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娱]Let’s Not Fall In Love》 第1页 [bg同人] 《（同人）let’s not fall in love》作者：肖恩先生【完结】 简介： 人生就是一场赌博。 这是金恩澈在小时候就学会的道理。 所以她能够孤身一人来到首尔、为了出道这个渺茫的愿望努力，所以她能在中学从那个「乡下来的傻姑娘」变成那个传说中的「金恩澈」，所以她能够被劝退后重新开始，所以她能从铺天盖地的差评里存活下来。 所以她的爱情能成为人们艷羡而与嘆息的话题，所以她能是最闪耀的那个存在，所以……她总是吸引着和她一样偏执的人，而她则被和她截然不同的人吸引，但她却留不住他们。 就算那个鲜花与闪光灯构成的世界里处处都是危险，她也绝不会踏错一步。她用谎言编织了一朵玫瑰，而人们无法拒绝这朵玫瑰。 「那么你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 「年轻、富有、才华横溢、美貌非凡，你拥有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是啊，这听上去不能更美好了。」 「那你是为什么而折磨自己？」 「我没有。」 如果说李泰民对于金恩澈来说是月亮与大海，李泰容是橘园与自由的话，权志应该是……北极星与灯泡？虽然听上去很不浪漫，但真实而坚固。 他是她在梦境与现实边界的陀螺，她谎言里的真实。 阅读须知： 1.之前的文案有点误导，所以改了一下，要是还是觉得不对请告诉我，我再想想怎么改。这篇文章事业线爱情线一半一半，有三段感情，每段差不多各三分之一，男主稍微多一点，会穿插全文，但主要集中在最后的五六十章。 2.这篇文章已经写完啦，总共一百二十三章，四十万字左右。 3.存稿日更，每晚六点钟发，最近比较忙，我大概一到两周会抽一天来看下评论，如果有必要会来改文。 4.女主真·脑子有点问题，纯粹是我压力太大写来解压的，没有逻辑漏洞百出，放出来算是纪念我这段糟糕的时光吧。 5.主角早期设定借鑑的是gfriend，所以文章里她们不会出现。半架空，时间线很乱，不要细究。 其他觉得有必要提前说的请给我留言，我看到会加上去的。 最后感谢还愿意看我这篇拙劣文章的各位，比心 内容标籤：日韩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恩澈，权志龙 ┃ 配角：李真英，尹晶花，林珍熙，李泰民，李泰容，闵宇顺 ┃ 其它：韩娱，真人 一句话简介：我们不要相爱了 立意：成长 第一章 歌准备得如何？ 金恩澈醒来的时候，房间一片灰暗，窗帘把外面的世界遮得严严实实，她甚至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她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额头，摸索着从地毯上找到手机——8:16，那上面的数字冷酷地又跳了一分钟。 伴随着这时间袭来的是各式各样的信息与未接电话，谩骂与赞嘆，工作与私人邀请，就好像整个世界的喧嚣在这一刻伴随着亮起的屏幕一同归来，勐地向她砸来。 金恩澈打开信息，被她用a重点标註的李泰官社长在早上六点发来消息： 「歌准备得如何？」 简短而致命的一击。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嵴，在回復栏里删删减减： 「谢谢社长的关心，已经完成大部分了，会在截至日前完成的。」 不行，这太公事公办了，要让社长觉得她可怜可爱才行。 「昨天为了歌词熬到三点【哭】但是社长放心，不会让您失望的！」 也不行。这听上去太有把握了，实质上关于新曲子……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昨天刚熬完大夜【哭】一醒来看到社长的话压力真的很大啊……」 这更不行，这看上去一点自信都没有，他们公司不养没用的人，至少这次回归，她也必须抓住所有人的眼球。 「昨天刚通宵改完歌词，等着社长您给我指明方向呢【哭】今天准备泡一天工作室，社长有空时来听听我的v.5吧【拜託】」 总觉得还是不太妥当，她烦躁地又揉了揉头髮，却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改，最后只好一咬牙点击了发送，然后把手机扔垃圾一般往旁边一扔，再不敢看一眼。 金恩澈穿过灰暗的走廊，室友们的门都紧闭着，她搞不清她们是回来了还是留在公司练习到精疲力竭。这次回归每个人都很紧张，她们究竟会是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还是耀眼得遮住一切的太阳，成败在此一举。 像他们这样的小公司，经不起哪怕半次失败。 客厅里也没有一丝光线，她半闭着眼睛，拉开冰箱。 昨天晚上只吃了几片菜叶子的胃正因飢饿而火烧火燎地翻滚着，她厌倦地扫了眼冰箱里绿油油的一片，特意挑了黑色的蓝莓和紫色的紫甘蓝，然后把鸡蛋扔进煮蛋器。 体重秤就放在冰箱旁边，一关上门就可以看见。她深吸了口气，站上去，上面的数字和昨天一样，她在墙上的表格上照抄了一遍。 她的体重已经达标了，但上镜还是不够纤细，她们这次回归的形象是梦幻中的少女，所以要再瘦一些，上镜时才能体现出那种不真实的脆弱感。 正出神着，煮蛋器发出嘀嗒一声。她醒神过来，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临近九点了。 第2页 她顾不得烫手，连忙粗暴地剥开鸡蛋，胡乱地往嘴里塞去。要是社长心血来潮早上就去了工作室，自己却不在，可就太难看了。 鸡蛋的腥味很快压下了胃里的飢饿，她抑制住想吐的难受感，费劲地往嘴巴里塞紫甘蓝。 在她把最后几颗少得可怜的蓝莓塞进嘴里的时候，宿舍的门打开了，伴随着林珍熙的撒娇声的是头顶亮起的光线，「恩澈，怎么不开灯呢？」 「正准备去公司，就懒得开了。」她一边没精打采地回答，一边把盘子放进水槽。 「恩澈……」林珍熙又喊了一遍，特意拖长了尾音，她把手里的东西往玄关一扔，一下子冲到了冰箱前：「我好饿呀！」 她一边叽叽咕咕地小声抱怨着，一边在冰箱里翻找，「我昨天主持的时候，看到帅气的男爱豆一点都不动心，甚至还在想他们的腹肌看上去没有鸡腿好吃！我完了我一定是完了……」她假哭着从冰箱的最里面找到助理藏起来的芥末章鱼，打开前激动地搓了搓双手。 「你知道真英姐今天晚上要看你的体重吧。」金恩澈嘆了口气，提醒道。 林珍熙的手顿了顿，「你为什么要开口……」她哀怨地看着她。 「相信我，」金恩熙朝她眨了眨眼睛，「晚上要是不达标，你会更痛苦的。」 「啊啊啊……」珍熙烦躁地喊了几声，把手里的盒子放回冰箱，「人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再熬两个礼拜，」金恩澈安慰她，「回归了就好了。」 「你是想说回归了就根本没空感到飢饿是吗？」林珍熙嘟起了嘴。 「也有可能是运动量够大，可以不用忌口随便吃了？」 「运动量再大能有现在大吗？」林珍熙嘆了口气，「我已经练舞练到要不会走路了，为什么这次排得这么难啊？」 她说着瘫到一旁的沙发上，像一只闹脾气的小猫，把脸埋在抱枕里，声音从下面含含煳煳地传来：「要是我们在yg就好了，今天看了bigbang前辈们的舞蹈，好羡慕啊。」 「说不定我们能上running man或者无限挑战那样的综艺呢？」金恩澈一边洗碗，一边反驳道。 「无限挑战……」林珍熙把脸从抱枕里露出来，一脸嚮往，「不知道我们这次回归会怎样，李社长决定了用哪首歌了吗？」 「今天还要再讨论，李社长说还差点什么……」金恩澈垂下眼睛，专注地擦起盘子来。 「你那首还不够好吗？」林珍熙不理解地摇摇头，「李社长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歌吧？《cherry hill》能火他可完全没预料到，现在倒开始装模作样地把关起来。」 「真英姐听到会教训你的。」金恩澈笑着转移了话题，这样不把社长放在眼里的话，珍熙能说，她却是连附和都不敢的，「你说bigbang的前辈们今天也来了？」 「是啊，真难得，是不是？」 「感觉按照他们的回归计划，整个夏天都会是他们的吧。」 「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啦，这种事情还是让exo这种大公司出身的男团去头疼吧，我们能拿个前十就是很大的成功了！要是运气好，从bigbang手下夺到了一个一位，哇！」她激动地弹起来，「我能在我爸妈面前吹半年。」 「你在想什么呢，那可是bigbang……」 「有点自信嘛，他们又不怎么打歌。再说，我们上次也拿了几个一位呢！而且，我真的对你的曲子很有信心，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好听，我爸爸听了也这么说呢！」 林珍熙一连说了好几个「真的」，接着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随手拿起一个勺子假装话筒：「林教授——首尔大学经济学教授——亲自认证：这首歌让人想到了夏日清爽的海风，令人眼前一亮，是愿意多次收听的歌。」 「要是李社长也这么觉得就好了。」金恩澈嘆了口气，朝往房间走去，「你赶快休息吧，我要去公司了，保佑我今天能得到社长一句『通过』。」 「肯定的！再拖连mv都要来不及拍了。」林珍熙听上去信心满满。 金恩澈在她的鼓动下心情总算了一些，她换了一身宽大的运动装，有找了顶有些过大的渔夫帽，再戴上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瘫在沙发上的林珍熙看她的装扮，怜悯地摇了摇头：「那些傢伙还是守在楼下？」 「说实话，如果他们不守在那里……」金恩澈的声音从口罩下传出来，闷闷的，「我就要担心自己是不是过气了。」 万幸她抵达工作室的时候，李社长并不在，不幸的是新歌如何修改她依旧毫无头绪。社长和她的老师在11点踏入了工作室，然后他们整整耗费了一个中午却毫无进展。 下午两点的时候，金恩澈终于被放出了工作室。 她揉了揉因为错过午饭而疼得有些麻木的胃，推开练习室的大门。 她的两个队友正大汗淋漓地躺在地板上，看到她进来，李真英关掉了音乐。 「恩澈，」尹晶花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早上好。」 「是下午了。」金恩澈纠正她，「怎么不回去睡？」 「懒得来回折腾，而且……」李真英站起来，朝她走来，「静林姐说，我们宿舍楼下好像又多了两个人。」 「这些该死的私生！」尹晶花在她身后咒骂了一句。 第3页 「你出门的时候，他们没有纠缠你吧？」李真英接着问道。 「又多了吗？」金恩澈烦躁地看向了窗户，窗帘永远是严严实实的，「我没注意，那群胆小鬼，」她冷笑了声，「怎么敢纠缠我呢？」 「恩澈啊恩澈，就喜欢你这种自信！」尹晶花比了一个大拇指，「我们换宿舍可全靠你了。」 「靠我什么啊……」金恩澈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心里涌上来的压力与不安强压下去。 「你的歌进展如何了？」李真英也问道。 金恩澈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来，抬起头来，做出欢快的样子来：「李社长通过了！不然你们怎么能在这个时间看见我？」 「通过了？」两个人一齐开口，语气里满是惊喜。 「最后用了哪个版本？」李真英连忙追问道，「还是你们又改了？」 金恩澈从包里掏出一个三明治，对她无奈地笑了笑：「最初的版本。」 第二章 他们既亲切……又遥远。 「最初的版本。」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李真英打破这安静，「总之能通过就是万幸了。」 「是啊，能通过就是万幸了。」金恩澈一边附和着，一边打开三明治的包装纸。 「又是赛百味？」尹晶花受不了地摇摇头，「你不做他家的代言人真是可惜了。」 「要是赛百味愿意让我做代言人，我要高兴地哭出来了。」金恩澈咬了一口面包，又晃了晃手中的三明治，「李社长的爱心午餐。」 尹晶花探头看了一眼，「没有芝士也没有酱？他还不如干脆把面包切碎了给你当沙拉。」 「你的体重也才刚刚达标而已。」李真英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欧尼，我只是说说而已。」尹晶花立刻求饶。 金恩澈假装笑弯了腰，好掩饰住咬到燻肉时涌上来的噁心感，等到练习室重新安静下来，她才也直起身。 「好了，言归正传，宇顺哥说明天开始录音，争取三天内结束，然后就是舞蹈和mv，时间有点紧，让我们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她说罢站起来，顺势把吃了小半的三明治重新包回去，「走吧，赶紧回去。」 「你中午什么都没吃吧？」李真英有点担心地看着她，「静林姐说你最近几乎没怎么吃饭。」 「我早饭吃了不少，现在歌不用改了，我满脑子只想着回去睡觉。」金恩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走吧，我们快回去睡觉吧！」 她们的宿舍离公司其实只有十分钟的路，在出道前，她们常常沿着那条小道步行回去。那时候往往是凌晨，只有路灯与天上暗淡的星星，还有身边人疲倦的面容。 现在身边的人依旧疲倦，除了失去了自由，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恩澈，怎么了？」助理郑静林把她从追忆中唤醒，李真英和尹晶花正在车外等着。 「差点睡着了。」金恩澈揉了揉眼睛，也跟着从车子里爬出来。 「赶紧回去休息，」郑静林怜悯地把三个恹恹的少女往大楼里赶，「珍熙说得对，真应该给你们配个营养师。」 她一边说一边匆匆往楼里赶，快到门口时，发现拉下了一个，回过头：「恩澈，又怎么了？」 金恩澈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某个方向。 郑静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普普通通的绿化带。 「恩澈，快走吧。」她往前走了几步，语气有点焦急，抑制不住地朝不远处的几个人影看了看。 金恩澈没有睬她，反而往前又走了几步。郑静林走到她身边，正要伸手，才终于看到是什么吸引住了金恩澈的目光。 那是一只瘦弱的橘猫，一动不动地趴在道路的边沟上。它全身瘫成了一条长长扁扁的面团，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般趴在那里，连唿吸的起伏都感觉不到，安静得有种不详的意味。 与其说它是在睡觉，不如说它为自己找好了墓地。 金恩澈又往前走了一步，「欧尼，它……」 「恩澈，」郑静林打断了她，她的声音因为害怕而显得过于响亮，「恩澈，快走吧。」 她说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往大楼门口拉。金恩澈最近的状态不太对，不管那只猫是受伤了，还是真的……死了，她们都不能再探究下去了。 「恩澈！金恩澈！」她们正往回走，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金恩澈回过头去，又是那张熟悉的脸。 他见金恩澈对他的话有回应，显得更为激动了，「恩澈，最近怎么不笑了呢？」他痴迷地望着她，脸上的肥肉因为激动而颤抖着，「恩澈，你是生欧巴的气了吗？」 他又走进了一步，见金恩澈依旧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语气突然从激动转为愤怒：「恩澈，对我笑啊！就像我们第一次遇见时那样，笑啊！」 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背叛了他的女朋友，一个被他掌握在手中却又逃脱的洋娃娃。 在这样的目光里金恩澈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胃里下午吃下的三明治翻腾着让她想要呕吐。 「恩澈！」李真英也跑出来，拉着两个人往里跑，「快进来，我们前两天刚换了门禁，他们进不来。」 直到门禁的大门关上，几个人才终于松了口气。金恩澈回头看去，那个男人还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她。 第4页 她转过头来，对郑静林道：「再报一次警吧。」 郑静林为难地看着她：「这件事情我也和李社长沟通过，但他的意思是……马上就要回归了，还是不要闹出新闻的好。」 「是吗。」金恩澈平静地按下了电梯，无动于衷得甚至有些冷漠。 「社长也是没办法……」郑静林在一旁接着解释，「那孩子还没成年，上次报警我见过他的父母，真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恩澈啊，社长说得也对，你是玉瓶，不值得去和瓦罐拼命啊。」 「那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尹晶花不满地抗议，「我现在都不敢一个人回来了，鬼知道那些人会做出点什么！他们都是疯子……」 「如果这次回归能有上次的成绩的话，公司已经给你们选好了新公寓了。」郑静林帮她们按着电梯，「新小区住了不少艺人，安保措施绝对可靠。」 「那如果我们回归的成绩一般呢？」李真英走进电梯，转身问她。 「这……」郑静林尴尬地笑了两声，连忙走进电梯按下关门，「我对你们有信心，不是都说恩澈的新歌很棒吗？」 「还真是现实啊。」尹晶花冷笑了一声。 「总之就再忍忍吧，出门的时候尽量包裹地严实点，他们看不见你们的脸可能会好一点。」郑静林苦口婆心地劝着，「还有恩澈啊……」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站在最里面、面无表情的少女，「下次出门，戴上墨镜吧，那样安全点。」 金恩澈什么都没有说，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一阵沉默，然后电梯「叮」得一声，打开了门。 「凭什么要我们忍受呢？」尹晶花受不了地走出电梯，「再说这难道是恩澈的错吗？」她满腔的怒火就要彻底爆发。 「晶花姐，」金恩澈终于开口，「算了，我们再忍忍吧。」她牵住了她的手，尹晶花惊讶地发现她的手心全是湿冷的汗，「你不也说吗？我写的新歌相当棒呢。」 「是啊，」李真英连忙打圆场，「我们这次回归一定会成功的。」 「是啊，一定会成功的。」金恩澈轻声地重复着。 这一次，绝对会成功的。 金恩澈无数次地听到这句话，又无数次地说出这句话，等到她生生被这句话吓醒时，不由为这可悲又可怜的自己笑起来。 她再次闭上眼睛，但各种声音、各种颜色围绕着她，糟糕的歌词、不完整的曲调，还有疯狂的咒骂和同样疯狂的示爱。她强撑着忍受了好一会儿，终于又重新爬起来，轻轻打开门往客厅走去。 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客厅还亮着。林珍熙正坐在沙发前，电视无声地开着。 「你还没睡吗？」金恩澈压低了声音问她。 「下午睡得有些早，现在睡不着了。」林珍熙抱着抱枕转头看她，「你呢？怎么醒了？」 「出来喝点水。」金恩澈说着走向冰箱。 林珍熙沉默地看着她拿出一瓶水，喝了大半，才终于开口：「说实话，我有点紧张。」 「我也很紧张。」金恩澈慢条斯理地拧好瓶盖，朝她眨了眨眼睛。 「我感觉你好像……永远都是那么镇定。」林珍熙抱紧了手里的抱枕，显得有些脆弱，「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是这次回归反响不好怎么办？要是我失误了怎么办……」 「所以就爬起来看综艺？」金恩澈又看了一眼电视，「还是runnning man？」画面上权志龙正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无奈地笑着。 「白天的时候，不是正好说到了这个嘛？再说，我们要回归了，也要为上综艺做准备了。」 「那也应该看女团上的综艺啊，」金恩澈在她旁边坐下，「看这个……」她又看向电视，几个男孩子正笑得别过头去，「有什么借鑑意义吗？」 「因为昨天主持的时候遇到了呀，还和我打了招唿呢！我们出道那时候完全没有碰到过……你知道，我还算得上bigbang的粉丝呢！」林珍熙说着说着又开朗起来。 「那么粉丝和她的爱豆第一次见面感想如何呢？」金恩澈从她怀里把抱枕夺过来，抱在怀里。 「不是第一次啦，」林珍熙也不在意，从旁边另抓来一只玩偶熊抱住，「但是是第一次，我以出道女团，而他们以舞台前辈的身份说话。」 「什么感觉？」金恩澈整个人缩在沙发里，懒洋洋地看着电视里几个人努力地纠缠在一起。 「怎么说呢？」林珍熙苦恼地皱起眉，「他们既亲切……又遥远。」 第三章 她等待已久的审判，终于要来了。 「他们既亲切……又遥远，」林珍熙苦恼地皱起眉，「真奇怪，他们明明那么亲切，却让我觉得有些失落。 」 她知道那种感觉，那种遥远到觉得自己很渺小的感觉。金恩澈看着电视画面里bigbang的成员们狼狈地笑着的样子，垂下了眼睛，明明看上去仿佛是可以一起玩耍的朋友，但都不过是假象罢了。 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权志龙的时候，那甚至不能说是遇见，只是自己单方面地看见罢了。那个时候她们的歌曲奇蹟般地逆袭，甚至在有些时段爬到了音源榜的第一名，各式各样的赞美泛滥了般地围绕在她的身边，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天才，是个天生的爱豆，所有人都说她拥有写歌的才华，她也就相信了那些话。她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能一直红下去，这些鲜花与掌声将一直伴随着她。 第5页 那是为了这场奇蹟般的逆袭准备的庆功宴，李社长请了她们组合四个人和几个工作人员，去了昂贵的西餐厅。酒席上是各式各样的恭维话，不是你辛苦了，就是还是社长有眼光，到下半场几位男士都醉得不轻，她受不了包厢里浑浊的空气，偷偷熘了出来，在餐厅的侧门看到了依靠着墙抽菸的权志龙。 那个男人看上去像是刚从什么舞台上下来，整个人都打理得闪闪发亮，精心搭配的红色衬衫配上造型古怪的各式饰品，仿佛奢侈品店里立在展示柜里的稀有皮挎包，充满了难以接近的昂贵。唯有他的头髮未能成功地一丝不苟地挺立着，有几撮软趴趴地趴在头上，为他锐利的形象增添了一些柔软。 下意识的，金恩澈远远地就停下了脚步，但还是惊动了他。他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是注意到了她，又像是没注意到她，不在意地回过头去，和身边的友人说笑了几句。他手指间燃了一半的香菸闪烁着暗红色的光，他慢慢凑近吸了一口，整个人显得那样的松弛懒散，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那是金恩澈梦寐以求的状态，那种整个世界都被掌握在手中的自信。她看着他，就像是被泼了一身的冷水，突然从近期的美梦中醒来，她那些引以为豪的一切，在这个男人光芒的对比下，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那么的岌岌可危，只要一次失误，一次不那么成功，她就会重新回到原来那个暗淡平凡的世界，那个失败者的世界。 也是那一天，当她下定了决心要谦卑着加倍努力时，才发现自己以往丰富的灵感像是枯竭的河床，怎样挖掘都难以看见一点水源。 在她遇见权志龙的那一天，在她清晰地明白自己想成为像权志龙那样成功的人的那天，她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灵感与才华。 就像是一个诅咒。 真是令人厌烦的男人。 「恩澈？恩澈？金恩澈？」 金恩澈勐地从回忆中醒来，她茫然地转过头，去看墙壁上的挂钟，「我好像……睡着了？过去了很久吗？」 「没有，」林珍熙担忧地看着她，「只是……你看上去，不太好。」 「怎么了？」金恩澈掩饰地理了理头髮，「可能我太困了？」 「你看上去很苍白……我本来以为你昏过去……」她不安地换了一个词，「我以为你睡过去了，但你睁着眼睛，就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她越说越害怕，抱紧了手里的小熊，「你还好吗？」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金恩澈揉了揉眼睛，「抱歉，吓到你了。」 「你最近吃得太少了，又这么辛苦，我明天就去和李社长说，哪怕我来发工资，也要请个营养师来，还有……」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陷入了沉默。 在这片沉默里，金恩澈闭上了眼睛。突然，她感到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环住了她，她先是僵硬地挺着，然后慢慢地放松在林珍熙的怀抱里。 「很累吧，大家都把这次的希望放在你的身上。」她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很辛苦吧。」 「不要害怕，」她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不要害怕。」 「大家都进来了吗？赶快叫上自己的好朋友，不要错过了呀！」林珍熙可爱地凑近屏幕，数了数直播间人数，「哇，比我想像的多了很多人呢？要知道，我们刚出道时直播，连一百人都没有，超级可怜的！」她说着作出假哭的动作。 「说明上次很成功呢！」尹晶花在一旁满意地点了点头。 「非常幸运，上次能得到大家的喜爱，希望这一次大家也能多多支持我们的新歌。」李真英笑着挥了挥手里的仙女棒。 「真英姐真的是官方担当啊，」尹晶花夸张地摇摇头。 「我说的不对吗？」李真英作势要拿手里的仙女棒砸她。 「对对！」尹晶花一边躲一边大声肯定，「非常对，大家一定要去听我们的新歌呀！」 「离我们的新歌发布还有……」林珍熙又凑近pad看时间，「二十分钟，在这二十分钟里呢，我们就来简单地给我们小羽毛们介绍一下这次我们的新专辑……」她一边说一边看屏幕上飞快划过的留言，「哇大家都很期待呀……恩澈？啊……大家在问恩澈你怎么不说话呢？」 金恩澈坐在沙发的正中间，微微笑起来，「就这样和大家隔着屏幕相见，感受着大家期待的心情，不用说话，都感到很幸福呢。」 「咦……」林珍熙受不了地摸了摸手臂，「太肉麻了，我的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这就是写歌的人的威力嘛？」 「我是怀着很真诚的心说这句话的！」金恩澈一脸委屈地嘟起嘴。 林珍熙朝她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屏幕后的经纪人闵宇顺扬了扬手中的专辑。 李真英立刻接话道：「那作为这次我们主打曲的创作者，恩澈来给我们介绍下这次的新歌吧？」 「啊对新专辑！我刚刚都说了一半来着，大家还没看到我们的新专辑吧？噹噹噹噹……」林珍熙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本淡蓝色的专辑，献礼似地双手捧到摄像头前，「看，这是我们这次的新专辑，和主打歌一个名字，叫《sunken boat》，会在一个礼拜后的今天正式开始发售！」 「是不是很好看呢？」尹晶花也开心地凑近了，指了指专辑，「封面是渐变的蓝色，是海水的蓝色哦，和我们恩澈的头髮一个颜色呢。」 第6页 金恩澈也把头凑近，让头髮和专辑放在一起比对。 「是很好看的蓝色吧，这个颜色髮型师姐姐调了好久，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超级羡慕的。」林珍熙说着撒起娇来。 「你想要吗？那太好了，」金恩澈笑着举起了手，「静林欧尼，珍熙也愿意染浅蓝色了！」 林珍熙迅速捂紧了自己，「这个蓝色还是在别人头上最好看，漂头髮太痛了！」 屏幕后闵宇顺再一次扬了扬手里的专辑，瞪了林珍熙一眼。 金恩澈看向李真英，「那真英姐姐来介绍一下新专辑吧，虽然时间很紧张，但是这是花了大家很多心血的专辑。」 「这次是一张迷你专辑，收录了五首歌。」李真英接过专辑，认真地开始讲解，「每首歌都是大家很努力地挑出来的。叫《sunken boat》，大言不惭地说，其实是在比喻我们自己吧？」她歪了歪头，「我们就像是沉在海底的船，需要大家的喜爱与关注才能重新回到水面上来呢。」 「还有关于这次的主打曲，大家可能有听过这样的传闻，」尹晶花在一旁补充，「只用了两周就写完了歌、编完舞蹈、拍完mv……其实不是这样的。」她说着用双手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 「《sunken boat》这首歌，是我在没有出道前写的曲子。」金恩澈接着她的话解释道，「成员们和李社长都觉得非常适合作为夏天回归的曲子，于是我和金老师又重新在以前的曲子上做了修改。」 「真的改得很痛苦呢，」林珍熙在一旁点头。 「mv和舞蹈也是在原曲子上，很早就在编排设计了，不是两周匆匆忙忙赶出来的，请大家放心。」李真英认真地走着台本。 「啊说到mv，」林珍熙激动起来，「这次的mv很梦幻，大家要可以多看几遍哦。」她可爱地做了个wink。 「在mv里面，大家的造型和上次不一样，非常豪华……啊这个可以说吗？」尹晶花不确定地问道。 「预告早就发布了，你没有看吗？」林珍熙立刻反问道。 「被逮到了……」尹晶花不好意思地捂住脸，继而又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正色道：「这次的mv呢，我们是作为深海里的美人鱼，守护沉在海底的宝藏船。」 「说到预告……」金恩澈像是想起了什么，「社长不是给大家预放了前五秒的音频吗？可能会和大家想像的不太一样。」 「那个呀，」林珍熙明白过来，「前五秒不是很飘渺的哼唱吗？大家有没有猜到是谁的声音呢？」她说着又去看屏幕，然后一脸的受打击，「大家都在嘲笑我，说一听就是恩澈的声音。」 「恩澈的声音很特别呀。」李真英安慰她。 「可能大家都想当然地以为，这会是一首抒情歌……」金恩澈继续道，「其实只有前奏那里是这样，主歌是非常欢快、清新的。」 「是大家会想在夏天反覆听的歌呢。」尹晶花骄傲地总结道。 …… 「请大家一定要多多收听哦！」四个女孩齐声道。 等到闵宇顺比出ok的手势，四个人才一起松了口气，瘫倒在沙发上。 「还有多久啊？」林珍熙握紧了金恩澈的手。 「三分钟。」闵宇顺又低头再确认了时间。 「你说，这次我们的歌能一开始就进前100吗？」李真英有些担心地问道。 「前100肯定没问题吧？」尹晶花看上去自信许多，「这次光直播就有几千个人来看了呢，说不定，我们能进前50。」 金恩澈只是沉默地任由林珍熙紧紧抓着她的手，她等待已久的审判，终于要来了。 第四章 sunken boat，真不是一个吉利的名字啊。 「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呢？」金恩澈疲倦地蜷缩在沙发上，问坐在旁边的李真英。 「好像舞台布置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我们的顺序延后了。」李真英帮她把落下来的毛毯重新盖好，「要不睡一会儿吧，时间到了我叫你。」 「睡不着，」金恩澈嘆了口气，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况且要是睡着了，我的嗓子可能会哑。」 「上次也是这样，我们这次的行程比上次还满，你又一直不能休息……」李真英担忧地看着她。 「我的唱功本来就不好，要是连嗓音也不行……」金恩澈无奈地笑笑，「这次我就要成为我们回归的千古罪人了。」 「实在不行就半开麦吧，听说这次舞台布置李社长投入不少钱，说不定能沟通一下？」尹晶花也在旁边安慰她。 「社长可不会把钱花在这种地方。」金恩澈摇摇头。 「我让珍熙去买咖啡了，再撑撑。」李真英鼓励她。 正说着，林珍熙激动地从休息室外冲进来，「欧尼们！你们看到了吗？我们的歌……」 「嘘！」李真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不好意思地朝共用休息室的女团成员们歉意地微笑。 「我们的歌！」林珍熙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掩饰不住声音里的激动，「到了第25名！还没有开始打歌，综艺也没上，就到了第25名！」 「这么前面吗？」尹晶花也激动地立刻打开手机，「真的！而且这个时间正是早高峰，说明大家确实是因为喜欢听排名才上去的！」 金恩澈刚拿起手机，就见助理郑静林匆匆走进来，「恩澈，你和我出来一下。」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正努力保持着镇定。 第7页 这份努力让金恩澈有种不详的预感，她扫了一眼身旁茫然的队员们，跟着站了起来，「怎么了？」她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出来说。」郑静林一出门就塞给她一个pad，然后又快步带着她往前走，「你先看，不要说话。」 金恩澈低下头去，pad上是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f-girl成员恩澈暴力加害者》《李某某指认f-girl成员恩澈校园霸凌》《f-girl成员恩澈前男友》《f-girl成员恩澈的歷任男友》《f-girl成员恩澈私生活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金恩澈打开自己的手机，登陆ins，自己最新一条宣传新歌的照片下全是留言，不断地在更新，有谩骂的，有质问的，还有号称是自己的中学同学，在那里揭露「金恩澈」的真实面目。 她又切换到melon，她们的歌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又往上爬了2位，达到了23位，她打开留言区，最开始的评论还是关于歌很好听的赞扬，但后来就全是关于她的新闻的讨论，甚至越来越多，看上去她的新闻给这首歌带来了不少热度。 「虽然有才华但是是个人渣呢kkkk」、「被jyp退货是有原因的啊……」、「这样的人怎么能写出这么治癒的歌，不会创作也是造假的吧？」、「我比较好奇那位男朋友，听说很有势力。」、「sunken boat……sunken……像歌名一样沉下去腐烂吧。」「最讨厌校园暴力者了，之前就觉得她很少笑，样子很傲慢，果然是这样的人啊」…… 金恩澈捏紧了手机，一股怒火从心底涌上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顺哥已经去处理了，」郑静林从她手里接过pad，又塞给她一串钥匙，指了指贴着06的那把，「我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在这里工作，问她借了暂时空闲的休息室的钥匙，你进去后先和吴理事电话解释下当初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现在负责你们的公关。」 「吴理事？」金恩澈皱起眉，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腼腆而怯懦的脸，「那个社长的朋友，吴成宇？」她觉得有些荒唐，「那个傢伙，现在成为理事了吗？」 「什么叫那个傢伙，他是长辈。」郑静林不贊成地看着她，「现在这种时候，你更要注意说话。再说，为什么这么不满，吴理事很好说话，换成别人起码要把你狠狠骂一顿了，而且，他不是很喜欢你吗？」 「我知道了。」金恩澈垂下眼睛，一个三四十岁的老男人，对着未成年的少女露出觊觎的目光，又为自己这觊觎而羞愧，这样的无用而猥琐的人，竟然也混到理事了吗？ 「和吴理事好好解释，他在媒体那边还是很有人脉的。」郑静林叮嘱她，「解释完整理一下自己，大概半个小时后预录舞台的录制就要开始了。台下粉丝们现在都没有手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在舞台上不要有负担，好好发挥，这是回归后的第一次舞台，表现得精神点，明白吗？」 「我会的。」金恩澈温顺地答应。 「因为这烂摊子，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了，用完休息室记得重新锁上。」郑静林的语气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些烦躁，然后又强压下来，放缓了语气，「其他成员那边，我会先简单地说明下，具体的，回去后你和她们亲自解释，可以吗？」 「我会收拾好的。」金恩澈承诺道。 她看着郑静林匆匆离去，转过头去，走廊尽头安静得几乎死寂，她捏紧了手里的钥匙，往前走了几步，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在挂掉和接起间犹豫了一下，害怕是吴成宇换了手机号，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 「金恩澈，你这个贱人！」电话里的男声愤怒地喊着，「为什么背叛我？除了我你还有别的男人吗？」 金恩澈被这歇斯底里的怒吼惊得没握住手中的钥匙，它们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但依旧遮不住电话里愤怒的指责，「恩澈啊，欧巴这么爱你，每天每天什么都不干，陪着你上下班，陪着你去参加活动，夜里守在楼下看你入睡，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恩澈，那个男人是谁……」 金恩澈面无表情地按掉了电话，熟练地加入黑名单，然后蹲下来捡起钥匙，眼睛控制不住地发酸。可能是蹲下来的缘故，连空气都稀薄起来，她感到有种难以唿吸的窒息感。在这个时候，她可不能哭，眼妆是画了很久的渐变色，要是花了的话，会很麻烦的。 她紧紧环住了自己，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小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不知道哪一刻会沉下去，不知道该往哪里使力。也许评论说得对，sunken boat，真不是一个吉利的名字啊。 手机再一次响起来，又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按掉声音，任它唿叫着，重新站起来，往前走去。她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不多了。 在9号房间门口，她停顿了下，煳成一团的大脑努力回想当初郑静林给她的是6号还是9号，这时，来电者终于放弃地挂断了电话，然后下一秒，重新又打了过来。 是哪间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还能更糟吗？她这样想着，干脆地拿出钥匙打开休息室的门，反身关上，落锁，然后在黑暗里轻轻嘆了口气。 手里的手机依旧孜孜不倦地响着，连这短暂的一刻安宁也不愿意给她。她再一次按掉，拉入黑名单，在他再一次打进来之前，找到了吴成宇的电话拨通。 第8页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就好像对方正守在手机旁等她的来电，那头是个温柔的男声：「恩澈啊，是你吗？」 「吴理事，是我。」金恩澈打开灯，在突然的光亮下她难受地眨了眨眼睛，忍住想要藉机冒出来的泪水，「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那么恩澈，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那边的声音温柔得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在这温柔下金恩澈的怒火又一次燃烧了起来，「理事，现在探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真的干了她说的那些事情？」 「理事，现在不是您质问我的时候。」金恩澈走向休息室中间的镜子，「这件事情在一开始有苗头的时候，您就应该立刻压下来，然后再来找我确认。而不是现在这样任由事态扩大，这个时候，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呢？」 「起码要知道真相，才知道要怎么澄清吧？」电话那头也有些生气了。 「您说笑了，」金恩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那双上扬的狐狸眼眼尾被贴上了泪珠形状的碎钻，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清冷，但笑起来，就只剩俗气的妩媚了，她最讨厌这双眼睛，「就算我现在开始澄清说一切都是误会，然后找上一两个同学老师做证……」她嘆了口气，「一个爱豆和一个可怜兮兮、堵上名誉的普通人，您觉得人们会倾向于哪端呢？」 「但是……」 「您还不明白吗？」金恩澈也有些不耐烦了，「吴理事，现在除了立刻斩钉截铁地否认，然后把这件事情压下去，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恩澈，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吴成宇的声音里满是失望，「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第五章 他喜欢野心，但他讨厌这种野心。 权志龙一开始不准备在休息室里睡觉的，但是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巧。约见的人临时要开会，再回去赶回来路程也要半个多小时，他也只需要等半个多小时，而今天又因为打歌舞台录制附近挤满了各家的粉丝，再加上昨天几乎没怎么睡，最后只好不情不愿地被塞进了空闲的休息室。 但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休息得好呢？在门被打开的剎那，他就惊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动作，门又被重新锁上，只有一个人影低着头摆弄手机。下意识的，权志龙绷紧了神经，他正准备从沙发上下来，那个人影一边拿起手机说话，一边打开了灯。 「吴理事，我很抱歉。」 那是个盛装打扮的少女，染了一头浅蓝色的长髮，明显被精心打理过，每个卷度都在恰到好处的位子，最吸引人的是那一双上扬的狐狸眼，即使没有在看你，仿佛也在勾着你微笑，即便是在均是外貌佼佼者们的爱豆中，也美得令人难忘。 大约是来录打歌舞台的爱豆，权志龙这样想着，就见少女微皱着眉，一脸严肃地走向休息室中间，继续打着电话，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您还不明白吗？吴理事，现在除了立刻斩钉截铁地否认，然后把这件事情压下去，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权志龙不由有些尴尬，失去了起身的最好时机，又听到了这样的话题，现在再发声，就显得不那么合适了。他只好一动不动地继续躺在那里，祈祷不被发现。 「好吧，您想要真相，我就给您真相。」那少女怔怔地望着镜子，深吸了一口气，「朴承元……我的前男友，就是个彻头彻底的人渣，以玩弄弱小来满足他那可悲的自尊心……」 权志龙精神了起来，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 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女不耐烦地「啧」了声，「我当然没有参与，这也就是她拿不出任何证据的原因，我只是在一旁旁观，哦……」她冷笑了一声，「甚至连旁观都算不上，我很烦这种戏码，一般都是直接走人的。」她的语气里有种令权志龙不舒服的冷酷。 「……」 「把责任全部推给朴承元，说我被爱情迷昏了头脑？」少女嘲讽地笑起来，「您还记得我是个爱豆吗？一个出道前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迷昏了头脑的爱豆？这印象可比没有证据的校园暴力严重得多。」 「……」 「朴承元胁迫我？我也是受害者？」少女不耐烦地用手关节敲了敲化妆桌面，「打这通电话前，您都没有查过朴承元是什么人吗？您以为他是凭什么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的？您以为那个胆小鬼为什么只敢质问我，却连朴承元的名字都不敢提？只敢说金恩澈的男朋友……」她再次嘆了口气，「您问问社长吧，朴承元是谁的孩子，家里又是干什么的，再来和我讨论该怎么处理。」 「……」 「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您了吗？往下压就是了，朴承元家里也不会高兴看到这条新闻继续扩散开来的，他们会好好收尾的。」 少女冷漠地结束了通话，对着镜子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重新睁开，又凑近了镜子，用手指抹去了眼下略有些晕染的睫毛膏，再将落在眼前的刘海别在耳后，突然她的动作顿住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左下角。 权志龙的眼睛与她在镜子中对上了，他被发现了。 「我本来在这里睡觉。」他慢腾腾地坐起来，试图理直气壮地指责她，这场景委实有些尴尬。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了，沉沉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第9页 少女一言不发，并没有回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眼睛跟随着他的动作上移了一些，依旧隔着镜子死死地盯着他。 在这样的目光下，权志龙不舒服地坐直了身体，他也看着镜子，在镜子里，素颜的自己朴素得甚至有些憔悴，在容光焕发的少女的对比下，有种气势被压下去的感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前辈，您都听见了。」少女比他想像的冷静得多，她平静地问道，就像在问候他今天天气不错。 「听到了一些。」权志龙含煳地回答道。 「我如果现在拜託前辈什么都不要说，好像显得太失礼了，是吧？」金恩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她不应该慌张的，他们这悬殊的地位，他完全没有大肆宣传的必要。 「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权志龙冷漠地回答，他觉得自己这样的表情总算在气势上和她势均力敌了。 「那我就谢谢前辈了。」少女笑起来，她弯眼笑起来有种调情的妩媚感。 权志龙这时终于想起她是谁来了，上半年靠着一个视频一首歌逆袭的小公司女团成员，他们公司公关部的人曾经把这作为一个经典营销案例和他感嘆过，说他们的社长李泰官可是个在营销上无所不用其极的可怕人物，摊上这样的社长，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说，」权志龙没有忍住开口，「你知道冷漠地站在一旁，也是一种霸凌吗？」 「……」金恩澈沉默一小会儿，藏在桌子下的手紧紧地掐住掌心，她努力掩饰住自己的不安，她当然知道，但她不能承认，绝不能承认，「前辈真是个善良的人啊。」她苦笑了一下，「但是站在一旁，和跪在那里被人欺负，14岁的我只敢选择前者，这也要被责备吗？」 权志龙愣了一下，这是种合情合理的解释，反倒显得他的责备不近人情。但是她的话语、她的语气、她的眼神，哪里都写着违和，他却又说不出哪里违和。 「我还有演出，不能在这里留太久，就先感谢前辈能保密了。」她鞠了一躬，「当然，如果前辈不想保密，我也无话可说。」 「你不怕你的名声因此……」权志龙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名声这种东西，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旦画上了一道，哪怕擦干净，也再也不是白纸了。」她透过镜子对着他微笑，「这种事情，前辈比我更有体会吧。」 权志龙愣住了，这可真是他遇到过的最大胆、最没有礼貌的新人。这次换他隔着镜子打量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马上要落下泪来，当然，他知道，这是灯光的把戏。但是那双眼睛里，有某种东西，让他难以释怀。 那是一种野心，一种拼尽全力、甚至不惜把别人踏在脚下的野心。 他喜欢野心，但他讨厌这种野心。 「恩澈，今天随机舞蹈换歌的时候，你好几次都差点跳错了。」四个人疲倦地坐在车里昏昏入睡时，尹晶花突然开口。 「我知道，回去会再练习的。」金恩澈透过黑色的玻璃膜，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路灯，怔怔地出神。 「是最近太累了吧？」郑静林在一旁不忍地解释道。 「我知道晶花姐的意思，」金恩澈摇了摇头，「我们是因为不肯放弃才被大家知道的，怎么能连舞蹈都跳不好呢？」 她们的出道本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失败的，但因为一场雨中的商演直拍才重新又得到大家的关注，人们赞嘆于她们不断摔倒、又不断爬起继续跳的顽强精神，再加上她写的非主打歌《cherry hill》意外地符合年轻人们的口味，才拥有了现在的成绩。这印象也因此成为了一道枷锁，她们起码要成为现在出名的爱豆团体当中，最努力的那一个。 「接下来几天的行程是什么？」李真英打了个哈欠，问道。 「明天是……」郑静林翻看着pad，「三场商演。」 「三场？」林珍熙皱起了眉，「来得及吗？」 「晚上两场离得比较近，赶一赶还是可以的。」郑静林无奈地解释。 「那后天呢？」尹晶花的声音半梦半醒。 「后天先去《音乐中心》打歌，晚上有个综艺录制，真英、晶花还有珍熙，你们三个人准备一下。」 金恩澈回过头来。 「那恩澈呢？」林珍熙抢先她一步问道。 「恩澈有另外的安排。」郑静林含煳地答道，「再说……让恩澈最近减少一点露面时间，对她也更好。」 金恩澈定定地看着她。 郑静林受不了她的目光，连忙转移了话题：「这次《sunken boat》的音源实时排名已经到第9位了，今天《m countdown》的放送反响很好。」 「不算直播那次，整整录了三遍呢。」尹晶花说着揉了揉膝盖，「这舞台可真够硬的，再来几次滑跪我的膝盖都要青了。」 「明天记得让cody姐姐们给你的膝盖上粉，」李真英怜悯地看着她，「快到了吧，回去我给你上药，肯定要青的。」 「这次……可以开进地下车库吗？」金恩澈突然开口。 「怎么了？」郑静林不解地看着她，他们的小区是老房子，设计得并不完善，保姆车进车库出来很不方便，以往他们都是直接停在大楼门口附近，直接走过去的。 「那个一直守在我们楼下的男人……」金恩澈看着手里毫无动静的手机，「又拿到我的手机号了，今天打过来，情绪很激动，我怕出事。」 第10页 「你怎么接他电话了？」郑静林不贊成地看着她。 「不小心碰到了。」金恩澈冷淡地回答，「还有，请帮我再换个号码吧。」 「好的，」郑静林不放心地看着她，「你没有和他说什么吧？」 「我什么都没说就挂掉了，但是……」金恩澈嘆了口气，「这好像让他更生气了。」 「他有再打来吗？」李真英的目光也落在她的手机上。 「不知道，我直接关机了。」金恩澈耸耸肩。 「如果这次我们能在下周结束前拿到一位，」林珍熙看着郑静林，「公司就该给我们换宿舍了吧？」 「bigbang前辈们还在打歌期呢。」李真英连忙提醒她。 「他们肯定不会去《音乐中心》打歌的，而且，听说李社长和mbc的有位理事关系很好。」林珍熙胸有成竹。 「我会提醒宇顺哥尽快把这件事搬上日程的。「郑静林被她逗笑了。 第六章 请不要那么说，事实明明不是那样的。 「where the mountains sing through the screams of seagulls where the whales can live 』cause they’re gentle people where the northern lights burns out in colors and the magic nights surpass all others* ……」 金恩澈迎着晚风，和身边的成员们一起唱着、跳着，台下是挥舞着她们应援棒的粉丝，他们满怀爱意地看着她们，为她们欢唿尖叫。中间间奏的时候，她还听到有人在下面大叫：「恩澈啊，我们相信你！」 她笑着朝那个方向比了一个心。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毫无负担地对着摄像头微笑，就算她知道，依旧会有无数人隔着摄像头骂她笑起来像个媚俗的狐狸精，但是这种时刻，这种被无条件的爱包围着的时刻，她感到自己又拥有了对抗一切恶意的勇气。 现在是傍晚，远处的晚霞还保留着太阳温暖的橘色，虽然因为舞蹈金恩澈已经出了一身薄汗，但是她却感到一阵轻松。她仿佛又回到了她们还没有出道的时候，四个人笑闹着走在雨后的街道上，空气里有青草的清新，没有窥伺的目光如影随形地紧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而她脑子里还有很多各式各样的旋律，她只要苦恼怎么把它们组合成一首歌。 那个时候的未来虽然不确定，却充满着希望与期待。 …… 「这次的一位是……f-girls，恭喜她们！」 如林珍熙预测的一样，她们在下周拿到了《音乐中心》的一位，同时也拿到了冠军秀的一位。公司如约地为她们更换了宿舍，新宿舍的安保令人放心多了，现在那些私生只能守在小区门口附近，而她们的车子可以长驱直入。公司甚至在筹备着在新宿舍为她们拍团体综艺。 她们好像真的要红了，上一次出道时密密麻麻的商演行程也随之减少，很多小地方不用再去了。也开始承接gg了，虽然还是些不那么出名的大品牌。综艺邀请渐渐多了起来，连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们对她们，也比刚出道时友善了不少。八月末的时候，林珍熙终于上了她梦寐以求的《running man》。 「虽然大家都把我们的f-girl理解成four girl，但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设计的。」 今天本来计划好的cf拍摄因为天气原因临时延后了，忙里偷闲的四个人于是终于有空能聚在宿舍里休息，她们一起窝在沙发上，找出了林珍熙当初那期《running man》的回放。 「你对这个名字的意义真执着啊。」尹晶花感嘆道。 「那可是我想了一个月的名字。」林珍熙强调道。 屏幕上打扮可爱的林珍熙继续解释：「其实一开始想叫vogel，是德语里『小鸟』的意思，但是李社长听成了f-girl，发现这样叫的话怎么理解都可以，就定下了这个名字。」 「啊……所以粉丝们叫羽毛是吗？」刘在石捧场地做出她们出道时的经典舞蹈动作——双手摆出飞翔的样子挥舞着，「是小鸟翅膀上的羽毛吗？」 「这个变形真的很牵强诶。」尹晶花评价道，「你是贿赂了刘在石前辈，他才愿意了解这样没人在意的东西吗？」 「其实f-girl也挺好的，」李真英安慰了一句，「至少没有直白地叫four girl。」 「那应该是four girls，是复数。」金恩澈难得地也开了句玩笑。 「呀，你们！」林珍熙站起来，正张牙舞抓地要教训三个姐姐们，门突然被打开了。 四个人一齐回过头去，郑静林和闵宇顺一起走进来，一关上门，郑静林就高兴地开口：「恩熙，你学校的那件事澄清了。」 金恩澈愣了一下，然后打开手机，很快就看到了相关的新闻。当初的质问者发布了道歉视频，表示因为嫉妒而一时冲动，发表了这样的污衊。视频下面是各式各样的辱骂和对她的赞扬，而自己的ins下面则是各种安慰。 「解决了啊。」她放下手机，可能是因为最近太顺利了，她对此反倒很平静。 「恩澈啊，之前因为这个新闻压下了许多邀请你的综艺和拍摄，」闵宇顺拉开餐桌的椅子，对着她们坐下，「所以这次我们帮你接了一个固定综艺，不出意外的话，可以一直拍到明年9月份。」 「这么长？」金恩澈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几个打歌舞台的主持人都没有这么长的合约吧？」至于其他综艺，她出道以来上过的综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又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平白无故也不会给这么长的合约期的。 第11页 「是《我们结婚了》。」闵宇顺直接揭露了答案。 「《我们结婚了》？」金恩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让我上这个综艺？」 「这不行！」李真英立刻反对道，「恩澈的粉丝们本来就很极端了，之前又因为学校的事情负.面评价很多，现在好不容易平反了，如果要参加《我们结婚了》的新闻出来……」 「她的粉丝们会疯的，」尹晶花也不贊成，「那几个盯着她的私生现在还不肯放弃，还守在我们小区外面，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谁知道他们会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我们的团粉也因为那个新闻，不是很稳固。」林珍熙烦躁地捏了捏手里的抱枕，「之前我的粉丝和恩澈的还一直吵架，参演的消息传出来，怕是真的要水火不相容了。」 「这是我们综合考虑下来，最好的选择。」闵宇顺像是没有看到少女们强烈的反对，继续道：「节目组这次很有诚意，给我看了部分的剧本，如果演出能成功，对你来说，能有很大的加成。」 「我自己创作、获得成功的歌作为加成，还不够吗？」金恩澈问他。 「你知道权志龙写了多少首大爆的歌，才有现在的地位吗？」闵宇顺的问句一如既往的锐利，「你能向我保证，接下来写的每首歌，都像他一样成功吗？」 金恩澈沉默地看着他，捏紧了手心。 「那不一样！」林珍熙反驳道。 「如果你能保证，我现在就去拒绝他们。」闵宇顺充耳不闻，只是盯着金恩澈追问。 「……」金恩澈咬住了下嘴唇，忍住要脱口而出的辩解，她垂下眼睛，避开闵宇顺的目光，「对方是谁？」 「还没有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当红的爱豆或者演员，而且符合你当初勾选的名单。」闵宇顺见目的达到，语气温和了下来。 「呵，原来那个时候就开始计划了吗？」金恩澈回想起她们刚出道时玩笑般填的《我们结婚了》理想型问卷，谁都没认为这会是一次认真的邀请。 「那倒也不是，」闵宇顺诚实地解释，「我是这两天才收到节目组的邀请的。」 「我的有些粉丝……有点极端，参演的话，公司能保证我的安全吗？」金恩澈认真地问道。 「你真的要答应吗？」李真英担忧地看着她。 「拍摄期间，我们会另请保镖的。」一旦达成目的，闵宇顺是个非常好说话的经纪人，「这次节目组非常有诚意，《我们结婚了》上一季的收视率持续走低，他们需要哪怕一对，像第一、二季那样大爆的夫妇，为此准备了非常详尽的策划。我打听到的消息是，他们犹豫了很久，才挑中了你，哪怕你出了那样的负面新闻，也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他说罢打了个响指，「现在，这个负面新闻解决了，你就是完美的人选。」 金恩澈正要说些什么，闵宇顺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手机上的名字，连忙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走之前不忘用眼神示意一旁站着的郑静林。 「恩澈啊，这也是件好事啊。」郑静林配合地继续劝她，「你想，能在固定的综艺上露面就是个很珍贵的机会了，像现在大火的综艺，要么是要在户外吃苦，要么就是要拼命扮丑，你做不来这些啊。」 「……」金恩澈一言不发地听着她找理由。 「你不是之前也和我说过吗？觉得自己在《一周的偶像》上表现得不够好，不够有趣，恩澈，这种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弥补的。你不适合搞笑，也做不好搞笑。在《我们结婚了》，你只要按照台本上漂亮地笑就行了，多轻松呀。」 「我做不好……是吗？」金恩澈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说话间，闵宇顺满面春风地从门外回来，「对方定下来了，shinee的某一位。」 「大发。」林珍熙忍不住感嘆道。 「下周三晚上我们和节目组一起开个会，具体时间定下来了我让静林通知你，」闵宇顺风风火火地拿起包就要往外走，甚至没有和郑静林确认金恩澈是否已经答应，「真英，你一起来，有几期我们整个团也要上，有些细节需要先沟通好。」说话间，闵宇顺已经走到门外，「静林，愣着干什么？今天还有一大堆事情。」 「哦好的。」郑静林连忙跟着往外跑。 金恩澈愣了几秒，突然站起来追了出去。 「怎么了？」两个人已经走到电梯前，闵宇顺按住电梯，转头问她。 「静林姐，我有话对你说。」金恩澈看向郑静林。 「当然。」郑静林有些茫然地转过来，「怎么了？」 金恩澈却并不开口，反而看向站在前面的闵宇顺。闵宇顺瞬间明白过来，走进电梯，还嘱咐郑静林：「我在车里等你。」 等到电梯合上，郑静林又问了一遍，「恩澈，怎么了？」 金恩澈看着她，「让我接《我们结婚了》，是公司为了平衡人气吧。」 「怎么突然这么说？」郑静林有些慌张地看着她。 「这次新闻澄清，我的人气一下子勐增，和其他队员的差距太大，只有珍熙勉强可以跟上，公司担心了吧。况且，」她苦笑了下，「我的粉丝里男性太多了，极端的也太多了，藉此机会清理一些，再损失一些也是可以的，一箭双鵰，不是吗？」 「你都知道啊……」郑静林嘆了一口气。 第12页 「所以，请不要那么说。」 「你是说……」郑静林疑惑地看着她。 「对我来说，静林姐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所以，请不要那么说，我做不来搞笑，也做不好搞笑，只配跟着台本当一个花瓶……请不要那么说，」她认真地看着她，声音轻轻的，「事实明明不是那样的，而静林姐的话……我会当真的。」 「啊……抱歉，恩澈。」郑静林尴尬地把额前的刘海别在耳后，按下了电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劝你……我……」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门，郑静林连忙走进去，「下次我不会再这么说。」然后匆忙关上了门，落荒而逃。 第七章 他们只会想，为什么你总是有这样的传闻呢？ 「请不要那样说，因为静林姐的话……我会当真的。」 金恩澈看着电梯门无情地关上，郑静林落荒而逃的样子，抑制不住地有些失望。她轻轻嘆了一口，试图把这股失望与厌倦压下去。 电梯门是镜面的，上面自己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有点冷酷。她仔细地端详这张脸，看那双上扬的狐狸眼、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这张脸无疑是美的，而且是一种咄咄逼人的美，但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初从jyp离开时得到的评价。 「恩澈你啊，因为这张脸得到了不少优待吧。但是作为爱豆，魅力是比美貌更重要的东西。」 「金恩澈啊，」那些工作人员们背着她这样议论，「空有美貌，却没有魅力，真是浪费了这身皮囊啊。」 她又想起闵宇顺的问句，「你能保证，接下来写的每一首歌，都像权志龙的一样大火吗？」 她当然不能，她现在甚至连一首歌都写不出。那些自作曲给她带来的力量与自信，都不过是空中的楼阁，云朵做的台阶，稍微用力一点，就能让她跌下万丈深渊。这样的想像让她的胃痛苦地抽搐起来。 她看着那张镜子，镜子浮现的不再是她自己的脸，而是另一张脸，另一张朴素得多、柔和得多的脸，那是那天在休息室遇到的权志龙的脸。 怎么能有人这样既拥有魅力，又拥有才华，还被宠爱着呢？为什么他的才华不会变成他的枷锁、他的悬崖、他的绊脚石？为什么她不能像他那样拥有着那种吸引力呢？ 真是个令人厌烦的男人。 「恩澈？」一个人影在她身后站定，「怎么了？」林珍熙担忧地看着她。 「哦……」金恩澈回过神来，「有点走神了。」 「和宇顺哥他们谈得不顺利吗？」林珍熙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见你一直没有回来，我就出来看看。」 「没有不顺利，宇顺哥和我讲清楚了，」金恩澈转过身，靠着墙壁看着她，「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说不定我会拥有一大批女粉丝呢？」她笑了笑。 「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林珍熙也跟着靠在她身边的墙上，「我以前真的没想到，成为爱豆是这么累的事情，要一脸幸福地做这么多不想要做的事情。」 「想想粉丝，咬咬牙还是可以办到的。」金恩澈安慰她。 「那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个前男友的事情，是真的吗？」 「那个啊，」金恩澈疲倦地扬起头，闭上眼睛，声音懒洋洋的，「是有那么个人。每个学校都有那样的人吧，长得不差，家境很好，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其实实质是很糟糕而粗鄙的人。」 「朴承元吗？」 「对，朴承元，你还认识他，对吧？」金恩澈半睁开眼睛，走廊里的灯光因为长久没有动静灭了下来，这一层只有她们一户，于是两边尽头的窗也被贴上了不透明的玻璃膜，明明是灿烂的下午，室内也黑暗得像是夜晚，「那个时候的我要一直去公司练习，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也不是像你那样亲和的人……我想要在学校很好地活下去，所以需要这样一个男朋友，就像他需要我这样一个在大公司做练习生的貌美女朋友做装饰一样。」 「他算是我爸妈朋友的儿子，我和他不熟。」林珍熙解释道，继而又不确定地问，「你……不喜欢他吗？只是需要他？」 「不能这么说吧？」金恩澈仔细想了想，「还是会有很动心的时刻的。就算是一个人渣，仔细找找，也还是有那么几个闪光点的，何况他在他那群朋友里，已经算是最好的那个了。」 「也是，他们那个圈子……」林珍熙嫌恶地皱起鼻子，「那这次的澄清是真的喽？只是因为嫉妒？」 「当然不是，」金恩澈笑起来，「你意外地是个天真的大小姐呢？」 「不要这样叫我啦，」林珍熙撒娇，「视频看起来很真诚啊。」 「大概是朴承元找到了她，要么是给钱，要么是给前程，要么是威胁家人，总归是想办法解决了。」 「那他还算有担当，」林珍熙不贊成地摇摇头，「虽然解决的手段很糟糕。」 「他那样的人能有什么担当，只是害怕事情闹大涉及到自己而已，何况今年是他申请大学的一年，」金恩澈冷漠地评价，「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们家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也不会让一点污点出现的。」 「大学啊……」林珍熙轻轻感嘆了一句，「你的休学申请办好了吗？」 「我们俩的顺宇哥已经一起办好了，」金恩澈听上去也有点失落，「说等这阵子忙完了，再和我们讨论什么时候覆学合适，他还是希望我们能申请大学的。」 第13页 「我妈妈已经为我找好了补习老师，」林珍熙重重地嘆了口气，「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学习。」 「你妈妈还没有放弃让你申请首尔大学吗？」 「毕竟她在那里工作，再说……… 「谁在那里？」金恩澈勐地站直了身体，她好像听到了一点声响，可能只是风声，又或者小鸟一时兴起的鸣叫，但她的紧绷的神经告诉自己有什么不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潜伏在暗处。 头顶的灯因为她的质问亮了起来，她往前走了几步，死死地盯着熄着灯的安全出口，「是谁在那里？」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在那片黑暗里，她看到了一双野兽般的眼睛，那眼睛里满是觊觎与疯狂，他缓缓地拉开安全出口的门，神情是狂热的欣喜：「恩澈啊，你现在已经能感受到欧巴的存在了吗？我就知道你知道的，欧巴会一直陪着你，什么都无法阻挡我们……」 「你怎么进来的？」林珍熙一把把金恩澈拉到身后，挡在她面前，她能感到少女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不住地颤抖，「快走，我们要报警了。」 那个男人的笑容消失了，他死死地盯着林珍熙，像是要透过她看见她挡在身后的金恩澈，他阴森森地开口：「恩澈啊，总有一天……」他舔了一下嘴唇，「总有一天，我要把挡在我们之间的这些人全部剷除干净，那个时候，我们就能没有阻碍地在一起了！」 「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林珍熙抓着她的手越握越紧，好像想藉此汲取什么力量，「现在，离开这里，如果不想被关进警察局的话。」 金恩澈躲在她身后，飞快地拿起手机打小区的保安电话，在搬进来的第一天，为了以防万一她特意记了下来。 「恩澈，你在干什么？」那个男人愤怒地质问道，「你在叫谁来？闵宇顺那个杂碎吗？」 「我说了，不要动！」林珍熙推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带了一点哭腔。 金恩澈握紧了她的手，小心地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自己的脸来，「你这样……」第一次，她对这个男人开口说话，「让我很害怕。」 那个男人愣在原地，然后狂喜在他的脸上浮现，那种狂热让金恩澈害怕得想要发抖，她努力抑制住逃跑的冲动，继续开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他刚张口，从安全通道里冲出来的保安飞快按住了他。 金恩澈松了口气，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跌倒在地上，林珍熙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一边抱住跌坐在地上的她一边大哭着质问跟上来的保安：「他是怎么上来的？你们怎么能放他进来？」 金恩澈把脸埋进林珍熙的衣服里，感到全身冷得直打哆嗦，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她想过自己的无数种结局，无数种悲惨不堪的结局，她万幸逃过了这次，可是下一次，下下次呢？她以为安全的这套新宿舍，也不过是个短暂的错觉罢了。 那个男人终于反应过来了，金恩澈躲在林珍熙的怀抱里，还能听到那个男人愤怒的吶喊：「恩澈！金恩澈！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金恩澈！……」 那个声音渐渐远去，金恩澈终于有勇气从林珍熙的怀抱里出来，她抹了抹脸颊，发现是干的，她原来没有哭吗？她木木地坐在那里，突然觉得很想吐。 「已经嘱咐过了，下次他们会更加小心的。」闵宇顺也赶了回来，他烦躁地喝了一口水，在她们的客厅来回踱步，「这个房子签了一年的约，暂时不方便换，而且也不知道换了又能起多大的作用，我明天开始物色保镖……」 「你报警了吗？」林珍熙冷冷地问道。 闵宇顺小声地骂了一句脏话，抹了抹脸，然后语气亲切地解释：「现在不适合报警，恩澈，你最近的新闻太多了，这个闹大没什么好处。」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金恩澈无法理解地看着他。 「恩澈，我明白你的感受，这当然不是你的错。」闵宇顺在她面前蹲下，温柔地说着残忍的话：「但是民众们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想，为什么你总是有这样的传闻呢？为什么都集中在你身上而不是别人，是不是你本身就是那种人？……」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也不想自己的形象变成这样吧，恩澈？」 金恩澈别过头去。李真英怜惜地抱住了她。 「那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报警！」林珍熙愤怒地站起来，「我要起诉他！我要让我爸妈请最好的律师，让他在监狱里渡过下半辈子！」 「你在想什么，林珍熙？」闵宇顺不耐烦地也跟着站起来，「起诉你的粉丝吗？」 「您不觉得这很可笑吗？」尹晶花冷笑了一声，「如果他是个陌生人，我们可以在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起诉他，但就因为他是我们的粉丝，所以就只能任由他这样下去吗？」 「我明白你们很崩溃，」闵宇顺双手往下压，做出冷静的手势，「公司已经在想办法了，我承诺，今年之内，这件事情会解决的。」 「今年之内？」林珍熙当即拿起手机，「我还是找我爸妈靠得住一点。」 「大小姐，」闵宇顺无奈地看着她，「你想要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然后恩澈……甚至你们整个组合成为大家指指点点的对象吗？」 「我觉得我爸妈的律师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吗？」林珍熙挑眉问她。 第14页 「好吧，我保证，三个月之内，三个月之内这件事情会处理好的。」 第八章 你好，我是金恩澈。 「恩澈，记得，下次不要再和私生说话了。」临走前，闵宇顺还不忘叮嘱她，「这对他们来说，是种鼓励。」 随着大门「啪」得一声关上，金恩澈把脸埋进双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我们明天什么行程？」 「两个商演，晚上要拍今天没拍成的cf。」李真英拍了拍她的肩膀，「早点睡吧。」 「早知道今天还不如去拍cf呢。」林珍熙郁闷地站起来。 「抱歉，珍熙。」金恩澈放下手，歉意地看着她。 「你和我说什么抱歉，」林珍熙趁机揉了揉她的头髮，「没事的，恩澈，都过去了。下次我会保护好你的！」她说着弯起手臂，特意挤出来了一点肌肉。 「还是叫我吧，」尹晶花戳了戳林珍熙的手臂，「你这点可怜的小肌肉能抵什么用啊？姐姐我可是有多年打工经验的，对付这种神经病，最在行了！」她说罢还做了个踢腿。 「你不要看不起我的肌肉好不好！」林珍熙和她打闹起来。 金恩澈笑着看着她们两个，感觉自己好像终于能够唿吸了。 金恩澈躺在床上拿起手机，不意外地又看到一堆未接电话，她略过它们，打开信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我是朴承元，看到了给我打电话。」 金恩澈正犹豫着，就看到林珍熙发来的消息，问她朴承元问她要她的号码，愿不愿意给。 「不用了，他已经神通广大地弄到了我的号码。」金恩澈回復完她，抱紧了床上的小熊，深吸了口气，按了拨打。 电换头响了好几声，才终于有人接起，背景是吵闹的音乐声，大概是在哪个club，「哪位？」朴承元的声音里已经有了醉意。 「欧巴，我是金恩澈。」金恩澈轻轻地道。 「谁？」朴承元换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 「金恩澈。」金恩澈嘆了口气，重复了一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中学。 「哦恩澈啊……」朴承元笑起来，金恩澈以前就不喜欢他的笑声，他总是很爽朗地笑着，然后突然变脸，开始发泄不满，「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声，事情摆平了。」 「我看到了，谢谢欧巴。」金恩澈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小熊放在腿上。 「我听说，你最近身边有烦人的小虫子？」朴承元漫不经心地问道。 「欧巴的消息真是灵通啊。」金恩澈将手放在小熊的脖子上，一点点缩紧。 「怎么样，需要我帮你解决掉吗？」他又笑起来，「保证让他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金恩澈沉默了一会儿，那一刻，她几乎就要答应了，如果能够摆脱这个如影随形的噩梦，她愿意付出一切。可是……她收紧了手，玩偶小熊被她捏得变形，鼻子和嘴巴痛苦得凸起，像是马上要爆炸了一般。可是答应他，她就会像这只玩偶一样，永远被别人捏在掌心，被别人掌握命运，「谢谢你，但我想我能处理好。」 「你还是老样子啊，」朴承元也并不在意她的拒绝，「记得，乖一点，我可不想我的名字哪天又出现在八卦小报上。」 「不会的，我保证……欧巴的名字绝对不会再和我扯上关系。」金恩澈松开了手里的小熊。 「承元！」电话那头像是有人在叫他，他简短地回了一句「马上」，然后又开起玩笑来，「你这样说我可很伤心的。」 「那么说欧巴和我是朋友？」金恩澈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甜美一点，「我们以前不一直是这么说的？」 「那记住了，我的好朋友。」朴承元突然又高兴起来，「挂了。」 金恩澈听着那头传来的忙音，终于松了口气。 「哇这是什么！」林珍熙从门外接过粉红色的信封，对着摄像机摆出兴奋的表情来。 「有谁来了吗？」尹晶花装模作样地走出来问道。 金恩澈坐在特地装饰好的沙发上，笑着看着两个人演戏。 「呀，恩澈，配合一下呀！」尹晶花回头见她的表情，顿时失去了继续演下去的兴趣，她恨铁不成钢地对着摄像头问：「不考虑换一个人吗？这孩子她不会演戏啊！」 「就是要不会演戏的呀！」林珍熙在金恩澈的身边坐下，勐地抽出了信纸：「to 恩澈……」她念了一个开头，突然停了下来，坏笑着问她：「你希望是谁？」 「你突然这样问……」金恩澈用双手捂住脸。 「唔……那我委婉一点，来做选择题！」林珍熙想了想，「比如……爱豆里面，如果是exo的话你希望是谁？」 「不是出新闻了吗？说是shinee的前辈。」金恩澈无奈地说。 「你真的很扫兴诶！」林珍熙把信纸放到一旁，抓起沙发上一脸无辜的兔子玩偶当作话筒採访她，「那么，希望是shinee的哪位前辈呢？」 「唔……」金恩澈苦恼地摸了摸鼻子，「key前辈吧？」 站在摄像头后的沈pd开口问道：「当初问卷好像不是这么写的呢？」 「恩澈写了谁呀？」林珍熙激动地追问道，「金钟铉前辈吗？感觉两个人有点像，都是忧郁风格的。」 「那叫文艺风格好吗？」尹晶花纠正她，「她肯定写了李泰民前辈，我们以前讨论过，她说觉得李泰民前辈最帅。」 第15页 金恩澈害羞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抓住用来当话筒的小兔子玩偶，把脸埋了进去。 「那为什么现在又说希望是金基范呢？」沈pd接着问下去。 「啊……」金恩澈把红彤彤的脸露出来，「因为如果要一起相处的话，key前辈好像更……」她努力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更让人放松一点，看上去很容易亲近。当初选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就只想着选了最帅的。」 「好了，」沈pd满意地开口，「恩庆，你去打板。恩澈，请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去济州岛了。」 「我也想去济州岛……」林珍熙发出羡慕的哀嘆，「玩得开心啊。」 「是去工作的，」金恩澈拿起准备好的宽檐帽，把长长的头髮盘了进去，「这样从背后看不出来是我了吧？」 「我一眼就可以认出来。」林珍熙朝她做了个鬼脸，「这还不是去玩的样子吗？」 沈pd也被她逗笑了，附和道：「是该保持着去玩的轻松心情，我们也希望恩澈你能快乐自然地出现在我们的节目里啊。」 去济州岛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她几乎到了机场登机就起飞了，这次公司配的两个保镖全程跟随着她，虽然和节目组事前解释过，但金恩澈登机的时候还是有种太过张扬的尴尬感，她要是再红一点，可能就可以摆脱这种担忧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没有发现那几张熟悉的脸的跟随时，她感到了难以言喻的轻松与自由。 沈pd在起飞后再次找好角度架起了摄像机，金恩澈也没有在意。飞机在空中飞翔，她透过窗户看窗外清澈的天空，感觉自己就像是爱丽丝要穿过那个兔子洞，逃去另一个奇幻、美丽却不真实的世界。她这样想着，微微扬起嘴角。 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海边的一幢小房子，金恩澈在走进露台的剎那就被那片毗邻大海的美丽风景吸引了。在坐在桌子上扮演了五分钟的羞涩少女后，她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小心地问道：「请问……那位大约还需要多久呢？」 「等着急了吗？」沈pd善意地笑了笑，「我去问一问那边的pd。」 「不是这个意思。」金恩澈连忙解释，「我想说，如果还有一会儿的话，我能不能站起来看看这边的风景……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大海了。」 「当然，」沈pd看上去很好脾气，「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我们对台本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 「太好了。」金恩澈站起来笑着朝她鞠躬感谢，然后转过身往前走了一步，把身体依靠在栏杆上，上半身向前倾，尽可能地去靠近那画般的风景。 风带着海水的咸湿感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太阳金色的碎片在浪涛中跳跃着，还有低声吟唱的潮水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像是小时候睡前的摇篮曲。她闭上了眼睛，微微昂起头。她还记得自己出道前，就是在这样一片大海前，满怀着欣喜与感动写下《sunken boat》最初的曲谱。现在想来，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遥远了。 突然间，她感到自己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这动静让她想起那天安全出口门前的回忆，伴随它一起回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黑暗与压抑。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一步转回来，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张近在咫尺的、少年俊美的脸。因为她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他礼貌地后退了一步，「你好，我是李泰民。」 「抱歉，」金恩澈不好意思地也后退了一步，摘掉用来掩盖浅蓝色长髮的帽子，微微鞠躬，「你好，我是金恩澈。」 第九章 专属的称唿应该是有专属回忆的时候起的。 「你好，我是李泰民。」 「你好，我是金恩澈。」 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沉默了一小会儿，李泰民先开口问道：「刚刚是在看海吗？」 「对的，」金恩澈留恋地回头望了一眼，大海好像已经失去了它之前摄人心魄的魅力，变回了普通的风景，「我很喜欢大海。」 「是啊，大海很美。」李泰民舔了舔嘴唇，努力想着话题。 金恩澈犹豫了一会儿，不太肯定地开口：「或许，泰民前辈认识我吗？」 「当然，」李泰民说罢唱了几句她们新歌的高潮部分，「最近很火呢。我很喜欢这首歌开头的吟唱，是你唱的吧？」 「真高兴啊，」金恩澈笑起来，「泰民前辈听过啊。」 「真的很火啊，」李泰民再一次赞扬她，「是……今年年初才出道的吧？对自己的人气没有什么认知呢？」 金恩澈羞涩地笑了笑。 「那我是不是应该介绍一下自己？」李泰民问道，「毕竟我们之前都没有见过。」 「彼此都没有见过吗？」跟随李泰民一起到来的主pd崔pd突然出声问道。 「不是，我见过前辈，」金恩澈摇了摇头。 「啊……我以为你不记得了。」李泰民有点高兴地笑起来。 「那天前辈的舞台非常有魅力，怎么可能忘记呢？」金恩澈连忙反驳，「回去后珍熙还和我一起感嘆过，什么时候才能像前辈们这样游刃有余……」 「舞台多了就会熟练很多，也会变得掌控力。」李泰民安慰她，然后又对着摄像头解释：「之前我们在mcoutdown打歌的时候，她们的成员珍熙在那里做主持人。正好她来探望，就遇上了。」 第16页 「那彼此说过话了吗？」崔pd继续问道。 「没有，只是彼此见了一面。」李泰民答道。 「我会去问问电视台有没有相关影像的。」崔pd点点头，又嘱咐他们，「你们坐下来聊吧，现在光线很好，这样能拍得很唯美。」 「是啊，放松一点。」沈pd笑着在一旁附和，「现在看起来像是教学视频。」 两个人互相又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又因为这相同的情绪而变得放松了一点。 「啊对了，」金恩澈说着从椅子旁边拿起一个礼品袋，「今天的任务……带给未来丈夫的礼物。」她说到「丈夫」这个词不好意思地放轻了声音。 「谢谢。」李泰民接过来，做出一副满怀期待的样子，然后从袋子里面拿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狐狸玩偶，浑身橘色的毛卷捲地遮住大半眼睛，看上去傻傻的。 金恩澈觉得李泰民有一点难以察觉的失望，但她假装没注意到，继续解说道：「因为眼睛的关系，粉丝们有的时候会叫我小狐狸……」她说着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挑了这只小狐狸送给你……希望接下来，你能和它好好相处。」 「它有名字吗？」李泰民捏了捏小狐狸胖嘟嘟的脸。 「还没有，前辈想一个吧。」 「唔……」李泰民思考了一下，「就叫恩澈，怎么样？」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对手心里的小狐狸用了平语打招唿，「恩澈呀，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啊。」 「起这个名字，前辈这是犯规啊……」金恩澈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都要结婚了，还叫我前辈很奇怪吧？」李泰民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那……我叫前辈……欧巴？」 「好像应该有一个专属称唿。」 「诶？」金恩澈因为他这得寸进尺的要求有点慌张，她想了想，「专属的称唿应该是有专属回忆的时候起的吧？我们那个时候再想，可以吗？」 「意外地犀利啊。」李泰民摸了摸鼻子。 「那么前……欧巴给我准备了什么呢？」金恩澈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评价。 「我准备的礼物现在没有办法查看，」李泰民说着站起来，「要先跟我去个地方。」 金恩澈跟着他来到楼下，楼下停着一辆漂亮的红色跑车。「这是欧巴的车吗？」 「很漂亮吧！」李泰民骄傲地为她拉开门。 「真羡慕啊。」金恩澈弯腰进去，她其实不喜欢这样耀眼的跑车，她喜欢黑色的吉普车，宽大而结实，能给她一点最后的安全感。 她坐进去后，看了眼摄像机的位子，把自己的座椅往前调整了一些，她知道自己这个距离最上相。李泰民从另一边坐进来，正要去开导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自然地向她这里靠过来。 「安全带……」他一边解释着，一边靠近她去拉斜后方的安全带。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金恩澈微微低下头，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可能是因为太近了，近得让她感到不适。但是这种不适不是那个私生饭带来的那种压迫与噁心感，也不是朴承元那种被当成小猫小狗的被轻视感，这种不适依然让她感到安全，感到她会被好好对待。她甚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一股带着大海的湿润和雨后空气的清新，一股让她感到安心与放松的香气。 李泰民假装镇定地为他寄好安全带，红着耳朵启动汽车，「我们要去海边。」他这样解释道。 「是在海边的礼物吗？」金恩澈笑着往窗外看去，汽车沿着湛蓝的海岸线前行，「已经是海边了呢？」 「啊……」李泰民有点慌张地往外窗外扫了一眼，「是另一片的海。」 「可以打开下窗户吗？」 「当然，」李泰民连忙按下旁边的按钮，然后打开了自己这边的窗户，勐地刮进来的海风把他的捲髮吹得乱七八糟，「不是这边……」他连忙关上，仔细看了眼按钮上的图案，才打开了另外一边。 金恩澈看着他突然涨红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出于礼貌她是不应该笑的，可是看着他窘迫的样子，那个在她心中模煳的、威严的、属于前辈的形象，突然变得生动活泼起来。她第一次有了想和一个男人做朋友的心情。 「抱歉，欧巴。」金恩澈捂住嘴巴，试图掩藏住笑意，然后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空气真好啊。」 她将手搭在车窗上，下巴撑在手臂上，往外看去。大片的树木飞快地倒退，连成一片模煳舞动着的绿色，就像是莫奈的画变成了现实，她沉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李泰民笑着看她，感嘆道：「真的很喜欢自然啊。」 「超级喜欢，」金恩澈伸出另一只手，感受温柔拂过她的风，「珍熙还为这个笑过我，大家写的歌都是对着爱人亲人朋友的，只有我的……好像只有树啊风啊海啊的，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李泰民想了想，「《cherry hill》是关于春天的吧？」 「是关于春天开满樱花的山坡……我们从公司到宿舍的路有一道上坡，每次春天的时候都非常美丽。」金恩澈闭上了眼睛，仿佛又看见了那片浅粉色梦一般的场景。 李泰民哼唱了其中最有名的几句，对着摄像头笑起来，「请后期的时候务必配上这首歌吧。」 第17页 「导演们，拜託了！」金恩澈也跟着对着摄像头请求。 「是首很适合恩澈的歌。」李泰民评价道。 「真的吗？」金恩澈高兴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李泰民看着她愣了一下，然后掩饰般地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那这次……可以写一首属于我们的歌吗？」 金恩澈僵了一下，这句话一下子把她从爱丽丝的奇幻世界拉回了现实，「属于我们的歌……关于爱情的歌吗？」她假装羞涩地低下头，「突然感觉压力涌了上来。」 「我会和你一起做的，」李泰民自信地安慰她，「可以是一首很简单、但是很真诚的歌。」 到达目的地后先是节目组去沟通接下来的行程，金恩澈补完妆，正好工作人员把麦克风拿下去换电池，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公司临时抽调的助理连忙走过来递上一个袋子。 「吃点东西吧，崔pd说现在太热了，拍出来也不好看，先吃中饭，剩下的晚一点再拍。」 「下午去哪里呢？」金恩澈环顾了四周，见大家都稀稀疏疏坐着开始吃起盒饭来，才接过来。 「好像是要上船出海。」助理带她到一旁的遮阳伞下坐下，「开拍前再补一下防晒吧。」 「好的。」金恩澈又悄悄地观察了下四周，李泰民一个人坐在不远处，正对着一个看上去就很健康的三明治嘆气，「我们要给大家买点什么吗？毕竟是第一次合作。」 「我听说李泰民的助理已经去订咖啡了，」助理压低了声音，「我们结束的时候买点点心？」 金恩澈思考了一小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他是前辈，既然已经请了，我们下次吧。」她说罢打开袋子里的饭盒，也全是健康的颜色，就连鸡胸肉都是清淡的白色，她轻轻嘆了口气。 「出发前郑老师嘱咐我，要盯着你吃完。」助理提醒她，「她说你最近营养摄入不足。」 郑老师是她们新配的营养师，万幸她们这次的歌成绩还算不错，不至于真的让林珍熙来付她的工资。 金恩澈干脆把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大海，然后粗暴地往嘴巴里塞食物。还好那些菜叶子本身就没有什么味道，只加了点醋与柠檬调味，倒还能勉强咽下去。最后只剩下几片鸡胸肉躺在盒底，她深吸了一口气，干脆闭上眼睛，受刑般地往嘴里塞。 几乎就在味蕾尝到鸡肉的瞬间，一股剧烈的噁心涌了上来。她抑制住吐出来的冲动，拼命地往下咽。在总算咽下去后，她刚放松地舒了口气，就感到更强烈的反胃感席捲而来。她几乎控制不住地冲到一旁的沙滩上，弯下腰干呕。胃剧烈地翻滚着，好像要把她的整个内脏都吐出来，她捂着喉咙咳得撕心裂肺，却什么都咳不出来。 终于，她平復下来，抹了抹眼角因生理原因留下的泪水，朝一旁担忧看着她的助理摆摆手，「我没事。」 「你要喝点气泡水吗？」李泰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手里还拿着一瓶气泡水，见金恩澈犹疑地看着他，解释道：「我有一个……朋友，之前也和你差不多，很难吃下东西，他说喝点气泡水会好一点。」 第十章 但这句话还是像一道微弱的电流，让她的心颤慄了起来。 「我有一个朋友……之前和你差不多，他说喝点气泡水会好一点。」 「……谢谢，」金恩澈接过来，试图拧开，但她的手正因为刚刚的折磨无力地冒着冷汗，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我来吧，」李泰民在助理开口之前，拿回水瓶帮她拧开。 金恩澈勉强地朝他感激地笑笑，小心喝了一点，水里有一点很淡的盐的咸味，仿佛中和了在她胃里翻滚的胃酸，她感到自己灼烧着的喉咙终于平静了下来，意外地有用。她仔细端详瓶子上的文字与品牌，是她从未见过的牌子。 「而且还很好喝，」李泰民继续道，「这个牌子超级难买，我朋友快成它的授权经销商了，一箱箱的买。」 「可以把购买途径告诉我吗？」金恩澈拜託道。 「当然，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李泰民拿出了手机。 「啊忘记这个了，」金恩澈连忙回头问助理要手机，同时看见了助理身后已经吃完中饭，坐着笑着看着他们两个的工作人员们，略有些不安地后退了一步。 「没关系的，」李泰民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很快理解了她的不安，「艺人里面很难吃下东西的你不是第一个，大家都理解的，这种场景他们见怪不怪啦，不会到处说的。」 「这样啊……」金恩澈感到既放松又失落，放松于这件糟糕的事情在李泰民的嘴里变成了大家都会有的、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而失落于如此折磨自己的痛苦原来竟也是件稀疏平常、人人都在忍受的苦恼，她那些不安的、受折磨的岁月也显得可笑无用起来了。 「至于我们两个交换手机号嘛……」李泰民笑起来，「是应该做的事情，毕竟要合作差不多……一年多吧？要赶紧亲近起来，不然大家要担心收视率了。」 金恩澈听到收视率这个词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瓶盖，她不太自信地开口：「大家……会喜欢我们吗？」 「当然，」李泰民显得很自信，也有可能是身为前辈所以掩藏好了所有不安，「你要相信崔pd还有节目组的功力，就算一开始大家还没有关注，我的粉丝和你的粉丝总会来捧场的。再说，也要相信你自己啊，你是我见过笑起来最好看的人呢。」 第18页 「诶？」金恩澈虽然知道他只是在客套，但这句话还是像一道微弱的电流，让她的心颤慄了起来。 「多笑笑吧，」李泰民直视着她的眼睛，「就把我……当成你的队友一样没有负担地相处吧。」 他的眼神看上去很真诚，金恩澈沐浴在他的目光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 金恩澈踏着晨光回到宿舍时，意外地发现三位队友正在吃早餐，「今天不是没有安排吗？怎么起这么早？」她把行李箱放在一旁，一边换鞋子一边问道。 「临时加了中文课程和一个gg拍摄。」林珍熙揉了揉眼睛，像是还没清醒过来。 「中文课程？」金恩澈走向厨房，她们的餐桌上已然堆了好几本中文速成课本。 「昨天晚上宇顺哥带过来的，说是要求半年内能做简单的对话。」李真英补充道，「不是『你好再见』的那种。」 「半年内？」金恩澈拿起最上面的那一本翻了翻，光是汉字的构成就让她感到一阵头疼，「那日语呢？我们日语课程也不过才到简单对话。」 「说是如果能兼顾最好，如果不能……」尹晶花耸了耸肩，「现阶段先主攻中文。」 「当然我相信恩澈你是能够兼顾的。」李真英鼓励地看着她。 「她不能！」林珍熙大声地抗议道，「等到我们回归期结束，恩澈和我还要一起补习准备高三课程呢！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兼顾啊……」她委屈地瘪起嘴。 金恩澈笑着朝李真英眨了眨眼睛，跳过了这个话题，「那gg拍摄又是怎么回事？是哪家公司？」 「就是因为这个gg我们才要学中文的。」林珍熙嫌弃地放下手里的全麦吐司，清了清嗓子。剩下三个人都熟悉她的一贯套路，配合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做倾听状。 「噹噹噹噹！」她还配上了背景乐，「多亏我们的晶花欧尼，认真地经营着中国的社交软体，在中国的人气相当的不错！甚至有中国的美瞳品牌来找她拍gg，宇顺哥一听，就把我们组合一起打包当赠品了。来！鼓掌！」 「啊对，」金恩澈反应过来，「晶花欧尼会中文的，是吧？」 「先鼓掌啦！」林珍熙带头鼓起掌来，「这可是中国的gg诶，听说中国娱乐市场超级有钱。」 金恩澈和李真英笑着鼓掌，而尹晶花则受不了地捂住了脸。 「我小时候不是在中国住过一段时间吗？所以会一点中文，」尹晶花等到大家停下来，立刻解释道，「之前认识了几个中国的练习生，就在她们的指导下开了中国的社交软体帐号。每次发ins的时候，就会同步到那边。」 「那也很厉害了啊，」林珍熙感嘆道，「我们完全没有针对中国出过什么宣传策划吧，只是靠社交软体……」她说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是中国的美瞳公司吗？」金恩澈说着拿起手机就要搜索，「叫什么名字呢？」 「是一家比较小的、刚成立不久的公司。」李真英解释道，「宇顺哥调查过，说是中国哪位大集团的小女儿自己创业开办的，因为是非继承人，市场也不同，所以家里人还挺支持，资金很充裕，如果出事的话家里也应该会兜底，总的来说没什么风险。」 「大集团的小女儿……」金恩澈笑起来，「看来是晶花欧尼的粉丝呢？」 「所以你们要好好学中文啊。」李真英叮嘱最小的两个。 「hai，hai……」林珍熙用日语答应着，满脸写着「厌学」两个字。 下午的gg比她们预想地要更简单一些，只是海报拍摄，可能是预算有限的关系，布景也有些简陋。那位传说中的小女儿并没有出现，不过中国那边带了自己的团队，导演似乎是位颇有资歷的人。 那位导演对服装与妆容的要求不高，只是不断地让她们更换各种颜色的美瞳，然后看在强光下的效果。因为四个人的瞳孔颜色深浅不一，眼睛形状也各不相同，为了找到拍起来最好看的那款，四个人几乎把每个颜色都试了个遍。 另外，在强光下保持微笑拍照也是件折磨，金恩澈的瞳孔颜色最深，导演纠结了一番最后干脆让她把蓝色和黑色的彩片各拍一版，一套黑色的拍下来，她的眼睛里已经全是红血丝，最后换上蓝色，迎着灼热的光线，她对着镜头努力微笑，生理性的泪水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摄影师很激动地用中文喊了句什么，然后示意她不用管，继续保持着。在闪光灯下，金恩澈感觉自己的眼睛快要瞎了。终于，摄影师放下手里的相机，插上读卡器，和导演两个人对着显示屏激烈地争论起来。 金恩澈有点不安地回到成员们中，「他们在说些什么？」她问尹晶花，「晶花欧尼，你听得懂吗？」 「他们好像在吵要不要用某张照片？」尹晶花皱着眉，努力听着，「说得太快了，还有方言，但大概是这个意思，反正不是说我们有什么不好。」 正说着，两个人一起回头，朝着金恩澈招了招手。 金恩澈回头看了眼站在远一点的闵宇顺，见他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才放心走上前去。 「you looks beautiful, look at this picture…」那位摄影师用蹩脚的英语对她道，一边指了指显示屏上的照片，「even more beautiful in this photo. you should choose it, it is perfect!」 第19页 金恩澈低下头去，那是一张她的特写，她似笑非笑地望着镜头，蓝黑色的眼睛明明是弯着在笑，但眼神里却是痛苦与折磨，几滴眼泪含在眼眶里，几滴落在脸颊上，整个人显得是如此的脆弱、温顺、矛盾与颓废。 「no, it’s no what we want! and i think it’s not what you want !」导演显然和他持不同意见，他也看向金恩澈。 「怎么了？」闵宇顺已经快步来到她身边，低声问道。 金恩澈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压低了声音，「不能用这张照片，宇顺哥，拜託了，不要让他们用这张照片。」 闵宇顺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张照片。那是张充满艺术感的照片，照片里的金恩澈是美得如此吸人眼球，但同时，也美得很病态……与色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交给我，不会用这张的……」，他又画蛇添足地解释了一句，「与公司的定位不符。」 金恩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用熟练的中文与还在争论中的两位交涉，悄悄地又捂住了肚子。她感到自己的胃又开始翻腾起来，可能是太冷了，对，她发抖也只是因为太冷了。 「请告诉我接下来两天我们可以休息……」在回去的路上，四个人都累得够呛。林珍熙带着发热眼罩，恹恹地问道。 「明天你们有个商演，后天……」郑静林嘆了口气，「一场商演加一场综艺。」 「上帝啊……」林珍熙痛苦地开始祷告。 「是个谈话类的综艺，」郑静林安慰她们，「还有其他组合也会去。」 「那更累了……」尹晶花也跟着嘆了口气，「时间一定会拉得很长，而且要随时注意着做反应。」 「这种魔鬼行程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啊……」 这种魔鬼行程接下来占据了她们的所有时间，尤其是这次的gg拍摄给了闵宇顺灵感，在他的要求下在四个成员全部开通了中国和日本当地最常用的社交平台帐号，每次更新都是同步，甚至还需要有微妙的不同。此外，中日两国当地的流行话题与趋势也被整理成周报要求她们了解，连每次发布新内容最少要回復多少条评论也做了要求，她们的语言老师兼职回復的翻译与审核，如果有难以决断的就由闵宇顺亲自审核。 「我现在对首尔大学充满了敬佩，」难得的休息日，四个人一道瘫在宿舍客厅的沙发里，林珍熙心有戚戚地开口，「宇顺哥竟然精通中日英三门外语……如果首尔大学全是他这样的人，我妈妈的愿望这辈子都不能成功了。」 「我比较难以理解地是他为什么给我们当经纪人，」李真英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凭他的学歷和能力，完全可以去大企业工作吧。」 「可能是为了梦想？」尹晶花漫不经心地猜测，「我只关心，我们这地狱般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明天还有一个电台节目，」李真英回忆了一下，「然后应该就差不多了，要为下次回归做准备了。」 「准备下次回归……」林珍熙打了个寒颤，「那也很可怕，一时不知道哪个更可怕。」 「好了，不要说得这么绝望。」李真英笑着打开电视，「恩澈的节目已经播出了吧？我们这阵子忙得都没空看，要不趁今天大家一起看一下？」 「《我们结婚了》！」林珍熙一下子激动地坐起来，「已经出了两期是不是？听说反响还不错？」 「好像还可以？」金恩澈不太肯定地回答，说着拿出手机，「我没有怎么看评论，但pd老师的反馈说算个不错的开始。」 「你不用看评论，」尹晶花立刻制止她，「我之前看过了，已经有你们的cp粉了，听说剪辑得相当唯美呢？来，我们一起把你俩的cut找出来。」她说着拿起遥控器。 第十一章 我许愿我们能够没有遗憾。 尹晶花找到第一期的回放，略过开头男孩们宿舍里的对话，直接跳到了金恩澈出场的部分。 「我们演了那么久，结果全部剪掉了吗？」林珍熙不太高兴地问道。 「还不够火吧？」尹晶花耸了耸肩，「好歹拍了，下次回归努力吧，要是再火一点，他们说不定会剪进来。」 「这个是宇顺哥要求的，」李真英解释道，「说是我们的新宿舍最好放在团体综艺上做第一次公开。」 「我们的团综……到底什么时候能做完企划啊？」林珍熙露出期待的表情来，「希望这次不要像上次一样，就去了次济州岛，太寒酸了！」 「估计要下次回归后了，」李真英难得地露出点兴奋来，压低了声音，「我听说的……听说啊，这次团综企划的预算非常高，社长还下不定决心，最后说看看下次回归成绩如何。」 「哇！」尹晶花也跟着激动起来，「我们难道要出国吗？」 「总之期待着吧。」李真英笑眯眯地拿起一个抱枕，「好了，恩熙出场了，我们先专心看综艺吧。」 屏幕上的李泰民蹑手蹑脚地爬楼梯到二楼的露台，在进门前小声对着摄像机问，「是在里面吗？」 镜头上下晃了晃，表示点头。然后画面一转，是一位少女的背影。她穿着白色的吊带和米色的短裤，外面罩了一件半透明的白色宽大衬衫，头戴一顶草帽，望着远方的大海。阳光给所有东西都涂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美好得像是日本动漫里的初见。 第20页 李泰民往前走了几步，正要伸手拍她的肩膀，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勐地回过头来。阳光从她身后照耀而来，像是一层淡金色的面纱，把一切都笼罩得朦朦胧胧的。 少女摘下草帽，浅蓝色的头髮温柔地洒落下来，镜头此时也终于对焦，那是一张雪白小巧的脸，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含着少女的含蓄与羞涩。她微微弯眼笑起来，在阳光的魔法下，整个人耀眼得仿佛在发光。 「哇！」林珍熙感嘆了一句，「你记住了是哪位摄影师拍的吗？这也太美了，我们让宇顺哥把他挖过来。」 金恩澈看着屏幕怔怔发愣，那个时候她只记得紧张与不安了，拍出来却显得那么自然。原来她笑起来也可以很纯净美好，并不像那些人讲的那样只剩低俗廉价。 「是偶像剧吧！偶像剧！」观察室里的嘉宾们也在起闹。然后镜头一转，出现了李泰民的后采。 「第一印象……」李泰民回忆了一小会儿，「非常漂亮……」他羞涩地笑起来，「以前没有怎么见过面，都只是隔着镜头知道而已，看到真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漂亮得有种……唿吸都停了一瞬的感觉。」 「太夸张了吧，」尹晶花受不了地摸了摸手臂，「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可是出身s.m.啊？」 「你不懂……」林珍熙一脸投入的笑容，「观众最喜欢看这种了，嘿嘿……我也喜欢。」 「第一印象？」然后是金恩澈的后采，「那个时候太紧张了……好像……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的理想型是？」 「唔……」金恩澈羞涩地笑了笑，「可靠……稳重，让我觉得可以依靠的人吧，像哥哥一样的人？」 「那李泰民符合这个描述吗？」 「泰民哥对我来说，是非常敬仰的前辈，看到是他的时候，感觉很安心。」金恩澈点了点头，「好像只要跟着他走，就行了。」 「可靠？稳重？像哥哥一样的人？」尹晶花一脸的嫌弃，「恩澈你的理想型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了？这是什么上个世纪的标准啊？」 「泰民哥他们公司希望他能转型，给的这个定位。」金恩澈解释道。 「已经变成泰民哥了吗？」林珍熙一脸八卦，「泰民前辈人怎么样？」 「挺好的？」金恩澈想起了他当初递过来的那瓶气泡水，「感觉是位挺和善的人。」 「那有没有动心？」林珍熙坏笑起来。 金恩澈笑着捂住脸，「看节目看节目！」 「印象最深……」电视上的金恩澈还在认真回答，「在车上的时候……不是开错了窗吗？那个时候……感觉非常的亲切，因为泰民哥在我心中一直都是……电视上用来学习仰望的前辈，那一剎那，突然感觉到……啊他也是和我一样的人呢？非常可爱，感觉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了。」 「开错了窗觉得反而觉得更好了？」观察室里的男嘉宾难以理解地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啊？我犯蠢的次数那么多，从来没有女人觉得我反而更可爱了？」 「因为不是李泰民啊，这才是关键。」女嘉宾一脸的嫌弃。 电视上的情节已经进展到两个人登上了船。 「看海豚？」林珍熙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和我们上次去济州岛的行程一模一样吗？」 「宇顺哥和节目组协调下来的，」李真英向她解释，「他觉得这样做能让一些粉丝回忆起我们出道时的团综，增加点忠诚度，要是能吸引到新粉丝就更好了。」 「他可真是个可怕的商人。」林珍熙摇摇头。 屏幕上两个人已经上了船，走到了船尾的位置，倚靠着栏杆闲聊。 「上一次……我们刚出道的时候，是在济州岛拍的团综，」金恩澈伸出一只手，微微扬起头，闭眼去感受迎面拂来的海风，「也租了船去看海豚。」 「也去看了海豚？」李泰民显得有些慌张。 「很可惜那天下雨了，没有看到。」金恩澈放下手，睁开眼睛，回头对着他微笑，「所以今天能够再来一次，真的很感谢你，欧巴。」 李泰民在她的注视下，微微红了脸，也看向湛蓝的大海，「刚出道的时候……那是今年1月份？」 「对，明明是才几个月，但仿佛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金恩澈感嘆道。 「那个时候很激动吧？」李泰民笑起来，「知道能出道的时候那种感觉非常难忘，每一种经歷都是第一次，很紧张也很期待。」 「是的，超级激动。」金恩澈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们还对着大海许了好多好多的愿望，立下了很多的誓言……」她说着突然有点伤感，「不知道能达成几个。」 「现在不就做的很好了吗？」李泰民肯定道，「之后会更好的。」 「真的吗？」金恩澈期待地望着他。 突然间，船上喧闹了起来，船长大声地对着他们喊了起来。 「是海豚！」金恩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转过身追着海豚的方向跑了过去。 「还真是毫无留恋啊。」被留下的李泰民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金恩澈已经伸出了半个身子，开心地在和海豚挥手，「你好呀！」 「今天上班也辛苦了。」李泰民在她身边接着说。 第21页 「不是上班，」金恩澈小小地瞪了他一眼，「是出来玩的。」 「海豚吶！」李泰民把双手放在嘴边，做扩音状，「我们今天……结婚啦！」 金恩澈在他身边笑着，阳光把她浅蓝色的头髮染成金色，微风带着它飘扬，就像是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童话故事里大海的女儿。 「我们也许愿吧？」突然，李泰民提议道。 「诶？」金恩澈回过头来看他，眼睛因为惊讶微微张大。 「不是说上次和成员们一起许了很多愿望吗？」李泰民笑起来，他的眼睛让人想到林间的小鹿，没有一片阴影能落进那双眼睛，「今天我们也一起许愿吧？」 「我许愿……」金恩澈把身体靠在栏杆上，扬起头，抬起一只手，顺着太阳的方向，像是在朝太阳许下诺言，「欧巴能够一直像……我们第一次见一样地、喜欢着我。」她侧过头来看他，阳光细碎的金色在她眼中闪烁。 「那我许愿……」李泰民想了想，「我们能够……没有遗憾。」 「where the mountains sing through the screams of seagulls， where the whales can live 』cause they’re gentle people…」随着音乐声的响起，镜头一点点拉远，最后画面只剩像蓝宝石一样沉静的大海。 「恩澈她们的新歌不是有那么一句歌词吗？」画面一黑，然后是李泰民的后采，他清唱了一句，「where the whales can live 』cause they’re gentle people……」然后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虽然不是鲸鱼，但是海豚的话……也差不多吧？」 「愿望是什么意思呢？」 「啊愿望……」李泰民组织了一下语言，「因为听到了恩澈的愿望，感到了有一点心疼。」他显得很真诚，「会比第一次见的时候更喜欢她的，每一次见面都会更喜欢一点……现在好像已经比刚看到她时更喜欢她了。」他羞涩地笑起来。 「和她熟悉起来感觉和初见是不一样的，我们开车兜风的时候，她好像特别喜欢这些，能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风景就很高兴。就像是一只……森林里的小狐狸？」李泰民突然健谈起来，「虽然远远地看着竖起两只耳朵很警觉的样子，但是熟悉了之后发现，意外地天真可爱。」 「所以许下了这样的愿望，希望她能够……在和我相处的这段时间，没有任何遗憾。」他对着镜头，郑重地做下了承诺：「恩澈，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吧。」 第十二章 金恩澈露出她练习了千百次的笑容。 「每人会各有两封粉丝来信要读，具体可以做出的评论在上面标註了，」电台主持人笑着把写了各个成员名字的信递给她们，「请和台本一起熟悉一下，到时候肯定会有即兴发挥的部分，但放心不会有很唐突出格的问题的。」 「好的，谢谢。」四个人礼貌地接过来道谢。 「我们节目是深夜的，再加上我的风格比较平缓，」主持人开始理她手里的一沓稿件，「可能会有点困，辛苦你们活跃起来了。」 「放心！」林珍熙俏皮地摇了摇手里的冰咖啡，「我们现在开始灌咖啡，保证待会儿兴奋得让人想去蹦迪。」 「你是自己想去蹦迪了吧？」李真英无奈地看着她。 「欧尼，你不要钓鱼执法！」林珍熙抗议道，「我——一个未成年的乖巧小女孩，怎么敢有这种想法呢？」 「真可爱啊。」主持人笑着夸奖道，然后扬了扬手中的稿件，「我暂时还有一点事，先出去处理一下，我们大概……半个小时后开始做准备，好吗？」 「您先去忙吧。」李真英带着三个人站起来送她。 「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的助理。」主持人指了指在外面坐着的年轻人，匆匆离开了。 「唿……」看着主持人走远，林珍熙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开始撒娇，「好睏啊……」 「再坚持一下，」金恩澈安慰她，「这应该是我们最近最后的行程了。」 「先把台本熟悉好再聊天。」李真英叮嘱道，说罢打开手中的文件夹。 剩下三个人立刻噤声，乖乖看起来。见李真英低头，尹晶花抬起头，朝金恩澈和林珍熙吐了吐舌头，拿起便利贴写了句什么，再拿起来给她们看。 「我现在就像是放假前的晚上，不！想！工！作！」 两个人捂住嘴笑起来，林珍熙也拿了一张便利贴：「附议！不！想！工！作！」 「结束了出去玩吧？」尹晶花写了一张新的，「恩澈不许请假！」 「我说……」李真英无奈地抬起头，「你们真当我是瞎子吗？」 「欧尼，结束后一起出去玩吧！」林珍熙满脸兴奋，「去以前我们常去的那家ktv怎么样？我们好久没去过了……」 「刚刚不是还说很困吗？」李真英挑眉。 「工作和娱乐用的是两套精力储备。」林珍熙振振有词。 「唔……」李真英思考了一下。 「拜託啦，真英欧尼……」连尹晶花都撒起娇来，「最近真的太辛苦了！」 「如果你们待会儿表现好的话……」李真英终于松口，「可以，我来和静林姐说。」 「万岁！」林珍熙激动地抬起双手，一不小心打翻了她身边金恩澈的咖啡，棕色的液体很快覆盖住了桌子上的信件，万幸台本是用透明的文件夹夹着，没有被波及到。 第22页 「林珍熙……」李真英无奈地站起来，赶紧拿着抽纸去擦桌子上的咖啡。 「我没注意到……」林珍熙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乖乖地收拾起来，「信怎么办？」 「没事，应该还有备用的。」金恩澈安慰她，「我去问问，拿一封备用的来。」 「真的对不起……」林珍熙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要是觉得抱歉的话，这次回家把你妈妈做的泡菜全部带来，恩澈不是很喜欢那个吗？」尹晶花提议道。 「明明是你想吃吧？」林珍熙哼了一声，又看向金恩澈，「我和你一起去挑，和他解释一下情况，都是我的错……」 「没事，你收拾一下就好了，我去出去要一份。」金恩澈说着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门外不远处，主持人指认的年轻男人正在认真地写写划划，金恩澈靠近了一点，微低下头，开口：「不好意思。」 「是！」青年条件反射地抬起头，见是金恩澈，一下子涨红了脸，侷促地站起来：「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啊是这样的……」金恩澈歉意地朝他笑了笑，「刚刚一不小心把咖啡洒到准备好的粉丝来信上了，现在什么字都看不清，想问下是不是有备份的信件可以用？」 「当然……」青年说着回头，又顿住，僵硬地转回来：「那个，只有还没有挑选过的……」 「那也可以，我会快速地挑了一封差不多内容的，可以吗？」 「哦在这里……」青年领她到对面的桌子上，上面堆着好几沓信封，他低头翻了翻，「这一堆是我们看过已经淘汰掉的，您就不用看了，这几堆……」他把剩下几堆推到一起，「都是还没看过的，不过我们没有按成员划分，如果粉丝没有在信封上写的话，要麻烦您打开来确认一下。」 「好的，麻烦您了。」金恩澈拉开椅子，「我可以坐吧？」 「当然，」青年有些慌张地连忙点头。 「我会自己看着找的，」金恩澈朝他笑了笑，「您忙您的吧。」 见青年总算低头继续干自己的事了，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第一封信，是给尹晶花的，第二封——给林珍熙的，第三封——还是给林珍熙，一直到第四封，才终于找到给自己的来信。她拆开来，快速扫了一遍，看样子写信的是她和李泰民的cp粉，全篇简直是《我们结婚了》节目的观后感。 她笑着摇了摇头，把它放到一边。后面那封也是给她的，这次好像是从出道起就追随她的粉丝，絮絮叨叨讲了许多，夸她比刚出道的时候自信很多，逐渐在成为一个合格的爱豆。金恩澈有点犹豫，这封内容是很合适的，就是篇幅有点太长了。她把它夹到台本里，决定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合适的。 她在下面找到一封很厚的，虽然这个厚度明显不合格，但出于好奇，她还是打开了。纯白的信封里掉落出来的信纸用鲜红的水笔三个大字：「去！死！吧！」后面几张也是，空白处也用红色密密麻麻地写着各式各样的诅咒，诅咒她的一生痛苦、悽惨、失败，诅咒她永远红不了，诅咒她被人糟蹋，咒骂她是个狐狸精，咒骂她靠着男人生活，甚至更多更多她简直没有办法读出来的恶毒话语，信纸反面是难以理解花纹与符画，充满了不详的意味。 金恩澈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信封从手中滑落，掉在桌上，里面的碎玻璃一起滑落出来。那些碎玻璃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每一个角都尖锐锋利得吓人，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割破皮肤。 金恩澈闭上了眼睛，捏紧了手心，试图将这些可怕的画面逐出脑海。她努力回想一些愉快的事情，想她们刚出道时的雄心壮志，想成员们对她的信任与支持，想刚刚读到的来信，想李泰民对着她鼓励的微笑。 好一会儿，金恩澈才稍微平静下来一点，她睁开眼睛，对面的青年依旧专心致志地埋头苦干，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同。她咬住下嘴唇，小心地把信纸和那些碎玻璃放回信封里，刚封好口，就听到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出来了？」是这次电台节目的主持人回来了，她疑惑地看着她。 金恩澈连忙站起来，下意识地把信封往台本里一夹，「您好，刚刚不小心打翻了咖啡弄脏了信纸，想找封替代的。」 「哦没事，我们有备用来信的。」主持人转向另一旁的助理，「为什么不直接拿备用信？昨天晚上不是让你理好的吗？」 青年一脸完蛋了的表情站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主持人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你还在试用期吗？我说过多少次了？备用的东西，哪怕一百次用不到一次也要准备好！只要我不检查，你就不做了吗？」 「抱歉……」青年头锤得很低。 「是我的错，是我太不小心了。」金恩澈不自在地连忙开口，「本来完全不用的。」 「和您没关系，这小子我真的是……」主持人嘆了口气，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您找到合适的了吗？我来帮您一起吧，这些来信本来就应该我们先行挑选的。」 「有一封……」金恩澈下意识地远离了那堆信纸，拿起了之前读的那封，「就是可能有点太长了。」 主持人接过来，快速地看了一遍，「也可以，内容很不错呢！时间不多了，我们就用这个吧，删掉几个段落就行。」她说着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立刻开始加工，「不需要的我全部划掉，加一点连接词就行，像这个……」她指着其中一段，「这是提到你们初舞台，我们可以就回忆一点练习生时期的故事……」她说着在旁边写下「练习生回忆」几个字，「像这里……」 第23页 …… 「我们放假啦！」录完节目，几个人一踏出办公室，林珍熙就忍不住压低声音欢唿：「要不先去吃餐烤肉庆祝一下？我现在都不知道烤肉是什么味道了……」 「可以啊，」连李真英都没有反对，「我记得ktv附近新开了一家烤肉店。」 「新开了烤肉店？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尹晶花怀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去吃过了。」 「和新认识的朋友们去那里聚过餐。」李真英不好意思地解释。 「真英欧尼竟然背着我们去吃过烤肉！」林珍熙愤怒地挥了挥拳头。 「那个……」金恩澈犹豫地开口，「我就不去了，我还有点事。」 「诶？怎么突然？」林珍熙愣了一下。 「抱歉，你们玩得开心。」金恩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来。 「真的不来吗？」林珍熙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又笑得一脸荡漾，「莫非是有约了？李泰民前辈？」 「有点事情，不是有约。」金恩澈无奈地摇摇头。 「好了，珍熙，那我们去吧。」李真英制止她的继续追问，又担忧地看向金恩澈，「那你忙完早点回去休息，今天看上去不太有精神，还有，今天因为是一起的行程，保镖没有跟来，路上小心。」 「我会的。」金恩澈露出她练习了千百次的笑容。 第十三章 我会认真听你的下一首歌的。 金恩澈抱着手里的文件夹，浑浑噩噩地走在电视台的大楼里。她一开始感到非常冷，就好像身着单衣赤脚走在冰天雪地的道路上，寒意从脚底一直上升到心脏，把她整个人冻得难以唿吸。接下来她又感到炎热，感到怒火从心底深处燃起，一点点席捲她的全身，她没有办法思考，只想要尖叫，想要破坏。 她漫无目的地爬了几层楼梯，终于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停了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的分布，确认自己在几个摄像头的死角里，然后顾不得仪态，就这样席地而坐。 她抽出文件夹里的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她把那些骇人的玻璃划开，拿起信纸，用力地撕开。她撕得很认真，确保每一句话，每一个诅咒，都不再完整。可是这还是不够，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红字，她感到有一只野兽在她心中嘶吼，这不够，这远远不够，要是……要是能有火就好了，把这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 「你在干什么？」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金恩澈回过头来，她愣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终于聚焦，她好像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前辈，你有火吗？」 权志龙看到金恩澈的时候，下意识地转身就走。但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停下了步伐，她看上去很不对劲，虽然这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毕竟已经被摄像头拍到了。他嘆了口气，转身走回来。 「你在干什么？」他皱着眉，开口问道。 「前辈……」金恩澈抬起头来，她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你有火吗？」 「你要火干什么？」权志龙打量她，怀疑她是不是服用了什么违禁品，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太正常。他在看到她凌乱垂下的裙子时，受不了地移开目光，把披在身上的外套往她腿上一罩，「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之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呢？