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水流》 四十八 逛街(下) “下一站是哪里?”出了琉璃阁,水漓望着四通八达的路问道。 没错,十口街不是指一条直直的街道,而是汇集了好多街道,相互之间交叉相通,出了这个巷口就到了那条街,所以才称为“十口”。 “听说天香楼的菜色简直是人间美味,就连宫中的御厨也比不上。我们去试试看。”宫苍澜说着掏出一卷东西。 “苍澜,这该不是地图吧。”水漓有些犹豫的问道。 带着地图出来逛街?谁知宫苍澜漫不经心地点头应道:“这是我昨天让人绘出来的,上面还标出了一定要去的地方。他们说这都是最值得一去的。” 可不可以说这是这个时代第一份旅游地图。水漓哭笑不得的想到。 “向前走,再左拐,然后朱红色牌匾那家就是了。” 不愧是军队里有名的斥候,绘出来的精确,清晰。不过想起昨天那名斥候听到命令后的表情,一向冷面的苍亲王也有些顶不住了。 “那还等什么?”水漓笑着挽住他的手臂。 “二位请进。”门口的小二挂着满脸愉快的笑容热情的把宫苍澜和水漓迎进店里。 “要一个临窗的雅间。”宫苍澜说着打量了一下店里的环境,人虽然不少,但整个店面却显得干净热闹。这天香楼的掌柜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对不住,公子。今日的雅间已经全部订出去了。”店小二笑容里带着几分歉意,但回答的极为流利,看来已经不止一次的这么回绝客人了。 “那大厅还有没有位置?”水漓问道。 “大厅倒是还有位置,不过…”店小二语气一顿,眼前这两位气度不凡,只怕不肯委屈。 “大厅也好啊。只是吃顿饭而已,重要的是跟谁吃。”水漓握住宫苍澜的手,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甜蜜。 “你说的对。”宫苍澜也随着笑起来。 “二位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同坐。”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宫苍澜和水漓闻言转身就见到了声音的主人。一身宝蓝色的锦装衬得那人儒雅俊逸。即使和宫苍澜站在一处也毫不不掩其风采。反而和宫苍澜相辉相映,看得人直羡慕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 不知道因为是不是他站在逆光之中,阳光笼罩了他全身,水漓觉得他的笑容很温暖。 “在下姓王。对了,敢问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我想应该没有。”水漓用了“应该”,可是语气却很肯定。。。 “是吗,”那人不在意的笑笑,“总觉得姑娘好面善。” 宫苍澜揽住水漓的腰,宣布所有权。水漓从来不是一个跟陌生人能笑的如此真诚的人。可是刚刚水漓对那人的态度忍不住让他小小的妒忌。 “我叫水漓。这是我的未婚夫。”水漓轻轻靠在宫苍澜的身上,仿佛无声的安慰。 “在下宫苍澜。”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苍亲王。失敬失敬。”面上有些微吃惊的表情,很容易让别人认为是因为听到了宫苍澜的身份而惊讶。 “既然今日有缘相见,不知二位肯不肯赏光一起用餐?” “王公子不嫌我们叨扰的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店小二乐的将他们带到楼上。 “各位,这是我们天香楼独一家的天香茶,请各位试试。”店小二送上几杯清茶。 碧绿的茶水装在白瓷细杯中,很赏心悦目。入口香甜,带着清爽的感觉,果然是好茶。水漓眯起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喜欢吗?”王公子忍不住道:“我那里有上好的冰莲,我想你应该会喜欢。”他也用了“应该”,但是口气一样肯定。 “虽然没有试过,但是你说的应该不会错。”水漓挑挑眉,愉快的笑道。 “王公子一向都这么热情吗?”宫苍澜的声音透出些许不满。 这两人之间的互动怎么看起来都有种默契的感觉。 “生意人嘛,苍亲王见谅。”那人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连句解释都没有诚意。 平心而论宫苍澜并不讨厌他,甚至还很欣赏他。如果他不是表现的和水漓很熟的样子,宫苍澜倒很乐意结识一个这样的朋友。 很快地吃完了,宫苍澜没有再久坐就拉着水漓离开了。 “只是个伽月国的商人,苍澜,你紧张什么?”水漓与他缓步街头。 “也许是我多想了。也许是你向他笑的太甜了。”宫苍澜放松了语气。 “苍澜!”水漓故意配合着他叫道。 关于商人这个身份,两人都不会天真的相信。不过既然宫苍澜不让自己多想,那暂时就不想好了。 冬天的天黑的很早。水漓一下午走走停停,吃了很多小吃,也买了几件新奇的小玩意儿,惹得宫苍澜一直笑她不要金银珠宝,却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有一个房间,你知道是用来放什么的吗?” “什么?”“是毛绒玩具。整整一个房间的毛绒玩具。” “毛绒玩具?”宫苍澜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毛绒绒的动物娃娃。”水漓稍微解释了一下,接着又说道:“有老师给我买的,也有我自己买的。可能是童年太过渴望了,所以一直收集。希望能找到小孩子收到礼物的那种惊喜和满足。” 宫苍澜没让她再说下去,因为他已经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唇。完全不经大脑的行动,因为听着她叙述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抽痛。该怎么做才能消除她这种哀伤的表情呢? 幸好天已经黑了,不然此时拥吻的两人一定会吓坏一群人。 “不想回宫。苍澜,我们接着逛好不好?”水漓实在很想放纵一下。 “那你想去哪里?”宫苍澜流连在她的唇间,发音有些模糊地问道。 天还没黑的时候,摆摊的人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天真正黑下来的时候店铺也都关门了。水漓很清楚,只是任性的不想回去。 “在我们家乡有一种店是晚上才开的。里面有酒喝,有美女跳舞。反正就是供人们消遣的地方。”水漓还真的十分怀念泡夜店的生活。 “漓儿,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好像是妓院。”宫苍澜说出自己的感觉。 “妓院?”水漓重复了一遍,突然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兴奋起来,“对哦。我都忘了这个时代有的是妓院。苍澜,我们去妓院好不好,我还从来没去过。带我去看看啊。上次去什么明月楼,结果就是看着你把明月带走。一点都不好玩。这次我们去妓院好好玩玩。” 宫苍澜额上划下黑线。那个是男人消遣的地方,不是女人去玩的地方。不过看着她晶晶亮的眸子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苍澜?”水漓见他不说话,又扭着身子撒娇。 宫苍澜被她逗笑。 “好吧,不过你要换身衣服。” 所以当他们站在一座名叫“流云坊”的妓院门前时,已经是两个俊俏的公子。 “两位公子里面请。”门口站着的盈盈燕燕们迎来上来。身上的香粉味呛得水漓后退了一步。 “公子别含羞嘛。”那些女人缠过来,扯着他们的袖子将他们拽进门。 “公子们是第一次来吧。”一看两人锦衣华颜,老鸨就亲自招呼过来。“我们楼中的姑娘可是最美的。您要挑什么样的姑娘都有。”说着引他们上楼,“二位来的真是时候,我们流云坊最好的镜花阁一定会让二位爷满意的。”楼上楼下都是寻欢作乐的男人们。在经过某些房门的时候水漓甚至能听到隐约的呻吟。隔音效果真不好。水漓心想。 宫苍澜的脸色也不太好,如果是应酬的话他不介意来这种地方,但是身边的人可是自己最爱的女人。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到了,两位爷。”老鸨推开一间门,里面是一间陈设华丽的屋子。这间房所处的位置既相对安静,又可以看到楼下的情况。临窗前还设了一张锦塌,是让人卧在上面就可以看到楼下表演的。 “不知两位爷想点哪个姑娘来伺候?”老鸨谄媚的笑着。 “不用!。” 宫苍澜和水漓同时开口拒绝。老鸨脸色一僵,笑容都差点挂不住。 “你们楼最好的姑娘是哪个?”宫苍澜急忙掩饰着问道。 老鸨这才转了脸色,原来是瞧不上普通的。可是头牌今晚被叫到陈老爷去做寿。眼前这两个贵公子又实在不想放过。面上不觉就现出为难之色。 “真是不巧,可知我家红鸾是没那个福分了。今晚是城西开当铺的陈老爷大寿,陈老爷一早就定了红鸾去做寿,天还没黑人就抬过去了。” 宫苍澜和水漓听了这话反而可以松一口气,这样就有理由不找姑娘来陪了吧。 “那就算了,剩下的庸脂俗粉也没必要叫过来。”宫苍澜说着拿出两锭银子摆在桌上。“来些素净的下酒菜。” 老鸨笑眯眯的拿起银子,转身出去吩咐,还体贴地关上门。 水漓吁了口气,爬上那张锦塌打开窗子往下望去。楼下有丝竹之乐,还有款款起舞的姑娘们,当然少不了吵闹的男人们。 “叹什么气?”宫苍澜俯在她身后,越过水漓的头顶跟着她看下去。 “没有脱衣舞娘。”水漓很失望。 宫苍澜失笑,他的漓儿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虽然好奇,但也太过坦率了吧。不过他喜欢她对他坦率。 “想看的话让老鸨叫姑娘跳给你看。” 正说着老鸨又推门而进,手脚麻利的布了一桌菜。 宫苍澜抛了个眼神给水漓,问她到底要不要看脱衣舞娘。水漓摇头,对着楼下的轻歌曼舞失去了看表演的兴致。 关住窗子,隔出一个清静的空间。