是因为我齐乐天降临了。” “虽然你们对我举起了武器,但我选择原谅你们的愚昧。” “所以当那群使者到来的时候,告诉他们。” “若是想要佛陀不要继续流泪,就不要在这片我初临的地点,制造半点杀孽。” “不然,佛陀的泪水,会让极乐世界,变成极苦。” 第二百一十章 真正的洪荒世界 僧众们呆立在原地,看着齐乐天取过一顶笠帽,扬长而去。 从他们这座寺庙延伸出去,齐乐天窥见了至少千座寺庙。各种各样的僧人,如同潮水一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普通的百姓和朝廷,在这片土地上也有存在,但他们的终极理想,却不是发展经济,惠及万民,而是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佛法。 佛法与修行法,虽然有相交之处,但并不是像金庸小说里写的那样,悟透了佛法,就能够成为修行大能……该吃饭的时候,你还得吃饭,该生病该死,也还是得死。 齐乐天看着这一切,只想摇头。 “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好吗?”如来法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背后:“制造出让佛陀流泪的秘闻,想要推翻人们心中的信仰?” “我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齐乐天转过头,看着这尊浑身金光闪闪的大肚佛陀:“别说是让你流泪,就连让你吃屎,恐怕他们也能想出点办法,让你重新变得神圣起来。” “说得很对。”佛陀点点头:“因为我的道,就是针对他们而建立的。” “真想不明白,你的前身,能够说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种话,而你,非但没有对此更进一步,反而成为这群人心中的天地。”齐乐天看着他:“你这算不算是,对自己的一个背叛?” “你不也是吗?”佛陀看着他:“悟空的道,是缥缈而高远的空,而你的道虽然没有彻底出现,但在我看来,跟大天尊的道却是相当相似。” “我现在修炼的道,难道不是你前身的道吗?”齐乐天眨了眨眼。 “我的前身蒙蔽不了我。”佛陀的双眼中,透出智慧的光芒:“我前身交给你的,绝不是完整的道,而是类似于公式一般的玩意……只要到达了你这个层次,使用这个公式,晋级圣人,难道还是什么难事吗?” “那你还真是看得清楚。”齐乐天微笑着,面对着佛陀,向后急退:“想要把我彻底留下吗?” “我想,没有这么简单吧。”无论齐乐天怎么退后,佛陀都已经贴在他身前:“你也学过我的法门,按照现代人的思想,是不是应该给我交学费呢?” “如果真是按照现代人的思想,你想要剥夺我的生命,或是禁锢我的自由,这都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情。”齐乐天笑着踏过了这座佛国的街道,一步就是一个世界。 也不知道佛陀究竟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多少后手,即使一步一世界,齐乐天也依旧被困在了这层层叠叠如蜂窝一般的佛国之中。 “一个人总是愿意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东西。”佛陀的笑容里充满了智慧:“如果是两个水火不容的人放在一起,折服他的最好方式,是先将他征服。” “不愧是当年给天尊当狗,封印我五百年的人物。”齐乐天鼓着掌,笑容依旧不退:“但你以为,大家都是圣人的情况下,你能够在短时间内拿下我?” “这个就不劳斗战胜佛费心了。”佛陀笑了笑:“洪荒是个很大的地方,圣人也不少,从原世界到达的人,你以为就你一个?” “你禁锢了他们,作为这片巨大佛国的能量来源,就像混沌那样?”齐乐天问道。 “手段上有差异,但你说的总体上没错。”佛陀点点头:“我让他们成为了跟我一样的存在,渡他们成佛。” “有的是用肉体,有的是用精神。” 齐乐天的身影游走间带着光芒。 每一个世界,都对他施加了某种影响……或者说是世界壁障在阻挡着他的脚步。 所以他变慢了。 佛陀的速度一直没变。 但在佛国之中,所有的世界都由他来掌握,所谓的世界壁障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他们越来越近。 “我会在肉体和精神上,慢慢地改造你。”随着如来的话音,一只如山岳般的巨掌,从天而降,距离齐乐天的身形越来越近。 “你觉得我这么多年的成长,还比不过你一个五指山吗?”齐乐天的笑容,带上了一抹狰狞。 那根足以捅破天际的长棍,从他的手中急速推出。 它化作了深黑色的鳞爪巨龙,迎上了那从天而降的巨掌。 “不要说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在进步一样啊。”佛陀的神情,是永远不变的。 天上降落的巨掌,才是他内心的真实体现。 “而且,准确来说,你现在的实力,绝对比不上当年成就了斗战胜佛的孙悟空……毕竟那家伙,是真正的战魂之体。”佛陀的巨手,轻轻捏住了那条黑鳞巨龙,像是捏薯条一般,将他捏回了原形:“现在,接受我的改造吧。” “我的回答当然是,拒绝!”齐乐天伸手一招,将那长棍舞回手边。 他的身周,出现了无数闪烁的光粒。 不是黏连不断的波动,而是真正一粒粒顺延的光粒。 “玩弄时间的人,最终也会被时间玩弄。”佛陀的巨掌,依旧没有停下。 那些连贯的光粒,再那个巨掌之下,又重新化作了黏连不断的光波。 “单凭一只手,就能将波动的时间抚平,你的力量,的确在我之上。”齐乐天依旧面对着他倒退:“我甚至还看不到你的背影。” “但是,关于时间旅行这个能力,我想我不止拥有自己这一份。”他轻轻抖搂手上一张奇怪的条子,放在被抚平的光波上。 在没有超越时间之前,光虽然有粒子的性质,但永远无法被观测到。 只有超越了时间,光粒们才会展现出他们原本的模样。 佛陀的手掌,终于停滞在空中。 与他同根同源的力量,从这小小的帖子里爆发出来,将原本抚平的光波,重新搅乱。 “我虽然不太喜欢李老君,但他比起你这种心机深沉的家伙,真是可爱多了。”齐乐天的身影,也随着这轻微的凝滞,消失在时空之中。 只要超越原本佛国建立的时间,这个世界,自然困不住他。 功亏一篑的如来终于抓住那帖子,放在手上。 “李老君?”他撕碎了帖子,任由黄纸在空中飞翔。 佛国仍是一片祥和,但他知道。 今日放走了齐乐天,祸乱的源头,就已经种下。 “不过,没关系。”他轻轻摇了摇头,张开手臂。 那无数佛国的中心,所谓的须弥山王,向这边投来一个眼神。 他长着九只头颅,手臂是数不胜数。 “你虽然给那小猴子留下一线生机,却把你自己的活路,给堵上了啊。”他看着须弥山王,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缺少的核心,就用你这个原身来替吧。”他将佛国中心合上,轻轻步出了佛国。 无数漂浮的泡泡,裹挟着他的佛国,在洪荒这片大世界上,不住地游走着。 每一个泡泡,都不过寸许,其中的世界却是难以思量的大小。 而这无数的泡泡,全数环绕在一个巨大的球体上。 那个球体,有海洋,有山川,有大陆。 大陆的轮廓,跟百万年后的模样,虽有区别,但也能认出个大致的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洪荒。 这才是,百万年前的地球。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为何你能跨越时间 无数的泡泡,在这远古地球上流转。 “我是来了儿童乐园,还是来了洪荒?”站在天空上,看着下方云朵上流动世界的齐乐天,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冒傻气。 现世地球的褶皱空间,已经够令人惊讶了……但与这无穷无尽的世界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地球的体积,在整个宇宙而言,绝对是不起眼的。别说是太阳系之外那些巨无霸星球,就连太阳系内,论起体积,他也只能算是臭弟弟的级别,但若是将这些世界之内的空间,全部铺平放在地球上,恐怕这小小的星球,能够膨胀到胀满整个太阳系的地步。 而在这颗星球的表面上,景象一派祥和。 “不是说洪荒战乱,到处都是乱世吗?”在到来之前,齐乐天用神识去探索了无数的神话,都得出了洪荒乃乱世这个结论。 天灾,人祸,怪物,暴乱……这四个词,几乎能够将整个洪荒统括进去。 毕竟,在没有形成秩序的地方,战端的开启,有时候只需要一个馒头。 一只巨大的鸾鸟,忽然从地面上抬起头。 明明不过天仙左右的气息,齐乐天却敏锐的察觉到危险。 这只鸟,正在注视着他。 “天仙境界的鸟儿,也能给我带来危险的感觉?”带着些许的纳闷,齐乐天决定离开这只鸾鸟的视线。 他在云端无数的泡沫上,轻轻踏了一脚,整个人便高高地飞起。 无数的世界泡沫,在他的身边流动。 “躲不掉的。”他的耳边,忽然传来地上那鸾鸟的清鸣。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语言已经不是什么必须的交流方式……只要互相之间神识流通,完全不需要语言互通,也能够理解双方的意思。 但出乎齐乐天意外的,并不是这一点。 “你是如何入侵我的神识的?”他的识海中,凝聚出一道龇牙咧嘴的雷公猴相来。 在他的识海中,鸾鸟的一缕神识,正面无表情地对他进行窥视。 “想必,你也是其他时空的来客吧。”鸾鸟虽然只有天仙境,但面目上的高傲,显然是无法抹去的:“我是如何进来的不要紧,可你知道,你给你的时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吗?” “圣人自有威能。”齐乐天淡淡地说。 “那么,想来你是圣人了?”鸾鸟不为所动,身形微微摇摆,化作与齐乐天一般高的人像。原本光华流转的羽翼,化作了一身霓裳,着于她的身子,更衬托出这鸾鸟仙子的高贵:“你以为,圣人境,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为所欲为谈不上,但在时间上下驾舟而行,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齐乐天看着她的脸庞:“倒是你随意进入我的识海,恐有丧命之威。” “我知道你很好奇,为什么我区区一个天仙境的鸾鸟,就能够随意进入你的识海。”鸾鸟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也知道,你以为自己能够轻易地碾碎我的灵魂。” “但你是错的。”鸾鸟开始在齐乐天的识海中走动起来:“我之所以能够随意进入你的识海,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强大。” “而是你在这个世界面前,太弱小了。”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齐乐天点了点头,却始终没有展露真容:“你跟这个庞大的世界之间,有某种冥冥中的联系,让他得以庇佑着你,让你拥有与我相仿的神通。” “不是与你相仿,而是远比你强大的神通!”鸾鸟的脸上,有无数道纹汇集。 在她的身后,有彩翼张开,铭刻了无数古朴而反复的花纹,扇动之间,隐隐有镇压齐乐天的力量在游动。 “很强,很强。”齐乐天鼓起了掌:“这个世界确实太过庞大,就算只是一个子体,也不是我能对付得来的。” “那么圣人先生,您是打算束手就擒,随我回世界之狱,还是被我先擒下,再送到世界之狱呢?”鸾鸟难得地真心笑笑:“给你点时间选择吧,毕竟作为在原时空的圣人,你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齐乐天举手提问。 “请问被你击败了擒下,跟自主投降,待遇上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鸾鸟笑得更加开心:“毕竟,你们这些跨越时空,降临洪荒时空的人,是我们这个世界,最不受欢迎的敌人。” “无论是束手就擒,还是投降被擒,你们的结局,都只有被送进世界之狱这一个选择。” 齐乐天托起了下巴。 “洪荒果然是个落后的时代。”他想了想,从耳朵里掏出了重铸过的金箍棒,握在手上:“居然连善待战俘这种条款都没有,实在是太过落后了。” “我不是没有遇到过比你更远的未来之人。”鸾鸟背后的双翼,似乎已经蓄满了气势:“他们原先也是自以为是的认为,洪荒世界就是一个令人不齿的落后之地。” “但只要你们进入了世界之狱,蹲久一点,你们就会清楚。” “我们这个世界的……” 她的话说到了一半,忽然就停滞下来。 虽然只有天仙的境界,但作为一个仙人,她的感知也没有那么迟钝。 “是是是,你们这个世界确实强大。”齐乐天轻轻摸了摸身边那颗小小的世界泡沫。 每一个世界,都会不停的散发光芒。 但此时此刻,那些原本应该是黏连不断的光波,开始变化。 “你的精神之海,究竟有多强?”鸾鸟背后那些被世界赋予的道则,一道道地消失:“怎么可能将我从洪荒世界的掌控之下,直接剥离出来?” “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齐乐天低下眼眉,时间就已经来到了洪荒后三十万年的位置:“首先,我在来这个时空的路上,布置了一个时间节点……如果是被其他的圣人追杀的话,我可以直接逃到这个节点,然后用留在这里的手段,对付他们。” “但现在,我只是单纯把你带回来就够了。” “作为被洪荒赋予力量的观察者,你一旦离开了那个时空,就会被打回原形。” 鸾鸟捏紧了小拳头。 “你知道我问你的不是这个!”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的力量在洪荒面前,明明不值一提!” “为什么……为什么能够把我从那个时空带出来?” 齐乐天将手摁在那抹恒星的光芒上,稳定住时间的流速。 他看着那害怕的小鸾鸟,忽然觉得有趣起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跨越时空的对话 “那是因为,我是从洪荒活到未来的人。”齐乐天笑了笑:“大概是洪荒末期吧,一直活到我来自的那个未来。” “不可能!”鸾鸟矢口否认! 要知道,她被洪荒赋予了观察职能之后,一眼就能够看出哪些异时空的来客……齐乐天虽然境界颇高,但身上却没有洪荒的烙印。 如果他身上本身有烙印,青鸾也不会随便去抓他。 毕竟,打击敌人,和打击洪荒内部的修行者,还是有所差别的。 “虽然很遗憾,但我还是要告诉你真相。”齐乐天摊手:“我确实是从洪荒活下去的人,不过经历了多次的进化和分裂,我跟最原始的我,已经不是一个存在。” “只能够说,我跟他的存在是一致的,但又并非同一个个体。” 青鸾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理解。 她虽然也有天仙境的实力,但想要理解齐乐天这种存在,对她来说还是太困难了一点。 “别的不多说,现在让我来看看你的记忆。”齐乐天看着眼前这无法反抗的青鸾,轻轻伸出了自己的魔爪。 青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放心,我是正人君子,如果不是确实有必要的话,我是绝不会窥视一位淑女的记忆的。”齐乐天魂灵的手上,有丝丝缕缕的神识线条延伸出去,一直深入了青鸾的灵魂之中:“就算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也绝不会说出去的。” 一点灵光,从两人灵魂接触的地方闪过。 齐乐天终于看到了,洪荒土着,对于洪荒这片世界的认识 …… 青鸾不是一只普通的鸟儿。 她出身于洪荒中的名门,也就是高踞于梧桐树上的凤族。 凤族是一个古怪的种族,他们自视甚高,形态艳丽,可自身的实力,却远远比不上那些同属于洪荒名门望族的战斗种族。 因此,在长年累月的斗争中,凤族的势力范围,从未来华夏的中原地界,被迫缩回了未来华夏的南疆,成为了种族斗争的失败者。 “原来所谓的‘逐鹿中原’,从这个时代就已经开启了吗?”齐乐天一边翻看,一边自言自语。 胜利者们在中原享受着最好的灵气供应,以及失败者的朝贡。 失败者们,则被发配在南疆北境这种或炙热,或苦寒的地方,执行他们的任务。 洪荒世界本身,有着初步的灵智,它需要它统治下的种族,为他服务。 服务的内容,除了改造各个世界的分布区域,接收从宇宙间降临的星辰之力,还有建设守护这个时空的时空壁障。 “时空壁障?”齐乐天皱了皱眉。 他降临这个世界之前,到达的是一片名叫“混沌”的地界。 “混沌”是洪荒第一异宝,也是开天大神盘古,死后的残躯所化。 现在看来,除了这个异宝,阻隔着人们通往洪荒以外,自己所没有遇到的“时空壁障”,也隐约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者说是外边。 继续翻看青鸾的记忆,其中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劳役,还有一些独属于女性的心灵秘密。 这些对齐乐天来说,不怎么重要,因此也就迅速掠过。 他要寻找的,是关于洪荒这片世界的根本解释。 “找到了!”再跨过了五百年的记忆,齐乐天终于发现了端倪。 那是青鸾从出生,到成仙的五百年……五百年终结的时候,她参加了凤族的成人礼,正式成为了一位仙人。 而在这个时候,凤族的各个长老,才真正向他们这些核心族人,讲述这个世界的秘密。 “洪荒,是一个独立的时空。”面容枯槁的大长老,看着下方终于成仙的族人们,拄着由通天木炼制的法杖,轻轻敲击出令人心神摇曳的响声:“想必各位能够成仙,都勘破了普通人的世界观,我就进一步点破你们的心障。” 青鸾那个时候,也像所有的族人一般,昂着好奇的头颅。 “经过‘天’的多年炼制,我们这个世界所拥有的的世界子体,已经超越了常人可以思量的数字,也积攒了足够的能量。”大长老娓娓道来:“终于,在十二万年前,我们这片时空,成为了时空中的特殊岛屿。” 族人们睁着呆呆的眼睛,似乎无法理解大长老的意思。 “成仙,对于我们凤族来说,不过是成年的起点而已。”大长老看着下方大多懵懂的脸庞,轻轻摇了摇头:“换个问法吧,你们认为,四方虚空之中,是不是只有我们一个世界?” 很多人摇头,也有很多人点头。 “我想请问一下,那些摇头的人,你们说的其余的世界,会在哪里?”大长老如是问道。 只有寥寥几人开口。 “我们这个世界本身,就拥有无数的世界子体。”一位明显是凤族年青一代佼佼者的男人站了起来:“要说唯一,我们这个世界,就是所有世界的统合体。” 大长老摇了摇头。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他轻叹了口气:“小青,你来回答一下。” 青鸾有些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我?” 她虽然在凤族也算是贵族……但与在场大多数族人比起来,无论是血统还是修行,她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优势。 为什么族内至高无上的大长老,会把她叫起来。 齐乐天看着大长老那双眼睛,瞳孔微缩。 大长老虽然像是在看着青鸾,但实际上眼眸更加深邃…… 他是在看着三十万年之外的自己! “你应该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吧。”大长老看着三十万年外的齐乐天,看起来胸有成竹:“如果是你的话。” “我能回答你这个问题。”齐乐天开始与大长老对话。 他知道,这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老人,拥有的神通,甚至要高于那龟缩在佛国之中的佛陀:“但很显然,你并不是想要听到我的答案,因为这个答案,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所以,你通过青鸾跨越时空找到我,是为了什么?” 大长老微笑着,眼神中有一道符文亮起,穿越了漫长的时间,直达三十万年之外的齐乐天身上。 对于修行者来说,信息这种东西,基本是无害的。 齐乐天也放心地接过了这道信息。 那道信息通过神念,以青鸾的神识为中转站,到达了齐乐天的手中。 那是一枚玉简。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斩出了我,我又斩出了我 玉简是普通的玉简,但其中的讯息,对齐乐天来说却极为重要。 青鸾的记忆断片一般的消失,之后的记忆,似乎被某种力量封印了起来。 就算以齐乐天的实力境界,还有当年修佛修道时留下的手段,想要开启这段记忆,需要的时间和风险也是无法想象的。 “所以,先看看这玉简里,究竟有什么。”齐乐天轻轻松开手。 那枚玉简忽然展开,化作一朵盛开的火花。 “这是……”齐乐天的眸子里,倒映出那盛开的火花。 火花之中,是一根羽毛。 羽毛轻轻在空中摇曳,直接在齐乐天的识海之中,化作了一只巨大的凤凰。 “好久不见,来自未来的小友。”凤凰真身,九段尾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火光,象征着他极高的修为与血统。 过去的民间曾有异书记载,凤尾有三羽者为凤中之侍;五羽者,为凤中之士;七羽者,大抵能为诸侯。 唯有九羽者,能成真凤,为诸风之冠。 “现在,我们都身处这时空的同一段,也不算是未来了……对我来说,未来已经成为了过去。”齐乐天眉眼中隐有煞气:“我现在就想听听,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小友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啊。”九凤羽的大长老丝毫不以为忤:“不过,你问吧。” “你能看到我那个未来吗?”齐乐天发问了。 “你来了,我当然能看到。”大长老回答得理所应当。 “其实那小鸾鸟说的话,我也有想过。”齐乐天看着凤族大长老的神识,低头笑了笑:“如果我从未来降临这个世界,那么属于我的世界,就会面临被我扭转因果的风险。” “但问题是,过去曾经降临这个世界的也不少,我想多我一个,也不会再出什么大事。” 大长老眨了眨眼睛。 “你有没有想过,你每一次在时空中行进,改变的其实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齐乐天竖起眼眉。 “我无时无刻不在改变,不是吗?”他摊开手:“就像我此刻的修为,也在不断地成长,不断地适应时空之中的乱流。”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大长老的面有慈悲之色:“我说的是你,以及你的因果和时空。” 齐乐天摇了摇头。 他知道大长老的意思,但这种玄乎的东西,一向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可不是玄乎不玄乎的问题。”大长老看穿了齐乐天的想法:“你要知道,你这个人的存在,是你以及你的因果,你的时空所构成的人。” “如果你扰乱了这些东西,你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你,还是不是原来世界的你。” “我也说不准了。” 齐乐天托着下巴想了想。 “我相信我自己。”他只是回复了这句简短的话。 “真是不拘小节之人。”大长老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面有疑难之色,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很简单,我想问的是有关洪荒时空岛的问题。”齐乐天开门见山。 “洪荒这个世界,为什么能够在这个稳定的时空上,接受我们这些异时空的来客?” “按理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长老沉吟了半晌。 “你知道,时间乃是一条拥有无数支流的大河。”他轻轻张开手,在空中勾勒出一副图景:“或者准确点说,你能够到达的,只有你自己所有因果所汇集的支线。” “换句话说,你到达的不是哪一个时空的横截面。” “你到达的地方,乃是时间的一个支点。” “而在同一个时间段,这个时间可能拥有无数个支点,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齐乐天点了点头。 他清楚自己的能力范围,也清楚这些千奇百怪的时间理论。 所以,他感兴趣的,始终只有“洪荒时间岛”这个概念。 明明其他所有的时空,都只有一个支点,为什么从洪荒时间岛这个支点,能够延伸出一条贯穿始终的线? “你到达洪荒,应该是有目的的。”大长老笑道:“我能知道这个目的是什么吗?” “第一,我要在这里变得更强……这么说虽然俗套,看起来也空泛,但他是我进行所有目标的重中之重。”齐乐天竖起一根手指:“别人总是会挑出自己最重要的目的,然后以此作为变强的理由。” “但实际上,我必须要先变强,才能进行所有的下一步。” “第二,我要在这里找到过去的我,然后彻底解决我自身的问题。”齐乐天看着大长老:“我跟你之间,原先并没有任何的因果,但你能认出我,并且对我表达了善意,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而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巧合。” “你应该跟过去的我,有意想不到的关系,对吧。” 大长老终于鼓起掌来。 “虽然你跟他之间,有很大的差别,但他拜托我做到的事情,我还是做到了。”大长老的脸上,带着不似作伪的笑意:“他跟我说过,无论多少年后,他都会再次回到这片时空里,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任务。” “现在,你来了,我也应该把他当年未尽的信念,交付给你。” 齐乐天的眼眉柔顺了些。 自从境界再度提升,当年佛陀交给他的那些东西,他基本都融会贯通,化作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佛门的功法,最擅长洞察人心,交**神。 尤其是,齐乐天从六耳猕猴的身上,获得了斗战胜佛的某些信息……毕竟是曾经一体同命的存在,六耳猕猴即使真正身死,也能从孙悟空成佛的道路上,获得不少重要的信息和感悟。 “当年的斩尸法……究竟斩出了多少个身?”齐乐天仰头看着自己识海中央,那缓缓浮现的核心。 大品天仙诀固然强大,但他能够修炼到今天这个地步,跟成圣后才发现的精神核心,绝对脱不了干系。 不然,他根本想不明白,同样是修炼,为什么别人会卡在关窍上苦思冥想,而他却能够一路高歌猛进,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难道有朝一日,我也要从自己的身上,斩出一道化身?”他向着六耳猕猴那耐人寻味的笑意,轻轻松开了握住时光的手。 不为别的。 只是去往凤族的领土罢了。 (我真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但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比如突如其来的论文交稿日期……剩下一章明天补上,还请大佬饶恕则个。) 第两百一十四章 凤族法则的诸般变化 青鸾的神识,在回归洪荒的时候,瞬间就脱离了齐乐天的识海。 回归本体的她,看着落到面前的齐乐天,眼神有些复杂。 就在回归的一瞬间,大长老的指令,也在瞬间到达了她的手上。 “请随我来。”青鸾努力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友善一些。 毕竟,先前即将捕捉的犯人,瞬间变成了贵客,无论如何,她都有些难以接受。 “好。”齐乐天倒是没什么情绪。 修为越是提升,修行者能够看到的天地,就越发的辽阔。一个能够在风中遨游的雄鹰,是不会在乎那些小蚂蚁们对自己的看法的。 青鸾扇动羽翼,打开了南疆的某个世界。 “想要进入我凤族的重地,就要先从这小世界进入……按理来说,如果没有我凤族的血统,你是不可能进来的。”她转过头,眼神有些浅浅的幽怨:“但大长老既然邀请了你,想必你也有自己的办法。”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齐乐天笑了笑,随手掏出一根凤羽。 如墨的凤羽,轻轻融化在他的手上,渗入了他的血脉当中。 那原本如坚冰一般的世界壁障,在他完成血脉转化之后,瞬间就融化成水。 青鸾的眼中,有火光亮起。 以她凤族族人的身份,自然能看出来,齐乐天手中那枚凤羽,究竟有多么恐怖。精炼到极致的血脉,就算没能达到九羽的层次,也已经到了七羽的巅峰……而他居然能将这这么精纯的凤凰血脉,直接炼入自己的身体。 这究竟是什么神通? “不是什么大神通,只不过我有谛听之能,对于这些能量的分析,有自己独到的一面罢了。”齐乐天抬起头,示意青鸾继续带路。 青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是开启了传送阵。 再次看见光的时候,齐乐天看到了他这辈子见过,最宽阔的天空。 青色的天空上,万里无云,只有一株通往天际的梧桐树,成为这个天空里最大的景物……无数的鸾鸟,凤鸟,或栖息在梧桐树的枝叶上,或在天空上四处遨游。 “每一枚梧桐叶,都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最小的也有一座山脉般大小。”青鸾敏锐地从齐乐天身上,察觉到了丝丝惊讶的神情,嘴角再度勾起。 无论是从哪一个时空到来的人,都会惊叹于洪荒这个时空的大手笔。拥有无数世界子体的他们,资源远比已知的任何时空要富庶,即使是作为战败者的凤族,所拥有的资源也依旧令人羡艳。 再加上,凤族本身人丁稀少,而能够被纳入族群的,至少都是三羽以上的族人,留在这主世界的族人就更加少了。 比起人丁兴旺的族群,凤族这种少人的族群,有一个极大的优势。 那就是在资源的分配上,他们难以出现资源分配不均的矛盾。 “大长老要见你,所以,你直接飞上梧桐树的顶部吧。”青鸾化归原形,用翅尖指了指天空深处的梧桐树冠。 她的心底,其实隐隐存了个小心思。 要知道,这柱数百里高的梧桐树,乃是凤族的祖树,原先生长在这颗星球最大的龙脉之中,得天地钟灵,也因此有向世界树转化的迹象。 这种力量,甚至不是圣人能够比拟的。 因此,为了守护这梧桐树的所有权,凤族一代又一代的圣人,都将自己涅盘后的遗蜕,全数堆积在这梧桐树的根部,并以自己的血肉和精魄浇灌……最终,这棵梧桐树,彻底成为了凤族的私有财产。 换句话说,只有血脉极其精纯的风族人,才能够登临绝巅。 “那好,我去了。”齐乐天点了点头,背后忽然化出一双黑凤羽翼,扶摇直上。 无数风族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看向了自己那小世界之外。 他们察觉到,时隔千年之后,居然又有外来的风族人,正在攀登这梧桐树! “这么大场面吗?”齐乐天背后的羽翼间,扇动着流火与熔岩的气息,在这越发强烈的罡风中穿行。 他自然知道,青鸾的那点小心思。 不过,少年人的心性,和圣人那囊括天地的心胸,同时在他的身上起效。 “我可是圣人啊,怎么会被一棵大树拦住?”他自言自语,将那枚黑羽中所有的凤族真意,全数炼化到自己的血脉之中。 树冠的边沿上,凤族大长老正盘坐于树叶上。 “大长老!”他的身后,急匆匆飞来两只九羽凤凰:“这是谁?” “逢大事须有静气。”大长老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身后这一男一女两个弟子:“那是我从异时空请来的客人。” “异时空的客人?”那位九羽凤青年颤了颤:“包庇异时空的来客,可是重罪啊!” “你不说,我不说,会有谁知道那家伙是异时空的来客?”大长老活了这么多年,眼睫毛都是空的:“你们就在这好好看着,别人对于凤族法则的运用。”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大长老谆谆教诲:“不要因为生在洪荒这片时空岛上,就小觑其他时空的来客。” “凤族法则?”那位九羽凤女眼睛亮了:“他也是凤族之人吗?” “不,他的种族,在洪荒时期还没有彻底定型,他是来自未来的种族。”大长老摇了摇头:“不过,他跟我们凤族关系匪浅,也会用我凤族的血脉法则。” “怎么可能?”九羽凤青年眼睛都瞪大了。 他分明感受到,下方扶摇直上的那人,已经超越了七重天境。 凤族的功法和力量,即使没有纯粹的九凤羽血脉,也是能够调动的……但到了梧桐树七重天,应该只有凤族嫡系才能继续上行才对啊! “这就是我让你们看好的原因。”大长老将两位少年少女搬到了蒲团上:“看好了,他对于我们凤族火焰与涅盘之法的应用。” 这一刻,无论是凤男还是凤女,眼中的精光都爆射出来。 那扶摇直上的男人,在风中落下无数的黑炎,像是蜕变一般。 “是我们凤族的涅盘九变!”凤女的眼更尖:“他居然在用这属于战斗的功法,去提炼自己的血脉?” “你们的血统,远比他要精纯,但在实际法门的应用上,可比他差了不知多少。”大长老抚了抚须:“看好了。” “他那最后一变,究竟展现出多少种化身!” 第两百一十五章 李老君的新法宝 数不清的凤尾羽箭,从穹顶上坠落。 这是对于凤族血脉不纯之人,擅闯凤族祖地的惩罚。 齐乐天身上的黑炎,像是被剥了皮的洋葱一般,大块大块地落下。只是,无论这些凤尾羽箭如何下落,都无法触及齐乐天的真身。 细小的凤凰虚影,从齐乐天的躯干上片片落下。 “他的血脉,在通过换血来更新?”凤族青年的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他看到齐乐天的神识和身体,正向着凤族的至尊血脉变化……这对于重视血脉的种族来说,几乎是不可忍受的事情。 “大长老?”凤女也注意到这一点:“这……” “仔细看!”大长老的眼中精光大放,盯住了齐乐天身周那十数重变化。 虽说大长老本身也是老牌的圣人,但就像他刚刚所说的那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齐乐天身上此刻展现出的变化,有些甚至是他这位凤族宿老,都没能参透的妙用。 “他究竟是谁?”当齐乐天降临绝巅的时候,凤女的疑问,终于再无法压抑。 “按你们说的,我是异时空来客,凤族的老朋友。”齐乐天听到了凤女的疑问,露出了一副笑颜:“但让我介绍的话,我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一个凑巧登临圣位的混子圣人,以及寻找力量的修士。” “圣人!”两位九羽弟子,终于明白了这人的神通境界。 “不是什么高深的玩意,就算比起你们大长老,我也还差得远。”齐乐天笑了笑:“在洪荒这个汇集了无数强者的时间岛,圣人不过是终极之战的第一张参战卡罢了。” “参战卡……是什么东西?”凤族青年看着他,敬佩之余又有些好奇。 “这个……不过是未来的某些字词罢了,换句话说就是参加逐鹿的资格吧。”齐乐天眼中多有唏嘘。 自从听到了“逐鹿”这个词之后,他内心深处那种战意,似乎不受控制的积蓄起来。 “如果是为了逐鹿而来,那你这次降临洪荒,那来得刚刚好。”大长老慈眉善目:“下一场的逐鹿之战,将会在一年之后,正式开启。而我们这被困于南疆的战败一族,又能够重新向天下张开爪牙。” “你的算盘打得倒是好。”齐乐天眯起眼睛。 他自然知道,凤族大长老这种真正的老牌圣人,绝不会做毫无利益的事情。 虽是当年的故友交托,但齐乐天此刻的降临,对于凤族逐鹿中原的那场战争,有着极大的借力。 毕竟,每一个圣人,都是能够独立撑起一支族群的强大存在。 每多出一位圣人,一个族群的势力,就能够得到指数级的提升。 “彼此彼此嘛,毕竟你还得从我这里,找到过去那个自己,留下的印记。”大长老笑得很开心:“有空的时候,顺便给我这两个弟子,教授一下凤族未来开发出的变化,这不是极好的事情吗?” “您就是钮钴禄·甄嬛?”齐乐天脱口而出。 大长老满脸狐疑。 作为洪荒这个时代的存在,他自然不知道,“甄嬛”究竟是什么玩意。 “算了算了,这玩意就算在我们那个时空,也算是陈年老梗了,就不拿来卖弄了。”齐乐天摆了摆手:“先带我去找到过去那个我,给现在的我留下的东西,有空再给我讲讲逐鹿之战,我会帮助你们。” 大长老眼睛笑得弯了下来。 作为盛产俊男靓女的地方,即使是大长老这样衰老的存在,笑起来的时候,也依旧能展现出那种令人心神摇曳的魅力。 更不用说他身后跟着的那两位少年少女。 “随我来吧。”大长老转过身子,轻轻把两位少年少女推开,带着齐乐天,走向树冠中心那巨大的宫殿里。 这是凤族的祖殿。 …… 李老君的身影,出现在冰原之中。 此刻的他,身上的道袍血迹斑斑,看起来凄惨无比。 “真不知道,你这个糟老头子究竟有什么特异之处,居然使得那位杀手至尊,出动了我们这么多位圣人来围剿你。”扛着大斧的中年男子的头顶,盛放着无数令人心悸的精气:“你的力量,也就那样嘛。” 李老君咳嗽了两声。 一滩鲜血,坠落在毫无世界可遁的雪原上,看起来叫人心疼。 毕竟,一个能当你爷爷辈的老家伙,在冷飕飕的冰原上吐血,任人看到了都会心生不忍。 只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人。 “你已经没有世界可以遁走了,可以把小命交到我们手上吧。”扛着大斧的圣人脸上,带着一张面具,掩盖了他自身的身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某些小族群唯一的顶梁柱。”李老君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看着那扛着大斧,耀武扬威的中年壮汉:“如果不是因为实在缺少资源,你绝不会为了所谓的杀手至尊卖命,对吧。” 扛着大斧的壮汉丝毫没有改变他伸出的手。 圣人级别之间的交战,单纯的嘴皮子,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也不需要你印证我的猜想,我本就不以战斗力见长。”李老君重新站定,手中的金刚琢欲出未出,芭蕉扇在身后摇摆着,绽放出水火双色的光芒。 “不以战斗力见长,还敢来洪荒这片时空?”大斧壮汉嗤笑一声,将手上蓄满力的大斧,重重劈斩而下。 圣人级别的战斗,已经没有什么心理战,嘴炮战可言。 一招一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令人牙酸的声音,从大斧下方传来。 “嗯?”壮汉的眼神颤了颤。 料想之中的血泉非但没有喷涌出来,他那大斧居然还被李老君挡住。 “知道为什么,我会把你们招来这片毫无世界可去的冰原吗?”李老君手中那枚金刚琢,不知道什么时候化作了三枚,放大之后,将他完整地套在了李老君的身上:“那不是因为你们算计精良,也不是因为我慌不择路。” “对了,在我们那个时代,有一个词语,叫做信息差。” “我打你们,就是打的信息差。” 他背后那柄芭蕉扇,猛然扑了出去,扇出了风火两色的光芒,瞬间将两边戒备的圣人,笼进了风火之狱里。 洪钟大吕之声,重重响起。 “我擅长算计,擅长炼制法宝。”他看着倒在风火之狱里的三位圣人,轻轻一笼袖子,将这几个小部族的顶梁柱,捕获下来:“而你们这几位圣人,将会成为我在这片时空里,炼制的第一件法宝。” “接受这个结局吧。” 第两百一十六章 终结因果的法门 祖殿之中,有无数的长明灯在燃烧。 一踏入这片大殿,齐乐天的头颅里,似乎就有一道洪钟在响。 五道远比他修为身后的气息,在这大殿的角落里出现,混着那些永不凋零的长明灯花,直把齐乐天压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圣人,同时处在苏醒的状态?”齐乐天咬着牙,看着身前的大长老:“难道是为了逐鹿?” “喂喂喂,都别这么剑拔弩张的,吓着我们的客人了!”大长老向着各处挥了挥手,那压抑的气息,瞬间化作无形。 齐乐天肩上那重若星辰的担子,瞬间就卸了下来。 “呼。”他长出了一口气,毫不掩饰自己先前的压力。 “你倒是比他有趣多了。”大长老看着齐乐天:“若是当年的他,天不怕地不怕,若是我们这群老家伙如此压迫他,说不定连我们这片祖殿都给掀了。” “毕竟我是个惜命的家伙嘛。”齐乐天笑得没脸没皮。 “好了好了,他当年留给我的东西,我一直存放在这祖殿的最深处,以免被他遍布天下的那些仇家给偷走了。”大长老带着齐乐天,走到祖殿的中心祭坛上。 他轻轻掀开了祭坛的盖子,把一枚玉简拿了出来。 “又是玉简……”齐乐天心中对这些古人的创意,表示小小的鄙视。 既然是留给自己的东西,就不能做得有心一点吗? 还用这种制式的玩意,太没有诚意了。 虽是这么想着,齐乐天还是从大长老的手上,接过了这枚玉简。 口嫌体直.jpg “把手放上去就好了。”大长老眼中像是鼓励。 “切,又不是不敢放。”齐乐天撇了撇嘴,将手摁在了玉简之上。 下一刻,他被拖进了玉简之中的精神世界。 “嗯?”对面那只通体漆黑的猴子,看着忽然出现的齐乐天:“完了完了,怎么来的是这样的我?” “我这样,又什么问题吗?”齐乐天看着这洪荒时代的自己,掏出个水镜,打量了一下自己。 头发很飘逸,脸也很干净,相当正常。 “出现你这么个像古神的家伙,我在未来,绝对做出了什么妥协。”那只通体漆黑的猴子看着齐乐天:“我原来都坚守着猴子的外表。” “毕竟我喜欢的女孩,是个人类,我站在他旁边,总得像点样子才行。”齐乐天义正辞严:“况且,我这一代似乎出了些问题,连带着我前面几代,似乎都陷入了被人针对的漩涡之中。” “被人针对倒是很正常的事情。”漆黑的猴子点了点头:“我在这洪荒里招惹的势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齐乐天挠了挠头皮。 看着猴子这副模样,他都有点想上去锤一遭了……更不用说那些跟他素不相识的存在。 强忍住上去揍他的冲动,齐乐天还是决定转入正题。 “你把这枚玉简,究竟想对我说些什么?”齐乐天问道:“总不可能是来跟我寒暄一下,然后问问我未来的事情吧。” “我不需要看到未来,因为我们本身就是在远古的过去,和无尽的未来,都永恒的存在。”猴子说了一句齐乐天难以理解的话:“我想要对你说的东西,应该在我之后没几代,就已经失传了。” 齐乐天对“失传”这个词语,有点难以接受。 他们这一脉“自斩”的功法,确实有着难以弥补的缺陷。 那就是,每一个自斩的存在,都跟原本的自我,是个完全不同的存在。每一个个体只会自斩一次,自斩出来的那个存在,又会继续将这个功法延续下去。 有时候,下一个被斩出的存在,对上一代是不那么感冒的。 详情可以参考六耳猕猴。 “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没有自斩吧,脑海中的那枚自斩道果,还好好的悬挂在你的泥丸宫里。”漆黑的猴子看了齐乐天一眼:“想不想彻底结束这个轮回?” 齐乐天的眸子缩了缩。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这一脉,其实有个法门,能够终结自己的自斩。”漆黑的猴子咧开嘴,白牙和黑色的皮肤相互映衬,相当喜感。 “那为什么我还能存在?”齐乐天挠了挠头。 “因为我们都没有结束自己的自斩。”漆黑的猴子低下了头:“换句话说,我们不够强。” “不够强,就要自斩?”齐乐天无法理解 “我们这一脉的自斩,除了分裂出一个崭新的个体,还能够短暂的进入类似于凤族的涅盘状态。”漆黑的猴子叹了口气:“换句话说,在关键的时候,我们可以通过自斩,把自己的小命拯救下来。” “如果你彻底终结自斩状态,你将失去一个绝对的保命技能。” 齐乐天眯起眼睛。 “那么,彻底结束自斩,应该是个有好处的东西才对。”他看着猴子:“如果不是有好处的话,为什么要研究出这个结束自斩的功法?” “好处当然有……终结自己的因果,这个难道不香吗?”猴子回道。 “终结自己的因果,是什么好事嘛?”如果这人不是曾经的自己,齐乐天绝对一脸嗤之以鼻:“我们修行了这么久,难道不是为了自己永存?” “你还没到我们这个境界,自然理解不了,彻底终结自己的因果,是一个怎样美好的事情。”猴子眼中有悲悯之色:“彻底终结自己的因果,跟超脱其实是同义词。” “那你前边直接给人砍死,来的不是畅快许多?”齐乐天反唇相讥。 他无法接受这个逻辑。 “被人砍死,意味着你的因果,会被纳入别人的掌控之中。”猴子看他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你会成为别人成长路上的傀儡,成为逐鹿之战,或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战争中,那只最大的炮灰。” 齐乐天愣了愣。 他从现世而来,而现世的圣人也就那么大猫小猫两三只,哪里会像洪荒这个时空要塞一般,圣阶多如狗? 因果……时空……终结。 “我会把这个法门交给你。” “如何使用,就看你的啦。” 猴子笑了笑,化作一张薄薄的卷轴,直接冲进了齐乐天的识海中。 静静地躺好。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天子一族 齐乐天睁开眼。 “怎样,那猴子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好东西?”大长老看着齐乐天:“是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大招?” “对我来说,确实是毁天灭地的玩意。”齐乐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面对过去的自己,还是不知死活的自己……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对你来说?”大长老狐疑的眯起眼睛:“这是什么玩意?” “类似于自杀的那种。”齐乐天摊开手,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大长老沉默了半晌。 “我就知道,以那家伙的恶趣味,就算是想给自己留下点东西,也绝不会留下什么好玩意。”他梳了梳自己花白的头发:“好吧,现在我们来转入正题,去了解一下你所不清楚的逐鹿之战,如何?” “正有此意。”齐乐天颔首,随着大长老走进祖殿的更深处。 走过了那些像是祈福用的长明灯海,齐乐天的鼻端,终于不再充斥着那炽盛的香油味。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沉香木的气味。 “这是……什么地方?”齐乐天看着那一穿而过的壁障,眼前出现的,是一栋栋巨大的树屋。 “世人皆知,我凤族非梧桐木不栖。”大长老摸着树屋上那沉淀这岁月的纹理,缓缓感慨道:“但实际上,我们凤族喜欢栖息的树种,并不只有梧桐树这一种……只不过,这一种比较出名罢了。” 齐乐天点了点头。 被摆放在这里的,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树屋,虽然没有身下这株即将演化成世界树的梧桐木那般稀有,但也绝非凡品。 就比如他身前这巨大的沉香木,厚实的年轮堆叠其上,还被铭刻了某种法则。 “这里是存放记录的地方,为了防止玉简被‘食玉虫’之类的小东西损坏,特意将这沉香树屋,搬到了祖殿之中。”大长老将手掌放在了树屋上,缓缓开启其上的一个树洞:“当年我们还年轻的时候,在各个无主的世界之中游荡,最终发现了这棵要升格为空间树的沉香木。” “只可惜,这棵沉香木,先天毕竟是不足,在突破为空间树的时候,被天罚劈成半死……临死之前,他将自己的尸身,托付给了我们五兄弟。” 齐乐天轻抚了一下这棵树屋。 除了那类似于凡间所用的除虫功效,这树屋内部的力量,似乎还有些诡异。 “如你所见,这树屋因为自身的雷霆特质,被我们铭刻了某些有关于时间的符纹,每到天罚降临之日,就会自主吸引雷光。”大长老掏出了一枚玉简:“其中种种小玄奇,对你来说也是不足为奇的玩意,拿去看看吧。” 齐乐天倒是觉得大开眼界。 之前他虽然也修行到了极高的层次,但毕竟是到了修行的末世。地球这个世界的人民,大多都没有修行的资质,所以才另辟蹊径,采用了科技这条路。 