你要是被别人看到就完了你懂吗？」 「我要火……」金恩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他：「我想把这些都烧掉，如果被人看到的话……」她笑起来，「那我就把他们也都烧掉。」她的眼神里含着疯狂与恨意，这恨意为她全身笼罩了一股骇人的美丽。 权志龙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再次嘆了口气，蹲下来和她平视，「你还会在意这些东西吗？我从出道起……到现在，一直都会收到，但那又怎么样呢？」 「到现在吗？」金恩澈愣愣地看着他。 「很不可思议吗？」权志龙拿出教小孩的耐心，「这很正常，你越有名，知道你的人越多，那其中不喜欢你的人就会变多，这是必须的代价。」 金恩澈抬头望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冷静下来认出了他是谁，「前辈真是个意外温柔的人啊，」她笑了笑，把遮住半张脸的刘海撩到耳朵后面，「我以为自从上次见面后……前辈只会想着『活该』然后走开呢？」 「我确实想走的，」权志龙冷酷地回答，「但是『活该』这种话，不该是我来评价，而是当初的受害者来评价。」 「那她应该很高兴吧？不过，她可能希望我过得更加糟糕一点……」金恩澈粗暴地把撕得粉碎的纸片归拢到一起，中间一不小心碰到倒出来的碎玻璃，在食指上化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落在玻璃上，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你在干什么？」权志龙「啧」了一声，开始翻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包扎。 「这个啊……」金恩澈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我们回归宣传期已经结束了，等到下一次在摄像头前，它肯定已经长好了。」 「你不是还有综艺要录制吗？」权志龙提醒她，「《我们结婚了》。」 「前辈这么关注我的吗？」金恩澈把扎头髮的丝带扯下来，一圈圈地缠上受伤的手指。 看着她的动作，权志龙忍不住「嘶」了一声，「你好歹先消毒下。」 第24页 「我回去会消毒的，」金恩澈把丝带继续往下绑，交叉着缠上手腕，最后在打结的时候顿时了，干脆抬起手递到权志龙面前，「前辈，可以帮我打个结吗？打个漂亮的蝴蝶结。」 权志龙对她的这个要求感到荒唐，但更荒唐的是，他竟然真的乖乖地伸手去打了，他一边打，一边努力解释，「我没有特意要看，是我的化妆师在追，经常提到。」 「是这样啊。」金恩澈垂着眼睛看他打结，不在意地答道。 莫名的，权志龙感到一阵气闷，「你明明在节目上那么羞涩，为什么对我就这么大胆？我好歹是你的大前辈吧？」 「原来前辈还是看了啊，」金恩澈笑着看向他，然后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我知道前辈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我的，所以反而没有担心与害怕的心情了。」 「化妆师有的时候会给我们看些片断。」权志龙假装没有听到后面半句，他对上了她的眼睛，和上次不同，她的眼睛这次很无神，就好像野心与希望全部都被遗失了一般。 「那么换我问前辈问题了，」金恩澈调整了一下他系的蝴蝶结，「前辈为什么没有走开呢？」 「因为……」权志龙干脆也席地而坐，「因为你的新歌写得还不错？」他换了一个答案，其实第一首也很不错，这可能也是他会注意到她的原因吧？他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他不能看着一个难得有才华的少女走入歧途，他一向是很有善心的。 「前辈真的这样觉得吗？」金恩澈明显高兴起来，「可以评价一下我的新歌吗？」 「你知道我轻易不帮别人看歌的吧？」权志龙问她，然后不等她回答又点评了起来，「开头那段前奏和主歌不是一首？」 「果然是前辈啊！」金恩澈鼓起掌来，「主歌是出道前写的，前奏是出道后写的片段。」 「小心你的手！」权志龙警告她，然后继续说：「不要这么虚伪，稍微懂一点的人都听得出来，明明放在一起这么不和谐，为什么还要强行凑在一起？」 「社长的要求，」金恩澈歪了歪头，「社长喜欢出道后的前奏，但又觉得主歌更容易流行，干脆就拼在一起了。」 「我可不是你的粉丝，不要给我卖萌。」权志龙伸出食指扶正她的脑袋，难以理解地继续问道：「他让你这么做你就这么做了？你这样完全是毁了两首歌！」 「但是它火了呢？」金恩澈耸了耸肩，「虽然每次听都觉得很不和谐，但是看样子大家都不在意呢？」 「你这是……」权志龙搜颳了一下合适的词彙，然后不满地继续：「运气好罢了！明明好好修改可以出两首风格完全不同、但爆火的歌，现在却只能到这步了。」 「两首爆火的歌吗？」金恩澈轻声重复了一遍，「前辈对我，还真是有信心啊。」 「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身为一个爱豆，却没有登上舞台让大家只能看得到你的自信吗？」权志龙拷问完她，又扫了一眼地上的垃圾，「就因为这种东西？」 金恩澈顺着他的目光，垂下眼睛，也盯着那一片红色，「不只是因为这个……因为很多，很多很多……」 「不只是因为黑粉骂你讨厌你？」权志龙继续举例，「因为私生饭？因为对自己写的歌不肯定？因为觉得没有自由？」 「……」金恩澈惊讶地抬头看他。 「全部猜中了吗？觉得我很不可思议吗？」权志龙得意地笑起来，「你去问问每一个出道的团，我敢说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困扰，区别只在于多少罢了。」 「可是有的时候……」金恩澈又垂下眼，「它们叠加在一起……实在太多了。」 「那就记住这种痛苦与折磨，感受它，把自己淹没其中，然后把它们写下来……把它们变成曲子、变成歌词……写下来，把它们变成保护你的武器，用它们去索取粉丝的爱意。」权志龙盯着她，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过去的自己说，「把它们变成你的利刃，变成你向上的阶梯，直到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你为止。」 金恩澈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和她在节目里仙女般的笑容完全不同，笑得那么放肆、那么狰狞，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这……果然是……前辈会说的话啊……」她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喂！这到底有什么可笑的？」权志龙感觉自己一腔真诚的劝慰全被餵了狗，「我是在很认真地给你建议！」 金恩澈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谢谢前辈的建议，但我……」她看着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如果没有前辈，我今天大概真的要……完蛋了吧？」她说着从地上站起来。 「小心！」权志龙见她歪歪倒倒的样子，忍不住想伸手扶她。 「脚有点麻了……」金恩澈先他一步扶住墙站好，然后把他的衣服顺势放在他伸出的手里，「衣服我就不给前辈洗了，毕竟只是简单地盖了一下，不然到时候送来送去怕又给前辈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你可真是……」权志龙怀疑她只是自己觉得麻烦，「我会自己洗的。」 「那么，麻烦前辈了。」金恩澈说着鞠了一躬，转身朝楼梯走去。 「餵……」权志龙喊住她。 「前辈，怎么了？」金恩澈回过头来。 第25页 「我会认真听你的下一首歌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那么我先谢谢前辈了。」金恩澈笑起来，又鞠了一躬，这一次她的笑容和节目上一样的好看了。 权志龙看着她的背影，再一次皱起了眉，他总感觉，她的眼神像是在朝他求救。 第十四章 这就是一个赌局，赌赢了，皆大欢喜。 「今天保镖不来吗？」 在回归期结束后，她们的行程顿时少了大半，于是闵宇顺也有时间亲自跟着金恩澈来跑个人综艺了。金恩澈望了眼车外灿烂的晴空，有点不安地问道。 「今天基本是户外行动，如果单独有两个保镖跟着你，拍下来很不好看。」闵宇顺耐心地解释，「而且我和李泰民的经纪人沟通过了，他们不准备带保镖，也不会愿意说两位是你们共同的保镖的，这样对比之下对你更不利。」 「沈pd和我说，这次全程户外是你的要求。」金恩澈侧头看向他。 「是我的要求。」闵宇顺没有一点要辩解的意思。 「我和泰民哥的粉丝大部分都还不能接受这个节目，起码应该等我们的cp人气稳固下来再安排户外活动吧？而且还是游乐园这种全部都是人的地方……」金恩澈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知道自己的这位经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唯利益主义者，而她只是他待价而沽的商品。 闵宇顺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司机，然后低声开口：「你想解决那个私生粉吗？」 「你想干什么？」金恩澈警觉地看着他。 「不是你们的要求吗？在三个月内把事情处理好。」闵宇顺亲切地笑起来，「在解决他的同时，获得大众的关爱与支持，一举两得。」 「你要怎么做？」金恩澈隐隐地猜到了他想怎么做，她怀疑地眯起眼睛，「是你和我说如果频繁地出类似的新闻，人们会怀疑我的人品。也是你和我说，会安静地处理好这件事情。现在，你好像要闹得全韩国都要知道一样？」 「但是恩澈啊，」闵宇顺看上去很诚恳，他总是有这种能力，让人马上觉得他足以信任足以依赖，「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的节目开端很好，崔pd也和我说他很看好，只是还缺少一点关注度。如果这个时候，你被私生粉攻击……哦可能要不了那么严重……被辱骂的事情上了新闻，我们可以顺势报警处理他，不用再担心舆论，而节目也能收到更大的关注。这不是双赢吗？」 「这算什么双赢？」金恩澈冷笑起来。 「你能够解决困扰许久的私生粉跟踪，唿吸到自由的空气。」闵宇顺开了一点天窗，他总是能猜到别人内心深处的渴望，「而节目组，能够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节目，知道你们这对『夫妇』，我相信你会努力留下这些慕名而来的观众的，不是吗？」 他伸出两只手，「你看，你甚至得到了更多……摆脱了烦恼，」他收起左手，「又增加了人气。」然后右手握拳，像是从空气中抓住了什么。 「那你怎么能保证……那个人按照你的剧本走呢？」金恩澈对他的志在必得感到不安，「你怎么保证他会在你想要的时刻发疯，怎么保证这件事情被拍下来、被闹大、被播上新闻？」 「那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了，」闵宇顺笑起来，「我会处理好的，你只需要尽量保持在摄像机的镜头里，然后和李泰民多做些亲近的动作就行。」 「你想让我刺激他？」金恩澈感到一种古怪的不真实感，是因为一切都太过于荒谬以至于她还以为自己在哪个荒诞的梦里吗？「你怎么敢保证他一定会被我刺激到？又怎么敢保证……他不会被我刺激得发疯到……想要伤害我？如果他真的伤害到我了呢？如果他拿着刀子向我捅来，没有保镖，你怎么保证我还活得到看到那该死的人气的一天？」 金恩澈越说越激动，她能感到司机正不安地不停瞄向后视镜，她甚至想拉上司机问问他，到底是她疯了这个世界疯了，还是闵宇顺疯了？ 「恩澈啊，」闵宇顺摇了摇头，「我当然不敢保证，这就是一个赌局，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他顿了顿，感受、甚至可以说是享受金恩澈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里的紧张，「起码我不会让他把刀子戳进你的心脏的，在那之前，我会挡住你的。」 「因为我是你贵重的商品吗？」金恩澈质问他，她并没有被他的话感动，相反，她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寒冷。 「当然不是。」闵宇顺扬起眉毛，「我把你当成重要的合作伙伴，当然，如果你执意要这样看低自己，我只会很失望。」他盯着她的眼睛，「恩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个时候的你很有野心，我喜欢那种野心，它这么快就被消磨掉了吗？」 「我的野心是堂堂正正地成为站在顶端的爱豆。」金恩澈直视着他的目光，「成为一个被喜爱的、成功的爱豆。」 「我们恩澈还是个孩子呢？」闵宇顺眼里有种居高临下的宽容，就像是对不懂事的孩子解释这个世界未言明的规则一般，他循循善诱：「站在顶端的成功爱豆，怎么可能被所有人喜欢呢？再说，我们这个方法已经足够堂堂正正了，你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龌龊。」 「但这全部都只是谎言，如果有一天会被发现……」金恩澈几乎不敢想像那副画面。 第26页 「不会发现的，」闵宇顺非常笃定地否认，「所谓爱豆，本来就只是20%真实加上80%的谎言，你要记住这点，恩澈。不要展示你全部的真实，」他少见地露出一点真诚，「那会伤害到你。」 金恩澈觉得他这句话像是一句不详的预言，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被说服了。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她快被那个该死的私生粉逼疯了。如果只是一点谎言、一点欺骗能够彻底地、合法地摆脱他，她想不到拒绝的理由。闵宇顺说得不错，她其实一直是个赌徒。 金恩澈还想问些什么，车停了下来，他们的目的地到了。金恩澈能够从留出一条小缝的天窗里听到外面人群的喧嚣声，那是自由的声音，她期待已久的声音。她再一次看向闵宇顺：「你会保证我的安全的？」 「当然，」闵宇顺满意地笑起来，「当然。好好表现，」他说罢为她打开了汽车的门。 …… 金恩澈刚戴好麦克风，李泰民就来了，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恤配上浅蓝色的牛仔裤，就像是帅气的邻家哥哥。金恩澈凑近了一点，看他耳环上精緻的小小十字架，夸奖道：「耳环很漂亮。」 伴随着她的动作，旁边围观的粉丝髮出一阵激动的尖叫。 「你啊……」李泰民一边调整麦克风，一边无奈地笑，「今天我们全程要在户外，一来就这样？」 「确实很漂亮啊，」金恩澈强调地点了点头，「就因为今天一天都在户外，提前先打个预防针嘛。」 「那这针剂量有点强。」李泰民又偏过头看一眼旁边围着的人群，然后又是一阵尖叫，「你今天好像比上次开朗不少？」 「可能回归期结束了吧？」金恩澈也笑着朝人群招招手，「社长开总结会的时候还夸奖了我呢。」 「好了，你们两个，收敛一点。」沈pd笑着示意他们往人少的地方走，「我们要准备开始了。」 看着摄像机开始录制的绿灯统统亮起，李泰民笑着侧过头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金恩澈有些羞涩地笑起来，「今天穿得很帅气啊。」 「你也打扮得很漂亮，」李泰民特意后退了一步，假装认真打量她，「我们穿得一样呢！」 「是啊……」金恩澈拉了拉自己白t恤的袖子，「真有默契呢！」 「心有灵犀……」李泰民的话没有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金恩澈也跟着笑起来。两个人在镜头前莫名其妙地笑了好一会儿，李泰民才解释道：「昨天晚上约好了，一起穿这一身。」 「是我提议的！」金恩澈举起手来，「我的梦想之一……就是和喜欢的人，穿着情侣装，一起去逛游乐园。」 「甚至早上还又发简讯提醒了我一遍，不要穿错。」李泰民对着镜头告密。 金恩澈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随着她的动作周围围着的人变多了，开始激动地往他们的方向挤，金恩澈不小心被推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李泰民手急眼快地扶住她，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小心！」他假装自然地拉着她，看向前方，「我带着你走吧。」 金恩澈红着脸笑起来，什么都没有说。 「那边，想做旋转木马吗？」李泰民很快看到了他们第一个目的地。 「嗯！」金恩澈用力地点了点头，「游乐园就应该坐旋转木马呀！」 「以前来过游乐场吗？」李泰民一边拉着他的手前进，一边闲聊。 「唔……来过一次。」金恩澈想了想，「和以前的同学一起来的。」 「不是第一次吗？」李泰民收敛了笑容，「是之前和男朋友吗？新闻上的那个？」 这是他们之前协商好的问题，为了让朴承元的履歷纯白无暇，给他打上最后一个补丁，当然，「正面回復也有助于你的形象恢復。」这是闵宇顺的原话，在他嘴里每一个决策都是「双赢」。 「啊那个啊……」金恩澈笑起来，侧过头看他，「吃醋了？是吃醋了吗？」 李泰民假装没有听到，执着地问：「不是男朋友吗？」 「不是啊……」金恩澈的表情微微有点落寞，「那个时候还是练习生嘛，不足的地方还很多，基本上只要是空闲的时间都去练习了，在学校……几乎没有朋友，大家的闲聊也插不进嘴。而那位朋友……」她无奈地笑起来，「看上去有点凶，大家也不太敢接近他。有一次实验课意外成了同桌，熟悉起来才发现是心底很善良的人，就这样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但是只是朋友啦。」 「很难熬吧，一开始的时候……」李泰民轻轻地问。 「后来不是有了朋友吗？」金恩澈又扬起笑容，「所以看到事实被扭曲成那个样子，感觉很抱歉。」 当然不是那个样子的，现在她回想起来，都不知道究竟是被所有人排斥的孤单更可怕，还是像个漂亮挂件般做朴承元的漂亮绯闻女友更可怕。她还记得那次朴承元包下了整个游乐场带他的朋友们和她去玩的场景，还记得他的朋友们对她龌龊的眼神，还记得他那些不尊重不在意的举动。 但现在，如果按照闵宇顺计划的那样，朴承元和她都将成为完美无缺的受害者。难道这样才是他嘴里，真正的、真实的世界吗？ 第十五章 不要只看到这一片叶子，不要对这片叶子认输。 「那……那个时候，有和那位朋友坐过旋转木马吗？」李泰民执着地问。 第27页 「啊呀……」金恩澈受不了地捂住脸，正好余光瞟到卖装饰的小摊子，立即惊喜地跑过去，「哇！这个！」她说着拿起一个兔子发箍戴起来，回头问道：「可不可爱？」 李泰民端详了一番，「还可以，但是，你应该带这个吧？」他说着拿起一个有着两只橘红色毛茸茸耳朵的发箍，亲自给她戴上。 金恩澈微低着头，红着脸，围观的人群纷纷拿起了手机，她感到自己被无数的镜头包围着，她假装看不到这些，等李泰民温柔地替他整理好额前的碎发，才抬起头看向镜子，然后撅起嘴，「这是什么呀？小狗吗？」 「是狐狸，小狐狸。」李泰民也和他一起看向镜子，强词夺理：「多可爱啊！」 「明明是小狗吧？」金恩澈说着也拿起一个同款金色的发箍，踮起脚给他戴上，嘴里还嘟囔着：「也太高了吧……」 「那还真是对不起啊……」李泰民笑着低下头，等她勉强戴好，自己整理了一下，和她一起照镜子，「我也是小狐狸了。」 「是小狗！」金恩澈笑着强调，「好像金毛呀！」 「是狼！哇呜……」李泰民发出狼叫吓她。 金恩澈笑着跑开，然后在旋转木马门口转过身来，挥手催他，「快过来，帮我拍照……」她说着把手里的手机递过来。 「我不坐吗？」李泰民不可置信地接过手机，「不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坐吗？」 「男朋友当然是用来拍照的啊！」金恩澈理所当然地打开拍照软体，「要拍得好看一点！」 「你未免也太熟练了一点吧？」李泰民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我想像这个场景已经好久好久了……」金恩沉双手合十，祈求道：「拜託了，男朋友……」见李泰民看上去有所松动，继续撒娇：「拜託了，丈夫……」 「这个时候用这个称唿……」李泰民无奈地举起相机，「是犯规啊。」 「yes！」金恩澈开心地比了个「耶」的手势，蹦蹦跳跳地开始挑选旋转木马，「这匹吧！」她挑中了一匹白色的木马，「看上去很俊美。」 音乐响起来，金恩澈坐在木马上，对着摄像机扬起笑容，「以前去演出的路上，有一次路过旋转木马，看到有女孩子在上面很开心地挥手，男朋友在下面笑着拍照，感觉超级羡慕！这样的经歷，我一次也没有过……」她说着朝李泰民用力地挥了挥手，「现在我也有……属于自己的男朋友……不对，是丈夫啦。」她羞涩地笑起来。 …… 「怎么样？」金恩澈下来后，一脸期待地跑到李泰民面前。 「你太好看了……」李泰民表情微妙地把手机递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金恩澈低头看向手机，笑容逐渐凝固，「每一张……都煳了吗？」 「因为太好看了，」李泰民还在找着拙劣的理由，「相机没有办法记录下来的好看……」 「是为了我现在的心情吗？」金恩澈幽怨地看着他，「早知道还不如一起来玩的心情……」 「不是啊，」李泰民失笑，开始找新的理由，「因为转得太快了……」 「转得太快了？」金恩澈难以理解地看着他，然后随手一指：「那个才叫转得很快吧……」她指的是不远处疯狂旋转的大转盘，但是很快，她就被旁边的跳楼机吸引了，「哇！那个好酷！」 「那个吗？」李泰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升到顶端的跳楼机伴随着众人的尖叫飞快地下降，「你不害怕吗？」 「我超级喜欢这些！」金恩澈的眼睛亮闪闪的，「要不要去试试？」 「我也喜欢这个！」李泰民高兴地和她击了个掌，顺势又牵住了她的手，「走，出发！」 等到坐到跳楼机上，系好安全带，李泰民不放心地又和她确认：「不害怕吗？如果不舒服的话，和我说……」 「我非常喜欢这个，」金恩澈调整了下固定在前面的小摄像头，「升起来的时候，感觉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在脑后了……」 「对的，那种失重的感觉非常过瘾！」李泰民一脸认同。 说话间，机器慢慢地上升，金恩澈能感到自己的视野逐渐开阔，那些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人们的眼睛被远远地抛在了脚下，印入眼帘的只有湛蓝的天空，淡白的云彩，还有远处墨绿色的山峰影影绰绰。 她又想起了权志龙那天对她的告诫，「把那些变成你向上的台阶，直到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为止」。如果她能做到，哪怕是短暂的、由谎言搭建而成的阶梯，这种感觉也令她着迷上瘾。 「准备好，我们要开始下降了。」李泰民抓住她的手，在摄像机前晃了晃。然后是急速的降落，金恩澈感到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仿佛灵魂被甩出来留在了空中，她大声叫起来，随着这叫声那些苦闷、不安与不甘一同倾泻了出来，只剩下失重感带来的激动。 这种激动给她一种虚伪的快乐，她朝着摄像头大笑，眼前的色彩揉在了一起，蓝色的天空被她踩在脚下，而群山压在她的头顶。她伸出另一只手，感受极速穿过的风，大喊：「新婚快乐，欧巴……」 第一次的，她觉得上综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下来之后，两个人明显都放松亲近不少，崔pd告诉他们现在人太多了，要不先去吃点东西。两个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往前走去。 第28页 「金恩澈，离我们欧巴远一点！」突然间，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滚出去！」 金恩澈的步伐顿住了，不由自主的，她回头向来源处看去。这声音像是一个信号，四面八方开始响起同样的咒骂，「滚出去！」「从节目组下车！」「狐狸精！」「骯脏的女人！」…… 就像是跳楼机一样，在顶端的快乐只维持了短暂的瞬间，这些声音很快把她拉回黑暗的现实，他们簇拥着人群向她挤来，她目光所及的脸上皆是厌恶与恨意，那些咒骂的话是毒蛇的毒液，涂在箭尖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向她射来。她捂住胸口，不知道想徒劳地保护些什么。下意识的，她松开了李泰民的手。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颱风的凤眼，海啸的中心，周围是狂风暴雨，而自己在这短暂的、令人绝望的宁静中等待审判的来临，没有东西可以依靠，也没有勇气可以走出去。 「不要听。」突然，一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那是一双温暖的手，一双有魔力的手，它们像是一道厚重的幕布，在那幕布之外是遥远而模煳的声音与画面，充斥着与她无关的恨与爱，而幕布里只有李泰民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不要听，也不要去看。笔直地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回应，不要……认输。」 那双手推着她往前走，那双手是她在惊涛骇浪里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信号塔里指路的明灯，她面无表情地随着这双手向前走，一直走进了预先定好的餐厅。工作人员很快把跟随着他们的人流关在了门外。 金恩澈能看见自己和李泰民的经纪人正和崔pd几个人一脸严肃地争吵着什么，她能感到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看向她的目光，又欲盖弥彰地用余光偷偷看着她。她背对着门坐下，不去看门外的喧闹。 「你还好吗？」李泰民在她对面坐下，摘下耳麦。 「谢谢你，」金恩澈勉强笑了笑，「我就是需要一点时间……平復一下。」 「很辛苦吧，」李泰民轻轻嘆了口气，「我听说了你粉丝的事情，我的粉丝又是这样……我却不能指责他们……」 「我在想……」金恩澈垂下眼睛，「我需要的……是这样的喜爱吗？」 「这不是喜爱。」李泰民严肃地纠正她，「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只是他们宣洩情绪的工具，真正的粉丝的爱，不是这样的。」 「是吗……」 「就像是一片叶子，因为它摆在了你面前，你的眼睛就只看得到这一片糟糕的、永远一样的叶子。」李泰民盯着她的眼睛，「但是不要只看到这一片叶子，不要对这片叶子认输，推开它，你才能看见真正的世界。」 「真正的世界……」金恩澈笑了笑，「泰民哥办到了吗？你眼里……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我一直在努力，也许还没有成功，也许成功了一小点……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世界一定比你现在眼睛里的世界要好得多。」李泰民的声音很坚定。 …… 说话间，几位争论的人好像终于有了结果，金恩澈看到他们一同走过来，在她和李泰民身前站定。 「恩澈啊，」最后，是崔pd先开的口，他小心地问道：「还好吗？」 「之前有点反应不过来，」金恩澈温顺地回答，「现在已经整理好心情了。」 「接下来的拍摄……我们想，要不就结束游乐园这一个部分，直接进行到晚餐吧？反正现在也……」他说着抬手看了眼手錶，「将近三点了，结束也算是顺理成章。」 「原本是计划玩到晚上的吧？」金恩澈问道。 「临时有调整是很正常的事情。」沈pd以为她有心理负担，安慰地朝她笑了笑。 金恩澈沉默了一小会儿，抬起头来：「就按原来的计划吧，我可以的。」 「可是……」李泰民担忧地看着她。 「因为有了『丈夫』的陪伴……」金恩澈朝他笑了笑，「所以再害怕的事情也有勇气去做了，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办到的事情，两个人好像就没有那么困难了……台本本来想要表达的，不就是这样的心情吗？」 第十六章 你会红的，红到再没有人敢当着你的面说这些话。 「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办到的事情，两个人好像就没有那么困难了……台本想要表达的，不就是这样的心情吗？」 「我就说了，我们恩澈没有问题的。」闵宇顺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争取：「之前那个捂耳朵的镜头不是很打动人吗？如果现在结束，这个也要剪掉吧？那就太可惜了，我相信，只要剪辑得好，这个镜头能让泰民的人气再上一个台阶，而且是以一个可以依赖的保护者的形象出现的……」 肉眼可见的，李泰民的经纪人动摇了。闵宇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因为他的话题迅速转向了崔pd，「再说，这个镜头也能成为这季的经典镜头，完全没有台本，却像是电视剧一样的场景、电视剧一样的举动，如果散布出这样的消息，说不定这次的收视可以创纪录……」 李泰民受不了地看了一眼金恩澈，金恩澈朝他眨了眨眼睛。 「但是……」崔pd看上去还是有点犹豫。 「要不这样吧，」闵宇顺像是早就明白他在犹豫些什么，没有思考就继续开口，「接下来的项目调整为鬼屋怎么样？暂时地清一下场，防止有粉丝藏在里面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再说，这样没有人围观我们恩澈和泰民也会舒服一点，拍出来肯定要比直接吃饭自然些？」 第29页 金恩澈不解地抬头看了闵宇顺一眼，她害怕鬼屋，这是在很早就和公司报备过尽量避开的，在这种时刻，他提出这个建议是为了什么？ 闵宇顺察觉到她的目光，很轻微地朝她摇了摇头，继续看向崔pd，「请相信我们恩澈，她会处理好的，我保证，接下来的拍摄她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毕竟，您还记得吧，她是怎么火起来的？是可以摔倒了不管几次都坚强站起来的女爱豆啊……」 「鬼屋……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沈pd看上去被说动了。 「恩澈，不要太勉强自己，勉强去做的话……节目效果也不会好的。」崔pd再一次看向金恩澈。 「谢谢您的关心，我可以的。」金恩澈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这个节目……包含了很多人的心血，当然，也包含了我自己的愿望……所以，请放心，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就这样开始吧，快，我们现简短地开个会，让作家们都过来……」崔pd拍了版，很快忙碌了起来。 闵宇顺趁机把带来的午饭塞给她，「赶快吃，哪怕吃不下去也要吃完，今天会是漫长的一天。」他告诫她。 「鬼屋是什么意思？」金恩澈跟着他避开人群，一到角落里就开口问道。 「这是最好的选项，你也应该克服这傻气的害怕了。」闵宇顺冷酷地说道。 「这是你说克服就可以克服的吗？」金恩澈荒谬地看着他。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闵宇顺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愤怒，「在巨大的痛苦面前，其他的那些平日里的痛苦折磨都显得微不足道了。鬼怪，难道比人更可怕吗？」 「是啊……」金恩澈看着他，「有谁能比你更可怕呢？」 「我就把它当成一句夸奖了。」闵宇顺笑起来，「还有，今天真诚的部分足够多了，在鬼屋的时候，尽量做的轻松搞笑一点。」 「如果我做不到呢？」金恩澈冷着脸问到。 「那就算了。」出乎她意料的，闵宇顺并没有强求，「我想李泰民会做好的。」 「我真的搞不懂你。」 「如果我轻轻松松就被一个没成年的小孩搞懂了，那我今天就可以辞职了。」闵宇顺回头看了一眼忙碌着的工作人员们，「好好吃饭，我要先去盯着他们，接下来的台本可不能出问题……」 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忘记说了，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很勇敢。坚持下去，恩澈，」他承诺道，「我保证，今天之后……你会红的，红到再没有人敢当着你的面说这些话。」 …… 金恩澈打开手里的饭盒，里面依旧是熟悉的绿色，万幸营养师在听说她上次反胃的经歷后，把鸡胸肉改成了白煮蛋，虽然一样的让她觉得噁心，但至少可以强行咽下去了。 「你真的可以吗？」李泰民看样子已经吃完了午饭，给她带了一杯咖啡，「冰美式，我让助理多带了一杯。」 「谢谢，」金恩澈接过来，喝了一口，沖淡嘴里鸡蛋的腥味，总算好过了一些，「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不要认输……」 「但是……」李泰民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止住了，只是轻轻嘆了口气，「我明白那种心情，不想放弃的心情……接下来的鬼屋，我会好好做的。」 「我好像一直在对你说谢谢……」 「是我应该和你说谢谢，很庆幸遇到的人是你。」李泰民笑起来，「接下来如果害怕的话，就一直躲在我身后好了，节目组想要的效果，我会去做好的。」 「没关系，我……」 「也可以试着去依赖我一下，毕竟，我是你的『丈夫』嘛。」 …… 两个人掀开帘子，刚走进鬼屋，金恩澈就紧紧地抓着李泰民的胳膊，嘴里嘟囔着：「我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鬼屋吗？那要不我们出去？」 「我只是不喜欢鬼屋……不是害怕。」金恩澈嘴硬地澄清着，然后拉着他往前走，「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我不害怕……」 「很快的，」李泰民笑着安慰她，「我看介绍说，差不多十五分钟就能走完了。」 「实在太黑了，看不清路……啊！」她突然尖叫起来。 李泰民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挡在她面前，闭着眼睛用手挡着脸，然后是一片安静。他小心地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只有尽头的红灯闪了一下。 「没事的，是灯。」 「可是为什么是红色的！怎么可以有红色的灯！」金恩澈显得很激动。 「是啊，太过分了……」李泰民笑着顺着她说，「怎么可以有红色的灯。走，我们绕过它。」 「我讨厌红色的灯……」金恩澈小心地避开它，然后又是一声尖叫，她干脆把脸埋进了李泰民的后背。 「没事的，没事的。」李泰民努力忍住声音里的笑意，「你看，只是个机关娃娃，它缩回去了。」 「我讨厌娃娃！」 「是的，娃娃长得有点吓人，我们不看它。」 「你为什么不害怕？」金恩澈开始没话找话，「这样显得我很胆小，我平时胆子很大的……」 「那个……工作人员现在可以听到的吧？」李泰民找到了头顶摄像头的位子，「待会儿出现的时候麻烦就吓我吧，我身边这个孩子……」他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已经快疯掉了，麻烦对她温柔点吧。」 第30页 「快走啦，不是说十五分钟吗？」金恩澈还把脸靠着他的后背，不敢抬头，拼命推着他往前走。 「不是这个方向，这个方向我们就回去了。」李泰民无奈地拉着她调了个头，「我感觉我像在带幼儿园小朋友。」 「不是幼儿园！」 「不是幼儿园，幼儿园的小朋友应该比你勇敢。」李泰民试着把她从后面扯出来，「你看，什么都没有，只是装饰的比较吓人。」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行走在逼仄的走廊里，走廊的底端亮着幽幽的绿光，是安全通道的指示，光线隐隐地照出了走廊墙壁上大片的血红手印，仿佛有什么人挣扎着扶着墙壁前行。金恩澈努力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紧紧抓着李泰民的手，突然，她颤抖着开口，「欧巴，你有……拍我的肩膀吗？」 「没有啊？」李泰民反应过来，也僵直了身体，他还来不及动作，金恩澈就大叫了一声，把他和后面的人一起推开，拼命往前跑去。 「你小心不要摔倒了。」李泰民无奈地提醒她，回头和差点没站稳的女鬼道歉：「抱歉，麻烦不要追上来了，这孩子被吓狠了。」说罢，连忙跟上去。 他跑到走廊尽头，刚一拐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回头朝摄影师招了招手，让他对着金恩澈拍了个特写，才开口：「恩澈啊，睁开眼睛看看吧，你抱着的是谁……」 金恩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睁开一只眼睛，只见一位全身白衣的女鬼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她「哇」得一声回头，又躲到了李泰民的身后，一边小声地说：「对不起……」 …… 等到两个人终于走出鬼屋，金恩澈双手捂着脸不肯抬头，「太丢脸了……」 「没有，很可爱啊？」李泰民笑着安慰她。 「你明明觉得是搞笑，不是可爱吧？」 「不是……哈哈哈哈虽然抱住鬼的时候是有点……」李泰民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位鬼姐姐被你吓了一跳吧。」 「不许提这个！」 「好好，我们不提。那么，今天玩得开心吗？」 「除了鬼屋都很开心……好吧鬼屋其实也还可以……」金恩澈终于放下了手。 「那想要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都实现了，已经……没有遗憾了。」金恩澈侧过头，她的脸因为之前的窘迫还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那现在，可以为我实现一个愿望吗？」李泰民的声音很温柔。 「什么愿望？」 「和我去一个地方。」 第十七章 在这个金色的黄昏，在太阳与月亮的共同见证下，他们做下了约定。 「要去什么地方呢？」金恩澈坐在车子上，饶有兴趣地问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很累了吧？」李泰民帮她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一点，「要不要先睡一会儿，现在有点堵，大概还需要二十分钟。」 「没关系的，我们聊聊天吧。」金恩澈看了一眼摄像头，「形容一下，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不要太期待，这样子待会儿你可能会失望的。」李泰民见她努力睁大眼睛的样子，笑了笑，「睡吧，今天的份量应该足够了。」 「抱歉……」金恩澈说完，闭上了眼睛，她实在是太累了，几乎是瞬间陷入了梦乡。 李泰民看着她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对着摄像机小声地开口：「我们先睡一会儿，待会儿见。」说完找了条毛巾盖住了它。 …… 「恩澈，恩澈？」金恩澈被唤醒的时候，还有点茫然。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泰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们到了吗？」这是她最近睡得最好的一次，没有噩梦、没有惊醒，只有那种休息后才会有的餍足。 「已经到了，下去吧。」李泰民已经为她拉开了车门，微微让开一点好让她下车。 金恩澈下来后，打量了一下四周，意外地觉得熟悉：「这是……我们公司附近？」 「对的，是不是很熟悉？」李泰民带着她往前走，「你还记得曾经和我提过，以前每次都会走的一条路，甚至为它专门写了《cherry hill》这首歌……」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金恩澈顺着斜坡慢慢往下走，阳光还剩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两旁樱花树绿色的叶子上，温柔地披上一层橘粉色的薄纱，「为什么想来这里呢？」 「当时听到的时候，就很想能和你一起走一遍这条路。」李泰民侧过头来看她，他的眼神很温柔，就像他身后漫天的粉色彩霞一样温柔，「其实更希望能在你还没有出道的时候就陪你走这条路，告诉你……」他回过头，看向远方道路的尽头，「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你会成功出道，成为一名很优秀、很出色的爱豆……」 「突然这么说……」金恩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要哭了，欧巴。」 「就是很想谢谢那个时候的恩澈，谢谢她那个时候的努力，所以我能遇到现在这个最好的恩澈……」 「是我应该谢谢欧巴……」 「今天，你好像一直在和我说『对不起』和『谢谢』？」 「诶？」 「我们做个约定吧，彼此都不再要说这两个词了。」李泰民对着她笑起来，少年俊美的脸庞像是故事里天真却诚挚的小王子。 「那么，拉钩？」金恩澈停下来，伸出手。 第31页 「拉钩。」李泰民也伸出手。 在这个金色的黄昏，在太阳与月亮的共同见证下，他们做下了约定。 「以前走这条路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凌晨了……又累，又饿，觉得这条路特别漫长，」金恩澈在道路的尽头停下了步伐，「现在走起来，怎么这么短呢？」 「心境不一样了吧？」李泰民回头望去，「我没有出道前也那样，总是觉得很饿，总是觉得缺少睡眠时间不够。」 「大家都一样啊……」金恩澈笑起来，「啊对了，你想不想吃炒年糕？这附近有家炸鸡店，他们的辣炒年糕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有那么好吃吗？你这么说，我不尝岂不是很可惜？」 「当然有那么好吃！他们家还可以加芝士，以前珍熙，就是我的队友林珍熙，她特别喜欢加了芝士的年糕，但是她是易胖体质，所以只有在舞蹈拿到a的时候才敢拉着我们来吃……」 「内部评价吗？拿a很不容易吧？」 「我们和你们公司不太一样，可能比较小的关系吧，我们每周都会考评一次。」金恩澈向他解释，「只有abc三个档，拿到c的人那项的练习计划下周要翻倍，但是珍熙她在舞蹈方面……实在是很苦手，不是b就是c，所以每次拿到c后，老师可怜她，只要下一周表现得不太差，会给她一个a。」 「这也太仁慈了？」李泰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小公司的福利？」金恩澈眨了眨眼睛，带着他拐了个弯，「这边。不过月度评价就会严格很多，我们考评老师最常说的话是……」她说着笑起来，然后清了清嗓子，模仿道：「不要觉得我的标准定得太苛刻，是按照s.m.的标准要求你们的，看看他们家的艺人，再看看你们自己，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我要羞愧了。」李泰民不好意思地遮住了脸。 「我因此看了好多欧巴的演出视频呢！所以，第一次见面知道是欧巴的时候，非常紧张，那种感觉，就好像……考试的时候看到了出题人？」 「这是什么比喻啊？」李泰民抗议道，「难道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吗？」 「是非常帅气的出题人。」金恩澈连忙补救，「啊到了，就是这里！」她停在了一家路边的小店上，几张桌子就露天放着，透明的雨棚罩住了另外两张和热气腾腾的厨房。 「我们就坐外面吧？现在正好也不热……」李泰民替她拉开凳子。 「谢谢欧巴。」金恩澈坐下来，歪头对着他比心。 「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会撒娇了？」李泰民不好意思地错开她的目光，在她对面坐下。 「不喜欢吗？」金恩澈灿烂地笑着。 「恩澈！」在后厨忙碌的厨师走了出来，惊喜地喊道，「好久没来了，我一直在电视上关注着你，做得真好啊！」 「姨母，」金恩澈的声音都变得娇气起来，「太忙了，好想念姨母的年糕啊……」 「现在就给你做，还想吃什么？」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一脸的慈祥与心疼，「怎么都瘦成这样了？我给你上一锅参鸡汤，好好补补。」 「姨母……」金恩澈撒起娇来，「想喝粥。」 「海鲜粥？」 「想喝那个……有一天很晚很晚，您给我们上的那个粥。」 「啊那个……」老太太有点为难，「那是我自己喝的菜粥，就是用剩的材料做的……」 「但是就是很想念那个……」金恩澈对着她可怜巴巴地拜託，「登台演出的时候也在想念……」 「给你做……」老太太一脸的没办法，「只要辣炒年糕和粥吗？还想吃点什么？」 「太好啦！姨母最好了！」金恩澈开心地抱了抱她，「参鸡汤也请上吧，啊对了……」她看向对面的李泰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是我的『丈夫』，李泰民。」 李泰民连忙站起来问好。 「您好，我看了你们的节目。」相较之下，老太太就显得不那么热情了，「请好好对我们恩澈啊。」 「我会的。」李泰民连忙低头保证。 「姨母……」金恩澈提醒她。 「再给你们上一份炸鸡？」老太太又看向金恩澈，「还想吃什么，只管说。」 「够了够了，迫不及待地等着尝姨母的手艺了。」金恩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等到老太太重新回到厨房，李泰民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紧张了吗？」金恩澈笑起来，「紧张什么呀？」 「可能太有长辈的样子了，不由自主地就紧张了起来。」李泰民摸了摸鼻子。 「真是抱歉……」金恩澈垂下眼睛，她不只是为老太太冷淡的态度道歉。随着他们的交谈，他们出现在这里的消息似乎渐渐传了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围站了他们附近，这次大多数是她的粉丝。他们满怀爱意地朝她加油鼓劲，但是在面对李泰民时，可能是听闻了她上午的遭遇，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是面露不满地冷冷盯着他。 「不是说好了吗？不说『抱歉』这种话的？」李泰民提醒她。 「啊……」金恩澈连忙捂住嘴。 「这样吧，违反约定三次的人……答应另一个人一个愿望，怎么样？」他提议道。 「你可以开始想愿望了，」金恩澈撅起嘴，「感觉我可能很快就到三次了。」 「这么快就放弃了吗？」李泰民敲了敲她的鼻子，「好歹也认真一下啊。」 第32页 「那你……」金恩澈的笑容突然顿住，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是被拉长了时间，她看到一张愤怒的脸，还有寒光闪闪的刀片。她看到李泰民惊恐的表情，他挡在她身前那单薄的身体。然后是血，红血色刺目的血，还有疼痛。她看到李泰民虚弱地倒在她的身上，她感到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然后她听到那个男人歇斯底里的怒吼：「恩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他的斥责很快停了下来，闵宇顺迅速地把他踢翻在地，夺走了他手里的刀片，用膝盖顶着他的脖颈，一切轻松地就像是排练了无数次。 「恩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那个男人哑着嗓子，死死地盯着她，「为什么要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对着别的男人微笑！你忘记了吗？就是在这里，你对我微笑！你的眼睛在和我说，你爱我！你爱我！」 「你给我住嘴！」闵宇顺骂了一句脏话，膝盖更加用力，单手解开领带往他的嘴里塞。 「恩澈？恩澈？」金恩澈感到自己的胳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可以唿吸。 第十八章 但起码，她要红了。 「恩澈？恩澈？」金恩澈感到胳膊一阵疼痛，她低下头，才发现李泰民正用力地摇晃她，满脸的担心，「你还好吗？」 金恩澈这时才清醒过来，她颤抖着看向地上的鲜血，刚刚那个男人的刀片划破了李泰民的手臂，「你的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没事吗……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救护车怎么还没来？有人叫救护车了吗？」 她茫然地看向四周，闵宇顺忙着制伏那个疯子，崔pd正在帮他，沈pd拿着电话一脸的焦急，剩下的工作人员正在努力拦住想要靠近的路人。不，那些甚至不能被称之为路人，她看不到人脸，只看到一个个摄像头，各式各样的摄像头，镶嵌在冰冷的手机上，还有闪光灯，惊雷一般的闪光灯，打得她生疼。 「谁来帮帮我……」金恩澈不知道自己发出了声音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只是感到寒冷，在这寒冷下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恩澈，不要怕！」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她记得那个声音，那个总是元气满满地在台下给她喊「恩澈加油！」的声音，「不要怕，救护车马上就到了，我们叫了救护车了！不要害怕，不要哭……」 金恩澈朝声音的方向望去，那个声音淹没在摄像头的海洋里，她找不到她，但是只听着声音，她突然就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睛。她拼命眨了眨眼睛，试图把泪水憋回去，努力扬起嘴角。她想，她应该是希望她在微笑的。但一切只是徒劳，她感到自己的泪水伴随着长久压抑的不安与委屈落下来。 为什么她不是遮住她眼睛的那片叶子呢？如果是她的话，她愿意永远都看不到那个真实的世界。 …… 「怎么堵得这么厉害？」权志龙看了眼手錶，明明还没到下班高峰。 「是不是前面有车祸？」东永裴不在意地猜测道，「我发消息和他们说我们估计要晚一点到。」 「还特意早出门了。」权志龙嘆了口气。 「好像不是车祸？」东永裴坐直了身体，「《我们结婚了》录制出事故了？」 「什么？」权志龙的脑海里闪现出一张脸来，还有那双求救的眼睛。 「上新闻了，你看看？」东永裴摇了摇手中的手机。 权志龙很快找到了相关的那条，热度已经升到了第一，标题叫「仙女落泪」。他打开，是一个明显是路人拍摄的短视频，画面很模煳，还抖动得厉害。在镜头里，地上有一滩血，李泰民伸手捂住在流血的手臂，而在他身后的金恩澈正对着镜头哭泣。她天蓝色的头髮狼狈地搭在额头上，那双妩媚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珍珠似得一滴滴落下来，嘴巴却上扬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就像是一个坏掉的精美娃娃，有种难以言明的、矛盾的美感。 权志龙把网页往下来，第一条评论是：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金恩澈的粉丝那么疯狂。她真的好适合哭，我想把她一直弄哭。 下面就是针对这条评论的反驳：正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恩澈才会有像今天这种困扰吧！她是个人，是我们心爱的人，停止你那糟糕的臆想！ 令人讽刺的是，这两条评论的点赞数不相上下。 「什么啊……」权志龙轻声地抱怨了句，不知道是在抱怨那些糟糕的评论，还是抱怨糟糕处境的金恩澈。那个孩子，明明在第一次见面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事情，前辈应该比我更有体会吧？」这种反讽的话来的人，他还以为她会更勇敢一些，结果也不过是如此吗？ 「确实，这都是些什么啊……」东永裴以为他在说这件事，颇有同感地附和：「现在的私生粉越来越可怕了，这已经不能说是粉丝，是犯罪了吧？」 「如果他是粉丝，那就不能算犯罪。」权志龙冷笑了一声，「不过能藉此机会摆脱这种人，也算是值得。」 「值得什么啊？」东永裴摇摇头，「那孩子成年了吗？这么小就要经歷这些……家里人该多心疼啊。」 「但起码，她要红了。」权志龙把手机放在一旁，他都忘记了，她还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 第33页 金恩澈醒过来的时候，先是觉得头疼，然后是全身都疼，她挣扎着坐起来。在一旁守着的郑静林连忙扶她起来。 「我是……晕倒了吗？」金恩澈闭上眼睛，回忆里只有那不时亮起的闪光灯，然后是一片漆黑。 「医生说你睡眠不足，加上惊吓过度。」郑静林解释道，「帮你处理了身上的擦伤，然后给你挂了一瓶生理盐水。」 「我晕倒多久了？」金恩澈看向窗户，窗帘依旧拉得严严实实，她判断不出时间。 「送你过来才十分钟左右，」郑静林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挂瓶，「点滴还没打完呢。」 「那泰民哥呢？」她不安地问，「还有宇顺哥呢？他又去哪里了？」 「宇顺哥去处理那个私生粉了，这次我们应该可以把他关进去待一阵子了。」郑静林解气地挥了挥拳头，「李泰民就在隔壁病房，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伤口大概一两个礼拜就能好，不会留疤。」 「那就好……」金恩澈松了口气，就要下床，「我去看看他。」 「好歹把点滴打完吧！」郑静林连忙制止她，「不急这点时间，他也需要休息。」 说话间，她的手机响了起来，金恩澈瞄了一眼，是闵宇顺的来电。 「静林姐，你去忙吧，我等点滴打完，看完泰民哥就会回来休息的。」金恩澈理解地说道，「因为我的这件事情，大家肯定都焦头烂额了吧……」 「我去去就来，」郑静林拿起手机往外走，还不忘叮嘱她，「等点滴打完，不要勉强自己。」 「我会的。」金恩澈目送着她离开的身影，回身拔掉手上的针管，不在意地拂去冒出来的小血珠，往门外走去。 一打开门，她就能感到众人的目光，虽然他们没有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但她知道他们正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太熟悉这种隐晦的观察了。以前，她对于这种目光是如此的紧张不安，但随着这次的遇袭，紧绷的神经像是拉得太紧的橡皮筋，断成了两截，她再不能感到那种如影随形的焦灼。就像是有一堵厚厚的墙隔开了她的情绪，她隐隐知道自己应该在害怕，但这害怕是书上的文字，是画上的抽象的怪物，再也不能影响到她了。 突然间，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金恩澈往旁边的病房走了几步，守在门口的护士看到她，善解人意地开口：「是来看李泰民的吗？」 「是的，我可以进去吗？」金恩澈问她。 「可以，但是不要太久，他还是需要多休息。」护士为她打开了门。 金恩澈看着坐在病床上的李泰民，顿了顿，往里走去，「伤口严重吗？」 「你来了啊，」李泰民的脸看上去有点苍白，但表情是他一贯的温和，「只是缝了几针，很快就会好的。」 「缝针了吗？」金恩澈低下头去看他缠得严严实实的胳膊，「很疼吧。」 「还好，打了麻药。」李泰民看着她，「你呢？你还好吗？」 「我？」他的眼睛很清澈，金恩澈能看见里面自己的倒影，「我能有什么事？你把我保护得很好……」金恩澈笑起来。 「今天睡觉前，都不要再想那件事。」李泰民很认真地叮嘱她。 「我……」金恩澈刚开口，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位母亲。当然，母亲是多种多样的，但那位女士脸上的焦急与担心是每一位担心孩子的母亲共有的神情，她那属于母亲的爱已经盖过了其他所有的气质，你只能看到一位母亲。 「泰民，泰民，你没事吧？」她急步上前，想要伸手去碰他受伤的胳膊，又害怕弄伤了他，那双手颤抖着悬在空中，然后被另一双手抓住。 「妈妈，吓到你了吧。」李泰民安抚地笑起来，「只是一点小伤，你儿子……今天做了个英雄呢！」 「你……」李泰民妈妈抬起手，作势要打，但很快就放了下来。 「伯母……」金恩澈不安地开口，「真的很抱歉……」她弯腰鞠躬，才弯下腰没几秒，就被一双手扶着直起背来。 「您是金恩澈吧？」她和蔼地拉住她，「这不是你的错，道歉什么？真人比照片上还漂亮呢！」 那是一张很和善的脸，但这种和善浮在表面，就像是他们在炸鸡店老太太对李泰民的和善一样。金恩澈能理解这种难以克服的迁怒，这是爱一个人本能的反应。 「泰民！」门再一次被推开，这次挤进来的是shinee的其他四个人，他们热热闹闹地打招唿，然后又是问好，慰问，安慰。金恩澈后退了一步，藉机提出了先离开。 「恩澈，」临走之前，李泰民再一次叮嘱她，「回去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 她自己的病房空荡荡的，郑静林还没有回来。她跌坐在病床上，拿起手机，手机上塞满了未接来电和陌生的信息。在她把手机扔到一旁前，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妈妈。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了电话：「妈妈。」 「恩澈啊！我们才看到新闻，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只是一点擦伤，已经上过药了，晚上就能出院了。」 「啊呀，这种时候我们应该过来的……你该多害怕啊，你们公司怎么回事？不是说请了保镖吗？」 「因为在录节目，所以不在身边。」金恩澈用指甲在床单上一道道地划着名，不知道自己想画些什么。「公司也不想的，现在在处理后续的事情，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第34页 「唉我们真的应该过来的……」电话那头深深地嘆了口气，「但是你弟弟明天入学考试，你知道的，他那个成绩，我们实在是不放心……」 「没关系的，当然是考试更重要，」金恩澈安慰她，「再说现在我这边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民俊怎么样？」 「那小子，还能怎么样？」那边的声音满是无奈，但无奈里全是宠溺，「现在正吵着要跑过来看你呢。」 「和他说谢谢，」金恩澈笑了笑，「我过一阵子忙完会回家的。」 「太好了！你都多久没回来了，最近还好吗？」那边的声音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我和你爸爸看到网上……有些评论不太好，你千万不要在意。那些人怎么能那么说呢？太过分了！你还是孩子啊，他们怎么好意思……」 金恩澈的手顿住了，她沉默地听着母亲在那端喋喋不休地抱怨着网上各式各样的恶评，还有那些糟糕龌龊的留言，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没关系的，我不在意，您也不用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呢？你不知道那些人的嘴巴有多脏……」 「不去看他们就是……」金恩澈耐心地安慰着，向后躺进了床上，「没事的，我没事的。」 第十九章 如果那片叶子遮住了太阳，至少还有我的月亮。 金恩澈好过了好久，才意识电话那头已经变成了忙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断了。她把手机扔到一旁，重新站起来，试图把挂水的针头塞回去。 「恩澈！」病房的门被一下子拉开，然后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抱住了她，就像是三月的春风，带着生命的温柔力量环住了她。 「恩澈，你没事吧？吓坏了吧？」尹晶花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又重新把她抱入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晶花欧尼，吓到了你了吧。」金恩澈把脸埋进她的脖颈里，她能感到她身上还有一层薄汗，整个人都散发着运动后的热气，大概是练习到一半突然得到了新闻，匆匆跑来的。她不讨厌这股汗味，它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我当时就在公司！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应该跟着你，把那个该死的傢伙打到生活不能自理！」她说罢放开她，往病房里张望了一下，「静林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公司还有事情，我让她先去忙那边的了。」 「公司的事情能有你重要吗？她是我们的助理，不是宇顺哥的！」尹晶花不满地皱起眉，「他们怎么可以就这样留你一个人在外面？医院门口挤满了记者，要不是珍熙打电话告诉我，你到时候要怎么回去？」 「她晚点会回来接我的。」金恩澈安抚她，「珍熙也知道了？」 「闹得这么大，她当然知道了。她已经买了最近的航班，但说要明天下午才能到。还有，你为什么不接她电话？」尹晶花同情地朝她摇了摇头，「她听上去非常生气，明天你和她亲自解释吧。」 「她怎么回来了？英国过来要这么久，她难得有机会能和她家人一起……」金恩澈打开手机的未接电话，林珍熙的名字混在一堆未知号码里，显眼极了，「我前面去看泰民哥了，没带手机。」 「你不是我们的家人吗？要出道的时候怎么说的？」尹晶花拍了拍她，「赶快收拾一下，我带你回宿舍。」她说着看了眼四周，「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算了，现在就走吧。」 尹晶花从包里拿出顶渔夫帽正要替她戴上，又放下来，「你这头髮还是要盘起来……」她嘆了口气，拿出件外套给她披上，「坐下来，我帮你盘。」 「欧尼，只是点擦伤，我自己来就好。」金恩澈拉住她。 「恩澈啊，这种时候，是可以撒娇的。」尹晶花按住她，「你看珍熙那副无法无天的样子，你只比她大两个月，在我心里，一样都是忙内。」 「我只是……」金恩澈垂下眼睛，声音轻不可闻。 「好了！」尹晶花利落地盘好了发，催促她，「快走，我来的时候看偏门还没有什么记者，趁他们还没发现……」 「但是静林姐……」金恩澈有点迟疑。 「让她到时候回来处理医院要的手续吧。」尹晶花帮她把帽子往下压了压，拉住她往外走，嘴里还在抱怨：「哪有这样的助理，把遭受了惊吓的病人一个扔在病房里，疯了吗？我下次真的要和宇顺哥谈谈。」 「欧尼真的是完全不怕宇顺哥啊。」 「他那种傢伙……你退让一步就能前进一百步，对他就应该强硬点。那个该死的什么『仙女落泪』就是他的杰作吧？现在的宣传重点是该放在这种事情上的吗？难道不该把那个私生粉骂到接受最重的刑罚？」 「……」 「算了，不提他了，你回去也不要看那些无聊的评论。真英姐在宿舍等我们，说在给你熬汤。」 「也惊动真英姐了吗？她不是今天下午要回家的吗？」 「你在说些什么啊，自家的孩子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们难道不应该陪着吗？」 …… 她又走在了那条熟悉的路上，那条回到宿舍的路，那条他们千百次走过的路。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天黑沉沉地压在头顶，只有两旁路灯倔强地撑起了一小片光芒，像是这黑暗里一把又一把小小的庇护伞。她一个人走在这条安静的小道上，在就要踏进宿舍大楼的时候，突然停下了步伐。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她，有什么东西，像是无形的丝线，拦住了她的步伐。 第35页 她停下脚步，走到了一盏灯光旁，蹲了下来。 那是一只瘦弱的橘猫，暗淡无光的毛髮打着结捲曲着。它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就像死了一般。不，应该说它已经死了。她能够闻到那种尸体特有的恶臭味，这种腐烂的味道像是不详的徵兆，把她捲入其中。她努力想要站起来，却控制不了身体。 突然间，那只死猫睁开了眼睛。那是怎样一双冰冷的眼睛，野兽的竖瞳里是冰冷的打量，它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袖手旁观，又仿佛在诅咒她与它一同死去。此时，恐惧终于给了她力量，她站了起来，往后退去。 「你爱我！我知道你爱我！」一道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回过头，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尖刀，刀刃散发着森冷的寒意。那个男人有一双和那只猫一样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仇恨地看着她。他还在那里嘶吼：「但你背叛了我！你设计了这一切……」 她拼命摇头，又转身想往宿舍里逃。但那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幽幽地守在大楼的门口，死死地盯着她。 「你为什么背叛我？」那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能感到他的唿吸落在她的后颈上，他的唿吸有着和死去的猫一样的恶臭味。 而她眼前那只猫轻轻叫了一声，那是一个讯号，是恶魔的信号，它勐地向她扑来。 …… 金恩澈一下子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她屏息了好几秒，才慢慢清醒过来。现在应该还是凌晨，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她粗重的唿吸声。她抱紧了怀里的小熊，想要汲取一点温暖，那噩梦里的恶臭味似乎还环绕在她的鼻尖。 金恩澈摸索着拿起手机，把短短的好友列表翻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犹豫着打开了李泰民的名字。 -泰民哥，你睡了吗？ 出乎她意料的，消息在发出去后没几秒就变成了已读，回信来得很快。 -还没有，怎么了？睡不着吗？ -有一点…… 金恩澈正在对话框里写写删删，李泰民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她迟疑了一下，按下了接听。 「恩澈，」电话那头的声音与亲耳听到有些细微的不同，仿佛电流给他增加了一些属于夜晚的磁性，「还没睡吗？」 「泰民哥也还没睡吗？」 「麻药的效果过去了，现在伤口有一点疼。」那头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很难受吧？是不是应该叫医生来看一下？」金恩澈担忧地询问，一时忘了自己的恐惧。 「就是正常伤口癒合会有的那种痛，熬过今晚就好了。再说，不然就错过了你的消息了。」他听上去很乐观。 「泰民哥……真的很抱歉……」 「不是说了不说抱歉的吗？」 「但是我……好像除了抱歉和谢谢，也没有别的词更能表达我的心情了。」 「如果实在觉得很抱歉的话，我们来聊聊天吧？」那边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更加温柔了，「是做噩梦了吗？」 「不能说是噩梦吧……」金恩澈把下巴靠在怀里小熊圆熘熘的脑袋上，「但确实不是很愉快的梦。」 「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一个很黑的夜晚，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金恩澈把目光投向了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不知道，今天的夜晚有月亮吗？」 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开口：「不知道，但一般应该都会有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能拉开窗帘，去看窗外的月亮了。我以前很喜欢那样，我给它想了一个特别的称唿，叫『晒月亮』。」 「『晒月亮』吗？」那边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 「对的，科学不是说人需要定期晒太阳吗？我想，人应该也需要定期去感受月亮……」金恩澈闭上眼睛，「让月亮去净化糟糕的我们……」 「虽然我现在没办法拉开窗帘给你看我这边的月亮，但是……」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金恩澈感到自己的手机震了一下，「看一下消息。」 金恩澈放下手机，打开消息的界面，李泰民发了一张图来。那是一轮饱满的圆月，带着很淡的金黄色光辉，温柔地挂在天上。 「这是……」 「这是很久以前的夜晚，我拍下的月亮。」他的声音也像月亮一样清朗，仿佛能净化一切的银色河流，从天际流淌到她身上，「就在拍下这张照片之后，我接到了能够出道的消息。」 「真好啊……」 「所以我把它称之为，我的幸运月亮。每一次没有信心、怀疑自己的时候，我就会把它拿出来看看。」 「……」 「想像着它即使是在晚上，也会一直为我照耀着前方的路，」 「……」 「现在我把我的『幸运月亮』送给你，」他的声音很真诚，还带着月亮一样的神圣与祝福，「如果那片叶子遮住了太阳，至少还有我的月亮。」 第二十章 可是我根本写不出来！ 金恩澈打开手机里的照片，把那轮月亮放大，再放大，它被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笼罩着，美丽得很遥远。 她依旧没有任何灵感。那些纷乱的曲调像是天空中零散的飞鸟，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前进，而她只是个徒劳的捕鸟人，茫然地举着网兜不知该从何下手。 第36页 她把手机锁上，扔到一旁。看来这轮明月是只属于李泰民的幸运月亮。 此时，工作室的门被敲了敲，然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打开了门。 「恩澈，给你带了咖啡。」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在她对面坐下，「新歌进展得如何？」 「金老师，」金恩澈接过咖啡，吸了一口，然后轻轻嘆了口气：「没有什么头绪。」 「灵感这种东西没办法勉强的，」金贤宇安慰她，「听社长说你还要准备一首歌，在《我们结婚了》节目上发布，那首有想法了吗？」 「那首……」金恩澈用手扶住额头，沉默一小会儿，在电脑上调出一段音频，「我在考虑用这个……怎么样？」 她点开了播放，那是一首还未完成的作品，曲调甜美温柔，让人想到冬夜白雪皑皑中，亮着的壁炉橘色的火光。 「我记得这首歌，是去年圣诞节写的吧？我很喜欢高潮那一段……」金贤宇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微笑，但很快那笑容就隐去了，变成了担忧：「恩澈，从出道以来，你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我了。」 「对不起，我太忙了……事情好像一件接一件，我总想着等它结束就来找您，可是总是有新的情况发生……」金恩澈试图解释，但金贤宇打断了她。 「恩澈，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有点担心……」他有一双父亲忧愁的眼睛，「出道以来，你再也没有来找我商量新写的歌，哪怕是突然来了灵感的片段，都没有。我很担心……你是因为太忙了没有空来找我，还是……一直都没有写出新的东西来？」 金恩澈垂下了眼睛，避开他目光的审问。 「你可以告诉我实话，不用担心我的感受。我也从内心希望你的情况是前者。」金贤宇恳切地看着她，「在我心中，你就像是我的另一个女儿。」 「金老师……」金恩澈的喉咙哽住了，她多么想趴在他的膝盖上哭泣，像一个女儿一样依赖着她的这位老师。 「恩澈，」金贤宇嘆了口气，「我这次找你，是来和你道别的。」 「道别？」金恩澈的动作僵住了，「老师，您要去哪里？」 「我以前和你提过，我的女儿在美国吧。她已经成家有了小孩，我和她妈妈年纪也到了，准备一起搬去美国生活。」 「这是好事啊……」金恩澈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您可以团圆了。」 「临走之前，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金贤宇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我吗？我……」金恩澈想说她很好，一切都欣欣向荣，她的名字被越来越多人知道，被越来越多人喜爱，可是这些话语在她的嘴边，在老师的目光下都显得虚伪极了，她说不出口。 「这种时刻我们应该喝酒的，」金贤宇笑了笑，「但现在实在不是适合去酒馆的时候，我们就以咖啡代酒吧。」他说罢举起手里的咖啡。 「老师您应该早说的，」金恩澈也举起咖啡杯，「我可以悄悄带酒来的。」 「是啊，以前聚餐的时候都只能喝果汁，忍了很久吧？」金贤宇笑着笑着，就惆怅起来，「我确实上年纪了，总是想起过去的事情。我们第一次见面，好像还发生在昨天，转眼间，已经这么久了……」 「如果不是遇见老师您的话……」金恩澈也陷入了回忆，「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还能写出歌来。」 那个时候，她刚被jype劝退，凭着一腔的不甘与怒火莽撞地签了现在的公司，但当时评价的话语始终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当一个偶像，是不是真的是一个毫无魅力的人。是金贤宇无意中听到她哼唱的歌调，建议她尝试着作曲。是金贤宇没有嫌弃一点基础知识都没有的她，一点一点地告诉她一首曲子该怎样形成。也是金贤宇，耐心地夸奖着她那些幼稚的作品，引导着她的作品一点点成熟完善。 然后在她失去了灵气，写不出歌来的今天，她就要连这位导师都失去了吗？ 「应该说，你能写出被大众认可的歌。」金贤宇纠正她，「发表的两首歌对于新人来说，是相当出色的成绩了。」 「但可以更好一些……」金恩澈突然想起了权志龙的话，她本来可以做得更好。 「你是说《sunken boat》的前奏吧？」金贤宇瞭然，「我能理解你当初的妥协，如果我是你，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但是这段前奏……是你所有给我听过的作品里，我最喜欢……也最担心的一段。」 「这是什么意思？」金恩澈不安地看着他。 「你之前的作品明明都那么充满期待与希望，那才是十几岁的孩子应该写出来的东西。但那段前奏……」金贤宇深深皱起了眉，「那段前奏写得很好，很完美……甚至我都不一定写得出来的完美，但是为什么会那么压抑痛苦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写出这样的片段来？」 「我……」金恩澈咬紧了下唇。 「你是受什么委屈了吗？有谁胁迫你了吗？」金贤宇担忧地望着她，「你可以告诉我，我还是有一点关系的。再不济……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美国，我保证！在那里……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金恩澈知道他想岔了，但这更显得她的痛苦是如此的小题大做，「那段前奏……是因为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后写下的。社长觉得这样的说法听起来不太好，就嘱咐我对外统一说是看了电影突然有的片段。」 第37页 「噩梦？」金贤宇看上去并没有完全相信。 「沉进海底的噩梦。」金恩澈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场噩梦，那种慑人的窒息。被失去灵感这件事情包裹着难以唿吸的她，在梦中落进了一望无际的大海里。她拼命地挣扎，只能短暂地唿吸到一点空气，然后是窒息。耳边只有水声，眼前只有蓝色，杀人的蓝色，她一点点失去了力气，就这样缓慢地沉入海底。 「你出道之后……好像变得不快乐了。」金贤宇怜悯地看着她。 「出道是一件……比我想像得……复杂得多的事情。」 「那么到底是什么困扰着你，让你做那样的噩梦呢？」金贤宇望着他，像一位神父等待他的忏悔者开口。 金恩澈没有办法对他撒谎，「我……写不出歌来了。自从出道之后，我就再也写不出歌来了……」她把脸埋进双手里，没有勇气去看他的目光。 「原来如此……」金贤宇喃喃自语，「《sunken boat》的主体用的是旧歌，新约的综艺曲是旧歌，新专辑的预备曲也是旧歌……原来如此……」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金恩澈啜泣起来，「所有人都和我说，你会写出更好的歌来，你会成功……可是我根本写不出来！我连一首歌都写不出来……」那些长久盘旋在她心底的阴影随着她的话语，像是洪水一样席捲了她，她害怕得发抖，「我该怎么办……」 「恩澈，」金贤宇站起来，扶住她颤抖的肩膀，「恩澈，没事的，这很正常。」 「这很正常？」金恩澈不能理解地抬起头来，她的眼睛还沾着泪水。 「只是几个月而已，从你出道到现在，连一年都不到。」金贤宇放缓了声音，「我曾经整整两年都没有灵感，我明白那种痛苦，但它会回来的。」 「您怎么办到的？」金恩澈满怀希望地看着她，像是绝症的病人望着臆想中的灵丹妙药。 「灵感就像是掌心的沙子，你握得越紧，它流逝得越快。」金贤宇摇摇头，「你太紧绷了，你需要放松。」 「可是我没有时间！」金恩澈抓紧了他的手，「我等不起两年！新的专辑社长准备在明年上半年推出，如果在那之前……我连一首曲子都写不出来……」 「金恩澈！你冷静一点！」金贤宇声音严厉了起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写得出来？你准备把自己逼疯吗？」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就按你现在做的那样。综艺就用你刚刚给我听的那首歌，在我离开韩国前，我会帮你完成最后的修改。新专辑的预备曲就先用着，等到有了灵感再去换新的。」 「可如果我……永远都不再有灵感了呢？」金恩澈的声音很轻。 「你会有灵感的，在你的灵感来之前，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猜测。」金贤宇放开她，直起身，「你旧的两首歌都相当不错。如果不能换，就用它们好了。记住，这是我——金贤宇给的评价，如果李泰官社长对此有什么意见，让他来找我。」 「老师……」 「在那之前，」金贤宇深深嘆了口气，「多和朋友出去玩玩吧。我看你不是在工作室就是在练习室……多交一点朋友，哪怕谈恋爱也可以。」他想了想，「是和李泰民一起上的节目吗？如果觉得他不错，和他试试也可以。」 「可是……」 「公司的规定只是站在公司的角度，」金贤宇怜惜地看着她，「更重要的是你需要什么。恩澈，去做点让你觉得开心的事情。」 第二十一章 为什么不呢？恋爱是件很美好的事。 金恩澈看着郑静林把最后一个行李箱拉到门外，正要跟着离开，闵宇顺拦住了她。 「恩澈，我们聊聊。」 「现在吗？」金恩澈看了一眼时间，「我们可以在候机室里聊。」 「我觉得我们单独、在这里聊更安全一些。」闵宇顺加重了「单独」和「安全」两个词。 「你可以提前一点来，或者前几天就来找我。」金恩澈有点不耐烦，她这位经纪人总是喜欢把时间用尽到每一分一秒，好像浪费它们就在浪费他的生命一般，「而不是现在这样急急匆匆地拉住我。」 「我知道你最近因为金贤宇老师要走心情不好，但让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谓的情绪发泄上了。」闵宇顺宽和地看着她。 「你觉得是因为这个吗？」金恩澈质问他。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恩澈，你红了。现在外面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你的视频，人们夸奖你、爱怜你，祝福你和李泰民的感情，再也没有人会当着你的面辱骂你！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当然……」闵宇顺一摊手，「如果你是因为红了而想对我发脾气的话，我没有意见。给我点适应时间就好。」 「你在讽刺我吗？」金恩澈冷笑了一声，「用谎言、欺骗还有一个无辜的人的受伤换来的红，你觉得我还能轻飘飘地凭着这些人气为所欲为吗？」 「你是因为这个才和我闹脾气的啊……」闵宇顺瞭然地笑起来，「你对李泰民感到内疚？还是对那些粉丝感到内疚？又或者两者都有？」 金恩澈沉默地瞪着他，并不说话。 「李泰民的形象得到了质的转变，现在他是值得依赖的南韩好男人代表，而你的粉丝，他们不该为那些人气而感到高兴自豪吗？」闵宇顺耐心地解释，「我们只是用了正常的宣传，谁能想到事情会进展到这个地步呢？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你却想要拒绝重来吗？」 第38页 「……」 「这次中国的综艺一开始只邀请了晶花，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你本来都没有机会参加。」 「……」 「恩澈，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不想要这样的人气吗？」闵宇顺望着她的眼睛，像是魔鬼诱惑他的猎物，「这样的人气能保证你犯一点小错也没关系，能保证你下一次回归的歌不那么出彩成绩也不会太差。」 金恩澈的心颤了颤，闵宇顺说得没错，谁能拒绝这样的护身符呢？ 「还是说，就因为这样一点小小的谎言、小小的安排，你就已经承受不住了吗？」闵宇顺敏锐地察觉到她最近的不安，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强者对弱者的轻视。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金恩澈避开他逼问的目光。 「恩澈，你想要红，我想要你们红，这一次我们不是合作得很好吗？」闵宇顺的话语里藏着无言的警告，「不要逼我把你当成一件脆弱的商品。」 「……」金恩澈认输了，「你本来想和我说些什么？」 「金贤宇老师已经把修改后的歌曲给你了吧？」闵宇顺满意地笑了笑，迅速进入正题，「我听了，相当不错。就用它吧。」 「你和社长确认过了吗？」金恩澈麻木地问。 「他听过了，社长对这种综艺的曲子不在意，又不是《无限挑战》。」闵宇顺摆摆手，「这次录制的时候把你的草稿拿出来。你懂我的意思吗？『有感而发然后写下了这首歌的片段』，我需要这样的场景。」 「你连这个也要造假吗？」金恩澈一开始觉得荒谬，后来又觉得果然如此，这确实是闵宇顺会写出的剧本，「现在要炒作我那不存在的才华了吗？」 「这本来就是你做的曲子，」闵宇顺对她的抗拒非常不理解，「你当初不是一气呵成地写出了那个草稿吗？这算什么撒谎，我们只是小小地修改了一下创作时间。」 「但是没有必要做到这步，连节目组的人都……」金恩澈无力地反抗。 「我不明白……」闵宇顺探究地看着她，「让节目组知道你撒谎这件事给你的压力不会更大吗？还有……」他的眼睛怀疑地眯起，「什么叫『不存在的才华』？你的两首曲子都成功了，新的这首也很不错，为什么说它们是『不存在的才华』？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 「我只是……」金恩澈避开他的目光，他的目光让她想到沙漠里的秃鹫，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一点，「害怕你宣传得太夸张。」 「好的，那我们说定了？」闵宇顺看上去不想深究下去，「第二件事……」他拿起手里的按了几下，「看手机。」 金恩澈打开手机，他发来了一张照片。「这是什么？」 「上次拍美瞳gg的时候，那张你不想要的照片。他们处理了一下，现在正好赶上你的新闻，又发来问我能不能拿出来做宣传。」 金恩澈放大照片，那张照片除了她的眼睛，其他的地方都被处理成了黑白，只有那双蓝黑色的眼睛含着泪又带着笑地望着镜头。在后期的魔术下，原本照片里的廉价被消除了大半，只剩下艺术的孤高。 「我觉得处理之后是很完美的照片，而且正好合上你现在的称唿……」闵宇顺还在解释，「『仙女落泪』」。 金恩澈今天听到这个称唿还是觉得肉麻，她受不了地点点头：「那用吧。」 闵宇顺意外于她的痛快，「可能又会有糟糕的评论？」 「不是你说的吗？我想要红，而你会让我红。」金恩澈冷漠地看着她，「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觉悟，那么，我们谈妥了？」闵宇顺放下手机，正准备往门外走，又停下来，「对了，听说你对静林不是很满意？从中国回来，我给你找一个新助理？」 「不必了，我想她接下来会做好的。」金恩澈对他总是用这样的小恩小惠去掩盖他的冷酷而感到厌倦，「走吧，再不走要赶不上飞机了。」 …… 「宇顺哥和你说了什么？说了这么久……」 他们上飞机没几分钟，飞机就准备起飞了，尹晶花看着闵宇顺在和她们相隔几排的位子坐下，才拉着金恩澈窃窃私语。 「关于《我们结婚了》的录制。」金恩澈含煳地回答道。 「是后天吗？」尹晶花想了想。 「再后天。」金恩澈纠正她。 「那我们明天录完，还可以有一天休息！」尹晶花激动起来，「我带你玩上海！我可在那生活了整整有五年呢！我有好多地方可以……等等……」她看了眼四周，把声音压得更低，「你该不会和泰民前辈有约会吧？」 「你在想些什么？我们只是合作关系。」金恩澈无奈地笑了笑，「再说，他还要准备演唱会，哪里有时间约会。」 「这个才是关键吧，要不要我帮你打掩护，说行程结束想在上海多待几天，这样等演唱会结束你们还有时间去约个会？」 「泰民哥后面行程已经排满了，演唱会结束就要飞日本。」金恩澈摇摇头，「我也要赶快回去，新专辑的歌我还是不太满意。」 「你如果工作当老闆，肯定是我最讨厌的类型。」尹晶花受不了地嘆了口气，「不过……」她又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用肩膀撞了撞金恩澈的肩膀，「你和泰民前辈，到底什么进展？」 第39页 「什么什么进展呀……」金恩澈假装听不懂她的话。 「你喜欢他吗？我感觉他应该喜欢你……」尹晶花凑到她面前，「看眼神就感觉得出来。」 「你是这么觉得吗？」金恩澈问她。 「你这么一问我倒……不太肯定了。」尹晶花思考了一下，「他毕竟14岁就出道了，在镜头前，应该很有欺骗性吧。」 「他不是这样的人。」金恩澈反驳道。 「那么，你是喜欢他的了？」尹晶花反应很快地继续追问道。 「欧尼，你忘了？」金恩澈往闵宇顺的方向看了一眼，「公司还有恋爱禁止令呢。」 「这个啊，如果是珍熙谈恋爱的话，我肯定要把她拉来好好臭骂一顿，但是你的话……」尹晶花揽住她的肩膀，「你整天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满脑子只想着写歌，能谈个恋爱也不错。再说……」她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你和泰民前辈谈恋爱的话，我想现在全韩国都不会有人反对的。」 「欧尼……」金恩澈受不了地看着她，「现在还有粉丝留言让我离他们『亲爱的泰民』远一点呢。」 「你又去看评论了吗？」尹晶花板起脸，「不是说好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看评论了吗？」 「一不小心看到了，没事的，我已经不在意了。」金恩澈连忙试图开启新话题，「我们还有多久到上海？」 「不要给我转移话题，这几天我会看着你的。」尹晶花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图，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再指了指她的，警告了她一句，终究还是放过了她，「那么，你喜欢泰民前辈吗？」她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我不知道……」金恩澈垂下眼睛，「他是个很好的人……」 「那就试试看？」尹晶花鼓励她，「反正你们现在在录节目，做得再大胆也没关系。要是不合适的话，节目结束就自然而然地断了，大不了不联繫嘛。」 「欧尼，你真的觉得……」金恩澈有点动心，「我可以去……试试看吗？」 「为什么不呢？」尹晶花笑起来，「恋爱是件很美好的事。」 第二十二章 恩澈，我们爱你！ 「这一家奶茶，听说在中国很有名。」尹晶花压低了声音，在金恩澈耳边兴奋地说道。 「有名到需要排一个小时的队吗？」金恩澈打了个哈欠，她们昨天的综艺真是场灾难。就仿佛回到了她们刚刚出道无人问津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长久的等待，再加上语言不通，她只好时时刻刻观察着尹晶花的表情，做出合适的反应来。与接机那天不同，录制时台下她们的粉丝也少得可怜，虽然知道可能是观众名额有限，但是和其他中国艺人的强烈应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她也不由自主地畏手畏脚了起来。 「不能这样想，」尹晶花笑着摇摇头，「能够在这里安安稳稳地排一个小时的队，不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吗？」 「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这次来中国的行程定得低调而匆忙，一直缠着金恩澈的几个私生粉只跟来了一个，今天上午尹晶花带着她东绕西绕，甩掉了她之后，整个行程就变得自由而轻松了。一开始金恩澈在别人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还会紧张，但基本上路人们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戴着口罩帽子的她们，就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渐渐的，金恩澈也放松了起来。 「把你脑子里的工作扔掉，统统扔掉！」尹晶花给她比了个叉，「在异国不被认出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我们才刚出道不久。」 「所以才正是黄金的时刻啊，等到日后消耗了大家的新鲜感，提升人气就更难了。」金恩澈人认真地反驳。 「金社长……」尹晶花嘆气，「哪怕只有一天，把工作从你的生活里剔除，好吗？珍惜这不被认出来的生活吧……」她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然后凑到她耳边悄悄开口：「你看到排在我们后面那个女孩吗？」 金恩澈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尹晶花连忙制止她。 「不要那么明显！拿余光悄悄地……」她按住她的肩膀，「她是不是在看你和泰民前辈的《我们结婚了》？」 金恩澈按照她的要求，悄悄地朝后瞄去，她隐约能看到自己显眼的淡蓝色头髮，还有上面覆盖的大片文字。 「是你坐跳楼机的那段……」尹晶花一眼就认了出来，「我也喜欢这段，看她的笑容……」她笑起来，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你是在磕我和泰民哥的cp吗？」金恩澈无奈地问，「你明明都知道真相是什么样的。」 「那也不妨碍我磕cp啊！」尹晶花笑嘻嘻地看着她，「好啦，大不了下次不会在你面前说了。」她说着拉着她往前，「来，终于到我们了。」 金恩澈用自己蹩脚的中文混着英文加手势点了一杯红茶玛奇朵，还和店员强调了三遍「不加糖……sugar-free……no sugar。」就听到尹晶花熟练地要求着「请给我一杯四季奶青，全糖，谢谢。」 「欧尼……」金恩澈站在一边等待，一边不确定地问她：「你是说了加全部的糖吗？」 「我们恩澈中文进步不少呀，已经能听懂『全糖』这种专有词彙了！」尹晶花夸奖她。 「欧尼，不要转移话题。」金恩澈无奈地提醒她，「你忘了郑老师的话了吗？你最近要戒糖，戒！糖！」 第40页 「回归期要戒糖我可以理解，我的皮肤特别容易长痘，但是现在是休息时间。」尹晶花敏锐地反应过来在叫她们的号，身手矫健地挤进人群里拿了两杯奶茶出来，「休息时间让什么戒糖滚到一边去吧！在我们正式开始准备回归前，我都不会打开郑老师的消息。」 「到时候你会很痛苦的……」金恩澈伸手接过奶茶，看着厚厚的奶油犯了难，「这……是不是有点过分？」 「偶尔破戒一次有什么关系呢？我都没见过比你更自律的人了。」尹晶花把杯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尝尝，听说是他们家的招牌呢！」 金恩澈小心地喝了一口，她已经很久没有尝到奶油的甜味了，厚厚的奶油像是棉花糖一样包裹了她，略带苦涩的茶底很好地中和了那股甜腻，几乎是这小半年来的第一次，她没有因为食物强烈的味道而感到噁心反胃。她忍不住又扬头喝了一大口。 「很不错吧？」尹晶花也喝了一大口自己手里的奶茶，得意地问道。 「我会愿意为它排上二十分钟的队的。」金恩澈评价道。 「我们恩澈珍贵的二十分钟啊，简直可以称得上你的最高评价了。接下来，我们去……」尹晶花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她再一次看向了之前排在她们身后的姑娘。女孩子也已经买完，正拎着两杯打包好的奶茶自以为悄悄地望着她们。 「欧尼，我们赶快走吧。」金恩澈有些不安地拉住尹晶花， 「没事的，等我一下。」尹晶花却反而上前了一步，走到那女孩的面前，换成了不太流利的中文，「那个，我前面不小心看到，你在看《我们结婚了》……或许，你是恩澈的粉丝吗？」 「啊……」女孩子愣愣地看着她，「我是shinee的粉丝。」 「shinee啊……」尹晶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们很帅气，后天要开演唱会了，是不是？」 「对，我好不容易抢到的票……」小姑娘看上去还是傻傻的，她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你是晶花吗？f-girl的晶花？」 「还是被认出来了呀。」尹晶花拉着她往远离人群的地方走了走，然后爽快地摘下了口罩，「因为前面看到你在看的综艺，想和你说谢谢支持恩澈呢……」她说罢回头朝金恩澈招了招手。 「欧尼……」金恩澈紧张地走近。 「啊你真的是晶花！」小姑娘捂住嘴，抑制住尖叫地冲动，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我超级超级喜欢你！我前面其实就觉得你们有一点像，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是说喜欢shinee吗？」尹晶花逗她。 「最喜欢的男团是shinee，最喜欢的女团就是你们了！」这次小姑娘的反应很快，「而且最喜欢晶花你了！这次回归的舞蹈超级帅气！就是很担心你的膝盖……」她开始滔滔不绝。 「要合照吗？」尹晶花笑着打断她。 「可以吗？」小姑娘紧张地开始整理头髮。 「风有点大呢……」尹晶花伸手帮她把乱飞的头髮拨到耳后，然后向金恩澈招手，「恩澈，帮我们拍个照吧，是我们的粉丝呢！」她换回了韩语。 金恩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走上前来，「你好，手机，请问？」她生疏地用中文问道，语调有着外国人特有的奇怪腔调。 「恩澈……」小姑娘激动地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手里的手机递过去。 金恩澈举起手机正要往后退，又停下来，对着她的头髮指了指。女孩子涨红了脸无助地摸了摸再次被风扬起的头髮，不知道如何是好。金恩澈想了想，摘下帽子，取下自己用来绑头髮的丝带，递给她，对她微微笑了笑。 小姑娘愣了一下，显得感动极了。她伸手接过的时候金恩澈怀疑都看到了她眼眶里的泪水。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退后了几步，等她们摆好造型，按下了快门。 「恩澈，你这一如既往糟糕的照相技术……」尹晶花看了看拍好的照片，嘆了口气，「你往后站，还是我来自拍吧？」然后又对茫然站着的女孩子用中文解释，「她拍得……不行！」说到这里还嫌弃地双手比了个叉，「我们来自拍。」她说完把手机举高，揽住女孩子的肩膀。 金恩澈配合地在女孩的身后站定，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对着镜头微笑。 「恩澈，把口罩摘下来吧，就你一个人戴着很奇怪诶。」尹晶花又嘱咐她。 「可是……」金恩澈还是不太放心。 「你的头髮都露出来了，还觉得戴着口罩有用吗？」 「欧尼……」金恩澈嘆了口气，乖乖摘下了口罩，「如果回头宇顺哥找我们，我就说全是你的主意。」 「让他找我！大不了骂一顿嘛，他骂人太斯文了，对我没用。」尹晶花不在意地摆摆手，「来，跟我喊，kimcheeee……」 …… 果然，就像金恩澈担心的那样，她们没拍两张，就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一开始只是不明就里围观的路人，但很快她们的粉丝闻讯而来，把她们包围得严严实实的。和在韩国不同的是，这次围着她的主要是女孩子们，就像是被一群小雀们紧凑着，她们叽叽喳喳地用生疏的韩语夹杂着英语表达对她的喜爱与担忧，还试图往她手里塞各式各样的礼物。 与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金恩澈不同，尹晶花显得自在极了，她甚至还和粉丝聊起了上海哪里一定要去，「可以沿着外滩走走，或者去外白渡桥……」 第41页 「我知道外白渡桥！我以前去过……」尹晶花认同地点点头，「那里很好看。那吃的呢？有什么推荐的饭店吗？」 「你想吃什么菜系，我都知道！」 …… 「好啦，谢谢大家的喜爱！」尹晶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金恩澈的身边，放大了声音喊道：「但是我们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可以给我们让一条路出来吗？」她一边说一边拉住了金恩澈的手。 出乎金恩澈意料的，她们的那些粉丝竟然真的推挤着看热闹的路人，为她们勉勉强强让出了一条路来。 「恩澈，快逃！」尹晶花压低了声音对她说罢，就拉着她的手，带她穿过了人群，往前方跑去。风顺着她的髮丝拂过，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身后还有粉丝的喊叫：「恩澈，我们爱你！」 第二十三章 你要因为这些人拙劣的手段，而去惩罚那些真正不求回报爱着你的人吗？ 「恩澈，这里！」尹晶花拉着她跑上了一辆正要关门的公交车，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上去，司机只是看了一眼金恩澈显眼的发色，就无动于衷地关上门，启动了车子。 「对不起，谢谢。」尹晶花喘着气，从包里找出几枚硬币来，眯着眼睛辨认了一番，然后放进了门口的投币箱。 「欧尼，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金恩澈往车里望去，车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位中年人，他们的冷淡地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在两人的发色上停留了片刻，又回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一直坐这辆公交。」尹晶花拉着她往里走去，在最后一排坐下，打开了旁边的窗户，「从学校到我住的地方，要做十三站，真是个不吉利的数字。」 「十三站，那需要多久？」金恩澈重新又戴上口罩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大概……四五十分钟？」尹晶花无奈地看着她，「摘下口罩唿吸一会儿吧，现在你是安全的。」 「刚刚的场景你还想再来一次吗？」金恩澈不贊成地摇摇头，「要是被堵在公交车上那就更糟糕了。」 「刚刚让你觉得害怕了吗？」尹晶花问她，「你看上去很紧张，都几乎不说话。」 「我只是……」金恩澈把目光投向窗外，江边的人们悠闲地散着步，仿佛没有任何烦恼，「不太习惯……」 「自从那几个私生粉不分昼夜地开始跟着你后，我就发现了。」尹晶花侧过脸看着她，声音很轻，「你变得很少和粉丝说话，甚至有的时候还会避开他们的目光。」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已经在努力改正了。」金恩澈收回了目光，那是不属于她的悠闲。 「我不是在责怪你，」尹晶花轻轻嘆了口气，「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去克服……」 「今天那些粉丝，让你觉得恐惧了吗？」尹晶花打断她，「让你害怕到需要用到『克服』这个词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金恩澈努力寻找着合适的理由，「我只是……控制不了我自己。欧尼，你今天……」 「我们在这站下吧。」尹晶花再一次打断了她。 公交车停了下来，金恩澈跟着她下了车，茫然地看向四周，她们似乎是停在了江边的某段，「你要带我去哪里？」 「晚上……」尹晶花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和我家人一起吃饭吧？他们包了一艘游轮，可以看夜景，据说非常美丽。」 「这不合适吧？」金恩澈不理解地看着她，「这是你们的家庭聚会，再说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妈妈你也认识，她会来。还有我的继父和他的儿子，」尹晶花耸耸肩，「你在可能更好一点。」 …… 晚上的聚会比金恩澈想像的要好一些，但说实话，那是场礼貌但称不上亲近的聚会。金恩澈印象深刻的只有尹晶花母亲愧疚的眼神，与她继父包容的微笑。尹晶花的继父是位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有着那个年纪的男人一般会有的小肚腩和略显稀疏的头顶，也因此在尹晶花母女的美貌对比下，更像是美女与野兽的现实版。 尹晶花的继父和她的生父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金恩澈见过她亲生父亲的照片——他有一双湖水般碧绿沉静的眼睛，高耸的鼻樑，玫瑰色的薄唇，哪怕是在对着镜头微笑，也有种无言的忧郁神秘的气质。尹晶花继承了她父亲深邃的五官，但她的眼睛像她的母亲，有着蜜一样甜蜜而温柔的棕色，大大中和了她面目的锋利感。 在尹晶花的继父和母亲牵手去甲板上散步，而那位比她们大上十几岁的儿子接了一个工作电话就再也没回来过后，尹晶花才终于松了口气：「走吧，我们也去外面散散步。」 「你还好吗？」金恩澈跟着她下楼来到甲板上，望着江的两端亮起的各色灯光，犹豫地问道。 「其实这样挺好的，」尹晶花笑了笑，「我的妈妈……她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苦，现在能找到一个……在精神上和物质上，都能支持她的男人，我是很高兴的。」她向船的尽头看去，她的母亲正靠在她继父的肩膀上，两个人像是在悄声说些什么。 「如果是我，可能做不到这点。」金恩澈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语气里有点不满，「那你呢？你又该怎么办？」 第42页 「什么我怎么办？」尹晶花被她的语气逗笑了。 「那你的家……」金恩澈犹豫着把那句「你就没有家了」吞了下去。 「我妈妈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尹晶花豁达地笑起来，「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就能安心地努力工作了。」 「我永远也做不到像你这样……」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 「我们性格不一样，经歷也不一样。」尹晶花摇摇头，看向她，「所以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就像你猜的那样，今天下午我是故意的。故意摘下口罩，故意引起大家的注意。」 「为什么？」金恩澈不解地望着她。 「明天的录制，你要去听shinee的演唱会，对吗？」尹晶花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 「只会拍摄一小部分。」金恩澈向她解释。 「但是你要在shinee的粉丝中坐着，看完整场，对吗？」尹晶花担忧地看着她，「我很担心你。」 「是因为这个啊……」金恩澈移开了目光，看着对面大楼上不断亮起的陌生文字，「到时候大家都沉浸在演唱会的氛围里，应该不会注意到我的。」 「今天被粉丝包围着的时候，你除了害怕，有别的感受吗？」 「……」金恩澈想了想，「我在中国的女粉丝意外的多呢？」 「她们有让你觉得安全一点吗？」尹晶花继续追问，像是心理医生试图找到病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金恩澈回忆起那场混乱，她还记得那些亮闪闪的眼睛，那些她听不懂但是能感受到语气里的激动与关爱的话语，那些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值得的浓烈的爱。 「我们从来没有在中国活动过，她们只是因为镜头里面的我们，因为社交媒体上我们留下的几句回復，就选择孤独地支持我们。」尹晶花干脆转过来，背靠在栏杆上，江风将她蓝黑色的头髮卷向天空，像是神话故事里带来预言的神女，「不仅仅是在中国，在韩国、在全世界，有很多这样单纯喜欢着你的人，但你却要选择为几个因为在韩国所以可以骚扰到你的糟糕的粉丝，不，他们都不能被称之为粉丝，那几个糟糕的人，而对这些所有无辜地爱着你的人视而不见吗？」 「可是他们爱着的……也许并不是真正的我。」金恩澈却并没有被她说服，「如果他们知道真正的我是怎么样的……也许会觉得很失望吧？」 尹晶花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她：「今天，你把发绳解下来给那个女孩子，是为了让她能成为你的粉丝吗？」 「当然不是，那个时候……我不应该那么做吗？」 「那么他们爱着的就是真正的你！」尹晶花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我眼中的你，非常温柔、也非常努力，值得所有人去爱的金恩澈。」 「那是不一样的……」金恩澈摇了摇头，「很多事情……很多事情欧尼你都不知道，我也……没有办法开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许很糟糕，但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尹晶花突然指向江边的一幢建筑，「你看到那幢楼了吗？那里面的地下一层，曾经有过一家廉价的小餐馆，而我在那里打过工。」 金恩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幢非常现代化的大厦，外观亮着漂亮的蓝.灯。 「看上去很光鲜亮丽是不是？但我作为一个服务员，在那里就是最底层的存在，是有些人受气的出气筒。我在那里……遇到了很多很糟糕的人，遭受了很多不公平，甚至开始……憎恶这个世界，对所有的人都充满恶意。」 「欧尼你吗？」金恩澈难以想像那样的尹晶花。 「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汤撒在客人身上了，那是一位很高大、胳膊上还纹着纹身，长相兇狠的男人，我那个时候已经做好准备被骂被辞退了。」尹晶花笑了笑，「我已经在想该去哪里找新工作，这两天的钱能不能要到，经理要骂我多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那个男人却问我，怎么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太累了没力气了吧？」 「……他是位好人。」 「他没有责怪我，甚至在我打工结束，还请我吃了一餐shake shack，那家店就开在不远处，我每次回家都会羡慕地路过那里。」 「这就是你最喜欢吃shake shack的原因吗？」 「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汉堡。」尹晶花的语气很惆怅，「他告诉我说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和他关系很糟糕。」 「他把你当成他的女儿了吗？」 「我毫不客气地讽刺了他一通，我那个时候觉得所有大人都很糟糕。」 「在他请了你吃汉堡之后吗？」 「是啊，很过分是不是？我就像那些对我发脾气的人一样，把自己遭受的委屈毫不客气地发泄到了他的身上。」尹晶花笑了笑，「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很生气吗？」 「没有，他……」她「噗嗤」笑了一声，「他让我把手里的汉堡吃完再说话。『人在饿肚子的时候，脾气是会很糟糕的』，我现在还记得这句话。」 「……」 「他曾经也因为自己外表遭受了很多不公，然后把这怨气发泄在他无辜的女儿身上……」尹晶花像是陷入了回忆，「他告诉我说，不要因为别人的过错去惩罚你自己，去惩罚你爱的人。他犯过这样的错，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后悔。」 第43页 「……」 「恩澈，那些私生粉做了这么多，只是卑鄙地想要掌控你。」尹晶花看着她，「你要因为这些人拙劣的手段，而去惩罚那些真正不求回报爱着你的人吗？」 「我明白……」金恩澈闭上眼睛，「我不会认输的。」 第二十四章 真空旷啊。 小林今天早起了吗 v3 15-10-24 来自iphone客户端 我我我今天遇到了晶花和恩澈！我看网上已经有各式各样的照片视频了，但是我！就是那个天选之子！我简直是到现在都迷迷煳煳没有清醒过来，啊啊啊为什么微博只能发140个字，具体的经歷我写在图片里了，总之就是从今天起我就是恩澈和晶花的死忠粉了！死心塌地一百年的那种！ 【图片】我今天本来是为我的大怨种闺蜜去排队买奶茶的，为什么我会愿意为她排上一个小时的队呢？因为她帮我抢到了shinee演唱会的门票。当然这个不重要，我因为等得实在无聊就再一次打开了我结，准备重温第108遍，谁能拒绝那么有男友力的李泰民啊！ 结果就在我快排到抬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两个人很像晶花和恩澈。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像罢了，毕竟她们又戴帽子又戴口罩的，而且谁能知道两个韩国爱豆会为了喝奶茶老老实实排上一个小时的队啊！我是真的在她们身后等了一个小时的！但是就在她们点奶茶的时候，我听到她们好像在用韩语讨论加不加糖的问题，还有回归什么的，还听到了恩澈的名字！但我的韩语那纯粹是垃圾中的垃圾，我第一反应就是我看综艺走火入魔听错了。傻子如我还在那里想，恩澈这个名字这么常见的吗？！ 然后！那个高一点的妹子就抬头看我了，我们的目光交汇了！她向我走过来了！我那时候还以为我要被骂了，结果她说看到我在看我结，问我是不是恩澈的粉丝。这里我想再一次敲打自己的脑壳！！我竟然和她说我是shinee的粉丝！！她就很尴尬地笑了笑，问我明天是不是有演唱会。 这个时候！我终于反应过来了，问她是不是晶花。她带我往旁边走了走，然后摘下了口罩。她真人真的超级超级超级美，简直是让人怀疑是真实存在吗的美貌，我一度都看傻了。她问我要不要合照，还让恩澈给我们拍照。 恩澈真人特别特别瘦，瘦到我看到都有点担心的程度。但是那双眼睛，真的超级美！到底是能担得上「仙女落泪」这样称唿的女人。她可能因为之前私生的事情，有点拘谨，在这里辱骂一百遍那个该死的私生！ 这里是关键！那天上海的妖风特别大，我那该死的头髮一直乱飞。一开始晶花超级温柔地帮我整理了，结果根本没用！风一吹我就像个疯子一样，然后恩澈就把她的髮带解下来给我了！她带过好几次的那条蓝色的髮带！我那个时候人都傻了，感觉简直要哭了，这是什么小天使啊！我恨不得立刻打开twitter辱骂韩国人，到底谁能忍心让她哭啊！ 拍完照晶花还吐槽恩澈的拍照技术不好，哈哈哈哈是随了泰民的吗？然后恩澈就摘下口罩，晶花拿手机我们三个人自拍了。她那双眼睛配上蓝色的头髮整个人简直是在发光，我把自己的脸遮住让你们感受下两个人的盛世美颜。【图片】【图片】【图片】 ——我知道那条髮带！这是什么运气啊…… ——这样看好像确实自拍比全身照好看，笑死，结果恩澈在嫌弃泰民的拍照技术哈哈哈哈 ——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吗？难以理解，一点点给了多少宣传费，我快乐柠檬加倍 ——恩澈是什么小天使啊！我现在就再去翻墙和黑粉大战五百条 ——你们看到恩澈的美瞳新宣传照了吗！我没了！真·仙女落泪 …… 「要去探班了呢！」金恩澈捧着花束对着镜头微笑，「泰民哥现在很忙吧？」她说着跟着特意来带路的经纪人进入了上海体育馆。 「彩排马上就结束了，麻烦您这边稍微等一下。」经纪人把她领到后排坐下。 「好的，您先去忙吧。」金恩澈向他鞠躬道谢，然后看向舞台。舞台上五个人围在一起像是在商量什么，然后又朝控制台的方向打了个招唿，似乎是想重来一次。 「这样看，真遥远啊……」金恩澈用手做出望远镜的动作来，「今天来看望的不是丈夫『李泰民』，而是偶像李泰民呢！」 「要不要坐到前排去？」沈pd建议道。 「还是不要打扰到他了，现在是最后一场彩排了吧。」金恩澈摇了摇头，「要给粉丝看最好的舞台啊。」她说罢静静坐着看着台上的五人完成最后的排练。 「久等了。」李泰民似乎很早就发现她了，因为彩排一结束他和队友们说了几句话，就径直跳下舞台，走到她的面前。 「才刚来没多久。」金恩澈站起来，远远地朝他四个队友打了个招唿，「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一来就看到了。」李泰民抿嘴笑了笑，「队友们都看到了，还调侃我了。」 「要不要去和他们打个招唿？」金恩澈有些犹豫地想站起来。 「没关系，下次吧。今天时间有点紧张。」李泰民擦了擦额前的汗，「开始后也会坐这个位子吗？」 「对的。」金恩澈点点头。 「要不要坐到前排去？应该可以匀出来几个位子。」李泰民朝舞台的方向看去，「这样好像有点远。」 第44页 「没有关系，就在这里吧。」 「也是……这样不太容易被发现。」李泰民想了想，没有强求，「没有带我的应援物吗？」他在她四周看了看。 「要求真高啊，」金恩澈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包，「早就买好了！」 「要一直举着啊，我会检查的。」李泰民叮嘱她。 「什么啊，你在舞台上根本看不到吧？」金恩澈抗议道。 「能看到的，你要是放下来我就会发现。」李泰民振振有词。 「我不相信。」 「来……」李泰民说着站起来，拉着她往前走，「我带你去舞台上看看，肯定能看到。」 「我的位子……在那个方向吗？」登上舞台后，金恩澈眯着眼睛往后望去，「根本看不到啊。」 「如果你把灯熄了，我就会看到那里黑了一块。」李泰民假装捂住胸口，「会很伤心的。」 「好啦，我会一直举着的。」金恩澈笑着承诺，继而又感嘆道：「这个舞台……真大啊。」 「几个小时之后，这里会坐满了人。」李泰民自豪地补充道。 「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在这么大的地方开一场演唱会呢？」金恩澈轻轻地说。 「还没有开过演唱会吗？」李泰民问她，「在首尔也没有？」 「没有，只有小型的见面会。」金恩澈摇摇头。 「肯定很快的。」李泰民笃定地说道，「记得要叫我来当嘉宾呀！」 …… 他们剪短地说了几句，李泰民就又匆匆去后台做最后的准备了，然后观众们开始陆续进场。他们找了个休息室等到入场结束，场馆的灯都熄了下来，才悄悄地熘到座位上。摄影师收起了显眼的摄像机，拿了一个小的手持dv，坐在她身边。金恩澈把帽子再压低了一些，又把口罩往上拉，彻底遮住脸，安静地听着前后左右的说话声，虽然她听不懂，但能感到那语气里的激动与兴奋。 她紧紧抓住手里的应援棒，试图藉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她感觉自己仿佛在蛇的洞穴，那些刺伤人的话语已经浮现在他们的口中，等待着一个完美的时刻把她抓获。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人悄悄地看了她几眼，但没有找她说话，也没有人对她的存在感到不满。 她把目光投向舞台，星星点点亮起的湖蓝色汇聚成一片，像是绿宝石搭成的洞穴，而shinee五个人在这一片亮光中簇拥着，出现在了舞台。舞台上的李泰民和她认识的李泰民不一样，要耀眼得多，也遥远得多。她随着身边的粉丝们一起举起了手中的应援棒，在空中挥舞。 如果是她站在那个舞台的中央，会是怎样的金恩澈呢？ …… 金恩澈再次站到李泰民身前，已经是深夜了。他卸了妆，换了一件简单的卫衣，正趴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觉。金恩澈犹豫了一下，本来想退出去，就看见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你来了。」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要不去休息吧，」金恩澈不忍地看着他，「沈pd说了，这段不录也没关系。」 「没事的，睡了一会已经好很多了。」李泰民对着镜子抓了抓凌乱的头髮，但无济于事，它们依旧顽强地竖着，他只好随手拿了一顶帽子戴上，然后往金恩澈身后看了看，「沈pd他们呢？」 「噹噹！」金恩澈朝他摇了摇手中的dv机，「我争取来的福利，这次由我来录制。」 李泰民笑了起来，看上去也松了口气，「我们出去走走？」 「现在吗？」金恩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三刻了，「我们可以就在休息室简短地录一段，然后你就可以休息了。」 「去走走吧，」李泰民很坚持，「听说这里的夜景很美，这次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 「你以前来过上海吗？」金恩澈跟着他站起来，重新把帽子戴好。 「来过，但也是和这次一样，匆匆来了又走。」李泰民从角落的衣架拿下一件黑色外套，「披上吧，这里晚上有点凉。」 「我们去哪里？」金恩澈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她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是李泰民常用的那款。 「去……江边吧？」李泰民想了想，「我们开车去，我的车停在外面。」 「是计划好的吗？」金恩澈笑着跟着他往外走，「还准备了车？」 「成员们特地帮我租的。」李泰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错过夜景会很可惜。」 「你说得我都期待了起来……」金恩澈并没有提她昨晚已经在游轮上看过的事，跟着他穿过后台长长的走廊，七绕八绕，又绕回了场馆内。 「我看看停车场是在……」李泰民努力辨认着方向，目光在扫过舞台时突然定住，「真空旷啊。」他轻轻地感嘆了一句。 金恩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舞台上的各式设备已经全部被拆除，座位也空空荡荡的，就好像之前的热闹都只是一场梦，转眼就消散在夜晚的寒意里。 第二十五章 他送给她一轮不会落下的明月，她却只能回赠一首虚伪的情歌。 「会不会有一点失落？」金恩澈看着空空荡荡的场馆，那些粉丝们充满爱意的合唱仿佛就在耳边，「转眼就只剩下了自己。」 「会有一点，但是……」李泰民纠正她，「不是只剩下了我自己，还有我的队友们，还有……」他顿了顿，看向她，「还有你。」 第45页 金恩澈沐浴在他的目光里，那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他还留下了一点缩影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亮得仿佛承载了满天的星辰，那星光现在照耀着她，仿佛她自己也成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走吧。」李泰民只是笑着望着她，没有再说什么，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带她往前走。他的手温暖而干燥，那股暖意仿佛透过手心一直传到她的心口。 他们把车开出去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上海的夜晚很安静，路上的车也少了大半，只有高耸建筑里各色的灯光还聒噪地亮着。金恩澈趴在车窗口，看着飞驶而过的树木。 「要开窗吗？」李泰民问她。 金恩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想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怎么会是故意的？」李泰民难以理解，「我为什么要树立那种愚蠢的形象？」 「但是真的很可爱？」金恩澈笑着解释，「我本来非常紧张，在我心里，泰民哥什么都能做得很完美……」 「结果因为开错窗形象全没有了吗？」李泰民森森地问。 「是夸奖啦夸奖！」金恩澈笑着拿起dv，「说到节目，快到了吧？我们现在开始拍吧？」 「ok，我先找个地方停车。」李泰民放慢了速度。 「现在是……0点20分，」金恩澈把镜头对准车上的时间，「在我们离开上海之前，想要再来看一下夜景。」 李泰民把车停好后，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唿，「因为明天早上就要飞走了，所以只能选这个时间出来，感觉有点对不起『妻子』呢。」 「不会啊，」金恩澈用手里的镜头摇头，「现在的江边，几乎一个人都没有，是托欧巴的福，我们才能独享这片江景呢！」 「我来拿吧，你把衣服穿好，外面有点冷。」李泰民替她拉开车门，又嘱咐她，然后把镜头往江对面拍去，「对面是……东方明珠？是上海最着名的建筑，可惜我们太忙了，至今还没有机会登上去过，上面风景应该很好吧？」他认真地讲解着。 「旁边那个是金茂大厦，」被尹晶花介绍过的金恩澈就显得胸有成竹了，「上面还在亮着什么字？wee……to……shanghai……」她嘆了口气，惆怅起来，「不要欢迎啦，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这样说，真的感觉好可惜啊。」 「听说昨天玩了一天，开心吗？」李泰民问她，「不是还给我发了中国柚子的照片吗？」 「那个啊，我好喜欢吃！」金恩澈顿时开心起来，「晶花姐还带我去喝了上海很有名的奶茶，我们排了超级久的队！但是很好喝，真可惜不能带你去尝尝看。」 「下次要一起喝啊。」李泰民看着她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又和她换了个位子，「走里面吧，外面风大。」 「那我来拿dv吧……」金恩澈小心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然后轻轻地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这两天……像梦一样，我都捨不得离开了。」她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露的味道，还有她披着他的外套那清冽的香水味，她被这些味道包围着，仿佛又回到了大海边，母亲一样温柔守望着她的大海。 「那接下来，创造更美好的回忆，就不会捨不得了。」李泰民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很温柔。 「你看，月亮……」金恩澈把dv举高，对着天空，银色的月亮静静地挂在天上，清冷的光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这是我想送给你的月亮，承载着我的快乐的月亮。」 「真美啊……」 「不是说想要写一首属于我们的歌吗？」金恩澈突然站直了身体，「有一段旋律，从那个时候……你望着空荡的场馆的时候，就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想。」 「是什么样的？」李泰民好奇地看着她。 金恩澈哼唱起来，一开始只是简单的曲调，哼了两遍后她加上了凌乱破碎的歌词： 「当你出现， 我看见你头顶的水晶皇冠， 我看见你走过时的金红地毯， 他们看不见， …… 当你出现， 我听见河流在在我体内鸣响， 我听见教堂的钟声在天际摇盪， 只有你和我， 只有你和我， …… 他们听不见， 宇宙歌颂的赞歌， 只有你和我，你和我， 我们在倾听* ……」 她迎着李泰民惊讶的目光唱着，他的目光里有种纯粹的温柔与欣喜，她唱着唱着，觉得很孤寂，又觉得自己很可怜。他送给她一轮不会落下的明月，她却只能回赠一首虚伪的情歌。 …… -在干什么？ 金恩澈看见消息时，刚刚烦躁地把写了一下午的曲调删除，那只是些毫无意义的噪音罢了。李泰民的消息像一阵微风，吹散了她积满整个房间的郁气。 -在写歌……完全没有灵感【哭】 -要不要去看演出？ -什么时候？ -现在。 -现在？ 金恩澈看着自己的消息刚刚变成已读，电话就响了起来。 「恩澈，现在有空吗？」李泰民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雀跃，「我正好有两张音乐剧的门票。」 「音乐剧？」金恩澈有点犹豫，「不会被发现吗？」 第46页 「我们可以在开场后摸黑熘进去，结束前出来，钟铉哥教我的，他这样看过好几次了，只要中场休息的时候躲好，就不会被发现。」 「那……」金恩澈心动了，「是几点的票。」 「半个小时后，我现在出发来接你的话，应该不会错过开场太多。」 「诶？」金恩澈有点慌张地从椅子上蹦起来，「现在吗？我还在公司，我还要回去换个衣服……」 「所以说是现在啊。」李泰民笑起来，然后又宽慰她，「你慢慢来，我们直接看下半场也可以，说不定那样还安全点。」 「那多可惜啊……」金恩澈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急急忙忙地关上电脑，整理桌上的垃圾，「你过个……20分钟后出发吧，我尽快。