两人相对小酌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酒明明度数不高,水漓却喝得全身发热,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躁动,只想放纵。 想到就做,水漓将杯中的酒含在口中,支起身子一只手臂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拽着宫苍澜的衣领将他拉近,轻轻的将唇覆上去。 宫苍澜的呼吸明显一窒。面对主动递上来的甜美的唇,他不客气的全部笑纳。醇厚的酒液渡进口中,混着她口中的清香。不自禁地辗转吮吸,口中的酒液已吞咽的干干净净却还是放不开对方那个的唇。宫苍澜一向自信的自制力也处在失控的边缘。 稍稍分开,水漓的半个身子悬在桌子上,刚才的吻让她身体发软。把拽的动作改为勾住宫苍澜的脖子支撑住身体。轻轻笑着,伸出粉嫩的舌头,一下一下的,认真的舔着宫苍澜的唇,滋润,摩挲,伸进他的嘴里挑逗他的舌,充满诱惑的吻法。 “漓儿,不要玩火。”宫苍澜的声音已经暗哑,如果他的小猫再继续玩下去自己一定会忍不住要了她。 水漓闻言睁大眼睛盯着宫苍澜,很仔细的描绘着他的眉眼,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清冽的眼神逐渐泛起迷蒙,好像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放了心。 因为是宫苍澜,所以可以肆无忌惮。 “漓儿…”宫苍澜刚想开口水漓就先一步再度吻上去。 不再是充满诱惑式的轻挑慢捻,这次那携着火焰的热吻彻底点燃了仅存的理智。灵巧的舌不断地追逐纠缠着,汲取对方的气息。确定对方的热情和决心。宫苍澜伸手揽过水漓的身子,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听着她一声轻吟,呼吸也随之粗重了几分。柔滑的手攀上他的肩头,水漓有些笨拙的想剥开宫苍澜的衣服,奈何这不是现代的西装衬衣,努力了半天还只是在胸口打转。水漓的动作惹得宫苍澜一阵轻笑,抓住她的手,慢慢引导着她剥开了外衣。低了头与她慢慢呷吻,手却已灵巧的解开她的衣带探了进去。平时低温的肌肤此时变得火烫,让人爱不释手。水漓暂时不去想自己身体燥热的起源,只有此刻的欲望无比真实,宫苍澜的手掌所到之处好像熄灭了身体里的火焰,却又似在点燃更大的火焰,情不自禁的在他怀中扭动身体,无声的告诉他,想要更多。 “您都亲眼看到了。现在,决定吧。”一身黑衣的男人稳稳的坐在那里,胜券在握。 “我同意你说的。不过,我要你杀了她!”女人咬牙恨道,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杀气。 “您只要做您的就可以,剩下的我自会处理。”男人冷冷的说道。 “那我先走了。”女人抄起桌上的瓷瓶,愤然离去。 四十九 绑架 两人终是没能继续下去,气氛正好的时候一个醉鬼闯进来,任谁也不会再有心情。 回宫继续?当然。宫苍澜想起落霞宫里面那个大大的浴池,心弛神荡,恨不得带着水漓飞回去。 可是离皇宫还有几个街口的时候,宫苍澜被自己府邸的管家拦住了。那个老人急的满头大汗,匆匆行了一礼说明来意。 “王爷,王妃突发重病,老奴刚才进宫寻王爷回府不得,皇上已经派了御医。还望王爷同老奴速速回府吧。” 说完,看了一眼靠在宫苍澜身上的水漓,那神色中的不满不加掩饰。就是这个女人一直缠着王爷,自从王爷回来以后还没回过府,而现在王妃病重,她却带着王爷有闲心四处逛街! 水漓听了管家的话心下一黯,忘了他还有王妃和一群侍妾。而现在他的妻子需要他。不觉身体僵硬,悄悄地离开他的怀抱。 宫苍澜这段时间和水漓过的太开心,也忽略了这件事情。此时王妃病重倒提醒了他对水漓的承诺。尤其是怀里的人儿刻意离开,显然是很在意。 当着老管家的面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回落霞宫等我。”说完又不放心的补充道:“等事情过了,我会好好处理。” 他口中的“处理”对那些女人必然是最残酷的方式。水漓心中一时泛起一种酸涩。不是为那些女人,是为了现在这种尴尬的处境。 “漓儿?” 宫苍澜的目光里有着担心。 “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水漓为他的小心翼翼感动,暂时放下心中的纠结。 又郑重的拥抱了一下水漓,宫苍澜才跟着管家折身往自己王府的方向走去。 水漓紧了紧自己的衣襟,慢慢踱着步准备回宫。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不查身后的人来袭,等察觉陌生气息的时候身子的一处忽然一麻,已动弹不得。 下巴被人捏住,微一用力,另一只手麻利的往她口中塞了颗药丸。药效发挥的很快,只是片刻水漓就失去了知觉。 冬日的深夜街上人不多,自然也就没有人特别注意这里的情况。那人轻巧的半拥着水漓从容的离去。 等水漓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处密闭的空间内。有节奏的摇晃显示了这是一辆马车,路很颠簸,晃得水漓胃里难受。虽然穴道已解,但全身还是瘫软状态。 “不知宫苍澜知道自己不见了会怎么样?”心中这么想着,嘴角却翘了起来。一定要想办法回去,不然他会发疯的吧。马车渐渐慢下来,然后停了。外面传来模糊地声音。看来是掳她的人要休息了。身体麻痹的感觉虽然好了很多,但是凭着现在的身体状况逃出去的机会微乎其微,何况掳她的人一定会重点“关照”她的。证据就是自己已经被好好地搜过一次身了,藏在身上的匕首,宫苍澜的亲王令牌,还有腰间一直挂着的百宝袋都不见了。 好像过了很久才重新平静下来。食物的香气隐隐的飘进囚禁水漓的箱子里,根据饥饿程度,自己大概是被关了一天到一天半的时间。 正在恍惚间,箱盖突然被人掀开。水漓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明晃晃的灯光。原来已经是晚上了。 “你是什么人?抓我来干什么?”明知对方不可能回答,水漓还是虚弱的问道。 来人脸上戴了面具,看不到什么表情。只是自顾自地把手中的食物递到水漓唇边,看样子是要喂她吃东西。 换成以前的幽影,她不介意就着那人的手吃东西,稍稍示弱。可是现在水漓却偏开头,脸上一片冷漠。 “闹什么脾气?”那人的嗓音清冷,但水漓却觉得他是笑了。 “墨心?”水漓的脑海里蹦出这个名字,不自觉的叫出声。 “原来我在你的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墨心索性取下面具,声音中很是愉悦。 “为什么?”水漓觉得意外,但这件事又十分合理。是自己大意了,着了别人的道儿。 “自然是因为你有用啊。”墨心这次是真正的露出了笑容,甚至还饶有趣味的伸手捏住水漓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 水漓抬手像挥开他的手,无奈全身无力,这次连手也被他捉住。只能愤愤的瞪着他。 “这种眼神,”墨心低下头,面上露出些许着迷的神色,“真是让人舍不得。小漓,跟着我好不好?” “小漓”这个称呼顿时让水漓的眼神变得想杀人。她挣扎着起身躲开他的手,虽然体力不支,但动作十分坚定。 墨心又一次将她的头转过来,力道大的让水漓有些吃痛。 “我会比宫苍澜对你更好,只对你一个人好。” 水漓对上他的眼神,冷笑道:“你以为我是猫还是狗?只要给口吃的就可以跟着人家走!” 墨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些年忤逆自己的人就算明着没什么事,自己也会让他悄悄消失。眼前这个一脸倔强的女人是自己第一个上心的人,作为敌人,甚至想将她圈宠起来,可是没想到第一次自己就碰上了一块硬骨头。 怒极反笑,墨心猛的低头吻上她的唇。 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甜美。 水漓一愣一下剧烈的反抗起来,手脚并用的推开他,用手背狠狠的擦着自己的嘴唇。 墨心也有些愣怔,他将食物拿回来。冷冷地说道:“看来你还不饿,那就接着睡吧。” 说完一把扣下箱盖。动作却像是急着逃走一样。 墨心盯着水漓的藏身处发呆。第一次见到她,她是一块千年寒冰,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让宫苍澜化为一滩春水。直到在妓院的那晚,水漓情动的样子一直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从来想象不出那样冷酷的人会露出如此迷人的表情,妩媚的眉眼一分一寸都是柔情,对着宫苍澜一点一点展现出来。 那时的情景像一簇火焰,不熄不灭,舔舐着他的心。直到现在,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掳走水漓到底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还是单纯的想带走她。 水漓躺在黑漆漆的箱子里暗暗后悔,为什么刚才那么冲动,现在激怒那人没什么好处,自己以前可不是被人轻易挑动情绪的性子。忍着肚饿,水漓慢慢的整理着思绪。既然知道绑架她的人是墨心,那就自然得出了现在身处何地。根据墨心现在的行为,自己一时也不会有危险,应该会在关键的时候拿出来当个不错的筹码吧。可惜的是宫苍澜的亲王令现在都落入那人之手,要尽快拿回来才好。 闭上眼睛试着睡觉,虽然没有武功内力什么的,但是水漓的身体早已被老师训练的无比强悍,相信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摆脱这种无力的状态了。 五十 挑拨 车队的回程行速极快,除了一开始拒绝帝墨心的那次,后来水漓对于送来的食物和水都是来者不拒的。