修行之间的重重玄妙,也因此逐渐消失在历史当中。 接过大长老的玉简,齐乐天打开了这两天来,获取的第三枚玉简。 这个时候,他忽然又念想着科技文明的好了。 一份信息,只需要用手机轻轻一点,就能够复制过来。 再简单不过了。 …… “世尊!”如来的身后,站着数尊幻影:“我们派去狙杀那老人的圣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我知道了。”如来挥了挥手,让那些幻影退下。 幻影们看气息,也绝对是到达了圣人的境界,可在如来看起来破不耐烦的挥手之下,居然也乖乖退后……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 每一位圣人,都应该是拥有自己独立人格,绝不会被他人影响的存在。 哪里像如来手下这帮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怂样? “老东西,实在是没想到啊。”他的目光贯穿无数世界,看向了那片血迹斑斑的冰原:“你居然放弃了在我们那个时间的教派传承,直接将所有的法器,都带到这个世界来了?” “这是要孤注一掷吗?”他自言自语,背后那巨大的轮盘,开始闪烁辉光。 那巨大的轮盘,齐乐天也曾惊鸿一瞥。 八位活死人一般的圣人,被放置在那轮盘的数个方位上,驻守四方。偌大一个世界群落,被这巨大的轮盘,硬生生放射出引力,彻底困锁在其中。 这完全是令人无法想象的伟力。 “大天尊难道没有对他做任何的阻拦吗?”他轻轻拨动那巨大的轮盘,将各个圣人的位置做了些变动,将佛国的结构,也做了些调整。 原本在云上漂浮的三千个小世界,居然缓缓浮动起来。 “虽然会浪费很多力量,甚至还会被其他势力窥见,但不转移的话,那两个家伙也绝不是省油的灯。”如来脱离出这些世界子体,站到云上。 流云在空中飘。 他在风中摇。 …… 齐乐天放下玉简。 这玉简中记载的东西,可谓是庞杂至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部史书巨着。从洪荒初建,洪荒世界意志出现,一直到凤族所代表的“羽族”落败,波澜壮阔的史诗,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在齐乐天的脑海里过了一遍。 当年羽族联络鳞族,与被毛戴角的蛮族妖兽对敌……凤凰与麒麟这两族,都奋起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可最终还是被真龙率领的那些蛮族妖兽所打败。 如今洪荒真正的大势力,实际上就只有三家。 一家是龙族,彻底占据了各大海域。 此为妖中之王,即使是羽族之首凤凰,还是鳞族之首麒麟,表面上都需要都以其为尊。 一家是蛮妖,这一家实际上是个大联盟,当年跟着真龙混的,算是真实的“从龙之臣”,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霸占了各大名山与福地,算是诸侯一类。 最后是天子。 “你也看到天子一族了?”大长老看着齐乐天那忽然凝重的脸庞:“是不是觉得很神奇?” “确实很神奇。”齐乐天颔首:“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这样的种族。” “准确来说,我们……包括龙族和蛮妖,至今也没有确认他们的存在,究竟是生命,还是某种傀儡。”大长老的眸子里有探究的意味:“我知道,你们那个未来,已经没有这一族的存在了,对吧?” 齐乐天犹豫了一下。 他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一个类似的影子。 第二百一十八章 对我们来说,一切都是曾经 天子一族,人数相当稀少。 作为这片天地眷顾的宠儿,他们的实力一出生就能达到极其恐怖的境界,在成年之后甚至能够直接步入太乙之境,无论是体力还是智力,都要比寻常族群的太乙强者,要强上至少数倍。 承天之力的他们,会带着如同太阳一般的辉光。 “不能说没有,但我有怀疑的对象。”齐乐天抬起头:“我们那个时代,说不定还真有天子一族的后裔,传承了下去。” 大长老的眼皮跳了跳。 “我曾经见过比你更远的修行者,回归这片天地。”大长老看着齐乐天:“从你身上的时间印记来看,他大概要比你晚上百年左右。” “我们从他的记忆当中,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于天子一族的存在痕迹。” “百年?”齐乐天心底一跳。 若是千年万年,他齐乐天根本管不着……但在百年之内穿越而来的修行者,他齐乐天说不定会认识。 甚至还是同辈。 不过,穿越时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即使是初登圣位的他,也得依靠李老君打穿的那个时间通道,一鼓作气地冲杀过来,才能够突破洪荒的压迫,成功进入时间长河的领域,一路上行。 看大长老的描述,那位从未来回归的存在,修为似乎不是很高?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作为同盟,我们之间的情报,完全是可以共享的。”大长老看着齐乐天沉吟的目光,直截了当地开口。 “穿越时空,不应该是很难以实现的事情吗?”齐乐天打蛇随棍上:“从你的描述来看,这位从我的未来回归的修行人,似乎没有那么高的修为?” “穿越时空,不一定是你自己愿意的事情。”大长老摇了摇头:“有的时候,你可能吃个饭,就被这个世界引得穿越了。” 齐乐天:“……” “那么,那位穿越回来的存在,最后怎么样了?”齐乐天决定关心一下这位从自己未来回归的存在。 毕竟,在这片天地,决定大家熟悉程度的,并不是地域。 每个人都来自这一片世界,也就是说来自同一片家乡……没什么好说的。 但来自附近时间的,可就是最好的“老乡”了。 时间老乡?齐乐天想着这个词,忽然有些好笑。 “他?”大长老摇摇头:“他是个老修行人,天仙境界左右,不过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反抗的时候,被打伤了本源,现在已经死了。” “跟我是同一个肤色吗?”齐乐天接着问道。 “肤色?”大长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跟你一样,都是黄颜色的。” 齐乐天沉吟了片刻。 “那他说不定没法知道这天子一族的秘密……毕竟我原先也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他摊开手,将一抹水汽汇拢起来,化作镜子。 镜子里闪烁着的,是一位手持长枪的骑士。 大长老的目光,忽然就锐利起来。 “这是天子一族的气息吗?”齐乐天扬了扬手上的水镜。 “错不了!”大长老的目光灼灼:“在你们那个未来的时空里,确实还有天子一族的存在!” “这个‘天子一族’,在我们那个时代,并不被成为‘天子’,而是被称为‘天使’。”齐乐天将水镜收起:“像我们这样一身黄皮肤的,多半是东方的修行者,而西方的修行者,都是信奉这天使一族的神明。” “天使一族的神明?”大长老盯住了齐乐天:“他们没有神明!” “实际上,我们那个时候的天使一族,并不是西方修行者真正信仰的存在……从描述上看,那位神明乃是天使一族的创造者,而且天使一族本身还承认了这一点。”齐乐天摊开手。 这一点,他是亲自确认过的。 “知道为什么我说天使一族没有神明吗?”大长老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面前这个懵懵的年轻人。 “因为他们的力量来源,是这一片天地。” “如果硬要说他们有神明的话。” “这片天地的意志,就是天使一族真正的神明。” …… “炽天,这个世界的异时空来客数量,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浑身燃烧着火光的能天,站在炽天的身后:“如果再不逆转时空,将他们逐出洪荒的话,我们这个世界,恐怕会迎来空前的动乱。” “空前的动乱?”炽天笑了笑:“这不是好事吗?” “你疯了?”能天对他的话,表示出浓烈的不解。 他身上越发炽盛的火焰,就是他疑惑的最好证明。 “草长得越茂盛,割起来就越容易。”炽天笑了笑:“能天,你被创造出来的时间还短,可能无法理解我的话,但你要知道,当年的洪荒,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些被洪荒意志,以各种各样理由吸引过来,就是为了重塑这个世界,增强这片时空的稳定性。”他拨弄着一具科技感相当强的时钟:“而我们这些被创造出来的天使,正是为了掠取各个时空的力量。” “可是……像我们一样的时空,难道只有一个?”能天有些担心。 他是个未雨绸缪的人,因此算计得相当长远。 就算洪荒这个时间岛,能够延长到未来的永恒,可他们这条时间岛的时间线,毕竟只是长河上的一条线。 无数错综复杂的线条之间,难道就没有任何一个世界,能跟他们相提并论? “能天,你思考如此缜密,我是替天父高兴的。”炽天像个兄长一般笑了:“但天父曾经告诉过我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能天创造的时间尚短,迫切地听到天父曾经的教诲。 “他告诉我,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炽天看着能天:“我们这个世界,是第一个能够实现汇聚时间的平台。” “换句话说,我们才是征伐诸天,真正的战争源地。” “未来,或者说曾经……对我们来说,无论是未来还是过去,对我们来说,都是曾经。”炽天腰间的长剑,发出嗜血的嗡鸣声:“曾经也有世界,将要演化成我们洪荒的模样。” “但最后,我追随天父,斩落了那个世界的意志。” “从此,我们征伐于各个时间线,再无敌手。” 能天满脸羡艳,进而心生向往。 “这群羔羊,到了该献出生命的时候了。”炽天转过头,看着无数闪烁的世界子体。 他将再度追随天父。 向无数异时空的来客,挥动那旭日般的剑轮。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好为人师 “从今天起,你们两个随我修行。”齐乐天看着眼前这两位少年少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些热衷于收徒弟。 也许是自己脑子里那自我分裂道果,开始起作用了?他如是怀疑。 两位凤族的青年才俊,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这位“新师傅”。 虽是见识了齐乐天那神乎其技的凤族法则,但对于他这位“异族人”,心底还是有三分抵触。 没有一个人类,会喜欢被浣熊教导。 除非他是一只熊猫。 “师傅……”凤女,也就是青莲开口了:“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凤族人没有的姓氏,全数是凤,而这一辈乃是青字辈,因而凤女名为凤青莲。 “问吧。”齐乐天看起来倒是儒雅随和。 面对这两位凤族的“小辈”,他看起来相当轻松。 “您真的没有凤族的血统吗?”青莲看着他,眼中的疑惑之色浓郁至极:“如果没有凤族的血统,您是如何做到将凤族法则,做到如臂使指的呢?” “这个,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齐乐天笑了笑:“我有一项天赋能力,名为谛听。” “谛听这个能力,能够让我更加完整地察觉,其余修行者的法则。”齐乐天轻轻摇了摇脑袋,显化出了自己的六耳:“这是上一任自我,给我留下的神通。” “这样吗……”凤青莲看着他那随风摇曳的六耳:“那我们怎么能学习呢?” “这个神通是我的专属神通,你们是很难学到的了。”齐乐天将六耳收回,恢复那副人类的模样:“不过你们本身就是凤族之人,对于凤族法则的熟悉程度,实际上比我高得多,只不过你们自己恐怕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法则方面应用的缺失罢了。” “我们应用的缺失?”凤青云开始思考。 他是个好学之人,虽然此刻对齐乐天还有些许的抵触,但很自然地就把自己代入了学生的身份,开始认真的思考,齐乐天话中的意义。 凤青莲的心思,却比她这位兄长多了不少。 “能不能,直接指导我一下呢?”她摆出一副战斗的架势:“我听说,在战斗中学习,是最快的途径。” “也不是不行。”齐乐天轻轻颔首。 他知道,这两位九凤羽的青年,显然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天赋比起他来,也绝不逊色,若是不能直接在某些方面折服他们,恐怕他们心里,还是会有不少的想法。 所以,他清浅一笑,轻轻勾了勾手。 “切磋,点到为止就好了。” 凤青莲轻轻鼓了鼓腮帮。 “那学生,便得罪了。” 她的身影,如同水中的一叶扁舟,顺着悠悠的江水,荡到了齐乐天的身旁。一身薄薄的火焰羽衣,在她的身上显现,带着极高的温度,和内敛的气息。 齐乐天从大长老的口中,知道了凤青莲的年纪。 这女孩的年纪,比起他来虽然大了不少,但在凤族的寿命年限来看,还只是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女。 在这个青春烂漫的年纪里,就能够如中年强者一般老成…… 这女孩,也值得自傲了。 凤青莲的身影,已经贴近了齐乐天的三尺之内。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实际上,每一位修行者的三尺之内,都是绝对的私人领域。 能够如此轻易地入侵到齐乐天的三尺之内,也是凤青莲始料未及的。 以她太乙级别的修为,就算没办法真正伤害到圣人,但入侵到这个三尺境之内的时候,也有手段令齐乐天感到狼狈。 他难道就不怕,自己的师道尊严,一朝尽毁吗? “很不错,无论是速度还是精准程度,都比我太乙境的时候,强得多了。”齐乐天的手,浑然天成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前膻中穴上。 凤青莲的心神巨震。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攻击的真正位置? “只不过,你的战斗经验,显然不足。”齐乐天的手轻轻往外一推,给出的力量也不过是太乙之境,但却真真切切让凤青莲感受到威胁。 这让她的身体,不自觉地侧了侧。 “如果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这个时候,就绝不应该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齐乐天的手,轻轻拍击向她侧过的身体,锤向了她因侧身而倾斜的左肋:“毕竟,若是跟你实力相当,或是更强一些的敌人,遇上你全力一击,也得稍微注意一些。” 凤青莲的眼角露出一丝不忿。 “你觉得,我比你强太多,这样的招式,没有任何意义?”齐乐天不用多想,也注意到她眼角这丝微表情:“我研究过你们凤族的神通,你们的修复能力,远在我这种凡人之上,所以战法大多勇猛。” “若是你自峙身份,不肯放下架子与我厮杀。” “你一点机会都没有。” 凤青莲整个人飘然而退。 她炸碎了燃烧的羽衣,借此挡住了齐乐天的一掌。 即便如此,她的左肋也隐隐作痛。 “如果你能保证,我们能公平作战,那我就全力以赴!”凤青莲的眼神锐利起来,一双凤眼真正流露出神兽的威压。 “公平作战?”齐乐天摇了摇头。 “怎么,你害怕封印了神识和法力,会被我凤族的神通欺压?”凤青莲的眼角流转过辉光:“还是害怕你的师道尊严,毁于一旦?” “我的意思是,公平作战,对你没有优势。”齐乐天笑了。 他那一口白牙,在梧桐树冠散发的微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当然,刺眼这个形容词,是凤青莲内心硬给加上去的玩意。 过去的她,都被当做凤族的天之骄子,一代神女来培养,即使是大长老和那些圣人宿老,面对她陪练的时候,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今天遇上齐乐天这个外来的“师傅”,居然对她如此随意? 莫不是想在接下里的对决之中,出点猫腻? “来了!”齐乐天在虚空中画出数枚符咒。 一枚被他黏在额头上,化作一只小塔的形状。 “我以镇妖塔,封印自己的圣人之魂。” 一枚被他贴在胸口,化作一只细小的利剑。 “我以天子剑,封印自己的圣人之身。” 一枚被他贴在丹田,显化一块紫金钵盂。 “我以紫金钵盂,封印自己的圣人之力。” 三枚符咒,隐隐印上了梧桐树的气息。 凤青莲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清晰的感知到,整个梧桐树的力量,已经投影到了齐乐天的身上。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梧桐树的力量所限制……换句话说,他是真打算彻底压抑自己的实力,来与自己切磋。 可是…… “玄仙境,就是修行者法力和精神的标准开端。”齐乐天拍了拍手,看向了凤青莲。 “我来教你,如何尽力挖掘自己那些……” “从未注意到的潜力!” 第二百二十章 热血燃烧 不等凤青莲再多想,齐乐天的身影在地上轻轻闪烁了两下。 “好慢。”凤青莲的身子,轻轻就避开了齐乐天劈斩而来的一掌。 她认出来,这是凤族的并羽斩,只不过与她所习得的形制,有些许的差别。 “如果你不挖掘自己身心之下的潜能,很快你就会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哦!”齐乐天一掌劈下,整个身体就如同灵活的泥鳅一般,轻轻一团。 凤青莲的羽箭,从齐乐天团起的身边,轻轻划过。 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你真要这样做吗?”凤青莲手中的羽箭,如同诸葛连弩一般射出:“你现在的身影,虽然比一般的玄仙要快,但在我的眼中,不比爬虫快多少。” 她说的是实情。 虽说在玄仙境之后,一位仙人的法力,几乎已经定型,但金仙和太乙境对于法力的运用,玄仙拍马也赶不上……同样是碳元素组成的物质,钻石跟软绵绵的石墨,就完全不是一种层次的玩意。 “你在这场战斗中,会学会我的方法的。”齐乐天胸有成竹,再度团身而上。 凤青莲的眼神变得正式起来。 齐乐天亲手封印了自己的力量,没有丝毫作假。 “那我,就不留手了。”凤青莲的手指上,轻轻拈起了数不清的羽箭。 即使齐乐天封印力量的层次,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也依旧不想留手。 她代表着凤族年青一代的翘楚。 她不能输给一个玄仙。 哪怕这个玄仙,是一个真正的圣人。 “真的有必要吗?”齐乐天的身影,在羽箭之间穿行。 他的手中,是一件小小的斗篷,在空中随手搅了几下,那些羽箭纷纷落地,像是一根根长在地上的小白菜。 凤青莲没有动。 她站在原地,背后的双翼缓缓展开,似乎是解放了某种血脉上的封印。 在她的眼中,齐乐天此刻的动作,就像是一只慢悠悠的乌龟,慢慢向海草撕咬过去。 一只凤凰,是绝不会畏惧乌龟的。 齐乐天的眉头忽然挑了挑,将斗篷往身前一掷。 一道足以吞没小山的火球,在他先前的位置炸开,爆发出恐怖的热量。 若这里不是梧桐树圣地,恐怕周边两三里地,都会化作焦土。 “去哪了?”凤青莲双翼一遮,本能地护住全身。 “本能不错。”齐乐天的声音,忽然在她的后颈旁响起。 半边庞大的火焰羽翼,从天而降。 那是凤青莲的半片幻翼。 “这是……怎么做到的?”凤青莲整个弹射开去,远比先前避让的速度要快。 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 她再看了看不远处的齐乐天。 他的气息虽然紊乱了点,但确定不疑的是,只有玄仙境的法力。 “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挖掘自身的潜能。”齐乐天竖起一根手指。 他的手指,在风中微微颤抖,像是经受着某种痛苦一般。 “他在燃烧本源。”大长老的声音,从凤青莲的身后响起。 “大长老!”凤青莲转头。 “不要看着我,你可还在战斗中呢。”大长老那张脸庞,忽然就变成了齐乐天的脸。 她的背后一凉。 一道血光,轻轻飞起。 这次伤害到的,不止是她的幻翼。她的蝴蝶骨处,已经多出了两道深刻的血痕。 钻心的疼痛,充斥在她的脑海之中。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深刻的疼痛。 “特意添加了熔岩爆裂之意的杀伤,看来效果不错。”齐乐天站在她不远处:“虽然还是没办法突破你内脏的防御,但从表面的战果上看,足以令人恐惧。” 凤青莲的眉眼间,忽有煞气腾起。 她似乎被这种疼痛所刺激,整个人的速度,通过背后新幻翼的燃烧,瞬间到达了令人窒息的速度。 音障云,冷凝云,在她的身后骤然亮起,又被瞬间蒸发。 “死!”她的手上,再没有半点迟疑,展现出了凤族真正的奥义。 涅盘之术,外加上凤凌九天的真火直落……这是真正要灭杀的节奏。 “很不错,很不错。”齐乐天的声音,在她的身周各处出现。 他非但没有被这真正的杀意所恐吓,整个人的话里,更展现出了一种莫名的兴奋。 是的,齐乐天在兴奋。 自从晋升到了太乙之境,身上有了不少保命的家伙之后,他在战斗之中,就已经很久没能找到激情和刺激了。每一场的战斗,他都在事先有所计算,即使是再凶险的战斗,也有全身而退的办法。 就算是以太乙之身去对付撒旦,被打成傻子的那一次,他也偷偷取得了那两位裁判员的部分血肉,以此为引,召唤了圣诞节降临的天光。 这在战斗中,虽是好事,但长久以来,已经让他的心灵陷入了沉寂。 他不愿意面对这样的自己。 不过才二十岁许,就已经像个真正的老人,暮气沉沉。 所以,在这场教学站之中,他刻意将自己的境界,压到了玄仙的层次。 他要让自己那本就青春的热血,重新燃烧起来。 去迎接那即将到来的逐鹿之战! “就让我看看,你这个学生,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吧!”他猛然冲杀出去,与无数个化身一道,压向了凤青莲。 凤青莲一声清啸,凤鸣之音响彻整个梧桐树冠。 数不清的凤凰虚影,从她的身上爆发出去,简直就像是网游里的大范围aoe。 只不过,她每一道爆发的凤凰虚影,都带着太乙境的力量。 足以杀死无数个金仙。 “不够啊!”一道道化身在空中爆碎,齐乐天的声音,却依旧在凤青莲的身周回荡:“你的力量,本就不足以杀死单一的我,分散开来,更是没有一点机会。” “那可未必!”凤青莲动了真怒:“归一!” 四散开来的凤凰虚影,像是被某种引力所牵扯,瞬间回归了凤青莲的身边。 一颗小太阳,在梧桐树冠上亮起。 青鸾站在半空的树枝上,神色复杂。 她本能地察觉到,这是那位异时空来客,整出来的大乱子。 凤青莲终究不是太阳。 这样强大的杀招,她也持续不了多久,光芒便轻轻散去。 无数凤凰虚影回流的时候,将周边所有能够掠夺的物质,都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如无意外的话,她此刻应该能看到一个躺在地上的齐乐天。 可她环顾四周,却没能看到齐乐天的半根毫毛。 一声轻佻的口哨,在她身后响起。 她轻轻转头。 “gameover.”口哨声来自齐乐天。 他的手指,正静静地搭在凤青莲的脖颈上。 带着焦黑的火炭色。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创造异种凤凰 “你是……怎么做到的?”凤青莲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抖。 她的心理素质一向强大,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结果。 为什么,自己堂堂凤族太乙,竟然会被齐乐天压制到玄仙的修为,一举击溃? “我用的是涅盘九变啊。”齐乐天的声音却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味道。 仿佛他本来就应该赢下这个对决一般。 “涅盘九变?”凤青莲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那一天,齐乐天利用这门神通,突破梧桐树对九羽者的限制。 “你的凤凰虚影,虽然杀伤力极强,但是对于处于涅盘状态下的我,还是差了一点。”齐乐天笑了笑:“你们凤族最令人恐惧的地方,不是超越常妖的怪力,也不是驾凌九天的火焰,而是无与伦比的恢复能力。” “这种恢复能力,让你们凤族变得特别的……难以杀死。”齐乐天焦黑的手指,在说话的片刻间,就恢复了过来。 而被凤凰真火灼伤的身体,本应该彻底身死。 但齐乐天以玄仙的实力,驾驭了涅盘九变这样的顶级神通,竟然硬是扛下了凤青莲愤怒之下的大范围杀招。 “那你能杀我吗?”凤青莲的眉角一挑。 她先前中了齐乐天两道阴招,但现在,还固守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 是的,她承认了齐乐天的实力,承认即使齐乐天只有玄仙境的水平,她也毫无办法。 但她相信,即使齐乐天那根焦黑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脖颈上,他也毫无办法。 毕竟,自己太乙境的防御力,加上凤族特有的强悍血统与恢复力,玄仙境的齐乐天就算保命能力再强,也绝对无法突破她真正的防御核心。 大不了就是两边都没办法!她心中如是想着。 我是不可能输的! “你说什么?”齐乐天的声音,忽然就低沉下来。 他那根搭在凤青莲脖颈上的手指,忽然就燃起一缕黑色的火焰。 凤青莲的脖颈,忽然就有无数鸡皮疙瘩耸立起来。 那缕黑色的火焰,像是直接燃烧在她的灵魂之下。 她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放在了烤炉上灼烧。 “这是……”她的灵魂被齐乐天那缕黑火封禁,整个人连说话都变得困难起来:“什么神通?” “虽然用后世凤族的神通对付你,稍微有些取巧,但对于玄仙境的我来说,只有这样一个方法能打败你。”齐乐天的瞳孔中,是满满的黑暗:“你们这个时代的凤族,似乎没有各种各样的进化路线,以及亚种的出现。” “但在未来,我认识的朋友之中,有一位黑凤凰。” “黑凤凰燃烧的火焰,在某种情况下,会直接灼烧和封禁对方的灵魂。”齐乐天手中的火焰,轻轻熄灭:“那就是在黑凤凰感到极度痛苦的时候,在涅盘的前一个瞬间,会出现一个短暂的‘自杀期’。” 凤青莲的身子缓缓软倒下来。 齐乐天接住了她。 “‘自杀期’是什么?”凤青莲的眸子已经失了神。 她现在只想知道,那燃烧在自己灵魂上的火焰,究竟是什么玩意。 “自杀期,是你们凤族在涅盘之前,将自己拖入死地的一种方式。”齐乐天将她轻轻平放在一旁的台子上,轻轻抹去自己身上的三道封印,随即给凤青莲渡入一口纯净的元力:“要知道,你们凤族的涅盘神通,在使用之前,实际上是自杀的。” “你们的灵魂和血肉,都会融入到一个法则核心中,然后沟通天地间的火焰法则。”齐乐天看着盘坐在地的凤青云:“你兄长就听到了我的教诲,正在试验之中。” 凤青云的脸上,露出了无数的纹路。 那是凤族涅盘神通的符纹。 “看好你兄长,他这次试验成功的可能性很大。”齐乐天坐在台子旁:“你看,他现在正在进入‘自杀期’。” “我们不会把这个时期叫做自杀期。”真正的大长老,此刻出现在齐乐天的身后。 “我们把这个时期,成为‘落凤’。” 齐乐天摸了摸脑袋。 只不过是把这“自杀期”稍微用言语美化了一下而已吧。 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吧! “大长老你也来了?”齐乐天转过头:“既然你们都知道这种训练方式,为什么平时没有去教他们呢?” “毕竟是我的后辈,下不了手啊。”大长老摊了摊手。 “在我们那个世界,雏鹰成长了之后,都会被老鹰推下山崖。”齐乐天的嘴角,挂起一抹阳光的笑意:“既然你们这些凤凰下不了手,那就由我来吧。” 大长老微微颔首,又遁入了虚空之中。 他并没有对齐乐天的教学方式,提出哪怕半分的质疑。 这代表着,他接受了齐乐天,成为这两位日后天之骄子的师傅。 不设限制。 “抓住那个时机。”齐乐天看着凤青云:“就是你在‘落凤’那最后的阶段时,轻轻将自己的神魂留出一丝,放在你们那个复活的真火漩涡之中。” 凤青云依言照做。 他脸上那红色的符纹,瞬间就变成了黑色。 “忍受这种痛苦。”齐乐天适时地丢出了两只小冰袋子:“你在学习我的黑凤凰血统的时候,很快就能感受到黑火凤凰的魅力所在。” 凤青莲看着齐乐天有些瘦削的背影,眼神复杂。 自己的兄长,居然真把这位异时空的来客,当成了自己的师尊? 可是一想到先前,自己被血虐的场景,她的好胜心又有些不甘。 为什么……自己会输给一个玄仙? 难道就真因为,他所说的那“挖掘自身的潜能”? 这也太扯了些。 “还不服气吗,小青莲?”齐乐天倒是相当自来熟,看着缓缓坐起的凤青莲,递过了一颗糖果。 “这是什么丹药?”凤青莲有些生涩的感谢之后,开口问道。 “这不是什么丹药,这是巧克力豆。”齐乐天眉头一挑:“或许你们这里还没有这种植物的存在。” “我从小到大,都是服食丹药,最次也是天材地宝。”凤青莲摇了摇头:“我从没停过糖果这个词。” “试试看。”齐乐天有些惋惜地笑笑。 “我想你会爱上它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巧克力豆与浴火重生 “从今天开始,我带着各位前去修行。”齐乐天看着两位精气明显旺盛的弟子:“况且,我也需要熟悉一下这个世界。” 凤青云和凤青莲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们比齐乐天更加渴望试炼的开启。 多年以来,他们明明有着翱翔九天的双翼,却只能被禁锢在梧桐树这一个凤族祖界之中,没办法在宽广的世界中,尽情遨游。 “不过,我们需要一个熟悉这个世界的向导才行。”齐乐天想了想。 大长老从祖殿中走出,看着这三师徒。 “那就让青鸾,作为你们的向导吧。”大长老笑了笑:“你们之间,不也有过一段故事吗?” “喂喂喂,别说得那么像我去钓小姑娘啊。”齐乐天不满地努了努嘴:“我这师傅的尊严不要了吗?” “哈哈哈。”大长老笑了笑,轻轻往树冠下丢出了一张竹牌,转身离去。 齐乐天的身上,已经带了两件凤族的重宝,就是用来保护他身后这两位弟子……以及他自己的小命。 第一件,是阻挡天机探测的凤羽斗篷。这件法器虽然没有任何的力量,甚至连防御力都没有,但却是凤族的镇族神器之一。 毕竟,这个世界的意志,跟齐乐天过去那个世界完全不同。 只要有人想办法联结上天机,他就拥有近乎于世界之主的观察能力……当然,前提是要他的神识力量,能够笼罩所有的世界子体。 第二件,是一颗珠子。 这颗珠子,是专门留给齐乐天去使用的东西……就在这两个月,齐乐天已经将双方懂得的神通,还有他通过谛听感知到的神通,都一一交换了一遍。 跟那几位凤族宿老交流的过程中,他原本有些不通的法则,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得到了纾解。 这颗珠子,名为算天珠。 用途也跟上面那斗篷一样简单,只有一个功能。 放大细节。 “以你的谛听天赋,加上这玩意,这一趟的试炼,恐怕能给我们带回不少好东西。”大长老在将珠子和斗篷交托给他的时候,一脸的笑意。 毕竟,有了齐乐天这尊圣人,就等于拥有了一个神通复制器。 就算没办法获得百分百原汁原味的神通,他们也能够将对手的神通,摸出个大概。 而在他们这种层次,如果加上信息差…… 凤族的胜算,将会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次的试炼,大概持续三个月的时间。”齐乐天轻轻招起一朵云,飘出了梧桐树的凤族祖界,重新回到了这片蓝天之下。 “给我颗巧克力豆嘛师傅!”凤青莲这两个月里,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师傅。 虽然心里还有些小别扭,但是身体对于巧克力豆的渴望,却是那么的真实。 “快没了姐姐!”齐乐天甩了甩凤青莲黏上的手:“我从百万年后带来的好东西啊,这两个月都被你吃了大半了!” “我不管嘛!你是师傅,应该爱护学生才对!”凤青莲不依不饶,死死地揽住齐乐天的手臂,完全就是一副女流氓的形象。 亏她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 凤青云坐在一旁,回味着先前妹妹递过来的那颗巧克力豆。 嗯,他也想要再吃一点。 风青鸾坐在云朵的正前方,利用齐乐天交给她的“云舵”,操纵着云朵的方向。 “先径直往东边走,直接先飞个两万余里吧。”齐乐天挥了挥手,示意青鸾如是操作。 青鸾依言而行,但眼神中却有些闪烁。 毕竟,这位九羽贵族的师傅,凤族举族友好相待的贵宾,乃是当日她一意镇压的对象。 她的心底,总是有些芥蒂。 “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的。”齐乐天指导两位弟子进入修行,便坐到了风青鸾的身边,笑看着她:“虽然你曾经追捕过我,但现在我成了你们藏匿的要犯,再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啊。” 风青鸾挤出一丝笑意。 “齐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五羽的士族,又如何敢记恨您呢。” 齐乐天伸出手指,轻轻摆了摆。 “说实话,我不太想听到这样的话……”他盯着风青鸾的双眼:“要知道,我一向是主张人人平等的,像你这样说话,我恨不爱听。” “你说这种话,不就是在命令我吗?”风青鸾的声音轻浅。 齐乐天的语气凝滞了一下。 “这……我这是想跟你友好相处嘛。”他挠了挠脑袋:“就像你刚刚那样说话,我感觉就挺好。” “我也觉得,这个时候的你,比跨越时空的时候,好相处得多。”风青鸾的声音,忽然就软了许多。 少年许久不曾打理的长发,拂过她的脸庞。 腼腆而强大,还懂得承认错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家伙,还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伴侣人选。 这个想法,只在青鸾心中一闪而过,就被她亲手磨灭。 完全没有可实行性嘛,她想着。 “不过,先前恐怕还是冒犯了你。”齐乐天放下腼腆挠头的手:“我在这里,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青鸾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听。 毕竟,就是因为和齐乐天的这段因果,她才得以从普通的凤族人之中,被提拔起来。 无论如何,她都得抓住这个机会。 “这个秘密是,血统提纯之术。”齐乐天轻轻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玉符:“你本身就是五羽级的风族人,若是用了这个方法,未来未必没有机会成为七羽,甚至是九羽的纯净血统。” “我应该怎么做?”风青鸾的声音,忽然就热切起来。 “很简单,找个火山,把自己埋进去。”齐乐天将玉符递给了她:“按照这枚玉符之中记载的内容,进行完整的换羽和焚身。” 风青鸾的神识探进了玉符中,脸上就露出了惨白之色。 她看到了玉符中,对于提纯血统之术的记载。 “按照我的理解,凤族的真正强大之处,还是在于恢复能力……因此你要想提纯自己的血统,强化自己的本源,就必须要将自己的血肉和灵魂,都完整地更新一遍。” 云朵飘到了古美洲大陆的上空。 齐乐天拍了拍风青鸾的肩膀,一跃而下。 他采可可豆去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狱卒英雄 “你也注意到那个男人了吧。”隐藏在某个漂浮的小世界中,一双阴骘的眼睛,看着降落古美洲大陆的齐乐天。 “没想到你也来了。”阴骘双眼旁的大乌龟,缓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动作,甚至比疯狂动物城里那只树懒还要缓慢,但身旁那双阴骘的眼睛,却丝毫没有小觑他的意思。 毕竟,这只大乌龟,可是当初洪荒初建就留下的老东西。 就算再怎么缓慢,也绝不能小看。 说不定,他龟壳上的某处苔藓,就是远古留存的毒药寄主。 “虽说我是世界之狱的狱卒,但也绝不是老老实实呆在监狱里的那种三好狱卒。”阴骘双眼的主人,乃是一只巨大的雄鹰:“我偶尔也是要在洪荒世界,走动走动的活跃家伙。” “那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大乌龟虽然动作缓慢,但却是个话痨:“不过你这样的狱卒,在监狱里的待遇,可比那些三好狱卒,要好得多了。” “怎么敢在玄龟前辈面前论富有呢?”雄鹰扑打着双翼,展现出强健的胸肌:“玄龟前辈在我们的眼中,可是洪荒首富这个称号的有力争夺者。” “说笑了说笑了。”玄龟笑了笑,轻轻把前爪伸出去。 “你来这里,想要对那个异时空来客做什么?” 雄鹰的眼中,阴骘之色更浓。 “我是个狱卒……玄龟前辈应该是知道的。”他冷冷的笑了:“不过我们监狱,没有专门负责抓人的部队,所以偶尔需要我们这些狱卒,为监狱来效劳。” “你上面那些天之子们呢?”玄龟前辈问道。 “就算玄龟前辈,乃是洪荒首富的有力争夺者,最好也不要牵涉到我上面那些人的争斗里。”雄鹰狱卒扑打着翅膀,轻轻摩擦了一下自己的利爪。 小世界内,掀起了一阵飓风。 无数的空间碎片,随着他这一下摩擦,重重地破裂开来。整个世界子体,就像被贪玩孩子戳碎的肥皂泡,破碎在空中。 无数物质从这破碎的世界子体中倾泻出来,重重地轰炸到这洪荒地球的表面上。 直指齐乐天的身躯。 “嗯?”齐乐天抬起头。 天边,无数的山石树木,破碎熔岩,镇压而下。 足足一个世界的物质! 齐乐天的身体,如黑色的闪电般,迅速地伸缩几下。 片刻之后,他的手中,多出了几棵可可树的树苗。 “也不知道还要在这个世界,再呆多久……”齐乐天将这几棵轻轻收入世界珠中:“这些可可树,可是我未来师徒之间,享受巧克力的来源。” “怎么能让你们这些扯淡的家伙来破坏呢!”他放声大笑,一跃而起。 在他身后,那巨大如黑龙一般的黑色铁棍,张开了巨大的龙口,开始大口地吞噬那从天而降的破碎子体。 “这家伙很强啊。”玄龟的身上,露出了蒙蒙的绿光。 世界子体破碎的时候,爆发的力量,不亚于被一片大海所碾压……而玄龟身上这层蒙蒙的绿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挡下爆炸冲击的同时,甚至连他身上的那些青苔,都没被剐蹭掉。 “很强?”雄鹰张开翅膀。 只有这个时候,他阴骘的眼神,才彻底转化成了睥睨天下的神色。 “如果不是知道他很强,为什么典狱长会派遣我过来,将他收监?” 玄龟笑了笑。 “好小子,才两千年不见,你就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那张龟脸笑眯眯的:“我看,你身上那些缠绕的因果线,很快就已经化开了吧。” “不才,只剩下三条大因果,九条小因果线还在身。”雄鹰的身上,有三条红色的大因果线,化作三个完整的圆环,套在身上,迸发出无尽罡气。 九条小因果线,则在他化作人形之后,落在他的手中,几经缠绕,化作一柄锋锐的银色长剑。 “距离超脱境,还有三步。”他看着下方以金箍棒突破了熔岩层,降临到云层之上的齐乐天:“那家伙就算再强,也是不涉及因果的圣人而已。” “在我面前,比土鸡瓦狗,强不了多少。” 玄龟笑出了眯眯眼。 “不要太小看这些异时空的来客。”他善意地提醒道:“要知道,这些异时空的来客,多半都掌握着一些玄奇的道术,若是用出来,对你的影响可也不小。” “作为前职业杀手的我,知道的比你更清楚,玄龟前辈。”这位姓应的狱卒回转过头,露出了一副令人心寒的笑意。 他的罡气,轻轻捅入了一旁的世界子体之中。 一颗,两颗,三颗。 在他的罡气牵引之下,这些世界子体在进行着缓慢的融合。 “好久不见了呢,你的杀招。”玄龟站在一旁,讶异地看着他:“现在居然能勾连十六个世界子体了吗?真是令人恐惧的成长速度。” “前辈谬赞。”应雄将这十六枚珠子,轻轻握到了手上。 这些珠子,就像是被捏进手心的几颗小番茄,逐渐渗出了殷红的血色。 齐乐天的金箍棒,正好在此刻载着他,冲破了世界子体碎片的压制。 “几位先走进我的世界珠里,”齐乐天看着在世界子体碎片中苦苦挣扎出的两位徒弟,以及那有些呆滞的风青鸾:“我们准备跑路了。” “跑路?”风青莲迷糊了一会:“师傅你不是很强吗?怎么不敢跟他打?” “这个……这样说虽然有点丢脸,但我直觉一向很准,我现在应该是打不过天上站着的那两个家伙,赶紧进来,不然等会说不定我们连跑都跑不掉。”齐乐天露出一脸尴尬的表情,轻轻丢出了世界珠,把他们套进了世界珠里。 “这是我入世修行教你们的第一课。” “打不过就跑。” 齐乐天的身后,忽然有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跑路?”手上握着十六颗世界子体的应雄,声音低沉有磁性:“你能跑到哪去?” 齐乐天背着他,背上的金箍棒隐隐发出了嗡鸣声。 “跑路?”他微微转过头,侧脸上露出的笑意,是狰狞的。 “我骗骗学生的玩意,你也信了?” 玄龟站在云层上方,清楚地看到了齐乐天的表情。 “啧啧啧,看来今天这场对决,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聊啊。”他缓缓趴下身子,堆在一团世界子体上,看起来惬意而美妙。 “就让我来欣赏,这场决战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应雄论英雄 “在我漫长的狱卒生涯之中,你并不是唯一一个,见识到我的强大之后,还敢于如此桀骜不驯的男人。”应雄邪邪地笑笑:“不过,在你之前的各位,现在都乖乖地蹲在了世界之狱里,每天品尝牢饭呢!” “如果我拖太久,我的学生们一定会怀疑的。”齐乐天将棍子提到了手上,正对着应雄:“我可不想被他们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 这个时候,应雄才看清齐乐天的双眼。 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竟然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黑色的瞳仁,与纯色的眼白,互相调换了位置。 换句话说,此刻的他,看起来就跟那些走火入魔的邪修,没什么分别。 “看来,你还是一个邪修呢。”英雄将手中的十六颗世界子体一紧。 一股巨大的力量,便从他的手中爆发出来,随着他电光火石的一拳,砸到了齐乐天的身前。 是的,这一拳是砸出来的,而不是挥出去的。 因为十六颗世界子体加起来的力量,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位圣人自身所有的能量储备。 即使是已经涉及到超脱境的应雄,也无法抗拒这些世界子体的力量牵引。 他只能将这股力量,牵引到自己需要的位置。 齐乐天的铁棍,同样横扫了出去。 一股巨大的风浪,从这两人的身边分开,直接将整个古美洲大陆的山脉,都震得动摇起来,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被夜风吹拂。 玄龟那庞大的身子,忽然抖了抖。 他的脑袋,以意想不到的速度抬了起来,看着齐乐天的动作。 “怎么可能!”应雄的眼角,被齐乐天的棍风扫过,此刻已青黑一片:“你怎么可能,撞破我的……” 他的身影,被齐乐天那一棍横扫,狠狠地摔了出去。 坠落在地,爆发无尽烟火。 “如果是两个月之前的我,说不定会被你这一下神通,给吓得当场逃跑,然后被你追上来,一顿暴打之后,拖回世界监狱。”齐乐天看着打出了一块大陷坑的应雄,轻轻降落下去:“但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 “何况是两个月?” 应雄躺在那巨大的陷坑中,挣扎着起身。 他难以理解,眼前这男子,身上就连一条因果线都没有点亮,怎么可能把自己一棍就撂倒在地? 这简直是个噩梦! “因果线?”看着地上的应雄,齐乐天缓缓降落在他的身边:“就你身上这些,毫无力量的线条,对于你的超脱有什么意义?” 应雄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在这洪荒之中,也算是好汉一条,可现在居然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轻易能将你的因果线打掉的人,自然也能够自如的嘲讽他。 他是个认理的人,自然没法再反驳。 “先把自己身上最重要的因果,牵引出来,彻底化形,然后再想办法剪断他,用以超脱圣人境界……”齐乐天微笑着,眸子渐渐恢复原状:“我说得没错吧,狱卒先生。” 应雄撇过头去。 “这个时候的地球,比我那个时候,可结实多了。”齐乐天看着被砸出的巨大陷坑,轻轻笑了笑:“在我们那个未来,即使是个天仙,也能在地上砸出这么一个大坑。” “你想说明什么?”应雄重新看着他身前的齐乐天。 “我想说,你们这个时候的世界,是真的很不错。”齐乐天抬起头:“那位龟前辈,不如也下来一叙?” “别了别了。”玄龟摆了摆手,速度完全不似平常:“我老龟这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你的折腾,能把小应雄打成这样,老龟我来也不行。” “可别这么吹捧。”齐乐天笑了笑:“我读书那会,也是三好学生,懂得什么叫做尊老爱幼,不会跟你动手的。” 玄龟的眼珠子动了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要问我老龟吗?” “你猜对了,我确实是想问问你们,不过狱卒先生现在对我似乎不怎么满意,还想着把我抓进监狱里,我有些心慌慌。”齐乐天掏出了一颗巧克力豆:“要不要来点?一边吃一边说,总是惬意些。” 应雄一动不动,老龟倒是大喇喇地接过去,道了声谢。 “玄龟前辈,你怎么……”应雄听着脑袋上方传来的嘎巴声,皱了皱眉:“你就不担心,这是什么毒药吗?” “这位小友,看起来应该是蛮好相处的角色,不然就不会任你好端端地躺在地上。”玄龟毫不客气地教训道:“如果是我的话,现在的你,还有个完整的人样,就算是我给你最大的仁慈了。” 应雄默然。 他承认,玄龟说得对……若齐乐天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他现在早该被大卸八块了。 “我呢,就是到这个世界,来找些东西,顺便偷点气运。”齐乐天往嘴里丢了一把巧克力豆:“毕竟,我在我们那个世界,有点倒霉……别人出门都能碰上天材地宝,我出门碰到的,却总是各种各样苏醒的敌人。” “我知道,逐鹿之战的胜者,必然会被洪荒冥冥中的气运所眷顾,成为天命所归之人。” “所以,当我来到这片时空之后,我的目标,就是在逐鹿之战中,至少得到一席之地。” 应雄原本一脸沉默,但在齐乐天说完后,他忽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齐乐天看着他。 “笑你井底之蛙,不自量力。”应雄的脸色冷了下来:“你以为,逐鹿之战的胜利者,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 “虽然这个世界的圣人有些多……但我遇上的,多半也就是你这个水平。”齐乐天摇了摇头:“不足为惧。” 应雄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齐乐天。 “我只不过是世界之狱中,一个稍微有些名气的狱卒罢了。”他的话里,透着一股浓浓的讥诮气息:“就算被你打败,那也只不过是我个人的失败,世界之狱里,还有无数人能够将你擒下。” “你知道洪荒这片土地,究竟汇集了多少个时空的强者吗?” “你甚至连想都想不到!” 