对了，你知道我们新宿舍的位置吗？」 「知道啊，我有朋友也住那里。」 「你有朋友也住这里？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金恩澈用肩膀夹住手机，背起包，关上灯，匆匆往外赶。 「他不是艺人，不过，下次倒是可以介绍你们认识。」李泰民承诺道，「你应该也会很喜欢他的，他超级幽默。」 「哇，我喜欢幽默的人。」 「喂，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说喜欢别人吗？」 「难道不是因为是你的朋友，所以才会喜欢的吗？」金恩澈笑着按下电梯，「我要进电梯了，你到了打我电话。」 「慢慢来，我会等你的。」 金恩澈一出电梯就打电话给郑静林，「静林欧尼，我要用车，现在回宿舍。」 「现在吗？今天这么早？」那头的郑静林有点惊讶。 「……今天有点累了。」金恩澈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实话。 「那你直接下去吧，民基哥应该就在车里。本来准备让他送一下别人的，现在你先用吧。」 「好的，谢谢静林欧尼，我先挂了。」金恩澈假装听不出她语气里的苦恼，果断地挂了电话。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她敏锐地感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在熟悉的方位，有着熟悉的眼神，又是那几个私生粉。 不过万幸上次的新闻闹得很大，案子至今还在审理阶段，如今那些私生粉们只敢远远地跟着她，再不会靠近甚至和她说话了，她也学会了在这些目光下生存。她笔直地走向熟悉的黑色保姆车，拉开车门，「民基哥，麻烦你了。」 等金恩澈匆匆赶回宿舍，洗完澡挑了一套衣服再简单地画了个淡妆，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而在这期间，李泰民还没有给她打电话。 金恩澈有点疑惑地打过去，「泰民哥，你已经出发了吗？」 「已经好了吗？」电话那头的背景很安静，听上去不像在开车。 「对，有什么事耽搁了吗？」她小心地问。 「没有，那直接下来吧，我在你们地下车库，编号是……b23」 「你已经到了吗？什么时候到的？」金恩澈匆忙往门外跑。 「才到一会儿，不要着急。」李泰民听到她的脚步声，笑着提醒她，「记得戴口罩，还有，我这次开了辆黑色的奥迪，不要认错。」 「这次的车很低调嘛？」金恩澈敲了敲车窗，坐进去后笑着说。 「借了经纪人的车，」李泰民打开导航，「现在过去有点堵，可能我们真的只能听下半场了。」 「都是我的错……」金恩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是听过这部了，就怕你会觉得遗憾。」李泰民安慰她，「不过，遗憾也有遗憾的好处，我们下次可以再一起去听上半场。」 「哇，不愧是前辈。」金恩澈鼓起掌来，「那就说定了！下次我们一起却看上半场。」 「系好安全带。」李泰民笑着摇摇头，启动了车子。 金恩澈透过车窗，对上了藏在角落里的男人的眼睛，那是一双陌生的眼睛，但也是熟悉的眼睛，那些只敢像老鼠一样跟着她的私生粉的眼睛，她不在意地转过头，她身边这个男人用受伤教会了她，如何去战胜这些老鼠们。 「我们要看什么音乐剧？」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呢？叫《我的遗愿清单》，虽然名字听上去很悲伤，但是个很温暖的故事。」 第二十六章 她那颗曾经看到大海就只能看到沉没与窒息的心，第一次浮出了水面。 果然就像李泰民计算的那样，等他们感到剧院的时候，上半场已经结束了。他们大约算了算时间，等到中场休息结束后才在黑暗中弯着腰悄悄地找到角落里位子坐下。 演员们在舞台上自顾自地说话，两边的观众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又重新把注意力投向舞台，他们仿佛就只是两个平平无奇、错过了开场的普通观众。金恩澈坐下来，悄悄把口罩往下拉了一点，很快沉浸在了舞台当中。 在听到演员动情地唱着：「把我抛向半空……把我抛向黑暗……」时，金恩澈终于忍不住，眼泪奔涌而出。她扬起头，头顶是黑黝黝的天花板，她能感到歌声从舞台上升起，又重重地砸在她的身上，砸在她的心上。不需要宏大的场景，不需要精美的布置，仅仅凭藉几句对话，仅仅凭藉一首歌声，就能够让她哭得难以自已。 那属于角色的痛苦藉助曲调在演员的身上復活，而演员又赋予这曲调属于自己的苦难，它们共同唤起金恩澈内心躲藏最深的伤口，这些悲痛叠加在一起，让她的情感像是失去了方向的野兽，叫嚣着碾碎一切理智。 第47页 什么时候，她能写出这样的曲调，唱出这样的歌曲呢？ 金恩澈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去，李泰民正一脸专注地看着舞台。他的眼睛很湿润，像是和她一样被深深触动了。那一刻，金恩澈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就像是在心底用千万条锁链牢牢捆住的野兽突然温顺了下来，那个横冲直撞试图毁灭一切的野兽在她身边少年的微笑下乖乖低下了头，她知道她的私生饭还守在剧院的门口，知道还会有无数的人对她不满意、指责她，知道她也许永远不会写出真正的传世之作。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在那个少年的微笑里，她那颗曾经看到大海就只能看到沉没与窒息的心，第一次浮出了水面。 …… 两个人在灯亮起前又悄悄熘了出来，坐在车子里红着眼睛沉默着。金恩澈平復了一下情绪，打开车子上的补妆镜，「我的眼妆……估计全都花了。」 「我看看？」李泰民凑过来，「只有一点点，这里……」 他凑得很近，近到金恩澈能清晰地数出他长长的睫毛，近到她能感到他温热的唿吸落在她的脸颊上。他伸出手，轻轻拂去了她眼角的泪痕，然后那双手停留在那里，很温柔、很缓慢地下滑，捧住了她的脸。 金恩着对上了他的眼睛，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里是她的倒影，只有她，然后她感到一个灼热的物体贴近了，他的唇瓣小心地覆在她的嘴唇上，轻柔得就像是春日的花朵，落在她的唇上，然后飞快地离开，像是午后的一场美梦。 两个人红着脸坐在车子里，互相偷偷透过后视镜看对方，又在对上的瞬间迅速移开目光，突然间，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金恩澈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而笑，就像是空气里撒了欢笑的种子，巨大的幸福在她的心底腾升，无法抑制地从她的嘴边溢出。 …… 「哇，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金恩澈推开门，对着镜头露出惊喜的表情来，「完全是我梦想中的家呢！」 「喜欢吗？」李泰民笑着问她。 「明明你也是第一次来吧？」金恩澈在他的目光里涨红了脸，「看我干什么？看房子呀！」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房子很好了。」李泰民逗了她一句，终于放过了她，推着两个人的行李来到了客厅。他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半掩的窗帘拉开，然后打开了通往露台的门。 金恩澈跟着他走到露台，她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深深吸了一口室外那寒冷但新鲜的空气，才开口感嘆：「真荒凉啊。」 「因为是冬天吧，」李泰民也往窗外望去，本来应该是种满鲜花与小草的小花园现在只有枯萎的黄褐色，像是被遗弃的土地，「如果下雪的话……应该会很美，然后到明年春天，又是不一样的景色……我们应该种一株樱花树。」他突然提议道。 「樱花树？」金恩澈惊讶地看着他，「小树苗吗？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像你歌里的那株樱花树，」李泰民看上去很认真，「也许要很久才能长大开花，那个时候，我们再来看吧？」 「好啊。」金恩澈被他语气里的真诚所触动，「那说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来看这株樱花树。」 他们互相望着对方微笑，好一会儿，金恩澈才先移开目光，「我们回房间吧。」她说着踏进客厅，「钢琴！」她朝着角落里的钢琴走去。 「你会弹钢琴吗？」李泰民问她。 「小时候很辛苦地学了呢。」金恩澈说着打开钢琴，在琴凳上坐下，「我有一首很喜欢的曲子……」她说着按下了琴键。 那是首缓慢悠扬的曲子，金恩澈弹得很真诚，连眉宇间都带了一点惆怅。 「是莫扎特啊……」李泰民安静地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才开口，然后在她旁边坐下，用左手给她伴奏。 再弹了一小段了后，金恩澈停了下来。「太忧伤了。」她笑着摇摇头。 「是啊，应该欢快一点。」他说着坐直了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快地落在琴键上。 金恩澈侧着头听着他欢快活波的音符，不由也随着露出笑容，等到一曲终了，她鼓起掌来：「哇！演唱会级别的演奏啊！」 「听得出是什么曲子吗？」 「你在看不起我吗？」金恩澈也弹了一小段，「《土耳其进行曲》，我当初练了很久。」 「我也练了很久。」李泰民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来，击掌。」金恩澈伸出手来，「《土耳其进行曲》受害者联盟。」 「这是什么糟糕的缘分啊。」李泰民笑着和她击了掌，「我们去把行李收拾出来吧？」 「你带了些什么？」金恩澈站起来，试图把两个箱子一齐往客厅推。 「给你带了礼物。」李泰民接过行李箱。 「礼物？」金恩澈明显期待起来，「我很挑剔的。」 「挑剔的恩澈小姐，」李泰民打开行李箱，「看看，是不是满意？」他双手抱出来一个纸盒子。 「外包装……」金恩澈仔细地打量了眼朴素的白色包装，摇摇头，「不合格。」 「不要得寸进尺，」李泰民敲了一下她额头，「快打开看看。」 「痛！」金恩澈揉了揉额头，瞪了他一眼，才乖乖打开盖子，里面用透明的泡泡膜又包了一层，「是直接把商家的盒子给我了吗？」 第48页 「关键是内容！内容！」李泰民看上去恨不得帮她拆好。 「你变敷衍了。」金恩澈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把里面的东西抱出来，「哇！是月亮！」 他送了一盏月亮形状的灯，金恩澈摸索着打开了开关，淡黄色的光温柔地亮了起来，就像是怀抱着一盏真正的月亮。 「上次不是说，送了我月亮吗？」李泰民笑着看着她，「这是我送给你的月亮。」 他指的是上次在上海的拍摄，但金恩澈知道他指的又不仅仅是这盏灯，他送给她的月亮，一直都在为她照亮着漆黑的道路。 「我想把它放在卧室，」金恩澈抱着灯高兴地站起来，「就在床头，我一转头就能看见。」 「我帮你拿上去。」 两个人拿着灯往楼上走，路过悬挂的时钟，金恩澈一下子惊慌起来：「已经两点半了！晚上队员们要来是不是？」 「两点半了吗？」李泰民抬头，「我的成员们说六点钟会到，你那边约的是几点？」 「五点半……」金恩澈捂住脸，「真英姐放心不下，说要早点来帮我们准备。」 「真是好姐姐，」李泰民对着镜头嘆了口气，「哥哥们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觉悟啊？」 「总之我们赶快收拾一下，然后去厨房看看要准备些什么？」金恩澈推着李泰民往上走。 「点外卖吧？披萨和炸鸡怎么样？暖房party必备。」李泰民仍然显得不慌不忙。 「当然不行，是成员们来我们的新家的第一次做客！当然是要自己动手的。」金恩澈匆匆把灯放下后，就拉着他往下走，「我连菜谱都准备好了。」 「要亲自做吗？」李泰民不满起来，「我都没有尝过你亲自做的菜，哥哥们第一次来就可以……」 「走啦，不要撒娇。」金恩澈回过头，狡黠地笑起来：「还有，你要和我一起准备。」 「我不会做菜，披萨真的很好……」李泰民在后面抗议。 金恩澈充耳不闻地打开冰箱，「哇冰箱真的……什么都没有啊。」她感嘆道。 「所以我们点披萨吧，收拾起来也很方便。」李泰民还在努力。 「那我们先去超市？」金恩澈回过身，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欧巴，我真的真的很想在你的队友们面前留个好印象，所以现在就去超市好不好？」 李泰民嘆了口气，往客厅走去。 「不行吗？」金恩澈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拒绝了。 「我去拿车钥匙，」李泰民挥了挥手里的钥匙，「走吧。」 大概十分钟车程就有一个大型超市，这次他们没有做任何伪装，就大咧咧地带着摄像机进去了。金恩澈看到人们投过来的目光时，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 「想好要买些什么了吗？」李泰民适时地推过来一辆车塞进她的手里。 「唔……我准备做烤五花肉、鱼饼汤、辣炒年糕、炒杂菜……」金恩澈认真地数了起来。 「这么多？」李泰民惊讶地确认道，「忙得过来吗？」 「真英姐说会帮我做的，而且这些都是最简单的料理。」金恩澈笑着拍拍心口，「相信我啦！」 「当然相信你，」李泰民笑起来，「但不要太辛苦了。」 说话间，他们迎面遇到一位穿着简朴的中年大叔，他盯着两个人打量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是恩澈吗？」 金恩澈紧张地握紧了手里购物车的把手，李泰民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你好。」 第二十七章 请不要放弃我。 「是恩澈吗？」 金恩澈紧张地和李泰民交换了一个眼神，李泰民安抚地对她笑了一下，然后礼貌地打招唿，「你好，我是泰民，我们……」 在他的话说完之前，那位中年男人就打断了他，「真的是你们啊，恩澈和泰民。」他拍了拍李泰民的肩膀，「两个人要好好地过呀！」 「我们会的。」李泰民茫然地应道，悄悄回头看向金恩澈。金恩澈朝他不理解地小幅度摇摇头。 说话间，超市里其他的人也围了上来，「是在拍《我们结婚了》吗？我看了最新的一期，两个人太配了！」「要好好对待恩澈啊，多么漂亮的小姑娘，歌也写得好听……」「在一起了吗？不要管节目什么的，按照我五十年来的经验，遇到泰民这样的小伙子，就应该马上抓住……」 金恩澈在这群人的簇拥中，少见地不再感到害怕。和上次截然不同的是，这次她被这么多赞美与支持包围着，就好像短短几个月，一次受伤，一次流泪，全世界都站在了他们这边。 「真是可怕的人气啊！」两个人好不容易拎着大包小包回到房子里，李泰民感嘆道。 「我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多长辈包围着过。」金恩澈也附和。 「意外地有压力。」 「有压力的话快来帮我准备晚上的菜吧？」金恩澈站了起来。 「这是酷刑吧？」李泰民伸了个懒腰，「先是精神折磨，现在是肉.体折磨……」 「你知道我的成员姐姐们待会儿就会来了吧？」金恩澈弯下腰把他往上拉，「快起来了啦。」 「我的哥哥们也会来的。」李泰民看上去很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站起来了。 「那就……」金恩澈站在自己的战利品中间，思考了一下，「先帮我洗菠菜吧？我来腌肉。」 第49页 「真的可以吗？」李泰民有点担忧地问她。 「应该……可以吧？」金恩澈自己也不太肯定，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始了准备工作。 …… 「鱼饼？我的鱼饼在哪里呢……」就在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时候，门口的门铃响了。 「有人来了吗？」李泰民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五点多了。」 「肯定是欧尼她们来了！」金恩澈开心地往门口跑。 「等一下……」李泰民试图拉住她，但失败了，只好仓促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跟着往玄关处走去。 「欧尼……」金恩澈打开门，直接扑到了尹晶花的怀里，「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说你准备不了这么多菜的吧？」林珍熙在一旁嘲笑她，「而且还完全没练习，平时晚饭只吃一个菜的人，竟然要做这么多菜……」 「不会做饭的人不要说话！」金恩澈瞪了她一眼，用手放在嘴边做出拉拉链的动作。 「恩澈，」李真英悄悄地拉拉她的衣角，然后对着身后尴尬站着的李泰民问好，「前辈，下午好。」 金恩澈这才从尹晶花的怀抱里出来，站在李泰民身旁，「这是我的……『丈夫』，泰民哥，这是我的成员们，真英姐，晶花姐，还有珍熙。」 「你们好，」李泰民朝她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感觉你们来了之后恩澈一下子轻松起来了。」 在两位姐姐接手厨房的大部分工作后，金恩澈确实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尤其是李泰民的四位队友也来了之后，整个屋子一下子充满了欢声笑语。单是林珍熙和金基范两个人，就足以撑起一个访谈节目，何况还有其他人的加入。 金恩澈坐在角落里，轻轻舒了一口气，朝坐在身边的李泰民笑了笑。他看上去也放松不少，正托着下巴笑着听林珍熙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和金恩澈的第一次相识。 「恩澈！」李真英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快来端盘子。」 「走走走！」林珍熙激动地蹦起来，「终于要开饭了！」 于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涌向厨房。金恩澈落在后面，走进厨房的时候尹晶花刚把煎好的五花肉盛进盘子里。五花肉特有的那股香气飘散开来，金恩澈在闻到的瞬间突然感到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努力扬起一个微笑，小声对正要给她递盘子的尹晶花说了句「洗手间」，甚至来不及看她的反应，就匆匆转过身往洗手间走去。 她关上门，用最后的意志力关掉了随身的麦克风，然后对着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那股本来应该让她唤起食慾的肉香，却让她想到了那个噩梦，那只死去的猫身上腐朽的气味。她能感到自己的胃在大声地抗议，试图把胃里的东西全部翻涌出来。但是那里面空空如也，她捂着喉咙努力干咳，却连酸水也吐不出来。 好一会儿，那股翻腾而上的噁心感总算是缓过去一些，她站在洗手池前，捶着胸口，试图把喉咙里的窒息感压下去一些。镜子里的自己苍白得吓人，只有那双眼睛黑得发亮，就像是故事里已经死去的幽魂，沉默地在镜子前等待一个宿主。 卫生间只粗糙地摆了一些牙刷毛巾之类的日用品当装饰，她找不到什么化妆品，也不敢以这样的形象走出去。最后，她只好抹了一点随身带着的口红，涂在脸上充当腮红。 镜子里瘦弱的少女终于看上去像个人了，她拍了拍脸颊，让它看上去更红润一些。然后握住门把手，深吸一口气，解开了锁。 她打开门，就看见一个身影也伸出手。两个人都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金恩澈先低头道歉。 「不，应该是我说抱歉。」金钟炫也跟着道歉。 「那我……先走了？」金恩澈努力朝他牵起嘴角，「大家不会都吃完了吧？」 「恩澈……」她刚走了一步，金钟铉突然叫住了她。 「是？」金恩澈停下脚步。 「……」他看着她，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犹豫着开口：「或许，喝点气泡水会好一点。」 金恩澈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在那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明白了李泰民口中的「朋友」是谁。他对她笑了笑，也在那瞬间明白，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就像他知道了她的一样。 他们不需要彼此说些什么，就像一个游离在外的人会知道另一个人孤寂的气息，就像一个病人会看见另一个病人，他们彼此可悲地认出了彼此。 「谢谢，我会尝试的。」金恩澈也朝他笑了笑。 「还有，回去的时候记得开麦。」金钟炫的声音很平和，像是一句善意的提醒。 金恩澈的心却颤抖了起来，那种平和让她感到害怕，她会不会有一天也被这种痛苦折磨到麻木，直到接受它成为她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永远要拖着那沉重的阴影前行。 …… 在节目录制结束后，李泰民提出了送她回去。在他们的cp目前热度正高的时候，没有人介意两个人之间或许会有的绯闻，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乐见其成。因此，在大家的默许下，金恩澈坐上了副驾。 在车上，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泰民终于忍不住开口：「很累吗？」 「啊……」金恩澈回过神来，「有一点，可能从来没有一次性做过这么多菜吧？」 第50页 「吃晚饭的时候，就感觉你情绪不太高，是累到了吗？」李泰民的声音很温柔。 「很明显吗？」金恩澈问他。 「放心，在节目里看上去应该很精神，效果也很好。」李泰民摇摇头，「我只是……感觉到而已，可能只是我的感觉出错了。」 「泰民哥真是敏锐啊。」金恩澈调整了一下坐姿，闭上了眼睛，「是很累，真的好累啊。」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李泰民的声音放得很轻，「可以泡一个澡，然后睡一个懒觉。」 金恩澈沉默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仿佛睡着了一般。就在李泰民伸手调高空调温度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 「泰民哥，请帮我介绍一位医生吧。」 「嗯？」李泰民不解地皱了皱眉，然后靠边停好车，侧过头来看她，「哪里不舒服吗？」 「我可能只是……生病了。」金恩澈避开他的目光，将头扭向窗外，现在已经是深夜，街道上只有路灯孤寂地亮着，还有几个大醉的酒鬼靠着墙角睡觉，「你曾经和我说过，有一个朋友……他和我一样，吃不下东西……我想，你应该知道，该去哪里找这样的医生。」 「我可以问问，但是……已经那么严重了吗？」李泰民担心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金恩澈摇摇头，「但我想治好它。我想过那种……可以大口吃饭，吃饱了就很满足高兴，饿肚子就会很烦躁的那种生活，」金恩澈的声音很低，「正常人的生活。」 「我会帮你去打听的，不过……」李泰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像是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她一点温暖与支撑，「需不需要和你的家人……或者经纪人……或者队友说一声？」 「如果治好之后，我可能会和他们说的。」金恩澈终于看向他，向他笑了笑，「在那之前，这可以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吗？」 「我明白了。」李泰民郑重地看着她，许下了承诺：「我会安排好的。」 「谢谢你。」 「应该是我说谢谢。」 「为什么这么说？」 「唔……」李泰民组织了一下措辞，「谢谢你想要治好它？谢谢你选择求助我？」 「犯规了哦！」金恩澈笑着伸出手指，「1、2、3，说了三次谢谢呢？」 「是计划好的吗？」李泰民无奈地看着她，沉重的心情却也因此轻松了不少。 「那我要提要求了！」金恩澈歪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在我治好之前，泰民哥，请一直陪着我，不要……放弃我。」 第二十八章 不是认输，是接受现实。 金恩澈回到宿舍，直接躺在了床上，她仔细回忆那时候李泰民的表情。他看上去有点担忧，又有点心疼，但并没有害怕与疏远。也是，她并不是他身边第一个这样的人，他也不只保守着她一个人的秘密。可能像他们这样的人，都会被那颗剔透的心所吸引。 金恩澈坐起来，从包里拿出手机，突然，她的手碰到一片冰凉，她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本薄薄的书。今天暖房派对上，成员们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时，金钟炫把它送给了她。出于一种直觉，她没有把它留在那幢房子里，而是带了回来。 那是一本叫《唿吸》的书。 金恩澈打开它，书籤正好夹在了其中一页，这几页看上去比其他地方要皱很多，似乎是常常被翻看的缘故。这应该并非是金钟炫一开始准备好的礼物，因为他拿出来的时候其他人看上去有点不自然，这更像是他随身的书籍。他送她这本书，又有什么用意呢？ 金恩澈就着书籤夹着的那页读了起来： 「为我提供动力的空气还能驱动别人，助我刻下这些文字的空气有一天会留过别人的身体，一想到这些我就感到欣慰。我不会欺骗自己说，这是我再生的方式。因为我不是那些空气，我只是空气流动模式的体现，暂时的体现。我是一种模式，我所存在的整个世界也是一种模式，而这一切都将不復存在。」* 她勐地合上这本书，这些话像是一个不详的预言，一个过来者的诅咒，一个吸引着她内心深处所有的自我毁灭式的冲动的磁铁。她站起身，把这本书塞到书桌的最里面，去卫生间打开了浴缸的热水。就像李泰民说的那样，她要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一个懒觉。 她会治好自己，会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吃饭、去恋爱，去享受属于她的光辉人生。 …… 十一月末的时候，她和李泰民为《我们结婚了》共同写的歌发布了，她最后决定把它起名为《赞歌》，这是她对他、也是对这个世界的赞歌。这首歌发布的时候就空降了排行榜的第九名，就好像人们只是看到她和李泰民的名字就盲目地点击了收听。第一次，金恩澈对于他们的人气有了直观的认识。这首歌最后停留在了第三名，并在这个位置整整待上了两个礼拜，对于一个恋爱综艺上小小的、情侣自娱自乐的自作曲来说，这个成绩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蹟了。 也因此，她收到了许多关于双人gg的邀约，那些她以前不敢想的牌子，现在都摆在了她的面前。闵宇顺甚至专门为她单独聘请了造型师，确保她的每一次造型都完美无缺，寄希望于她能在时尚上更进一步。此外，她还收到了年底和李泰民的合作舞台的邀请。第一次，除了在组合里之外，她将拥有只属于她和李泰民的、两个人的舞台。 第51页 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 她在李泰民的帮助下，成功约见了他推荐的那位心理谘询师。虽然，这在他们的人气如日中天的现在，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李泰民可靠地完成了。那位谘询师的办公室在一家画室的隔壁，他们每次都假装去学画，然后穿过画室后面的玻璃门，走过长长的走廊，就这样开始了治疗。谘询师说她能承认自己在生病、愿意去见她、并且努力地想要治好自己，已经是成功了大半了，接下来只需要一些简单的疏导。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治疗的一部分，但她选择相信她的话。 …… 闵宇顺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工作室里工作，她试图写一首情歌，真正的情歌，写给李泰民的歌。最近隐隐约约的，有些片段在她的耳边响起，它们越来越清晰，仿佛再踮踮脚，她就能听见，就能捕捉到。 「恩澈，社长要见你。」闵宇顺的表情一改他最近的春风得意，看上去有点沉重。 「社长？」金恩澈摘下耳机，站起来，不解地看着他，「是关于什么的？」 「关于新专辑。」闵宇顺的眉头紧锁，「他看上去已经决定了，就算你……不贊同，也暂时不要说出来，我们之后讨论。」 「什么意思？」金恩澈也跟着皱起了眉，「他想要怎么弄我们的新专辑？」 「他请到了郑仁表。」 「郑仁表？」金恩澈回忆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leo.z？」 「他带来了一首曲子，不出意外，那会是你们下次回归的主打曲。」 「……」金恩澈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开口：「那是件好事，不是吗？那毕竟是leo.z。」郑仁表是最近横空出世的作曲家，之前接连写出了三首大热单曲，现在正是每家娱乐经纪公司的座上宾。 「我的计划里，下一次回归的主打曲，应该是你的自作曲。」闵宇顺紧紧地盯着她。 「我的自作曲？」金恩澈自嘲地笑了笑，「你也听过《鸢尾花》了，你觉得它担得上主打曲吗？」 「当然不是《鸢尾花》。」闵宇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在等你写出一首不亚于《赞歌》的曲子，我也相信你写出。」 「宇顺哥原来对我这么有信心吗？」金恩澈扬了扬眉，「接综艺前，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接这个综艺后，你倒是活泼了不少。」闵宇顺并不在意她的挑衅，「你现在的人气正是高的时候，自作曲只要能有《赞歌》这个水平，我保证它会大爆。」 「但社长不是这么想的。」金恩澈耸耸肩，往门口走去，「走吧，先去听听社长的说法。」 社长的想法相当简洁明了，相较于并未证明自己写歌才华的金恩澈，郑仁表简直是个不二选择，何况金恩澈在听了他带来的曲子后也不得不承认这点，那首曲子称不上艺术品，但那中毒性的旋律流行上一阵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金恩澈陪着社长笑容满面地送走郑仁表后，才和心情沉郁的经纪人回到工作室。 「我觉得那首曲子挺不错的。」金恩澈安慰他，「至少我们下次回归成绩不会很差。」 「恩澈，我在等你写一首更好的曲子。」闵宇顺郑重地看着她，「不差是不够的，下一次回归，我想要的是第一。」 「如果我写不出呢？」金恩澈问他。 「你会写出的。」闵宇顺笃定地说，「你必须写出，你可是金贤宇的徒弟。」 金恩澈拉开椅子，轻轻嘆了口气，「金老师在离开韩国前，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她坐下来，抬头看他，「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你想说什么？」闵宇顺眯起眼睛。 「也许我永远不会写出更好的曲子，也许就算我写出来，也不是在你计划里的时间点上。」金恩澈重新拿起耳机，「宇顺哥，你不能强求每件事情都按你期许的来。」 「你是要认输吗？」闵宇顺失望地看着她。 「不是认输，是接受现实。」金恩澈纠正他，「好了，现在我要继续努力写歌了，说不定我真能给你一首你想要的自作曲。」她说罢戴上了耳机。 「你会后悔的。」闵宇顺摇摇头，「你已经被恋爱沖昏了大脑，等你清醒后，我们再来聊这个话题。」他说罢转身离开。 等到闵宇顺带上门，似乎是彻底离开了，金恩澈才摘下耳机。她拿起铅笔，在纸上随便乱画了两道，然后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直到笔尖穿破纸张，啪嗒一声断裂，才停了动作，呆呆地盯着电脑。 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就像闵宇顺一样，她也下意识地以为下一次回归的主打一定是自己的自作曲。就算她再怎么用说服闵宇顺的话语来说服自己，但依旧有一种急迫感沉沉地压在了胸口。就像是晴空里飘落的渡鸦的羽毛，不详并没有现身，但留下了黑色的预兆。 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摆脱这些糟糕的念头，重新把注意力投在她之前写的片段上。她要写一首情歌，真诚的、动人的情歌。 突然，电话响了，金恩澈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重新又笑了起来。 「泰民哥？」 「恩澈，你现在方便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奇怪，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我现在没什么事，怎么了？」金恩澈担忧地问。 第52页 「我们见一面吧，你现在是在宿舍？还是公司？」他的话变得很简短，也很平静。 「公司。」金恩澈隐隐地有些不安。 「我也在你们公司附近，就在街角那家西餐厅吧？我记得它二楼有包厢，我在包厢里等你。」 「现在吗？」金恩澈站起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么着急？」 「我们见面说吧，待会儿见。」第一次，李泰民没有等她的回覆，就挂断了电话。 金恩澈举着手机茫然地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匆匆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往门外跑去。她抵达包厢的时候，李泰民已经到了，看样子他已经点好菜了。桌子上摆了好几道甜点，但他一点也没动。他坐在最靠里面的位子，头髮柔软地耷拉着，整个人显得苍白而虚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还回不过神来。 「泰民哥……」金恩澈合上门，小心地走近他，「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十九章 真可怕啊，怎么能做到这步呢？ 「泰民哥……发生什么事了？」 「恩澈，你来了？坐。」李泰民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等她坐下，又是一阵沉默。 这沉默像是在空气里生长的无形藤蔓，缠住她勒住她的脖颈。在金恩澈终于忍不住想要打破这沉默时，李泰民终于开口了： 「恩澈，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你说。」金恩澈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有个朋友，他的妹妹是你当初的同学，他告诉了我……他口中的真相。」 「……」金恩澈一开始没有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等她明白过来，李泰民身上那股苍白憔悴像是瘟疫一样传染到了她的身上。 「那是真的吗？真的是他说的那样，你的那位……朋友，或者说男朋友，真的干了那些吗？」 「泰民哥，你知道吗？」金恩澈试图露出一个笑容来，但失败了，「就在前几天，我对自己发誓，我不会再和你说谎了。」 「所以那一切都是真的？」李泰民望着她，像是在乞求一个否认。 「我那个时候太小了，也太害怕了……」金恩澈努力解释着，但在李泰民的目光里，她发觉自己的解释是这么的苍白无力，「朴承元他……确实很糟糕……」 「告诉我那不是真的。」李泰民荒唐地笑了起来，「我干了什么？我甚至……为一个施暴者澄清了？」 「我发誓！」金恩澈激动地举起右手，「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不敢……也不能站出反抗。我需要朴承元帮我在那个学校里活下去……」她抓住李泰民的手，她能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又或者是李泰民的手在颤抖，「泰民哥，你也明白那种感受吧？在学校里，时刻紧绷着神经不安到要窒息的那种感受……」 「是的，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李泰民移开了自己的手，「我读书的时候……是作为受害者，亲身经歷那种地狱一般的感受。」 那一剎那，金恩澈如坠冰窟。她感觉寒冷席捲了自己的大脑，她抑住不住的颤抖，没有办法思考，也找不到任何理由。第一次，她如此后悔当初自己的冷漠。 「我不知道，我……」她语无伦次地想说些什么，可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泰民哥，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 「他告诉我说，他的妹妹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次。」李泰民说得很慢，好像这些话本身尖刀一般划过他的喉咙，「她至今都没有能原谅自己，那个时候逃开的自己。那个时候，她看到了你。」 「我……」金恩澈努力回忆当初的场景，可是那样的场景太多太糟糕，大脑出于保护早就把它们变成了模煳的、从不能回顾的记忆。 「她说，你只是站在那里，面不改色，让朴承元早点结束。」李泰民望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地审视着她，「他想问问我，你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吗？你从来没有因为这一切而内疚、而痛苦、甚至在噩梦中重现吗？」 「泰民哥，我……」金恩澈无助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才能挽回这一切。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到现在……我偶尔还会做噩梦。」李泰民再一次打断了她，「我会梦见我又回到那个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教室，梦见那张脸……那几张脸……」 「泰民哥，不要说了。」金恩澈恳求他，「不要再说了……」 「我的那个朋友，明白我遭受的所有这些痛苦的朋友，问我，我怎么会喜欢上你。是啊……」李泰民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 「我又找出了当初那位的道歉视频，知道真相后，我又重新看了一遍。」李泰民笑起来，「真可怕啊，怎么能做到这步呢？」 「那不是我，是朴承元……」金恩澈徒劳地解释着。 「更令我感到绝望的是，折磨你的那些痛苦，那些需要你去见医生的痛苦，从来都没有那孩子的一份，是吗？」李泰民问她。 「你是在质问我为什么没有被愧疚毁掉吗？」他的问句里有某种东西刺痛了金恩澈，「我想要好好地活着毕业，想要好好地生活，为此我想要抛下糟糕的过去，这是我的错吗？」 「我不是在责备你，我也不想责备你。」 第53页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一定要被傻傻地站出来去做下一个靶子，被嘲笑，被孤立，被像狗一样对待，然后被这痛苦折磨得去死，才能足够吗？你要因为它不是最令我痛苦的事情，而责怪我吗？」 「这确实不能说是你的错。」李泰民又回到了他平日的温和样子。 「我不是想说这个……」金恩澈烦躁地摇摇头。 「这其实应该是我的错。」李泰民垂下眼睛，「是我没有办法……恩澈，很抱歉，但是我们……不要再继续来往了吧。」 这句话像是一个死亡通牒，像是绞刑架上随风摇摆的绳子，金恩澈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抽紧了，「泰民哥……欧巴，是我的错，是我错了……」她拉住他的手，试图从中汲取一些温柔、寻找一些温暖，「我很抱歉，我会去和她道歉的，我会尽我一切去弥补的……」 「不用和我道歉，我明白你也没有办法。」李泰民轻轻地、但也很坚定地拉开了她的手，就像他当初捂住她的双耳对她说「不要认输」时一样坚定，「但我没有办法这样继续下去……继续……喜欢你，就像是背叛了过去的我自己。」 金恩澈看着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动摇他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被大力地撕成了两半，疼得抽搐，她那颗刚刚小心翼翼捧出来的心，被她自己亲手给毁掉了。 「不要哭了，恩澈。」李泰民站起来，轻轻拂去她面颊的泪珠，他依旧是那么温柔。 「你怎么可以在和我说了这样的话后……让我不要哭呢？」金恩澈拉住他的手，透过泪水望着他。 「综艺……现在结束还不合适，还有年末的合作舞台，我会好好做的，我们努力不要让大家感到不同。」李泰民这一次终于没有抽开他的手。 「要怎么样才能办到……让大家感觉不到不同呢？」金恩澈却感到了他温柔之下的残忍。 「到时候……到没有办法的时候，就能办到了。」李泰民笑了笑，「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我办不到……」金恩澈感到自己的泪水浸湿了他的手，他那双柔软但冷酷的手。 「我朋友那边，我会让他保密的。」李泰民继续说。 「你要怎么让他保密？你要怎么回答他的问题？」金恩澈诘问他，「你要怎么说……你怎么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 「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李泰民的声音很轻，「我喜欢上了你，但这是一个错误，而我会改正它。」 「错误吗？」金恩澈笑起来，「你不用让他保密，你可以让他大肆宣传，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多么糟糕的人。那样不更好吗？」 「你不是，恩澈，不要这样否定自己。」李泰民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站了起来，「你需要冷静一下，我也需要冷静一下，我……要先走了。」 金恩澈沉默地望着他，望着他重新武装好了自己，把他的脆弱与苍白遮得严严实实的。「啊，这个……」李泰民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礼品袋，「今天去拜访朋友前，正好看到了这个，觉得应该很适合你，就买了下来。」他把它递到了她面前，「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金恩澈拉住他，像个濒死的人向死神乞求最后的时光，「不等我拆开它吗？也许……我不喜欢呢？」 李泰民沉默地停下步伐，他的手悬在半空，似乎是想抚摸她的头髮，但还是放弃了，徒劳地落了下来。 金恩澈缓慢地拆开礼盒，里面摆着一条金黄色的丝带，月亮的金黄色，上面印着小小的星星。 「你原来很喜欢的那条不是送给粉丝了吗？我想你也许会喜欢这条。」 「你知道啊……」金恩澈拿起这条髮带。 「我一开始想不通，会这么做的你，那么温柔的你……怎么会和他口中的你是同一个人。」李泰民从她手里拿起那根髮带，轻柔地撩起她的髮丝，金恩澈能感到他眷恋的手落在她的耳旁，「现在我明白了，这不是你的错，把这一切都压在你身上的不公平的。我们只是……错误地相遇了。」 李泰民用这样一句话宣告了两个人的结束。 金恩澈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包厢里，愣愣地出神。她其实早该预见的，她和李泰民的爱情本来就是建立在她一个又一个谎言上。现在一次真相就足以打破这脆弱的关系，就像是水晶建造的宫殿，只要打碎一根支柱，整个宫殿就会分崩离析。她难以想像，如果他知道连他的那次受伤，都包含着预谋好的规划，究竟会对她如何的失望。 金恩澈把手里的礼盒放到一边，目光落在了旁边的蛋糕上。她机械地拿起了勺子。谘询师说，甜点能让她的心情愉快。她挖了一勺奶油，塞进嘴里，这次奶油没有上次的甜美，只有一种塑料的怪味，她抑制不住地吐了出来。但那股怪味依旧停留在她的口腔里，她又开始不断地干呕，头髮狼狈地沾染了奶油，整个人都缠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味。 但这一次，没有人会担心地望着她，为她递来一瓶气泡水了。 第三十章 滚啊！滚！ 恩澈一开始以为这场分手会是天崩地裂、撕心裂肺的痛。可是年底忙碌的行程不给她留一点沉溺于痛苦的时间。她们组合的年末舞台、圣诞特别直播、还要为gg商拍圣诞限定的gg。再加上《我们结婚了》也依旧按照计划录制她和李泰民的合作舞台。 第54页 李泰民很好地遵守了他的约定，也许是因为年仅14岁就出道的关系，在摄像机前他依旧是那个温柔体贴，偶尔有些孩子气的可靠丈夫，只是在摄像机的灯光暗下来的时候，他显得更加沉默寡言了。金恩澈甚至可畏地敬佩着他那坚如磐石的意志，那意志是拉扯着她的绳索，让她也能在摄像机前露出甜美欢喜的微笑，好像依旧生活在鲜花与赞美中。 最后，这变成了一场糟糕的互相较劲。他们就像是两个不服输的小孩，比赛式地努力让自己在镜头里看上去更投入、更充满爱意。偶尔的时候，金恩澈也会猜想，李泰民是不是和她一样，把那些无法宣洩、无处可依的爱与痛苦都藉助这种表演向对方表达，把所有那些不能说出口的话、不敢再去想像的温馨场景，藉由节目的名义去实现。 嘲讽的是，这种特意营造出来的甜蜜氛围深深得到了电视机前观众的喜爱，他们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国民cp了。圣诞节的前夕，作为圣诞特别放送，节目组放出了他们在上海自己用手持dv录下的视频。这段视频在经过节目组的剪辑后，显得那么的真实与虚幻，真实在那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随意，那么真诚，没有一丝剧本的味道，虚幻在这样的情节竟然不是精心设计的偶像剧，那首歌的诞生竟然是如此浪漫与传奇。 这段视频一发布，金恩澈与李泰民的名字迅速登上了naver的热搜榜榜首，一起出现的还有「上海奶茶」「中国柚子」这样奇奇怪怪的词条，人们似乎用巨大的热情在研究里面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赞歌》这首本来滑到第9名的歌甚至冲到了第1名。 到这个时候，金恩澈总算明白过来，李泰民的「到没有办法的时候，就能办到了」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节目并不仅仅关乎他们两个人，它承载了那么多人的期许，已经远远不是他们孩子气的恋爱可以破坏的了。她猜想，节目组的大部分人应该都意识到他们彼此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谈，在全韩国都在如火如荼地猜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真正谈恋爱的时候，关于他们私下的僵局没有一点消息被透露出来。 只有在有一天晚上，闵宇顺问起了她：「你和李泰民怎么回事？」 金恩澈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节目不是进展得很顺利吗？」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闵宇顺继续追问，「分手了？」 「这么明显吗？」金恩澈笑了笑，垂下了眼睛，「分手了，准确地说，我们甚至没有开始过。」 「你还好吗？」少见的，她这位经纪人露出了关切的神色，「虽然我上次说希望你清醒一点，但我并不是真的希望你分手。」 「我明白。」金恩澈抬眼望他，「只要我能写出好曲子，我谈几次恋爱你都无所谓，是吗？」 「秘密恋爱。」闵宇顺纠正她，「或者和李泰民这种，当然，你们现在分手了。」他轻轻嘆了口气，「我知道这对你很难，但坚持一下，这档节目起码要录到明半年。」 「那个时候，你要让我的形象怎么和他解绑？」金恩澈问他。 「我计划好了，但是，现在又回到原先的问题。」闵宇顺摊开手，「首先，你需要写出好曲子，不比《赞歌》差的曲子。」 但是她写不出曲子来，也坚持不下去。随着时间的拉长，她越来越不能承受住这种极具的反差，明明上一刻李泰民还在镜头前拥抱她，下一秒他就能冷淡地收回这个拥抱，背过身去。她开始后悔，开始疯狂怀念从前的时光，开始像个无可救药的上瘾者，倚靠着节目里那一点点温暖存活，乞求着更多。 她控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李泰民的电话，他并没有把她拉黑，但也没有接听。他会读她发的每一条消息，但是从来不回復。她知道李泰民就在手机的那端，而她在这端听着空洞的铃声一直响到无法接听自动挂断为止，然后开始新一轮的拨打。她能感到，这种拉锯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他们都期盼于对方是先放弃的那个，因为他们自己都没有办法放弃。 她最后甚至绝望地找到了朴承元，想要找到那个女孩的联繫方式。 「你要这个干什么？」那一头的声音醉醺醺的，「那孩子又跑出来乱说话了吗？阿西，做到那步还不够吗？就应该好好地拿着施捨的好处消失才是……」 「欧巴，」金恩澈不得不打断他，「她什么都没有说，是我有事情找她。」 「好吧，既然是你想要的话。」朴承元漫不经心地应承道，「我会找给你的。」 「谢谢。」金恩澈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听说欧巴考取了首尔大学，恭喜啊。」 「哈哈……」那头笑起来，依旧是那种会让金恩澈毛骨悚然的笑声，「托你的福，收尾得很干净，也很及时。」 「……」金恩澈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说起来，明年我们校庆你们会来吗？」他突然问道。 「如果接受到邀请的话。」金恩澈回答得很谨慎。 「那个我会搞定的，在那之前，混得好一点。」朴承元拿远了手机，像是和别人调笑了句什么，才接着说：「我可等着到时候介绍你，我的『大明星好朋友』。」他虽然这样叫着她，语气依旧和从前一样，仿佛她是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宠物。 第55页 「如果有机会的话。」金恩澈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 「好了，不说了，我先挂了。」朴承元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然后一分钟后，她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那上面详细列明了那个女孩的电话、住址、工作单位等等等等，简直称得上是一份调查报告。金恩澈的手指在住址那行点了一点，她住得离她的宿舍并不远。 …… 金恩澈望着不远处灰扑扑的楼房，再一次拨打了李泰民的电话。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她并不寄希望于能打通，她只是习惯性地做出了这个动作，希望能从中汲取一点力量。她知道自己的几个私生粉正在不远的地方跟着，却不敢上前。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在乎这些了。 出乎她意料的，这一次，李泰民按下了接听。 「欧巴……」听着那头的唿吸声，金恩澈慌乱地开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恩澈，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李泰民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我们就……体面地结束吧。」 「我们都没有开始，谈什么结束呢？欧巴，不要挂电话……听我说！听我说……」金恩澈再一次看向那幢大楼，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就在那孩子家的楼下，我会亲自去和她道歉，我可以跪到她原谅我为止……」 「恩澈！」电话那头的声音严肃起来，「不要那么做。」 「我会努力的，我会让她回心转意的……你说，到底要我去怎么做？我都会做的……」金恩澈乞求道，她感到自己的眼睛再次酸涩了起来，「哪怕像一个乞丐一样伏在她的脚下……」 「金恩澈！你冷静一点，你想毁了你自己吗？」李泰民的声音显得很焦急。 「我没有办法……这种感觉原来是这么痛苦的吗？我承受不住……」金恩澈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她拉低了帽子，那几个私生粉似乎发现了什么，迟疑着往她这里靠近，她加快了语速，「泰民哥，我们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我保证……从今往后我会做个正直的人，我可以去信教！我可以去信你的信仰，去向耶稣赎罪……」 「恩澈，不要这么做，不要折磨你自己。」 「可是即使我这样做，你也不在意了，是吗？」金恩澈匆匆往前走去。 「不是的，恩澈。」电话那头却深吸了一口气，「就算是知道不应该，但我还是喜欢着你……我没有办法……看着你痛苦的样子却视而不见。所以，哪怕是为了我，不要毁掉你自己，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继续做……光芒四射的爱豆金恩澈，好吗？」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像是怕惊动一朵刚开的花朵。 「那不能……」金恩澈停下了步伐。 「不能。」这一次，李泰民拒绝得很坚定，「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就永远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永远无法面对中学时候的自己……我也不希望那个的自己，在某些时刻控制不住地跳出来……伤害你。」 「真残忍啊……」金恩澈抹去落下的眼泪。 「……那就恨我吧。」李泰民这么说着，「怀着对我的恨意好好地生活着。不要认输，恩澈。」 她该对什么不要认输呢？她已经在这场战役里一败涂地。但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前，李泰民就挂断了电话。她再打过去，这一次，不再是无休止的等待，他直接关了机。 金恩澈茫然地站在路边，那几个私生粉已经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了。她转过身，对着那几张担心混杂着兴奋的脸大喊：「滚啊！滚！」 第三十一章 没关系的，会过去的。 「你疯了吗？在大街上对着自己的粉丝大吼大叫？」闵宇顺怒气沖沖地往前走，「幸亏那时候是凌晨，又不在市中心，要是被别人录下来，我都能想像媒体会出什么样的新闻……」 金恩澈沉默地跟在他后面，进了宿舍。 「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我也知道你不好受。」闵宇顺回身关上门，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但是不要用这种方式宣洩……恩澈，即使去毁掉别人，也不要毁掉自己。」 金恩澈对上了他的眼睛，他那双野心勃勃的眼睛，曾经，她的眼睛里也闪着一样卑劣的光吗？ 「宇顺哥，不要生气了。」郑静林小心地开口，「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还好也没造成什么影响。那些私生粉根本不能被称之为粉丝，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这一次是她运气好，下次呢？起码她要明白，这件事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她的未来，她组合的未来，都有可能毁于一旦！」闵宇顺迅速把怒气发泄在郑静林身上。 说话间，门解锁的声音响起，她的成员们鱼贯而入。 「怎么了？」林珍熙探出一个头，「刚开门就听见你在那里大吼。」 「分手的人总是要干些蠢事。」闵宇顺压抑下怒火，冷淡地直起身，「接下来你们最好一起行动。」 「你对她温柔点。」尹晶花不满地挡在金恩澈身前，「你既然知道她分手了，还能这样好好地上节目没有在镜头里哭出来，你应该感恩才对。」 「你嗓子好一点了吗？」李真英关心地问。 」还是老样子。」金恩澈沙哑地开口，她的嗓子因为最近的忙碌，也许还有压抑的心情，发炎了。 「医生怎么说？」林珍熙环住她的肩膀。 第56页 「医生开了点药，郑老师也准备了中药。」郑静林回答道，「但是预计最快也要一周才能好。」 「后天是我们的第一场年末舞台，该怎么办？」李真英担心地皱起眉，「那还是场直播。」 「半开麦？」林珍熙建议道，「或者干脆不开麦，恩澈这样子也没法唱歌。」 「要是她单独一个人不开麦，到时候被发现了又要被骂了，她正是人气高的时候……」李真英不贊成地摇摇头。 「那我们就一起不开麦。」尹晶花干脆地说，「反正不开麦的舞台不会只有我们一个。」 「你们忘记自己是凭什么红起来的吗？」闵宇顺立刻反对，「不开麦的舞台，那会成为你们的耻辱。」 「我在想……」金恩澈轻咳了两声，「或许……可以我和晶花姐的part互换？」 「你的意思是？」尹晶花不解地望着她。 「我来唱rap，我这样沙哑的嗓音，唱rap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金恩澈勉强笑了笑，「况且年末舞台，这样也算得上是个惊喜了。」 「可以是可以……」尹晶花认真考虑起这个提议，「但是只有两天的练习时间，你能唱好吗？」 「试试看吧，就是不知道让晶花欧尼来唱我的part，愿不愿意？」 「我有什么不乐意的，你的part可是killing part，就是我的声线没有你的独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歌的效果。」尹晶花爽朗地笑起来，「唱rap的话你要不要重新写歌词？我记得以前我们试过互换过part，你rap唱起来效果不错。」 「但是恩澈你现在的嗓子本来就该好好休息，再这样大量练习的话……」林珍熙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先撑过年末再说，我会按时吃药的。」金恩澈朝她耸耸肩。 「要不这样，我来唱一段rap，然后我不是有一段舞蹈吗？那个很简单，恩澈你来。」林珍熙想了想，提议道。 「你那糟糕的rap，还是不要来凑热闹了。」尹晶花嫌弃地推开她，「我们干脆重新改编一下舞蹈，让恩澈来跳中间的break，这样开口的部份还能压缩一点。」 「现在重新排来得及吗？」李真英担忧地开口。 「只是改编，大框架不动的话应该没问题。你忘了，出道前我们还有过一天编完一支舞的壮举呢！」尹晶花说着拿起手机，「我现在联繫编舞老师，我们可以马上开始。」 「可以想个新主题！」林珍熙兴致勃勃地建议道，「酷一点的那种！哈哈哈我要在ins上做预告！」 金恩澈看着她们就这样毫无怨言地讨论起来，甚至连闵宇顺都贊同了，就像是被拉回了地面的风筝。这几天她任凭自己沉溺在痛苦里，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在意过她的队友们会因为她的疯狂而遭受些什么。也许李泰民说得对，她本质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别人的痛苦从来不会在她那颗狭小的心里留下痕迹。 「对不起……」金恩澈轻轻地说道。 正谈论的激烈地几个人安静了一晌，然后林珍熙一把把她抱住，「恩澈……」她小狗似地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没关系的，会过去的。」 金恩澈在她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她依旧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那只野兽早就挣开了锁链，在大声咆哮。 她们最终决定把《sunken boat》的舞台改编成更为暗黑的版本，她们不再是守护沉船的美人鱼，而是引诱过路人走向死亡的海妖，尹晶花设计了华丽复杂的动作，在和他们编舞团队不断地修改，林珍熙则对舞台布置与灯光有了新的想法，支使着闵宇顺在两头奔波。临近十点的时候，改编才完成了小半，金恩澈就被三个人推着回了宿舍休息。 「我保证，明天你醒来的时候，整个改编已经完成了。」李真英笑着向她承诺道。背景里，林珍熙正烦躁地对着电话重复：「不是这个！我要的不是这个！《莱茵的黄金》你知道吧？我想要那里面湖中女妖的感觉，什么？你不知道《莱茵的黄金》？你不是汉阳大学的高材生吗？让宇顺哥听电话……」 「可是……我也可以留下来帮忙，而且rap的新词……」金恩澈话没说完，又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好啦，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李真英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的嗓子需要充足的休息才能痊癒得更快，你也不想后天唱到一半唱不出来吧？」 「那我明天一早过来。」金恩澈只好答应，「你们也不要太辛苦。」 「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李真英嘱咐她，「医生开的安眠药只能吃四分之一片，控制好剂量。」 金恩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还隐隐做痛，但休息一整夜的嗓子果然比昨天好了许多。她来到练习室的时候，《sunken boat》的改编已经完成了。她听完三个人叽叽喳喳地讲解，忍不住惊讶地感嘆：「这感觉……比我们的打歌舞台更好？」 「毕竟是年末舞台嘛！」林珍熙骄傲地笑起来，「我的审美可比那些连华格纳都不知道是谁的傢伙们好多了。」 「恩澈，赶快来和我练舞蹈。」尹晶花把她拉起来，「rap的新词有头绪了吗？」 「有一点点，但是还……」金恩澈摇摇头。 「没事，先练舞，晚上我们可以一起想，实在不行还能唱原词。」尹晶花安慰她。 她们奇蹟般地在第二次月亮升起前完成了舞蹈的练习，然后金恩澈精疲力竭地躺在地板上听着尹晶花改她的新词，「这句不行，连着唱你会断气的，我们改成……」 第57页 最后连在睡梦里，金恩澈还在背她改好的新词。 她已经36个小时没有再试图联繫李泰民了。可是在每一个空隙，哪怕是在车上沉默的瞬间，她都会感到痛苦像突然瀰漫的大雾席捲了她，那些阴郁就像是湿漉漉、披挂在她衣服上的水雾，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站在那里的只不过是一个空洞的身躯，一个人们期望中的金恩澈，而真正的她却茫然地飘在大雾中，失去了方向。 「恩澈？恩澈！」林珍熙小声地唤她，「回神！」 金恩澈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后台的台阶上，准备登台了，她朝林珍熙歉意地笑了笑。 「自信一点！」林珍熙神采飞扬地对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们这次的舞台，可是歷代级的！」 确实如她所说，她们这次登台收到的欢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金恩澈跟随着音乐舞动，仿佛她是神话里亦正亦邪的仙女，守护着宝藏，也引诱着冒险者的沉入海底。她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甚至可以说这是她rap唱得最好的一次。她们灯下台的时候，郑静林正一边鼓掌一边赞嘆道：「完美！」 「恩澈，干得不错。」尹晶花揉了揉她的头髮，长长松了口气。 她们说笑着往座位的方向走，就看见shinee的五位就坐在她们位子的后面。金恩澈对上了李泰民的眼神，在摄像机下，他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地移开了目光。金恩澈的笑容僵住了，她明白这必然是为了他们cp的特意安排，但胃里又开始抽搐，噁心感一阵阵地上涌。 「我先去个洗手间。」她勐地转过身，匆匆往回走。 「恩澈！」她能听到李真英在身后担心地唤她的名字，尹晶花拉住了她，然后是她的嘆息：「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 她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越走越快，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身后追逐着。突然，在转角处，她撞到了一个人。 「前辈？」金恩澈抬起头。 第三十二章 抬起头，振作起来。 「前辈？」金恩澈抬起头，望着盛装打扮的五个人，看样子她撞上了姗姗来迟的bigbang。 「金恩澈？」权志龙往前走了一步，皱着眉看着她。 「你们认识？」李胜利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先走吧。」权志龙回答得很简短，而金恩澈则乖乖地低着头站在原地。他的队员们虽然有些意外，但当着她的面也没有多问，先行离开了。 权志龙把她带到走廊的尽头，才压低了声音开口：「你怎么了？」 「……」金恩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刚刚仿佛又漂浮在了那片白雾中，「什么怎么了？」 「你这个状态……」权志龙认真地打量她，少女虽然穿着华丽，头髮重新染了色，打扮精美得像个洋娃娃，整个人都在发光。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不是一个得到如此赞誉的人应该有的眼睛。她的眼睛空荡荡的，没有当初的野心，也没有成名的喜悦又或是巨大人气带来的轻飘飘的自傲，她的眼睛还是他上一次遇见时的眼睛，一双求助的眼睛。「你这个状态，哪里是你现在该有的状态？你看上去比上次还糟糕。」 「我看上去……很糟糕吗？」金恩澈轻飘飘地问他，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 「到底发生什么了？」权志龙沉下脸。 「没有什么，」金恩澈笑着摇摇头，「您看到了吧，我很好地解决了那个私生粉呢？」 「你看上去不是很好解决了的样子。」 「是吗……」金恩澈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总之……我不再害怕他们了。」 「回答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着，权志龙感到她虽然人站在这里，但灵魂仿佛飘向了遥远的地方。他意识到两个人在这里的对峙毫无意义，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金恩澈突然开口了：「前辈……我在想，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好像是被拉扯着、推搡着前行，我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这样的我，根本就不值得大家的喜爱吧？」 「你在说什么？」权志龙难以理解地看着她，他不明白当初那个充满自信与攻击力的少女，怎么就像是一现的昙花，再也不见了，「当然不是这样。」 「不是吗？」金恩澈朝他露出一个空洞的笑容，「前辈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你觉得我是在安慰你吗？」权志龙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到她那飘忽的灵魂，「你能拥有现在这些，因为你抓住了每一次机会。」 「即使我用了很卑劣的手段？」金恩澈问他。 「为什么这么说？」权志龙皱起眉，他回头看了一眼，路过的工作人员正好奇地往他们的方向看来，「你的手机号是什么？」他说着往口袋里摸，却摸了个空，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继而问：「你的手机呢？」 金恩澈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算了，我会弄到你的号码的。」权志龙加快了语速，「听着，现在不方便，回去之后我会发消息给你，我们那个时候再聊。」 「对了，在那之前……」权志龙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她，「抬起头，振作起来。」 …… 金恩澈一回到镜头下，就像他期许的那样，振作了起来。她甚至觉得镜头像是她的安全阀，它能有效关住她所有自毁性的念头，把她变回那个爱豆恩澈。金恩澈如摄像机所愿地在落座前和李泰民惊喜地打了招唿。坐下后，她能感受到李泰民的目光长久地落在她的后背，她的后颈像火一样地烧了起来。 第58页 遇到特别有人气的组合上场，林珍熙就会悄悄地拉拉她，让她跟着其他人一起应援。三次中的一次，金恩澈会笑着回头和李泰民说话，她认真地计算了，确保这个频率不至于少到让人怀疑他们的关系生变，又不至于多到坐实恋情。李泰民也配合地表演着，明明是类似「那件演出服不错」这样平淡的话语，他都能表现出说情话一般的缠绵。 金恩澈有一次回头时，正好对上了金基范钦佩的目光，她对他笑了笑。原来即使是在他们这个畸形的圈子，他们两个这样也称得上是荒唐吧。 结束后，权志龙如他所说的那样弄到了她的电话号码，他的简讯很简短，只有几个字：「我是权志龙。」就好像这个名字就足以代表一切。金恩澈看了这条简讯好久，只是存下了他的号码，什么都没有回。 她们的舞台果然如她们预料的那般大受好评，虽然金恩澈的rap仅能算得上勉勉强强，但是华丽的舞台设计和她沙哑的嗓音给她增色不少。这次收益最大的尹晶花，她锐利的五官配上这次暗黑的装扮有一股慑人的美丽，一向偏爱于清纯长相的大众这次都开了不少帖子赞扬她的美丽。也因此，她们花了更大的心力准备之后的年末舞台，确保之后的不会逊色于这一场。 终于，忙碌的年末结束了。她们的歌发得太晚，只拿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小奖项，但闵宇顺信心满满地向她们保证，明年一定会更好。 「休假期不要和我谈工作！」对此，尹晶花并没有被鼓励道，她又转过身拥抱了金恩澈，「恩澈，提前祝你春节快乐！」 「就算是春节也要记得发ins。」闵宇顺提醒她，「中国和日本的要同步，日语有好好学吗？」 「你知道吗？你简直是我过年最讨厌的那种长辈。」尹晶花趁他不注意翻了个白眼，「我会的！」 「我的ins帐号可以还给我了吗？」金恩澈问他。 「你确定？」闵宇顺怀疑地看着她。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恶评了吧？」金恩澈坚持道。 「可以是可以……」闵宇顺又一次地打量了她一遍，才掏出手机，「帐号密码发你了，记得，不要发疯。」 「我会小心的。」金恩澈笑了笑。 金恩澈的家在东豆川，一个首尔附近的小城，开车过去大约一个半小时就能到了。她打开家门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她把行李箱拖进来，关上门，疑惑地往里走。走到客厅的时候，才有说话声传来。原来妈妈在陪弟弟看电视，两个人就着电视上的情节评头论足，而爸爸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报纸。这场景温馨极了，似乎她像是个闯入的来客。 「恩澈？」母亲侧头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她，惊喜地站了起来，「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到深夜呢？」她说着去拉她的手，「怎么瘦了这么多？太辛苦了吧？之前元旦时我们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看你们的舞台，我哥哥还夸奖你呢！真有出息啊……」 「恩澈，快坐下来！」父亲也扔下报纸连忙走近，「我去给你端水果，你妈妈中午就洗好了，前面还念叨着你是不是又要赶不上晚饭……」 「洗了草莓，还切了梨，一片都不让我吃！」弟弟在一旁告状。 金恩澈被三个人团团围住，就好像刚刚的寂寥都只是幻觉一般。 在得知金恩澈还没有吃午饭后，母亲强硬地把原本准备得差不多的晚饭变成了下午饭，于是一家四口人都坐上了餐桌。金恩澈看着盛得满满得一大碗米饭，为难地皱起了眉：「这……太多了，我吃不下。」 「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下倒掉就好。」母亲说着又要帮她夹菜，「来，我今天一早去市场买的牛肉，多吃点。」 弟弟看见她无奈的表情，先一步开口：「她们公司对体重有要求吧，你就不要夹菜了，让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好，好……」母亲讪讪地收回筷子，又把杂菜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来，你最喜欢的炒杂菜，上次你上节目做的那次……」她恨铁不成钢摇摇头，「怎么能那么做吗？唉我真想冲到电视里帮你做好。」 「说到这个……」弟弟坏笑着望向她，「姐，你真的在和李泰民谈恋爱吗？」 金恩澈手里的筷子顿了顿，然后又面色如常地夹起几粒米饭，「没有。」她回答得很简单，她在家里一向是很寡言的，家人也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同。 「其实谈也没关系的……」母亲试探地望着她，「那孩子多好啊，长得也好，人也有出息……莫非，他有女朋友了吗？哎呀真是，有女朋友还上这种节目，不是欺诈吗……」 「不是的……」金恩澈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他只是……」金恩澈又垂下眼睛，「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餐桌上安静了一秒，然后母亲立刻开口：「啊不喜欢啊……」她的语气里难掩失望，仿佛也是那些被电视剪辑欺骗的大众们的一员，「没事，我们恩澈喜欢最重要。」 「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弟弟咬着筷子追问，「我班级里的孩子们简直要为了这个把我生剥了。」 「她在节目里不是讲了吗？我们恩澈喜欢成熟稳重的。」母亲瞪了他一眼。 「节目里讲的话哪里能当真啊？姐，你以前不是还喜欢东方神起的沈昌珉的吗？」弟弟八卦地笑起来，「当初还背着家里偷偷买海报被我发现了！」 第59页 「你不要在班里乱说，」父亲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你姐姐现在出名了，你说的话会给她惹麻烦的。」 「班级里我当然不会乱说的，」弟弟委屈地撅起嘴，「现在在家里问问也不行了吗？」 「你啊你啊……」母亲长长地嘆了口气，「你说你这样去首尔读书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说到这里，父母默契地放下了筷子，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母亲才清了清嗓子，开口：「恩澈啊，有件事情还没有和你说……我们准备搬到首尔去。」 第三十三章 而不是冒冒失失地打一个不熟悉的前辈的电话，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秘密。 「恩澈啊，我们准备……搬到首尔去。」 「搬家？」金恩澈放下了筷子，「怎么突然……」 「民俊这次不是好不容易考上了首尔的中学，那么好的学校，总不能让他放弃吧？」母亲唠唠叨叨地解释着，「正好你爸爸有个工作调动的机会，可以去首尔工作。我们就在想，要不干脆直接搬过去算了，正好你现在也在首尔……」 「那房子……」 「我们已经看好了一套房子，准备把现在这套卖了。当然，新房子肯定没有这套宽敞，但毕竟是首尔，挤一挤还是可以凑合的。再怎么样，也不能把民俊这小子一个人仍在首尔啊……」 「订金付了吗？」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怎么不和我先说一声，我的经纪人也许可以帮忙，他在首尔还算有人脉。」 「还没有还没有！」母亲连忙热情地说，「他能帮忙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 「钱够吗？民俊那所学校我听说过，学费不便宜吧？我们公司已经开始分成了，再不济搬出我的名头来，贷款也许能顺利点，你们可以直接和我的经纪人谈……」 「这怎么行！」父亲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做父母的怎么能拿女儿的钱呢？那些钱你好好收着，我们养活自己和你弟弟还是没问题的。」 「我一个人也是可以……」金民俊弱弱地开口，「当初姐不也是一个人去的首尔吗？她去的时候比我还小呢？」 「你姐姐和你能一样吗？」父亲瞪了他一眼，「你姐姐从小就懂事，当初能做到一个人去首尔，一边练习一边成绩不下滑，你呢？考个中学就要了我们的老命，还差一点就没考上……」 「那我也很努力了啊，世界上有几个金恩澈？」金民俊不高兴地放下筷子。 「好了好了，」母亲打圆场，又把话题转回金恩澈，「上次你队友的妈妈，那位林珍熙的母亲，来我们家了。」 「珍熙的妈妈？」金恩澈抬起头，「什么时候？怎么不和我说？」 「那个时候你们正忙着，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笑了笑，「之前闵先生不是来办休学手续吗？我们正好商量着什么时候覆学，珍熙的妈妈已经请好了家教老师，听说是什么……反正特别厉害的老师，说你们一起学习的话能有个伴，我就答应了。」 「哦珍熙和我提过，」金恩澈点点头，「是准备年后开始补习了。」 「你知道就好，这么珍贵的机会，好好把握，考个首尔大学给大家看看！我们恩澈啊，不仅是唱歌跳舞出色呢！」母亲笑眯眯地鼓励道。 「妈！」金民俊受不了地叫起来，「你以为首尔大学很好考吗？那可是首尔大学啊，第一名的大学！」 「对你当然很难，但对恩澈算什么呢？」母亲自信地反驳着，「我们恩澈可是从小就什么都做得好，从来不会拿第二名的。」 金恩澈笑了笑，安静地站起来，「我吃完了，先去休息了。」 「哦哦快去吧，」母亲跟着站起来，「累坏了吧？床单被套都帮你重新洗了，昨天刚晒过，快去睡一会儿，饿了和我说。」 「好的。」金恩澈像是被殷勤招待的客人，带着行李箱爬上了二楼，关上房门后，才轻轻舒了口气。 她打量这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好像还是她当初离开时的模样，书架上堆得满满的是各类教辅书，她轻轻拂过其中一本有些陈旧的英语习题集，那里面夹着弟弟提及的东方神起的海报。她最终还是没有打开，转身拉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药盒。上次切好的安眠药已经吃完了，她重新拿出切药器，仔细地把指甲盖大小的药片对准切分线，一下，又一下。 切药成了她最近最喜欢的活动，她可以心无旁骛地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片上，不去想刚刚对话里不时涌上来的不甘与酸涩。年幼时母亲与父亲为了金钱而发愁的样子还深深烙印在她的记忆里，她总是觉得自己再懂事点、再努力一点，家庭的氛围或许就不会那么糟糕。 后来她成为了那个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金恩澈，才明白，根本的问题不在于她。金民俊一诞生，父母就像突然学会了怎么当一对合格的家长，而她则永远变成了那个不用让人费心的姐姐。又或许，问题正在于她，她总是过分贪求一个正常家庭不会有的、浓烈的、独一无二的爱。 金恩澈挑了切的最完美的那一小片药品，干吞了下去，然后躺在床上，安静地等待着药效上来。她房间的顶灯还是小时候挑选的那款，它是个简单的白色球形，围绕在外面的金属造型已经有些生锈了。那个时候她心仪的是另一款，但是在看清标价后，就斩钉截铁地选择了它。 第60页 那是她第一次明白努力的意义，金钱与成功，她想要的就是那么简单，为此她愿意捨弃其它。现在重新看到这盏灯，那些长久以来鞭策着她的遗憾又涌了上来，原来是她贪心要得太多，才会迷路在白雾里找不到方向吗？ 金钱与成功，她怎么还能索要别的呢？ …… 金恩澈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深夜，整幢房子都陷入了沉眠。她坐起来，小心地拉开窗帘的一角，东豆川没有首尔夜晚的灯火通明，整个城市暗淡地也陷入了沉睡，只有她家楼下的路灯旁，还有几个阴魂不散的身影。她松开手，窗帘又变回了严丝合缝的状态。 手机的群里，林珍熙发了不少英国的落日，李真英发了她母亲做的一桌饭菜，尹晶花则发了上海的夜景。她换了一身贴身的旗袍，在镜头前神采奕奕地大笑。话题很快就进展到尹晶花的旗袍代购活动了。 金恩澈笑了笑，退出了群聊，重新打开通讯录。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李泰民的名字，她的手指在上面悬了很久，最终凭藉着莫大的毅力移开了。在退出通讯录之前，她看到了权志龙的名字。鬼使神差的，她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很久，在金恩澈挂断前，终于接通了，那边传来一句小声脏话，然后是一个还没睡醒的声音：「哪位？」 「……」金恩澈舔了舔嘴唇，「前辈。」 「前辈？」那边迷煳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像是声音的主人终于坐了起来，清醒了一些，「金恩澈？」 「是我。」金恩澈有点后悔了，「前辈已经睡了吗？打扰您休息了。」 「我说……」权志龙打了个哈欠，「你明天不用早起祭祖吗？」 「我……」 「算了，你等我一下。」 金恩澈拿着手机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着，她能听见手机那头传来拖沓的下楼声，然后是开灯的声音、冰箱打开的声音、拧瓶盖的声音、喝水的声音。闭上眼睛，她似乎都可以想像那一幕，在出道前，多少个夜晚，她写歌写到深夜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就这样懒洋洋地走到厨房，灌下一瓶冰水，揉揉眼睛，然后继续。现在回想起来，这种疲倦的痛苦里竟然也包含着幸福。 「好了，说吧，什么事？」 「我……」金恩澈张开嘴，又重新合上，那些冲动的倾诉欲已经退去，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金恩澈！」那边再一次唤她的名字，「你知道这种睡不着的时候，我一般怎么干的吗？我会回到我的工作室，打开电脑，把那些让我惊醒的东西写下来，变成歌曲。」 「……」 「而不是冒冒失失地打一个不熟悉的前辈的电话，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秘密。」 「……」 「你知道人缺少睡眠的时候，是很容易失去理智的吗？」权志龙像个老师一样教诲着，「我可不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前辈，我分手了。」金恩澈突然开口，随着这句话开口，一切都变得容易起来，「前辈之前不是问我发生了什么吗？这就是理由。」 「和李泰民吗？喂！我说了，我不会为你保守秘密的。」权志龙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抓狂，「我什么时候变成知心的垃圾桶了？」 「我没有请求前辈保守秘密，由前辈说出来的话，效果会很有趣吧？」金恩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说不定能为我的人气添一把火呢？我想想，媒体会用什么样的标题……」 「金恩澈……」权志龙嘆了口气，「你喝酒了吗？」 「前辈，我还没成年。」金恩澈提醒他。 「那你……算了，那不重要。」权志龙无奈地再次嘆了口气，「那说说吧，为什么分手？」 「上一次，前辈没有说完的话……」金恩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可以告诉我吗？我能拥有现在这些……是因为……我应该拥有。」 「什么啊……」那边笑起来，「你是小孩子吗？打电话来讨要夸奖？」 「和前辈比，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吧？」金恩澈认真地算起来，「前辈和我差……1、2、3……」 「好了，」权志龙打断她的算数，「录音打开了吗？」 「什么？」 「我珍贵的夸奖，难道不应该录下来，时常回顾？」 金恩澈轻轻笑了一声，「真羡慕前辈啊。」 「你是在夸奖我吗？」权志龙怀疑地问。 「如果能像前辈这样目标明确、从来不会被打击到停下也从来不会迷失方向，该有多好啊。」 「咳咳，」权志龙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是要我夸奖你吗？」 第三十四章 我想买辆车。 「不是要我夸奖你吗？」权志龙清了清嗓子，「想要我怎么夸你？」 「这应该是前辈要想的问题吧？」 「好吧……」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赞歌》写得不错。」 「真勉强啊？」 「还没说完呢！年末舞台准备得也不错，就是你的rap……下次还是唱歌吧。」 「这是夸奖吗？」 「好的，夸奖……」那头嘆了口气，「综艺拍得可以，连我妈妈都在追，还问我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情况。」 「那前辈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怎么知道，我和你们又不是一个公司。」权志龙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不过你们两个一看就是演的，哪里有情侣不吵架的？」 第61页 「的确……谢谢前辈的提醒，我下次会把这个剧本加上的。」 「你可真是……」权志龙无奈地笑了声，「好的，继续……出道时默默无名没有放弃也很好，就算出了负面新闻，虽然我不贊同，也处理得很到位。」 「……」 「你要知道，这么多事情，每一件都成功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不要否定你过去的努力，不要否认这种成功。」 「前辈……是这么认为的吗？」金恩澈轻轻地开口，「不觉得我的努力……很卑劣吗？」 「卑劣？」 「您明明知道真相是怎样的吧？知道我是怎样地颠倒黑白……」 「你是说你学校那件事情？我说过，我确实不贊同你的做法。」权志龙顿了顿，「但在先于知道这个新闻，先于批判这件事之前，我先认识了你。」 「……」 「我没有办法批判我的朋友，就像我自己也是不完美的一样。」 「原来我和前辈……是朋友了啊？」 「不然呢？我是圣人吗？给一个陌生人做心理辅导？」 金恩澈笑了笑，「前辈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有谁批判你了吗？李泰民？那孩子被s.m.的那套训练傻了吧？」 「前辈……」金恩澈打断他。 「算了，我不评价你那完美无缺的男朋友……」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金恩澈纠正他，「前辈，给我点建议吧，您是怎么走出失恋的呢？」 「……」那一头沉默了。 「又或者……前辈也没有走出啊……」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那您是怎么做到……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呢？」 「大部分人失恋后都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如果你比别人更难走出，只能说明你比别人更有成为一个艺术家的天赋。」权志龙辩解道，「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艺术家……」金恩澈笑起来，「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得到这样的称唿啊。」 「所以不要浪费你的才华，睡不着的时候，好好写歌吧。」 「前辈困了吗？」金恩澈换了一边拿手机，「最后一个问题，前辈……当您走不出，也写不出歌的时候……您会干什么？」 「……」权志龙沉默了好久，久到金恩澈甚至重新有了困意，他才再开口，「我能给你的忠告是，不要过于急切地进入下一段恋情，寄希望于它能覆盖上一段。」 「……」 「不要在下一个人身上，寻找上一个人的影子。」 …… 金恩澈来到地下停车场时，犹豫着在一辆车前停下了脚步，然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什么风把我们的恩澈给吹过来了？」郑俊英惊讶地扬起眉，但手里依旧漫不经心地回着消息。 今天是《我们结婚了》新年后的第一次录制，节目组特地把几对夫妇聚集了在了一起，这也是金恩澈第一次看到郑俊英，他是另一对夫妇中的「丈夫」。他看上去很洒脱，有一种金恩澈所羡慕的满不在乎。 「您好，」金恩澈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唿，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想干些什么，仅仅是对着李泰民露出微笑，她就觉得自己是只快要坏掉的玩偶，只要哪一只手轻轻一推，她就能分崩离析。 现在，这只手出现了，「您可以给我支烟吗？」 「你会抽菸吗？」郑俊英疑惑地看着她，从她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继而又笑起来，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趣，「我可没有女士烟，只有mojito，你要试试吗？」 金恩澈一开始没有听懂他的话，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熟练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意识到mojito是某种烟的名字。 「尝尝吗？」郑俊英把手里细长的菸捲递到她面前。 金恩澈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就着他的手轻轻吸了一口。菸嘴上还有他的气息，湿漉漉的，令她噁心。她忍住这股噁心，只感到苦涩，然后这个苦涩瀰漫到喉咙里，呛得她拼命咳嗽。 看她狼狈的样子，郑俊英大笑起来，他打开车窗，「不是这样的，你要深吸进去，一直进到喉咙里，再吐出来，像这样……」他说着拿回烟，又深深吸了一口，猩红色的火光微微跳动了下，他的眼神迷离起来，像沉醉在一个美好的梦里。 「再试试？」 金恩澈望着眼前的烟，正要伸手，突然，她的手机地响了起来。金恩澈拿出手机，按掉它。下一秒，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她按掉，铃声锲而不捨地响着。 「接吧。」郑俊英耸耸肩。 金恩澈嘆了口气，接了起来，电话那头，闵宇顺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金恩澈！立刻给我从车子里出来！」金恩澈抬起头，他正站在自己的车子旁，直直地盯着她，目光像是要立刻杀了她一般。 「阿欧……」安静的车里，闵宇顺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郑俊英又吸了一口烟，「回去吧，乖孩子，在那个男人冲过来干掉我之前。」 「立刻！马上！出来！」闵宇顺命令道。 金恩澈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然后转向郑俊英，「那么，失陪了。」 「这个，拿着吧。」郑俊英把手里烟盒递给她，「藏好，这可是你买不到的东西。」他笑起来，朝她随意地挥手敬了个礼，「再会，朋友。」 金恩澈一踏进车里，闵宇顺就大力关上了车门，然后质问迎面而来，「你又在发什么疯？」 第62页 「我和同事打了个招唿，」金恩澈冷淡地看向他，「有问题吗？」 「什么招唿打到和别人共抽一支烟？」闵宇顺怒极而笑，「还有，你什么时候学会抽菸了？」 「唔……」金恩澈想了想，「刚刚？」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被拍到了，影响会有多坏？」闵宇顺深吸了一口气，却依旧越说越生气，「两对夫妇中一方的『妻子』和另一方的『丈夫』搞到了一起？这种新闻出来不仅仅是毁了这个节目这么简单，甚至你以后可能都没机会出现在镜头前！」 「我看过了，附近没有人在拍。」金恩澈安慰他。 「这是有没有人在拍的问题吗？」闵宇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谈恋爱，即使是李泰民也不行。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不是谈得好好的吗？有什么矛盾不能等节目结束后再分吗？」 「这你应该和他说。」金恩澈拿出手机，回了林珍熙问她什么时候到宿舍的消息。 「你以为我没有和李泰民的经纪人谈过吗？我们两对你们这两个小孩真的是……」闵宇顺长长地嘆了口气，「他起码比你乖巧，没有做这么多疯事来。」 「是吗？」金恩澈轻飘飘地回答道，她心里荒唐地升起一股怒意，他怎么能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没有被痛苦折磨得快要发疯，没有丧失理智地去毁灭自己。 「听着，我要你向我保证，」闵宇顺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让她的眼睛直视他的眼睛，「离郑俊英远一点。」 「放心，我还没有丧失理智到那个地步。」金恩澈笑了笑，「再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的意思是，不要和他有交集。」闵宇顺很郑重，「关于那个男人，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金恩澈看着他的眼睛，心里腾升起一股危险的快意，那种终于要把自己彻底毁灭的快意。她最终还是压下了这股冲动，承诺道：「我会的。」 「我会和李泰民的经纪人一起向节目组施压，看看能不能早一点结束。」闵宇顺疲惫地重新靠回座椅上。 「我想买辆车。」 「什么？」闵宇顺又激动地重新坐直了身体，警惕地看着她。 「以我现在的收入，虽然买不起房子，但是买辆车，还是可以的吧？」对比之下，金恩澈显得很平静，「买一辆……我可以独自坐在里面的车子，不行吗？」 「足够是足够，」闵宇顺很犹豫，「你想要车子做什么？」 「我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金恩澈抬眼望他，「或者你能帮我申请到单独的房子，那也可以不要。」 「那不可能。」闵宇顺断然拒绝，然后在她眼神里的请求下动摇了，「你能向我保证，不要开着车子又去干什么疯事？」 「我发誓。」金恩澈举起右手。 「不要开着车子去撞跟车的私生粉，也不要随随便便谁也不说跑到外地去，还有……」闵宇顺详细地列举着他能想到的一切危险。 「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金恩澈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我发誓，只会在首尔市内、规规矩矩地开车，如果有一张罚单，车子收回，怎么样？」 「你保证？」闵宇顺退让了。 「我保证，」金恩澈点点头，「当然，不当停车那种不算。」 「你也不能突然停在路的中央！」闵宇顺紧张起来。 「我还没疯。」金恩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但你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要发疯了。」 「记住你说过的话。」闵宇顺还是屈服了，在这些小事上，他一向很宽松，「你还没有成年，车子暂时挂名在你父母那？我会和你父亲沟通的……」 「车子挂在你名下吧。」金恩澈打断他，「我暂时……不想告诉他们。」 「这个时候，你倒是对我格外的信任。」闵宇顺自嘲地笑起来。 「虽然我搞不清你的收入……」金恩澈看了他一眼，又转向窗外，「但好像比一般经纪人富裕得多，应该看不上我这辆小小的车子。」 「你想要什么车？」闵宇顺避开了她的前半句。 「……奥迪吧，」金恩澈又想到李泰民等她的那次，「黑色的奥迪，我买得起吗？」 「眼光不错，什么型号？」 「你看着办吧。」金恩澈闭上眼睛，「能尽快拿到就行。」 第三十五章 再如何失败，一杯咖啡她总是还能强求的吧？ 闵宇顺如她所愿的那样，很快就以他的名义买来了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他们的宿舍楼下。但是同时，可能是故意的，闵宇顺也让她们开始了回归前的准备，尤其是特意找了金恩澈的声乐老师，希望她能在今年结束前，改掉她那拙劣糟糕的歌唱技巧，免得再出现去年年末嗓子不能用的情况。也因此，拿到新车以来，金恩澈就再也没有机会握上方向盘。 今天，金恩澈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她闭上眼睛，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那天郑俊英给的香菸安静地躺在里面，旁边放着新车的钥匙。犹豫了一下，她拿起钥匙和驾照，找了一件宽大的外套和加长的围巾包裹住自己，轻声出了房间。 现在是凌晨三点，天空微微发亮，显出一片暧昧的蓝紫色，连她那几个锲而不捨的私生粉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休息了。她小跑着来到车门口，坐了进去，长长舒了口气。她打开电台，里面放着抒情的歌曲，没有人说话，只有女声伤感的声音响着，像是沉溺在一个糟糕的梦境，她又重新关上了。 第63页 金恩澈回忆了一下驾校的学习，深吸了口气，发动了车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准备开往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开着。街上的车子很少，只偶尔有还在工作的货车不知疲倦地前行着。她一开始有点紧张，但很快就变回了麻木。 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停了下来。她开到了s.m.大楼的附近。 她为自己这刻在骨子里的潜意识感到荒唐可笑，她寄希望于能在这里遇到谁呢？遇到一个只会躲开她目光的李泰民吗？不，他会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甚至不出现在她的面前。 金恩澈戴上帽子，下了车。天色比她刚出来的时候更亮了一些，呈现出一种很忧郁的青蓝色，一轮新月弯弯地挂在天边，只剩一个暗淡的白印子。而天际已经映出很浅的淡粉色，太阳就要出来了。 迎着这薄薄的一层朝霞，有一个少年踏着最后的月色走来。金恩澈微微眯了眯眼睛，少年走得很挺拔，有一种经过特殊训练的气质，她熟悉这种气质。 「您好？」下意识的，金恩澈拦住了他。 「您好。」少年茫然地抬头，像是突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这一次，金恩澈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有一张温柔俊美的脸，像是神话故事里的阿多尼斯，在这样似梦似醒的时刻出现，更显得飘忽得不真实了。但这样一张脸让金恩澈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或许，您可以带我去s.m.的练习室吗？」她问道。 「嗯？」少年皱起了眉，「您是？」 「算了。」金恩澈摇摇头，又问他，「请问这附近是不是有一家咖啡店？名字里有blue的咖啡店？」那是李泰民曾经和她提过的咖啡店，他向她许诺过，会亲自带她感受这家公司附近最好喝的咖啡店。 「blue……」少年想了想，恍然大悟，「那家啊，就在不远处，不过……」他看了一眼手机，「现在还没开门，最快也要……三个小时后吧？」 「那这附近有没有开着的咖啡店呢？」 「这个点……」少年为难地摇摇头，「真的很难。」 「那现在哪里还可以买到咖啡呢？」其实她也并不是非买不可，只是怎样都得不到的东西像是个不详的预兆，再如何失败，一杯咖啡她总是还能强求的吧？ 「那前面拐角的地方……」少年往前方指了指，「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我一般会去那里买，虽然味道一般，但如果您急需的话……」 「就在前面吗？」金恩澈顺着他指的方向，垫着脚往前方看去。 「我正好要去那里，我带您去吧。」少年好心地建议道。 「那麻烦了。」金恩澈躲在围巾后礼貌地笑了笑。 便利店就如他所说的在不远处，两个人沉默着前进不到3分钟就到了。那是个很狭小的街角便利店，狭窄到似乎两个人一转身就能撞上。收银员正趴在收银台上睡觉，长长的头髮邋遢地把桌面遮住了大半。少年朝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熟练地从冰柜里拿出一杯做好的冰美式，再从旁边顺走一个饭糰，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钱小心地压在滑鼠下，又朝她招了招手，往外走去。 等他们离开便利店一小段路后，少年才重新开口：「不好意思，其实远一点有一家更大的，但是您看上去很着急，我也没有多想……」他说着把手里的冰美式递过来，「那孩子一天打了三份工，又要学习，实在是太辛苦了，我想让她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所以……」 金恩澈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冰美式，或许和那个孩子比起来，她的痛苦都显得不值一提。 少年却以为她在嫌弃，连忙解释道：「这杯咖啡是刚刚做的，因为我每次都是这个时间来，所以她会帮我提前做好。今天正好耽搁了，才放在冰柜的……或者我带您去另一家便利店，要走一段路……」 「谢谢。」金恩澈打断了他的解释，接了过来，「那您呢？」 「我不喝也没关系。」少年笑起来，摇了摇手中的饭糰，「主要是买点吃的。」 「练习到现在吗？」金恩澈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果然如他所说的味道一般。 「啊……」少年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髮，「您猜到了啊？我确实在附近当练习生。」 「很辛苦吧？」金恩澈朝着自己车子的方向走， 「还好，习惯了觉得很充实。」少年茫然地在原地愣了一两秒，还是跟了上来。 「我喝了您的咖啡……」金恩澈在车子前停下步伐，「总要给点回礼的，稍等。」她说着打开车门，弯腰在后座找了找，果然看到上次成员们看她的新车时，随手塞在这里的、林珍熙带回来的伴手礼。 「这是我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金恩澈说着打开草绿色的礼盒，「听说是很有名的巧克力，您要尝尝看吗？」 「patrick roger！」少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看来真的很有名啊。」金恩澈把手里的礼盒往前递了递。 「谢谢，但是……」少年为难地没有继续动作。 「不会在里面下毒的。」金恩澈笑着从礼盒里随便拿了一块，塞进嘴里。也许是分手的后遗症，她现在吃什么甜食都只能尝到一股糟糕的塑料味，即使是最昂贵有名的巧克力也一样。她轻微地皱了皱眉，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不是的，只是……」少年欲言又止。 第64页 「啊是公司有体脂要求吗？」金恩澈反应过来，「吃一块应该没关系吧？出道前……我是说，我有个朋友当练习生的时候，也会偶尔吃一块呢？」 说话间，一阵寒风颳过，看样子刚刚训练结束、穿着单薄t恤的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或许，要去车里坐一会儿吗？」鬼使神差的，金恩澈建议道。在这个时刻，这个整个世界都陷入沉眠的时刻，她不想要一个人待着。 那少年犹豫了一下，出乎她意料的，他没有拒绝。 金恩澈为他打开后坐的车门，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把巧克力隔在两个人中间。 「现在不想吃的话，请带回去吧。」金恩澈盖上盖子，重新放回袋子里，「您看上去比我会更好地享用它。」 「我比较喜欢甜食。」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您和我朋友一样。」金恩澈觉得他亲切了起来，「我刚刚说的那个朋友，她也很喜欢甜食，为此真的是……非常辛苦。」她记起了尹晶花当初为了吃巧克力是如何和老师们斗智斗勇的。 「确实……」少年嘆了口气，「要努力忍住。」 「您更擅长哪块呢？」金恩澈接着问道，「我是说，出道的话……」 「我的话……」少年思考了一番，不太确定地开口，「舞蹈？」 「听上去每一项都很擅长呢？所以才这么不确定吗？」金恩澈笑起来。 「不是。」少年连忙有些慌张地否认，「只是因为以前被老师舞蹈完全不行，所以……对这块有执念吧？」 「这样啊……」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我懂那种感觉。」她曾经也被判定为一个毫无魅力、不适合当爱豆的人，这些评语即使是今天，在每一次小小的不完美后，都会不断地重新浮现，那些诅咒一样的评价。 「您……」金恩澈偏过头来，很快止住了话头。那个少年似乎累极了，在这样短暂的安静里，他迅速地陷入了梦乡。 金恩澈望着他双眼下疲惫的青色，那些出道前的日子又浮现在眼前。就像李泰民所说的，她总是只看得到眼前的那片叶子。原来那片叶子是那个私生粉噁心的脸，现在这片叶子是李泰民失望的眼神。但是在那片叶子之后，还有她曾经那样努力的回忆。 阳光一点点升起来了，金色的光芒透过车窗落在了少年锐利的眉眼上，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金恩澈犹豫了一下，伸手挡住了那道阳光，就仿佛自己可以继续沉溺在过去的记忆里，永远不会醒来。 她向车窗外看去，天空被朝霞染成了绚丽的血红色，然后那红色一点点变淡，最后定格在浅浅的青白色，太阳透过云层，光芒万丈地开始了它的巡游。 突然，她感到椅子动了动。金恩澈回过头去，少年已经醒了。 「我……睡着了？」他揉了揉眼睛。 「有点警惕心吧！」金恩澈放下有些发酸的手，「就这样在陌生人的车里睡着了，万一我是什么变态的粉丝想要绑架你呢？」 「更应该警惕的，应该是前辈吧？」少年并不慌张，在阳光下，他的眼睛亮闪闪的。 「诶？」金恩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恩澈前辈的眼睛很特别，」他解释道，「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认出来了啊……」不知道怎么的，金恩澈有点失望，就好像是美梦终究还是醒了一般，「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一开始。」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开始？」金恩澈怀疑地看着他，「演技真好啊？」 「但那个时候不确定，吃巧克力的时候才确认的。」少年解释道，「抱歉，因为前辈您看上去不想说自己的身份……」 「没有什么可抱歉的，」金恩澈摇了摇手里还几乎是满的咖啡，「谢谢您的咖啡。」 「下次有机会，我带前辈去尝尝真正好喝的咖啡。」少年的目光也落在了她手里的咖啡上，「比前辈您今天找的店要好喝得多的咖啡。」 「那家店不好喝吗？」 「只是名气很大而已，老的咖啡师去年年底就走了，新的……」少年摇摇头，又试探着开口：「前辈一开始，是想找泰民前辈吗？」 「没有……」金恩澈垂下眼，否认道，「就是突然……很想喝咖啡了。」 「如果您想找他的话，最好还是去住的地方吧，最近他都没来公司。」少年体贴地什么都没问。 「我会的，对了，」金恩澈望向他，「您叫什么名字呢？」 「李泰容。」少年的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三十六章 好吵啊，真的好吵啊。 金恩澈回到宿舍时，才六点不到，谁也没有发现她的离开，或许那几个私生粉发现了，但她已经并不在意了。就好像短暂地浮到海面唿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她又有力气去继续生活的搏斗。 她们新的主打歌已经确定为郑仁錶带来的那首，编舞也排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要开始新歌的录制。在金恩澈再一次无功而返地从工作室回来时，林珍熙突然神神秘秘地拉住她。 「恩澈！」她激动地把她拉到角落，像是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探头，「想不想去club玩？」 「你还没死心吗？」金恩澈并不动心，「我们进不去，再说被认出来很麻烦的。」 「我新认识了几个朋友，说可以带我们进去！」林珍熙缠住她的手腕，「就陪我去嘛！」 第65页 「你和人家认识了多久？」金恩澈扬起眉，「别被骗了。」 「保证靠谱！听说是艺人们常去的地方。」林珍熙举起右手，做发誓状，「我妈妈认识他们父母，这下你放心了吧？」 「自从我认识朴承元以后，我就对这些人都不放心。」金恩澈摇摇头，「说真的，你已经是我认识的有钱人当中最出淤泥而不染的了。」 「欧尼……拜託了！」林珍熙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不要叫我欧尼，」金恩澈冷酷地抽出了手，「我们同年。」 「去玩玩嘛！你一天到晚泡在工作室里不累吗？去和我一起放松下吧！」 「你在法国不是偷偷去过了吗？」金恩澈不理解地看着她，「有那么吸引你吗？舞台上跳舞还没跳够吗？」 「那不一样！」林珍熙不满地反驳，「那怎么能一样！舞台上那是工作啊工作！」 「好吧……」金恩澈嘆了口气，「如果你能说动晶花姐，我就去。」 「万岁！」林珍熙欢唿起来，「我这就去和晶花姐说！」 「你还没有说动她？」金恩澈提醒道。 「拜託，那可是晶花姐！」林珍熙信心满满，「她怎么可能不去！」 金恩澈隐隐有些后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如林珍熙所说，尹晶花很快就被说动了，并且对两个未成年的妹妹要去club玩这件事毫无意见。 「第一！不要被真英姐发现。」她竖起手指叮嘱她们，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然我们就完了。」 「欧尼你还怕真英姐吗？」林珍熙笑起来，「你连宇顺哥都不怕。」 「宇顺哥那是另一回事。好了，回到正题，」尹晶花在两顶假髮中挑选了一番，「第二，不要把假髮摘掉，尽量不要暴露自己。恩澈，你就戴这顶黑色的吧？」 「感觉好久没有看到恩澈黑头髮的样子了。」林珍熙兴致勃勃地帮她戴上，「看着你每次漂头顶我就疼。」 「浅色明亮一些。」金恩澈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假髮，黑色衬得她的眼睛更加妩媚了，她讨厌这种妩媚。 「哇，sexy！」尹晶花打了个响指，「果然我的眼光不错。」 「我要把眼睛画得浓一些……」金恩澈拿起化妆笔，顿了顿，她又想起了那个少年的笑容，「不然很容易被认出来。」 「多么好看的眼睛啊……」林珍熙可惜地嘆了口气，「就这么被遮住了，要是我的眼睛有你一半好看……」 「如果被真英姐发现了，我就把你推出去。」金恩澈一边又上了一层眼影，一边回答，「谁看到你那双兔子眼，会捨得发火呢？」 ……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林珍熙偷偷摸摸地进来后，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就看见金恩澈熟门熟路地往卡座的方向走，震惊地问道。 「果然二代们都喜欢这家……」金恩澈嘆了口气，小心地避开拥挤的人群，继续往前走，「以前朴承元带我来过，为了炫耀他的无所不能。」她语气讥讽地解释道。 「不跳舞吗？」林珍熙茫然地跟在她后面。 「你想要跳可以去，这里确实很安全。」金恩澈在吧檯要了一杯白兰地加苏打水，指了指角落里的卡座，「而我……不想去。我就在那里，累了可以找我。」 「你今天可真是超出了我的想像。」尹晶花摇摇头，「我先去跳舞了。」说罢洒脱地往舞池走去。 「那你来干什么？」林珍熙难以理解地看着她。 「喝酒？」金恩澈摇了摇手里的酒杯，「快去吧，我们玩不了多久。」 「你这样还叫玩？」林珍熙嘆了口气，「不要喝醉。」 「快去吧。」金恩澈推她，「enjoy your night。」 金恩澈看着林珍熙快乐地融入舞池，嫌恶地皱了皱眉，转身朝卡座走去。她讨厌舞池，讨厌那些能闻得到别人唿吸的距离，讨厌那些汗味，讨厌那些人沉醉的脸。她好像又回到了读书的时候，麻木地活着，感受不到快乐也感受不到痛苦，为了撑过去这一个目标咬牙坚持着，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她在卡座没坐多久，就被搭讪的人骚扰得不得不起身。「离我远一点。」她警告地看了一眼一身名牌、满脸自负的男人，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酒。她压下喉咙里火烧一般的苦意，重新又去吧檯要了一杯酒，往楼上走去。 她记得楼上都是包厢，要清净很多，在尽头的位置，有一个小露台。那里人很少，是她无意发现的秘密基地，在被朴承元的朋友烦得没有办法时，她就会躲到那里。 找到了。 那个露台还是老样子，安静地立在那里等她。准确地说，那不是一个真正的露台，为了防止酒鬼跌落下去，三面都封上了窗户，还挂上了半透明的白纱状窗帘，与其说那是个露台，不如说那是个装修精美的囚室。 金恩澈微微拉开一点窗户，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趴在桌子上仰头望着窗外。风从那条小缝里穿进来，驱散了一点室内浑浊的空气，窗帘在风的推动下轻柔地舞动着，不时能露出窗外那绒布一般蓝黑色的天空，还有一轮月亮，小小的、弯弯的月亮，惨白地挂在天际，很快就消失在了窗帘之后。 金恩澈又喝了一口酒，感到很茫然，她努力了那么多，怎么又回到了这熟悉的场景，又陷入了这种无力呢？ 第66页 ……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权志龙一边说一边笑起来，笑到一半突然停下了步伐。 「怎么了？」东永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太确定地眯起了眼睛，「那个人……有点眼熟。」 说话间，趴在桌子上的少女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回头向他们的方向看来。她的假髮歪歪斜斜地滑落了一些，露出里面淡金色的头髮，干草一般遮住了她小半张脸。 权志龙对上了她的眼睛。她的目光中有一种憎恶，权志龙在很多人的眼睛里见过这憎恶，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她憎恶的对象。他应该直接离开的，他已经学会了不探究这些无缘无故的爱憎。但不知道怎么的，他没有办法抬起脚，好像有什么东西牢牢地抓住了他。 可能是因为那孩子的眼睛，雪一样亮的眼睛，仿佛马上就要落下泪来。那孩子，有一双非常美的眼睛，一双非常适合流泪的眼睛。 「你先去吧，我晚点过去。」权志龙嘆了口气，「我有点事。」 「那是我们认识的人吗？」东永裴还在努力试图辨认，「总觉得很眼熟。」 「我的一个……朋友。」权志龙摇摇头，「总不能让她这样待着，太危险了。」 「好吧。」东永裴耸耸肩，露出一个笑容来，「我会这么和他们说的，至于回来他们会怎么问，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不要乱说。」权志龙无奈地笑，「那还是个孩子呢。」 「金恩澈？」权志龙等东永裴离开了，才走到少女身边，小心地推了推她的肩膀，「你喝酒了吗？」 金恩澈迷煳地看着他，眼睛好一会儿才聚焦，「前辈？」她揉了揉额头，感嘆道：「前辈真是……无处不在啊。」 「我说，你喝了多少？」权志龙闻到她嘴巴里的酒味，后退了一些，「是谁当初一本正经地和我说还没成年的。」 「唔……三杯吧？」金恩澈认真地算了算，「我好像不太能喝酒。」 「真感动啊，」权志龙讽刺地笑了声，「你还有这种自知之明。」 「您是……前辈吗？」金恩澈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今天为什么一点也不温柔。」 「你和谁一起来的？」权志龙无视了她的话，继续问道。 「朴承元？」金恩澈摇摇头，「不对，不是朴承元，我摆脱那个傢伙了……」她歪着头想了好久，「我是和谁一起来的呢？」继而又去包里翻手机，然后委屈地望着权志龙，「我找不到我的手机了。」 权志龙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拿出手机，「你背得出谁的电话号码？成员的？经纪人的？或者助理的？」 「我为什么要背他们的电话号码？」金恩澈理直气壮地问道，「这样不是很好吗？最好他们都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好吵啊……」她再一次趴了下来，「真的好吵啊……」 「我记得胜利应该有林珍熙的号码。」权志龙摆弄起手里的手机。 「您听不见吗？前辈？」金恩澈拉住他的手，「他们在唱歌……」 「你已经彻底疯掉了吗？」权志龙看着她嘆了口气。 「我听到了，我终于听到了，他们在唱歌……」金恩澈笑起来，她闭上眼睛，轻轻哼唱起来，那是一段飘渺的音乐，断断续续的，她唱着唱着，会突然停下来，仿佛真的在听什么看不见的人歌唱。 第三十七章 您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听到了，我终于听到了，他们在唱歌……」金恩澈笑起来，她闭上眼睛，轻轻哼唱起来，那是一段飘渺的音乐，断断续续的，她唱着唱着，会突然停下来，仿佛真的在听什么看不见的人歌唱。 「你在干什么？」权志龙被她的举动弄得毛骨悚然。 「终于……」金恩澈勐地睁开眼睛，她一下子从他手里夺过手机，在上面操作了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此时，权志龙真的有些生气了，他试图拿回手机。但在他动作之前，金恩澈又把手机摔在桌面上，重新哼起了歌： 「i think there’s fault in my code these voices won’t leave me alone*……」 权志龙拿起手机，才意识到他误会了她，手机界面停留在录音上。「真是拿你没办法……」他嘆了口气，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把手机的话筒对着她，「我说过了啊，这种时候应该去工作室。」 「不对……」金恩澈皱起眉，「不应该是这样，我不是一架机器，我也永远不会是……」她抓住他的手，抓得那么用力，就好像在和一个看不见的鬼怪搏斗。 「我真应该把你这个鬼样子录下来。」权志龙摇摇头，「还有，轻一点，很痛。」 金恩澈充耳不闻，对着他重新又笑起来：「你有洋娃娃吗？我曾经有一只……很乖，也很无趣。然后我就丢掉它了……啊对了，我还有一盏月亮灯，」她又扭头看向窗外，「对的，月亮……应该是月亮才对。」 「and the moon hears……」她重新又唱了起来，「and 射 hears……」 金恩澈对着权志龙，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and 射 hears your sweet words, like 射 hears my swears, ……」 金恩澈唱到一半，突然回头在包里粗暴地翻找着。 「你又要找什么？」权志龙打了个哈欠，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耍酒疯。 第67页 「我要写下来……」金恩澈最后从包里拿出一只口红，打开，对着旋出的红色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拉住权志龙的手开始写字。 「喂！那是我的手！」权志龙连忙收回手，出乎他意料的，他没拉动。 「不要乱动。」金恩澈像看不乖的小孩一样瞪了他一眼，又低头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念：「射 gave you the monkey paw, 射 heard your wi射s……」 口红落在手臂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很顺滑，但有一点痒，这股痒意一直连到他的心底。权志龙看着认真乱画着的金恩澈，她这个时候仿佛在发光，就像一个灵魂燃烧自己的那种光芒。 仿佛被烫到了一般，他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 第二天一早，权志龙揉着额头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东永裴正坐在露台旁喝咖啡。 「这么早就来了？」他打了个哈欠。 「晚点有个画报拍摄。」东永裴提醒他，「在那之前，赶紧收拾一下自己。」 「好歹给我泡一杯咖啡啊。」权志龙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揉了揉头髮。 「你的手怎么了？过敏？」东永裴皱着眉盯着他比平常更红一些的手。 「口红。」权志龙翻了个白眼，「昨天手头没有卸妆的东西，洗不干净。」 「哦那个啊……」东永裴笑起来，「真是壮观的景色，应该拍下来的。」 「那孩子呢？醒了吗？」 「不知道，没有动静。」东永裴耸耸肩。 「头疼……」权志龙再一次揉了揉太阳穴，「你说她会不会乖巧地自己走了？」 「我之前问过了，说下面的门还没开。」东永裴摇摇头，「不管怎么样，你也不应该就这样把她扔在房间里，一走了之吧？」 「我哪里一走了之了？我也休息在这里啊？」权志龙揉了揉肩膀，「这糟糕的床……再说，如果我睡在她的房间，那才是问题好不好？」 「那也起码留个字条什么的，不然小姑娘醒来该多害怕啊？」东永裴不贊成地看着他，「她还没成年吧？」 「留个字条，然后签上我的大名吗？」权志龙感到这提议很荒唐，「我疯了吗？」 「她好歹是f-girl的成员，f-girl——大势女团，她还是里面最火的那个。」东永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不是你那群私生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我在想待会儿怎么和她礼貌地表示，我们最好不要再遇见。」权志龙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 「你对她有偏见。」东永裴摇摇头，继而又探究地看着他，「你平时不是会说这么刻薄的话的人……你们之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我去叫醒她。」权志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往回走，朝他敷衍地摆摆手。 权志龙敲了敲门，里面静悄悄的。他等了一会儿，一直没等到回音，干脆打开了门。 房间里一片昏暗，但出乎他意料的，金恩澈已经醒了，甚至看上去都洗了个澡打理好了自己。她怔怔地望着窗户前的窗帘，似乎是想伸手去摸，却又停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样可怜地停在了原地。 「你醒了？」权志龙大步走进去，「怎么不开灯？」 金恩澈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过头去看窗帘，整个人木木的，完全没有昨夜那份灵气。 「那拉开窗帘也行啊，不暗吗？」权志龙说着一把拉开了窗帘。 「你疯了吗？」金恩澈来不及制止他，大喊了一声，勐地蹲下来环住自己，像是在躲些什么。 权志龙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同时却又觉得她这瑟瑟发抖的模样很可怜，「喂，抬头看看，还有一层呢。」 金恩澈小心翼翼地抬头，果然，那窗帘还剩一层薄薄的白纱，虽然不能彻底挡住人影，但是也足以让外面的人辨别不出里面是谁。 她终于放松下来，干脆坐在地上，「这不好笑，前辈。」 「你被吓到了吗？」权志龙弯下腰，低头嘲笑她，「原来你也会被吓到啊。」想到昨天夜里的辛苦，他有一种报復的快感。 「我为什么不会被吓到？我又不是机器人……」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昨晚的话。她抬起头来望着他，「原来昨天晚上，不是梦啊。」 「你想用做梦煳弄过去吗？」权志龙的语气里充满怨念，「你昨天晚上简直是个疯子，可别想就这样一笔勾销。」 金恩澈抬头看他，又开始走神。他们现在离得很近，就像上次在停车场，她和李泰民那样近。那个时候，如果她勇敢一点，是不是至少她还能多拥有一些可以回忆的甜蜜，而不是怀抱着贫瘠的过往，就像是在一条干枯的河流里，妄图找到珍贵的珍珠。 「你就算这样看着我也……」权志龙在她的目光里不自在地开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金恩澈仰起头，轻轻吻住了他。那是个很轻很小心的吻，她小动物似地亲吻着他的嘴唇，试探地靠近一点，又后退一点。 权志龙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他微微后退了一些，「你这是在干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哑。