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由成功走向堕落的人》 第一章 痴情男女 苗有多早上起来精神不是很好,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未来的四亲家陈国坚带着一批人,凶神恶煞的上门找他要女儿。四儿子苗添望跟陈宝珍谈恋爱,不是前天回家说要结婚,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蒙在鼓里。儿媳没地方休息,他把床腾出来,自己睡木板铺。两条旧板凳搭的床摇摇晃晃的,一张席子又旧又破,没有枕头,躺下去眯下全是陈国坚影子,一夜都没有睡好。 “快把女儿还给我!不然对你不客气。”陈镇长怒气冲天,口水四溅。 他十分害怕,直往屋里跑去。帽掉了,鞋丢了。 陈镇长带人追上去,正要抓他,被两扇门挡在了外面。苗有多用肩膀顶住那门,一刻也不敢放松。破旧的门被外面的那伙人拍得嘣嘣响,门框禁不住折腾像一个病重的老头子颤抖着。他赶紧拽门栓,用力顶住。可这一点都不管用,门栓断裂,一只粗大的毛爪子破门而入,掐住了他的脖子。他一害怕,惊叫一声醒了。 现在想来,心有余悸。 窗外,阳光明媚,渔民忙忙碌碌。他披件衣服就出去了。 儿子苗添望和陈宝珍在学校认识,听说没谈多久,就同居了。陈国坚非常爱面子,认为女儿应该许配一个象样的人家,而不是苗添望这种穷得连书都读不上的子弟。然而,陈宝珍为了和苗添望在一起,与父母反目成仇,跟苗添望来到了这里。人家一个镇长的女儿肯为儿子牺牲一切,本来他感动还来不及。可是想到陈镇长非善男信女,怕惹火上身,就坚决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谁知,儿子告诉他,陈宝珍已有了他的骨肉,他想反对都不成了。 那天,大儿子苗添财、二儿子苗添裕、二媳妇戴春容(老三苗添胜从小过继给堂哥苗守常在广州居住)、妻子李新连包括二弟苗有禾一家四口都在场。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惊讶于一个自小患有腿疾的孩子不好好读书,怎么跑去跟人谈起恋爱,想出结婚生子来。 如果不是李新连拍板定下这桩婚事,他们绝不可能在一起。李新连说:“再过几年就是二十一世纪,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他们自由恋爱,只要两情相悦,就行了!” 苗有多搞不懂一向视四子如他出的李新连怎么会一反常态?想当初,老四才几岁,就遭到她的打骂喝斥。她常常逼他做大人都承受不了的活:挑水、种菜、打渔、洗衣、煮饭……完全把他当成一个长工。就有一次,因为是过节,市集上鱼卖得比药“俏”。苗有多来个了全家总动员,带着一家老小起早贪黑忙着打鱼、挑鱼送往市集。李新连将一担百来斤的担子放到苗添望的肩膀上,要他送到集上。苗添望人小体弱,挑着没走两步就踩翻鹅卵石,连人带筐一起摔到了十米长堤下。 背摔伤了,一条五寸长的蚂蟥状伤痕,至今还深深地烙在皮肤上。“左脚严重性骨折”使苗有多四出求医,花了许多钱,诊治近三个月,还是未能治好那条腿。这一跤不只摔瘸了苗添望,同时还摔伤了他和李新连的母子之情。母子俩从此相见无言,如仇似敌。 苗有多清楚,儿子恨李新连不光因为这件事,另外一个原因是他看出了母亲对他的“特殊”。而李新连为什么这么对儿子,说来只有苗有多自己清楚了。 老四摔了腿之后,仍然得不到母亲的疼爱。她不让他读书,不支持半分钱的学杂费,不给他做衣服、买鞋袜。苗有多说她不配为人母,她一气之下带二儿子苗添裕一家搬到湖面庄子去了。前不久,苗有多生病,她才搬回来居住。 想起这些事,打死苗有多也不敢相信李新连会这么好。他猜:这女人一定有企图,不然,绝不会这样。 这天,农历七月初四,宜结婚嫁娶的日子。一早,苗家屋里张红贴彩,桌椅摆得整整齐齐,疏菜餐具搁了一案子的,小院人声沸腾,欢声笑语,全是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 这个吉日是苗添望定的。他说,过了初四全是一些忌嫁娶的黑日子,亲事办了,他也可以早些回学校。前天,苗家上下十多口人全部出动,发请柬的发请柬,杀猪的杀猪,买菜的买菜,布置新房,买办嫁妆,张灯结彩……忙不过来。 婚喜日这天,天还没完全亮,灶膛里开火,铁锅上炒菜,砧板上菜切得当当有声,肉片儿、藕片儿上上下跳动;那屋里酒食爆竹样样齐全,杯里茶清水香,香案上的龙凤烛燃得火花旺盛;新房里,同心莲子、合欢酒、大红幔帐,牡丹枕头,样样光彩夺目…… 苗有多家办喜事,左邻右舍都赶来道喜,苗有多和妻子李新连穿着淡红色衬褂,端一盘子喜糖回谢大家。 苗添财和苗添裕在院门口迎宾接客,收礼纳单。苗添裕的四个儿女:苗大喜、二喜、端峰、小峰给客人端茶送水、搬座递椅,跑上跑下,忙得满头大汗。 迎亲队伍和拉奏队在院子那边的树荫下品茗润嗓子,拉乐器练手,忙活开了。 这边准备好,鱼寮那边,苗添望和几个婶子也在为陈宝珍出嫁的地方作了一下简单的布置。 鱼寮不大,门窗破旧,但在新郎和几位婶子的精心布置下,焕然一新。新娘陈宝珍换上新订做的红色长裙,挂上几块钱的耳坠,脸上抹点姻脂,嘴里涂点口红,再把头发弄一弄,算是打扮好了。新郎就地梳洗一番,换上简洁的白衬黑裤,然后陪新郎坐下来默默地等待吉时良辰的到来。明亮的镜子映着这对新人相亲相爱,被幸福包围的眼神交炽着爱花。新郎握住新娘的手,嘴角露出的是无法掩饰的喜悦。新娘面对着丈夫埋着头,羞答答,娇滴滴的。 忽然,新娘皱起眉头弯下腰去,好像是腹痛。新郎紧张地蹲下身去问:“你怎么了?” 新娘咧牙说:“不知道是不是吴忠华害的,那地方痛得很利害!”脸上露出了少女的羞涩。 苗添望更加紧张,想也不想就把陈宝珍从椅子抱起来往门外就跑,说要送她去医院。她看到他急成那个样子,一刮他的鼻梁说:“傻瓜,我骗你的。” 新郎好气又好笑,吁了一口气认真地说:“我答应你,从今以后,再也不让你受一点点伤害。” 苗添望和陈宝珍在同一所学校念书。高中同学近两年没有说过什么话。主要是陈宝珍人长得漂亮,在班上被同学当星星一样捧着。性格和出身跟这位渔乡子弟形成了鲜明对比,所以,性子内向的苗添望从来不找她说话。 两人走到一起说来多亏二(一)班班主任谢天泽。高中二年级下学期快要结业的那段时间,谢天泽安排他们做了同桌。一天,陈宝珍的笔滚到了他的膝盖上。他并未察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自己的书。陈宝珍怕产生什么误会,不敢伸手去取。半堂课下来,她什么都没有做,两只眼睛就盯着他的膝盖,一心想着怎么把笔拿回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看什么呢? 终于,苗添望的目光从书本里收回来。她乘机说:“我的笔掉在了那里。”苗添望将笔还给了她,和蔼地说:“什么时候掉到这里的,我怎么不知道?” 从那天起,俩人成了一对无所不谈的密友。不论茶前饭后,还是课外活动,他们都会坐在一起愉快地谈天说地、参考课题。一来两往,俩人在不知不觉中相爱了。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在夜深人静漫天弥漫着野花香味的校园后山,这对青年男女完成了一次人生最经典最绝美的事情,热情交欢的身体碾平了后山的草地。 在此之前,男生吴忠华非常喜欢陈宝珍。这个人是全校出了名的成绩低劣生。班上课题抢答没有他,食堂捣蛋场场不离穆桂英;平日里,他仗着县教育局局长的父亲的威严聚群结伙,欺弱压善,无恶不作。一次,陈宝珍和好同学李维、邓凤一起吃午饭,吴忠华走了过来。后面跟了一个贼头鼠目的“跟屁虫”霍东升。在班上,陈宝珍是吴忠华最看得起的一个,他曾不止一次表露“非陈不取”的心迹。但陈宝珍对他的为人过于反感。 “可以赏脸吗?”他彬彬有礼地作出个邀请的姿势。 陈宝珍口气不太好地问:“干什么?” 他说:“请你吃大螃蟹!” 陈宝珍说:“我快吃饱了,用不着客气。” 吴忠华遭到拒绝嘴巴一歪,显然不太高兴。 这时,霍东升在后面狐假虎威地喝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呀!她这不是明摆着不给华哥面子吗?” 一群附势而来的男生在旁刻意挑拨离间。 吴忠华一生气就掀了桌子,扬起扇大的巴掌要抽陈宝珍耳光。幸好苗添望及时出现,不然陈宝珍非吃亏不可。 他们谈恋爱吴忠华多多少少有些耳闻,但并不相信是真的。等亲眼看到苗添望英雄救美,那气不打一处来。他握紧拳头就想打苗添望。却被苗添望踹了一脚,他火了,操起一条板凳砸向他的脑袋。 苗添望的同乡好友向少湖赶紧拉住吴忠华,叫苗添望走开。苗添望乘机冲过去抓住吴忠华的领就打。吴忠华拳脚相还,毫不留情。 吴忠华在学校外面结识的“霸王党”闻讯赶来助阵。十几个青年打一个。苗添望被打得躺在地下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陈宝珍甩开抓住她的李维、邓凤,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身体挡住他,不幸挨了几拳头。向少湖机灵地搬来校长及班主任谢天泽才制止悲剧发生。 事后,陈宝珍不顾自身伤痛,亲自帮苗添望清洗血迹,处理伤口。还经常掏钱买营养品隔三离五地给他送去。她万没有想到,对苗添望无微不至的照顾招来了同学们的谈论。大家都说他们到了那种不能分开的地步。由于没有看到事实,大多数人认为陈宝珍不可能喜欢一个瘸子。现在,全校十几个班两千多名学生,上课下课,饭前饭后,都在谈论两人的事。多有好事者去图书室、校园后山对他们单独相聚等地方捕风捉影。结果,搞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苗添望和陈宝珍为了避开扰人的谣言,先后搬出学校宿舍,在外面租了一间巴掌大的房子边恋爱边读书。 虽然这样,影响还是极坏,一些低年级的学生都搞起了对象、谈起了恋爱。不久,几千平方米的小校园传出有几十对少年情侣、数十名女生怀孕的消息。学校成了家长的投诉所,学生成绩极剧下降,情况十分不妙。 校长查出问题的根源所在,决定整顿校风,开除苗陈二人。高二班的班主任谢天泽前来求情,他向校长保证:一定会平息众论,给校长一个满意的交代。 谢天泽把苗添望和陈宝珍叫到跟前,经过盘问,得知两人确实是在谈恋爱。但两情相悦,绝非闹着玩。谢天泽要求俩人中止同居,回校住读。但遭到拒绝。谢天泽看在两人成绩优异,年年为班和学校争取荣誉的份上,和他们来了个君子协议:恋爱照谈,但不许在学校卿卿我我。并要求校庆那天上台向大家澄清他们是“清白”的同学关系,否认谈恋爱一说。 在谢天泽的巧妙安排下,终于平息了一切不利于他们的谈论。然而,并没有平息“学校霸王”吴忠华的怨恨。他恨苗添望抢他的“最爱”,更恨陈宝珍对他的“背叛”。那晚,月黑风高,他悄悄摸到苗陈的租屋下,随手携带了一壶汽油。 租屋内,传来他们打情骂俏的声音。在风声中,他愤然拧开壶盖,将气味刺鼻的油喷到了四周的墙上。苗陈在里面闻到味道,大声喊叫。做贼心虚的吴忠华吓得扔下油壶和火机,一溜烟逃走。苗添望和陈宝珍通过现场的证物,判断害他们的人是谁。由于缺乏法律知识,不知道拿起法律武器自卫,以至吴忠华增长了胆子和锐气,更加为所欲为。一次,苗陈加入美术培训班去美术老师的寝室练习素描,吴忠华悄悄躲在后窗装鬼叫,惊走美术老师,引开苗添望。然后,翻窗而入,把俯在书桌全神贯注地绘画的陈宝珍拥入了怀里,意图对她不轨。 苗添望在外面转了一圈,不见什么动静,回来看到陈宝珍被吴忠华压在底下拼命地挣扎、反抗,他又气又急,跑过去操起拖把向吴忠华脑袋上打下。吴忠华痛叫一声,当场弃下陈宝珍落荒而逃。 以后好长时间吴忠华都没有来找苗陈的岔,只是每天上课下课、进出学校总会对陈宝珍虎视眈眈的。 距暑假期末考试还有一周,陈宝珍正在进行紧张的自习,身体忽然出现妊娠现象。跟苗添望一讲,即被送进医院。诊出怀孕了。 两人惊喜交加中,乘两天假期,回了一趟镇里。打算先见了陈家的父母,等事情定下再回清水湖老家,把婚事办了。谁知,天不遂人愿,这一次去见陈家父母遭受的是棒打鸳鸯两处飞。 陈国坚在家是个怕老婆连头都不敢抬的人。平日,乔加燕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叫他站着,他不敢坐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和收入全由乔加燕一手包管,根本没他插手的份。有的话也只是家务之类。每次他干活,乔加燕就会跷起二郎腿、嘴里嗑瓜子监工。一旦发现有不干净的地方,必定让他返工。 乔加燕年轻时做过正处级干部。父兄两代都是省级高官,而陈国坚只是一个基层公务员而已,入赘到乔家,就成了一头被人牵着脖子走的小绵羊了。那天,苗添望跟陈宝珍前去见未来的岳父岳母,不曾买任何礼物,穿着也极是简朴。他们一走进去,乔加燕、陈国坚和儿子陈法凯用非常怪异的眼神打量他,就好像在盯着一头怪怪兽。陪乔加燕打牌的人也很惊奇地看着苗添望,令他心里直发毛。 晚上在饭桌上,陈宝珍把自己和苗添望的关系说了一遍,对怀孕的事毫不隐瞒。陈国坚和陈法凯倒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乔加燕的脸色沉得很厉害。 深夜,乔加燕安置好苗添望,将陈宝珍叫到跟前,开口说:“好男孩多的是,为什么偏选一个家道不好的瘸子。” 陈宝珍听出母亲反感苗添望。想到自己跟苗添望的感情,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天天亮,苗添望想到要回清水湖见父母,还要马上赶回县里考试,就急着找陈母问她对他和陈宝珍亲事的想法。陈母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娶我女儿,除非有车子和房子。” 苗添望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痛得难以言语。 早饭时间,陈宝珍也跟苗添望一样迫不及待地问母亲的意思。陈母一开口就给陈宝珍带来了无限的伤痛,也给苗添望附以了屈辱:“宝珍,你太傻了,眼前好好的一个又帅、家身又好的吴忠华你不选,偏选一个渔乡穷小子。如果嫁给了他,将来生儿育女都会成问题。” 乔加燕对女儿的意人中人刻意讥讽,作为女儿的父亲陈国坚竟不动声色。 陈母赶走苗添望,将女儿锢锁深房,硬生生地分开了这对情人。敲着如意算盘准备让吴忠华做她的未来女婿。 吴忠华的父亲和陈国坚是世交,曾一起在政府工作多年,关系亲密,吴、陈两家的孩子在大人的影响下时常往来。陈宝珍十六岁那年,吴家就曾公开表示过为儿子跟陈家结亲。后来,吴忠华长大成人,直接表露对陈宝珍的爱意,使一直对吴忠华有好感的乔加燕暗暗认定了女儿托付终身之人。为此,她多次制造让俩个孩子见面的机会。无奈何女儿并不喜欢他。因此,她认为,要搓合她和吴忠华,还得大费周章。 苗添望遭逐出了陈家,一不回家,二不回学校,独自一人守在陈家门口彷徨不去,静候陈母回心转意放陈宝珍跟他归校。 关在房里的陈宝珍又哭又叫,又吵又闹,又拍门又摔东西,坚决和母亲对抗。一天下来,嗓子都哑了,不见半个人理会她。 再过一天就是考试的日子了。在陈家门口守了一天的苗添望粒米未进,又饥又饿。饥饿、考试他一点也不在乎,晚上,哪也不去,就靠着大门盘膝而睡。次日又守在那里,不离不弃。陈家的人进进出出多次,谁肯正视他一眼?陈母用飞沫羞辱他,用冷嘲热讽的口气打击他:“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女儿是不会嫁给你的。”、“断了学业也不许她去学校”之类的话。苗添望铁打的人,任风吹雨击,毫不动摇。 终于,他的真诚打动了陈国坚。断黑,陈父背着屋里的婆娘让苗添望和陈宝珍见了一面。一见面,这对好似久别多年的恋人在灯光暗淡的走廊上抱头痛哭,好不悲伤。 陈宝珍和父亲都劝苗添望回学校考试,再回头提亲事。苗添望是个会转弯的人,自然答应先去考试。深夜,他躲在乔家厨房胡乱吃了几口饭,然后带上陈父给他的干粮离开了镇上。 苗添望走后,陈宝珍载着满腔寄望站在窗前看着上县的路,默默地等待着。这一等等了三天,考试早该结束,可是那条坚硬的水泥道就是不见苗添望的影子。她以为出了什么事,盼望着、担心着,一连几天都没法安定下来。转眼又过了一周,她等得心儿憔悴了,这时候,吴忠华来了。 那是个糟糕的中午。她在等待中病倒在床,昏睡两天两夜醒来仍然全身酸软。关闭的门突然大开,一个极轻的脚步慢慢朝床边靠近。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有个笨重的东西压在了身上,使她喘不过气来。她勉强睁开眼一瞧,是吴忠华,他准备对她施暴。她吓得慌张地说:“你敢这样对我,我爸妈绝对饶不了你。” 他一脸坏笑地说:“是你妈允许我的,任你喊破嗓子不会有人干涉我们的。”说完,就要动手。陈国坚闻讯赶来阻止了他的兽行。 一天,陈母以替陈宝珍治病为名将她诱至医院,暗地里联合吴忠华找来一名对妇科略懂一二的内科医生说给陈宝珍做身体检测,其实想打掉她肚里的胎儿。陈宝珍一躺下去,四肢即被绷带绑住。看到亮起的照明灯及药盘里摆满的细小工具,她差点窒息。 就在这危险关头,苗添望赶来了。本来他早该回镇的,因为宿舍一男生丢了一块手表遭到吴忠华污蔑。进派出所接受了二十四个小时的盘问,最后还是那男生找回手表,替他澄清真相得以释放。其实,这件事情完全是陈母授意。她想拖延时间打掉陈宝珍的孩子,让苗添望再无指望,女儿也不用以孩子为包袱死心眼地跟苗添望结合了。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苗添望及时从县里赶来了。 陈宝珍陷入困境,挣扎和反抗根本不顶用,人家在下面动起工具。一根银亮、细小如挖耳勺的铁物探进了女人的秘处。危急关头,苗添望破门而入,一把夺过工具,随手抽倒医生,和一旁的吴忠华扭打一团。 陈母一个劲地怂恿吴忠华往苗添望的死里打。 苗添望是通过陈父找到这里的。因此,没打多久,陈父就赶到了。乔加燕的所作所为他早就看不过眼了,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才出头的。 陈父过来拉开二人,又慌忙去松开女儿身上的绑索。苗添望手臂青筋暴起,如一头发狂的狮子,吼叫着几拳头打倒吴忠华。吴忠华推开他爬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孽种给弄下来。” 