齐乐天沉默了半晌,忽然开了口。 “虽然你们把洪荒说得那么强势,但我来自未来,自然知道,在我们那个时空,洪荒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彻底被消灭在时间长河中。” “不,你来自过去,而不是未来。”应雄认真地说。 “凡至洪荒,未来和过去这两个概念,就已经彻底颠倒。” “只有洪荒才是现在。” “所有的时间,都是过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留个联系方式吧 “好好好,你说得对。”齐乐天摊了摊手。 对于这些时间和信念上的理解,他不怎么在乎。 过去也好,未来也罢,无论是到了什么地方,他这一脉相承的信念,是从来不变的。世界之狱这次派出了应雄这位狱卒,前来将自己收监,除了正常的收监以外,肯定也想从自己身上,找到属于自己那个未来的信息。 这是凤族长老,事先就告诉他的事实。 “我这次失败了,但并不代表世界之狱对你的追捕,就此罢休。”应雄的脸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冷又硬:“在我之后,还会有无数的狱卒前仆后继的到来,直到将你收监为止。” “那,我有办法跟你们和解吗?”齐乐天看着他:“看在我放你一马的份上,不如给我提点建议如何?” 应雄没说话,玄龟却开口了。 “应雄这个人,跟你倒是无冤无仇的。”他的语速相当快:“只不过,世界之狱背后的那些存在,发出命令,要追捕异时空来客罢了。” “之前凤族那位观察者,曾经将消息发回总部,然后就断了消息。”应雄眯了眯眼经:“所以,我们才得知你乃是一位圣人,才将我出动。” “这样啊。”齐乐天看着自己手中的世界珠。 在自己降临凤族之后,风青鸾居然还将自己的消息,发回到世界之狱的总部? “想要和他们背后的那帮人和解,是绝无可能的。”玄龟在谈到那世界之狱背后存在的时候,言语间含糊其辞,甚至不敢直接提到他们的名字和种族:“你的存在,应该还没有引起世界之狱背后那群人的重视,因此不用担心被彻底盯上。” “我应该怎么做呢?龟前辈?”齐乐天看着玄龟,专心请教。 “这,还得看应雄小友,愿不愿意跟你和解了。”玄龟似笑非笑地看着应雄。 “我愿意。”应雄回答得很干脆。 他虽然生性骄傲,曾经还是个职业的圣人杀手,但他是个认理的人。 齐乐天虽然将他击败,但却没有流露出丝毫要将他封印或带走的意思……他虽是奉上头的命令,来解决齐乐天此人,但欠下的人情,可比无情无义的上司命令重要得多。 “谢谢。”齐乐天真心实意地道谢:“我应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不要将未来的气息,暴露在其余观察者的面前就好了。”应雄的脸色稍霁:“我会向上级汇报,你逃回了原时空,并且被种下了排斥烙印。” “排斥烙印?”齐乐天眯了眯眼。 “这是一种用于封禁圣人的东西。”玄龟解释道:“一旦被观察者,或是应雄这样的狱卒击中,就会被洪荒世界本身,彻底排斥出去。” “也就是说,我会被放逐到时间长河中,永远无法进入洪荒时间岛,对吧?”齐乐天心中有一丝明悟。 “是的。”应雄点点头,将手中一枚玄奇的符印,轻轻撕下。 他鹰爪一撕,整个空间就被划出一道裂痕。 玄龟轻轻抬头,加了一把劲。 时间长河的气息,缓缓降临这片巨大的陷坑。 那枚玄奇的符印,在时间长河出现的瞬间,就被应雄丢了进去。 “好了。”他转过头,向着齐乐天拱了拱手:“现在知道你存在信息的,只剩下我和那位观察者……听闻你与凤族的关系不错,那位观察者的级别也不够高,找出来解决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嗯,我知道了,感谢应道友。”齐乐天也拱了拱手:“那么,我就继续带着弟子去云游了?” 应雄欲言又止。 “想问就问嘛。”玄龟倒是热络得很:“你们这两人之间,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还可以互相帮助一下嘛。” “应道友尽管问,我齐某人只要是能说的,都不会吝啬口水。”齐乐天笑道。 “我想问的是,你明明只是一味普通的圣人,为什么能够随意将我的因果线撕开,打败更高境界的我呢?”应雄脸上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本该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嘛,应该说是我取巧了。”齐乐天轻轻抹了抹左眼。 那怪异的眸子,再一次出现在玄龟和应雄的眼前,看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在我看来,你非但没有比普通的圣人要强,反而还被自己身上那几根因果的线条,束缚住了力量。”齐乐天毫无顾忌地指出了应雄的问题:“那些因果线,应该都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某些事物。” “但你每次想要动用力量,施展神通的时候,首先要经过这些线条的同意。” “这让你变慢了。” “如果是同一个修行体系的话,大家的速度都相对变慢,也不会有所察觉,甚至还因为拥有了这几根因果线,变得更加强悍,但对于拥有这双眼睛的我来说,你们某些细微的缺陷都会一清二楚。” 应雄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总觉得,齐乐天还有些什么东西没说。 但他有推测不出来。 就因为这货从未来回来,还拥有一双能看穿破绽的眼睛,就能够跟自己这接近超脱的强者,捉对厮杀? “齐道友,这是我的呼应符,若是有需要老龟的地方,大可来找我。”玄龟将一枚玉符,递到了齐乐天面前:“要不我们互换一个联系方式呗?” 齐乐天将神识瞬间流过玉符。 这枚呼应符内部的结构,极其精巧,其中散发出的某种波动,甚至能够直接穿越厚厚的世界壁障,流进世界子体之中。除此之外,玉符本身的气息,也是呼应符主人身份最好的证明之一。 心神一动,齐乐天也拿出了两枚空白的玉符,神识和灵力在其中一动,就凝练出了两枚独属于自己的呼应符。 “不介意的话,你们两位也都留下我的联系方式吧。”他意味深长地笑笑:“除了带弟子云游以外,我觉得我还得解决一些别的事情。” “就不奉陪了,两位。” 他身形一动,消失在天际,也不知落入了哪个流动的小世界中。 应雄终于醒过神来。 他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不对劲了。 自己的速度,怎么说也到了这个层次,就算再慢,也不是一个寻常圣人能比拟的啊! 这齐乐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观察者的工作繁重吗 “师傅,你还真逃掉了啊!”凤青莲被放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在感叹:“那可是两个圣人啊!” “先前不是你叫我去跟他们干架吗!”齐乐天故作怒相:“是想欺师灭祖吗?” 凤青莲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她就是习惯了在凤族里肆无忌惮的,公主一般的生活,就算在齐乐天手下操练了两个月,也依旧是一脸的我行我素。 像先前那种程度的发言,不过是日常罢了。 “好了,我给你们找了个不错的世界。”齐乐天指了指下方支离破碎的山地,还有随处可见的火山:“应该是接近毁灭的世界吧,我给你们限定一个时间,如果你们能从里边出来,应该就不必搞得灰头土脸。” “如果出不来的话……”齐乐天的笑意挂到了脸上。 “那就准备涅盘重生吧,这具身体和神魂,恐怕是要不得了。” 凤青莲和凤青云看了看下方的世界。 那般恐怖的高温和乱象,就连真火加身的他们,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这个世界子体,用我们的语言来说,相当于一个中千世界。”齐乐天给他们解释道:“换句话说,这个世界子体所蕴藏的能量,甚至能够和一个普通的圣人相当。” 凤青云的脸,镀上了些许菜色。 “只是,师尊。”凤青云的手指有些颤抖:“您说的出来,是从哪里出来?” “我会把你们打进地心,我大概看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和生物储量,大概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吧。”齐乐天撸起手腕,看了看表。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无聊之下搞出的小玩意。 “这里的地心有多深?”凤青莲问道。 她的脸上,露出了与兄长截然不同的,跃跃欲试的意味。 “约莫三万丈许,比起我们下方的星辰来说,不算什么。”齐乐天摆了摆手:“好了,不许从另外一个方向突破出去,不然给你们安排的惩罚性锻炼,绝对让你们想象不到……成了的话,我就把每日定量的巧克力,再加一倍。” 凤青莲的脸上,露出了强烈的战意。 “快点吧师尊!”凤青莲转过身子,向着那一片熔岩的大地:“只要能够把巧克力豆加倍,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凤青云伸出手,想说些什么,却被齐乐天的鼓掌声打断了。 “好了,既然你们两兄妹都这么有战意,那我就放心了。”齐乐天放声大笑,将双手轻轻一震:“下去吧!” 凤青莲主动随着齐乐天的力量,坠入东方地下。 凤青云挣扎了两下,就被齐乐天的力量,强行砸入了西方的地底。 “很好。”齐乐天拍了拍手,转过了头。 风青鸾一直坐在云头上,距他们师徒三人,若即若离。 齐乐天走到了她的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风青鸾身子颤了颤,转过了头。 “凤小姐。”齐乐天一如平常地微笑:“要不我们来聊聊看?” “好……好啊。”风青鸾的语气有些犹豫。 齐乐天坐在了她的身旁,肩并着肩,看着天边血红色的云朵。 这是即将毁灭的世界里,最壮美的景象。 若是有人在远处拍下这一幕,看起来简直就是修真道侣相。 但实际上,风青鸾那颗心脏,跳得更快了。 不是因为羞涩,更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心底那抹隐隐约约,快要藏不住的恐惧。 “我想问问世界之狱的事情。”齐乐天坐在他的身旁,在云上晃着双腿:“你曾经是世界之狱的观察者吧,有没有什么消息,可以分享一下的?” “有,但是不多。”风青鸾此刻显得有些缄默,遣词造句之间,有种费心斟酌的感觉:“不过,我毕竟修为比较低,接触的东西没那么深入,给出的信息,对您的帮助恐怕也没那么大。” “没事,你就挑些你知道的说就好了。”齐乐天一脸洒脱:“比如怎么加入世界之狱,成为观察者这种消息。” “这个,世界之狱每隔十年,会在中央世界,开启一个祭典,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修为超过仙境的修行者,都可以到中央世界去,争夺成为观察者的机会。”风青鸾说道:“莫非您也想去?” “下一次的祭典,将在什么时候开始?”齐乐天托着下巴,一脸思考的模样。 “说起来,这次的观察者祭典,跟逐鹿之战的开启,恐怕时间上有些冲突……毕竟,在各族合力准备逐鹿之战的前两个月里,去争夺观察者的工作,没那么理智。”风青鸾的语气越来越顺,似乎冷静了不少:“毕竟,观察者是一份相对繁杂的工作,对于逐鹿之战的备战和修行,都会有些影响。” “工作繁杂吗?”齐乐天轻轻扭过头:“比如说那种,把异时空来客的信息传回总部,我感觉也不是特别麻烦啊。” 风青鸾忽然打了个寒战。 他知道了!风青鸾的心中,像是山崩一般震动。 齐乐天的脸色似笑非笑。 “你是怎么知道的?”良久之后,风青鸾看着齐乐天,眼神变得有些难以捉摸:“我的识海有洪荒世界的意志加持,应该是不可能泄露信息的。” “在这之前,不是有世界之狱的人来追捕我吗?”齐乐天说得轻描淡写:“我跟他们聊了一会,他们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了。” 风青鸾咬了咬嘴唇。 这是何种程度的神通广大!一名被追捕的逃犯,居然能够跟追捕他的狱卒,攀谈了起来? “我先把他打趴下,然后就可以正常地聊天了。”齐乐天的表情冷了下来。 如果风青鸾的表现,能够稍微好些,甚至表现出稍微的悔改,甚至是愧疚之心,他齐乐天此刻的杀心,也不至于如此炽盛。 如果接下来,风青鸾的回答不能令他满意。 那他齐乐天绝对能找到办法,让风青鸾这个角色,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是,我回到凤族之后,直接把你的信息传输到了世界之狱,但随后我就被大长老种下了禁制,再不能将你的信息继续上报。”风青鸾的脸上,也不再是那种难以捉摸的表情,而是纯粹的仇恨。 “说说你的故事吧。”齐乐天将手一招,就将她吸入了世界珠中。 随后他身形一动,也一并落入了世界珠里。 在这个来自未来的法器里,他要决定风青鸾…… 究竟能不能活下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忘忧水 世界珠的内部,在齐乐天的经营之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安乐的小窝。 凤凰羽,通天柱,建木这三种力量,像是三足鼎立的支柱一般,将这原本并不坚固的空间,彻底建立起来,变成齐乐天最强的随身法器之一。 风青鸾的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她一跃而上,带着飞蛾扑火的气质。 “没意思。”齐乐天摇了摇头,一指点出。 黑色的火焰,直接烧到了风青鸾的身上,化作一道巨大的火焰十字架。 “你怎么会!”风青鸾被钉在十字架上,看着齐乐天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的恐惧。 这种十字架,她曾经在世界之狱深处见过。 巨大无比的火湖之上,有无数的十字架,从湖底升起,却带着炽白色的火光,灼烧在那些重犯的身上,带给他们无尽的痛苦。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世界之狱内部,所见的场景。 没想到,事隔经年,她风青鸾居然被钉在了相似的十字架上,眼前站着的,还是自己此刻最仇恨的异时空来客。 “看你的样子,似乎对我这十字架,有些眼熟啊。”齐乐天的眼神里满是邪性。 “我绝不会说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让你彻底暴露在世界之狱的目光之下,让你得到应有的审判!”风青鸾的语气近乎咆哮,脸上的表情却无比的冷静:“实际上,就在先前……” “你就已经将我的信息,再次传输到世界之狱?”齐乐天眉头挑了挑。 “我说了,没意思的。” 风青鸾的脊背后,冷汗潺潺流下。 “原来,你早就已经算好了吗?”她看着齐乐天的脸,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绝望:“为什么你会算到这么多。” “你对我们那个时空的圣人,带着先天的仇恨和鄙视,我是知道的。”齐乐天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你的仇恨因何而来,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你产生过任何的信任。” “而且,就算我信任你,你也不可能把有关于我的消息,发送到世界之狱去。” “因为我身上穿着的,是你们凤族的至宝,蔽天斗篷。” 风青鸾紧咬着下嘴唇。 她知道,今日别说逃过一劫,甚至连恶心面前这圣人的机会都没了。 “我这个人一向秉持慈悲为怀的心态,对你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足以让你如此仇恨我的行为。” “所以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对我如此仇恨?” 风青鸾的嘴唇上,露出了深深的齿痕。 “我绝不会把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齐乐天眼眉低垂了一瞬间。 “你是想引诱我杀你,然后你的死亡记录,就会成为世界之狱的一个异常记录……然后,你希望他们依托这个死亡记录,重新查到我头上来?” “忘了告诉你,我已经跟那位世界之狱的狱卒,好好聊了会天。” “现在的我,在世界之狱的档案记录……” “已经成了空白。” 风青鸾眼中仇恨的火焰,被浇灭了一半。 “为什么!” “因为,在我跟他聊过之后,他将一枚驱逐咒印,打到了虚空中,然后汇报总部的时候,我的记录就已经变成空白。”齐乐天摊开双手,一脸笑意:“所以,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你们凤族最高级别的客卿长老,还有下一代继承者的导师。” “换句话说,你能够依靠的这两个势力,对我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威胁。” “必要的时候,甚至还会成为我的助力。” “更进一步来说,你现在的死亡,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泄愤手段,甚至连让我恶心一点的资格都没有。” 风青鸾的胸口剧烈起伏。 “是不是很绝望?”齐乐天看着她,饶有兴味。 “你是该下火湖的魔鬼!”风青鸾的神情开始变得狂乱起来。 在齐乐天的言语和气势之下,这位小小天仙的神智,已经开始混乱起来。她的口中开始吐出令人作呕的污言秽语,还夹杂着她的仇恨来源。 比如小时候,接到的父母死讯。 比如少年时,被那些异时空来客凌辱的经历。 甚至是成年后,凤族本身对她血统和凄惨经历的鄙视。 齐乐天只是一昧地听着,听着她投入世界之狱后日常巡视各个世界,揪出那些异时空来客,得到成长的故事之后,他若有所思地敲了敲身旁的小葫芦。 “很痛苦?”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佛宗某种令人醍醐灌顶的音波。 风青鸾恍惚了一阵,才发现齐乐天这个大恶人,依旧在自己身前站着。 两行清泪从她的脸颊上落下,晶莹如雪。 “你的故事,我也听得七七八八了。”齐乐天敲打着手边的小葫芦:“确实是听得很不是个滋味……我承认有被你打动到。” “我不需要打动你这样的恶人!”风青鸾的反驳随口而出。 她对面前这个人的厌恶,已经不能用言语去形容。 这已经成了本能。 “不过,我对你的惩罚,不是死亡。”齐乐天轻轻伸出了手。 小葫芦在他的手腕上摇摆着。 “你要做什么!”风青鸾尖叫着,看着他缓缓伸出的手,身子却被定格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我对你的惩罚,就是忘却。”齐乐天的语气与他的动作一般轻。 “我会让你的记忆得到一次完整的洗礼,忘记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过去。忘记那些令你感到羞辱和悲哀的往事。” “然后让你留在我们师徒的身边,成为一个称职的侍女。” 风青鸾眼中的泪水,不自觉地涌出。 齐乐天的手,在她的头顶上摩挲了几下,就像是得道高僧的灌顶。 风青鸾的眼神开始变化。 她的身子,一开始还在剧烈的颤抖,像是想要挣扎的溺水者……但很快她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挣扎,为什么要颤抖。 明明没有任何的痛苦,没有任何的压力。 甚至,那些被忘却的记忆,曾经还是她最大的负担。 此刻一朝忘却,她感受到的甚至是一种升华与愉悦。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齐乐天斜倚在玉榻上,提着一串葡萄,抛了两颗丢进嘴里。 风青鸾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湿润的脸颊。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站在此处。 齐乐天眼睛开阖中,看到了风青鸾头顶三尺的灵魂之光。 原本赤红的血光,在他的洗礼下,已经变成了纯净的水光。 “比起惩罚……” “这更像是一个奖励啊。” 第二百二十八章 自由意志的丧失 “啊哈!”凤青莲的身影,像是一道电光般,从大地深处的裂隙中,爆射而出。 在她的身后,巨大无比的异兽,正在世界毁灭前的大破灭中,艰难地挣扎着,跳跃着,却没有凤青莲那种令人畏惧的速度,最终被吞没在破灭的世界中,成为了世界破灭的殉葬之人。 凤青云早已站在齐乐天的身边,只是一头血红的长发,已经变作了乱糟糟的鸡窝,甚至能安上两窝火鸡。 “我逃出来了,师傅!”凤青莲的身影,刹那间降临在齐乐天的云头上,踩得整朵云都为之一震。 齐乐天伸手一卷,整朵云团便穿越了支离破碎的世界壁障,重新落在了洪荒大地上。 “呼……”凤青莲此时才有空喘上口气,轻抚着自己起伏的胸脯:“差一点,人家差一点就被这破碎的世界吃掉了!” “说实话,我倒是挺希望你们被吃掉的。”齐乐天转过身子:“你们两个都是凤族的天之骄子,逃出来不算什么难事,但若是有个机会,让你们直面死亡和毁灭,恐怕对你们的成长,也有相当的裨益。” “师尊,你之前不是说了,这个试炼不简单吗!”凤青云摸着自己被烤的乱糟糟的头发,整个人愁眉苦脸的:“怎么现在忽然就改口了?” “既然你们都能通过,那当然简单啊!”齐乐天大言不惭地说着。 凤青云只能打两下哈哈。 “对了,青鸾小姐呢?”凤青莲看着云头。 她还想找风青鸾这跟他年龄相仿的女孩,跟她好好聊聊呢。 “我也教了她一些修行法,让她去练练了。”齐乐天不动声色:“现在她还呆在世界珠里呢。” “这样吗……”凤青莲叹了口气:“还以为她有空跟我聊聊天呢。” “没聊天也不要紧,看看这是什么?”齐乐天轻轻从世界珠里拔出了一根树苗。 “这是?”青莲青云两兄妹凑了上来。 齐乐天又从兜里掏出了两块巧克力。 “这种树苗,在我们那个时间,叫可可树。”他将小树苗放在了云头上:“他的果实,经过各种工序炮制之后,能够变成巧克力。” 两兄妹的眼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给我!”凤青莲的出手速度,甚至比跟齐乐天对决时还快,一下子就扯过了这根小树苗:“我刚好有一个对应的法器,将它催熟!” 凤青云一把扑了上去。 “不行,妹妹,你应该懂得尊敬兄长!”他虽然出手稍慢了些,但后发先至,同样扯到了树苗上:“给老哥拿过来!” 一时间,两兄妹扭打成一块。 齐乐天就站在边上,看着两人,浅浅地笑着。 神识探到世界珠里,风青鸾还在傻傻的看着手中的羽毛,颇有些不知所措。 缓缓叹了口气,齐乐天看着中原那被世界子体堆叠起来的高耸天柱,整个人的气势莫名地高涨起来。 胸中的热血正在燃烧,身上的骨骼,因为久未动身,已经有些生锈。 “逐鹿之战之前,先去世界之狱,好好探探虚实……”他心中默念了两句咒语,将三魂七魄中的两道魂魄散了出来,在云头上凝聚出一道化身。 以他现在融汇贯通洪荒与现世神通的实力,就算只留下两道魂魄,实力也绝非一般的圣人能够击败的……况且,留在这两兄妹身上的法宝,绝对还有不少压箱底的玩意,根本不需要他过多担心。 “天子一族,天使一族,这两个族群,究竟是祖先与遗族的关系,还是另有隐情?”齐乐天的身影,在空中化作一抹淡淡的虚影,掠向了中原。 南岭在他身下掠过,不少世界子体中上演的恩怨情仇,化作空中飘荡的信息,被他掠到脑海中,细细体味。 眼前的天空,正是黄昏时,绚丽的云朵漫卷开来,像是一条通往天边的道路。 正在他脚下展开。 …… 极北冰原的地底下,某个大型中千世界里,有一道巨大的火柱,从中升起。 这火柱不仅是巨大,其间的温度,甚至也超越了这个世界空间所能够承受的程度,在它的周边,有无数的空间碎片崩碎开来,若非有法阵相护,就跟先前齐乐天师徒所到的地方,落得一般无二的下场。 “你这老儿!”被绑在火柱上,只剩下上半身的男人,痛苦挣扎间不忘喝骂:“至尊一定会将你送进杀戮深渊的!” “杀戮深渊?”李老君笑笑:“那是我提出来的计划,没想到还真被他实现了。” “呸!”中年壮汉的面具,早已经被焚烧殆尽,露出一副须发虬结的脸庞:“就算你能够碾压吾等,也依旧无法对付至尊!” 李老君摇了摇头。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些异时空的来客,会引起洪荒如此大的忌惮。”他有些慨叹:“你们这个世界汇集的强者,实在是太多太多,彼此之间的战争,也太过频繁,甚至影响了你们本身的身体和灵魂。” “没有战斗,哪能进步!”虬须大汉不屑道:“若非你功力精纯,又怎么能站在这里,全须全尾的!” “像至尊刚到达洪荒的时候,穿越了足足三千个世界子体,将我们这些圣人碾压了一遍,我们原以为会彻底消亡。” “可没想到,至尊给予了我们未来。” 李老君嗤笑起来。 “你笑什么!”虬须大汉青筋突爆。 “如果你的至尊,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他为什么不来拯救你们于水火之中,而是任由你们落入我这焚尸炉里,缓缓化作齑粉呢?” “你!”虬须大汉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 “不必再说了。”李老君盘坐在地上:“我乏了,已经不想再多听什么……他的话术和个人魅力,还跟在我们按个世界时一样,是精英中的精英。” “像你们这些被影响的圣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给予了他最好的口粮。”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按照我们先前的设计,他的实力,确实已经不是现在的我能企及的。” 虬须大汉一脸得意。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身意志的缓缓丧失。 “不过,我劝过他,这不是正道。”李老君闭上了双眼。 “让我来亲手终结我犯过的错误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黑店,巴别塔 齐乐天的速度,忽然变慢了下来。 他上次在梧桐树上施展的三道封印,再次降临他的身体和灵魂,比上次更加猛烈。 这一次,他只剩下了天仙境的修为。 并且,为了阻挡那些天子一族的后来者窥探,他将自己所有的本源积蓄,全数逸散在这片洪荒时空中。 换句话说,他现在跟一位真正的天仙,没有什么两样。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他自言自语,最终降落在了中原的土地上。 即使是在未来的时空,他也未曾真正踏足过这片土地,不过是在最终穿越的时候,匆匆看了几眼。 百万年的时光,在地球这样巨大的环境下,实际上改变的东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至少他能够看见,那些相对熟悉的山脉,以及奔流不息的江河。 那条通往天际的柱子,此刻也真正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这是……”齐乐天眯起眼睛,第一次审视这真正的通天巨物。 “是第一次来到中州吧。”一位招揽客人的客栈小哥,看穿了齐乐天那震撼的目光:“之前也曾经听说过,这座巨塔吧。” “实际上,没有多少了解。”齐乐天摇了摇头:“可否介绍一二呢?” “这座巨塔历史之悠久,可就说来话长了。”客栈的小哥微笑着接引齐乐天:“不如到我们小店里坐着,我替您慢慢讲?” 齐乐天笑了笑,欣然规往。 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出现了商务,都是一个样的。 “这座巨塔的名字,乃是天子一族亲自订立的。”坐在客栈的棚子下,小二从旁端上几碟小菜,一碗醇酒,也就坐在齐乐天面前唠嗑起来:“客官您莫不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齐乐天微笑着摇头。 他原先制定的计划中,并没有这一环,故此也没有了解这属于天子一族控制之下的中原,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它叫巴别塔。”小哥的眼神悠远,似乎倒映出那巨塔上无数的世界子体:“乃是当年世界意志下令,汇集整个世界的力量,建立起来的神圣之塔。” 齐乐天的瞳孔缩成一线。 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 “上帝命全人类建造,最后却亲自伐断的巨塔。”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客官?客官?”店小二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您有在听吗?” “你接着说。”齐乐天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他得先压压惊。 “当年,在洪荒初立之时,无数世界子体诞生,吸引了各个时空的强者觊觎。”店小二讲故事的水平,也是一流:“我们的时空虽然强大,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逐渐就不支起来,被各个时空的强者,在此占领了一席之地。” “但我们的青天大人,并没有为此懈怠。” “他召集了洪荒初立时的六大种族,也就是麟羽湿化蛮虫六族,倾世界之力,利用了这个世界超过一半的世界子体,建立了这样庞大的一座巨塔。” “这……那些异时空来客,难道没有任何的反扑,任由世界意志进行计划吗?”齐乐天轻啜一口醇酒,缓缓问道。 小二连忙斟满,继续讲述。 “那可不!”他讲述之间,眉飞色舞,似乎将自己带入了那个时空的强者身上:“当时的六大部族,全力出战,死伤无数,只为守卫这巴别塔的建立,而青天大人,又亲自创立了天子一族,战力非凡,打起那些异时空来客,就跟砍瓜切菜一般。” 齐乐天静静听着,等候下文。 “但即使是这样,我们洪荒世界的各大种族,连带天子一族,在那群异时空来客的攻击之下,也依旧是节节败退……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即使是再勇猛的强者,也有力竭的时刻,到了时空之战的后半期,我们这群土着占领的地域,只剩下了这中州一小块地方。” “结果呢?”齐乐天问道。 “结果?”店小二一拍手掌:“结果就是啊,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在最后的时刻,终于将巴别塔修筑起来了!” “这巴别塔,究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神通,能够解决六大部族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店小二嘿嘿一笑。 “小二我当时还没出生,只知道这巴别塔的力量非凡。据说异时空来客在它建成之时,将全部的兵力都压上了中州,圣人横飞,太乙多如牛毛,神仙打架已经不能形容那种场面……总之是挥手间,就能碎灭无数的世界子体,横压百万仙军。” 齐乐天点了点头。 圣人手段他是清楚的……至于圣人之上,他来到这个世界许久,也已经有了眉目。 店小二的修为,甚至还没能突破仙境,讲述的圣人威能,也多半是自己的想象……他倒觉得没多少听的必要。 只是,他很好奇,究竟那巴别塔是如何碾压无数时空的圣人的? “那巴别塔初一落成,简直就是光芒四射,那无数世界子体以特殊规律堆叠起的符阵,爆发的威能,甚至压过了那异时空圣人加起来的力量……只是一瞬间,那些圣人们死的死,伤的伤,如潮水般退去。” 齐乐天:“???” 你铺垫了那么久,结局就这么平淡? 什么叫做“符阵威能,毁天灭地,杀戮无数圣人不过瞬间”? 这一瞬间比你在床上运动的时间,都要短得多啊! 强忍着额头跳动的青筋,齐乐天尽量慈眉善目地问道。 “讲完了?” “讲完了。”店小二一脸无辜。 说不定,在他眼里,这一瞬间的威能,胜过千言万语。 但齐乐天不满意,很不满意……他想要知晓的,是这巴别塔为什么,能够战胜数量如此庞大的圣人。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店小二,又如何能通晓其中的道理呢? “结账吧。”他叹了口气,将桌子上几碟小菜草草扒拉几下,就算是吃过了。 “盛惠六十颗下品灵石!”店小二看着桌上摆着的几碟小菜,毫不脸红的漫天要价。 齐乐天手中坚硬的筷子,多出了两个凹坑。 这小菜和醇酒,在现代顶天不过五十块。 在这里居然要六十颗下品灵石? 他悲愤地掏出六颗中品灵石,拂袖而去。 临走前,他还听到了店小二的嘟哝。 “真是没钱的乡巴佬,连小费都不给……” 齐乐天捏紧了拳头,忍住上前找茬的冲动,快步离开。 小店旁的阴影下,一道幽幽的身影浮现。 “他怎么来了?”这道身影眼光幽幽。 内有择人而噬之意。 第二百三十章 蛮蛇的出现 齐乐天拐过一个角落。 小巷里,幽幽的风声吹过,阴暗而逼仄的空间里,充满了潮湿的霉味。 “为什么要跟着我?”齐乐天转过身子,看着身后那熟悉的身影:“在我的记录上,和你可没有任何的接触记录。” “一个合格的狱卒,要懂得审视任何一位可能的罪犯。”应雄看着齐乐天的身影:“怎么来了这一处……逐鹿之战,可还有段时间才开启。” “我想当观察者。”齐乐天直言不讳。 “荒唐!”应雄几乎是当机立断的反驳:“你一个……怎么敢?” 他还是将“异时空来客”这几个字隐去不表,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不可以吗?”齐乐天一脸平和。 “怎么会可以?”应雄凝视着他:“就算你修为深不可测,也绝无可能逃过那座巨塔的检测……毕竟它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异时空来客。” “哦?”齐乐天笑了笑:“说句实话,你能从我身上察觉到异时空的气息吗?” 应雄眯起眼睛。 他的双眼中,满是猩红色的探查之光。 齐乐天自如的站在了他的目光下,任由他那猩红的目光扫过全身。 “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应雄细细地将他检测了一遍,居然真没能从他身上,察觉到任何异时空的气息,甚至还能发觉比他还古老的洪荒之气。 “我没有用任何的手段。”齐乐天整理了两下衣衫:“实际上,我来到洪荒,应该算是倦鸟归巢,回归故里。” “回归故里?”应雄有些难以理解。 他看不透齐乐天的跟脚,对他始终抱有深深的戒心。 齐乐天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总而言之,我虽然当真是……但又不全是。” 他也没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 “当真是令人惊叹。”应雄的神情逐渐恢复平静:“你究竟是什么存在?” “这就恕不奉告了。”齐乐天微笑着,走出这条窄小的巷弄。 应雄站在巷子里,久久没有离去。 他感觉,自己放过齐乐天的行为,似乎把自己绑上了一艘…… 巨大的贼船啊。 …… 齐乐天走到了巴别塔的东部支柱下,昂起头往上看。 厚实的阴影,从天边投射下来,像是一根横卧的通天巨木。无数世界子体像是巨龙的鳞片般堆叠起来,又像是昆虫的复眼,在淡淡的天光下,流露出威严而肃穆的意味。 “很高大,很壮丽,很强。”齐乐天说道。 “我出生的时候,它就已经树立在这里一千年了。”应雄负手而立,站在齐乐天的身后。 “所以,你算是战后一代啊。”齐乐天笑了笑:“为什么还跟着我?” “没事情做,跟着你也没什么不好的。”应雄不苟言笑:“你这个人,好像有很多的秘密可以挖掘。” “你要挖掘我的秘密?”齐乐天转过头:“要知道,我身上有很多地方,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搞懂……有你帮忙,对我来说感觉不错。” 应雄摸了摸脸颊。 “你还真是油盐不进的角色呢。” “算是吧。”齐乐天摆了摆手:“不过跟着我的话,你可得帮我付钱。” “无所谓。”应雄耸了耸肩。 “应雄先生,好久不见。”一个人影跨过了宽阔的广场,走到了应雄的身边。 “我可不想看见你。”应雄的眼中,露出了明显的厌弃。 “我可是很期待与你的见面呢。”这位面有符纹的男人,笑意盈盈。 只是,齐乐天轻轻瞥了他一眼。 阴柔之气太盛,阳刚之气不足……恐怕是有先天不足之人。 “带着你的后辈,来瞻仰巴别塔的威严?”这面有符纹的男人,轻笑一声。 “这可不是我的后辈……”应雄话说到一半,就被齐乐天打断了。 “我是凤族的凤晴天。”齐乐天抢过应雄的话头:“是来跟应雄先生学习的。” 应雄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没错。”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落日谷的蛮蛇。”面有符纹的男子,笑意比符纹更加令人印象深刻:“很高兴认识你这位优秀的后辈。” “不敢当不敢当。”齐乐天低下头,礼节恭谨而到位。 应雄冷眼看着这两位“影帝”互演。 “来到这中州之地,还跟随应雄先生学习,想必你也有所求吧。”蛮蛇看着自称凤晴天的齐乐天,抛出了赤裸裸的橄榄枝:“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大可跟我打声招呼……这里是我的呼应符。” 齐乐天道谢接过。 “我记得,我还认识你们凤族里一位观察者……她叫风铃鸾,现在应该被赐予了字辈,改叫风青鸾了。”蛮蛇鼻端轻嗅:“我从你身上,似乎嗅到了她的气息呢。” “前几日,刚跟她有所接触,不过没有深交。不知您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呢?”齐乐天装得恭谨而好奇。 “她?”蛮蛇轻描淡写:“她曾经是我手下最得力的观察者,只不过最近被调回了凤族之内。” “若是日后回到凤族,有机会要帮我问候她一下。” “一定。”齐乐天点了点头,看着蛮蛇的身形远去。 应雄站到了齐乐天身边。 齐乐天挺直了腰板。 “说实话,演戏还真不是人干的活。”齐乐天扭了扭脖子:“实在是太令人难受了。” “当惯了强者,总是有些难以接受弱者的视角。”应雄笑了笑:“你还算是相当拉得下面子的角色,要是让我装孙子,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也许是因为,我当强者的日子还相当短暂吧。”齐乐天回想了自己的过去。 成为修行者,也还不过两年,而在这两年之内,他所经历的战斗,多半都是些不那么友好,不那么舒服的战斗。 这让他的心态,还没有成为根深蒂固的权威。 也给了他最大的进步动力。 “如果我身边跟的是一个普通的后辈,而不是你的话,我恐怕都不会让他跟那蛮蛇交谈哪怕一句。”应雄眯起眼睛:“这家伙,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相与。” “给我将将他是谁吧。”齐乐天掏出两颗巧克力豆。 准备听故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 酒桌 “看你的样子,跟凤族想必是相当熟悉了。”应雄带着齐乐天,兜兜转转,来到一家古雅的小酒楼上,要了个包间,点了几样小菜,邀着齐乐天坐下。 “嗯。”齐乐天点了点头。 他自然不会告诉应雄,自己跟凤族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个地步。 “先前那位蛮蛇,乃是凤族的敌人。”应雄嘴角一勾:“没想到吧。” 齐乐天口中的酒凝滞了一瞬。 “敌人……”他看着杯中的酒,忽然就想起了上一次的逐鹿之战。 麟羽二族联手,与龙蛮二族,决战于逐鹿之郊,最终战败,被迫退守南岭,将巴别塔下最肥沃的土地,灵力最充裕的龙脉,交割出去。 蛮蛇的名字里,就带着一个蛮字。 “想通了?”应雄似笑非笑:“想不到你这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造物主,又怎么可能从不走眼?”齐乐天自嘲地笑笑:“难怪,我说那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的模样。” “眼熟?”应雄顿了顿:“你在哪里见过他吗?” “如果说原本只是猜测,但你现在这么一说,我心中倒是有了计较。”齐乐天扒拉几口小菜:“他先前,不是提到了凤族的那位观察者吗?” “嗯。”应雄点了点头。 他记得,那位观察者的名字,乃是风青鸾。 “这家伙,是我来到这片时空之后,第一个遇见的人……当时她直接对我出手,想要利用洪荒时空的力量,将我直接押送到世界之狱去。”齐乐天摆了摆手:“不过她没料到我的跟脚,身上又有别的后手,所以抓捕我的行动,被迫中止。” “不过,在回到凤族之后,她还是把我的消息,传到了世界之狱。” 应雄挑了挑眉。 “所以,我才接到了追捕你的命令?” 齐乐天颔首:“应该是这样。但令我疑惑的是,在那个时候,我已经入驻了凤族,并且获得了凤族的认可。” “她虽然是世界之狱的观察者,但本身也是凤族的一份子……原本没理由这样做。” 应雄的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桌面:“所以,你调查了她?” “没错。”齐乐天自斟自饮:“我旁敲侧击之下,她露出了破绽,然后被我扰乱了心智,将过去的记忆,全部都给吐露出来。” “换句话说,你是从她的记忆里,得到了蛮蛇的信息?”应雄心中了然。 “是。”齐乐天回想起风青鸾那近乎绝望的讲述,摆了摆脑袋。 他虽然拥有这样的实力,但却从来没想过,用这实力与手段来大肆作恶……毕竟是佛道良家慈悲为怀的出身,他先天就对这种行径具有地处感。 “他对风青鸾,做过什么事情吗?”应雄似乎对蛮蛇很是了解。 “近乎变态的凌辱吧。”齐乐天叹了口气:“那女子心中的仇恨,积郁得甚至能直接入魔,若不是有世界意志的加持,还有一口不愿折服的心,不是化作邪修,就是堕入魔道,几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而且,在童年时,她的父母被异时空来客所斩杀,因此她对于异时空来客,也有着极度深刻的仇怨。”齐乐天眉间也有郁气:“所以,我就成了她的出气包,被她反复折腾了几遍之后,才把她给揪出来。” “像你这样好脾性的角色,居然也会被折腾到暴怒。”应雄对杯中酒浅尝辄止:“那家伙,应该是触及了你的底线吧。” “我这人底线多得很,别把我想象成什么软柿子,好吧。”齐乐天没好气地说:“她都快把我小命给折腾没了,难道我还得好声好气地把她当祖宗供起来?我可没这个受虐狂的爱好啊。” 应雄干笑两声。 能把接近超脱境的强者,随手一棍打倒的,就算放眼整个洪荒世界,敢把你当软柿子看的,还有几个人? 但若是给他知道,齐乐天现在的实力境界,乃是实打实的天仙境…… 恐怕他的心里,也会泛起一些别的想法。 “所以,给我讲讲蛮蛇,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吧。”齐乐天想起临走前,他那令人心悸的一瞥,心中总有些芥蒂:“我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先天不足,不然也不会养成那样一副变态的性格。” “先天不足?”应雄嘿嘿一笑:“也不知道你修行的是什么功法,居然能一眼看出这么深入的状况?” “废话少说。”齐乐天摆了摆手:“这些都是小道罢了。” “好好好,给你讲讲。”应雄浅尝一口清酒:“我本体是银勾苍鹰,跟你算是一同站在羽族的立场,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齐乐天点点头。 他也知道,凤族乃是羽族共主,逐鹿之战即将开启,他们这些羽族同盟,也开始各自的准备……但当然绕不开凤族的领导。 “蛮蛇这家伙,跟我一样,也是世界之狱的狱卒。”应雄的眼中,有淡淡的阴影浮现,似乎谈到这个家伙,就有深深的忌惮:“但他是蛮族之人,乃是上一次逐鹿之战的胜利者,故此跟我这种败者,没什么好脸色。” “所以,你们关系不好?”齐乐天夹起一颗毛豆。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都会有毛豆这种玩意下酒。 “哪有这么简单!”应雄举杯痛饮,方才继续讲述:“一开始,他只是跟我不对付,总喜欢对我露出那种嘲讽败者的笑容。” “一开始我都不在乎,但后来,在监狱长的命令下,我们被迫一同出任务。”应雄回忆着那时的凶险场景,脸色都变得酡红起来:“我们那次追捕的角色,虽然没有你这般恐怖的实力,但也足以致我们二人于死地。” “我们深知,单靠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与那家伙对上,都是一个死字,故此我们摒弃了初时的芥蒂,合力对敌。”应雄越是讲述,脸色就越发的阴森:“终于我们两个合力之下,直接在他身上,打下了驱逐烙印,并且借助了洪荒世界意志,将他封印在时空乱流中,永远无法降临任何一个时空的世界。” 齐乐天看着他愈发激动的面容,知道故事的转折点要来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火炉旁故人隐现 “将他打上烙印之后,我收拾着身上的伤口,正准备回头,却忽然发现蛮蛇的表情不对。”应雄手上的力气忽然加了几分,将杯中酒都震得飞溅而出:“你可知道,我回头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齐乐天摇了摇头。 不过在他想来,蛮蛇或许是想要做出些逾矩的行动。 毕竟,这是个变态嘛。 “那家伙的手上,是另一道驱逐咒符!”应雄的眼中,露出一片猩红:“若非我乃羽族,速度先天比这些蛮子要快,早就被他打中,驱逐到时空乱流中去了!” 齐乐天眼皮跳了跳。 这蛮蛇究竟是什么哈皮玩意……大家就算原先有些芥蒂,搞背刺这种事情,就太掉圣人的面子了。 “你问过他,为什么要背刺你吗?”齐乐天想了想,还是不明白蛮蛇的动机。 “我不知道。”应雄摇了摇头:“当我发现他的狼子野心时,我直接回头跟他干了一架……那一架打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打破了多少颗世界子体。” “最终,我和他两败俱伤,回到总部时,还得共同述职。” “那家伙的隐忍功夫,还真是了得。”一想到这里,应雄整个人还是来气:“你要知道,那家伙居然还在监狱长面前,夸赞我的好处,把我们搞得像是好朋友一样。” 齐乐天把杯沿贴在嘴边。 蛇类这种生物,还真是忍功了得……只是不知道这蛮蛇究竟是个什么角色,跟个无冤无仇的家伙,闹成这副模样。 “自从那次以后,我一旦有什么行动,这家伙一定会来搅和……如今你出现在我的身旁,还假装成我的后辈,他说不定也盯上你了。”应雄笑了起来:“他这还不知道,自己往谁的脑袋上打算了吧。” 齐乐天听着应雄的笑声,眼皮跳了跳。 若是原来的他,别说是跟应雄实力相当的蛮蛇,就算是再来点别的荒蛇怪蛇,也不足为据。 但现在,他为了瞒过这巨塔和天子一族的视线,自封修为…… 本就跟走钢丝一样风险了,现在还多出一个虎视眈眈的蛮蛇,就很令人头疼。 不过,他托起下巴,一副思虑的模样。 “怎么,在想怎么对付他?”应雄看着齐乐天这副模样:“用得着吗,一棍下去,蛮龙的脑袋都得掉下来。” “这可不是你我交战时的荒原……”齐乐天眼神慎重:“若是给他抓到了我的把柄,来直接对付我的话,我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他。” “说的也是。”应雄愣了愣,才想起齐乐天的身份。 