他试图不去看她的眼睛，她那双让他昨天不由自主地停驻的眼睛，她那双开始这一切混乱处境的眼睛。 「前辈这样看着我……」金恩澈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他，「原来不是想让我吻您吗？」 第68页 「你的意思是，随便哪个陌生人这样看着你，你都会吻他？」权志龙先于生气的，是感到一阵荒唐。自己到底在和满是野心的后辈做些什么？她那样不顾一切往上爬的人，做出什么都不值得惊讶。她就是那样的人。 「前辈对我来说，不是陌生人。」与他玩笑般的语气不同，金恩澈很认真地回答了。 「或许……」权志龙想起昨天她那憎恶的目光，不太肯定地开口，「我们以前认识吗？」 「怎么，前辈以为自己失忆了吗？」金恩澈笑起来，「我们当然不认识……只是前辈的名字，听得太多了，多到仿佛成为了身边很熟悉的人。」 「你这个说法……」权志龙被她逗笑了，不留神，他对上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因为笑意弯成了两个月牙，那月牙里是水银般冷白的光。她就这样仰视着她，纤细的脖颈看上去那么的脆弱，那么的温顺与无辜，就算明知道这是一种假象，权志龙还是着魔般地低头吻住了她。 她的嘴唇和她表现得一样温顺青涩，她顺从地张开嘴，顺从地跟随着他的舌头舞动，她的手慢慢地抓紧了他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狂风骤雨中的一扁小舟。 权志龙很难形容他的感受，就像是介于欲望与爱情的中间，他被两端拉扯着，又或者两端都没有，只是一时的激情，一时的心荡神迷。在他放开她的时候，同时感到了一股不舍与不安。 与之对应的是，金恩澈冷静极了，她理了理被弄乱的头髮，起身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前辈，我该走了，您知道后门的地址吗？我让车开过来。」 「你还在对我用敬语？」权志龙难以理解地看着她。 「前辈，这是您教会我的。」金恩澈歪了歪头，「不要急切地进入下一段恋情，寄希望于它能覆盖上一段。」 「你可真是……」权志龙被她噎得一时无语。 「或者前辈您要说吗？」金恩澈看着他，她的目光里有一种审问，「您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权志龙在她的目光里移开了眼睛。 「您记起来了啊，您也没有走出来。」金恩澈不在意地笑了笑，「对了，前辈，记得把手机的录音发给我。」 第三十八章 那么，这个核心的东西是什么？ 金恩澈弯腰走进车门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的经纪人闵宇顺那张铁青的脸。 「你昨天晚上睡在哪里？」他的声音很低，「又是和谁一起？」 「就是那家酒吧，放心，我一个人睡的。」金恩澈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把注意力放回权志龙发来的录音上。 「最好是这样。」闵宇顺深深吸了一口气，「剩下的我们回宿舍再说。」 「哦对，我们不去宿舍。」金恩澈连忙朝开车的司机打了个招唿，「民基哥，直接载我们去公司吧。」 「你要去公司做什么？」 「我的自作曲，」金恩澈终于对上他的眼睛，「你一直等待的那首自作曲，我写出来了。」 「你不要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彻夜未归，就是在写曲子？」闵宇顺怀疑地看着她。 「你听过就明白了，这会是我最好的曲子。」金恩澈笃定地说，「民基哥，麻烦开快点。」 「你知道现在已经太晚了吗？回归专辑的准备已经开始了大半，现在换曲子……」 「安静！」金恩澈打断他，「安静，不要打断我。」她闭上眼睛，仿佛是在倾听着什么，又重新睁开眼睛，「我现在、立刻要去工作室，写完它。在我通知你之前，不要说话，不要敲门，一切等我写完再说。」 「你……」闵宇顺看上去很想把她暴揍一顿，但是他忍住了，像她要求的那样再没有说一句话，沉默着送她进了工作室，甚至对她当着他的面关上门也没有指责什么。 金恩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过，她的灵感就像是刚刚开了闸的洪水，带着千万种声音席捲而来，把她彻底淹没。她颤抖着打开电脑，手无法抑制地抽搐着，可她没有时间关注这些。灵感是从她身边流走的水花，稍纵即逝，她用尽全力也只能捕捉一二。 她就像是在暴风雨中前行的捕鱼人，顶着狂风骤雨在海水中拼命地捕捞着，那些曲调、那些画面、那些歌词，和她过去长久以来的痛苦与快乐缠绕在一起，构建成一条巨大的鲸鱼，把她吞进去，再吐出来。她被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弄得耳晕目眩，最终筋疲力竭地倒在海边的沙滩上。 最后，她用仅存的力气打下了歌曲的名字——《moon》。 …… 金恩澈打开工作室的门的时候，被坐在门口的身影吓了一跳。 「结束了？」闵宇顺放下手中的pad，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扔给她一包东西。 「你怎么在这里？」金恩澈嫌弃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红参，没有动作。 「等你伟大的作品。」他朝她手的方向示意，「喝掉它，你从昨天起到现在除了酒什么都没吃吧？我可不想看你说到一半晕倒在工作室里。」 「好歹给我带点能吃的。」金恩澈嘆了口气，认命地撕开包装。 「你还有什么能吃的？」闵宇顺站起来，「郑老师都快被你的不能吃清单弄疯了。」 「劳烦你还真的考虑了。」金恩澈让开身子，「进来吧。」 第69页 「我是个合格的经纪人。」闵宇顺提醒她，然后走进来，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摊开手：「来吧，我洗耳恭听。」 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莫名的，有点紧张，「它可能……和你想像不同。」 「开始吧，」闵宇顺敲了敲桌子，「我自己会辨认的。」 金恩澈看了他一眼，点下了播放，然后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 闵宇顺的表情有点微妙，他的眉头似皱非皱，他的手拿起笔，像是要写些什么，又突兀地放下了，最后无目的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一曲终了，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迟迟都没有开口说话。 「怎么样？」终于，金恩澈忍不住先开口问道。 「这首曲子……很不一样。」闵宇顺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请再放一遍。」 然后他听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等到第五遍的时候，金恩澈终于忍无可忍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唔……」闵宇顺像是被她的举动终于惊醒了，「这首歌……很古怪。」 金恩澈的心沉了下去。 「但很完美。」 「真的吗？」金恩澈勐地抬起头。 「它很奇怪……」闵宇顺还在思索，「我不喜欢它前半段的鼓点，它让我的心脏很不舒服……但是我没办法忘记它，它很古怪……也很美。」 「你是说……」 「现在把这首歌发给金老师，我要在明天晚上之前拿到你们修改好的版本，然后后天我们和社长一起开会，你准备好。」闵宇顺突然站起来。 「你是想……」金恩澈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这首曲子应该作为你们这次回归的主打曲，任何听过的人都不能拒绝它。」闵宇顺拿起pad，往门外走去，「而我会让社长意识到这点。」 …… 「不行！」社长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同意，他甚至反对地很坚决。 「为什么？」林珍熙不理解地望着他，「您也听到了，这首曲子比郑仁表的好一万倍，我们怎么能……」 「我承认这首曲子很好，但是好一万倍？」社长摇摇头，「你太夸大了。」 「和这首曲子比起来，郑仁表的曲子只不过是陈词滥调罢了。」连尹晶花也忍不住开口，「您听不出来吗？这首曲子独一无二。」 「是的，它是很新颖很不一样，」社长双手往下压，示意她们安静，「但新颖也意味着不确定性，不需要我再次提醒你们这次回归有多重要吗？你们是彻底登顶……还是从此只能混个二三线，就看这一次了。」 「正是因为它如此重要，」闵宇顺接过他的话，「所以要用最好的曲子。」 「宇顺啊……」社长笑起来，「你还是老性格，可是你问问这些女孩们，她们愿意赌吗？」他把目光投向四个坐着的姑娘，「这首曲子和你们以往的风格都不一样，之前的青春风格反响很好，你们的粉丝们也是因为喜欢这种风格才追随你们，你们要在还没有把这种风格做到极致前就转型吗？」 一片沉默，闵宇顺也沉默地望着她们。 「是的，这首曲子很好，可是我们还没有糟糕到要不顾一切背水一战的地步。唱好郑仁表的歌，然后轻轻松松地走上一线，没有任何风险，不是很好吗？」社长侃侃而谈，「我没有说不用这首曲子，等到你们准备转型的时候，再把这首曲子拿出来，不是能更大地发挥它的效用吗？」 「没有什么曲子能让人轻轻松松地走上一线，」闵宇顺反驳他，「每一次回归都是一场战争。」 「但是你要用这个曲子做弹药吗？你看看这歌词……」社长拿起桌子上的纸，眯着眼睛读道：「射 hears you swallowing your words, so voraciously that makes me sick……」他特意放慢了语速，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读着，语气中有种无言的嘲讽。 金恩澈垂下了眼睛，她看见桌子底下林珍熙握紧的拳头。 「恩澈啊，为什么要写这种歌词呢？明明中间一段还挺有节奏的，写点欢快的词不行吗？就像你以前写的那些，树啊花啊的……」他说着挥了挥手里的纸，又漫不经心地扔回桌子上，「你看，你明明还在综艺上甜蜜地谈恋爱，却写了诅咒前男友的歌，这怎么说得通啊？」 「这首歌和歌词是最合适的，」金恩澈终于开口，「金老师也这么说。」 「金贤宇？」社长笑起来，「他是位大家，但他已经太老了，他已经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他的笑容里有某种恶意，「他脑子里都是古典，都是艺术，但是市场是不谈艺术性本身的，市场要的是庸俗与重复。」 「我明白社长您的顾虑了。」终于，闵宇顺再次开口了，维持着他一向的彬彬有礼，「我准备了一些资料。」他递来了一个文件夹，「我调查了一下现在市面上的女团，按照品牌价值的前20名为限，我大约分了一下她们的风格类型、打造重点与回报率。」他甚至也为四个女孩各准备了一份，金恩澈打开，里面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数字、百分比和她看不懂的气泡图。 「……总之，姑且把可爱、力量这些名字当成下面的分支，我把这一类统一称之为青春型。」闵宇顺在抛出了一堆数字与名字后，总结道，「社长，青春型这条赛道已经太窄了。您也看到了，据我收集到的信息，甚至明年还有几家公司准备打造这个类型的女团。」 第70页 社长皱着眉把手里的文件夹翻来翻去。 「这是最容易打造的赛道，好的差的女团都在往这里挤，也是最不持久的赛道，好不容易成功了，两三年后，年纪到了，这个风格不合适了，又要开始头疼转型，」闵宇顺一边说一边摇头，「如果把时间拉长，考虑进早期的团，去掉那些突发事件导致解散的，从成团到解散——把每年的收益折现，这条赛道的回报率并没有看上去高。」 「那你觉得她们该往哪条赛道走？」社长抬起头，神情辨不出好坏。 「没有赛道。」闵宇顺回答道，「f-girl本身就是概念。就像看到yg就会想到好歌，看到s.m.就会想到颜值一样，我想要打造一个听到就会明白是f-girl的品牌。」 「宇顺，你在偷换概念。」社长摇摇头，「品牌是属于公司的，如果它专属于某一个组合，甚至盖过了公司本身，那我……算什么？」他说到最后，表情阴沉了下来。 「我只是做了一个不恰当的类比。」闵宇顺并没有慌张，「我的意思是，如果f-girl核心的东西不变，那么无论每次回归是什么风格，人们只要一听就会明白，啊是她们回归了。」 「那么，这个核心的东西是什么？」 「金恩澈。」 第三十九章 恩澈，我们没有人说话。 「那么，这个核心的东西是什么？」 「金恩澈。」闵宇顺突然转过了头，「今年你能写几首这样的曲子。」 「这样的曲子？」金恩澈皱着眉回望他，她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慢腾腾地回答道：「像《moon》一样质量的曲子我不确定，但是像《赞歌》这样的，起码三首。」 「以恩澈的自作曲为核心，打造每一次回归的概念，那个固定的锚就是她的曲子。」他又问道，「这次的《moon》也用了古典乐的採样吧？」 「你听出来了？」金恩澈惊讶地扬起眉，「是的，我用了《魔笛》里的《夜之咏嘆调》。」 「我听不出来，」闵宇顺坦诚地说，「不过你的歌每次都会用，我能感受到。」说罢，他又把视线转回社长。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社长紧锁着眉，「f-girl不是金恩澈一个人的团，这样风险太大了。」 「当然不仅仅是这样……」 「够了，宇顺。」社长打断了他，「我看到你的决心了，如果你们一定要把这首歌放进这次的回归专辑，可以。」 在少女们露出笑容之前，社长做了最后的决定，「但是不会是主打，我不会宣传这首歌的。」 「可是……」 「要么非主打，要么等更好的时机，不必再说了。」 「你们先回去吧。」闵宇顺站了起来，「我要和社长单独谈谈。」 金恩澈在离开之前再次回头看了他一眼，他露出了一个笃定的笑容。 …… 「我们开个小会。」闵宇顺风风火火地走进宿舍，在四个人面前站定，从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大概讲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请吧。」林珍熙耸耸肩，把手里的手机放到一旁。 「珍熙和晶花，下周有三个试镜，小网剧，剧本的开头看上去还不错，你们准备一下。」他一边说一边递过来几个文件夹。 「这么多？」尹晶花翻了翻自己手里的五六个文件夹，挑了挑眉。 「你年末的造型效果很好。」闵宇顺解释道，「标红的是我最看好的三个，剩下的是有机会去试镜的。如果你有看中的，和我说，我去安排。不过时间上基本都是预计最近几个月开拍的，你自己考虑好。」 「真羡慕……」林珍熙捧着自己手里薄薄的三个，可怜巴巴地看着尹晶花。 「你手里有一个投资快赶得上电视台的剧了，我标红了，哪怕只是个女四，把它作为你的第一目标。」闵宇顺不偏不倚地补充，「还有，最近有一个新综艺在和我接触，是室内谈话类的，具体的我们晚点单独聊。」 「厉害。」林珍熙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真英，我和《蒙面歌王》谈好了，你会上他们的第31期，尽量待得久一点。另外，给你约了两首ost，曲子我发你了，先录一个demo，后续我会再去确认的。」 李真英笑着点点头，「我会好好准备的。」 「至于恩澈……」闵宇顺顿了顿，「我和《我们结婚了》剧组协商过了，最早也要到五月底结束录制，最后一期他们想拍婚礼。」 金恩澈嘲讽地笑了笑，「那就拍吧，把剧本写得唯美一些。」 「你没有意见我就答应他们了。」他打了个响指，又可疑地停顿了几秒，才继续开口：「除此之外，我没有为你安排任何个人通告。」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剩下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去年曝光率太高了，再加上这次回归还是会以宣传你的自作曲为中心，为了防止民众反感，我们需要在接下来几个月尽量降低你的存在感。」 「你说动社长了？」金恩澈反问道，没有对他的解释做出任何反应。 「这也是我想要说的……」闵宇顺深吸了一口气，「我和社长……签了一个对赌协议。」 「对赌协议？」金恩澈皱起了眉，看向其他人，李真英看上去和她一样的疑惑，尹晶花挑起了眉，而林珍熙看上去很沉重。 第71页 「赌约是？」林珍熙问道。 「我向社长承诺，《moon》会成为今年的年歌。」 「你疯了吗？」林珍熙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我以为你们对这首歌的信心，和我一样？」闵宇顺扬了扬眉。 「我们确实对这首歌充满信心，但那是和郑仁表的那首相比。年歌？」林珍熙抽了一口气，「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我们要打败多少人……这还是首全新的、古怪的曲风。」 「我倒是和你一样自信。」尹晶花笑着调整了一下坐姿，「但我好奇的是……你压上了什么呢？」 「……」闵宇顺沉默地看着她。 「作为一个经纪人，我实在想不通，你有什么资本作为赌注能让社长愿意去签这个协议。莫非……这个赌注还包含了我们？」尹晶花怀疑地盯着他。 「我押上了对我来说很珍贵的东西。」闵宇顺露出一个假笑，「但放心，不是你们。」 「你是想说我们没有那么贵重吗？」尹晶花冷笑了一声。 「这不是重点，」李真英嘆了口气，「年歌？这个赌约是不是太大胆了？或许……就像社长说得那样，我们还是打安全牌的好。」 「好的，一票反对。珍熙，你怎么说？」闵宇顺转向林珍熙。 「我不贊成你的决定。」林珍熙看着他摇摇头，「但是如果结局是我们这次的主打会改成《moon》，代价你来付，那我没意见。」 「看来你父母的教育还是有作用的。」闵宇顺笑了笑，「一票贊成，那么，晶花？」 「call」，尹晶花漫不经心地挥了下手，「毕竟我们是这个房间里唯二对这首歌拿年歌有信心的。」 「好的，两票贊成，最后……」闵宇顺转向金恩澈，「恩澈？」 「你要怎么宣传这首歌？」金恩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像社长说的，我明明还在综艺上甜甜蜜蜜地谈恋爱，转头却写了一首诅咒前男友的歌，你要怎么宣传它？」 「我已经和节目组谈好了，在回归时期就会放出一些你们感情生变的小道消息，正好再给他们增加点热度。等到六月份节目结束，再假借工作人员之口宣称你们在3月份就已经彻底分手，《moon》就是因为分手写的歌，这样歌曲会重新有热度，人们也会为了寻找蛛丝马迹重新去看节目，一举两得。」 「你是不是高估了人们对我们恋情的兴趣？」 「是的，一般的恋情这套会让人厌烦。」闵宇顺点点头，「但是你和李泰民的不同，从遇袭开始到《赞歌》，你们的恋情已经成为爱情的代名词了。」 「好吧，就算一切都如你所愿……」金恩澈皱起眉，「s.m.会同意？」 「我们谈过了，他们在节目结束也需要解绑，而且我只说了我们计划的前半部分。」闵宇顺露出一个微笑，「到时候就看谁的受伤人设立得更好，有《moon》的我们，赢面很大。」 「那就这么干吧。随便你怎么说，说我被悲惨地甩了，或者怎样发疯，随你怎么说……」金恩澈看着闵宇顺惊讶的样子笑了起来，「怎么？想要打开一扇窗所以得先主张拆掉屋顶的策略不管用了吗？你原先的计划是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同意……」闵宇顺干巴巴地回答道，「在舆论到达顶峰的时候发澄清公告，含煳地表示歌曲只是歌曲而已。这样也不会和s.m.闹僵。」 「为什么要发公告呢？只有永远没有答案的谜团才能最大限度地激起人们的兴趣。」金恩澈的眼睛亮得惊人，在她瘦得过分的躯体对比下，仿佛一个绝症患者的眼睛，「什么都不要说，让他的支持者和我的支持者互相泼脏水，让我们的粉丝永远无法释怀，让这首歌每次响起都能引发争吵……你看，你要的热度不就有了？」 「恩澈，」李真英担忧地看着她，「你不必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金恩澈灿烂地笑起来，「事业与情感，总该要给我一样吧？」 「那么你也同意拿《moon》做主打了？」闵宇顺略过了这个话题，「三票通过，我去和社长沟通了。」他站起来，走之前又看了眼四个女孩，「你们今天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会很忙。」 「恩澈，你还好吗？」等到大门关上，林珍熙才担忧地开口。 「很好，不能更好了。」金恩澈笑起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灵感充沛过。」 「我不是在说这个！恩澈，你会后悔的！」林珍熙激动地拉住她，「你现在还不清醒，等你走出来了……你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 「我为什么要后悔？」金恩澈收敛了笑容，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样做之后……你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就会永远绑在一起，哪怕你有了新的恋情，你有了真正爱的人，哪怕你结婚的时候……他的名字都会出现，媒体会不怀好意地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你，提醒你未来的爱人甚至丈夫……」林珍熙摇摇头，「你的感情生活将永远变成三个人。」 「那样不是很好吗？」金恩澈不为所动，「就像我永远也摆脱不了他，他也永远摆脱不了我。」 「所以我说你现在还不清醒！」林珍熙崩溃地喊道，「宇顺哥脑子里只有成功，他不会考虑你！所以你要明白，要反抗，不要把你的感情生活作为他炒作的燃料，那场火能伤害到的，只会是你！」 第72页 「抱歉，稍等。」金恩澈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两人，「可能有点失礼，但是你们可以稍微轻一点吗？吵得我头疼。」 然后死寂一般的沉默，三个人死死地盯着金恩澈，好一会儿，李真英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恩澈，我们没有说话……除了珍熙外，我们没有人说话。」 「是吗？」金恩澈揉了揉额头，轻飘飘地笑了起来，「可能我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 「恩澈，你还好吗？」林珍熙站起来，「我带你去看医生，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四十章 这一次，我们一起做到最好吧。 林珍熙强硬地把金恩澈拉到了医院，匆匆赶来的郑静林最后只好以例常体检的名义让组合四个人都做了检查，以免媒体扑风捉影。在生理上金恩澈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有因为吃饭不规律导致的慢性胃炎。那么唯一的原因只有心理上了。 「爱豆们因为压力过大在身体上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小毛病再正常不过了，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退出娱乐圈这个压力源，但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金恩澈振振有词地说服了林珍熙，「让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明天起就要准备回归了。」 「接下来我要一步不离地看着你。」林珍熙眯起眼睛。 「你要做我的监护人吗，小珍熙？」金恩澈笑起来。 「我们同年！」林珍熙提醒道，「虽然我感觉我更像是姐姐。」她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气，「今天晚上一起睡吧，在你睡着前，我不会睡的。」 「要做到这步吗？」金恩澈无奈地摇摇头。 「就是要做到这步。」林珍熙认真地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她枯草一样披在肩头的头髮，「染黑色吧？这一次……我来漂吧。」 「很痛的，怎么不怕痛了？」金恩澈疑惑地看着她，「我反正一直漂，只要补个头顶就行。」 「你的头髮不能再折腾了，已经脆弱成这样了。」林珍熙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是在说她的头髮，还是在说别的，「恩澈，休息吧，剩下的我们来就好了。」 …… 她们如闵宇顺所说，第二天就陷入了繁忙。 尹晶花对编舞组拿出来的舞蹈并不满意，她觉得这次她们的舞蹈可以再有观赏性一些，在视觉冲击上更大一些，因此设计了几个危险但帅气的动作，为这几个动作的安全性与可完成性至今还没讨论出结果来。 林珍熙因为去年年末舞台的成功，在mv与回归舞台的设计上更有了话语权。 她们这次的mv特意设计了情节，讲述了遭到背叛的少女向月亮祈求，得到了能完成三个愿望的不详猴爪，而男人则在这三个愿望的引诱下一步步走向绝望与灭亡的故事。 在mv里面，她们就是那三个愿望的化身，是诱惑，也是灾难本身。 因此，如何把握好古怪惊悚与美的平衡，成了她一直头疼的问题。毕竟如果一不小心，变成了19的分级，就要损失一大批观众。 而李真英则在苦练高音。由于採样了《夜之咏嘆调》，金恩澈把那段的调子写得很高，如何一边跳舞一边稳定地唱出高音，成了李真英现在面对的难题。 金恩澈看着李真英大汗淋漓地练完体能，瘫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有些担忧地在她身边坐下。 「欧尼，大家是不是太拼了？」她不安地咬着手指，「不必做到这步的。」 「恩澈，你也感受到了吗？」李真英一遍喘气一边对着她微笑，「大家斗志昂扬的样子，真好啊……仿佛又回到了我们出道前的那个礼拜。」 「可是……我很担心晶花姐的身体，她的腰本来就有旧伤，你看到她那个动作了吗？」金恩澈嘆了口气，「太危险了，她执意要加上，你去劝劝她吧。」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不能因为她想要更好的舞台，而反对。」李真英摇了摇头。 「可是她的身体……」金恩澈又嘆了口气，「那你呢？让晶花姐把这段的舞蹈再简化一些吧？或者让你直接站着唱，我们跳舞好了，我可以加大我的舞蹈难度……」 「恩澈，这样是最合适的，你不相信我吗？」李真英包容地笑起来，「我可以做到的。」 「我写这首歌……」金恩澈颓废地低下了头，「不是为了这样折磨大家的。」 「你写这首歌，只是想要折磨自己吗？」李真英坐起来，认真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你和泰民前辈发生了什么，但你好像认为这全是自己的过错。」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金恩澈垂下眼睛，避开了她的注视。 「以我浅薄的恋爱经验来看，分手不可能全是一个人的过错。」李真英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只是因为现在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神化了他的存在而已，我也犯过这样的错。回过头来看，会觉得很可笑……」 「……」 「再去和宇顺哥谈谈吧，不要让他那么做。」李真英建议道。 「这是已经决定好的。」金恩澈的声音闷闷的，「这是最好的办法。」 「那么也不要叫我们不那么拼命。」李真英严肃起来，「我们都明白，这次回归，除了宇顺哥那所谓的『珍贵的代价』之外，付出最大代价的人是你。」 「那不算什么。」金恩澈试图解释，「我本来……」 第73页 「这很重要。」李真英打断了她，「我们什么都不用付出，就拥有了关注度，而这关注度带来的所有负面影响单独由你来承担，我们在宇顺哥的计划里成了无辜受牵连的队友。而且，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人资源，只有你……要长久的消失在镜头里，只剩一个写好剧本的虚假恋爱综艺，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我也不想要辩解。」金恩澈偏过头，「反正更糟糕的话我都听过了。」 「那不是你应该继续听的理由。即使到现在，我也不贊成这个计划。」李真英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就像你会心疼拼命付出的我们一样，我们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 「我……」金恩澈红了眼眶，「抱歉，欧尼。」 「就算我和你说不要感到抱歉，你也不会听的吧？」李真英轻轻抱住了她，「如果感到抱歉的话，就不要再对我们的努力感到内疚。这一次……我们一起做到最好吧，做到……不会辜负你付出的代价。」 …… 她们这次确实做到了最好。这首被宣传为即《赞歌》后，金恩澈的又一自作曲，在发布的的一个小时内就空降了前十，第一次，金恩澈感到了自己这个名字带来的巨大吸引力。 然后，《moon》的排名一路攀上，直接到了第一名。 林珍熙花费了巨大心力设计的打歌初舞台则加了一把火，她们穿上了华丽的哥德式裙摆，假装是诱惑人心的吸血鬼。尹晶花的舞蹈大受好评，几乎就在第二天，网上就有了各式各样的cover视频。 她们的歌曲彻彻底底地火了。 第一次，在樱花盛开的三月，占领韩国的不再是甜蜜的情歌。大街上，《moon》那古怪的前奏时不时能在不同的店面里响起。她们killing part那句歌词「and 射 hears」成了流行语，几乎是大家发誓时必要的反应之一，提醒对方违背誓言可能会有的可怕代价。而她们舞蹈的标志性动作——侧耳倾听的动作，也开始在各大综艺里提及。 同名迷你专辑《moon》的初动销量达到了三万多张，当然，这和s.m.的十万大关比起来仍然有不小的差距，但与她们上一张迷你专辑可怜的5000多张初动销量比起来，简直是质的飞跃了。 金恩澈的名字可以说是住在了热搜上，同时还有李泰民还有她的三位队友的名字。 论坛上人们开了一个又一个帖子讨论她们，金恩澈划过那一串《恩澈的才华可以排到第几位了》《恩澈白髮》《恩澈美貌》《恩澈真的分手了吗》《moon是分手歌吗》《真英高音》《晶花这次帅到我了》《回归舞台是珍熙设计的》《f-girl是不是下一个missa》，在《只有我觉得moon听了很不舒服吗》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她点击了打开。 只有我觉得moon听了很不舒服吗？ 2016.4.5 如题，现在moon有多火我就不说了，但是每次听到那个前奏，我都觉得心脏不舒服。就好像有种……那种杂耍摊，吹笛人赶蛇，而我是那条蛇的感觉。 但更可怕的是，就算不舒服，我听完了会忍不住想再听一遍，那个曲调就像印在我脑子里一样【哭】 请问是只有我这样吗？我是得什么病了吗？ ——笑死，着名鸦片曲《moon》 ——你不是一个人！！这个比喻太到位了！我每次听完也很不舒服，又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这种感觉！仿佛被操控…… ——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想，恩澈是魔女吧魔女？你看她的经歷简直称得上奇蹟般的心想事成…… ——楼上逐渐迷信，这种感觉从编曲上可以解释的，就是好像会相信魔女这种说法的人估计也理解不了【摊手】 ——什么叫奇蹟般的心想事成？我们恩澈吃了那多苦，被造谣霸凌、被私生粉袭击这种心想事成你想要给你担去 ——拜託，哪家爱豆没有烦人的私生粉，能吃这么大红利的只有她吧？仙女落泪【呕】你敢说这不是公司自己营销的词条 ——被神经病捅到住进医院在你嘴里就是吃红利？这种红利我宁愿不要 ——其他不说，受伤的明明是我们泰民好不好 ——不要吵架【嘆气】果然金恩澈的帖子总归是要吵架的 ——回到正题，这次和之前的曲子真的是完全不一样，但我都喜欢，有一种高级感，听说才学了作曲一两年，这是老天爷赏饭吃吧？ ——我就好奇jyp什么心情，听说当初是劝退 ——抱走不约，我们twice很好 ——不要歪楼，但这首曲子能红就是很不可思议啊，明显不是我们国家一贯的口味 ——我只关心她和李泰民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我也，我是他们cp粉呢，这个歌词……我真的忍不住代入，害怕【瑟瑟发抖】 ——歌词肯定是为了搭配曲风，又不是每首歌都从现实取材的。 ——但恩澈的每首歌都是啊，当初《cherry hill》不就是回宿舍的路，《赞歌》也是因为一起看月亮，唉到底什么情况啊，一起看月亮的视频是我的入坑之作啊 ——《sunken boat》不是吧？不是说看电影来了灵感，这次搞不好也是，看了什么渣男电影来气了kkkk ——好奇什么电影，歌词写得够狠的 ——说到这个，你们知道现在的流行吗？如果分手的不愉快，给对方送《moon》的专辑作分别礼物，能给对方带来诅咒 第74页 ——我听说过那个！真的不是为了刺激销量搞出来的吗？ ——哪家公司会愿意用这种传言刺激销量啊，晦气 第四十一章 那么，也憎恨我吧。 她们专辑的销量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增长着，每天新增的註册粉丝数也足以让闵宇顺满面春风，甚至连歌词里提到的《猴爪》这本多年前的惊悚小说又重回了畅销榜单。 社长一改之前黑着脸的不贊成，现在他看见谁都笑眯眯的，对金恩澈尤其亲切，仿佛早先强烈否定的另有其人一般。 一位变成了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仿佛只要打歌就能拿到。她们从一开始的激动与狂喜变成了这场胜绩究竟能持续多久的期待与不安。 截至目前，她们已经整整拿了10个一位，连安可舞台都要想不到新意了，社长甚至还特意拉长了她们的打歌时间，寄希望于是否能破个记录。 突然间，仿佛全世界都向她们打开了大门。 以前需要拼命请求才能上的综艺，怎么也借不到的衣服，从来不会考虑她们的gg商，如今全部换了一副面孔。就连上次录电台时的主持人这次也再不会因为有事要忙直接走开，她的实习生助理换了一个人，殷切地准备了好几封粉丝来信任金恩澈挑选。 也因此，沈pd的话并没有让她感到受宠若惊，反倒是有种荒唐的可笑感。 「恩澈啊，我知道这种情况下让你还请父母来很不容易，我尽力反对了，但是……」沈pd抱歉地看着她。 「没关系，最后一期了。」金恩澈朝她笑笑，「总要有个完美的收官才是。再说，泰民哥也带了妈妈来吧？」 「对……」沈pd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李泰民正微笑着和他的母亲说话。 「这会是一场很完美的婚礼的。」金恩澈安慰她，「大言不惭地说，说不定能创个收视纪录呢？」 「由你这么说，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沈pd笑起来，「不过，我也为你准备了个惊喜，希望你会喜欢。」 「惊喜？」金恩澈疑惑地望着她。 然后她的惊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恩澈。」 「金老师？」金恩澈瞪大了眼睛，然后紧紧抱住了他，「金老师，您是特意赶来的吗？」 「沈女士通过宇顺给我发了邀请，」金贤宇朝沈pd点了点头，后者知趣地离开了，「我想，之前错过了你的生日，『婚礼』总是要参加的。」 「老师，您明明知道这是假的婚礼。」金恩澈无奈地笑起来。 「但这也是种很棒的经歷。」金贤宇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两场婚礼的。」 「这句话您要是对别的新娘说，那就是诅咒了。」金恩澈笑着摇摇头。 「但对你而言，不是。」金贤宇郑重起来，「回来的飞机上，我听到其他人在讨论《moon》。」 「是吗？」金恩澈也跟着收起了笑容。 「我知道，写这首歌的时候，你其实很痛苦吧？」金贤宇轻轻嘆了口气，「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我让你去感受爱情，去打开自己，接受别人，最后得到的只有苦涩与受伤，你有没有怪过我？」 「这和老师您没有关系，如果不是您的建议，我也许现在还写不出一首歌来……」 「虽然很难以理解，但我还是要说，继续这样做吧。」金贤宇认真地望着她，「继续打开你的心，就算得到的是伤害与痛苦也不要拒绝，这些情感对于你的灵感来说是宝贵的经验。」 「不愧是老师啊……」金恩澈垂下眼睛，「我会这么做的。」 「我知道你会这么做，就像我年轻的时候……没有人能抵抗那股洪水，灵感唿啸而来的洪水。」金贤宇的声音里有一点惆怅，「但是我特意赶回来，不是为了告诉你这个。」 「那是？」 「不要长久地凝望深渊，你听过这句话吧？」金贤宇显得有些沉重，「不要沉溺于痛苦的洪流，青春是倾向于悲剧性的，如果因为觉得痛苦是崇高的而快乐是肤浅的，就拒绝幸福的话，你会后悔的。我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我明白那种失而復得的狂喜与恐惧。」 「老师，我不明白……」金恩澈迷茫地看着他。 「你会明白的，」金贤宇却没有再解释，「如果你走得太深，请想想我的话。」 「可是……」 「pd在叫你了，快去吧。」金贤宇提醒她。 这场完美的婚礼终于开始了录制。金恩澈换上了bral vige华丽复杂的婚纱，郑静林小心地替她整理好长长地下摆，忍不住感嘆道：「真美啊！」 「确实比之前那条好看些。」金恩澈看着镜子里闪闪发亮的自己，认同道。 闵宇顺一开始就瞄准了bral vige，这个韩国出生的顶级婚纱品牌。但即使是节目组和林珍熙轮番亲自出面，品牌也只是不情愿地借了一条素纱，还是好几年前的老款。 但在《moon》发表的两周后，之前他们口中已经定掉的婚纱突然就有了档期，可以供她借穿。品牌pr笑容满面地表示这款今年新出的樱花限定特别款正好和她的《cherry hill》唿应。 金恩澈轻轻抚过身上大片的洁白樱花，将头上沉重的皇冠调整了一下，昂起头，向外走去。 这场婚礼被安排在了户外的草坪上，她的父母恩师、李泰民的母亲、他们彼此的成员们，统统都站在了两边，就像是一场真正的婚礼。 第75页 父亲搀扶她的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摄影机而紧张，还是当真投入了这场过家家，感到了嫁女儿的不舍。 金恩澈朝他安抚地笑了笑，缓慢地往前走。 李泰民站在路的尽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露出一个笑容来，就像是故事里纯洁无暇的小王子。他伸出手，对着她微笑，就像他们初见一样。 这糟糕的纯洁无暇，金恩澈想着，恶意地开口：「欧巴，还记得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对着海豚许下的愿望吗？」 「啊那个啊……」李泰民的表情很沉重，「很抱歉，恩澈，没能实现你的愿望。」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人们紧张地看着他们，金恩澈能看见镜头后崔pd慌张的脸。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呢？」 「当初的愿望是……希望能像第一次见时那样喜欢着你，对吧？」李泰民回忆着，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做不到啊，因为每一天都比第一天更喜欢你。」 「什么啊……」金恩澈假装害羞地捂住脸。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无趣，围观着的明明知道一切真相却假装感动的人们很无趣、李泰民的笑容很无趣、自己这副可笑的样子也很无趣。 「那么欧巴的愿望实现了吗？」她抬起通红的脸，双手一边扇风一边问道。 「实现了。我……我没有遗憾了。」李泰民这样说着，脸上却充满了遗憾。因为这情绪倒是称得上合适，崔pd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录制了下去。 这场婚礼几乎拍了整整一天，等到所有流程拍完，只剩下事后採访时，已经是深夜了。 工作人员在布置后采的房间，金恩澈和李泰民坐在外面的凳子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们的经纪人在走廊的尽头一边打量着他们一边交谈，大概是在商谈后续的解绑。 工作人员们远远地避开了他们，就仿佛他们周围一圈有什么看不见的糟糕颱风一样。金恩澈面无表情地看着彩灯一闪一灭，突然间，李泰民伸手提她关上了拿在手里的麦克风。 金恩澈转过头来看着他，依旧一言不发，她太疲倦了。 「你在那之后……」李泰民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再也没有去看过医生。」 「我为什么要去？」金恩澈问他。 「你就快要治好了，医生告诉我了，只要再来几次……」李泰民恳求地望着她。 「她这么说的吗？」金恩澈笑了笑，「那她不是个合格的医生。」 「恩澈！」 「你原来还会担心我？」 「我当然担心你。」 「那么……你是以什么立场担心我的？」 「……」李泰民沉默了一小会儿，艰难地开口：「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起码，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吧？」 「不可以。」金恩澈拒绝了他，「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却只能做朋友。」 「恩澈……」 「是你的说的，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也是你说的，让我宁愿憎恨你，也不要再爱你。」 「……」 「那么，也憎恨我吧。」金恩澈望着他的眼睛，那双好像从来不会有阴影落入的眼睛，「像我憎恨你一样憎恨我，不，甚至千百倍地、怀着后悔地憎恨着我。」 「可以开始了。」突然，房间的门打开了，沈pd搜寻了一圈，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 「那么，我先进去了。」金恩澈站了起来，对着李泰民露出一个微笑，「就像你一样，我会好好收尾的。」 …… 「你还可以反悔。」 金恩澈满身疲倦地走进车里，刚刚把自己扔进座位里，就听到闵宇顺开口。 「什么？」她抬起眼望他。 「我说，关于之后《moon》的宣传，现在歌曲的效果比预计的好太多了，可以不用再弄当初那套。」 「真难得啊……」金恩澈闭上了眼睛，把头靠在了椅背上，「落棋无悔的闵先生也能接受反悔了。」 「你做决定的那个时候还不清醒，」闵宇顺摇摇头，「我还不至于乘人之危到这个地步。」 「那么你现在问我，在这场婚礼之后……」金恩澈讽刺地笑起来，「是会觉得我很清醒吗？」 「我想，节目结束之后，也许你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什么看法？彻底和过去一刀两断，再也不要提及？」金恩澈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那是晶花姐，不是我。」 「我没有在强迫你什么，」闵宇顺耐心地解释，「我只是……一旦开始，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会后悔呢？」金恩澈烦躁地嘆了口气。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正是因为，它是件绝对会后悔的事？」闵宇顺试探地开口。 金恩澈笑了一声，开口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宇顺哥，你有听过twice的新歌吗？我是说《cheer up》。」 「我听过。」闵宇顺的表情沉重起来，「那是首很有竞争力的歌。」 「你知道人们怎么说嘛？」金恩澈笑起来，「《cheer up》是能让笼罩着韩国的阴郁月亮消散、重新照亮天空的太阳。」 「……」 「所以，就那么做吧。」金恩澈决定道，「不然，你的赌约也许就要输了。」 第76页 在良久的沉默后，闵宇顺终于开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嘆了口气，「恩澈，你该写新歌了。」 「我那熟悉的经纪人又回来了。」金恩澈揉了揉太阳穴。 「写一首欢快一点的歌，」闵宇顺嘱咐她，「毕竟，最安全的办法，是月亮与太阳都是我们啊。」 第四十二章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秘密朋友了。 金恩澈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她又走上了那条没有月亮的道路，遇上了那只死去的橘猫。 这一次，她看见李泰民悲伤的眼神，还有那孩子……那个被朴承元欺负到绝望的孩子乞求的眼睛，他们无声地望着她，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打开灯。 床头那盏李泰民送的月亮灯在顶灯的照耀下暗淡无光，她伸手关掉它，又傻傻坐着好几秒，才站起来。她把灯抱起来，走向了角落的柜子。 柜子里静静躺着金钟炫送的那本《唿吸》。 她的手轻轻拂过书的封面，又连忙收了回去，仿佛碰到它就要被带到另一个世界一般。她把怀里的灯塞了进去，关上了柜子，站了起来。 手机里是各式各样的讯息，粉丝的示爱与威胁，陌生艺人的打招唿，还有永远清理不完的未接电话。 那里面没有权志龙的任何音讯，好像自从那次的吻，他就彻底的消失了，对她的新歌也没有任何表示。金恩澈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像相较于失望，更是果然如此的预料之中。 她再次打开床头柜，拿出了里面那把车钥匙。 来到地下室的时候，她一眼就望见了角落里的私生粉。可能是红了的关系，她的私生粉数量更多了，也更坚持了，即使是这样冷清的凌晨，也坚守在这里。 她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飞快地上了车。 凌晨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空旷，也因此甩掉跟车也更难了。她废了好大的功夫，终于在后视镜里看不到那辆灰色的轿车，才轻轻松了口气。 然后是一片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金恩澈开到熟悉的大楼前，天色已经微微亮了，月亮几乎看不见，只有青蓝色的天空笼罩着安静的大地。 她从车里下来，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熟悉的少年朝便利店里的少女微笑。这一次女孩子是醒着的，红着脸和他在说些什么。 金恩澈停住了脚步，往另一边走去，小心不被里面的人看见，然后靠在便利店旁边的墙壁上。她等了一会儿，突然耳边响起那个伴随着晨露出现的少年惊喜的声音。 「前辈？」 李泰容朝着她露出一个笑容，那快乐是如此的强烈，感染得金恩澈也忍不住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吗？」 「我说过，前辈的眼睛很特别。」李泰容带她往路边走，「你要是晚一天来就见不到我了。」 「你听上去很高兴？」金恩澈问道。 「我要出道了！」李泰容忍不住小小地跳了一下，「就在不久后后。」 「诶？」金恩澈惊讶地停下了步伐，「恭喜你。」 「你看上去并不是在恭喜的样子。」李泰容收起了笑容。 「不是……」金恩澈拿起手机，「我只是明明记得……好像见过你的舞台。」 「前辈真的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啊……」李泰容失望地嘆了口气。 「啊在这里！」金恩澈打开一个视频，「这是你吧？」 「我4月份作为小分队出道了。」李泰容解释道，「这是那个时候的打歌舞台。」 「4月份？」金恩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那阵子可能太忙了，没有关注别的。」 「我也是这么猜的，」李泰容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新歌真的超级棒。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原来我是不受欢迎的客人啊？」金恩澈假装失落。 「因为看上去很忙，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李泰容真诚地回答道。 「在没有人的街道散步，对我来说也是种放松。」金恩澈笑着继续往前走，「尤其是能和朋友一起说话的话。」 「朋友吗？」李泰容瞪大了眼睛。 「请不要和我说敬语了吧？」金恩澈抬头看向露出了小半个头的太阳，血红色的天空仿佛是痛苦到极致的分娩，很快一切就能迎来解脱，「在这样美丽的景色下，说敬语……多煞风景啊。」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李泰容磕磕巴巴地换了平语。 「泰容哥……比我大吧？」金恩澈回过头来，「大三岁？」 「前……你是刚刚查了资料吗？」李泰容怀疑地看着她。 「被发现了啊。」金恩澈爽快地承认了，「我真的搞不太清你们的制度，刚刚也没有太懂，为什么又说要出道了呢？」 「之前的话……算是限定组合？」李泰容寻找着合适的类比，「这次的话，会像你们一样拥有一个固定的队，我还是队长！」他说着又高兴起来。 「厉害！」金恩澈应景地拍了几下掌，又问道：「你们组合……有二十几个人吗？」 「这次我出道的组合只有7个人，但是后续可能会加人。」 「一直加吗？」金恩澈逐渐明白过来，「类似当初super junior计划的那样？你们社长对这个概念还真是执着啊……」 第77页 「能一直有新鲜感吧？」 「但是这样会很辛苦……」金恩澈轻轻地摇摇头，「无论是对你的粉丝，还是对你自己，都很辛苦。」 「为什么这么说？」李泰容不解地看着她。 「新来的人，原来的人，上位圈的人，下位圈的人，被选中的人，不被选中的人……这是场没有停止的选秀啊。」金恩澈看到对方沉重下来的表情，住了嘴。 「我不会让它发生的。」少年很郑重，像是在许下一个承诺。 「抱歉，我好像总是只能看到事情最糟糕的一面。」 「我现在明白以前前辈们说的……出道后更辛苦是什么意思了。」李泰容也跟着摇摇头，「真可怕啊。」 「但是出道还是件很幸福的事情。」金恩澈试图补救，「恭喜你，以前的辛苦都没有白费。」 「为什么突然这么正经？」李泰容笑起来。 「啊说起来，我给你准备了出道礼物！」金恩澈连忙转移话题，一边说一边往车里走去。 「出道礼物？」李泰容怀疑地跟在后面，「明明是今天才知道我要出道的吧？」 「那也不妨碍我准备礼物啊？」金恩澈说着打开车门，弯腰拿东西。 「不会又是别人从哪里给你带的伴手礼吧？」李泰容虽然这样说着，还是期待地往车里张望。 「噹噹！」金恩澈拿出一个保温壶和一个一次性纸杯，「上次喝了你的咖啡，这次我来请你。是用了昂贵的豆子手磨的！」她特意强调道。 「是昨天晚上没喝完的咖啡吗？」李泰容握紧了手里的冰美式。 「是我半个小时前，磨好豆子手沖的。」金恩澈小小瞪了他一眼，「只有一杯的量，本来是准备带着一边看日出一边喝的。」 「那现在……还勉强来得及？」李泰容看向天际，太阳已经露出了大半，只剩最后那小小的半圆还藏匿着。 「尝尝？」金恩澈小心地把保温壶里的咖啡倒进纸杯，递给他，顺手拿过他手里的冰美式。 李泰容接过来，凑近闻了闻，整张脸皱成一团，然后小心地喝了一口，过了几秒，才表情微妙地开口：「你是不是只是想要我的冰美式而已。」 「不可能啊？」金恩澈回忆起咖啡豆包装上长长的宣传语，「你没有喝出柑橘香、茉莉花香、甘蔗的甜味和青柠的酸味吗？」 「这是咖啡，不是混合果汁。」李泰容嘆了口气，「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一股橘香味？」 「那就对了，毕竟是连珍熙都说好的豆子呢。」金恩澈放心地举起手里的咖啡杯，「来，为你的出道干杯！」 「但是还是想要加点牛奶。」李泰容小声地吐槽了一句，还是捧场地举起了纸杯。 金恩澈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然而口中瀰漫的不是咖啡特有的香味与苦涩，而是一股腐烂的味道，她梦里那只猫腐烂的味道。 抑制不住的，金恩澈吐了出来，她弯腰拼命地干呕，试图把自己的身体排空，可是她的身体早就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最后难受地蹲在地上，拼命咳嗽，但那股噁心的味道顽强地包裹着她，想要把她吞噬。 「你还好吧？」李泰容紧张地在她身边蹲下。 「没事……」好一会儿，金恩澈才平復下来，她忍住那股不断涌上来的噁心感，努力露出一个微笑：「你的咖啡……也太难喝了。」 「你看上去很不好。」李泰容完全没有相信她的解释，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只是担忧地望着她。 「可能是惩罚吧？」金恩澈的声音很轻，「我今天……做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决定。」 「你……」 「糟糕到也许我以后真的会后悔……但我……还是想这么做。」金恩澈感到因为干呕而痛苦的生理泪水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很快就消失了。 「我送你去医院吧？」李泰容看上去很担忧。 「不用了，老毛病了。」金恩澈抹去眼角的泪水，扶着车子小心地站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下次请我喝好一点的咖啡吧？」 李泰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答应道：「我会的，下次请你喝最好的咖啡。」 「那么，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金恩澈重新又拿起手机，她的手还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但万幸过了一会儿总算稳定下来。 「我当然愿意，就是……」李泰容迟疑地接过手机，「我们的经纪人可能会检查手机。」 「这么严格？这就是大公司的威严吗？」金恩澈扬起眉，「那……我们存的时候用化名怎么样？」 「化名？」李泰容看上去有点心动。 「就说是以前普通朋友的那种名字，我小时候就想好了……」金恩澈这次总算成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叫烟雨怎么样？金烟雨，是不是很唯美？」 「这名字是不是有点显眼？」李泰容无奈地提醒她，「而且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名字。」 「严格到这个地步吗？」金恩澈失望地嘆了口气，「好吧好吧，那普通点，叫……金民俊吧？」 「金民俊？」李泰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倒是正常得像真人的名字了。」 「那是我弟弟的名字。」金恩澈解释道，「你呢？我该怎么存你的名字？」 第78页 「唔……」李泰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问道：「ty？怎么样？」 金恩澈噗嗤笑了一声，「真是简单明了啊，不过反正没人会翻我的手机，那就这样……t……y……好了！」她摇了摇手里的手机，「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秘密朋友了。」 第四十三章 如果她连憎恨都得不到，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秘密朋友了。」 「秘密朋友？」李泰容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谁也不知道，只有我们彼此知道的朋友。」 「这样吗？」李泰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髮，突然他的动作顿住了，「那是？」 金恩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熟悉的灰色轿车和那几张熟悉的脸上的愤怒。「那是我的私生粉，」她漫不经心地又回过头，「不用在意他们，他们不敢靠近的。」 「真的没关系吗？」李泰容忍不住把帽子压低了一些。 「他们不会说出去的。」金恩澈垂下眼睛，「当私生粉不就是追求这个吗？掌握爱豆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你和我想像的……很不一样。」李泰容的表情有点沉重。 「你想像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金恩澈好奇地看着他。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应该撒娇着要别人照顾，而不是转眼就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开玩笑。」李泰容盯着她的眼睛，「遇到曾经的阴影的时候，应该有一个人站在你的身前保护你，而不是现在这样，无动于衷地……站在这里。」 「我让你失望了吗？」金恩澈笑起来，「原来成名后的爱豆生活，其实是这个样子的？」 「我确实很失望。」李泰容这样回答，「但不是对你。」 …… 在5月的最后一周，他们拍摄的那场婚礼播放了，收视率创下了节目的新高，光是关于这对夫妇到底还有没有遗憾的帖子就能讨论上好几页，观众们信誓旦旦地觉得他们私下里一定真的在谈恋爱，节目上的结束只是一种掩人耳目。 在cp粉们还没能这样安慰自己两天，闵宇顺很快就把他们分手的消息传了出去，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众说纷纷，但总之他们两个人一定分手了，并且闹得很不愉快，金恩澈才会写出那样一首称得上是「诅咒」的歌。 关于他们两个分手到底是谁的错的讨论如火如荼，金恩澈的ins底下又多了好多恶评，似乎离开李泰民，离开他那层好名声的担保，她又回到了过去那被评头论足的生活。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新闻让李泰民一向完美无缺的名声有了阴影。她的粉丝和李泰民的粉丝很快就相看两厌，都试图找出对方「犯错」的证据。 而李泰民从来没有打过她的电话，没有愤怒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让一切结束得如此难堪。 他沉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从来不主动提及她，只有在被问到避无可避的时候才微笑着表示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与朋友。 就好像金恩澈所做的一切都是孩子气的发泄，而他是那个包容的大人。 也许遇见她本身对于李泰民来说，就像是他信仰的宗教里上帝给的磨练，他很好地经歷了考验，成为一个更完整的人。 金恩澈感到有一股怒火在心底燃烧，那种郁结于心、难以释怀的怒火。 在等不到他来电的第三天，她删掉了李泰民的号码。 如果她连憎恨都得不到，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当然还是有意义的，她的粉丝们比从前更加疯狂地支持她，而他们支持支持她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买专辑。她们的新专辑销量本来在到达8万左右的时候已经疲软，但现在一下子在短短三天里冲到了9万多，似乎突破十万大关指日可待。 也是在看到了这个数字，社长终于拍板，要拍摄她们的新团综了。 「你们的新团综——fortune，从现在开始。」闵宇顺花了好大功夫请来的李pd在摄像头后面宣布。 「为什么叫fortune啊？」林珍熙好奇地问。 「有种不好的预感。」尹晶花沉重地嘆了口气，「如果是赌运气的话……」她的话没有说完，就绝望地捂住脸。 「那晶花欧尼就完蛋了！」林珍熙大笑。 「为什么叫fortune这个问题，」李pd露出一个笑容来，「需要你们走完这趟旅程，来告诉我答案。」 「旅程！」林珍熙的眼睛亮了，「我们终于要去旅行了吗？」 「我想去冰岛！」尹晶花刚刚举起手。 「瑞士！」林珍熙也跟着举起手。 「美国！」李真英跟着说道。 「……日本？」金恩澈想了想，不太确定地举了一半的手。 「唉！」林珍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为什么要说这么近的地方！起码也要飞上十几个小时的那种！」 「好！就是日本！既然我们恩澈这么说了……」李pd迅速拍了下手，「那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什么啊……」四个人整齐地一起嘆气。 「好了，赶快收拾行李吧，我们在半个小时后出发。」李pd提示道。 「时间这么紧张！」四个人匆匆忙忙站起来，李真英还不忘对着摄像头介绍她们的新宿舍，「大家还没见过我们的新宿舍吧？是不是很敞亮？」 金恩澈则从衣柜里拿出准备好的衣服与饰品，复述昨天晚上造型师的一通话，「既然去日本那这次就是日系风格！首先，贝雷帽是不能缺少的……」 第79页 四个人每人推了塞得满满当当的一个大箱子，排队上了车。车上挂了小帘子挡住了前方，而两边的车窗则用黑色的膜贴得严严实实。 「一般装扮成这样……」尹晶花老练地开口，「就不是真的去日本。」 车子大概开了一个半小时，终于达到了目的地。四个女孩被要求戴上眼罩，小心地下了车。 「没有哪个机场要开这么久吧？」林珍熙嘟囔着。 「好了，请摘下眼罩吧。」李pd说道。 四个小姑娘摘下口罩，往四周好奇地张望了一番，两边矗立着日式的矮小建筑，店铺门口也挂着日语的标牌。 「真的很像日本？」李真英神奇地感嘆着。 「让我们恩澈来介绍一下吧？」李pd看向金恩澈。 「恩澈，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剩下三个人也跟着看向金恩澈。 金恩澈对着镜头笑起来，「这里是我的家乡——东豆川。」 「啊那个日本城！」尹晶花反应过来，立刻开始对着镜头抗议：「这就是日本吗？」 「让我们去日本吧！」林珍熙熟练地撒起娇来，「拜託……」 「在这个被称之为『小京都』的东豆川，不仅仅是我们恩澈的家乡。」李pd继续走着流程，「实际上，我们四位成员都在这里留下过影像，照片就散落在附近的某处，请找到它们吧？」 「我没有来过这里啊？」林珍熙茫然地歪了歪头。 「先找找看吧？」李真英带着大家往旁边的店铺走去，「和服租赁！」她高兴地指着招牌停下了步伐，「我们试试这个吧？」 四个女孩叽叽喳喳地挑选起和服来，林珍熙和金恩澈最先选好，林珍熙挑了一件可爱的粉色，衬得更加的娇小可爱，而金恩澈则挑了一件白色的，繫着鲜红的绸带。 「好像巫女诶！」林珍熙绕着她看了一圈，夸奖道，「感觉下一刻就要翩翩起舞了。」 金恩澈配合地跳了一小段舞蹈，门外闻讯而来的粉丝激动地尖叫起来。 换好衣服的李真英和尹晶花听到响声，了解了情况后也跟着加入了进来，最后四个人莫名其妙地跳起了交际舞。 等到一曲终了，林珍熙喘着气突然指向一旁的墙壁，「那个小姑娘有点像恩澈？」 店里的墙壁上挂着以前游客的照片，左上角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她穿了一件粉白色的浴衣，扎着双马尾，正对着镜头甜甜地微笑。 她的眼睛微微上挑，亮闪闪的，像是只狡黠的小狐狸。 「真的很像。」尹晶花凑近了端详，「就是恩澈吧？」她看向跟在后面的李pd，「这是恩澈的照片吗？」 李pd点点头，「恭喜你们找到了第一张照片。」 「很容易嘛！」林珍熙踮起脚尖，把照片摘了下来，「现在这是我的啦！」 「我也只有这张啊！」金恩澈连忙去抢，「当初没有要底片……」 「是孤品吗？」林珍熙高兴地把照片举高，「那更加是我的了！」 两个人都把手举得高高的，试图抢夺照片。 尹晶花对着镜头指指她们两个，无奈地摇摇头，「现在我来带大家感受一下，什么叫身高的压制。」说完往前走了几步，轻松地把照片拿到了手。 两张小脸一齐转过来，一样的委屈，「晶花欧尼！」 「好啦，」李真英笑着趁尹晶花不注意，从她手里抽出照片，交还给金恩澈，「那里有章鱼小丸子的店，要不要去看看？」 「章鱼小丸子！」林珍熙欢唿一声，往她手指的方向奔去。 「在『日本』就应该吃章鱼小丸子啊。」尹晶花满意地点点头，「走吧，我们去买点？」 「啊……小心烫。」李真英接过食盒，夹起一颗餵给林珍熙。 林珍熙伸过头来，张大嘴巴，半叼着吃了下去，满足地笑起来，配上浅橘色的头髮，像只刚吃完小鱼干的小橘猫。 尹晶花眼巴巴地等在后面，李真英又投食了一位，一边说着「不行我也好饿」一边赶忙自己也吃了一颗。 她夹起最后一颗，看向金恩澈时有点犹豫。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金恩澈，又看了一眼摄像头，还是递了过去，「恩澈，现在已经不烫了，你试试。」 金恩澈凑近，小心地咬了一口，章鱼的腥味迅速吞噬了她，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大海，那片淹没了她的大海，她控制不住地低下头捂住了嘴巴。 第四十四章 中……国…… 金恩澈控制不住地低头捂住了嘴，在她试图中止摄像之前，林珍熙飞快地凑过来，啊呜一口咬掉了剩下的那大半个小丸子，然后挡住了她的镜头洋洋得意地宣布：「烫到了吧？哈哈猫舌头的下场！」 「我看你才是猫吧。」尹晶花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刚刚那个样子，和我们以前宿舍大楼门口那只橘猫一摸一样，它有次就是这样抢别的猫食物的。」她说着还比划起来，「就这样……哗得一下窜了过去。」 林珍熙朝她做了个鬼脸，一不小心撞到了悬挂在门口的风铃，风铃叮叮噹噹地乱响起来，本来系在上面的长方形纸条也应声而落。 「小笨猫。」尹晶花无奈地说了她一句，弯腰把纸条捡起来，「这是……」她展开纸条，「珍熙你吗？」 「什么？」林珍熙揉着额头茫然地看着她。 第80页 「这是你的照片吗？」尹晶花展开手里的照片，向她展示，「真是很有你的风格呢。」 照片上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捧着一盒对她的小手来说有些大的章鱼小丸子，站在一只巨大的章鱼下面笑得阳光灿烂。 「啊是我小时候在大坂拍的照片。」林珍熙这才想起来，然后委屈地撅起了嘴，「为什么用这张？我明明有那么多好看的照片，导演偏心！恩澈的照片多好看啊……」 「我们在联繫了你的父母，说想要你在日本的照片时……」李pd迅速澄清，「只拿到了这一张。」 「哈哈！」尹晶花大笑起来，「果然是伯父伯母啊，挑得很好！」 「哼！」林珍熙瞪了她一眼。 「也很可爱啊。」金恩澈终于缓了过来，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加入了谈话，「那里有鞦韆，要不要去看看？」 「你们去看看，我和晶花去买点喝的。」李真英指了指后面的咖啡店，「要喝什么？」 「冰美式！」林珍熙开心地举起手，「很多冰块的那种。」 「恩澈你呢？也是冰美式？」尹晶花扬起眉，「还是要不要加入我们拿铁教？」 「……」金恩澈愣了一秒，才回答道：「请帮我带杯冰水吧？」 「冰水？」 「上次体检结果出来了，」金恩澈把手放在眼睛旁，做出哭泣的动作来，「医生说胃不太好，不能喝咖啡了。」 「可怜的孩子。」李真英拍小狗似地拍拍她的头。 金恩澈和林珍熙两个人正颇有童趣地坐在鞦韆上玩你推我，我推你的游戏，李真英无奈的声音在她们背后响起，「我们在咖啡店找到了我的照片。」 「欧尼的照片吗？」金恩澈疑惑地站起来，「欧尼不是说从来没有来过东豆川吗？」 「是没有来过，」李真英把照片递给她，「你看了就明白了。」 「什么啊？」把脑袋凑过来的林珍熙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不是我们公司大楼下面的咖啡馆吗？这张照片还是我拍的呢！」 「是哦，」金恩澈也反应过来，指了指照片的角落，「你看这里，不是我们公司的logo吗？」 「这里也开了一家一样的咖啡馆。」李真英解释道，「所以……四捨五入就算我也在这里拍了？」 「诶……」林珍熙看向李pd，「太敷衍了吧？」她皱起脸抗议道。 「那么现在，就剩下晶花的照片没有找到了。」李pd无视了她的抗议，在围观的粉丝们的笑声中继续说道，「请继续加油。」 她们接下来几乎把整条街都翻遍了，在古着家具店门口的钢琴那弹过曲子、在湖边散过步、在书店介绍了自己喜欢的日本作者、在商店互相挑选好了纪念品，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尹晶花的照片还是杳无踪迹。 「到底在哪里呀？」林珍熙累得靠在了墙上，睁着她无往不利的兔子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李pd，「给我们点提示嘛？」 围着她们的人变得更多了，跟了整整一天的、林珍熙的忠实粉丝在旁边大喊：「古董店！在古董店！」 「你不要说话！」林珍熙气唿唿地在嘴巴旁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因为你的话我在古董店整整转了三圈！三圈！」 然后又是一片笑声。金恩澈在笑声里看到了那天大喊着安慰她叫来救护车的小姑娘，她对上了金恩澈的目光，激动地拼命挥手，动作大到整个人都摇动起来，像一只傻傻的土拨鼠。 金恩澈忍不住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要给提示的话，需要一点代价。」李pd如是说。 「什么代价？」李真英警惕地看着他。 「我们本来的计划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给你们80万韩元作为经费，但是如果使用提示的话，就要减到70万韩元每天。」李pd详细地解释着。 「经费？」林珍熙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她说着突然露出了笑容，「所以真的要去日本吗？」 「那绝对不能减！」李真英双手在胸口比了个叉，「就算是10万韩元也不能减！」 「可是找不到啊……」林珍熙泄气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不用这么麻烦。」尹晶花突然大步流星地朝一边走去，对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一对情侣开口：「请问，是我们的粉丝吗？」 被问到的女孩愣了一下，看了眼身边的男朋友，点了点头。 「那……要合照吗？」尹晶花指了指男生手里的拍立得。 「哦……那太好了？」女孩子愣愣地让男朋友拍了一张，然后又被尹晶花要求拍了一张，最后还用手机拍了好几张。， 此时，尹晶花才满意地甩了甩手里的拍立得照片，问道：「这张可以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女孩子看上去还是没反应过来。 「爱你！」尹晶花朝她做了个飞吻，然后拿着照片得意地回到队员们中去，「东豆川的回忆……拿到了。」 「酷！」林珍熙总算明白过来，开始疯狂鼓掌，一边鼓掌一边还在喊：「晶花！晶花！」 尹晶花指挥着粉丝们一起喊了一阵，才满意地行了个骑士礼，看向李pd。 「这……」李pd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完全符合要求啊，」尹晶花把照片递给他，「当初也没有规定是什么时候的影像吧？」 第81页 李pd接过照片，嘆了口气，还是说道：「认证。」 林珍熙开心地跳起来，和金恩澈击了个掌。 「不过我们还是先去看一下，本来准备的影像吧？」李pd拍了下手，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到底在哪里啊？」成员们好奇地跟了上去。 「请仔细看。」李pd把她们带回了林珍熙认认真真搜刮过三遍的古董店，「角落里那台电视播放的画面。」 「是那个啊……」尹晶花看了一会儿，终于想了起来，「难为你们连这个都找到了。」 「是什么？」林珍熙迷茫地凑近了电视。 「我小的时候……回过一次韩国。」尹晶花漫不经心地解释着，「正好碰到了某位导演，想要我扮演一个角色的小时候，现在想起来，好像就是在这里拍的。」 「我们在这兜了三圈！」林珍熙抓狂地看向她，「你却连自己拍的电视也想不起来了。」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尹晶花耸了耸肩，「再说，我都没看过成片。」 金恩澈却突然想起来，她们曾经偶然地谈起过，尹晶花成年前几乎没有回过韩国。只有一次，在她还小，生活还很幸福的时候，她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招来，回韩国奔丧。 在那一次之后，她的人生就彻底地改变了。 「那么我们现在集齐了四张照片，」金恩澈看向李pd，「有什么奖励吗？」 「这四张照片……」李pd敬职敬业地继续着，「是开启你们之后旅程的钥匙。」 「果然是旅程！」林珍熙高兴地蹦了一下，又满怀期待地追问：「所以我们去哪里？」 「应该说，我们可以去哪里吧？」尹晶花却面露怀疑。 「晶花渐渐掌握我们的节奏了。」李pd示意其他人送上来一个盖着布的盘子。 「这是什么？」李真英接过来。 「各位还记得我们的团综叫什么吗？」李pd突然问道。 「fortune？」金恩澈猜测道，「是要玩福不福吗？」 「对，fortune。」李pd示意她们揭开蒙着的布，「fortune-teller的fortune。」 李真英拿开布，盘子上放着两个水晶球。 「你们旅行的终点究竟在哪里，要看上天的决定。」李pd神神秘秘地解释道。 尹晶花笑了一声，凑近看了看其中一个水晶球，然后笃定地开口：「我看到了蓝色……还有白色，大片的蓝色和白色，哦我知道了！是冰岛！」她看向李pd，「看来我们要去冰岛啊？」 「对！」林珍熙立刻反应过来，指了指水晶球，「你看，那里明明是一块冰做的小岛，绝对是冰岛！」 「请听我说完。」李pd又嘆了一口气，「两个水晶球下面写着不同的目的地，现在，请听从上天的指示选择你们接下来几天行程的目的地吧。」 「所以还是福不福。」林珍熙夸张地摇头，「很没有创意诶！」 「左边……还是右边呢？」李真英开始仔细地观察两个水晶球的不同，「左边颜色好像浅一点？」 「我看不出来。」金恩澈摇摇头，「随便选一个吧？」 「珍熙来选。」尹晶花马上把林珍熙往中间推。 「对，珍熙你来！」金恩澈认同地点点头，「我相信你的运气。」 「好的，那我来。」林珍熙搓了搓掌心，往两只手心哈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点来点去点了好一会儿，才选中了其中一只。她小心地拿起了水晶球，底座上露出了小小的字条。 李真英拿起字条，展开，大声读了出来：「中……国……」 第四十五章 她好像下意识地对每个可能是粉丝的人心怀戒备。 「中……国……」 「中国？」金恩澈眨了眨眼睛，「听上去不错呢？」 「等等！」林珍熙举起手，像是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还有什么规则没说的吗？」 「珍熙也渐入佳境了啊。」李pd点点头，「对于旅程我们是有些要求。1.到达中国后，全程由成员们自驾，我们只提供导航和车辆。」 「自驾？」李真英烦恼地摇摇头，「我不行，我开车超级糟糕。」 「那看来只有我和恩澈了。」尹晶花一把揽住金恩澈的肩膀。 「还有我！」林珍熙连忙提醒，「我也有驾照，还有国际驾照！」 「不行！」剩下三个人一致摇摇头，然后李真英向着镜头解释道：「之前……珍熙买了辆新车，说要带我们去兜风，结果开得……」她痛苦地捂住脸。 「虽然我个人也很喜欢开快车，」尹晶花接着说，「但是珍熙的车……」 「心脏差一点的人都不能坐。」金恩澈深有同感地补充道。 「2.每天会在特定的时间段开始直播，时常1-2小时不等，直播观看人数最低为1万人，每少一千人扣10万韩元，当然，每多一千人也就加10万韩元。」 「1万人？」李真英震惊地捂住脸了，「导演！我们不是您以往拍的那些综艺人啊。」 「是啊，导演，看看我们……」林珍熙又开始装可怜，「我们是超级无趣的爱豆！爱豆！」 「爱豆的直播要1万人，应该是起码的自尊心吧？」李pd不为所动，「而且我们没有局限在韩国，选了全世界都可以看的直播平台。」 「那扣钱要有个下限吧？」尹晶花继续讨价还价，「每少一千人扣10万韩元，可以扣10次，但是一开始也只有80万韩元而已。」 第82页 「不是……」李pd被逗乐了，「你们连吸引两千人看直播的信心也没有吗？」 「没有！」四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都做到这个程度了……」李pd无奈地妥协了，「好吧，最多扣到50万韩元，再少你们就没法付房费了。」 「这种话……」林珍熙紧张地拉住了旁边的金恩澈，「令人不安。」 「好了，现在，出发去机场吧。」 …… 她们拖着行李箱又折回首尔，等到到达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午夜了。林珍熙小声和金恩澈嘟囔着：「我怀疑是故意拖到现在的……」她一边说一边打哈气，「红眼航班最便宜了。」 「在飞机上睡一会儿吧。」金恩澈安慰她，「今天的份量应该足够了。」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金恩澈自己在飞机上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看向窗外，在一片夜色里那属于城市的人间烟火连成一小片的星星点点，在这些星星点点里印出了她熟悉的名字。 金恩澈转过头来，看向过道，原来是刚刚走过的男人的衣服反射在了窗户上。 那个男人，不，准确地说那个少年穿了一件她们上一张专辑的中奖t恤，上面印着她们四个人的签名。 说实话，在这个时间点的飞机上看到这件衣服并不是什么好事，与其说是巧合，更大的可能性又是谁阴魂不散的私生粉。 但那个少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没有向她们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投去注视的目光，金恩澈只能看见他帽子底下露出来的金黄色捲髮。 那看上去是个年轻的外国人，可能甚至根本不认识她们。也 许衣服只是谁的礼物，也许是她想的太多了，这当真是场巧合。 她好像下意识地对每个可能是粉丝的人心怀戒备。 她们在凌晨三点半达到了上海，办完了一系列手续来到停车场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摄影师又打开了摄像头。 「现在拍摄吗？」林珍熙还没有睡醒。 「我们在上海的一个美丽小岛上订了你们的酒店，目的地已经在导航上设置好了，现在请亲自开车过去吧。」李pd露出了身后的一辆吉普车。 「酷！」尹晶花一下就清醒了，「我来开！」她自告奋勇地打开了驾驶座的门。 「那我给你看看路吧，」金恩澈走向副驾驶，「正好珍熙和真英姐能在后面休息一会儿。」 「还有，从早上六点钟起正式开始直播，六点半结束。」李pd补充道，「直播的摄像头是前排那个，你们需要的时候可以拿下来。前面的手机是直播的镜面画面，恩澈到时候注意下直播的留言。 」 「六点钟？」李真英被吓醒过来，「究竟有谁六点钟会来看直播？」 「那么，加油吧。」闵宇顺接着嘱咐道，「我们在后面那辆车子里，有问题联繫我。直播开始前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的，如果中间遇到什么问题需要中止画面……」他顿了顿，不放心地又看了金恩澈一眼，「就说想吃冰激凌，香草冰激凌，明白吗？」 「你真的觉得会有人看吗？」金恩澈不解地看着他，「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 「给我一个标尺，」闵宇顺这样答道，「让我看看，你们的人气到底到了哪一步。」 「如果数字很难看呢？」尹晶花探出一个脑袋，「清晨六点的直播，在韩国是七点吧？正是上班的时间……」她摇摇头，「如果观看人数很难看，我们会成为笑柄的。」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对此，闵宇顺胸有成竹，「在那之前，让我看看你们真实的号召力吧。」 …… 「hello，大家看得到我吗？」金恩澈把摄像头凑到脸前，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唿，「大家好，我是恩澈！晶花欧尼在开车，后面两位……还没睡醒。」她一边说一边拿摄像头绕了个圈，后座的两位表情睡眼朦胧地打了个招唿。 「我们今天……」林珍熙一边打哈欠一边接过了解说的任务，「早上三点多……到的上海，然后就立刻开始开车，开到现在，因为宇顺哥说定的酒店在上海边缘的小岛上！这简直是两个城市！」她一边说一边激动起来，「这绝对是压榨！订了红眼航班，选了离市中心一个多小时路程的酒店，我们这么穷的吗……」 「你这样说我对酒店也担忧起来……」李真英接着道，「会不会是那种废弃已久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尹晶花笑起来，「我知道那个岛，是上海很着名的休养胜地。」 「很着名吗？」金恩澈期待地问。 「大概就像纽约的长岛一样？」尹晶花想了想，「是如果想亲近自然，会去的地方。」 「long ind！」林珍熙开心地欢唿了一声，「我现在超级期待了！」 「外面的景色也开始好看起来了！」金恩澈把镜头转向窗外，「是水杉……感觉我们像在被水杉夹道欢迎着，如果是秋天一定很美。从夏天一直开到秋天……然后是冬天，冬天雪落下的时候……」突然间，她的脑海里响起了一段旋律。 「恩澈啊，在写诗之前，看看留言吧？」尹晶花笑着提醒她。 「啊……我又开始胡言乱语了。」金恩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看固定在前方的屏幕，「大家的留言好快啊……我看不过来。」 第83页 「恩澈！恩澈！先看看在线人数！」李真英连忙提醒她。 「我看一下……」金恩澈把手里的摄像头递给后座的两位，然后凑近了屏幕，「差不多有……三千人？」 「三千？」林珍熙拍了一下掌，「一开始就有三千吗？哇！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找到入口的啊？简直了不起……」 「说是在ins上发了通知。」金恩澈努力辨认着留言，「在问我们为什么突然直播呢？啊还有问怎么去上海了的？」 「咳咳！」林珍熙装模作样地咳了咳，「这里是fbs的林珍熙，现在就在某某女团的自驾车上发出报导。真英小姐，请问为什么突然去了上海呢？」 林珍熙和李真英两个人在后面一唱一和地介绍起这次的团综和突如其来的直播要求。 「晶花欧尼？」金恩澈从密密麻麻的留言中抬头，正想放松下眼睛，却见到了前方慢慢瀰漫开来的雾气：「我们真的……没有开错吗？」 在开过长长的水杉道路之后，她们现在开进了一条奇怪的小道。 明明道路与路牌看上去都像是刚修葺完不久崭新的样子，两旁装饰的树木却杂乱地长着，杂草足足有她们的车那么高，从两端张牙舞爪地向中间探去。 即使是双行道，现在却也只有最中间窄窄的一小段可以通行。配上突然瀰漫起来的雾气，有了种阴森的诡异感。 尹晶花放慢了车速，开在了中间的虚线上，「按照导航来说，应该没错。」 「要不要停下来找人问一下？」李真英也紧张地往外看去，「那边好像是居民区吧？」 「但是看上去没有人住……」林珍熙打开了窗户，「好像是还在施工的建筑。」 「要不先停下来？」金恩澈建议道。 「宇顺哥，你在看吗？」尹晶花问道，「我们要停车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双闪，慢慢停了下来。 在镜头外，金恩澈小心地指了指摄像头，朝李真英投向疑问的眼神。李真英回了她一个不知所措的摇头。 闵宇顺从她们后面的车子里下来，皱着眉敲了敲尹晶花的车窗，「路应该是没错的，去年底我们的工作人员开过一次，就是这条路。」 「路没错的话这是怎么回事？」林珍熙又把镜头对准前方的路，「看上去很可怕诶。」 「我们在和民宿的老闆联繫，但现在一直联繫不上……」 「哈哈！」尹晶花突然笑了起来，「我们宇顺哥现在急了！」她对着镜头笑着解释道，「真想让你们看看，从他做我们的经纪人起，我从来没有看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哇，真难得啊！」 第四十六章 想像成我吧，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我们宇顺哥现在急了！真想让你们看看，从他做我们的经纪人起，我从来没有看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哇，真难得啊！」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闵宇顺无奈地看向还在笑着的尹晶花。 「好吧。」尹晶花耸了耸肩，转向金恩澈，「恩澈，留言怎么说呢？有没有人认识这个地方啊？」 「大家在说……」金恩澈努力辨认着飞快闪过的文字，「看上去有点吓人。」 「是有点吓人哦？」林珍熙又把摄像头对准两旁的景色，张牙舞爪的杂草在雾气中随着风若影若现，像是鬼片里才会有的场景。 「是不是有点像寂静岭？」尹晶花兴致勃勃地打量四周，「时间到了，我们现在已经去了『里世界』？可能待会儿怪兽就要来了！」 「晶花欧尼，」金恩澈拉住她的手，「不要说这些……」 「我们恩澈害怕了吗？」李真英笑眯眯地问道。 「我没有害怕，」金恩澈矢口否认，「我只是不喜欢这些……」 「好吧好吧，你不喜欢这些……」尹晶花一点也没有相信的样子，但还是换了话题，「那么我们现在认真地请求大家的帮助，有没有在看到中国粉丝？或许，有人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们没有开错吧？」她说着又笑起来，「救救我们的宇顺哥还有导演大人吧！两个人看上去都要疯了……」 金恩澈重新看向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留言的内容从原来的好恐怖啊有点害怕之类的拐了一个大弯，突然密密麻麻全是李泰民的名字，韩语的，中文的，日文的，还有英文的。 真可笑，她竟然认识他名字在每一种语言里的写法。 -恩澈是不是真的害怕了？她胆子一如既往的小啊 -我梦回我结，恩澈还是和以前一样，害怕的时候嘴硬地说是不喜欢 -这个时候为什么泰民不在！ -call taemin！！ -有病吧这是f-girl的直播，和李泰民有什么关系 -呜呜呜我一想到他们分手就心痛，如果这个时候泰民出现能不能复合 -泰民泰民泰民，恩澈你真的需要他 -cp粉滚出去 …… 「怎么了？」林珍熙好奇地问道，「有人认出来了吗？」 金恩澈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般，抬起头，「大家刷得实在是太快了，几乎什么也没看到。」 「有这么害怕吗？」林珍熙怀疑地看着她，「还是空调太低了？需不需要毯子？」 「我们恩澈啊，」尹晶花笑着揽住了她，「姐姐会把你带出去的，不会让你真的去餵怪兽的……」她一边说一边也低下头去看屏幕，沉默了一两秒，然后仿佛什么也没看到地抬起头：「大家也不认得吗？要不我们再往前开开看？」 第84页 …… 「所以你们最后怎么找到路的？」李泰容问道。 金恩澈是在午夜的时候收到了他的信息，那个时候她们好不容易完成了计划里的一系列活动和游戏，终于拥有了一个能在床上睡觉的夜晚。 她洗完澡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被夜色染成黑色的树木发呆时，手机响了起来。 李泰容发来了一张夜景，一个她很熟悉的夜景。 她激动地拨打了他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你也在上海吗？」 「对，我们这两天在中国有活动。」 「可是……不是准备出道吗？」金恩澈有些困惑，「准备在中国出道吗？」 「真伤心啊……」电话那头嘆了口气。 「什么啊？」金恩澈笑了起来，「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我之前出道那次，是在中国出道的啊。」李泰容解释道，「这次也是之前的团的活动。」 「总之，就很意外嘛！」金恩澈迅速转换话题，「我记得那幢大楼，上面会写wee to shanghai……」 「所以看到的时候就立刻拍给你了。」李泰容炫耀起来，「我住的房间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那幢楼，还有很美的上海夜景。」 「真好啊……」金恩澈笑起来，「我们竟然在同一个城市。」 「很奇怪，明明我们以前一直在一个城市，甚至更近一些，」李泰容突然感慨起来，「但是好像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以前我们不认识，当然没有这种感觉。」金恩澈却不认同，「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想到和我的朋友生活在一片土地上，哪怕是在首尔，我也觉得很快乐啊。」 「你就是这么和粉丝说话的吗？」李泰容惊嘆了一声，「果然人气高是有原因的啊。」 「你觉得我在说漂亮话吗？」金恩澈的声音轻了下来，「我的朋友很少……非常少，所以每一个……都非常珍贵。」 「……」 「那么，你怎么知道我在上海的？」金恩澈努力让氛围重新轻松起来。 「刚刚打开手机就看见新闻了。」 「新闻？」一整天没有看手机的金恩澈惊讶地问道，「我们上新闻了吗？」 「是的，标题还很吓人！」李泰容抱怨起来，「《f-girl录制中突发意外》，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 「这种标题吗？」金恩澈无奈地嘆了口气，「大概是我们那位伟大的经纪人的手笔。」 「不过他真的很厉害。」李泰容兴致勃勃地追问，「所以你们最后是怎么找到路的？直播在最关键的时候就关掉了！」 「后来从后面开来一辆车，见我们堵在中间就下车来问了。」金恩澈解释道，「他告诉我们说还有条大路，这条小路本来就是别的小区的内部道路，因为前一阵子的颱风又一直没有人来维护，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啊……」李泰容听起来有些失望。 「你在想什么？真的寂静岭吗？」金恩澈笑起来。 「真的很有那种感觉啊！」李泰容辩解起来，「尤其是雾气，真的是恰到好处！」 「后面车停下来，那个人下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金恩澈承认道，「这完全是《犯罪心理》受害者遇袭的开头啊。」 「你真的很怕这些啊？」李泰容也笑起来。 「没有！」金恩澈立即否认，「主要是……他还是个外国人，就……很神奇？」 「外国人？」李泰容也有些意外。 「上海的外国人真的好多。」金恩澈回忆道，「在飞机上……我也遇到了外国人。」 「确实，我们住酒店的时候也看见了。」李泰容认同道。 「不过，你还看了我们的直播吗？」金恩澈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准确地说是回放，本来只想了解下情况的，一不小心就看完了。」 「那么……」金恩澈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有趣吗？」 「对我来说挺有趣的，」李泰容想了想，「不过，你直播的状态和之前的综艺真的完全不一样？」 金恩澈知道他说的是哪部综艺，如今当大家谈起她的综艺时，有且仅有那永恆的一部。 在那里面，她是可爱的、温柔的、漂亮的「妻子」金恩澈，是个闪闪发亮的公主，是女孩们梦里的角色。 「怎么不一样呢？」金恩澈轻轻地问道。 「唔……要沉默很多，」李泰容斟酌着开口，「而且，你是不是有一点……在躲摄像头？」 「被发现了啊……」金恩澈站起来，推开一点窗户，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了进来，「很明显吗？」 「不明显，可能因为我也是艺人吧。」李泰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如果是你一个人的粉丝，如果只关注着你的话……也许会发现。」 「……」金恩澈没有说话，风带着树叶摩挲的声音流进来，像是无数的人站在窗外，窥伺着她，窃窃私语地议论着她。 她重新关上了窗。 「是因为……那些留言吗？」李泰容小心地问道。 「连那个也录下来了吗？」金恩澈重新坐了下来，「我下次会注意的。」 「如果很有压力的话，要不要试试我的办法？」李泰容提议道。 「什么办法？」金恩澈兴致勃勃地问道，「有什么属于s.m.的秘方吗？」 第85页 「s.m.的秘方你不会想尝试的。」李泰容否认道，「是我自己的方法。我……因为做练习生很晚，一开始始终不太习惯摄像头，练习了好久，发现一个很有用的办法。」 「你会觉得镜头不自在吗？」金恩澈有点惊讶，「总感觉你这样的长相，应该时刻在注视下啊？难道不应该对镜头如鱼得水吗？」 「金希澈只有一个啊。」李泰容笑起来，但声音听上去有点落寞，「再说，当爱豆仅仅有长相是不够的。」 「是啊，仅仅有长相是不够的。」金恩澈认同地重复了一遍，「我真讨厌这句话。」 「为什么？」 「那么，你的办法是什么？」金恩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啊对……我的办法是……」李泰容没有在意她的逃避，认真地回答道，「不要把摄像头看成冰冷的机器，看成一个朋友，一个拿着dv对着你笑、想要拍摄美好回忆的朋友。」 「朋友吗？」金恩澈把玩着窗户的锁扣，「好像很难啊。」 「试试看吧，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想像的话……」他顿了顿，说了下去，「想像成我吧，想像成那是我为你拍摄的镜头，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第四十七章 你在害怕什么？多刺激啊。 「想像成我吧，想像成那是我为你拍摄的镜头。」 「诶？」 「我这样说太唐突了吗？」 「不是……」金恩澈的手指一用力，打开了窗户的锁扣，「你还说我很会讨粉丝欢心，你明明也不会看……」 「我会的。」在金恩澈说完之前，李泰容打断了她，「你的直播我不是看了吗？虽然也许赶不上，但下一次直播的回放我也会看。所以，想像成我，不要有负担地对着镜头微笑吧。」 「你这样说……」金恩澈笑起来，「我怎么可能没有负担呢？」 「就像之前我们在凌晨的街道上，在你的车子里聊天一样……就那样自然就好了。」李泰容鼓励她，「我会看的。」 「好吧。」金恩澈把窗子推开一条小缝，然后把头靠在一边，感受夏日的暖风，「我会试试的。」 「明天也会直播吗？」 「不知道，宇顺哥没有告诉我们，不过应该会的吧？」金恩澈猜测道，「毕竟后天我们就要回韩国了。」 「这么快？」李泰容惊讶地问道，「接下来去别的地方继续录制吗？」 「到后天就结束了，份量应该足够了。」 「不去别的城市吗？或者其他国家？」 「我们公司很穷的。」金恩澈嘆了口气，「录制前我们社长问我们，说有一次去美国录制的机会，是想放在团综上还是放在下一次的mv上。」 「这种选项……」李泰容也跟着嘆了口气，「不愧是公司的社长啊。」 「你们呢？」金恩澈好奇地问，「不是说经纪人会检查手机吗？和我打这么久的电话没关系吗？」 「说到这个，」李泰容深吸了一口气，「有要拜託你的事。」 「什么？」 「我和经纪人说，你是还在准备高三的好朋友，因为是很重要的时刻所以忍不下心删除。」李泰容不好意思地说道，「所以通话结束后可以发类似那种『很感谢今天的谈话，又有勇气学习下去了』之类的话吗？」 「听上去还蛮有趣的？」金恩澈笑起来，「不过你们的经纪人就相信了？」 「我在他那里信誉很好。」李泰容自信地回答，「再说他也知道烟雨，所以也不会奇怪我做这种事。」 「烟雨？」金恩澈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所以你真的认识一个叫烟雨的女孩子？」 「啊那个啊……」李泰容尴尬地解释着，「是上次我们在便利店时睡觉的那个孩子，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所以那个时候就没说……」 「没有想到真的遇到了叫这个名字的人，」金恩澈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原来柔软美丽的想像一下子坠落到坚硬的地面上，「她姓什么？」 「……金烟雨。」 「哇！」金恩澈坐直了身体，「所以你当初不愿意存这个名字，只是因为害怕搞混？」 「我删掉她的号码了。」李泰容无奈地解释道，「我的手机里除了姐姐几乎都要没有女性朋友的号码了，经纪人觉得不安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金恩澈安慰他，「我出道前，换了一张卡，只告诉了成员们、公司的人和家人。」 「其他朋友都没有吗？」李泰容抽了一口气，「我以为只有s.m.会这样。」 「不完全是因为公司的要求……」金恩澈的声音低下来，「那时候……有很多原因。」 「你……」李泰容的话没有说完，那边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我的成员串门回来了。」他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要先挂了。」 「晚安。」 …… 「经过了昨天的水上运动，今天我们要来到陆地。」李pd笑眯眯地说，两天多的相处下来，大家都熟悉起来了。 「卡丁车！」林珍熙两眼发亮，「我最喜欢卡丁车了！」 「这简直是……」李真英嘆了口气，「珍熙的主场啊！」 「要比赛吗？」尹晶花兴致勃勃地问。 「没错，请绕着赛道跑三圈，名次会决定你们接下来用哪种交通工具到达下一个目的地。」李pd解释道。 第86页 「不要给我们介绍交通工具了。」林珍熙赶忙打断他，「我怕像上次一样，大家会为了争第三名出现很离谱的情况。」 「你的胜负欲已经开始了吗？」尹晶花无奈地摇摇头，「轻松地得第一名不好吗？」 「当然是竞争出来的第一名才叫第一名！」林珍熙振振有词，眼珠一转，突然大叫道：「恩澈！你在干什么？」 「我吗？」金恩澈站在几辆卡丁车之间抬起头，「我想挑一辆好看一点的。」 「太狡猾了！」林珍熙连蹦带跳地跑过去，「我也要来挑辆最好的！」 「那几辆到底有什么区别吗？」尹晶花难以理解地看向李真英，后者沖她耸耸肩。 「总之，拿到珍熙挑的就可以了，」李真英笑着总结道，「她可是专业的。」 「bingo！」尹晶花和她击了个掌。 「我听见你们的话了！」林珍熙一边仔细地观察几辆车的外形，一边喊道。 「啊那里有一辆。」金恩澈转头，看见了角落里孤零零停着的卡丁车，「我可以用那辆吗？它是蓝色的。」 「当然是红色好看！」林珍熙抬头看了一眼，又不关心地低下头去，「赛车就应该是红色的！」 「有两种颜色的话……」尹晶花提议道，「我们组队比赛吧？二对二？」 「可以！」林珍熙高兴地举起手，「红色必胜！」 李真英则看向李pd，后者点点头，「也可以，那就分两队，你们自己决定，成绩按两个人的时长相加。」 「虽然和珍熙你一队赢的概率比较大……」尹晶花思考了一下，「但我选蓝色。」 「晶花欧尼！」金恩澈笑着给她比了个心，「好眼光。」 「我当然是相信珍熙的。」李真英笑着向林珍熙走去。 比赛开始了，她们都不是第一次开卡丁车，在f1的狂热爱好者林珍熙的鼓动下，四个人在首尔玩过不少次。因此，这次也是草草听完了安全须知就立刻开始了。 林珍熙一如即往地一马当先，她在她们的比赛中还从来没有输过，而金恩澈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 她能感到风飞快地从她的身体刮过，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拥挤的世界，而她则冲破一切、义无反顾地向前进着。 她喜欢那种划破一切的锋利感。 在第三个弯的时候她隐隐觉得不对，她轻踩剎车后车子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慢下来，她用力握住方向盘向另一边打去，车子半是漂移地滑过了大半个弯，林珍熙惊险地避开了她的车子，也因此被超了过去。 她还能听到她在身后的大喊：「恩澈，你太快了！」 她的速度确实太快了，她用力地踩下剎车，可是毫无反应。风依旧在裹着她前行，不远处是一个急转弯，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速度很难过去。 金恩澈飞速地扫了一眼前方，左边是泡沫板搭成的围栏，再外面是站着看着她们的李pd和闵宇顺。右边的围栏外则是一片草地。 她狠下心，把方向盘往右用力打去，直直地往那围栏上撞去。她能感到因为过快的速度导致撞上围栏的巨大冲力，她被这冲力拉扯着，抓不住方向盘，整个人被抛了出去。 她能感到前方一片模煳，然后是疼痛，头盔撞上地面的疼痛、身体失重后重新找回重力的疼痛，全身都是散架一般的疼痛。 等她终于睁开眼睛，她看到了一片蓝色。 蔚蓝色的天空无声地悬在她的上方，注视着这一切。 依旧美丽、依旧沉静。 还有青草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气，它们沉默地吸收着她的疼痛，包容地接受着她的一切。 「恩澈！」林珍熙第一个停下车，飞快地跑过来跪在她身边，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恩澈！你没事吧？」 然后尹晶花和李真英也跑了过来，她们围在她身边，接下来是赛车场的工作人员，她们的经纪人、李pd、随行的工作人员。他们把她围在中心，说着各式各样的关心与问候，语调有高有低，像是一场未经排练的糟糕交响乐。 金恩澈没有说话，她还沉浸在刚刚一刻的惊险里，她在那一刻离死亡那么接近，她在想些什么呢？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遗憾，也没有满足，仿佛她的生命只是一张空白的廉价纸张，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珍贵字迹。 属于她自己的没有，属于李泰民的也没有。 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突然，金恩澈笑了起来，她控制不住地捂住脸大笑了起来。 她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自由，她心里那只咆哮着的野兽挣脱了锁链，肆意地奔向蓝天。 那些围绕着她的痛苦与悔恨消失了，那些她曾经拥有的傻气愿望也一同消失了，在这片空白里她仿佛获得了新生。 金恩澈小心地用手撑着坐起来，对满脸慌张的林珍熙笑道：「你在害怕什么，珍熙？多刺激啊。」 第四十八章 是我想要的、闪闪发亮的人生。 「你在害怕什么，珍熙？多刺激啊。」 林珍熙听到这话后看上去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但在她採取动作之前赛车场配的兼职医师已经赶过来了，她把她周围围着的一大圈人清空，仔细地检查了她的身体，结论是除了一些轻微擦伤外，并无大碍。当然，她还是建议她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第87页 这个建议和闵宇顺以及成员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把不断劝告着「我没事」的金恩澈强压去了医院，走了一整套检查，几乎称得上是体检了。等到结果出来，已经是晚上了。 「我就说我没事吧？」金恩澈强调道。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奇蹟般地毫髮无损，仿佛这一切只是上天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我会和赛车场谈后续的事情的，」闵宇顺松了口气，恶狠狠地承诺道，「他们该为那该死的、敷衍的安全检查付出代价。」 「我们的拍摄怎么办？」金恩澈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分量够吗？我撞车那一段拍下来了吗？感觉放进去应该会很刺激。」 「你说把那个放进去？」李真英摇摇头，「公司会被骂死的。」 「那又怎样？」尹晶花倒是很贊同，「公司被骂我们的专辑销量只会更高。」 「我必须提醒你，」闵宇顺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我才是经纪人，我会和李pd商量这段怎么剪的。」 「那份量足够吗？」尹晶花一针见血地追问道，「按照计划我们本来是明天中午的飞机吧？」 「我改签到后天一早了，」闵宇顺嘆了口气，「明天上午按照计划录完，下午给你们安排了一个小型的签售会，晚上是室内游戏，应该能补足分量。」 「签售会？」林珍熙惊讶地问道，「这么突然？」 「多出来的时间真是一点都不浪费啊？」尹晶花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资本家。」 「说到资本家，真可惜啊……」金恩澈幽幽地嘆了口气，「如果这段是直播的话，我们大概能赚上一大笔钱，当初是说超过一千人加多少来着？」 「是哦……」尹晶花快速地心算了一番，看向摄像机旁的李pd，「这是节目组的失误吧？有没有赔偿金呢？」 她们最后讨价还价要来了16万韩元，然后去附近的西餐厅大吃了一顿，当然，是在摄像头下。金恩澈百无聊赖地叉了几块沙拉里的叶子，听着林珍熙拿着筷子开心地敲了敲，「我们明天签售会穿旗袍吧？」 「旗袍？」尹晶花扬起眉问道。 「对啊，不是说上次定做的旗袍做好了吗？」林珍熙一脸期待，「而且是在中国，当然应该穿旗袍了！」 「你只是想穿旗袍罢了吧？」李真英无奈地摇摇头。 「谁不想穿新衣服呢？」金恩澈理解地点点头。 「我们可以把这个作为一个定式。」林珍熙建议道，「像在中国签售就穿旗袍，在日本就穿浴衣，在英国就穿苏格兰裙，在美国……在美国就穿……」她说到后面苦恼地挠了挠头，「美国应该穿什么？大学卫衣吗？」 「牛仔服。」李真英提醒她，「这样约定是不是太自信了？我们去美国签售的话……能来三十个人吗？」 「三十个也太少了吧？」尹晶花喝了一大口啤酒，「起码应该有五十个人吧？」 「姐姐们！有点自信！」林珍熙信心满满的样子，「等我们有机会到美国签售的那一天，肯定会来很多人的！」 「好吧，那到时候我们就穿牛仔服。」尹晶花举起酒杯，「来，干杯！」 「干杯！」李真英也拿起酒杯，「为了未来的世界签售！」 四个人开心地碰了杯子。金恩澈喝了一口自己的气泡水，然后羡慕地看了一眼两位姐姐杯中的酒，「绿豆味的酒是什么味道啊？」 这是餐厅里的特色，说是只有中国才有的、绿豆味的啤酒。 「唔……」尹晶花又细细尝了一口，「像是绿豆冰沙混酒？」 「好喝吗？」林珍熙也可怜巴巴地望着。 「等到你们明年成年，我们再一起来尝尝？」李真英笑着问道，「我们带一瓶放到宿舍，等到明年你们生日的时候……」 「到时候再来买好了。」尹晶花打断了她，「说不定那个时候，我们会有很多中国的活动呢？」 「哇！今天是畅想未来的主题吗？」林珍熙拍了几下掌，看向坐在一边的闵宇顺，「宇顺哥，接下来就加油啦！」 「应该是你们加油才对。」闵宇顺慢悠悠地切着牛排，「中文日文英文，都学好了吗？」 「你每次这个时候最讨人厌。」尹晶花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 第二天的签售会虽然很仓促，但来的人意外很多，甚至还有没有抽中籤的粉丝们在外面徘徊。 「这样没关系吗？」金恩澈有些不安地朝门外的人山人海张望了下。 「要不我们买点什么？」林珍熙想了想，「咖啡怎么样？」 「奶茶！」金恩澈高兴地举起手来，「上次我和晶花欧尼喝了很好喝的奶茶，就买那一家的吧？」她看向尹晶花。 「我去和宇顺哥说。」尹晶花站起来，对着镜子调整了下自己的衣服，她穿了一件正红色的旗袍，配上她锐利的五官，有种无言的气魄，「我感觉是不是拿把扇子好一点？」 「这个。」造型师给她找了两把扇子，都是白色的，「好像摺扇比团扇合适一点？」 「摺扇比较好，」李真英仔细打量了一番，认同道：「这样看起来柔和不少。刚刚你站起来我都要不敢和你讲话了。」 「什么啊？」尹晶花笑起来，「因为我刚刚没有笑吗？」 「看上去很严肃。」林珍熙点点头。 第88页 「我只是在想我买一杯什么奶茶而已。」尹晶花无奈地解释道，「待会儿签售的时候我会尽量笑着的。」 「欧尼，你忘了，你还在拍电视剧呢？」金恩澈提醒她，「奶茶禁食哦？」 「我可准备要笑一整场的。」尹晶花板着脸看向她，「给我一点动力吧。」 她最终还是没有喝到奶茶，但依旧敬业地全程都是在微笑。金恩澈看到她面前的男生在她的微笑前涨红了脸，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完全折服于她的魅力之下。 「恩澈！」而她面前的小姑娘眼睛都要红了，正用不熟练的韩语努力比划着名，敬语和平语混成一团：「您还记得我吗？上次你来上海的时候……那个丝带……不是，髮带……」 「啊是你啊。」金恩澈其实并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那是些她并不想去回忆的过去，「又见面了呢？」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然后小姑娘更激动了，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韩语里混着英文和中文，满脸的担心，可惜金恩澈什么也听不懂。她看她快要哭出来的着急样子，无奈地笑了笑，「等下。」她从桌子上随便又拿了个小狐狸的玩偶塞给她以示安慰，然后拉了拉一旁的尹晶花。 「欧尼，需要你的帮助。」她双手合十，「翻译一下？我保证下次好好学中文。」 「你最好记得。」尹晶花无奈地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切换成了中文，「你想说什么？」 「晶花！」小姑娘这次看上去是真的要哭了。 「我没有这么吓人吧？」尹晶花笑起来，「来，慢慢说。」 金恩澈则朝尹晶花面前的粉丝抱歉地笑了笑，又在桌子上找了找，拿了一朵玫瑰给他。 「你是在大放送吗？什么都送……这是粉丝送的花。」尹晶花从她手里夺过玫瑰，换成了自己的扇子，「她说听说了你昨天去医院的事，问你有没有事。」 「这个也知道了吗？」金恩澈有些惊讶，然后又对着眼前的小姑娘用蹩脚的中文回答：「我……很好，身体很……健商？」 「健康。」尹晶花无奈地纠正她。 「健……唉，总之，」金恩澈换回了韩语，「我给你签名吧？」她摇了摇手里的笔。 …… 「我感觉我已经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在签售会结束、终于回到车上，林珍熙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金恩澈没有回答，只是拿着消毒纸巾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指。 「是因为那个男的吗？」尹晶花同情地看着她，「那个抓着你不放的？」 「一直跟着我的那个，哦好像是上个月新出现的。」金恩澈不在意地回答道，「算了，反正跟着我的好几个，有什么区别吗？」 「难为你了。」李真英拍了拍她的肩膀，「总是吸引到这种人。」 金恩澈不喜欢这个说法，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换了个话题，「不过今天，有一个粉丝和我说，因为我的鼓励，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这个感觉可以发到今天的微博上。」尹晶花正在苦恼她们的每个月最少一条中文微博到底发什么，「粉丝们喜欢这种故事。」 「我在想……」金恩澈把头靠在椅背上，「像他那样，为了喜欢的人而努力发展自己，然后成为更好的自己，拥有更好的前途，这样普普通通的人生，比我们要好得多吧？」 「为什么这么说？」林珍熙不解地看着她。 「不知道，就突然这么想到了。」金恩澈笑了笑，「可能是太累了？」 不像她，只会毁掉自己喜欢的人。 「说不定他也在羡慕你呢？」尹晶花伸了个懒腰，「金恩澈的人生，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啊？」 「就是，我觉得我们的人生很好。」林珍熙自信地总结道，「是我想要的、闪闪发亮的人生。」 第四十九章 我发消息就是在谈恋爱吗？ 回到首尔后，她的成员们很快就忙了起来，金恩澈成了最闲的那个。 林珍熙虽然没能选上那部闵宇顺对她寄予厚望的电视剧，但是另外出演了另一部网剧《a-teen》的女二，饰演表面温柔完美、但内心藏着秘密的金荷娜，倒是和她清纯可爱的外表很是合适。现在刚播出了一集，但反响不错，也已经有了些热度。 李真英唱的ost随着电视剧的热播开始传唱开来，现在正在专心致志地备战《蒙面歌王》。 而尹晶花则正头疼地锻鍊着演技，她挑中了一部对从未演过戏的她来说相当有难度的剧，尤其是这部剧的主角是童星出生的金赛纶。 「欧尼，」金恩澈回到宿舍，就看见尹晶花皱着眉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她在她身边坐下，「我每天回来都能看见你苦恼地坐在这里，今天又是为什么？」 「又有人骂我的演技。」尹晶花恶狠狠地盯着屏幕，「他说我不是怨气深厚的女鬼，而是万圣节装扮成女鬼、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的可怜校园边缘人物。」她参演的电视剧已经播到了第二集 ，引起了出乎意料的关注度，也因此她的演技成了主要的攻击对象。 「你的角色本来就很难演啊，」金恩澈安慰她，「当初为什么会选这部？」 「当初给我的简介看上去真的很有趣。」尹晶花抓狂地把手机扔到一旁，「再说那时候女主定的是一个新人，谁知道会换成金赛纶啊！那可是童星金赛纶！而且连宇顺哥都没能预料到这部剧能火……」她绝望地瘫在沙发上，「我们只是抱着锻鍊演技的想法……」 第89页 「我也在追《身后》，剧情非常有趣。」金恩澈好奇地问，「接下来的发展是怎么样的？」 《身后》讲述的是被鬼胁迫着长大的少女宋智真与依靠完成鬼的愿望赚钱的少年徐世俊的故事。尹晶花则扮演着故事里胁迫着宋智真的女鬼李素英。 「我也只拿到了五集的剧本。」尹晶花耸耸肩，「你看到哪里了？」 「现在播出的两集，就是你怎么威胁着金赛纶全部按照你的意愿来生活，什么只能穿裙子、不能剪短髮要拿第一名之类的。」 「不要用真名啊！」尹晶花抗议道，「什么叫我胁迫着金赛纶……」 「好吧好吧，」金恩澈继续道，「然后男主角出现了，你们一起遇到了一个小孩子？完成了他的愿望，让他投胎了，就到那里。」 「那里啊……」尹晶花回忆起来，「接下来是他们又遇到了几个鬼，讲讲亲情爱情什么的。」 「你这样讲完真的很没意思。」金恩澈摇摇头，「那然后呢？你的剧情是什么样的？」 「等到宋智真相信了徐世俊的能力，他们就要讨论怎么来解决我。」尹晶花露出反派的阴险表情来，「但是他们怎么也找不到……我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所以你的执念到底是什么？」金恩澈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尹晶花耸耸肩，「作家们只是和我说，要表现出恨的同时、那种深藏心底的爱。」 「……」 「什么叫爱恨交织，她们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尹晶花烦躁地揉了揉头髮，「如果是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人却在折磨她？让她完全按照我的意志去生活？那我喜欢的究竟是她还是我自己？」 「爱着一个人的同时恨着他……」金恩澈微微笑起来，「因为折磨也就是一种爱啊。」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自己的爱得到不回应，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至少折磨带来的痛苦是肯定的。」金恩澈的声音低下来，「那份痛苦和我得到不到的痛苦是一样的痛苦，这不就实现了爱吗？」 「这就是艺术家的脑迴路吗？」尹晶花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搞不懂。」 「这只是我乱说的。」金恩澈语气轻松地说道，「说不定作家们准备了一个很动人的故事呢？」 「相反，」尹晶花嘆了口气，「我怀疑编剧们自己也没想好。」 「现在还没想好吗？」金恩澈皱起眉，「这可是个不好的预兆。」 「就算想好了现在估计也不能用了。」尹晶花嘆了口气，「自从前两集点击率上去后，投资方追加了投资，作家们天天开会……听说本来只是想写部简单的校园悬疑片的。」 「现在呢？」金恩澈听得津津有味。 「现在在加爱情戏，因为有了金赛纶，他们甚至还想请南多凛。」尹晶花苦恼地又拿起手机，「总之，现在完全是一团糟，我都不知道后天拍的剧本是不是又要改。」 「南多凛！」金恩澈感嘆道，「哇！你和他有感情戏吗？」 「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尹晶花用力地打着字，「我只知道我要锻鍊我那该死的演技。」 「宇顺哥给你找的老师没用吗？」 「不能说没用吧？就好像……」尹晶花的手指简直要戳破手机屏幕，「你明天就要去参加大考了，但是老师却还在讲序章。」 「男主角的演技好像也一般？」金恩澈安慰她，「他叫什么来着？」 「权世彬。」尹晶花的手指动得飞快，「也是个新人，感谢他，至少分担了我一半的火力。」 「你在干什么？」金恩澈望向她的手机，「从刚刚就一直……」 「我在回骂那些骂我的人！」尹晶花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一点也不停，「有本事你上来演！我看你演得能比我好吗？如果我是木头你简直就是棺材板！」 「你用的是小号吧？」金恩澈确认道。 「当然，我可不想听宇顺哥唠叨。等等，怎么还有我们的粉丝骂我……」尹晶花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们的粉丝？」金恩澈皱起眉拿起手机。 「我明白了。」尹晶花受不了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摔，「我们的粉丝又吵架了。」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上次签售的时候，我不是给你当了回翻译吗？」尹晶花用手指比划了两个双引号，「我的粉丝觉得你『使唤』我，于是又吵了起来。」 「啊那个啊……」金恩澈反应过来，「骂我不学无术了吗？还是什么？」 「说你欺负我？」尹晶花一脸荒唐，「拜託，要欺负也是我欺负你好不好？」 「哦那个啊……没事，」金恩澈又放下了手机，「珍熙的粉丝也一直觉得我欺负她来着，看来至少你俩的粉丝不会吵架了。」 「你怎么都不生气的？这种离谱的说法……」尹晶花深吸了一口气，「我一想到那些对我演技指手画脚的傢伙就来气！」 「习惯了？」金恩澈劝慰她，「不要看评论，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我现在明白你有多厉害了，这是怎样的意志力才能不看评论啊。」尹晶花气沖沖地发誓道，「我要让宇顺哥给我立刻换个老师！起码要让那些傢伙看看……」 「果然是晶花姐啊……」金恩澈笑起来，「真有活力。」 第90页 「不过，」尹晶花好奇地看向她，「总感觉你最近心情很好，也开朗很多。」 「可能是上次车祸后一下子豁然开朗？」金恩澈半是开玩笑的回答，「就像珍熙当初一样，一下子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不是吧？」尹晶花八卦地笑起来，「你最近看手机的频率提高了不少，还经常打电话，是有在谈的人了吗？」 「我发消息就是在谈恋爱吗？」金恩澈无奈地否认，「是朋友，新认识的一个朋友。」 「好吧，朋友。」尹晶花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那么代我谢谢那位朋友，让我们的恩澈又好起来，你之前的样子太让我们担心了。」 《恩澈喜欢什么样的》 2016.6.30 大家有看最新那期radiostar吗？就是珍熙上的那场。给没有的简单描述一下，就是谈到理想型的时候，珍熙讲完自己的，金九拉狡猾地在后面问恩澈喜欢什么样的。然后珍熙说了「恩澈喜欢**」，关键部分被消音了。 虽然我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很劲爆的消息，但是嘉宾和mc们的反应太搞笑了，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是说了什么啊？ -哈哈哈我和朋友们也一直在猜，到底是说了多离谱的东西，那个反应也太好笑了 -这还用猜吗！那个口型！一看就是赛百味啊。 -赛百味？？不是？怎么就到赛百味了？ -如果是赛百味好像也说得过去，人家问理想型，珍熙答吃的kkk珍熙真是一如既往的有sense，多多上综艺吧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恩澈好像真的很喜欢赛百味 -别的我不知道+1，但反正不是李泰民，现在想到be了都会心痛 -cp粉滚出去，我真的很烦再听到这个名字 -不要提我们泰民，和恩澈扯到一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那你为什么要点进来 …… -好的，我就知道要吵架。不过，我又回去看了一眼那个片段，赛百味好像真的能对上，恩澈喜欢赛百味哈哈哈 -李泰民有在看吗？好奇什么感受，和吃的相提并论 -这和我们泰民没！有！关！系！某女为了攀上gg也太努力了吧，看看赛百味睬不睬她，我们哥哥的代言起码是卡地亚的水准 -又开始吵架了【嘆气】 ……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金恩澈摊开手，「我接到了赛百味的gg。」 「就因为一个帖子吗？」李泰容难以置信地问道。 第五十章 只有有结果的努力才是值得的。 「就因为一个帖子吗？」李泰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就接到了赛百味的gg？」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了。」他瞪大眼睛的样子有种孩子气的可爱，金恩澈忍不住笑起来，「宇顺哥说其实很早就在接触了，但是我的人气虽然高，争议也有一些。」她说着无奈地耸耸肩，「所以直到这个帖子出来，才下定决心和我签约的。」 「这句话最近真的很火。」李泰容认同地点点头，「顺势推出gg应该效果不错。」 「你也觉得很不思议是不是？我也搞不清为什么这句话会火……」金恩澈站起来，「真是猜不透的大众关注点。你想喝什么？果汁？水？」 「啊对了，我给你带了咖啡。」李泰容跟着她一起站起来，「上次不是说要给你带好喝的咖啡吗？这次特意买来了，是我最近喝过的最好喝的咖啡。」 「谢谢。」金恩澈接过来，犹豫地看了一眼蓝色的咖啡杯，「还是烫的？」 「尝一口？」李泰容期待地望着她。 在这样的目光下金恩澈没有办法拒绝，她硬着头皮凑近杯子，喝了一小口，奶腥味瀰漫开来，还混杂着一些咖啡的香气和苦涩，虽然不是很舒服，但还是可以接受的味道。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拿铁吗？」 「对，因为感觉你的胃不太好，想了想还是买了拿铁。」李泰容在金恩澈想尝第二口之前，从她手里拿回了杯子。 「只给喝一口吗？」金恩澈不理解地望着他。 「胃不好本来就不该喝咖啡的。」李泰容振振有词，「只是给你尝尝看。」 「真的是尝尝看啊。」金恩澈笑着摇头，「那你要喝什么？」 「我把这个喝完就行。」李泰容摇了摇手里的咖啡杯，「是我很喜欢的咖啡。」 「……」金恩澈顿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拒绝好像也不是，接受也不是。 「不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李泰容感受到了空气里的尴尬氛围，很快地开启了新话题，「看上去真的很齐全，连厨房都有，我进来前都不能想像里面会是这样。」 「这个啊……」金恩澈得意地笑起来，「这是金民俊的房子，带你参观下？」 「金民俊的房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一开始是商住两用的公寓，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了工作室聚集的地方。」金恩澈带着他一边参观房子一边介绍道，「因为离我弟弟民俊的学校和补习班都很近，所以说服父母租了这套房子。」 「那你弟弟呢？」李泰容谨慎地张望了一番，「这里看上去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民俊在偷偷地搞乐队，当然我父母是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一开始只是说租一套单间，没有工作室那些设备的。」金恩澈打开最后那扇房间的门，「但是我加了一点钱，偷偷改成现在这套，他需要的时候可以用。但代价是，来之前必须找我预约，钥匙也在我这里。」 第91页 「哇！」李泰容探入一个脑袋打量了一番，「这些东西看上去很贵。」 「是不便宜，那小子看到的时候快乐疯了。」金恩澈靠在一旁的墙上，有些得意，「他说被发现了会主动自首是他缠得我没办法才租的，这里最大的好处是就算过来大家也只会以为是来工作室录音。」 「看来你今年赚了不少啊。」李泰容还对那些设备恋恋不捨。 「《moon》的成绩还不错，公司也开始稳定给我分成了。」金恩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如果你想用的话，和我说声就是。」 「最近应该都没有时间了。」李泰容可惜地走出了房间，「我马上就要出道了。」 「出道的第一年最累了。」金恩澈理解地感嘆道。 「你明明也才出道了……一年多吧？两年还不到？」李泰容算了算，「为什么语气这么沧桑啊？」 「因为出道满一年所以语气才沧桑啊？」金恩澈带着他回到客厅，「第一年真的太累了。」 「但是成绩非常好，」李泰容嘆了口气，「连我们的工作人员都在说，起码要有f-girl的程度吧。」 「为什么和我们比？」金恩澈不理解地问道，「你们应该和男团比才是，再说人数不一样，风格也不一样。」 「因为最近真的很火，况且又是刚成立没多久的公司推出来的女团。」李泰容不好意思地随手拿了沙发上的小熊玩偶把玩，「而且公司里的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粉丝。」 「你是我的粉丝？」金恩澈兴致勃勃地追问下去，「而且大家都知道？」 「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我看你的视频。」李泰容把小熊胖乎乎的双手抬起来捂住眼睛。 「哈哈哈说学习舞蹈？好像确实说不通。」金恩澈开心地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不过既然是s.m.出身，一出道就会有粉丝吧？不像我们，初舞台超级凄凉。」 「就是因为s.m.出身，要求也会非常高。」李泰容苦恼地摸了摸小熊毛茸茸的脑袋，「前辈们把标准拉得非常高。」 