医生听其吩咐,刚要转身去找帮手,被陈国坚喝住。“你身为一名医生连基本的医德也不遵守,擅自给我女儿刮宫,还算是一个医生吗?恐怕连人都不配做!” 医生怔住,站着不敢动。 吴忠华咽不下这口恶气,发吼地向苗添望的胸口猛击拳头。苗添望以拳相还,结果,两人打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突然,陈宝珍抓起一把手术刀驾在自己脖子上威胁吴忠华:“你再不停手,我就在你面前消失。” 吴忠华屈服了,却不愤地说:“我父亲是教育局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不得好过。” 陈母听出吴忠华认输了,忙搧风点火:“吴忠华,我是向着你的,争取吧!努力吧!” 这句话令陈父十分反感,他把陈母和吴忠华狠狠斥了一顿,然后当着大家的面为苗陈的亲事拍板。他慷慨激昂地说:“陈国坚好久没做一个人了,这次为了女儿终身幸福,我一定要做一次人把这桩婚事定下来。” 陈母的坚决反对,“有我在,陈宝珍非得嫁给吴忠华不可。” 陈宝珍气愤地说:“我今生非苗不嫁,再逼我就去死。” 她的话终于惹怒陈母,母女反目成仇,就此分裂。陈母临走扔下的一句话等于彻底断绝了这段母女之情:“我们再也不是母女,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第二章 时移势易 一辆黑色“爵士”轿车唱着流行乐曲稳当地行驶在车流高峰的跑道上。驾驶室,苗添胜一边开车,一边吃三明志,眼睛一时看方向,一时看铺在驾驶台上的电报。显得非常忙碌。 电报是家乡的父亲苗有多打给他的。上面告诉他四弟即将新婚,父亲想念儿子,盼望他能抽个空闲回去走走。读完内容,他笑了。自言自语地:“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要结婚了,比三哥有本事。”忽然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明示,是女友明雨洁在公司总部工作室打来的。 “喂,阿胜,什么时候到达总部?”女友问。 “一刻钟吧!”他看看表说。 “三小姐可能也在这个时候到达公司,你总不能比她还晚吧!”她说。 “我加速。”那车子“嗖”的一声,火箭般驶去老远。 离公司还有二三公里,三明治也啃得 差不多了。吞下最后一口,又咕嘟喝完早餐奶,便认真开起车来。 前面的转折口,过往的车如蚁群,他刚一转方向盘拐过弯去,侧面就飞驰来一辆崭新的“桑塔纳”,来势急速,意图操到他前面去。却不幸与苗添胜的“爵士”撞上,两辆车子摩擦出刺眼的火花。 苗添胜赶紧一踩刹车,脑袋探出车窗外,说:“怎么搞的,撞车吗?”话刚扔出去,马上迎来对方车窗喷来的一篷口水:“找死,敢挡本小姐的车,瞎了狗眼!”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漂亮女郎,短卷头发,明眸浩齿,穿着高贵。由于在生气,眼睛瞪得特别大,样子凶巴巴的。 苗添胜仔细瞧了瞧,原来是她!现时吓得脑袋“嗡”的一响,心说:“完。” 那女郎准备下车,被一个染金头发的男人拦住。他一口不纯的粤语说:“这种人不配你浪费时间,还是快去公司吧!”打了个手势,司机便开动车子过去了。 苗添胜如同被人抽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极不是滋味。身上的手机振铃响起,好像在提醒他别忘了赶到飞跃集团总部参加那个特别会议。 飞跃集团有限公司总部大厦位于广州黄金商业区。楼高三十二层,占地近万平方。巍立于群楼商厦之首,俯视着珠江流域,楼层外形美观,结构优美,规模庞大,整幢大厦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孩群绕膝的巨人,雄伟而壮大。 一早,公司门口进去的人很多,衣着整洁,形色匆匆。三个进出口分别站立着身穿制服,腰挎电棍健壮威武的保安。 两头火眼大白石狮伏趴在大门左右张牙舞爪,气势不凡。 苗添胜亮出通行卡通过大堂内的监控仪器,匆匆跑进电梯,等上了二十五楼会议室已累得满头大汗。 长长的走廊上过来一位漂亮的女性,长发披肩,文件在腋。她喊住苗添胜,一指腕上的手表,说:“你迟到了十秒,各股东和董事、公司高层已经到了休息室。” “董事长到了没有?”苗添胜一边整理衣装,一边问。 “还没呢?”她环视四下无人,便小心地帮他系领带,掸灰尘。 苗添胜脸贴过来小声地问:“雨洁,你说董事长今天召开这个临时董事会,推选谁做他的继任人?董事长一共有四个孩子,三女一男。大小姐和二小姐分别在东莞、佛山子公司管理公务,虽然做事认真,但都是一介女流。而她们的丈夫白云山、石汉水一个畅销部部长,另一个财务部部长,成绩卓越,能力不分上下。这次董事长病重,会从他们两个当中选一个吗?” 明雨洁想了想说:“董事长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位子交给外人,肯定会在他最喜爱的幼女谭静和儿子谭泽江身上作选择。听说他病倒不久,三小姐就被召回国,至于少爷谭泽江目前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董事长这葫芦里卖什么药?他不会放弃儿子选择女儿吧!三小姐可是个玩世不恭的野丫头,这几年她除了搞派对、换男朋友外,什么也没干过。去美国说好听点是念书,难听点是消遣……” 两人正在谈论,走廊那头过来一大群人,全部是西装革履的公司高层。 苗添胜和明雨洁见董事和股东、高层们来了,慌忙开会议室的门,分立左右。 股东和董事们忧心忡忡,一路走来,脚步沉重。大家都在为代理董事长人选一事操心着。 “董事长一定是大女婿白云山,因为他对公司的功绩很大。” “可能谭泽江是董事长代理人,只有他才配坐这个位子。” “应该是石汉水,他做事认真、勤恳,舍他其谁?” “最有可能的是三小姐谭静,她深得董事长的疼爱,且又聪明伶俐。” 大家猜测纷纷,看法各不一致。 不知什么时候,另一批人从走廊走了过来。为首者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副金丝眼镜呈出一张不怒自威的脸色。他后面一个块头很大,面目粗鲁,另一个中等身材,戴黑框眼镜。这二人年纪跟他相仿。只有最后面那个四十多的胖子,身形肥胖,一个顶两,穿着一般,可见只是个打下手的。这四人分别是飞跃集团有限公司总经理郁国良、畅销部部长白云山、财务部部长石汉水和总经理办公室主任高北轩。 苗添胜和明雨洁迎上去鞠躬:“总经理早!”然后对其他两位点了个头,当是行了礼。白云山冷冷地哼了一声,石汉水脸色一阴,好像很不高兴。苗明二人吃惊地面面相觑。 走廊那边,一个女孩子欢呼雀跃地跑了过来。一面跑,一面回头对一个青年说:“杰,快点,快点!” 杰边追边追笑:“亲爱的,别跑,教职员看到,成何体统?” 她不听劝告,跑得两条裤管和头发像杨柳一样摆动。一不小心,高跟鞋一滑,摔倒在地。杰慌忙跑来扶她,她乘机亲了他一口。 这边的苗添胜和明雨洁看到这一幕,心里一动。 那女人发现有人,不太好意思地爬起缓缓脸色向这边走过来。 明雨洁悄悄告诉苗添胜,她就是谭三小姐。其实,明雨洁不说他也知道,之前,谭董事长派人去飞机场接三小姐,他也去了。来公司又撞了她的车,他怎么会忘记这张面孔?只是,再听到别人介绍“三小姐”,他就感到特别的害怕,紧张得缩成一团。谭静受许多人的鞠躬和敬礼从旁边走过去他竟不知道行礼了。“你为什么不行礼?”谭静问。 苗添胜怔了一下,紧埋着头,没有正视她的勇气。 “抬头看我。”她命令。 明雨洁见出了差错,忙替苗添胜辩白:“小姐,对不起!他可能是被您的高贵气质所吸引,才忘了敬礼,请您原谅他的倾美之失。” 明雨洁的话消除了谭静对苗添胜的责意。“今天本小姐高兴,就不与你理会了。” 苗添胜本能地抬起头道谢,不料让谭静认出他来。“你是撞我车的那小子,好呀!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她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吓得他差点趴下,冒冷汗说:“小姐,对不起,是我不好,下次不敢了……”他低声下气,一点男人的尊严不知跑哪去了。 明雨洁多多少少听出个所以然来。就帮他求情:“三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他吧!” 谭静眉头一扬,“再帮他说话,连你一起辞了。” 她的话惊动了会议室的股东、董事们。明雨洁的上司郁国良总经理带着高北轩和两个股东走出来探视。 郁国良了解情况后,对谭静说:“竟然是无心之过,就让他道个歉算了。” 一名股东说:“三小姐大量。我让他跟您赔礼。”说话的是公司七大股东之一、苗添胜的父亲苗守常。 公司两大人物为苗添胜求情,谭静毫不留情面:“今天谁也别想让我原谅他。” 郁国良说:“如果因为一个人无心之失就要被判死刑的话,那么世上还会有“仁慈”二字吗?” “你还在帮他求情!”谭静生气了。 郁国良说:“我从来不会为一个犯错的职员求情,我只会对犯错的职员进行宽恕。” 谭静不想与他咬文嚼字,气呼呼地说:“我要他走,立即离开公司。” 苗添胜和明雨洁一惊,苗守常的脸也变了色。要知道谭静一句话足可毁掉苗添胜好不容易升上去的二级秘书的职位,还有老头子苗守常对他的半生期望。 郁国良以前曾受过苗守常的提携。现在,他的特别助理是苗添胜的女友,单凭这一点郁国良没理由不帮他。他说:“无意冒犯小姐的确罪不可赦,不过请看在苗老先生的份上,给他降职处分就行了。”他一边擦镜片,一边思索,说:“中山服装c厂有个副厂长候选的空缺,就让他去补上吧!” 副厂长候选人一职有两种说法:一是空职,有名无实,难听一点是个吃闲饭的。二是实衔,做了一些日子,由候选转为正式,再升厂长上调,前途无量也说不定。到底是实衔还是空职就要看各人怎么看了。 谭静认为郁国良在帮他,说:“你这不是在处置他,是在嘉奖他。副厂长候选人是让他升级。” 郁国良不理会她,转头吩咐苗添胜去人事部办理迁职手续。 明雨洁代表他谢过总经理,把他推出走廊。在电梯入口,明雨洁说:“郁总是个好人,他在偏袒你难道看不出来?” 他烦恼地说:“这样明摆着充当一个小角色。” “那是在小庙当大和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明雨洁说。 “但我的目标是在大庙当小和尚。如果在小庙当大和尚,再大也只是间小庙,如何发挥?”他问。 明雨洁还要劝说,忽见旁边的电梯间出来几个人,便搡苗添胜进去,说:“董事长来了,我还要去工作呢?你办完手续立即上任。回头联络。”一声“拜拜”,厚重的电梯门将两人隔在里外两边了。 一群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老头和一个青年。六十光景的老头手拄文明棍,步行盘跚,精神看上去不太佳。青年二十七八,皮肤不白,相貌俊美。他搀着老头一步一步地走向走廊。 明雨洁小心翼翼地跟上这行人来到会议室,悄无声息地溜到会议桌右下首第一把皮椅的郁国良的旁边。 所有参加这次会议的人员均以落坐,董事长一来,全部起身敬礼。老头谭德仁亲切地压压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他自己在上首正中的楠木雕花靠背椅落坐。青年在后面站立。 董事会、股东会和高层还有郁国良、谭静、明雨洁、高北轩等等三十多号人一坐下来,六十多只眼睛一齐盯着董事长后面的青年,目不转睛,甚是惊讶。尤其是会议桌左下首第二把座位和第三把座位的白云山、石汉水两位,眼神的吃惊度绝不亚于见到了世纪末的怪事。 谭德仁接过秘书送来的清茶,吹了吹小呷两口后对大家说:“我今天带来了我的儿子谭泽江,他刚刚从美国经济管理系毕业归国,我想让他跟大家学习一下。希望在座的同仁对他悉心教导。”青年站出来彬彬有礼地向大家鞠躬说:“我叫谭泽江,刚刚进修经济管理系结业,对公司管理方面还不太熟悉,请各位叔叔大伯子多多帮助。” 他的话声引来阵阵回应的掌声。白云山和石汉水一不鼓掌,二不吭声,腮帮子鼓得老高了。 谭德仁气色差,精神不振,像是久病刚愈。他起身把儿子谭泽江按到董事长的座位上,说:“我向大家郑重宣布,飞跃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一职由谭泽江代理继承。另外,要言明的是,我名下所有资产与股份全交给泽江管理、继承。至于我,将退出幕后,贻养天年!” 突然,大女婿白云山站起来公开反对:“谭泽江不适合当董事长代理。” “为什么?”谭泽江的脸一下子绷得很紧。 “他才二十七岁,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经验不足,岂可担以重任?”白云山说。 “那你认为谁有资格当这个董事长?”谭德仁反问。 “这……”他无言答对,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谁有资格当这个董事长,但泽江绝对不可以当董事长。” 在座的高层、董事会和股东会的人一阵异议和喧哗。 谭德仁仿佛听到有认同白云山之音,不由眉目一动,嘴唇抖动。“为什么?”他强忍心中的怒火问大女婿。 白云山有些紧张,但还是大胆地解释下去。“岳父尚在半百之龄,身体甚强,再干十年绝对没问题。这么早让位给泽江,行吗?他才二十多岁,涉世不足,要正式当董事长三十五岁之后也不为迟。”这是他想了半天找到应付谭德仁的借口。然而,前两句用之不当,正好刺中谭德仁的心病。 原来谭德仁的身体状况一向不好,两周前患过重病,差点丢掉老命。因此,灰心于商界,决定退身贻老,把位子腾出。 两周前,他应邀出席一个中外合资的商贸活动,不甚意外摔跤,当场昏倒。经送医院检测得出,患上了心藏病! 不久,他大病未愈出院,重回公司主持事务,又被上下浮动的股市行情所影响,失去继续管理公司的信心。几经揣摩,决定召回国外的儿子接管飞跃集团服装王国的“金冠玉玺”。又因挂念独自在外读书个性不羁的爱女谭静,把她一并召回。打算安排个适当的位子给她做,免她在外再受流浪之苦。 飞跃集团是一间集制衣、纺纱、重工业生产及运输于一体的具有国际现代化的新兴上市公司。始创于七十年代初,原是由几间中型生产企业合并而成,经过谭德仁和公司数百名员工二十多个春秋的努力奋斗,才逐步成为现在这间规模宏大的大型企业。飞跃产业遍布全亚洲,子公司二十多间,旗下工厂百余间。其中,光服装厂就分abc三大间,员工不下一万,曾一度被国家相关部门评为“一级企业”、 “ 国家免检产品”、“ 国际驰名商标”和“最有发展前景的大型公司”。早在二十年前,飞跃集团刚刚建立起步的时候,公司就实行股份制改造,谭德仁以岳父何氏遗下的所有产业49%的股份获得控股权。最终成为飞跃集团的终身董事长。飞跃集团规定:只要谭氏仍拥有控股权,董事长一职可由谭氏世袭或指定人出任。因此,飞跃成了谭家的天下,董事长一职父传子承,理所当然。 谭德仁推儿子上台出于顾子之心,却没有想到会遭人反对。恰恰他的女婿 刻意拿他的身体做话题,什么健壮呀,再干十年没问题呀,明摆着不是在取笑他人老体衰,身残眼疾,病人一个吗?想到此,他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拍案而起,大声喝斥:“白云山,你竟敢取笑于我……今天的决定我是不会更改的,你再多说话,小心撵你出会议室。” 白云山面无人色。 谭德仁把左下首第一把皮椅的女儿谭静拉起来,向大家介绍:“这是我的小女儿谭静,想必大家都认识了。我想让她协助泽江管理公司,做副董事长和服装部总监一职。这样的安排大家没有任何异议吧!” 他都这样说了,谁还敢持怀疑态度? 谭德仁指着郁国良对儿子说:“郁总经爸一手栽培起来,非常可靠,以后可要多多向他请教。” 谭泽江彬彬有礼地朝郁国良鞠躬。 郁国良会意一笑,说:“董事长快请坐。” 谭德仁对儿子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在众人的送别下离开会议室,就算真正告别了商场二十多年的滚爬摸打不平凡的生活了。 苗添胜收完东西走出秘书室,觉察到工作室员工老是偷视他,还交头接耳的,好像在说他的坏话。他不安地走出工作大堂。在甬道,又看到同样的情景:三五个员工过往,窃窃私语,看到他来,躲躲闪闪。他更以为跟他有关,追上去仔细一听,根本不是。只听一个女员工说:“三小姐换男朋友跟换衣服一样,两三天一个,个个英俊潇洒,气宇不凡。”另一个女工说:“我听说三小姐昨天回广州,谭家大楼门口就站了一大堆男生。今天,她带来的那个叫杰的男人来头不小,据说他爸爸是某跨国公司的老总……” 一个男职工说:“我的一个跟三小姐同过学的好友说,三小姐在美国住公寓搞派对如走马观灯。她曾和一个拥有百亿资产的国际财团的掌门人做情人,而对方只有三十多岁,年轻有为。” 苗添胜皱了一下眉头,感到十分无趣。 苗守常带来两个人,让他们帮儿子拿过物品,说:“下调也不是坏事,就当是个学习和锻炼的机会。好好干。” 苗添胜望着父亲慈和的面孔,心里生出一阵感触,脑海里也闪现出过往的一幕幕…… 七岁那年,一个注定他与渔村绝缘的深秋。他还没有读书,从湖滩玩了一身泥沙回来被父亲叫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跟前。那是远从外乡回乡探亲年过三十,虽已娶妻却缺子嗣的堂伯苗守常。他一直很想有个儿子,此次回来,一是探亲,二是认亲。他准备将堂弟的儿子过继门下,这就是渔村所谓的“移侄继子。” 将三儿子过继给堂兄,苗有多经过多番考虑所做的决定。四个儿子当中,最小的老四最有过继的可能,只是他是特殊的一个,哪里忍心让他离开?老大老二年龄大太,不适合过继。于是,任务落在了老三的头上了。 苗添胜跟着继父来到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大城市。三天不到,就进了一间教学条件好,师资力雄厚的学校接受良好教育。从小学一直读到初高中,念完大学,又出国进修文秘课程。二十四岁毕业回国,在父亲的安排下受聘为飞跃集团的秘书。不久,升级为二级文秘,主要管理一些文书机要之类的高档工作,待遇非常不错。但他远远认为不够,他的目标是跟二十岁随父出外经商,三十岁继承父业,三十五岁开始跟谭德仁携手创业,中年就创出一段辉煌的成绩的苗守常一样,做一个成功人。作为一个年近三十的青年,连父亲的十分之一都不敌,叫他怎么不惭愧? 苗守常三十五岁和谭德仁等人合作创建飞跃,经过了两个年代的打拼,拥有现在的股东兼内部财监地位。