就算是在强势的异时空来客,在这座巨塔下面对蛮蛇,也难以取胜。 毕竟,这是当年异时空来客遭遇的,真正的滑铁卢。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应雄问道。 “我打算现在就去加入观察者的训练营。”齐乐天抬起眸子,目光幽幽:“进了那个地方,你们这些狱卒也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动手了吧。” “话虽如此,但你这无异于羊入虎口。”应雄摇了摇头:“选联营多半是我们来指挥,就算他没办法成为你的直系领导,对你的安置方案,也会有不小的影响力。” “我相信你的影响力,不会比他小吧。”齐乐天把酒杯放下:“他暗地里施加的压力,我相信你也能帮我挡掉。” “这次,算我帮你对付他,你就负责我的后勤。” “没问题吧。” 应雄轻轻抬起酒杯,与齐乐天碰了一下。 “当然。” …… “蛮蛇大人!”两位小侍女看着缓步走来的蛮蛇,一脸的惊恐:“您这是要做什么?” 蛮蛇的眼眸阴阴地扫过两位小侍女,不带感情的视线格外令人惊恐。 “不做什么,只不过是拿你们实验一下而已。”他笑了笑:“当初跟我的时候,就应该抱有这个觉悟啊。” 两位小侍女的惊恐,只持续了一段时间。 随后,他们就被打回了羽族的原形,喉管处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血洞。 鲜血缓缓淌落盘中。 “很精致的一顿午餐呢。”蛮蛇咯咯地笑着,轻轻搅和着盆中的鲜血。嫣红的血液落在盘中,又不曾加入现代的抗凝剂,不过半晌,就已经凝结成块状。 “味道鲜美,做工精致。”他像是卖瓜的王婆,对自己烹调的午餐自夸着:“要不要一起尝尝?” “谢了,但我不喜欢这味道。”一位长着双角的俊美男人,缓步走入了蛮蛇的房间:“我还是比较喜欢人血。” “人?”蛮蛇顿了顿:“那是什么?” “现在的他们,更像是一堆土猴子。”俊美的男人展颜一笑,邪气与英俊在他的面庞上结合得近乎完美无缺。 “土猴子的话,总是土里土气,哪有这些在天上飞翔的羽族鲜美?”蛮蛇反唇相讥:“你的目的,既然不是共进午餐,那又所为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俊美男子笑了笑:“只不过我最近察觉到了,某些故友的气息。” “故友?”蛮蛇愣了愣:“你不是从那边来吗?” “我那边能过来的,又不止我一个。”俊美男子一脸认真:“我甚至不是他们中最强的那个。” 蛮蛇沉默了半晌。 在三个月前,他全力出手,也无法伤害眼前这个男人。 而他竟然说,在他的时空,甚至有比他更强的角色? 这种水平,就算放在洪荒,也绝对是一个大势力了啊。 青天大人,怎么会放过这个时空? “而且,我在我们那边,已经混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必须回来,寻找一线生机。”俊美男子轻轻走近了蛮蛇:“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跟脚吗,那我今天便告诉你。” “我属于天子一族。” 蛮蛇浑身颤了颤。 无法无天如他,眼下也臣服在天子一族之下,替他们追捕异时空的来客,当一个小小的狱卒。 而眼前这邪气满身的男人,居然告诉他,自己乃是天子一族? “不用太过惊慌,我的血脉虽是天子一族,但却早已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俊美男子抬起脸庞:“这一次的逐鹿之战,将是一切的转折点。” “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踏破这腐朽的洪荒,创造崭新的天地?” 蛮蛇沉默半晌,与俊美男子伸出的手,握在了一起。 如果齐乐天能来到他们结盟的场地,他一定会认出这男人的身份。 这俊美男子不是别人。 正是堕落的大天使,地狱的掌控者,光明之主的最大敌人。 撒旦。 第二百三十三章 教谕背后的阴影 将名字登记在册,齐乐天随着应雄,一路走进世界之狱的深处。 若是说,巴别塔乃是地上最雄伟壮观的建筑,那地下世界中最庞大繁杂的建筑群,非世界之狱莫属。 与顶上的巴别塔一样,这座巨大的监狱,也是由无数的世界子体所组成,有些强者的牢笼,直接就是由世界子体合成,任你圣人超脱,也难以打穿。 “这就是世界之狱?”齐乐天敲了敲一旁栏杆上的钢管,看着下方人来人往的监狱广场:“为什么这地方看起来,跟你们这个时空,完全不匹配的先进呢?” “洪荒世界,还有一个称呼,那就是时间岛。”应雄看着下方宽大的广场:“要知道,这个时空是集结了无数时空的终极世界。” “所有时空的强者,最终都会集中在这里。”他喃喃道。 像是深渊鬼影的低语。 “所以,各个世界的优秀设计,就会集中于这个时空。”齐乐天若有所思:“真是一个可怕的悖论。” “没错。”应雄反应过来,带这齐乐天一路下行。 “那么,这个大广场是用来干嘛的?”齐乐天跟着他,沿着钢铁所铸的阶梯下行:“难道监狱里的犯人们,还得经常集会不成?” “这不是用来集会的广场。”应雄转过头,看了齐乐天一眼。 那个眼神有些令人发毛。 “那……这是用来干嘛的?”齐乐天不懂就问。 “这是刑场。”应雄的眸子里,倒映着这里曾经流淌成河的鲜血:“过去,异时空来客最后的决战,就是在这一层空间。” “负隅顽抗的他们,最终被世界意志所创造出来的巴别塔,压成了无数的血肉和粉末。”应雄的声音幽幽地,带着鬼神的味道:“他们的灵魂和血肉,都被碾成了最基础的粒子,永远都不会再度聚合。” “换句话说,你现在看到的世界之狱,原先就是他们的血肉。” “你行走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处虚空,都流下过他们的鲜血,骨肉,还有那尖啸和哀嚎的灵魂。” 齐乐天掏出一颗巧克力豆,丢进嘴里。 他不是一个冷血的家伙,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是。 但对于无数异时空来客曾经的惨痛经历,他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共情能力。 他只是觉得遗憾。 集结了无数个时空,准备毁坏这洪荒时间岛的垄断计划,居然被打断了。 实在是令人惋惜。 “现在,这里也成了审判罪犯的刑场。”应雄指了指那空荡荡的广场:“行刑者们会在那里挥舞他们的屠刀,然后将那些异时空来客,已经本时空的叛徒,斩成两段。”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自主地整了整衣领。 好像,现在的自己,也已经成为了本时空的叛徒了吧…… “不用在意。”齐乐天笑了笑:“我的跟脚无论怎么算,都是在这个时空,你不必对此介怀,只需要把我安排进去,让我有机会接触到观察者的工作,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至于剩下的蛮蛇,我会替你的对付他的。” “早晚的问题而已。” …… “一零零一号!”金仙境的教官,站在众观察者学员的前方:“你又在做什么?” 齐乐天抬了抬眸子。 自从他在预备观察者第一次比武上,将第二名一脚踢到昏迷,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了。 包括教官在内,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是相当良好的。 现在,是谁给了这位教官勇气,去这样对待一位未来之星? “现在,出列!”金仙境的教官……或者说教谕,将他抓了出来:“向着整个团队,大声地说出你的过错!” 齐乐天面无表情地站了出来。 “我向各位致歉。”他冷眼看着在场所有的同期预备观察者:“我不应该在这般严肃的集会上,露出吊儿郎当的神情,并昏昏欲睡。” 没有一位预备观察者,敢于正视他桀骜不驯的双眼。 即使他们都处在天仙境上,但那位站在所有人前方,发型与脾气一样炸裂的家伙,是他们所惹不起的存在。 “一零零一,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从来都温和的教谕,今天却好像吃了火药一般:“再来一遍,如果达不到我满意的标准,你今天就站在这里,向我们所有人,完整地致上一整天的歉!” 齐乐天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化作了一副歉疚而谦虚的模样。 “对不起!”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无论是身姿还是语调,都完全无可挑剔:“我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对不起教谕,对不起同窗,更对不起世界之狱……”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就是一根皮鞭抽来。 啪嗒一声震响,他的衣衫被震裂,隆起一道粗壮的血痕。 所有的预备观察者都抬起了头。 原本不敢正视齐乐天的他们,现在的眼神中,各有各的想法。 这是齐乐天进入预备班以后,第一次挨上教谕的皮鞭……放在过去,以他全能最优的身份,无论是谁都对他好心好气。 但看这模样,似乎上头有人,不愿意让他好过啊! 齐乐天不用抬头,便知道那些预备观察者们的嘴脸。 被自己压制了那么久的他们,恐怕有些人心里,正唱着欢快的歌儿,期待着教谕的下一鞭抽过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预备观察者,有朝一日,是要监察整个世界的!”教谕一脸威严:“像你这般毫无底线,毫无尊严地道歉,不符合我们的道!” 齐乐天缓缓直起腰来。 他知道,在那看不见的阴影中,一定有某一道黑手,正在运作当中。 无论自己现在说什么,做什么,这位被买通的教谕,都一定不会让自己好过。 而若是自己表现的实力太过恐怖,又可能会引起更高一层……也就是那帮令他厌恶的鸟人们的注意。 所以,他轻轻运气,将后腰上的血痕消除,再度道歉。 姿态要做对,日后被追究起来的时候,才能不落人口舌。 他深知这个道理。 并且,这位教谕的下场,也已注定。 毕竟,即使是故意坠入浅水中的真龙,也不是草鱼可以亵渎的存在。 第二百二十四章 训诫室 高级监察者会议。 二十七位大狱卒,八十一位高级观察者,列席其上。 气氛阴沉而严肃,尤其当坐在首席上的监狱长,不住地搓手的时候,就更加令人感到难受。 因为,这次前来跟他们开会的,乃是天子一族的存在。 由不得他们懈怠。 “大家的表现,要好一点。”监狱长一脸的严肃,向后不住地搓着手,看起来像是个即将迎接上级检视的中层上班族:“若是表现不好,别说是继续混下去,就连你们的脑袋,也得担心直接搬家!” 众人面容一凛,皆正襟危坐。 只有蛮蛇一个人窝在座位里,一脸阴阴的笑容。 他的前方,坐着应雄。 应雄虽然正襟危坐,但脸色也相当难看。 半个时辰之前,他收到了齐乐天的讯息,大意是有人正在对他动。 不用猜,应雄也能想到,在这个地方,愿意对齐乐天这不起眼的家伙动手的,就只有蛮蛇这跟自己针锋相对的家伙。 会议室的中央,一道炽白色的光束降落,宛如凝合的阳光。 监狱长搓着的手,当即停下,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若是不熟悉他的人,一眼看去,绝对会被他这副模样吓倒。 但实际上,这监狱长的人品不错,既没有对狱卒过分压榨,也没有对监狱里收监的人们做出什么不良的举动。 修为高超,为人不错……就连最刺头的蛮蛇,都没有对这位监狱长,做过什么。 光芒渐渐敛去,那会议室的中心,终于有人影浮现。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那一处。 即使他们的眼睛,可能顶不住那炽白色的光芒。 “主,会庇佑各位。”光芒之下,是一张绝世容颜。 虽然看不出这个浑身发光的,带翅膀的人究竟是什么性别……但只要是有审美能力的生物,看到那张面孔,心中都会被同一个形容词所占领。 美丽。 “炽天大人,您因何降临?”监狱长早早脱下了头上的帽子,放在胸前致意:“可是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 “是的。”炽天使的脸上露出笑意:“我此次降临,将会选择你,作为容纳我化身的躯壳。” 监狱长的眼神颤了颤,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在炽天使那关爱世人,大公无私的目光之下,他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颅。 “这是我的荣幸。” 应雄的心头狂跳。 他本身心中有鬼,此刻骤然听到炽天使将要留在人间的消息,更是有些心神摇曳……这家伙若是留在人间,取代了监狱长的位置,那自己跟齐乐天的交情,会不会被他发现? 即使齐乐天再三保证,他也依旧存留着抹不去的恐惧。 眼前这浑身放射光芒的男人,仅仅只是炽天使的一具化身……其中蕴含的力量,甚至比当时的齐乐天,更加具有破坏力和压迫力。 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这具化身的力量,甚至要强于所有的圣人…… 到达了超脱境! 炽天笑了笑,轻轻将手掌覆到了监狱长的头颅上。 他的身体渐渐虚化,融入了监狱长的身体里。 只见监狱长的身体先是排斥地摇曳了几下,随后就变得老实起来,一举一动之间,已经完全接受了炽天的控制。 “不错的躯壳,虽然无法与吾等相比,但在你们这些后天神明当中,也算是佼佼者了。”炽天活动着监狱长躯壳的关节,满意地笑笑。 众人齐齐低下头,高呼赞美之词。 “本次我降临人间,由于事务繁忙,所以借了监狱长的身体,发布任务,发放奖励什么,也方便一些。”炽天看着在场的各位:“诸位都是我们洪荒世界最优秀的人才,但接下来你们要进行的任务,绝不会那么轻松。” 应雄的眸子里,有冷光闪烁。 就知道这帮人降临,绝对没好事! “首先,世界之狱的规模,要进行一次扩大。”炽天的声音,从监狱长的口中发出,总是令人有些不适:“这次规模的扩大程度,要到达原先的五倍。” “五倍?”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世界之狱本身,已经是极其巨大的建筑群,即使是那种巨大如山岳的囚犯,也能欧轻易收监……五倍以上,这是要干什么? 把所有时空的活物,都一网打尽吗? “这是青天的命令,各位只管执行即可,不会有错的。”炽天不用想都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这些后天神明,虽然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了力量,但对于青天的忠诚,跟他们来说,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们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心思,所以才会有人临阵倒戈,有人不愿付出。 在炽天看来,这个世界所有的活物,都来自于青天的意志…… 他们有什么理由,去反叛赐予他们生命的青天大人? 完全没有好吧! …… 齐乐天站在囚室之中。 他原本想往上走的计划,在今天被迫打断,反而是南辕北辙,走到了下方的囚室之中。几经折腾之后,教谕也累了,直接将他丢进了世界之狱的囚室之中。 手铐和脚镣,限制着齐乐天的行动,却挡不住他乱晃的视线。 这是他第一次被关进这个地方……得好好地认识认识这个陌生的监狱才行。 因为,说不定,他日后还会再度降临这里。 到了那时再观察,恐怕就晚了。 “有没有人啊!”他坐在地上,看着那与现代监狱无甚区别的囚室,开始无聊地叫喊起来。 住在他对面囚室的男人,对他怒目而视。 “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囚室的规矩吗?”他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居然连仙人境界都无法愈合:“大喊大叫,可是要被关到训诫室去的!” “训诫室?”齐乐天笑了笑:“那我就跟着他们,去看看那地方吧。” “哼哼。”对面的老男人阴笑了两声,看着鱼贯而入的低等狱卒,敲开了齐乐天的房门,将他整个拖了出去:“骨头硬的家伙,我也不是没见过。” “但再硬的骨头,能顶得住训诫室?”他冷笑了两声。 开始期待齐乐天的惨嚎,以及哀声。 第二百三十五章 终于还是忍不住揍你 疤脸男人没有等到齐乐天的惨嚎声。 他只听到了廊道尽头,那噼里啪啦的碰撞声。 探出脑袋,他只看到了被砸到房间中的手铐与脚镣。 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 “好好给老子教训他一顿。”先前将齐乐天押出去的那位狱卒,又回转过来,手中还持着两条长鞭:“都知道怎么做吧!” 跟在他身后的两位狱卒默默点头,缓缓上前。 “你们要做什么,要做什么?”疤脸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不要过来啊!” “啊!” 一阵阵惨嚎之声,从疤脸男人的囚室里传出。 “现在才来?”齐乐天看着身旁退下的几人,微笑出声:“我还以为你会看着我,先给收拾一顿,再把我提出来呢。” “先前在开会,稍微晚了些。”应雄身旁升起一道结界,屏住了所有人的听觉:“怎么,得罪了教谕,被抓到这来了?” “是啊,还好你来的及时。”齐乐天跟着他:“不过托他的福,我也算是见识到了,这世界之狱内部的结构,算是不虚此行。” “你还想如何?”应雄扭过头来:“之后还想继续进来?” “那是当然……不想。”齐乐天挠了挠头:“但你也知道,天有不测之风云嘛。” “就算你记住,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应雄的眉眼中,隐有深深的忧虑:“这些囚室,很快就要被完整地推倒重建。” “为什么?”齐乐天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你最近行事也要小心一些。”应雄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上面有人下来了。” “看来,这是他们的命令?”齐乐天昂起了脑袋:“不过,放心好了,我这边不会有问题。” “没问题就好。”应雄点了点头,带着他走进传送阵里。 光芒闪过,两人出现在地面上。 “同一个地方,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呢。”一个笑意盈盈的声音传来。 应雄抬起头。 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满脸堆笑的蛮蛇。 “又是你?”应雄一脸厌恶:“怎么,炽天大人降临之后,你也想打架吗?” “可不能这么说。”蛮蛇摊开手:“我对应雄大哥一向都是仰慕得很,不过最近收到一些风声,想要调查一下这位凤族的小子罢了。” “我这位后辈,向来不干违法之事,此时更是预备观察者。”应雄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蛮蛇:“况且,你也没资格去调查他。” “是吗?”蛮蛇笑了笑,从手中掏出了一块玉牌。 “现在,你认为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呢?” 应雄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下来。 “你怎么会有监狱长的令牌?”他眸子里尽是冷意:“要知道,盗取令牌,那可是死罪。” “盗取令牌?应雄大人怎么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猜想?”蛮蛇的笑意里,终于流露出了讥诮的味道:“这是我向炽天大人汇报之后,他亲自交予我的令牌。” “我要见炽天大人!”应雄的声音冷厉。 “去啊,我可以等,毕竟我们这样的圣人,从来不缺时间。”蛮蛇笑着点点头。 应雄的身影瞬间虚化,想来是去寻找炽天。 “现在,只有我跟你两位在这,也不用遮遮掩掩的。”蛮蛇依旧一脸笑意。 可他的脸分明严峻起来。 “想问什么,便问吧。”齐乐天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我不会承认我没做过的任何事情。” 蛮蛇笑笑。 “希望你的应雄前辈,能够在你被玩坏之前,去炽天大人那里,说服他吧。” 齐乐天嘴唇一勾。 “你的意思,是要对我刑讯逼供了,对吗?” “可以这么理解。”蛮蛇把手一扬,就要将齐乐天卷起来。 可他没有成功。 “本来嘛,我是不想这么早暴露身份的,不过既然你都对我动真格了,我也没办法好好混下去了。”齐乐天的身上,忽然有些破碎的声音响起。 “哇哦哦。”蛮蛇怪叫两声:“看来,给我抓到大鱼了呢。” “大鱼?”齐乐天体内的气息节节攀升,体内的气息在外界卷起了一道道巨大的漩涡:“你以为你这张破嘴,能够把我吞噬吗?” “想的你妈的有点多啊!”他怒吼一声,背后的长棍如长龙般呼啸而出。 …… “应雄,羽族人,是个优秀的狱卒。”炽天看了看应雄:“不过,蛮蛇给我递上了完整的弹劾信,最大的杀手锏,此刻已经用出来了。” “别开玩笑了,炽天大人。”应雄一脸无奈:“小的哪里是什么叛徒嘛。” “先不管你是不是叛徒,你将那个人带进了世界之狱,足以成为你的辞退理由。”炽天认真地看着他:“要知道,上方那家伙现在已经恢复了原形,展现出圣人级别的力量。” “我们的规章中,并没有禁止圣人成为观察者。”应雄一路上,也是有备而来。 “不过,若是圣人级别的异时空来客,又能不能成为观察者呢?” 应雄表情不变。 越是到关键时刻,心态就越不能乱。 在炽天这样的天子一族面前,乱了心神。 他的下场就是一个字。 死。 他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下场,所以必须相信齐乐天的话。 “他不是异时空的来客。”应雄摇了摇头:“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是进入世界之狱,找到他所需要的晋升契机……而且,我把他招来,也有我自己的私人目的。” “对付蛮蛇。” 炽天看了看他。 “为什么要对付蛮蛇呢?”炽天说道:“我先前观察了你们的档案,你们似乎还曾经是好友呢。” “我还以为,他想要大义灭亲呢。” 应雄摇了摇头。 “我跟他从来不是朋友。”他正色道:“其间混乱颇多,不便详叙,但我那朋友,确实不是什么异时空来客,只不过是为了修行而来。” “我看看便知道了。”炽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在争斗之中,必然显现出诸般神通。” “若是有异时空的力量浮现……我自会降服他。” “包括你。” 第二百三十六章 洪荒异种 齐乐天的铁棍,如同飞燕掠过了水面。 黑龙一般的棍影,将空气打成了水波一般粘稠的液体,狠狠地压在了蛮蛇的脸上。 “怎么可能!”蛮蛇整个人的脸,被棍影狠狠地碾了上去,直接被打回了原形。 巴别塔下的巨大广场边,忽然就冒出了无数的人影。 “知道巴别塔前边的广场,为什么一般没人站着吗?”齐乐天站到了蛮蛇的身前,幽幽的目光中,露出比蛇眸更冷酷的神色:“因为我知道,这块地方,是别人用来打架的。” “比武的地方,我把你打了,你甚至没地方说理去。” “请问我说的对吗?”他一脚踩在了蛮蛇的面上,面孔上的神色,是骄傲而桀骜的。 蛮蛇整个人被踏在足下,整个人的懵了。 根据撒旦所给的消息,齐乐天这个人,绝对是异时空的来客,一旦动用神通,就会被巴别塔降临的雷电和火焰,打成齑粉。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被打散? “怎么,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没有如你所料,被巴别塔中蕴藏的力量,给击破成齑粉?”齐乐天看着蛮蛇那张不再笑容的脸庞:“是不是这么想?” 蛮蛇的舌头一伸一缩,喘着粗气。 他只感觉,齐乐天踩在他身上的大脚,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即使是如他一般的强者,面对齐乐天的威压时,居然也近乎喘不过气来。 “垃圾玩意。”齐乐天飞起一脚,将他巨大的蛇躯,狠狠地踢飞出去,砸在隐现的结界上:“跟你这种人动手,是我凤晴天的耻辱。” “你……究竟是谁?”蛮蛇用尽全力昂起脑袋。 他不相信,不相信凤族居然有这么一个年轻而强大的宿老。 “我来自凤族,名为凤晴天。”齐乐天嘴角勾了起来:“记住了,你这条烂蛇!” 他哈哈大笑,一步踏出结界,径直走入了一旁的酒楼。 任由重伤之下的蛮蛇,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是蛮蛇一生中,第一次因为错误估计敌人的实力,而被打成了这副模样。 他模糊的双眼,凝视着上苍。 恨不得天降雷霆,把自己这条饱受屈辱的小命,一口气灭杀。 …… “都解决了?”齐乐天撕扯着盘里的烤肉:“要不要来点?” 应雄的脸色古怪。 他的身后,正跟着一位人到中年的高大男人。 “想必,你就是炽天大人了?”齐乐天这才放下手中的烤肉,将手上的油脂全数烧掉:“久仰久仰。” “久闻凤族宿老的大名,没想到真能在这里见面。”炽天缓步坐到了齐乐天的对面:“今日挫败蛮蛇,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应雄的瞳孔缩了缩,又很快恢复原状。 凤族之中,还真要叫凤晴天的? “在炽天大人面前,我这点实力不值一提。”齐乐天摆了摆手,将贴近自己身前烤肉盘子推了过去:“大人也尝尝,我最近才找到的美味。” 炽天抓起烤肉,同样粗糙地吃了起来。 他这样的存在,对于形象这种东西,完全不太在乎。 “不过,炽天大人前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话要谈谈吧。”齐乐天边吃边问,姿态并不高傲:“是有什么事情吗?” “确实有些事情。”炽天的话含糊不清:“愿不愿意进入世界之狱工作?” “恐怕要迟些。”齐乐天诚挚道:“凤族上下,都在为上次的失败,寻找机会……如果现在加入世界之狱,会对我们凤族的大计,产生影响。” 炽天品尝着烤肉的味道。 他并非是第一次附着在后天神明的身体上,但跟别人一起去吃饭,才真的是第一次。 后天神明这些族人们的才智,多半都发挥在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上面,他向来有些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一切的一切,都应该奉献在世界的进步上。 但现在,他似乎有些真香了。 “这样吗?”他放下手中的烤肉,试图忘却先前的美味:“但你潜入世界之狱,若是不归于我属下管理,终究要给我一个解释。” “我是为了寻找契机,蹈红尘。”齐乐天的骗术炉火纯青。 他本就修炼佛门功法,吹牛皮的水平是一等一的强悍,就算是炽天当前,也跟说真话,没有半点区别。 “这个理由,很难说服我。”炽天抹了抹嘴:“你在想点别的。” “真没有了。”齐乐天摇了摇头。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他还是决定抗拒从严。 就算进来的动机不纯,就算当着炽天的面,把蛮蛇k了一顿,他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有别的目的。 说谎有一个公理……那就是少说。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更大的谎言去掩盖它。 齐乐天浮沉半生,从一介孤儿,成长到今日能与天子一族的圣人当面对答。 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炽天擦了擦手:“只是,希望日后你能够进入我世界之狱工作……毕竟,像你这样的强者,已经不多见了。” “我会考虑的。”齐乐天看着炽天起身的背影,一路送了出去。 炽天走在路上,随手将蛮蛇捞起,身形一闪,就消逝在了原地。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呼。”直到炽天离开,应雄才深深的松了口气:“先前还真是吓人。” “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怕的?”齐乐天的眼神中,隐有警告之色。 应雄顿了顿,才领悟齐乐天的用意。 这地方,可不是他们两个的私人领地……谁知道他们说出来的话,最后会落到谁的耳朵里? “那么,现在,有没有兴趣跟我来一顿烤肉大餐?”齐乐天笑着指了指盘里的烤肉:“这可是连炽天大人,都忍不住吃的好东西。” …… 撒旦站在蛮蛇的府邸之中,叹了口气。 蛮蛇躺在床上,满脸的看破生死。 “我说了,没有意义。”撒旦看着他:“为什么非要在一开始就挑衅他,我不是没有告诉过你,他的实力境界。” “不可能的,没有理由……”蛮蛇一脸晦气。 “先把你躁动的心,平复下来,我们才有资格谈下一步的计划。”撒旦看着蛮蛇的脑袋:“一开始我还真没想到……现在我倒是清楚了。” “那家伙,也是洪荒破败时出逃的异种!” 第二百三十七章 等候你多时了 “那我能怎么办?”蛮蛇的眼神,忽然发出了一阵光芒。 它能够成就圣人,也绝不是靠着死缠烂打,而是靠着一股决不放弃的精气神。 今日被齐乐天这一棍打灭,确实是有损他的道心……但他绝不会因此而放弃去对付应雄,以及这个新敌人——齐乐天。 “我跟他打过。”撒旦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他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乙。” “什么时候?”蛮蛇似乎抓住了机会。 “好几个月前吧。”撒旦回忆道:“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成为了圣人。” 蛮蛇浑身一震。 好几个月前……无论是三个月前,还是十一个月前,从太乙晋升到现在的水平,未免也太过恐怖了吧? “这不奇怪。”撒旦是窥探人心的魔鬼,一眼就能看穿蛮蛇的想法:“你要知道,他跟我一样,是从洪荒中逃出去的异种,存在的岁月,要比你这种原生种,长了多少倍?恢复实力的时间,花三天都算是久了。” “对,对。”蛮蛇点了点头。 他可以接受自己被洪荒的老牌强者所击溃,但绝不能接受自己被一个修炼未久的家伙,打成今日这番模样。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艰难了。 “所以,我们应该如何对付他呢?”蛮蛇坐起身来。 一旦凝聚了精神,他身上那些外伤,很快便愈合回来,不再是一身的伤痕。 “那……你首先要成为我的族人。”撒旦看着蛮蛇:“不然,我的力量恐怕无法传递给你。” 蛮蛇的眼神中,有些挣扎。 片刻以后,他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要怎么样,才能成为你的族人?”他看着撒旦,一脸的坚毅:“如果能让我成为,像你一样的洪荒异种,那我也心甘情愿。” “伸出你的手。”撒旦的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虽是完整地将他的邪恶意愿,暴露在蛮蛇面前,但他丝毫不关心,蛮蛇是否会对此感到反感。 但他并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像蛮蛇这样心理变态的人士,跟他这样的恶魔,是最为接近的。 “我们,本来就应该是一家人。”他张开了背后的双翼,将蛮蛇拢到其中。 蛮蛇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圣人级别的意志力,在撒旦的血脉变化之下,竟是丝毫没有抵御的作用。 “从明天开始,你不会再畏惧那个男人……去为我征战天下吧,蛮蛇。”撒旦低吟出声,背后的双翼缓缓合拢。 蛮蛇的声音也渐渐停歇。 他从这一刻开始,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 “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变得如此强大的?”应雄跟在齐乐天的身后,离开了中州的范围,去寻找他的两个弟子:“即使是血脉的问题,你也不可能跨越如此大的境界,直接将我打垮。” “你真想知道?”齐乐天转过头。 “真的。”应雄的眼神很真诚。 他虽然曾经是齐乐天的敌人,但现在,为了能够获得他的力量,他不惜放下了仇恨,宁愿成为了他的朋友,成为了他的合作伙伴,甚至是下属一样的关系。 但他接受不了的,是自己的弱小。 “我可以教你啊。”齐乐天转过头:“只要你有心理准备,我就可以教你。” “心理准备?”应雄愣了愣:“什么心理准备。” “永生不死的准备,够不够?”齐乐天看着他,郑重地说道。 应雄呆立了半晌。 “不是……这算什么心理准备?”他看着齐乐天:“我们不是已经进入了不老不死的境界吗?为什么你还会说这个。” “况且,这个难道不是好事吗?”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是我的先辈,告诉我这个代价而已。”齐乐天扭了扭头,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像丢了出去。 在没有彻底印证之前,他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虽然没办法将我完整的功法交给你,但是,你学个七八分,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他看着应雄,手中升起了一只小小的球儿。 “这是?”应雄看着他手上的光球。 “这是我这份功法,刨除本身的特殊属性之后,你能够学习的部分。”齐乐天看着他,轻轻递了过去:“不要说我藏私什么的……有些东西,就连我自己也还没搞懂,若是贸然在你身上实验,恐怕会让你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应雄轻轻地接了过去。 他先是点头致谢,然后将心神沉了进去。 齐乐天抓起他的身躯,放到了云朵上。 “希望你在看完之后,还有心思能够练下去。” …… “齐乐天。”如来站在高山上,看着下方的冰海。 他的佛国,已经彻底完成了搬迁,转移到了这极北之地。 “怎么,找那猴儿,不该去中原找他?”李老君看着头顶上的冰山:“怎么跑来我这快递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究竟收藏了谁吗?”如来厉声喝道:“把孙猴子交出来!” “孙猴子?”李老君眨了眨眼:“那你可得回到我们原先的时空,才能看到他的身影了。” “少废话,你我本是一体,难道我会不知道你的计划?”如来看着李老君那皱巴巴的脸庞:“你想要把那孙猴子藏起来,让他偷偷汲取这洪荒时间的气运,然后通过如意金箍棒,传送回现世。” “接下来,你们用这些气运,在现世铸造出无数的气运金莲,用以掩埋原先的天庭,创造一个你们设想之中的世界,对吧!” 李老君鼓起掌来。 “不愧是我。”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么轻易,就将我的计划给剖析出来,我确实不及你。”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就该死在沙滩上。”如来的声音,极尽冷酷:“等你和孙猴子授首的时刻,我会继承你的计划。” “不,或者说,是继承我的计划,没问题吧。” 李老君嘻嘻一笑,将脸一抹。 这不是孙猴子,又是谁! “如来老儿,若是你想找李老君的话,这里连他的半根毛,都没有留下来。”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声音也冷酷下来:“但是……一个等候了千年的仇人。” “正急切地想要复仇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分身异变,哲学三问 李老君的身影,此刻正在南磁极上。 他的状况,也不比在极北单枪匹马面对整个佛国的猴子,要好到哪去。 无数的流光,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往他的身上砸落……若是在旁人看来,就像是被一场流星雨砸中一般。 “妈的,这地磁极之光,怎就如此难以吸收?”他一边躲避这多余的流光,一边急速运转着体内的力量:“居然连阴阳鱼都无法平衡?这是为什么?” “你的道法,确实令人惊叹。”能天站在他的身前:“这样精妙的道法,在我们这个时代,是真的少见。” “我看你的模样,应该是天子一族吧。”李老君没好气地看着身旁的人:“我在这收集地磁极之力,本来就累的够呛,你还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讽刺我?” “瞧不起谁呢?” 能天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你是从异时空来的异种。”他看着李老君:“我们这个时代,没有你这样的血脉。” 李老君的老腰,被一枚地磁极流光砸中,龇牙咧嘴地揉着腰眼:“洪荒血脉千千万,就算您是从天子一族中降临的新人,也没理由全知全能。” “我确实知道很多东西。”能天就这样跟着他。 流光从他的身上掠过,却像是穿过了空气一般,没有丝毫的阻滞。 “诶,你是如何做到,毫不在乎这些地磁极光的?”李老君看着身旁的能天:“能不能给说说?”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异时空来客,我才会考虑告诉你。”能天不依不饶。 “都说了,我就是本地人,虽然常年潜修,但我真不是什么异时空来客。”李老君一脸的无奈:“再说了你不是知道很多东西吗?怎么连我是本地人都看不出来?” 能天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我无法确定,才要在你的回答之中,窥探你真实的内心。” “能不能别这么诚实?”李老君扶着额头,将阴阳鱼的范围缩小到自己身周三尺:“别说我是一等良民,就算真有异时空来客,被你这么一说,他也不会认啊!” “我有我的方法。”能天看着他的眼睛:“在我彻底确定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 “跟着我就跟着我吧,别人看到你这么个大人物跟在我的胖别,还不知道怎么想象我的身份呢!”李老君叹了口气:“不过,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受这地磁极光的影响?” “那是因为……”能天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将法门透露了出来。 …… “怎么又是师傅!”凤青云看着齐乐天:“你不是刚去种菜吗?” “种菜?”齐乐天愣了愣,把云朵上的英雄塞进世界珠里:“我去种菜了?” “是啊!”凤青莲也点了点头:“你刚刚说,要去种出适合我们吃的蔬菜……还说什么这个时代没有好吃的蔬菜,跑过去种菜了,才把我们丢在这里,自己联系凤族的神通!” 齐乐天:“……” 他这个分身,究竟发生了些怎样的异变? 为了探寻这个疑问,他将身一闪,便来到了自己分身的隔壁。 分身正扛着锄头,一下一下地刨地呢! “喂喂喂,你在干嘛?”齐乐天把手放到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你到底吸收了我哪个部分的想法,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老农模样的分身抬头:“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感受到饥饿了?” 齐乐天将手放在他脑袋上摸了摸。 “没发烧,也没有神识破碎的迹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摸着分身的额头,一脸的疑惑。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就不要打扰我了。”分身换了个方向,将锄头锄了下去。 齐乐天站在他的身后。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自己的功法,似乎也有很多不解的地方。 比如这个神奇的分身,为什么会在跟自己的链接断开之后,变成了这副农民伯伯的模样? “放我出来!”应雄的声音,在世界珠里响起。 略微带着些……惊慌? 齐乐天将手一抖,应雄便从世界珠里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看着应雄身边的一个女人:“你还在里面,把她搞上了?” “什么搞不搞上的,说得这么难听。”应雄叹了口气:“我是被她问傻了。” “她问你什么了?”齐乐天看着风青鸾那张迷茫的脸,心中隐隐一动。 “她问我她是谁。”应雄没敢看齐乐天的双眼:“我想起你跟我提到过的,她有关于蛮蛇的那件事……” 齐乐天点了点头。 但是……这跟应雄那闪烁的眼光,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在看你给的功法嘛。”应雄看着齐乐天:“你那份功法,确实有种邪性,但其中对于未来境界的设想,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但是其中的邪性之处,我一直没能克服,所以也没法入门。” “直到,我盘坐的位置,被这个姑娘找到。” 齐乐天看着迷茫的风青鸾。 即使是失去了记忆,她对齐乐天也保持着本能一般的警惕。 甚至是敌意。 “除了问她自己的身份,她还问你什么?”齐乐天接着问道。 他隐约觉得,从应雄的疑惑之中,或许能够看出些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情。 “她还问我是谁。”应雄叹了口气:“我就老老实实告诉她,我是来自羽族,干着狱卒的应雄。” 齐乐天点了点头。 “但是她不满意,她说这不是本源的我。”应雄几乎要哭了:“这我怎么回答得出来?这分明是那些哲人去研究的话题,跟我一个狱卒,一个负责打架的打手,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这门功法,最终要考虑的问题。”齐乐天说道。 “你的功法,为什么要考虑这些东西?”应雄几乎要崩溃了:“难道不能好好的循规蹈矩,走向更高的境界就好了吗?” “如果你想要获得意想不到的力量,就要有意想不到的突破才行。”齐乐天看着自己身后锄地的分身,心中有种想法,即将诞生。 这似乎,跟他的未来,有着莫大的关系。 第二百三十九章 跨越时空的偷袭 杨戬的身影,从大殿中走出。 手持两刃三尖刀的他,身上沐浴着极北之地的流光,身后跟随着看起来无穷无尽的英灵,踏足在冰海之上,显得异常地威武。 哮天犬从那杆浮木上抬起了头。 居然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才从里边走出来?他愣了愣神。 什么时候,战神也会被这些有的没的,缠绕了脚步? “走吧,哮天。”杨戬看着哮天犬,眼中隐隐有七彩的流光闪烁。 “且慢!”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海底中缓缓浮现。 对着那个方向,哮天犬咆哮了起来。 “这是……”杨戬额头上的第三只眼,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穿透了那个方向的海水,窥见了冰海深处那人的容貌。 那冰封了不知多少年的雪块,终于在这第三只眼的光芒下,彻底化开。 残破的躯壳,从冰海中浮了起来。 “你是?”杨戬的眼中,流露出惊骇的神光。 “无尽岁月的沉睡,我都还认得你,怎么才隔了千来年,你就不认得我了?”残破的身躯,吸收那厚厚的极光之后,渐渐复原。 杨戬的眼眸中,倒映出那位毛脸雷公嘴的和尚。 “你怎么……落得这副模样?”他初入圣境,看着残破不堪,生命如风中残烛的齐天大圣,眼中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敌意。 只有些许的好奇和茫然。 “大概是百万年前吧。”孙悟空从冰海中,艰难地抽出自己的身体:“我给自己留下了一道后手。” “百万年前……你不过只是一颗石头罢了。”杨戬忽然冷静了下来:“怎么会有后手这种说法?” “石头?”孙悟空笑笑:“那不过是一副身躯罢了,并不是我的真身。” “你的真身?”杨戬眯起双眼。 他需要眼前的猴子,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即使是以我的境界,想要沿着那条命运的轨迹,一路上行,去寻找我真正的起源之地,已经完全不可得。”孙悟空的眼睛里,透着睿智的光芒。 那是经过无尽岁月的祭炼之后,得出的沉静和智慧。 “你应该听说过洪荒这个世界……那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百万年前。”他抬起头,看着天际的极光:“实际上,那不光是一个世界,一个时代那么简单。” “他正在渐渐偏离时间长河的正轨,向着时间之外的神秘境地所进发。” “我懂你的意思,也听过那个关于时间之岛的传说。”杨戬看着眼前曾经意气风发的对手:“可这跟你,跟百万年前的你,有什么关系?” 孙悟空愣了愣神。 “我和洪荒时间岛,是绝对的死敌。”他顿了顿,还是开口了:“我知道,当年我屈服于佛家,背道入佛的时候,你很不理解。” “对。”杨戬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我从佛家的身上,嗅到了洪荒时间岛的味道。”孙悟空向着杨戬,托起了手中的莲花:“他们本是这个时空的产物,可隐约之间,却蕴含了洪荒世界那股……离经叛道的味道。” “怎么个离经叛道法?”杨戬问道。 “很简单。”孙悟空将手中的莲花递了上去:“这是西方教的九品莲台……对吧。” 杨戬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西方教的莲台,原先不止九品,而是十二品。”孙悟空笑了笑:“他们总说,九品莲台登彼岸,千年之后有沙门,对吧。” “但实际上,你猜猜这个彼岸,指的是那块地方?” 杨戬摇了摇头。 他是个武痴,却也是纯正的道门中人,对于佛家这些弯弯绕的东西,算是一窍不通。 “那么好,我告诉你这个彼岸,究竟是何处。”孙悟空将手中的九品莲台,轻轻撕扯开来,化作纷飞于天际的莲花瓣。 一道超越了杨戬理解范围的光芒,从天际落下。 那位杨戬成圣贺喜的七彩极光,在一瞬间就被这股光芒,碾压得涓滴不剩。 “喝!”杨戬手中的两刃三尖刀,径直向天斩去。 但一根铁棍挡住了三尖刀的去路。 “不要着急,看看这道光芒。”孙悟空的身体虽残破,但体内蕴藏的力量,竟是要比成圣之后的杨戬更加恐怖:“你看看,那些花瓣落到的终点,究竟是哪里?” 杨戬停下了手中的三尖刀,望向了花瓣远去的路上。 花落有流水。 “时间长河。”杨戬看着那宽阔的大河:“这九品莲台,为何会坐落在时间长河之上?” “这就是佛门的本来面目。”孙悟空等到那时间长河的入口,彻底合并之后,方才开口:“每一枚金莲,都是在一朵时空中的岛屿雏形。” “不懂。”杨戬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懂的东西就是不懂,他也没必要在孙悟空这位亦敌亦友的家伙面前,装什么清高。 “换句话说,佛门的修炼方法,是有原形的。”孙悟空双眼蒙着岁月的阴影:“那金莲的原形,便是洪荒时空岛本身的存在。” “这是仿造世界的金莲。”杨戬终于点了点头。 “没错。”孙悟空笑了笑:“这佛门的终极法门,便是走上了洪荒时间岛的道路。” “所以,你才会背道入佛,想要去窥视佛家法门的由来?”杨戬看着他:“有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没看出来吗?我现在已经失去了进步的空间。”孙悟空惨笑一声:“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走到了自己一生之中的尽头……早在千年之前,我就已经落得这副惨状,是不是有些想不到呢?” “至少,你已经成为了圣人,跨过了那个大关。”杨戬冷静地说。 “不,你不懂的。”孙悟空摇了摇头:“想要以圣人的境界,在洪荒时间岛掀起一番风浪,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你才会被人封印了百万年,直到我成圣之时,才得以脱身?” “不,被封印百万年,是我本身的决定。”孙悟空的眼中,露出了狡黠的神色:“还记不记得,究竟是谁让你来到这片地域,寻找机缘,避开大天尊?” 杨戬的脑海中,忽然就出现了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少女。 “是……菩萨?”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巨大得令人恐惧的杀局。 “答对了,我跟菩萨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成为了同盟。”孙悟空伸出手,握住了杨戬的手:“现在,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杨戬几乎是下意识警惕起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睿智的猴子。 “我记得,你有第三神眼的神通,以及战天地的不屈意志,对吧。”孙悟空不徐不疾地说道:“我在窥探洪荒的时候,犯了个大错,道心有缺,在这方面上,倒是不如你了。” “你邀我怎么做?”杨戬最终还是决定帮助眼前这死猴子。 “看到这莲台没有?”孙悟空的头顶,忽然浮现了一朵巨大无比的莲花。 十二品莲台,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完整复原。 “将你的神识,注入其中,凝聚你最精纯的战意和神眼中的破妄。”孙悟空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然后,我就能在最后一击当中,挡住如来老儿……” “并且,将他重创!” 第二百四十章 新武器 梵印之中,忽然多出了一道神光。 微笑的佛陀法身,忽然崩碎开来。 孙猴子的身体,逐渐沉入冰海,也不知道落入了哪个小世界中。 “这么多年之后,你终于能够反将我一军了?”崩碎的法身下,如来的嘴边,渗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紧跟着,他那袒露的胸腹,有无数细碎如瓷器的裂痕,逐渐展现。 “至尊!”在他的身侧,四五位圣人围了上来。 “无妨。”如来沉默了半晌:“只是没想到,那猴子在被我惩戒之后,居然还能爆发如此惊人的战力。” 丈二金身被破,他此刻的心态,有些百味陈杂。 自从成佛之后,他再没经历如此惨痛的失败。 “学乖的猴子,果然是有成佛根器的……只可惜站在我的对立面上,只能成为魔尊一类的角色。”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可惜自己的左膀右臂,变作捅向肋骨的尖刀。 …… 齐乐天坐在蒲团上,凝望着自己的分身。 分身的手中,正捧着一盆可可树的幼苗,正入神地观察着,完全没半点功夫去理会自己身前的本体。 “究竟是如何变异成这副模样的?”齐乐天一脸疑惑:“不应该啊。” 他在花城大学时,攻读的专业也是法科……就算是分身变异成了学者,那也应该是攻读法律的学者。 怎么会变成植物学家呢? “大概是你离家太久了?”风青鸾坐在他的身边,看着这具分身道。 “离家太久了?”齐乐天看着自己身旁的风青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忘记自己家在哪里之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风青鸾看着齐乐天:“我会不惜任何代价,去寻找自己的家乡。” “可我知道自己的家究竟在哪里啊!”齐乐天抱怨了一句之后,忽然愣住了。 自己的家乡……表面上看,似乎是百万年之后的花城,但若是寻根问底,那又究竟是哪里呢? 毕竟,自己是由六耳猕猴自斩,所化出的崭新存在。 六耳猕猴是孙悟空自斩的结果。 那孙悟空的前身……又是哪位? 前身前身前前身的那位猴子老哥,自己也是见过的……但就算是这百万年前的自己,似乎也在寻找着真正的来源。 “所以,你也不明白,自己的家在哪里,对吧?”风青鸾失去记忆之后,倒是一点都不害怕面前的齐乐天:“所以,你内心深处,要去寻找自己本源的部分,便全数落在了这个分身上,让他去替你寻找。” “话虽如此,但我来洪荒的目标,不是这个。”齐乐天摇了摇头。 他一开始的目标,便是避难,变强,然后回去铲除掉跟自己敌对的大天尊和佛门如来派……再跟余清欢过一个舒舒服服的小日子。 但现在,自己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真正的内心了。 那从远古时期,比洪荒更远的过去,流传下来的,独属于自己这一脉的使命。 或者说是,宿命。 风青鸾伸出手,抚摸着齐乐天分身的面庞。 “虽然我内心深处,有排斥你的念头,但看着你如此执着的寻找,自己内心深处的家园,我对你忽然间就变得同情起来。” 居然……被一个曾经要加害自己的人给同情了。齐乐天摇了摇头。 “你说得对。”分身抬起头,看着风青鸾:“那你会不会跟我一起寻找?” “对不起,我也有自己要寻找的家园。”风青鸾摆了摆头:“我没时间帮你。” “你的过去,是被我一手掩盖下来的。”分身语出惊人:“如果你想要寻找自己的过去,和你的家乡,我可以帮你。”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但……我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你。”风青鸾一口回绝:“我心底对你有恨意。” “恨是最不值钱的情绪。”分身看着风青鸾:“抹去恨,甚至不需要多大的力气。” 齐乐天左看右看。 “不是,你们自言自语地说来说去,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齐乐天唉声叹气:“本来我的脑子就够乱了,你们这样一搅和,我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有些东西,他就是你的宿命。”分身忽然盯住了齐乐天:“宿命这种东西,是躲不掉的……你不做,也总得有人来做。” “所以,我被分裂出来之后,会脱离你的存在,成为半个本体。” 齐乐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他这才发现,自己识海之中那悬挂的道果,忽然干瘪了下去。 “是的,我吸收了自斩道果的精华,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分身点了点头:“既然你不想执行那寻找本源的宿命,便由我这个半永久的分身,来执行好了。” “那……”齐乐天沉默半晌:“先把我的两道魂魄交还回来。” 分身摇了摇头。 “你这两道魂魄,是我的存在基础,若是还给了你,我连在圣人面前自保的机会都没有。”他遗憾地摇了摇头:“本体,有些时候,你想拒绝些什么,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齐乐天看着分身,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先前那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位,与自己相貌一般无二的角色,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个体,甚至跟自己之间的因果,都已经断得七七八八了。 就连那两道魂魄,都似乎变成了别人的东西。 “不用担心,获得了自斩道果的我,就算是面对超脱境的强者,也有一战之力。”分身拍了拍齐乐天的肩膀:“本体你就放心好了,以我们这怂包个性,就算是去寻觅本源,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倒是你,要好好想想,如何在逐鹿之战中,去应付那天子一族的角色。” 齐乐天看了看风青鸾。 “你呢?你也要跟他一起去寻找吗?” 风青鸾沉思良久,点了点头。 “那么,把这个带上吧。”齐乐天将手中的金箍棒,递了出来。 “给了我,你怎么办?”分身接过金箍棒,关心问道。 “你不必担心我的。”齐乐天忽然笑笑,轻轻将一枚细小的树苗,种进了地里。 “这是?”分身的眼神一凝。 “有时候,我还是相当谨慎的,比如在传递给分身的记忆之中,会有些隐瞒的地方。”齐乐天咧开嘴:“比如说,我从通天柱和建木之上,都拿走了不少东西。” “又比如你手上这根棍子,已经被我掠夺了三成的金水精华。” “再加上从凤族内部,获得的永恒之火。” “我将重新炼制一柄,独属于我齐乐天的武器。” “一根真正能捅破这天地的棍子。” 第二百四十一章 面向天下,开炉! 齐乐天的身影翩然而去,将分身和凤青鸾留在了原地。 他为人并非说一不二,但在这最后的几个月里,已经不能再为别的事情耽搁自己的修行了。 炽天的降临,以及这世界隐隐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都在推动着他的前进。凤晴天这个身份,目前对他来说是个掩护……但一旦他全力发动,必然会被这个世界成精的意识,窥见本源。 那时候,他将不可避免的对上这个世界,最恐怖的武力。 天子一族。 化作遁光,他径直向极北之地进发。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些日子,他逐步摸清了世界子体的分布范围……极北之地,同时拥有这个世界最空旷的地带,以及最密集的子体聚集地。 想要获得融化他手上这些神材的火焰,他必须要前往世界子体最密集的地带,并且借助这些世界的毁灭,将自己的新武器,一举铸造出来。 只可惜,人生在世总少不了羁绊。 “是你啊。”他看着面前俊美的男子:“圣诞日的天光,居然没把你烧死吗?” “你跑来这个世界,不正是在躲避我吗?”撒旦张开双臂,像是要给齐乐天一个拥抱:“不然,为什么任由你那位猴子先辈,去清剿我的势力呢?” “话不能这么说。”齐乐天耸了耸肩:“六耳猕猴确实要比你强大,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对吧。” “优雅的绅士永远不会否认自己的失败。”撒旦脸上的笑意,并没有因为齐乐天的嘲讽而消减:“我来之前,正好跟他干了一架,确实被打得落荒而逃。” “那么,这算是五十步笑百步?”齐乐天皱起眉头:“若是平时,我很乐意跟你决战三百回合,但现在没空。” “你知道,恶魔总是会完成别人的愿望,只要你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撒旦似乎正循循善诱。 “我不觉得你这个恶魔,有实现我愿望的能力。”齐乐天手边已经擎出一根铁棍:“尤其是在你成为六耳的手下败将之后。” “在被你逃走之后,我试图去了解过你这个人。”撒旦似乎完全不在乎齐乐天在说什么:“包括你完整的人生轨迹,以及你身边所有的人。” 齐乐天的瞳孔缩了缩。 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记得,在你还弱小的时候,身旁有一朵陪伴的云。撒旦终于撕破了虚伪的脸庞:“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呢?” “你想说些什么?”齐乐天忽然就冷漠下来。 “你想不想再见到他?”撒旦的手中托起了一朵洁白的云朵。 一道电光划破虚空。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武侠小说的名言。”齐乐天的脸上,流露出远比极北冰原更冷酷的神色:“当一个人全身都是空门的时候,他就没有空门。” 撒旦的脸上,绽出一条血痕。 那是齐乐天骤然暴起的一指,造成的伤害。 “既然都这样了几个,就别在平时经营什么重情重义的人设啊。”撒旦摸了摸脸上的血痕:“还帮什么照顾自己长大的院长完成心愿,替前辈复仇,对抗天庭啥的……感情你就是一个跟我一样,无情无义的家伙罢了。” “如果你这么想,我会很高兴。”齐乐天面无表情:“这样你就不会去对付我的亲人朋友,也不会拿这些作为筹码来要挟我们。” “但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撒旦的背后,有日轮隐现。 “刚把自己最好的伙伴,留存在这世上的一线生机彻底打灭,就是你对我的回复吗?”他背后的骨翼大张:“难怪别人说你们华夏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楚汉相争的故事,我想你也有听过。”齐乐天一脸漠然:“那时汉朝王者的父母,被楚王所抓。为此,楚王威胁他,要拿他父母炖一锅汤。” “你猜他怎么做?” 撒旦沉思片刻。 “我想他大概是投降了吧。”他看着齐乐天:“你们假仁假义的模样,不就应该如此吗?” “不。”齐乐天擎着铁棒,重重地斩了下去:“他告诉楚王,若是煮熟之后……” “就分我一份啊!” …… “能天,你叫能天是吧。”李老君锤了一下桌子:“能不能行行好,翻归了!” “我会先跟着你。”能天跟在他的身后,像一个小厮跟着老主人:“直到我确定你的身份为止。” “据我所知,你们天子一族人数稀少,而且逐鹿之战将近,你就不用回家整理整理吗?” “我只不过是天子一族的新人,一般只管执行任务。”能天很冷静,完全不听李老君的诓骗:“反正我现在是跟定你了。” 李老君一脸的颓唐。 现在,他的行动和交流,已经基本被滞住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 杨戬坐在咖啡馆里,对面摆着的是一杯卡布奇诺。 “怎么,忽然约我出来?”半年多后,已经长开不少的林诗音,正心不在焉地调制着眼前的咖啡:“有什么事吗?” “我已成圣,作为你的护道人,算是完全及格了吧。”杨戬虽是坐在人来人往的咖啡厅里,整个人却毫无融汇之意,颇有种飘忽而独立的意思在内。 “其实,你一直都是合格的护道人。”林诗音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谁能无视一个战神呢?” “但现在,我想,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杨戬的眼神很温柔:“比如说,回到洪荒时间岛,去争夺那份本属于无限时空的气运。” “那我怎么办?”林诗音说道:“没有了你这个护道人,我之后的成佛成圣之路,应该怎么继续进行?” “你是要抛弃我吗?” 杨戬笑了。 “我怎么会抛弃你呢?”他轻轻拍了拍手:“我对你的忠心,那是日月可鉴。为了弥补我存在的缺失,我会让另外一位圣人,来保护你。” “谁!”林诗音的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咖啡厅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兜帽衫,将帽檐拉得极低的男人,从门口处走了进来。 直到走到了杨戬与林诗音的桌旁,他才脱去了自己的兜帽。 天生金发,身材矮小,但那双眼睛却透着熊熊的火焰。 “齐天大圣孙悟空,将接替杨戬的位置。” “为您保驾护航。”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光墓 齐乐天手中的铁棒,不过是在废弃的战场中,随手掏出的一杆断枪……但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普通的兵器,已经无法决定一场战斗真正的胜负。 他们比拼的,已经不仅仅是那武技的精熟,精神的强大。 更重要的,是气运的昌隆。 “就算你借助了凤族的气运,与我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撒旦背后的骨翼,张开到极限的时候,足有两丈长:“凤族虽强盛,但不过是上次逐鹿之战的失败者……你也见识过现代战争,知道失败者应该付出多少的苦果吧。” “正是因为见识过现代的战争,我才知道,国与国之间的胜负,不仅仅取决于他们上一次的胜败与否,更取决于国家本身内部的建设。”齐乐天的眼神坚毅:“从你身上的味道我就能闻出来,你联系了蛮族一方。” “我有让蛮族信服我的把握,相信你也有让凤族全力帮助的筹码。”撒旦露出了优雅的绅士微笑:“在获得他们支持的那一刻,我的力量,已经在你之上。” “越是自负,死亡来临的时候,就越痛苦。”齐乐天手中的铁棒横飞出去。 他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一场,毫无顾忌的决战了。 撒旦的双翼的确很长,但在他们这种境界,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拥有近乎无限的延展性……毕竟是跟道与魔法相关的玩意,现实世界的科学,已经无法完整地解析出他们的力量作用方式。 因此,一根铁棒横扫出去的时候,撒旦的双翼,竟是来不及做出反应,直接让齐乐天的铁棍,突入了他的中宫! “哈!”齐乐天以棍代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戮之意。 那是他的悔恨,与本身的意志交织在一起,所形成的杀招。 恶魔的虚伪,在极致的情绪之下,变得像纸一样轻薄……它们甚至不能为自己的主人抵挡一丝一毫的伤害。 “噗!”撒旦整个人被铁棍捅正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他的骨骼,在漫漫时间的孕养之下,已经化作了近乎不朽的玩意……但齐乐天这凡铁棍的全力一击,竟能将他的胸骨击碎! “出乎我的意料啊。”撒旦看着化出万千分身的齐乐天:“你居然也到达了这个境界了吗?” “我知道洪荒时间的圣人,跟我们有所不同。”齐乐天冷冷地说。 要知道,在现世成就一位圣人,跟在洪荒这个时空成就圣人,难度就跟一加一的基础数学算式,跟微积分相比一般悬殊。 在洪荒世界意志未曾崩毁的时候,这片天地的道则,还未曾被修改。 这个世界的生物,生在这片世界,自然继承了那几十亿年传承下来的道韵,修行和成圣,那都是事半功倍。 而道则被修改过后的世界,那些游离于天地间的道则,变得极为的晦涩……甚至于就连最优秀,最强大的修行者,都无法窥见那些道则背后的真意。 修行愈发困难,成圣更是无从谈起。 齐乐天和撒旦在现世的环境下成圣,本身就是绝对惊才绝艳的存在……在降临这片世界之后,他们更是找到了自己修炼那一脉道则的根基。 相当于程序员们,毫无顾忌的遨游在不加掩饰的代码中。 一般惬意。 “你的跟脚,究竟是什么?”撒旦抬起头。 他一直很好奇,齐乐天的真实身份。 不是什么孤儿院里尊老爱幼的三好学生,也不是花城大学里拼命打工赚钱的少年,更不是那曾经大闹天宫的孙悟空。 他的跟脚,比这些人物更加深邃,更加难以捉摸。 “如果是别人,他们可能会对自己的跟脚讳莫如深。”齐乐天无数的分身一同开口,就像是声浪的海洋:“但我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跟脚。” 他们一步步向撒旦靠近,口中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荡漾开去,震荡在天地间。 “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铁棍,做出了各异的姿势。 “不知道自己的跟脚?”撒旦的眼神中,露出了怜悯之色:“真是悲哀的玩意啊。”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有无尽的动力,在修行这条道路上下寻觅。”齐乐天们从四方上下包围上来,无数根棍子依次交击在撒旦双翼紧裹的身体上:“而你,不过是一个被洪荒意志制造出来的后手……还一直被教廷所压制。” “你怎么能赢我?” “怎么可能赢我!” 双翼掩映之下,撒旦的眼神忽然变得闪耀起来。 他那黑色的恶魔之血,似乎在发生着令人震惊的转变。 圣洁的味道,从他的眉眼间荡漾开来,如同淤泥中生出的青莲,不染尘埃。 齐乐天们忽然就被极致的光芒,所包裹住了。 “你以为,如果只有两把刷子的水平,我会敢于回到这片时空?”撒旦的声音就氤氲在这片光芒之中:“我会敢于回到,制造我的时空里,大摇大摆的行走吗?” “反倒是你,一个觉醒了不到两年的家伙……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两千年我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我进行过无数的实验……就为了在跨越时空的时候,得到一个绝对不会被人影响,也绝对不会出现故障的自我空间。” “我把他称之为黑箱。” 齐乐天所有的分身,在光中逐一湮灭。 如海水一般密集的分身,终究还是无法与穿越一切,铺满一切的光相比。 他的本体出现在光中,茕茕独立。 但在这片光中,他失去了影子,也失去了追寻的方向与目标。 “黑箱?”齐乐天站在这无穷无尽的光明之中:“这哪里有任何一点地方是黑的?明明应该叫光墓才对。” “绝对的光明,难道不就等于绝对的黑暗吗?”撒旦的声音,依旧如光芒一般无孔不入。 “你,已经被我放逐了。” “谁能想到,堂堂地狱大魔王撒旦,最后的手段居然是这无穷无尽的光明?”齐乐天叹了口气:“这光墓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但你闭门造车,这光墓的理念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的结果。” “绝对的光明,他就是绝对的光明。” “让我来给你演示,什么叫做绝对的黑暗吧!” 第两百四十三章 热寂破界 撒旦冷笑连连。 “当一个人指出他人的错误的时候,最好能够给出理由。”他的声音荡漾在虚空中:“如果给不出任何的理由,你最好还是接受永恒放逐的事实。” “我的前前世算是出家人,所以我从来不打诳语。”齐乐天朗声道:“因此,我会让你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失败。” “现在,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黑暗吧。”齐乐天将手中的铁棒,用力地舒展出去:“光明是没有极致的东西……但黑暗却有极致。” 撒旦失去了声音。 他只想看着齐乐天,彻底沉寂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 作为他的黑箱,这个世界,全然决定于他的意志。即使是圣人进入他这黑箱世界,也绝不可能感知到时间与空间的变化。 换句话说,这是独属于他的时间岛。 小型的洪荒世界。 “虽然你不了解,但我还是要跟你好好地解释一番。”齐乐天将棍子在空中挥舞一番以后,随意的驻在地上。 他的背后,出现了两条巨大的阴阳鱼,开始在这片黑箱中游走。 属于光明的那条大鱼,在这光明世界中,如同北冥之池里的巨鲲,狂放的吞食着这方天地的光芒。 那些无处不在的光芒,在这条阳鱼的吞食之下,竟是一点一点地暗淡下来。 阴鱼则盘旋在了齐乐天的身边,缓缓地包裹起来。 撒旦此刻已经没了形体,融汇在这光墓世界之中……他的身体和灵魂本身,就是构筑这世界,最关键的钥匙。 但现在,他发觉这个世界的能级,正慢慢的下降。 “有没有察觉到令人惊骇的地方?”齐乐天的声音,从阴鱼的包裹之中传来:“比如说,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世界,实际上已经在慢慢沉寂?” 撒旦没有出声。 只是这世界之中,似乎隐约出现了某种变化。 比如说阳鱼的身边,忽然爆发出的无数电芒。 “这算是……这个世界的天罚吗?”齐乐天身旁的阴鱼只是一昧的盘旋,却已经变得越来越大:“这算是你今天所出的,第二个昏招,撒旦。” “你的世界,跟真实世界不一样。” “真实的世界,有一个好处就是,有一颗真实的,无比巨大的陆块支撑。”齐乐天的阴鱼,已经在这充满了光芒的世界里,拉扯出一块极大的空缺:“而你呢,你的身体和灵魂,就算叠加起来,又能跟充满了世界子体的洪荒世界相比吗?” 他一边说,一边催动着阳鱼,将他化为了完整的球状物。 “就算你那灌注全部心血的阳鱼,能够挡下我这波天劫,你也没办法再发动任何的能力。”撒旦终于出声了:“齐乐天,从你打算开始耗能的那一刻,你才是真正的失败者。” “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特意入侵魔界?” “你又有没有想过,我曾经毁灭过多少个中千世界?” “现世地球上,可从来没出现过几个巨大的中千世界……你难道不好奇,这是为什么吗?” 齐乐天的笑声,从光墓中心那条山岳般巨大的阴鱼中心,爆发出来。 “不是……你好歹应该看清楚,我有几条鱼才对啊。”他笑得很肆意:“首先,我的阳鱼不会死,其次,我的身边还有一条阴鱼。” “阴鱼?”撒旦笑了笑:“不过是你用来护身的东西罢了……” “错了!”齐乐天不再跟他墨迹:“我从六耳那里,临时得到了李老君的这个秘法之后,也一直有好好在祭炼。” “李老君确实有独到之处……但我现在的力量,怕是跟东方的大天尊有的一拼。”撒旦叹了口气:“就算是再独到的护身秘法,也护不住时间之中的你。” “我觉得,你不仅境界上不如大天尊,脑子上也不如他。”齐乐天的口气有些怜悯:“要知道,大天尊可从来没有小觑过我们这些圣人中的任何一位。” “他每一招,都是对我们的绝杀。” “无论是张恒太子,还是那不知道研究了多久的自毁因子……都是对我们这些修行者,实打实的杀戮。” “而你,名义上的地狱之主,毫不考虑计划可行性的家伙,居然妄图跟我们最恐怖的敌人相提并论?” 撒旦的声音里,混杂了些许嘲笑的意味。 “怕就怕在,你最不尊敬的我,会成为你的掘墓人啊。” 齐乐天身边的阴鱼,逐渐虚化下来。 “阳鱼,自爆!” “自爆也没有用处。”撒旦笑了笑:“就算你暂时摆脱了我的天罚,你也没有继续战斗的力量了。” “在时光的寂寞中等死吧。” 齐乐天没说话,只是他身边的阴鱼,忽然就不成鱼形。 它像是铺开的黑水,蔓延出去。 “这是?”撒旦的声音,忽然紧张起来。 “结束了。”齐乐天的声音,随着以光速蔓延的阴鱼,流淌到了撒旦的耳边:“你的世界,将会不复存在。” “听说过什么叫做热寂吗?” 撒旦的声音,彻底沉寂下来。 当阴鱼铺满整个光幕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时间和空间,都是死气沉沉的。 只有齐乐天,如黑暗中唯一的光明,站在这世界的中心。 他伸出手,缓缓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皮。 干瘪,紧皱……像是一张挂在天窗下,风干了整整一个冬天的猪皮。 他并没有自己的话语中那么轻松。 就在先前,齐乐天的身体和灵魂,不知道经历了究竟多少时间的洗礼。 是三亿年,还是五亿年,他已经没有概念。 若非他本体乃是圣人境界,甚至没办法在先前的战斗中,支撑下现实时间的半个呼吸。 不过,也得亏这个世界时间流逝的速度太快。 “等到我灵魂恢复一口气的劲,就先回到洪荒时间……”他胸膛重重起伏,却没能吸收到任何的气。 毕竟,这是他一手造就的死地。 只有靠他这一脉,传承日久的那诡异的道果雏形,才能缓过一口气来。 热寂的世界,没有任何的生机和运动可言。 但他忽然被撕裂了。 齐乐天猛然抬头。 一位手持两刃三尖刀的英俊男子从天而降。 正对着他微笑。 第二百四十四章 炽天,黄雀 “虽然没见过你,但是我知道,你是这一代的猴子,对吗?”杨戬从天而降,踏着翩然的脚步,虚虚实实之间,似乎蕴藏着一门极其恐怖的身法:“刚来到这个世界,我无处可去,只能来找你了。” 齐乐天看着这俊美的男子,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不欢迎我?”杨戬看着齐乐天那复杂的表情:“难道是我做了什么,令你很不舒服的事情?” 齐乐天再度深呼吸。 这一次,充斥在他胸腹间的,是清新的空气。 “你其实也没做啥……只不过是把我苦心孤诣,要抓住的家伙,放走了而已。”齐乐天再度叹了口气:“来的可……真是及时啊。” 杨戬:“……” “我放跑了谁?”他还没理解齐乐天和撒旦的战法。 “有没有听过西方的恶魔之主,堕落的天使,撒旦?”齐乐天说了一长串的名头,直感觉自己在念诵着某种圣物的真名:“先前,如果你没有撕裂这个世界的壁障,等得我慢悠悠地出去,把他解决之后,我们的心腹大患,算是少了一员。” “但现在,他不仅得到了我的教训,顺便还逃出了生天。” “我早知道,就不把他的缺憾,给他说说了。”齐乐天眼神有些遗憾,但还是迅速在天地之间,恢复了自己的法力,拍了拍杨戬的肩头。 “既然来了,就跟我走一趟吧,顺便帮我炼制一件武器。” “算是弥补放走他的遗憾吧。” …… 撒旦的身体,被定格在空中。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过你这样一个同类。”原本长得胖乎乎的,有些壮实的监狱长,在被炽天附体之后,逐渐变得美型起来……虽然没有达到原先的帅气程度,但现在这张面孔,与原先那个普通中年人,完全不在一个程度上。 甚至算是整容了一番? 撒旦的咽喉处,出现了一个红点。 那是炽天的视线,所凝聚而成的光刃。 “嗬……嗬。”撒旦的喉间,吐露出嘶嘶的风声:“你也没想到吗?我也一样呢。” “你是哪一个时空的天子?”炽天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冷光:“说出来,我体谅你与我同族,会让你有尊严地死去。”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撒旦每出一口气,就落下不少的鲜血。 他的道被齐乐天撼动,本就震荡不已,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被炽天一下擒拿,整个人近乎油尽灯枯。 “有尊严的死去,和没尊严的存活在世界之狱,你是可以选择的。”炽天的眼神变得炙热。 天子一族,向来都是重视尊严的家伙。 不会容许自己毫无骨气的存活。 “那么,我选择闭嘴。”撒旦轻轻闭上了双眼。 被丢进世界之狱? 真是一个极好的惩罚呢。 “你怕死?”炽天好像看到了一个,极为稀有的生物一般:“怎么可能?” “万物皆有可能。”撒旦笑了笑:“况且,我在这里给出一个,保证自己活命的情报,可以吗?” “你说吧。”炽天声音淡然。 “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轻易的暴露气息,然后被你擒下吗?”撒旦的表情有些诡异:“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我先前被一个来自同一时空的家伙,震撼了自身的道。” “你们的道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炽天依旧面无表情:“你是想告诉我,先前那家伙的位置?” “位置没有任何意义,我会把我对他所知的一切,都全部奉告。”撒旦的眸子里,忽然流露出一串符印。 炽天很自然的接受了所有的符印。 那串符印中蕴含的信息,相当丰富,若是光用嘴说,恐怕要说上三天三夜。 但他们这些同族人之间的交流,就是如此的简单粗暴,且直接。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怕死,但我很不高兴的告诉你,你现在将要面对的,是毫无尊严可言的世界之狱。”炽天分出一道分身,化作一张巨大的锁链囚笼,将撒旦囚禁在其中:“若是想出来,或者找死,请在上边将你所有的信息贡献出来。” “然后,你可以出来见我一面再死,或者直接死去。” 撒旦没有出声。 他只是坐在囚笼里,发出嗬嗬的呼吸声。 炽天背过身子,任由那巨大的囚笼,直接飞抵巴别塔下的世界之狱。 随后,张开双翼。 直奔极北冰原。 撒旦被捆扎在囚笼中,二十八条锁链从他身上每一处骨骼的间隙中穿过,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人体囚笼。这些铁链,也是将他捆扎在囚笼上,最重要的封印道具。 那是炽天用天子一族的法门,将他修为封印的方式。 “虽然你们真的很强,但存活了无尽岁月的我,若是只有这点手段,那我为什么配被预言称为天子一族的毁灭者,洪荒意志最终的掘墓人?”他的眉骨中心,飞出点点灿烂的光芒,落在那囚笼上每一处关节上,隐隐渗入。 那些恐怖的封印,在他的灿烂光华下,变得疏松起来。 像是深海中死去多年的海绵。 “当然,现在的我,需要一个不错的沉思之所……”撒旦没有试图去挣脱这即将毁灭的封印:“世界之狱虽然一直有所耳闻,但从未进入。” “所以,就用这个世界,成为我的沉思之所,将整个世界,送进最终的化实为虚。” “待我离去之时……这个世界的句点,以及诸天万界的时间,将会被深深的铭刻在时间长河上。” “不对……那还算什么时间长河。” “不过是一潭死水……仅此而已。” …… 齐乐天站在极北冰原的世界子体上,一串串的子体被他踩在脚下,像是葡萄架上水灵灵的葡萄。 杨戬跟在他的身旁,眼中隐约有些好奇。 在这个世界,他是新人……就算他比这位齐乐天的现世年纪,长上许多,可到了这个时空,齐乐天才是他真正的前辈。 无穷的世界子体、巴别塔、世界之狱……这些都是齐乐天跟他一一道来,他才能理解的东西。 再加上现在,齐乐天铸造的新武器。 也令他深感兴趣。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两刃三尖刀后站着的,是战神 齐乐天抓起一把世界子体。 极北冰原之所以能够拥有极高密度的子体,那是因为这里产出的,基本都是有够细小的新生子体……他们不仅内部的空间尚小,外部的世界壁障,也就是这个世界人们常说的子体壳,也不过细沙般大小。 “你要用这些家伙干什么?”杨戬看着这些子体。 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是蕴藏着极大能量的东西。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把金箍棒送人了……现在我手上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不然也不至于跟那撒旦打成个有来有回的样子。”齐乐天轻轻抖了抖手上的细沙。 不少细小的沙砾,从他的手中飞洒出去。 “有生命的世界,我就不用了,这个世界是真的有天在看着我们,不好随便乱来。”齐乐天抖搂开那些细沙,将剩余的子体放在冰原上:“况且,妄造杀孽,也是我们这群修行者所不齿的行为。” “说的没错。”杨戬点了点头。 他也是道门出身,自然懂得上天有好生之德。 “你也帮帮忙,给我挑出些能用的世界子体。”齐乐天拍了拍手:“我昨天也告诉过你了,逐鹿之战就在两个月之后,若是我们铸造的新武器,没有赶上那场战争,我们就很难从这个世界,抽取我们所需要的气运。” “所以,行动起来吧。”齐乐天随手给杨戬罩上一层袍子,一步踏出了冰原。 他的身上,隐有火光闪现。 炽天的视线,忽然就模糊了起来。他高悬于天之上,正扫视着下方的世界,正锁定了那两位异时空来客,却发现一瞬之间,就没了踪影。 “如果这些家伙的监察,相当于卫星的光学监视,我可能会有些忌惮……但对不起,如果是从天机上来监控我的话,恐怕有点难度。”齐乐天的脚步踏入白令海峡,随后又缩回了冰原,一前一后之间,上方的炽天甚至看不清他的影迹。 这一世的重生,他几乎弥补了自己过去所有的缺点。 自大,骄横,急躁……六耳猕猴和齐天大圣拥有的缺点,在他的身上似乎被净化,被排斥,完全看不到半点踪影。 这一世的他,几乎就是一位完美的修行者。 就连对于天机的掌控,他齐乐天也在玄都道人的手上,得到了最后的弥补。 “好了,我们继续。”齐乐天一步回到杨戬的身边,却忽然发现,在他的身旁,多出了一个人影。 一位外貌俊美的中年人,正伸出两根手指,拈住了杨戬的两刃三尖刀。 “不要以为,我真的找不到你们。”炽天的嘴角,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即使是光辉灿烂的我们,为了这个世界,也不会放弃使用鬼蜮手段。” 杨戬的眼神,极其冷静。 即使他的武器,被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紧紧地抓住,他也没有半点的恍神。 这是战神的战斗状态。 “那你至少要告诉我。”齐乐天耸了耸肩,手上的铁棍随意地挥舞了几下,将飞刺而来的几枚日轮挑飞:“我为什么会被你发现。” “还记得那位名叫应雄的羽族吗?”炽天的手中,忽然丢出了一根羽毛。 金黑色的羽毛,落在冰原上,分外扎眼。 “你把他怎么了?”齐乐天面无表情,脚下的步子却一点点地加快。 “送进世界之狱,就是他的下场。”炽天一手拈住三尖刀,双眼紧紧地凝视着齐乐天:“你也不会逃脱这个宿命。” “在我身上的宿命,多了去了。”齐乐天手中的铁棍,横扫过去:“我总不能每一个都去实现吧……这样太累人了。” “不需要你动手的。”炽天左手一震,将杨戬连同那两刃三尖刀震飞出去:“即使只是一道化身,但收拾你们这些异时空来客,已经够了。” 齐乐天的铁棒,重重地扫到了他的面骨上。 “等你躲过了我的铁棍,再慢慢来考虑抓我的事吧。”齐乐天伸出一只手指,在炽天的眼前轻轻摆了摆:“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请像现在这样,乖乖地伸出脸,让我打成青红紫白一片的水陆道场哦!” 炽天的面骨轻轻摇摆了一下,整张脸皮便复原回去。 能把应雄和蛮蛇一棍扫翻的招式,居然没办法突破他脸皮的防御。 “这副身躯的束缚颇多,但仅凭我这一身天赐的力量,你就绝不可能有任何逃脱的机会。”炽天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能够把我族同胞打到濒死的家伙,我特意给你准备了这个世界,最精致的礼物。” 齐乐天看着自己的身边。 无数有生命的,无生命的世界子体,都飞到了空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一粒世界子体,不过一粒细沙大小。 此刻的极北冰原上空,却像是忽然扬起了一片沙尘暴。 “用这片最精致的世界子体,来成为你谢幕的一战,这位真名为齐乐天的朋友,我代表洪荒时间岛,对你施以最诚挚的问候。”炽天优雅地脱下了头顶的帽子,放在了胸前:“希望你能够完整地,从这片子体之海中存活下来。” “那个时候,你将见识到真正的世界之狱。” 一声微不可查的噗呲声,从他的胸口迸溅出来。 一口两刃三尖刀,穿透了他的胸口,带出无数的肺脏碎块,以及止不住的鲜血。 “我知道,像你们这种化身,无论有多强大的力量在内,都是需要一具身躯来压制的。”杨戬的声音在炽天的耳边幽幽响起:“现在,你赖以生存的肉壳,已经没了。” 他握住手中的三尖刀,狠狠地劈斩下来。 属于监狱长的肉体,就在这一斩之下,被剖成了完整的两半。 “我有一个不错的想法。”齐乐天的声音,从无尽的字体之海中响起:“把他的尸体,给我抛进来,然后立刻遁入时间长河,可以吗?” “你要借助这片子体之海,炼制你的武器?”杨戬将监狱长的尸块随手一扔,落入子体之海中。 “答对了,而且你的战果,也会帮助我获取他们的信息。”齐乐天剥离出一道魂魄,跟上了杨戬。 “你的本体,就这么放心留在这里?”杨戬划开时间长河,带着齐乐天的分魂一道,进入时间长河之中。 “两个月后,我们再回来吧。”分魂眼眸晶亮:“我相信我自己。” “不经历这一关,我始终无法窥见超脱境的妙用。” “就让生死,决定我的晋升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以我血肉,铸成壁垒 巨大的梧桐树下,有巨大的战车,正横摆在下方。 没有旌旗猎猎,也没有军容严整,有的只是一群酷似乌合之众的修士罢了。 但就是这团乌合之众,也能够随意地解决凡尘世界中,任何武装力量的结合。 因为,这些凤族修士的境界,清一色地在金仙境以上。 梧桐树枝条所铸的战车,就是他们的代步工具。 “相信各位都很清楚,这次出征,对我们凤族的意义所在。”大长老看着众人,表情有些柔和:“这一次,我凤族并没有与任何的族群结盟,对这逐鹿之战,也没有任何的要求……只需要各位活着回来,就可以了。” 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不像是出征前的演讲,倒像是告别的客人一般。 凤族众人当然也不了解他这么说的意义,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按照过去的惯例,凤族出征,都要斩落一根梧桐树的枝条,编制成冠冕,戴在统帅的头上……但这一次,大长老出奇的没有提起这件事,有人去问,他也只是淡淡地笑笑,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复。 “孩子们,希望下一次再回归梧桐树下的时候,我还能看见你们。”大长老向他们挥了挥手,声音酷似风中飘落的梧桐树叶。 四位宿老,带着凤族众人,开启了征途。 在这场争夺气运的战争中,胜利者和失败者的界限,是清晰而明显的鸿沟……他们韬光养晦了无数年,本应该在这次的战争中,重新点燃属于自己的中原神火。 但不知为何,大长老和众位宿老,都是一副沉默的模样。 好似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彻底输了。 “好了,他们已经走了,看不到你接下来痛苦的自焚了。”炽天站在他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浮现出来:“现在,请你点燃这巨大的梧桐树,将自己这副残躯,执行火刑吧。” 大长老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出征的孩子们。 “好啊。”他笑了笑,从笑眯眯的老头,忽然就化作了地狱深处开启杀劫的修罗道主。 只是轻轻一扇,他的翅膀就割裂了炽天的头颅。 “你居然对天子一族的我,进行如此干脆的侮辱吗?”那落在地上的头颅,还有一线生机:“你就不在乎,你和你的族群,将在你的世界之中,失去最后的立锥之地吗?” “这个世界,确实是洪荒意志,与他创造出来的你们,作为最高层的贵族。”大长老看着这颗落在地上的头颅,眼神中透着怜悯:“逐鹿之战?在我们这些老家伙年轻的时候,为洪荒意志打天下,可从未听说过这些东西。” “六族之中,有多少人因为触犯了你们所定的律法,被你们跨越时空地追捕?” 炽天的眸子正视着他。 “你们都是这片世界诞生的生灵。”他的眼眸中看不到半分的愤怒,只有程序运行一班的瓶颈:“被创造出来的玩意,也敢反抗造物主了吗?” “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是这片世界本身,而不是这片世界诞生出的,狗屁意志。”大长老背后的双翼,在一瞬间斩出了无数道光影,将炽天最后试图反抗的身躯,割裂成了无数的碎块。 再也无法粘合的那种。 “斩灭得再干净,也没有任何意义。”炽天说道:“这不过是我的一具分神罢了。” “我知道你们这些天子一族的人,都是吊命狗。”大长老仰天大笑,看着翠绿色的梧桐树冠:“但是,在我的世界里,即使是你的分神,也不可能向外传输任何的信息。” “没意义的。”炽天笑了笑:“即使你跑了,我们天子一族,也会将你追杀到任何一个角落。” “你这个说法,是有前提条件的。”大长老说出了,从齐乐天口中听到的新词汇:“知道什么叫做前提条件吗?” “不过是些,从别处时空传来的黑话罢了。”炽天答道。 “前提条件的意思,便是完成一件任务,必须要首先完成的事项。”大长老的羽翼之间,出现了一道横压天地的火光。 “知道了,请继续。”炽天依旧那么有礼。 “将我们全族抹杀的前提条件,便是我们仍然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里,而且必须要依赖这个世界,才得以生存。”大长老笑眯眯地模样,像是喝了酒一般:“但你也知道,这是个伪命题。” “我就不解释伪命题是什么了。”大长老双翼间的火光,笼罩了炽天的脑袋。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不害怕我们的追杀吗?”炽天的声音,在火光中荡漾。 “我找到了一个,崭新的,没有被你们这帮鸟人污染过的世界。”虽然知道这个炽天的分魂,即将面临毁灭,但大长老还是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我们将会彻底转投那个世界的阵营,然后转过头来。” “将那该死千万遍的洪荒意志。” “杀个稀巴烂。” …… “到了?”齐乐天的分魂,像掀开门帘一般掀开了时间长河的入口。 这对他来说已经驾轻就熟。 “嗯。”唯一的女性宿老凤钰,点了点头。 杨戬手中的两刃三尖刀,一刀下去,就斩灭了除了宿老以外的所有人。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剩下的那些凤族成员呢?”齐乐天问道:“大长老有足够的空间法器,把他们带出来吗?” “凤族多年的积蓄,在这几个月里,都被我们这些老家伙瓜分了。”凤钰如少女般青春的脸上,露出了满足地笑意:“所以,原本紧俏的空间法器,一下子就空了起来。” “真是值得庆贺的事情。”齐乐天拍了拍掌,将所有的凤族神魂,收进了新炼制的封魂袋中:“举族搬迁,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啊。” “搬迁倒是不难,难就难在,如何抵御天子一族的入侵。”凤林宿老一脸严肃。 “这个,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齐乐天笑了笑:“我会暂时封住这个世界,与我们时空的通道。” “用什么办法?”凤林宿老问道。 “用我自己的血肉和灵魂,请问够不够?”齐乐天洒脱一笑:“我的真身,将会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七七四十九天,直到逐鹿之战开启的那一天,才会彻底离开。” “而这四十九天,就劳烦你们几位,先守在那片名为混沌的世界里,为我点燃不朽的永恒之火。” “只要我的真身不灭,他们将永远无法得到我们的具体坐标。” “所以。”他化作光粒的身体,缓缓转过身来,向着所有人鞠了一躬。 “拜托各位啦!” 第二百四十七章 被削弱的过去者 一根联结着时间长河的通天巨柱,从子体之海中缓缓生长出来,比之雨后春笋的生长速度,还要快上不少。 一位左手持剑,右手持秤的天使,从天而降。 “子体之海,也无法彻底将他湮灭吗?”炽天的眼神中,透着些许的无奈:“主啊,我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将这个异时空来客,彻底送进地狱之中呢?” “我们两个人的分神联手,也不可能对抗这成型的子体之海,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抓着一柄火焰巨剑的座天,对这片子体之海中,缓缓生长出来的通天巨柱,也有些难以下手的感觉。 