「你们之前出道的男团……」金恩澈回忆了一下，「是exo吗？那压力真的非常大。」 「最近做梦都在练舞。」李泰容疲倦地往后靠了靠，「有一次，还梦到我在舞台上跳到一半失误了，我生生被吓醒了。」 「不是出道过一次了吗？」金恩澈也伸手揉了揉他怀里的小熊脑袋，「怎么还是这么紧张？」 「这不一样，这一次，是我的固定队伍。」李泰容很认真地解释道，「而且我还是队长，无论如何都要做到最好。」 「好吧，看在你最近这么辛苦的份上，」金恩澈耸耸肩，「原谅你了。」 「原谅我什么？」李泰容有点慌张地问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这么紧张啊？」金恩澈笑起来，「明明年龄上你才是哥哥吧？」 「我最近快要神经衰弱了。」李泰容耷拉着肩膀，「所以到底原谅我什么？」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为什么我们两个发消息，」金恩澈拿出手机，「永远只能是我等你方便的时候呢？」她说着打开他们的聊天界面，「你看，每次都是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要等到你的回覆后才敢继续。」 「我也不想的，」李泰容可怜巴巴地把脑袋搭在怀里小熊的脑袋上，「但是最近特别严，有一次我们的经纪人还看到你发的消息了。」 「是吗？他怎么说？」金恩澈回忆了下，「我每次第一条都发的很谨慎吧？」 「他问我，」李泰容清了清嗓子，学舌道，「这孩子不是在准备考试吗？怎么有这么多时间看手机？」 「他这么说了吗？」金恩澈大笑起来，「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删掉了好多！」李泰容辩解道，「只剩一个礼拜一次的记录。我说，就是监狱一个礼拜也有一次放风的。」 「高考生是连放风也不允许的。」金恩澈笑得瘫在沙发上。 「他也是这么说的。」李泰容嘆了口气。 「我……」金恩澈话刚开口，就听到门铃上响起，「等我一下。」她连忙蹦起来，朝门口跑去。 站在门前，她先小心翼翼地朝猫眼看了好几眼，确定一个人都没有，才戴上口罩和帽子，把门拉开一条小缝，飞快地把门外的东西拎进来，迅速地关上了门，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李泰容站在她身后，好奇地看向地上放着的巨大外卖袋子，「你待会儿要聚餐吗？」 「不是，都是我的。」金恩澈吃力地拎起袋子往里走，「当然，你想吃也可以。」 「都是你的？」李泰容伸过手帮她把袋子拿到客厅，「这些你全要吃吗？」 「我不是说接到了赛百味的gg吗？」金恩澈坐在地毯上，把袋子里的食物一样一样地往外拿，「宇顺哥要我准备一个直播，和大家分享我喜欢的赛百味品种和搭配。」 「所以你就把全部的都点了？」李泰容震惊地看向摊满了一桌子的赛百味。 「虽然我出道前经常吃这个，但是出道后就基本不吃了。」金恩澈努力分辨着每个包装里分别是什么，「如果直播露馅了就不好了。」 「那你今天是要……」李泰容帮她一起分类，「这个是三明治，不是百味卷。」 「把它们全部尝一遍，」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口味和感想写下来背熟。」 第92页 「要做到这步吗？」李泰容担忧地看着她，「就说你每次都吃某一种就好了，赛百味的搭配可以有几十种……」 「这是宇顺哥的意思，但我也贊成。」金恩澈安抚地笑了笑，「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公司来说，每一个gg都很珍贵，尤其这是赛百味……要让gg商们看到，我们是物超所值的。」 「但是……」 「让本来就很忙的你抽出时间陪我干这个，好像有点过分？」金恩澈歉意地看着他，「但是我最近吃东西经常会……像上次那样，所以有点担心，不想让成员们看见，她们最近已经够忙的了。」 「……」 「如果你有事，可以先走的，我一个人应该也能搞定。」金恩澈重新又笑起来。 「你这样说，我怎么可能先走啊。」李泰容嘆了口气，「纸笔在哪里？你尝完直接说感受，我帮你记下来吧。」 「是不是吓到你了？」金恩澈努力让氛围轻松起来，「放心，你们接gg肯定不需要这样了，你们可是s.m.啊。」 「不要这样说，」李泰容摇摇头，「拼尽全力是种很好的品质。」 「你知道吗？我们的经纪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金恩澈半是嘆息地开口，「只有有结果的努力才是值得的，没有结果的努力，只是在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真是冷酷的话。」李泰容不贊成地评价道。 第五十一章 但她知道这是不对的。 「那么，先从哪一个开始？」李泰容的目光在这一堆食物中搜寻，「你以前最喜欢吃哪个？」 「唔……」金恩澈犹豫地挑了一个，「牛肉三明治？」 「啊等我一下。」金恩澈突然跑进房间，拿了一个镜子出来，「还要吃得好看而且有食慾才行。」 「我不是看着吗？」 「你已经是我的粉丝啦粉丝，」金恩澈摇摇头，「粉丝是没有办法客观地看自己的爱豆的。」 李泰容被她逗笑了，无奈地拿笔敲敲桌子，「快开始吧，爱豆大人，我今天真的待不了多久。」 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咬了一口。 牛肉三明治尝起来已经不是熟悉的味道，她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咀嚼牛肉，但味蕾却抗议着仿佛在咀嚼生铁，她强忍着噁心努力往下吞，喉咙伴随着酸水一起往上涌，她终于抑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还是这样吗？」李泰容把一旁的水递给她，「喝一点水。」 「咳咳……」金恩澈剧烈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復下来，她嘆了一口气，「这样不行。」 「你看过医生了吗？」李泰容担忧地问她。 「医生说是心理上的问题。」金恩澈低头看着手里露出来的牛肉片，明明应该是很诱人的模样，她的脑子里却全是噁心，「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好了的……」 「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李泰容拿起角落里的那个百味卷，「是不是牛肉的关系？先试试看蔬菜的？」 「谢谢。」金恩澈接过来，鼓足勇气咬了一口，这一次比上一次好一些，虽然吃进嘴里像是融化的蜡烛，但总算没有噁心到要吐出来的地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紧锁着的眉头，又嘆了口气，「这个表情可不行。」 「实在不行就取消直播吧？」李泰容提议道，「这样也是没办法的。」 「就算没有直播，拍gg的时候也是要吃的。」金恩澈坐直了身体，「我这个反应可不行。」 「那你准备怎么办？」 「多吃吃，也许习惯就好了？」金恩澈勉强对他笑了笑，「先把所有的都尝一遍，看哪些反应会小一些。」 「但是……」 「帮我多拿点水好吗？」金恩澈打断了他的话，「幸亏你在啊，我一个人应该会很辛苦。」 「你可真是……」李泰容无奈地站起身，走向冰箱，「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压力不大？」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金恩澈笑了笑，「如果你是我，也会这么做的吧？」 李泰容拉开冰箱的手顿了顿。 「是吧，你也会这么做的。」金恩澈从他的沉默里读出了答案，「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朋友啊。」 「朋友，」李泰容把水放到她的身旁，「不要太勉强自己。」 接下来的尝试简直是场痛苦的折磨，金恩澈干脆每次都只是咀嚼一下，再吐出来，免得才试了小半就撑了。但即使是这样，十次里面九次她还是要受不了地干呕。 不过万幸到后面，也许是麻木了，虽然嘴巴里依旧觉得反胃，但至少能露出一个微笑来了。 「所以，香奶酪面包是绝对不行，」金恩澈擦去因为干呕而涌现出的生理性泪水，总结道，「最好是全麦，或者是白面包。」 「就说你喜欢全麦面包健康的感觉好了。」李泰容只是沉默地在一旁看着，好几次他想要出言阻止，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蔬菜勉强可以接受，牛肉和金枪鱼是绝对不行。」金恩澈犯愁地看向吃了一小口的牛肉三明治，「金枪鱼还可以解释，牛肉要怎么说？粉丝们也知道我以前最喜欢吃这个……」 「就说你吃厌了？或者对新品种更感兴趣？」 「这样不好，我还是再试试吧？」金恩澈又拿起牛肉三明治，然后又是一阵干呕，这一次的干呕格外剧烈，她不得不灌了半瓶水，才洗刷掉嘴巴里那股糟糕的味道。 第93页 「休息一下吧。」李泰容从她手里夺过三明治，「你的嗓子都哑了。」 「已经进步很多了，」金恩澈努力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笑容，「这样看是不是像尝到美味的样子？」 「看上去很完美。」李泰容把三明治放得更远了一些，犹豫地开口问道：「你尝起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像是……」金恩澈放松下来，强忍着噁心，慢慢形容：「像是铁锈、又像是塑料……就仿佛我吃的不是食物，是机器人的汽油、是娃娃的棉花、是火焰的木柴，所有那些让我觉得我是个死物的东西……」 她重新又漱了一遍口，又一遍，就好像伴随着这个动作她那些强撑着的勇气也一起消散了。 她哪怕再怎样欺骗自己已经彻底好了，身体依旧诚实地反馈着，拒绝她的过往一样拒绝那些食物。 她崩溃地低着头：「那个味道……它一直在那里，我去不掉它。」 「……」 「你有过那种感觉吗？从别人的角度看自己的感觉。」金恩澈把头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我常常会这样看自己，看着金恩澈这台机器怎么运作……」 「不要这样说。」 「我该怎么办呢？」金恩澈绝望地捂住眼睛，「泰容哥，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应该对食物会有食慾，应该对进食感到满足……但是我，就像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一样……」 「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金恩澈望着他，她的眼睛因为之前痛苦还湿润着，「我应该已经好了，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声音因为惊慌而颤抖，就好像之前那个永远胸有成竹、跌倒的下一刻就能笑着站起来的金恩澈终于露出了真实的一面。 假象轰然倒地，而真实第一次暴露在空气里，茫然失措地从真空中走出来，因为现实的每一个细菌而颤抖着。 「恩澈，」李泰容握住她的肩膀，「你没有问题。」 「不，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金恩澈拼命地摇头，「我只要找到它，解决它，就像以前那样……我可以解决它。」 「金恩澈，」李泰容提高了音量，「看着我的眼睛。」 金恩澈像是一个梦游患者突然被惊醒一般，她迷茫地望着他。 「恩澈，你没有任何问题。」李泰容说得很慢，「你只是有一些小缺陷，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克服的小缺陷。」 「我没有问题？」金恩澈喃喃地重复着。 「你怎么会有问题，你是金恩澈啊。」李泰容的声音很轻，他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温柔地托住了她的下巴。他凑近她，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 金恩澈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那种很浅的柑橘味，还有雨后植物特有的湿润感。这些气味包裹着她，让她仿佛回到了年少出游时无意闯入的果园。那个时候，她第一次感到了自由。 慢慢的，金恩澈不再颤抖了。李泰容感受到她的平復，轻轻放开了她。 「……抱歉。」金恩澈避开他的目光，「这对你来说，是个很糟糕的吻吧？」 「你好点了吗？」少年担忧地望着她，「如果这能让你好受点，那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吻。」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她说不清是什么，但她知道这是不对的。 她那颗拼命跳动的心是不对的，他们之间的吻是不对的，现在进行的对话是不对的。 这是最糟糕的时刻、这是最错误的时刻，而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去挽回她那珍贵的朋友。 「我的意思是……」李泰容先她一步打破了沉默，「作为朋友……最好的、鼓励的吻。」他拙劣地辩解着，试图把朋友和吻这两样无法兼容的东西放在一起，「就像法国人那样。」 「是啊，就像法国人那样。」金恩澈尴尬地舔了舔嘴唇，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勐地停下了动作，赶忙喝了一大口水，「我们继续吧，还有很多要试的……」 「对，继续吧。」李泰容连忙站起来，重新坐到她的对面。 「我刚刚可能就是一下子没忍住，实在不行太难受了……」金恩澈随手拿起一个百味卷，假装在认真地剥着包装，「就像小孩子那样，突然一下子觉得很委屈，现在已经好了。」 「是啊，你已经好了。」李泰容温柔地对着她微笑，「彻底好了。」 第五十二章 如果觉得抱歉的话，陪我去个地方吧？ 他们那天最终还是试完了所有的食物，虽然金恩澈根本写不出任何关于味道品鑑的话，但至少她能面露笑容地把它们吞下去了。李泰容帮她写了一些关于味道与搭配的评价，剩下的主要靠社交网络上网友们对于喜爱味道的各式说法。 金恩澈整理了满满三大页纸，总算有底气面对直播镜头了。 「zangzangzang！」金恩澈笑着从旁边拿起一个三明治，举到镜头前，「介绍完这些，最后是我最喜欢的吃法——我把它叫恩澈卷。」 「那么，恩澈卷是由什么构成的呢？」金恩澈一边说一边打开包裹着的油纸，「首先，是全麦面包。我真的好喜欢全麦面包，有一种麦子的清香感。当然，如果觉得全麦吃起来有点磨嗓子的话，燕麦蜂蜜或者白面包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我是无条件的全麦啦！」 第94页 她说罢把三明治凑近到镜头前，「里面加了牛肉片、番茄、黄瓜和黑橄榄，怎么样，是不是看上去很诱人？」 她把三明治重新又放回到嘴边，「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酱的选择，不要加蛋黄酱千岛酱那些……什么都不要！加一点点橄榄油，这样就不会掩盖住牛肉本来的味道，而且番茄的酸味和黑橄榄的香味搭配起来恰到好处。如果觉得橄榄油太清淡了，可以试试红酒食醋，和橄榄一起有种意想不到的美妙哦！」 她笑着张开嘴，咬了大大一口，露出一个快乐满足的微笑，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美味中。「啊纸巾……」她弯下腰去，拿起纸巾的同时闻了闻摆在镜头外的橘子，剥好的橘子散发着酸甜的气息，混合着橘子皮的苦涩，有效地抑制住了她汹涌泛上来的噁心感。 她重新回到镜头前，又能一脸沉醉地咀嚼着，直到彻底咽了下去。 等到直播结束后，她强撑着微笑送走了所有的工作人员，然后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足足吐了五分钟。 到后来，她感觉自己仿佛要把整个胃连着血都呕出来。好一会儿，她才从马桶边站起来，走向洗手池。 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依旧健康美丽，仅仅眼角的妆花了一点，腮红有效地盖住了她苍白的脸，只有因为呕吐而被擦去的口红暴露出她那病人一般浅得发白的嘴唇。 莫名的，她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好像就在不久前，她也在镜子前这样看着自己。那个时候她要狼狈得多，却也坚强得多。那个时候李泰民还会握着她的手，在谘询室的门口等待她去治好自己。那个时候她还相信，自己是可以被治好的。 金恩澈拿起柜子里的香水，喷了几下。 那天和李泰容分别后，她去商场顶着众人的目光试了好几款香水，终于找到了这瓶爱马仕的橘绿之泉。空气里再次瀰漫起柑橘那酸涩的味道，还有绿叶植物的那种泛着苦味的香气，就像是再次来到那个年少时的果园，又像是再次回到那个吻的瞬间。 金恩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这些复杂的情绪沖刷着她，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遗憾还是在期待，是在害怕还是在兴奋。 她重新睁开眼睛，镜子里的女孩回望着她，她的眼睛里带着破去一切阻拦的坚定，无声地提醒着她。 不管怎么样，她能克服这一切的。就像以往那样，她总是能克服的。 金恩澈总是能做好的。 …… 赛百味对她的直播很满意，她特意介绍了几个比较冷门的搭配，许多一般只能放到保质期过的配料需求勐增。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她自己命名的「恩澈卷」，明明只是简单的搭配，但配上金恩澈的名字，一下子变成了爆款。橄榄油更是取代其他酱料成了吃赛百味的第一名。 也因此，在直播的第三天，gg的拍摄的计划就定了下来。基本是毫无新意的情节，疲惫的上班族在吃到赛百味后仿佛置身于森林，强调它健康自然的风格。金恩澈看着这明显是赶工出来的剧本沉默着没有说话。 「据说直播后的第二天就立刻开会讨论gg的事宜了。」郑静林安慰她，「可能实在不想错过热度，所以仓促了一点。」 「说明……」金恩澈想说些什么，又放弃了，她拿起衬衫，「我先去换衣服。」 说明他们一开始就并不信任她，现在也害怕这关注度稍纵即逝。当然，这就是快消品的风格，闵宇顺说得对，这只是一块跳板。 「你穿干练的衣服效果还不错？」郑静林把西装递给她，「下次可以让造型师试试看？」 「是吗？」金恩澈一边慢条斯理地繫着衬衫的扣子，一边抬眼看她。 「咔嚓」一声，郑静林拍下了这一幕，「表现力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我看看？」金恩澈凑近端详，照片里的她冷淡地看着镜头，像是在看一场无聊的剧目。 但这种漫不经心里有一种傲慢，让人想要研究想要征服的傲慢，总算不再是楚楚可怜的无助了，「好像是好一点了。」她评价道。 「好很多吧！」郑静林看上去对这张照片很满意，「我发给你了，这周的ins照片可以发这个。」 「真是像作业一样啊。」金恩澈笑着摇摇头，「森林那幕是出外景吗？」 「对，」郑静林低头确认了下行程，「下午开车过去，就在不远。」 下午的外景确实就在不远，金恩澈都不知道首尔附近还有这样的森林，他们找了公园里的一小片水杉林，金恩澈换上了纯白的连衣裙，头髮被一次性喷雾染成了树皮一样的棕色，戴了一顶绿叶与蔷薇花瓣编成的花冠，眼影上得很浅，只贴上了厚厚的假睫毛，来强调她那双狐狸一般上扬的眼睛。 「恩澈啊，我想要那种感觉……」导演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名，「清新的、自然的、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 金恩澈怀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她还是小心地脱下鞋子，赤足走向草坪，然后对着镜头微笑。 「就是这种感觉！」导演满意地指导着，「恩澈，动起来，你可以走几步，或者跑几步？」 金恩澈按照他的要求走了几步，转了个圈，然后又绕着直直伸上天空的树干跑了几步，随着她的动作，她刚刚喷的香水味飘散开来。 第95页 她最近像是上瘾一般病态地迷恋着这股味道，柑橘的香气包裹着她，轻柔但坚定地把她与这个世界隔开。 她仿佛又回到了幼时的那个果园，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她与那些沉默的果树。她像那个时候一样扬起头，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山神赐予她的祝福。 她在这片阳光里轻轻跳起了舞，没有什么技巧，也没有什么编排，舞蹈好像很早就随着阳光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只要顺着童年的记忆起舞。 「对！完美！」导演的声音惊醒了她，「恩澈，你往那里站一点，这样阳光正好落在你的手上，道具呢？道具拿上来！」 …… -【图片】 -刚刚的消息被成员看到了【哭】 -他说什么了吗？ -问我高考生为什么过得比我们还开心 -【笑】这么辛苦的吗？ -超级累，所以……明天见面吧！ -我是没有关系，不过你不是很累吗？ -所以才要见面【拜託】我有想去的地方 -好吧，那我在老地方等你？ -下午三点，我给你带最好喝的！ …… 「这是我最近新发掘的饮料！」李泰容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 「咖啡吗？」金恩澈接过来，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包装，「啊我知道这个咖啡牌子。」 「不是咖啡，」李泰容纠正她，「是我的成员带我喝的，叫插i tea。」 「茶吗？」金恩澈凑近闻了闻，「好像也不像茶？」 「我记得你喜欢肉桂吧？」李泰容解释道，「里面加了肉桂，还有些其他的香料，我的一个成员说他妈妈每次喝了这个都觉得身体会畅快许多。」 「你是想骗我喝中药吗？」金恩澈笑着问他，却还是低头小心地尝了一口。确实如他所说，入口一开始就是浓郁的肉桂香气，然后是茶叶的苦涩、生姜的辛烈、还有一股很淡的、她说不出来源的甜味。 「怎么样？」李泰容紧张地看着她。 「是我喜欢的味道。」金恩澈低头又喝了一小口，她已经很久没有能尝得出甜味了。 「你喜欢就好。」李泰容放下心来，「我第一次尝简直要吐出来。」 「那你还带给我喝？」 「万一呢？」李泰容耸耸肩，「你也太挑食了，挑食的人的喜好应该与众不同。」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金恩澈不满地问道。 「你不喜欢吗？」李泰容调皮地笑起来。 「你赢了。」金恩澈投降地又低头喝了一口，「之前消息被你成员看到，没关系吗？」 「他真的以为是要崩溃的高考生跑到外面去放风。」李泰容嘆了口气，「还让我好好劝劝你。」 「劝我什么？」金恩澈好奇地问。 「人生还很美好，但是如果不回去学习的话，很快就美好不起来了。」 「真是……」金恩澈笑得弯下了腰，「好大的怨念啊。」 「我本来还有点心虚的，」李泰容也跟着笑，「一听到这句话就一点也不内疚了。」 「我下次会小心一点的……」金恩澈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如，我们新建一个做共享相册吧？」 「共享相册？」 「这样如果我有想分享给你的照片，你可以直接看到，不需要的时候就登出，这样也不害怕被发现了。」金恩澈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怎么样？」 「好像可以。」李泰容想了想，「如果我有想和你分享的照片，也可以放进去，就不用每次和你发完消息就删掉了，每次删的时候都有种我在玩阅后即焚的罪恶感……」 「你在想什么啊？」金恩澈被他逗笑了。 「你之前发的那片草坪，如果不是被成员看到，我肯定也只好删掉。」李泰容看上去有点委屈。 「拍摄的时候觉得阳光落下来很美，就想发给你看看。」金恩澈解释道，「还好应该看不出什么吧？」 「什么都没发现。不过，如果觉得抱歉的话……」李泰容期待地看着她，「陪我去个地方吧？」 第五十三章 现在，我觉得很幸福。 「所以，你只是想要个免费司机吧？」金恩澈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透过墨镜怀疑地看着他。 「请不要这样恶意地揣测我。」李泰容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手机，「下个路口左拐。」 「『请不要恶意地揣测我？』」金恩澈重复了一遍，「你是最近官方回答说多了吗？」 「我这么说了吗？」李泰容终于把注意力从导航里移开，他苦恼地皱起眉，「我在说些什么啊……」 「你去看恶评了？」金恩澈理解地问道，「还是搜自己的名字时候碰巧看到了？」 「我只想看看舞台的反馈的。」李泰容嘆了口气。 「很郁闷吧？你和我应该是一个类型的。」金恩澈摇摇头，「如果是晶花姐，她就会换小号狠狠地骂回去，但我只会……一直想一直想，好像可以做得更好。」 「你和我不一样。」李泰容摇摇头，「我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爱豆，很轻率地做了错事……」 「这样不就是一样吗？」金恩澈打开左转灯，「我以前总觉得，如果我能做到完美无缺，那些傢伙就能够闭上嘴巴再说不出话来。」 第96页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不知道我刚出道的时候，大家骂我比骂你狠多了。」金恩澈轻松地笑起来，「现在想起来还会害怕的程度。」 「……」 「但是我现在听不到这些声音，并不是因为我做到完美无缺了。」金恩澈转动方向盘，「只是他们的声音被盖住了。我知道，他们还在那里，等着我走错一步。」 「……」 「你为什么看上去比我这个高考生还濒临崩溃？」金恩澈瞄了一眼他沉重的表情，笑起来，「是我说的话让你感到负担了吗？」 「你怎么总是一脸轻松地说很可怕的话？」李泰容的声音闷闷的，「还有，不要入戏太深，你不是高考生。」 「可怕吗？我觉得这句话很励志啊？」金恩澈歪了歪头，「一想到这些老鼠一样的傢伙还可悲地躲在角落里，我就怎样都能咬牙坚持下来，我才不会输给这种傢伙的。」 「你这样说……」 「怎么样，这样看是不是心情好一点了？」金恩澈提醒他，「快看导航，我要怎么开？」 「开过两个红绿灯然后右转。」李泰容说完抬头，连忙叫道：「直行！这个路口直行！」 「来不及了，已经在左转道了。」金恩澈耸耸肩，「我们转过去再掉头好了。」 「我连指路都做不好。」李泰容又嘆了口气。 「开错了而已，绕回来就是了。又不是车祸。」金恩澈伸了个懒腰，「就像你的新闻一样，你只要把车开回正确的道路就行。」 「你看到了？」李泰容的声音轻下来。 「虽然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没有怎么关注你的新闻，但是现在，你是我的朋友了。」红灯转绿，金恩澈启动轿车，「朋友的事，我当然会看的。」 「其实不是那样的……」他努力想解释，「我卖的时候就说清了是瑕疵品！瑕疵品！」 「我看到你的粉丝澄清了。」金恩澈打开了左转灯，「但是这种事情，只有关心你的人会看。有些人，就算你对着他的耳朵解释一百遍，他也不会听的。」 「但是我还是想……」李泰容很失落的样子，「这件事明明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当然我也有不好的地方，但是……但是就凭这一件事彻底地否认我，否认我一直以来的努力，甚至否认我的队友，这太不公平了……」 「这不是不公平，他们只是讨厌你。」金恩澈踩下油门，「哪怕你什么都没做，就是简单地……讨厌你而已。」 「可是为什么？」 「我以前也一直在想，为什么……」金恩澈笑了笑，「后来我才明白，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仅仅因为我出现在那里，仅仅因为我在微笑，因为我看上去很幸福……什么都可以成为理由。」 「……」 「那个时候……」金恩澈的笑容淡下去，「有人告诉我，不要只看见遮住眼睛的那片糟糕树叶，在树叶后面，还有一个好得多的世界。」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泰容才开口：「那个人……是泰民前辈吗？」 「嗯？」金恩澈像是被惊醒般地侧过头看他。 「那个告诉你这句安慰的人……是泰民前辈吗？」李泰容执着地又重复了一遍。 「很明显吗？」金恩澈又转回来看向前方。 「我只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他。虽然我们并不熟悉，但是他……」 「他是会说那样的话的人，对吗？」金恩澈接着他没说完的话说道，「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承认那些糟糕的、指责我缺陷的话，我从心底不相信他们。我觉得我可以做好、只是缺少一点时间，缺少一点机遇，但是我能做到。只要我再努力一点，我就可以做到。」 「……」 「但是他的指责……因为是从他那样的人嘴巴里说出来的指责，我没有办法否认。」 「……」 「他说得没错，我确实很糟糕，糟糕透顶、毫无悔意，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我，也能红。」金恩澈重新又笑起来，「这样有没有鼓舞到你？你可比我好得多。」 「不要这样说。」李泰容担忧地看着她，「我相信泰民前辈也不是那个意思。」 「是啊，他那样的人……即使在最后，也在和我说，这不是我的错。」 「……」 「可是如果……」，金恩澈透过后视镜看向李泰容，「我和你说，那件事情完全不是你的错，你会觉得心安理得吗？还是更加难受？」 「这不一样。」 「你看……所以我们是一样的人。」金恩澈往前望了望，「接下来怎么开？我们是不是要到了？」 「对，那里有个停车场。」李泰容眯着眼睛看向路牌，「开进去就好。」 …… 他们小心地走出停车场，路过稍显热闹的门口，很快里面就安静下来，茂盛的树木把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露出一条凉爽的小道。 他们特意挑了小路，越往深处走，人就越少，最后，小道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金恩澈弯腰摸了摸盛开在路边的雏菊，好奇地问道。 「秘密。」李泰容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这里。」他带她往灌木的尽头走去。 「那里是死路吧？」金恩澈迟疑地跟着他。 第97页 「来，这里有一点空隙。」李泰容把拥挤成一团的枝叶拉开一些，「这里。」 「你要让我钻过去吗？」金恩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相信我。」李泰容对着她孩子气地眨了眨眼睛。 「不要松手。」金恩澈瞪了他一眼，弯腰小心地躲开那些张牙舞爪的树枝，小心地钻过了李泰容人为制造出来的「洞」。 那里面是一大片无人的草坪，被灌木与生长紧密的桦树单独隔了开来，草坪中央孤独地长着一颗香樟，阳光挥洒下来，那深深浅浅的绿色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随着微风舞动着。 「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李泰容也设法钻了进来，朝那颗香樟走去，「来，这里。」他站在巨大的伞冠下面，朝她招手。 金恩澈走到他的身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的身上，像是鸽子温暖的羽毛。 「要不要躺下来试试？」李泰容坐在树下，仰头对着她笑道。 「就这样直接躺吗？」金恩澈犹豫地坐下来。 「这样……」李泰容脱掉了外套，垫在她的身后，然后直接在她旁边躺了下来，他用手遮住眼睛，看上去很惬意，「阳光真好。」 金恩澈小心地躺了下来，蔚蓝色的天空从树叶的缝隙里忽隐忽现，风温柔地刮过，她身边的小草包裹着她，像是随着风在窃窃私语。 「听音乐吗？」李泰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递给她一只耳机。阳光从他的身后照下，为他的轮廓渡上了一层金光，金恩澈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的声音，像是盛着阳光一般带着笑意的声音。 金恩澈接过来，戴上，耳机里正在放她们的《cherry hill》，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缠绵甜蜜地唱着「在那场樱花雨下……在那场樱花雨下……」。 李泰容在她的身边重新躺下，他的头髮碰到了她的头髮，「我真的需要这样的时刻。」他拉长了声音、办是撒娇地感嘆道，「这才是生活啊。」 「这么辛苦吗？」金恩澈笑起来。 「其实身体的累不算什么，相较于练习生时期不知道未来的努力，现在就算很忙也觉得是有意义的。」李泰容声音隔着耳机模模煳煳地传来，「但是精神上……我不知道会这么辛苦……」 「因为想到你是队长吗？」金恩澈侧过头去看他。 「对，一想到我是队长，」李泰容看上去很苦恼，「连休息都让我感到内疚。」 「那现在呢？」金恩澈望着他的眼睛，在阳光下他的眼睛也呈现出一种蜜糖的棕色。 「现在……」李泰容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头顶淡蓝色的天空，「现在……我觉得很幸福。」 第五十四章 只有我……和你。 金恩澈重新把头转回来，也看向那片天空，然后闭上了眼睛。 耳机里的音乐流淌着，她们的歌趋近尾声，最后归为安静。然后imagine dragons轻快地唱着：「it’s okay to be not okay, it’s just fine to be out of your mind……」金恩澈跟着他们的节奏轻声唱着。 接着是shawn mendes撕心裂肺的声音：「sometimes i feel like giving up, but i just can’t, it isn’t in my blood……」。 等到宋旻浩在唱「本来机会这种东西只在人生的危机里出现，你不是知道吗，重新站起来的方法……」时，金恩澈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你这个歌单……是怎么回事？」 「啊……」李泰容举起手机看了一眼，「放错歌单了。」 「这是你的解压专属歌单吗？」金恩澈无奈地看着他，「再听下去我感觉我要给你唱《cheer up》了。」 「你要唱吗？」李泰容激动地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金恩澈在这样的目光里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好吧，你不许笑我。」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李泰容连忙制止了她。 「等一下！」他拿出了手机，打开相机，对准了她，「请开始吧。」 「你在干什么？」金恩澈对着镜头比了个叉。 「恩澈唱《cheer up》，多难得啊……」李泰容那双眼睛可怜地望着她，像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不拍下来也太可惜了。」 「但是……」 「我保证！不会给别人看到。」他举起右手，信誓旦旦。 「要是被第三个人看到，你就死定了。」金恩澈小小地瞪了他一眼。 她轻唱了一小段《cheer up》的高潮片段，在唱到「shy shy shy」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脸，停了下来。 「怎么了？很好啊！」李泰容鼓起掌来，「第一次听你这么可爱地唱歌。」 金恩澈嘆了口气，「真讨厌。」 「嗯？」 「这种时候我竟然没有一首歌合适。」金恩澈皱起鼻子，「《moon》不是一首让人心情愉悦的歌吧？」 「不能这么说……」李泰容为难地想着理由安慰她。 「宇顺哥也这么和我说，写点高兴的歌吧。」金恩澈往后一倒，又重新躺在了草坪上。 「那你会去写吗？」 「我模模煳煳有一点点想法……」金恩澈伸出手，比出一点点的手势，「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过来一点。」 李泰容俯下身，靠近她，一脸好奇。 「再近一点。」金恩澈挥了挥手。 第98页 李泰容有点不好意思地又凑近了一些。 金恩澈干脆半支起身子，凑近他的脖颈，轻轻嗅了嗅，「我一直想问……你喷的是什么香水？」 「诶？」李泰容触电一般地往后靠了一下。 「就是那股柑橘的味道，上一次也是……」金恩澈回忆道，「我试了好多瓶，都找不到。」 「柑橘的味道？」李泰容疑惑地闻了闻自己的手腕，「我喷的香水不是柑橘味的啊？」 「那是什么？」 「爱马仕的那款……」他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记得名字了，我回去找给你，但是我记得买的时候介绍明明是说……是海洋的味道？」 「那不是香水吗？」金恩澈困惑地思索着。 「柑橘味……」李泰容用力吸了吸鼻子，突然凑近她，「明明你身上才是柑橘味啊？」 他的唿吸落在她的脖子上，像是一只炙热的手轻抚过，这次换金恩澈触电一般地躲了过去，「你是小狗吗？」她佯装生气地说道。 「明明你也……」李泰容看到她涨红的脸，说到一半又笑了，放过了她，「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那天明明闻到了……」金恩澈有些失落，「我很喜欢那个味道。」 「柑橘吗？」李泰容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喜欢海洋的味道。」 「是为了宣传《sunken boat》，那个时候才那么说的。」金恩澈摇摇头，「海洋的味道……大海有的时候让人感到害怕。」 「害怕？」 「毕竟你永远也没有办法战胜大海。」 「但是你可以吃掉橘子？」 「什么啊……」金恩澈笑起来。 「那是为什么？」李泰容在她身边躺下，调整了一下姿势，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我小时候……」她也小心地重新躺下来，侧过头看他在阳光下轻轻抖动的睫毛，「有一次班级组织出游，我不小心迷路了。」 「听上去不是很好的回忆。」他闭着眼睛，半梦半醒似地回应着。 「不是的，是我最好的回忆。」金恩澈转过头，看向头顶被分割开来的天空，「我一不小心走进了一个橘园。」 「橘园？」李泰容看上去快要睡着了。 「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果树……一整片整齐的果树。」天空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片蓝色慢慢染上浅浅的紫色，最后呈现出一种暧昧的淡粉色，像是春日初樱落下的花瓣，「空气里是橘子那种酸涩的香甜感，我感觉……那是自由的味道。」 「……」李泰容没有说话，他似乎是睡着了。 「没有人看我，也没有人议论我。」金恩澈的声音放得很轻，「只有我，和那片无声的果树。」 「……」 一个只有她的、安静的、安全的世界。 「只有我……和你。」 也许还可以有一个他，一个谁也不知道、只属于她的、秘密朋友。 …… 金恩澈在做完最后一处的修改后，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这首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气呵成，曲调从去上海的那天起就模模煳煳地在她耳边响起，直到和李泰容在草坪上，那最重要的核心才终于显露出来，它们在她耳边歌唱，一遍又一遍，催促着她把它们写下来。 她又听了一遍自己的作品，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打开了李泰容的名字。在输入栏输入了几个字后，又停了下来，想了想，还是全部删掉。 现在发消息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安全的选择。 但这完成的喜悦感催促着她，她恨不得跑到他面前，把这首歌递到他手里，让他感受这汹涌而出的喜悦与快乐。她沉浸在这欢喜里，一分钟也不想耽搁，一分钟也不能忍受。 突然，她想到了方法。她打开相册，找到上次躺在草坪上时拍下的粉色天空。照片的上面是醉人的红色，下面是浅白的蓝青色，中间只有那么完美无缺的粉色能连接住这截然的不同。 她打开编辑，在那片粉色上打下了她想说的话。 「我们见面吧，我有礼物给你。」 她编辑了一下这句话的字体，满意地点了点头，才把它加入共享相册。他们上次商量着新建了一个，李泰容把他那天录的视频也放在了里面。这样他们如果有想要分享的照片，可以越过危险的消息直接看。 她做完这一系列操作，依旧觉得心头的那股躁动难以疏解，她干脆把那张未经编辑的天空照片发到了ins上。她还没有来得及看评论，手机就响了起来，可惜的是屏幕上亮起的名字不是她期待的那个。 「珍熙？」她接起来。 「恩澈……」林珍熙的声音听上去兴奋得有点不自然，「你在哪里啊？」 「我在工作室。」金恩澈站起来，把桌上那堆被揉成一团的纸团扫进垃圾桶。 「又在写歌吗？」林珍熙嘆了口气。 「写完了。」金恩澈笑起来，她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的快乐，「我觉得可以做下一次的主打。」 「写完了？」林珍熙提高了音量，「这么自信的吗？」 「没有更合适的歌了。」金恩澈开心地在工作室转了个圈，「你突然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啊那个……」林珍熙支支吾吾起来。 「不是说今天有综艺录制吗？」金恩澈抬头看了一眼挂钟，「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第99页 「是中间休息。」林珍熙加快了语速，「我好饿啊，想吃烤肉……」 「那结束了去吃吧。」金恩澈好脾气地回答道，她的成员们大部分时候会避开和她讨论吃饭这个话题。 「但是没有人……」 「今天的嘉宾没有愿意和你一起吃的吗？」金恩澈想了想，「那你的98line呢？」 「都没有空。」林珍熙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可怜，「难道我要一个人去吃饭了吗？」 「真英姐和晶花姐呢？」金恩澈随即反应过来，「哦不行，她们两个今天都有行程。」 「所以……」 「你不会想让我和你一起吃吧？」金恩澈皱起眉，「应该不是……啊你是不是又开始了？」 「金恩澈！」林珍熙警告地喊她的名字。 「你又开始搞那套要独立用自己的钱吗？但是我们才刚分成没多久，不至于……」金恩澈也懒得多想，她只想赶快结束这通电话去看看李泰容是不是看到了她的消息，「算了，你的花钱观我永远搞不懂。钱不够的话我转给你，要多少？」 「不是这个啊！」林珍熙听上去快崩溃了，那边还传来了隐隐的笑声。 金恩澈被激动与兴奋蒙上的大脑终于逐渐清醒了过来，这理应是录制综艺的时间，林珍熙的声音听上去也太过于可爱了，那是她的营业专用声线，她果断地对着听筒开口：「珍熙，我们一起吃饭吧。今天晚上？」 「耶！」林珍熙发出一阵欢唿，「我超时了吗？应该正好吧正好？哇真的正正好！」 金恩澈无声地嘆了口气。 「恩澈，我爱你！」林珍熙高兴地在电话那头大喊，「我就知道你会懂我的！」 …… 「所以，那个时候你猜出来了吗？」晚上在烤肉店里，林珍熙一边把架子上的肉翻面，一边问道，「我抽到你的名字真是……都绝望了。」 「没有。」金恩澈隐晦地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摄像头，斩钉截铁地否认道。她调整了一下座位，好避开那升起的油脂的味道，「我以为你只是不好意思让我直接转钱。」 「太体贴了。」林珍熙夹起一块肉，放在自己的碗里，「你真的不吃吗？」 「医生说暂时最好不要。」金恩澈忍住泛上来的噁心感，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第五十五章 送给我的——秘密朋友。 「怎么突然想送我礼物？」李泰容是在第二天的一早打来电话。 「你看到了？」金恩澈还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听他说话， 「本来想拍给你看我做的早餐。」李泰容的声音压得很低，还能听到餐具那轻微的碰撞声。 「你做了什么？」金恩澈翻了个身，把枕边的小熊抱在怀里。 「昨天晚上心血来潮熬了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担心吵醒了谁，「是好喝的南瓜粥。」 「我也想喝粥……」金恩澈嘆了一口气，昨天烤肉的烟火味仿佛还包裹着她，现在她看到什么都觉得很噁心。 「下次……下次让你尝尝。」李泰容许诺道，「不过，怎么突然想送我礼物？」 「唔……算是生日礼物？」 「我该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吗？」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无奈，「而且我也拿到礼物了。」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那么熟悉。」金恩澈不好意思地辩解着，「拿到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陪我去了公园吗？」 「那……出道祝贺？」 「那个也拿到了。」 「那又是什么？」 「咖啡啊，请我喝了咖啡。」 「在你嘴里我真的很吝啬诶？」金恩澈捏了捏怀里小熊的耳朵，「总之，没有什么理由，我就是想送你礼物。」 「……」 「所以，见面吧？」金恩澈从床上坐起来。 「现在吗？」李泰容听上去有点为难，「我们今天还有行程。」 「要到很晚吗？」金恩澈又躺回床上。 「估计……可能要到深夜了。」 「好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李泰容像是不忍她声音里的无精打采，试探着开口，「等我结束后，我可以赶过去……」 「我不介意！」金恩澈连忙说，「我会在那里等你的。」 「到底是什么礼物？」李泰容笑着问道，「我要期待起来了。」 「期待吧！」金恩澈骄傲地说道，「是值得你期待一整天的礼物。」 …… 李泰容赶到的时候，已经午夜了。他小心地甩开最近开始跟着他的粉丝，疲倦地打开门，就看见金恩澈正趴在桌子上，像是已经睡着了。 桌子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参考书和试卷，他拿起一份来，是一道在他看来毫无思路的数学题。 「你来了？」金恩澈几乎是在他拿起卷子的那一剎那就惊醒了，勐地坐起来抬头，见来者是他，才又重新放松下来，揉了揉眼睛。 「这是什么？」李泰容不解地挥了挥手里的卷子。 「试卷。」金恩澈从他手里把卷子抽走，重新叠好，「我说我是高考生没有骗你，公司想让我参加明年的入学考试。」 「明年？」李泰容担忧地看了一眼她那瘦得只剩几乎只剩骨头的手，「时间来得及吗？」 「先试试看吧？」金恩澈耸耸肩，把做满笔记的书一本本收起来，「老师说我的基础还不错。」 第100页 「那你想考哪一所？」李泰容帮她收拾起来。 「我也不知道。」金恩澈嘆了口气，「家里人和公司都想让我考延世。」 「延世？」李泰容倒吸了一口气，「那可不容易。」 「简直是mission impossible……」金恩澈把试卷全部塞进文件夹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盲目地认为我可以做到，连辅导老师都是。」 「老师都这么说的话，也许真的可以？」李泰容看她的目光里都带了敬佩。 「你不明白……」金恩澈又嘆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来，我来带你看你的礼物。」她的脸上重新又挂上了笑容。 「在里面吗？」李泰容好奇地跟着她往里走。 「很累吧，我还勉强你一定要赶过来。」金恩澈看上去有点歉意。 「不算累，和之前的魔鬼行程比起来，今天简直可以算轻松了。」李泰容安慰她。 「但是我的礼物……只有今天才有效。」金恩澈说着打开里面工作室的门。 「你买了钢琴？」李泰容一眼看见了把整个房间都印衬得狭小起来的黑色钢琴，它无声地屹立在那里，有一种含蓄的美感，「你不会……要送我钢琴吧？」他不安地问道。 「你在想什么啊？」金恩澈笑着走向钢琴，打开琴盖，坐了下来，「这架钢琴可不便宜，我差不多把最近的最后一点分成都花光了……」 「那是？」 金恩澈在琴凳上坐下，挽起手袖，侧过头看他，「之前不是说，我没有合适的歌吗？」 「……」 「我写了一首歌，送给你的歌。」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就是最名贵的钻石也不如那光芒夺目，「我想让你第一个听到，所以……」 「所以才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赶过来吗？」李泰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一点沙哑。 「昨天写完正好和珍熙讲了，」金恩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一直不让她听很奇怪，今天要是不能见面……我可能就拖不下去了。」 「……」 「总之，」金恩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要听吗？」 李泰容笑起来，他也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当然。」 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悬在琴键上，在开始之前，她又看了一眼李泰容，然后无奈地停了下来，「怎么突然开始录像了？」 「这样的时刻……」李泰容举着手机，「不录下来太可惜了。这是我人生里的第一次……有人为我写歌。」 「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金恩澈得意地宣告道，「开心吧？你有我这样的朋友。」 「是啊，」李泰容微笑地看着她，「真好，有你这样的……朋友。」 「那么，我开始了？」 李泰容在手机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金恩澈看着镜头，透过镜头、在灯光的魔法下，她美得近乎不真实。 李泰容常常觉得她就像是画里的人，拥有着只有画里的人才拥有的纤细神经与惊人的才华，也拥有着只有画里的人才懂得的痛苦。 在她面前，即使是从小就被夸奖的外貌，也不能让他自信起来。他也许身材还不够好，也许性格还不够有趣，也许还不够吸引人，他还有那么多的不足。 但是在那个清晨，遇见她的人是他。 在那个清晨，他看见她的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一双水一般的眼睛。那双眼睛让他想起前一天他和成员们聊起的那个「金恩澈」，那个综艺里、完美女朋友形象的少女。那个「金恩澈」有一双同样妩媚的眼睛，但看上去要幸福快乐得多。 不像她的眼睛，茫然地搜寻着什么，仿佛无论在那个时刻遇见的是谁，她都会像救命的稻草一样狠狠地抓住。 而他只是出现在了那里。就像是命运，又像是运气。 金恩澈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送给我的——秘密朋友。」 在你的目光里 我不再颤抖 你的声音响起 盖住了世界的丑陋 in your eyes，in your eyes …… 「怎么样？」弹完最后一个音符，金恩澈期待地看着他，「全世界应该只有你，能听到它的钢琴伴奏版了。」 李泰容像是突然被从美梦中惊醒一般，他回过神来，认真地看着她：「这首歌……叫什么？」 「《to logue》，」金恩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猜猜看，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to logue？」李泰容皱起眉头，困惑地看着她，「这首歌真的是写给我的吗？」 「总不能叫《to taeyong》吧？」金恩澈并没有难为他，很快就解释道，「你看过《国王的演讲》吗？」 「啊那个logue……」李泰容反应过来。 「对的，是给我那个……像logue一样让我变成现在的我的朋友。」 「我吗？」李泰容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失笑道：「你是不是美化了我太多？」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吗？」金恩澈问他。 「我带你买咖啡那次？」 「如果不是遇见你……我可能……」金恩澈虽然在微笑，但语气却像是在嘆息，「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都过去了，」李泰容在她的身边坐下，他从来没有试图探寻过她到底被什么折磨着，那里好像还是一个他不能触碰的地方，也许还需有一点时间，一点陪伴，「看看我录的视频？」他努力让话题轻松起来。 第101页 「我会不会看上去很傻？」金恩澈凑过来。 「特别好看，」李泰容点下播放，「是我认识你以来最好看得一次。」 「是因为我为你写了歌吗？」金恩澈被他逗笑了，满脸笑意地盯着屏幕。 而李泰容则专注地看着她那张含着笑容的侧脸。 她就像是冬日的玫瑰，拥有雪一样冰冷剔透的外表，和玫瑰一样热烈的心。在白雪的映衬下那花瓣是那么的娇弱与美丽，独自对抗着风雪，对抗着看不见的敌人。 那么现在，他是不是融化了那捧白雪呢？ 「你……」金恩澈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在他的目光里又住了口。她愣愣地望着他，那双含情的眼睛里现在只有他的身影。 李泰容伸出了手，轻轻将她额前调皮的髮丝拨到耳后，然后他的手停住了。 他理应抽回手，理应坐得离她远一些，理应像个朋友一样向她道谢。但遇到那双眼睛，他的情感总是先理智一步做出了动作，在明明什么承诺也不能给予的时候，他却没有办法放手。 「你换香水了吗？」金恩澈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 空气里瀰漫着柑橘的香气，是他身上的香水味，还是她身上的，他分不清楚。那天后，他试了所有符合她口中「自由的橘园」那意象的香水，最后买下了和她身上同样味道的那瓶。 李泰容凑近了一些，那股香水味让他头晕目眩，他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他用另一只手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在他的手心抖动，像是脆弱的蝴蝶在他的心脏深处扇动翅膀。 在他的唇碰到她的唇之前，金恩澈微微偏开了脸。 「这不对……」她喃喃自语着，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她自己，「我们……我们不应该这样。」 李泰容轻轻地放下了捂住她眼睛的那双手，她的眼睛对上了他的眼睛。现在她的目光和初见时一样茫然，但万幸不像初见时那样绝望了。 这样就足够了，李泰容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金恩澈看着他的笑容，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突然靠近，吻住了他。 在这个吻里，李泰容听到了冬雪融化的声音。 这不对，对他不对，对她也不对，可他们该死地都无法抵抗。 第五十六章 怎么可能有人会拒绝美国呢？ 「《to logue》这首歌我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屏幕上的金贤宇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恩澈，你进步了。」 「您也这样觉得吗？」金恩澈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以为这只是我被情绪沖昏了大脑，但是……但是每次回顾这首歌，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能写出来的，现在我可能都没有办法再写出来……」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相信它能让你在韩国站稳脚跟。」金贤宇像是看孩子一样看着她，「你给你们社长听过吗？」 「还没有，」金恩澈摇摇头，「只给您和成员们，还有宇顺哥。我想先听听您的意见。」 「《to logue》没有任何问题。」金贤宇收起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我要和你谈的，是《cliche》。」 「《cliche》怎么了？」金恩澈也跟着收起了笑容，紧张地问。 《cliche》是她昨天灵光一现，熬夜写完的歌，歌唱的是正如歌名一样老套但让人无可救药地陷入的爱情故事。 「你发给我的歌，是修改过的吧？」金贤宇问道。 「对的，我一开始写的是……」 「你一开始写的是纯粹的country music，对吗？」金贤宇打断她。 「是……的。」金恩澈不安地回答，「老师，您怎么知道？」 「rap出现得很不自然，中间的dance break毫无必要。」金贤宇一边摇头一边说，「再说，你是我的学生，从你写出《天空》起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因为是昨天临时写出来的，」金恩澈羞愧地低下了头，「我修改得太草率了……」 「不是这个问题，把这首歌一开始的原稿发给我吧。」 「现在吗？」 「对，现在。」金贤宇看上去很严肃。 「好的，稍等。」金恩澈手忙脚乱地从找到最初她一气呵成写出的原稿，通过邮件发送给他，「老师，已经发过去了。」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她感到莫名地紧张起来。 「我来听一下。」金贤宇用滑鼠操作着什么，然后换下了通电话用的普通耳机，戴上了昂贵的专业耳机，应该是在听她的曲子。 他眉头紧锁，像是在解一道艰难的谜题。 金恩澈不安地抚摸着自己的指节，他沉默的时候太长了，远远唱过她曲子的时间。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金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金贤宇慢条斯理地换回耳机，神情郑重。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把这首歌的歌词全部换成英文。」 「英文？」金恩澈不解地看着他。 「对，把歌词全部换成英文，写好后马上发给我，我会找人修改。还有，你们成员的part还没有分吧？」 「没有。」金恩澈还是愣愣的。 「这首歌，你起码要唱一半的分量，剩下的随便你们怎么分，总而言之，你必须是主角。」 「可是……」 「我会和宇顺谈的，这点你不用担心，你只要练好你的技巧就行。」金贤宇笑了笑，「听说在宇顺的强压教育下你进步不少？」 第102页 「是比以前好一些了。」金恩澈还是猜不透他的意思，「老师，您究竟是想……」 「你想进军美国市场吗？」金贤宇终于揭露了答案。 金恩澈瞪大了眼睛，她的心脏因为这个大胆得近乎痴人说梦的提议而剧烈地跳动起来，「我当然想！可是……」 「今天是……周日，」金贤宇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周四前，我需要你完成所有的修改，把demo发给我。然后，买最近的飞机来美国。周五晚上，你和我要一起参加一个在洛杉矶的派对。」 「金老师，您真的觉得这首歌可以？」金恩澈被这一连串的安排砸得头晕，她感到兴奋与害怕一同冲击着她。 「我不能给你承诺。」金贤宇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但是那天晚上史蒂芬·德默尔也会来，而他的好朋友艾德里安欠我一个人情。」 …… 「史蒂芬·德默尔原来是华纳音乐的管理层，」闵宇顺解释得更为清楚得多，「但是他们新上任的ceo从前和他有些龌龊，老黄历了，尤其是在这位ceo上任前他花了很大的力气阻止。」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总之，他在华纳音乐是没有前途了，所以干脆出来另起炉灶。」 「那艾德里安是？」金恩澈像个好学生似地认真地听着。 「艾德里安·霍伯，」闵宇顺耐心地讲解着，「说起来，他和给你灵感的《国王的演讲》的导演汤姆·霍伯倒是有点血缘关系。听说艾德里安在拍摄《一生一次》中遇到了点问题，但麻烦很快就解决了，可能你的金老师就是在这其中得到了这个人情。」 「但是仅仅凭藉这个人情……」金恩澈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足够让他帮我们在美国市场铺路吗？」 「当然不够。」闵宇顺虽然这样说着，但看上去胸有成竹，「这只是一次介绍，给他留下一个印象。剩下的，是我需要努力的。」 「你觉得这真的可能吗？」金恩澈不确定地看着他，「我们甚至连在韩国都还称不上顶级，就要去美国？」 「在韩国《to logue》这首歌够了，它是最纯正的kpop曲风。」闵宇顺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难得在这点上，社长、金教授和我都达成了一致。」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看好它？」 「关键是《cliche》，如果它能让你们在美国有一点水花，」闵宇顺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那么哪怕韩国民众再不喜欢《to logue》，他们宁愿折磨自己的耳朵也会去假装喜欢的。」 「可是这成功的希望很渺茫。」金恩澈忍不住泼他的冷水。 「比你想像的要有希望一些。」闵宇顺看上去完全投入进去了，就像是一只卧狮，之前只是懒洋洋地把玩着猎物，玩一下小孩玩的游戏。 但此刻，它终于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足够它精神抖擞地站起来，「德默尔手里还有相当浓厚的人脉，再加上他的父亲曾经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他天生就对古典音乐有一种亲近感。而你，是金贤宇的学生。」 「但我不是他唯一的学生，」金恩澈提醒他，「我大概是他最不出名的学生了。」 「但他依旧愿意把这样一个珍贵的人情用在你的身上。」闵宇顺露出一个兴致勃勃的笑容来。 「好吧，就算这个人情有用，但我是个亚洲人。」金恩澈耸耸肩，「我永远不会是他的第一选择。」 「是的，当然，你不会是他的第一选择。」闵宇顺像是一个加注的赌徒，「但你会是他目前走投无路最好的选择。华纳的新ceo还对他虎视眈眈，他之前看中的苗子还没有签下来就被撬走了，当然，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可是签下你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我是个赠品？」金恩澈挑起眉。 「如果他能签下你，哪怕是付费我也愿意。」闵宇顺毫不客气地回答道，「不过万幸的是，他的妻子是个亚裔。」 「所以？」 「这意味着他会比其他人更加关注亚洲市场，也更加明白亚洲市场的潜力。」闵宇顺说到这里突然望向她，「你的中文学习得怎么样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在准备明年的入学考试，」金恩澈无奈地看着他，「而你联合了我的父母为我定了下延世大学这样可怕的目标？」 「这是个问题，还有日语……」闵宇顺皱起眉，「《moon》最好出一版日文版，你修改得更摇滚一些，日本喜欢这种风格。」 「如果我有时间转化器，我会很高兴地答应你。」金恩澈揉了揉额角，「你到底是怎么计划的？我感觉你现在一片混乱。」 「确实，我需要和社长再开一个会，时间不够了，希望他这次废话能少一点。」闵宇顺嘆了口气。 「你现在已经开始当着我的面吐槽社长了吗？」金恩澈皱着眉看着他，「你是彻底被这个消息沖昏头脑了吗？」 「我以为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闵宇顺盯着她的眼睛，「现在有一个能在美国闯荡的机会，你却害怕得不敢计划？」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金恩澈反驳道，「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但是一旦成功了……」闵宇顺的话语里满是诱惑，「你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吗？」 「那是我的成功，还是我们组合的成功？」金恩澈很清楚他的把戏，并没有被他绕进去，「去美国只有我一个人，《cliche》的也要我唱主要部分，你们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第103页 「你的嗓音……还有你的才华，这是我们宣传的重点。」闵宇顺看她的目光像在看一件满意的藏品，「在这种时刻，公平公正远没有成功重要。」 「所以我要成为我们组合的试验品，成为打开罐头盖子的起子，就像你以往做的那样，对吗？」金恩澈也盯着他的眼睛。 「因为你有这样的能力。」闵宇顺看上去没有一点心虚，「你对此感到害怕了吗？」 「怎么会？」金恩澈笑起来，她感到自己的血液在脉搏里激动地舞动，怎么可能有人会拒绝美国呢？她在骨子里和他一样，是个赌徒，这一次，她要拿自己来下注。「就像你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诱惑，我也没有办法。」 「保持住你这种风格。」闵宇顺也笑起来，「在韩国，不出格是种很重要的品质。但是在美国，你要足够独特，才能得到喜爱。」 「独特？」 「起码不要像之前那样胆小怕事。」闵宇顺站起来，「现在，我要去找社长开会。而你，在修改完你的歌词后，可以开始准备elevator pitch了，语言问题找珍熙。」 「什么elevator pitch？」 「去gooe上学习一下吧。」闵宇顺摇摇头，「你要补习的也太多了。」 第五十七章 我只想和我的朋友分享。 「这句歌词我怎么改都合不上韵脚，简直要疯掉了！」 「你刚刚那样不是合上了吗？」 「但是很没有美感，这是整首歌的核心，却在唱you appeared when i was low？」 「唔……这样一说，确实……」 「再过几个小时成员们就要来录音了，我的脑子却空得只能想到hello……」 「或许……这样呢？you had me at hello？」 「泰容哥，你简直是个天才！我先挂了，晚点联繫！」 …… 金恩澈自从与金贤宇的电话后几乎就没有合上眼，她先是绞尽脑汁把《cliche》的歌词全部改完，然后又是与成员们在录音室消磨了大半的时间。 以往，她的part总是很少的，毕竟她虽然音色独特，但是唱功总是忽好忽坏，在时刻稳定完美的李真英的对比下，浪费时间调.教她也就变得毫无必要了。 但这一次不同，他们最后商量下来，她要唱上近乎一半的部分，尹晶花甚至只有在副歌的合唱。她的唱功虽然进步许多，但还是显得青涩不足，为此她只好一遍遍地重来。 闵宇顺不得不告诫她，在下一次live之前，她必须练好整首歌。 但是时间总是不够的，她被要求把《moon》再做一点修改，好一起带去美国。万幸这次公司请了新的编曲老师帮她，于是又是新的修改、新的重新录制。 等到金恩澈终于坐在飞往美国的飞机上，长久的缺乏睡眠让她的脑袋像针扎一般的疼，耳朵里总是响起低低的蜂鸣声，就像是身体在警告她已经濒临崩溃。 但是睡意却迟迟不肯到来，她的精神依旧兴奋，仿佛还有千百项任务等着她去完成，千百个高峰等着她攀过。 金恩澈拿手机拍下一张窗外的夜景，添加到共享相册，然后熟练地从包里拿出一片安定。 「你以前不是只吃四分之一片的吗？」闵宇顺怀疑地看着她的动作。 「我需要充足的休息。」金恩澈不为所动地吞下药片，「送餐的时候不要叫醒我。」 「你确定这样醒来不会反应迟钝吗？」闵宇顺关心的原来并不是她的健康。 「我们要飞上十几个小时，」金恩澈铺开毛毯，「再迟钝也会有足够的时间让我恢復。」 「你知道这次有多么重要吧？」闵宇顺再次提醒她，「如果你搞砸了，没有第二次机会。」 金恩澈打开眼罩的手顿了顿，「下赌注的人是我，不是你。我比你更在意输赢。」 「我也下了赌注。」闵宇顺深吸了口气，「很大的赌注。」 …… 金恩澈又走在了那条黑暗的道路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夜晚，她麻木地走着着。哪怕明明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她却毫无抵抗之力，只能顺着命运的安排前行。 旧宿舍的大楼一点点地映入眼帘，她能看到不远处的地方安静躺着的那只橘猫，那只死去的冤魂，还有在黑暗里等待着审判她的人。 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她。 她回过头去，但那个人的脸被路灯的光芒笼罩着，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受到他手心温热的力量。 他拉着她突然掉头跑了起来，风轻柔地拂过她的面容，一切都在后退，宿舍楼被甩在了身后，那只猫悽厉地叫着，却像是被困住了一般徒劳地留在原地。 路灯也被他们甩在了身后，樱花的花瓣飘落下来，然后是柑橘的香甜，青草的清新，还有他的笑声，熟悉的、轻松的、快乐的笑声。 「恩澈？」 「……」 「恩澈？金恩澈？」 「……」 「金恩澈！醒醒！」 金恩澈睁开眼睛，闵宇顺正皱眉看着他，「我们到了。」他提醒道，「你还好吗？」 「到了？」金恩澈把滑下来的眼罩摘下来，认真地叠好，「你中途是不是试了我的唿吸？」 「你睡得太久了。」闵宇顺不自在地解释道，「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吓到你了吗？」金恩澈伸了个懒腰，「我现在很好，不能更好了。」 第104页 他们在周四的下午抵达了洛杉矶，这样还有一天的时间去做最后的准备并且调整时差。 闵宇顺把她送到酒店后就接着电话去见人了，他总是有很多电话要打，很多人要见。但是在洛杉矶，他看上去放松很多，就像是年少时的他重新在这副笨重的身躯里活了过来。 郑静林接管了韩国国内的事宜，所以这次他们给她换了一个助理，一个曾在美国留过学的实习生。 「秀雅姐，」金恩澈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洛杉矶的阳光顽强地沿着这条缝隙窜了进来，「我们出去吧？」 「出去？」权秀雅不安地看着她，这是她第一次做助理，看上去有点畏手畏脚，「这样……可以吗？」 「为什么不呢？」金恩澈果断地打开行李箱，开始找衣服，「好不容易来了美国，不出去看看也太可惜了。」 「可是……」 「再说，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人认识我吧？」金恩澈拿着帽子在镜子前比了比，然后扔回了床上，「走吧，你也换身漂亮的衣服，我们去吹吹海风。」 「我是不是应该问问宇顺哥？」权秀雅小心翼翼地问道。 「问吧，」金恩澈选好了衣服，「他对这种小事不会有意见的。」 闵宇顺确实对这种小事毫无意见，甚至训斥了一顿权秀雅，让她下次不要再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吃冰激凌吗？」金恩澈在一家小摊子前站住，「看上去还不错？」 「……好。」 「要什么味道的？开心果？」 「谢谢。」 「开心点了吗？」金恩澈把手里的冰激凌递给她，「不要在意宇顺哥的话，他有的时候真的不太有礼貌。」 「是我不好……」权秀雅挖了一勺冰激凌，然后才后知后觉地侧过头来，「您不吃吗？」 「没事，我不需要。」金恩澈摇摇头。 「真不容易啊……」权秀雅微微嘆息道。 「你误会了吧？」金恩澈笑起来，「我不吃不是因为我不能，只是我不想而已。」 「抱歉。」权秀雅紧张地鞠了一躬。 「秀雅姐你……以前是在洛杉矶读书？」金恩澈笑着往海边的栏杆走去。 「对，」权秀雅连忙跟上去，「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 「很好的大学呢，」金恩澈靠在栏杆上，眺望宽阔的大海，「学的是什么？」 「工商管理。」权秀雅在她旁边站定，像是听老师训话的学生。 「听上去不该是来当我助理的经歷？」金恩澈侧过头看她，「是来体验生活吗？还是有喜欢的爱豆？」 「不是的。」权秀雅低头用勺子戳着半融化的冰激凌，「我其实大学还没有毕业，但是……家里出了一点事，没有办法负担下去了……」 「这样啊……」金恩澈转过身来，「难怪感觉你不应该是做助理的人。」 「抱歉……」权秀雅慌张地补救道，「我会尽快改正过来的，有做得不对的您尽管说就是了。」 「不要这么紧张，也不要对我说敬语了。」金恩澈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感觉按照你的经歷，也许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不是那么容易的……」权秀雅在她的笑容里放松下来，「我一开始也想得很简单……后来才明白，有的友情，是只建立在金钱与权利上的。」 「看来遇到了糟糕的人。」金恩澈瞭然地嘆了口气，「如果我们这次成功，趁宇顺哥心情好的时候问问他吧？他应该能给你不错的推荐。」 「是麻烦了我的学姐找到宇顺哥，才有现在的工作的。」权秀雅为难地开口，「不好再麻烦他了吧？」 「所以要趁他心情好的时候呀？」金恩澈眨了眨眼睛，「不过，你的学姐？是宇顺哥的朋友吗？」 「我也不太清楚……」权秀雅想了想，「听学姐说是读书时很好的朋友。」 「真难想像啊，宇顺哥也会有要好的女性朋友。」金恩澈好奇地追问，「你学姐是什么样的人？」 「是位我很钦佩的人。」权秀雅的表情很复杂，像是憧憬，又像是嘆息，「是位很有想法，也很有才华的人。」 「有机会也请介绍给我认识吧？」 「诶？」 「有机会的话。」金恩澈看出了她的为难，很快地转了话题，「这里的夕阳真美，你在洛杉矶待了几年？」 「三年。」 「哇，那应该很熟悉了吧？」金恩澈开心地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她，「给我介绍一下吧，你心里的洛杉矶？」 「抱歉。」突然，一个陌生人拦下了她们。 那是个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反扣着帽子，棕黄色的捲髮从帽子露出来，像是小狗可爱的绒毛。 他脖子上还戴着耳机，用英语向她们解释道，「刚刚阳光正好，所以拍下了你的照片，希望不要觉得冒犯。」 「我的照片？」金恩澈疑惑地看了看他的手机。 少年会意地把手机递过来，给她看。 照片里的她正好转过身来，阳光为她的铺上了一层柔光，淡金色的头髮闪闪发亮，而她的笑容看上去比那金色还要耀眼。 「照得真好啊。」金恩澈笑起来，「可以发给我吗？」 「那可以留一下你的邮箱吗？或者ins，facebook，twitter？」少年看上去要把他能想到的社交平台全部报个遍。 第105页 「蓝牙给我吧？」金恩澈笑着打断他，「我把蓝牙打开。」 「抱歉，可以请你不要把这张照片放在社交网络上吗？」权秀雅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上前交涉。 金恩澈拿到了照片，耐心等待他们两个交涉，在少年可怜地看过来时，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等到权秀雅终于打发走他，她才满意地重新又把这张照片放大，「照得真好啊！」她又一次感嘆道。 「你要放到ins上吗？」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权秀雅也放松下来。 「不，」金恩澈摇摇头，「这是属于我自己的时刻，我只想和我的朋友分享。」 只想和我珍贵的朋友分享。 第五十八章 爱豆与艺术家有什么区别？ 金恩澈从那天晚上到第二天中午都没有看见闵宇顺，金贤宇也没有出现，只留她们两个小姑娘在酒店里无所事事。当然也不能算无所事事，金恩澈千百次地重新回顾她所有的自作曲，重点是最近发表的那几首。 好处是她们的酒店在接近顶层的位置，金恩澈也没有在机场或者酒店附近看见阴魂不散跟着她的那几张熟悉的面孔，所以她终于敢拉开窗帘，在落满阳光的书桌上记录下一些新的想法。当然，还有她英文的自我介绍，以及一些音乐术语的对应英文。 在大约下午三点的时候，闵宇顺带着一大群人打开了敲响了她们房间的门。 「你中饭吃了吗？」他一边指挥着跟着的人们把手里的服装和各种化妆品放到一旁，一遍抽空问道，在金恩澈回答前，又先自己有了答案，「算了，对你来说吃不吃也没关系，药吃了吗？」 「吃了，营养品也吃了，我保证不会在晚上昏倒的。」金恩澈把电脑合上。 「很好，开始吧。」闵宇顺朝他身后站着的人点点头，然后转向金恩澈，「我托人请来的设计团队，你已经欠了我一大笔钱了，」 「什么叫欠了你一大笔钱。」金恩澈顺从地在那位打扮精緻的男士的指导下，在中间的椅子落座，「是公司欠了你一大笔钱。」 「这么说也没错，」闵宇顺挑了挑眉毛，「希望社长回头看到帐单不要太惊讶。」 「我是不会给你背书的。」金恩澈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但是你能决定这笔钱能不能收回来。」闵宇顺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准备得怎么样。」 「我做了一切我能做的，」金恩澈看了他一眼，「剩下的不在我的掌控内。」 「我今天上午见过金教授了，」闵宇顺拿起pad，飞速地往下拉，「来的人比我们预计得要多一些。你的酒量怎么样？」 「不太好。」金恩澈闭着眼睛，尽量不动嘴地回答道。 「那最好不要喝醉，拿香槟吧。」闵宇顺看了一眼旁边那一圈人，没有继续说下去，重新又站了起来，「金教授会和我们一起去，时间到了我来叫你，在那之前，好好休息吧。」 当然没有什么好好休息，闵宇顺带来的造型师罗杰是个健谈的人，他操着他那口浓重的义大利口音英语锲而不捨地试图和她聊天。 他们从你的皮肤真好聊到洛杉矶的空气多么糟糕，接下来又是华伦天奴的秀场服背后的狗血抢夺到爱马仕的新款包，聊到后来金恩澈感到自己的脑子里充斥着各式字母，万分地怀念起林珍熙来。 至少她在的话，他们俩能就奢侈品这个话题聊上整整一个下午。 六点五十的时候，闵宇顺重新出现了在门口。金恩澈第一次在看到他的瞬间感到无比快乐。 「看上去你准备好了？」闵宇顺怀疑地看着她期待的目光，「你比我想像得心态要好，我以为你会更紧张。」 「所以你找了这位罗杰吗？」金恩澈面带微笑地送走那一队人，才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他， 「他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造型师，」闵宇顺不解地看着她，「要不是他正好有个预约取消，我也请不到他，有什么问题吗？」 「太吵。」金恩澈嘆了口气，对着镜子最后照了一遍。 她换上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大约是某个独立设计师品牌，不规则的裙摆像残碎的花瓣落在她的大腿上，金色的长髮被盘在了脑后，精心留下了几缕假装凌乱地披在耳朵前，脖子上的项鍊在酒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我们出发？」 「欢迎来到美国。」闵宇顺露出一个假笑，「希望晚上你能和这位罗杰一样热情。」 「这虚伪的热情。」金恩澈又嘆了口气，「你真的应该叫珍熙来，她能如鱼得水。」 「确实，这一次太仓促了。」少见的，闵宇顺竟然贊同她的想法，「只要你今天能成功，日后这些社交我不会强求你来做。」 「我可太感动了。」金恩澈讽刺地回答道。她拿起手包，往门口走去，「金老师已经来了吗？」 「在楼下的车里，」闵宇顺替她打开房门，「最后一句，记住，今天你不是爱豆，而是艺术家。」 爱豆与艺术家有什么区别？ 爱豆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而艺术家是好看但无用的装饰品，也许两者的区别只在于后者看上去更加昂贵一些，也就让人没有办法轻易地对待。 但本质上它们都是商品，今天，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商品是不是能卖个好价钱。 …… 晚上的派对在一幢别墅举办，据说是某位「superstar」的房子。他们按照金贤宇的时间来，因此到得不算早也不算晚。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些人在热闹地攀谈了。 第106页 闵宇顺一踏进大门就热情地朝一个大鬍子的美国男人打招唿，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混熟了这么多人的。 「恩澈，你先跟着我吧。」而金贤宇则把她带向一个角落，那里两个男人正在投入地讨论着什么。 「kim，」他们看上去和他很熟悉，「我们在讨论《elvira madigan》的伴奏。」 「那看来我来得着正是时候，」金贤宇拦住路过的侍从，拿了一杯红酒，「你还不能喝酒吧？」他看向金恩澈。 「理论上，不能。」金恩澈耸耸肩。 「苏打水吧。」金贤宇理解地递给她一杯苏打水，又转向那两个男人，「那么，这次的主题是？」 「看看，看看……」其中一个头髮雪白的男人大笑了起来，「一提到莫扎特你就激动起来，先给我们介绍这位小小姐吧？」他看向金恩澈，眼睛里还带着笑意。 「瞧我……」金贤宇也笑起来，「这是我的学生，金恩澈。」他骄傲地看向金恩澈，「这是我的两位朋友，托马斯和莱恩。」 「你的学生？」另一位身形瘦长的男人眯起了眼睛打量他，他看上去严肃得多，「我第一次听说你还有一位学生。」 「她一直在韩国，是我前几年才收的学生。」金贤宇解释道，「她非常有天赋，有机会给你们听听她写的曲子，把流行与古典结合得很好。」 「不要和我提天赋，」那个男人打断了她，他的额头上有着深深的川字纹，像是经年累月皱眉留下的痕迹，「你知道的，我不相信天赋论。」 「莱恩，你不能因为你的学生挥霍了自己的天赋，就否认所有的天赋。」托马斯和蔼地朝金恩澈举杯致意，「看到有天赋的年轻人，是值得喝一杯的。」 说话间，金恩澈看见闵宇顺直直地朝他们走来，在离他们一个桌子的地方停了下来。 「失陪了。」金贤宇也看到了这幕，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看到这幕，让我想到我女儿出第一张专辑的时候。」托马斯瞭然地往门口望了一眼，「祝你好运，金小姐。」 「他来了。」闵宇顺看着他们两个走来，低声说道。 「我看到了。」金贤宇低头看向金恩澈，「你准备好了吗？」 「走吧，」金恩澈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趁他身边还没有围上太多人。」 「放轻松，」闵宇顺笑起来，「他现在可不是什么热门角色。」 确实，史蒂芬·德默尔周围并没有围上很多人，他正和他的妻子刚刚和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结束了谈话，一边聊天一边往露台走去。他们在靠近露台的地方拦下了他。 「kim，又见面了。」德默尔朝金贤宇露出一个笑容，他和金恩澈想像得不一样，也和照片里严肃的样子不同。他并不是闵宇顺那种精英商人的样子，相反，他身穿一件休闲的亚麻衬衫，笑容温文尔雅，像是大学里会受欢迎的那种讲师，「难得能在这种派对上遇见你。」 「是啊，金教授。」他的妻子是一个娇小的亚洲女人，金恩澈看不出她具体是哪国后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艾莉达，你依旧如此美丽动人。」金贤宇看上去和他的妻子更熟悉些。 「你是……」艾莉达皱着眉看向闵宇顺，「你是约瑟芬的朋友？」 「你认识他？」德默尔也好奇地看向闵宇顺。 「你忘了吗？前年还是什么时候，有一次我们在海边的聚会上，约瑟芬不是带了他吗？」艾莉达解释道，「那可是一向眼里只有电影的约瑟芬，我当然印象深刻。」 「好像确实……」德默尔仔细端详了闵宇顺一阵，点点头，亲切地问他，「约瑟芬最近怎么样了？她自从回韩国后，就再也没什么消息了，我还一直期待着她的第一部 独立电影呢？」 「短时间内可能没有希望了。」闵宇顺的语气有一点奇怪，像是在压抑什么。 「她遇到什么问题了吗？」艾莉达关切地追问，「有需要可以让她联繫我，我和我丈夫一直都很欣赏她。」 「谢谢你的好意，她只是……需要先处理好手上的一些事。」闵宇顺礼貌地回答道。 「我听说过一些传闻，看来那是真的了？」德默尔看向闵宇顺，这个时候，他终于有一点制作人的样子了。 「如果你听到的和我听到的一样的话。」闵宇顺回答得很含蓄。 「这就是为什么你现在在韩国没有名气的小公司做经纪人的原因？」德默尔的问题比他的人要尖锐得多，「艾德里安和我说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会是你。」 「很荣幸你还记得我。」闵宇顺举起酒杯。 「看样子，她付出了代价，你也付出了代价。」德默尔也举起酒杯，「那么现在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吗？」他看向金恩澈。 金恩澈被这谜题一样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她也疑惑地看向闵宇顺。 「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闵宇顺平静地回答，「向你推荐我的艺人，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歌手。」 「你叫什么名字？」艾莉达突然开口问道。 「金恩澈。」金恩澈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恩澈，」艾莉达对她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艾德里安和我们提起过你的才华，但是作曲家和歌手是两件事，很多人只能做好一件。你看到中间那个台子了吗？」 第107页 金恩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房间的中间，有一块高起的舞台，一个少女正在上面唱着爵士。 「去唱首歌吧，随便什么歌。」艾莉达笑盈盈的，「让我们看看，作为歌手，你做得怎么样。」 第五十九章 去唱首歌吧，随便什么歌。 「去唱首歌吧，随便什么歌。」艾莉达笑盈盈的，「让我们看看，作为歌手，你做得怎么样。」 「莉达，亲爱的……」德默尔无奈地看着她。 「怎么了，这不是我们一贯的传统吗？」艾莉达俏皮地皱起鼻子。 「好吧好吧，」德默尔转向金恩澈，「那么金小姐，介意为我们唱一首吗？」 「艾莉达……」金贤宇皱着眉开口。 这不在他们的计划中，也不是他们预先说好的方式。 「老师，」金恩澈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的，只是唱歌而已。」 「我喜欢你这句话。」艾莉达笑着环顾了一下整个大厅，「在这个聚会里，有最顶尖的作曲家和最顶尖的歌手，如果我们签下你，那他们就是你的竞争对手。起码，你要有在这些最挑剔的观众面前唱歌的勇气。」 …… 金恩澈走向中间的舞台，台上的少女已经唱到了尾声，等到伴奏的最后一个音消失，她果断地跳下台来，对站在一旁等着的金恩澈露出一个笑容，「祝你好运。」 她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要上台来，好像这对她已经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舞台。 走近，才发现这个舞台虽然并不宽敞，但几乎应有尽有，她叫得上名字的乐器与设备挤得满满的，可以供任何一个心血来潮的人开一个演唱会。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微笑着走过来：「你需要什么乐器？」 金恩澈环顾了一圈，目光定在了那台架子鼓上。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很疯狂，充满了不确定性。 可是她需要什么来吸引大家的注意，需要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才华，而这个想法就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她，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想法。 那个男人殷勤地帮她把电子琴和架子鼓都调好，又教她如何播放自己手机里的伴奏，等到一切准备好，已经过了有五分多钟。 台下的人们沉浸在酒精的快乐里，对这长时间的安静毫不在意。 金恩澈坐在架子鼓前，把麦克风调低，她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剧烈到她的耳朵能听到那清晰的「砰砰」声。 台下的人们自顾自地聊天，没有人朝她投来目光，连要求她唱歌的艾莉达一行人都在其乐融融地聊着什么，仿佛之前的紧张氛围只是错觉。 她太熟悉这样的场景了，在她们刚出道的时候，几乎每一场商演得到的都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反馈。那个时候，还会跟进她们活动的社长苦口婆心地教育着她们，哪怕下面的人在指着你的鼻子骂，也要笑容满面地唱完。 爱豆与艺术家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大概就是唱歌的时候，不一定要微笑吧？ 金恩澈收起了笑容，举起手里的鼓棒，敲下了第一下。 有什么比《moon》开头那古怪的鼓点更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力的呢？她敲完整段前奏，凑近了麦克风，开口唱道： 「射 hears your sweet words, like 射 hears my swears, …… and 射 hears，」 唱到高潮的时候，她走向电子琴，即兴弹了一小段，把曲调自然地转向了《cliche》的开头，声音也变得甜美起来。 「we are lying on the grass， with the sky crystal and clear， we 插t about eternalness， and love that』ll never disappear. ……」 她把《moon》和《cliche》合了起来，变成了被背叛者回忆当初甜美恋情，最后又绝望地诅咒昔日的恋人的歌。 这个想法在她踏上舞台的剎那突然在脑海里响起，连同那段即兴的间奏，仿佛欧忒耳佩在那个瞬间把这首歌赐予了她，而她只需要遵循她的意志把它歌唱出来。 金恩澈唱完最后一个音，终于往台下望去。 台下的人们和她上台前并没有区别，依旧在谈笑，依旧在饮酒，就仿佛她的歌唱只是吵人的背景音乐。连说要欣赏她的音乐的德默尔他们，也沉浸在他们的谈话里，只有金贤宇鼓励地朝她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她抑制住自己内心升起的巨大不安与害怕，朝激动地看着她的男人感谢地笑了笑，往台下走去。她从来不敢想，如果自己失败了该怎么办？ 但现在，到了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我喜欢你的曲子。」她刚下台，一个少女拦住了她，「尤其是开头那段，很酷。」 「谢谢。」金恩澈朝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lynp。」少女朝她伸出了手。 「金恩澈。」金恩澈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你结束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失望？」少女好奇地看着她。 「看样子大家并不喜欢我的歌。」金恩澈无奈地笑笑。 「不，应该有不少人喜欢。」少女摇摇头，「只是在这样的场合，像个粉丝一样鼓掌显得很掉价。」 「谢谢你的安慰。」金恩澈试图结束这个话题，她感到之前极度激动后的疲倦潮水一样地袭来。 第108页 「这不是安慰，相信我，我能感到人们在悄悄议论你。今天之后，你会收到各式各样的邀请。」少女老练地说道，「那些制作人虽然不那么好，但也不会差到让你能毫不留情地拒绝。」 「……」 「但是不要答应他们，不要轻易地把自己贱卖了。等一等，再等一等，」少女压低了声音，「德默尔会来找你的。」 「你是……」金恩澈在听到德默尔的名字终于打起精神来。 「你未来的同事。」少女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2个月前，我也在这个舞台上唱了我的歌。」 「你也……」金恩澈又看向舞台，现在换了一个中年男人上去，正在紧张地调试电吉他。 「这些大人物喜欢的把戏，」少女轻蔑地扬起下巴，「把艺术与痛苦当成消遣的游戏，低价买入，投资包装，高价卖出。这里，就是他们从鱼目中挑选珍珠的地方。」 「他签下了你？」金恩澈认真地看着她。 「对的，虽然这些挑剔的观众反应很平淡，他也反应很平淡，但他还是签下了我。」 「谢谢你的建议，但是……」金恩澈犹豫着开口，「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个？」 「我说过，我喜欢你的曲子。」 …… 「当然不是因为喜欢你的曲子。」 金贤宇年纪大了，早早先行退场。在聚会开始变得混乱而少儿不宜之前，闵宇顺带着金恩澈离开了。在酒店里听完了这一切的他斩钉截铁地否认道。 「为什么这么说？」金恩澈问他。 「她希望德默尔签下你，而不是另一个白人。」闵宇顺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那样她的竞争要大得多。」 「那么，德默尔真的会签下我吗？」金恩澈问完后，下意识地屏住了唿吸。 「我想会的。」闵宇顺露出一个笑容，「你怎么想到把两首歌连在一起的？那是个天才的想法，而且融合得完美无缺。艾莉达非常喜欢你表演。」 「你是说艾莉达喜欢我的表演？」金恩澈不可置信地确认道，「她看上去不喜欢我？」 「她就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闵宇顺嫌弃地撇了撇嘴，「但是德默尔偏偏喜欢这种捉摸不透的女人。」 「所以……我成功了？」金恩澈还不能相信这个现实。 「是的，你在唱后半段的时候德默尔已经在问我其他成员的情况，还有宣传的计划了。」闵宇顺的语气也有抑制不住的激动，「我想我们的第一步成功了。」 「我成功了？」金恩澈站起来，连忙拿起手机，「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 「恩澈，」闵宇顺制止了她的动作，「我建议等我们签好合同，再说，这样更稳妥一些。」 「当然，当然……」金恩澈又坐回椅子上，总算冷静了一些，这时，之前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再次浮现了出来，「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约瑟芬是谁吗？」 在这个提问下，闵宇顺慢慢收起了他的笑容。 「是你的前女友吗？」金恩澈探究地看着他。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闵宇顺硬邦邦地回答道，「你只要知道，你能成功，她也出了一份力就行。」 「好吧，如果你不想提的话。」心情很好的金恩澈放过了他。 「作为帮忙的代价，不要提她的名字，」闵宇顺告诫她，「谁也不要提，和你的成员们也不要。」 「我会的，」金恩澈奇怪地看着他，「我的成员们有人认识她吗？」 「到此为止。」闵宇顺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今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等我们一签完合同就要赶回首尔去了。」 「……」 「如果你激动得睡不着的话，」闵宇顺在门口停下步伐，回头望她，「把今天你表演的那个版本写下来，下次演唱会可以用。」 「演唱会！」金恩澈瞪大了眼睛。 「是的，如果顺利的话，这次回归后，」金恩澈从来没有觉得闵宇顺的笑容有这么好看过，「你们可以准备开演唱会了。」 第六十章 好像她在韩国被加倍谴责的每一点，在美国都变成了喜欢她的理由。 德默尔比他们预计得要更早联繫他们。 在第二天的下午，他们收到了再次见面的邀请。为此，金恩澈的成员们也被要求在忙完自己的行程后立刻飞来洛杉矶。 在周一的上午，这至关重要的合同终于签了下来。 林珍熙通过这短短几天已经和德默尔的妻子艾莉达建立了友谊，她们甚至还约好了下一次一起看秀。 「我说，现在立刻就走和晚上再走有什么区别吗？」 签完合同，闵宇顺就把她们拉去了机场，坐最近的飞机飞回首尔。 林珍熙正为自己没能成行的购物计划闷闷不乐，「只是差四五个小时而已。」 「四五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情，」闵宇顺从副驾驶的位置回过头来，「你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说说看，」尹晶花追问道，「你又安排了什么魔鬼计划？记得要留时间给我们的大功臣恩澈庆祝。」 「庆祝是成功后的事情，」闵宇顺拿出他的pad时，李真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嘆息，「你们要重录两首新歌，还有以前的歌的日本版与英文版。我请了给你们正音的老师，明天开始练习，周四前录完。」 第109页 「我就知道……」李真英捂住了脸。 「晶花，编舞也是，我们的编舞团队已经完成了大半了，」闵宇顺像一个冷静的机器人继续着，「但是最好还是有你的参与，这样我们的舞蹈编排会有一种风格的连续性。按照时间表，这周必须编完。」 「你还记得我还有电视剧在拍摄吗？」尹晶花崩溃地拿出手机看自己的日程表，「我的演技好不容才有了一点起色，这一次的台词非常多！」 尹晶花参演的电视剧播到了第六集 ，正是逐渐走向高潮的时候，剧组真的靠追加的投资和日益上升的关注度请到了南多凛，现在正逐渐展开两个人那微妙的情感线。 「那少睡一点就是了，我会让静林多给你预约几次皮肤管理的。对了，做皮肤管理的时候你可以睡觉。」闵宇顺冷酷地回答道，「珍熙，和上次一样，造型设计也参与一下，这次我们想要亲民甜蜜的风格，最好美式一点。」 「我不仅有电视剧拍摄，还有三个综艺，其中一个还是常驻。」林珍熙绝望地看着他，「如果我缺少睡眠，在综艺上说错话可就完了。」 「你不会的，我以为说话的艺术已经刻在你的本能里了。」闵宇顺露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再说，只是给点建议而已，我并不需要你全程参与。」 「你明知道我如果参与了就没办法放着不管……」 「那就看是睡眠更重要还是良心更重要了。」闵宇顺摊开手。 「你这个魔鬼……」林珍熙恨恨地打开手机，「之后不要和我说话，我要背下一次来的嘉宾材料。」 「真英，后天是《蒙面歌王》的录制吧？准备得怎么样？」闵宇顺看向她下一个目标。 「不知道为什么，你记得这件事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李真英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能连冠最好，不行也不要强求，三个冠军足够了。」面对一向省心的李真英，闵宇顺的态度稍微和煦了一些，「你和恩澈的合声还需要再磨合一下，现在听上去总是有点不那么完美，在唱功上再带带她吧。」 「不需要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李真英拉起旁边金恩澈的手，「她已经进步很多了，我想很快我们就会磨合好的。」 「至于恩澈你……」闵宇顺最后看向金恩澈。 「说吧，」金恩澈无奈地掏出手机，「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说完请把行程表发给我，我怕你列得太长我记不住。」 「首先，公司请的编曲老师已经在做日本专辑和英文专辑的修改了，你要和他们再确认下最终的版本。」闵宇顺的手指在pad上点了点，「其次，就像我之前说的，你的唱功还不稳定，这次回归会有非常多的live，你必须练好。还有，你的体能是四个人中最弱的，现在开始要为演唱会做准备，我另外给你请了健身教练，每天的训练量必须达到。」 「你说动社长开演唱会了？」金恩澈很快抓住了重点。 「我们还没有聊到这一点，」闵宇顺摇摇头，「但是等到聊到时再准备就来不及了，你的体能太糟糕了。」他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我和郑老师也提过了，最近会调整你的三餐构成。」 「郑老师现在看到我就摇头。」金恩澈嘆了口气。 「还有，赛百味的gg效果不错。」闵宇顺像是漫不经心地补充道，「我给你谈下了theory的海报拍摄，如果效果好的话，说不定能拿下代言人。」 「theory！」林珍熙激动地朝金恩澈比了个大拇指，「这可比我们上次拍的插mpion好多了。」 这一次的总体配置都比上次好多了，也因此哪怕是繁忙，大家都忙得充满干劲。 社长如许诺的那样，为她们在美国安排了mv的拍摄，那是金恩澈为数不多能唿吸到外面空气的时候，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各式各样的室内度过的。 不是在录音室，就是在摄影棚内、或者练舞房、健身房。 她和李泰容的共享相册里，她添加的图片寥寥无几，基本全是李泰容拍下的照片。 上班路上的一朵小花，下班时天空高悬的那弯明月，又或是突然有感触的某一句歌词，粉丝夸奖他的信件…… 他总是能从那些平平无奇的小事里发现一些动人的美好。这些细微的温柔是金恩澈这艘在世界波涛中航海的小船唯一能依靠着的锚，这锚寄託着一个希望，一个能再次踏上陆地的希望。 在九月份的最后一个礼拜，她们的新歌发布了。 这一次，她们公司大胆地像bigbang那样只收录了两首歌，几乎可以说是放弃了专辑销量。 《to logue》在发布的当天空降了melon日榜的第三名。 毕竟，她们不再是当初的f-girl了。 尹晶花的电视剧正是大热的时候，讨论度甚至超过了几部电视台的剧，她和南多凛的cp也吸引了不少粉丝。 林珍熙的综艺感在各大综艺得到了证明，现在国民好感度颇高。再加上她参演的《a-teen》讨论度也不低，和她本身贴合的角色人设掩盖了她薄弱的演技，得益于此，她的名声没有像尹晶花那样毁誉参半，简直是韩国理想中的女儿的第一名。 而李真英虽然在最近一期《蒙面唱将》中惜败，但她的真实身份也让人们对她的唱功有了新的认知，她的ost至今还在榜单前列。 最至关重要的是，《to logue》是一首很棒的歌。 第110页 不像《moon》那样古怪得不合时宜，不像《sunken boat》那样缺乏层次，它的曲调好听，歌词积极向上，唱起来琅琅上口，是适合在各种场合播放的歌。 在她们还没来得及打歌的第二天，《to logue》就爬到了榜首。 但四个少女谁也没有时间再去看评论，闵宇顺丧心病狂地选择了韩、日、英三国的曲子同时发布，她们不得不同时跑三国的行程。她们的宿舍从回归的那天起几乎就没有睡过人，每个人都有一个巨大的箱子留在车子里，里面放了她们所有的必需品，这样她们可以立刻出发去任何地方。 常常在日本上了两三个综艺，接着就回韩国打歌，然后飞去美国的电台与脱口秀，回首尔拍画报，还有中国的签售会。 金恩澈到后来，已经迷煳到对着机场的工作人员四种语言轮番说了一遍，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把护照递过去。 万幸的是，在每个国家她都不是宣传的主力。 日本是李真英的主场，她的日语最好，也最适应日本的综艺节目。美国是林珍熙的主场，她把那种英式的冷幽默发挥到了极致，深得美国脱口秀节目的喜爱。中国则是尹晶花的主场，中国人比韩国人自己还爱她的那部《身后》，在中国接机时她的粉丝几乎占据了70%。 德默尔也证实了他们之前的努力是值得的。他为她们联繫了几个电台与大热的脱口秀节目，加上林珍熙的优异表现，就像滚雪球一般，邀请她们的节目越来越多。 《cliche》这首歌一开始并没有拍摄mv，他把她们安排到美国的各大城市中心广场像街头艺人一样表演，然后拍摄成tiktok短片，配上了各式奇怪狗血反转的剧情，直到这首歌像病毒一样席捲了tiktok的各类短视频，再把她们的表演拼凑在一起，剪成了一版mv。 这版mv获得了出乎意料的喜爱。但更出乎意料的是，美国人对于改编成偏摇滚的日文版《moon》的喜爱，为此她们不得不再挤出时间重录了英文版。 专门针对美国市场的《cliche》进入了billboard的第五十六名，但重录的《moon》比它的成绩更好，最好的时候，它甚至爬到了三十名内。 与在韩国不同，美国人喜欢金恩澈冷着脸一边打着架子鼓一边唱《moon》开头的样子，他们觉得这样很酷。 她为爱情写下《赞歌》很酷，因为糟糕的分手而显得毫不留情的《moon》的歌词很酷，就算这样也依旧能坠入爱河、依旧能写下《cliche》这样甜蜜的情歌很酷，她那双仿佛永远含情脉脉但却很少笑的眼睛很酷。 好像她在韩国被加倍谴责的每一点，在美国都变成了喜欢她的理由。 她在韩国对围绕着这首歌的所有暧昧问题一概不回答，但在美国却敢承认《cliche》是在暧昧期间写下的，关于也许能够拥有的爱情的全部期望——像所有老套爱情电影那样的甜蜜期望。 有不少黑粉在她的ins下面愤怒地留言她是个骗子，是个彻头彻底的两面派。但大部分人并不在乎，也不愿意去搜寻她在另一个国家说下的每一句话。 他们只听他们想听到的。 …… 「明天……明天我还有一两百张专辑要签名，然后是周边的拍摄。」金恩澈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慢慢滑行的飞机，努力回想。 她们回韩国的飞机晚点了，她才终于有时间能通上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第一通电话。 「你听上去很累，去睡一会儿吧？不是说要晚上两三个小时吗？」李泰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担心。 「和你通话也是种休息，」金恩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再不像一个人一样，讲一些真实的、琐碎的话，而不是那些营业用语，我就要疯掉了。」 第六十一章 好久不见，我的好亲故。 「和你通话也是种休息，再不像一个人一样，讲一些真实的、琐碎的话，而不是那些营业用语，我就要疯掉了。」 「你最近确实很辛苦，」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了笑意，「你上的节目我都看不完。」 「不要看那些了，」金恩澈不自在地摸了摸身前的玻璃，「到后面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觉得很好，」李泰容并不认同，「这次真的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是那种……闪闪发亮的明星的感觉。」 「连你也这么夸我的话，我真的要飘到天上去了。」金恩澈笑起来。 「这是事实啊，你也感觉得到吧？这次状态好得让我羡慕。」 「就像是梦一样，」金恩澈露出一个迷迷煳煳的笑容，「好像什么都没做，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这还叫什么都没做吗？要不是相册里偶尔还能看到你机场的照片，我都以为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活在电视里。」 「确实太忙了。」金恩澈嘆了一口气，「不聊我了，你呢？最近在忙什么？」 「昨天下午有一场签售。」李泰容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你好像每次签售完心情都很好。」金恩澈回过头去，她的队友们正倒在沙发上睡觉，闵宇顺则依旧精力充沛地在电脑上打字，托她们恐怖行程的福，连私生粉都没办法再跟上全程了。 「是啊，粉丝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李泰容顿了顿，又继续开口，「但是你……好像每次签售完心情总是……不那么好？」 第111页 「可能是……有了阴影吧。」金恩澈靠在玻璃上，回望整个休息室。在这样的深夜贵宾室里只零星地坐了三四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像是出差归途和她们一样因为晚点被困在这里，面目疲惫地看着手机，对她们这些偶像毫无兴趣。 「对我来说……粉丝们更像是，我提供舞台与歌曲，提供他们想像中的「金恩澈」形象，他们回报我那建立在这完美形象上的爱。一场公平的交易。」 「……」 「但是看到他们激动而真诚的眼睛，我又为这种想法而感到愧疚。」 「那试着表现真正的你呢？也许相较于公司营造的『恩澈』，他们会更喜欢真实的你。」李泰容建议道，「在美国的时候，不是表现得很好吗？」 「你连那些也看了吗？」 「都看了。」李泰容清了清嗓子，「关于为什么写《cliche》的访谈也看了。」 「啊……」 「我看了好几遍，但是还是不敢确定。」李泰容的声音轻下来，像是害怕惊扰森林深处露出脑袋的小狐狸，「你所说的期望，是我理解的那个期望吗？」 「……」 「或者说，你所期望的那个人……是我吗？」 「我……」金恩澈咬住了下嘴唇，「你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我也是，我们……我……」 「恩澈，你不能自顾自地写了那样的歌，说了那样的话……却想让我无动于衷。」 「我只是……」 「没有人能对此无动于衷。」 金恩澈感到这句话像是一朵花在她心底盛开，像是一片烟火，照亮漆黑的夜晚。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理智与情感再一次纠缠在了一起。 她不应该也不能，可是心在大声唿喊，只要前进一步，只要一个肯定的回答，那个珍贵的、给她力量前行的少年就属于她了。 「我们见面吧，」李泰容没有继续逼迫她回答，「等你忙完之后，我们见一面吧。」 「这是犯规，」金恩澈的声音闷闷的，「你知道，如果见面的话，我没有办法拒绝你的。」 「这样才公平，我听到你的歌、听到你说的那些话时的心情，你也应该感受一下。」 「你……」金恩澈语塞，「你以前不是这样伶牙俐齿的人。」 「我可是队长啊。」李泰容笑起来，放过了她，「说起来，你还记得烟雨吗？金烟雨？」 「那个便利店女孩？」金恩澈马上反应过来，她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怎么突然提起了她？」 「我在昨天的签售会看见她了。」 「作为你的粉丝吗？」金恩澈有点惊讶，「去你们的签售会对她而言负担不小吧？要不要给她点帮助什么的……」 「把你真实的样子给粉丝看吧，没有粉丝会不喜欢这样的你的。」李泰容嘆了一口气。 「我们在说金烟雨！」金恩澈不自在地把话题扯回来，「她怎么了？」 「她告诉我，她考上了首尔大学，而且还拿到了助学金，现在不用像之前那么辛苦了。」 「首尔大学！」金恩澈重复了一遍，「哇这简直……」 「简直称得上奇蹟是不是？就那样在便利店工作的间隙学习，什么补课班也上不起，仅仅凭着自己考上了首尔大学。」李泰容的声音里满是骄傲，「成员们也很羡慕我，有这样有出息的粉丝！」 「真好啊，」金恩澈感嘆道，「你和你的粉丝互相成就呢。」 「你也有那样的粉丝吧，把你作为鼓励与憧憬的目标，成就自己的粉丝。」 「确实，但是……」 「因为我们的舞台，因为我们的歌词，所以拥有了努力下去的动力与希望。想到这些，我就感觉充满了动力。」 「你最近在看日漫吗？」金恩澈笑起来，「这是什么热血漫画的台词啊。」 「我在很认真地和你分享我的心情。」李泰容听上去有点委屈。 「好啦好啦，我的错。」金恩澈立刻道歉，「要像李老师学习才是。」 「所以，我问她借了全套的复习资料复印下来了，下次见面带给你。」李泰容接着说道。 「什么啊……」 「不是在准备入学考试吗？这是很珍贵的资料。」李泰容振振有词。 「我最近已经忙得……完全把之前学习的东西忘光了。」金恩澈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所以这份资料不是恰到好处吗？」 「确实恰到好处……在我快要结束现在的折磨时，提醒我还有新的折磨等着我。」 「你说得我都不忍心了……」李泰容笑起来，「不需要要求那么高，考个轻松一点的大学也可以吧？」 「我父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要求我考首尔大。」 「延世已经是轻松的目标了？」 「真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给了他们这样盲目的自信。」金恩澈摇摇头，「对了，我们下周要去首尔大学的校庆，那位烟雨小姐也会来吗？」 「这我还真不太确定，她一般不太喜欢这种活动。」 「希望她能来，说不定会成为我的粉丝？」 「你要和我抢粉丝吗？」李泰容警觉起来，「真狡猾啊。」 「我也想要有首尔大学的粉丝啊……」金恩澈拖长了音调。 「你去表演的话，会收穫一大群首尔大学的粉丝。」李泰容拒绝道，「烟雨还是留给可怜的我吧。」 第112页 「开玩笑的，」金恩澈笑起来，「s.m.的人气爱豆还担心粉丝不够吗？」 「我的路还长着呢。」李泰容嘆了口气，立刻又精神满满的样子，「但是很快会追上你的。」 …… 金恩澈挂断电话，正好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来自一个她几乎遗忘的名字。 -听说你要来我们学校演出了，到时候见面吧，我的好朋友。 朴承元。 金恩澈的笑容慢慢淡下去，她看着这个名字，久久地没有动作。 校庆的那一天很快就到来了，她们先唱了《to logue》，然后是《cliche》，等到唱到《moon》的时候，已经是全场大合唱了。 纵使在高傲如首尔大学，她们也看到不少挥舞着她们的应援棒的学生们。她们经过最近一场又一场的live，也比以前放开自然许多，在调动气氛上更是不能同日而语了，整个氛围仿佛一场演唱会。 「我以前一直嫌弃我们的应援棒像百变小樱的魔杖，」下台后，尹晶花喘着气突然开口，「但今天看起来，意外地还挺好看的？」 「我们的应援棒就是很好看！」林珍熙不满地反驳道，「再说百变小樱的魔杖也很好看。」 「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吧，」郑静林笑着带她们往前走，「接你们的车子堵在了路上，可能还有一会儿。」 「接下来是什么行程？」李真英打了个哈欠。 「晚上还有一个电台。」郑静林替她们打开门，「明天中午的飞机飞日本。」 「又是电台，」林珍熙走进去，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我在美国上够电台了。」 「电台总比舞台轻松一些。」李真英一边安慰她，一边摘下脖子上叮叮噹噹叠了几层的项鍊。 「还有，待会儿会有几个学生来要签名，再加上一个简短的採访。」郑静林补充道，「听说是学生会的成员，所以……」 「未来的精英啊。」李真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着镜子理了理头髮，「我们会好好做fan service的。」 说话间，门被敲响了，郑静林扫了一眼休息室，见四个人都点点头，才又打开了门，「你们好。」她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打扰了。」领头的是一个高挑的男生，长相帅气，衬衫穿得一丝不苟，充满了好学生的气质，他后面跟了四五个人，朴承元吊儿郎当地走在第三个。 「非常感谢你们能来。」领头的男生还在和郑静林寒暄，「我们还有一点校园电台的採访和几张专辑想要签名作为抽奖礼物，不知道可以吗？」 「当然，我们也很荣幸能来首尔大学演出。」李真英笑容满面，「请吧。」 金恩澈的目光则对上了朴承元，他看上去那么漫不经心，就好像她依旧是他手里的玩偶，他向前走了一步，开了口：「好久不见啊，我的……好亲故。」 第六十二章 我要成为……和你不同的人。 「好久不见啊，我的……好亲故。」 所有人都顺着朴承元的目光看向了金恩澈。 金恩澈捏紧了自己的手心，对上那双眼睛。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翻滚着把她淹没，她以为自己所遗忘的一切，原来都这样纤毫毕现。 「好久不见，承元哥，伯父伯母还好吗？」林珍熙先一步站起来，笑语盈盈地朝他打招唿。 「很好，我会转告你的问候的。」在林珍熙面前，朴承元正经了许多。 回答完这个问题，他又看向金恩澈。 「好久不见，承元哥。」金恩澈露出一个笑容，好像他们真的是阔别已久的好亲故，「现在比以前还帅气了。」 「你们认识？」领头的少年看了他们几眼，「那承元，待会儿的採访你来做好了。朋友们之间聊天的话可能会更自在一些。」他善解人意地说道。 「会长！」跟在他后面的漂亮女孩显然有异议。 「没关系，就按之前的安排来好了。」林珍熙朝着急的女孩安抚地笑了笑，「需要每个人都单独採访吗？还是一起？」 「看你们怎么方便，」被称之为「会长」的少年看上去很谦逊，「能採访到任何一位我们都很感激了。」 「就我和真英姐吧，我们可以做单独採访，」林珍熙担忧地看了一眼金恩澈，「晶花姐还有电视剧要准备，恩澈的嗓子最近有点发炎。」 「当然，是我们打扰了。」少年毫无异议。 「恩澈，你还好吗？」跟在最后的少女突然发声，一脸担心地望着她。 「是我的粉丝吗？」金恩澈朝她笑了笑，「谢谢你，我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真伤心啊，我们现在都这么疏远了。」朴承元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你早点发消息告诉我，我可以带药来的。」 「只是一点小毛病而已。」金恩澈努力维持她的笑容。 「看来你现在有新的朋友，就不需要老朋友了。」朴承元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就是那样的人，不能忍受众人目光的中心不在他的身上。 「不是的，只是最近太忙了……」 「是吗？不然我可就太伤心了，毕竟……」朴承元的声音轻飘飘的，「我们之前有那么多秘密。」 金恩澈勐地站了起来，「不是要採访吗？」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就让承元哥採访我好了。」 「太好了，」朴承元笑起来。她讨厌他的笑容，多少次，他露出这样的笑容然后毫不留情地去践踏别人的尊严，「就当是老朋友叙叙旧。」 第113页 她的採访被安排在了第一个，林珍熙趁大学的人在调试设备时，低声问她，「你没事吧？」 金恩澈朝她摇了摇头，她感到自己的嗓子干得吓人。 「如果不舒服就和我说，」林珍熙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百无聊赖站着的朴承元，「看在我爸妈的份上，那个傢伙不敢乱来的。」 「第一个问题，」一切都调试完毕，朴承元坐在金恩澈对面的椅子上，看了眼手里的纸，夸张地笑起来，「哇我喜欢这个问题，恩澈，谈谈你的校园趣事？」 「承元，」领头的男生警告地喊了他一声，「正经一点。」 「是的，会长大人。」朴承元敷衍地应了一声，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大家都很好奇，恩澈的校园回忆是怎么样的，能不能和我们分享一下？」他把话筒递到她嘴边。 金恩澈看着他恶意的笑容，恍惚间觉得仿佛什么都没变。 从前他就是这样，喜欢看着自己的猎物以为逃脱，然后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享受那种混杂着紧张与害怕的情绪，最后给上致命一击。 「我们恩澈哪，因为同学的嫉妒遭遇了不公正的污衊，承受了很多的委屈，虽然庆幸得到了澄清，但是还是会有一些人会留下错误的印象。」不等金恩澈回答，他又继续说道，「所以现在，和大家分享一下吧，我们恩澈真正的校园生活，是怎么样的？」 这个世界上，会有天生的坏种吗？ 金恩澈看着他的眼睛想着，如果有，那应该就是朴承元那样的人。 「我校园生活……」金恩澈的声音一开始有一些颤抖，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说起来可能会让大家失望，就是那种……最无聊的校园生活。」 「为什么这么说？」朴承元眯起了眼睛。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司练习，在学校就抓紧一切空余时间学习，听上去有点乏味吧？」 「那朋友呢？」朴承元盯着她的眼睛，「不会偶尔想和朋友一起放松，做一点……出格的事情吗？」 「怎么样算……出格的事情？」金恩澈也回望着他的眼睛。 她知道他知道她不喜欢那些，那些莫名其妙的怒火、那些过分的欺辱，但他乐于在她面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看着她明明不忍看下去，还要假装厌烦才敢走开。 那些求饶、那些痛苦的哭喊是他加在她身上无形的枷锁，他在警告她，在威慑她，不要想着逃开，不要想着能一身干净体面地从他身边离开。 通过践踏那些可怜的同学们的人格，他一遍又一遍地践踏着她的人格。 「比如，偶尔逃个课，或者去老师不允许去的天台？」朴承元假装天真无邪的样子，他那张清秀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竟然毫不违和，他意味深长地继续说着，「或者……做点别的什么，来发泄心头的郁气？」 「确实逃过课来着……偶尔会有那样的时刻，太辛苦了，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撑不下去的时刻……」金恩澈看着那张脸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来，「我觉得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在觉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小小地反抗一下，通过这种反抗积蓄了力量，才能更好地前进。」 因为这张脸，因为她的怯懦，她的校园生活一片灰暗，并且因为这种灰暗永远地失去了照亮她的月亮。 可是到了今天，她却依旧不敢反抗这张脸吗？ 「哇，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答案啊？」朴承元的眼睛里隐藏着怒火，那种自己已经屈服的猎物竟然想要挣扎的怒火，「那么你会怎么反抗呢？只是逃课吗？」 「逃课只是一种形式，一种不那么好的形式，请不要学习我。」金恩澈在镜头前可爱地画了一个叉，「最重要的是，听从自己的心，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要问问自己，现在经歷的这些痛苦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必须的吗？如果只是无用的痛苦，那么就要鼓起勇气……去改变。」 「无用的痛苦？」朴承元咧开嘴，「这难道不是为了逃避而想出来的藉口吗？」 「承元，」在金恩澈回答之前，那位会长打断了他，「下一个问题，恩澈小姐的时间很宝贵，不要过多纠缠。」他似乎看出了什么，用了「纠缠」这样算不上恰当的词语。 「第二个问题，」朴承元的脸阴沉下来，「现在正在休学期，但听说有重新读书的计划。对大学有什么期待的吗？」 …… 等到所有的採访都结束，签名也完成，来接人的车子停在了楼下时，金恩澈终于鼓足勇气，「承元哥，我们可以谈谈吗？」她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朴承元。 「当然，」朴承元回过头，「我的好朋友终于想要和我叙旧了吗？」 「有一点关于过去的事，想谈一谈。」金恩澈朝担心的林珍熙笑了笑，「你们先走吧，我很快过来。」 「我们在车子里等你。」林珍熙警告地看了一眼朴承元，终于不情愿地走了。 「来吧，恩澈。」朴承元关上门，拉开椅子坐下，「要和哥哥说些什么？」 「朴承元，」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不要再联繫了。」 「什么？」朴承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前面我就隐隐感到，你一出名好像就迫不及待地要把我这个哥哥甩开，但我想不会的……我们那么乖巧的恩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但现在……原来我的预感没错啊。」 第114页 「你从来就没有觉得羞愧吗？为你当初做的那些事情？」金恩澈问他。 「我为什么要羞愧，我只是提早告诉他们，残酷的社会到底是什么样的。就连你，恩澈……」他的眼神很阴森，「如果不是经过我的锻鍊，你怎么能走到这一步？你早就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你在说些什么？」金恩澈感到这一切都很荒唐。 「你是我成功的作品，」朴承元站起来，「如果没有我，你怎么能毫不脸红地在镜头前撒谎，骗你那位愚蠢的『丈夫』替你挡上一刀，还让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你？」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金恩澈后退了一步。 「他们那些懦夫都没能经过考验，但是你通过了。」朴承元向她走来，「你经过我的打磨，成了闪闪发光的宝石，却不知道感谢打磨你的人吗？」 「你管这叫打磨？」 「甚至还想着，胆大包天地把塑造你的傢伙一把甩开？」朴承元在她的面前站定，他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毁灭，「如果不是我，你还是那个乡下来的傻姑娘，怎么能变成今天的金恩澈？」 「如果没有你，」金恩澈抑制住自己后退的欲望，「我能够成为更好的金恩澈，比今天还好的金恩澈。」 「怎么？」朴承元低头看着她，「现在想要把自己身上的骯脏甩开，想要对着圣母哭诉你的无辜吗？」 「是的，」金恩澈抬头看他，「我做错了事，我现在想要改正。我要成为……和你不同的人。」 「和我不同的人？」朴承元大笑起来，「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你说，如果我把真相告诉大家，那些追着你喊着『恩澈』『恩澈』的蠢货粉丝们，会怎么说？」 第六十三章 那只从小被驯服的大象，它今天成功挣脱了吗？ 「你说，如果我把真相告诉大家，那些追着你喊着『恩澈』『恩澈』的蠢货粉丝们，会怎么说？」 金恩澈望着他那双眼睛，那双得意而恶毒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告诉他们。」