刻意隐藏起自己没有武功内力的事实以迷惑帝墨心放松警惕,几天时间下来体力已经基本恢复。每日在心内计算着车队作息时间,寻找着逃跑的契机。 箱盖又被人毫无预警的掀开。水漓眯了眼适应了一下阳光。帝墨心一直以来将自己藏在马车上的暗箱里。难怪可以轻易的带她出城。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水漓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睡眼惺忪。 “申时。”墨心说着伸手递过一块糕点,明显的缺了一角,那一角不用说是某人咬过的。 “三殿下不至于穷到要把自己的口粮分给我吧。”水漓语气淡淡的,但仍然可以听出里面的嘲讽。 “若是有一天我只剩一口吃的,一定会分你一半。”墨心笑道,像是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漠态度。 这句话说的让人分辨不出真假。手就那么伸着,静静地等着水漓张口。水漓轻轻冷哼一声,想到现在的处境,终于张口吃了下去。 墨心好像喂得十分开心,顺手又捡起一块糕点递到她唇边。 “这是莲子糕,是我最喜欢的点心。来尝尝。” 水漓本想再讽刺两句,又一想真惹怒了他倒霉的是自己。索性微微阖了眼不去看他,幸好口中的莲子糕不是很干,嚼起来口感也不错。 偏偏墨心不想放过她。 “你猜宫苍澜会不会追上来?” 水漓笑了。 “你猜他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那个明媚的笑容看的墨心十分刺眼。心中涌上一种强烈的愿望,想狠狠地撕碎这种完全的信赖。 “你知道宫苍澜回去是为了什么事吗?”帝墨心敛去了自己的表情,显得漫不经心地说道。 “苍王妃重病。”水漓答完有些恍悟,“不会这场重病也是你安排的吧?” 帝墨心为她的敏感有些意外。 “你果然聪明,不过,只猜对了一半。苍王妃本来没有病,只是怀了身孕而已。我只不过是让她看了一场好戏,她就决定帮我的忙了。至于现在,我肯定她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水漓听到苍王妃怀孕的时候心中一寒,面上自然现出几分难看。想到这个孩子是宫苍澜的就气息不畅。虽然一再提醒自己这可能是帝墨心挑拨的手段,可还是没有心情再应付下去了。转身背对帝墨心,明显的打算不再开口。 帝墨心这次微微一笑,倒也没再纠缠下去。反正一路上有的是时间,他想把这种驯服的快乐延长。 眼前又恢复成一片黑暗,封闭的环境让水漓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凡是遇上宫苍澜的事就乱了分寸,尤其自己面对的还是帝墨心这么一个攻于心计的人,这样的心境怎么有胜算呢。 那个孩子。水漓抱紧自己缩成一团,可是寒冷还是从心底泛上来。说不介意的话,连别人都骗不过。如果宫苍澜真的会有一个孩子,那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在他身边。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对不起,比起这样尴尬的境地,水漓宁愿用生命去祭奠自己的爱情。 老师,我终于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何等甜蜜,又是何等痛苦。 想起纪宸告诉过自己的话,爱情如同飞蛾扑火,可是人们还是甘之如饴,这就是爱情魔力。也曾问过他有没有想过放弃。 漓儿,即使走到穷途末路,我也不会放弃他。他生,我陪着他生,他死,我陪着他死。 纪宸说这句话的表情到现在自己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也就是那个坚定的表情让水漓明白她和纪宸是永远不可能的。 so what!水漓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困扰这么久。比起考虑有可能的将来,还不如打起精神应付现在的危机来的实在。何况,想起宫苍澜总是带着一脸宠溺拥着自己,眼睛里只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只要我们相爱,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 纠结了多日的心情终于放晴,水漓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帝墨心别有用心的挑拨就是他的弱点。前几天水漓有心事才一再没有看出来那微不可查的感情,而现在,水漓甚至十分期待明天帝墨心能早点出现,好让自己印证一下这个猜想。如果是真的话,那么逃离这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五十一 消息 “怎么是她?” 迷迷糊糊中,水漓听到耳边有人低声惊呼,一激灵人已完全清醒。 一直注视着她的人也觉察到了她的苏醒。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感觉有人下了马车。但是身旁的那人还在。 “醒了就睁开眼吧。” 声音带着明显的嘲弄,听着很耳熟,水漓想了一下,突然记起原来是明月。 睁开眼,果然看到那张国色天香的脸正露出愤愤的神色对着自己。 “水漓姑娘一路上过得可舒服啊。”明月笑的十分倨傲,看向水漓的眼神也是像在看一只关进笼子的猎物。 水漓懒懒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现在苍亲王可不在你的身边,还摆这个架子给谁看!人家这时候可是守着苍王妃呢。”脸上故作高贵,说出的话却十分刻薄。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水漓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若不是现在身陷囹圄,自己真的会好好地教训她一下。 明月冷哼一声:“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这句话我觉得你应该用来提醒自己比较好吧。”水漓对她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如果我有什么事的话,你猜你会有什么下场?” “你!” 完美的脸上因为一瞬间的阴狠割开了一道裂痕,终于不再是那个巧笑嫣兮的名妓明月。水漓看着她心中默默感叹,真是可惜了一张漂亮的脸。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失控,明月收敛了一下情绪,放缓了口气道:“劝你现在别太得意。越得意,越失意。” “多谢,这句话我和你共勉。”水漓说完转过头,表示自己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看明月那副气的要死却偏偏发作不得的样子真让人心情愉快。今天帝墨心没有出现,看来自己的直觉还不错。照这个速度赶路,很快就可以临都城了。当初樊城主一家被抄家以后朝廷派了一个据说是乐离岸门生的人来接管。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叫谭奕文,为人圆滑通透,十分可靠,宫苍澜还说等他在临都城历练好了就再调回京城,说不定会成为继乐离岸之后成为最年轻的宰相。 要在没到临都城之前就出逃,最好是能把东西也拿回来。本来帝墨心很难突破,没想到他现在派来了明月,事情出现了转机,只要自己能好好把握,很快就可以脱身了。 有了明月之后,水漓方便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帝墨心对自己下的药很有信心,倒是没有过多的限制水漓的行动。 宫苍澜在水漓失踪的第二天晚上才发现。回到府邸发现苍王妃病得比自己想象的严重,直到第二天严太医来给王妃把脉的时候问他怎么不见水漓,两人一对质才知道水漓失踪了。 宫苍澜急忙封城全城搜索,却没有半点讯息。哪知道帝墨心早已计算好了一切,趁着第二天清早回程的时候就带水漓顺利的出了城。 “你别着急,水漓也不是善男信女,相信她一定有办法脱身的。” 乐离岸看宫苍澜寝食不安,水漓失踪了几天,他就消瘦了一圈。 “我怎么能不急。漓儿是很强,但是她那点功夫遇上厉害一点就吃亏。她,根本一点内力都没有。” 宫苍澜对着乐离岸卸下了那副镇定的样子,满脸的担心忧虑,握着杯子的手指用力,眼看那杯子就要生生被捏碎。 乐离岸有些吃惊,当初听说宫苍澜迷上了一个女子,为了他的安全也曾细细打听过。每一场战役自己都详细的了解了经过,明明是很强悍的一个人,现在听说她没有内力,任谁都会讶异。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京城已经被翻了一遍,毫无所获。现在就寄希望于暗卫递回来的消息了。 “王爷。”亦欢急步走进来,神色间很是激动。 “说!”宫苍澜紧张的站起身来,杯子里的水洒了一桌子。 “暗卫搜了出城后的所有路径,试探之后发现水漓姑娘最可能的是被东枭的使团带走了。” 亦欢简言说出了结果,因为他知道自家王爷现在可没有耐心听自己详细汇报。 东枭! 这个答案似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是帝墨心。” 知道了水漓的下落,宫苍澜的情绪平静下来,脑子自然就开始运作。帝墨乾现在正是拉拢始夏的时候,万万不可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帝墨心虽然看起来是帝墨乾一党的,但到底是皇子,肯定会为自己打算。何况东枭的帝位之争一向就异常惨烈,如不胜出,那下场甚至生不如死。