那根巨大的通天柱,对于只能派出分魂的他们来说,可以禁锢,但想要彻底毁灭,要花费的功夫,可不是一两个月能完成的。 逐鹿之战近在眉睫,将所有的异时空来客,第二次涤荡干净,是他们的使命。 故此,所有的力量,都被他们用在了巴别塔的第二次晋升上。 除了齐乐天所在的现世时空,过去曾经入侵过洪荒,但被洪荒打退的,有战力的时空,足足有七个。 这七个时空,此刻在洪荒里,也不知道潜藏了多少力量。 之前被巴别塔力量针对过的他们,以圣人之上的智慧,经过了三万多年的时间之后,就连天子一族自己,也绝不会完全把希望,放在这三万年前的武器上。 至于洪荒意志本身…… 它还在沉睡。 当年促成巴别塔的晋升,它便耗尽了所有的力量,陷入了最深处的沉睡。 这一次,不动用巴别塔,而是转而升级世界之狱,也是天子一族共同的决定。 作为当年建设巴别塔时,设定的避难所,这世界之狱在多年之后,已经成为了他们新设计的堡垒……只要能在最后的时间里,将巴别塔上铭刻的大部分武器符文,全部塞进世界之狱中,这就是一个新的,完全没有被人发现过的秘密武器。 而且,这一次的世界之狱,可不只是原先的五倍大小。 他将会在炽天等人的障眼法下,吞噬整个洪荒世界中,大部分的子体,将洪荒世界的意志,彻底唤醒,然后以世界之狱为基础,笼罩整颗星球。 从此,这颗星球所有的资源和子体,都会直接跟洪荒世界意志,产生直接的联系。 再也没有不受控制的生灵……因为那些生灵本身,已经成为了洪荒意志的延伸。 洪荒世界将会以此为跳板,直接一步跳进终极的境界,超越时间长河的束缚。 成为真正的超脱世界。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世界之狱计划完成之前,保证这一次降临的气运,不被那些异时空来客们夺走。 “还剩下半个月的时间。”炽天瞥了座天一眼:“你有把握吗?” “直接把他连同这根柱子,送进世界之狱的中心区。”座天咬了咬牙:“那个核心爆发出来的伤害,就连我们的身体,都不可能承受。” “况且,他的身体和灵魂如此坚韧,也不知道是吸收了我们这个世界多少力量。” “得让他先吐出来才行。” 炽天手中的天秤左右摇摆。 他在挣扎,在思考。 让这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留在极北冰原,那齐乐天就成了他炽天喉咙里卡着的一根刺,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必须要考虑一下这么个刺头的位置和行为。 但如果,将他丢进世界之狱的中心……若是他真把世界之狱给整坏了,他炽天有当不起这个责任。 “我能移动这片子体之海,但你要让我把他从里边拿出来。”座天看着炽天的眸子:“抱歉,我做不到。” “我知道。”炽天此刻的眼神极为幽深:“蛮族和龙族那几位老东西,跟我们洪荒世界,也是貌合神离……凤族更是直接跑路,直接抛弃了留在洪荒世界的基业,我们现在的处境,确实相当不妙。” “所以,不赌一波吗?”座天潇洒地笑笑:“我们都是洪荒意志的衍生,就算这一次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炽天那双冷冰冰的眸子镇住了。 “不要说这种话,知道吗?座天。”炽天凝视着他:“主当然是永存的,但我们这些被他创造出来的造物,若是不能够守护他创造的世界,那我们还有什么存在的的意义?” “被异时空来客杀死,难道不是我们最耻辱的下场吗?” 座天手中的巨剑,向着子体之海狠狠地斩落。 子体之海开始运动起来。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这次决定赌博。”他驱动着这庞大的子体之海,已然跨过了白令海峡:“要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家伙,就算再强,也只是一个人,甚至他现在被困在子体之海中,还不能动弹。” “存放在世界之狱的中心区,我们不仅可以借助子体之海提供的能量,将世界之狱的改造计划更进一步,还能够顺便把他禁锢在其中……等到他能够自由行动的时候,恐怕已经是三年之后了。”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他再出来……大局已定。” “无论是我们赢了,还是异时空那帮家伙赢了,他的苏醒,都不会有任何意义。” 炽天看着座天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成为天使以来,第一次茫然地看着上天,看着那曾经孕育自己的天空,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半点安心的感觉。 “主啊,愿我能够成功吧。” …… 杨戬手持两刃三尖刀,站在雪地上。 这里是挪威,奥斯陆。 “这就是你们的世界吗?”凤林化作人形,裹着厚厚的棉袄,让自己等人看起来跟寻常的旅行团没有太大的差别:“为什么会没有世界子体?” “我们的世界,本就没有世界子体。”杨戬笑了笑:“只有你们的世界,才拥有如此丰富的资源。” “没有世界子体,你们是如何维持天地元气的浓度?”凤林皱起了眉头。 他对于新世界,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 “带你们在这个世界各处逛逛吧。”杨戬看着凤林身上逐渐敛去的光芒,眸子里忽然就升起了些许的疑惑。 他们的力量,似乎在削弱? 第两百四十八章 齐知焰 齐乐天的目光,在整个时间长河中流转。 他看到各个时空中,升起的旭日。 他看到无尽长河里,扬起的风帆。 那是各个时空,入侵洪荒时间岛的死亡之帆。 “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我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将你斩落?”齐乐天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儿:“明明我没有遇上任何的危险,也没有出现任何的不适,甚至暂时连破境的需要都没有。” “不好奇。”女孩儿穿着齐乐天的大号t恤,整个人暴露在时间长河之下,也没有出现丝毫的衰老症状:“我得到了你几乎全部的记忆,自然也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既然你知道我的一切,那你自然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各代自斩道果之中,最强大的初生体。”齐乐天笑笑:“为了答谢我,是不是应该帮我留在这个世界,跟我保持沟通?” “那是自然。”女孩儿同样微笑,面目清秀,却和齐乐天又几分的相似:“我也想获取这个世界最终的秘密,然后达成超脱。” 齐乐天沉默了一下。 “劝你最好不要走上这条道路。”他诚挚地看着女孩儿:“你也知道,洪荒之所以能够成就今日的强大,那是因为,他打压所有时空的进步,仅保留自己这一个时空本身的独立和强大。” “如果你要这么做的话,你可能会跟我们所有人为敌。” 女孩儿的神态优雅,笑意盈盈。 “果然是个婆婆妈妈的男人,难怪到了今天,都还找不到老婆,还从自己的体内,分裂出一个女孩儿,满足自己心底的那点恶趣味。”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我会仔细考虑你的话,但也希望你清楚,我们虽然曾为一体,但现在是完全独立的两人了。” “那是自然。”齐乐天颔首:“我也不希望,自己的体内,永远孕育着那颗道果。” “道果成熟了,就要落下,我觉得时候到了,你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是很好的事情,也很符合我的战略目标。” “最后一个问题。”女孩儿伸出手:“我给予你对我行使最后一个权力,那就是命名权。” “无非是要个名字,何苦这么文绉绉的。”齐乐天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姓齐,那你的姓氏也是齐好了,反正这个姓氏很好听,就算用在女孩子身上,也没什么违和感。” 女孩笑笑,没有反驳。 “名字的话,我叫乐天,你是我孕育出来的道果,字辈上肯定不能跟我一辈……不过毕竟曾为一体,所以意境上,还是要延续下来。”齐乐天歪了歪头:“就叫知言好了。” “齐知言?”女孩儿皱了皱眉:“听起来有些像个男孩的名字,有什么解释吗?” “乐天知命,所以用知字没什么问题。”齐乐天解释道:“言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变成我的上一个本体一般,成为孤僻而桀骜的家伙。” “用言字的话,还是太像男孩子了,我接受不了。”女孩儿摇了摇头:“就取言字的谐音,叫焰好了。” “齐知焰……好二次元的名字。”齐乐天笑了笑。 这些少年的玩意,离他似乎已经有些远了。 齐知焰点了点头,向他摆了摆手:“安心回去吧,我会定期开通时间通道,去跟你汇报信息……你那边有事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本姑奶奶,我会回去帮你的。” 齐乐天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微笑。 他看着齐知焰,轻轻伸出了手掌。 齐知焰的脸上没有畏惧之色,只有对这个世界炙热的好奇。 他们向彼此伸出手掌,两只手最终贴在了一处,产生了强大而恐怖的斥力。 齐乐天空着的左手,向这位新生的自己,轻轻挥了挥。 齐知焰将两根手指贴在自己的鬓间,往上一扬,扎起的高马尾,在巨大的动能之下披散开来,向下坠落。 齐乐天的手握住了通天柱的顶端。 人类之躯那么小的一只手,居然握住了堪比山岳的巨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蚊子,正吊着一棵巨大的杉树。 在时间长河上飞。 …… 洪荒战场上,原先的六大族群,此刻只剩下五个。 一道巨大的爪印,留在这巴别塔的内部,足足有万里长宽。 这种实力境界,即使拖出上百个圣人,也绝对无法做到……毕竟像这样庞大的群体攻击,要耗费的能量,几乎要相当于六十个中千世界。 普通的圣人,那里能承担起这样的输出和负荷? “不愧是龙族祖圣……我看你的实力,就算是天子一族的强者真身降临,也未必是你的对手啊。”混沌之主巨大的身躯,悬挂在巴别塔中打通的世界之上,给空旷的天空,增加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来。”龙族祖圣的脸上,露出一丝的异样:“羽族被宣布叛逃,他那块地方,你以后就过去接手吧。” “这怎么好意思,那棵梧桐树,还是要献给祖圣的。”混沌之主笑了笑:“其余的小东西,我们蛮族用用就好。” 祖圣笑了笑,数里长的身躯在空中翻卷,身上的金鳞,迸发出晃瞎人眼的金光。 “只不过,鳞族那群家伙,似乎还不肯从属于我的领导下啊。”他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他们强撑着一口气,这次我也不需要亲自到场……就由你一手镇压那些家伙,不就好了?” “不过是两位半步超脱的古圣,单对单哪一个都不是我的对手。”混沌之主没有五官,只有笑声从孔窍中传出:“但若是两人齐上,我没有丝毫战胜的把握。” “不过,他们怎么蹦跶,也没有意义了。”祖圣的龙身缓缓向前,破开无数云雾:“没了凤族的帮衬,他们撑不过半个战期,就要彻底臣服于我龙族的威严之下……” “祖圣英武。”混沌之主的笑声很响。 在天空上荡漾着,有些刺耳。 至于鳞族…… “你是谁?”被打落在地的三位圣人,面露恐惧。 这逐鹿之战没开始,就有一位神秘人降临驻地,想要先下手为强吗? “我?”在这群兽族古圣的注视之下,渺小的蒙面人抬起头:“等我见到鳞族两位古圣的之后,我会考虑告诉你们。” “让她进来吧!”鳞族一位古圣的声音传来。 齐知焰斗笠下的红唇,微微上扬。 她大步流星,走进了鳞族的驻地。 像是要掀起滔天的巨浪。 第二百四十九章 灼烧洪荒的焰火 鳞族的两位古圣,理然是两位身躯巨大的麒麟。 在这片由他们的领域构造出的世界之中,齐知焰解下了自己的斗笠,露出了真容。 天赋异禀的修行者,在金丹期就能凝聚属于自己的领域,因此领域这玩意,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这两位古圣共同开辟使用的领域,竟然能令混沌之主那样庞大的生物,望而却步,自承无法打破……这必定有其强大之处。 “在后世,麒麟被誉为瑞兽,所过之处,必有祥瑞……但看你们二位的模样,这次要迎接的恐怕不是祥瑞,而是令人恐惧的凶兆啊。” 麟应晟口鼻出气。 “虽然不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究竟是从哪换来这样强大的实力,不过你若是敌非友,老夫也不介意将你这株苗子亲手扯断。” “如果我是敌人的话,为什么要亲自进入你们二位的领域之中?”齐知焰笑了笑:“很显然,我是来帮助二位的。” “就算你能秒杀外边的几位古圣,又能帮到我们什么?”麟应昇看得很清:“我们曾经的盟友,现在背弃这个世界,剩下的责任,自然就转移到我们身上。” “没错。”麟应晟顿了顿:“我们现在,已经是天子一族的重点照顾对象。” 齐知焰的笑容,越发灿烂。 “我正是为此而来。”她看着两位古圣:“相信你们鳞族在这个世界经营无数年,也不愿意就此臣服于龙族,或是天子一族之下吧。” “说出你的想法。”麟应昇哼了哼:“看看我会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就是导致凤族叛逃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齐知焰的笑容里,带着些许的阴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相信你们二位对我的敌意,在一瞬间,会上升很多吧!” 两位鳞族古圣的眼神,确实一下就不善起来。 就算此刻被天子一族针对,又被龙族和蛮族两房压制,他们也依旧没有背叛这个时空的想法……毕竟当年也是跟天子一族,共同对抗异时空来客的先锋军,他们就算再落魄,也不会忘记当年的仇恨和出身。 他们没有凤族这般善变,择枝而栖。 “如果你说得是真的,我们二位将你擒下,然后带到巴别塔中,是不是就能将我们身上背负的罪孽,一并清洗掉?”麟应晟看齐知焰的眼神,逐渐狞恶起来:“最后问一遍,你说的是真的吗?” 麟应昇的眼神则冷静许多。 他比麟应晟这病急乱投医的家伙,看得更远。 就算此刻将眼前这女人擒下,他们两个也势必会受到不小的伤害……本就跟龙蛮二族相差不少的战力,就更是悬殊。 那些低端族群,看到这副模样,哪里还敢跟着他们继续争夺气运? “如果你们决定跟我动手,那我自然是鱼死网破。”齐知焰的眸子里,透着水晶般的光芒:“从先前的战力对比,你们能很轻易的知道,我已经不是那些圣人能相媲美的家伙,真打起来,你们讨不到好。” “但至少,我们身上的负罪,会减轻。”麟应晟没有放弃这个观点。 麟应昇咳嗽了两声。 “应晟,不如先听这小丫头说完。”他看着齐知焰:“她说的没错,我们此刻若是对上了她,接下来的气运之争,绝对会输得很难看。” “这位古圣先生,头脑很清醒嘛。”齐知焰笑得眼眉弯弯。 “说吧,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你要说得好听一些,有道理一些。”麟应晟也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巨大的身躯端坐在山岳上,精气浩如烟海。 “很简单,我的意思就是,你们跟我合作。”齐知焰笑了笑:“我来帮你们对付龙蛮两族的人。” “那么请问,天子一族那边的刑罚,我们应该怎么办?”麟应晟没有被眼前少女的话所蒙骗:“这才是我们最介意的地方。” “天子一族?”齐知焰笑笑:“据我所知,他们现在正忙着改造世界之狱。” “改造世界之狱?”麟应昇的脑中,忽然弹出了些许的异样:“这有什么意义?” “我想,应该是营造一个崭新的,类似于巴别塔那样的大杀器。”齐知焰托着腮帮,坐到了地上:“让你们这几个族群,争夺这洪荒新降临的气运,我想并不是为了让你们迎来崭新的发展。” “而是将原本就零碎的气运,分散开来。” 麟应昇和麟应晟皱起眉头。 气运很零碎?这是一种怎样的说法? 齐知焰竖起两根手指。 “我想,你们对这个世界中心掌握的消息,并没有我那么多。”她手掌心中,忽然多出了一枚世界珠:“因为,我是刚刚从世界之狱的中心区,跑出来的角色。” 两位圣人顿了顿。 他们有些懵,需要一些时间来清醒清醒。 “我利用子体之海……就是他们用来对付我的武器,跟我的前本体,从世界之狱的中心区里逃了出来。”齐知焰从手中的世界珠里,丢出了两块玉简:“拿去看吧,这是我从世界之狱中心里,拿出来的最终情报。” 两位古圣抓过玉简,轻轻一探。 片刻之后,他们低垂下眼眉,巨大的身躯忽然就缩小了。 “你想得到什么?”麟应昇显然是两位古圣中,真正做主的那位:“我们决定跟你合作,前提是你能完成,你在玉简中所提出的计划。” “人与人之间,得有一些基本的信任才行嘛。”齐知焰笑笑:“相信我,既然我有本事从那种地方逃出来,我自然也能够完成我制定的计划。” “如果你们不信……”她眨了眨眼睛,忽然紧握小拳头,向着麟应晟重重地砸了过去。 麟应晟的前爪,几乎是一瞬间抬了起来。 以拳对爪,两个形态极其不匹配的角色,轰出了令人心悸的爆炸声。 站在领域之外的三位古圣,心头都为之一震。 先前进去的那家伙,居然在里边跟两位古圣打起来了吗? 自己这些小角色,要不要进去帮一帮两位古圣? 正当他们坐立不安之际,领域忽然消散。 麟应晟,麟应昇,还有重新戴上斗笠的齐知焰,站在了兽族众人的眼前。 “我们兽族的少主,在历练多年之后,终于回归了本族。”麟应昇站在兽族众人之前:“相信在大战来临之前,她会成为我们最大的助力之一。” 齐知焰轻轻扬起头颅,化作站在一道巨大的麒麟虚影之上。 她的眸子中有火。 正如她的名字一般。 第二百五十章 陷落的洪荒 齐乐天轻轻穿过自己的分魂。 这片由自身的魂魄,与通天柱共同形成的屏障,将天子一族牢牢地挡在了通向自己这个世界的道路上……不过现在看来,他是多虑了,天子一族此刻执行大计划,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来整顿他们这个时空。 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在回到现世的时候,不需要过多地担心来自洪荒的威胁。 这个时候,他自然想不到齐知焰在洪荒的动作。 亲自上台,跟龙蛮二族打对台戏,甚至直接制订了针对洪荒世界的计划……可比他这个谨慎而惜命的家伙,闹出的动静大多了。 转过头,他将这个壁障之上的通天柱,轻轻扯了下来。 这根他亲手炼制的新武器,是参照后世留存的那根通天柱所铸……无论是硬度还是密度,还是蕴含的能量,都比自己先前的那根金箍棒,要强得多。 在这个世界领悟的道则,没办法带回现世,但资源可没有这个限制。 若是手上扛着一根通天柱,就算没办法跟大天尊正面抗衡,至少张恒那家伙,也没办法在自己面前讨得了好。 想着这些,他一步踏入了时间长河之中。 而就在他的身后,彻底消散的时间壁障后,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枯槁的鬼手,在这时间长河的光芒上,吃力地攀爬着。 他瞳孔中幽幽的鬼火,凝视着眼前的时间长河,以及消失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齐乐天,透着浓烈的杀意。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天尊的嫡长子。 天庭太子,张恒。 “你以为,只有你会前往其他的时空,寻找机缘,再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吗?”他看着自己逐渐复原,长出皮肉的手骨:“来到这个时空,居然只是铸造了一柄属于自己的武器吗?如果仅仅是这样,回到现世之后,我会将你和你那些党羽们,一并清理掉。” “希望你能够顺利通过我给你准备的第一关。” “穿过那厚厚的混沌……不要让我失望啊!” …… 余清欢坐在地狱的中心。 无数的恶魔和幽鬼们,臣服在她的座下,像是臣服一位真正的女王。 三位尸王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后,体内的力量,就如同捅破这世界的长剑一般,丝毫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 “不化骨。”余清欢喃喃着这个名字:“你们说,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想,应该是吧。”将臣站在她的身后,像是守护女王的大将一般,身上的骨甲,高高的嶙峋出来,看上去给人一种极端的破坏感。 “那么,传我的旨意,将那些原本囚禁在死囚牢中,不愿意臣服于我们的恶魔,全数赶入火湖之中。”余清欢站起身来,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恶魔们:“现在,执行我的命令!” 潮水一般的恶魔,悄然在这现世与魔界交接之处退去。 他们驱赶着自己的同类,就如同牧羊犬驱赶着狼群,将他们全数赶下山崖。 是的,自从六耳猕猴连同宙斯一同出手,横扫了没有撒旦的魔界,这个世界一半的所有权,便落入了四大尸王的手上。 驴子和张果老一向是闲散的家伙,根本没心情管理这么一个世界,也得亏这四位尸王,曾经是掌管大军的将领,以及一代公主……不然,还真别想将这无法计数的恶魔,给统计出来。 “你说,撒旦究竟去了哪里?”将臣看着面前血气蒸腾的火湖,轻轻吸了一口血气,面上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红光:“一日不将他杀死,我的心中始终是难以安乐。” “连六耳都没办法探查出来的东西,我们更加不可能知道。”余清欢身上的气息,也在这厚重得足以将人淹死的血气中,登上了太乙境的巅峰:“但有一件事情,我们都很清楚。” “若是维持现在的实力……就算是最虚弱的撒旦,都能将我们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们需要进步,需要前进,需要登临那传说之中的不化骨的境界。”她看着身后的三位尸王:“这是当年,我父亲为我想好的晋升之路,但对于这条路的确定性,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完全确定。” “你们愿意前进吗?” 将臣轻轻上前一步。 他原先就是公主的护卫,就算平时脱线了些,自己的职责,却是永生永世都没办法忘记的东西。 后卿和赢勾笑了笑,大口的吞食这血气。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用单纯的行动去表明自己的立场。 过去的他们,都是统领一方的大将,甚至跟蚩尤座下最恐怖的风伯雨师都打过照面……今时今日,居然沦落到被人保护的地步。 他们每个人,都窝着一口气。 不化骨的的确确,是一个危险的未来……那传说中的不朽之物,为何能由这些低阶恶魔的血气,就能够创造出来?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直接出现的不朽之物吗? “侄子,过来,我给你交代些事情。”余清欢忽然转过头,向张果老的吸血鬼儿子招了招手:“如果你叔叔在我晋升的时候回来,而我又没能苏醒,就把这个交给他。” 张伦的表情复杂。 他也是境界高深的修行者,同样继承了古老的道门习俗。 这张玉简,就相当于余清欢的遗书。 “如果能在晋升之前,先见一见他,那该多好啊。”余清欢叹了口气,轻轻转过头,张开双臂。 那无数恶魔的死囚,浸润出的血气,弥漫在空中,灌注进她的体内。 忽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别的血腥味。 那是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咳咳!”血雾中,落下了一位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少年。 他的身上,有无数血花迸溅出来,带着某种圣物噬咬在身上的触手,落到了地上。 即使隔着一片火湖,她也依旧看清了他血痕密布的脸庞。 心神一乱,她内气的循环,忽然就凌乱起来。 但一股新鲜的血液,落入了她口中。 “不要说话,就这样就好了。”他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余清欢睁着双眼,看着他修长的睫毛。 他的血流到了她的体内。 不分彼此。 (本卷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对世道,对己道 地中海的上空,垂下无数云气,共同撑起筑了一座巨大的宫殿。 无数的长明灯在其中点燃,坐在首位上的,乃是凤族大长老,凤长林。 “凤族的重建工作,应该也到此为止了吧。”他看着下方的宿老们:“那我们也应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对吗?” “虽然已经降临这个世界许久,但我还是没有感受到,那所谓的大天尊,究竟在哪一处空间中。”凤钰皱了皱眉头,好看的眼睛里,尽是阴郁:“我们的修为,即使在跨界进入未来的时候,有所损耗,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齐乐天不是说过了吗,那家伙很强,甚至比我们凤族的几位宿老加起来,都要更加强大。”凤长林端坐在首座上:“你们没记在脑子里吗?” “如果,你们真的把这个世界,当做我们凤族可以随意通行的世界,那就错了。”凤长林站起来,走到了四位宿老之间:“直觉告诉我,能够保留下如此多洪荒残留物,以及各种各样恐怖存在的地方,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那层古怪的空间褶皱,就足够令人费解。”凤长林伸出手,抚摸着天空:“你们没发觉吗?明明是这样一个,毫无世界子体的小破球,怎么能够凝聚出这样一个恐怖的空间体量?” 大殿外,有人推门而入。 “凤族的各位,好久不见。”齐乐天推开门,大喇喇地走了进来:“这大殿居然完整地复原了?你们凤族的工匠,还真是有够强大的。” “齐道友,你的境界似乎肉眼可见地提升啊。”凤长林大步迎上:“也多亏了你,我们才终于解脱了那个世界的束缚。” 齐乐天摆摆手。 凤族虽然这么说,可他齐乐天却半点不敢应……说实话,若不是他齐乐天被炽天发现了真身,也不用像今天这样,在时间长河中漂泊流落,来到自己这么个正进入末法的世界。 大家虽然身处同一片宇宙,但不同时空的繁荣程度,那是大大差别的。 这个时代发展科技,那是因为世界本身的道则,已经难以供给大部分人修行……就像佛宗所说的根器一般,这个时代,只有真正具有根器的角色,才有可能真正踏入修行这条路。 像洪荒时代那样,人人皆可修行的时代,已经远去了。 凤族就算血脉强盛,在这个时代的发展速度,也必然会因为晦涩的道则,而渐渐缓慢下去…… 不过,这对于齐乐天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凤族虽说是这个时空的客人,但一旦入驻日久,也会渐渐成为这个世界土着的一份子……到时候若是有些别的问题发生,凤族势力太大,他也不好处理。 大天尊这家伙,现在也不知道究竟藏在了哪一处,只是一昧地放出当年的天庭战将,骚扰与他结盟的势力……这已经足够让人厌恶。 “说点正事吧。”他定了定神,开门见山地说了:“虽然有些抱歉,但我想你们凤族应该私下里也有做过探查……根据我给你们的线索,你们有没有找到大天尊的踪迹?” 凤长林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也是横在他们喉间的一根刺,有些难以下咽。 “这样么?”齐乐天托着下巴,眼神里有些沉郁的味道:“那么,你们凤族有没有人最近准备突破仙境?” “有大约四五位后辈,正准备晋升仙境,怎么?”凤长林不明白齐乐天的用意。 “在过去,我们东方的修行者在成仙之后,多半会有仙桥接引。”齐乐天解释道:“而仙桥通往的地方,则是所谓的仙界。” “这仙界,是个什么玩意?”凤钰提问道。 这会,轮到齐乐天摇头了。 “原先,我以为这是一个类似于中千世界的地方,跟我们生活的大千世界,完全不能放在同一个层面上比较。但在我这一次提升境界,回归之后才发现,事情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所谓的仙界,恐怕是一处类似于混沌世界那样的秘宝……可以横渡空间,也可以出现在时间长河之中,就像一块浮萍,找不到他在各处时空的入口。”他捏紧了拳头:“况且,当年结合东方仙界所有人的力量,大天尊似乎在时间长河之中,查出了某些有用的玩意。” “有用的……是什么意思?” “到了我们这个境界,你们在洪荒的时候,追求的是什么?”齐乐天反问道。 “这……”凤族的几位宿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洪荒世界的时候,各大族群互相斗争,有时候一旦不全力以赴,一个族群甚至朝不保夕,他们就算成就了这个境界,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族群,不让自己的后辈和血脉,遭到其余族群的迫害。 但要说更高的追求……那已经被现实的需求压垮了。 “所以,我觉得洪荒意志心眼不行的地方,就在这里。”齐乐天一针见血:“他让你们各大族群争夺资源,发展人口,这完全就是一个内部消耗的决定。” “在我们这个世界,圣人的意义,就是上下求索。” “在时间长河之上,追求因果的来源,以及永恒的意义。”他张开双臂,拥抱这巨大的神殿,精神却完全笼罩了这一片世界:“所以,我们的修行提出了四大必需品——财侣法地,这四个必需品,就是我们前行的舟船。” “我们就是这个世界,前行的精神。” “习惯了这种精神的我们,看到洪荒的圣人们,只能表示遗憾。” “勇猛精进,不应该用在内耗上,只应该用在突破自身的桎梏上。” 凤族的五人,听着他慷慨的陈词,有些沉默。 现在各位面临的状况,难道不就是被内耗针对吗?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跟大天尊的仇怨,并不是单纯的私人恩怨,而是我们的道之间,有根本上的冲突……他是对世的道,我是对己的道。” “具体的差别在,他的道,需要整个世界所有人的力量。” “而我踟蹰独行。” 第二百五十二章 强抢民物张太子 实际上,仙界并不是一个很大的世界。错落的宫殿群,上千座仙家洞府,放在地球上,也不过是一片巨大的山脉罢了。 只不过,只有青树翠蔓点缀,而没有一丝鸟语虫鸣的地方,孤清得有些过了。 “你们为何日日跟着我?”大天尊摘下一颗蟠桃,丢进嘴里:“不去好好地守着南天门,也用不着这样形影不离啊!” “我们二位……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千里眼和顺风耳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锋利的男人,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那你们二位,就去蟠桃园里摘桃子,学那七仙女酿酒呗。”大天尊吐出口中的桃核:“若是不赶紧处理,这一季的蟠桃,可就全部落下腐坏了。” 两位神将面面相觑。 虽然知道大天尊在那次祭祀之后,嘴里就再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也没想到他居然要让自己二人去做这娘们的工作。 “开个玩笑,两位不用太过介怀,只不过,别跟着我了。”大天尊笑了笑,穿着自己编的草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了蟠桃林中。 即使是这两位以观察见长的神将,也再找不到大天尊的踪迹。 “所以,我们就真去做那娘们做的工作不成?”顺风耳看着脑袋上倒坠着的透熟蟠桃:“这一季的蟠桃,确实已经到了尾声了。” “那我们就去收拾收拾吧。”千里眼叹了口气:“这份工作,也是大天尊复苏之后交给我们的第一项工作,不能怠慢啊。” 两人做了片刻的斗争之后,径直往酿酒之所前去了。 而大天尊,就坐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的树梢上,轻轻的晃悠着自己的双腿。 “当年选择不接入混沌世界,果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他随手摘了两只桃子,放入自己的怀中,一跃而下:“这所谓的仙界,虽然不大,但却拥有了渡过时间潮汐的所有要素,没必要更进一步,将那混沌世界也一口吞下。” “仔细算算,我在外界放出的复活风声,还有两年。” “根据当年派出那些洪荒余孽的回复,两年之后,便是时间潮汐真正到达我们这个时空的时刻……这一轮的潮汐,也不知道究竟会毁灭多少文明。” “西方那家伙的伊甸园,已经用过了一次……这一次的潮汐,恐怕已经没了底牌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跑来我这求救。” “前提是他找得到……” 喃喃着这些有的没的,大天尊从怀里拿出那两只桃子。 薄薄的果皮中,原先的桃子已经软化得不成样子,捏上去就像是水球一般。 大天尊笑了笑,轻轻撕开顶端的果蒂,将其中的桃子酒,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保不住这个世界的话,就谁也别带了……文明的终结,往往只需要一个记录者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的家伙,在这地方聒噪。” “千里眼和顺风耳……这两货还不知道,自己只剩下一道残魂吧。” “形影相吊,也好,他们也算是我天庭最后的缩影,留下来便留下来吧。” 桃子酒喝完,他丢掉桃核。 桃核落地,当即便破开,化作一棵树苗。 而他的指掌间,隐隐有清光闪烁。 若是齐乐天当前,他一定能够认出,这出现在大天尊掌心的光芒。 漫漫的时间长河上,流淌的都是这种一粒一粒的光点。 没有损伤桃皮,却将果皮之中的果肉酝酿成酒…… 这种时间控制程度…… 不说驾临诸界之冠,至少也是妙到绝巅。 …… 齐乐天走在海面上。 周遭皆茫茫。 大海上,无尽的浪涛,在海面上游荡着,像是一朵朵绽放的白花。 “你来了?”张恒背过身子,看着齐乐天的脸庞:“还真能凭着一股气息寻到这里,你也真算是个人物。” “如果你不希望我来的话,我现在可以立刻离开。”齐乐天耸了耸肩:“毕竟你是太子爷,无论说的是什么,我们这群升斗小民,也得认真听讲不是?” “让你来了,自然就不会那么快让你走。”张恒眉头一挑:“六耳猕猴没来吗?” “我找不到他,不然你以为我愿意跟这个世界上目前最危险的人,站在同一片天空下?”齐乐天笑了笑:“你也去了别的时空留学镀金?还真巧。” “我知道,在经过洪荒时间岛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你留在那的气息。”张恒破天荒的表现出了不那么阴郁的神情:“所以,我特意在混沌世界里,让那位火神阻拦你……算是我对你们这一脉复仇的开胃菜吧。” 齐乐天皱了皱眉。 原来,自己在混沌世界中被袭击,是这小子指使的? 那令人厌恶的独眼龙,最终在自己身上施加的破血魔咒,确实是令人印象深刻。 最可恨的是,这差点让自己失去了在余清欢晋升前,见她一面,让她安心的机会…… “你父亲在哪里?”齐乐天问道。 “我也不知道。”张恒摇了摇头:“他是这片世界的至尊,爱去哪就去哪,我虽是天庭太子,可在他面前也不过以儿臣自称……我没资格知道他去哪,懂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齐乐天从身前的褶皱空间里,缓缓扯出了他的新武器:“无非就是我比你还不如,就别想着知道大天尊的去向对吧。” 张恒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只是盯着齐乐天从身前扯出来,提在手上的棍子。 仿照通天柱炼制,借助子体之海的火焰,以及五行之气的加持,才得以面世的新武器。 “你这武器有名字吗?”张恒问道。 “暂时还没想好。”齐乐天愣了愣:“不过,如果打死你了,这根棍子可以叫做惩王棍,如果再打死了你爹。” “就可以叫做,斩皇棍。” 张恒摇了摇头。 “老土而毫无实现可能的名字,就不要取了。”他并指为掌,摆出了一副阴冷的对敌之势:“你这根棍子内蕴五行,外化金身,正应了你这只猴子的化身。” “不如叫猿心棍算了。” 齐乐天意味深长地笑笑。 “这明明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轮到你来起名字?” 张恒的手掌如同破风之锥,瞬间穿透百丈,直抵齐乐天的眼前。 他一手抓住齐乐天的棍梢,双眼中有幽芒电闪。 “因为很快,他就会成为我的所有物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残破的帆 齐乐天的眼神,与张恒交错在一处。 凡人的精神力太过弱小,无法干涉现实,但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若是愿意,整个世界所有的普通人,都会变成幻境中的行尸走肉。 因此,仅仅是这一波眼神的交错,这片大海上,便掀起了无数的波澜。 齐乐天向后倒退了三步,一脚踩住了百尺高的海浪。 “怎么,跟我决斗,还有时间去想别的?”张恒的眼神如穿越时空的刀锋,径直刺入了齐乐天的眼中,直逼得他眼泪直流。 晶莹的泪珠洒在空中,随后就被张恒在空中散射的狂风,打成了粉碎。 “剑随人起,你的这根棍子也不例外……就算用上了洪荒和现世最强大的材料,只要你本身的修为不够,就算是再强,也绝不是我的对手。”张恒的手指,在空中点出了无数虚影,全数砸在齐乐天横扫的棍风,最薄弱的着力点上。 “那你又是如何被六耳猕猴,逼得远走异时空的?”齐乐天反唇相讥。 但实际上,他确实在节节败退。 张恒的指掌就像是传武中的峨眉刺,小巧而精密,出手之间,甚至可以嵌进齐乐天的棍风之中,将他已经成型的符阵和招法,全数打断。 这根棍子,自然是目前出现在现世,最恐怖的武器……但齐乐天本身的修为,确实是用了取巧的方法,才晋入了堪比超脱境的层次。 他斩下自己的道果,原先取巧之中的双份道境,也随之消散。 张恒本身就比他强势,在异时空历练了几个月,虽然不复当初的碾压,但自然还是稳稳地压着齐乐天一头。 “如果没人帮你,那你今日,必然陨落在这大洋之上。”张恒的指掌打出了无数的风流,交缠在齐乐天的手掌与铁棍之间:“你至多再撑五个时辰,就要显露败相。” “到了那个时候,就连生死,都由不得你决定了。” 齐乐天手中的棍子舞得密不透风。 “我懂你的意思。”他手中的铁棍横扫劈斩,用得比寻常的长枪,都要更加迅猛:“扰动我的心神,让我不由自主地去思考后路,就是你堂而皇之的计策……” “我的实力确实不如你,但要说五个时辰……”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张恒的指掌如风,就像是游戏里的疯狂输出。 他放弃了用这种无力的方式,只是一昧的猛攻。 圣人的持久力,已经恐怖到了一定的程度……即使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干架无数年,也绝不会出现半点疲态。 只有当境界和力量上,出现了绝对的压制。 圣人的生命,才会被迫中止。 在过去,只要一位修行者成圣,就几乎代表着永恒与不朽。 但现在,这个时空错乱,风帆四处游行的时代,圣人只不过是站到时间长河上,眺望远方的参观券罢了。 杨戬站在北欧的某座山峰上,没有抬头。 在他的眼睛里,倒映这齐乐天眼中的画面。 “张恒太子……或者说我的大表哥,居然真变成了这副模样?”他看着那阴冷而暴戾的家伙,完全无法与当年照顾自己,以及玄女的那位兄长联系在一起。 实际上,在杀掉炽天分神之后,他吸收了天子一族的部分经义,若要真论起修为,齐乐天甚至还不如这位积蓄无数的远古战神。 但无论是杨戬,还是孙悟空,都没有去出手阻止这场战斗。 他们都清楚,齐乐天此刻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只有当齐乐天单打独斗,也能够将张恒斩落马下的时候,那位隐藏在张恒背后,真正掌控这片世界的男人。 才会真正的出现。 只有那个时候,才是他们这个掀翻世界的小团体,真正应该出马的时刻。 …… 林诗音走在上学路上。 豆蔻年华的她,因为数学不行,被家里的长辈,逼着报了好几门的兴趣班,想让她走上艺术道路,为未来的高考,好好打点基础。 因此,即使是这周六的清晨,她也不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稍微赖一下床,等待着母亲不那么温柔的呼唤。 也正因为如此,她的面前,正等待着一个男人。 “好久不见,世音。”那个佝偻的老者,缓缓睁开了双眼:“还任由凡尘的量,镇压着你的灵魂吗?” “姑奶奶乐意,就这么做,怎么着?”林诗音挑了挑眉。 天生一副江南皮相的她,眉头却如同柳叶刀,柔润中带着些许的锋利。即使还没有完全长开,班里的小男生们,也不敢随意亵渎。 毕竟,她那安静而高贵的气质,已经能赶跑无数的家伙了。 “现在还不觉醒,你恐怕赶不及那场大战了。”地藏佝偻着腰,手上的锡杖大放光明:“我来给你解开灵魂上的封印吧,这样你也不至于连个数学题都做不出来。” 林诗音抗拒地摇了摇头,但封印未解的她,如何是地藏的对手? 正当时,一根铁棍横亘在林诗音与地藏的中间。 “地藏老儿,好久不见。”穿着连帽衫的孙悟空,缓缓将兜帽揭开:“还记不记得老孙?” “原来是大圣。”地藏收回手中的锡杖,原地行了一礼:“倒是有失远迎了。” “不必对我如此多礼的。”孙悟空从地上拾起棍子:“毕竟,你不是曾经想把我杀了吗?再行礼的话,怪别扭的。” “天上星君,想杀你的又不是一个两个,若非看着佛面与大天尊的意思,你早就被群起而攻之了。”地藏笑了笑:“不差老衲这一个吧。” “别人想杀我,我能理解,但是您……”孙悟空摇了摇头。 他跟地府虽然算不上无冤无仇,但他本身的存在,并不干扰地府什么。 当年被他解放生死簿的那批猴类,在大闹天宫的时候,也基本上死得七零八落,除了南海的侯大,其余的人等,也基本重入轮回。 地府对他……不至于有如此深厚的仇怨。 “有些事情,老僧暂且不方便说,但大圣既然平安归来,那我也无话可说。”地藏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和:“但现在,你可能会让诗音错过点什么。” 孙悟空抬起头。 他看到了天上降临的两艘…… 残破的船。 第二百五十四章 生存本身的意义 两艘残破的风帆,径直穿过地面,落入了那片不可知的地方。 “这是……”猴子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意味。 “我们地府多年以来,帮助亡魂竞渡,吸引了一些适合我们这个世界的家伙。”地藏佝偻的腰板,在那两艘风帆降落地府的时候,忽然就伸直了些。 世人皆知,他不成佛的原因,不是境界不够。 而是地狱未空。 “用其他时空和世界的鬼魅,来代替原本的鬼魅,无异于引狼入室。”猴子盯着地藏:“我想菩萨是有大智慧之人,不会想不明白这点。” “我想要的,是地狱的空寂。”地藏抬起头。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久违的笑意:“所以,我请过来的,并不是什么鬼魅,而是其他世界的我。” “我想,除了我们这一脉,没人会愿意去触碰其余时间的自己。”猴子道。 “但这是我的愿望,为此我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甚至是所有的境界和修为。”地藏脸上皱着的皮肤,越来越顺滑,越来越光泽。 “你现在是……你自己吗?”林诗音忽然出声。 “当然。”地藏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迷茫之色:“不过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我了。” “万一是入魔时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时候的你,作为此刻的主掌魂魄,你该怎么办?”林诗音追问道。 “没差别。”地藏摇了摇头:“我在猴子沉睡的时候,研究过他的分魂。” “从他的灵魂之中,我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地藏的眸子里,忽然就燃起了焚烧一切的火花。 他轻轻沉入了地府之中。 巨大的地府上空,忽然就多出了一轮红日。 所有的阴魂都抬起了头。 “这是……”十殿阎王正在紧锣密鼓地开会之时,眼中忽然就感受到了一股明光。 他们步出大殿,看向地府的天空。 原本那一道透明的壁障,在红日降临的瞬间,就如雪后初晴的雪花一般,化作了干净而清澈的水流,汇入那三条河川之中。 原本绕着地府环流的三条河川,此刻被天降的水流汇入,瞬间就暴涨起来。 一瞬之间,水流漫出了河川,流进了地府的大地之中。 那两条风帆,就降落在这河流之上,其中走出来的,全数是年龄不一的地藏菩萨。 猴子带着林诗音,站在了地府的天空之上。 “能告诉我,为什么挑这个时候吗?”他看着微笑的地藏,一脸的无奈:“您要知道这个时候……我们可是很忙的。” 地藏自顾自地笑了一会。 “原谅老衲,在这人生最后的时光中,希望保留一些自己的秘密。”他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猴子与林诗音:“在过去的两千年里,我一直是大天尊秘密唯一的保留者,他说过要让我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之中。” “因此,他给予我最丰厚的,关于时光之道的理解。” 猴子炸了眨眼。 “因此这样你才能召唤这无数个时空的你?” “没错。”地藏叹了口气:“为了在人生的最后,将地府所有的怨魂,全数超度,我接受了大天尊的合作请求。” “听你的意思,你是真打算将这秘密,带进坟墓里?”猴子的眸子里,带着些许希冀。 “猜对了。”地藏调皮地打了个响指——这完全不符合他大菩萨,菩提心的境界:“为了对这个世界的怜悯,我决定把这个秘密,彻底交出去。” 林诗音和猴子竖起了耳朵。 他们心中有一个预感。 这个所谓的秘密,其影响的范围,绝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东西。 …… 齐乐天拄着铁棍,一脸肾虚的模样。 在他的面前,张恒的无数个分身,正与他的分身,展开着并不用影响性命的搏斗。 “无论你喜欢哪种术法,我都可以跟你一决高下。”张恒的无数个分身,延续了他本人一向诡秘而强大的风格,出手之间,甚至能够同时抗衡齐乐天三个分身:“看到了吗,即使是在你擅长的范畴,你也一样比不上我。” “证明这些,我也是闲得蛋疼了。”齐乐天叉着腰:“不就是把我的法力消耗了大半吗?打分身战,我至少可以趁这个机会回回蓝。” “回蓝?”张恒理解不了齐乐天的说法。 “所以我都搞不明白,你这家伙跟我打得这么难解难分,是为了什么?”