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朴承元皱起眉。 「告诉他们，当初你到底干了什么，我又干了什么，干脆把我们的过往抖个干净。」金恩澈笑起来，「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出名吗？不仅仅是韩国境内，美国、日本、中国、泰国、马来西亚，每个地方都有我的粉丝，而我的每一个粉丝都会知道你的名字，你的脸，你和我所做的一切。我的粉丝……一向是以疯狂着称的。」 「你疯了吗？」 「你可以控制国内的舆论，可是国外呢？全世界呢？」金恩澈冷冷地看着他，「我会告诉他们，我当初做了什么，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金恩澈！」 「你知道全世界都在指责你、用最难听的话骂你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那些恶毒的眼睛在你途径的每一处守着你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这个偌大的世界却找不到一个安全的避风港是什么意思吗？」金恩澈讽刺地笑了一声，「我反正经歷过一次了，再经歷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你……」 「你不是想要磨练吗？还有比这更好的磨练吗？我所经歷的痛苦、我所经歷的那一切绝望，你也来尝尝，多好啊？」 「金恩澈，你冷静一点。」朴承元面色苍白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害怕了？」金恩澈笑着看向他，他那双以前她如此惧怕的眼睛，现在失去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哎呀，明明是你在威胁我，怎么变成我威胁你了呢？」 「……」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金恩澈往前走了一步，「你这个创造者怎么开始害怕你引以为傲的作品了？」 「就按你说的，」朴承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们不要联繫了。我不提，你也不要提。」 「我做错了事，我也受到了惩罚。」金恩澈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让我现在想起来还会心痛的惩罚，可是你……你还开心地上着最好的大学，为我不再是你听话的洋娃娃而生气。真不公平啊……」 「金恩澈，」朴承元昂起了头，但这动作显得他更加脆弱，「不要逼我，如果弄得鱼死网破，你也得不了好。」 「我以前从来不相信宗教，但是对于你……」金恩澈厌恶地看着他，「对于你，我希望有那么一个神，让你得到你应得的报应。」 「如果那个报应来的话……」朴承元被她的眼神激怒了，「就算是死，我也会拉你下地狱的。」 「好啊……」 突然，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恩澈？我进来了？」 金恩澈后退一步，理了理自己的头髮，深吸一口气，「请进。」 「恩澈，」尹晶花担忧地看了一眼她，「我们该走了。」 「好的，」金恩澈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绪，她看向朴承元，「那我先走了。」 朴承元清了清嗓子，他的面色还有点苍白，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您好，」尹晶花突然走到了他的面前，正好挡住了身后的金恩澈，「听说，您是我们恩澈的朋友。」 「对，」朴承元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以前的朋友。」 「既然是这样，」尹晶花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採访请好好剪辑，有些话，作为朋友说是没问题的。但放在电台上，好像不那么合适，您懂吧？」 第115页 「我明白。」朴承元看了她身后的金恩澈一样。 「还有，作为朋友……」尹晶花往旁边走了一步，彻底挡住他的视线，「请小心说话。人嘛，偶尔是会说出点不合时宜的话的。」 「……」 「但是您如果说错了话，会给我们很大的麻烦。就像如果我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尹晶花灿烂地笑起来，「我的粉丝也会给您带来很大的麻烦一样，是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朴承元的声音听上去很无力。 「果然是我们恩澈的朋友啊。」尹晶花拉住金恩澈的手，「恩澈，我们走吧。」她带着她快速离开了那个房间。 …… 「恩澈，你没事吧？」等到她们回到车上，关上车门，尹晶花才松开她，担心地望着她。 「我没事，我没事……」金恩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静林姐，待会的电台不是可视电台吧？」 「不是，怎么了？」郑静林不安地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 「那还有多久开始？」金恩澈不答反问。 「是晚上十一点的深夜档，现在开过去大概十五分钟……过去应该还有半个小时能给你们准备。」郑静林计算着时间。 「那到了之后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金恩澈问她，「只要十五分钟，不，只要十分钟就好。」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恩澈，你真的没事吗？」郑静林再一次确认道，「如果不舒服，我可以给你请假。以你们现在的地位，临时请假还是办得到的。」 「没事，让我调整一下，」金恩澈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很快就好了。」 …… 「恩澈，怎么突然打我电话？」电话那头显得很嘈杂。 「我就是……打扰到你了吗？」金恩澈拉开休息室的椅子，在镜子前坐下。 「正好在聚餐，等我一下……」嘈杂声渐渐远去，李泰容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怎么了？」 「我就是……」金恩澈趴在化妆镜前，感到先前支配她的勇气一点点散去，只剩下疲倦吞噬着她，「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还好吗？恩澈，你的声音在发抖。」 「我……我……」金恩澈说着，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我那个时候……很害怕。」 「……」 「我其实很胆小，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小时候……连恐怖故事也会吓到我。」 「……」 「我小时候有一个很讨厌的故事，讲的是……」金恩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在镜子里茫然地笑着，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如何驯养一只大象。」 「……」 「你知道要怎么做吗？在大象年纪还小的时候，就用绳子绑住它的腿，如果它试图逃脱，就抽打它，直到它再也没有反抗的勇气。」金恩澈伸手，轻轻地抚摸镜子里自己的脸，「这样等它长大后，哪怕它有了挣脱绳索的力气，也不会再敢试图逃跑了。」 「……」在长久的沉默后，李泰容终于开口，「那它挣脱了吗？」 「什么？」 「那只从小被驯服的大象，它今天成功挣脱了吗？」 「是啊，它成功了……」金恩澈感到自己的眼睛模煳起来，「原来那么简单……原来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它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早一点去做呢？」滚烫的泪水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她怎么也停不住。 「……」 「如果它早一点……早一点的话……」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如果早一点的话，也许就不会成功。」李泰容的声音很坚定。 「你怎么知道……它不会成功。」金恩澈抽泣着问道。 「也许早一点，它也能成功。但是，如果早一点的话……她就不会遇到我。」 「……」 「所以哪怕听上去有点卑劣，我还是想说……」他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才是正确的时刻。」 「……」 「因为遇到了我，所以你有挣脱的勇气。」李泰容的声音很温柔，「不是你在歌里说的吗？因为是我，你才是现在的你。」 「是啊……」金恩澈抹掉不断落下的眼泪，「现在才是正确的时刻。」 「……」 「可能一切早就註定了，」她闭上眼睛，「月亮只能给我照亮一小段路，天明的时候，他就会离去。月亮……并不是独属于我的东西。」 「但是logue永远是你的朋友。」 「……」 「你现在在哪里？」李泰容突然说道，「见面吧，恩澈。这种时候……我想要抱抱你。」 「你在说什么呢？」金恩澈含着泪笑起来，「不是在聚餐吗？」 「我可以找一个理由先走的，随便找一个什么理由……」李泰容的声音含着笑意，「比如，家里的高三生突然感觉学不下去了，再不见到我就要崩溃了。」 「大家都知道你家里没有高三生。」金恩澈抽出一张纸，小心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和花掉的睫毛膏。 「见面吧，我们已经有两个月零三天没有见面了。」李泰容可怜地重复着。 「今天不行，我待会儿还有个电台，估计要很晚……明天就要飞日本了。」金恩澈嘆了口气。 「那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结束飞中国？还是回首尔？好像有个什么gg……」金恩澈努力回忆，「接下来就是准备演唱会，公司安排了世界巡演，已经定下了不少地方，这是我们第一次演唱会……我要准备得太多了……」 第116页 「世界巡演？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是不是有点过分？」李泰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你从回归以来就没有休息过，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这次回归只发了两首歌，专辑害怕被人骂都没出多少份，公司总归要从别的地方收回来的。」金恩澈拿起梳子梳开凌乱的头髮，「这次去美国公司出了不少力，演唱会是应该的。」 「但是……」 「年末的舞台你会去吧？」金恩澈打断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我们那个时候见面吧？」 「你要忙到那个时候吗？」李泰容不贊成地说道，「我希望不是在病床上看见你。」 「我有好好锻鍊的，其实……真想请你来听我们的演唱会啊。」 「我也可以去？」李泰容有点动心，「你们现在正是大势，我去的话……也说得过去吧？」 「我问了成员们，她们邀请的都是玩得好的女艺人。」金恩澈为难地嘆了口气，「你也和我们看上去毫无交集，被发现的话，不好解释吧？」 「也是……」李泰容低落地认同。 「年末的时候……」金恩澈许诺道，「年末的时候，我们见面吧？我会唱《to logue》的，对着你的方向唱。」 第六十四章 刚刚，你有听到什么吗？ 她们演唱会的票卖得出乎意料的好，最先售罄的当然是首尔的两场，然后是中国和越南的，接着是日本的，在芝加哥与纽约的三场也在三天内达成了售罄。 于是她们又开始了加倍的忙碌，演唱会的设计、舞蹈的重新编排、曲子的修改，还有各种周边的拍摄，最辛苦的时候常常结束完彩排就去医院打葡萄糖，一下台就跌倒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几乎成了每场演唱会必备的场景。 金恩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撑下来的，就好像有一把火焰在她的血液里燃烧，让她仿佛感觉不到疲倦一样地工作着。 在最后一场演唱会上，她望着黑暗里那片星星点点亮起的应援棒，握紧了手里的话筒。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她对着那片星光微笑，「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能这么快……开属于我们自己的演唱会。」 台下的粉丝们在大叫她的名字，「恩澈！」他们这样欢唿着。 「那个时候，我听到自己的名字，第一反应是捂住耳朵……」尹晶花轻轻揽上了她的肩膀，「那个时候，我害怕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害怕看到摄像机的镜头。」 「但是因为是你们……」金恩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你们从来没有放弃对我的爱与支持，因为你们从来没有停止过的唿唤，我这艘被沉入海底的船才能重新浮出水面。因为你们，我才是现在的我。」 「不要哭！」 「恩澈，我们爱你！」 粉丝们大声安慰着她。 金恩澈轻轻拂去眼角的泪珠，继续道：「所以《to logue》也是写给你们的歌，因为你们的支持，我们才可以一路走到现在……」 「liar！」 突然，她听见了一声怒吼，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台下的粉丝激动地望着她，朝她挥舞手中的应援棒，仿佛刚刚的喊声只是场幻觉。 「liar！」 又是一声斥责，然后从四面八方传来各式的声音，「骗子！」「撒谎！」「虚伪的傢伙！」「liar！」 「liar！」 「liar！」 …… 那些声音像是失控的洪水，唿啸着从高处倾泻，迫不及待地要把她淹没。 金恩澈看向身边的成员，她们依旧感动地望着她，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她又看下台下，粉丝们在那一声声「liar」里满怀爱意地喊着她的名字。 也许这一切确实只是一场幻觉，她只是太累了。 金恩澈的笑容不变，她加大了音量，「所以，请一直支持着我们吧！我们还想开更多的演唱会，还想唱更多的歌，还想和大家……再一次相遇。」 她朝舞台的边缘走去，「liar」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近在咫尺。 「所以，请一直陪着我们，我们一起……一直一直走到时间的尽头，好吗？」 也许朴承元说得没错，在她那敏感脆弱的年少时，他确实作为她性格的塑造者把她捏成了现在的样子。 无论看到多么糟糕的画面，无论听到多么恶毒的咒骂，她依旧能够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说出看上去真诚的话语，维持她那完美无缺的形象。 她闭上眼睛，能感到在粉丝的欢唿声中，「liar」的咒骂越来越响，越来越尖利。 她在这可怕的谴责声中露出一个感动的笑容。 灯重新又熄了下来，在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来之前的间隙，金恩澈轻声问身边的林珍熙：「刚刚，你有听到什么吗？」 「什么？」林珍熙茫然地看着她。 「没什么。」 …… 恩澈是天生爱豆吧？ 2016.12.16 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不喜欢恩澈来着。感觉她们团营销实在太多了，对她的印象就是一哭成名，哭起来像是水晶娃娃的人。我承认她是长得很好看，可惜我不喜欢那种很媚的美，我只吃可爱风。 但是！她们这次回归她完全不一样了！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到底是在哪里受到了集训？我想把我喜欢的小爱豆也送过去。 第117页 我一开始还在想美国人的审美有问题，我们那么多那么棒的团不喜欢，喜欢这种暗黑的风格。结果看了舞台立刻被征服，怎么说，好像明明也没什么变化，但哪里都不一样了……你只能看得到她，简直没有办法把眼睛从她身上拿开。 她就是站在那里唱歌，都充满了故事性。我感觉，她有一种矛盾感，让人忍不住想探究，想伸手，想要参与到她的故事里。明明唱歌是那么纯净的声音，但是眼睛却很妖媚。 我现在还记得cliche高潮的片段，不是有一个她对着镜头笑的特写吗？那个笑容明明那么甜蜜，却又充满着破碎感，好像这个烂俗的爱情故事背后还有很多东西，不能写出来的东西。 啊啊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总之，看到她，我总算明白所谓的天生爱豆是什么意思，有的人可能天生就适合在舞台上闪闪发亮的。 -大佬，笔给你，再多写一点！完全说出了我心里说不出来的想法！我们恩澈简直就是天生爱豆啊！ -破碎感这个词绝了，我就一直觉得恩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简直没有比破碎感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我觉得相较于「天生爱豆」，「star」更适合她，她现在已经脱离以前那种爱豆的千遍一律，成为独一无二的star了 -故事性！对，她现在的气质真的是完全不一样了，非常有故事性。谁没用过她那张仰头看秋叶的画报做壁纸！我那从不关心娱乐圈的寡王哥哥都把电脑屏幕换成了那张，还一直以为是哪部电影的海报 -难怪我每次听到《cliche》总觉得有点淡淡的哀愁，还老觉得是我多愁善感了 -楼上你觉得有一点哀愁和金恩澈没有关系，真的听不出来吗？你喜欢的是莫扎特，最美的那段不就是elvira madigan*的主题曲吗？ -我对她没什么感觉，就是营销实在太多了，刚出道的时候号称「小韩彩英」，写了几首不错的歌就变成「女版权志龙」，去了美国又是「韩国的taylor swift」，下次又要碰瓷谁？ -那是媒体为了引流乱说的，和恩澈有什么关系，我们恩澈就是恩澈 -上面某位看上去很懂的，那叫採样【无语】还有，那是莫扎特第二十一钢琴协奏曲，恩澈喜欢在曲子里放古典乐採样又不是第一次了 -看得我鸡皮疙瘩要起来了，粉丝真是种邪.教。我就想请教一下，《to logue》到底是写给谁的？ -我想到了一个名字。 -我想到了一个名字+1 -那个不能说的名字kkkk -cp粉滚出去，这对都be多久了还没走出来吗？ -你怎么知道真be假be，说不定公开转私下了呢？ -恩澈演唱会他都没去，be的不能更be了，能不能不要磕了 -就是因为演唱会没去才磕得起来啊！如果两个人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好歹合作了这么久，演唱会于情于理都要去一下的吧？不仅没去，连帮忙宣传啊点赞啊什么都没有，不是很可疑吗？ -我脑内小剧场已经开始演起来了 -《to logue》不会真的是写给他的吧？哇，我能见到公开的一天吗？ -说到演唱会，我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金恩澈是不是没有朋友啊？其她三位都邀请了自己要好的艺人朋友，只有她，好像只有第一天父母和弟弟去了。 -这么一说真的，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别的综艺上好像也没爱豆主动提过是她的朋友？ -有病吧？恩澈的朋友可能都是素人呢？再说，她本来就是比较低调的类型，综艺都没上几个，怎么提？ -但是吧，一般哪怕不是在同一个公司出道，当初一起训练过的练习生多多少少还是会再联繫的。只有恩澈，在jype练习了挺长时间的吧？出道后彼此从来没有提到过，不是很奇怪吗？ -据说当初在学校也是，除了闹出绯闻的那个朋友，就没有别的朋友了。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如果和个别人相处不好可以理解，但是一个朋友也没有，肯定多多少少有点问题吧？ -说有什么问题是不是有点过分，她可能就是那种，比较内敛的人？这种人朋友是会比较少的，可悲的我如今就只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哭】 -我想到当初希澈採访她的名场面哈哈哈，「那一个礼拜除了宿舍只去了工作室一个地方吗？」「不是，是两个地方。」「哪两个地方？」「公司的工作室和外面的工作室。」 -你怎么放语音！我一想到这段就想笑，这是什么宅女生活 -听上去她的生活真的很无聊，回归的时候赶行程，休息的时候泡工作室，好像没有爱好也没有休闲活动，基本也没有粉丝在外面碰到过她吃饭逛街什么的，难怪要分手吧？要是我我也受不了 -要这样才能闯美成功吗？啧啧，我宁愿我的爱豆享受生活，也好比过这种苦行僧的生活，成功了也没意思吧？ -无语，先让你爱豆闯美试试，不要因为我们恩澈成功了就觉得这种事情很简单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这种单调的生活……是不是意味着，《to logue》只可能是写给一个人 -唯一的候选人，那个不能提的名字 -u know who -大发，没想到继第一幕爱情、第二幕分手之后还有第三幕？！ 第六十五章 就像她的心一样。 今年她们赶得上参加的第一场年末舞台已经是在12月的尾巴了，金恩澈穿着表演时的单薄白色长裙坐在第一排，即使是在空调开得很足的室内，她还是裹紧了肩膀上的披肩，感到寒意一阵阵传来。 第118页 台上nct正在表演，李泰容穿了一件条纹的衬衫，跳着帅气的舞蹈，却尚且有一种青涩感。 「想到了我们刚出道的时候，」林珍熙凑近她的耳朵感嘆道，「哇！感觉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我们也才出道两年不到。」尹晶花提醒她。 「咳咳，」李真英咳嗽了一声，示意她们认真看节目，然后看向金恩澈：「你的嗓子好点了吗？」 「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痛，但声音已经完全恢復了。」金恩澈朝她安抚地笑了笑，又看看向台上。 舞台上的歌曲已经进行到尾声，nct的几个分队集合在了一起，正在跳最后一支舞。 金恩澈觉得在那么多人当中李泰容最显眼，也许是因为他染黑了的头髮，也许是因为他利落的舞姿，也许是因为他只是他。 「你竟然喜欢这种风格的歌？」没过一会儿，静不下来的林珍熙又凑了过来。 「你再不认真看结束了要被粉丝骂的，」金恩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可是s.m.的男团。」 「那又怎样？难道不是我们的粉丝更多吗？」林珍熙毫不慌张，「还有，不要转移话题，明明你看之前的节目也心不在焉的。」 「我只是在思考那些舞台有什么值得借鑑的。」 「所以这个舞台毫无借鑑意义吗？」林珍熙笑起来。 「嘘！」尹晶花在另一边用胳膊肘不着痕迹地捅了一下林珍熙，「他们过来了。」 她们的位置靠近后台的一个出入口，表演结束的nct需要穿过她们往后面另一边的位子走去。在领头的少年逐渐靠近的时候，四个人已经正襟危坐，调整好了表情，微笑着向他们低头打招唿。 李泰容走在第三个。 金恩澈坐在最靠边的位置，她感到他的衣服柔软地拂过她的披肩，然后是一股淡淡的柑橘香味，和她自己的不同，要更为酸涩一些。 在那味道尚未散去的时候，突然，她感到什么东西轻轻地划过她的披肩，轻巧地落在地上，滚了一下，最后在她的脚边停下。 「噢？」她下意识地弯下腰，捡了起来，那是一枚圆润的珍珠。 「抱歉，」少年的声音就在她的身边响起，「大概是衣服上的装饰。」 金恩澈抬起头，李泰容又重新走了回来，正站在她的前方，抱歉地对着她微笑。 「没关系，」金恩澈也露出一个疏离的微笑，摊开手心，「请收好吧。」 少年的手落在她的掌心上方，她能感到一股热意顺着他的指尖在她的手心轻轻划过，一触即离，拿走了那颗珍珠。 就像是小猫玩闹似地舔了一下水面，又像是羽毛调皮地扫过。 接着，他手腕上手鍊垂下的装饰吊坠顺着他收回手的动作也轻佻地拂过她的手，那心形的金属吊牌落在她的手上，又迅速地离开了，只留下那股凉意，与掌心久久不肯散去的热意抵抗着。 就像她的心一样。 金恩澈终于忍不住抬头，李泰容正快步走向停下来回头等他的队员们。他的队员们投来了好奇又带着点担忧的目光。 这时，李泰容也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对上了她的目光，控制不住的，他的眼睛弯了起来。 在金恩澈扬起嘴角之前，她连忙朝他们礼貌地点了一下头，又转了回去。 「刚刚他是不是故意的？」等到台上的光线又暗了下来，下一个节目还没有开始前，林珍熙又悄悄问她，「想要藉机认识你？」 「谁？」金恩澈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掌心。 「李泰容啊，等等……」林珍熙对着她摇摇头，「你该不会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吧？」 「你认识他？」金恩澈问她。 「当然，他的长相很难忘记吧？他上过我主持的综艺节目，」林珍熙回忆了下，「不过，感觉性格上好像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你也想太多了，我又不是iu。」金恩澈无奈地摇摇头。 「你对自己的受欢迎程度根本没有认知！在这方面你简直是铁壁……」林珍熙瞪了她一眼，「你知道有多少人试图从我这里拿到你的联繫方式吗？爱豆、rapper、演员，甚至还有电视台的人，我不得不给他们专门建立了一个分组。」 「你没有和他们说吗？」金恩澈把披肩裹紧了一点，「我不看陌生人的消息，也不接陌生电话。」 「我根本没有给他们，这种没办法让你记住的人是没有希望的。」林珍熙说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的那位『朋友』，什么时候愿意让我们见面了，必须得让他请我吃饭！我帮他省去了多少麻烦！」 「你在说什么啊……」金恩澈看了她一眼，「你的那位『朋友』呢？那位首尔大学的学生会会长大人，我看见他出现在我们首尔演唱会的赠票席上，那是你的位置吧？」 「啊那个……」林珍熙把声音压得更低，「上次我不放心採访的视频，就问他要了联繫方式，让他到时候把成品先给我看下。你知道，这方面静林姐是指望不上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金恩澈继续看着她。 「恩澈……」林珍熙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她用手遮住嘴巴，在她的耳边问道：「你不觉得他很帅吗？」 「他吗？」金恩澈微妙地皱了皱眉，「顶多说清秀吧？刚刚走过去的那些，哪个不比他帅？」 第119页 「那些全包眼线吗？」林珍熙嫌弃地摇摇头，「我喜欢清秀的，关键是！聪明而且很有礼节。」 「你刚出道的时候不也画的全包眼线。」金恩澈下意识地辩解了一句，「而且，他可是能压制住朴承元的傢伙，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我调查过了，他的父亲是最近新冒头的议员，号称是从哪个乡下小城完全靠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人民的希望』，朴承元估计是因为这个才有所忌惮，毕竟他们家的靠山刚倒台……」讲起自己的「会长大人」，林珍熙简直有说不完的话，「因为这些经歷，他身上完全没有那些该死的财阀那种傲慢感，他对待每个人都一样礼貌温柔……」 「你这是顺带骂了你自己吗？」金恩澈扬起眉，「听你的描述，感觉这个人更加可怕了。」 「我自己也知道，我有的时候会太随心所欲了，随心所欲得讨人厌……」林珍熙摆摆手，「但是他……总之，下次我带他来和你见一面！你们聊几句就会明白……」 「你为什么不带我见他？」尹晶花突然插话，「我也对他很好奇，能征服我们珍熙的男人。」 「不行，我们现在还只是朋友……」林珍熙立刻摇头，「晶花姐你和我的理想型一致，我可不想遇到狗血的那种我朋友爱上了我喜欢的人那套。」 「好了，我们要准备上台了。」李真英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林珍熙的手背，压低了声音，「还有，别忘了，公司有三年恋爱禁令。」 「那为什么只和我说？」林珍熙委屈地摸了摸手背。 「我和你们两位说，」李真英站起来，往外走去，「在明年的新年以前，朋友最好还是朋友。」 「她简直比宇顺哥还严格！」林珍熙也跟着站起来，还不忘和金恩澈吐槽。 「好了，」金恩澈理了理裙摆，「你歌词背熟了吧？」 「绝对不会忘词的！」林珍熙举手发誓，「你们这两个工作狂。」 正常来说她们年末舞台最好的选择是cover同公司前辈的歌，但是她们作为新公司捧的第一个女团，没有任何前辈可以参考。 一开始电视台的意思是她们出两个人和其他组合合唱《tt》，一向精通炒作的闵宇顺先于询问她们之前就拒绝了。他觉得与其把热度白白送给电视台，还不如干脆改编她们社长李泰官的歌。 她们的社长李泰官早年是个毫不出名的抒情歌手，最好的一次成绩是在melon榜单的98名。因此，只要稍微改编得出色一些，再加上她们的热度，说不定又能塑造出《赞歌》那样的好成绩。 她们最后选择了那首排名98名的歌——《秋日的雪松》，这首歌讲述的是一个后悔恋情结束的男人的自白。 歌词里把这种后悔比喻成秋日里的雪松，在所有树叶都转变为漂亮的金黄色时，还徒劳地维持着夏日的碧绿，却又偏偏没有到万物皆凋零，只有它还能挺立在皑皑白雪中的冬天。 不合时宜，毫无用处。 金恩澈把这首苦情歌改得更唯美轻快了一些，用这种欢快的节奏去反衬歌词的悲苦。 开头是她钢琴的独奏，然后是林珍熙的小提琴，并不会什么乐器的尹晶花被她塞了一个三角铁。 金恩澈坐在钢琴前，深深吸了一口，暗下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前奏是轻快的溪流，然后小提琴把曲调变得缠绵悲伤，三角铁清脆的响声中和了这种悲伤，像是圣诞节欢聚里的惆怅，像是秋日凉爽天气里的些许寒意，最后李真英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 「我觉得 我还在苦苦坚守 你让我声名狼藉 不知为何这并未伤到我* ……」 金恩澈弹完第一段，拿起话筒，朝舞台中央走去，在李真英身边站定。 台下很暗，她的方向正对着s.m.的坐席，在靠后的位置，她看见了抬头望着她的李泰容，他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在他前面两排的位置，她看到了李泰民。 第六十六章 我们谈谈吧，恩澈。 「我宁愿听你说你有多对不起我 向上苍祈祷你从未遇见我 而非忘掉我* ……」 金恩澈拿起话筒，唱了属于她的歌词。 在台下，李泰民的目光对上了她的目光。 那一双眼睛依然清澈，那张脸依然俊朗。见到这张脸，那些她以为已经化成灰的回忆像是坟墓里的幽灵重新贴近了她。他曾经痛苦地质问她的过往，曾经绝望地向她道别，也曾温柔地擦去过她的泪水，饱含爱意地亲吻她。 可是这同一个人，同一双眼睛，现在冷静地望着她，露出一个投入但礼貌的微笑，既不会疏远到两个人仿佛从未相识，又不会亲热到引起不必要的猜想。 不愧是李泰民，他从来不在摄像机前失态，就像他不会给她任何幻想。 「即使过了这么久 我还没有准备好被你忘掉 让你忘掉我* ……」 金恩澈听到剩下成员的声音合了进来，她们按照预定的动作朝舞台的边缘走去，头顶撒起了金黄的落叶，她抓起一片，摆在胸口。 李泰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万幸，他的表情配上这首悲伤的情感倒也不显得突兀。但她没有办法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第120页 她小时候喜欢钢琴，最喜欢里面的重音符号。她的钢琴老师告诉她，那是有控制的重音，你要保证声音的重量永远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必须留有一丝余力，那是属于控制的力量。她于是学会了去控制她的表情、她的话语、她的歌声、她的人生。 可是现在，她的歌声失控了，她迷失在那双冷静平淡的眼睛里。仿佛那双眼睛越是像一滩死水一般死寂，她就越发激动地难以自已，她那颗曾经因疼痛而麻木的心再一次体验了那种撕裂般的苦楚，喧闹着要从歌声中发泄出来。 她感受到台下愈发的安静，好像所有人都通过歌声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她应该停下来，那些情绪毫无掩饰地展示让她觉得慌张与羞耻，但是那情感裹挟着歌声支配了她。 她必须唱下去，她必须唱完。 …… 下台后，金恩澈几乎是筋疲力竭地接过郑静林递过来的披肩，紧紧裹住，她能感到自己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脱力还是激动。 「恩澈，你开窍了吗？」李真英惊讶地看着她，「你今天唱得很好……甚至，比我还好。」她的语气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微妙。 但金恩澈实在太累了，她没有力气去思考这语气背后的深意，「我……咳咳」她的嗓子又痛了起来，刚刚的失控像是一剂麻醉，短暂地遮蔽了她的五官，现在被压抑的一切加倍地捲土重来，「我们先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你先吃点药？」尹晶花担忧地看着她，「这样拖下去再不好要成慢性病了。」 「新年后我会去看医生的，」金恩澈走在最前面，「走吧，总算快结束了。」 但一切才刚刚开始，她们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shinee，电视台巧妙地把他们的节目放在了她们后面的第二个，要说无意未免太过天真，但要说有意却又无从指责。 金恩澈抓紧了披肩的搭扣，在她开口之前，李泰民先开口了：「我们谈谈吧，恩澈。」 「你们的节目快要开始了吧？」尹晶花怀疑地看着他。 「确实，我们……」温流适时地开口，这一次，金恩澈打断了他。 「现在吗？」她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现在，」李泰民垂下眼睛，避开了她的目光，「很快就好。」 「你们先回去吧。」金恩澈看向她的成员们。 「可是……」两边成员的表情看上去都不贊同。 两个人沉默地站在原地，气氛凝重而古怪。最后，还是温流先屈服了，「我去待机室等你。」他嘱咐李泰民。 李真英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温流一眼，也对金恩澈说道：「我们先回去，不要太久，粉丝会多想的。」 「我明白。」金恩澈勉强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他们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躲在凸起的承重墙之后。 「很困扰吧，我的名字……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你的名字旁。」金恩澈靠在墙壁上，没有看他。 李泰民沉默了很多，终于回答道：「不，这不是一种困扰。」 「是啊，」金恩澈轻轻笑了一声，「你不在意那些。」 「每次看到我的名字后面跟着你的名字，」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这平静是空荡脆弱的洞穴，里面珍贵的东西已经被夺走了，「我就觉得很满足。」 「……」金恩澈捏紧了手心，她抑制住自己抬头看他的欲望。 「就好像在人们想像的那个世界里，我们两个……还像当初一样，只差一个告白。」 金恩澈终于忍不住抬头，他微笑看着她，她说不出这个笑容有什么不同，但这笑容让她的眼睛酸涩起来。 「应该是我给你造成了困扰吧？」李泰民顿了顿，「明明是写给另一个人的歌，出现的却总是我的名字。」 「不是的。」金恩澈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否定些什么。 是在否定她与李泰容的关系不需要那些新闻八卦来证明，还是她的名字与李泰民的名字放在一起，从来都不曾让她困扰，和他一样，她也依旧感到满足。 就好像她努力关起来的回忆与爱，在看到李泰民的瞬间就冲破枷锁把她淹没。 他这样安静地站在她身旁，就像以往那样，她没有办法不像以往那样爱他。她又落入了那个沼泽，那个甜蜜的陷阱，甚至连挣脱的想法都坚持不下来。 金恩澈避开了他的眼睛，她的目光茫然地想要找到什么抓住，好拯救那岌岌可危的理智。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衬衫领口，那里长长垂下的装饰带凌乱地缠在了一起。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替他整理，又徒劳地停留在半空中。 他也低下头，伸手把缠住的丝带拉开，丝带的尾端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 「这个图案……」金恩澈看着落在她手背上的丝带，丝带的最末端拼接了一小块金黄色的小角，上面印着小小的星星。 「是我最近喜欢的图案，」李泰民抽回丝带，「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看。」金恩澈收回了手。 「是吗？」李泰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又开口：「但我从来没有见你戴过。」 「什么？」金恩澈忍不住又看向他。 「我送你的那条丝带，我从来没有见你戴过。」 第121页 「我在你心中是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吗？」金恩澈望着他，「在你说了那样的话后，还恬不知耻地戴着它。」 「是我说了蠢话。」李泰民惆怅地笑了。 「你这样着急地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金恩澈不知道他口中的「蠢话」指的是刚刚的问句，还是当初他的控诉。 「如果刚刚我不拦下你，」李泰民往前走了一步，低头认真地看着她，「你不会主动来找我，而我也不会有勇气去主动去找你。」 「那么现在你拦下了我，」金恩澈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然后呢？」 「我只是想知道……」李泰民的声音很温柔，「你有在好好地看医生吗？」 「什么？」 「就算不是我介绍的医生，就算不是我陪在你身边，你有好好地去看医生了吗？」李泰民重复了一遍，「还是……你已经好了？」 「这和你没有关系了。」金恩澈偏过头。 「你直播上看上去很好，但是我们都知道……镜头下是很容易伪装的。」 「你看了我的直播？」金恩澈看向他。 「粉丝们总是在我的ins下留言，说你又瘦了，吃得太少了，说你在日本演唱会的彩排上晕倒了……」他解释着，「我没有办法放心。」 「那如果我说我好了，有别的人……代替你治好了我……」金恩澈盯着他的眼睛，「你能放下心来吗？」 「我……」他的答案还没有说出口，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泰民？泰民？」他的队长在喊他，「快点，没有时间了。」 「你们表演的是哪首歌？」金恩澈问他。 「《tell me what to do》。」李泰民后退了一步，但他的眼睛还看着她。 「看来今天之后，我们的名字依旧还要纠缠在一起。」金恩澈对着他微笑，「去吧，真是一首合适的歌，不是吗？」 等到李泰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金恩澈扬起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很久没有动。 天花板上的圆形顶灯散发着温暖的橘色光芒，就像一轮虚假的月亮。她闭上了眼睛，突然不想再回到那个塞满了人的剧场。 她听到过往的人来去匆匆地路过，伴随着打闹或者是抱怨，谁也没有发现她。 「我说过了我……」一个声音离她越来越近，然后声音的主人突然骂了一句脏话，听上去被藏在这里的她吓得不轻。 金恩澈睁开眼睛，就看见权志龙拿着电话站在她面前，「我这里临时有点事，待会儿再说。」他挂了电话，皱着眉看着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六十七章 你只是想要一个朋友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权志龙皱着眉问她。 「休息，」金恩澈站直了身体，「前辈，好久不见。」 「听说……」权志龙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拒绝了电视台和我合作的提议？」 「前辈真是消息灵通啊。」金恩澈整理了下身上的披肩，「因为我不想被前辈拒绝，所以要先下手为强才行。」 「你怎么知道我会拒绝？」 「前辈不会吗？」金恩澈看着他，「我以为自从那次之后……前辈连话也不愿意和我说了。」 「你可以不要叫我这该死的『前辈』了吗？」权志龙深吸了口气。 「您不喜欢这个称唿吗？」金恩澈看上去有点惊讶，「对我来说，没有人比您更能称得上是『前辈』了。」 「你说得我像是个半截身体入土的老人。」权志龙一想到他们的上一次相见是以接吻结束的，再听到「前辈」两个字，都怀疑她是在讽刺。 「好吧，那……志龙哥？」金恩澈试探地看向他。 「算了，你还是叫我前辈吧。」权志龙烦躁地决定。 她那样叫太亲密了……作为亲近的后辈那样叫当然可以，但是她不行，绝对不行。 「那么前辈，您刚刚的意思是……难道愿意和我一起做合作舞台吗？」金恩澈又回到了最先的问题。 「我已经拒绝了。」权志龙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目光，「每年电视台都会邀请我和各种艺人做合作舞台，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我从来不会答应的。」 「所以您只是不想被我拒绝？」金恩澈明白了他的意思，「真伤心啊。」 「你看上去并不伤心，」权志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比上次好多了，刚刚的歌也唱得不错。」 「我的新歌怎么样？」金恩澈期待地看着他，「前辈明明说会听我的新歌的，我都回归两次了，您有听吗？」 「怎么可能没有听，我看着你写的。」权志龙无奈地笑了，「再说，满大街都是，不想听也会不断地听到。」 「那么，怎么样？」金恩澈下意识地屏住了唿吸。 「你还需要我的肯定吗？」权志龙挑起眉，「你现在可是『把k-pop带向世界的人』。」他复述了一遍新闻上夸张的标题。 「那您喜欢吗？」金恩澈充耳不闻，依旧认真地看着他，「觉得写得好吗？觉得我是……有潜力的吗？」 「我……」在这样的目光下权志龙也认真起来，「我觉得都不错，当然从主流上来说，《cliche》更好一些，但是我个人更喜欢《moon》。」 「那《to logue》呢？」金恩澈追问道。 「《to logue》……」权志龙正要说话，突然停下来，表情微妙地看向她，「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评价？」 第122页 「因为您是权志龙啊？」金恩澈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但是……等等……」权志龙转了转食指上的戒指，「我知道确实很多后辈对我充满憧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没有什么可以害羞的。」他吞吞吐吐地说着。 「您到底想说什么？」金恩澈皱起了眉。 「《to logue》……」权志龙慢慢地说着，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不会是写给我的吧？」 「噗嗤……」金恩澈立刻捂住嘴，「前辈，您意外地幽默呢？」她的眼睛里还是止不住的笑意。 「喂！」权志龙立刻摆出兴师问罪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那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评价才行？你去网上翻翻，夸你的新闻数不胜数，什么奇蹟少女，什么音乐天才……」 「那不一样，」金恩澈收起了笑容，「我们刚出道突然火起来的时候，媒体也是这么夸我的。他们把我架在最高处，然后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如果……如果我不能写出好歌，如果我走错一步……他们会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 「你意外地清醒啊？」权志龙感嘆道，「一般来说，人在取得这种成就的时候，是被允许高兴得得意忘形一阵子的。」 「这个道理，还是前辈教会我的。」金恩澈摇摇头，「我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打入深渊这个事实。」 「我说，我们真的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际遇吗？」权志龙怀疑地看着她。 「看来我这次真的算做得不错了，连您都这么说。」金恩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托前辈的福，今天总算不是糟糕透顶的一天了。」 「你又心情不好吗？」权志龙嘆了口气，「我怎么每次遇见你，你的心情都不好？」 「如果您愿意和我合作的话，我心情应该会很好。」金恩澈半是开玩笑地回答道。 「好啊，下一次我给你做featuring。」出乎她意料的，权志龙爽快地答应了。 「真的吗？」 「在那之前，先拿出一首像样的solo曲吧。」权志龙笑了起来，「不够格的曲子我可不会勉强。」 「一言为定！」金恩澈信心满满，「我会拿出让前辈您惊嘆的曲子的。」 …… 金恩澈整场结束后和成员们分别，赶到了她的工作室，理由是一如既往地写歌。大约是她一向除了宿舍与工作室没有第三个目的地，郑静林没有多想，依旧在深夜把她送了过去，嘱咐她不要辜负自己的灵感。 金恩澈在她自己租的房子里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刚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大门就被打开了。李泰容沉默地走了进来，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在她身边坐下。 「你应该回去休息的。」金恩澈侧头看着他眼下深深的乌青，「明天还有彩排吧？」 「我现在赶过来……」李泰容依旧没有看她，「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的。」 「抱歉，」金恩澈试图解释，「本来是说唱《to logue》的，但这次电视台的高层和我们理事关系很好，特别拜託了说要拿出不一样的舞台来……」 「我也不是来听这样的抱歉的。」李泰容盯着客厅上挂着的时钟，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深邃的五官显得锐利得冷酷。 金恩澈沉默下来，她低头拿起了桌子上的马克杯。 「你晚饭吃了吗？」李泰容硬邦邦地问道。 「真英姐盯着我吃了沙拉。」金恩澈对着他笑起来，「你不生气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李泰容终于转过头来看她，「对吗？」 「我……」 「我不在意你今天是不是唱了《to logue》，我在意的是……」他深吸了一口气，「那首歌，你到底是……对着谁唱的？」 「我没有想到他的位置会在那里……」金恩澈苍白地解释着，「我没想到……会看到他。」 「那么我呢？」 「……」 「那么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他的舞台妆容看上去只是粗略地卸了一下，依旧画着黑色眼线的眼睛显得咄咄逼人。 「泰容哥，我……」金恩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感到自己的心像是缠在一起的丝带，她找不到打开那个死结的缺口。 「恩澈，不要再和我说我们是朋友。」李泰容笑起来，他的笑容很苦涩，「你不能永远把头埋进沙子里，假装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是……」 「朋友不会在你需要的时候永远都在，不会看你的每一个视频、害怕错过任何关于你的消息，不会哪怕累到下一秒就要睡着也想要赶来见到你，不会时刻记着担心着你的身体，更不会……」，他死死地盯着她，声音轻得像是冬天落下的第一片雪花，「和你接吻。」 「……」金恩澈避开了他的眼睛，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我们做的这一切……远远超过了朋友间该做的。」李泰容握住她的双肩，把她转向他，「恩澈，看着我……告诉我，你只是想要一个朋友吗？」 金恩澈捏紧了自己的手心，她沙哑地开口：「我不能……」 她不能在还搞不清自己的心时就轻率地给出答覆，这个答覆对于他来说意味着昂贵的代价。 「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朋友的话……」李泰容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了下来，带离她最后一丝的热度，「一个普通的、节假日会问候的朋友的话，我想很多人会愿意的。」 第123页 他站了起来，背对着她，语气很坚决，「但是我做不到。」 他说着往门口走去。 金恩澈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大门，感到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随着他一起离她远去，一些她绝不能放手的东西。在她的理智还没来得及思考前，她先一步站了起来，跑向了他，拦在了他与大门之间。 「不要这样，」李泰容无奈地看着她，伸手去碰门把手，「不要这样对我……你明知道，对我来说，这是一场必输的游戏。」 「不是游戏……」金恩澈握住了他放在把手上的手，「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想要说什么？」李泰容的眼睛仿佛在大声唿喊，在期待着什么，「一个异性朋友是不应该单独留这么晚的。」 「那应该是什么？」金恩澈咬住了下嘴唇。 「我做得还不够明显吗？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眼神，你都感受不到吗？」李泰容嘆息了一声，「如果我说出来，你会不会和我说……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金恩澈收紧了覆在他手上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留下来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泰容试探地问她。 「留下来，和我一直一直见面吧……」金恩澈终于看向了他的眼睛，「像恋人们会做的那样。」 她感到一双手紧紧地环住了她，柑橘的香味包围着她，她小心地伸出手，回抱了他。他的毛衣带着属于他的体温温柔地把她裹住，她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里，感觉到了完整。 就好像长久以来心里空荡荡的大洞，终于被补足了。 第六十八章 我明白，你们这样的人是无法抵抗这种诱惑的。 「我听了你最近新写的两首歌。」闵宇顺一脸严肃地在金恩澈对面坐下。 「假期前的最后一天，你要来和我说这个吗？」金恩澈摘下耳机，伸了个懒腰。 「通过这两首歌，我充分感到了你最近愉快的心情。」 「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来破坏它？」金恩澈动作轻快地关上了电脑。 「看样子你也有预感，」闵宇顺嘆了一口气，「它们不行。」 金恩澈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收拾起东西来，「我给金老师听的时候，从他的表情里已经猜出来了。」 「但是他只是说还不够，他没有办法和你说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对吗？」闵宇顺交叉双手，做出一副要长谈的姿态来。 「我们可以新年后再谈这个吗？」金恩澈长长地嘆了一口气，「起码让我过个好年？」 「我以为你只要有恋人就足够了。」闵宇顺挑了挑眉，「那我们来谈谈你的新恋情？」 「你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金恩澈干脆地把手里的东西推到一边，调整了一下坐姿，「好的，谈吧。」 「那么……」闵宇顺盯着她的眼睛，「是谁？」 「你竟然不知道吗？」金恩澈摊开手，「我以为你无所不知。」 「权志龙？」闵宇顺仔细地观察她，「他问我要过你的号码。」 「你猜错的方向让我感到很安心。」金恩澈笑起来。 「所以，到底是谁？」闵宇顺不耐烦地敲了敲食指，「你起码要提前告诉我，让我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把他放到你那蜘蛛网一样的计划里，盘算着怎么利用的准备吗？」金恩澈回视着他，「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不会让他也成为你的商品。」 「你把我说得像是什么可怕的反派。」闵宇顺往后靠了靠，努力做出放松的氛围来。 「在物尽其用这方面，我没有遇到过比你更厉害的人了。」金恩澈依旧很警惕。 「他是个艺人，是吧？」闵宇顺继续猜测，「韩国人，还是外国人？你总不能让我比媒体更晚知道。」 「连你都不知道的话，媒体怎么会知道？」 「我只有一双眼睛，而媒体……」闵宇顺往她身后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看去，「还需要我提醒你，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吗？绝对，绝对不能被发现，你明白吗？」 「我比你更害怕被发现。」金恩澈终于显得不那么有防御性，「我现在的名字……不管和谁连在一起，都算不上好事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闵宇顺摇摇头，「你的名字意味着多么大的热度……」 「不是所有公司的策略都和你一样，热度胜过一切的。」 「所以只有我能单枪匹马地捧红你们，不是吗？」闵宇顺露出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说真的，我不知道在恋爱禁令上给你放松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方面这么宽容，」金恩澈也放松下来，「这不是你一贯的人设。」 「因为我是美国style？」闵宇顺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又很快回归了正题，「但是让我头疼的是……你每次一陷入热恋，就写不出好歌来。」 「我还在想……你怎么会有心情陪我闲聊。」金恩澈靠在了椅子背上，「哪怕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想听，你还是会想方设法地绕回去。我做好心理准备了，说吧，这次是什么问题？」 「恩澈，这次的问题是……」闵宇顺坐直了身体，「你要写主流的歌。」 「你怎么定义『主流』？」 「我明白你现在想要尝试更多的方向，我也承认那是些很好的尝试。但是……」闵宇顺皱起了眉，「復古风？苏格兰舞曲？即使是在欧美市场，这也不是安全的选择。」 第124页 「……」 「你彻底成名后，在你的名声与地位牢固得足以失败上两三次之后，你想怎么来都可以。但是现在，你需要的是最主流、哪怕是称得上烂俗的歌曲。我需要的是传唱度，不是什么高级感、创新性。」他的手在空中挥舞着，「这些东西在你的歌曲流行后，你想要怎样的称赞通稿我都可以搞来，但首先，你的歌曲要流行。」 「你是说……」金恩澈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 「忘掉你关于k-pop的一切框架，忘掉你们那些音乐人整天挂在嘴边的新颖、实验、创意，你的country music不是写得很好吗？继续《cliche》的风格，写甜蜜的爱情也好，写痛苦的受伤也好，你去看看现在billboard流行什么，你就去写什么。」 「你觉得简单的模仿与拼凑就可以成功吗？」金恩澈彻底冷下了脸，「那你应该去找郑仁表，你们可以合作得很愉快。」 「听着，我可以帮你找优秀的编曲家，可以给你找出名的rapper合作，但首先，你拿出来的歌曲要值得这样的投入。」闵宇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叙述里。 「做一首曲子，不是像你想像得那样，能按照一个框架往里填的，至少我不行。」金恩澈嘆了口气，「就算关于『恩澈』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起码……『恩澈』所做的歌，应该是真实的。」 「守住你最后的良心吗？」闵宇顺意味不明地笑起来，「看来金教授当初看中你是有原因的，这一方面，你们一样的天真。」 「这是属于作曲家的坚持，」金恩澈冷淡地回答道，「而你只是个商人。」 「是啊，我只是个庸俗的商人。但是你知道，我这个商人最近在忙些什么吗？」闵宇顺慢条斯理地抚平衬衫的袖口。 「你想要干什么？」金恩澈对他这样的把戏感到厌烦，「你可以直接说。」 「我在和社长争取你的solo曲。」闵宇顺就像是神话故事里那条诱惑人心的毒蛇，又或是拿出契约的魔鬼，他总是能抓住别人内心深处的渴望。 金恩澈勐地抬起头来，「solo曲？」 「你不想要吗？只属于你的曲子，只冠以你的名字。」闵宇顺咧开嘴笑起来，「你在美国已经感受到了吧，唱solo的魅力？」 「你怎么敢肯定我想要这个……」金恩澈垂下眼睛，努力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也许我觉得一个人的舞台太空旷，也太寂寞……也许我并不想要这些。」 「因为我见过你写歌的样子，我看过你把自己一天一天地关在工作室里，除了写歌想不到第二件事的样子。」闵宇顺看上去很真挚，甚至有一些落寞，「我见过同样的人，也了解同样的人……我明白，你们这样的人是无法抵抗这种诱惑的，自己主导一切的诱惑。」 「那位约瑟芬吗？」金恩澈猜测道。 「我说过，不要再提她的名字吧？」闵宇顺很快恢復了理智，就好像刚刚流露出的脆弱只是一种幻觉。 「是你先提起的。」金恩澈好奇地看着他，「这才是你对我谈恋爱无所谓的原因吗？如果她和你无法圆满，起码我可以？」 「你发散得太过了，这种猜测也很荒谬。」闵宇顺敲了敲桌子，「我们在讲你的solo曲。」 「我会写的，说实话，我也对这两首歌不是很满意。」金恩澈放过了他，不是因为他少见的真情流露，而是因为那位约瑟芬。 虽然只听过她的名字，但她莫名觉得她很亲切。在关于她的寥寥数语里，在她的猜想里，她应该是一位很纯粹、也很热烈的女士。 金恩澈怀着对这位女士的好奇开始了她的春节假期。 她先是跟随父母回到了东豆川祭祖，在她们的亲朋好友面前展示金家有出息的大女儿，被迫唱了好几遍《to logue》，小心地避开关于娱乐圈其他艺人隐私的好奇提问。在晚上则偷偷地和李泰容打电话，看他发来的家里小狗的视频。 等到重新回到首尔后，金恩澈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泰容来见她的时候，她正独自沉浸在题目的海洋中。 「你这是怎么回事？」李泰容放下包，走到她面前，弯腰揭下了她头顶的退烧贴。 「从演唱会开始就断断续续地低烧，也不严重，就是一直不好。」金恩澈伸手拿回来，重新贴好，「已经预约好了医生，假期结束后就会去看的。」 「发烧的人还就这样披着湿头髮吗？」李泰容无奈地嘆了口气，「你的毛巾和吹风机在哪里？」 「不用管它，很快就干了。我的头发现在已经被折腾得根本锁不住水了。」金恩澈低头用萤光笔划出重点，「等我一下，让我对完这张卷子。」 「是在卫生间吗？」李泰容摇摇头，独自往卫生间走去，「我直接翻了？」 「好……」金恩澈漫不经心地应着，低头咬着笔尖研究自己错在哪里。突然，一条厚实的毛巾被罩在了她的头上，然后温暖的风从耳边吹来。 「假期最后一天，你就要这么过吗？」李泰容在她旁边的地上坐下，轻柔地帮她吹起了头髮。 「你说得我很可怜的样子。」金恩澈放下笔，干脆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你一来我都没办法专心学习了。」 「这变成我的错了吗？」李泰容轻轻地敲了她一下额头，「我不来你的低烧估计永远都不会好了，湿的头髮要吹干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吧？」 第125页 「自己放着也会干的，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做那种事啊……」金恩澈孩子气地嘟囔了一句。 「你这头髮……」李泰容拿起她那干枯得似乎一扯就断的发尾，「下一次不要再漂了，染回黑髮吧，或者深棕也好。」 「那不是我能决定的，要看下一次回归的概念。」 「让其他人染不行吗？」李泰容关上了吹风机，帮她把蓬起的头髮理到耳后。 「你不是也漂了头髮吗？」金恩澈反驳道，「之前也是，染了好几次？」 「我是队长啊，有些事情队长有责任来做的。」李泰容笑得很温柔。 「如果你是队长的话……」金恩澈想了想，「那我就是我们队的灵魂？有些事情是应该我来做的。」 第六十九章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温柔的人。 「那我就是我们队的灵魂？有些事情是应该我来做的。」 「哇……」李泰容笑着站起来，「我以前不知道你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失望了吗？」金恩澈歪着头望着他。 李泰容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往阳台走去，「理一下头髮吧，现在像个女疯子。」 「喂！」金恩澈连忙拿出手机当镜子，「你刚刚不是帮我整理了吗？」 「但是没想到你的头髮这么顽强，一会儿又重新蓬起来。」李泰容说着打开洗衣机的门，把毛巾放进去，又拿起脏衣娄，「所以下次不要染了。还有，好歹整理一下吧，衣服就这样扔着……」 「我准备晚上洗的，不知道你今天会来。」金恩澈看着他把衣服分类放进洗衣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是说要陪家里人吃饭吗？」 「但是听说某个人假期前的最后一天要一个人过，实在没办法放心。」李泰容关上洗衣机的门，回头望她，「不和家人多待一会儿吗？」 「爸妈和民俊想去南山塔，」金恩澈重新低下头，拿起笔，「我要是一起去的话，就要出大事了。」 「那也……明明可以以后再去的。」 「我觉得一个人这样待着，也是一种放松。」金恩澈伸了一个懒腰。 「你管学习这些叫放松吗？」李泰容按下开始键，走回客厅，「复习得怎么样了？」 「完全没有信心。」金恩澈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我感觉自己肯定考不上大学的。」 「那放松一点，干点别的？」李泰容走向厨房，「之前不是说写歌没有灵感吗？一直关在工作室，除了写歌就是学习，怎么会有灵感？」 「你在干什么？」金恩澈疑惑地看着他。 「你的冰箱……意外地满啊？」他站在打开门的冰箱前，一脸沉思。 「最近不是有推出那个吗？」金恩澈解释道，「一周送一次菜的套餐，我定了那个。」 「但是从来不吃？」李泰容挑起眉。 「我不喜欢做菜。再说，就算我做了一大桌子菜，也没有人来吃，我自己都不会吃……」金恩澈站起来，「我就是觉得，把冰箱塞满菜，很有家的感觉。」 「最近还是没有食慾吗？节后看医生这个也一起查一下吧？」李泰容建议道。 「我都能想像出他会怎么说……总之就是要慢慢调理。」金恩澈看着他在冰箱里挑挑拣拣，最后只拿了一块生姜，「你要做什么？」 「姜汤，这个你能喝吧？」李泰容合上冰箱，「退烧贴可以拿下来了，贴太久不好。」 「你要给我做吗？」金恩澈期待地走近了一步。 「我倒是想给你做其他菜，但你也吃不了。」李泰容麻利地拿出砧板。 金恩澈看着他熟练地削去生姜的外皮，然后把生姜切片，拿出锅，盛上小半锅水，等到他开始处理大葱的时候，连忙制止他：「你在干什么？不是说要熬姜汤吗？」 「还有葱白啊。」李泰容摇了摇手里的大葱，「你不会以为姜汤只放生姜吧？小时候妈妈做的时候看来一点也没帮忙啊……」 「这样吗？」金恩澈耸了耸肩，「我以前没喝过。」 「从来没有吗？」李泰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吃药不就好了。不过我小时候如果淋雨了，会直接吃vc，毕竟感冒很麻烦。」金恩澈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一边把火调小，「水烧开了，还要加什么？」 李泰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有红糖吗？或者红枣？」 「我不喜欢红糖。」金恩澈摇摇头，「红枣的话……你找找看？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也是姜汤的必要材料吗？」她看上去很好奇。 「一般会加，能中和姜的辣味。」李泰容把柜子都翻了一遍，「看来真的没有，我加一点糖？」 「不要加糖，没关系的，反正我喝这些都差不多。」金恩澈打开锅盖，「该放进去了吧？」 「下一次我会带来的。」李泰容轻轻嘆了口气，把切好的材料一齐放了进去。 「下一次你要给我做菜吗？」金恩澈靠在一旁的冰箱旁，饶有兴致地问他。 「所以赶快治好吧，我会做很多菜。」 金恩澈看着他低着头，重新把火开大，盖上锅盖，耐心等待的样子，突然感嘆起来：「这简直是我梦想中的场景啊……」 「什么？」李泰容疑惑地转头看她。 「我有一间可以独处的房子，里面的装修和家具按照我的心意选择，还有一个会给我做菜的男朋友。」她幻想着，「等到我成年后，我要把这间公寓买下来，哇！好像那个时候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第126页 「你在说些什么啊？」李泰容连忙抓住她的手，敲了敲旁边木头做的柜子，「不要说这种话。」 「就是一个比喻。」金恩澈捏了捏他的手，「对不起。」 「就算是比喻也不要说这样的话，」李泰容认真地看着她，「说多了也许神会当真的。」 「你相信这些吗？」金恩澈笑起来，「意外地传统啊？」 「要有起码的敬畏。」李泰容低头拿出一个碗和勺子，「不过，你的愿望就这么简单吗？」 「听上去是不是很没出息？」她接过来沖了沖，「小时候，我曾经有过一定要实现的愿望。那个时候，我有想要买的东西。」 「什么东西？」李泰容打开锅盖，一边仔细端详锅里的姜汤，一边问道。 「一盏很贵的顶灯，对那个时候的我们家来说过于奢侈了。」金恩澈指了指客厅里的灯，「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这一款，毕竟是将近十年前的款式了。」 「看上去……」李泰容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看了一眼客厅上的顶灯，那是个很普通的花型，唯一称得上特别的是制作的材质像是白纸。 「很一般是不是？」金恩澈先他一步说出了他心中的形容词，「果然愿望应该是在发生的时候就实现，不然就像是放坏了食物，除了可惜地扔掉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李泰容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她。 「你想偷懒不自己想我的生日礼物吗？」 「我只是顺口问了。」李泰容关掉火，小心地把锅里的姜汤倒进碗里。 「其实我好像……没有什么愿望了。」金恩澈想了想，「这次我们不是拿了很多奖项吗？听上去可能会有一点点自大，」她不好意思地做出一点点的手势来，「但是拿到这些荣誉我也……没有多高兴，更没有成员们那种努力得到收穫的满足感。相较于成果，战胜困难这件事本身更让我觉得开心。」 「你这样的话，说给那些输给你们的团听可就完了。」李泰容把碗小心地端到餐桌上，「尝尝看？」 「所以我只说给你听啊。」金恩澈跟着走到餐桌，拉开椅子，「你不喝吗？」 「你是忘了自己还在生病吗？」李泰容伸手揭下她额头上的退烧贴，「早就该摘掉了，希望你明天不需要再贴这个。」 「姜汤是只有生病的人才能喝的吗？」金恩澈拿起勺子，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心地喝了一口。 「怎么样？」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喝过在家里做的那种姜汤。」金恩澈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过我觉得，是可以称得上第一名的那种姜汤！」 「你还真是……」李泰容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话而高兴，相反，他看上去有一点惆怅，他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我对你以前的事一点也不了解。」 「你了解现在的我就可以了。」金恩澈低头又喝了一口，「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我……」李泰容顿了顿，又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会看的。」 「你可以说出来，」金恩澈抓住了他试图收回的手，「无论你想说什么。」 「我……」李泰容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金恩澈听到这个问题，突然笑了起来，「你一开始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吧？」 「我现在想知道的只有这个问题。」他坚持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你的原因。」金恩澈放下手中的勺子，托腮看着他，「因为你从来不会问我不合适的问题。」 「……」 「你总是宁愿先让别人高兴，完成别人的愿望，哪怕这代价是要由你自己来付出。」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温柔的人。」 「明明你才是这样的人。」李泰容握紧了她的手。 金恩澈笑着摇摇头，「但是你在必要的时候，很果断……也比我有勇气得多。我是在后来才想明白的，如果那一天你不问我，我也许永远不会有勇气……也许每一次想起来都会觉得遗憾和后悔。」她说到后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 「不要勉强自己再喝了，」李泰容制止住了她，他站起来，从她手里把仅仅喝了一点点的姜汤拿走，「你其实根本喝不下去吧。」 「发烧的时候人很容易没有胃口的。」金恩澈讪讪地跟在他后面进了厨房。 「相较于喝一口，你宁愿不告诉我勉强喝下去才让我更伤心。」李泰容果断地把手里的姜汤倒掉。 「我也喜欢你现在的样子。」金恩澈站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你总是知道我什么时候在勉强。」 「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吗？」李泰容洗完手擦干，无奈地转身看向她。 「我就是……突然觉得很幸福，这样看着你……」 金恩澈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泰容突然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这样看着我。」他的声音离她很近，好像就在耳边。 「为什么？」金恩澈的声音很轻。 取代他的回答的，是他温热的嘴唇。他先是小心地靠近了她，试探地贴近，然后一点点地深入，直到她整个人都彻底沦陷在这个吻里，下意识地紧紧抱着他的脖颈。一股火焰从内心深处燃起，把她烧尽在这烈火中。 第127页 因为我想要摘下这朵玫瑰。 第七十章 主唱第一个solo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社长就召集她们开会，讨论的内容是例行的去年总结与今年的展望。 2016年她们拿了不少重量级的奖项，但是《moon》输给了《cheer up》没有拿到年歌。哪怕这首歌的重录版在日本和美国大受欢迎，在韩国境内，人们依旧更喜欢让人充满力量的《cheer up》。如果不是《to logue》发得太晚，或许后者的成绩都能好过《moon》。 但对此，社长甚至有些洋洋得意，他觉得自己一开始的论点得到了证明。当然，他也没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毕竟，他收穫了一个现今在亚洲及美国市场都小有名气的女团，还有闵宇顺那没有其他人知道的赌注。 也许并不是没有其他人知道。曾经有一次，金恩澈无意中听到闵宇顺和尹晶花为此而争吵。 虽然他们两个人经常会因为各种事情争吵，但那一次的氛围实在过于古怪，仿佛他们两个人共同拥有了同一个秘密。 不过金恩澈一向对秘密没有兴趣，她并没有深究。 「所以我说，当初就应该把这首歌留着，」李泰官拿着文件敲了敲桌子，「现在再放出来，效果不会更好吗？」 「是我们当时没有这样长远的视野。」闵宇顺恭敬地附和着。 「今年呢？」李泰官对他这样的温顺满意地点点头，「目前有些什么计划？」 「晶花有一部电影，预计下周开始拍摄。」 「投资只有这么点吗？」李泰官低头看了一眼，就把文件扔开，「这是在打发乞丐吗？」 「社长，目前收到的其他电影邀约基本不是女三女四就是没有故事线的花瓶，没有更合适的了。而且我们也是和闵先生还有晶花小姐慎重地确认过，才……」相关对接的工作人员连忙解释道。 「这部投入确实并不高，但是我们的看法是……把它作为进入电影界的敲门砖来试水。剧本请了李时雨老师把关，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闵宇顺有条不紊地汇报着。 「李时雨……」李泰官皱着眉，却总算没有再提出什么异议，「好吧，继续。」 「真英已经收到了好几个电视剧ost和两个音乐剧的邀约，我们还在挑选中。珍熙去年的新综艺确定保留下来了，目前在准备第二季，其他的电视剧与综艺邀约我们也在筛选中。」 「所以确定的只有晶花的电影和珍熙的综艺？」李泰官挑起眉。 「目前我们主要精力都集中在恩澈和珍熙的生日和成人礼上，毕竟是大生日，我们想趁此机会再把热度炒一炒。」闵宇顺解释道，「两个人的生日前后只相差一个月，怎么确保差异化的同时保证组合的统一，我们也在和负责应援统筹的粉丝持续沟通。」 「不就是地铁应援那些？」李泰官对此并不是很认同，「还有什么新花样？」 「您说得一针见血，归其根本确实还是这些。」闵宇顺附和道，「不过考虑到我们的定位是国际性女团，所以想把阵仗弄得更大一些，最好能引起全球性的话题。」 「宣传这块我对你是放心的。」李泰官点点头，「贊助目前收到的情况如何？」 「目前在接触的品牌我整理好列出了，保守估计三分之一是肯定能谈下来的。」闵宇顺朝被丢开的文件夹看了一眼，「唯一难以抉择的……是好天好饮。」 「烧酒？」李泰官皱起眉。 「对，今年的生日一过，恩澈就成年了，可以接酒类代言了。」闵宇顺接着说道，「好天好饮希望在生日一过，就铺开恩澈代言的新海报和gg。」 「要说烧酒的话……」李泰官看上去对好天好饮并不满意，「真露怎么说？」 「我和他们的市场部吃过几次饭，他们目前和iu合作得很满意，暂时没有更换代言人的打算。初饮初乐倒是有在选新代言人的风声，我了解下来恩澈也在他们的候选人当中。但是在爱豆一成年就签下代言合同还是有一定风险的，他们想再观望一段时间。」 「确实，一成年就代言烧酒……」李泰官「啧」了一声，「大众的感觉会有点微妙。这对我们而言也有风险。」 「这也是我们还不能决定的原因。」闵宇顺话锋一转，「好天好饮非常有诚意，他们市场部的新老总是我以前的旧识，他任职时立下誓言要把好天好饮市场占有率第三的名次至少向前提进一位。所以，更改以前跟随风潮频繁换代言人的风格，选定一个长久的代言人互相成就也是他那庞大的计划里的一环。他对我们恩澈很有信心，也因此冒险提出了立刻铺开gg海报的提案，这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是一场赌博。」 「不如说，他对你很有信心。」李泰官笑起来，「旧识？」 「读书时同系的学长，也是我一直仰慕的前辈。」闵宇顺谦卑地解释，「以我个人对他的了解来说，值得一试。」 「恩澈，你怎么想？」李泰官把视线投向了一言不发的金恩澈。 「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金恩澈舔了舔嘴唇，「还能藉此帮我转变以往综艺里的形象。」 「看来你对』李泰民的妻子』这个称号已经彻底厌烦了。」李泰官大笑起来，「既然你们两个都跃跃欲试，那就签吧，注意好舆论方向的把控就行。」 第128页 金恩澈垂下眼睛，什么都没有再说。 「好的。」闵宇顺翻过一页，「接下来是solo……」 「solo！」李泰官打断了他，「这也正是我想和你们讨论的事情，我们真英的solo准备的怎么样了？」 「您说真英？」闵宇顺把目光从文件上移开。 「当然，还能是谁。」李泰官摊了摊手，「主唱第一个solo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们的想法是……」闵宇顺小心地开口，「恩澈来也许更合适一些。」 「宇顺，我明白你对恩澈的偏爱。」李泰官不耐烦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是的，她会作曲，但她的发挥并不稳定，唱功也还很不成熟。真英已经是个很成熟的歌手了，至于曲子，我和仁表谈好了，他会负责solo专辑的制作的。」 「可是……」 「当然，」李泰官再一次打断了他，「如果恩澈偶尔有好的想法，像是上次年末改编我的歌那种，你觉得不放出来可惜的话……」他轻描淡写地建议道，「随便找个什么综艺或者舞台藉机发出去就是。需要宣传上的帮助可以去找吴理事，我会和他说的。」 在年末舞台上金恩澈改编的《秋日的雪松》受到了广泛的好评，为此她们专门录了录音室版以供发表。李泰官演唱的原版也因此短暂地重新回到了日榜98名的位子，但第二天就被挤出了榜外。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们的重录版至今还在前20名的位置徘徊，在下雪的日子甚至可以升到五六名。 打过招唿的媒体对此报导得很含蓄，称她们「让老歌重新散发了新的魅力」。但是民众们的评价就尖酸刻薄得多了，他们不客气地留言表示新的改编拯救了这首老套、单调并且难听的曲子，完全是一首新曲子了。 而李泰官肉眼可见地对此很不高兴，因此在大楼里，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到这首曲子。如今，他主动提及这个，言下之意就是金恩澈第一个solo绝无可能。 「真英，你怎么说？」李泰官又把视线转向李真英，「作为队长，带个好头，这次你的solo专辑我会亲自跟进的，有信心吗？」 李真英不安地看了一眼金恩澈，又看了一眼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的闵宇顺，深吸了一口气：「社长，谢谢您，我会努力的。」 「很好，会议结束后和我去趟办公室，我们再讨论一下具体的细节。」李泰官满意地点点头，「宇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闵宇顺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那我们今天先到这里。」李泰官站起来，「新的一年，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努力，我们一起创造奇蹟。」 参会的人声音洪亮地应答完，等到李泰官和李真英一同离开会议室，才纷纷放松下来。 「宇顺哥，怎么办？我的计划书全部都是针对恩澈来的……」一向负责他们回归计划的工作人员烦躁地揉了揉头髮。 「等社长开完会你预约和他见一面吧，」闵宇顺看上去很冷静，「他应该已经有计划了，你问清楚后按照他的计划重新写一份就是。」 「那我们……」另一个市场部的看了一眼被剩下的三个女孩，「就真的按照他的来？」 「目前手头那些暂且搁置，等到以后还能用的。」闵宇顺也站起来，「法律部的今天没人来吗？」 「郑部长临时有点事，说迟一点会来，但是……」 「算了，我先去趟法律部。」闵宇顺说着又看了一眼沉默坐着的三个少女，却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不能说失去solo对金恩澈来说毫无影响，虽然她表现得随遇而安。但她之所以没有强烈反对的原因是，自己的solo曲到底是什么样子，她毫无想法。也许闵宇顺说得对，她只要一陷入热恋，就写不出好歌。 而她现在毫无疑问地陷入了热恋。在爱情的魔法下，她觉得周围哪怕是最微小的东西都散发着美好的金光，他们两个的共享相册几乎都要被塞满了，只要有机会就会泡在电话上，就算是关于今天堵车这样的小事也能讲上很久。 但是见面的机会依旧很少。 随着金恩澈生日的临近，越来越多的眼睛投向了她，再加上各种新签的代言与gg拍摄，还有她那排得满满的生日当天行程的准备，他们直到生日的前一天才有机会再见上一面。 今天的拍摄计划结束得比预计早得多，金恩澈早早地来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一边心不在焉地做着卷子，一边等李泰容。 第七十一章 在火苗还小的时候，就要赶快熄灭它。 金恩澈一边心不在焉地做着卷子，一边等李泰容。门铃比他们约定得早得多地就响了，她连蹦带跳地跑到门口，下意识地朝电子猫眼看了一眼。 屏幕里站着的不是她熟悉的少年，而是一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穿着一件深黑色的羽绒服，袖子上有徽章的图案，像是哪所大学的校服。 她看上去有点眼熟，但金恩澈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也许是按错了？她这样想着，失落地重新往沙发走去。 但那个少女锲而不捨地按着门铃，有种不开门就不会停下的气势。金恩澈害怕她把整层的人都吸引过来，只好匆匆戴上帽子和口罩，挂上链条锁，才小心地把门拉开一条小缝。 「请问是不是找错了？」金恩澈尽量压低声音，隐藏自己本来的声线。 第129页 「您好，」少女鞠了一躬，自我介绍道：「我是金烟雨。」 听到这个名字，金恩澈握紧了门把手，她谨慎地看着她。 「我可以进去吗，恩澈小姐？」金烟雨的声音轻得就像耳语，「我想和您谈谈李泰容的事。」 金恩澈重新打量她，她和她在便利店里看到的那个狼狈疲倦的少女截然不同。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画着淡妆，洋溢着青春的元气。 「我这里只有气泡水，可以吗？」金恩澈把还带着凉意的气泡水放在她面前。 「谢谢。」金烟雨双手接过来，放在桌子一旁，看上去并没有要打开的欲望。 「那么，您找到这里，是想要和我说什么？」金恩澈把口罩和帽子摘下，理了理重新染成白金色的长髮。 金烟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告诉了泰容哥的经纪人，您和他在谈恋爱的事情。」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金恩澈拧开瓶盖的动作顿了一下，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地继续下去，「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您知道吗？听到《to logue》那首歌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泰容哥。」金烟雨笑了笑，「对于我那平凡又渺小的人生来说，泰容哥就是我的lionel*，是我能坚持下那段最灰暗的日子，考上大学的支柱与信仰。」 「我想他听到这个应该会很高兴的。」金恩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但是等我发现，原来这首《to logue》本来就是写给泰容哥的时候……」金烟雨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她，「您能明白我的心情吗？多么可笑啊……」 「我听不懂您的话。」金恩澈没有迴避她的目光，她对这样的目光并不陌生，也不会害怕或者心虚，「我也从来没有说过，这首歌是写给您的』泰容哥』的。」 「我从第一次起，就看见了。」金烟雨突然说道。 「什么？」金恩澈皱着眉问她。 「您和他的第一次见，就在那个便利店里吧？」金烟雨笑起来，但那个笑容更像是在哭泣，「每一次，他来的每一次，我都知道。在那种环境里我怎么敢真的熟睡呢？」 「我们确实在那里遇见，但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金恩澈试图解释。 「在他离开后，我就会在橱窗里一直看、一直看，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金烟雨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说道。 金恩澈没有再说话，她低头喝了一口手里的气泡水，瓶身的凉意好像顺着喉咙一直流到心里。 「所以从第一天起，我就看到了他给您他的咖啡。您知道吗？就在第二天，我在便利店放《cherry hill》的时候，他突然很开心地和我说，最近特别喜欢这首歌，可以多放吗？」 「是吗？」金恩澈模稜两可地回答道。 「明明以前听到这首歌从来都无动于衷，突然又莫名其妙地说最喜欢这首。」金烟雨自嘲地笑了一声，「从我们熟悉起来，不，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一直在看他……控制不住地看他，观察他的表情，他哪怕最细微的动作我都印在心里。」 「……」 「所以看到他的笑容，我就明白……完了。」金烟雨低下头，「但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是您，我想……谈恋爱也没有关系，他这样的人，註定是要和闪闪发光的人在一起的，我那卑微的爱恋根本无关紧要。」 「我说过，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金恩澈放下手中的水。 「您和我想像中真的是完全不一样。」金烟雨摇了摇头。 「您想像中我是什么样子的？」金恩澈好奇地问道。 「我以为您会哭着和我说你们是真心相爱的之类的。」金烟雨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我连纸巾和糖果都准备好了。」 「哭着和您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金恩澈无奈地笑了，「我的形象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啊？」 「既然您不是这样的人，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金烟雨往后靠了靠，「我明白您在抵抗些什么，您肯定在想万一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几个画面来诈您呢？」 「……」金恩澈不安地挺直了背嵴。 「我不做这么没把握的事情。」金烟雨笑着摇摇头，然后低头从随身的书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沓纸递给她，「您这个地方选得真好。这里开了这么多家工作室，每天各式艺人们来来往往，您又一向有泡工作室的名声，那些绝望地盯着您的狗仔们自然发现不了什么。」 金恩澈翻开她递过来的纸，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上了李泰容每次过来的时间，还配上了图片佐证，与她来去的时间交叉验证。甚至连他们那唯一一次一同外出去公园的照片也有。 「但是我不一样，我只关注泰容哥。他来这里太频繁了，而且时间也古怪得毫无必要。」金烟雨慢条斯理地拧开手边的气泡水，「这同一份文件，就在今天上午，我亲手递给了泰容哥的经纪人。」 「您知道吗？泰容哥和我提过你。」金恩澈放下手中那厚厚一沓纸，「他曾经骄傲地和我说起您，说您如何奇蹟般地考去了首尔大学。」 「您比我更担得起』奇蹟』这个称号。」金烟雨喝了一口水，「如果泰容哥是和其他人在谈恋爱，我会保密的，我会死守这个秘密。但是和您的话……绝对不行。」 第130页 「您很讨厌我吗？」金恩澈问她。 「不，我不讨厌您，哪怕在知道真相之后……甚至在今天和您聊过后，很想成为您这样的人。」金烟雨看上去很真诚，「但是泰容哥，不能和您在一起。」 「为什么？」 「他才刚出道没多久，还在上升期。如果是其他人，可以瞒下去的，但是您……」金烟雨摇摇头，「多少人像鬣狗一般地盯着您，一旦被发现，这会是新闻的头版头条。从此以后，他的称唿就会变成』恩澈的男朋友』。」 「您对您的』泰容哥』这么没自信吗？」 「我认识他的许多粉丝，那些跟着他、为他拍出漂亮照片的人，每一个我都认识。」金烟雨轻轻嘆了口气，「她们喜欢他，是作为幻想中的男朋友、作为高不可攀的男神喜欢的，而不是作为金恩澈的男朋友。」 「……」 「他虽然看起来人气很高，也很努力，但还缺少一点东西，还少一点最关键的魅力，让所有人只看得到他的魅力。」金烟雨握紧了手中的瓶子，「这种东西只有足够多的舞台、足够多的时间才能培养。我不能让他在习得这最关键的一点之前，就因为恋情的绯闻而失去那些满怀爱意关注着他的眼睛们。」 「不愧是首尔大学的高材生啊。」金恩澈轻轻笑了一声，「您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那个人是我的？」 「那片草坪……」金烟雨看着她的眼睛，「您知道我说的是哪片草坪，那片您写进歌里的草坪，是我告诉他的。」 「原来是这样……」金恩澈轻轻地摸了摸瓶子上的标籤，「原来是这样。」 「他可能很快就会失去联繫，也可能他的经纪人会先来找您的经纪人，在那之前……」金烟雨歉意地看着她，「我觉得有必要先告诉您，这一切都并非他的本意，是我造成的这一切。」 「您要来当那个坏人吗？」金恩澈重新打量她，她眼睛里的疯狂和当初那个拦住她说爱她的私生粉好像并没有任何区别。 或者说，还是有区别的，这是一种理智到令人害怕的疯狂。 「如果要怨恨，请怨恨我吧，怨恨我这个一厢情愿、恩将仇报的疯狂粉丝。」金烟雨这样说道，「在您生日的前一天选择这样做，您尽可以怨恨我的。」 「原来您知道明天是我的生日？」金恩澈意外地看向她。 「我知道，」金烟雨笑起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几乎全韩国都在讨论您即将来临的生日。」 「所以您是故意挑了这个日子？」 「在火苗还小的时候，就要赶快熄灭它。」金烟雨点了点头，「我想，生日对你们来说一定有特别的意义。在那个意义还没有发生，在那些诺言还没有许下之前，我必须斩断它。」 说话间，门勐地被打开了。李泰容气喘吁吁地关上门，摘下帽子，走到她们两个面前。 「你来了。」金恩澈笑着看向他，像以往那样。 「恩澈，」他的声音因为喘气而断断续续，「恩澈，我会找到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泰容哥，」金烟雨打断了他的承诺，「没有办法的，你不能两样都要，这还是你教给我的。」 第七十二章 但那个人不是我。 「泰容哥，」金烟雨打断了他的承诺，「没有办法的，你不能两样都要，这还是你教给我的。」 「烟雨……」李泰容转头看向她，那一瞬间他仿佛要发火，但生生忍住了，「烟雨，你到底想干什么？」 「泰容哥，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金烟雨站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在付出了这么多后，在我看着你每天像明天不会来临一样地练习着，好不容易出道了，那些艰辛与血泪就是为了谈恋爱吗？你有想过吗？你的队友们呢？你的粉丝们呢？他们算什么？」 「我……」李泰容试图解释，「这很复杂……」 「你知道当你的粉丝有多不容易吗？」金烟雨往前走了一步，「在这样的体制内，你作为核心出道，却还有那么多的不足，我只能绞尽脑汁地为你找一个又一个的藉口，骂公司、骂队友，蒙上眼睛找任何能找到的替罪羔羊！你那些负面新闻出来的时候，我们多努力才能让你的评价看上去不会不堪入目，一遍遍地刷新搜索好让你名字的关联词不会变成诈骗！你却在干什么？」 「我……」李泰容虚弱地后退了一步。 「你还记得你的梦想吗？还记得那些向粉丝许下的诺言吗？」金烟雨又走近了一步，她看上去真的很伤心，「还是你已经做好准备，为这段恋情断送自己的未来、甚至你们整个nct的未来？」 「如果喜欢他让你这么痛苦的话，」金恩澈打断了他们两个的对话，「那就不要喜欢他了。」 「什么？」金烟雨转过头来看她。 「喜欢一个人也好，喜欢一个爱豆也好，应该是开心幸福的。」金恩澈也站了起来，「如果你只能感到痛苦和折磨，那么这种喜欢肯定哪里出了问题。」她拿起金烟雨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摸了摸绣在袖子上的徽章，「明明考进了这么好的学校，您应该多参加些学校的活动，多去见见现实的朋友，而不是沉浸在虚拟网络的争论上。」 「您又明白些什么呢？」金烟雨觉得她的话很荒谬，「正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必须让他走回正确的道路！对于我们来说，您是一个闯入者，一个破坏者，一个该死的的诱惑！」 第131页 「烟雨！」李泰容不贊成地喊她的名字。 「我当然明白，作为爱豆，我比您更明白——」金恩澈把手里的衣服扔回椅子上，「我们不能让所有人喜欢这个事实。您在追求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你在偷换概念！这根本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问题！」金烟雨愤怒地反驳，「是他辜负了我们，欺骗了我们，而我却还是要在一切发展到无可救药前拯救他！」她说完又看向李泰容，「哪怕他会怨恨着我……」 「那么现在事情糟糕到什么地步了？」金恩澈看了一眼不断震动的手机，拿起来挂断了闵宇顺打来的又一个电话。 「他的几个站子已经开始觉得不对了。」金烟雨深深吸了口气，「我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但是瞒不了多久，我猜有些人已经在怀疑……」 「我会和他分手的，从今天起我们不会再见面，但我还会像以前一样的频率来这里，这样人们才不会怀疑。」金恩澈看着手机里闵宇顺打来的又一通电话，再次按下了拒接，回头看向金烟雨，「剩下的，您能好好收尾吗？」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如此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会的。」金烟雨松了一口气，承诺道。 「我说，这明明是我的事情，为什么你们两个人就这样决定了？」李泰容站在她们两个中间抗议。 「因为我知道你没有办法对我开口，」金恩澈对他笑了笑，「也没有办法指责她。」 「不是的……」 「你甚至会从心底认同她说的每一句话，然后一遍遍地审问自己。」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所以这句话必须由我来说……我们分手吧。」 「恩澈……」李泰容抓住了她的手。 「现在，我要和我的经纪人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金恩澈摇了摇手里的手机，「你也可以告诉你的经纪人，我们分手了不会再见面了。至于你……」她转向愣在一旁的金烟雨，「作为代价，你也不要再见泰容了。」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金烟雨苦笑了一下。 「我并不是因为你毁掉了我们的关系，所以这么要求的，」金恩澈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他不要再看见你，因为看见你的瞬间，粉丝对于他来说就只有指责与重担，他那样喜欢粉丝的人……你让他永远失去了这种心情。」 「恩澈，」李泰容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不要这么说。」 「泰容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我的本意……」金烟雨此前一直保持着一种冷静，哪怕是最疯狂的时候好像始终有另一个她克制地审视着全局。 但这句话像是利箭一样戳中了她的内心，彻底打破了她建立起来的那面高墙。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试图捂住什么看不见的伤口。 「让我们独自再待一会儿。」金恩澈怜悯地看着她，「在这种时刻，您不会还想要讨人厌地留在这里吧？」 「烟雨，」与她不同的是，李泰容歉意地看着她，「我很抱歉。」 金烟雨颤抖着拿起自己的包，哆哆嗦嗦地穿上外套。 他们两个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狼狈地收拾好自己，离开前用力关上了大门。 在良久的沉默后，金恩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努力语气轻松地开口：「啊还有，我的生日礼物呢？」 「我正在录……」李泰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我为你写了一首歌，只差最后一点……」 「我本来想说，可以现在给我，这样就没有遗憾了。」金恩澈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摸了摸他发红的眼睛，她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看来我註定不应该收到这份礼物。」 「……」李泰容收回自己的手，望着她，沉默良久。 像是终于搞清了没有任何办法，一切都无可挽回，他绝望地笑起来，「我总是避免和你谈到我的成员们，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愿意告诉你，只是用成员这样含煳的指代。」 金恩澈垂下了眼睛。 「我也从来不问你的成员们，我天真地想着……」他颓废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这样在你面前，我仅仅是我，不是nct127的队长，不是粉丝的taeyong，不是姐姐努力的弟弟，不是金烟雨敬仰的哥哥……仅仅是你面前的我，就像你仅仅是你一样。」 金恩澈侧过头，努力眨着眼睛，好压下那突然涌上来的酸涩感。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们和这个世界隔开，不去管那些我们应该要承担的责任，放肆地去做我想做的事，爱我想爱的人。」 「……」 「但是梦是要醒的，我不能一直逃避……你也不会喜欢一个一直逃避的人。」李泰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终于，金恩澈忍不住看向他，在金烟雨面前保持得很好的理性与冷静在那瞬间被击塌，「我可以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不听……」 「这是我的责任。」但这一次李泰容终于冷静了下来，「你还记得吗？那次你对我说，拐错了弯，还是要绕回来的。」 「……」 「现在，是我们该绕回来的时刻了。」 金恩澈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手心，她感到自己仿佛又再次坠入了漆黑的大海，喘不过气来，无法唿吸，也无法思考。 第132页 「请不要像上次那样……糟蹋你自己了。」李泰容重新站起来，他的声音带了一点颤抖，「这一次，我不能在你身边……」 「放心，我不会的。」金恩澈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也许，我会像上次一样，找一个人来分担我的痛苦。」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就很快地把我忘掉，找一个……和我不一样的人，找一个更好的、更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金恩澈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落了下来，「你应该诅咒我！恳求我！说我再也遇不到像你这样的人，说你会回来找我……等你回报完那些粉丝，等你尽完你队长的责任，你就会看到你自己，就会回来找我……」 「恩澈……」他的声音里有很深的痛苦，「我不能那么做。」 「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会等你。」金恩澈乞求地望着他那个冷酷的背影，「我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相遇了，但我会等到正确的时刻的……可能会有些难熬，但只要你给我一个微笑，一句鼓励的话，我就会等下去……等到你做到的那天……」 「我不能，恩澈。」李泰容依旧没有回头，「我不能给你一个连我也不知道期限的承诺，也不能让你连一个承诺都没有、痛苦地等着我。」 「那你为什么不能变成那个自私的、糟糕的李泰容？」金恩澈狠狠地擦掉眼角的泪水，「你可以做粉丝眼里的队长，但在我这里你可以不那么完美！只要你开口……」 「恩澈……」李泰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会遇到一个……能做到这一切的人，他更值得你这样付出。」 「但这个人不是你。」 「对，真可惜。」他终于转过身来，紧紧抱住了她，那是一个告别的拥抱，「但那个人不是我。」 第七十三章 住嘴！ 金恩澈打开手机，闵宇顺的来电已经累计到十个。她深吸了一口气，回拨了过去。 「金恩澈，nct的经纪人突然联繫我。」闵宇顺的声音压抑着怒气，「你最好和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金恩澈单手将瓶子里的水倒入水槽，「我和李泰容在谈恋爱，今天被他的粉丝发现了，现在已经分手了。」 「李泰容？」闵宇顺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 「总之就这样认识了。」金恩澈含煳地带过，又警告他，「不要拿他的名字来炒作。」 「炒作？他？」闵宇顺冷笑了一声，「只有旗鼓相当的两个人放在一起才叫炒作，我可不会干白白给别人做嫁衣的事。」 「那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金恩澈把倒空的瓶子放在脚下踩扁，瓶子发出不堪重压的嘎吱声。 闵宇顺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继续开口，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你还好吗？」 「……」金恩澈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冷静地开口：「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明天行程开始前，我会整理好的。」 「我知道你不想听，」闵宇顺嘆了口气，「但是明天非常重要，不能出一点差错。」 「不，我很高兴你提醒我。」金恩澈弯腰捡起地上的瓶子，扔进垃圾桶，「我不会出错的。」 在她成年生日的前一天，命运送给她这样一课，勒令她像一个大人一样成熟冷静地处理好一切，像大人一样，不要展露自己的脆弱。 「如果觉得难以承受的话……像上一次一样，把它们写下来吧。」闵宇顺接着说道。 「你听上去松了一口气。」 「没有，我只是很高兴你听上去还没有崩溃。」闵宇顺否认，「发泄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 「不要假惺惺地做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金恩澈冷笑了一声，「你就在等这个是不是？我终于分手了，我的痛苦正是你珍贵的材料。」 「不能这样说，」闵宇顺纠正道，「你的痛苦是你珍贵的材料，不要白白浪费了它。」 「你还真是……」金恩澈嘲讽地笑了一声，「物尽其用。」 「还有，你今天要回宿舍，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闵宇顺对她的评价充耳不闻。 「我知道，明天从什么时候开始拍？」金恩澈厌烦地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八点，但是开拍前我们要先去做趟皮肤护理，所以六点钟静林回来接你。」他说罢，又补充了一句，「说到静林，我知道你对她一直不是很满意。」 「你想说什么？」金恩澈谨慎地等待他棍棒后面的糖果。 「也可以说是我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吧，你的新助理会和我一起来接你。」他笑了一声，「是你个人的助理，全程只为你服务。」 「不要用服务这个词。」金恩澈冷淡地纠正他。 「权秀雅，你还记得吧？」闵宇顺问她，「我记得你们在美国相处得很愉快。」 「秀雅姐？」金恩澈皱起眉，「我那个时候拜託你帮她找一份新工作，你就找了这个？」 「我给过她选择的。」闵宇顺解释道，「是她选择要来当你的个人助理。」 …… 第二天一早，金恩澈就被权秀雅从床上叫醒，驱车前往她们常去的皮肤护理中心，在那里待上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她感到自己全身的皮肤仿佛都被换过一遍，最后还涂上了带着细闪亮片的身体乳，整个人几乎要透出光来后，她又被带回到宿舍自己的房间。 第133页 护理完的头髮被捲曲成了慵懒的不成形大卷，来伪装成刚睡醒的样子，睡衣也是造型师挑了又挑的成果。然后摄影师们围了进来，占据好了各个机位，常年紧闭着的窗帘第一次被彻底拉开，阳光从窗户外落在她假装熟睡的脸颊上。 她揉了揉眼睛，做出刚睡醒的样子，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微笑：「早安。」 摄影团队会整整跟拍她一整天，记录她成人礼这一天发生的每一件小事，然后剪辑成纪录片和演唱会时期拍摄的视频一起制成cd卖出。 上午的第一个行程是化妆室，进去前她是看上去亲切的朋友恩澈，而出来后她就变成了闪闪发亮的爱豆恩澈。 她戴上了黑棕色的假髮，换上了一身桃红的韩服，在镜头下和僵硬的家人们一起享用早餐。 用餐时的谈话是早已设定好的童年回忆，唯一令她意外的是父亲将早就准备好的存摺交给了她，那里面是她出道以来汇给家人的工资，它们一笔一笔地变成明细写在那薄薄一张纸上，今天重新交还给了已经成年的她。 上午十一点半的时候miu miu正是宣布她成为亚太地区的代言人，权秀雅按时在各大社交软体上发了相关的宣传视频与文字。 miu miu最开始只是想施捨地扔给她一个品牌大使的头衔，当然公关的话说得很好听，相关的宣传都不会少的。鑑于韩国那小得可怜的市场在奢饰品行业一向得不到重视，这确实算得上一个不错的机会。 但闵宇顺可不会满足于此，金恩澈一向是他打开罐头的起子，而现在这把起子到了要撬开奢侈品市场的时候了。 他们来来回回的谈判就进行了好几轮，在证明了金恩澈在亚洲的号召力和美国的知名度后，miu miu终于松口，于是相关的宣传计划如火如荼地进行起来。最终他们决定在她生日的当天公布这个消息，打造一种每个少女的成年礼上都必须要有一件miu miu的概念。 中午她换了一身简单的卫衣牛仔裤去市中心拍认证照。诚然粉丝们铺开的各式地广应援已经被工作人员收集好，但是爱豆本人的亲自留影认证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下午首先是持续两个小时的直播，闵宇顺为她准备了中、日、泰、英四种语言的感谢词，韩语的由她自己准备。她要在镜头前流利地说出来，然后分别拆开各国粉丝送来的礼物，用相应地语言说自己的感想。 万幸成员们会和她一起直播，这样在卡壳的时候总还有人能接下话来。 挑选出来的礼物大部分不是捐赠证明就是需要花心思的手工制品，因此在突击背诵了相关的形容词后直播总算是顺利完成。 接下来就是和中籤粉丝的生日见面会。金恩澈又换了一身miu miu的黑色连衣裙，在等待场景布置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打开了手机里的共享相册。 与往日密密麻麻的照片不同，这一次相册里只有一片空白，就好像一场大雪席捲了一切，只留给她寒冷与荒芜。 她不知道这些相片是李泰容删的，还是他的经纪人所为，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现在就应该像这个相册一样，断得干干净净。 就像是在南极倒塌的一座冰山，只是冰汇入水中，而她是大海，这对大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重量。 「恩澈！」李真英朝站在原地的她招招手，「快过来，我们要准备上场了。」 租借的场地是个温馨的小剧场，粉丝们拿着她们的应援棒朝着她们高兴地挥舞。金恩澈拿着话筒，站在舞台的中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今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还有一些颤抖，「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能得到这么多的喜爱，多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台下的粉丝用力地喊着她的名字。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她的成员们则推着三层高的精緻蛋糕来到她的面前，她几乎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甜腻味。 「哇！」金恩澈惊喜地拍了拍掌，「真漂亮！」 「我们挑了好久呢！」林珍熙骄傲地挺起胸膛，「你看，这里还有我们的小翅膀！」 她们按照流程许了愿，吹了蜡烛，讲述了一段未来的美好展望，然后金恩澈忍着噁心往嘴巴里塞了几口蛋糕。 那塑料一样的霜糖味在她嘴里久久不散，仿佛把她整个人都扔进了糖浆里，令人喘不过气来。 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好天好饮正式宣布了他们的新代言人，相关的gg也开始了轰炸。 短片里的金恩澈穿着西式的华贵长裙，披着金黄色的捲曲长发，戴着白手套的手拿着酒杯朝她的骑士敬酒。她直到今天也没有懂这个gg片的剧情，她怀疑导演自己也并没有明确的理解，他们只是遵循着要美轮美奂的核心要求来拍摄。 在那片子里她确实很美，美得仿佛一场虚假的童话，只有酒杯里澄澈的酒水还承载着最后一丝真实。 晚上最后一场是成员们的聚餐。拍摄的摄像机已经换了一轮内存卡，现在正对着餐桌上的精緻菜品。她们选择在出道时庆功的那家昂贵西餐厅聚餐。 「你要请客吗？」尹晶花挑起眉，「这可不便宜啊。」 「我请客！」金恩澈举起手，然后又看向一旁的闵宇顺，小心地确认道：「我的钱应该够的吧？」 第134页 「不是刚刚拿到存摺吗？」闵宇顺笑着调侃她，「不够就拿那里面的钱好了。」 「不行！这个不能动！」金恩澈连忙摇头，然后又正色道：「今天特地挑了这里……其实在当初，社长请我们来这里吃饭时就暗自下定了决心，想要靠自己的钱和大家在这里吃一顿。」 「哇！」林珍熙拍着手，「成功了呢！」 「这种话值得干一杯！」李真英举起酒杯，「恩澈今天能喝酒了啊。」 「是的，能喝酒了！」金恩澈举起酒杯，「今天起，在我这里只能喝好天好饮，其他的都不允许端上来！」 …… 她们一直吃到晚上十一点多，桌子上的菜没有怎么动，唯有烧酒和啤酒喝掉了好几瓶。 酒过三巡，金恩澈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眼前是一片重影，尹晶花在她耳边轻声确认：「是不是喝太多了？不要喝了。」而林珍熙和李真英正搂在一起唱着歌。 金恩澈摇摇头，刚露出一个笑容，突然，她听到了一道飘渺的歌声。 就像有看不见的小鬼站在她的身旁，鼓着掌用还不标准的英语唱着：「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尖利，最后简直变成了嘶吼。 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在这噩梦一般的歌声下终于应声而断。 「住嘴！」金恩澈捂住耳朵，无助地蹲了下来，但那声音依旧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大脑，占领她的神志，「住嘴！」她尖叫着。 第七十四章 那么它是讲什么的？ 「住嘴！」金恩澈捂住耳朵，无助地蹲了下来，但那声音依旧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大脑，占领她的神志，「住嘴！」她尖叫着。 「恩澈？恩澈你怎么了？」她听到尹晶花颤抖的问句，还有闵宇顺急躁的命令：「关掉摄像机！快，把摄像机给我！」 但很快，那歌声盖住了一切。他们鬼气森森地唱着：「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my dear friend……」到最后，他们满怀恶意地唤着她的名字，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恩澈！恩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名字变成大笑，大笑变成大哭，世界都在她眼前旋转，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 金恩澈醒过来的时候，最先看见的是权秀雅担忧的脸庞。 「你醒了？」她小心地扶她坐起来，「伯父伯母刚走，说去给你做点吃的。你感觉好点了吗？」 「我……」金恩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淡蓝色的病服，「我搞砸了吗？」 「没有那么夸张……」权秀雅安慰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突然被拉开的门打断了。 「感谢主，你总算醒了。」闵宇顺带着两个人进来，「赶快帮她化妆，我想要那种……有点虚弱但不是病入膏肓的感觉，你懂吗？还有，她的唇色太苍白了，要浅浅的粉色。」 「什么意思？」金恩澈茫然地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女人动作麻利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巨大化妆包。 「病服最好也换一套。」闵宇顺看向剩下那个女人，「大一号吧，要激起观众的怜悯感，但你用夹子处理一下，也不要显得太弱不禁风。」 等到她出门去要新的病服，闵宇顺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解释：「二十分钟后你要开始直播，词我给你写好了，现在背熟。」他扔给她一张叠好的纸。 「您起码应该给她点时间……」权秀雅不贊成地抗议道，「她才刚醒……」 「说真的，这种娱乐圈101的课不应该我来给你上。」闵宇顺不耐烦地打断她，露出一个假笑，「欢迎来到娱乐圈。这里，真实的情绪不重要也不需要。」 「但是，最起码让她休息一下，」权秀雅还是没有放弃，「她生病了！」 「我僱佣你，不是为了让你来关心她的身心健康的。」闵宇顺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僱佣你，是为了确保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她还能好好地在正轨上。」 「那你是不是能抽出宝贵的时间，给我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金恩澈扫了一眼手里的纸，她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昨天不知道哪个兔崽子把你晕倒的消息传出来了，现在民众们还有你的粉丝反应很激烈。」闵宇顺烦躁地骂了一句，「你昨天是怎么承诺我的？托你的福，珍熙的成人礼我们要全部重新规划……算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你得给我好好收尾。」 「因为公司给出的解释是疲劳过度所以晕倒，有粉丝列出来了你昨天的行程还是世界巡演期间的行程，现在大家在讨论你这么紧密的行程是不是遵守了《未成年人劳动法》的一日最长工作时间……」权秀雅的解释要详尽得多，「很多粉丝在公司大楼下抗议。」 「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傢伙……」闵宇顺冷笑了一声，「如果真的按照他们说的来办，他们又要骂你们不够努力不够红了。」 「只是传出来我晕倒吗？」金恩澈确认道。 「内存卡里相关的我已经删干净了。」闵宇顺看了一眼安静化妆的女人，「我给你预约了医生，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按时去。」 「……」金恩澈沉默地看着手里的纸，没有说话。 「还有，明天晚上我带你和好天好饮的几个高层吃饭，他们对你闹出来的事情很不满。」闵宇顺皱着眉，「表现得好一点，你也不想刚代言就解约吧？」 第135页 「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復……」权秀雅提醒道，「医生说最好静养一阵子。」 「你也一起去。」闵宇顺看了她一眼，「你能喝酒吧？既然恩澈的身体还没恢復，那喝酒的事情就是你的责任了。」 「宇顺哥，」金恩澈打断他咄咄逼人的话，「不要把火发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总之，你现在准备好待会儿的直播，务必表现出已经没什么问题的样子。」闵宇顺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下来，「至于秀雅你，联繫恩澈那几个牵头闹的粉丝，和他们说清楚，必要的时候警告一下他们。 这样闹下去谁都得不了好处，如果他们还想看到自己的爱豆依旧出现在屏幕上，最好让这件事情安静地结束。记住，一切都是口头沟通，不要留痕迹。」 「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到了约定的时间，金恩澈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与爱护……」 …… 等到直播结束，闵宇顺像来时一样匆匆地离开了，金恩澈才终于松了口气，她靠在枕头上朝还惊魂未定的权秀雅微笑：「真是一场战争啊，不是吗？」 「你还好吗？」权秀雅嘆了口气。 「看来下次不能喝太多酒。」金恩澈耸耸肩，「之前一直太忙了，没有来得及说……真抱歉，我明明和宇顺哥提过，最后还是让你变成了我的助理。」 「不是的。」权秀雅摇摇头，「宇顺哥给了我三星的内推，只要面试不出问题我就能去工作了。是我想要当你的助理。」 「这样吗……」金恩澈笑了笑，她明白闵宇顺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想要你做出某个选择，他从来都不会强迫你如何去做，他只是会不动声色地把另一个选择变得不再值得。 「我现在很缺钱，也很缺机会。」权秀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没有时间从底层员工一级级做起，做你的助理是我最好的机会，而且宇顺哥说之后美国的相关事宜会全权交给我。」 「我会努力的，」金恩澈承诺道，「会让你的选择值得的。」 「说到机会……」权秀雅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有一个电影试镜的机会，这是通过我个人的关系拿到的，不知道你想不想试试？」 「宇顺哥怎么说？」 「宇顺哥对你的规划里并没有影视剧这块，他说由你决定。」权秀雅说到自己擅长的地方，顿时自信了许多，「我看了你今年的计划安排，曝光率实在太少了。我的想法是…… 就算要从爱豆的形象转变为艺术家，关键的、高质量的曝光率是非常重要的，它除了能让你的名字不至于被人们遗忘，操作得当，还能加深人们关于你』艺术家』形象的印象。」 「看样子你已经做了不少计划了？」金恩澈有些惊讶，「是什么电影？」 「名字暂定为《蚯蚓》，马上就要开拍了。导演是尹学烈，金正均和吴艺雪饰演男女主，现在还剩一个角的演员没有定下来。尹导演虽然前几部作品反响一般，但也不太差，听说这部是他的沖奖之作。」权秀雅详细地解释着，「是我一位学姐介绍的，她在电影圈是以眼光毒辣而闻名的，她非常看好这部。」 「沖奖之作？」金恩澈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但宇顺哥让我自己看着办？是戏份特别少吗？」 「不算少，可以称得上是女三的角色。」权秀雅舔了舔嘴唇，「可能是题材的关系，它并不是纯爱电影的类型……会比较沉重。」 「啊是正统那种吗？」金恩澈明白过来。 「在我看来这是非常珍贵的机会，比那些小成本的纯爱电影珍贵得多的机会！」权秀雅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毕竟如果能成功，那几乎可以说是踏入了正统电影圈的大门，这样就算你一年只露一两次面，加上回归的曝光期，足够我们经营人气了。」 「但是我从来没有演过戏，」金恩澈有些迟疑，「你确定我可以吗？」 「尹导演前一阵子和某个投资人闹得不太愉快，目前在资金鍊上出了点问题，本来电影应该早就开拍了。」权秀雅露出一个会意的微笑，「他需要一个人气高的角色来吸引投资，但时间太紧了，合适的名演员要么没档期要么不愿意演这种配角，预算也不充足，他于是降低要求想找一个没那么深』爱豆印记』的爱豆。」 「不要有』爱豆印记』的爱豆。」金恩澈讽刺地笑了，「他是想要冰咖啡却不加咖啡吗？」 「但是你正合适！」权秀雅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moon》成功地让你介于爱豆与艺术家之间。」 「《moon》吗？」金恩澈难以理解地皱起眉。 「作曲家写歌如果迫切地想要流行、想要大卖，那么那种迫切会残留在歌里的。」权秀雅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但《moon》不迎合任何人，这种不迎合反而征服了大众，让人们对于你的标籤不同于其他爱豆。」 「你是从哪个粉丝论坛找到了这些话吗？」金恩澈摇摇头，「不要信粉丝的话，他们都已经被沖昏了大脑。」 「总之，尹导演觉得你可以一试，他愿意调.教你的演技，只要你……」权秀雅寻找着合适的措辞，「不要那么无可救药。」 「看样子你对这部电影很有信心。」金恩澈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那么它是讲什么的？」 第136页 「校园暴力。」 「校园暴力？」金恩澈放回水杯的手顿了一下。 「对，校园暴力。」权秀雅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讲述了被校园暴力欺辱至死的女儿和为女儿復仇的父亲，你饰演的是女儿的好朋友敏京。 初期因为被欺负时，女主角上前帮忙而成为朋友，后期却因为太过于渴望被接纳而站在了欺辱者那一列，这种心情与角色的转变是主要的难点。」 「是这样的角色吗？」金恩澈收回了手，「难怪他叫我看着办啊……」 「我知道这不是很正面的角色，」权秀雅明显误会了，「但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金恩澈打断了她的话，「安排试镜吧，不是说要把我打造成』艺术家』吗？要对得起你的选择啊。」 第七十五章 我还听到过第三种版本。 「安排试镜吧，不是说要把我打造成』艺术家』吗？要对得起你的选择啊。」 「恩澈……」权秀雅感动地看着她。 「试镜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最近，还没有敲定，说是看你时间，」权秀雅有些为难，「但最好不要太晚。」 「那先定下周，可以吗？把剧本发给我，我研究一下。」金恩澈很快进入状态，「还有，帮我请个演技老师，听晶花姐说上次给她请的那个不太行。如果你学姐有推荐的话，那就更好了。」 「好……」权秀雅迟疑地看着她，「但你不需要先休息一下吗？」 「机会来临的时候，如果不抓住的话，它就会变成别人的机会了。」金恩澈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我记得最近我也没什么有含金量的行程吧？把我这两周能推掉全部推掉，理由也是现成的，就说我身体不好。」 「好。」权秀雅打开自己的手机确认起来。 「哦还有，我的手机就放你这里吧。」金恩澈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好像有很多简讯问候还有社交媒体上需要回復的，麻烦你一起用我的口吻回復一下。密码就是我的生日。」 「那你现在用的手机是？」权秀雅接过来，「我记一下新的号码。」 「就是你手里那台，」金恩澈朝她的方向指了指，「反正我最近也没有需要联繫的人，就一直放你那里，需要的时候给我就行。」 「但是……」权秀雅有些慌张地看着手里的手机，「有什么我要注意的地方吗？」 「没关系，那里面你可以随便看。」金恩澈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她和李泰民的聊天记录在她删掉他号码的那天就一起清空了，而和李泰容的共享相册也在昨天全部清空。