在飞跃,他只是个小股东,股份不及谭氏的三分之一,由于为人可靠,做事认真,深得谭德仁的信任。公司创业之初,他冒着零下20c的严寒西出青海,北出哈尔滨,四处找销路打市场。为了扩大业务,他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半年下来,累垮了半条身子。 他在公司德高望重,谭德仁也敬他三分。有这样一个大本事的父亲做榜样,他从小争强好胜,发誓无论如何也要超越自己。来公司上班的第一天,他表现积极,努力做到不早退,不迟到,不请病假,不旷工,和女朋友见面的时间尽量缩至最短。他思索,不出三五年,拿下总经理一职不在话下。哪知天意弄人,这二级秘书的位子没坐热,就撞上了一个 “混世魔王”,差点开除不说,还糟糕地扣上一个有名无实的副厂长候选人的 “草帽子”,他满腔的屈辱和不平无法向人控诉呀! 明雨洁处理完那边的事,匆匆忙忙地赶来送行。出口,明雨洁深情地挥挥手,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我的阿胜!” 他极其感动,紧紧握住她的手凝视了她半天,觉得她好善良,好温柔,绝对为所有女人无法媲美的。譬如那个心高气傲的三小姐谭静,说到底只不过碰了她的车,谁对谁错还不知道,对他妄意强扣罪名,开除下调。这种心胸狭窄的女人,嫁得出去才怪呢? 谭静随男人杰走过来,不屑地瞟了苗添胜一眼,鼻子里重重一哼,擦身而过。苗添胜大大伤了自尊心,就要冲上去与她理论,明雨洁拉住他说不可以。 “不服气就放马过来。告诉你,本小姐不是好惹的,不好好放乖点,恐怕工厂也没有你呆的地方。”谭静扔过来的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苗添胜的心。他拿过父亲手上那些物品,二话不说,走出公司去。 财务部办公室,畅销部部长白云山和财务部长石汉水在进行秘密商谈: 白云山说:“想起会议室的事我就生气。那该死的老头居然不从我们当中选择,偏选一个毫无主见,做事不灵活的书生做董事长。” 石汉水说:“说来也是,我们连襟兄弟为谭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那谭泽江干了什么?飞跃有今天全是我们的功劳,为什么董事长一职交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交给我们。” “我不服!”白云山气得拍桌子。 石汉水一脸的沉静,“想他谭泽江等于初生的牛犊,干不了大事,他当董事长只会亵渎职位。我们等着瞧好了,总有一天他会出洋相气得老子吐血。”说完,哈哈大笑。 谭静和杰找到总经理办公室,用卡刷开那道厚重的门,自行入内。 总经理的办公室上千尺大得惊人,摆设优雅,色调调和。银幕般的玻璃幕墙处白云飘浮,房屋耸立,一切尽收眼底,多姿多彩,如诗如画;一张桌球大的办公桌上摆了几部不同颜色的电话机和一台液晶计算机办公等物;桌旁边显眼的地方放了一个风靡女郎的塑料站像,迎风而立,放眼前方,在展望未来…… 谭静四处转悠了一遍,一时打开套间看了看,一时打开休息室瞧一瞧,好似一个从未见过新房子的乡下女娃子。 须臾,郁国良在明雨洁和高北轩的陪同下走进了办公室。他满屋子的烟草味呛得喘不过气。扶扶眼镜看了看坐在办公桌前的两位不速之客,眼色一变。 谭静在总经理的宝座上晃动着跷起的二郎腿,红红的嘴角不时地喷出烟雾,和男朋友杰对郁国良的到来视而不见。浓浓的烟雾很快污染了办公室的空气。 郁国良反感地说:“请不要在我办公室抽烟,快把烟灭了”。 杰不太高兴地向谭静转过脸去,好像一只受了欺负的狗在向主人告状。谭静马上跳起来问郁国良凌厉地问:“你是谁,竟敢不让本小姐的男友抽烟?” 郁国良冷冷地说:“公司有禁止吸烟的规定,请不要破坏规矩。以免影响公司形象。” 谭静见对方不给面子,火“噌”地上来了。自持是董事长的小女儿服装王国的三公主,她板起面孔,口气酸硬地说:“呔!公司是我爸的,现任董事长是我哥,规矩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少拿这一套来压我。” 她的话根本镇不住老于世故的郁国良。想当年,他毕业于文秘学校参加人才市场招聘会,过人的才略通过严密的“三关”进入飞跃。后因工作认真,成绩显著,受到谭德仁的赏识,直接提到董事长办公室当秘书兼秘书处一级秘书等职。不久,代理董事长处理几件非常重大的案子再次受到赏识,做了业务部经理。几经努力,不到三年工夫,升到了副总经理、总经理的职位,年薪近百万。在飞跃,除了董事长,就是他,进公司十多年,立过的业绩比谭静吃的奶水多,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下。 当下,郁国良哼了一声,语调沉静地说:“在公司我是董事长的帮手,对董事长定下的规定和法则要维护、遵守。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职责所在的规定!” 谭静遭到反驳,陡然大惊,试想在男人堆里混了这么多年,今天居然在阴沟栽跟头,让人弄得哑口无言。丢脸万分,恨不得搬出大哥把他开除了。 作为谭德仁最喜爱的女儿,她机灵漂亮,基本没有落后于人的地方。在家她排行老四,两个姐姐居长,哥哥谭泽江为老三。十六岁那年父亲为她实现了出国的梦想——报读美国工商管理系。她利用认读的费用和课余时间跟异国的朋友大搞慈善活动。并且,成立一个“爱心基金会”,专门扶助一些贫穷的人。不料,其事迹新闻媒体广泛注意,大做文章,使之轰动一时,成为名人,接待了许多社会高层的资助和支持。她凭着冲浪般的性子很快和这些人一拍即合,一年后, 第三章 百年好合 新婚良辰即刻到来,苗添望还搂着新娘子卿卿我我。 苗添裕的大女儿大喜像小鸟一样飞进鱼寮,扎在左右两边的马尾辫秋千般的摆动。她看了四叔四婶一眼,脸红地转过身去清咳了一声。苗添望和陈宝珍连忙放开对方,拘谨地站了起来。“大喜,有事吗?”他问。 “大伯叫你赶快回去准备一下,回头随花车迎新娘子。”大喜看到四叔不安的样子,又说:“放心吧四叔,四婶有我呢?” 苗添望点点头,亲了陈宝珍,“呆会儿来接你,等我。” 红衣绿裳的几个陪嫁女谈笑而至,看到新郎对新娘依依不舍,取笑说:“新娘跑不了的,快去吧!” 苗添望抛了个飞吻离开鱼寮,陈宝珍追送好远。 回到苗家小院,一群婶婶大嫂们围住了他。大家好玩的伸着双手,张大嘴巴向他讨糖吃。他身无糖粒,只好应付:明天补上。然而,这些人非常难缠,平时打渔摸虾不行,讨糖捞好死缠烂打的一招总是一流。她们见新郎不诚,就势将他拽到一旁扭胳膊、拧大腿像捉猪似的按在院墙下,说不给糖不放手。有一两个好玩的村妇往他裤裆里塞了几把沙子,以示吓唬。希望他乖乖拿出糖来。苗添财捧大把糖散到地下,引得所有的村妇、婆婆争先恐后地抢夺。苗添望感激地瞥了大哥一眼。急转身形抽身进屋。 迎亲队和拉奏队,还有两个小伙子组成的炮仗队披红挂彩在院下驻足以待了。院子外面,苗添裕的那辆“神牛”也贴上 “百年好合”、“ 鸾凤齐鸣”的大红字帖响着发动机了。 吉时已近,苗有多穿梭在客人中应酬,想到再过一时半刻,四媳妇就要在吹吹打打的热闹声中接进喜屋,不知道有多高兴。四子结婚,一百斤担总算卸下了五十斤。剩下的五十斤就是老大添财了。老三添胜有他继父管,用不着他操心。四个儿子,老二添裕早年成婚,有儿女,还学会了开“神牛”的技能。前年,攒了一点钱,在妻子戴春容的老家湖面庄子(他是倒插门女婿)建了一栋青砖大瓦房。另外,四个孩子的教育经费一分不借,全是自己用双手挣来的。四个儿子幸运的是苗添胜,不幸的是苗添望。添胜从小过继给堂兄苗守常,脱离了渔村打渔摸虾的灾难生活。在城市有书读,有衣服穿,万事无忧;添望幼时失去母爱,饱受折磨和冷眼,左腿跛瘸成为最大的缺陷。他渴望读书,家人不支持,就风里来雨里去的乘假期和小空余时间去小餐馆、饮食行业洗碗刷筷,擦桌抹椅,半工半读,从无怨言。学校的校长和老师出于同情及因为他的成绩突出,帮他垫了一些学费,这样大大地减轻了他的负担。每每一想起这孩子,他就会忍不住责怪自己当年为什么要犯下那种错误。否则,他一定用不着来苗家受罪了。 除了苗添望外,另一个让他操心的长子添财,一生下来就被判下了不能生育的死刑。二十岁那年,苗添财在镇红砖厂做工,认识一位面貌清秀的姑娘,喜欢上了她。经一交谈,对方“落花有意”,情投意合。当即面着青山绿水山盟海誓,定下了非君不嫁,非尔不娶的誓言。 两年后,恋爱成熟的苗添财和姑娘定好婚期,于一个黄道吉日举行了婚事。哪知新婚燕尔出了一个令苗添财灭顶的大问题。 那晚,忙累一天的新郎回到新房,灯烛映照下的新娘千娇百媚,娇羞尽显。新郎一时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情欲,在行房之际,糟糕得教新娘落泪。努力了几次,亦无法顺意使新娘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拼命地跑出门外去。 新娘走了,苗添财痛哭流涕,伤心万分。以后,婚娶之事毫无兴趣,终日埋头渔船湖畔心无二念。 新娘走后第三年,苗有禾的妻子重病辞世,找人牵线,找了个女伴上门,那人竟是石媚萍。 其实,石媚萍比谁都爱苗添财。他老实巴交,心肠热,且又勤快,哪个姑娘看了不中意?但他身体的缺陷实在无法让人接受。她是个山里的苦孩子,父母双亡,兄嫂凶恶。自从离开苗添财后,一年多过着打杂做工的苦日子。在兄嫂的安排下这才嫁给苗有禾做了续弦。苗有禾年长十多个春,膝下一子苗添保已扁担高了。她嫁去多年才生了一个女孩子,取名叫苗青青。苗有禾是清水湖村的村长,住的地方离苗有多家不太远,每天带她进出村子总会在苗家的院口经过,这老相老识的偶尔碰到,除了难堪,更大的是遗憾…… “姨父,姨父……”几声清脆的喊叫把回忆中的苗有多惊过来。他循声望去,院外角落站了一名女孩子,二十光景,水灵清秀,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苗有多露出许多不解和疑惑。“是她!”他一眼认出是李新珠的女儿毛小娇。他猜到她来找老四的。一想到他让老四和她定的那桩婚事,就感到无比的惭愧…… 时值九点,迎亲和拉奏队喝完主事家准备的“喜红茶”(用红糖泡的茶叶水),挽起袖子作了出发的准备。炮杖队的小伙子高举大红竹杆,挂起了那两串长长的爆竹。 苗添望吃了几口 “富贵面”,即要出发,忽然好同学向少湖、李维、邓凤和班长他们来了。苗添望闪电结婚,并未来得及通知他们,却没料到他们聚众来贺,心里又惊又喜,急忙迎上去跟大家握手。 向少湖满口怨言说:“你太不够朋友了,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一声,要不是吴忠华说,我们做梦也想不到呀!” “是呀!太不够意思了……”大家纷纷责怪。 苗添望一边引大家进门,一边说:“是我不好,为了表示歉意,晚上我一定陪大家不醉无归。” 苗添财叫人送来六七杯喜红茶招呼这些同学,让苗添望去迎娶新娘。 苗有多从院侧小门凝重地走出来,边走边想着刚才和毛小娇的谈话,心事重重。 刚才,毛小娇请他去一旁问他是谁结婚,当听说是苗添望,毛小娇双眼一红,差点哭了。她凄怆地说:“他果然抛弃了我,我妈说的没错,表哥真的不要我了……”放声大啼,泪如豆粒。哭了一阵,她静下来请求说:“姨父,请你传个口讯给四表哥,就说我在湖畔等他,不见不散!” 苗有多目送她哭丧着脸离去,心情非常的复杂。 他把毛小娇的话带给了正要上“彩车”的苗添望,要他无论如何也得去见见她,当面把话说清楚。不然她会想不开寻短见。正在说,端峰和小峰搀着年近五旬,长得肥肥胖胖的李新连来了。她不看场面地把苗有多狠狠斥了一顿,怪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这种事。她转头对苗添望说:“你已经和宝珍有了孩子,今天是结婚吉日,你切不可因为其它的事耽误了大事。” 苗添望沉思了一下,上车了。 彩车、拉奏队伍开始出发了,这支长长的迎亲队在众友的送行下和唢呐爆竹、欢声笑语的热闹声中向湖边鱼寮徐徐奔去。 鱼寮内,几个陪嫁女陪着新娘聊天、喝茶、吃爆米花。大家刚过了早,桌上的残菜剩饭已经撤去。摆在上面的爆米花又爆又香,味道弥漫了整间鱼寮。 陈宝珍在闲聊中脸上不时的露出幸福的笑容,比吃了密糖还甜。 “时间快到了。”一个姑娘看看腕上的表说。 于是,大家簇拥着陈宝珍到门外的竹林往上面的入村道路,驻足观望,高兴而又紧张地等待那振人心田的唢呐和爆竹声响。 湖面上的鸭子从东头游到了西头,东山的太阳渐渐当空,而迎亲队的影子没见到半个。 “九点过一刻了,还没来……” “什么时候了,还不来……” 几个姑娘忍不住唠叨。 陈宝珍默默无声地回到梳妆台,心里呯呯直响。 少刻,门外有动静。大家以为新郎来了,争先恐后地跑出去看,陈宝珍也跟了去。到门口一瞧,来人是大喜、李维和邓凤。好同学见面,百感交集,三个女孩子迎头拥抱,欣喜若狂。 李维、邓凤不见新郎的踪影,吃惊地问:“新郎还没到吗?按理说他早该到了呀!” 陈宝珍心儿一惊,问:“他什么时候出发的?” 邓凤说:“比我们早。” 陈宝珍一头雾水,暗自猜测:“是中途出了故障?还是车卡住了无法通行?是添望昨晚吃坏了耽误了钟点,还是……” 外面进来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自称是新郎派来给新娘捎信的迎亲队的。他告诉新娘,新郎半路停车去见跟他有婚约的毛小娇了。请她务必等他。听到这个消息,陈宝珍如同换了一个人,全傻了。旁边的姑娘们也愣了。李维、邓凤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什么?他竟然在大喜之日丢下新娘子去见另外一个女人,这是哪跟哪呀!” 陈宝珍心乱如麻,身体在发生颤抖。“他去见一个跟他有婚约的人?这算什么……他好像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件事,难道他在骗我……”她心里乱得没主意了,眼里也溢出了泪水。 苗添望半路下车,就是去跟表妹毛小娇把话说清楚的。他和她的婚约完全出自两方父母的一厢情愿,跟他无关。 三年前,在订婚约之前,李新连和姨母李新珠的感情不好,从不互相往来。据说是因为年轻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闹翻了变成这个样子的。由于上辈人的缘故,下辈人很少往来,甚至不知悉有这份亲戚关系。 假期,苗添望一人拖着鱼网撑船出湖打鱼。正巧毛小娇和哥哥毛栋杰也在湖上出入。这每天来来去去的,总有见到的时候。每当毛小娇天没亮出湖,就看苗添望已在湖心撒起了网时,心中对他生出了几分倾慕和敬佩。 这天,苗添望像往常一样在离毛小娇不远的水域停船打渔,撒了一道网,就要收起,忽闻后面传来“噗”的一响,像是什么东西落水。他回过头一看,船上空荡荡的,船下面的水里正受惊地划动着一只“旱鸭子”。他扔下鱼网扎个猛子跳进了水里救起毛小娇,送她回到家里,让两家的姨亲关系恢复正常。尽管李新连还不肯承认。 毛小娇落水得救仍处在昏迷之中,苗添望撇开“男女之大防”给她做人工呼吸、人工压胸法终于把她从死神那里拉回来。她醒来得知这一切,非常感激地表示:她会以身相许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苗添望当时没有考虑婚姻大事,因此拒绝了她。哪知她陷进了爱情的魔窟,竟起了寻死的念头。母亲李新珠得知内幕,许下“搓合好事”的承诺阻止了她继续干傻事。李新珠直接找苗有多谈这件事,经过多番商量,两个老的私下定下了亲事。 苗添望认为太荒谬,说什么也不同意。固执的苗有多执着地要他主动找毛小娇,说是多接触,有利于增长感情。苗添望不敢违抗父命,就选择了“躲避”。每次只要看到毛小娇定会避得远远的。事实上,从他中学毕业,卷席上县里学习的那天起,注定要失去他的毛小娇依旧思念着他,深受着他。为了见他,她千里迢迢步行到县里找他。一周去三至四次,几乎次次扑空。苗添望不在,她留下写满字的书信扫兴而去。一封封的信杳无回音,她没有绝望,却是越来越充满希望。希望苗添望三年高中回乡和她共建一所美好家园…… 苗添望抬起头,看着站在潮边赤着双腿任风吹水打的毛小娇,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毛小娇高兴地回过头,当眼睛瞄到他一身整洁的新婚衣裳时,脸上的笑容没了。 苗添望透过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似乎感受到她内心的难受。埋头沉了会儿,然后拉住她的双手认真地说:“小娇,对不起!我要结婚了,当年的事就忘了吧!” 毛小娇甩开他的手大吼:“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这样喊着,发疯地捶打苗添望,又使劲地撕扯自己的头发。 苗添望默默地望着她,等她发泄够了,说:“你是个好女孩,一定可以找到比我优秀的男孩。”又说:“我绝对不能让你一生的幸福毁在一个瘸子之手,所以……” 毛小娇捂住他的嘴,含泪说:“你不是瘸子,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最完美最英俊的,我爱的就是你。”她扑到他怀里呜呜大哭。 苗添望想安慰几句,又不晓得择字酌句。是呀!她等了三年,到头来一场空,就好比庄稼人幸苦劳动了一年,收获了一把枯苗一样,可以想向,那滋味该是多么的难受?他把她揽入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说:“不要难过,表哥明天帮你找一个好男孩子做朋友怎么样?” “再好不是表哥。”她遗憾说。 苗添望听出她的心结已经解开,放心的笑了。 前嫌尽释,这对表兄妹和好如初有说有笑地一起上路来。一名担水经过的妇人看在眼里,扔下两只桶向湖边鱼寮一路小跑去。 苗添望和花车、迎亲队、唢呐队一路吹吹打打的到了鱼寮外面,爆竹声声,漫天火花。 陪嫁姑娘出来将新郎迎进里面,边走边教苗添望小心点,说担水的王大婶刚来讲述了他和表妹在一起的事,新娘子听后脸就黑了…… 苗添望慢吞吞地接近新娘,并不紧张。 毛小娇看到陈宝珍盯着新郎,一脸的责问与怒火。暗暗替新郎捏了一把汗。陈宝珍一巴掌扫向站在面前的新郎,然后嘴唇抖动,泪水滂沱。 苗添望没想到她会这样不分清红皂白,心里说:我做错了什么? 他哪里知道内情。 刚才担水的王大婶跑来在陈宝珍面前添油加醋,说苗添望的和毛小娇在湖边“手拉手,亲密无间。”还另加一道摧命剂,造出两人接吻的天大谎言。王大婶这样说岂能不教陈宝珍悲愤、寒心? 