帝墨心有野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下子也算是撕破了他以前纯良的伪装。只是宫苍澜难免担心,当初帝墨心看水漓的眼神自己不是不清楚,即使那不叫做喜欢,可以看得出是感兴趣。如今人落到了他手里,怎叫人不悬心。果然,自己还是太自大了吗? “亦欢,给我备马。另外即刻通知沿途官员,将东枭使团截住!” 宫苍澜语气阴沉的吩咐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上车队,将水漓救出来。始夏和东枭迟早会有一战,既然一再退让都无可避免,那么自己也没必要一退再退! 亦欢没有动作,宫苍澜此时的状态十分不好,若是放任王爷这么出去的话,难保不会吃亏。他和乐离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明白对方想的和自己一样。 “还不去?!”宫苍澜见亦欢不动,口气严厉起来。 唉,乐离岸在心内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宫苍澜真是急糊涂了,连自身安危都不顾就要追上去。帝墨心抓了水漓不就是想做个人质么,真正想套的猎物还不是你苍亲王。 “苍澜,”起身来到宫苍澜身后,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到椅子上,“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水漓在哪里,你现在这么急躁反而更危险。” 明明知道乐离岸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宫苍澜还是奈不住心头想杀人的欲望,一想到水漓此刻可能被人五花大绑的塞在箱子里,心里就一阵阵的犯疼。 “水漓被绑走,无非就是做个人质。现在正主儿没出现,她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看着宫苍澜铁青的脸色,乐离岸只得放缓了口气,试图让宫苍澜放松。 “如果他一开始是打算取得我们支持的,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照现在这样的情形看来,他是要开战了。”宫苍澜也顺着乐离岸的思路接下去。 一个水漓再重要,也不能让堂堂始夏的皇帝折腰,但若是换成了苍亲王,恐怕宫御尧就不得不低头了。宫苍澜想通了这一节,心中凉了一半,自己的身份不仅仅是宫苍澜,还是始夏的苍亲王。牵一发而动全身,宫苍澜从没有比这一刻更痛恨过自己的身份。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心底的痛自不用说,同时也深深泛起无奈,说过要保护她的,可是还是让她出了事。 叹一口气,乐离岸深感水漓在宫苍澜心中的分量。从来没见过这样无力的宫苍澜,即使在曾经水深火热的日子里他也只是拼着一口不服输的气冷静应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好好筹划一番,不能让帝墨心得逞。 “虽然帝墨心体弱多病,但一颗玲珑七窍心倒是比他两个哥哥强了不知多少倍。”乐离岸感叹道。 帝墨心从小到大空顶着一个三皇子的头衔,从头到尾都被排除在帝位大战之外。略过他身体羸弱根本不适合做个君主不说,单就他身边的力量也不够夺位。母亲是个侍女,比起别的皇子少了外戚的助力;得不到父皇的半点宠爱,朝中的大臣自然也看不起他这个名不符实的主子;即使这些年可以将为帝墨乾拉拢的士子们纳入自己的麾下,可是没有军权在手,光凭着一班文人,又能成什么大事!对现在的帝墨心来说,想要争取机会就只能把水搅浑,在大局未定之前让其他人先斗个你死我活。而将战局引到朝堂之外,既能让其他人不遗余力,又能让自己休养生息,方便暗中操作。 真是好深沉的心机。 “离岸,你有什么计划吗?”宫苍澜抬头看向乐离岸。 因为太过了解对方,看到他一副悠然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有脱离他的掌控。 “终于肯听我说了吗?”乐离岸挑眉一笑。 “离岸,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说笑。只要想到水漓落在那人手里不知在受什么苦,我就坐卧难安。” 宫苍澜知道乐离岸是故意逗自己,想让自己放松,可是实在是心下难安。只能语音低沉的吐出自己的心声。 “放心,看你难得动一回心,我一定会将水漓就出来的。”乐离岸也收敛了神情,严肃的承诺道。 五十二 情愫 漫天的大雪无声的飘落着,入眼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车帘撩起的瞬间,寒风就趁着这间隙窜进来。本来是很宁静的景色,却因这寒冷让水漓觉得莫名的萧索。 帝墨心接过熬鹰递上的纸条,不紧不慢的展开。寥寥数语,吊着水漓的心。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继续看手中的书,可是那满满一页的字却连半个字都入不了眼。 “小漓,你可有兄弟姐妹?”帝墨心突然出声问道。 水漓皱了皱眉,虽然不想他这样称呼自己,但是说了都没用,几天下来只好默认了。 “我是独生女。”水漓回道。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如果帝墨心没有神经错乱,那一定是和手上的字条有关系。水漓压住心里的焦急,既然他肯开口,那就有希望知道到底是什么消息。 “是吗?”帝墨心低声道,将纸条揉成一团握在掌心,再张开,已经变成了碎屑。“有时候,兄弟越多反而越危险。” 说这句话的时候帝墨心的脸上现出一种模糊地笑容,斜斜挑了眉,曾经看起来温润如玉般的容颜此刻变得阴柔邪气。 明明是笑着的,可是却让人看了打个寒战。 这才是真的帝墨心吧。那个初见时笑的一脸温柔小心的人只是他戴在脸上的面具罢了。 “我小时候很希望有个哥哥。”看到帝墨心隐藏在恨戾下的落寞,水漓不知不觉的说道。 感到帝墨心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静静地等着自己开口。虽然没有对视,但水漓就是觉得他甚至是带了一丝期待在里面。 “小时候被欺负之后,我都会一个人躲起来。忍不住眼泪的时候就会幻想自己有个哥哥,能够抱着我安慰我。听起来很傻是不是,可是会让我觉得心里暖一点,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捱过去。” 水漓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过去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疤,但是寂寞的感觉却刻入了骨髓。而显出这种表情的她,让人心疼。 帝墨心克制着自己抚上她的脸的欲望。这种感觉他不太习惯。还记得她用眼神蛊惑了他,从他的手中逃脱。从那一刻开始,帝墨心就知道自己会对她感兴趣。可是现在看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居然会有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她开心起来的念头。 这种兴趣对帝墨心来说太多了。而他要的是可以牢牢掌握在手里的东西。想到这里,帝墨心的脸色一沉。 “如果你有个一心想要你命的哥哥,恐怕你会巴不得他早点死呢!”有点斗气,帝墨心带着恶意故意说到。 语气里的强烈情绪让水漓不禁多看了帝墨心一眼。 “如果我有个哥哥,他一定会护着我的。” “哼!”帝墨心冷哼一声,状态轻蔑,“你凭什么以为他就会对你好?只因为他是你‘哥哥’?有时候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不知不觉着了道儿。” 也许是帝墨心说这话的表情太狰狞,水漓突然醒过味来,这里不是21世纪,这里是皇权集中的年代。生于皇家,亲情本就淡漠的比纸还薄。而帝墨心的身世,更是让他从小就看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此番话说的可真是他的亲身经历,难怪他会如此激动。 “你说的对。”水漓意兴阑珊的说道。即使在21世纪,人们为了争权夺利,照样使尽手段机关算尽。果然人的劣根性,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是不会变的吧。 帝墨心以为水漓会反驳一番,谁知她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了。一拳打出去却挥了个空。看她敛了眉眼,淡淡的附和。不禁动了气,哪想到这是她的真心话。 伸手捞过她的下巴,脑中一热,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吻了下去。微凉的唇无比甜美,仿佛无声的诱惑着他深入,再深入一点。沾湿了她的唇瓣怎么够,伸出舌头在她口中辗转吮吸,压榨着每一分芳香。 不知不觉一手托着她的后脑欺身上前,眼前闪过她与宫苍澜亲吻的画面,控制不住的啃咬着她的唇瓣,恨不得打上自己的烙印,让她从此以后只属于自己。 水漓知道帝墨心对自己有兴趣,但是绝对没料到他会这么放肆。一向认为帝墨心是一个很会隐忍的人,所以当他猛然吻过来的时候,水漓的大脑顿时当机。眼睛不自觉的睁大,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不可置信。等水漓反应过来帝墨心是在吻自己的时候已经失了先机。他的舌在口中搅动着,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 “唔…”回过神的水漓双手撑在帝墨心的胸膛上想将他推开,又不敢使全力,怕他看出破绽,犹豫之间又被占了不少便宜。 