现在，这台手机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个累赘。 「我也没有什么亲近的艺人或者朋友，对于所有那些对你宣称是我好友的人，就像陌生人一样有礼貌地对待就行。」 说话间，她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哦对，」在这铃声里金恩澈厌烦地皱起眉，「陌生电话一般是私生粉，不要接，拉进黑名单就好。如果真的有事，会联繫到宇顺哥的，他知道我一向这样，不会为此怪你的。」 「可是……」 「如果最近这种电话特别多的话，可以直接换一个号码，和成员们还有其他工作人员说声就是。」金恩澈继续叮嘱道，「其他人给不给都一样，他们需要的话总能要到我的号码的。」 「不是这个，」权秀雅举起手机面对她，「我想问你，要不要接这个电话。」 来电显示是一个人名——权志龙。 金恩澈犹豫了一下，拿了过来，按下了接听。 「我还以为你不准备接我的电话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一点不满。 「前辈的电话，我怎么敢不接。」金恩澈朝想要离开的权秀雅摇摇头，示意她留下。 「你还好吗？」他接着问道。 「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差吧。」 「昨天的事情闹得很大，我听到两种说法……」权志龙慢悠悠地说着，「一种说法是，你太累所以晕倒了。另一种是，你发了好大一场酒疯。」 「所以前辈你打我电话，只是想知道第一手八卦吗？」金恩澈反问道。 「我在你心中是这种形象吗？」权志龙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本来应该是昨天就祝你生日快乐的，但我想着你肯定很忙，发消息不会看，打电话也没空接，所以今天才打来……结果还没打来就听到了奇怪的传闻。」 「谢谢您。」金恩澈笑着说道，「确实，如果是昨天的话我不会接的。」 「昨天要给你生日礼物的，但我后来想了想，你的生日礼物我已经给过了。」 「给过了？」 「不是说好要在你的solo曲上合作吗？」 「solo曲？」金恩澈茫然地重复了一遍，才恍然大悟，「啊对我还有solo曲……秀雅姐，麻烦在试镜结束后提醒我准备solo曲。」她对着权秀雅说道。 「你忘了你的solo曲吗？」权志龙怀疑地确认道。 「总归会有那种时候的吧？太忙了只记得起当下要做的事的时刻……」金恩澈轻描淡写地解释着。 「你真的没事吗？」权志龙的声音严肃了起来，这个细小的问题在他那里仿佛成了什么严重的过错。 「前辈是要嘲笑我糟糕的记性吗？」 第137页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继续说道：「我还听到过第三种版本。」 「……」 「说你在晚上的聚餐时像是中邪了一般尖叫着，在明明没有别人说话的包厢大喊』闭嘴』。」 「……」金恩澈轻轻笑了一声，「竟然有这么荒唐的传言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允许你……」他吞吞吐吐地说着，「即使是在半夜，也可以打电话来，算是对你的特别优惠，仅限最近几个月。」 「我不会再那样干了，当初给前辈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吧？」金恩澈低头把皱起的被单抚平，「我最近忙得没有空再想这些了，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呢？啊说到睡觉……」她又看向权秀雅，「我的安定是不是已经吃完了？该去开新的了，最近这么忙，要是因为失眠了失误可不好。」 「还有五片，但这是处方药，再开的话需要你再见一次医生……」权秀雅解释道。 「那就帮我预约医生吧，来得及的话下周一？」金恩澈揉了揉额头，「秀雅姐，给我一个做一张日程表吧，这么多事情我记不住。」 「金恩澈！」权志龙在电话那头喊她的名字。 「啊前辈……」她愣了一下，「我以为您已经挂断了呢？」 「相较于安定，我觉得你需要点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 「休息。」 「前辈您在开什么玩笑啊？」金恩澈靠在枕头上，「我现在是能休息的时候吗？在我的名声不会变成什么疯女人传到您那里之前，我更要努力啊。」 「算了，」权志龙嘆了一口气，「努力工作吧，工作或许对你来说也是种休息。」 …… 她迅速投入了工作。 权秀雅找来的演技老师在和她一起研读了剧本之后建议她为自己的角色写一本人物小传。 「现在时间太紧张了，让您从头开始学习如何在镜头前演出各种情绪是不可能办到的，我们不如直接用另一种方法。」请来的老师这样教导她，「尽可能地研究敏京这个角色，把自己代入她，弄明白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背后内心究竟是怎样想的。通俗地说，从现在起，把自己当成敏京吧。」 把自己当成敏京说实话，对金恩澈来说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敏京的恐惧，唯一不同的是敏京的恐惧是在一次次被欺辱中加深的，而她的恐惧则是在目睹别人一次次被欺辱中加深的。 也因此，在试镜时被得知要扮演敏京也加入欺辱者的行列，与女主角的对峙那段场景时，金恩澈不由松了口气。 「为什么？」临时扮演女主角的演员跌坐在地上，捂着脸问她。 「子若……」她下意识地躲避她锐利的目光。 「你明明知道……」子若缓缓地站起来，她受伤的脸颊彻底展露了出来，头髮被拉扯得翘起，还散发着污水的恶臭味。 「子若……」她看到她这幅样子，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拉住她的手，「请救救我。」 「你叫我救你？」 「就像你当初做的那样……」她绝望地跪了下来，仰头乞求着，「救救我，求你救救我……不要反抗，不要抛下我，不要让我再变成这个样子。」 「你在说什么？」 「你已经完了，但我还没有。」她紧紧抓着子若的手，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望着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都多恶毒，可是她想要活着，「所以请救救我……」 那些她当初望着那些绝望的眼睛没有说出口的话，藉助角色的口重新说了出来。 当初，她也这样乞求着那些被当成狗一样踢来踢去的孩子们，只要那只狗不是自己，无论代价是什么，是别人的尊严还是痛苦，她都愿意去付。 让别人代替她去下地狱吧，她想要有尊严地活着。 尹导演的鼓掌把她从这场噩梦中唤醒，「恩澈，你很有天赋啊。」他笑着感嘆道。 金恩澈望着她愣了一会儿，才终于不再颤抖，她缓缓笑起来，「能不让导演您失望真是太好了。」 …… 她就这样拿下了敏京的角色，新的投资商也已就位，电影几乎是立刻开始了拍摄。 金恩澈就像老师教导的那样，努力把自己变成敏京。或许她并不需要努力，她就是敏京，敏京的所思所想早就在她的脑海里生根，她要做的不过是去除那层漂亮的伪装。 在那段时间，她连看人都带着敏京的畏缩与胆怯，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 短短三天的拍摄完成后，她的戏份就结束了。她不得不又努力把敏京从自己的身上剥离，把挖出来的伤口重新用土埋葬好，把不该唤醒的记忆重新锁上。 然后她对着自己的行程表确认，她该准备自己的solo曲和团的回归专辑了。 …… 「恩澈，这是怎么回事？」林珍熙回到宿舍的时候，就看见客厅堆满了各种垃圾食品还有外卖的包装袋，而金恩澈站在这堆垃圾的中心，手里捧着一杯可乐，茫然地看着她。 第七十六章 一个人最长能在海底待多久？ 「恩澈，这是怎么回事？」林珍熙望着客厅里随意扔着的各种垃圾食品和外卖的包装袋，皱起了眉头，「谁来我们宿舍聚餐了吗？」 「聚餐？」金恩澈看起来仍然愣愣的。 第138页 「真英姐？不对，她忙着准备自己的solo专辑。晶花姐？也不应该啊，不是说进组了吗？」 「你不是说这次的综艺要拍三天两夜吗？」金恩澈终于反应过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现在关键不是我早回来，」林珍熙嘆了口气，把包在玄关处一扔，弯腰开始收拾地上的垃圾，「难道是你请了朋友吗？我不是想要责备你的意思，可是这也太乱了……」 「没有啊，没有朋友。」金恩澈对她笑了笑，「这些都是我吃的。」 「你吃的？」林珍熙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对的，」金恩澈说着把手里的可乐放在一边，又拆开了一袋薯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有吃饱。」 「这些全部都是你吃的？」林珍熙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吓到你了吗？但是这几天我一直觉得很饿……你知道，饿对我来说是种很珍贵的体验。」她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可能是饿太久了，我的身体突然醒了过来！它需要这些，需要很多东西才能填满，可能等到填满后……」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捂住嘴跌跌撞撞地沖向了卫生间。 林珍熙慌忙跟着跑去，就看见她在马桶前吐。空气里瀰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但林珍熙顾不得这些，她连忙走进去，扶住吐到后来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的金恩澈。 「你到底吃了多少？」她不安地问着，「我带你去医院。」 「没关系的，咳咳……可能是吃的食物不对。」金恩澈捶了捶胸口，「我能感到，我的身体需要这些……咳咳……需要这些来填满……肯定是食物不对，我再去试试别的。」 「你不需要这些！那都是幻觉！」 「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金恩澈熟练地沖干净马桶，漱了漱口，「吃那些东西让我觉得很快乐。」她说着又往客厅走去，「不要拦着我。」 「该死的！」林珍熙一边跟着她一边拿出手机，「你的助理呢？」 「你找她做什么？她很忙的，我们都很忙。」金恩澈重新来到客厅，对着那堆垃圾发呆，「汉堡不行，披萨不行，炸鸡不行，薯片也不行……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点些健康的食物？参鸡汤怎么样？」 林珍熙一只手抓住她想要看外卖单的手，另一只慌忙地打开手机拨打电话，「权秀雅！你现在在哪里？」 「我……」电话那头的权秀雅很茫然，「我在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吗？」 「马上到宿舍，马上！」林珍熙干脆把那叠外卖单全部拿走，「我走之前让你务必带恩澈去看医生，你带她去了吗？」 「我现在出发！」权秀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慌乱起来，「恩澈之前开安定刚见过医生，她说最近太忙了暂时延后，我想着确实也没多久……」 「该死的！」林珍熙又骂了一句，「那是我託了人才请到的医生，算了，你们没有一个能指望的，我直接联繫他……」 …… 「恩澈，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林珍熙花大功夫请来的心理医生有一张清秀的脸，是电视剧里那种一出现就会明白他是好人的脸，「你现在看着我，就像看一个准备好工具的牙医，下一刻就要夺门而逃。」 「……」金恩澈仔细端详他的五官，他有一双大而圆的眼睛，不像她的眼睛，狭长得让人难以亲近。 「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地谈谈，或者说朋友不太合适的话……」他眨了眨眼睛，「就把我当成树洞吧，就像偏僻的公园里不会说话也不有知觉的树洞，把我当成你可以信赖的树洞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安全的树洞。」金恩澈慢腾腾地回答道，「而且我也没有病，我只是饿了。」 「世界上没有安全的树洞……」他复述了一遍，「这句话很有哲理呢？」 「……」金恩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他的笑容也让人很舒服，不像她的笑容，只能引来病态的爱恋和毫不留情的谴责。「我也并不认为你在生病，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刻，想要吃点什么的时刻。」 「太耀眼了。」金恩澈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开口道。 「什么？」 「我说，你的笑容太耀眼了。」金恩澈偏过头，「我不想和这样的人说话。」 他愣了一下，然后突然乐不可支地笑起来，「被你这样耀眼的人这样夸奖……」 「你觉得我耀眼吗？」金恩澈指了指自己干枯的头髮，她看着自己瘦得仿佛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断的手腕，「这样的我？」 「我觉得所有在巨大的压力与痛苦中挣扎着求生的灵魂都很耀眼。」他终于正经起来，「你的飢饿就是这样一种挣扎，它通过你的身体在求救，而这求救把你带向了我。」 「你信教吗？」金恩澈突然问道。 「神学在我们的领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但很不幸的是我还没找到征服我的神。」 「那我们还可以谈一谈。」金恩澈调整了一下她的坐姿，「如果你是那种把所有努力与坏结局都归功于神与报应的人的话，我会觉得很无趣的。」 「看样子我们这点上达成了一致。」他又笑起来。 「回到正题，我们谈到哪里了？」金恩澈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最近记性变得很差，你能治好那个吗？」 第139页 「你是从什么开始感到记性差的？」 「什么时候……有一天我醒来，那天我睡了特别久，为什么会睡那么久呢？」金恩澈困扰地思索着。 「没关系，慢慢回忆，你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秀雅姐的脸……」金恩澈终于回忆起来，「啊那是我生日的第二天。」 「从那以后你的记性就变差了吗？」他神色如常地继续问着，「具体体现在哪方面呢？」 「我突然忘记了我还有solo曲要准备，真可笑，我怎么能忘掉那个呢？」金恩澈荒唐地笑起来，「但是说到这个，还是有好处的，还是别治好了吧。」 「什么好处？」 「我最近写曲子比以前顺利多了，老师也对我曲子的质量很满意。」 「你愿意和我分享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写曲子时的状态吗？」 「唔……以前的时候，真的很辛苦。」金恩澈皱起眉，「整天整天没有灵感，或者偶尔灵光一现，但如何把那闪着金光的片段编织成曲子，如何雕刻那托起珍珠的王冠，实在太难了……」 「……」 「但是现在一切都很简单了。」金恩澈笑起来，「我只要把我脑子里的歌声记录下来就行。」 「脑子里的歌声？」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金恩澈终于不再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前……有一个朋友送过我一本书，那个时候……我还很害怕那个朋友，在我想像里那种状态那么可怕……」 「……」 「那本书说，这一切终将不復存在。」金恩澈靠在椅背上，「正常的人，你们眼中不正常的我，想要治好的人，不想治好的人，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只有歌曲是永恆的。」 「看来歌曲对你来说很重要。」 「其实现在歌曲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重要。」金恩澈漫不经心地把目光转向了他办公桌上的牛顿摆，「但是它可以给你们这些觉得一切都很重要的人一点纪念。」 「我们这些人……你把世界分成了两种人，一边是我们这些人……」他伸出一只手，「那另一边呢？只有你一个人吗？还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位朋友也在？」 「他不是我的朋友。」金恩澈又否认道，「也请你不要过度解读，我并没有把我和世界上的其他人对立起来，毕竟如果说到治疗，大家都需要治疗。」 「你还认为谁需要治疗？」 「珍熙被我吓坏了吧？」金恩澈笑了笑，「相较于我，我觉得珍熙更需要和你谈谈，如果你能安抚好她就好了。」 「我想你会比我更清楚如何安抚好她。」 「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下一次我会控制好摄入量的。」 「当你进食的时候，你有感觉到、哪怕一瞬间，那种飢饿的消除吗？」他坐直了身体。 「这么说来的话……」金恩澈努力回忆，「没有。」 「那你在吃东西的时候，有舒服的感觉吗？或者在这整个行为中，有哪一瞬让你觉得快乐吗？」 「你在像审问一个病人一样审问我。」金恩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我依旧觉得我没有病，只是一时的失控。相反，我觉得这是我在痊癒过程中必须的失控。」 「如果我说话的方式冒犯到了你，很抱歉。」他重新又放松了姿势，「那我们随便谈谈吧？总要对得起珍熙小姐高昂的加急费用。你有什么对我好奇的吗？」 「说到好奇，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金恩澈终于把目光收回放在他身上，「你说，一个人最长能在海底待多久？」 「海底？这你问到我了……」他打开合着的笔记本电脑，「我们不如一起来查查看？你问这个，是想学习潜水吗？」 「你也不知道啊……」金恩澈笑了笑，「我真的很好奇，一个人……不藉助任何设备，独自潜在海底，能待多久呢？」 「如果你学会了潜水，也许可以亲自去做个实验？」他继续建议道。 「我没有时间，也不会去学习潜水的。你要是想发掘我的新兴趣，需要先和我的助理预约时间。」 「好吧，那让我们回到原来的问题。」他干脆地合上电脑，双手交握，「我的想法是，如果想要在海底待得尽可能地久，首先要找到你的锚。」 「锚？」 「是的，船靠岸的锚。我认为那非常重要，它能保证你不迷失在海底漫长的时间与黑暗里。」 第七十七章 这是一首曲子的事情吗？ 「那么恩澈，你的锚是什么？」 「我觉得这种说法很可笑，把希望寄託于没有感情的死物，或者随波逐流的活物上。」 …… 时隔多日，金恩澈终于又打开了她租下的那间公寓的工作室，她信守诺言地依旧按照以前的频率去那间公寓，但是那个工作室像是一切噩梦的开端，她不愿意打开。 在那间写下了她的告白的工作室，她难道又要在同一个地方记录下她的痛苦吗？ 但是今天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在她还会因为粉丝的糟糕话语而崩溃落泪的时候，权志龙告诫她的话。 他告诉她，她需要找到自己的盾，用歌曲构成的、保护她不受一切伤害的盾牌。 这个说法占据了她的脑子，她需要一个盾牌，不是可悲的眼泪与悔恨，她需要的是武装自己的盾牌，她亲手构建的盾牌。 第140页 她开始缓慢、但精心地构建属于她的盾牌。 小提琴声太缠绵，它们会在恋人的眼泪中融化，钢琴声太清脆，它们经不起痛苦的碾压，而鼓声太悲壮，他们的故事配不起这样的悲壮。 终于，她找到了合适的乐器——沙锤，它们那颗粒摩擦发出的声音像是沙漠里吹来的风，而她独自在风中前行。 不同于林珍熙满怀担忧地观察甚至称得上监视，金恩澈觉得自己在这种构建的过程中逐渐在痊癒。 她小心地控制自己每餐进食的量，虽然依旧是无止尽的吃了吐、吐了吃，但在这过程中她的身体似乎也吸收了一些养分。因为她开始长肉了，镜子里的她终于不再是像一架可怖的骷髅架子，这大大增强了她的信心。 就像是走在架在悬崖上钢丝，纵使外人看起来惊险万分，但她却逐渐掌握了平衡。 在春天的风终于吹遍首尔的时候，她建完了她的盾牌。 「宇顺哥，你听过我发你的……」金恩澈推开办公室的门，坐在电脑前的却并不是她熟悉的那张脸，「社长。」她很快住了嘴。 「你发来的新歌吗？」李泰官笑容可掬地点点头，「我刚听完，恩澈，你的进步真让我惊嘆。」 「您谬赞了。」金恩澈谨慎地回答道。 「坐吧。」李泰官指了指对面，做出一副要长谈的样子。 金恩澈沉默地在他对面坐下。 「我记得还没出道前，你写完新歌，都会发给我听……」李泰官感嘆着，「转眼竟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你的歌我可以说是最后听到的人了吧？」 「您现在有公司要管，总不好再像以前一样拿着未经修改的初稿来见您。」金恩澈找了一个好听的理由。 「是啊，管理一家公司真是个艰辛的任务，但我觉得偶尔听听你的歌转换下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他说着摊开手，「比如你新写的这首，叫……shtenp……」 「steppenwolf，」金恩澈替他说完那个长单词，「是一个德语词，翻译过来的话就是荒原狼的意思。」 「荒原狼……」李泰官重复了一遍，「很有意思。从珍熙开始，你们都喜欢用德语词了？」 「最近正好在看同名的书……」金恩澈小心地解释道。 「这样。」李泰官敷衍地点点头，「这首歌倒是很适合这个名字，非常酷、非常帅气。唯一的问题是，和你们的风格是不是不太符合？」 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他误会了，「社长，这是我为自己的solo写的曲子。」 「solo的曲子……」李泰官微皱起眉，「现在就在准备solo的曲子？回归专辑的主打还没定下来吧？而且真英的solo我也在筹备中，是不是太早了？」 「我一直在努力写回归专辑的曲子，只是碰巧灵感来了。」金恩澈解释道，「您也听到了，这首曲子不是很适合我们组合，所以才决定暂留作为我日后的solo曲。」 「说实话，恩澈。」李泰官重新展眉，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我觉得这个风格也并不是很适合你。」 金恩澈悄悄地捏紧了手心，这句话给她不好的预感。 「你有听说，我们公司最近要推出一个新男团吗？」 「宇顺哥和我提过，」金恩澈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我也和秀雅姐嘱咐了，我的社交帐号都在她那里，到时候会同步宣传的。」 「你不觉得，这首歌由男团来唱更合适吗？」李泰官调整了一下坐姿，「正好，他们还缺一首合适的主打歌。」 「……」金恩澈勐地抬起头来，「社长，新男团是7个人，分part会把这首歌变得很割裂，它的精华在于那种空旷与完整性，而且它也没有dance break，再加上……」 「恩澈，」李泰官打断了准备继续说理由的她，「我明白，让你把自己的solo曲让出来对你来说难以接受，但往好处想，如果他们唱火了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坐着就能收版权费，不是更轻松吗？」 「但是……」 「至于你说的歌的问题，」李泰官再一次打断了她，「没关系，仁表会解决好的，他是个相当有才华的人，最近我们合作得很愉快。」 「我不觉得他能改好我的歌，」金恩澈鼓起勇气反驳道，「我们的作曲理念完全不同。」 「不要和我说这些唯心的东西，」李泰官像是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在我看来你们的歌并没有区别，只要能大卖，它们对我来说都一样的好。」 「这件事情我希望您再考虑一下。」 「恩澈，与其让我考虑这些，不如花心思和我谈谈分成的问题。这次我可以在这方面让一些，毕竟……」他摊开手，「你表现得像我在强抢你的歌。」 「您……」这不就是在强抢我的歌吗？金恩澈吞回就要脱口而出的质问，「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就是钱的问题。」李泰官站起来，「恩澈啊恩澈，看来你还没搞清自己的状况。」 金恩澈抬头不安地望着他。 「你知道你父母欠了我多少钱吗？」 「什么？」金恩澈难以置信地问他。 「好像是上次，还是上上次……」李泰官做出思考的样子来，「我和你父母见面时，他们正在苦恼资金的问题。你父亲很看好房产行业，想投资一些，但手头资金不够，谘询我银行借款的事。」 第141页 「……」 「我说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找我借就好了，我按市面上的最低利率。」李泰官看着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毕竟你们恩澈可是我们公司的顶樑柱啊，我相信很快她挣的钱就能还上。」 「他们借了多少？」金恩澈的声音颤抖起来。 「大概……五十亿？我本来想劝他们多借一点，但他们实在不愿意再冒险了。」李泰官遗憾地摇摇头，「你可能对这个数字没有概念，这么说吧，未来的五年，你可要为我做牛做马了……」 「您未免太小看我了。」金恩澈站起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现在成年了，可以贷款了。」李泰官不急不慢地继续道，「你想凭藉自己的名气去银行那里借来钱先还我，是吗？我承认，按照你现在的名气和潜力，凑一凑也许你还真能搞来这么多钱，但是……」 「但是什么？」金恩澈面无表情地问道。 「但是如果我把你生日当天的真相公开呢？」李泰官恶意地笑着，「如果大众知道你的精神出了问题，一直在看医生丝毫没有好转，如果你从前途无量的爱豆金恩澈变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也许永远不会好的疯子金恩澈，你说银行还会这么大方地把钱借给你吗？」 「……」 「恩澈啊，人一旦冠上疯子的称号，是很难摘掉的。」李泰官状似好心地告诫道，「所以公司为了帮你隐瞒是多么地努力啊。」 「那样您的损失也会很大的，」金恩澈直视他的眼睛，「您为了一首曲子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你以为这是一首曲子的事情吗？」李泰官一边笑一边摇头，「可能是我之前管束得实在是太宽松了，大家渐渐遗忘了，我才是这个公司的社长……我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那个人。」 「……」 「对我来说，我想要做的事情必须做成。而对你来说，」李泰官重新坐回位子上，「这才只是一首曲子的事情。你要为了这一首曲子而承担我的怒火、毁掉你自己吗？想想你父母的眼泪，想想你的成员们的绝望，你要做到这步吗？」 …… 「恩澈，你来找我吗？」闵宇顺拦住了失魂落魄地走在走廊上的金恩澈。 「……」金恩澈久久地看了他一眼，「我父母谘询过你投资建议，对吗？」 「没错，怎么了？」闵宇顺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了。 「你建议他们去投资房产？」金恩澈继续问道。 「对的，我现在仍然坚持这个建议。」闵宇顺点点头，「考虑到他们对投资领域缺少必要的知识与时间，房产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投资。具体的地段我建议他们谘询社长，他最近购置了不少房产。」 「你建议他们去找社长？」金恩澈双手抱胸，「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吗？一个抛下鱼饵，另一个拉起鱼钩。」 「你在说什么？」闵宇顺皱起眉，「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你父母投资遇到什么问题了？」 「那么让他们直接找社长借钱，也是你的建议吗？」金恩澈质问他，「多可笑啊，我和我父母说，可以相信你，你是可以信赖的……」 「你父母找社长借钱了？」闵宇顺严肃起来，「借了多少？什么利息？」 「五十亿，说给的是市面上最低的利率。」 「等等……这不对，」闵宇顺压低了声音，警惕地朝着走廊摄像头的位置望了一眼，「社长手头不可能有这么多流动资金，他的钱大部分都压在房子上了。」 第七十八章 那不是我的曲子！ 「等等……这不对，」闵宇顺压低了声音，警惕地朝着走廊摄像头的位置望了一眼，「社长手头不可能有这么多流动资金，他的钱大部分都压在房子上了。」 「你想说什么？」金恩澈不信任地看着他。 「我们进办公室说。」闵宇顺朝她招招手，他看上去有点激动。 「社长在你办公室。」金恩澈依旧留在原地，「至少我离开的时候还在。」 「在我办公室？」闵宇顺停下脚步，「你们谈了什么会谈到这个？」 「我发给你的那首歌，」金恩澈冷漠地问，「你听了吗？」 「那个《steppenwolf》？」闵宇顺回忆了一下，「那首不错，不过作为团队的歌你还有很多地方要修改，我的建议是直接留作你的solo，这个风格和团一向的风格不符。」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金恩澈靠在一边的墙上，「社长说了，把它给公司的新男团。」 「你同意了？」 「欠债的人能说些什么？」金恩澈冷笑了一声。 「听着，你回去后详细地问清楚，你父母到底借了多少钱，利率是怎么约定的，如果有合同把合同拍给我。」 「你想干什么？」金恩澈怀疑地看着。 「你不觉得……现在的公司对于社长来说有点太大了？」闵宇顺的声音轻得仿佛耳语——恶魔的私语，「以他的能力驾驶一叶扁舟很容易，就算拐错了方向我们也能很快拐回来，但是现在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他来说，太难了。」 「你是想要……」金恩澈不敢说下去。 「我们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不是吗？」闵宇顺露出一个饿狼的笑容，「所以，拿到那份合同给我，那会是开启一切的钥匙。」 第142页 …… 金恩澈在回去后详细地问清了父母借款的具体情况，并且拿到了那份合同。 就像社长说的，他给的利率低得惊人，为此父母一直告诫她要好好工作，来回报这份恩情。她只好向他们强调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社长，并且在他们感到不安时找出「感恩应该默默来做，不想让社长感到负担」这样的理由来。 她的父母虽然听上去有点疑惑，但他们还是接受了她的说法。毕竟，他们太忙了，实在无暇去想其他。 她的父亲不久前得到了提拔，现在正是创造业绩的关键时刻，而母亲为了家里新增的债务选择重新出去上班，从家庭主妇回归职场对于她来说是个挑战，更别提还有金民俊的学业和他年纪到了的叛逆期。 但即使这样，他们二人也始终拒绝接受她积攒的存款来应急，这让金恩澈连指责的话都没法说出。 闵宇顺在看到合同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显然这东西成功地让他的计划步入正轨。但对于金恩澈的solo曲，他也无能为力。 「不要指望它了，」闵宇顺摇摇头，「让我们一起祈祷这首歌能大卖，这样至少你还能收穫点钱和名声。」 但不幸的是，她收穫的只有质疑。 李真英的solo专辑与新男团的出道专辑几乎是前后脚推出的。 前者由郑仁表全权打造，曲子全是朗朗上口的流行曲，主打歌《玩偶》的反响相当不错，再加上李真英自己的名气，歌曲发布后空降melon日榜的第9名，更是取得了多国itunes榜单的第一。 评论家们称这是郑仁表彻底证明自己、跻身一流作曲家行列的一战。 与之相对的是《steppenwolf》，作为他们公司的第一个男团ee的主打曲，带着金恩澈名字的烙印发表，得到的只有「难听」的评价。 郑仁表把这首歌彻底改成了自己的风格，但就像是让习惯画画的人雕刻，他再小心都无法摆脱那种平面感。这首歌也被改得平面混乱，高潮的部分被加上了太多的电音和鼓点，像是夜店里吵闹的背景音乐。 人们甚至开始讨论，金恩澈是不是江郎才尽了，她已经写不出好歌了。 在那之前，正值《蚯蚓》上映，这部电影出乎意料地获得了众多的喜爱与关注，对于其中金恩澈的表现也是好评连连。 正是这群写下「她在里面的眼神简直绝了！又可怜又可恨！」「简直是天生演员的程度，我完全忘记了什么恩澈f-girl的，只看到了敏京。」「敏京那段我看一次哭一次，太可悲了，明明是欺凌者的过错，却变成受辱者之间的战争」这样发自内心的赞嘆的人们，现在用尖酸刻薄的语调留下了完全相反的话语： 「听这首歌简直是折磨耳朵的程度，如果不是有mv哥哥们帅气的脸，我都要吐出来了。」 「金恩澈的灵气是不是只能用在一个地方，演戏好了写歌就不行？」 「下次回归让leo.z来写吧，我可不想让晶花唱这种歌。」 「她还是去写情歌吧，她只写得好情歌。」 金恩澈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意别人的评价了，但对于她歌曲的评价是不同的。她控制不住地又开始翻论坛的帖子，那些想反驳的话积累在胸口，却怎么也找不到宣洩的缺口。 直到连权志龙都打电话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那首歌真的是你写的吗？」权志龙的声音很疑惑，「这完全不是你的风格。」 「你也要来嘲笑我吗？」那一刻，就像是放了闸的洪水，那些愤怒倾泻而出，「被改成那样的不是我的曲子！被唱成那样的也不是我的曲子！」 「……」 「这首曲子明明是一个人的征途，是我花费了最多精力写的歌！那些聒噪的鼓点算什么？那些耍帅的油腻唱腔又算什么？明明是他们毁掉了我的歌，为什么这骂名要我来背？」她越说越激动，「连前辈你也这么认为吗？连你也觉得我之前只是运气好……哈，运气好？那么多的努力与痛苦换来的只有运气好？那些人，他们……咳咳……他们不配听我的歌！」 说到后来，她甚至不小心呛住了，等她终于停下咳嗽，发热的大脑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金恩澈连忙慌张地道歉：「抱歉，前辈，是我太激动了。」 「……哇，」权志龙沉默了一会儿，才尴尬地笑了两声，「你终于不和我说敬语了，好不容易。」 「前辈，我实在是……」金恩澈马上换回了敬语，「真的非常抱歉。」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就这样说话不是很好吗？」权志龙听上去似乎真的不在意，「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这首曲子，一开始不是这个样子的。」 「听上去是个漫长的故事，」权志龙瞭然，「我们见面吧。」 「什么？」 「这种故事当然是见面就着酒来听最合适了。」他振振有词，「再说，你说了这样的话，我难道还能假惺惺地问候两句就挂断电话吗？那太过分了。」 「前辈，我刚刚的话……」金恩澈还试图补救。 「觉得抱歉的话，就见面吧，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店还不错，发你地址？」权志龙打断了他的话，「还有，把你最初的demo带过来，让我听听你有没有退步。」 第143页 「可是……」金恩澈对他最后的那句提议心动了，「我身后总是有很多狗仔。」 「你来和我说这个？」他失笑，「我们要比比看吗？究竟是跟着我的狗仔多，还是跟着你的狗仔多？」 「我……」金恩澈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错话了，「好的，那谢谢前辈了。」 …… 权志龙发的地址有点难找，金恩澈下车后又绕了几圈，才终于找到藏在二楼的小店，她进去的时候正好凌晨一点，权志龙已经到了。 「抱歉，前辈，我来迟了。」金恩澈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是我来得早了一点，正好饿了，」权志龙放下手中的筷子，「所以先吃了，你想吃些什么？」 「我……」金恩澈为难地看了一眼菜单，「我晚上吃不下东西，要不就点一瓶烧酒吧？」 「啊对，我听过你那个传言。」权志龙点点头，「不吃东西只喝露水的传言。」 「什么？」金恩澈解下围巾的手顿了顿，难以理解地问道。 「很荒唐是不是？」权志龙笑了，「一般吃饭不是在摄像机前面，就是很赶时间或者算着热量吧？」 「前辈听上去很有经验。」金恩澈乖巧地点点头。 「在我看来，那肯定是没有吃到过真正好吃的东西。」权志龙说着指了指菜单的一角，「他家的大酱汤是我出生到现在喝过的最好喝的大酱汤，你一定要尝尝。」 「那我就点一份这个。」金恩澈从善如流。 「你为什么现在这么……」权志龙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听话？明明以前不是这样。」 「我以前给前辈带来很多困扰吧？我那个时候还不懂事……」 「因为成年了觉得要像大人了？」权志龙看着她摇摇头，「我觉得还是原来的样子比较好。」 「嗯？」金恩澈不解地看向他。 「我说，我比较喜欢你以前的样子。」权志龙看着她的眼睛又说了一遍。 第七十九章 我也喜欢那具雕像。 「我说，我比较喜欢你以前的样子，」权志龙看着她的眼睛又说了一遍。 「我以前的样子？」金恩澈困惑地瞪大了眼睛，「您不觉得我以前很失礼吗？」 「你一开始不喜欢我吧？」权志龙突然问道。 「嗯？」 「我感受得到，你一开始不喜欢我，」权志龙继续说，「就像你能感受得到，我一开始就不会对你发火，所以你才会和我说那样的话。」 金恩澈愣了一下，在她找到合适的理由前，她点的大酱汤及时地上了，于是这对话自然地中断开。她小心地勺了一勺，吹了吹，放进嘴里。 这是她喝过的最淡的大酱汤，只有淡淡的咸味和海鲜的鲜味，她甚至都尝不出一般大酱汤会有那股牛肉的肉味。但是这也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大酱汤，每种味道都恰到好处，就像是置身于白色的温泉中，舒服却不会有负担。 「真的很好喝。」金恩澈朝他拼命点点头。 权志龙打了个响指，「我带来的每个朋友尝了这个都赞不绝口。」 金恩澈下意识地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大酱汤的照片，等她的手指惯性地悬在分享图标上，才尴尬地停留在空中，她现在没有需要分享的人了。 她收回了手，把手机放在一旁，又重新拿起勺子。但刚刚涌起的食慾就像是一现的昙花，迅速地枯萎了，她最近总是在厌食与暴食的两个极端间滑动。 「那么，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权志龙喝了一口酒。 「我把我写的版本带过来了，最初准备作为我的solo曲的版本。」金恩澈连忙放下勺子，从包里拿出耳机，插上手机，递给他，「您先听听看？」 她紧张地看着他接过耳机戴上，表情严肃地听着。等待的时间漫长得煎熬，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 「为什么要改成后来的版本？」权志龙终于听完了，他一边摘下耳机一边问道。 「社长觉得这首歌更适合男团，于是按照我们新男团的风格找人重新修改了。」金恩澈简短地解释了一句，又回到了她最关心的问题：「您觉得我写的版本怎么样？」 就算金老师对她的这首曲子赞不绝口，但她依旧想听听他的意见。 「你的rap……」他说着摇摇头，「我都不好点评。」 「那只是为了录demo随便唱的，」金恩澈不好意思地解释着，「本来这一段想等您来填词的。」 「我来唱吗？」权志龙挑起了眉毛，「你怎么知道我会同意？」 「那么您同意吗？」金恩澈期待地望着他，她问了第二遍：「您觉得这首曲子怎么样？」 权志龙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新的版本就像是把油画的头颅强行镶嵌在了雕塑的身体上。」 「您喜欢那幅油画吗？」金恩澈的眼睛亮了，虽然她觉得郑仁表的版本更像是把雕塑的立体五官试图锤成油画的平面。但是油画与雕塑，他的比喻和她的想法几乎是不谋而合。 「我喜欢那具雕像。」权志龙喝了一口酒。 「我也喜欢那具雕像，」金恩澈笑起来，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了，「那是我花了很多心思雕刻的肖像。」 「那么，你有想过把最初的版本放出来吗？」他的目光在她灿烂的笑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地移开，「只有我一个听众未免太可惜了。」 第144页 「我当然想……」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可是如果我，或者我们组合唱的话……」 「那确实……」权志龙读懂了她的未尽之意，那不仅会和她的社长闹僵，也会把这个局面弄得过于难堪，「你介意别人来唱这首歌吗？」 金恩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你那是什么表情？」权志龙笑了起来，「你从来没想过这个方法吗？」 「我身边的人……都觉得我生气是因为这首歌不再属于我。」她解释道，「所以他们只是给我想了各种说服社长的方法。」 「你的经纪人呢？我记得他应该是位很有办法的人。」 「他很精明。」金恩澈抿了抿唇，「但他的精明只忠于他自己，或许还能加上f-girl，只是不包括我。」 「我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权志龙表情微妙，「闵宇顺，对吗？」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如果你想要更进一步，我建议你还是找一个专属于你的经纪人。」 「我考虑过我现在的助理……」金恩澈很快又止住了话头，「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我也一直在想这首歌应该怎么唱，但是谁来唱……我总不能冒昧地直接拦住别人，请他们唱我的歌吧？」 「听上去你心目中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权志龙饶有兴趣地问道，「而且这个人应该和我关系不错？」 「果然是前辈。」金恩澈拿起酒杯，「我先敬您一杯。」 「相较于敬我酒……」权志龙伸手把她举起的酒杯又压回桌子上，「我更希望你能不要再说敬语了。毕竟你如果喝醉了我会很头疼的。」 「我的酒量比以前好多了！」金恩澈抗议道，试图重新举起杯子。 「你要和我比酒量吗？」他威胁地看了她一眼，「与其在嘴巴上这样生疏，还不如在行动上尊重下我这个前辈。还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好吧……」金恩澈悻悻地放下了酒杯，「那我就不说敬语了。」 「早该这样了，」权志龙夹起一点小菜，「喝点热汤吧，你的手也太凉了。」 金恩澈听话地拿起勺子，喝了两口，在喝到第三口的时候，权志龙突然制止了她。 「等等，」他伸手碰了碰盛汤的砂锅，「这汤都凉了吧，怎么不和我说？」 「温热的汤是另一种味道，」金恩澈正要勺第三勺。 「为什么你比以前还要拘束了？」权志龙放下筷子，无奈地往椅背上靠了靠，「拼命和我道歉，喝下明明不想喝的东西，连找我帮忙也开始绕圈子说话了？」 「前辈心中原来的我到底是有多糟糕啊？」金恩澈也放下勺子，「也许原来的我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你没有看到而已。」 被看不见的枷锁捆绑着，被看不见提线人的木偶线所操纵着，也许她并不需要自己的想法，才能成为更好的「金恩澈」。 「那至少不要在我面前这样。」他的语气听上去近乎命令，并没有被她脆弱的样子所迷惑。或许在一开始听到她的电话起，她外表的魔咒对他就失去了作用，「说吧，你到底想让谁来唱这首歌。」 「姜昇润和宋旻浩前辈，」金恩澈揭晓了谜底，「你的师弟。我听过他们的《本能》和《怯》，我相信他们能唱出我想要的东西。」 「他们两个？」权志龙有点惊讶，「你怎么会想到他们两个？我以为你会找专业歌手，不是爱豆出身的那种。再说，他们新专辑的风格也完全不是你的类型。」 「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体验过爱豆这种职业的人才懂得，」金恩澈垂下眼睛，「而且珍熙很喜欢他们最近新发的《门》，总是在我们宿舍放，就像是上天註定一般，我觉得他们非常合适。而且，我们都认识前辈你……」 权志龙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到她不安地抬起头，眼睛里都是疑惑，才终于开口：「看来你要把理由留到见到他们面的时候亲自说？」 「这种理由真的很难解释。」金恩澈为难地看着他，「我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我会和他们说的，」权志龙并没有过多地为难她，「但不是作为前辈的命令，只是一个提议，具体如何决定要看他们自己。」 「那已经足够了！」金恩澈高兴地笑起来，「请让他们考虑一下我的歌，我愿意根据他们的需要做一些修改。」 「在那之前，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权志龙敲了敲桌子，「首先，这首歌，我说得是你单独作为作曲家写的这首，登记版权了吗？」 「那是我的老师教会我的第一课，」金恩澈得意地笑起来，「当然登记了。」 「还不赖。」他赞许地点点头，「第二个问题，如果他们答应了，你想让他们通过什么渠道发表？我们公司可不会帮忙的，你们公司的渠道……说实话，不一定可行。」 「如果他们愿意……」金恩澈舔了舔嘴唇，「我会说服柳熙烈前辈邀请他们参加他的节目，在那上面公开。如果这首歌的反响好，宇顺哥答应会为我找到发行渠道，当然，如果yg那个时候愿意负责这块那就更好了，关于收益分成我可以让点。」 「你能说服他？」权志龙有点惊讶。 「他一直想邀请我单独参加一期节目。」金恩澈烦恼地看了一眼手机，「他对那首《秋日的雪松》很有共鸣，而且他很崇敬我的老师。」 第145页 「你为什么没有答应他？」他喝了一口酒，「他的节目其实很适合你。」 「我们……」金恩澈像是陷入了回忆，「我们曾经聊过一次，关于钢琴，还有古典与流行的融合……」她也喝了一口酒，像是想藉此驱赶什么糟糕的回忆，「我们聊得太深入了……」她一边说一边摇头，「如果是酒后的对话，醒来后谁都不记得，那么这种深入恰到好处。但如果是在摄像机镜头前……前辈，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它让我觉得不安全。」 第八十章 是啊，你值得。 「前辈，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它让我觉得不安全。」 「那么，」权志龙放下酒杯，「《steppenwolf》让你觉得安全吗？」 「那首歌是我的盾牌，」金恩澈笑起来，「还是前辈教会我的，那是我为自己建筑的盾牌。」 「我教会你的吗？」权志龙看上去有点疑惑，但没有深究，「它写得很好，我想旻浩他们不会拒绝的。」 「真伤心啊，前辈说的话我一直牢牢地记着，你却完全没印象了吧？」 「不要这么说……」他无奈地摇摇头。 「所以，前辈应该也可以原谅我一点小小的失礼吧？」金恩澈可怜地看着他。 「你现在这套用得未免也太熟练了吧？」权志龙笑了一声，「说。」 「我来的时候好像被狗仔拍到了……」 「那个啊……」他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没事，这很正常。」 「我知道你的策略一向是不回应，」金恩澈小心地继续道，「但如果出新闻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澄清的，我说我们是在谈工作，可以吗？」 「你们公司对这方面很严格吗？」他看上去真的不在意，「不过我觉得他们在经营名声，尤其是你的名声上好像并没有取得什么好效果。谈工作？」他又笑了一声，「谁会在深更半夜谈工作？你哪怕说朋友聚餐也好一些吧。」 「我们公司其实对这方面没有太多要求，只要新闻不太过分就行。」金恩澈解释道，「是我个人的请求，为了避免误会，还是说工作吧？再说我们本来确实是在谈工作。」 「避免误会？」权志龙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谁的误会？你的男朋友？」 「准确地说，应该是前男友。」金恩澈的笑容有一点苦涩，「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还在等李泰民吗？」权志龙难以置信地挑起眉毛，「你们俩是要拍电视剧吗？」 「不是泰民哥。」金恩澈摇摇头，「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 「那是谁？」他好奇地凑近了一些，「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保密做得也太好了吧，我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我们已经分手了，就在不久前，所以他的名字我不能告诉前辈你。」金恩澈提醒他，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拉着他的手，堂堂正正地向前辈你介绍他的。」 「那现在算什么？你守身如玉地等着他？」权志龙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他用这种话来敷衍你？什么等到成名后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你看上去像要冲出去打他一顿。」金恩澈看着他的表情笑起来。 「说这种话的人是值得被打一顿的。」他说着挥了挥拳头，「你有点自知之明，你可是金恩澈！大韩数一数二的爱豆，竟让被这种话矇骗吗？」 「那如果说这种话的人是我，前辈要来打我吗？」 「你说了这种话……」他放下拳头，看上去有点为难，「唔……考虑到你现在的成就，又是女爱豆，也是可以理解的……」 「前辈真是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啊？」金恩澈拿起酒杯，「真好，对我来说就像哥哥一样。」 「与其说是哥哥，」他纠正道，「应该说，你是我的one pick。」 「什么？」金恩澈疑惑地看着他。 「最近很火的《producer 101》没看吗？」他解释道，「我本来还很不理解，但现在逐渐了解到它的魅力了。在还没有成名前就关注着，然后一路看着她凭藉自己的努力和我的支持成长为耀眼的明星，这个就叫one pick啊！」 「哇……」金恩澈感嘆起来，「前辈觉得你挖掘了我吗？」 「不是吗？」权志龙反问道。 「那么前辈要做我的producer吗？」 「你还真是……」权志龙无奈地笑起来，「好啊，等你的solo专辑确定了，我来当你主打曲的制作人。」 「那这顿要我请才对！」金恩澈高兴地拍了一下掌。 「好了，回归正题。」他重新又严肃起来，「所以，你决定要等他？等到什么时候？」 「对前辈来说，我的八卦比给我当制作人还重要吗？」金恩澈嘆了口气，「我现在好像明白one pick的含义了。」 「制作人那是工作。」他振振有词，「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当然应该谈八卦了。」 「那我现在向制作人大人汇报，」金恩澈举起酒杯，「可能等到……他不再觉得我们两个的名字放在一起对他而言是种负担的时候吧。」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这种说法……」他轻轻「啧」了一声，「你的喜好我真的难以理解。」 「前辈处理这类新闻的方式我也不能理解。」金恩澈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宁愿大大方方地承认，而不是让他经歷无尽的猜测与疑问。」 第146页 「这就是你急着澄清的原因？」权志龙不贊成地看着她，「和李泰民的那段还没有教会你吗？在曝光灯下的情感是没办法长久的。」 「我和泰民哥分手也不是因为别人的议论，我不在意别人会怎么说。」 「是谁当初还会为了收到骂人的信而哭鼻子啊？」权志龙举起杯子，和她的碰了一下。 「那个时候我还小，」金恩澈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嘆了口气，「可是他不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也能理解，如果我们公开对他事业的打击会比我的大。」 「所以你们约好等到他成名？」权志龙皱着眉问道。 「没有约好，」金恩澈有些落寞，「是我单方面地决定，想要等到那一天。」 「连约定都没有，」他不能理解地看着她，「那你怎么知道，真的到了那一天，他还会留在原地等你？」 「他当然会，他会的。」金恩澈看上去很笃定，她露出一个笑容，那双狭长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珍贵的宝石，「我不值得吗？」 权志龙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突然笑起来，他再一次举起酒杯，「是啊，你值得。」 …… 姜昇润和宋旻浩的答覆来得很快，在第二天、不，甚至不能称得上是第二天，在当天的下午他们就答应了她的请求，据权志龙说，他们也很喜欢这首歌。他把他们两个人的联繫方式扔给了她，然后就干脆利落地当起了甩手掌柜。 金恩澈只好硬着头皮联繫从未见过面的二人，开头的气氛自然是尴尬的，但万幸谈到工作这尴尬就荡然无存了。宋旻浩会重新写rap部分的词曲，而姜昇润则表示想对歌曲做一点修改。 此时，金恩澈痛苦地发现他们两个人的作曲风格完全不同。于是，接下来的修改就变成了一场折磨。 每一点修改都成了一场漫长的拉锯战，每一次让步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惋惜与不甘。等到这首歌修改完成，金恩澈几乎称得上是精疲力竭。但她听完录完音的demo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修改对于演唱的两人最为合适。 「听说你们的合作不太顺利？」对此，在录完音的第二天权志龙甚至还幸灾乐祸地打来电话慰问。 「我以后绝不会再为别人写歌了。」金恩澈发誓道，「这简直是一场修行。」 「这么糟糕吗？」他在电话那头开心地笑起来，「我听了你们的最终版，相当的不错啊？节目约好了吗？」 「已经说定了，在下周临时插个队。」金恩澈嘆了口气，「作为代价，我的solo专辑出来后第一个综艺必须上他的。」 「他很看好你啊？」权志龙感嘆道。 「前辈，你不是要做我的制作人吗？」金恩澈很快发现了不对，「你为什么听上去这么惊讶？」 「这毕竟是你为别人写的第一首歌，」他一点也不心虚地回答，「我总要先验验货。」 「但是我的solo和为别人写歌完全是两回事。」金恩澈底气不足地辩解道。 「这原来是你的solo曲吧？」他顿了顿，「你这么没有自信吗？」 「我对这首歌当然有自信，」金恩澈舔了舔嘴唇，「可是大众喜欢什么样的歌是很难预测的。」 幸运的是，大众喜欢她这次的歌。 柳熙烈的节目一经播出，这首新版本的《steppenwolf》就上了热搜，这首歌收到了巨大的好评。歌词里的那句「疯子才能入场，入场就要失去理智*」成了新的流行语，甚至被列在了各式pub门口的招牌上。 这首歌的音源一发布就空降了melon日榜的第七名，然后逐渐向上，在五天后爬到了榜首。人们快速地为她平了反，就好像之前那些嘲笑与谩骂是另一个世界的糟糕蠢货写下的一般，他们又重新赞扬起她与姜昇润和宋旻浩的才华。 但在同时，他们公司的新男团ee则变成了新的奚落对象。 人们无视了两首歌在编曲上的不同，只看到了同一首歌，不同的演奏者会带来这样截然不同的结果。突然，他们就从f-girl的师弟团变成了扶不起的刘阿斗，那个连金恩澈的歌也没法拯救的完蛋男团。 为此，社长很不高兴，他专门把她叫到办公室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并且半是威胁地警告她，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她的solo都不会启动。 「我听说，《steppenwolf》是社长从你手里抢过去的？」金恩澈从社长办公室出来，在走廊上被林珍熙拦住了，她生气地抓住了她的手，「那是真的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八十一章 我当然会站在你这边。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珍熙的眼睛里闪着怒火，「不和我说你想要留下那首歌，我一直以为你是愿意的。」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金恩澈垂下眼睛，「现在一切都得到了解决，没必要再追究了。」 「告诉我的话……」林珍熙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让你留下它。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做得到的。」她的手更加用力了一点，「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找我的好朋友。」 「我才是姐姐啊，珍熙。」金恩澈笑了笑，「不要表现得好像你比我大很多的样子。」 「什么姐姐不姐姐的！我们同年！」林珍熙看起来真的生气了，「当初我和你说过，我会带你出道，这个承诺不仅仅只是出道而已，起码在我的团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能发生！」 第147页 「在你的团里？」金恩澈摇摇头，「这句话不要让真英姐听到，太伤人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珍熙跺了跺脚，「你给我正经点！」 「在你的团里……」金恩澈终于抬眼看她，「但如果我想要留下它，并不是为了作为组合的曲子，而是作为我个人的solo呢？」 「……」 「就算这样你也愿意为我使力留下它吗？」金恩澈看着她。 林珍熙在她的目光里沉默了一会儿，在金恩澈准备结束这个话题时，才终于开口：「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愿意的。」 「我的希望，」金恩澈笑着摇摇头，「我希望的东西太多了。」 「那就把它们都告诉我。」林珍熙真诚地望着她，「我一直知道，你为我们组合付出了很多。」 「你也付出了很多，我们每个人都付出了很多。」金恩澈有些惆怅，「在我们第一次见面，在你邀请我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能走到今天这步。」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林珍熙也陷入了回忆，「那个时候我在想，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连哭都那么好看呢？又怎么会有人……忍心让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所以你就这样和我搭话了？」 「那是我想了很久的安慰，我第一次这样莽撞地去安慰一个陌生人。」 「说实话，这样来自陌生人的安慰我收到过很多。」金恩澈低下头，「多得甚至让人厌烦。」 「你在说当初觉得我烦人吗？」林珍熙难以置信地确认道。 「但你不一样……」金恩澈没有看她，「你是……我想成为的人。」 「我吗？」林珍熙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是的，你是我很羡慕的人。」 她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人，长相漂亮却没有攻击性，家庭富裕，性格亲人，即使是朴承元这样的人渣在遇到她们的时候也会收敛起来。好像这个险恶的世界，在遇到她们的时候都会柔软下来。 「什么啊……」林珍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也很羡慕你，如果我有你那样的才华和天赋……」 「你不是有我了吗？还要那些干什么？」金恩澈笑起来，那些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说是一种诅咒，「我会给你写歌的。」 「哪怕之前我们都不认识，就是看在这句话……」林珍熙勐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你要干什么……」金恩澈茫然地被她扯着向前走去。 林珍熙气势汹汹地一路向前，不顾身后金恩澈的挣扎，一把推开社长的大门。 「珍熙？」李泰官正坐在老闆椅上，他把目光从电脑前移开，疑惑地看着她，「这是？」 「我来问恩澈的solo，」林珍熙往前走了一步，「您计划在什么时候出？」 「这个啊……」李泰官站起来，笑容满面，「这个当然在我的计划中，只是你看，现在真英的solo刚出不久，很快你们又要作为团队回归了……」 「不要和我说这些废话。」林珍熙干脆地打断了他，「这种话我从小听到大，您觉得我会听不懂它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珍熙，」李泰官的笑容消失了，「我明白你急迫的心情，但是现在事实是……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定的时间，就算我给你承诺明年一定可以，你又能接受这个答案吗？况且……」他把目光投向站在后面的金恩澈，「我想恩澈也能谅解的，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不是吗？」 金恩澈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现在看起来格外地通情达理，就好像上次的强硬只是一场噩梦。 「不要把问题抛给恩澈，」林珍熙又往前走了一步，「现在是你和我的对话，恩澈只是我拉来的见证人。」 「珍熙啊，」李泰官双手做出往下压的手势，「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都生疏到要带什么见证人的程度了。」他一边说一边惋惜地摇头，很是心痛的样子，「我不久前才拜访了林教授……」 「当然需要见证人。」林珍熙把双手用力地撑在他的桌子上，死死地盯着他，「因为我听说有人拿着能让团队出道的恩情去威胁恩澈。」 「威胁？」李泰官惊讶地挑起眉，「是谁在这么恶劣地挑拨离间？」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金恩澈。 「是啊，是谁那么卑劣？」林珍熙往旁边移了一点，正好挡住金恩澈，「毕竟，要说让团队出道的恩情，怎么样这话也应该我来说吧？」 「珍熙，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吗？」李泰官夸张地捂住胸口，「这也太让我伤心了，从你们出道起我跟着跑前跑后，用尽了我所有的人脉……」 「我承认您早期在宣传上确实出了不少力，效果也很不错。」林珍熙点点头，收起双手抱在胸前，「但是仅限于此而已。」 「林珍熙！你的父母就是这样教你和长辈说话的吗？你的家教呢？」李泰官大怒，他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 「人呢，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要知道什么可以做而什么不能做。」林珍熙冷笑了一声，「您要明白，是因为我，这个团才组建出来。也是因为我，这个团才可以出道，才能刚出道就有那么多资源。如果没有我，」她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就没有f-girl。」 「你……」李泰官愤怒地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只能听到他的喘气声，像是坏掉的风箱唿唿地响着，「你……」 第148页 「所以，下次在我还没有开口前，」林珍熙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跑出来说什么为了当初帮助你的恩情……」她盯着李泰官的眼睛，缓慢地说出「阿猫阿狗」这四个词。 「林珍熙！你……你……」李泰官这次是真的痛苦地捂着胸口了，「我要打电话给林教授，问问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您请啊，」林珍熙漫不经心地理了理头髮，「您说，他是站在您这个只见过寥寥数面的陌生人这边，还是做什么都能成功的小女儿这边呢？」 「你……」李泰官指着她的手因愤怒而颤抖着。 「恩澈，我们走吧。」林珍熙潇洒地转过头牵起金恩澈的手，「下次他再叫你，你叫上我。」 「你不应该这样激怒他。」等到两个人走出办公室，走过长廊，在拐角的地方金恩澈终于开口。 「你觉得我做得不对吗？」林珍熙问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金恩澈摇摇头，「谢谢你，只是我也许……并不值得你做到这步，你没必要得罪他的。」 「小人难缠是吗？」林珍熙往她身后看了一眼，「他下了一步蠢棋。」 「……」 「如果一昧索取的话，总有一天会失去的。」林珍熙把视线放回她的身上，「让《steppenwolf》变回你的solo曲，我付出的要比得到的少得多，为什么会不愿意？在这点上，社长实在是太短视了。」 「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像林家的千金了。」金恩澈笑了笑，「不要用这么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你的冲动，我很感动。」 「我知道你会很感动，所以我要说。」林珍熙认真地看着她，「是的，现在我会为了彼此的情谊这样做……但如果日后我们的情谊消散，就是为了利益我也会这么做。我希望你能记住这点，一直相信我。」 「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说？」金恩澈怀疑地看着她，「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林珍熙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往她身后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在后面，才压低了声音开口：「当初……父母只是为了让我开心所以随便挑了这样一家公司，他们以为我只是小打小闹……」 「……」 「但是现在……我们取得了他们不敢想的成果，这个时候，」她的声音放得更轻，「社长就不再适合当我们的社长了。」 「你和宇顺哥在计划着什么吗？」金恩澈眯起眼睛。 「准确地说是宇顺哥在计划些什么，而我决定添一把火。」林珍熙凑近她，「如果到时候……可能会闹得很大，那个时候，你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对吗？」 金恩澈仔细地端详她，看她那双稚气的圆眼睛，还有嘴角那抹与长相截然不同的神秘笑容。她从来都看不懂她，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一个更温柔更美好的世界的人。 但也许在那个世界活下来，也并不是她想像得那样轻松。 「我当然会站在你这边。」金恩澈承诺道。 第八十二章 那我认识你就足够了。 「我们真的就这么进去吗？」金恩澈看了一眼小小的店铺里稀稀拉拉坐着的几个人，下意识地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回头再一次问道。 「不要堵在门口。」权志龙干脆把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把她往里推，「我在这里吃过好几次了，绝对没问题的。」 「可是……」金恩澈还试图站在原地，「这里面看上去没有包厢……」 「吃拉面要什么包厢？」权志龙改拉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前走，「吃拉面就应该你看着厨师下，厨师看着你吃才对！」 「你在说什么啊？」金恩澈崩溃地抗议着，目光转向剩下两个人无声地求助。 跟在后面的姜昇润对她耸了耸肩，而宋旻浩则看上去跃跃欲试。 「快坐，今天森田先生听说我要来，特地留在店里的。」权志龙熟练地拖着她来到靠近厨师台的吧檯，为她拉开了中间的椅子，还不忘用日语和正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们的厨师打了个招唿，「森田先生，好久不见。」 「森田先生，您好。」托在日本活动的福，金恩澈的日语进步了不少，她对着那位壮实的厨师先生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今天打扰了，前辈和我们夸过很多次您的厨艺。」 「今天还是老样子吗？」森田先生爽朗地笑起来。 「对，还是老样子，今天带孩子们来感受下您的手艺。」权志龙看上去是最放松的那个。 「好的，我明白了。」森田先生点点头，又看向剩下三个人，「有忌口吗？」 三个人乖巧地摇摇头。 「那我就按我的口味来做了，希望你们喜欢。」森田先生说完，又看向金恩澈，「恩澈小姐，您的新歌写得真好……两位也演唱得很好，要是能有日文版就好了，是我们国家非常喜欢的风格。」 「谢谢您的夸奖。」金恩澈连忙道谢，「日本版的事情我们会考虑的。」 「请不要有负担，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森田先生挥挥手，「那闲聊就先到这里，请期待接下来的拉面吧。」 等到森田先生回到用透明玻璃隔着的厨房，金恩澈才松了口气，她压低声音问权志龙：「这就是你说的犒劳我们的大餐？」 「森田先生已经很久不下厨了，他以前得过的荣誉长得一页纸都写不下，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权志龙振振有词。 第149页 金恩澈干脆地没有听完就看向旁边的姜昇润，经过几次争吵后他们迅速地熟悉了起来，「你们的前辈以前就这么吝啬吗？」 「哈哈……」姜昇润尴尬地笑了笑，「不能这么说。」 「要说吝啬明明是你更吝啬吧？」权志龙反驳道，「躺着收钱的作曲家，不该请我这个中间人吃饭才是吗？」 「好啊！」金恩澈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了，「这餐我请。」 「噗嗤……」宋旻浩捂住了嘴巴。 「喂喂！」权志龙抗议道，「这一餐最贵的是不能用钱衡量的东西。」 「我的心意也是不能用钱衡量的东西，」金恩澈夸张地摇摇头，「真伤心啊，在前辈心里我原来只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你比以前伶牙俐齿了很多。」权志龙无奈地看着她笑。 说话间，四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被端了上来，金恩澈望着眼前乳白色的汤好奇地问道：「这碗面有名字吗？」 「没有固定的名字，」森田先生想了想，「今天就叫……庆祝的拉面？」 「森田先生真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啊。」权志龙举起拇指。 「这是我从家乡带过来的啤酒。」森田说着又送来了四杯啤酒，「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拉面还瀰漫着浅白色的雾气，冰镇的啤酒上层的泡沫已经消散了一些，剩下三个人拿起了筷子开始享用这美味，金恩澈却犹豫地环顾了一眼四周。 角落坐着一对中年夫妇，斜前方是一位年轻的少女，而靠近门的位子是位金髮的外国少年，但他们看上去都对这家店里新进入的四人毫无兴趣，从各种意义上的兴趣。 「好了，不要再看了。」权志龙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他也跟着环视了四周一圈，然后压低了声音，「你以为这家店是谁都能进来的吗？」 「你是说？」金恩澈惊讶地回头看了眼没有设任何阻碍的大门。 「这家是会员制，门禁在更前面的地方。」他终于好心为她揭晓了谜底。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金恩澈好奇地又看了眼那朴素的大门。 「如果你有钱又有名，」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并且不是总把自己关在家里的话，很多大门都会为你敞开的。」 「那我认识你就足够了。」金恩澈毫不动心。 「这样说也没错，」权志龙轻笑了一声，又催促她，「快尝尝吧，真的要冷了。」 宋旻浩也把脸从那海碗里抬起来，贊同道：「真的很好吃。」 金恩澈拿起勺子，先小心地勺了一勺汤。 汤有一股时间沉淀下来的香醇，带着骨头和海鲜的鲜味，她猜这锅汤大约昨天晚上就在熬了。 她又夹起一点面条，面条比她常见的要粗，浸满了汤汁，还有一股麦子的清香。 一切都刚刚好，汤既不过份浓郁也不淡而无味，面既不软烂又不生硬，这种刚刚好平衡了她往常会翻江倒海的胃，他们像终于平静下来的大海，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流动着。 「怎么样？」权志龙看着她亮起来的眼睛得意地笑起来，「我的品味不错吧？」 「超级棒！」金恩澈用力地点点头。 「那么……」他满意地举起啤酒杯，「庆祝我们第一次合作……成功！」 「这种话明明应该我来说吧？」金恩澈也跟着举起酒杯。 「但确实……如果没有前辈的话我们要合作会困难很多。」姜昇润补充了一句。 「致《steppenwolf》。」宋旻浩则干脆地和姜昇润碰了一下杯子。 「致成功！」金恩澈笑着也跟着碰了一下。 …… 酒过三巡，金恩澈感到周围的空气都伴随着酒精飘了起来。 他们的话题从一开始一本正经的「写歌的经歷与经验」过渡到「写歌的痛苦」，在权志龙「休息时间为什么还要谈工作」的抱怨后，飞快地滑到了业内那些奇奇怪怪的八卦和小道消息，最后又变成了对各自兴趣的辩解。 宋旻浩正就着酒意分享他最近练习画画的趣事，金恩澈一抬头，就看见森田先生正脱下厨师服，看样子就要从后厨走出来。 她瞄了一眼摆在面前的碗，三个人的碗里都吃得差不多了，只有自己的碗还是满满的一份，更糟糕的是因为长时间的浸泡面条涨得更大了，甚至比刚端上来时显得还多。 来不及思考，金恩澈飞快地用筷子把自己碗里的大部分面条夹到权志龙的碗里，刚放下筷子，权志龙还来不及说话，森田先生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感觉如何？」他笑容可鞠地问他们，顺带看了一眼四个人面前的碗。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拉面了！」金恩澈充满底气地夸奖道。 「志龙，」他的目光停留下权志龙那仿佛几乎没动的碗上，「今天的面不合你胃口吗？」 「我来之前吃了一些。」权志龙面色不变地解释着。 「看样子总是吃一种，感到厌倦了吧？」森田先生爽朗地笑起来，「下次你再来，我给你尝尝我的新品，最近正在开发中。」他承诺道，「我还要去接我的女儿，就先走了。」 等到森田先生终于离开，权志龙才阴森森地转过头来，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狠狠地盯着她。 姜昇润和宋旻浩则对视了一眼，偷偷笑起来。 第150页 「如果第一次来，却连半碗都没有吃完，那也太失礼了……」金恩澈弱弱地解释着。 「所以是我的话就不失礼了？」他瞪了她一眼。 「你们很熟悉了，没关系的……」金恩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下不为例。」他嘆了口气，想要放过她，又觉得不解气，突然伸手狠狠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很疼！」金恩澈揉了揉额头。 「小孩子在必要的时候需要一点棍棒教育。」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心虚。 「你才小孩子……」金恩澈不高兴地嘟囔着，她能感到自己的手机又在包里震动起来，这次震得格外久，但她不想理睬。 她拿起桌子上的啤酒杯，喝了一大口。 「恩澈，」姜昇润拿着手机轻轻喊她的名字，他的神情很微妙，像是担心，又像是害怕，「你最好看一下手机。」 「怎么了？」权志龙也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上了热搜。」姜昇润的声音有点干涩，「第一条。」 金恩澈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醉意让她的反应迟缓了下来，她干脆凑近权志龙看他打开naver热搜的第一条，那是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少女坐在钢琴前，笑着对着镜头问道：「怎么突然开始录像了？」 她狭长的眼睛就像是两道弯弯的溪水，盛满了欢喜的溪水。 …… 「送给我的——秘密朋友。」 任何一个看过这个视频的人都不能说，这不是看爱人的目光， 第八十三章 没有如果。 「送给我的——秘密朋友。」 看到这个视频，金恩澈就好像是被扔到了冰窖里，那些酒精带来的、漂浮在空中的粉红云彩飞快地沉入地底，留给她的只有寒冷与颤抖。 「是谁发布的？」她的声音沙哑得吓人。 「是从twitter上转下来的，是……一个乱码。我看看……」权志龙也皱起了眉头，「是一个月前註册的小号，总共只发了两条，还有一条是……」 金恩澈没等他说完，直接从他的手里抢来了手机。 屏幕上是一张熟悉的照片，那张她幸福地拍下的粉色天空，和她发到ins上的那张天空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次这张照片上编辑了字，是她精心挑选的字体： 「我们见面吧，我有礼物给你。」 金恩澈勐地站起来，椅子被推开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周围食客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抱歉……」她捏紧手心，露出自己惯常的微笑朝他们道歉，「不好意思……」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凳子上的包，包的链条不小心和镂空的椅背缠在一起，她怎么用力也拉不开，只有手心的汗黏煳煳地留在链条上。 「我来吧。」权志龙也站起来，帮她把链条解开，「我送你回去。」 「好，」金恩澈脸上还带着营业时那张完美无缺的笑容，她甚至还记得和姜昇润还有宋旻浩道别，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向门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要去哪里？公司？还是你们宿舍？」 一直到坐进车子里，权志龙开口问她目的地时，她才像突然惊醒了一般，慌乱地打开包，从里面拿出手机，「我要先打个电话。」 在她做下一步动作前，手机再一次亮了起来，屏幕上是闵宇顺的名字。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 「网上的视频你看到了吗？」闵宇顺一接通就直奔主题。 「我看到了。」金恩澈回答得很简短。 「你现在在哪里？」闵宇顺又问道，「算了，这不重要。马上回公司，如果有人跟着你就先回宿舍，我去宿舍找你。」 「直接去宿舍吧。」金恩澈看向权志龙，「麻烦了。」 「你们宿舍还是老地方吗？」权志龙发动了车子。 「对，还是老地方。」金恩澈咬了咬下唇，「门口可能会有很多记者，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这种事情我有经验。」权志龙轻松地转动方向盘，「不过，你们真应该换个更安全点的宿舍了，替公司挣了这么多钱却连这点投资也不捨得吗？」在说后半句时他特意加大了音量。 「你现在和谁在一起？」闵宇顺警惕地问道。 「权志龙前辈。」金恩澈侧头看了他一眼。 「告诉我，你没有又开始谈恋爱了吧？」闵宇顺的声音有点抓狂。 「你想多了。」 「那就好，秀雅！」这次换闵宇顺在大声喊道，「秀雅，快，告诉在开会的公关部，明天权志龙的新闻也要处理下。」 权志龙听到这里，嘲笑地笑了一声。 「闵宇顺！」金恩澈警告他。 「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闵宇顺很快回归正题。 「很明显吧，」金恩澈紧紧地抓住裙摆，「那本来应该是作为纪念的。」 「所以那个视频应该是在他那里？」他谨慎地没有提及李泰容的名字。 「不可能是他！」金恩澈第一时间反驳道，「他不会也没必要。」 「你和他联繫过吗？」 「我要怎么和他联繫？」金恩澈冷笑了一声，「你们会留给我任何还能联繫到他的机会吗？」 「我会去和他的经纪人确认的。」他听上去很烦躁，「等见面了我们再说。」 第151页 「你不要提什么无理的要求。」金恩澈依旧不放心，「告诉他我们会处理好的。」 「他们有什么值得我去要求的吗？」闵宇顺的声音里满是不屑，「赶快回来。」 挂断电话，金恩澈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论坛。 热度最高的帖子就在讨论这个视频，人们满怀热情地罗列出每一个和她有过丁点关系的男人，当然这里面的第一名是李泰民。而那张照片自然也第一时间和她彼时在ins上发的照片做了对比，关于这张照片到底是什么由来都吵了差不多有三四页。 「不要看那些，」权志龙看了她一眼，「窥探欲是人最糟糕的本能。」 「你不好奇吗？」金恩澈看着手里不断冒出来的讯息和未接来电，干脆地关了机，「拍那个视频的人是谁。」 「说不好奇是假的，」权志龙的声音很平静，「但你不是说了吗？要牵着他的手堂堂正正地向我介绍。」 「也许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了。」金恩澈低下头。 「人们的热情很快就会消退，你可以把这当成对他的一场考验。」他建议道，「现在的关键是这个视频是怎么流出来的？他那里又有多少，这个你们要赶紧查清。」 「……」金恩澈没有说话，她的手机里连一张纪念的照片都没有留下，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她不愿意去想。 「准备好了吗？」权志龙突然问道。 「什么？」金恩澈抬起头。 「你的宿舍要到了。」 车已经开到了她熟悉的小区门口，那里像是菜市场一样挤满了人，排队艰难地要开进小区的轿车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嘟嘟声连成一片， 「我是不是应该蹲下去？」金恩澈慌张地要解开安全带。 「没用的，」权志龙按住了她的手，「他们也认得出我，我总要把你开车送进去吧。」 「可是……」 保安在前面拦着那些疯狂的摄像机，一边大喊「请让我们业主的车进去！」一边努力维持秩序，在身穿警服的人也匆匆赶来后，停滞的交通终于有所改善。 记者们把前面那辆无辜的轿车拍了个遍后，它费力地开了进去，现在他们的车前面只剩一辆了。 「闭上眼睛。」权志龙嘱咐她。 「你要干什么？」金恩澈更加紧张了。 「这种事情我有经验，闭上眼睛。」他再一次叮嘱道。 突然间，有人指着他们的车大喊：「我看到恩澈了！恩澈在里面！」 闪光灯大雨一样向他们袭来，像是在飢饿的鬣狗群里抛下了一根骨头，他们迅速地放弃了前面的轿车，疯了一般地朝他们涌来，转眼就把他们前进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我打电话给宇顺哥。」金恩澈拿起手机。 「抓紧。」权志龙却突然笑了起来，他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踩下了油门。 围在前面的狗仔们感到车子的加速惊慌失措地朝两边躲去，就像是摩西挥动手杖，海水朝两边散开，只有一两滴尚且停留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他们就要撞上了。 金恩澈闭上了眼睛，她听到一阵刺耳的剎车声，离心力带着她往前冲去。 她扶住前面的空调口，睁开眼睛，因为恐惧而跌坐在地上的男人瞪大了眼睛，看到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开始破口大骂，像是要把他们连车一同吞下。 权志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再一次启动了车子。 这一次，一听到引擎声响，坐在地上的男人连滚带爬地朝旁边躲去，他们顺利地进入了小区，把那些咒骂与闪光灯甩在脑后。 「前辈，」金恩澈望着后视镜里那一张张因愤怒与恐惧而涨红的脸，「你会被骂的。」 「会堵在你进小区门口的都是些不入流的狗仔，」权志龙看上去毫不在意，「明天把事实公布后，说不定人们会站在哪边呢。」 「但是你本来可以不这么做……」金恩澈嘆了口气。 「我想这么干很久了，」权志龙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兴奋，「你知道吗？如果是自己被堵了干这种事会被骂狂妄自大，但是如果是为了朋友这么干……可能还会夸我义气？」 他的眼睛很亮，笑容里有一种不顾一切的不在意，就像她第一次见他一样，全世界都会匍匐在他脚下。仿佛世界在变，她在变，只有他永远在他最好的样子。 「谢谢你。」金恩澈笑了笑，「不仅仅是为了今天，还有我的曲子，还有很多……」 「任何一个吃过创作音乐的苦的人遇到你都会这么做的。」他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她的感谢，「就像你以后遇到了有才华的后辈因为一时的困难而停留在原地，也会帮她的，不是吗？」 「你这样说……」金恩澈松开了一直握着的裙摆，「我接下来的话要没办法开口了。」 「你想说什么？」权志龙的车已经开进了地下室，他慢腾腾地在里面找着电梯。 「回去后，前辈你会澄清吗？」金恩澈转过头看着他，「为今天的事。」 「你说哪件？」权志龙把车子停在了电梯口。 「我们只是朋友。」金恩澈的声音轻下来。 「到现在，你关心的却是这个？」他难以理解地转过头来。 但金恩澈避开了他的目光，「如果你也变成人们猜测的备选之一，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的吧？」 第152页 「你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个吧？」权志龙的目光固执地停留在她的脸上，「你只关心你那该死的男朋友会不会误会，哪怕这件事情会发生他脱不了干系。」 「前男友。」金恩澈捂住了眼睛，「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是如果你不澄清，我们会澄清的，那样对你来说也许更糟。」 「你要怎么澄清？继续那个朋友说法？」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朋友这个词对你而言已经不再安全了。」 他指的是那个视频里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知道……」金恩澈终于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没有她想像中的愤怒或者冰冷失望，他的目光看上去像是长辈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没有办法同时思考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不能再牵扯到更多人了。」 「沖你最后一句话，」权志龙嘆了口气，他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我会澄清的，下车吧。」 金恩澈打开车门，犹豫了一下，又开口：「如果你……」 「没有如果，」权志龙打断了她，「赶快下车，小心点，可能会有狗仔躲在你们楼里。」他一边说一边解下了安全带，「要不还是我送你上去吧。」 「没关系，」金恩澈摇摇头，「这种事情我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能处理好的。」 「好吧，」他也没有勉强，「小心点。还有，记住，没有如果。」 金恩澈从车里下来，回头看向他。 「把你那些如果扔掉，我们还是朋友。」他挥了下手，「纯洁的那种。」 第八十四章 我不记得了。 金恩澈打开宿舍的门，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一脸严肃的闵宇顺。 「你们刚刚干了什么？」他拿着平板愤怒地来回踱步，「在这种关头做这种事情？疯了吗？要是真的撞到人了怎么办？」 「不然我该怎么进来？」金恩澈关上门，把手里的包扔在玄关的矮凳子上，「在那里像个动物园的动物一样给他们拍个够吗？」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太晚了，等你过来我坐在车里的照片大概都传遍网际网路了。」金恩澈径直走向厨房，路过坐在守着电脑的权秀雅，打开冰箱的门。 橘色的暖光洒落在她身上，她却依旧觉得寒冷，「秀雅姐，麻烦再和公关部说一声，今天这件事尽量处理成『朋友义气地挺身而出』吧。」 「我已经和他们这么说过了。」权秀雅比了个「ok」的手势。 「你和他的经纪人通过电话了吗？」金恩澈拿出一瓶水，关上了冰箱门，转头问道。 「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闵宇顺朝她走来，「他说自从你修改了密码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过那些照片与视频了。」 「我修改了密码？」金恩澈皱起眉。 「我觉得你有必要先解释一下，什么密码？」 「……」金恩澈拧开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沉默地把水放在桌子上，拉开凳子，坐下后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我们有一个共享相册，为此专门新註册了一个。」 「共享相册？」闵宇顺嘲讽地重复了一遍，「真新潮。」 「但问题是，我没有修改密码。」金恩澈没有理睬他的挑衅，「从我们的分手的第二天……也就是我生日那天起，那些照片和视频就全部被删掉了……」她抓住水瓶，像是在抓住什么救命的绳索，「我以为是他删掉的。」 「你的意思是……」闵宇顺皱起眉，「这样的话，麻烦更大了。」 「我觉得……」权秀雅突然开口，她把她面前的笔记本屏幕转过来面向他们两个，「你们有必要看一下这个。」 「这是什么？」金恩澈凑近屏幕，那是一封email。 「这是我们公司邮箱一个月前收到的一封邮件，」权秀雅解释道，「我之前为了整理粉丝给你的来信专门翻过这个邮箱，我记得有看到过类似的，就重新翻了下，果然……」 「让恩澈来见我，不然我会放出来更多。」闵宇顺眯着眼睛读出了邮件正文里的话。 「这种邮件几乎每天都会有，所以当时负责的人没有当回事也是可以理解的。」权秀雅继续说道，「他给了一个连结，我点进去看到的就是今天发布视频的那个的twitter首页，一个月前他只发布了你拍天空的ins照片。」 「是他……」金恩澈的声音有点沙哑，「是他删掉了那些照片。」 「可能是因为始终没有回覆，所以他今天才选择发布了这个视频。」权秀雅猜测道。 「他有说怎么见面吗？」闵宇顺问道。 「他在下面留了一个号码。」权秀雅用滑鼠选中那个号码，「他说他姓金。」 闵宇顺迅速拿起了手机，「宇成，是我，闵宇顺。」他盯着那串数字，「我要你查一个号码，我马上就发到你手机上。把你能查到的关于这个号码的所有信息都发给我，越快越好。还有，之前不是说有认识很精通这方面的人吗？问问他能不能查到些别的什么，价钱可以商量。」 「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盗取了我们的帐户，截取了我们的照片，然后删掉了一切？」金恩澈理清了思路。 「我们报警吧，」权秀雅不安地看着她，「这是犯罪！」 「不可以！」金恩澈和闵宇顺异口同声地反驳道。 「你那些该死的照片还有视频里到底有些什么？」闵宇顺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有没有我想的那些？」 第153页 「你把人想得太龌龊了！」金恩澈愤怒地站起来，「那是我们的回忆！」 「我问你，有，还是没有？」闵宇顺不为所动，他就像是紧盯着猎物的猎豹，一动不动。 「……」金恩澈垂下了眼睛。 「有没有？回答我！」闵宇顺几乎称得上是在训斥她。 「……」她依旧没有抬头，「我不记得了。」 「什么？」 「你知道的，我的记性变差了很多。」她侧过头去，视线落在客厅的壁画上，「过去的事情变得很容易忘记，尤其是那些照片全部删掉以后……我只能记得一些模模煳煳的轮廓。」 「你说你不记得你们放了些什么到那个相册里？」闵宇顺显然觉得她的说法很可笑，「我们之间你还需要这样掩饰吗？说清楚，有些什么，我才知道要做什么准备。」 「按照我的印象来说应该没有。」金恩澈用力地咬住下嘴唇，「但是我记不清了。」 「你有和医生谈过这件事吗？」权秀雅担心地问道。 「我没有想到会到这个地步。」她用牙齿撕下嘴唇翘起的死皮，疼痛伴随着血腥味瀰漫在口中，「就连这个视频，我今天也像是第一次看见。在我的记忆里……我只是记得我给他听了我写的歌。」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样一件事背后有着这么美好的记录与那么灿烂的笑容。她的回忆只剩下干枯的白纸黑字，像是谁把这情节用简单一句话匆匆生硬地塞了进去。 「我会去联繫李泰容的。」闵宇顺捂住了额头，「你不是说她已经在好转了吗？」他转向权秀雅。 「医生是这么告诉我。」权秀雅小声地辩解道。 「我想见他。」金恩澈突然道。 「你想见谁？」闵宇顺又开始烦躁地踱步，「那个发视频的人，还是李泰容？」 金恩澈咽下了含在嘴里的「李泰容」三个字。 她当然不能见他，在这个关头见他简直就是在对大众大声唿唤，那个拍下这个视频的人就是他，那个logue就是他。那么他们两个经歷的这一切痛苦就毫无意义，这场分手也毫无意义。 她必须藏好他。 但是在她那黑白的回忆里，连他的面目都已经模煳了起来。她发现如果不去搜他的照片，她甚至再不能在心中勾勒出他的眉眼，耳边也记不起他的声音，连围绕在他周围的那股橘子的香气也已经消散得不留一丝痕迹了。 她好像除了固执地坚持等他这一件事外，什么都没有抓住。 「那个发视频的人。」金恩澈抬起了下巴，「我们总要搞清，他到底要干什么。」 「让你见他是我们最后的选择。」闵宇顺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又拿起手机，「美淑，你认识警察局的人是吧？你还记得上次袭击恩澈进去的那个傢伙吗？帮我打听一下，他现在什么情况……我是有点担心，这确实太过分了……是，当然，如果有需要我肯定会联繫警察的……」 金恩澈看着他挂断电话，才开口问道：「你觉得是他？」 「我觉得可能性很小。」闵宇顺却摇了摇头，「他看上去像个被情感沖昏大脑的蠢货，干不出早早拿到你们的照片却现在才发，甚至还愿意等上一个月的回覆这种事。但保险起见，我还是要确认下。」 「所以我们甚至连个嫌疑犯都没有？」权秀雅丧气地把电脑转回来。 「你查一下他发邮件和视频的时间点，恩澈有没有什么相关的新闻。」闵宇顺思索着，「找找看是什么刺激到了他。」 「除此之外呢？」金恩澈问他，「我该做什么？」 「等待。」闵宇顺看了她一眼，「在有线索之前，不要鲁莽地轻举妄动。从今天起你就待在宿舍，工作室也不要去了，我会让其他成员暂时先住外面的。」 「也许那就是他想要的。」金恩澈惨澹地笑了一声，在她的头顶竖上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她除了闭上眼睛等待它落下外毫无他法。 而这柄剑悬挂的时间远比他们预料得都要长。 最先传来回话的是警察局那边的消息，之前袭击她的私生粉确实在三个月前就以精神疾病为由出狱了，但一出狱就被家人转送到国外，据说现在正在加拿大养病。听上去这疾病并非託词，据说他现在正进行药物治疗，一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昏睡，剩下的时间也没有机会接触网络。 然后是关于那个号码与邮件的消息。闵宇顺花了大价钱只得到了一句这傢伙是个电脑高手的认证。那封邮件最终追查到一个墨西哥的ip，而手机号则属于某个不小心弄丢手机的可怜高三生。没有任何关于他本人的蛛丝马迹。 他没有再发新的照片或是视频，也没有表达新的需求。这个傢伙就这样在人间蒸发了，就连林珍熙动用了父母的人脉也查不到什么。 但他们依旧不敢放松。因为这意味着这个傢伙可能是任何人，她们小区的保安，打扫的阿姨，又或是会在她们上下班路上鼓劲的粉丝。 每个人都有可能，每个人都是危险。 而对于大众们来说，这件事起初简直是一场狂欢。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金恩澈的过往，她与李泰民的纠缠、她的歌、她那些奇怪的小道消息、她和哪几个男艺人打过交道，、她的朋友圈…… 她的一切痕迹都被按上了放大镜，一点点解剖研究。 第154页 然后随着时间的流程，那个始终一言不发，于是热情逐渐散退。 就在连金恩澈自己都以为这件事终于要过去的时候，他发了一张照片。 第八十五章 你有想过，这种方式现在为什么失效了吗？ 「秀雅告诉我说你的记忆出了点小问题。」这次医生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担心，「她说你比以前的状况更严重了。」 「……」金恩澈移开了视线，「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刻，随着时光的流逝过往的记忆渐渐变模煳，我觉得这很正常。」 「介意和我分享一下，你那些变模煳的记忆，是以怎样一种形式储存在你的大脑里的吗？」他的双手浮在空中，像是在托举着一个看不见的球。 「就像是电影和小说。」金恩澈这一次没有抵抗，她有珍贵的记忆需要找回，而他是她唯一能藉助的力量，「清晰的记忆是有画面和声音的，还有味道和温度。但是模煳的回忆，就像小说里的一句话，比如我见了你。」 「那么那张照片是哪种情况呢？」他小心翼翼地追问，「秀雅告诉我你看到那张照片的反应很大。」 「都不是……在看到它之前，那段记忆就像不存在一样。」 金恩澈闭上了眼睛，她还记得自己看到那张照片的场景。 那个时候，权秀雅担忧地拿着手机递给她，说那个傢伙又发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陌生的照片，她在里面灿烂地笑着，靠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个人的脸被截掉了，只能在照片角落里隐约看见一截小腿和搭在她肩膀上露出的两根手指。 她轻轻抚摸那只手，然后一段回忆突然跳了出来。 那是个冬日，地暖开得很足，暖得让她昏昏欲睡。房间里只有加湿器轻微的嗡嗡声，还有香薰那淡淡的橘子酸味，那是有一次他兴致沖沖带给她的礼物，说在日本一闻到这个味道就觉得她肯定会喜欢。 他什么时候去的日本？带给她的时候还说了什么？这些问题像加湿器喷出的白雾一样，很空就消散在空气里。 她那个时候正头痛地解着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李泰容百般无聊地在旁边看着，却帮不上一点忙。 他先是用彩笔和硬卡纸给她做了几张「延世大学fighting！」的应援卡，但画完这一切她还是没有解出来。他于是又拿起桌子上的拍立得摆弄起来，那是她为了准备拍赠送的小卡特意带来的。 「来，看镜头！」他突然举起拍立得。 「等一下，我就要解出来了……」她却没有抬头，正咬着笔桿思索着。 「这个等我走了再看吧，我就要走了……」他却把她搂在怀里，重新又举起拍立得，「来，我们拍张合照吧？」 「我还穿着睡衣呢！」她笑着把手放在他的胸前，想要推开却又没有用力，「你要什么时候走？」 「现在，突然通知说要开个会。」他把脸埋到她的脖子里蹭了蹭。 「痒……」她躲了躲，又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么快？」 「是啊，可你却宁愿看那些无聊的数字……」他哀怨地说着。 「好了好了，不是要拍照吗？」金恩澈伸出手要从他手里接过相机。 他却故意举高了相机，放到她够不到的地方。 「喂！」她佯装生气。 「我真的要走了，」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声音里还含着笑意，「来，看镜头，成相了记得拍给我看。」 …… 「你说不存在的意思是……」医生确认道，「在那之前，你完全没有这段回忆的任何印记吗？」 「是的。」 「直到见到这张照片后才浮现出来？它们是以怎么样的形式浮现出来的？是你之前提的电影还是小说？」 「电影。」她还能感受到他的吻灼热的温度，那种她所遗忘的温度。 「那在那之后，你不看这张照片，这段回忆还会被遗忘吗？」 「不会了。」她必须拿回那些照片，就好像在那个傢伙夺走那些照片的同时，那些记忆也一同被他夺走了。 「那么这种模煳的记忆，有范围吗？」医生又问道，「比如几岁前的记忆你还能记清，还是所有的记忆都变模煳了？」 「小时候的记忆还在……」金恩澈努力回想，「只有出道后……出道后的回忆就变得模煳了。」 「我明白了。」医生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在网上查过，在压力大的时候，人的记忆会变差是一种正常的情况。而现在毫无疑问我的精神压力很大。」金恩澈继续道，「如果我摆脱这种压力，我的记忆会回来吗？」 「在你看来……」医生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你现在的压力源是什么？」 「很多。」金恩澈回答得很笼统，「我不是你的客户中唯一这个职业的吧？你应该清楚我们的压力源有哪些……」 「但是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他摇摇头，「那么以前你是怎么应对这种压力的？」 「……」金恩澈沉默着移开了视线，没有回答。 「或者我换个问题，」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你有想过，这种方式现在为什么失效了吗？」 「它不能用了。」金恩澈低下头，她总是在等待一双手把她拉出深海。就像是一个以喜爱为生的怪物，缠绕在大树上的藤蔓，紧紧依附着吸干了大树的全部营养，然后毫不留情地离开去寻找下一颗大树，一个糟糕的寄生虫。 第155页 但现在，她想要保护那颗枯萎的大树，她不能离开他去索取别人的双手。 「但你说得对……」她重新抬起头看他，「也许这种方式还能起作用，只要压力源消失，我的记忆就会回来，是吗？」 「我不能给你保证，」医生鼓励地看着她，「但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 「恩澈，我觉得我们能有更好的选择。」权秀雅不贊同地看着她，「你再等等，我正在和一位导演沟通，如果成功我可以为你找来一部电影，虽然是女二但戏份很足的电影。」 「我决定了。」金恩澈很坚决。 「尹学烈导演对你的演技很满意，你的起步非常高，」权秀雅还在努力，「如果现在去演电视剧，还是完全的花瓶角色，简直是在自降身份……」 「秀雅姐，」金恩澈打断她，「我不喜欢演戏，也不想进军影视圈，再说宇顺哥对这个决定也没有异议。」 「闵宇顺对你的规划一塌煳涂！」权秀雅激动起来，「他的眼里只有林珍熙，你只是他冲锋陷阵的棋子！你看看他任由你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还在里面加了一把火！他只是想要榨取你的名气去餵养整个团！」 自从那张新照片发布后，大众们的兴趣重新被激发了出来，他们兴致勃勃地研究那张照片上的每一处细节，写在卡纸上的「延世大学加油」，明显不是宿舍装扮的房间，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被截掉的人，虽然什么也看不出，但毫无疑问那是个男人。 他们把那昏暗光线下露出的小腿与手指和金恩澈有过交集的每一个男人做对比，众说纷纷。但万幸，还没有人猜到李泰容，毕竟从表面来看他们两个毫无交情。 或许李泰容的有些粉丝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他们一个字也没有说。 「我知道，」金恩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但现在是我需要这部剧。再说，申河均主演的电视剧，怎么样也称不上自降身份吧？」 这是申河均主演的新剧，讲述的是復仇与探查真相，她在里面扮演的是男主角的初恋，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为他生为他死的可悲角色。 「这是这部剧里唯一的光，一切的源头。」编剧这样和她说，「悲剧的内核就在于最美的东西要在盛开得最灿烂之前毁灭。」 但她选择这部剧并不是因为这个角色的设定多么的完美，而是因为她被爱而且爱着。 这是心理医生给她的灵感，如果她没有办法也不能找到新的一双手，那么起码在虚幻里，她那些压抑的痛苦能有一个宣洩、能有一个人去依靠。 起码在电视剧里，她不再是金恩澈，是一个被深深爱着的女人，一个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爱情的女人。 「但是……」权秀雅想要说什么，又止住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恩澈，请把你的对外事务全权交给我吧。」 「我现在不是已经都交给你了吗？」金恩澈不解地看着她。 「不是的，现在最关键的决定还是宇顺哥来做的。」权秀雅认真地看着她，「我选择这份工作时就发了誓，我会把你打造成一个艺术家，一个传奇。不像宇顺哥那样只看得到眼前的热度，我想要塑造一盏长明灯，而不是转瞬即逝的流星。」 「我没有意见。」金恩澈漫不经心地重新坐在沙发上，又翻开剧本，「但我不认为你做了个好选择。你看，宇顺哥就清晰地看到了我的不稳定，所以宁愿选择投资珍熙。」 「但你的才华独一无二！」权秀雅激动地反驳，「她比不上你，谁都比不上你！」 金恩澈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要把期待寄托在别人身上，」她又低下头去，「尤其是放在我身上，你知道我还在看医生，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好。」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权秀雅朝门口走去，「宇顺哥之前在给你谈卡地亚的代言，说是说因为这次视频泄漏搁置了，我看他是没上心。我会为你拿下它的。」 「秀雅姐，」金恩澈叫住了要开门的她，「我会和宇顺哥说，把事情都交给你。」 「你是说……」她逐渐展露出笑容。 「在他面前表现得不安一些，是没办法才接下来的那种感觉。」她叮嘱道，「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这样在她终于坚持不下去投降的那一天，闵宇顺还能收留她。 第八十六章 你在为了他而向我乞求？ 「你确定你要见他？」权志龙不贊成地问道，「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这样去见他？」 「我能做什么准备？」金恩澈看着桌子上安静躺着的录音笔，「关于他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能再任由他这样下去了，我必须把那些照片拿回来。」 「你一个人去见他？」他严肃起来，「那太危险了。」 「他说地点可以由我来定，但是见面必须是一对一。」金恩澈拿起录音笔，「我不能报警。」 「为什么？报警会比单独见他还糟糕吗？」他依旧试图说服她，「我不认为你是会照不能见人的照片的人。」 「你没必要说得那么含蓄的。」金恩澈笑了一声，「我不能报警，因为一旦报警，他的身份就没办法再瞒下去了，再怎么封锁消息也一定会泄漏出来……」 「这两件事情的重要性能一样吗？」权志龙难以理解，「他在这种时候起码应该像个男子汉一样站出来吧？」 第156页 「这其实和他无关，」金恩澈解释道，「我们分析过，那应该是我的粉丝。你知道的，我的粉丝一向很狂热……」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见面？」他放弃了这个话题。 「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他提高了音量，「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是吗？那你打这个电话给我干什么？就算我叫你不要去，你会听吗？」 「是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去，没有别的办法了。」金恩澈承认道，「我打这个电话……是想要一点你的鼓励。」 「喂！」权志龙被她气笑了，「我是什么工具人吗？」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不要把你说得这么可怜，」他却完全不吃她这套，「不是和昇润还有旻浩聊得不错吗？」 「那不一样，那只是一种社交。」金恩澈垂下眼睛，「我身边所有那些可以被称之为朋友们的人，我都能给予他们些什么。只有前辈你不是……你从我这里得到的只有负担。」 「你这么看自己吗？」他纠正她，「再说朋友也不是你定义的那样。」 「权老师，我今天不想听你上课。」 「那就取消掉下午的见面，然后……」 「我很害怕，」她打断他，「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不能毁掉我们的组合，不能让我的助理失望，也不能……毁掉他的努力。」 「那些不是你的责任。」他的声音温柔下来。 「我必须做好这一切……」她轻轻地抚摸录音笔的边缘，「前辈，你能给我一点勇气吗？你的鼓励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你……」他嘆了口气，然后投降了，「你去见他，就是种成功了。冷静地去见他，弄清楚他的诉求，告诉他你要考虑一下，结束后给我打电话，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金恩澈深深吸了一口气。 「记住，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都不是你的错。」他强调道，「你没有错。」 …… 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是公司的会议室，对此那个傢伙毫无异议，只是强调这必须是一场一对一的见面。 在下午三点半的时候，金恩澈坐进了会议室的椅子上，她看了一眼时间，紧张地捏紧了毛衣的下摆。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到了极限，以至于在门被吱呀推开的时候，她甚至松了一口气。 进来的人和她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是个看上去就比她大一两岁的年轻外国男人，顶着一头金棕色的捲髮，脚步轻快地走进了会议室，拉开她对面的椅子，朝她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 「你好啊，恩澈。」他的韩语带着生硬的外国口音。 「是你……」金恩澈勐地站了起来，她望着他身上那件粉色的t恤，「那一次……在飞机上，是你。」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你就记住我了？」 「等等……」她望着他的头髮，不确定地开口：「在上海那次……给我们指路的，也是你？」 「你认出来了？」他的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这个时候，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病态的一面，「果然是我挑中的人，我们註定要相遇。」 「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跟着我了？」金恩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他们的每一次相遇。 从在飞机上的初见，到停下车为他们指路，在洛杉矶发给了她她的照片，甚至在拉面店里那个坐着的外国男人…… 每一次，她都无意识地记了下来，就像是猎物出于本能地记住了她的猎手。 「我不喜欢』跟着』这个词。」他低头从随身的电脑包里拿出了什么，「我觉得，用我在保护你更好一些。」 「保护我？」金恩澈抬起下巴，「用泄漏我的照片来保护我吗？」 「那是一个警告。」他看了她一眼，「你太不乖了。」 他说着拿起手里的东西在周围扫着什么，那是一个手机大小的东西，朝他的那一面像是显示屏。 「你在干什么？」金恩澈不安地看着他。 「我说过，把房间里的摄像头关掉。」他在会议桌前停了下来，「但是你们好像并没有乖乖听话。」 他说着弯下腰去，把他们事先安好的微型监控拿了下来，「让我看看，还有哪里……」他把手里纽扣状的监控朝她挥了挥，又在四周走了起来。 「……我只是为了保险。」金恩澈感觉自己的声音很干涩。 「说真的，我以为你们会更有创意一点。」他听上去并不生气，悠闲地从窗户前的绿植中拿下另一个摄像头，然后站在了对面的油画前。 「结果还是这些老地方。哦对了，」他朝着油画人物挥了挥手，「我定了一个程序，如果今天六点之前我没能成功回到我的住处发送一封表示安全的邮件，我们亲爱的恩澈的所有视频和照片……就会……嘣！……全部公开。」 他说完这句话，拿下了装在肖像眼睛上的摄像头。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他重新坐回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吧，不要那么紧张。」他朝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我该怎么称唿你？」 「古斯塔夫，」他少年气地挑起了眉，「你可以叫我古斯塔夫。」 第157页 「古斯塔夫，」金恩澈觉得这像是个东欧的名字，又或者是瑞典，但他的长相却像是个美国人，「你说你想见我，现在，你见到我了。」 「是的，我见到你了，」古斯塔夫露出一个笑容，「我一直在看着你。」 「然后呢？」金恩澈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古斯塔夫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盯到她不安地动了动，才终于开口：「你让我很失望。」 「你是说……哪方面的失望？」金恩澈小心地追问道。 「你不应该谈恋爱，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你本可以有更多成就的。」 「我承认……我中间一度松懈了，」金恩澈顺着他说道，「现在我已经分手了。」 「是的，你还没有无可救药，」他耸了耸肩，「所以我还没有放弃你。」 「如果你放弃我……会怎么做？」 他咧开嘴，「你不会想知道的。」 「那么你见我，」金恩澈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这个话题让她觉得不安，「是想让我怎么做？」 「我要你明白，我会看着你。」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不要被动摇，不要走错路，不要去为无关紧要的人停留……」他越说越激动，「你必须要成功，你必须要站在顶点，你是我们挑中的人！」 「古斯塔夫……」金恩澈看着他的眼睛，她想起昨天心理医生的嘱咐，要多喊他的名字，要看着他的眼睛，要让他明白他终于被看到、被重视了。 「如果你再做任何……损害』恩澈』的行为，」他的声音阴森森的，「再有一次，就不是放照片视频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关于他，我知道那么多秘密，比你知道得还要多的秘密。而关于你……」他顿了顿，「你就是个骗局。」 「……」金恩澈下意识地屏住了唿吸。 「你撒了多少谎啊，恩澈……」他看着她，目光里有厌恶也有怜悯，还有轻蔑，「但我是仁慈的，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为了我们的』恩澈』。」 「古斯塔夫……」金恩澈再次喊了一遍他的名字，「我会记住你的。以后，当我每一次出门，每一次与朋友见面，当我……有了新的喜欢的人。」她忍住那股突如其来的酸涩，「我都会想起你。我会明白，有一双眼睛在我背后盯着我，注视着我的一切。」 古斯塔夫没有说话，但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显得有些狰狞的笑容。 「我保证，我再也不会随心所欲……」金恩澈顿了顿，艰难地说下去，「我保证……我会做』恩澈』真正应该做的事情。」她甚至不知道「恩澈」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我会去……做一个完美的人。」 「我会……」他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着，「我会……一直看着你。」 「我明白，我不会忘记这点的。」金恩澈摇着头，捏紧了手心，「所以古斯塔夫，我请求你……不，我乞求你，到此为止吧。」 不要再公开更多的照片，不要说出他的名字。 「你还爱着他？」他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那双阴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我发誓……」金恩澈举起右手，她的手因为寒冷而泛着青紫色，「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联繫他，再也不会想起他，我会……彻底地把他从我的脑子里删除。」 「你在为了他而向我乞求？」他的声音危险起来。 第八十七章 我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认输了。 「你在为了他而向我乞求？」他的声音危险起来。 「古斯塔夫！」金恩澈惊慌地加快了语速，「我也是为了你！如果你把他的名字公布，那么以后我的名字将总是和他的牵扯到一起……你也不想这样，对吧？」 「确实……」古斯塔夫自言自语道，「确实，一个李泰民足够烦人了。」 「把他……从我的人生里删除。」金恩澈说得很缓慢，小心地观察他的表情，「就像你把那些录像……从你的设备里删除一样。」 如果说在见到他之前，她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能拿回这些照片，但见到他之后她就明白这一切绝无可能。 他是个疯子，一个理智的疯子，为了他心目中的「恩澈」能做出任何事情来。她不能也不敢拿他冒险，名声是很脆弱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就能摧毁。 在这一点上，她比谁都明白。 所以哪怕从此把他的人生从她的回忆里删除，哪怕杀死她过去的一部分，她也必须这么做。 「……」他沉默着，表情满满平缓下来。 「古斯塔夫，」金恩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都重新开始，不好吗？」 「……」 「我会努力做一个完美的』恩澈』，」她忍住胸口翻腾而上的噁心感，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而你做守护我的骑士，好吗？」 「我会帮助你的，」他看上去接受了这个说法，「只要你乖乖的，我会帮助你走到最顶峰。」 …… 「他走了？」闵宇顺冲进会议室里，看到趴在桌子上的金恩澈，问道。 「他做了什么？你没事吧？」权秀雅则担忧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 「他走了。」金恩澈缓慢地抬起头，「我们只是聊了聊。」 「你的录音笔呢？」闵宇顺不安地回顾了一圈四周，「跟着他的人说跟丢了，该死的……」 第158页 金恩澈沉默地从口袋里拿出藏着的录音笔，丢给他。 闵宇顺连忙打开，放大音量，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沙沙声，「该死的！」他用力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 「我们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他毕竟是这方面的高手。」权秀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他说了什么？」 「他的愿望和你一样，」金恩澈看向气急败坏的闵宇顺，「他说，要打造一个完美的』恩澈』，要帮助我走到顶峰。」 「他懂什么！他是个疯子！」闵宇顺又踢了一脚椅子，这次这把椅子终于不堪重负，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关于他你还知道了些什么？我们必须把他找出来，我们必须抓住他！」 「他说他叫古斯塔夫，」金恩澈垂下眼睛，「他无意间提到他在洛杉矶生活过，但来韩国最少也有半年了，他好像住在离首尔大学不远的地方。」 「恩澈，你做得很好。」权秀雅握紧了她的手，「我们一定能把他找出来的。」 「他答应我，不会再放其他照片和消息了，这个帐号从今天起停用。」金恩澈抬起头，荒唐地笑了一声，「但他说他不会註销它，作为对我的警示。」 「不要相信他的话，」权秀雅抱住了她，「他是个疯子。」 「你们找他的时候必须非常小心，不要激怒他……」金恩澈顿了顿，站起来，「他说，他知道我的很多秘密，我的一切谎言。」 「他知道些什么？」闵宇顺的声音紧绷起来。 「他甚至知道些我不知道的秘密，」金恩澈看着他，「他说那个私生粉的精神会出问题你也出了力，他还说我不该相信你。」 「我没有想到他会那么脆弱。」闵宇顺毫不心虚，「如果你觉得我们两个人当中他更值得信赖的话……」 「现在他不是我一个人头顶的利剑了，听起来我们两个人都需要小心。」金恩澈打开会议室的门，「我要回去看剧本了，明天就要开始拍摄了。」 会议室里又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但她没有停下脚步，这一切她都漠不关心。 她感到很空荡，就好像灵魂在某一个时刻被人抽走了，只剩下一个单薄的躯壳。 可能这就是古斯塔夫想要的，一个完美的木偶。 金恩澈接到权志龙电话的时候，她正在背台词。 剧本里韩世娜痛苦地大喊：「快走，快走啊！带着我的希望……请替我，去看那场今年的樱花吧。」 故事是倒叙的方式，她的第一次亮相就是死亡。 「怎么样？」他问道。 「我处理好了，」金恩澈放下剧本，「他不会再发了。」 「你声音听上去不像处理好了的样子。」他揭穿道。 「是吗？」金恩澈清了清嗓子，「可能是因为我正在看一个很悲伤的剧本。」 「剧本？」权志龙问道，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你要演新电影了？不是说要准备回归了吗？时间上来得及吗？」 「你听上去像我的经纪人，」金恩澈站起来，「是电视剧，叫《审判》。」 「我被你绕进去了。」他醒悟过来，「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处理好了？」 「失败了啊……」金恩澈走向衣柜，打开柜门，「前辈，你知道很多地方，有什么地方谈话是绝对安全的呢？不会有监听，不会有偷拍，能够放松谈话的地方……你知道这样的地方吗？」 「没有监听和偷拍的地方我知道很多，但是……」他顿了顿，「能够让你放松谈话的地方，我只知道一个。」 「是哪里？」金恩澈挑了一件黑色的宽大外套。 「我家。」 金恩澈拿下外套的手顿了一下，「前辈，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她把外套放回衣柜里，戴上耳机，往储藏柜走去。 「我确实知道那么一两家号称绝对安全的会所，」权志龙嘆了口气，「可是如果我带你去，你真的能放松吗？」 「你说得对。」她挑了一瓶威士忌，又往餐厅走去，「看来不能和前辈一起喝酒了。」 「你真的还好吗？」权志龙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你的那个助理呢？打电话让她过来。」 「我不是小孩子了。」金恩澈擦了擦柜子里的酒杯，刚打开酒瓶，就听见门铃响了起来，「等我一下，好像有人来了。」 她走向可视门铃的屏幕，那里站着一个外卖员打扮的男人。 「是谁？」 「好像是外卖员，我没有点东西啊……」金恩澈从玄关旁拿起口罩。 「你确认下再开门吧？」他担心地叮嘱道。 「没关系，」金恩澈戴好口罩，在确认了那个傢伙是谁后，一切危险都毫无意义了，「放心，我现在有一个保护神了。」她讽刺地说完这句，打开了大门。 「您好，这是您的蛋糕，请签收。」门外站着的看上去确实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卖员。 「蛋糕？」金恩澈接过单子，确认了一下地址，没有一点错误。 「您的蛋糕，祝您节日快乐。」外卖员接过她的签售单，礼貌地将手里的大盒子递给她，还不忘送了一句祝福。 「蛋糕？」权志龙也听到了她的回答，怀疑地问道，「你小心一点，万一是别的什么……」 第159页 「我看到了，确实是个蛋糕。」盒子上方是有一块是透明的，里面明显是个圆形的蛋糕，上面少见地用橘子做成了装饰的花朵。 「有写是谁送的吗？」他听上去还是不放心，「你还是别吃了吧。」 金恩澈看到那橙黄的橘瓣，一个名字突然跳了出来。 她知道这绝无可能，她特意叮嘱了闵宇顺要向他瞒住一切，只要告诉他已经处理好就行了。 他会以为她遇到的就是往常那些为了钱什么都干的傢伙，而她并不缺钱，所以能轻而易举地解决。 可是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如果是他……如果是他，那这一切痛苦都拥有了意义。 「恩澈？」权志龙对她长久的沉默有点不安，他确认道，「恩澈，你没遇到什么吧？」 「没有，没什么。」金恩澈颤抖着打开了系在最上面的丝带，然后是硬纸板，终于整个蛋糕被摆在她的面前。她来不及注意蛋糕壁上精緻的裱花，匆忙拿起放在旁边的卡片。 庆祝我们的第一次相识。挑了你喜欢的橘子味，不能吃，闻闻味道也好。 那张纸片突然就拥有了重量，它就像是一座大山，一幢高楼，压得她拿不住，缓慢地飘落在地面上。 「恩澈？」只有权志龙的声音还在她的耳边响着，「你听上去不对劲。」 「是他……」 金恩澈突然感到怒火从心底熊熊燃烧，伴随着痛苦席捲了她，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带着压抑许久的情绪千百倍地沖刷着她，让她再也无法冷静。 「是他！」她把蛋糕用力砸在地上，柔软的奶油接触地面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无辜的橘瓣摔落在地上，又轻轻弹起，落在她的脚上。 「你今天见的那个人吗？」