毛小娇见新娘不见三七二十一打表哥,为他鸣不平。暗说:这么凶,表哥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仔细一打量,新娘长得柳眉杏眼,苗条身材,皮肤白晰,穿着一条大红短袖瘦身长裙衬出了女人的曲线美,站在那里就像电影明星似的。她羡慕万分,心想:要是我长得这样标致,何愁表哥不爱我。 陈宝珍打了人家却把自己弄哭了,搞得苗添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王大婶插过来说:“谁教你见异思迁的,吃一望二,象话么?” 苗添望更胡涂了,揉揉火辣辣的脸蛋慌了神色。 “是呀!真是个薄情郎、负心汉。”姑娘们纷纷责斥。 苗添望不屈地抗议:“不是,我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你不是吗?”姑娘们替新娘打抱不平地说:“大喜之日和其它女孩子约会,还说不是。” 苗添望冤枉死了,急得有口难辨。 李维、邓凤也在责怪他: “苗添望,你太现实了吧,当初为了得到宝珍说得那么甜蜜,追得那么幸苦都愿意,现在怎么变了?是不是衣服旧了不够新鲜啊?” “你带她(指毛小娇)到新娘嫁房是不是想气跑宝珍,和她双宿双飞啊。” 毛小娇差点哭笑不得,忙说:“大家别误会,我跟我表哥是清白的,这次我除了来道喜,别无二意。” 大家面面相觑,不太相信。 陈宝珍将苗添望注意了好久,慢慢起身慎重地问:“你说,是这么一回事吗?” “我从来不会欺骗你,你应该相信我。”苗添望郎诚恳地面对她说。 陈宝珍凝视了他好久,点点头,相信了他。 误会解开,屋里的气氛变得一团和气。李维、邓凤一齐向一对新人道喜。苗添望口气不乐地说:“下次在没弄清事实真相之前千万别冲动。否则,情况弄糟了难以收拾。” 两人和那个王大婶听了一笑,不太好意思。 苗添裕进来催促老四快搀新娘上喜车,说误了吉时不好。在旁早已迫不及待的迎亲队一哄而上,七手八脚的把新郎和新娘簇拥着出了鱼寮。 晚上的婚宴丰盛而热闹,灯光明亮,酒纯菜香。苗添望的几个同学喜欢创造气氛,他们合伙揍了一点钱买来五大盒烟花,在院外空场地燃放。那五彩缤纷的烟花阵像雨点,又像星光在天上绽放开,美丽得难以形容。 苗家屋小舍窄,长宽不到十米的地方拥挤地摆了六张桌子。左右两间房间摆四张,厨房摆两张,一共十二桌酒席,座上有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大家拔酒言欢,开怀畅饮,座无虚席。 这晚,新娘端着酒盘跟着新郎穿梭各个酒桌向各位老少爷们敬酒,道谢。脸上绽开的笑容一该都没有收敛过。 主桌,苗有多、李新连、苗添财、苗添裕酒足饭饱,下席去张罗客人晚上过夜的地方去了,留下儿媳和几个学生闹。 苗父苗母一走,大家也变得轻松起来,比腕力、划拳、比吃喝,男的女的都忘情地笑着闹着,完全忘记了时间流逝。 苗添望和陈宝珍被那些青年小伙子缠着饮了好些杯,喝得肚胀肠鼓,那些人还不肯放过他们。再下去,苗添望一张嘴顶两张替新娘喝了一些。没过多久,脸红耳涨,双目模糊了。陈宝珍急在心里,即要阻止,却被李难、邓凤按下座去。二人又拿杯又倒酒,一股不将她灌醉誓不甘休的气势。苗添望抢过两杯酒不歇气地吞进了肚里。 几个小伙子私下商量要“摆倒”新郎,于是抬来二十四瓶一箱的“九头鸟”啤酒往桌上重重一放,压得那桌腿吱吱着响。班长拿起一瓶开了盖递过去说:“今晚不醉不归。” 苗添望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接在了手里,陈宝珍担心他喝不了这么多,伸手阻拦。苗添望说:“放心,我行的。”举起瓶子和班长碰了,一昂脖子“咕嘟”饮起来。灯光中,他脖间凸起的喉结在上下滚动个不停。 对面第三张桌,一个两鬓斑白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担忧地看着他。 苗添望和班长一人二瓶一口气喝了四大瓶,等放下瓶子,两人的脸红成了酱萝卜。向少湖搬来两瓶酒,自行开了一瓶,说:“我不信我灌不醉你。” 苗添望已有几分酒意,却不认输地抓一瓶在手和向少湖对饮。一些妇女好热闹,放下饭碗围过来叫嚷:“喝!喝!喝!” 苗添望饮了一瓶又一瓶,直把向少湖喝得败下阵去。大家以“车轮战”对付他,不断地换人。很快,一箱啤酒酒完瓶空,苗添望脸和嘴唇变了色,舌头也打结了。解了衣领,挽起袖子拼命地喝喝喝。陈宝珍心疼丈夫,站出来请求放过他。那些家伙在兴头上,哪能说停就停?更何况灌醉了他还可以增加闹新房的情趣呢?没有人理会新娘,李维和邓凤还拉开了她。 苗添望喝了一阵,已经形同一堆烂泥了,瘫坐在椅子上,衣服纽扣解到了第五枚,肚皮也露出来了。周围劝酒声如注,引得他勉强撑起身体爬起来再喝。 一只瘦小而柔和的手夺过酒瓶,制止住了苗添望。他怔忡地转过眼来一看,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慈祥地说:“孩子,别喝了,酒伤身体。” 他认出她是母亲的妹妹李新珠姨母。看了姨母许久,忽然感觉到她那双苍老的眼皮底下,流露着关怀与慈爱,劝告与担忧。不知为什么,他突然特别乖顺地放下了再喝的冲动。 青年小伙子们见他停下了,一齐势拢上前不让他走。他有些急了,扒拉开大家说:“放过我吧!我还要回房去休息呢?” “等不及了?这可不行!”大家使劲地拉住他,死活不让他逃脱。这时,李新珠帮他解围,“别让新郎喝了,醉了,闹新房就失去意义了。” 她的话有几分效果,那些人马上放开他散开了。 “闹新房啰!”小伙子们欢快地叫着,将新郎新娘抬的抬,抱的抱,七手八脚地弄进了内间。 烛火焯焯,照得壁上的大红喜字火红火红的,像朵盛开的红玫瑰。 青年们把新娘按到床上,抓住手脚,解纽扣、剥衣衬。这下可把她吓坏了,挣脱出双手死死抓住内衣,生怕一不小心遭他们的观光,那就糟了。苗添望这边情况也不妙,四五个妇人跟捉猪一样按住他的胳膊和大腿在一角折腾,他终于感到胸口堵得发慌,“哇”地一口,吐了一地的酒水。几个妇人并不就此罢休,嘻笑着扯他的衣服,拉他的皮带…… “脱呀!脱呀!”插不上手的小伙子在旁边大声起哄。姑娘们红着脸躲到一边去偷笑。沉浸在狂闹中的青年、妇人们尖叫着,呼喊着,声震新房。 大家把一对寸丝不挂的新人放在床上,用一根五色彩绳面对面体贴体合绑在一起,蝴蝶结头特意留在脖子下离嘴巴不远的地方,以便解开。闹新房的游戏本该到此结束,好玩笑的青年却乘机摸抚了一下新娘光滑的肌肤,惹得新娘又羞又丑,尖叫着直往新郎身下钻。苗添望笨拙地挪动身子挡住新娘,对大家说:“别玩过火,够了!” 这句话就是一根导火线,他俩躺的床上马上洒来一些莲子果,不知是谁把顶上的帐竿抽掉,纱帐落下来将两人盖了个严严实实。 快到半夜,那些慢慢离去。最后走的一位嫂子笑呵呵地对苗添望说:“你们身上那根绳子叫“同心索”,只要夫妻同心,才可解开。”说完拽上门去了。 房间里变得特别的安静。案上的烛火晃动,窗外溜进的风吹得朱红幔帐一拂一摆的。两人四目相对,脉脉含情,房间里燃起了爱火。 绳子勒得手有点痛,陈宝珍目光转到绑绳的结头上,说:“想办法解开吧!” 苗添望说:“想用这招来难住我,没那么容易,看我的……”嘴巴揍过去叼住结头挪动起来。可是绳结太紧,使了半天的劲都无济于事,反倒累得他歪头连声喘气。最后,二人合作,一人叼住一头用力对拉,老半天才将“蝴蝶结”给成功解开了。 外面静悄悄的传来几声夜猫的叫春声,那声音一声轻一声重,一声急一声慢,一声暗一声亮,听上去暧昧极了…… 第四章 订单失窃 宽敞的桌球室,光线明亮。 郁国良独自在桌球台前耍弄着球杆。圆溜溜的红绿球在他精准的球技下互相碰撞,先后落入网洞。他连发三五杆,叭!叭!叭!响声清脆而漂亮。眨眼之间,一桌收拾得所剩无几了。他擦擦杆端,瞄准最后一个目标“叭”,那球像长了眼睛一样,滚进了对面的洞里。 他观察了一下自己一口气收拾的球局,顿时眉开眼笑。 女助理明雨洁和办公室主任高北轩悄然而至,看到总经理那么好的兴致,立于一旁不敢打扰。 郁国良回过头问:“有事吗?” 明雨洁看了高北轩一眼,回答:“总经理,是这么一回事,上次,由业务部亲自接收的一份台湾客户跟我们公司订货的订单不见了。” 郁国良问:“怎么不见的,在哪里不见的?” “在服装厂c厂厂长那里丢失的。”高北轩说。 明雨洁说:“这张订单丢失关系到飞跃集团的声名和两岸关系,如不好好解决,集团可能会受到两岸同胞的谴责乃至质疑。” 郁国良听她说得这样严重,便问:“怎么说?” 明雨洁答:“订货商公司是台湾政府开办的一家大型公有企业,产业遍布全球。我们两方公司亦代表了政府,这次签到和他们公司的合作计划,说来算是大陆的一件荣耀事,也是一件在为我们政府促进两岸友好和平的好事。说不定还会为人称道。订单丢失,表示我们员工工作不细心和对台湾政府这所大型国际财团的不负责。因此,我们应该好好处理。”明雨洁说话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上去很认真。 郁国良认同她的说法,想了一下,问:“有什么头绪没有?” 高北轩瞪大双眼说:“最伤脑筋的是那份订单上的服装订制款式、尺寸、颜色、规格和对手公司宏宇集团新近摆在市场专卖柜上的衣服一模一样。因为它是刚刚出柜,所以十分引人注目,我曾亲自去询问过售货员,她说公司生产的服装只有两百件。然而,我们服装厂在接到订单之后已经生产出五千件之多……” 明雨洁说:“表明了是宏宇盗窃了订单。他乘我们的服装还没生产完毕,就抢产一两百件推出市场,意图抵毁这批服装的市场效益。讽刺飞跃的疏忽和大意,以此展示自己。他哪里想到订货方是台湾官方商企,他又怎么会想到我们飞跃是一家底子不浅的跨国公司。他们可真是胆大包天了。” 郁国良听完两人的陈说,老半天没发一句话。明高二人的阐述点到了要处,他也觉察到事态严重,如不想办法解决,台方必然提出申诉。那时,后果不堪设想了。想到此,他决定亲自操办这件事,把事情搞个一清二楚,处理得妥妥当当。因为他相信订单不可能自己跑到宏宇去,一定是厂里有人泄密。他决定先揪出内奸再说。明雨洁看出他的意思,说:“总经理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告宏宇个侵权盗窃罪?” 郁国良说:“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绝不可以轻举妄动。否则,将会给宏宇反咬一口的机会。一旦事情闹大,台湾方面就会做出不好的举措来。”他问明雨洁什么时候发现宏宇专卖柜上的服装的?明雨洁答是今天早上。他想:时间不长,台湾方面应该没这么快知道。必须尽快摆平这事,不但要找出订单不见的原因,还要让宏宇为这件事负责。他又问明雨洁服装厂c厂厂长怎么丢失这份订单的? 高北轩抢着回答,服装厂刚生产完的那批服装需要按单点数。大早,厂长去拿放在抽屉里的订单,发现不翼而飞。 郁国良自言自语说:“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不见的,除了厂长的失误、人为,还会是什么?”过了会儿,他接过明雨洁递过来的外套,说:“去看看,我想知道什么人这么的大胆子把订单出卖给宏宇!” 在前往服装厂的路上,郁国良向明、高二人询问了一下宏宇的情况,听说宏宇的总经理叫童昌,不由问:“新董事长的未婚妻童琪跟随童昌是同姓吗?” “不是,”高北轩说:“董事长的未婚妻姓董,不姓童。” 郁国良便转问服装厂厂长的名字。明雨洁说叫郑松炎,在厂里干了二十年的老伙计。郁国良熟悉了一下郑松炎的为人、习性及家庭、夫妻情况。当听说郑厂长和他那在厂里当主办会计的妻子有些不和,便问高北轩郑妻在外面有什么不良或结交异性的情况? 高北轩说:“虽然我和郑松炎是同学,但由于走得生疏,对他妻子的私事并无太清楚……”静了会儿,说:“不过上次我无意听老郑吐露他妻子有外遇一事。” 郁国良又问:“宏宇集团的总经理多大年纪?” 高北轩被总经理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答:“将近三十,听说做生意很有一手。” 郁国良露着几分担虑和忧郁,说:“看来飞跃集团遇上劲敌了。” 明雨洁注视了总经理一眼,发现他脸上多了一层苦恼。这才感到事情的棘手性。 飞跃集团服装厂c厂(中山市)厂长郑松炎五十左右,个子矮小,是个人见了都觉得再平实不过的人。总公司交下来的订单在他的手底下丢失了,他感到十分可怕。订单丢失事小,失职事大,如果总经理怪罪,还有厂长当吗?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忐忑不安起来。 正在发愁,忽然门卫敲门而入,说门口有个叫郁国良的人带了一男一女要求见厂长。他此时心烦意乱,竟把郁国良听成了玉国强,以为是哪个员工家属为工资的事找他麻烦,就不耐烦地把门卫斥了一顿,然后往大门口一指,叫他滚。 明、高陪同郁国良在门外等候多时,听到办公室传来喝斥之声,十分纳闷。门卫灰头土脸的出来冲郁国良就骂:“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厂长是你们想见就见得了的吗?”一边骂,一边指手画脚,还把郁国良推了一下。 商北轩插上前去揪住蛮横无理的门卫的领大喝:“放肆!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对总公司的总经理这样无理,是不是嫌在这里呆得太长了?” 门卫听到这句话,忽然想起早上厂长丢失订单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说还惊动了上头公司。心想:该不是上头公司派下来调查的人的吧!那气焰立即降了一半。 明雨洁查看郁国良身上没有丝毫损伤,放下心来。但有些不忿正要去责斥门卫几句,去被郁国良叫住,“正事要紧!”他带头进了办公室。留下门卫如同受惊的小鸟,站在那里双腿打颤,不知所措。 “郑厂长,你忙啊!”郁国良彬彬有礼。 郑松炎心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抬头一看,是总经理!想起刚才门卫通传被自己斥走,将总经理拒之门外的事,吓出了一身冷汗。暗说:“郑松炎呐郑松炎,你笨啦!总经理来了你不迎接还把他老人家折腾在门外,这可如何是好……”他急忙起身笑脸迎上郁国良道歉不迭。郁国良也没有怪罪他,一歪身坐在了厂长宝座上。明、高分别站在总经理左右,气势威武。 郑松炎心里直打鼓。 郁国良问:“郑松炎,你是怎么弄丢那份订单的?” 郑松炎听到总经理的口气虽然有些责备之意,但语气却很温和,便吁了一口气,认真回答:“总经理,那份订单是在我抽屉里不见的。我怀疑是人偷的。不然,绝不会跑到宏宇去。” “有没有副件?”郁国良问。 “没有。自接手之日起一直由我保管在抽屉里,需要时才拿出来。”郑松炎答。 郁国良又问:“你曾向人吐露过订单上面的内容或是交给其它人看过吗?” “我发誓绝没有!”他信誓旦旦。 “难道说订单失窃,抽屉的锁和你随身佩带的钥匙都没有动?”郁国良仔细地问。 “抽屉的锁没有撬动的痕迹,而钥匙一直在我身上。”他答。郁国良闷了一下,问:“谁与你的关系最亲密?这几天谁进出办公室的次数最多?” 郑松炎说:“和我关系最亲密的是我妻子吴梦,进出办公室次数最多的是财务科的刘科长和一些科室的主管、主任。这些人几乎每天要来向我汇报工作。” 郁国良问:“你和你太太的感情好吗?” “不好!他嫌我老,不够风度,经常四出找伴。”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暗淡下去。 他对妻子对他的态度虽仅仅只用“不好”和“四出找伴”六个字来形容,却透露出了无边的苦楚与伤痛。对此深有同感的郁国良暗说:我妻子何尝不是如此?唉!美满婚姻难求啊!他生出了和郑松炎同病相连的感慨。 郑松炎战战兢兢地回答完这些问题,然后静静地等待总经理发话。郁国良随便打量了一下四处,若有所思的说:“据我推断,弄走订单的不能排除厂内的人。现在,我要你好好查查进出过办公室的员工,不管是谁,一旦查出什么,立即通知我。”又过慎地吩咐,“此事暂时不得对外宣扬。” “是”郑松炎唯唯喏喏,不敢违抗。 郁国良临行,嘱咐郑松炎说:“此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仔细查明真相,如果那个人肯坦白,就告诉他我会对他从轻发落。只要他能配合我解决问题……” 郑松炎呆呆地站在门口,目送总经理他们的去影,暗自对总经理刚才说的话作思考:那个人是谁?难道总经理知道是谁?一时弄不清白,拍拍脑门,长吁短叹。 晚上,郁国良忙完公司事务下班,已经是深夜十点了。夜色很美,他独自开车回到了东风路那幢欧式的房子。 一间房间里传出吵人的卡拉ok的声音,音量过大,震耳欲聋,郁国良皱了皱眉头放下了公文包。 另间房间,房门半掩半开,里面亮着台灯,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俯在案上做功课。 郁国良悄悄地站在后面看着她沙沙写字的手,没有不打扰她。她甩了甩酸累的手回过头来,蓦然看到父亲,开心地蹦起来抱住郁国良说:“爸爸,你终于回来了……”一边说,一边用手从耳朵眼里拿下两个小棉花团。 郁国良眼睛从棉花团转开,将女儿搂了片刻,然后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过去,说:“送给你,这是爸爸特地去市中心商城挑选的。” 她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是一块水晶标尺,手工精细,花纹特别,很有手感,她如获至宝地反复看了几遍。 郁国良摇摇脑袋说:“只要女儿开心,爸爸就心满意足。” 写字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许多纪念品,有洋娃娃、玻璃球、模型汽车、陶瓷品、机器猫……几十样。 她亲了亲水晶标尺,摆在了纪念品的前面最显眼的地方。用一块毛巾一面抹擦瓷娃娃,一面说:“爸爸,从小到大,我收你送的礼物不计其数,这上面摆满的是父亲的慈爱,满得抽屉也装不下了。以后你就不要再给我买礼物了,只要你少加班早回家,女儿就心满意足了。” 郁国良突地感到自己疏忽了女儿的感受,原来她内心是很孤独的,她需要的是父爱,而不是用物质所能代表的。他感到自己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心中非常抱歉。以前,他总是提前下班接女儿回家,带她逛公园去深圳河看轮船,陪她过生日,父女俩形影不离,感情深厚。