感觉到水漓的抗拒,帝墨心放松了钳制。直到她的脸憋的通红才终于放过水漓。 “比宫苍澜如何?”他轻笑着抚着水漓被吻得艳红的唇,心情大好。 水漓一把拍开他的手,偏过头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嘴唇,恨不得把皮给搓下来。 “不许擦!”帝墨心的脸阴沉下来,他擎住水漓的胳膊阻止道。 水漓抬起眼看他,恨恨的目光里带着水光,虽然是做戏,但想到刚才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被帝墨心突然抓做人质,一路上受人囚禁不说,还遭到明月的冷嘲热讽,过了这么久宫苍澜都没有追上来,一切被水漓刻意忽略的委屈此时都翻涌上来,那眼中的迷蒙的水雾倒也并不都是作假的。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手里,乖乖的,我不想伤了你。”水漓泛着水雾的目光让帝墨心心中一荡,却又恼怒她的态度。明明是想抹去她的眼泪,谁知话一出口却成了冷冰冰的威胁。 水漓真想一个巴掌甩过去,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小鬼。可是为了自己的逃跑大计,握紧的拳头又松了开来。最后只得缩进车厢里,闭了嘴不说话。 帝墨心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却拉不下脸来说什么缓和一下。两人一时就僵在那里。 “三殿下。”明月轻柔的声音在车位响起。 “什么事?”帝墨心一股邪火正没出发泄,自然没有好声气。 外面的明月顿了顿,显然是听出了他的坏情绪,但已然开了口,只得更加放软声音说道:“二殿下吩咐明月送些糕点过来。离城镇还有三十里,怕是赶到要天黑了。三殿下先用些点心,等下就起行了。” 帝墨心刚想说不要,转念一想正好用这个作借口和水漓说话,于是开了车门接过食盒。 “你也回去休息一下,这些天赶路辛苦了。”难得的,帝墨心关心了一下明月。 “谢殿下,这是奴婢应分的。”明月连忙低头拜谢,喜滋滋的回了帝墨乾的马车。 板着脸,帝墨心将食盒扔到水漓面前。 “我不想吃。”水漓推开。 “不想吃也要吃!饿死了你事小,可你死了谁做我的人质!”帝墨心打开食盒,又放到水漓手上。那口气透着阴寒,掩盖了口是心非的实质。 “放心,见到苍澜之前我绝不会让自己死了的。”水漓睁眼,冷冷回了一句。 “苍亲王还在京城封城搜索,一时三刻寻不到这里。你要是存着这份心那就好好活着。”帝墨心冷嘲热讽道。 水漓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那张让他变色的纸条不是宫苍澜的消息。伸手扣住箱盖,让自己沉浸在黑暗中。卷起衣袖擦着嘴唇,帝墨心今天的行为让水漓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虽然身为现代穿越过来的人总会存着一份优越感,可是现在的自己对上帝墨心根本毫无胜算。没有了手枪,自己的近身搏斗再强也压不住会武功高强的帝墨心。可恶的是他明明看起来一副瘦弱的模样,一旦使起功夫却很是厉害。 听得马车重又起行,水漓心道幸好这次只是一个吻,看来一定要快点脱身,否则万一那一天帝墨心发起疯来闹得自己失身问题就大了。 五十三 做戏 推开车窗,湿冷的空气让水漓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炭盆里的火早就熄灭了。今天趁着明月送晚饭的时候特意激了她两句,为的就是现在这种困顿的境地。 想起宫苍澜的体温,心里一暖。才多久没见,思念就如此沉重,甚至为了早点回到他身边,只能出此下策。 自己是真的沦陷了。明知道,却不想挣扎。很想试试走到最后,会是何种结果。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于是也把心捧上,是冒险,但从未后悔过。 收紧手臂努力的抵抗者寒冷。在雪夜中冻一夜,希望自己能扛得住,要病得严重,还不能影响逃走。利用帝墨心刚刚萌芽的那一点点感情,尽人事,看天命,成功与否就看今晚了。 迷迷糊糊之间,应该是做梦了吧。全身被紧紧缚在手术台上,看不清拿着手术刀在她身上游走的人,但是刀锋贴在身上那张冰冷的感觉却很清晰。冷是从心底泛上来的,伴着无尽的恐惧,愤怒,还有深深的绝望。 无意识的颤抖,无形中像是有绳索绑着,挣脱不得。 场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到自己和老师住的公寓外面,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开车的不知是谁,路边站着的是老师没错。车从他身边开过,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是开往不知名的地方,从此难以相见。老师脸上的表情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神却很温暖。心下惶然,可是车子就这样开过去,越来越远。 终是叹息一声,就这样错过。 车子开到后来驶上一条莫名的路,不是常走过的公路。开车的司机也不知不觉换成了自己。路两边的景色清晰又模糊。很矛盾,在梦里一切却都很合理。不知前方是什么地方,但身不由己的向前开去。 再到后来,自己已经走在一条青石路上,身边有人擦身而过,面目不清,但衣着是古代的样式。水漓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在做什么,可是心中却多了隐隐的期待萦绕着,感觉想找的就在前面。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下一秒却被人紧紧拥进怀里。 “漓儿。” 如此温暖熟悉的怀抱,惶惶的心瞬间安定,满足的让水漓想落泪。 “苍澜。” 唇间溢出这两个字,心就被填满。如果从前的种种都是为了一路现在的相遇,痛也容易捱过。 水漓蜷在箱子里靠着自己的梦境取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经过一夜的摧残几近透明。整个人看起来几乎连呼吸都没了。帝墨心一上车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凄惨的景象。 “怎么回事?”帝墨心声音不大,听了却让人心里发颤。 “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昨天送的木炭少了。”随在身后打算看热闹的明月看见帝墨心的脸色连忙跪下请罪。 帝墨心伸手扶起水漓,全身冰冷,这一夜不知怎么捱过的。心下疼惜,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的放轻柔。 将她捞出箱子,小心翼翼的搂到怀里。 “熬鹰,去要碗姜汤来。” 帝墨心一手托起水漓的头试了试温度,果然发烧了。人已经半昏过去,否则怎么可能这么乖巧的任他搂抱。 “殿下。”明月小声叫道,心头忐忑。明知道殿下对水漓不同,只是气不过水漓借这件事冷嘲热讽就幼稚的冻了她一夜。现在殿下连个眼神也不给,分明是动了怒气。只盼水漓没什么大事,若不然只怕自己也性命不保。 帝墨心对明月的呼唤如若不闻。她跟着自己已多年,绝不是做事如此粗陋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派她去始夏做细作。这次的事分明是明月挟私报复。自己这一路上都没有为难过水漓,可是明月却罔顾自己的意思私自行动。这对帝墨心来说是一种背叛。 “殿下,姜汤来了。”正在这时,熬鹰端来了姜汤。 水漓早在帝墨心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为了做戏索性放松身体由着自己陷入昏睡的状态。此时连番折腾,神智也清醒了过来。费力的睁开眼睛,一时无法聚焦,眼神就越加显得茫然,配上她现在虚弱的模样让帝墨心又放松了几分警惕。 “小漓,张嘴。”帝墨心将碗凑到她唇边。 姜片放的很足,一股辣味携着热气扑鼻而来。水漓张开嘴努力的吞咽,不料喉咙太过干涩反而呛着了。咳了几声,眼角渗出泪花。 “慢点。”帝墨心轻拍水漓的背,声音也不自觉的放柔。 “我的…百宝袋里…有药。” 药是辛无眠做的。从幻化谷回去之前辛无眠不声不响的做了一些行走江湖常用的药丸。味道虽然不好,但胜在实用。辛无眠真是个温柔的人,也难怪花容会那么喜欢他。 帝墨心探身打开马车上的暗格,里面的东西不多,除了百宝袋还有水漓的匕首。但是却不见宫苍澜的亲王令。 匆匆一扫之间水漓心中了然。伸手接过百宝袋,从里面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塞进口中。帝墨心递上水,水漓将药丸一口吞了下去,口中略留淡淡的苦涩。让水漓想念起现代的糖衣药片。 “去多那床被子来,加几个软枕。”帝墨心看水漓的脸色缓了过来,将她裹在怀里对熬鹰吩咐道。 熬鹰早已自动将车窗自动关好,换了盆新的炭火进来。此时闻言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转身利索的去了。 帝墨心冷冷扫了明月一眼,皇子的威严在眉目间结成一层冰。 明月会意,无声的退了下去。 “好点没有?”帝墨心感到怀中的身体终于有了温度。 “我没事。”水漓虚弱的说道,微微的挣扎了一下,却因为脱力跌回帝墨心的怀里。 “昨夜那么冷怎么不出声?你知道有人守在外面。”帝墨心紧了紧怀抱问道。 水漓绽开一抹苦笑,“三皇子殿下可是忘了水漓是被您如何带出来的?我不过是您的阶下囚罢了,这一点我自己省的。” 帝墨心闻言胸中升起一阵淡淡的酸涩,又有些生气。