齐乐天叹了口气,重新抽出铁棒,跟张恒斗在一处:“别人打架至少师出有名,你这家伙就是一昧地追着我,打个不停。” “别说什么有的没的,我不相信所谓的反叛,就是你一直缠着我的理由。” “大天尊当年说放就放,你这家伙怎么就没有继承到你父亲的大度,反而跟个小脚老太一样小肚鸡肠呢?” 张恒皱了皱眉。 “知道这些,对你有意义吗?”他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默地看着齐乐天。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本来就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齐乐天耸了耸肩:“因为你进行的一切,都是自己给自己找个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你不如我。”张恒摇了摇头:“你不懂得这个世界的真谛。” “我倒是好奇这个世界的真谛,究竟是不是你所定义的东西。”齐乐天叹了口气:“如果你跟我的定义有差别的话,恐怕这又是一片扯皮。” “所以,你是野猴子,我是太子。”张恒抬起头。 在他的眼中,齐乐天看到的,只有两个字。 “生存本身?”齐乐天几乎笑出了声:“你这话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张恒手中的动作,一下子激烈了起来:“因为我正在进行着,让我能够活下去的,唯一的办法。” “打败我,跟你活下去,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齐乐天的脸上满是疑云。 “死人不需要知道任何的答案,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张恒团身而上,整个人的身上溢满着力量的气息。 他就像一条矫健的豹子。 扑向了齐乐天。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一头巨大的凤凰,在空中展开了翅膀。 齐乐天一脚踩在凤凰的脑袋上,向着张恒俯冲下去。 “凤族的神通?对我来说,这不是送死吗?”张恒的手中,有五根寒冰剑电射而出。 冰剑跳动了几下,连在了一起,化作一条冰霜巨龙,迎着天上那条黑色的凤凰,直接对冲。 以冰霜巨龙,战黑火凤凰。 齐乐天闷哼一声,向后倒退了几步,跌落在海中。 “还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张恒的脚在空中踩了七步,整个坠落下去。 他的眉心中间,正插着一根细细的银针。 “虽然六耳猕猴不在,但他的随心铁杆兵,可还老老实实地留在我手上呢。”齐乐天在海中缓缓浮起:“人类最大的优点在于智慧,而不在于什么牢不可破的肉体……肉体对我来说,不过是自我延伸的一部分而已。” 张恒伸出手,将脑袋上的银针拔了下来。 随心铁杆兵轻轻一颤,重新落到了齐乐天的手中。 “作为肉身成圣的先行者,我对你的成就表示赞赏,但作为天庭的敌人,我对你的成就表示担忧。”齐乐天握住随心铁杆兵,向下方轻轻斩落。 张恒下意识的抬手,却被随心铁杆兵砸落。 “想问为什么吗?”齐乐天一杆一杆地砸落,随心铁杆兵本身都出现了裂纹和扭曲:“为什么我能在绝对的劣势之中,借助这根铁杆兵,反败为胜?” “输了就是输了,无论是怎么输的,我都不是很介意。”张恒漠然的抬手,尺骨破碎,也没有丝毫动容。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下一次又该怎么赢呢?”齐乐天最后一杆,换上了自己新炼制出的铁棍。 仿照通天柱,借了五行之气的棍子,比随心铁杆兵的动作,要快得多了。 只是一棍,张恒那破碎的手骨,就彻底失去了抵挡的力量。 “没有下次了。”张恒抬头望天:“这个时候,洪荒应该陷入了大乱之中吧,我们这个世界,应该也很快了。” 齐乐天皱了皱眉。 他的头顶上,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大长老?”他抬起头:“凤族的母巢,怎么开来这里了?” 凤族的宫殿上,落下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凤钰?”齐乐天轻轻提起张恒的衣领,一跃而上,落到了凤钰的身前:“你这是?” 凤钰的本体,斜斜地坠下,砸在海面上。 鲜血从中流淌而出,横漫整个洋面。 “所以我才会说,没有下一次了。”张恒一反常态地笑了笑,阴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如果先前我战胜了你,说不定还能够获得我父亲的认可,得到进入仙界的资格,但现在……” 他仰起头,看着逐渐破裂的母巢,薄薄的嘴唇尽显嘲讽。 “你知道什么?”齐乐天握紧了手中的铁棍,将随心铁杆兵收进耳朵里:“告诉我的话,我就把你带走。” “我什么都知道……才怪。”张恒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衣领上,整个坠落下去。 齐乐天伸手一招,凤钰便落进了他的小世界中。 重伤,昏迷,身上还带着一种被时光之力撕裂的味道。 “用时光之刃,剖开了凤钰的灵魂和肉身……就差那么一丝,她就彻底陷入沉眠,就连能不能醒来,都是一个未知数。”齐乐天分析着凤钰的损伤,抬起头,看着天上那巨大的母巢。 凤钰从这巨大的母巢上蝶落下来,换句话说…… 这上面,搭载的是让张恒斗感到绝望的东西? …… “这个世界跨越时间的人,已经到了扰乱这个时空秩序的程度了。”无数个时空的地藏,在整片地府中,念诵着经文,又再度化身千万,清洗着这地府的肮脏与污秽:“因此,我们这个时空,引起了某些东西的注意。” “某些东西?”猴子皱了皱眉头。 “没错。”年轻的地藏笑了笑:“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总而言之,那是令大天尊这种存在,都避之不及的东西。” “为什么用东西来形容?”猴子皱了皱眉:“难道不该是某种势力?” “这个词不是我说的,是大天尊告诉我的,我不过是转述罢了。”地藏笑了笑:“再过两炷香的时间,我就会湮灭在时间长河里,彻底失去踪迹……在任何一个时空中,我都不复存在。” “这就是全时空输出的下场。” 猴子和林诗音对视一眼。 “嗯。”林诗音点了点头,让猴子将手掌放在了她的脑袋上。 一轮久违的光圈,出现在了她的脑后,每一道的日轮上,都有无数的符纹闪烁……这就是第一菩萨的威严。 观世音,大自在!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你有一个宏大的愿望,在这个愿望结束之前,你永远不可能成佛……但很少人知道,我也曾经发下过一个愿望。” 地藏笑了笑。 “我的愿望,就是你愿望的一部分,对吧?”他看着林诗音逐渐肃穆起来的脸庞:“竞争了那么久,为了获得那个位置,换取到那种力量……我们都付出了很多很多,但现在,它是你的了。” “若生是心,则无果。”林诗音叹了口气。 她身上的气息,一浪高过一浪,但始终没有高过那道堤坝。 “最大的愿望,同时也是最厚重的枷锁。”地藏遗憾地看了看林诗音那张脸庞:“可惜,我不能看到你突破枷锁的那一刻了。” “你所作的一切,都会被修行界永远记住……如果日后还有修行界的话。”林诗音的气息攀至巅峰,忽然就沉默下来。 猴子在一旁急得抓耳挠撒。 她们在说什么,在想什么,自己这个曾经的佛陀,竟然完全听不出来? “究竟,我们这个世界,遇到了怎样的大劫?”他看着缓缓消散的地藏,眼中的忧伤一闪而逝:“地府似乎已经被洪水漫卷,彻底清洗了一遍,只剩下六道轮回和十殿阎王本身所在的大陆,还保持着行动,那我们该做什么?” “总不能留在这干等吧!” 林诗音向着地藏消失的方向,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他在消失之前,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林诗音看着猴子,眼中的凝重是前所未有的:“你能不能找到六耳?” “找到他,在拉上齐乐天……我们说不定有翻盘的机会。” “找不到的话,大家现在开始跑,恐怕还来得及。” 猴子的眼神跳了跳。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挑战。 第二百五十六章 救世主 齐乐天的手,轻轻抚在树屋上。 这是当年,他在洪荒时间,看到的树屋的复刻版。 那巨大的梧桐树,扎根在原地,自然没办法移植到这个时空,而除了生命以外的东西,想要跨越无尽的时空,也实在是太过困难。 就连凤族诸人,都是由齐乐天亲自操刀杀死,才得以转移到这个时空。 那些珍贵的树屋,自然也留在了洪荒之中。 齐乐天的眼神,左右摇晃。 他在寻找,那足以将凤钰打到濒死的家伙。 “潜伏在这母巢之中,在主场将凤族的宿老打倒……就算是我想要办到这件事,也实在是有些困难。”齐乐天自言自语,手中的铁棍忽然横扫出去。 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了那诡异的力量。 一声巨大的轰炸声,出现在母巢之中。 空中楼阁一样的建筑,在这声轰鸣声中,纷纷倒下,化作一团齑粉。 毫不留情的圣人,爆发出来的攻击力,绝对能媲美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武器……甚至在齐乐天隐隐接近那个境界的时候,更是玄妙。 饶是如此,齐乐天也整个倒飞出去。 他的掌心,绽出了一团绚丽的血花,却在空中很快消失。 “唔!”他整个倒退出百里远,再不敢靠近那巨大的母巢。 先前,其中那诡异的物件,只是轻轻触碰了他的铁棍,就发生了一种极其怪异的反应。 他的铁棍,采用的材料,来自完全不同的时空,而且未经完全的祭炼,现在只不过是初步投入使用,内部的材料之间,实际上还有些许不契合的地方。 就在先前那一道力量的震荡之中,他感受到了铁棍内部,强烈的爆炸感。 “各个时空之间的物质,究竟有怎样的区别?”齐乐天握着手中的铁棍。 就在先前,自己的心脏,也被那东西搞得重重一跳。 似乎要蹦出胸膛,炸碎一般。 “玩弄时间的家伙,最终也会被时间所玩弄。”张恒的声音,出现在海面上。 这家伙,居然在肉身被破的情况下,还能悠然地划水。 就在齐乐天试探的时间里,他已经划出了上百米远。 “太子殿下,麻烦你别打机锋了好吗?”齐乐天摸了摸鼻子,想起了无奈时的楚留香,随手就将张恒拖了起来:“话就不能捋直了说吗?” “我就清楚明白的告诉你,也好让你死个明白。”张恒伸出断裂的手,指着齐乐天的鼻子。 虽然他整个人被齐乐天提着裤腰带,但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还是有一股不由自主的贵气,迸发出来。 “说话就说话,用那么多肢体语言干什么。”齐乐天拨开了他的手指。 “知道为什么,会有算命先生折寿这种说法吗?”张恒没有正面回答齐乐天的问题。 “说是什么参透天机,然后被天机所惩罚……但你我都知道,除了洪荒那个操蛋的时代,哪个时代都没有真正的天。”齐乐天正经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你说的,不对。”张恒说道:“折寿的原因,不是这个。” “凡人的寿元,相较起修行者来,本就稀少,但他们妄图穿透无数的虚妄,进行长久的计算,已达到算计时空的效果,就会被时空所侵蚀……”张恒的语气很是平淡:“但修行者本身,很难察觉到这种侵蚀。” “因为修行者的本源,大多雄厚。”齐乐天补充道。 “你说的没错。”张恒点了点头:“但时间在发现,这种损耗,无法弥补他本身的时候,就会从另一个方向,来制衡我们这些修行者。” “愿闻其详。”齐乐天拖着他,往东方一路远去。 他要去找猴子。 …… “时空错乱,引发的劫难,就在这个时间降临?”猴子看着齐乐天:“扯淡吧!” “他说的没错。”林诗音看着齐乐天手上抓着的张恒:“参见太子。” 张恒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在他眼中,佛门这群家伙,全都算是大逆不道之徒,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那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动静?”猴子一脸的疑惑:“我看凡人们生活得都很安宁啊!” “因为,凡人们是不受影响的。”林诗音看着他,缓缓道来:“穿越时空的,是我们这群修行者,而不是什么那群安静生活的凡人。” 猴子一时语塞。 “这时间也太公正了,就跟所谓的物理定律似的。”他感慨道:“我们这些曾经穿越过的修行者,现在是不是全部要还回来?” “其实,我们这个世界,早就该被清算了,不过是当初有一批人,用性命和逃亡,为我们换来了百万年的时间。”张恒吐露真相:“虽然只是怀疑,但我想,包括洪荒意志本身在内,那里所有的家伙们,都通过某种手段,存活到了现世。” “也就是所谓的天子一族,对吗?”齐乐天问道。 张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他现在看起来就跟一副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 “不过,想要继续让我们这一脉的修行者,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林诗音看着齐乐天和猴子:“你们两个,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你这话有点绕。”齐乐天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说清楚一些,就是你们这一脉,能够力挽狂澜。”林诗音看了一眼猴子,又看了看齐乐天:“你应该寻找过自己的来源吧。” 齐乐天点了点头。 他得到力量之后,第一个选择,就是去寻找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是刻在他骨髓里的宿命。 但他一无所获。 他这一脉的来源,似乎太过古老,古老到了连洪荒时期,都不可能寻到根源的无力。 “据我的观察,你们这一脉,不仅是天生的修炼奇才,还是时间的真正对抗者。”林诗音看着这两位面容相仿的男子,一字一句地开口:“那些“东西”,只有你们两个,加上六耳猕猴合力,才有一线的可能,最终解决。” 齐乐天皱了皱眉。 他的感知察觉到一丝不对。 自己这一脉确实是时间的挑战者,但关于时间,他们这半吊子的水平,,又能做到什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全世界(突入,终章预警!) 齐知焰站在风中,手中的铁棍,不知什么时候被她炼化成了一杆凤簪,轻轻系在自己的发髻上,加上身着的旗袍,就像是从旧时代的巷子里走出的,丁香味的姑娘。 “以前有个人告诉我,”她柳眉弯弯,笑看着自己身前的混沌之主:“如果真给混沌开窍了,他就会死掉。” “这个人是谁?”混沌之主的孔窍之中,一道接一道的血喷洒出来,洒满了整片大地。 “大概是叫庄周?”齐知焰笑着上前,抚摸着缩成足球大小的混沌:“是谁其实都没有关系,问题是他针对的,是你。” 混沌之主的孔窍,对准了身前的女人。 他没有双眼,也没有性别……但他能很明显的察觉到,自己眼前这个女人,对他这个可爱的形态,没有半点的怜悯之心。 那杆凤簪,在先前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内部构筑的能量回路……也就是类似于普通妖兽的经脉,全数绞断。 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你输给我,很大程度是因为轻敌,不过我不会对你这样做的,放心吧。”齐知焰歪着脑袋,如葱般嫩白的手指,忽然就捏紧了混沌之主。 “我会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 “用我们那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人道毁灭。” 混沌之主被捏在齐知焰的掌心里,动弹不得。 他剧烈的震颤着,发出一种像是祈求,又像是攻击的颤音。 “想跟我交易?”齐知焰停下手中的动作:“你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换的?” 混沌之主抖了抖。 从他体内,掉落出一块巨大的布帛。 “时空之帆?这东西只要劫持一艘界船,我不是应有尽有?”齐知焰似笑非笑:“如果仅仅是这样,交易就很不值当啊!” 混沌之主又抖了抖。 这一次落在空中的,是他的灵魂金丹。 “为了小命,连自由也甘愿抛弃吗?”齐知焰还是不为所动:“仅仅是灵魂金丹的话,我觉得还是差了点。” 混沌之主最后一次颤抖。 这是他的底线。 “嗯?”齐知焰看着落在空中,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皇冠,竟是窥不见其中的奥秘:“这是什么?” “这是来自洪荒意志的奖赏。”混沌之主被捏在手中,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洪荒意志?也就是被称为天的那家伙?他不是已经沉睡了老多年了吗?怎么还有功夫给你打赏?”齐知焰翻了个白眼问道。 “这是他通过天子一族,特别交给我的。据说是关键时刻的保命之物,我研究了近万年,也没从其中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但从他本身的坚固程度来说,这绝对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秘宝,若是能分析出其中的东西,更是宝贝。”见齐知焰心动,混沌之主不遗余力地吹嘘着,想要以此保住自己的小命。 毕竟,这个世界最贵的,还是命。 “嗯,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啊。”齐知焰看着混沌之主,心下也明白他的意思。 这东西,是混沌之主的保命底牌,拿出来,送给齐知焰,一方面是为了用这玩意的价值,去打动齐知焰的内心,另一方面就是保证自己的性命。 保命之物的意味,就在于此。 “把你的灵魂金丹留在这,然后,你可以走了。”齐知焰随手拿过金丹和那“保命之物”,像是赶苍蝇一样,把混沌之主赶跑了。 她要好好研究研究,这放着金光的玩意。 …… 齐乐天站在昆仑。 “你来这里干什么?”猴子看着齐乐天:“难道在这里,你就能找到六耳猕猴?” “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齐乐天看着猴子:“你跟他联系最为紧密,连你都找不到,我想找到他,就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我不如寻找一些,近在眼前的力量,来得简单一些。” 猴子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仙山。 元始天尊也曾经短暂地出现在这片仙山中,但很快,他便整个消失了。 齐乐天跟李老君曾一度交心,更是知晓那所谓的三清,都是李老君一人所化,这原始天尊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就是因为李老君的转移。 “你要怎么做?”他看着齐乐天:“这片仙山虽然曾是第一洞天,但自然的力量,和我们的力量,本就不是一脉……就算你吸收了所有的洞天灵力,也不过是稍微加强了自己的底蕴而已,对于那些时空的力量,没有半点的作用。” “我当然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但现在,我有别的想法。”齐乐天提起手中的棍子:“看到吗,这是我新炼制的铁棍,现在还没有名字。” “你的棍子叫金箍棒,六耳的棍子叫随心铁杆兵……我的棍子,也该有个名字。” “今天,我终于决定了它的真名。” “传说中,有无数能直冲天际的通道,化为各个通天柱……我这棍子,便是仿照其中的一条所炼制,要想彻底炼化,就需要跟他同种同源的东西,来辅助炼化。” “既然是为了战胜时空彼岸降临的家伙,它便叫做时终棍好了。” “终结那些,掀起海潮的家伙!” …… 林诗音站在地府之上。 下方的川水,将所有的怨灵恶鬼,全数涤荡一空,无数的风源,就从这流淌的川水中荡漾出来,营造出一副酆都的模样。 “传说中,在酆都陷落之后,会有真龙出现。”她看着下方的大地:“十殿之处,安得真龙?” 随着她这句话音的落下,六道轮回的中央,忽然展现出了一道巨大的,逆反的漩涡。 它与原先的漩涡完全不同,方向也绝对相反……毕竟旋转就两个方向。 “这,真的是那条真龙吗?”林诗音看着下方的漩涡,以及迅速凝聚的灵力,眸子里倒映着的,是绝对灿烂的灵光。 杨戬也落在了她的身旁。 “我已经完成了你交代的任务,还有什么能帮助你的?”他的话音温柔。 “还有什么?”林诗音看着他:“也对,你还能帮我一件事。” “帮你什么?”杨戬习惯了林诗音的机锋,也不以为意,接着再问一句。 “我曾说过,要让整个世界都被超度……现在有点难,所以我决定退而求其次。”林诗音看着杨戬的脸。 “就让你,成为我的全世界,好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拯救,这个世界 猴子深深的看了齐乐天一眼,遁入虚空。 虽然他也不知道六耳究竟呆在哪里,但凭借着同出一脉的感应,他可以很轻易地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伙,绝对还留在了他们原本的时空。 只是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看着天上的风范,叼着嘴边的草棒,毫无干劲而已。 齐乐天没有关注猴子的背影。 他看着仙山的踪影,轻轻吸了口气,从自身的小世界里,拖出了两位凤族的弟子。 “听说你们二位,正准备成就仙人果位,现在就由我来给二位护法。”他看着两位凤族的弟子:“不用顾忌天劫,请尽情施展你们所学就好,什么也不用管。” 两位弟子点了点头。 平日里,宿老都是窝在树冠上,乖乖修炼的家伙……现在,有一个堪比宿老的齐乐天,为他们成仙这样的“小事”,全力护法,简直就是平生幸事。 一想到此,他们全力施为,解放了身上的力量。 天边劫云升起,无尽雷劫直接砸落。 齐乐天伸出手指,向着天边轻轻点出。一道巨龙一般的虚影,径直升入天穹,将那无尽雷劫直接打崩。 两位凤族的少年,一下就愣住了。 修行者都知道一个定则,那就是修行者在渡劫之时,决不能被任何外力干扰。 “您怎么……”他们看着齐乐天,身上准备好的符篆和丹药,一下子就不香了。 “不够强的人,才需要遵守这个天地定下的规则,到了现在,这个世界都快崩裂了,我还有必要去遵守一个即将破裂的牢笼里,仅剩的规则吗?”齐乐天呵呵地笑了笑,像个老好人一般,再度向凝聚的劫云点出一指。 这次升入天穹的,是一道凤凰虚影。 劫云破碎。 又再度凝聚。 齐乐天再点出一道指影。 劫云破碎 …… …… 如是反复了九次,齐乐天的面容,也依旧如镜湖般平静。在这没有洪荒意志统领的世界上,能够真正牵扯到圣人的规则,总共就那么几条……而为修行者挡住天劫,恰巧就不在这几条规则之内。 一道神桥,出现在天边。 由于天劫本身的强大,这次出现的神桥,比之前齐乐天所见的任何一道神桥,都要更加凝实,更加逼真,甚至连上边的每一道刻痕,都纤毫毕现。 齐乐天站到了神桥上,轻轻将两位工具人小哥,送回了自己的小世界。 刚突破境界,就应该好好锻炼,而接下来的工作,齐乐天根本不需要这两位工具人的出场。站在神桥之上,齐乐天将手中的棍子,重重地拄到了神桥的砖块里。 “既然没办法通往天界,那你的职责,就已经结束了,不如成为我的一份子,共同抗击那时间彼岸的家伙,来的痛快。”齐乐天口中念念有词,丹田中的一股吸力,竟是穿透了重重的符阵,直接深入了神桥之中。 “给我吸!”齐乐天将时终棍,狠狠地插进神桥中心。 昆仑仙山,也在这一刻,爆发了无尽的灵力。 多少年来积攒的力量,被齐乐天那恍若无底洞的丹田,全数吸纳进去。 齐乐天的脸庞,就像是吃撑了一般,迸发出令人心醉的红光。 “给我全部纳入!”齐乐天大喝一声,这片天地的颜色,都开始变动起来。 红色的光芒,在天穹的中心,漫卷出来,带着无尽的云气,落在齐乐天的头顶。在洪荒世界,他完全没办法全力动用自己的力量,但在这本源时空,他终于能够将自己所有的力量,爆发出来。 那是圣人专属的象征,庆云。 雷光洒落,红光闪烁,璎珞与珍宝悬挂在他的庆云上,每一处的闪光,都代表着他思维中发光的那些功法……换句话说,只要是任何一个太乙境的修行者,此刻站在他的身旁,都会有无尽的灵感涌现。 破境如破纸,升级如生蛋。 一样的简单。 …… 地府之中,两个痴缠的人影,贴在了一处。 巨龙盘旋在他们的身下,巨大的龙头,耸立起来,带着智慧与怜悯的光芒。他是地府所有冤魂清洗之后,诞生出来的纯净生灵,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蕴藏着绝对精深的佛法,和绝对精纯的灵力。 “你这句话,是真的吗?”杨戬松开了手,站在空中。 他的三只眼里,都透着浓浓的惊讶,还有掩饰不住的喜意。 “我从来不说假话。”林诗音长长的马尾绑在脑后,在风中摇曳,像是生长在林中的精灵:“现在,我突破了,也要兑现我的诺言。” 她轻轻伸手,指了指那道巨龙的龙影。 巨龙舒展开身子,向上一窜,整个扑向了杨戬的身子。 巨大的龙身,撞击在了杨戬的身上,却全部融入了他的身体。 “唔!”杨戬的身体里,一下就容纳了超过限度的力量……整个地府那么多年来,积攒的所有的灵魂,从后土时代一直到地藏时代,所有的怨魂全部洗涤干净,究竟能有多么庞大的力量? 这是连圣人都数不清的数字。 杨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三只眼睛时而凸起,时而下陷,看起来就像是个神经错乱的怪物。 他不解地看着林诗音,眼中的疑惑之色,就像是流水一般。 “撑过去,一定要撑过去。”林诗音的眼中,第一次出现如此浓烈的担忧之意:“我知道,你一直像追上那一脉的家伙,但他们无尽岁月的积淀,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填补起来的……为了在这场大劫中,让你好好活下去,我必须这样做。” “地府无数年的积蓄,你只要能吸收一半,这场大劫,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看着杨戬,身子逐渐虚化,向着地府上方浮去。 “你要去哪!”杨戬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声。 “不负如来不负卿,我忘了是谁写的诗句,但我尽量做到这样,好吗?”林诗音看着杨戬:“虽然我后来知道,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家伙,但他先前给我的道理,是用无尽的法力,都换不来的东西。” “换一句俗套点的话来说……我要在你们准备好之前,拖延一段时间。” “就是拯救,这个世界啦。” 第二百五十九章 死亡的先驱者 杨戬惊愕的眼神,看着虚化的林诗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不负如来不负卿?这是什么狗屁诗句……一个人的心,是可以掰成两半的吗! 等等!杨戬忽然意识到林诗音话里的另一个说法。 拯救,这世界? 换句话说,她要用新成就的圣人果位,去跟那些时间之外侵袭的家伙决斗! 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溅出来。 这是因为他不好好专心炼化巨龙,被巨龙的龙尾,狠狠地抽打在内脏上的缘故。 动弹不得!他的手颤抖着,抚摸着自己的胸腹,一片冰凉的触感,传导到他的手上,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那是阴灵所化的巨龙,在他体内迸发的阴力。 至纯至净,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这代表着某种力量的极致,但极致的力量,也会给人的身体,带来超越极限的负担。 林诗音先前的担心,并不是毫无必要的。 毕竟,就算是圣人,要吸收这样恐怖的,无数年的积淀,也还是太过艰难了。 但现在,杨戬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势。 他只想让自己的身体,快点动弹起来,去追上那逐渐虚化的林诗音。 作为林诗音的护道人,他太了解这个曾经的菩萨,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所谓大慈大悲渡世人,这完全不是一句空话。 自在有千手,为什么要有千手?那是因为有无穷无尽的世人,在等待着她的摆渡和帮助。 即使是拥有千手的她,化身万千的她,也无法将这些人一一渡过彼岸。 此非人力所能为。 但现在,为了同样的修行者,林诗音的圣人果位,似乎已经开始动摇。 “我是战神,我是整个天庭,肉身最强大的家伙,论起意志力,我也丝毫不差。”杨戬低吼一声,双手缓缓摁住自己的丹田:“即使是地府无数年的积蓄,对我来说,也绝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存在。” “但是,要快一点,要更快一点吸收。”他目眦欲裂,头上的发梢忽然就寸寸变白。 他在压榨自己的生命,以换取更快的能量吸收速度。 那条在他体内兴风作浪的巨龙,此刻正被一种,更加超越规则的力量,狠狠地碾压着,崩碎着……这是肉身化作天地磨盘的神通。 只不过,这次的磨盘,磨的不是敌人。 而是自己。 …… 齐乐天将时终棍举过头顶。 他终于觉得,眼前这根棍子,有些太过笨重了。 就在先前,他亲手吸干了半座神桥,和昆仑仙山的力量,将所有能够利用的灵力,都全数灌注在手中这根铁棒里。 “林诗音说的没错,我们这一脉,确实有挑战时空的资格,但如果毫无帮助的话,我们的资格就会很快在时空的浪潮下,化作齑粉。”齐乐天自言自语,一步踏入通天柱的范围内,将时终棍捅进了通天柱中。 这里没有遁逃的烛龙,只剩下先前几位古神的力量。 在时终棍面前,这些古神的力量,就像是遇上烧红铁刀的牛油,一下子就融化开去,无影无踪。 齐乐天也毫无动静,只是一昧的将自己手中的棍子,插得更深一些。 巨大的通天柱,在这根不比牙签大多少的时终棍下,缓缓崩解,化作一道道庞杂的灵光,涌入齐乐天和时终棍的内部。 齐乐天闷哼一声,脸上露出了潮红之色。 先前吸收神桥和昆仑,已经到达了他无量丹田的极限,但现在,他毫不顾忌地吸收通天塔,作为时终棍的组件,就已经超越了他的极限。 圣人的真正极限在哪里?没人知道。 但在齐乐天的感受里,他的极限,已经被这无穷无尽的力量所打破…… 换句话说,他的生机,正在流逝。 一个杯子,若是装满了水,就不能再往里边再倒水了……齐乐天要想继续装水,就得把杯子里原先装着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再换上现在要装的东西。 生机是第一个被排斥的东西。 圣人非生非死,生机这种东西虽然能很大程度帮助他,修复肉身强化武技,但在对付时空这种敌人的时候,武技和肉身的相性,都差劲到了极限。 接下来被排挤的,是各种各样的法术。 在接下来是庆云,是他过去修炼过的某些神通和功法。 通天柱已经崩解到了一半,全数组装在时终棍上,让他看起来不像一根棍子,倒像是一管直冲天际的究极大炮。 另外的一半,则混杂着古神留下的能量,被精炼无数倍之后,炼入了齐乐天的身体,以及时终棍的内部。 握着时终棍,齐乐天感觉到这根棍子里边,不时跳动的灵脉。 这根棍子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棍子了。 他的灵力储量,甚至要比洪荒时期的一位天子,更加庞大,甚至隐隐触摸到了某种极限……似乎有某道枷锁,正困锁在齐乐天与这根铁棍之上。 灵脉,也就是脉搏,时终棍终于还是引起了质变。 它成了真正有生命的物件。 “勉强,是个能用的家伙了。”齐乐天看着造型奇特的时终棍,露出了一丝苦笑:“配上我们这一脉的低配融合版,至少能跟时空中穿越来的东西,稍微过过招了吧。” 六耳的虚影,出现在他的身旁。 “我把他带回来了。”猴子的脸上,此刻青一块肿一块,即使以圣人的恢复力,在短短的时间里,竟是也没有恢复过来。 但他没有遮掩自己的伤口,反而用一种自豪地口气,说出这句话。 “当了那么多年佛陀,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六耳猕猴讽刺地看着身旁这位,刚被自己吊锤一顿的家伙,撇了撇嘴:“我要不是为了自己分出的本体,我才不会跟你们对抗什么时间风帆,直接跑掉,那不是简单又直接的办法?” “反正,就是在那些风帆之中,新加上一架我们的船而已。” 齐乐天转过头。 “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很多东西啊。”他搓了搓手:“说说看?” “有什么好说的。”六耳猕猴表面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道出了他所知道的实情:“降临我们世界的,是时空风帆。” “也被称为,死亡的先驱者。” 第二百六十章 让时间见识,我的力量 “死亡的,先驱者。”齐乐天皱了皱眉。 这玩意的名字,听起来跟网游里的boss好像啊。 “我从李老君的身体里,捞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那老家伙根本没有把真正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不过是在你这里下了一枚棋子罢了。”六耳猕猴自嘲地笑笑:“若不是我打了这大逆不道的念头,今天我也不会知道得这么多。” “原先不是说,只有大天尊知道得一清二楚吗?”齐乐天问道。 “你以为,道门的领袖,宗教界的最高强者,会真的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知情吗?”六耳猕猴的嘲讽在今天达到了max:“不过,在我捞到的记忆里,老君是个强硬派,而大天尊是颓丧派罢了。” “颓丧派……”齐乐天的嘴角抽了抽。 这名字听起来,就跟上个十年的葬爱家族,好像啊。 “换句话说,大天尊对于这些先驱者,不抱有任何斗争的心,只想将仙界保存下来,然后作为一个类似于伊甸园的存在,撑过这一劫。”六耳猕猴摇了摇头:“而李老君决定去找办法,对付时空潮汐。” “所以,就有了后来的故事?”齐乐天眨了眨眼:“比如说道佛分立,众仙轮回?” “大概吧。”六耳猕猴耸了耸肩。 天地间忽然荡漾起一道波纹。 三人回头。 远方的天空上,有一道巨大的莲花升起。诵经之声缓缓荡漾开来,在整片天地间回响,无论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清越而醇厚。 “是……菩萨!”猴子双眼一睁,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之处。 “走啊!”六耳猕猴一把抓起齐乐天,往那巨大莲花之处丢了过去。齐乐天直觉一阵风声划过,自己居然直接被丢到了那巨大的莲花之上。 而镇压在莲花上的,是一座母巢。 凤族的母巢。 …… 齐知焰轻轻捏碎了手上的灵魂金丹。 这件用来作为订立契约的玩意,她毫不在乎,反正混沌之主这种角色,她是完全看不上的……一个只懂得低头求饶,见风使舵的家伙,就算自己跟他订立了什么契约,最后也是毫无用处。 反水比翻书还快的家伙,不配成为自己的合作伙伴。 “撒上去,应该就能完成我的试验了。”齐知焰轻轻将灵魂金丹的碎片,洒在了那金黄色的冠冕上,顿时绽放出条条金光。 锁被打开了。 “冠冕之中的力量,若是能破译出来,那我就能找到所谓洪荒,所谓天道的力量。”齐知焰看着那绽放的金光,眼中的渴望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 但就在这时,天空上出现了数道风帆。 她抬起头,看着那风帆的背后,掀起的,滔天的潮汐。 “死亡的先驱者,终于到达了吗?”齐知焰笑了笑:“换句话说,我在洪荒的任务,似乎也结束了呢。” 她抓着冠冕,化作一道流光,直直地跳进了时间长河之中。 铁棍化作冲浪板,在时间长河中,穿越无尽的光点。 “齐乐天,我回来了!”她不顾形象地,滑在无数风帆的前面。 齐乐天落在莲花上,抬起了头。 他的手中,握着自己亲手炼制的时终棍,迎着那巨大的母巢。 母巢轻轻抖动了几下,无数的树木碎屑,从天上落了下来,像是一只正在蜕皮的刺猬。 齐乐天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直到自己身后站着六耳和猴子。 “菩萨。”猴子看着林诗音:“你这是……” “我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你们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好了。”林诗音眉目间闪烁着佛光……虽然她只不过是初入圣境,但力量却似乎远超寻常的圣人,先前在他们尚未到达的时候,居然单凭一己之力,就抵住了整个母巢的下沉。 “我要怎么做?”齐乐天也看着林诗音。 这位菩萨,几乎可以相当于地球第一人……但从知识而论,似乎整个星球的人加起来,都没有她那么渊博。 “很简单,把它吃了。”林诗音看着齐乐天:“这是主旨,至于吃法,随你的便。” 齐乐天和猴子对视一眼? 这玩意,该怎么吃? “你说的是吞噬?”齐乐天看着林诗音。 “类似吧。”林诗音控制着莲花,将那不断破碎的母巢,缓缓推高。 母巢与齐乐天他们的战斗,决不能发生在近地面。 那会造成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 齐乐天看了看六耳猕猴,又看了看猴子。 两人心领神会,皆闭上双眼。 “一脉而生,自有吾等本源相合之处。”齐乐天也闭上双眼,手中的的时终棍扔上天空:“虽是自斩道果,但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本一家。” “再度,融合!” 母巢的粉屑,在空中分洒开去,最终暴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一个巨大而狰狞的堡垒,出现在空中,混杂着现世的,更远古的,更未来的设计。 “这就是时间的惩罚。”林诗音看着那巨大的堡垒,莲花瓣纷纷破碎。 想要移动时间上的物质,尤其是不属于仙体的物质,实在是太过困难。 即使是圣人,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刻。 “好了。”莲花的花蕊上,一道人形的虚影,轻轻握住时终棍。 林诗音看着那人形的虚影。 虚影也转过头,露出一个令人宽慰的微笑,一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冒着亮色。 “不用担心。”他笑了笑,声音初时还有些纷乱,但很快就趋向了最终的统一:“既然我这一脉出现在此,时间,就不过是我们掌上的玩物罢了。” “一个玩物,怎么能妄想把主人给玩了?”他抓住铁棍,身影一个闪烁,将莲花作为支点,轻轻一撬。 引得莲花瓣纷纷掉落的堡垒,被齐乐天一杆铁棍,直接打得撬了起来。 它高高地抛起,飞向了空寂苍茫的宇宙,带着一道红热的光芒。 齐乐天双脚在空气中重重一踏,整片天空的大气,就好似被某种压力器瞬间压瘪了一般,化作无数坍缩的碎块。 “就让时间见识一下。” “什么才是,真正的修行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月球的两面 齐乐天一挥手,风中就有无数法则丝线,牵连起来,化作一张巨大的网,向上笼了过去。 巨大的堡垒,本欲继续下落,但齐乐天这法则巨网一出,整个下降速度就迅速下降,只能缓缓压落。 林诗音的手中,有无尽千手爆发。 她托举着合体的齐乐天,向上推动。 “将这时间之外的家伙,带到外层空间去!”林诗音请喝:“不要在这生灵聚集之地,大开杀戒!” 齐乐天重重点头,体内的力量如同引擎,瞬间超频。 “谨遵菩萨法旨!”他举起手中的铁棍,将棍尖那一端,对准了那钢铁堡垒。 一道足以撕裂大洋的光芒,从齐乐天的棍尖,像是一道在地上绽开的雪花,绽放出无数的符纹与法则线条。 钢铁堡垒被齐乐天掀起的飓风,直接高高卷起,再不复先前下坠的动力。 齐乐天在空中轻轻一点,整个人飚射出去。 风吹散了所有的阴云,一轮巨大的明月,悬挂在高天之上。 “只要把它赶到地月拉格朗日点之后,地球的引力,就不会再继续吸引他下降。”齐乐天的心脏擂鼓般地跳动,让人联想到号称绝影的布加迪威龙。 只不过,布加迪威龙跑不赢时光。 齐乐天可以。 他的手中,紧握着那杆宇宙大炮一般的时终棍,向天空左右挥舞着。 一道又一道的龙影,从他的手中迸发出来,时而夹杂着凤凰的火焰与羽翼。 这些攻击,一道接一道地冲向钢铁堡垒,将那时空之外的钢铁堡垒,一步又一步地推向了那轮明月。 齐乐天脸上露出忘我之色。 自从融合之后,他体内的力量,就好像是百川灌河,一路入海。 大海一般浑厚的力量,在面向天空之时,带来的不是无力,而是一种巨浪翻涌一般的冲击。 即使是来自时间之外的钢铁堡垒,也无法抵挡齐乐天这一脉,天生就挑战时间的力量。 它一路后退,一路跳动,直到齐乐天将它钉在了月球之上。 这一刻,巨大的钢铁堡垒,直接爆裂开来。 巨大的冲击波,直接在整个月球表面荡漾开来,将无数的月尘直接迸发出来,像是荡漾开去的涟漪。 …… 仙界安静的外壳,在这一刻破碎开来。 伊甸园的平静,仍是被打破了。 月球的两个半边,以时空侵蚀的凤族母巢作为分割线,直接将整个月球,完整的分割开来。 齐乐天呆呆地看着月球。 “woc?”看着面前这忽然出现的分割线,齐乐天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脸。 不会痛……所以这是真的。 千里眼和顺风耳,就在这一刻抬起了头。 黑暗而空寂的宇宙星空,暴露在这两位神将眼前,倒映在他们的眼中,正衬托出他们的惊骇和无奈。 坐在蟠桃树上的大天尊,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如五丈原被踏破七星灯的诸葛孔明。 唱诗班的声音,从月球的另一半响起。 身穿亚麻布衣衫,一头红发的男子,从一颗苹果树下走出,仰望着站在空中的齐乐天。 眼神却是居高临下。 “侵扰了神明的安宁,愚蠢的堕落者啊,你应该如何赎罪?”唱诗班的歌声,在此刻充满了空气和灵力的月球上,回荡不息。 齐乐天默然不语。 他知道,这个一头红发,一身亚麻衣衫的男人,就是所谓的主。 洪荒意志的真正实体,光明教廷信奉的唯一真神。 “既然这一边是真正的伊甸园,那另一边,想必就是东方神界的最高点,所谓的仙界了吧。”齐乐天将脑袋转向了另一边。 无数灵山洞府,在他的眼界中掠过,最终停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正举着一只蟠桃,将其中的果肉酒液倒进喉咙里。看见齐乐天的视线,男人抬起头,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的苦涩与认命之意。 正是东方神界的唯一帝皇。 大天尊。 “真是没想到啊。”齐乐天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催动着他:“堂堂大天尊,居然会龟缩在这样一处窄小的,没有生命的星球上,像个失败者一样逃避自己的责任,企图逃过时间的审判。” “该被时间审判的,本就不是我。”大天尊低下头:“我不应该抱着实验的心态,让你们活到今天……毕竟作为屡败屡战的时间挑战者,你们存在的时空,定然会引起大乱。” “跟时间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齐乐天的眼中,露出了嘲讽的眼神。 “难道你能跟他说,自己并没有触动过任何有关时间的禁地,让它放过你吗?” 大天尊抿了抿嘴。 这是时间审判的无情之处……那件东西,那件在自己的预测之中,会将这个世界、这个时空彻底毁灭的东西,终于还是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仙界的空间,恐怕也在时间审判的目标之内。 降临在月球上,同时突破他的仙界,和那位用以逃遁了无尽岁月的伊甸园,都应该是被终结的东西。 时间会被拨回正轨。 修行者无法明了整个宇宙所有的空间,自然也难以跟拥有自动校正功能的时间,一决高下。 洪荒之主,遥遥地向着齐乐天点出一指。 那根并不粗壮的手指,带着穿透一切的意志,化作一道无形的长矛,直接洞穿了齐乐天的胸膛。 即使是与六耳猕猴与齐天大圣融合,齐乐天的胸骨也依旧凹陷下去。 一个可怖的洞口,从他的胸口展露出来,压迫着他跳动的心脏,像是鬼压床一般难受。 “居然能挡住我的手指?”洪荒之主看着空中甚至没有摇晃的齐乐天:“我在百万年前见过你……上次在修筑伊甸园,没有时间跟你理会,但现在,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东边那位,也一样。” “在我没有动作的时候,擅自将世界的东方,划归为自己的领地,是为不忠。” “我会亲手终结二位的生命,以此告慰时间之中的那件东西,换取接下来的岁月。” “所以,安息吧。” “两位诞生自东方的……” “臭虫。” 第二百六十二章 拨动的时钟 齐乐天将手搭到胸口上,将肋骨重重一掰。 一阵骨骼的鸣响,横溢在天地间,给人一种狂放不羁的味道。 “所以,在异时空的来客,轰破巴别塔的时候,你就是靠着猎杀本世界的强者,用以献祭,换取自己苟且偷生的机会?”他好似没事人一般,将手中的铁棍对着下方的洪荒之主,口气间满是嘲讽。 “你们都是在我血肉之上诞生的家伙,生命和灵魂,都来自于我,为我换取继续存在的机会,是你们的荣幸。”洪荒之主面无表情,身后张开了六双翅膀。 炽天这样的战斗天使,也不过是拥有三双翅膀而已。 在天使一族之中,翅膀的数量,象征着血脉的强大,与力量的庞大。 黄金十二翼一旦张开,带来的伤害,究竟有多么的强大……从未有人知晓。 或许曾经有人得见,但似乎都埋葬在岁月的深处,随着时间长河的波涛,一路流向下游不可知的未来。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蟠桃园里传出。 大天尊身上的常服,忽然就变了色款。 九条巨龙虚影,从蟠桃园的土地里,逐渐分离出来,附在了他那身衣服上,化作一身绚烂的龙袍。华贵的平天冠,落在了大天尊的头顶,珠子落下,在风中摇曳,发出淡淡的响声,却是动人心魄。 齐乐天主动落到了地面上。 他站在两座园子的分割线上,神情淡漠而肃然。 “所以,是三方混战,还是怎样?”他手中的铁棍晃悠着,身体里的血脉,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变化。 他上一世,乃是纯粹的猿猴之身,又获得了凤族的嫡传血脉,体内的血脉复杂程度,甚至远高于洪荒里那些顶尖强者。 此刻,他体内的积蓄到达了顶点,终于催化了这复杂的血脉。 无数基因碎片,在他体内破碎又重组,无数的秩序链条,穿透他整一具肉身,散发出天人一般的明光。 他的身体在融化,在重铸,无数玄奇的反应,都在这一刻涌现。 超脱境的枷锁,就像一张薄纸,被沾湿了口水的嘴唇,瞬间捅破。 他看到了那境界的彼方,升起的朝阳。 唱诗班的吟唱,在此刻达到了高峰。 那些长着短小白皙翅膀的小孩们,纷纷化作了圣洁的光芒,在空中连成了一片巨大的蛛网,全数灌注进洪荒之主的体内。 “怎么跟光的巨人似的。”齐乐天在这极度紧张的时刻,嘀咕了一句。 一道穿透时空的光芒,瞬息之间就到达了他的身前。 