自从他升为总经理后,工作忙了,加班长了,每天晚上回家的时间晚了,也没时间陪女儿过生日、逛公园了。因为这样,女儿常不开心地背地里饮泣。为了补偿她,郁国良每周必定买一两件礼物送她做纪念。这春来秋去的,转眼过了几个年华,女儿郁晚风就收了不少礼物。 郁国良遗憾地把女儿揽入怀里,说:“爸答应你,少加班,早回家。今年的生日一定要办得隆重而热闹。” 终于盼到父亲说这句话,郁晚风欣慰地踮起脚尖亲了父亲,说:“谢谢!” 郁国良紧紧搂住女儿,让她在怀里感受了浓浓的父爱重新回到习作状态,关上窗子,就出来了。 音乐声听上去仍然是那样的吵。郁国良疲惫地脱下外衣,推开门走进去闻到一股浓浓的烟草香水杂合味,熏得他差点背过气去。双人席梦思的床上仰面朝天地躺着一个女人,裸露膀子和大腿,一条雪白的床单遮住了重要部位。见到他进来,女人毫不遮掩地保持那种垂柳待风的姿势。地下,乱七八糟的扔着男人的内衣内裤衣服鞋袜。他顿了一下,正在纳闷,忽然脚下软绵绵的踩中了什么。低头一瞧,是个作废的“套子”,湿漉漉的溢着男人的精液。这一幕让他马上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嘴巴抽搐了几下。 洗手间的门呯地一开,钻出一颗黑脑袋来。是个年已半百的男人,瘦瘦长长,下巴有颗大黑痣。那人一抬头正好触上郁国良扫过来的目光,顿时,两个男人都惊呆了。那个男人惊于和人家偷情被她丈夫碰到,而郁国良吃惊的是,这个偷自己妻子的男人竟是他的顶头上司老董事长谭德仁。那一刻,他惊恐万状,完全陷入了不知所以的状态中,眼色也灰了。 谭德仁醍过味来,赶紧抓起衣服往身上围,一脸尴尬地贼似的溜出门外去。 大门叭的一声关了,郁国良怒形于色地回过头,怒视频着郭淑芬恨气难消。她却把脸递了过来,说:“你想打我是不是?想打就打呀!不敢是吧!懦弱,孬种!” 郁国良咬了咬牙,重重的一拳头打在了柜上,搁在上面的东西震得蹦起老高。 “从结婚到现在你抱过我几次?亲过我几回?每个晚上你又体贴过我吗?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性无能生理有障碍?”她双眼血红,“我是个女人哪,你可以不需要关心、体贴,但我需要!”末尾一个“要”字拖得特别长,她就像一只受伤的鸟儿,满眼是伤。 “但你不能三番五次带男人回家呀!你身心空虚跟我讲,我可以满足你的,难道非得在家里和别的男人睡觉你才不寂寞?在你眼里,我郁国良是什么?是什么……”他歇斯底里,头额青筋暴起。 她轻轻一笑,用手指着郁国良狠狠地说:“你少管我,你有今天不是靠我爸爸一手栽培的吗?你要敢对我怎么样,我就让你还我郭淑芬所有的东西。” 吵到这个份上了,郁国良才真正认识到她是多么的不可理喻。再吵无益,他叹了一口气,拿了香皂和毛巾向洗手间走去。然而,她不肯罢休,追上郁国良大声说:“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 “还有什么说的?”他极不耐烦地扒开她的手,随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郭淑芬不依不饶地抓住他的衣服对他又捶又打,又抓又咬,发疯一般。郁国良火了,反手一耳光抽得她打了个趔趄,他也跟着倒在了地下。 就在郁国良和她脸贴脸嘴贴嘴倒在地下的那一刹那,脸色忽然变得特别的温顺,细黑的眉头活泼地挑动上去。底下的郭淑芬露出半张妩媚的脸蛋儿对着他,一双眼睛射出丝丝冷光。有种将恨不得将他吞噬的怒气。 音响的音乐声仍是那样的吵人,节奏轻快而又悠扬。郁国良盯着她那双动人的眼睛,眼内火花碰撞,欲潮暗涌。只感到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对着她那起伏不定的胸部,他再也按捺不住,扯开她身上的布单,狂喜地理下头去吻吮她。她弄愣了,继而一笑说:“不会是这房间暧昧的气息勾起了你沉睡了多年的欲望吧!” 他以激情回应她的问题,热情如火地亲吻抚极,狂猛地动作,使她满意和陶醉地发出松一声紧一声的吟哦!叫声像一团火,燃烧了整间房子…… 郁晚风打呵欠出来上洗手间,经过父亲的房间,无意瞄到未关的房门这惊人的一幕,顿时,脸红耳臊,捂着脸跑回房里去。恰巧郁国良抬头看到了她的身影。这位忠厚的父亲竟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停下任何动作,瘫在了她的身上。郭淑芬原来还算高兴的脸色这会儿变得极是难看, 好像很想把他吞食了。这也难怪,丈夫好久没跟她调节感情了。好不容易等到他 “性”致大起,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却又半途而止。她只感到屈辱和羞耻,难受得要哭。 郁国良扔下她匆匆地赶去了女儿郁晚风的房里。她看在眼里,又气又怒,只咬红唇。 此时,郁晚风那颗少女心嘭嘭跳着还未平静下来。父亲的进来让她生出了一种惧怕和防卫。她揣揣不安地躲闪,教郁国良看出刚才给女儿心理造成了不良影响,对此非常难受和自责。他握住郁晚风的手认真解释说:“晚风,别怕,刚才爸爸和妈妈只是在交流感情,你要以正常的目光审视。将来,你成年了,也要和自己心爱的男朋友交流。切不可胡思乱想!” 郁晚风总算解开了心结,神情恢复了原状。 郁国良怕她对这个解释有误解,不放心地交待她:“记住,自己的身体只能给最喜欢的人,要好好善待,知道吗?” “懂了。”她眨眨双眸望着父亲,像是在告诉他她真的懂了。 郑松炎依照总经理临走前的吩咐,决定好好查查订单失窃一事。对于谁是偷窃人,他茫然不知。他猜:全厂上下,人多手杂,小偷小盗大有人在,哪个员工乘他不注意偷走钥匙,打开抽屉取走了订单也说不定。于是,他打算从厂里员工身上着手查起。 午饭时间,各个车间的员工、科室的科长主任往食堂蜂拥而来,走廊、楼梯口如同爬蚁一样全是职员聚餐的身影。 郑松炎提前带人守在食堂的四个出口,令厨师停火,桌椅餐具一并收去,腾出食堂的空间好搞一个全厂员工大集合,促进他调查出盗窃人员的工作。 几千名员工饿着肚子涌进食堂,原本想领了饭菜饱餐一顿,却没想到进去是那种情形:一间几千多尺的食堂大厅空荡荡的不见一张座位、桌椅,昨日供应开水的大水缸不知哪里去了;四个打饭窗口也是冷清清的没有饭菜供应;四个出口,威严的站着腰挎电棒的保安,个个气势凛凛,剑拔弩张,好像只要有什么不对,就会随机待发。 员工们看出不对劲,暗暗地提心吊胆。有人私下讨论纷纷,却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一刻钟后,各个车间、科室的负责人全部到齐,门口再无进出人员。保安关闭四门,头顶照明灯光亮起,照得所有员工的脸劳累昏黄的。台上,郑松炎对着麦克风沉着眉头,清清嗓子说:“今天,我让大家集合是为了揪出厂内偷盗订单一贼。订单丢失一事相信大家已经知晓,我想,这个贼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偷到我的办公室来,还把东西出卖给对头公司——宏宇集团。这个人可真是无法无天了。现在,不论是谁,只要是和此事有嫌疑,就给我自动站出来,我给他从宽处理。不然,等我查出他是谁,绝对不会放过他。”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大家惶惶不安,面面相视,不由得意地笑了。暗说:“我不相信逼不出那个偷单犯来。” “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自行站出来吧!”他大声催促,连问三次,台下人头攒动,互相猜疑,就是不见有人站出来。 其实,大家都明白郑厂长是急穷了才出的这一招。订单被盗,抽屉的锁不见撬的痕迹,没有他随身佩戴的钥匙,任何人别想打开这道防盗锁。所以说,盗贼不是他自己和身边人,还会是谁?他这样做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让那盗犯自现原形罢了。心里有了底,大家就不再怕他胡诈胡喊了。 郑松炎等不到人出来认罪,脸红脖子粗地大喊:“你们不肯站出来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保安!” 喊声一下,六名保安黑着脸过来一边责令他们脱衣掏口袋,一边移动双手在他们全身上下左右搜来摸去。中层们倍感受屈,无奈敢怒不敢言。 保安们从第一排开始搜起,一直搜到最后面。全体员工不论男女,全部被责令脱衣、掏口袋。男职工赤胳膊倒没什么,女职工可就有点受不了。毕竟女人跟男人不同,一脱外衣总有不好的暴露在外,又加上敏感的地方不时地遭受搜身的保安碰,让人瞧着心里能好过吗?女职工吃了大亏,保安的手所到之处留下了哀怨和委屈之声。 保安搜过一排又一排,搜了一个又一个,转眼下来,全场的人都搜了,就是不见有人站出来自首。这时,郑松炎那副稍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工拒绝搜身。两名保安围过去强行动手。她死死的揪住衣服对襟,怎么也不服从。几个保安分别扭住他的四肢,不让她动弹。然后掏口袋、翻内衣在她身上搜索。保安的手不经意的滑过她的胸部,女工的神情低沉下去。保安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变化,仍低着头继续搜查。女工眼里溢出了泪。气急败坏地推开两名保安,扯乱头发,疯似的冲出门外去。两名保安未弄清状况,还以为她是畏罪潜逃,正要追去,被人喊住了。喊他们的人是新调下来当候补副厂长苗添胜。他受订单失窃一事牵连被搜身,一直未作任何言语。本来想在这个厂里大展一番拳脚的,没想到一下来就碰上这檔子事。糊涂的厂长自己丢了订单却怪在别人头上,明明偷订单的人未留下半点线索和罪证,他凭空叫人搜大家的身,想以无中生有来让偷订单的人自现原形,哪有这么容易?这种方法对付小偷小摸还可以,对付偷取订单出卖厂子利益的大贼可不行。对于厂长这种荒谬的做法,他早就按捺不住想出来说话,无奈旁边的两名老员工紧紧揪住他的胳膊,说什么出头就要吃亏。郑松炎是只老虎的传言他早就听说过。现在亲眼所见,果然如此。女工受辱而去,他居然还寸步不让,如此过分,实在叫他看不过眼。他扒开两个好心的员工站出来说:“厂长,你这样做太荒谬了。私下对员工进行搜身,有伤害员工自尊和其自身权益,如教总经理知道,我看你怎么交待?” “我是在执行公事?总经理都已经叫我好好处理此事了,就算是脱光员工的衣服搜也不为过。”他强词夺理。 苗添胜浑身直抖,脸青唇紫。 他翻了苗添胜一眼,转过脸去,继续喝令保安搜查余下的员工。 保安仔细的搜员工的衣服、鞋袜。半天下来,食堂大堂成了更衣间,衣服满地,就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还不见人上台认罪,郑松炎脸上直冒汗,心慌了。红着脸对下面的员工大喝:“你们这些无知的蠢才,全部给我跪下!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不许离开这里,有人出来承认他是偷订单人为止。” 大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愣了。 “跪下!”几名保安冷不防照员工的后腿踹去一脚,员工便不由自主的屈膝跪下地去。 “跪下,跪下……”保安凶如虎狼,对员工脚踹棒打。场下的情形混乱。呼叫声,哀号声一片。但无一人反抗,大半都在挨打中弯下了腰。 全场的人不论厂里的上层,还是各个科室的负责人,除了苗添胜,全部通通跪在了地下。苗添胜又气又怒,奔走劝告,叫大家起来,但没有人听,员工们个个低着头,垂着脸像个罪人似的望着地板。郑松炎看在眼里,又喜又怕,喜的是自己的权力已经起到了让人低头屈膝的地步,怕的是他们这一跪还不能逼出偷盗订单之人,这招失败落空,传到上级耳朵里,将职位不保。正在他心情复杂烦燥之际,食堂出口处走来一个人,四十多岁,身材高佻,是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她进来看到眼前黑压压的跪着一片,顿了一下。妻子来了,郑松炎急忙迎上去把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征求意见。 郑夫人说:“叫他们起来吧!如果上头知道,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偷订单的人没找出来怎么办?”他惊慌失措。 “我叫你让他们起来你就让他们起来!啰嗦什么?”她有点不耐烦。 等大家起来,郑松炎就向夫人谈起郁 第五章 竹林闹剧 苗添望和陈宝珍结婚不到四天,李新连就开始不耐烦地吵着要分家。 原来,李新连同意他们的亲事是因为陈宝珍的父亲是镇长。本来以为攀上这门亲可以讨点好处,借陈镇长把闲置在家的大喜小喜推到政府、供销社什么部门单位的找个事做。却没想到陈宝珍嫁给苗添望多天,陈家连只狗都没来过。可见陈宝珍跟陈家真的没有关系了。不能再存指望了。于是,她决定以提出分家来和他们分开住,那样就节约了许多油盐柴米酱醋茶。俗话说:早分家早分开。分迟了,等他们生下孩子,苗有多就会多分一份家产出去。家产虽不多,四间旧屋,两间鱼寮和一些鱼具、水域面积及几块耕地。如果让苗添望分去了,那三块肥肉二儿子添裕一家六口只能得一块半了。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吐露出来后,陈宝珍和苗添望像雨打的芭蕉,抬不起头来。常言道:分家如分亲。这家分了,亲情也跟着分了。一家人住在一起和和睦睦,其乐融融,该有多好? 平时最护苗添望的苗有多、苗添财跟李新连像约好了一样,一致赞成分开。至于苗添裕夫妇,自然是向着李新连的。 少数服从多数。苗添望和陈宝珍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天,苗家一家十多口、苗有禾和他妻子石媚萍、儿子苗添创共十五口多人,在苗家那间不太宽敞的屋子里开始讨论分家一事。 李新连说:“老四小两口刚刚新婚,应该找个地方过过二人世界。在我们这里住,多多少少有些不便。出去了,要怎么着,就怎么着,没人管,多好?我打算把湖边的那间竹鱼寮分给他们,穿用之物有多少拿多少,绝不少给。不知道各位有异议没有?” 大家都一致表示没有意见。 当天,李新连亲自动手分东西给苗添望。大家纷纷帮忙把物品餐具家用物品搬到院外。折腾了两个小时,终于分好了。衣物用具、桌椅板凳、摆了一院子的。一共有二十种:柴米油盐、锅铲碗筷、床被箱帐、桌椅盆桶、衣服鞋袜。碗四个、筷四双、锅和铲各一件、床被各一件、桌椅盆桶各一副、衣鞋成双、箱帐也各一件。这些东西折单数也不超过三十件,放得满满一院子的,被太阳照得散发出满鼻的潮气。 苗有多、苗有禾、苗添财动手把这些物品装袋的装袋,绑扎的绑扎,然后往苗添裕开来的“神牛”上搬。等装完了,苗添裕还没开发动机,李新连就叫住苗添裕说:“鱼寮的路不好走车,让苗添望用小推车拉去得了。” 她的话意明显不让苗添裕拖运。苗有多他们都大眼瞪小眼的。谁都没想到她会在片刻之间对苗添望变得那么冷漠。 在苗有多和二叔他们的帮助下,所有的东西搬回了湖边鱼寮。用木竹搭成的守鱼小屋,长宽不到二十米。地板腐旧,门窗朽坏,稍被风一吹,就会像患病的老头子一样打颤。苗有多和苗添财把东西挤着排好,搭好床帐和锅灶,修了门窗,补了屋顶,弄了一整天,才歇下。 天快要黑了,大家洗把手喝口凉茶告辞而去。留下苗添望和陈宝珍在屋里抹抹擦擦,打打扫扫。在忙活中,两人忙中有乐,用那乌漆抹黑的抹布往对方的脸上涂抹着,搞得两张脸像个大花猫似的。还不小心撞倒椅子,搁在上面的一盆脏水翻下来,把苗添望淋成了落水汤鸡…… 天亮,小两口借来耕锄、镰刀在鱼寮后面的荒地进行垦荒,耕地种菜。男锄地来女割草,花了两天时间清除完了周围的杂草,翻出长长方方的八块地。翻了土,下了种,就等芽生出来施肥、浇水了。菜的问题解决了,又愁油盐柴米的。苗添望考虑到以后自己出去了,陈宝珍一个人在家腆个大肚子多有不便,只有弄点钱,缺什么上街买,就不用去砍柴种粮了。可这渔村傍水依湖的,除了打鱼还有什么可以挣来钱?想到此,他跑去浅滩,把搁在那里好多年没用的旧船修了修,装了一只木桨和两张网,然后在妻子的谆谆叮嘱下划船出了湖。 陈宝珍白天做饭洗衣,晚上铺床烧水,闲着没事,找些旧衣服给快出生的孩子做衣服。等苗添望回来了,递上一碗香味可口的饭,一口热菜,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的。苗添望白天打渔晒网,打了几斤鱼就拣大的到镇上去卖,小的剖肚打鳞腌起来做下饭小菜。小两口子就这样勤恳而殷实的过着小日子。 转眼一个月过去,学校下来了入学通知,苗添望不得不中止打鱼,收拾行李跟陈宝珍告别。 陈宝珍见丈夫要回学校了,心里油然生出一股酸楚和难舍之情。她塞给丈夫一双宽大的布鞋,握住他的手久久也不肯缩回来。说:“这是我花了一天一夜为你赶做的鞋,也不知道合不合脚?你带上,见它如见妻子,记得要好好学习。” 苗添望把鞋塞进了名里,递给陈宝珍一包厚厚的东西,说:“这是我这个月打鱼挣来的钱,你拿去维持家用开销,再买点鸡鸭什么的补补身子。”深情地搂住妻子,用唇抒说不舍。“我不在,你要知道照顾自己,后园的小白菜已经可以上桌了,如果吃腻了,可以换些有味道的。我这一去要三四个月。等我回来,你肚子已经有七个月了。我走了,有什么事你找大哥和爸爸……” 陈宝珍认真地听着,没插上半句话。 苗添望和妻子手挽着手并肩走出鱼寮。在湖堤中间,二人依依惜别,两难分离。 苗添望上了学校,埋头苦读,日夜学习,十分辛苦;节假日不休息,跑到外面去给面摊、餐馆端盘子洗碗、干杂活,换取少许的钱买邮票给家里的妻子写信寄去一片思念之情。妻子陈宝珍接到信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一个学期过去。苗添望考完试就卷起席往家里奔。半路上,他用坐车的钱买了一些小孩穿用品和一副漂亮的发夹,步行回家。 陈宝珍在家里掐指算到丈夫快要回家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四个月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丈夫。每次接到苗添望的书信,她就像吃了密糖,心里甜滋滋的。胎儿已经有七个月了,这时候的她肚圆腹鼓行走都不方便。 日当正午,清水湖碧波粼粼。她做熟午饭,放在桌上用盘扣上,然后打扮了一下,不辞大老远的跑到湖堤去等苗添望。 