一路上自己对水漓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她摆出这种姿态划清界线,难道真是一块捂不化的冰吗?但转眼看到她苍白着一张脸佯装坚强,比之女子的楚楚可怜更让人心动。 “你怎么这么倔强。”叹息一声,却放不开手。 封闭的空间里隐约可以听到外面的风声,这一刻帝墨心有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也因为是在这狭小的车厢内,所以他放纵了自己的心沉溺在这美好的感觉里。水漓撑不过已经睡过去了,而帝墨心就一直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 五十四 逃脱 是夜帝墨心没有把水漓留在马车里,而是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水漓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作势要走。 “你想干什么?”帝墨心回头看见水漓的动作,急忙回到床边按住她的肩。 “我要回马车上,你放开我!”水漓伸手想拨开帝墨心的手臂,无奈全身无力,只是白费力气。 “你今晚就待在这儿,哪里都不许去!”帝墨心一使力,把水漓推倒在床上。 帝墨心的上半身悬在水漓头顶,带来很大的压迫感。他的眼神投注到她脸上,水漓几乎想翻身逃走。压抑着反抗的念头,水漓皱起眉小声叫道:“头疼。” “睡一觉就好了。”帝墨心扯过被子把水漓裹进去。摸摸她的额头,果然有些烫手。 “嗯~~疼~~~”水漓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口气里带了哭音。 看着水漓撒娇似的在自己身下扭着身子,帝墨心倒抽了口冷气。眸色一暗,扣着水漓的手下就紧了几分。 “苍澜,难受~”水漓眯着眼喃喃道,抬手勾上帝墨心的脖子,在他胸前蹭蹭。 帝墨心有一瞬间真想掐死她,实际上他的手就卡在水漓的脖子上,慢慢收紧。 “唔……”水漓挣扎的越来越厉害。 随着他的动作,水漓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无力的拍打着帝墨心,但那反抗的动作却越来越弱,眼看就要窒息。 突然帝墨心松了手,他仓皇的坐起身看着大口大口呼吸的水漓,刚才自己在做什么?她喊着宫苍澜名字的时候自己突然就控制不住,如果真的伤了他,帝墨心听着水漓伏在床上咳嗽,心里感到后怕。 “苍澜…”水漓缓过气来,神智却不清醒,抬手攀住帝墨心的腰靠过来。 刚刚平复下来的帝墨心再也忍不住,甩开水漓的手夺门而出。 半晌,床上陷入半昏迷的水漓爬起来凝神听了听,万籁俱静,看来帝墨心今晚是不会回来了。揉揉太阳穴缓解一下头痛,机会只在今晚,错过了今天就再难逃出去。 翻身起床,水漓借着窗外的月光观察了一下房间,因为是临时的住所,所以房间里十分简洁,一眼就可以看出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打开柜子,里面是一些银两,水漓虽然早已料到宫苍澜的亲王令不会怎么随便的放在这里,但心里还是有些失望。好在晚上要吃药,帝墨心把自己的百宝袋拿了进来,而且水漓趁着帝墨心下车安排的时候悄悄地把匕首藏在了身上。这给了水漓莫大的安全感。没时间了,水漓启开窗子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院子里有侍卫来回走动。轻巧的翻窗而出,隐在窗下的阴影里。趁着侍卫转身的间隙飞快的掠过去。 “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一个侍卫看向走廊的拐角。 “怎么可能,今晚这么亮,就算是根针掉地上都能看得见。”另一个侍卫说完又笑道:“别是你招惹了什么东西吧。” “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啐了他一口,第一个侍卫看了一圈,没什么奇怪之处,也就当自己是眼花了。 水漓摸到马厩,今晚歇脚之处是一间客栈,看守马厩的人早已打起了瞌睡。在这寒冷的夜里只怕任谁也想不到会有人偷马。 转到那人身后,水漓一记利落的手刀将人劈昏,找了绳子绑在椅子上,又在嘴里塞上软布才放心。 水漓悄声打开马厩进去,就见一匹黑马瞪着大眼看着自己。好机灵的马!水漓不禁叹道。自己这么轻的动作都警觉到了。 “马儿乖。”水漓挺起身慢慢靠过去。 黑马打了个鼻响,前蹄不安的刨了一下地。 “嘘。”水漓竖起食指压在唇上,更加放轻了动作走过去。 “乖,我不会伤害你的。”水漓轻柔的说道。伸出手把手心里的糖递上去。 黑马低头嗅了嗅,舌头一卷把糖卷进嘴里。 水漓趁机摸了摸黑马的头,那黑马仰了一下头,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 “马儿乖,带我逃出这里吧。” 水漓解下缰绳。 客栈分为前院后院,东枭使团包下了后院的一个小院落,防守的力量都放在那里,这对水漓真是好消息。牵着马从客栈的后门溜出去,在路边辩了一下方向,水漓利落的翻身上马,拍了拍马头,“好马儿,靠你了。”说完一抖缰绳向着来路飞驰而去。 速度太快,水漓小心的控制着自己身体不让自己掉下去。迎面而来的风割得脸上生疼,明知道今晚这样的奔波会使感冒严重,甚至在缺医少药的坏境下可能会要自己半条命,可还是把手缠在缰绳上,身体贴紧马匹加了一鞭又一鞭。 身上早已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水漓对时间也失去了概念,终于在天色微明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地方。水漓艰难的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拐进了小路。 这次没有多久水漓就看到了一个小村庄,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水漓找到了那扇木门。 “天呢!” 清早打开门却看到了自家门口倒了一个人,老人不禁惊叫了一声。待看清了地上的人的面容,老人不禁一叠声的叫自己老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老妇人也被吓了一跳。 “快!把人扶进去再说!” 老人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 “这是谁呀?”老妇人和自家老头儿合力把人扶进去。 “是救了春妮的那个姑娘!”老人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老妇人叫了半声就被捂住了嘴。 “什么也别说,先把人救醒再说。” 老人费力的掰开水漓紧抓着缰绳的手。要不是感到她鼻息间还有呼吸,老人几乎就以为这是个死人。 “把春妮叫醒去烧锅热水。”老人吩咐道。 “好。”老妇人手脚麻利的走进女儿的房间,摇醒熟睡中的春妮,简单的说了几句。 春妮听完翻身而起,惊得没了睡意。和父母把人半拖半抱的放到炕上,春妮就去厨房生火烧水。不一会儿就先端了一碗姜汤进来。 水漓朦胧间也知道自己被人救了,一碗姜汤下肚,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姑娘,你觉得怎么样?”老妇人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杯子。 水漓哑着嗓子,想道谢却一时出不了声。只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幸好老妇人看懂了,“谢什么,应该的。你先躺着别动,我去给你拿只浴桶来洗个热水澡。有什么事等你缓过来再说。” 点点头,水漓强撑着自己挪到浴桶里。热水浸着麻木的身体,到了这时痛才爬了上来,水漓觉得全身如同针刺。 咬了一口舌尖,忍着一阵一阵眩晕,水漓尽量放松身体。 泡好了澡,水漓在春妮的帮助下爬上炕,裹了一层厚厚的棉被,上面又压了一床被子。松了口气,水漓终于放任自己昏睡过去。 五十五 生天 这一昏水漓直睡了两天两夜,醒来的一瞬间竟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姑娘。”身旁有人轻轻唤了一声。 闻声水漓转头,直到对上老妇人的那张脸,脑海里一激灵,所有的事都串了起来。是了,自己从帝墨心那里逃出来以后一路往回走,凭着记忆终于找到了这个小小的背山村,摸到了春妮家门口继而被老大爷救了。 “大娘。”水漓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老妇人连忙从桌子上的茶壶里斟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水漓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了下去。 “谢谢大娘。”尽管嗓子还是不舒服,但经过水的润泽起码能出声了。 “客气什么。” 老妇人放下水杯走到门口招呼春妮进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先让春妮陪着你。” 水漓点点头。 “姐姐,你终于醒了!”春妮很兴奋的蹦过来,见水漓挣扎着要起身的样子,连忙上前搀扶,把多余的褥子垫到她身后让她靠在上面。 “谢谢。”一番动作下来水漓居然有点喘。 “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做这点事是应该的。”春妮轻快的说道。 许是看到水漓目光中的疑惑,春妮又笑着说道:“姐姐为我们除去了樊则通那个狗贼,他们一家都被抄了,我不用嫁给樊景那个混蛋了,这难道不是救命之恩么?” 后来水漓也问过宫沧澜是怎么处理那个纨绔子弟的,宫沧澜只是回答:敢碰我的人,我要他粉身碎骨都死不足惜。