他得到极致强化的面庞,在这道光芒后的拳头压迫下,直接化作了一张扁平的纸板……整个圆润的脑袋,在这一瞬之间,直接被压扁,看上去触目惊心。 大天尊看着天上的战斗,蟠桃园的虚影忽然就变了。 辉煌的殿堂拔地而起,金銮殿前那张由九龙交汇而成的座椅,自然而然地长到了他的尊臀下,终于凑出了大天尊真正的力量。 九九至尊的法器,便是这辉煌无比的殿堂。 “胡言乱语的家伙,果然没有一战之力。”洪荒之主收回了拳头,转过身子。 他盯住了下方的大天尊。 像是真正的神明,凝视着地上的凡人帝皇。 高高在上,丝毫没有把大天尊放在眼里。 一只带血的双手,抓住了他的翅膀。 “你的鸡翅膀,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不如我们分而食之,如何?”齐乐天低沉的声音在洪荒之主的背后响起:“你喜欢吃什么调料?” 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一双巨大的翅膀跌落在地。 “是喜欢蜜汁的,还是芝麻的?”齐乐天将手覆到脸上,释放出一股吸力。 被压瘪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还有流到胸腔中的脑浆,都全数回归原位。 “动用时间的力量,恢复自己的身体?”洪荒之主诡异地笑笑:“你不知道,在这件东西出现的时候,无论是何等存在,都不能去干扰时间的进行。” “不然,会怎样呢?”齐乐天扭了扭脑袋。 他的筋骨在嗡鸣。 “你没发觉吗,你的血气,正在一点点地流逝,虽然很缓慢,但你永恒的生命,被停止的时钟,重新恢复了转动。”洪荒之主诡异一笑:“我知道,即使是你这样的臭虫,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捏死的。” “但从现在开始,你的时间,开始了倒计时。” “对于我们漫长的生命来说,生命开始重新流逝的你,恐怕……”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齐乐天收回自己的左手,挑起铁棒,一跃而起,像是关于拖刀一般,将整条铁棍,直接呼到了他的肋骨上。 洪荒之主第一次被打落尘埃。 “你以前可能从来没有遇到过,跟你处在同一个等级的强者吧。”齐乐天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手中的铁棍竟是比超脱境的强者,更快上一丝:“我跟你站到了同一个水平线上,如果我能够动用有关时间的力量,而你不能。” “那么,你才是会被我捏死的那只臭虫。” 洪荒之主摸了摸脸,躺在地上的他,将脸上的伤口轻轻捏回。 血液没有停止流动,而是在脸上淌落。 “一手的金水,是没有任何力量的。”齐乐天直接提起洪荒之主的脖子,连棍子都不用,直接抽打着他的脸庞:“开不开心,快不快乐?流逝的时间对我来说,他重要吗?” 洪荒之主抬起手,左右摇摆。 但他的阻挡,就像是小姑娘撒娇一般,根本阻挡不了齐乐天迅猛的进攻。 月球之上,一道又一道的金光直接降临,砸在齐乐天的后背上,可一旦落到齐乐天的三尺之内,全数化作细碎的光点,跌落在地。 那是被定格的时间,真正的光粒。 大天尊坐在金銮殿上,也不动手,也不遁走,就那么看着齐乐天修理的动作,久久不语。 谁也看不清,他的内心中,究竟做着怎样的盘算。 “统领一方世界,创造一方世界的强者,怎么变得如此软弱?”齐乐天一拳砸在了洪荒之主昂起的面骨上,直接将他半边脸庞砸得凹陷进去。 猩红色的符纹,在他的手上升起,逐步缠绕到了洪荒之主的身体和灵魂上。 “我是不死不灭的存在。”洪荒之主口齿不清,但眼神依旧高高在上。 “不死不灭?”齐乐天挑了挑眉。 他拿过铁棍,抵在洪荒之主这具身体的丹田上。 一套穿刺过后。 洪荒之主的时钟,被拨动了。 明日考试,请假一天 感觉快挂科了(哭),见谅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毁灭一个世界,只需要一根香烟落下的时间 “你从一开始就低估了我的力量,所以你在这场战斗中,注定失败。”齐乐天踩在洪荒之主的胸口上:“你口口声声说你创造了这个世界?” “这个时代,跟你们那个神创论流行的时代,已经不同了。” 洪荒之主抬起头,双眼中喷射出一道狂放的光芒,直接将齐乐天击飞到月球那稀薄的大气之外。 “我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若是没有我的允许,你们怎么能继续存在?”他冷哼一声,一脚踩在月球表面上,直接将半座伊甸园踩得支离破碎。 齐乐天双手格挡在前,挡住了如炮弹般弹射而来的洪荒之主。 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断裂和愈合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大天尊抬起头。 洪荒之主的身体,开始了极其诡异的变形。 他那人形的身体,在齐乐天铁棍的敲击下,深深地凹陷下去,看起来像是个被小混混砸坏的模特雕塑。 只是,当洪荒之主抽出自己的肋骨,直接敲到齐乐天脑袋上时,还是令人震惊。 “听说当年,你用第一个男人的肋骨,创造了第一个女人。”齐乐天抹了把自己脑袋上的血液,放在舌尖舔了舔:“是这样吗?” 洪荒之主不发一言,只是一昧地挥舞着手上的肋骨。 他修炼的年份,比齐乐天和大天尊这几具化身加起来都多,就算是一根肋骨,其坚硬程度也绝不逊色于齐乐天的铁棍。 但他们交战的速度和力度,都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光粒在他们的身边散射开去,砸到周遭的空间中,砸出一个又一个灰黑色的洞口——那是空间被砸碎的迹象和表现。他们的血液像是不要钱的一般,四处溅射开来,将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宇宙,渐渐填充起来。 现世地球的人们,都听到了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声音。 这声音从天空而来,像是玻璃破碎,又像是雨滴落下。 科学院从未观测到,真空一片的宇宙,能够传来这样的声音频段,于是有人决定将望远镜对准天空,想要看看那声源的位置。 但很快,就连普通人,都发现了天空的变化。 那轮高悬于天际的明月,逐渐变成了血红的颜色,就像是恐怖电影中,那些血族出场之前,蝙蝠环绕的血月。 “那是什么!”爱看热闹,爱猎奇的人们,已经在网络论坛上沸腾起来。 而教徒们则是跪下祈祷。 他们在祈祷自己的神明,保佑自己能够成功渡过这场大劫。 但没人知道,这诡异的天色,就来源于他们神明的鲜血。 “杀杀杀杀杀杀杀!”齐乐天手中的铁棒舞出了绝对光滑的球面,将洪荒之主的身体旋转着顶向前方。 他手上已经被磨出了白骨,某些关节处的骨碴更是突兀。 但他的脸上,分明没有半分的痛苦,只有强烈到极限的战意,以及对这个所谓的权威,所谓的洪荒之主,最纯粹的反叛。 没有人喜欢自己的父亲,永远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命令自己。 更何况,洪荒之主这个由世界本身所衍生出的意识,更像是继父。 无数个科学院和民间天文爱好者,已经盯住了月球边上那奇异的一幕。 那是一个外表血色的热源。 产生的能量,相当于…… 一个天文单位的核弹爆炸。 “我的天呐!”科学家们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试图调动近地轨道的卫星。 地面的望远镜,已经没办法看清那热源中心,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了。 而当这些轨道天文望远镜对准了热源时。 他们看到了两个…… 真正的神明。 …… 魔界连通着所谓的“地狱火湖”。 那巨大的火湖,原本作为魔界低阶生物,在完成使命之后的毙命之地,其中蕴含的尸骸和血气,比整个地球所有的人类,加起来都要多。 因此,齐乐天在要到魔界地盘的时候,特意说明了这个火湖的重要性。 如果在原先,奥林匹斯神族还有可能颇有微词,但在六耳猕猴和齐乐天穿越时空归来之后,他们的声音已经变得微不可查。 毕竟,即使是最强的神王宙斯,都亲口承认自身的落后。 普通的神族,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但今日的火湖,似乎跟平日里大不相同。 原先还拼命向上喷吐着泡沫的火湖,今日却像是失去了所有能量一般,逐渐沉寂下去,甚至连上方的魔界大陆,都产生了一阵阵的冷风。 “热源,在渐渐减少。”张果老站在这火湖边:“你们算得怎么样?” 驴子看着巨大的蓝水晶,眉头皱了皱。 “用了三百多种占卜方法,包括最神秘和最原始的那几种……可以说火湖的能量,是绝对无法支持四位圣人同时突破的。” “那么,你帮我跟神王陛下禀报一下,让他们带着神族撤出魔界,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就好。”张果老将传讯符轻轻丢进火湖中,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面目变得狰狞,身上各处的骨刺穿插而出,像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再世。 不过,这不本就是恶魔和鬼怪们生存的界域吗? “虽说这片界域有些年头,也不知道究竟孕育了多少的宝物,但现在,只能跟你saygoodbye了。” 他将口中的香烟喷入火湖,紧握的拳头向着地下重重撼去。 整座火湖的结构,瞬间被这进入的巨力打破平衡。 原本连通现世的,由大天尊打造的空间,也在这火湖崩塌的一瞬间,彻底陷入了地幔之中。 “现在,能量够了。”整座魔界的结构,在张果老香烟下坠的短短时间里,开始彻底的朽坏和崩毁。 一个世界的毁灭,只需要一根香烟下坠的时间。 …… 齐乐天手中的铁棍像机枪一般握在手上。 一道足以让整个地球都看见的光束,从时终棍的棍梢迸发出去,将洪荒之主的身体整个钉在了月球上。 洪荒之主的后背,重重砸在了时空堡垒之上。 齐乐天轻轻地落下,转头呸了一口鲜血。 “接下来,轮到你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痛苦只有活人能够感受 洪荒之主艰难地转过头,看了看身后那嶙峋的时空堡垒。 那尖锐得仿佛能穿透时间的尖刺,正散射着金红色的弧光。 那是他们先前流淌的鲜血。 “现在回头向这巨大的堡垒寻求力量,已经晚了。”齐乐天的声音仿佛渎神的鬼魅,轻轻地出现在洪荒之主的背后:“就算你能够凭借着上一次向他献祭的情分,换取些什么力量,也绝对来不及。” “感受到了吗,那些潜伏在你身体里,蠢蠢欲动的因子们。” 洪荒之主金色的眸子,流露出一丝嘲讽的颜色。 “造物永远不可能超过造物主的高度,你们这些在我世界里衍化的生命,也终究无法到达我的层次。” “作为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我和那边那位冒牌货的力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我能够直接以空间的资格,跟时间这蛮不讲理的家伙,签订协议。” 齐乐天挑了挑眉。 “类似于弱小的国家,向强大的存在割地求和吗?”他看着眼前,正缓缓恢复元气的洪荒之主:“上一次,你在洪荒孕育了无数的世界子体,才能最终保留下这么一片小小的伊甸园,现在的你,还有什么可以抛弃的?” “你没有发觉,你所身处的世界,永远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坚固空间吗?”洪荒之主那凹陷的骨骼,还有鲜血淋漓的脸皮,在说话的空当里,就已经完全恢复——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丝毫的伤痕:“而不是像我们身边的月球,只需轻轻撕扯,就能割裂出无数的空间裂隙。” 齐乐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献祭了什么?” “那是你们所不理解之物。”洪荒之主感受到机体的复原,整个人再度爆发出金色的光辉。 只是片刻之后,他的身子便软倒了下去。 “我说了,已经晚了。”齐乐天缓步走到他的身前,即使脸上还有先前溅射出的点点鲜血;“虽然一直在追杀我这一脉,但我想你从来没有弄懂过,我们这一脉真正的精髓之处,究竟藏在哪里。” “生命源于基础的分裂,还有一次又一次进化和变异。”齐乐天拍了拍洪荒之主这具身躯的脑袋:“自从你将自己的精神和意志,从这片大世界中剥离出来,你就再也不能称呼自己为世界的主人。” “你也不过是栖居在一个,连你自己也看不起的,渺小的身躯之中罢了。” 洪荒之主抬起头。 他的眼神中没有寻常人被打倒后的怨毒,也再没有高高在上的味道。 一片空茫,便是道心破碎后,他的眼神。 “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空茫了片刻,洪荒之主的眼中,迸发出极其强盛的精光——回光返照的人一般就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你究竟是哪一脉的传人了!” “你是……”他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忽然就消逝于风中。 一根长长的尖刺,不知什么时候穿透了他的胸口,顺着他绝对完美的身体和经脉,将他仅剩的生命和道果,全数掠夺! “生命之主,终于还是醒来了。”大天尊的声音幽幽,盯住了齐乐天。 没有任何一种精神,能够完整地,原原本本地传承无数年。 不同的社会状况,物质条件下,再伟大的精神,也会像是橡皮泥一般,被随意的扭曲和揉捏。 但生命可以。 从第一粒单细胞,到现在多姿多彩的生命世界……虽然经过了无数的艰难困苦,和各式各样的转化,但事实上,无论是再怎么变化,也没办法逃脱第一粒细胞的樊笼。 所有的生命,都来源于最初的那一道灵光。 而当生命走上进化的道路之时,这片世界对自己的造物,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掌控。 “我的敌人,只有时间和空间。”齐乐天手中的铁棍,忽然就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那是所谓的“原初之汤”。 最初的生命诞生在一片热汤里。 而回归远处,能够让齐乐天找到无数的进化之解。 时间确实是很可怕的东西,但他从来不能在正常的道路上,将你侵蚀。 而生命从诞生之日起,就在与他赛跑。 阔大的堡垒上,那些令人心悸的尖刺,就像是被一阵秋风扫过一般,纷纷落在那骤然荒芜的伊甸园上。 唱诗班的歌声不再,那庞大的教堂和珍奇的果树,在失去洪荒之主加持的一瞬间,就化作了一片飞灰,成为时空里的尘埃。 那巨大的尖刺在落地瞬间,便各自演化。 齐乐天看向了大天尊。 “你快走吧。”他沉思良久,才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大天尊看着齐乐天。 “因为,我相信,接下来的月球上,会发生一场绝对惊天动地的大战,就算是你留下来,也可能会撒手人寰。”齐乐天看着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原先的嘲讽和仇恨,有的只是一种平和的,珍惜的目光。 就像在看着一件稀世珍宝。 “你不正希望我去死吗?”大天尊的态度,像是雨夜的星光一般晦暗不明:“就像过去无数年里那样。” “过去当然是这样。”齐乐天毫不避讳:“但现在,我并不希望你去死。” “为什么?”大天尊再次发问。 “因为,我可能会死。”齐乐天看着那在地上蠕动,逐渐变得有些超出掌控的尖刺,全身上下都笼罩了无数的雷电和水雾:“而这颗巨大的星球,也有可能在我和堡垒的争斗下,化为宇宙尘埃。” “你是除我以外,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家伙。” “如果我死了,你也死了,这个世界基本就算完了。” “作为生命最原初的智慧,我不愿意让这些从我开始衍生的……抱歉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去形容的,生物们。” “去死。” 大天尊的身影,忽然就消逝在月球上。 他重新降临了大地,一巴掌拍翻了正在和杨戬厮杀的张恒。 “现在,我们要开始准备一件事情。”他的神态依旧是冷漠而威严的:“把超过太乙级别的修行者,都召集一下。” 杨戬看着他,手中的两刃三尖刀毫不后退。 “他们怎么会把你这个‘王’,放回来了?” “在他的心目中,让世界陷入痛苦,好过让世界直接毁灭吧。”大天尊不用抬头,就能看到那已然西斜的血月。 “毕竟,痛苦是活着的家伙。” “才能拥有的感触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至少是个太阳 伊甸园随着洪荒之主的逝去而毁灭。 仙界与大天尊共同离开。 偌大一颗月球,再度荒凉了起来,一眼望去就像是背后刻印着星空的黑白照片。 “虽然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但我想穿越了无尽时空,你也应该有相当的智慧才对。”齐乐天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尖刺:“这些尖刺中,有些我很熟悉的气息……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收集他们。”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也是我……的一部分对吧。” 时空堡垒没有说话的能力,但尖刺的嗡鸣声,却是越来越响亮。 这些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尖刺逐渐化形,逐渐变化,开始展现出各种各样的形态——猴子,巨鸟,恐龙,甚至是蹲在地上的青蛙。 这些令人熟悉的意象,一点一点地,从那些尖刺中流淌出来,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 却迸发出无尽的生机。 “虽然很佩服你与时间作对的勇气,但我想,这并不是我们这一脉,最该做的事情。”一只巨大的,比悟空古老得多的猿猴,站到了所有意象的最前方:“生命与时间,绝不应该是这样绝对对立的状态。” 齐乐天看着这巨大的猿猴,忽然就抽了抽鼻子。 “你已经死了,对吗?”他看着那巨大的猴子:“对不对?” “你认出我来了?”猴子抹了抹脸皮,将身上那各种伪装撤去。 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倒是只英俊的猴子了。 只是,不知怎的,齐乐天鼻子有些发酸……眼前的猴子,不分明是当日在凤族的母巢中,跟他对话,并且告诉他因果终结等等的猴子前辈,或者说过去的自己吗? “当我那一缕残魂散去,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的印记,恐怕就是在时空堡垒中。”巨猿看着齐乐天:“你说得没错,我死了。” “所以,你投入了死亡的怀抱,跟我们分道扬镳了?” “如你所见,在这里出现的所有虚影,都是曾经的我们。”巨猿指了指身后,那铺开得恍如一只军队的虚影:“我们曾经与你一样,对时空充满了憎恨和仇视,但在最终,我们才终于明白,永恒的归宿,就在于死亡之后的时间。” 齐乐天的背后一下冷了。 在他眼前展现出的这一只巨大的死灵军队,几乎涵盖了进化史上所有的,有掌控力的生命……无论是白垩纪时期的恐龙,还是进入新生代的哺乳动物和鸟类,都站在了阴气沉沉的,令人心悸的死亡那边。 而推动跟他们走进永恒长眠的。 正是时间本身。 “这是无法抗拒的力量。”巨猿摊开手:“坦白讲,我很怀念当年我们活着的时候,那种冲劲和活力,但凡处在运动中的东西,都不可能真正触碰永恒的境界。” “抛弃你那愚蠢的固执吧,永恒的诱惑,是你我无法想象的!” 齐乐天低下头。 他忽然笑了起来,像是个三百斤的胖娃娃。 “可笑,真是可笑。”他抬起头来,注视巨猿的眼神,形同仇雠。 “当初是谁告诉我,永恒不过是一场幻梦,只有因果的终结,才是真实?” “又是谁亲手将终结一切的办法,交到了我的手上?” “是你这个沉溺在永恒场面的蠢货猴子给我的吗?不是!” “教会我生命必须得到终结的人,现在居然成为了支持永恒与场面的家伙……可悲,太可悲了。”他拄着棍子,看着那齐刷刷的注视自己的目光,横起一条棍子,就跳进了他们之中。 “让我来终结你们这些,被迫放弃了自己生存意义的家伙们吧!”他怒喝一声,劲透四稍,时终棍横扫出去,像是菜市场旁的绞肉机。 他淹没在这些亡者的海洋里,被无数五颜六色的视线击中。 一道又一道光芒,就从这些亡者的口鼻之中迸溅而出,飞向他全身上下不断变化的弱点上。 曾经的自己,最了解现在的自己。 曾经的伙伴,也最能将刀刃捅进同行者的命门。 齐乐天的身体,就像是血肉和骨碴组成的烟花,在这时空堡垒的亡者们面前,炸碎开,纷撒开,将整个月球都照亮了。 地上的人们,再观赏了血月之后,再度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月亮,炸开了。 …… “加入我们的话,他也能像我们一样,拥有永恒长眠与生前的全部能力。”站在所有虚影的前方,巨猿叹了口气:“只是,他既然执着于那点如残烛般的生命,自然就体会不到这种妙处。” “真是太可惜了……我能感觉到,他的道果已经斩出,也不知道究竟落在了哪个时空。” “不然的话,甚至还能再跟我们纠缠一会。” “虽然不会多。” 四道异色的光芒,忽然从他的身下穿过。 “你刚刚,说什么?”一只纤纤玉手抓住了他破碎身躯唯一剩下的脑袋:“你说谁的生命如同残烛?” “又是异化的生命,居然妄想以这种血身,获得永恒吗?”巨猿叹了口气:“是他的妻子吧,真可怜……不过按你们的说法,你很快就能去陪伴他了。” “用不着悲伤,因为你已经不剩什么时间,去做这种无畏的事情了。” 无数道光芒,如同先前灭杀齐乐天一般,向着巨猿的头颅处汇集过来,竟是丝毫不顾及他的生命。 而他自己,也执行了最后的指令。 自爆头颅。 至于后果,巨猿没怎么想过。 死人是不可能再死一次的。 余清欢灰头土脸的退后,却发现身上没有丝毫的伤痕。 “别小看我啊,巨猿先生。”齐乐天的声音,逐渐在空中渐渐恢复正常,随着他的身体一道,重新出现在这片月球碎块上:“什么狗屁残烛?如果用火焰来比喻我的生命,那至少也要是那个大火球,才能跟我相提并论啊!” 余清欢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那所谓的大火球,不是别的。 正是让生命得以诞生,维持这片星系得以运行的核心。 太阳。 第二百六十六章 永恒的皇 巨猿的虚影,在彻底崩毁的几个呼吸之后,重新出现在时空虚影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的他,眼神中多了些许的敬畏。 “你本应死了。”他看着齐乐天:“为什么时间法则,没有吞噬你的神智?” “如果我死了,你们这群时空猎手,是不是又会脱离这个时空本身,前往下一个时空,继续进行屠杀呢?”齐乐天看着巨猿,眼神中已经没有丝毫的情分,只留下最深刻,最纯粹的杀意:“用放逐的时间来击杀我,恐怕不够。” “不可能!”巨猿目眦欲裂:“三千年的时光之力,都不能把你扫进历史中吗?” “历史?”齐乐天哈哈大笑:“你虽然成了永恒的亡者,但你是不是忘了,历史本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只是纯粹的记录,那并不叫历史。” “那根本跟我们的生活,跟我们的生命,没有任何的关系。” “那不过是,时光流逝的痕迹罢了。” 齐乐天转过头,看着身后有些懵的余清欢,轻吻了她的额头。 “没有感情的时空,甚至不能引起我分毫的动容。”他的手抓住了余清欢的手:“清欢,还有三位尸王……现在,把你们力量,借给我吧!” 余清欢没有丝毫的迟疑,身上不化骨的力量瞬间迸发,甚至将巨猿的双眼都给蒙蔽了瞬间。 而在片刻之后,齐乐天的步子,就已经踏到了他的面前。 巨猿的喉管,瞬间就被齐乐天的铁手捏断。 为什么叫铁手? 那是因为,四位凝练了不化骨的尸王,此刻正化作甲胄,披在了齐乐天的身上,像是与他融为了一体。 六位顶尖大圣人,以及一位超脱境强者,完美融合的时候。 是这些亡者虚影,从来没有见过的恐怖敌人。 “我记得过去看三国演义的时候,曾经很羡慕那银枪白马的赵子龙。”他手持时终棍,径直冲进那轰击而来的光芒中,随手一挑,便是一个虚影的崩碎:“他当时,就像我现在这样,冲进一群绵羊之中。” “七进七出,恍若九天之上的战神。” …… “舅……天尊,你召集我们,究竟是要干什么?”杨戬看着大天尊那张古井不波的脸,心中总是有种隐隐的压迫感。 眼前这位东方至尊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强悍。 甚至,杨戬怀疑他已经突破了圣境,直达超脱。 “你也看到了。”大天尊看着下方那惊慌失措的民众:“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恐慌……原本属于月球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个齐乐天跟无数的虚影。” “那些月球的碎块,在他们的轰击之下,基本都落到了太阳的引力范围之中。” “所以,你想说什么?”杨戬对这个舅舅,还是怀着深深的警惕。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月亮,用以维持人间界的继续存在。”大天尊的声音很平缓,就像在他的呼吸之中,重新运转起来的潮汐。 “没有新的月亮,人间界的运行轨迹,会跟原先产生极大的差异。” “到了那个时候,可能会引起某些,我们所不愿意看见的崩溃。” 杨戬思虑了片刻。 他感受到了,从大天尊的呼吸里,渐渐平稳的引力场,以及运动的潮汐。 这些都是月球与其余星球引力,共同作用的结果。 “等等!”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你这是要……” “有什么奇怪的吗?”大天尊看着天上分崩离析,渐行渐远的月球碎块:“我一直都很想念她,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张恒跟在他身后,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位父亲所说的想念,究竟是指谁。 但他又不在乎自己父亲所想念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横竖不可能是他的母亲,就对了。 “呵呵。”杨戬冷哼了两声,转过了头。 “我懂你的意思,现在应该就算是你交代遗言的时候了吧。”他转过头,看着人类世界那高耸的楼房和绚烂的灯海:“有什么东西趁快跟你那儿子说说,说完了就赶紧登天化月,我是不想再见到你了。” 大天尊摆了摆手。 他转过头,看了看身后那面目阴沉张恒。 这位被所有人认为,天潢贵胄的太子,此刻正像是一个倔强的少年,站在自己的父亲面前。 即使心中怀着深沉的恨意,他也不愿意让这个男人去送死。 “不要去!”他看着大天尊:“你是东方的至尊,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被那些宵小蒙骗,去干什么拯救世界,化而为月的活计,我是真的……” “不愿意,对吗?”大天尊的眉目却前所未有的慈和。 张恒低下了头。 先前的那些话,你让他再说一遍,他也决计不愿意了。 “天体是相当恒久的东西,只要不经历太大的变动,甚至可以活到这颗火球寿终正寝的岁月。”大天尊开口了:“离我们修行人追求的永恒,已经很贴近了。” 张恒紧抿着嘴唇。 就算一句话都不说,他也还是不愿意。 “我记得,我曾经教过你,什么叫做真正的皇。”大天尊拍了拍他的肩膀:“皇的意义,不在于他的至高无上,而在于平衡。” “换句话说,皇之所以要变得至高无上,是因为他作为平衡的支点,必须能撑起一个世界,一片天地的重量。” “但现在,你看到了。” “这片天地,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自己独立运行的规律,有了更适合这些人,这些神仙的道路。” “我们已经是不被需要的家伙了。” 张恒看着眼前慈和,不复帝王心术的大天尊,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大天尊抚摸着他的脑袋,最后感受了这位叛逆儿子,在自己最后时刻的温顺。 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至漂浮起来。 张恒看着那逐渐化作光粒的大天尊,脸上的表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天边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地球本身的运行轨迹,在失去大天尊掌控之下,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所以……大天尊心中最后一个念头,迸发出来。 让我成为天际夜空中。 永恒的皇。 第二百六十七章 时空眩光 齐乐天的头胸腹,还有四肢上,都覆盖着令人心悸的倒刺甲胄。 这是四位尸王所带来的,近似于永恒不朽的防御力。 所谓“不化骨”,便是连时间都无法毁灭的存在。 “没有任何的意义,齐乐天。”巨猿虚影再度浮现,比之不化骨,更加接近永恒:“只有投入时间的怀抱,我们才能拥有真正的永恒,而依附于物质,终究都会朽坏的你,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比拟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这堡垒之中,究竟蕴藏着多少的力量,才能让你们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再复活。”齐乐天双眼蕴着冷光,手上的时终棍疯狂散射着光芒,让这些虚影一次又一次的毁灭。 他斩杀虚影的速度,甚至要比虚影复生的速度,更快上半分。 “力量?”巨猿虚影第五次被轰杀,再复活时,他的脸上流露出嘲讽的味道:“这个宇宙的空间有多大,时间便拥有多么恐怖的驱动力。” “以你这小小的身躯,微弱的智力,去思量这大世界的力量,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齐乐天再度砸破了他的脑袋。 就算巨猿本身没有说谎,可也不代表这时空堡垒之中蕴藏的能量,真的能够与这大世界相比拟……毕竟,若是将如此巨量的能源,全部聚集于这个小小的堡垒,那整个宇宙的时间进程,都应该完全停滞了才对。 但以他这般恐怖的感知,甚至都没有察觉出宇宙时空稍微的变换。 所以,这还不如一颗星球大的堡垒,他蕴藏的能量,必定是有限的。 只要能够通过不化骨的“不朽”属性,以及自己在这片星空中的主场,还有空间碎片的加持,他不一定会输给这该死的堡垒。 巨猿虚影,以及他曾经的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冒头,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毁灭。 到了后来,他们被毁灭的姿势,还有齐乐天击杀他们的姿势,似乎都固定了下来,好像一段反复重播的视频,在这破碎的月球碎块上演。 只有那越飘越远的月球碎块,还有缓缓升起的新月,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地球上的人们,在派送了数十颗卫星,都全数被那湍急的能量乱流冲垮之后,就放弃了观测这神秘天象的打算。 毕竟,就算是再有钱,也犯不着把自家的金银沉进海里,或是丢进太空中。 那一处的景象,已经被彻底隔绝,就连观测,都只能看到外围那细碎的电光和漩涡。 这个时空的科学,在面对神秘的时候,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第几次了?”当巨猿虚影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看着齐乐天砸落的棍梢,忽然伸出手。 这一次,他成功地握住了齐乐天的棍梢。 “不记得了。”齐乐天手中巧劲一递,那棍梢便洞穿了巨猿的肩膀。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齐乐天这一手白猿献果,绝不会只洞穿他的肩膀。 碎的,一定是巨猿虚影的脑袋。 “你变弱了。”巨猿虚影真正握住了时终棍的棍身,将齐乐天用力一甩。 齐乐天的身体像是一片树叶般被甩飞,落在了坑坑洼洼的月块上,身上的甲胄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在这段时间里,虚影们每一次的自爆,已经消耗了不化骨大部分的能量。 即使四大尸王全力施为,现在也堪堪能自保。 齐乐天那副虚弱的肉身,已经完全暴露在虚影们的面前。 一道又一道的虚影,围了上来,将齐乐天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在其中,只留下巨猿在这片不大的空地上,直面着他。 “现在的你,就算是自爆,也无法对我们造成任何的伤害了吧。”巨猿虚影看着他:“有没有体会到绝望,已经生起对时间的敬畏之心?” “不怕告诉你,当年的我们,也是这样,死在了时间和过去自我的包围之下。” “你是我们之中,拥有最多的伙伴,也是支撑得最久的那个人。” “但现在……”巨猿轻轻伸出手,托住了那巨大的时空堡垒。 一阵眩光,让齐乐天身上的四道尸王,全数分离出来,落在地上人事不知。 六耳猕猴和猴子也从他身上剥离,各持一条铁棍,以便让自己能继续站着。 持续了三个月之久的搏斗,他们足足灭杀眼前这些虚影数百万次。 但虚影背后的时空堡垒,向他们证明了自己的强大。 近乎无穷无尽的复活,终究还是耗尽了他们的力量。 “再无敌的战神,也终究会在时间面前落幕。”巨猿虚影的面目变得慈和了些,好像一位大前辈,看着即将走上正轨的后辈一般:“比起输给那些有的没的家伙,输给自己,恐怕是我们这一脉,最温柔的待遇。” 齐乐天是三人中状态最好的。 超脱境不仅在境界上更高,在身体和灵力上,也不是普通的圣人能够比拟的……因此,就算是落得这个地步,他也依旧能保持着清醒和冷静。 “真讽刺啊。”他看着巨猿虚影:“为什么会这么讽刺?” “我们这一脉的目标,是生命的传承,是智慧的流转。”他紧握着拳头,时终棍插在他的背后:“可为什么,我们最后走向的路途,是毁灭生命,是将一切送进死路?” “有生必有死。”巨猿诉说着人间的真理。 “但我们不一样!”齐乐天辩驳道:“修行人,是要超脱最原始的规则,是要挑战这个天道,挑战那无穷无尽的空间,以及时间。” “死亡是生命可能的结果,但并不是重点。” “生命的重点,在于挑战不可能。” “我们改造世界,我们创造文明,修行者们在无穷无尽的时空上下求索,普通人们用科技探索无垠的宇宙空间。” “我的先人们……你们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年的热血,忘记了自己当年像是一棵竹子。” “穿透自己头上的大山,克服无数生命的禁区。” “不畏死亡,挑战时间。” 巨猿放弃跟他继续讲道理。 到了这个层次,理念这种东西,是不可能被违逆,被改变的。 他只能从最本源的物质上,将他改变。 将他…… 抹杀! 第二百六十八章 斩我 时间堡垒之上,落下了几道眩光。 他似乎超越了寻常的光谱,超越了所有的振波频段,将某种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力量,投射到齐乐天的身上。 当然,六耳和猴子也没有遗漏。 他们的圣人之躯,在这几道眩光之下,甚至没有丝毫的防护作用。 像是遇上了暖阳的雪人,缓缓融化。 丑陋得像是混杂着泥浆的污水。 “你们丑陋的身躯,最终会在圣火之下,焚烧殆尽,然后,成为像我们这样,永恒存在,不朽不灭的时间投影,得到生命最终的归宿!”巨猿虚影看着三个即将破灭的圣人,扯开嗓子狂笑。 “去,这几位试图接触不朽的存在,也一并抹杀了吧!”他扯过几道眩光,指向了四大尸王。 齐乐天近似糯米团的身影,忽然动了。 他挡在了那几道眩光之前。 几个疏松的洞口,从他原本就软糯的身上穿过,带走了无数的生机。 “原本还想着用这些力量,来稍微反抗一下。”他看着身后缓缓睁开双眼的余清欢:“但没办法啊,谁叫我心软了,为了保住你们,甘愿放弃自己身为生命传承者的职责呢?” 余清欢说不出话,但双眼中有泪水流下。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他时,把他揍得头破血流的模样。 跟现在破破烂烂的他,很像很像。 但终究是不同了。 当他的身躯接触到那些眩光之时,他的身体就已经注定了毁灭的结局。 区别只在于,是最后向着时空堡垒做殊死一搏…… 还是将她们拯救。 “这是一块帆布,还有我偷偷炼制的方舟。”齐乐天的手中,落下了两块小小的水晶,其中封印着他最后的逃命法宝:“只要你赶紧搭上这艘帆船,你就能跟大部分的时空流亡者一道,逃脱这时空堡垒的追捕。” “别做梦了。”巨猿的手洞穿了齐乐天的喉管:“我不会让这里任何一个有修行资质的生物,活到明天早上。” 齐乐天的喉管被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他的喉间,分明在喘着气。 他正在笑。 “你笑什么?”巨猿看着他:“感受到绝望之后,变得精神失常了吗?” 一只软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只是一磕,便将这坚固无比的手腕扭断。齐乐天转过头,变得软绵绵的身体,忽然放大开来,将整个虚影都吞入了自己的腹中。 巨猿虚影毫不犹豫的自爆,随后在另一处重生。 只是,就在他破碎重生的一瞬间,齐乐天便张开了口。 他借助着虚影爆炸的力量,将封印好的帆布和方舟都直接解封,砸到了四位尸王的身体上,将他们卷入了时空乱流之中。 随后,他的脑袋软软地垂落。 就像是砧板上等待着厨师发落的……那一只公鸡。 巨猿一步步地走近了他。 “还真是不能小看,跟我们同出一脉的家伙们啊。”他紧抿着嘴唇,那张巨大的猴脸似笑非笑:“居然还真能把她们送走?” “如果连这都做不到的话,我也愧对我的爱人,还有支持我的伙伴们。”齐乐天绵软的身子,被巨猿重新分解:“你要怎么对付我呢,我很好奇。” “不用好奇,就是很快的事情。”巨猿虚影摸了摸脑袋,把他的身体一扯。 齐乐天本就绵软的身体,此刻更是被他打得支离破碎。 场面一度分厂不适合人类观看。 也正因为齐乐天的停手,原本无法被观测的月球碎块,此刻终于露出了真容。 高清的摄像头下,人们看到了无数的鲜血,还有分裂而支离的骨殖。 但就在齐乐天等人即将被同化的时候,时空的裂隙中,有千手伸出。 巨猿冷哼一声,将这千手直接震碎。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齐乐天和猴子等人的身体,被那千手中暗藏的几道光芒,接引到方舟内。 鸿飞冥冥。 …… “居然被救了吗?”齐乐天躺在一艘大船上,看着周围扭曲的时空:“是谁?” “你都陷入这般危险,姑奶奶我能不清楚吗?”齐知焰款款走来,身上散发着成熟的女人味:“没想到吧,最后把你救出来的,还是我。” “怎么说呢,我欠你这个人情,恐怕是还不上了。”齐乐天苦笑一声:“我正在化道。” 他的身体已经被那几道眩光彻底分解,就算没有被那堡垒吸入,进行最后的转化,但死亡和终结已经无可避免。 “化道?”齐知焰看着他重新拼合,像是破碎的瓦罐一般的身躯,眼神中没有悲伤,只有淡淡的笑意:“我不会让你们化道的。” “那你,还有什么办法吗?”齐乐天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希望。 “当然!”齐知焰抬手向上一指:“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乘坐的这艘大船,究竟是何物所铸造吗?” 齐乐天勉力抬头。 他破碎的眼珠子,忽然瞪大了。 这艘巨大的方舟上,似乎有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宝塔。 而他的身下,自然就不是什么简单的船体……而是那被洪荒意志重新修整过的世界之狱! “那场洪荒之战,我才是最大的赢家。”齐知焰笑了笑:“巴别塔和世界之狱,我都在异时空来客和时空堡垒攻破洪荒之前,全数篡夺了他们的控制权。” “当然,我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放弃了自己所有的攻击力,只是保留自己对机关,对法宝的控制力。” 杨戬和林诗音从她的背后走出。 先前的千手,便是杨戬和她联手动用,才堪堪将齐乐天等人拯救进来。 “在这无数年的时空旅行中,我终于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她伸出手指,将一滴鲜血滴落在齐乐天等人的身上:“只要你们三位,能够吸收这世界之狱和巴别塔的力量,你们就能重新获得崭新的生命。” “以及超越过去,绝对强大的力量!” 齐乐天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说出口。 以他的境界,自然能看出齐知焰现在的状态。 她脑海里的道果,已然被斩去。 但那并非斩落的意思。 她将自己斩入了这两座终极法器中,化为器灵。 换言之……她做出了齐乐天这一脉之前所有人,都没有做出的决定。 斩我入道。 第二百六十九章 终引,天之界的光 在这巴别塔的顶部,齐乐天终于跨过了时间之海的水面,到达了那不可知的“天之境”。 “你看到了?”齐知焰站在他的身后,像是林中的小鹿一般纯净:“破坏时间堡垒的真正力量?” “看得到,但我相信,我不会是第一个到达这天之境的人。”齐乐天叹了口气:“巴别塔,还有原先的通天柱,还有那无数跨越时间之海的风帆,我相信其中一定有人比我更快,看到这天之境的力量。” “但从未有人拿到过,因此那时空堡垒,才会一直存在。” “甚至吸纳了我们这一脉,所有的人。” 林中小鹿一般的齐知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一样。”她看着有些低落的齐乐天:“你跟那些家伙们,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齐乐天转过头:“就算我能够大难不死,但我这一次的失败,如果不及时逆转的话,这一界又将失去修行文明。” “你不是曾经寄希望于科技文明吗?”齐知焰问道。 “他们的技术,不过是萌芽而已。”齐乐天摇了摇头:“我能看得出他们的未来,时空堡垒那伙人,也绝对能够窥见。” “换句话说,你认为他们会斩草除根?”齐知焰歪了歪头。 齐乐天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他不是生气,只是为自己的失败和无力,感到痛苦。 “我从你的记忆里,见过一个人。”齐知焰忽然说道:“一个米国的着名科学家。” “谁?”齐乐天皱了皱眉。 “似乎是叫做富兰克林。”齐知焰耸了耸肩:“一个将雷电引到人间的家伙。” 齐乐天的脑海中,一条反射链被打开了。 “懂我意思吧。”齐知焰笑了:“知道为什么你跟他们不同吗?那是因为你下意识里,已经在寻找这天之境的力量……过去无数年来,为什么人们如此热衷于建造通天塔,通天柱,甚至是畜养那些能够攀爬到天边的树木?” “那是因为,他们想要寻找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力量。” “用以打败岁月和无垠的力量。” …… 巨猿虚影扭了扭头。 “我还没有感受到他们的彻底变形,恐怕有某种力量,将他们隔离起来,使得时空堡垒难以吸收他们的身体和灵魂。”猛犸象看着巨猿的模样,如是说道。 “我知道。”巨猿看着下方的人类都市:“我不是在考虑这个。” “那你在想什么?”猛犸象愣了愣:“还有什么比追捕他们,更重要的事吗?” “当然。”巨猿虚影毫不犹豫地说:“我在想,除了解决这个世界修行的家伙们之外,要不要再将这个世界的科技文明,彻底击溃。” “举手之劳的东西,为什么要考虑那么久?”猛犸象有些疑惑。 “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的经验都已经表明,解决掉修行文明,是最稳妥的办法。”巨猿虚影咧开一口白牙:“但我们从来没有验证过,一旦我们去干涉时空的其余部分,会不会导致所有生命的灭亡。” “我们的任务,是为时间牧养生灵,而不是将所有的一切,都灭杀掉。” “在过去,我们解决修行者的时候,科技这种东西,还从未发展起来。”猛犸象自信道:“以我们这一脉的传承来看,这颗星球,还会像过去无数年那样,重新衍生出一脉新生的,掌控世界的生灵。” “到了那时,我们再猎杀便是了。” 巨猿还是摇了摇头。 “今时不同往日。”他看着猛犸象:“你也感受到,这渐渐流逝的天地元气吧。” 猛犸象点了点头。 “弱小一点的生灵,对我们来说更好控制,不是吗?”他看着巨猿:“我们将天机多次扰乱,甚至还将法则都吞噬到空间深处,不就是为了让这片世界,更好控制吗?” “我的意思是,被科技文明凌虐了一遍,又没有足够天地元气的世界,能不能再衍生出一脉,足够我们生存的智慧生灵。”巨猿叹了口气:“我算不出来,想来你们也不行,这一次的世界,因为天机的隐蔽,变得过于复杂了。” “所以,你的决定是?”猛犸问道。 “杀了把。”巨猿再睁开眼时,眸子底下已经是决绝的杀意:“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等到我们下一次出现,又是百万年……你也知道,百万年的时光,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出现了。” “这群凡人的智慧,比过去那些生灵,质量也是越发的高了。”猛犸满意地笑笑。 “这样的话,我们能够吸收的东西,就更多更丰富,不是吗?”巨猿轻轻一笑,手中忽然多出了一道巨大的轮盘。 一阵巨大的吸力,将先前破碎的月球碎块,从太阳的引力中重新夺了过来。 他们被分散成无数十千米级的碎块,分散到了地球上的每一处天空中。 许是害怕这样的程度不够,巨猿眼神一动,手中的轮盘轻轻一拨,柯伊伯带中有无数的大型陨星,都被他手中的轮盘拨动。 或许一时半会,这些陨石没办法直接降临地球。 但过不了多久,他们一定能够将这颗星球,再度洗理一遍。 “一次不够的话,两次应该就能开启一次真正的重启了。”巨猿收起轮盘,满意地笑笑:“用这颗星球的力量,去解决这颗星球的生灵……还真是来得轻松惬意。” “我们不也正是从这群生灵中,超脱出来的家伙嘛。”一个声音从巨猿的背后响起。 “为什么,你们会如此高兴呢?”这个声音有些屈辱,有些不甘,最后全数化作愤怒,将一道来自不可名状之处的光芒,引到了巨猿虚影的头颅上。 光芒有些微弱,有些暗淡。 但巨猿的脸上,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它感受到,自己那近乎永恒的道则和身躯,正渐渐变得空虚起来。 它似乎正遭受到某种力量的清洗! 一寸寸的龟裂纹,从他的身体和灵魂上同时亮起。 他有些无力的抬头。 声音虽然在他背后响起,但实际上只不过是随着光芒,来到他的身际。 而那将光芒引导至此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时间之海的上空。 将上帝之杖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