一会儿,湖堤前处走来一个人,一瘸一拐的,修长的身影从前面直斜过来,遮住了她身上的阳光。她看到是他,惊喜交加,百感交集。眼里溢出了泪花。 “添望!” “宝珍!” 两人一齐扑向对方,深情相拥,幸福挂在了各自的脸上。 苗添望把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摆在床铺上,又拿出了那枚发夹。陈宝珍看到都是小孩的衣服、帽子,满意地说:“你还蛮细心的嘛!”当看到他手上的发夹,故意玩笑说:“这是哪个女孩子的发夹呀!怎么在你手上?” 苗添望说:“这可是我特地买给你的,什么哪个女孩子的?除了你,我不会喜欢别的女人。” “真的吗?”她问。 “当然,”苗添望认真地说:“和你恋爱那天起,我就发誓,今生除了你,不会再爱别人。” 陈宝珍深感欣慰。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桌上放着一碟青菜、一碟萝卜、一碟咸鱼和一碗蛋花汤,外加两碗白米饭。这是陈宝珍迎接丈夫归来的庆祝宴。这一顿很简单,没有酒没有肉,却对这对别后重逢的小夫妻来说,无比的丰盛。 小两口子你给我碗里夹菜,我给你碗里盛汤,这顿饭吃得特别香。 苗有多和苗添财听说苗添望回家了,带了一些小菜来探望。在此之前,他们父子总是十分的照顾陈宝珍,还有苗添望的姨母李新珠也多次来看陈宝珍。苗家爷仨见面,自有一番话说。陈宝珍把他们带来的小菜拿去烩了烩,炒了一盘藕和一碟青菜,再去村头小店打来三斤白酒,让他们父子三个边吃边聊。 第二天,李新珠闻讯也赶来探望,一走进门就碰上苗添望的目光,她像怕见到他,马上转过眼去和陈宝珍说话,装着没看到苗添望。只到苗添望迎上来叫她,才不好意思地望了他一眼。 她带来了莲子藕两支、菱角两斤、莲子米一斤和一斤猪肉。陈宝珍把这些东西放到桌子,边道谢边忙着给姨倒茶。苗添望陪姨坐会儿,谈了一些感谢之类的话。 姨甥俩拉了一下家常,最后谈到了毛小娇的身上。 苗添望问:“小娇最近怎么样?” “每天有她和弟弟一起出湖打鱼、上街卖鱼,晚上有我陪她睡觉,还好。”她说。 苗添望想到自己毁约对姨母和她造成了伤害,便道歉说:“当初的事,我对不起您和表妹小娇……” 李新珠了解苗添望对她的谦意,叹了一口气,说:“过去了,就别提了。”喝了热茶,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告辞。苗添望不便强留,送她出来了。 在门口,他们碰到了送柴火来的苗有多。苗添望和陈宝珍看到,父亲和姨母相觑了一眼,马上触电似的转过脸去,反应很大,两人对此感到惊讶。 苗有多放好柴火,说要回家吃饭,匆忙地顺着李新珠去的那条路走去。苗添望和陈宝珍感到可疑,追踪而来。 竹林小道,落叶满地。 李新珠在前面连走带跑,如一只惊弓之鸟。苗有多在后面紧紧追赶,新珠新珠叫得亲热。 李新珠听到喊声,越发跑得快了。一眨眼工夫,跑到林子里面去。苗有多很快追到李新珠, “我有话跟你说,给我一点时间。”他请求。 听到这话,她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握住李新珠的手,多情地说:“新珠,别走,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想你。” 躲在大石头下面的苗添望和陈宝珍听到这话,暗声叫奇。再看李新珠甩开苗有多,冷冷地说:“姐夫,我是你姨妹,请自重。”说了,转身就走。 苗有多急忙拽住李新珠的衣服苦苦哀求:“可以不急着走吗?我想和你说说话。”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教姐姐碰到,又会起误会了。”她说。 他说他不怕,然后怕她跑了抓住她的胳膊。她抽动了几下,甩不掉,就张开嘴巴照他手背咬了一口。他觉得痛,松手了。 李新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抚抚头发,警告说:“以后别再纠缠我了,免得让村里知道,又朝我指手划脚,品头论足了。” 苗有多看看被她方咬伤的手,伤心地说:“难道你一直没有喜欢过我?” 面对这个问题她呆了一下,竟不知怎么回答。 “笃笃”林子外面忽然走来一个女的。在离二人不远的地方站下来用仇恨的眼神望着他们。 “是婆婆。”陈宝珍说。 苗添望也看了李新连的到来,不过,对她的突如其来感到很可疑。刚才,父亲和姨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他清楚地猜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妈怎么会来?难道她早就注意到父亲和姨了? 苗有多和李新珠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地转过脸去,看到来人是李新连,两人吓了一大跳。 李新连气势汹汹地指着李新珠破口大骂:“你这个贱货,居然敢背着我跟我男人又好上,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她转身就去找家伙。 苗添望和陈宝珍见一场恶战即要开始,不由一阵慌乱。 苗有多见李新连要打人,赶紧叫李新珠快跑。李新连恼羞成怒,搧了妹子一个耳刮子。又把她的头发扯住往一棵竹树撞去,撞得竹叶飘落。李新珠痛得惊叫着用手去扳李新连的手,但李新连下手更狠,越发撞得她叫得厉害。 苗有多连忙赶过来,一边分开她们,一边说:“你们别这样,不能这样……” 李新连把他推到一边去。“天杀的狗杂种,呆会儿与你算帐。”抽身去又把她的头推去撞。李新珠再也忍受不了,含泪举拳相还。她挨了一下,发疯似的把她按倒在地拳脚相加。 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地下扭打一团。你打我一巴掌,我打你一拳头,各不留情,直打得双方伤痕累累,衣服破烂。苗有多急得团团转,怎么也帮不上忙。 苗添望和陈宝珍看到情况不对,就要上前劝止,却见到李新连放开李新珠从地下爬了起来,停止了斗殴。两人怕这样出去让三人难堪,就继续站在原地观看。 李新珠浑身伤痕,痛得直呻吟。她刚爬起来,就被李新连推倒在地。 苗有多气呼呼地抽了她一个耳光。 “你敢打我?”她眼里射出了火花。 “你这样对自己的妹妹,还是人吗?”苗有多把她推了个趔趄。 她悲声说:“苗有多,你这个天杀的好色鬼,自己做了缺德事还这样说我,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吗?”说了,呜咽地哭。 苗有多把她大骂了一顿,然后去扶李新珠。她气得拍腿跳脚的大闹大哭:“你这样对我会遭报应的。你们的儿子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爸和姨的儿子?”苗添望和陈宝珍万分惊奇地对视了一眼,继续往下看下去。 “什么我们的儿子?”苗有多赶紧捂住她的嘴,谨慎地瞅了瞅四处,不见其它人,警告她说:“你再胡说,小心我跟你没完。” 她一咬牙说:“竟然搞出一个野种出来,又为什么不敢承认呢?是不是怕你们的儿子知道了以此为羞?” 苗有多听到这话,脸色刷地变黑了。 苗添望和陈宝珍听出话有蹊跷,也大吃了一惊。 这时,李新连又说:“你很怕苗添望知道他是你和我妹妹搞出来的野种对吧……” “叮……”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把睡梦中的郁国良吵醒。他看看表,还是凌晨三点左右,天还没亮呢?是什么这么早打来电话? “喂,郁总,是我,苗添胜。”电话那端是个男中音。 “什么事?”郁国良问完这句,穿起了衣服。因为他猜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苗添望不会这么早打电话来。 “郑松炎为追查订单失窃一事对厂里的万名员工进行搜身,责令下跪,一名女工受辱不过,跳楼自杀。”苗添胜说。 “有这种事?”郁国良穿衣的速度放快了。“我马上来。”放下电话,心情颇不平静。 郭淑芬在床上睡得很熟,连他开门出去那么大的动响也没有醒。 天色暗淡,凌晨的夜空挂满了星星。郁国良独自驱车来到服装(中山)c厂。等在门口的苗添胜陪同他入内,边走边说:“死者二十二岁,山西人。她是从十楼跳下来的,当场死亡。现躺在附近医院的太平间。”他说话的口气沉重,似乎很同情这位死者。 郁国良问:“通知亲属没有?” “通知了。”他仔细地介绍说:“她的父母都是贫苦农民,年过半百,家里有个弟弟在读中学,还有一个奶奶卧病在床需钱医治。她家的经济着实拮据……”他好像是在替女死者向总经理讨安抚金。 郁国良沉思了一下,说:“你去准备一下,等见了郑松炎就去死者家慰问。” “我代表死者谢谢总经理了。”苗添胜深深地向郁国良鞠躬。 郁国良沉眉怒目地踹开厂长办公室的大门,闯了进去。 郑松炎在厂长办公室正为女工的死忐忑不安,坐如针毡,担心自己因此受到上级处分。郁国良的到来吓了他一大跳,猜定了他是兴师问罪来的。怀着紧张与不安迎上前弯下腰说:“总经理你怎么来了?” 郁国良哼了一声,心里说:再不来,就要天下大乱了。他把办公桌拍得山响,大声问:“郑松炎,你可知罪?” 郑松炎的双腿抖得跟筛米的筛子一样厉害。 “你对职工搜身,罚他们下跪,还害死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工,简直是个混帐。”郁国良火气冲天,指着他的脑门愤气难消:“身为一厂厂长,不严于律已,出了问题做出这种行动,全不是一个负责人的作风。丢了订单好好查嘛!干嘛要在小问题上出大毛病?出了这种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完了事,就给我走人。” 他被骂得狗血淋头,张口结舌,不知所语。半天醒过味来,蹲到地下抱住郁国良的大腿请求:“郁总,求你大人大量,不要赶我,我在厂子干了二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呀,求你了……” 郁国良一脚踢开他,拿起桌上的一串钥匙和一副公章转身就出了门。临走,扔下一句话:“我希望你不要抱着侥幸心理,上了法庭,该怎么判,得看法官了。” 听到这句话,他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下…… 中午,郁国良从女工的家里回到了公司。从凌晨三点一直忙到现在,跑了工厂又跑女工家里,这一来一回的几十公里路,折腾得腰酸背痛,身体一落椅子就不想动弹了。 明雨洁拿了一份《晨报》和一杯咖啡进来,看到总经理很累,悄悄地放下了东西。 郁国良拿起报纸粗略地扫了几眼,忽然瞄到上面有一条新闻,非常引人注目。 “被疑偷窃订单遭到搜身之辱,飞跃服装c厂女工跳楼自杀。”…… 郁国良感到烦恼加苦闷,垂下头去沉吟着。 “叮叮”电话机响了。明雨洁一看,是内线,忙接听:“总经理,外面有两名台湾客户要求见您!” “台湾?”郁国良抬起来想了一下。 明雨洁以为他不想见,对着电话说:“就说总经理不在……”还没说完,就被郁国良接了去:“请他们进来。” 高北轩领着两位大腹便便,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介绍说:“这两位是台湾高雄瑞奇服饰的刘、李二位经理。” 郁国良欠身和两位握了握手,请他们坐下。问:“不知二位找我有何贵干?” “我们这次来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订做的那批服装跑到市场专卖柜上,生产商还是宏宇?”一位客户用责怪的口气说。 另一位客户问:“听说你们厂里丢失了那份订单,因此逼死了一个女工,是吗?” 二人紧紧逼问,句句刺中要点,旁边的明雨洁和商北轩不禁暗替郁国良捏一把汗。因为台湾客户此次兴师问罪,来意非善。一旦郁总的回答让他们不满意,他们就会以飞跃丢失订单,失责、失信等名义将飞跃推上法庭,索赔相关损失。虽然在这件事情上飞跃也可以以偷窃、侵权为名告宏宇,但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譬如新闻媒体会竞相炒作,法庭那边也要花去许多金钱和时间。光这些就够人受的。因此,二人都不想发生什么纰漏。不然总经理会受到董事长的责斥,他们两个也好过不了。不是下调,就是降职。 郁国良略一思考,谈笑自若:“二位恐怕是道听途说的吧!服装厂的订单没有丢失啊!女工的死与此毫无关系。至于外面的那些全是以讹传讹。还有,宏宇摆在专卖柜上的那批服装为什么跟你们要求设计的一样,就得去问宏宇了。” 二人得到这种回答,深表意外地面面相觑。 郁国良起身说:“二位要不要去工厂看看服装生产情况?五万件全部在成品车间进行加工。” 二人马上站起身说:“那好啊,我们正想看看。” 明雨洁、高北轩猜到郁国良一定会巧妙地把事情搪塞、隐瞒过去的,便放心了。 第六章难题解决 第六章 痴情男女 苗有多早上起来精神不是很好,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未来的四亲家陈国坚带着一批人,凶神恶煞的上门找他要女儿。四儿子苗添望跟陈宝珍谈恋爱,不是前天回家说要结婚,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蒙在鼓里。儿媳没地方休息,他把床腾出来,自己睡木板铺。两条旧板凳搭的床摇摇晃晃的,一张席子又旧又破,没有枕头,躺下去眯下全是陈国坚影子,一夜都没有睡好。 “快把女儿还给我!不然对你不客气。”陈镇长怒气冲天,口水四溅。 他十分害怕,直往屋里跑去。帽掉了,鞋丢了。 陈镇长带人追上去,正要抓他,被两扇门挡在了外面。苗有多用肩膀顶住那门,一刻也不敢放松。破旧的门被外面的那伙人拍得嘣嘣响,门框禁不住折腾像一个病重的老头子颤抖着。他赶紧拽门栓,用力顶住。可这一点都不管用,门栓断裂,一只粗大的毛爪子破门而入,掐住了他的脖子。他一害怕,惊叫一声醒了。 现在想来,心有余悸。 窗外,阳光明媚,渔民忙忙碌碌。他披件衣服就出去了。 儿子苗添望和陈宝珍在学校认识,听说没谈多久,就同居了。陈国坚非常爱面子,认为女儿应该许配一个象样的人家,而不是苗添望这种穷得连书都读不上的子弟。然而,陈宝珍为了和苗添望在一起,与父母反目成仇,跟苗添望来到了这里。人家一个镇长的女儿肯为儿子牺牲一切,本来他感动还来不及。可是想到陈镇长非善男信女,怕惹火上身,就坚决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谁知,儿子告诉他,陈宝珍已有了他的骨肉,他想反对都不成了。 那天,大儿子苗添财、二儿子苗添裕、二媳妇戴春容(老三苗添胜从小过继给堂哥苗守常在广州居住)、妻子李新连包括二弟苗有禾一家四口都在场。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惊讶于一个自小患有腿疾的孩子不好好读书,怎么跑去跟人谈起恋爱,想出结婚生子来。 如果不是李新连拍板定下这桩婚事,他们绝不可能在一起。李新连说:“再过几年就是二十一世纪,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他们自由恋爱,只要两情相悦,就行了!” 苗有多搞不懂一向视四子如他出的李新连怎么会一反常态?想当初,老四才几岁,就遭到她的打骂喝斥。她常常逼他做大人都承受不了的活:挑水、种菜、打渔、洗衣、煮饭……完全把他当成一个长工。就有一次,因为是过节,市集上鱼卖得比药“俏”。苗有多来个了全家总动员,带着一家老小起早贪黑忙着打鱼、挑鱼送往市集。李新连将一担百来斤的担子放到苗添望的肩膀上,要他送到集上。苗添望人小体弱,挑着没走两步就踩翻鹅卵石,连人带筐一起摔到了十米长堤下。 背摔伤了,一条五寸长的蚂蟥状伤痕,至今还深深地烙在皮肤上。“左脚严重性骨折”使苗有多四出求医,花了许多钱,诊治近三个月,还是未能治好那条腿。这一跤不只摔瘸了苗添望,同时还摔伤了他和李新连的母子之情。母子俩从此相见无言,如仇似敌。 苗有多清楚,儿子恨李新连不光因为这件事,另外一个原因是他看出了母亲对他的“特殊”。而李新连为什么这么对儿子,说来只有苗有多自己清楚了。 老四摔了腿之后,仍然得不到母亲的疼爱。她不让他读书,不支持半分钱的学杂费,不给他做衣服、买鞋袜。苗有多说她不配为人母,她一气之下带二儿子苗添裕一家搬到湖面庄子去了。前不久,苗有多生病,她才搬回来居住。 想起这些事,打死苗有多也不敢相信李新连会这么好。他猜:这女人一定有企图,不然,绝不会这样。 这天,农历七月初四,宜结婚嫁娶的日子。一早,苗家屋里张红贴彩,桌椅摆得整整齐齐,疏菜餐具搁了一案子的,小院人声沸腾,欢声笑语,全是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 这个吉日是苗添望定的。他说,过了初四全是一些忌嫁娶的黑日子,亲事办了,他也可以早些回学校。前天,苗家上下十多口人全部出动,发请柬的发请柬,杀猪的杀猪,买菜的买菜,布置新房,买办嫁妆,张灯结彩……忙不过来。 婚喜日这天,天还没完全亮,灶膛里开火,铁锅上炒菜,砧板上菜切得当当有声,肉片儿、藕片儿上上下跳动;那屋里酒食爆竹样样齐全,杯里茶清水香,香案上的龙凤烛燃得火花旺盛;新房里,同心莲子、合欢酒、大红幔帐,牡丹枕头,样样光彩夺目…… 苗有多家办喜事,左邻右舍都赶来道喜,苗有多和妻子李新连穿着淡红色衬褂,端一盘子喜糖回谢大家。 苗添财和苗添裕在院门口迎宾接客,收礼纳单。苗添裕的四个儿女:苗大喜、二喜、端峰、小峰给客人端茶送水、搬座递椅,跑上跑下,忙得满头大汗。 迎亲队伍和拉奏队在院子那边的树荫下品茗润嗓子,拉乐器练手,忙活开了。 这边准备好,鱼寮那边,苗添望和几个婶子也在为陈宝珍出嫁的地方作了一下简单的布置。 鱼寮不大,门窗破旧,但在新郎和几位婶子的精心布置下,焕然一新。新娘陈宝珍换上新订做的红色长裙,挂上几块钱的耳坠,脸上抹点姻脂,嘴里涂点口红,再把头发弄一弄,算是打扮好了。新郎就地梳洗一番,换上简洁的白衬黑裤,然后陪新郎坐下来默默地等待吉时良辰的到来。明亮的镜子映着这对新人相亲相爱,被幸福包围的眼神交炽着爱花。新郎握住新娘的手,嘴角露出的是无法掩饰的喜悦。新娘面对着丈夫埋着头,羞答答,娇滴滴的。 忽然,新娘皱起眉头弯下腰去,好像是腹痛。新郎紧张地蹲下身去问:“你怎么了?” 新娘咧牙说:“不知道是不是吴忠华害的,那地方痛得很利害!”脸上露出了少女的羞涩。 