不可否认当时水漓心里确实很感动,宫沧澜察言观色趁机狠狠地占了一顿便宜,被他这么一闹,这件事也就被揭过了。原来宫沧澜是直接斩草除根了。 想到他,水漓不禁嘴角上翘,露出个甜蜜的微笑。 “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是我?” “我有个堂哥正好在那家酒店做小二,是他跟我们说樊景为了个美貌女子和别人打起来了,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对方好像很有来头,第二天就被抄家了。据我堂哥的形容我知道一定是姐姐没错!”说着小丫头一脸八卦的凑上来问道:“我堂哥说那个男人威风的好像天神下凡,姐姐,他是不是你夫君?” “他是我的心上人。”水漓大方的承认。 “真好!”春妮拍了下手,满脸的羡慕。不过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着问道:“姐姐,那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呢?你们出什么事了?” 水漓抬手抚了抚她的头,淡淡的道:“我们路上遇到了劫匪,我和他走散了。” “别担心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你和姐夫那么好的人一定会没事的。”春妮赶忙握住水漓的手安慰道:“等你病好了我就让爹爹送你回家。” 看着春妮笨拙的安慰自己,水漓不禁失笑。 “我知道,我一定会回到他身边的。” “姐姐,你们一定很恩爱。”小丫头肯定道。 “你又知道了?” “他肯为了你抄了那个狗官的家,一定是很喜欢你。而且姐姐看起来也不同了,上次姐姐来我家的时候人冷冷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很暖。姐姐你都不知道刚才你笑的时候有多好看。” “是吗?”水漓说着又绽开一朵微笑。 正说着春妮的娘掀帘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白粥和一碟小菜。 “妮子,姑娘刚醒来,身子还乏,你别缠着她可劲儿说话。”老妇人嗔道。 “没事大娘,是她陪着我才对。麻烦你们了。”水漓接过话说道。 “姑娘哪里话,是我们谢你才对。” 老妇人搅了两下粥作势要喂水漓,水漓连忙接过碗表示可以自己吃。 “要不是姑娘你,我们这个家也就毁了。春妮要是没了,我们老两口也不活了。”老妇人跨坐在炕边说道,“我家老头子本想着去城里找你,这么大的恩情,我们怎么着也要报答的。可是妮子的堂哥说你出城走了,就是想找,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事就被搁下了。谁知姑娘你居然又回来了,可见这是老天爷要成全我们报答姑娘。” “大娘你太言重了,我可受不起。”水漓连忙说道。“对了,大爷呢?” 水漓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老妇人闻言看了一眼春妮,水漓奇怪的也转头看去,却见春妮在他们的目光下羞赧的低下了头。 “姑娘是哪里人?”老妇人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大娘,叫我水漓就行了,一口一个姑娘的别扭。我家是京城的。”水漓慢慢的喝着粥,好让自己的胃适应。 “好,水漓。”老妇人也不扭捏,“原来如此,难怪你不知道。” “什么事?” “二月十二是咱们始夏的落樱节。整整一个月,大家都会庆祝春天来临,祈求老天保佑今年风调雨顺。在落樱城里专门搭了花架,是为了让未婚的男女们相亲用的。自古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有这时候才能让小伙子姑娘们自己选,所以不仅这附近城池的未婚男女都会聚到落樱城里,就连稍远些的人也有早早过来准备相亲的。我家春妮今年也要去,所以我提前给她做了几件衣服,穿的鲜亮些,到时候相个好人家!” “娘。”春妮小声的叫道,脸更红了。 “这有什么!”老妇人接着说道:“除了衣服,我们还想给孩子买些胭脂水粉,这不今天一大早老头子就去城里了,下午就能回来。” 上次水漓来的时候正值这家人逢难之时,老妇人以为必死无疑,自然无心说话,现在阴霾尽去,水漓发现这位大娘也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主儿。 “春妮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乖巧,一定能找个好人家的。”水漓看着春妮笑道。 “借你吉言。”老妇人忽而又叹道:“也不指望给她找个大富大贵的,那样的人家咱们也高攀不起。就算能嫁进去,那儿的规矩也大,咱们小门小户的女儿肯定是要吃亏受气的。我们老两口半生只得这一个闺女,自己还当掌上明珠,要是被别人作践,不说别的,我们老两口就得心疼死。只要找个老实会过日子的,不要太穷,待妮子好,我们也就安心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妇人的一番话倒勾起水漓的一片心酸,低头笑了一下暗自嘲道,没有这样的父母又怎样,现在自己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宫沧澜给自己的温暖已经足够了。 老妇人见水漓低头以为她是累了,收拾了碗筷起身说道:“你刚刚醒来,身子还弱得很,今晚大娘再给你煮锅姜汤驱驱寒气。你再躺一会儿,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春妮。” 水漓确实觉得身体还很沉重,也就不再客气,在春妮的帮助下躺回被子里。 春妮母女推出室内给她轻轻带上门,水漓眯着眯着就又睡了过去。 五十六 谋定 水漓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时近黄昏,隐约的听到屋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应该是老大爷回来了。 扶着头慢慢坐起来,虽然身体还很沉重,头也在晕疼,但总算是一场正常的感冒,只要休养几天就会没事了。 穿好衣服下床,推开门,果然见春妮一家人在说话。 “怎么起来了,着凉怎么办?”老妇人急忙走过来。 “听见大爷回来了,我起来看看。已经睡了那么久,再不起来人都僵了。”水漓淡淡的一笑,一边说一边向老人点头致意。 “我在城里的医馆里给姑娘开了些汤药,一会儿让春妮的娘给你煎上。”老人笑呵呵的说道。 水漓上前了一步拜了下去。 “您对我的救命之恩水漓没齿难忘。” “诶,姑娘,这是做什么?”老人慌得忙起身相扶,“要说救命之恩也是姑娘先救了小老儿一家人,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当得起!” 老妇人和春妮也急忙拉起水漓。 “你的病还没好,这么折腾怎么得了!” “水漓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起来再说,小老儿都答应你!” “是啊,姐姐,我们一定会帮姐姐的。”春妮在一边帮腔道。 水漓随着他们的搀扶起身。 “这次的落樱节我想和春妮一起去。” “那怎么行?”老妇人一听先叱道:“你这身子这么差,还有七天就是二月十二了,不好好养着还瞎跑什么!” “大娘,我有非做不可的事,这一趟我是必须要去。”水漓一脸坚定的说道。 “什么事这么要紧,连自己的身子都不要了?!”老妇人急道。 水漓神色一敛,他们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可在自己投奔他们的那一刻实际上就已经把他们拉下水了。想到此处水漓的脸上又不禁浮出愧意。 “大娘,如今我和我夫君劳燕分飞,我实在无法放心修养。他在城中有朋友,我想去探探他的下落。只是贼人虎视眈眈,我担心会被人发现,所以才想跟着你们。”水漓最终没有说出实话。 看着水漓眼角那不自知的一点湿润,老人一家都无声了。相处虽不多时,但老人一家都感觉到水漓是个冷然的人,但此刻只是两句话就让她动情,可见这对于她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人。 水漓将他们的犹豫看在眼里,知道他们是在为自己担心,可是那一瞬间的触动动摇不了水漓的决心。想见宫苍澜,想听他在自己耳边喃喃低语,想偎在他的怀里独霸他的温柔,想贴上他的唇让情意在唇齿间传递,想他想得心都在微微颤抖。所以一定要好好的回到他身边,即使他身边现在更危险,但却让自己安心。 “大爷大娘,如果你们为难的话我明天就走。”水漓忍了心逼了一句。 “姐姐!”春妮急的叫了一声,拉住水漓的胳膊,转头对自家爹娘说道:“爹娘,姐姐都这么求你们了,就让她跟我一起去吧。” “唉。”老人叹了一口气,“你心意已定,我想阻也阻不了。” “谢谢大爷大娘!”水漓不等老人再说什么,马上道谢。 “好了,事情定也定了,就不要再多说了。我去做饭,水漓啊,你大爷特地给你杀了只鸡,我这就炖上,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就在水漓定下计划的时候,她所思念的人其实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宫苍澜坐在窗边,望着院里子的一片素白,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扣在掌中的小小锦盒。昨日亦欢传来消息,在暗探使团之后并没有发现水漓的踪迹。宫苍澜相信亦欢的能力,看来水漓现在真的不在帝墨心手上。可是到底是她自己逃出来了还是根本就没有落在他手里?比起后者,他更相信是水漓自己摆脱了囚禁。那么她会去哪儿呢?帝墨心为人心思深沉,水漓又怎么会轻易逃脱,莫不是伤了?