苗添望更加紧张,想也不想就把陈宝珍从椅子抱起来往门外就跑,说要送她去医院。她看到他急成那个样子,一刮他的鼻梁说:“傻瓜,我骗你的。” 新郎好气又好笑,吁了一口气认真地说:“我答应你,从今以后,再也不让你受一点点伤害。” 苗添望和陈宝珍在同一所学校念书。高中同学近两年没有说过什么话。主要是陈宝珍人长得漂亮,在班上被同学当星星一样捧着。性格和出身跟这位渔乡子弟形成了鲜明对比,所以,性子内向的苗添望从来不找她说话。 两人走到一起说来多亏二(一)班班主任谢天泽。高中二年级下学期快要结业的那段时间,谢天泽安排他们做了同桌。一天,陈宝珍的笔滚到了他的膝盖上。他并未察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自己的书。陈宝珍怕产生什么误会,不敢伸手去取。半堂课下来,她什么都没有做,两只眼睛就盯着他的膝盖,一心想着怎么把笔拿回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看什么呢? 终于,苗添望的目光从书本里收回来。她乘机说:“我的笔掉在了那里。”苗添望将笔还给了她,和蔼地说:“什么时候掉到这里的,我怎么不知道?” 从那天起,俩人成了一对无所不谈的密友。不论茶前饭后,还是课外活动,他们都会坐在一起愉快地谈天说地、参考课题。一来两往,俩人在不知不觉中相爱了。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在夜深人静漫天弥漫着野花香味的校园后山,这对青年男女完成了一次人生最经典最绝美的事情,热情交欢的身体碾平了后山的草地。 在此之前,男生吴忠华非常喜欢陈宝珍。这个人是全校出了名的成绩低劣生。班上课题抢答没有他,食堂捣蛋场场不离穆桂英;平日里,他仗着县教育局局长的父亲的威严聚群结伙,欺弱压善,无恶不作。一次,陈宝珍和好同学李维、邓凤一起吃午饭,吴忠华走了过来。后面跟了一个贼头鼠目的“跟屁虫”霍东升。在班上,陈宝珍是吴忠华最看得起的一个,他曾不止一次表露“非陈不取”的心迹。但陈宝珍对他的为人过于反感。 “可以赏脸吗?”他彬彬有礼地作出个邀请的姿势。 陈宝珍口气不太好地问:“干什么?” 他说:“请你吃大螃蟹!” 陈宝珍说:“我快吃饱了,用不着客气。” 吴忠华遭到拒绝嘴巴一歪,显然不太高兴。 这时,霍东升在后面狐假虎威地喝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呀!她这不是明摆着不给华哥面子吗?” 一群附势而来的男生在旁刻意挑拨离间。 吴忠华一生气就掀了桌子,扬起扇大的巴掌要抽陈宝珍耳光。幸好苗添望及时出现,不然陈宝珍非吃亏不可。 他们谈恋爱吴忠华多多少少有些耳闻,但并不相信是真的。等亲眼看到苗添望英雄救美,那气不打一处来。他握紧拳头就想打苗添望。却被苗添望踹了一脚,他火了,操起一条板凳砸向他的脑袋。 苗添望的同乡好友向少湖赶紧拉住吴忠华,叫苗添望走开。苗添望乘机冲过去抓住吴忠华的领就打。吴忠华拳脚相还,毫不留情。 吴忠华在学校外面结识的“霸王党”闻讯赶来助阵。十几个青年打一个。苗添望被打得躺在地下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陈宝珍甩开抓住她的李维、邓凤,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身体挡住他,不幸挨了几拳头。向少湖机灵地搬来校长及班主任谢天泽才制止悲剧发生。 事后,陈宝珍不顾自身伤痛,亲自帮苗添望清洗血迹,处理伤口。还经常掏钱买营养品隔三离五地给他送去。她万没有想到,对苗添望无微不至的照顾招来了同学们的谈论。大家都说他们到了那种不能分开的地步。由于没有看到事实,大多数人认为陈宝珍不可能喜欢一个瘸子。现在,全校十几个班两千多名学生,上课下课,饭前饭后,都在谈论两人的事。多有好事者去图书室、校园后山对他们单独相聚等地方捕风捉影。结果,搞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苗添望和陈宝珍为了避开扰人的谣言,先后搬出学校宿舍,在外面租了一间巴掌大的房子边恋爱边读书。 虽然这样,影响还是极坏,一些低年级的学生都搞起了对象、谈起了恋爱。不久,几千平方米的小校园传出有几十对少年情侣、数十名女生怀孕的消息。学校成了家长的投诉所,学生成绩极剧下降,情况十分不妙。 校长查出问题的根源所在,决定整顿校风,开除苗陈二人。高二班的班主任谢天泽前来求情,他向校长保证:一定会平息众论,给校长一个满意的交代。 谢天泽把苗添望和陈宝珍叫到跟前,经过盘问,得知两人确实是在谈恋爱。但两情相悦,绝非闹着玩。谢天泽要求俩人中止同居,回校住读。但遭到拒绝。谢天泽看在两人成绩优异,年年为班和学校争取荣誉的份上,和他们来了个君子协议:恋爱照谈,但不许在学校卿卿我我。并要求校庆那天上台向大家澄清他们是“清白”的同学关系,否认谈恋爱一说。 在谢天泽的巧妙安排下,终于平息了一切不利于他们的谈论。然而,并没有平息“学校霸王”吴忠华的怨恨。他恨苗添望抢他的“最爱”,更恨陈宝珍对他的“背叛”。那晚,月黑风高,他悄悄摸到苗陈的租屋下,随手携带了一壶汽油。 租屋内,传来他们打情骂俏的声音。在风声中,他愤然拧开壶盖,将气味刺鼻的油喷到了四周的墙上。苗陈在里面闻到味道,大声喊叫。做贼心虚的吴忠华吓得扔下油壶和火机,一溜烟逃走。苗添望和陈宝珍通过现场的证物,判断害他们的人是谁。由于缺乏法律知识,不知道拿起法律武器自卫,以至吴忠华增长了胆子和锐气,更加为所欲为。一次,苗陈加入美术培训班去美术老师的寝室练习素描,吴忠华悄悄躲在后窗装鬼叫,惊走美术老师,引开苗添望。然后,翻窗而入,把俯在书桌全神贯注地绘画的陈宝珍拥入了怀里,意图对她不轨。 苗添望在外面转了一圈,不见什么动静,回来看到陈宝珍被吴忠华压在底下拼命地挣扎、反抗,他又气又急,跑过去操起拖把向吴忠华脑袋上打下。吴忠华痛叫一声,当场弃下陈宝珍落荒而逃。 以后好长时间吴忠华都没有来找苗陈的岔,只是每天上课下课、进出学校总会对陈宝珍虎视眈眈的。 距暑假期末考试还有一周,陈宝珍正在进行紧张的自习,身体忽然出现妊娠现象。跟苗添望一讲,即被送进医院。诊出怀孕了。 两人惊喜交加中,乘两天假期,回了一趟镇里。打算先见了陈家的父母,等事情定下再回清水湖老家,把婚事办了。谁知,天不遂人愿,这一次去见陈家父母遭受的是棒打鸳鸯两处飞。 陈国坚在家是个怕老婆连头都不敢抬的人。平日,乔加燕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叫他站着,他不敢坐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和收入全由乔加燕一手包管,根本没他插手的份。有的话也只是家务之类。每次他干活,乔加燕就会跷起二郎腿、嘴里嗑瓜子监工。一旦发现有不干净的地方,必定让他返工。 乔加燕年轻时做过正处级干部。父兄两代都是省级高官,而陈国坚只是一个基层公务员而已,入赘到乔家,就成了一头被人牵着脖子走的小绵羊了。那天,苗添望跟陈宝珍前去见未来的岳父岳母,不曾买任何礼物,穿着也极是简朴。他们一走进去,乔加燕、陈国坚和儿子陈法凯用非常怪异的眼神打量他,就好像在盯着一头怪怪兽。陪乔加燕打牌的人也很惊奇地看着苗添望,令他心里直发毛。 晚上在饭桌上,陈宝珍把自己和苗添望的关系说了一遍,对怀孕的事毫不隐瞒。陈国坚和陈法凯倒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乔加燕的脸色沉得很厉害。 深夜,乔加燕安置好苗添望,将陈宝珍叫到跟前,开口说:“好男孩多的是,为什么偏选一个家道不好的瘸子。” 陈宝珍听出母亲反感苗添望。想到自己跟苗添望的感情,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天天亮,苗添望想到要回清水湖见父母,还要马上赶回县里考试,就急着找陈母问她对他和陈宝珍亲事的想法。陈母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娶我女儿,除非有车子和房子。” 苗添望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痛得难以言语。 早饭时间,陈宝珍也跟苗添望一样迫不及待地问母亲的意思。陈母一开口就给陈宝珍带来了无限的伤痛,也给苗添望附以了屈辱:“宝珍,你太傻了,眼前好好的一个又帅、家身又好的吴忠华你不选,偏选一个渔乡穷小子。如果嫁给了他,将来生儿育女都会成问题。” 乔加燕对女儿的意人中人刻意讥讽,作为女儿的父亲陈国坚竟不动声色。 陈母赶走苗添望,将女儿锢锁深房,硬生生地分开了这对情人。敲着如意算盘准备让吴忠华做她的未来女婿。 吴忠华的父亲和陈国坚是世交,曾一起在政府工作多年,关系亲密,吴、陈两家的孩子在大人的影响下时常往来。陈宝珍十六岁那年,吴家就曾公开表示过为儿子跟陈家结亲。后来,吴忠华长大成人,直接表露对陈宝珍的爱意,使一直对吴忠华有好感的乔加燕暗暗认定了女儿托付终身之人。为此,她多次制造让俩个孩子见面的机会。无奈何女儿并不喜欢他。因此,她认为,要搓合她和吴忠华,还得大费周章。 苗添望遭逐出了陈家,一不回家,二不回学校,独自一人守在陈家门口彷徨不去,静候陈母回心转意放陈宝珍跟他归校。 关在房里的陈宝珍又哭又叫,又吵又闹,又拍门又摔东西,坚决和母亲对抗。一天下来,嗓子都哑了,不见半个人理会她。 再过一天就是考试的日子了。在陈家门口守了一天的苗添望粒米未进,又饥又饿。饥饿、考试他一点也不在乎,晚上,哪也不去,就靠着大门盘膝而睡。次日又守在那里,不离不弃。陈家的人进进出出多次,谁肯正视他一眼?陈母用飞沫羞辱他,用冷嘲热讽的口气打击他:“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女儿是不会嫁给你的。”、“断了学业也不许她去学校”之类的话。苗添望铁打的人,任风吹雨击,毫不动摇。 终于,他的真诚打动了陈国坚。断黑,陈父背着屋里的婆娘让苗添望和陈宝珍见了一面。一见面,这对好似久别多年的恋人在灯光暗淡的走廊上抱头痛哭,好不悲伤。 陈宝珍和父亲都劝苗添望回学校考试,再回头提亲事。苗添望是个会转弯的人,自然答应先去考试。深夜,他躲在乔家厨房胡乱吃了几口饭,然后带上陈父给他的干粮离开了镇上。 苗添望走后,陈宝珍载着满腔寄望站在窗前看着上县的路,默默地等待着。这一等等了三天,考试早该结束,可是那条坚硬的水泥道就是不见苗添望的影子。她以为出了什么事,盼望着、担心着,一连几天都没法安定下来。转眼又过了一周,她等得心儿憔悴了,这时候,吴忠华来了。 那是个糟糕的中午。她在等待中病倒在床,昏睡两天两夜醒来仍然全身酸软。关闭的门突然大开,一个极轻的脚步慢慢朝床边靠近。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有个笨重的东西压在了身上,使她喘不过气来。她勉强睁开眼一瞧,是吴忠华,他准备对她施暴。她吓得慌张地说:“你敢这样对我,我爸妈绝对饶不了你。” 他一脸坏笑地说:“是你妈允许我的,任你喊破嗓子不会有人干涉我们的。”说完,就要动手。陈国坚闻讯赶来阻止了他的兽行。 一天,陈母以替陈宝珍治病为名将她诱至医院,暗地里联合吴忠华找来一名对妇科略懂一二的内科医生说给陈宝珍做身体检测,其实想打掉她肚里的胎儿。陈宝珍一躺下去,四肢即被绷带绑住。看到亮起的照明灯及药盘里摆满的细小工具,她差点窒息。 就在这危险关头,苗添望赶来了。本来他早该回镇的,因为宿舍一男生丢了一块手表遭到吴忠华污蔑。进派出所接受了二十四个小时的盘问,最后还是那男生找回手表,替他澄清真相得以释放。其实,这件事情完全是陈母授意。她想拖延时间打掉陈宝珍的孩子,让苗添望再无指望,女儿也不用以孩子为包袱死心眼地跟苗添望结合了。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苗添望及时从县里赶来了。 陈宝珍陷入困境,挣扎和反抗根本不顶用,人家在下面动起工具。一根银亮、细小如挖耳勺的铁物探进了女人的秘处。危急关头,苗添望破门而入,一把夺过工具,随手抽倒医生,和一旁的吴忠华扭打一团。 陈母一个劲地怂恿吴忠华往苗添望的死里打。 苗添望是通过陈父找到这里的。因此,没打多久,陈父就赶到了。乔加燕的所作所为他早就看不过眼了,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才出头的。 陈父过来拉开二人,又慌忙去松开女儿身上的绑索。苗添望手臂青筋暴起,如一头发狂的狮子,吼叫着几拳头打倒吴忠华。吴忠华推开他爬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孽种给弄下来。” 医生听其吩咐,刚要转身去找帮手,被陈国坚喝住。“你身为一名医生连基本的医德也不遵守,擅自给我女儿刮宫,还算是一个医生吗?恐怕连人都不配做!” 医生怔住,站着不敢动。 吴忠华咽不下这口恶气,发吼地向苗添望的胸口猛击拳头。苗添望以拳相还,结果,两人打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突然,陈宝珍抓起一把手术刀驾在自己脖子上威胁吴忠华:“你再不停手,我就在你面前消失。” 吴忠华屈服了,却不愤地说:“我父亲是教育局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不得好过。” 陈母听出吴忠华认输了,忙搧风点火:“吴忠华,我是向着你的,争取吧!努力吧!” 这句话令陈父十分反感,他把陈母和吴忠华狠狠斥了一顿,然后当着大家的面为苗陈的亲事拍板。他慷慨激昂地说:“陈国坚好久没做一个人了,这次为了女儿终身幸福,我一定要做一次人把这桩婚事定下来。” 陈母的坚决反对,“有我在,陈宝珍非得嫁给吴忠华不可。” 陈宝珍气愤地说:“我今生非苗不嫁,再逼我就去死。” 她的话终于惹怒陈母,母女反目成仇,就此分裂。陈母临走扔下的一句话等于彻底断绝了这段母女之情:“我们再也不是母女,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第七章 时移势易 一辆黑色“爵士”轿车唱着流行乐曲稳当地行驶在车流高峰的跑道上。驾驶室,苗添胜一边开车,一边吃三明志,眼睛一时看方向,一时看铺在驾驶台上的电报。显得非常忙碌。 电报是家乡的父亲苗有多打给他的。上面告诉他四弟即将新婚,父亲想念儿子,盼望他能抽个空闲回去走走。读完内容,他笑了。自言自语地:“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要结婚了,比三哥有本事。”忽然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明示,是女友明雨洁在公司总部工作室打来的。 “喂,阿胜,什么时候到达总部?”女友问。 “一刻钟吧!”他看看表说。 “三小姐可能也在这个时候到达公司,你总不能比她还晚吧!”她说。 “我加速。”那车子“嗖”的一声,火箭般驶去老远。 离公司还有二三公里,三明治也啃得 差不多了。吞下最后一口,又咕嘟喝完早餐奶,便认真开起车来。 前面的转折口,过往的车如蚁群,他刚一转方向盘拐过弯去,侧面就飞驰来一辆崭新的“桑塔纳”,来势急速,意图操到他前面去。却不幸与苗添胜的“爵士”撞上,两辆车子摩擦出刺眼的火花。 苗添胜赶紧一踩刹车,脑袋探出车窗外,说:“怎么搞的,撞车吗?”话刚扔出去,马上迎来对方车窗喷来的一篷口水:“找死,敢挡本小姐的车,瞎了狗眼!”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漂亮女郎,短卷头发,明眸浩齿,穿着高贵。由于在生气,眼睛瞪得特别大,样子凶巴巴的。 苗添胜仔细瞧了瞧,原来是她!现时吓得脑袋“嗡”的一响,心说:“完。” 那女郎准备下车,被一个染金头发的男人拦住。他一口不纯的粤语说:“这种人不配你浪费时间,还是快去公司吧!”打了个手势,司机便开动车子过去了。 苗添胜如同被人抽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极不是滋味。身上的手机振铃响起,好像在提醒他别忘了赶到飞跃集团总部参加那个特别会议。 飞跃集团有限公司总部大厦位于广州黄金商业区。楼高三十二层,占地近万平方。巍立于群楼商厦之首,俯视着珠江流域,楼层外形美观,结构优美,规模庞大,整幢大厦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孩群绕膝的巨人,雄伟而壮大。 一早,公司门口进去的人很多,衣着整洁,形色匆匆。三个进出口分别站立着身穿制服,腰挎电棍健壮威武的保安。 两头火眼大白石狮伏趴在大门左右张牙舞爪,气势不凡。 苗添胜亮出通行卡通过大堂内的监控仪器,匆匆跑进电梯,等上了二十五楼会议室已累得满头大汗。 长长的走廊上过来一位漂亮的女性,长发披肩,文件在腋。她喊住苗添胜,一指腕上的手表,说:“你迟到了十秒,各股东和董事、公司高层已经到了休息室。” “董事长到了没有?”苗添胜一边整理衣装,一边问。 “还没呢?”她环视四下无人,便小心地帮他系领带,掸灰尘。 苗添胜脸贴过来小声地问:“雨洁,你说董事长今天召开这个临时董事会,推选谁做他的继任人?董事长一共有四个孩子,三女一男。大小姐和二小姐分别在东莞、佛山子公司管理公务,虽然做事认真,但都是一介女流。而她们的丈夫白云山、石汉水一个畅销部部长,另一个财务部部长,成绩卓越,能力不分上下。这次董事长病重,会从他们两个当中选一个吗?” 明雨洁想了想说:“董事长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位子交给外人,肯定会在他最喜爱的幼女谭静和儿子谭泽江身上作选择。听说他病倒不久,三小姐就被召回国,至于少爷谭泽江目前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董事长这葫芦里卖什么药?他不会放弃儿子选择女儿吧!三小姐可是个玩世不恭的野丫头,这几年她除了搞派对、换男朋友外,什么也没干过。去美国说好听点是念书,难听点是消遣……” 两人正在谈论,走廊那头过来一大群人,全部是西装革履的公司高层。 苗添胜和明雨洁见董事和股东、高层们来了,慌忙开会议室的门,分立左右。 股东和董事们忧心忡忡,一路走来,脚步沉重。大家都在为代理董事长人选一事操心着。 “董事长一定是大女婿白云山,因为他对公司的功绩很大。” “可能谭泽江是董事长代理人,只有他才配坐这个位子。” “应该是石汉水,他做事认真、勤恳,舍他其谁?” “最有可能的是三小姐谭静,她深得董事长的疼爱,且又聪明伶俐。” 大家猜测纷纷,看法各不一致。 不知什么时候,另一批人从走廊走了过来。为首者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副金丝眼镜呈出一张不怒自威的脸色。他后面一个块头很大,面目粗鲁,另一个中等身材,戴黑框眼镜。这二人年纪跟他相仿。只有最后面那个四十多的胖子,身形肥胖,一个顶两,穿着一般,可见只是个打下手的。这四人分别是飞跃集团有限公司总经理郁国良、畅销部部长白云山、财务部部长石汉水和总经理办公室主任高北轩。 苗添胜和明雨洁迎上去鞠躬:“总经理早!”然后对其他两位点了个头,当是行了礼。白云山冷冷地哼了一声,石汉水脸色一阴,好像很不高兴。苗明二人吃惊地面面相觑。 走廊那边,一个女孩子欢呼雀跃地跑了过来。一面跑,一面回头对一个青年说:“杰,快点,快点!” 杰边追边追笑:“亲爱的,别跑,教职员看到,成何体统?” 她不听劝告,跑得两条裤管和头发像杨柳一样摆动。一不小心,高跟鞋一滑,摔倒在地。杰慌忙跑来扶她,她乘机亲了他一口。 这边的苗添胜和明雨洁看到这一幕,心里一动。 那女人发现有人,不太好意思地爬起缓缓脸色向这边走过来。 明雨洁悄悄告诉苗添胜,她就是谭三小姐。其实,明雨洁不说他也知道,之前,谭董事长派人去飞机场接三小姐,他也去了。来公司又撞了她的车,他怎么会忘记这张面孔?只是,再听到别人介绍“三小姐”,他就感到特别的害怕,紧张得缩成一团。谭静受许多人的鞠躬和敬礼从旁边走过去他竟不知道行礼了。“你为什么不行礼?”谭静问。 苗添胜怔了一下,紧埋着头,没有正视她的勇气。 “抬头看我。”她命令。 明雨洁见出了差错,忙替苗添胜辩白:“小姐,对不起!他可能是被您的高贵气质所吸引,才忘了敬礼,请您原谅他的倾美之失。” 明雨洁的话消除了谭静对苗添胜的责意。“今天本小姐高兴,就不与你理会了。” 苗添胜本能地抬起头道谢,不料让谭静认出他来。“你是撞我车的那小子,好呀!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她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吓得他差点趴下,冒冷汗说:“小姐,对不起,是我不好,下次不敢了……”他低声下气,一点男人的尊严不知跑哪去了。 明雨洁多多少少听出个所以然来。就帮他求情:“三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他吧!” 谭静眉头一扬,“再帮他说话,连你一起辞了。” 她的话惊动了会议室的股东、董事们。明雨洁的上司郁国良总经理带着高北轩和两个股东走出来探视。 郁国良了解情况后,对谭静说:“竟然是无心之过,就让他道个歉算了。” 一名股东说:“三小姐大量。我让他跟您赔礼。”说话的是公司七大股东之一、苗添胜的父亲苗守常。 公司两大人物为苗添胜求情,谭静毫不留情面:“今天谁也别想让我原谅他。” 郁国良说:“如果因为一个人无心之失就要被判死刑的话,那么世上还会有”仁慈“二字吗?” “你还在帮他求情!”谭静生气了。 郁国良说:“我从来不会为一个犯错的职员求情,我只会对犯错的职员进行宽恕。” 谭静不想与他咬文嚼字,气呼呼地说:“我要他走,立即离开公司。” 苗添胜和明雨洁一惊,苗守常的脸也变了色。要知道谭静一句话足可毁掉苗添胜好不容易升上去的二级秘书的职位,还有老头子苗守常对他的半生期望。 郁国良以前曾受过苗守常的提携。现在,他的特别助理是苗添胜的女友,单凭这一点郁国良没理由不帮他。他说:“无意冒犯小姐的确罪不可赦,不过请看在苗老先生的份上,给他降职处分就行了。”他一边擦镜片,一边思索,说:“中山服装c厂有个副厂长候选的空缺,就让他去补上吧!” 副厂长候选人一职有两种说法:一是空职,有名无实,难听一点是个吃闲饭的。二是实衔,做了一些日子,由候选转为正式,再升厂长上调,前途无量也说不定。到底是实衔还是空职就要看各人怎么看了。 谭静认为郁国良在帮他,说:“你这不是在处置他,是在嘉奖他。副厂长候选人是让他升级。” 郁国良不理会她,转头吩咐苗添胜去人事部办理迁职手续。 明雨洁代表他谢过总经理,把他推出走廊。在电梯入口,明雨洁说:“郁总是个好人,他在偏袒你难道看不出来?” 他烦恼地说:“这样明摆着充当一个小角色。” “那是在小庙当大和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明雨洁说。 “但我的目标是在大庙当小和尚。如果在小庙当大和尚,再大也只是间小庙,如何发挥?”他问。 明雨洁还要劝说,忽见旁边的电梯间出来几个人,便搡苗添胜进去,说:“董事长来了,我还要去工作呢?你办完手续立即上任。回头联络。”一声“拜拜”,厚重的电梯门将两人隔在里外两边了。 一群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老头和一个青年。六十光景的老头手拄文明棍,步行盘跚,精神看上去不太佳。青年二十七八,皮肤不白,相貌俊美。他搀着老头一步一步地走向走廊。 明雨洁小心翼翼地跟上这行人来到会议室,悄无声息地溜到会议桌右下首第一把皮椅的郁国良的旁边。 所有参加这次会议的人员均以落坐,董事长一来,全部起身敬礼。老头谭德仁亲切地压压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他自己在上首正中的楠木雕花靠背椅落坐。青年在后面站立。 董事会、股东会和高层还有郁国良、谭静、明雨洁、高北轩等等三十多号人一坐下来,六十多只眼睛一齐盯着董事长后面的青年,目不转睛,甚是惊讶。尤其是会议桌左下首第二把座位和第三把座位的白云山、石汉水两位,眼神的吃惊度绝不亚于见到了世纪末的怪事。 谭德仁接过秘书送来的清茶,吹了吹小呷两口后对大家说:“我今天带来了我的儿子谭泽江,他刚刚从美国经济管理系毕业归国,我想让他跟大家学习一下。希望在座的同仁对他悉心教导。” 青年站出来彬彬有礼地向大家鞠躬说:“我叫谭泽江,刚刚进修经济管理系结业,对公司管理方面还不太熟悉,请各位叔叔大伯子多多帮助。” 他的话声引来阵阵回应的掌声。白云山和石汉水一不鼓掌,二不吭声,腮帮子鼓得老高了。 谭德仁气色差,精神不振,像是久病刚愈。他起身把儿子谭泽江按到董事长的座位上,说:“我向大家郑重宣布,飞跃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一职由谭泽江代理继承。另外,要言明的是,我名下所有资产与股份全交给泽江管理、继承。至于我,将退出幕后,贻养天年!” 突然,大女婿白云山站起来公开反对:“谭泽江不适合当董事长代理。” “为什么?”谭泽江的脸一下子绷得很紧。 “他才二十七岁,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经验不足,岂可担以重任?”白云山说。 “那你认为谁有资格当这个董事长?”谭德仁反问。 “这……”他无言答对,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谁有资格当这个董事长,但泽江绝对不可以当董事长。” 在座的高层、董事会和股东会的人一阵异议和喧哗。 谭德仁仿佛听到有认同白云山之音,不由眉目一动,嘴唇抖动。“为什么?”他强忍心中的怒火问大女婿。 白云山有些紧张,但还是大胆地解释下去。“岳父尚在半百之龄,身体甚强,再干十年绝对没问题。这么早让位给泽江,行吗?他才二十多岁,涉世不足,要正式当董事长三十五岁之后也不为迟。”这是他想了半天找到应付谭德仁的借口。然而,前两句用之不当,正好刺中谭德仁的心病。 原来谭德仁的身体状况一向不好,两周前患过重病,差点丢掉老命。因此,灰心于商界,决定退身贻老,把位子腾出。 两周前,他应邀出席一个中外合资的商贸活动,不甚意外摔跤,当场昏倒。经送医院检测得出,患上了心藏病! 不久,他大病未愈出院,重回公司主持事务,又被上下浮动的股市行情所影响,失去继续管理公司的信心。几经揣摩,决定召回国外的儿子接管飞跃集团服装王国的“金冠玉玺”。又因挂念独自在外读书个性不羁的爱女谭静,把她一并召回。打算安排个适当的位子给她做,免她在外再受流浪之苦。 飞跃集团是一间集制衣、纺纱、重工业生产及运输于一体的具有国际现代化的新兴上市公司。始创于七十年代初,原是由几间中型生产企业合并而成,经过谭德仁和公司数百名员工二十多个春秋的努力奋斗,才逐步成为现在这间规模宏大的大型企业。飞跃产业遍布全亚洲,子公司二十多间,旗下工厂百余间。其中,光服装厂就分abc三大间,员工不下一万,曾一度被国家相关部门评为“一级企业”、 “ 国家免检产品”、“ 国际驰名商标”和“最有发展前景的大型公司”。早在二十年前,飞跃集团刚刚建立起步的时候,公司就实行股份制改造,谭德仁以岳父何氏遗下的所有产业49%的股份获得控股权。最终成为飞跃集团的终身董事长。飞跃集团规定:只要谭氏仍拥有控股权,董事长一职可由谭氏世袭或指定人出任。因此,飞跃成了谭家的天下,董事长一职父传子承,理所当然。 谭德仁推儿子上台出于顾子之心,却没有想到会遭人反对。恰恰他的女婿 刻意拿他的身体做话题,什么健壮呀,再干十年没问题呀,明摆着不是在取笑他人老体衰,身残眼疾,病人一个吗?想到此,他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拍案而起,大声喝斥:“白云山,你竟敢取笑于我……今天的决定我是不会更改的,你再多说话,小心撵你出会议室。” 白云山面无人色。 谭德仁把左下首第一把皮椅的女儿谭静拉起来,向大家介绍:“这是我的小女儿谭静,想必大家都认识了。我想让她协助泽江管理公司,做副董事长和服装部总监一职。这样的安排大家没有任何异议吧!” 他都这样说了,谁还敢持怀疑态度? 谭德仁指着郁国良对儿子说:“郁总经爸一手栽培起来,非常可靠,以后可要多多向他请教。” 谭泽江彬彬有礼地朝郁国良鞠躬。 郁国良会意一笑,说:“董事长快请坐。” 谭德仁对儿子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在众人的送别下离开会议室,就算真正告别了商场二十多年的滚爬摸打不平凡的生活了。 苗添胜收完东西走出秘书室,觉察到工作室员工老是偷视他,还交头接耳的,好像在说他的坏话。他不安地走出工作大堂。在甬道,又看到同样的情景:三五个员工过往,窃窃私语,看到他来,躲躲闪闪。他更以为跟他有关,追上去仔细一听,根本不是。只听一个女员工说:“三小姐换男朋友跟换衣服一样,两三天一个,个个英俊潇洒,气宇不凡。”另一个女工说:“我听说三小姐昨天回广州,谭家大楼门口就站了一大堆男生。今天,她带来的那个叫杰的男人来头不小,据说他爸爸是某跨国公司的老总……” 一个男职工说:“我的一个跟三小姐同过学的好友说,三小姐在美国住公寓搞派对如走马观灯。她曾和一个拥有百亿资产的国际财团的掌门人做情人,而对方只有三十多岁,年轻有为。” 苗添胜皱了一下眉头,感到十分无趣。 苗守常带来两个人,让他们帮儿子拿过物品,说:“下调也不是坏事,就当是个学习和锻炼的机会。好好干。” 苗添胜望着父亲慈和的面孔,心里生出一阵感触,脑海里也闪现出过往的一幕幕…… 七岁那年,一个注定他与渔村绝缘的深秋。他还没有读书,从湖滩玩了一身泥沙回来被父亲叫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跟前。那是远从外乡回乡探亲年过三十,虽已娶妻却缺子嗣的堂伯苗守常。他一直很想有个儿子,此次回来,一是探亲,二是认亲。他准备将堂弟的儿子过继门下,这就是渔村所谓的“移侄继子。” 将三儿子过继给堂兄,苗有多经过多番考虑所做的决定。四个儿子当中,最小的老四最有过继的可能,只是他是特殊的一个,哪里忍心让他离开?老大老二年龄大太,不适合过继。于是,任务落在了老三的头上了。 苗添胜跟着继父来到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大城市。三天不到,就进了一间教学条件好,师资力雄厚的学校接受良好教育。从小学一直读到初高中,念完大学,又出国进修文秘课程。二十四岁毕业回国,在父亲的安排下受聘为飞跃集团的秘书。不久,升级为二级文秘,主要管理一些文书机要之类的高档工作,待遇非常不错。但他远远认为不够,他的目标是跟二十岁随父出外经商,三十岁继承父业,三十五岁开始跟谭德仁携手创业,中年就创出一段辉煌的成绩的苗守常一样,做一个成功人。作为一个年近三十的青年,连父亲的十分之一都不敌,叫他怎么不惭愧? 苗守常三十五岁和谭德仁等人合作创建飞跃,经过了两个年代的打拼,拥有现在的股东兼内部财监地位。在飞跃,他只是个小股东,股份不及谭氏的三分之一,由于为人可靠,做事认真,深得谭德仁的信任。公司创业之初,他冒着零下20c的严寒西出青海,北出哈尔滨,四处找销路打市场。为了扩大业务,他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半年下来,累垮了半条身子。 他在公司德高望重,谭德仁也敬他三分。有这样一个大本事的父亲做榜样,他从小争强好胜,发誓无论如何也要超越自己。来公司上班的第一天,他表现积极,努力做到不早退,不迟到,不请病假,不旷工,和女朋友见面的时间尽量缩至最短。他思索,不出三五年,拿下总经理一职不在话下。哪知天意弄人,这二级秘书的位子没坐热,就撞上了一个 “混世魔王”,差点开除不说,还糟糕地扣上一个有名无实的副厂长候选人的 “草帽子”,他满腔的屈辱和不平无法向人控诉呀! 明雨洁处理完那边的事,匆匆忙忙地赶来送行。出口,明雨洁深情地挥挥手,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我的阿胜!” 他极其感动,紧紧握住她的手凝视了她半天,觉得她好善良,好温柔,绝对为所有女人无法媲美的。譬如那个心高气傲的三小姐谭静,说到底只不过碰了她的车,谁对谁错还不知道,对他妄意强扣罪名,开除下调。这种心胸狭窄的女人,嫁得出去才怪呢? 谭静随男人杰走过来,不屑地瞟了苗添胜一眼,鼻子里重重一哼,擦身而过。苗添胜大大伤了自尊心,就要冲上去与她理论,明雨洁拉住他说不可以。 “不服气就放马过来。告诉你,本小姐不是好惹的,不好好放乖点,恐怕工厂也没有你呆的地方。”谭静扔过来的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苗添胜的心。他拿过父亲手上那些物品,二话不说,走出公司去。 财务部办公室,畅销部部长白云山和财务部长石汉水在进行秘密商谈: 白云山说:“想起会议室的事我就生气。那该死的老头居然不从我们当中选择,偏选一个毫无主见,做事不灵活的书生做董事长。” 石汉水说:“说来也是,我们连襟兄弟为谭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那谭泽江干了什么?飞跃有今天全是我们的功劳,为什么董事长一职交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交给我们。” “我不服!”白云山气得拍桌子。 石汉水一脸的沉静,“想他谭泽江等于初生的牛犊,干不了大事,他当董事长只会亵渎职位。我们等着瞧好了,总有一天他会出洋相气得老子吐血。”说完,哈哈大笑。 谭静和杰找到总经理办公室,用卡刷开那道厚重的门,自行入内。 总经理的办公室上千尺大得惊人,摆设优雅,色调调和。银幕般的玻璃幕墙处白云飘浮,房屋耸立,一切尽收眼底,多姿多彩,如诗如画;一张桌球大的办公桌上摆了几部不同颜色的电话机和一台液晶计算机办公等物;桌旁边显眼的地方放了一个风靡女郎的塑料站像,迎风而立,放眼前方,在展望未来…… 谭静四处转悠了一遍,一时打开套间看了看,一时打开休息室瞧一瞧,好似一个从未见过新房子的乡下女娃子。 须臾,郁国良在明雨洁和高北轩的陪同下走进了办公室。他满屋子的烟草味呛得喘不过气。扶扶眼镜看了看坐在办公桌前的两位不速之客,眼色一变。 谭静在总经理的宝座上晃动着跷起的二郎腿,红红的嘴角不时地喷出烟雾,和男朋友杰对郁国良的到来视而不见。浓浓的烟雾很快污染了办公室的空气。 郁国良反感地说:“请不要在我办公室抽烟,快把烟灭了”。 杰不太高兴地向谭静转过脸去,好像一只受了欺负的狗在向主人告状。谭静马上跳起来问郁国良凌厉地问:“你是谁,竟敢不让本小姐的男友抽烟?” 郁国良冷冷地说:“公司有禁止吸烟的规定,请不要破坏规矩。以免影响公司形象。” 谭静见对方不给面子,火“噌”地上来了。自持是董事长的小女儿服装王国的三公主,她板起面孔,口气酸硬地说:“呔!公司是我爸的,现任董事长是我哥,规矩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少拿这一套来压我。” 她的话根本镇不住老于世故的郁国良。想当年,他毕业于文秘学校参加人才市场招聘会,过人的才略通过严密的“三关”进入飞跃。后因工作认真,成绩显著,受到谭德仁的赏识,直接提到董事长办公室当秘书兼秘书处一级秘书等职。不久,代理董事长处理几件非常重大的案子再次受到赏识,做了业务部经理。几经努力,不到三年工夫,升到了副总经理、总经理的职位,年薪近百万。在飞跃,除了董事长,就是他,进公司十多年,立过的业绩比谭静吃的奶水多,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下。 当下,郁国良哼了一声,语调沉静地说:“在公司我是董事长的帮手,对董事长定下的规定和法则要维护、遵守。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职责所在的规定!” 谭静遭到反驳,陡然大惊,试想在男人堆里混了这么多年,今天居然在阴沟栽跟头,让人弄得哑口无言。丢脸万分,恨不得搬出大哥把他开除了。 作为谭德仁最喜爱的女儿,她机灵漂亮,基本没有落后于人的地方。在家她排行老四,两个姐姐居长,哥哥谭泽江为老三。十六岁那年父亲为她实现了出国的梦想——报读美国工商管理系。她利用认读的费用和课余时间跟异国的朋友大搞慈善活动。并且,成立一个“爱心基金会”,专门扶助一些贫穷的人。不料,其事迹新闻媒体广泛注意,大做文章,使之轰动一时,成为名人,接待了许多社会高层的资助和支持。她凭着冲浪般的性子很快和这些人一拍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