每每想到这个可能,宫苍澜的心就一寸一寸的疼。偏偏无能为力,这种感觉逼得宫苍澜快要疯了。收紧拳头,掌心里的锦盒硌的疼,这种身体上的痛缓解了几分心中窒息般的难过。 宫苍澜,你要振作起来,不管漓儿在哪儿,她现在一定等着你去救,冷静下来,一定要找到她。 宫苍澜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原本没有焦点的双目恢复了清明。将锦盒贴身收好,这次找到她之后自己再也不会顾及什么,一定要将她牢牢的绑在身边,一辈子! “王爷。”亦欢在门外唤道。 “进来吧。”宫苍澜应道,并没有收回视线。 亦欢推门进来看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水漓姑娘失踪的这些日子王爷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明明食不下咽,每日里却还强撑着吃饭,看着他一口一口机械的吞下饭菜,大家都不免心酸。连乐离岸也不禁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可是他不是宫苍澜,即使是宫苍澜也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坏了大局。不过最后他还是妥协了,自己留在京城,放宫苍澜出来主持这边的事务。 “王爷,我已照您的吩咐派人快马赶到敖武城,只要有人持着您的亲王令一律即刻扣下。” “嗯,我要活的。”宫苍澜应道。“帝墨心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没有。帝墨心身边的那个侍卫功夫不错,为人警觉,我们的人不敢跟的太紧。” “不管水漓在不在他手里,总之一定是他搞的鬼,必要的时候给我使绊子,不能让他们出了敖武城!” “属下知道。王爷,花谷主的书信怎么处理?如果他见不到水漓姑娘的回覆一定会起疑的。” 花容还记得和水漓的落樱城之约,早已发了信鸽让水漓动身赴约。 “亦欢,你去一趟告知他们实情,让他们暗中发动人寻找漓儿的下落。”虽然很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把漓儿弄丢了,可是此时漓儿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宫苍澜没忘了还有个随行宫宫主在虎视眈眈,如果漓儿落在他手上只怕又是场恶战。 “属下这就动身,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帝墨乾帝墨心和我们结成同盟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帝墨旃有没有什么动静吗?” “王爷,自从我们折损了贺先生,打探消息就难了许多,目前还不知道帝墨旃有没有行动,不过属下会多加留意的。” “知道了,小心些。”宫苍澜紧绷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那属下就告退了。”亦欢躬身行了一礼。 宫苍澜点点头,随着亦欢出去,屋子里又静下来,于是那一声叹息尤显得沉重。 漓儿,你现在可安好? 五十七 后动 一身水蓝的锦袍勾出腰身,衬着水漓的身高显得身形很修长,虽然现在是冬天,但配上雪后的晴空,这个颜色却出奇的合适。头上插着一支玉簪,挽成时下的样子,明明和别人一样,但那张俊美的脸却为“他”打了满分。 水漓换了男装出来,惊艳了春妮一家人。 “怎么样?”水漓学着男人的步子来回踱了几步。 “真好看!”春妮先蹦过来,围着水漓绕了一圈赞道。 水漓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头,“什么好看!这叫玉树临风。” “是。”春妮吐吐舌头。 两人的互动逗笑了一旁的老夫妇。这几天水漓的身体恢复的不错,让老两口放心了很多。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去落樱城了,希望这孩子一切顺利。 晚上水漓盯着黑漆漆的房顶,听着身边的春妮发出匀净的呼吸,有很长时间无法入睡。宫苍澜现在在哪里?帝墨心发现她逃跑了就没有一点动作吗?明天自己真的会顺利的进入临都城吗?即使进入了又该如何取信现在的城主呢?水漓虽然看起来很轻松,但她也不是神,即使一份完美的计划执行起来也会有很多的意外,更何况自己现在什么情报都没有,就这么鲁莽的冲出去,放在以前这绝对不可能。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头痛,但是自己必须要克服这些。 数着自己的心跳,水漓慢慢沉浸在黑暗中。 帝墨心摸黑坐在床上,已经过了三更,他们也应该快到了吧。无意识的收紧拳头,忍住心中暴虐的情绪。 水漓,为什么要逃跑,我对你这么好…… “主子。” 熬鹰无声无息的闪进来,打断了帝墨心的臆想。 “他们来了?”帝墨心抬起头。 “是。” 尽管屋里子很暗,但熟悉帝墨心更熟悉过自己的熬鹰还是看清了他脸上一瞬间的落寞。暗自咬牙,这个水漓太不识抬举了,亏得主子这么赏识她,不行,自己一定要把她抓回来任主子发落!熬鹰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狠戾的表情。 “熬鹰,我有点累了。” 帝墨心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却重重的击打在他心上。这句话改变了熬鹰的心意,他还是低估了水漓对帝墨心的影响,所以,不能让她活着。 “主子,您安心的睡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的。” 帝墨心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既然大皇子这么用心,我们就稍微配合一下吧,不要辜负了人家。熬鹰,让环妃再努力一点儿,要知道大皇子可是恨了她很久了。如果他上位的话最先头痛的是她吧。” “知道了。”熬鹰躬身应道。 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是大皇子派的杀手来了。帝墨心起身抖了抖衣服,一副悠闲地好像要出去散步的样子。 “熬鹰,去吧。即使是只剩下尸体也没关系。” “是。” 熬鹰像来时那样无声的出去了,帝墨心知道他一定会把事情做的像自己想的那样。自己的身边可从来不留废物。 今晚几乎无月,月黑风高杀人夜,还真是合适的日子呢。帝墨心心中嘲道,听着外面侍卫的呼啸声和刀剑声,密集的可以让人想象到这场厮杀是多么的惨烈。 然后他听到了帝墨乾的声音,他不断的叫喊着“来人来人”,声音一开始还带着皇子的盛气,但到了后来就越来越惊慌,再后来,他的声音突然被生生掐断了。 就像以前打猎的时候他射到的那只鸟,正在天空翱翔的时候被一箭穿心,直直地从天上一头栽下来,直到落地的时候还保持着飞翔的姿势,但可惜眼睛却再没了生气。 很有趣的事情是吧。 果然对总是在飞翔的鸟儿来说,折断它的翼是最有效的方式。小漓,我很快就找到你喽,这次,我一定会折断你的翼。 “无眠,这种是什么药?我刚才没听清楚。” 花容把瓷瓶凑近火烛,似乎透过灯光可以看见里面的药粉。 无眠瞥了一眼,“这是金疮药,里面加了你那天给我采的生南星,效果很好。” “只有这一瓶吗?”听到无眠用了自己采来的草药,花容简直是心花怒发,一时间手中这瓶药变得无比珍贵。 “也给水漓准备了一份,希望咱们能尽快找到她。” 无眠虽然面上淡淡的,其实心里早已把水漓看作了朋友,不然也不会陪着花容出谷寻找水漓。 有点被无眠的话打击到,但是现在能如此近距离的和他相处而他不逃开花容已谢天谢地。 “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被花容专注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无眠有种扭头避开的冲动,不料这句无意说的话更加暧昧,听到花容眼神发亮。 “对,我们歇息吧!”花容感觉自己现在心都在沸腾。 无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只剩这一间房,又不能让花容宿在外头,自己才不会和他同榻。想了想终是不放心的补了一句:“你若是再有什么越轨之举,我们必然无法再相处下去。” 花容闻言一凛,抬头冲无眠笑道:“不会,你放心。” 那抹熟悉的温柔笑容之中融着一丝无奈,一些苦涩,看到无眠心里略微抽痛,可是不这样,又挡不住他的热情。见过师父的冷酷,也见过师父的迷茫,还是和师父一样不能理解这份痴恋是由何而来,又是怎样如此狂热。 那个意外的吻,炽热的好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融化掉,不可否认当时自己虽醉了,但也朦胧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曾想过花容之外的人对自己做这种事,答案是自己一定会杀了他。 但是,花容所说的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深刻感情,自己还无法理解。 无眠和衣背对花容睡着,但旁边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又让他的心有些乱。无眠还有,只是思绪纷乱,可是他身侧的花容可就不那么好受了。心爱的人就睡在身边,但却留个自己一个冰凉的脊背,保持着一种防备,既甜蜜的折磨着花容,又让他一向对着无眠笑意吟吟的脸垮了下来。 怎能不黯然。到底何时才能让无眠把自己的那句喜欢放在心上。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