他的声音紧张了起来，「是他送的蛋糕，还是他的人来了？」 但金恩澈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看着脚下的这一片狼藉，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人生。 她对此无能为力，摔坏的蛋糕永远也无法再復原，重做的永远也不会是原来那个。 「我对他认输了，」金恩澈笑起来，「我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认输了。」 「……」 「我内心知道，我没有认输……」她用力地踩下了那片落在她脚上的橘瓣，它很快就被压碎，橙色的汁水染黄了她白色的袜子，「我没有！」 「是的，你没有。」权志龙轻柔地附和道。 「我勇敢地站出来，保护了我爱的人。我并没有输，输的是他……」她茫然地问着，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下来，「可是……为什么……我觉得那么痛苦呢？」 「……」 「总有一天……」金恩澈发誓道，「总有一天，我会杀死他……我们两个人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第八十八章 时间还很多，不着急。 金恩澈把那个蛋糕的事情告诉了闵宇顺和权秀雅，她觉得那是一场挑衅。 她寄希望于他们能藉此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然而依旧什么都没有，古斯塔夫自从踏出他们公司的大楼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到处都找不到。 但她知道他一定躲在角落，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她却对此毫无办法。 她只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电视剧《审判》上，她的戏份并不算多，人设也很简单，对于她投入的精力来说过于简单了。 她试图让韩世娜占领她的身体，让她的疯狂感染她的疯狂，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单纯得除了爱情一无所有。 在她的压力下，和她演对手戏的、饰演男主少年时期的吕珍九也认真了起来，他们赋予了这段简单的初恋过于浓烈的感情。 而民众们喜欢这种感情，因为他们很快抛弃了对于那位神秘的logue的追寻，开始把她和吕珍九的拍摄花絮剪成以假乱真的爱情视频。 当然，对于她的演技他们嘴硬地表示，她只是遇到了合适的角色。 她适合演这种疯狂而绝望的角色，她适合做为爱不顾一切的人。 在夏意正浓的6月*，一家小公司的男团在美国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成绩。 「防弹少年团…… 」权秀雅咬牙切齿地念着他们的名字。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金恩澈把手里写得密密麻麻的剧本放到一旁，「他们是男团，和我们不是一条赛道上的，对于这种成就，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我对他们本人没有任何意见，」权秀雅嘆了口气，「问题是现在的舆论。」 「舆论又怎么了？」金恩澈甚至都懒得打开手机搜索。 「人们开始讨论……你们的歌太欧美了，太注重美国市场的主流风格。」 「我不觉得这是件坏事，」金恩澈耸了耸肩，「我的风格就是这样。」 「但问题是人们把你们和防弹少年团放在一起做对比。」 「可以理解，我们在美国都还算……有点名声？」金恩澈点点头。 「他们说……」权秀雅深深吸了口气，「防弹少年团才是真正把k-pop推向国际舞台的功臣，而你们……只是一昧地迎合欧美市场，没有一点k-pop的痕迹。」 「我们有韩文歌，」金恩澈费解地皱起眉，「只有《cliche》是全英文的，剩下的英文版都是在韩文版的基础上重录的。」 「如果只是说英文歌倒是好解释，可是他们咬死了说是风格……」权秀雅愤怒地用手里的pad拍着沙发，「说你们的风格不韩国，还说你的唱腔也在向欧美靠拢。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什么韩国不韩国的，你的风格一直是这样！」 第160页 「于是呢？这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吗？」对比之下，金恩澈显得很冷静，「这次的新专辑也主要是针对美国市场的，就像宇顺哥曾经说的那样，只要在美国红了，再不乐意……国内也会把我们捧上王座的。」 「问题就在于这次的新专辑，」权秀雅捂住额头，「社长听说了这些传言，他没有通过用你的《missing u》当主打。」 「上周不是已经通过了吗？」金恩澈终于认真了起来。 《missing u》是她最近新写的歌，与往常不同，这次她用男方视角来写思念逝去的爱人，是一首悲伤的抒情歌。在上一次针对新专辑的会议上，这首歌取得的了压倒性的胜利。 「他私下里召集了几位高管，」权秀雅翻了个白眼，「说服了他们重新考虑。」 「他们就被这种荒唐的理由说服了？」金恩澈难以理解，「宇顺哥怎么说？」 「他说他会努力的，但目前的状况是……」权秀雅艰难地开口，「你最好写一首新歌。」 「他以为我是什么许愿机器吗？」金恩澈冷笑了一声，「说要新歌就可以给他变出来？再说，按照计划后天就应该开始录音了吧？现在连歌都没定，社长准备怎么办？」 「他说先录制《happy birthday》，这首本来也是针对美国市场的试验曲，不会有影响。」权秀雅又打开pad，「至于主打曲，他在和几位有名的作曲家沟通，看看能否约来一首。」 「他是要把我彻底排除在外啊？」金恩澈明白过来。 「最近关于社长的传言很多，」权秀雅的声音轻下来，像是害怕被什么看不见的偷听者听见，「所以他比以前更独断了。他决定的事，无论多小，都一定要做到。」 「秀雅姐，你喜欢《missing u》吗？」金恩澈却问了她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他很美，他是一件艺术品。」权秀雅思索着，「真英的声线唱这首歌的高潮确实完美，但是恩澈……你分给自己的part是不是太少了些？」 「不这样的话社长一开始就不会这么轻易地通过。」金恩澈又拿起剧本，「先看看宇顺哥有没有办法吧，如果他不行……也许我有一个办法。」 「你有办法？」权秀雅期待地看着她。 金恩澈翻页的手顿了一下，又如常地继续翻下去，「但这也许不是个好办法，我还没想好……是不是该用它。」 「是什么办法？」权秀雅追问道，「你说出来，我也许也能想想办法。」 「秀雅姐，你喜欢珍熙吗？」金恩澈却突然问她。 「珍熙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权秀雅愣了一下，「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说的这个办法和她有关系吗？」 「我随便问问，」金恩澈转移了话题，「你和卡地亚的代言谈得怎么样？」 「还在拉回拉锯中，」权秀雅的额头因为皱眉而显现出几道深深的印子。 很奇怪，在她接手金恩澈所有的对外事务后，她反倒显得更加精力充沛与信心满满了，和她第一次见她时畏畏缩缩的样子截然不同，「但我觉得我可以帮你拿到亚洲区的代言人，再给我一点时间。」 「不要太勉强了，」金恩澈看了她一眼，「时间还很多，不着急。」 在这漫长的空白期她拥有了过于充裕的时间，充裕得让她连写歌与钻研演技都无法塞满。 她有的时候会睁着眼睛看着时钟上的秒针一截一截地跳动着，时针缓慢地从十二点爬到一点，然后是两点、三点。 大片的空白包裹着她，连睡眠也无法填满。 最后她只好藉助于酒精，适量的酒精能让她看见半空中漂浮着的粉色云彩，为她虚构一些莫名的快乐与幸福，而过量的酒精能让她陷入昏睡，能替她拿走那些无用的时间。 所以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她甚至丧失了时间的概念，只是麻木地朝门口走去，准备再去储藏室找一瓶烈酒。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对话声。 「你疯了吗？」那是闵宇顺的声音，但与平时和她说话时不同，这个声音包含了更多的情感与真实。 「我没有疯，」另一个是尹晶花的声音，她很少会有这样冷静得近似冷酷的声音，「我神志清醒地告诉你，我要去参加《show me the money》。」 「你说出这句话就已经丧失了理智。」闵宇顺像是在压抑着愤怒。 「rap曾经是我的救赎，是我的支柱。」尹晶花轻轻嘆了口气，「但那个时候我们团相较于出色的rap，更需要出色的舞蹈，所以我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舞蹈上。现在一切都走上正轨了，我终于也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了吧？」 「如果你想要唱rap，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闵宇顺迅速找到了反对的切入口，「我可以邀请美国出名的rapper和你合作，和最顶尖的rapper合作出solo曲不是更好吗？」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你想要韩国的？好，我可以去找韩国的厂牌，1llionaire？aomg？你喜欢哪一个？我去和他们联繫。」 「我说了，我想要参加《show me the money》。」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节目？」闵宇顺骂了一句脏话，「你知道会为了热度把你剪成什么样子吗？你去看看宋旻浩参加的那季，他那个时候的地位远不如现在的你。他们会比那过分千百倍地剪辑你，不断强调你爱豆的出身和女团的身份，rapper们会看不起你，会质疑你在得到这么多后为什么还要抢占他们所剩无几的机会，而主流大众们会因为你的词里任何不恰当的话，甚至只是脏话而批判你！」 第161页 「这样的热度不正是你喜欢的东西吗？」 「这是在白白给送热度，而且你现在的名声很好，完全没有必要……」 「这是有必要的，」尹晶花打断了他，「我们上次回归虽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但也因为韩美日中四国并行的策略，在韩国的人气并不稳固。所以你才总是逼着恩澈写歌的，而且必须是最主流、最安全的歌，不是吗？」 金恩澈听到自己的名字，本来欲转身的脚顿住了。 「所以哪怕关于她视频的新闻满天都是，你明明可以压下去的，或者回应点什么去扑灭，但你没有。」尹晶花的声音激动起来，「你甚至还添了一把火，恨不得让全韩国的人都加入这场毫无底线的窥探，去找到那个所谓的』恩澈的logue』到底是谁。」 第八十九章 你是要和小猫咪打架吗？ 「你甚至还添了一把火，恨不得让全韩国的人都加入这场毫无底线的窥探，去找到那个所谓的』恩澈的logue』到底是谁。」 「这件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了，我如果强行压下去只会反弹得更厉害。」闵宇顺试图解释，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耐心地和她解释，「况且如果压下去，谁知道那个该死的古斯塔夫又会放出点别的什么更危险的东西？」 「放过那个孩子吧，你要把她逼成什么样子？」尹晶花简直是在质问，「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了吗？她是个病人！你消费她消费得还不够吗？」 「我……」第一次，闵宇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想要热度，我给你热度……f-girl的尹晶花参加《show me the money》，你可以和合作，你们应该能想出一百种方法怎么从中榨取关注度。不是说我们的歌不够韩国吗？不要去逼恩澈写她不喜欢的东西，让我来，让我去唱韩国的rap让他们闭嘴。」 「……」 「我不在意那些恶评，那些辱骂，那些可能的恶毒猜测，让人们的视线转移到我身上来，让我成为他们的羔羊。」 金恩澈的手抓住了门把手，这一切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展开。 「你没有真正经歷过那种争议……你不明白那种感觉，」闵宇顺的声音甚至称得上是温柔，「你承受不住的。」 「那么恩澈就能承受住吗？从出道以来，你利用她利用得还不够吗？」 「她就是这样的体质，而且她比你想像得要坚强。」 「没有人是这样的体质！没有人！」尹晶花的声音响得清晰可见，「而且你管那叫坚强？那孩子还能站在那里是因为她没有退路！你们每个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她能做好，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仿佛她展现出一点懦弱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 「我每天看到她，我都在想，我的名气到底是用什么换来的？」尹晶花说到后面有一些哽咽，「……起码，我应该要配得上这名气吧？」 「我们先不谈恩澈的问题，」闵宇顺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你无论如何都要参加这档节目吗？」 「我已经决定了。」 「好，那我问你，我们计划的回归时间和这个节目重合了怎么办？」 「时间……」她轻轻笑了一声，「连去年那样的魔鬼行程我都坚持下来了，大不了不睡觉就是。」 「那就算这两项你都可以解决……你如果第一轮就淘汰了呢？恩澈不擅长写rap的部分，在这方面她完全帮不了你。」 「是啊，恩澈不擅长写rap的部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歌的rap部分是由谁来写的呢？」 听到这个问句，金恩澈无声地笑了笑。 「那diss的环节你能做好吗？你是个ol，你除了输没有第二条路，而我不会再为你遭受的那些打击安慰你。」 「你以为我是什么暖房里的娇花吗？」尹晶花大笑起来，「闵宇顺，那些你看不起的、视为尘土的、卑微骯脏的世界，就是我的童年，我在那个世界里整整生活了16年……我骂过的脏话比你知道得还要多，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知道怎么武装自己，也知道怎么在那样的世界里生活。」 「……」 「而你却担心这个严格审查的节目会把我怎么样吗？」 「我没有担心你。」闵宇顺语气古怪地说道。 「而且参加这个节目对我而言并不是你想像的负担，相反，它能让我松口气，你太小看我了……」尹晶花的语气也变得古怪起来，「你总是把目光看向恩澈，好像除了恩澈，没有任何其他人能帮你实现你那些残酷的计划。」 「……」 「试试看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金恩澈转身回到房间，接下来的对话好像不适合她听下去了，他们两个人也许有她不知道的什么秘密，但她可以确认的是，就算离开她，尹晶花也能过得很好。 她就像是顽强的仙人掌，在任何地方只要有一点点水，就能存活下去。 好像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等她做最后的决定。 那个念头一开始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但等它萦绕着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时，她又意识到它长久地存在于她的内心。最开始是因为那场韩世娜死亡的戏码，她倒在雪地里，闭着眼睛，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那些总是莫名出现在她耳边的窃窃私语消失了，那些不被理解的痛苦消失了，那些难以喘息的被监视感也消失了，她的爱与恨都消失了，只有宁静的空白。 第162页 她感觉自己能一直这样闭着眼睛，最好永远不要醒来。在这最后的时刻她的眼前什么都没有，以为的遗憾与痛苦都毫无意义，都荒唐得可笑。 在这一片空白里，她感到了难以抵抗的诱惑，她不能拒绝这甜蜜的果实。 《missing u》是她留给李泰容的歌，也是她留给组合的歌。在她意识到这个念头之前，她已经下意识地开始想像他听闻这个消息最开始会多么悲痛，但是时间会慢慢治癒一切，只要一两年，他再听到这首歌只会轻轻地嘆一口气。 而她的死讯能让她们组合在发这张专辑时再没有任何阻碍，闵宇顺想要的关注度有了，她们的组合依旧维持着艺术性，而大众这一次会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而宽容起来。至于这张专辑之后，郑仁表已经彻底证明了自己，他终于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风格去塑造属于他的f-girl。 如果珍熙她们依旧想摆脱社长，那她的死亡也许还能最后再起一点作用，让舆论站在她们那边。就算不成功，至少珍熙能转型去当演员，而晶花姐能顺理成章地做她想做的rapper，至于真英姐，她终于能做个纯粹的歌手了。 至于父母，他们一开始一定会很难过，但是民俊能治癒这些伤痛，他比以前懂事了不少。 唯一让她感到抱歉的是权秀雅，她把一腔热枕全部放到了她的身上，她却註定要让她失望。她相信珍熙会和她相处得很好的，她一向喜欢高学歷的聪明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什么才是合适的时间，又该以怎样的方式离开最好。 也许她应该把电视剧演完，但也许到现在就可以了。在剧中死去的演员在现实中也死去了，也许这能给这部电视剧再带来一些收视率。 见到权志龙的时候，她的遗愿清单已经勾到了最后一条。 遗愿清单伴随着李泰民的名字一起浮现，莫名地刺痛了她。她唯独不对李泰民感到抱歉，就像他说的，让她的名字永远纠缠着他的名字，仿佛他们两个在平行时间里还幸福快乐地在一起。而在这个世界里，就按照他信仰的神的理念，让她犯下最后一桩罪去赎罪。 「你在看什么？」权志龙关上车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地下车库的入口空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没什么。」金恩澈扭过头来，也许古斯塔夫潜伏在某个角落，也许不在，但她不在意了，她终于要摆脱他了，「我们走吧。」 「你现在怎么又愿意来我家了？」密码锁的锁芯响亮地转了几圈，他为她打开了大门。 「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对。」金恩澈走进去，「一个绝对安全、能让我放松谈话的地方，好像只有你家了。」 「现在不怕记者乱写了？」他在她身后关上了门，调侃道，「也不怕你的男朋友误会了？」 「他们没有时间乱写了。」金恩澈的声音很轻。 「什么？」 「没什么，我可以进去吗？」金恩澈往里面望了望。 「客厅就在那里，随便坐。我去给你拿点喝的，你想喝什么？」 「水就可以了。」金恩澈往里走，很快就看到造型独特的电视柜，还有挂在墙上的巨大画作，颜色鲜艷得让她感到不适。她拐了个弯，想要坐到另一边明显看上去要朴素得多的餐厅里时，突然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圆熘熘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她，它的身体弓得高高的，身上的毛全部炸了起来，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发出嘶嘶的声音试图吓退她。 「怎么停在这里？」权志龙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是要和小猫咪打架吗？」 那只看上去只有她脚掌大的小猫在听到他的声音的瞬间窜了出去，一熘烟地躲到了他的脚后，告状似地喵喵叫着。 「我们iye这是怎么了？」权志龙蹲下来，安抚地挠了挠小猫的下巴，「难得看到你这么撒娇。」 「我好像吓到它了。」金恩澈歉意地坦白。 「吓到它？」权志龙疑惑地揉了揉小猫毛乎乎的脑袋，「第一次见它这么胆小……」 「可能不喜欢我吧？」金恩澈转身向餐厅走去，传言动物比人类要敏感得多，也许它嗅到了她身上死亡的气息。 「我先带它去房间里……」权志龙把突然变得异常热情黏人的小猫抱在怀里，表情微妙地看了她一眼，「稍等我一下。」 第九十章 他要比他好得多、耀眼得多。 权志龙安抚好iye回到餐厅时，就看见金恩澈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玩花瓶里的小雏菊，她轻柔地摸了摸那些浅绿色的花瓣，露出一个空洞的笑容。 在那一片充满生命力的绿色的映衬下，她的脸苍白得吓人。 「说吧，怎么突然来找我。」他拉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 「你瘦了很多，」她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准备演唱会很辛苦吧？真抱歉，在这种时候还要打扰你。」 「真感动啊，」他轻笑一声，「你都会关心我了。」 「你说得我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儿。」金恩澈并没有因为他的话笑起来。 「难道不是吗？」他双手抱胸，往后一靠，故意做出兴师问罪的样子，「听说你最近和旻浩玩得很好啊？他还送了画给你？怎么有事情的时候倒想起我来了？」 「我的队友要去参加《show me the money》了，我想着也许旻浩哥能给她一点建议。」金恩澈并没有表现出他想像中的慌张，她依旧很平静，平静得让人不安，「至于画……可能是我看那副画太久了，他出于礼貌送给了我。」 第163页 其实宋旻浩和他说得更详细一些，他说他也许说错了什么话，因为他在说到「重要的是如何宣洩这些压力，总要有些事情……在我做它的时候，我是感到快乐的」时，金恩澈的表情恍惚得让他不安。 他说他熟悉那种表情，他也经歷过那样的时刻，他可能也是出于那种感同身受送给了她他的画。 他怀着担心和他说了那些话，希望他能好好开解她，就好像他是她的责任，她的保护者与监护人。 可是他们两个究竟算什么关系，他也有些混淆了。可能是最近要忙的太多，要负担的太多，他没有时间去静下心来思索这些。 「但是回顾我们认识以来……我好像确实很不懂事。」金恩澈低下头。 「又来了，」他深深嘆了口气，「听到你这么真心的道歉，我对你接下来的话感到害怕，」他努力让氛围重新轻松起来，「说吧，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确实需要一点帮助，但不是这种帮助……」她拿起放在地上的包，低头在里面找些什么。 「你怎么突然带了个这么大的包？」权志龙怀疑的目光落在那被撑得变形的lv印花上，「不是一向恨不得什么都不带吗？」 「我今天还要去趟东豆川。」 「怎么突然要去那里？」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有点事情。」金恩澈翻了一会儿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干脆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先是一支深绿色的香水瓶子，他看到了上面爱马仕的标志，但想不起来是哪款，然后是一支红色的唇釉，接着是一本书，有些旧了，明显被时常翻阅过。 「《白夜行》？」他眯起眼睛念出了封面上的书名，「你现在开始看东野圭吾了？不是和我说不喜欢他吗？」 「我依旧不喜欢他，」金恩澈嫌恶地看了一眼那本书，「这是我今天早上出门前收到的，顺手放了进来。」 「收到的？」 「他寄过来的，」她的声音很轻，「就和那蛋糕一样。」 「他寄给你的？」权志龙眯起眼睛，感到一股怒气从心底涌上来。 他是什么意思？觉得他是她的太阳，她的守护者？这个该死的傢伙！ 「这不重要。」金恩澈终于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她把它放在他面前，那是一个硬碟。 「这是什么？」权志龙拿起它，翻过来，右下角印刷着「2t」的小字。 「这是我所有未经发表的歌，还有些没有写完的歌。」金恩澈又一件一件地把拿出来的东西放回去，她的动作很耐心，耐心得令人心烦。 「这是什么意思？」权志龙试图和她开个玩笑，「我可没有时间帮你一首首点评修改。」 「你可以在有空的时候听，」金恩澈还是没有笑，她的眼神很空洞，连他以前看到的求救都找不到，只有一片空白，仿佛她的灵魂早就躲到什么他看不见的地方。他觉得之前她和他的小猫对峙的样子至少还有些生气，「等你开完演唱会之后。」 「你不对劲。」他下了结论，一种令他不安的不对劲。 她刚要说话，突然手机震动了起来，在木头桌子上发出一阵阵烦人的嗡嗡声。 「你先接吧。」权志龙耸耸肩，站起来给她让地方，「我去拿点水果。」 金恩澈见他离开的身影，本来想挂断的手顿了顿，还是按下了接听。 「你现在在哪里？」闵宇顺的声音很着急，「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什么？」 「看来你还不知道，」闵宇顺松了口气，「那我现在告诉你，不要乱来，你要做什么之前先和我说，我起码能安排得不被发现。」 「你到底在说什么？」金恩澈皱起眉。 「你自己上网看吧，」闵宇顺嘆了口气，「先把你的位置发给秀雅，我让她去接你，其他的我们见面再讨论，不要轻举妄动，明白吗？」他又叮嘱她。 但金恩澈已经等不及再听他的唠叨，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她的心脏莫名地快递跳动起来，手心也在出汗，好像提前预见了什么。她颤抖着打开naver，热搜第一条是一个她熟悉的名字。 李泰容校园暴力 一开始她甚至没有理解，这两个词彙怎么会被放在一起，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繫只有她，但整个热搜榜上没有她的名字。 她急躁地点进第一条，里面写了长长的一段，但她仿佛丧失了理解能力，读了一遍，又一遍，却一个字也无法看懂。 她干脆拉到下面的评论，没有一条正面的。 -真噁心，竟然写这种话 -退团吧，这种人竟然还能出道 -sm的男团新希望要破灭了吧kkk，nct完了 -想到我悲惨的校园生活了，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竟然还能在大公司出道接受那么多粉丝的爱 -滚出nct，你毁了我们哥哥的努力 …… 金恩澈勐地站起来，放在她膝盖上的包滑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怎么了？」权志龙拿着一盘草莓进来，疑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 「是他！」金恩澈抬起头，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浓烈的恨意，「一定是他！只有他会有这些东西，他威胁过我……说毁了他很容易……」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要杀了他！」金恩澈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手机，仿佛那是一把杀人的刀，「我要找到他……我要……杀了他！」 第164页 「到底是怎么回事？」权志龙把手里的盘子放到一边。 「前辈，」她冲到他面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请借我一辆你的车，随便什么车，我要去一个地方……我必须现在就去！」 「你冷静一点，」权志龙感到她的手在颤抖，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紧紧地抓着他，抓得他的手腕发痛。 她的眼睛里满是怒火，那双一分钟前还死水一般空洞的眼睛跃起了愤怒的火焰，她整个人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远去的灵魂被拉了回来。 「我不能等，我现在就必须去找他……」金恩澈着急地望着他，「这种新闻必须在第一时间处理好，我比谁都清楚……一旦既定的印象留下，什么都来不及了！」 「车钥匙就在玄关的盘子上，」权志龙听不懂她说的每一句话，但再强留下她解释清楚毫无意义，她的整个注意力都倾注在那个他不知道的「他」身上，他怀疑她是不是知道自己此刻是在和谁说话，「就是我接你的那辆车，你还记得停在哪里吧？」 「前辈，谢谢你！」话音刚落，她已经像一阵风一样朝门口跑去，「下次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然后整个房子由归于死寂。 权志龙在原地站了一两秒，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他觉得这样站在原地的自己很可笑。 就像是参与了一场高潮戏份的配角，对一切一无所知，可有可无。 他的视线落在金恩澈忘记的包上，包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散落在白色的地毯上，他嘆了口气，弯腰把它们一件件地捡起。香水的盖子被摔开了，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橘子的酸涩，是她惯常用的香水味道。 然后是那本书，里面的卡片掉落了出来，上面写着：你不需要月亮。 还有一把小刀，刀鞘上镶嵌着华丽的宝石，像是从某个古董店里买来的，但被保养得很好，打开能看见锋利的刀刃。 接着是一个白色的信封，没有封口，捏上去很厚。 他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它。 那是一封写给父母的遗书。 她在里面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不孝与罪恶，然后清晰地列明了她的每一项遗产该如何分配。她写道——所有那些未经发表的歌都送给权志龙前辈，希望他不要嫌弃，那是她唯一能用来表达自己对他的感谢的东西了。 一切不对劲突然就迎刃而解了。 这本来是一场告别，而她已经明了死志。但在最后的关头，有什么把她拉回了这个对她而言像地狱一样的世界，让她不顾一切地去保护、去拯救。 他开始觉得意兴阑珊，在别人的故事里当配角不是他的风格，他最近可能在她身上投入了过多的、不恰当的注意力。 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羡慕，如果有一个人这样用自己的生命去爱他，愿意为他去对抗那个她已经认输、已经放弃的世界，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没有办法抵抗这样的爱情。 他控制不住地打开手机去搜现在的热搜，第一条是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名字，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李泰容——那个s.m.的新男团成员？ 就是这样一个名字，盖住了他的光芒，让金恩澈甚至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他舔了舔嘴唇，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要比他好得多、耀眼得多。 他可是权志龙。 第九十一章 你以为我是依靠什么而成功的？ 「我要见他。」在闵宇顺接通电话后，金恩澈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现在就要见他。」 「你在哪里？」闵宇顺的声音紧张起来，「我说了让你等秀雅来接你，你没听是不是？」 「我在开往他们宿舍的路上。」金恩澈看了眼后视镜，里道的车离她还有小半个车身，她干脆利落地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超过了前车，「你不是和我说过，我现在的名气足以和你提些蛮不讲理的要求了吗？」 她又踩下油门，冲过了从绿变黄的信号灯，「我要求现在见他，你去安排好。」 「你现在见他有什么好处？」闵宇顺的声音有些崩溃，「他的住处现在肯定围着一堆记者，你还要再往他的新闻里添一把火吗？」 「那是你要考虑的事情。」金恩澈又超过了一辆车，「你来想办法怎么让我不被发现。」 闵宇顺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和她讲道理，「再说就算我可以安排好，你有想过，他真的想见你吗？在出了这种新闻之后？我也是个男人，我懂那种心情，所以……」 「他是不是想见我，」金恩澈打断他，「应该由他亲自来和我说，而不是让我在这里听你的臆想。」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说了，我想要见他。」她望了一眼路口的路标，「我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在那之前，你安排好吧。」 「金恩澈！」闵宇顺怒吼，「你以为我是神吗？你告诉我……」 金恩澈没有理睬他的愤怒，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她再一次踩下了油门。 …… 她那位神通广大的经纪人如她所愿地在她抵达李泰容住的小区时搞定了一切。他们找了一套装扮把她打扮成和爸爸一起回来的儿子，又找人假扮李泰容引起狗仔们的注意，然后带着她趁乱熘了进去。 「就在里面，」带她进去的男人有些拘谨地看了她一眼，朝最里面的房间指了指。 第165页 金恩澈简单地朝他点了一下头，一边摘掉帽子和口罩，一边大步往里走。守在门口一脸担忧的少年看到她的时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用力眨了眨。 她看了他一眼，然后站在房门前，敲了敲门。 「我说了，让我们安静一阵子。」里面是一个烦躁的男声。 「我是金恩澈，」金恩澈又敲了敲门，「宇顺哥说他已经和你们说好了。」 她身边的少年轻轻地抽了口气，但她不在乎了，她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去保证他的名声完美无缺，现在这些代价都变成了可笑的牺牲。 「进来吧。」那个声音有点无奈。 金恩澈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只能看到一个黑影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另一个人站在门口附近看着她。 「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金恩澈看向那个站着的男人，她猜那应该是他的经纪人或者助理。 「这……」房间外的光透过那条门缝落在他的脸上，他看上去有点犹豫。 「你也希望他赶快振作起来，是吧？」金恩澈问他，声音压得很低，「这种程度的话，称不上霸凌吧？公司应该可以好好运作的。」 他惊奇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但终于往门外走去了，「十分钟。」他关上了门。 金恩澈找了找，打开了灯，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她终于能看清坐在角落里的李泰容，他一向美丽得不真实的那张脸蒙上了一层阴影，像是虚幻落到了现实，灰暗而憔悴。 「……」沉默良久，李泰容终于开口了，「这种程度……已经很过分了。」 「你听到了啊。」金恩澈走近一步，在他的床边坐下。 「你现在……知道真相了。」他低着头不看她，「我确实……写下了那样的话。」 「我不是来问这个的。」 「你也觉得我很糟糕吧？」他用手捂住脸，「糟糕、自大而愚蠢。」 「我不这么觉得。」金恩澈再一次否定道。 「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错……」李泰容的声音听上去很痛苦，「你对我很失望吧？我原来是这样的人。」 「这句话……」金恩澈轻笑起来，「我也说过。」 李泰容终于抬起头看她，他的目光茫然得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泰民哥为什么和我分手。」这一次金恩澈移开了目光。 「那不重要。」他的声音很轻，依旧很温柔。 「那很重要，」金恩澈摇了摇头，「因为我和你一样。」 「什么意思？」李泰容不解地看着她。 「你看过我的新闻吧？她说的是真的……不，不全是真的。」她说得很艰难，但她必须说出来，「在她被我的……『朋友』欺负……不，应该说侮辱的时候，我确实就在一旁看着。」 「……」他看着她，仿佛不能理解她说的话。 「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一旁看着……」金恩澈的嗓子很干涩，「看着她的脸被扇肿，看着她痛哭着乞求，而我无动于衷。」 「不要再说下去了。」他闭上眼睛。 「这就是泰民哥无论如何都要和我分手的原因，」金恩澈笑了一声，「我比你要过分得多吧？」 「可是……」他仿佛试图抓住什么，「可是……」 「我的那位『朋友』不能忍受自己身上有一点污点，于是联合我的经纪人颠倒了黑白。」她截断了他的最后一条退路。 「你是说……」他瞪大了眼睛。 「现在，该我说这句话了。」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你对我很失望吧？我原来是这种人。」 「我……」李泰容想说些什么，又低下了头，「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现在不是说资格的事情，」金恩澈看着他，「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还能怎么解决？」李泰容惨澹地笑了，「公司会安排我去和她道歉，但伤害已经造成了，再道歉也……」 「不是这种解决，」金恩澈的打断了他，「你们公司见过那个人了吗？她想要什么？还有那个第三人又是怎么回事？她的代理人吗？」 「你想要……」李泰容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件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金恩澈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比她的还凉，「把它定义成一个无心的玩笑，一个年少时傻气的错误……关键是如何停止大众对于这句话的糟糕联想与臆想。」 「人们不傻，」李泰容抽回了他的手，「你觉得这种说法他们会相信吗？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我已经做好承担它的准备。」 「那如果我用我的名字担保呢？」金恩澈慢慢地、但很坚定地说道，「用我取得的所有成就起誓，你不是那样的人。用我们的恋情去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李泰容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 「我会和我的经纪人说的，要参加什么综艺都可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把我们两个的名字绑在一起，宇顺哥会安排好一切，你们只要配合就好。」 用她名字的光辉去驱逐围绕在他名字周围的阴霾，就像当初李泰民用他的名字拉她出泥潭一样。 她那早就想要抛弃的、属于「金恩澈」的虚假光环如果还能起最后一点作用，她为此吃的苦也不算白费了 第166页 「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不应该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放在一起的。」李泰容依旧在摇头。 「这是最好的办法！」金恩澈再一次抓住他的手，「先把这个新闻压下去，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其他的可以以后再说。我们必须要快！在它还没有扩散开来的时候……」 「恩澈，」李泰容打断了她，「我会去道歉的。我们不能用一个错误去掩盖另一个错误。」 「这不是错误！」金恩澈抓紧了他的手，「如果你放任这个新闻发酵下去，那才是个错误！你就完了……你明白了吗？你的爱豆生涯会完了的！」 「没有那么严重，」李泰容努力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当然人们会不满……」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那有多可怕，」金恩澈低下头，把额头靠在他的手上，「你没有经歷过那种全世界都恨不得你去死的噩梦，那个时候……你会发现，你鼓起的勇气、做好的准备就像是抵挡洪水的石子，转瞬就消失了。」 她明白那种绝望，所以绝不能让他去体验。 「我不能，恩澈，我不能。」他的另一只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温柔地摸了摸。 「就当是为了我，」金恩澈抬起头，乞求地看着他，「拜託了……」 「就是为了你，我也不能。」他轻轻擦去她落在脸庞的泪水，「你还记得吗？我问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说，我从来不会说让你觉得难过的话……」 「那不一样……」金恩澈抓住他想要离开的手。 「但你眼中完美的我只是个假象，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应该去为我曾经伤害过的人道歉。」 「那算什么伤害！接下来网上那些评论会比你写的话要糟糕千万倍！」 「那也是我应该接受的惩罚。」李泰容用力抽回了他的手，「恩澈，请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重新站起来，然后我们的名字会放在一起，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你要怎么站起来？」金恩澈用力地抹掉再一次落下的泪水，「你不明白……」 「靠我的努力，靠我的歌，靠我的舞蹈……」李泰容很认真，「只要我足够努力，只要我不放弃，总有一天人们会重新看到我。」他真诚地望着她，「就像你一样，我想要像你一样。」 「你以为我是依靠什么而成功的？」金恩澈笑了一声，「依靠我那些歌，我那虚无缥缈的才华吗？」 第九十二章 这是个挑衅。 「你以为我是依靠什么而成功的？依靠我那些歌，我那虚无缥缈的才华吗？」 「恩澈，不要为了我贬低你自己。」 「成功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的，依靠命运、依靠巧合，每天有那么多首好歌被埋没，凭什么我的却能够红？」金恩澈舔了舔嘴唇。 「我们能红我的歌只能占很小的部分，我们能有今天依靠的是珍熙一个接一个的综艺，依靠晶花姐的电视剧和电影，依靠真英姐的音乐剧，依靠我的绯闻，依靠我们经纪人的人脉，依靠我们公司在营销上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钱……」 「……」李泰容茫然地看着她。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金恩澈垂下眼睛，「造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商业活动，是一个包装精美的骗局。」 「不是这样的，恩澈。」 「所以，商业就应该抛去所有道德与假象，只看利益。我知道你们公司一贯会怎么处理这种新闻，带着你去道歉，是吧？」金恩澈冷笑了一声，「你觉得这是一种正直，让你勇敢地面对自己的错误？」 「……」李泰容不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你们公司这么做只是觉得你不值得。」她冷酷地继续说下去，「与其花大价钱把这件事情解决好，干脆就把资源放在别人身上，反正有那么多出道的、未出道的孩子们供他们挥霍试验，这个不行换下一个，为什么要费心思去修理呢？」 「不要这么说。」李泰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看着她。 「所以，找到你们的社长，告诉他，你值得。」金恩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会被他眼睛里的情绪所刺痛，「告诉他你会有多出色，出色到值得他花心思为你平息这一切。如果他不相信你可以提我的名字，告诉他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可以配合你的所有后续宣传，可以出合作曲，可以为你们组合写歌……」 「恩澈……」 「在这种时刻你必须要站出去，去和社长争取！不是等待公司安排，机会是等不来的，只有你自己才能救你自己……」她越说越激动。 「恩澈，」他打断了她，「如果我们再晚一点遇见，我能够有很长时间去告诉你……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 「……」金恩澈看着他，突然明白自己说得一切都毫无用处。 「但是我们相遇得太早了，」他的眼睛有一点红，「不过早也有早的好处……至少，你还可以遇到别人。」 「你在说什么……」她感到寒冷席捲了她，她的心被冻得发抖。 「如果按照你说的，把我们的名字捆绑在一起……」李泰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彼此好像都变成了更糟糕的人，那么，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 「如果要让我的名字变成你的负担、你的累赘，那我宁愿我还是你记忆中那个我，」他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而我必须去承担我犯错的惩罚，才能继续做你记忆中的那个的我。」 第167页 「我让你失望了吗？」金恩澈突然感到很绝望。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的。」李泰容摇摇头，「我只是对我自己很失望。」 …… 金恩澈回到宿舍的时候，权秀雅和闵宇顺正在一脸严肃地讨论着什么，他们在她进来的瞬间停下了对话，两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她。 「你们见面的结果是什么？」闵宇顺先开了口。 金恩澈没有睬他，径直走进了厨房，垫脚从头顶的柜子里拿出昨天没有喝完的威士忌，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看来他不愿意。」闵宇顺的语气不可避免地带了一些幸灾乐祸。 「你有他的任何消息吗？」金恩澈回过头，尖锐地问道，酒精像是在她的胃里点燃了一把火，伴随着灼烧的疼痛。 「还是没有，」闵宇顺摇摇头，「你觉得是他干的？不，我不这么认为，他没有必要……」 「不然还能是谁？」金恩澈打断了他，那个小小的火苗越烧越旺，逐渐席捲了她的全身，愤怒的怒火吞噬着他，「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我要见他。」 「你要怎么见他？」闵宇顺皱起眉，「我们没有他的联繫方式，上一次留的号码也早就失效了。」 「秀雅姐，」金恩澈转向另一边的权秀雅，「我让你买的书买好了吗？」 「在这里，」权秀雅连忙把放在笔记本旁的书递给她，「这个版本很老了，我跑了几家书店，只找到这一本……但是封面的摺痕怎么也压不平……」 「没关系，这不重要。」金恩澈接过来，又问道：「你们家的小狗带过来了吗？」 「我把lucky带过来了，」权秀雅担心地望着她，不知道是在担心她还是在担心她的小狗，「你到底想干什么？」 「让他联繫我。」她说着，沿着封面的摺痕狠狠地把手里书的封面撕成两片，封面掉落在桌子上，书名变成了断裂的《白》与《夜行》。 「恩澈……」权秀雅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惊慌，她试图制止她，但闵宇顺拉住了她。 金恩澈用力地撕着那本书，仿佛那不再是一本书，一个死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想要撕裂的人。书页很厚，她用力地把他们扯开，再撕得支离破碎，一页也不放过。 最后她把那些书本的残骸聚拢在一起，堆在封面上，特意露出了书名。 「把你的小狗抱来吧。」她看向权秀雅，「不用担心，只是拍张照而已。」 「去拿吧。」闵宇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嘱咐道。 「lucky一般都很乖的……」权秀雅小心翼翼地抱来了她那只白色的贵宾犬，「如果不受到惊吓的话。」 金恩澈朝她笑了笑，轻柔地摸了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它呜咽着叫了两声，在她手心乖巧地蹭了蹭，「乖孩子……秀雅姐，请把它抱到桌子上来吧。」 「lucky，来……」权秀雅还是有点紧张，但她没有反抗地把怀里的小狗放在了桌子上。 小狗迷茫地站在白色的餐桌上，仰头望着她，眼神天真烂漫。 金恩澈拿起手机，对着它和它身后那堆书本的残骸拍了张照片，然后放大，放在最下面的封面上「白夜行」三个字清晰可见。 她满意地笑了笑，上传了ins，配文是： naughty boy 在她点下发送的瞬间，权秀雅和闵宇顺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拿起了手机。 「你这是……」闵宇顺皱着眉仔细研究那张照片，「这本书有什么含义吗？」 「就在今天早上，」金恩澈的手机瞬间被红色的通知消息淹没了，她没有再看一眼，像是扔垃圾一般把它扔到了一旁，「他寄给了我这本书。」 「他又给你寄东西了？」闵宇顺的表情阴沉下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来得及说，」金恩澈看着桌子上堆积着的废屑，觉得依旧不足够，「把你的火给我。」 「什么？」闵宇顺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像是在预防一场抢劫，那个样子有点可笑，所以金恩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有火，我看见过你抽菸。」她伸出手，「把打火机给我。」 「你要先向我保证你不会烧掉这幢房子。」闵宇顺这样说着，但还是掀开了西装外套，从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只精緻的打火机。 「为他吗？他不值得。」她冷笑了一声，从他手里夺过打火机打开，蓝红色的火苗在她的拇指旁跳动，她能感到火焰的热度，就像她内心的愤怒一样的灼热。她把那堆碎纸扔进桌子中间用来放纸巾的陶瓷盒子里，点燃了它们。 火势很快就旺了起来，火焰在空气中摇曳，像是一场祭祀的舞蹈。 金恩澈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那些书页最终变成了暗灰色的灰烬。此刻那些先前充盈着她的心的饱满情绪也随之化为了灰烬，只剩下她熟悉的空洞感。 「你这张照片……是发给他看的吗？」权秀雅小心地打破了沉默。 「是的，与其让我像没头苍蝇一样地找他，不如让他来联繫我。」她把打火机扔到一旁，又转身回到厨房。 「这是个挑衅。」闵宇顺不贊成地提醒道。 「是的，这是个挑衅。」金恩澈没有反驳，她轻笑了一声，「但现在投鼠忌器的人不再是我了。」 第168页 是他先毁了约，现在还怀抱着珍贵的东西不想被破坏的人变成了他。 她打开冰箱门，如愿在里面看到了一盘辣年糕，旁边还放着玉米碎片。她把它们抱出来，打开上面的罩子，直接用手拿起冰凉的年糕往嘴巴里塞。 冷着的辣年糕味道应该很奇怪，但她尝不出来，好像任何美味在她嘴里都变得很奇怪，那么再找寻就变成了一种浪费。 「恩澈！」权秀雅连忙朝她跑来，「我帮你先热一下。」 「没必要，」金恩澈拿起盘子往旁边躲开，「我很饿，我现在需要食物……先让我填饱肚子吧。」 她需要什么去填满那颗空洞的心，去重新给她力量，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一个该死的人要打败，她不能倒在这里。 「你保证过的！」权秀雅依旧试图抢走那盘年糕，「你说过你会控制好！你说过你不会再这样……」 「我会的，我会的……」金恩澈一边说一边往嘴巴里塞年糕，「仅此一次，我太饿了。」 「你的胃也不能吃这个！」权秀雅终于从她手里夺走了那盘年糕，但那里面已经所剩无几了，她不贊成地看着她，「如果你很饿，我可以给你准备吃的，但这个不行……」 她的话还没说完，金恩澈已经捂着嘴沖向了洗手间。 第九十三章 这个声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金恩澈擦干净脸回到客厅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站在中间的林珍熙。 「珍熙，你怎么回来了？」她朝她笑了笑，「综艺录制还顺利吗？」 「不顺利。」林珍熙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睛有一点红。 「怎么了？」她朝她走近，路过闵宇顺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则也是板着一张扑克脸。 「我今天说错话了，」林珍熙茫然地望着她，「那本来只是个玩笑，但我不喜欢那个玩笑……我应该控制好自己的，我没忍住……发了火……」她像是自己也不认识几个小时前的自己。 「是谁？」金恩澈放轻了声音。 「一个还不出名的新人。」闵宇顺的声音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但那是在直播。」 林珍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脸。 「现在舆论怎么样？」金恩澈抱住了她，她们两个人的体温一样的低，好像谁都没有给另一个人带来点温暖。 「突然间那个默默无闻的新人多出了很多粉丝，」闵宇顺讽刺地说，「迫不及待地为她打抱不平。」 「你只是太累了，你把行程安排得太满了，休息一下吧。」金恩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又看向闵宇顺，「她接下来还有几个综艺？」 「明天、后天……她接下来的日程都是满的。」闵宇顺嘆了口气。 「我会好好道歉的……」林珍惜挣扎着想从她的怀抱里出来。 「都是长期的吗？」金恩澈用了一点力，依旧把她圈在怀里。 「不是，是为了回归的预热。」闵宇顺看向她，「你有什么办法？」 「你已经计划好了吧？」金恩澈并没有如他所愿，「这种事情你会处理不好吗？」 「因为是关于你的玩笑……」闵宇顺盯着她，「所以我想要解释也需要用上你的名义。」 「随便用吧，」她怀里的林珍熙抓紧了她的肩膀，她能感到脖子那里湿漉漉的，她拍了拍她的背，「接下来的综艺能取消的取消吧，不能的加上我，我和她一起上。」 「恩澈……」权秀雅不贊成地喊了她的名字。 「你不是也说我的曝光率太少了吗？」金恩澈朝她轻微地摇了摇头，「就把最近接了推不掉的上完，然后我们就要开始准备新专辑了。」 「可是关于主打歌……」林珍熙的声音闷闷的。 「那是我需要担心的，放心，在你的综艺结束之前我会拿出来一首让所有人都闭嘴的歌。」金恩澈松开她，「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我负责写歌，你负责宣传，只是这次我好像让你独自负担得太久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时机……」林珍熙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我感觉很累，你好像在负担着我看不见的什么，晶花姐很辛苦，真英姐也不知道在苦恼些什么……我们大家好像都很糟糕，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互相倾诉了，我感觉……」 「那只是暂时的，」金恩澈打断她，「等我写完我们的主打歌，等我们回归后，一切就会回到正轨的。」 她隐隐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这个承诺与希望她千百次地说过。在一切开始有裂痕时用成功与兴奋匆忙地黏合，她需要一首歌做黏合剂，一首让一切都迎刃而解的歌。 她在那天晚上写下了这首歌。 她决定把它命名为《winter roses》，歌曲讲述的是哪怕遭遇狂风暴雪，也依旧能够盛开的冬日的玫瑰。她不知道自己满怀爱怜地写下的这朵玫瑰究竟是为谁，好像是为她，是为李泰容，是为她的成员们，还是她始终感到抱歉的粉丝们。 尹晶花非常喜欢这首歌，她在听到的第一遍就有了关于rap部分的灵感。她陪着她熬了一整夜，然后那首歌就像是拥有了刺的玫瑰，彻底地完整与坚强起来。 第二天四个人匆忙录了一份demo，她的老师金贤宇认为没有什么可改的了，德默尔也对这首歌很满意，只是还是找人修改了她的英文歌词。然后闵宇顺又开始了会议的召集。 第169页 这一次，面对这首歌，连社长也再不能说出否认的话来，她们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新专辑的准备。 但这一次专辑好像就像歌名一样，註定要在艰难中诞生。 大众对于林珍熙在直播上的不当言辞依旧耿耿于怀，哪怕她推掉了接下来的好几个综艺，在剩下的里面也安静很多，努力地充当绿叶衬托金恩澈，关于她的糟糕传闻还是越来越多、越来越过分，最后甚至演变成了她从未出道前就是霸道的大小姐性格，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准确地来说，她们四个人的名声都像倒下的大树一般飞快地下滑。 尹晶花因为参加《show me the money》而首当其冲，她作为当红爱豆的身份、她女性的身份、她那过分精緻的外表、她那些昂贵的配饰、还有她那些新闻不断的成员们，每一项都变成了攻击她的理由。 几乎不会放过她的任何一个镜头，偶尔的失误，收起的笑容，和谁多说的一句话，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全都被剪辑成了故事，反转反转再反转。以至于作为producer的禹智皓半是开玩笑半是讽刺地评价：「干脆叫《show me the 尹晶花》好了。」 至于金恩澈，重新回到荧幕前的她简直就像是放在鬣狗前的骨头，人们拿着放大镜寻找她的过错，很快就找到了第一条——她在综艺里假装吃了肉，但实际一口没动。 这就是一个小火星，迅速烧成了熊熊大火。 她的身材瘦得不健康，对于还在塑造中的孩子们来说是个错误的示范；她太有距离感、笑得太少、笑得不够真诚、人也不够真实，她从来不讨论私下里的自己，没有为粉丝服务的精神；她的唱功还不够稳定，以往的live中的失误被剪成了锦集；她的绯闻太多，背着大众偷偷谈了恋爱，又或者连和李泰民分手也是错。 如果把完美的爱豆应该做的事情一条条列下来做成守则，她好像每一项都是不合格。 只有李真英在这场众人的指责盛宴中倖免于难，他们怜悯地称她为f-girl中的工具人，一个只会唱歌，毫无存在感的成员，然后就遗忘了她。 「你在计划着什么？」在结束最后一个综艺后，坐在车里的金恩澈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突然问闵宇顺，「我不相信你对这些传闻无能为力。」 除非另有谋划，他绝不会看着f-girl的名字一点点变成一个过街老鼠，一个谁都可以嘲笑的对象。 「现在还不是时候。」闵宇顺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林珍熙。 「他说服你了？」金恩澈的目光也转向林珍熙，「用什么理由？」她说完又摇了摇头，「算了，那不重要，他的理由总是很道理。重要的是……」她看着迅速憔悴下来的少女，「你能承受这些多久。」 「不会很久的。」林珍熙听上去很坚定，她握紧了拳头，像是想要给自己打气，「很快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没有必要。」金恩澈从权秀雅手里接过墨镜。 「这很有必要！」林珍熙抓住了她的手，「因为做这一切的……是社长。」 金恩澈的手不安地动了动，她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抓住些什么，还是单纯地想要逃离，「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林珍熙和闵宇顺对视了一眼，然后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说我们的歌不代表韩国开始……就是社长的手笔。这是……我们的战争。」 「那是你要的反击吗？」金恩澈渐渐明白过来，「你激怒他的反击？不要告诉我，连你综艺的失误也是计划好的一环？」她觉得这一切都很荒唐，荒唐得让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那不是！」林珍熙连忙否认，「我那个时候压力太大了……但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你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她闭上了眼睛。 「我们还缺少一点关键的证据……」林珍熙的声音有一点心虚，「必须让他以为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他狂妄起来……最快，估计要回归之后了。」 「随便你们想怎么搞，」这些争抢让她感到疲倦，「我说过，最后我会站在你这边。但除此以外，我不想参与。」 车子安静下来，安静得可以听到车外的喧嚣声，他们已经开到公司门口了。 「外面是怎么回事？」金恩澈戴上墨镜，皱着眉看向围在公司门口大声抗议的十几个人。 「那是你们的粉丝。」权秀雅不安地看了眼面无表情坐着的林珍熙，「在抗议公司对最近的负面消息无所作为，没能保护好你们。」 金恩澈讽刺地笑了一声，打开了车门。 那些粉丝们在看到她和林珍熙出现的时候激动地喊起了她们的名字，还混杂着许多听不清的告白。她露出标准的笑容，招了招手，正要转身往公司走去。 突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她记得这个声音，在很久之前，在她看着自己的爱人在自己的谎言下受伤，绝望无助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个喊着「恩澈不要哭」的声音是她唯一的支柱。 这个声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第九十四章 你的solo是从我手里抢来的。 金恩澈停下了步伐，朝她的方向走去。 「恩澈，你要干什么？」权秀雅在后面紧张地叫住她。 她充耳不闻，坚定地朝前走去，粉丝们在看到她的动作后发出了响亮的尖叫声。闵宇顺在她身后低声咒骂了句什么，然后让门口的保安赶紧跟上。 第170页 金恩澈来到那群粉丝面前的时候，他们紧张地安静下来。金恩澈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打量过他们，对她而言他们一直是台下一群模煳的身影，一些遥远的声音。 随着她的停留，那些粉丝们重新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话，表达他们的爱意与不满。金恩澈在这糟糕的交响乐中努力分辨着，终于找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仔细看，她比她印象中的要瘦小得多，也年幼得多。她那张稚气的脸庞因为见到她的欣喜而发着光，像是愿意付出一切的信徒。 「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学校。」金恩澈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 「恩澈！」她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我要保护你！」她仿佛下一刻就要为她冲锋陷阵。 「回去吧，」金恩澈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是……」 「回去吧，回去后你就能看到自己想要的了。」她这样许诺道，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回去好好上课。」 不要把生活的重心全部压在她的身上，她不值得也无法负担。 「恩澈！」 「恩澈，我们爱你！」 …… 她把那些唿喊声甩在身后，重新往公司走去，越走越快。 「恩澈！」林珍熙小跑着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社长，」金恩澈停下脚步，看向她，「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可是……」 「你知道，粉丝对于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温暖的词彙。」她又往门口望去，那些人还没有散去，「但是即使这样的我，也有不想让他毫无意义地痛苦的人。」 那些宝贵的青春，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可笑的东西上。 「这是两件事……」 「你曾经和我说，觉得粉丝是你很珍贵的财富。」金恩澈问她，「你已经忘了你说过的话了吗？」 电梯「叮」得一声开了门，她没有等她的回答，转身走了进去。 「正是因为粉丝是我很宝贵的财富，所以我才要这么做！」林珍熙跟着她进了电梯，试图解释，「为了让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次发生，暂时的痛苦是必经的，如果我们放任他控制我们，这样的剧情会一遍又一遍地重演！」 「你们总是很有理由，我对这些理由已经厌烦了。」金恩澈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一点点上升，「我会和社长说，以我的名义来表示他该做出行动了，现在的负面新闻会影响到我们的回归效果。」 数字停留在16的位置上，门无声地打开了。 「这样总不会影响你们的计划，毕竟，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个可悲的败者了。」她最后看了她一眼，走出了电梯。 「恩澈，你先冷静一下……」林珍熙依旧没有放弃。 金恩澈径直往前走，今天社长的两个秘书都不在，前台静悄悄的，她于是能长驱直入往尽头的办公室走去，林珍熙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但也在这安静的氛围下下意识地闭了嘴。 在靠近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李泰官的声音，他还保持着和女性独处办公室时不会紧闭房门的绅士习惯。 「真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金恩澈停下了脚步。 「社长……」李真英的声音有些犹豫。 「这么说吧……恩澈她……」李泰官沉默了一小会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句，「她的才华就像是悬崖下的风景，你要让她离悬崖足够近，这样她的才华才能展露得更多。而我需要的，是一根绳子，确保她不会掉落下去。你能做那根绳子吗？」 「我？」 「是的，你。你是她的队长，她信任的姐姐，我可靠的真英，由你来做这根绳子再适合不过了。」 「我不知道……」 「你可以的，真英，我相信你。」他的声音充满虚伪的真诚，「记住，才华是最重要的。必要的时候，哪怕将绳子松得长一点，让她坠在半空中也行。只要不让她彻底地掉下去，只要在需要的时候能够拉回来，就行了。」 他洋洋得意地说出这番话，似乎很为自己精妙的比喻而感到骄傲，「我们公司的艺人，可不能因为丑闻而被抵制，这对公司的影响是很坏的。」 「恩澈她不会的。」李真英连忙保证道。 「所以，做好那根绳子。」 门被推开了，林珍熙连忙拉着她躲到了一边的消防通道里。两个人安静地等待着他们最后的寒暄，然后离开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们在闷热的楼梯前站了一会儿，林珍熙突然拉着她往下走去。在下一层的门口，她警惕地朝门外望了望，才重新看回金恩澈。 「你现在明白了吗？他不适合做社长了。」她一脸严肃。 「他说的没错，」金恩澈抬头看向高高的台阶，「我很容易就会掉下去。」 只是她已经有自己的绳子了，把她从悬崖坠落前拉起的绳子。 「不要相信他那糟糕又侮辱人的比喻！」林珍熙愤怒地吸着气，「他只是一个业余的艺术家，一个年轻时发表了几首曲子的失意艺人，一个碰巧遇到我父母的无赖！」 「你看上去比我还激动。」她回过头来，「怎么，你也想做我的绳子吗？」 「金恩澈！」林珍熙惊讶地看着她，好像这句话像利刃从背后袭击了她。 但金恩澈没有如她预料地那样安慰她，她又抬头看向那向上延伸的台阶，她对所有这一切都感到厌烦，但为了她最后那根绳子，她还要再坚持最后几分钟，「你回去吧，我要去找社长了。」 第171页 「你要找他做什么？」林珍熙紧张地问道。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我要他澄清那些负面新闻。」她往上走了几级，又回过头来，「还有，今天的话就当没有听到，谁都不要提。」 但是已经听到的话不能被从脑子里删除。 金恩澈在看着激动的李真英的时候，那段对话重新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这一段要由我来唱。」她盯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 「恩澈，我不是要和你抢part……」李真英诚恳地看着她，「只是这一段难度太大，你的唱功还不够稳定，大众又一直盯着这一点……」 「这段是这首歌最重要的部分，是我写它的原因，它必须由我来唱。」那是她想要告诉李泰容的话，告诉他不要沉溺在那片黑暗中，告诉他她还在等他，给他勇气，让那根拉着她的绳子不要断裂。 在他拒绝了她的一切帮助后，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她知道他会看她的舞台，除此以外她再找不到别的方式再见到他。 「可是恩澈……」李真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这样我的部分就太少了，少得称不上一个主唱。」 「我可以把《missing u》做你的solo曲，我和宇顺哥商量过了，他同意了。」金恩澈很坚决。 「你们商量过了，」李真英荒谬地笑了一声，「那我呢？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你不愿意吗？」金恩澈不为所动。 「恩澈，」林珍熙不安地上前一步，挡到她们两个中间。 「恩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李真英伤心地看着她，一边说一边摇头，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么独断自私……你以前很温柔。」 「我说了，我想要唱这段，我有想要呈现的舞台。」金恩澈往旁边迈了一步，又对上她的眼睛，「真英姐，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会在意自己在歌里part的多少。」 「我也不想这样，可我不得不在意！」李真英痛苦地提高了音量，「你听到他们怎么说了吗？听我们的歌完全想不到李真英，我只是一个工具人！」 「他们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吗？」金恩澈冷笑了一声，「如果他们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那我早就该从窗户那跳下去了！」 「金恩澈！」尹晶花抓住她指着窗台的手，严肃地看着她，「够了。」 金恩澈抽回自己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只在意这一件东西……别的我都无所谓，我要唱这个part。」她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着。 「你都这样说了，」李真英耸耸肩，「我还能说什么？毕竟，在我们的组合里我就是一个废物。谁能违背金恩澈的意见，我们组合的灵魂，我们的恩人？」 「李真英，你也住嘴。」尹晶花皱起眉。 金恩澈轻笑了一声，在这一刻，她突然不想再忍耐那些压抑着的怒火，她只是想把这最后一件事情做完，然后就能永远地安眠了。 可是连这一点怎么会都这么困难？ 「不要说得好像我是个暴君，需要我提醒你，你的solo专辑是怎么来的吗？」她盯着她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撕下了她们用温情掩盖的难堪事实，「你的solo是从我手里抢来的。」 「恩澈，不要再说了。」林珍熙抱住她，试图把她往后拉。 「我只是没有追究，没有在意。」金恩澈看着她在自己的目光下心虚地移开视线，「你合作的歌手都是一开始听说要和我合作才答应下来的，你铺好的渠道一开始都是以我的名义去打通关节的，你抢走了我们规划好的一切，现在却来和我提你没有话语权？」 第九十五章 你疯了吗？ 「你竟然也会看打歌节目？」东永裴在沙发上坐下，惊讶地看了一眼电视。 「正好放到了。」权志龙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水，做出不在意的样子。 屏幕里的前奏一点点变大，混了电音的少女的声音很冷淡，她像是在念一些毫无意义的话一般念着恶毒的诅咒。 「这个开头真的……」东永裴一边听一边摇头，「每次听都觉得很有勇气。」 「也有可能只是年轻无知而已。」权志龙明显地不贊成。 「为什么这么说？」东永裴笑着问他，他的笑容里有种微妙的瞭然。 「每一次唱这首歌都要听一遍最糟糕的恶评，固然现在觉得用这种方式反讽觉得很过瘾……」他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伸了个懒腰，「那么几年后呢？很多年后呢？再唱这首歌的时候不会觉得糟心吗？」 就像是把自己的伤疤纹在了心口，再愚蠢不过了。 「真是新奇的角度。」东永裴挑了挑眉毛。 屏幕里的少女终于开始唱歌，她的声音很坚定，像是能砸穿一切坚冰的利剑。 东永裴摇头晃脑地跟着唱了两句「you are the winter roses……」，然后感嘆道：「真是哪里都能听到这首歌，现在的后辈……先是bts、现在又是这个，真的是后生可畏啊。」 《winter roses》这张专辑在美国取得了空前的成就，足足有三首歌挤进了billboard hot 100的前二十名，主打曲《winter roses》甚至在短短一周内就登上了第三名，登顶或许指日可待。 所有人都在谈论k-pop终于要崛起了，关于她们的恶评与不能代表韩国音乐的质疑像是溪流上融化的冰雪，迅速消失不见。 第172页 「她的唱腔倒是进步不少，变成彻底的欧美人唱法了。」权志龙盯着电视里的红髮少女，在鲜红的发色衬托下，画着夸张烟燻妆的她苍白得像是神话里的吸血鬼，眼神也冷漠极了，这与她那双妩媚的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她拥有了一种致命的魅惑感。 「我本来过来是想问你，你生日那天跑完行程后，要不要办个小小的after party，只请几个熟悉的朋友，简单温馨的那种……」东永裴含笑看着他，「但现在看来，好像给你自由时间更重要。」 「你在说些什么？」权志龙终于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他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我们两个之间还要这样吗？」东永裴摇头往沙发背上靠去，「孝琳本来想让我给你介绍个朋友，现在看来我不应该拒绝啊？」 「你不能因为自己谈恋爱了，就觉得每个人都应该谈恋爱。」权志龙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哦，你现在突然抵抗爱情了？」东永裴夸张地捂住了心口，「真没想到活着还能听到这种话。」 「我说得是你那种恋爱，」权志龙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彻底把自己交付给一个人的恋爱。」 「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想想你以往谈的那些……我甚至都不知道能称之为恋爱的经歷，」东永裴立刻抗议道，「难道不是我的恋爱才是健康的、幸福的吗？」 但权志龙并没有听他说话，他的全部注意力再次被屏幕吸引了，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皱着眉自言自语：「她在干什么……是疯了吗？」 东永裴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屏幕上的少女直视着镜头，右手拿着一把造型夸张的剪刀，左手抓起她那落到胸口的长髮，一刀刀地剪了下来。 那把剪刀看上去很钝，她用力剪了好几下，才把披肩的长髮彻底剪短到肩膀。 她望着镜头，唱出了下一句歌词：「you never withered like this……」。很难形容她的眼神，像是有很多情绪，又像是空荡得一无所有，你只是没有办法从那双眼睛上移开。 「哇，」东永裴感嘆起来，「这是假髮吗？真发的话之后的舞台要怎么办啊……」 「她们这次打歌舞台就这一个，马上又要飞美国了。」权志龙依旧紧紧盯着屏幕，「她还是……」 「你连这个也知道？」东永裴又转过头来，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少女，干脆站起来挡在他和电视之前，「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我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很有潜力的后辈，」权志龙终于把注意力收了回来，「就是需要上点心的后辈。」 「然后上着上着就把你自己上进去了？」东永裴瞭然。 「不能这么说，」权志龙避开了他的目光，舔了舔嘴唇，「只是和她的男朋友比起来，我要好太多了吧？」 「一旦有了这种情绪，你就完蛋了。」东永裴摇着头，「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但是很奇怪，她真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苦恼地重新又坐回沙发上。 孤注一掷的爱情让他觉得负担，他不喜欢这种负担，但同时却又无法抵抗这痛苦中盛开的花朵的美丽。 「你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吧？」东永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阻且长。」 「我可是权志龙！」权志龙在念到自己名字时加重了音调，「g-dragon！」 「她可是金恩澈，」东永裴无视了他那张因为生气而皱起来的脸，「即使你是我的队友兼好友，我也得承认她现在可是正当红。」 「我也正当红！」 「但是年纪上……要知道我俩都要准备入伍了。」东永裴耸耸肩，「她男朋友多大？说起来她男朋友到底是谁？怎么能瞒得那么好？圈外不知道也就算了，圈内也没有人知道……」 「他们分手了。」权志龙硬邦邦地回答道。 「所以你知道是谁？」东永裴好奇地追问。 「那不重要。」 「好吧，」东永裴看着他的表情好心地没有再问下去，他站起来，「那我就不为你安排另外的生日活动了，祝你进展顺利？」 「还是我们一起聚一聚吧，」权志龙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那傢伙最近忙成这样，连我的生日都不一定记得。」 东永裴「啧」了一声，摇着头朝门口走去，「其实你喜欢的类型还是老样子，你就喜欢你搞不定的人。」 …… 「你疯了吗？」 金恩澈接到权志龙的电话时，正坐在镜子前，疲倦地拿着梳子梳着她剪得乱七八糟的短髮。 休息室很安静，她的成员们去录制综艺了，她因为画报的拍摄暂留下来，偌大的休息室只有她一个人。纵使可能还有好几个爱豆团体被迫塞进了同一个拥挤的休息室，电视台也依旧为已经结束演出的她腾出了这间。 她应该感到高兴的，那些痛苦与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但她只是觉得疲倦。 「前辈，你看了我的演出吗？」金恩澈问道，「直播？」 「是的，我看了。」他这次没有否认，「你真的把头髮剪了？」 「剪掉了，我的手艺不太好，待会儿还要去造型师那里修一下。」金恩澈把梳子放到桌子上，试图用髮带把头髮绑在一起，「那把剪刀太糟糕了。」 「为什么设计这种动作？你疯了吗？」 第173页 「我没有疯，」金恩澈摸了摸自己参差不齐的头髮，「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为了他？」 「是的，我想要让他知道，我想要让他看到我的勇气……能够把一切拨开、等待他的勇气。」 「……」 「前辈，你觉得这个舞台怎么样？」金恩澈轻飘飘地问他，「是不是能给人力量，让人重新鼓足勇气呢？」 「你这样说话，是有力量的样子吗？」权志龙反问她。 「你不喜欢那个舞台吗？」金恩澈有点低落。 「你的舞台效果很好，反响应该也会很热烈，」权志龙实事求是地说道，「但我个人不喜欢这样的舞台，我不喜欢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激励别人。」 「伤害自己？」金恩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只是剪头髮而已，我的头髮因为漂了太多次本身就快要断了，在它彻底断裂前能起最后一点用处不是很好吗？」 她虽然是在平淡地说头髮，但让权志龙莫名有种意有所指的感觉，他没头没脑地突然换了话题，「你的包还落在我那里。」 「啊对……」金恩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方便我让助理来拿？」 「喂！我家是储藏室吗？」他听上去有点生气。 「那就暂时放在前辈那里，等我有空了亲自去拿？」金恩澈有点搞不清他是为哪点而生气。 「你是不是对我太放心了？」权志龙嘆了口气，「你就不怕我把它扔了？」 「前辈不是这样的人，但如果你已经扔了的话……」金恩澈想了想，「也没事，就是有一点麻烦而已。」 「也不怕我打开来看？」他继续问道。 「前辈你会打开看吗？」金恩澈的动作顿住了，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想像。 「你从来没想过吗？」权志龙听出了她的诧异，无奈地问道。 「你不会看的，」金恩澈斩钉截铁地否认道，「前辈，你不是这样的人，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打开来了，」听到这个回答，权志龙感到有一股郁气压在心中，他甚至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而生气，「我看了，你的遗书。」他直白地说道。 「……」金恩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她是不是应该感到惊讶、或者是秘密被发现的害怕不安，或者是终于不再独守这个秘密的救赎感？ 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感觉到疲倦像是无底的沼泽，拼命地把她往下拉。 休息室的门重新被敲响了，权秀雅带着她熟悉的造型师走了进来，她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一个电话要等待，其他的都不重要。 「前辈，我要去准备拍摄了。」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吧。」 「金恩澈！」他大声地制止了她挂电话的动作，「我们见面谈谈，针对这件事。」 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前辈，不要连你也这样。」 「我怎么样？我们甚至还没有见面，」权志龙不满地反驳，「不是你说要和我喝酒的吗？利用完就变脸吗？」 「我现在哪有喝酒的时间啊……」金恩澈示意权秀雅稍等，「好吧，我会抽出时间来的。」 第九十六章 这一次我不会听你的了。 「你的意思是让晶花姐白天参加完《show me the money》的比赛，晚上来和我们一起开演唱会吗？」林珍熙难以置信地确认道。 「这是社长的意思。」闵宇顺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可是四分之一决赛！如果她失误了或者休息不够，就算再怎么要热度也不敢作假让她留下来！」林珍熙激动地强调道。 「那正是社长想要的，」闵宇顺看了一眼手里的pad，「接下来几场演唱会的安排可没有时间给她准备半决赛。」 「他在想什么？」林珍熙嘲讽地笑了一声，又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坐着的尹晶花，「晶花姐，你又为什么不说话？还有你们呢？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一向勇于争取自己利益的尹晶花没有说话，往往这个时候会打圆场的李真英没有说话，金恩澈则如她一贯地沉默坐着，整个会议室只能听到林珍熙激动的嗓音。 这是她们组合最近的常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她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的永远是沉甸甸的沉默。 「先这样安排吧，」尹晶花站了起来，「先把手头的做好，剩下的以后再说吧。我要先去练习了。」 「我也要去录音了。」李真英也跟着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林珍熙望着金恩澈，「不应该是这样。」 「可能大家最近都太累了，等我们忙完再说吧。」金恩澈朝她安抚地笑了笑，「你不是下午还有个综艺录制吗？先去吃点东西吧。」 「你和我一起吗？」林珍熙期待地看着她。 金恩澈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还是老毛病。」 等到林珍熙也走出会议室，金恩澈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闵宇顺：「你找到他了吗？」 「没有。」闵宇顺合上手里的pad。 「什么痕迹都没有吗？」金恩澈确认道。 「没有，他很谨慎。」闵宇顺嘆了口气。 古斯塔夫自从那次见面后就彻底消失了，那张ins照片没能让他出现，和权志龙的绯闻没能让他出现，剪掉头髮也没能让他出现，他就仿佛死在了不知名的角落，彻底没有了音讯。但她知道，他还是在黑暗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刻也不曾放松。 第174页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闵宇顺皱着眉拿起来。 「我今天凌晨拍完杂志的时候收到的。」金恩澈厌恶地看着他手里的袋子，「就和之前的书、那束雏菊花、还有红玫瑰一样，都是他送来的。」 她知道古斯塔夫没有消失，因为他依旧在用各种方式给她寄着东西，一次比一次过分。 她在发ins照片的第二天收到了他寄到宿舍的书，一模一样的崭新的《白夜行》。她和权志龙绯闻的新闻出来的下午，她在工作室的桌子上看见了白色的菊花与雏菊包裹成的花束。《winter roses》专辑完成甚至还没开始宣传的晚上，她在公司的大楼下收到了一束饱满的红玫瑰。 现在，她剪掉头髮，而他送来了玫瑰形状的发卡。 「凌晨吗？是谁送来的？」闵宇顺确认道。 「一个咖啡店的外卖员，说是一位女士托他送来的。」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他行动了这么多次！我忍受这些该死的垃圾这么多次！你却连一点踪迹都查不到吗？」 「你也看到了，他每次从不直接出现。」闵宇顺打开包装袋，仔细观察那枚发卡，「这是dior的发卡，但是是老款了，购买记录估计查不出什么。」 发卡上红色的宝石因为他的动作在灯光下闪耀，耀眼得令人心烦，金恩澈干脆从他手里夺过来用力地往地上一砸，「又是什么都查不出吗？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你最近激怒他太多了，最好注意一点。」闵宇顺对她的怒气熟视无睹，他弯腰把被摔落下来的红宝石捡起来，「而且，找人并不是我的长处。这种事情，你应该让你的老同学来才是。」 「你是在指……」金恩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朴承元。」闵宇顺不给她逃避的机会，「非法的行为只有非法的行为才能制裁，而我只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你为什么突然提起他的名字？」金恩澈怀疑地看着他，「你在计划什么？」 「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毕竟，我们现在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而一无所获。」闵宇顺一脸真诚，「当然，在得到你的允许前我不会做什么事，我明白你不想再和他牵扯上关系。」 「我不会找他的，」金恩澈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警告道，「你明白吗？不，要，去，找，他。」 「好的，我明白了。」闵宇顺答应得很快，快得令人不安，「另一件事，无限挑战的节目组联繫我，想邀请你参加今年的歌谣祭。」 「我不想去，」金恩澈拒绝得很快，她当练习生时梦寐以求的舞台现在在她心中，连一丝涟漪也不能掀起，「在《winter roses》之后，我暂时不想写新曲子。」 那是她为自己选定好的最后一首歌。 「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考虑一下，」闵宇顺重新拿起pad，「你除了打歌节目别的综艺一个都没上，这个节目能帮你维持本土的知名度。」 「有她们三个上的综艺就够了。」金恩澈毫不动心，「还有，我说过了吧，这种事情全部交给秀雅姐。」 「我和她提过了，只是正好想到了，和你说一声。」闵宇顺解释道。 「你不是正好想到了，秀雅姐肯定告诉过你我不会参加，你只是想要我参加。」她拿起包，「但是宇顺哥，这一次我不会听你的了。」 …… 金恩澈换好鞋子，一抬头，就看见抱胸看着她的权秀雅。 「恩澈，我们谈谈。」她一脸的严肃。 「好像所有人都想要和我谈谈。」金恩澈看了一眼手錶，「我要来不及了，我们回来再谈好吗？」 「很快，几句话就好了。」权秀雅再一次拦住她。 「好吧，」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你想说什么？」 「你的药应该还有五粒，」权秀雅拿出一个药瓶，「但现在只剩下一粒了。」 「那个啊，」金恩澈恍然，「最近我的睡眠不太好，帮我安排预约医生再开一点吧。」 「我们当初是怎么说的？」权秀雅摇摇头，「我不逼你吃那些药，你积极治疗，控制好安定的量。」 「最近是关键的时刻，你也不想我因为睡眠不足而晕倒在舞台上吧？」金恩澈朝她笑了笑，「而且我说过了，我不觉得我有病，我会去定时看医生是因为那是你们的希望。」 她的世界不是那几粒小药丸和医生几句轻飘飘的话可以拯救的，任何行为任何东西都拯救不了这个已经彻底毁坏的世界，一切都毫无意义，痛苦也最终会归于尘土。 「你是要去见权志龙吗？」她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是的。」 「你们在谈恋爱吗？」 「你怎么也会问这个问题？」金恩澈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你知道我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 「我宁愿你们是在谈恋爱，」权秀雅嘆了口气，「不，还是不要的好，和他这样的人可能反而会更糟。」 「他不是传闻的那种人，」金恩澈并不贊成，「就像你知道我也不是传闻里的那种人。」 「好吧，那么你们是朋友？」权秀雅斟酌着用词，「和他多聊聊吧，如果有话没有办法和我说……至少，总要说给一个人听。」 「那就是我正要去做的，」金恩澈拿起手机，「记得帮我预约医生。」 第175页 她说谎了，她并不准备说些什么，倾诉对她而言毫无意义，只是徒增别人的负担。 「所以，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权志龙也是双手抱胸，严肃地看着她。 「很抱歉让你看到了那封信，」金恩澈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抱枕，「我当初应该把它拿走的。」 「然后找一个风水宝地结束自己的生命？」权志龙冷笑了一声，「你有想过我吗？」 「什么？」金恩澈茫然地抬起头。 「如果我之后才知道，我是你自杀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而我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你有想过我的心情吗？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的心情？」 「前辈，不要这么激动，我不会让你陷入这种境地的。」金恩澈笑了笑，「我会安排好的。」 「我该感谢你的周全吗？」权志龙感到怒气像是被吹胀的气球，鼓得他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已经不那么想了，你也看得出来吧？」金恩澈巧妙地避开了他的问话，「我那个时候有点被情绪沖昏了头，很抱歉。」 「你打消那个念头了？」权志龙怀疑地看着她，「好，我们姑且不说这个，你的新歌是怎么回事？」 「你这个样子……」金恩澈看着他怔愣了一小会儿，突然笑出声来，「真像爸爸在审问女儿。」 「不要莫名其妙地给我提辈分，」他无奈地警告了她一句，「你和你父母谈过吗？」 「谈什么？」金恩澈收起了笑容。 「任何，孩子是可以和父母谈任何的。」 「那我该去找我的父母了。」金恩澈站起来。 「我道歉……」权志龙无奈地叫住她，「你的脾气比以前坏多了。」 「前辈第一天见到的我时候不就知道了？」金恩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第九十七章 星星应该只是星星。 「前辈第一天见到我的时候不就知道了，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的？」 权志龙扶着额头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是啊，在我面前乖巧了这么久，我都快忘了。」 「前辈，我真的没有时间和你闲聊。」金恩澈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我还要回去录音，明天一早就要飞到美国。」 「好吧，我们言归正传。」权志龙站起来，「你的新歌是怎么回事？你发给我听的时候可没有最前面那些……乱来的话。」 「是后来加上的，感觉前奏需要更强烈、更有冲击性一些。」金恩澈认真地回答，「这样是比原来的版本更好吧？金老师也同意我的观点。」 「他也同意你把那些侮辱人的话放在这首歌的开头？」权志龙皱着眉问道。 「你现在的表情和他当时一样，他也不喜欢那些话。」金恩澈耸耸肩，「但我觉得这样更有意义一些。」 「什么意义？每一次放一遍这首歌就被提醒自己曾经被骂得多难听的意义吗？」 「是啊，」出乎他意料的，金恩澈没有否认，反而肯定了他的问句，「每放一遍就提醒大家一遍，我身上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被骂的，提醒听到这首歌的人我可以被骂得多过分……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放弃，我也成功让那些傢伙闭嘴了，不是吗？」 权志龙看着她倔强的表情，轻轻嘆了口气：「你会后悔的。」 等到这些愤怒平息，留下来的却是伤人的话，那时候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曾经也有人和我说过同样的话，说我会后悔的。」金恩澈轻轻碰了碰桌子上鲜红的花瓣，「但我还是那么做了，也并不后悔。」 把她的名字和她失去的名字连在一块，假装她什么也没有失去，假装她并没有糟糕到会被毫不留情地放弃。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权志龙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道，「这首歌part的分配太不平衡了，我作为队长绝不会把我们的part分成这样，前导词也不该完全是只关于你的评论……」 「我本来是想把它作为我的solo的，」金恩澈挑了一支最为高挑的玫瑰，从花瓶中抽了出来，凑近闻了闻，「但显而易见，公司不会同意的，于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不会是这样妥协的人，起码现在不会。」权志龙神情莫测，「所以只给我留下了一个结论，一个我并不想去相信的结论。」 「是什么？」金恩澈好奇地看着他。 「你还是想那么做，是吗？」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如果你死了，这首歌就会彻底变成只属于你自己的歌，因为你的死亡，因为它的歌词……没有人会再唱它。」 金恩澈扯下了一片玫瑰的花瓣，她轻柔地在掌心展开了那片花瓣，「前辈，你真可怕。」 「你才是真可怕，」他摇着头，「你会在活着的人心中留下一道永远无法癒合的伤口。」 「没有什么伤口是无法癒合的。」金恩澈收起手，把花瓣捏在掌心，「我仔细地想过了，他们都能找到合适的替代品，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对李泰容也是吗？」 这个名字像是玫瑰的刺，她扔下了手中的玫瑰，「我会拉着他站起来的。」 「然后再用你的死亡打倒他？」他走近一步，放低了声音。 「那我能怎么办？」金恩澈仰着头望着他，「拉起他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如果他还爱着我，如果他是为了我好……就应该让我得到解脱！」 第176页 「那么我呢？」他又走近一步，近到伸手就可以把她揽入怀中。 金恩澈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前辈……就只是前辈而已。」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雪一样亮的眼睛现在黯淡得快要融化，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黑夜里。 「前辈对我而言……就像是为赶路的人指明方向的北斗星。但是前辈，」她看上去有点悲伤，「我不想做伸手摘下星星的人……星星应该只是星星。」 摘下来，它就变成了照明的灯泡，会变旧会坏掉，她不能连最后的星星都失去。 权志龙沉默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好像有很多情绪。 如果是以前她会很高兴这双高傲的眼睛终于把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但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你什么时候回韩国？」权志龙后退了一步，清了清嗓子。 「估计要到年底了，」金恩澈松了口气，「宣传完就要开始世界巡演，按计划最后一场在首尔。」 「又是巡演？」权志龙皱起眉，「你们巡演得也太频繁了。」 「这次公司新推出的男团反响不好，我们回归专辑的反响又超乎寻常得好。」金恩澈把剪到下巴的短髮拢了拢，「公司其实也搞不清为什么这次能火到这个地步，因为搞不清所以对下一次没有信心，所以着急收回……」 「对你没有信心吗？」权志龙难以理解地摇摇头，「如果你在我们公司……」 「结果也是一样的，」金恩澈打断了他，「你今年也巡演得很频繁。」 「我之前休息了多久……」 「你们的时间还很多……」金恩澈轻轻地说道，像是一声嘆息。 但属于她们的时间比她想像得要更短，而且是以她绝没有想到的方式。 在她们的巡演刚刚开到芝加哥的时候，她们的歌才登顶billboard一周不到的时间，一家不出名的小网站突然爆出了尹晶花在地下停车场和一位男子接吻的照片和视频，镜头把两个人的五官都拍得清清楚楚，让人找不到任何辩解的理由。 而这新闻的男主角则是另一枚炸弹。 金恩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地打量闵宇顺，她看着他那张平平无奇、连清秀也称不上、只能说是普通的脸，不明白究竟是哪一点吸引了尹晶花。 「解释一下。」林珍熙怒气沖沖地看着两个人。 「我很抱歉，」尹晶花低着头，「巡演结束我会正式退出f-girl，当然，如果你们希望我现在退出我也没有意见。」她轻轻嘆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粉丝，想给他们最后一点想念。」 「那我们呢？」林珍熙站起来，「你也毁了我们的梦想，就为了他？」她指着闵宇顺的手在颤抖。 「我继续当你们的经纪人也不再合适了，」对比之下闵宇顺显得过分平静，「暂时先让静林接手我的工作，恩澈你这边还是秀雅，等到找到合适的接替者我会再帮忙交接的。」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林珍惜质问他，「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闵宇顺望着她，「我本来准备安排好一切再……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是我应负的责任。你父母那边，我会去亲自说明的……」 「我不明白，」金恩澈终于开口，她看向尹晶花，「晶花姐，没有必要做到这步，只是谈恋爱而已。」 「不只是谈恋爱而已，我的男朋友是一个长相平庸、毫不起眼的男人，甚至他还是我们的经纪人……」尹晶花歉意地看了一眼闵宇顺，「在这一点上和你的恋爱完全不同，甚至比我的男朋友是哪个爱豆要更让粉丝不能接受，他经纪人的身份也会影响到你们的名声。」 「那你就和他分手，或者改成秘密恋爱。」金恩澈依旧没有放弃，「我们会保密的。」 「其实……」尹晶花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本来是想要巡演结束再和你们说的……」 「说什么？」林珍熙不安地问道。 「我准备退出娱乐圈，和他结婚。」尹晶花笑起来，那是个饱含抱歉、却无法掩饰这背后的幸福的笑容。 「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金恩澈勐地站起来，「胜过于当爱豆、当rapper的生活？」 「是的，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尹晶花没有逃避她的目光，「我已经受够了别人的指指点点，我当过成功的爱豆、作为rapper也在比赛里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没有任何遗憾了。恩澈，你知道我的，这是我想要的幸福，我绝不会让它从我的手中熘走。」 「看来……」李真英嘲讽地笑了一声，「这是我们最后的演唱会了，f-girl要解散了吧。」 「解散」两个字像是一个禁忌，房间顿时里一片死寂。 「晶花，你还是一如以往地只在意自己啊……」李真英像是没有察觉到笼罩在他们身上的沉重氛围，自顾自站了起来，「剩下的在社长在的时候再讨论吧，现在我们该去演唱会彩排了。」 那天的彩排简直是一团糟，她们下榻的酒店门口、演唱会场馆门口挤满了记者和疯狂的粉丝们，闪光灯把黑夜照成了白天，她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粉丝痛苦的质问和饱含着希望与绝望的确认。四个人都戴上了墨镜，面无表情地试图从人群中穿行。 第177页 这些照片立即被发到了网上，四个人的黑料铺天盖地地又捲土重来，金恩澈后来干脆把手机扔给了权秀雅，表示谁的电话都不会听，即使是社长的也一样。而尹晶花顽强地无视了在她的ins下卑微地乞求她否认的粉丝们，干脆利落地确认了恋情，并且表示巡演结束后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明示，预告着f-girl终究只能是一颗从天际滑落的流星，在最辉煌的时刻解散，然后回归黑暗之中。 讽刺的是，在这样的新闻刺激下，她们演唱会的门票被炒上了天价，挂着f-girl告别演唱会的名头，市面上完全是一票难求。 她们不顾外界的纷纷扰扰，依旧按既定的计划排练与演出，只是结束的时候每个人会回到各自的休息室，只有为了dvd拍摄的时候会强行聚在一起，但是空气里只剩尴尬与沉默。 她们演完了美国、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每一场演唱会的谢幕都是泪水和粉丝绝望的哭喊，每一场的安可都像是一场糟糕的噩梦。 但金恩澈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噩梦甚至还可以更糟。 在香港场的前一天晚上，韩国媒体突然报导，林珍熙与闵宇顺分别代表f-girl和公司股东，指控他们的社长李泰官涉嫌职务侵占等一系列罪责，明日正式起诉。 第九十八章 请不要留我一个人。 我们的fg是真的要解散了吗【大哭】 2017.9.23 一个月以前我还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谁能想到一个月之后会变成这样【大哭】【大哭】我怀着最后的期望问一句，真的只有解散一条路了吗？ -我看到标题就心中一痛 -你担是晶花吗？听说她要退圈？ -我担恩澈，但是还是觉得恩澈在团里最开心 -感觉解散已经板上钉钉了，其实后期看节目都能感觉得出来她们氛围间没那么好了 -但是只是一个成员退出的话，剩下的也不至于要解散吧？ -你没有看这两天的新闻吗？这是彻底撕破脸了，林珍熙是要把李泰官送进监狱，李真英公开站李泰官，金恩澈不表态，这怎么继续在一个组合？ -我真的这次才知道他们公司社长的名字，真是绝了……连觉得手里女团不受控制所以特意放黑料的事都干得出来，我们恩澈当初被黑了多久啊 -我已经看开了，仔细想想就算解散剩下三个人也能过得不错。恩澈就不用说了，真英有leo.z给她写歌继续当歌手，珍熙转型综艺，就是对晶花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恋爱脑啊啊啊！你这种性格怎么会是恋爱脑！！那个男人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 -说真的，我没想到第一个退出的会是晶花，要说有人为了爱情而退圈第一反应都会是恩澈吧？ -恩澈算什么恋爱脑，要我说她绝对是最精明的那个，绯闻炒得一把好手【呕吐】最开始和李泰民把国民度刷到手，又变成她那个秘密朋友引得所有人都在扒她的新歌歌词和mv，现在演唱会找了权志龙坐在下面听，她怎么还好意思说朋友这个词？ -无语，反正怎样最后都变成恩澈的错是吗？ -要吵到别的地方吵，我只关心没有人扒男方吗？ -太丑了看到照片就不想探究的程度 -整整大上十岁的老男人啊，晶花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听说很有手段，她们能走到这步经纪人能有一半的功劳 -粉转黑了，当初多不容易啊，好不容易走到这步，为了个男人毁了整个组合，我当初怎么会粉上这种自私的人 -我前几天刚去看了演唱会回来，看到这个帖子感觉胸口被插了一刀……那么好的成绩，那么好的现场，再也不会有了 …… 「你为什么不开灯？」金恩澈插上房卡，整个套房明亮起来，她被默默坐在桌子前地毯上的林珍熙吓了一跳。 「恩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林珍熙茫然地抬起头。 「我有事情要问你。」金恩澈在她对面的床上坐下，「你怎么看上去这么难过？社长的案子证据确凿，几乎没有翻案的机会了，公司马上就要回到你的手上，我以为你应该很开心才对。」 「你也要来讽刺我吗？」林珍熙苦涩地笑了笑，「真英姐不久前刚刚把『忘恩负义』的我臭骂了一顿。」 「可以理解，」金恩澈点点头，「对于她来说社长就像是救世主吧，况且社长确实对她不错。」 「只是对她不错而已。」林珍熙并不认同，但她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你找我要问什么？」 「宇顺哥，和你……」金恩澈认真地看着她，「是什么关系？」 「你不会以为我们是什么糟糕的三角关系吧？」林珍熙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不是这个，」金恩澈说得更直白了一些，「宇顺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公司的股份，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到今天，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林珍熙轻轻地嘆了口气，「宇顺哥，是我们家资助的孩子。」 「资助？」金恩澈有些惊讶，这个答案并不在她的预计中。 「是的，他原来是我哥哥的秘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是总助了。」 「原来是这样……」现在想来，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他总是会留给林珍熙最好最安全的选项。 第178页 也许财富的好处在于它能把它带来的各式好处包装成个人自己的能力与运气。 「那么意外是什么？」 「他和我堂哥的未婚妻相爱了。」林珍熙把手里的手机握得紧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谁也没有发现预兆，等到意识到的时候……他们的婚礼已经迫在眉睫了。」 「你堂哥的婚礼？」金恩澈努力回想她那错综复杂的家族。 「是的，你应该听过我爸爸的故事吧？」林珍熙嘲讽地笑了一声，「他是个只相信血缘的人，在他一开始生意失败接连遭受背叛的时刻，只有我的伯伯倾尽所有帮助了他。因此，这场婚礼绝不能被破坏，这是他的回馈。」 「然后呢？」金恩澈隐隐猜到了结局。 「婚礼如期举行了……」林珍熙平静地叙述着，「我的哥哥不忍心，让他来当我们的经纪人。」 「那位新娘呢？」 「我后来见过她一次，她表现得……很幸福。」她嘲讽地笑了一声，「也是，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晶花姐知道这件事吗？」金恩澈皱起眉。 「我不知道……」林珍熙烦躁地抓了抓头髮，「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应该由我来告诉她，尤其是现在……在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后，在她为了这场爱情孤注一掷堵上自己的前途后，我不敢……也不能再去试探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我不能让她接下来都活在怀疑中，你也看到了……」林珍熙捂住自己的脸，「她现在看上去很幸福。」 「所以你告诉我了，让我和你一起承担这份秘密的愧疚吗？」金恩澈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一早的飞机。」 「你过来就是想问我这个吗？」林珍熙站起来追上她。 「是的，我只是想确认……」金恩澈回过头，「宇顺哥不会是第二个李泰官。」 也不会是她的朴承元。 「恩澈……」林珍熙的眼眶红了，「我很抱歉。」她看上去像是一个等待拥抱的可怜娃娃。 但金恩澈没有上前去拥抱她。 她们在第二天凌晨达到了首尔。为了躲避已经苦等好几天的韩国记者，她们买下了这两天所有直飞首尔的机票，寄希望于藉此能迷惑一些狗仔。但对于这个爆炸性新闻的渴望战胜了一切不便，哪怕她们在一天中最令人困顿的凌晨三点半抵达，依旧有不少人坚守在机场出口， 万幸的是她们四个人分开行动，而尹晶花吸引了大部分火力，金恩澈得以从那可怕的人墙中逃脱出来，跟着权秀雅悄悄熘上了一辆陌生的车辆。 「擦擦吧。」 金恩澈坐在贴着黑色车窗膜的后座，一边把戴得严严实实的帽子和口罩脱下来，一边喘着气，就听到了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一开始，她以为这声音依旧是她的幻觉，但是权秀雅也回过头看向她的身边。 她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和递过来的蓝色手帕。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没有接，反问道。 「你的宿舍、公司还有工作室门口全部都蹲着狗仔。」权志龙神情自若地收回了手，「秀雅联繫我，希望能帮你找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为什么是秀雅姐联繫你？」 「因为我告诉她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权志龙朝权秀雅点点头，「而她找不到更好的人选？」 「我可以住酒店的。」金恩澈看向权秀雅。 「酒店也不安全，」权秀雅敬畏地摇着头，「你最近不在首尔不知道，狗仔们已经疯了……他们至今什么都没有挖出来，正较劲谁能做第一个……」 「那我们要去哪里？」金恩澈终于看向权志龙，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是有一种笃定的平静，他好像还和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就仿佛世界终会把他想要的双手奉上，而他要做的不过是耐心等待。 但是那个世界不包括她。 「我有一处闲置的公寓，那里治安很好。」 那个所谓治安很好的公寓没有任何检查就放他们的车长驱直入，虽然权志龙解释说是因为预先登记过车牌号，但金恩澈还是对此充满疑虑，因此，在下车后她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地下车库。 「怎么了？」权志龙提起她的旅行箱，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转头问道。 金恩澈依旧望着右边的角落，她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这几年爱豆生涯所培养出来的直觉告诉她那里有些什么，起码有一双眼睛。 「我……」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没什么，走吧，我很累了。」 她转回头，小跑着走到权志龙的身边，和他并肩而行。她带着满身的倦意沉默地踏进了电梯，跟着他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这间公寓我很久都没有来了，也没有找人照看……」权志龙歉意地按下指纹，打开了门，「可能会有一点脏，但好处是没什么人知道这里。」 准确地说，那不叫脏。那是一间死气沉沉的公寓，所有的家具都盖上了一层白布，掀起时能看见尘埃在空中飞舞，就像是惊扰了一座长眠的坟墓。 因为不方便请钟点工，他们三个人只好亲自动手把房间稍微收拾得能住人一些，权秀雅在卧室铺上金恩澈惯用的被单床罩，她为了她那可怜的睡眠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而权志龙则擦了擦额头的汗，朝她告别：「我该回去了，早点休息。」 第179页 金恩澈跟着他走到门口，在他把手放到门把手上时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可以在这住一晚吗？」 「什么？」权志龙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她。 「我说，可不可以不走？」金恩澈重复了一遍，避开了他的目光，「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过夜。」 「秀雅也陪着你。」权志龙并没有立刻答应。 「秀雅姐晚上还要去公司，现在很多事情宇顺哥不方便出面，只好靠她……」 「可是……」 「拜託，我可以睡沙发。」金恩澈舔了舔嘴唇，「请不要留我一个人。」 第九十九章 怎么会有人爱着一朵已然枯萎的玫瑰？ 「拜託，请不要留我一个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权志龙靠在门上，眯起眼睛，怀疑地看着她。 「我没有别的意思，」金恩澈低着头，「这个房子太冷清了，我有点害怕。」 「你知道吗？」权志龙弯下腰，凑近看她的脸，她长长的睫毛落下一道低落的阴影，「每次你撒谎的时候，都显得格外真诚无辜，无辜得不像你了。」 「前辈，」金恩澈抬起头，「你以前还会安慰我的。」 「因为那个时候你需要一个人拉你出来，」权志龙重新直起身，「而现在，你在计划着什么？你在停车场看到了什么？狗仔吗？」 「我不确定……」金恩澈放弃了抵抗，「但我想赌一把。」 「赌什么？」 「如果明天什么新闻都没有，说明是他……是那个古斯塔夫。」金恩澈的眼睛重新亮起来，那是仇恨的火焰，「我这次一定要抓住他。」 「那如果新闻出来了呢？」权志龙接着问道，「你有想过后果吗？你有想过李泰容会怎么想吗？」 「我用尽了一切办法刺激他，但他始终不出现。至于泰容哥，」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他也许会很高兴，我开始往前走了……他是那样的人，会为我高兴的人。」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化为一声嘆息。 「那我呢？你有想过我吗？」权志龙面无表情，说不清是生气还是无奈，「你是笃定了我不会对你生气吗？」 「我以为那正是前辈你想要的，」金恩澈抬眼望他，几乎称得上挑衅，「连我也被你征服。」 「征服？」权志龙冷笑了一声，「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不然呢？」不然他怎么会在一开始就看清了她那糟糕、自私自利的本质后，还没有抛弃她，还试图把她拉出泥潭，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怎么会有人爱着一朵已然枯萎的玫瑰？ 「我会留下来，」权志龙绕过她往客厅走去，「但不是为你说的原因。」 他皱着眉看着客厅里明显不舒适的亚麻沙发，这是他成名后购买的第一处房产，在理财顾问的建议下选择了这个容易出租的一室一厅，可惜他是这间公寓主人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泄漏了出去，时常有疯狂的粉丝在这公寓周围徘徊，令租赁也变得麻烦起来。 后来他拥有了更多的房产、更多的财富，就干脆放弃了出租的念头，再也没管过。 这配套的家具也是他当初一道买的，本着经济实用的目的完全没有考虑舒适性。 「我可以睡沙发的。」金恩澈跟着他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还认真地蹦了蹦，「坐起来挺舒服？你去卧室吧，反正我晚上也基本睡不着。」 「你明天还有演唱会彩排吧？」权志龙把她拉起来，「快去休息。」 「彩排是在下午。或者我们可以一起喝酒？」金恩澈继续提议道，「喝到天亮？」 「我这里没有酒，」权志龙严肃地看着她，「现在，去洗漱。」 金恩澈见他坚决的样子，怏怏地去了卧室。 她本来想借喝酒打发一点时间，好度过这漫长的黑夜。她能感到自己的心脏激动地快速跳动着，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预感，古斯塔夫应该已经到了极限，就像她也在这场拉锯战里忍到极限了一样。 他们需要一场战争，有搏斗有流血的战斗，看看到底是谁能站到最后。 她送走了担忧的权秀雅，独自一人躺在了床上。在这片黑暗里只有夜灯黯淡的橘光陪伴着她，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手里握着手机，耳朵里能听到权志龙不舒服的翻身声和沙发弹簧因为老化而发出的嘎吱声。 古斯塔夫是不是也这样睁着眼睛等待天明？也许他正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也许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也许他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也许他的想像正向着龌龊的方向逼近，她希望他能想像得更骯脏下流，下流到让他忍不住想也许金恩澈消失要更好一些，下流到他忍不住来到她的面前，亲手杀了她。 …… 古斯塔夫的行动是在清晨六点开始的，他仿佛不能再多忍受一秒，在他那个早已弃用的twitter帐号上，他疯了一般地发了一大堆金恩澈的照片，全是她的私人照片，有当初共享相册里的，有工作时弃用的照片，也有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偷拍的照片。 金恩澈饥渴地浏览着那些照片，试图辨认出拍摄的时间。但这场她等待已久的回忆之旅并没有如她所愿。看着那些照片，她只能感到一阵陌生，仿佛在看另一个人的故事。 以往那些会浮现的电影一般的情节没有出现，那些被封印的记忆没有被唤醒，她只能模煳地记起这大约是在哪个场合下拍下的照片，但更多的就再也没有了。 第180页 「你还好吗？」权志龙拿着手机，着急地推开了房门。 「前辈，」金恩澈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我赌赢了。」 他大步向她走来，在她坐着的地毯前跪下，放轻了声音，「你哭了？」 「我哭了吗？」金恩澈依旧扬着嘴角，「昨天真的是他！」 「……」 「我让秀雅姐去查监控了，我们还请了私家侦探，这一次他跑不了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权志龙伸手，轻轻抚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他的手很温暖，「你为什么哭？」 「我……」金恩澈慢慢收回了笑容，「多可笑啊，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些照片对我来说是种威胁？」她还是避开了他的问题。 「你一向不喜欢过多地暴露在闪光灯下。」权志龙收回手，「他也许觉得这样能让你感到害怕。」 「他太小看我了。」金恩澈站起来。 「金恩澈！」权志龙试图说些什么，但门铃声打断了他，他嘆了口气，「应该是我订的早餐，来得可真是时候……」 金恩澈朝玄关走去，手机上显示了权秀雅的名字。 「秀雅姐，有什么消息吗？」她一接起电话就急不可耐地问道。 「我们在监控里看到他了，看身形应该是他。」权秀雅的声音很沉重，「恩澈，现在权志龙还和你在一起吗？」 「他在，怎么了？」金恩澈看了一眼可视门铃里的身影，那是个男人，戴着外卖员常用的头盔，防风镜拉下来挡住了大部分脸。 「恩澈，你要小心，」权秀雅郑重地说，「我们看了监控，他还没有离开，还守在你们的楼下面。」 金恩澈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停住了。 「他还在这里？」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谁。 「是的，我派的保镖已经出发了，赶上早高峰正堵在路上，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权秀雅叮嘱她，「在那之前，你们小心。」 「小心什么？他总不可能破门而入吧？」金恩澈看着屏幕上的身影，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她挂断了电话。 「什么破门而入？」权志龙靠在旁边的墙壁上，皱着眉问她。 「是他，」金恩澈捏紧了手里的手机，「他终于来找我了。」 「你想要干什么？」权志龙拦在她与门之间，手握住她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紧张地看着她。 「我等待这一天很久了，」金恩澈侧过头紧紧盯着屏幕上的男人，「我们终于能够面对面了。」 「你起码应该准备好！」权志龙收紧了手，「鬼知道他带了些什么？万一他带了枪……」 「那他也不敢轻易用，」金恩澈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现在有所顾虑的人是他，不是我。」 「你……」权志龙摇着头，「你疯了。」 「前辈，你会帮我吗？」金恩澈转回头乞求地看着他，「如果失去这次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权志龙嘆息着问道。 「我会开门……而你躲在门后，帮我抓住他。」 「这不行。」权志龙打量了一眼屏幕上男人的体型，断然拒绝道。如果堵上了他们两个人的安危，这一半一半的概率显得太不保险了。 屏幕上的男人见长久没有反应，又按了按门铃，悠扬的音乐声此刻变得尖利起来。 「如果你不肯帮我，那你就躲在房间里吧。」金恩澈挣脱他的手，转身朝厨房走去。 「你要干什么？」权志龙跟着她，看着她把厨房的柜子翻来翻去，最后只找到一把剪刀。 「是我的错，」金恩澈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剪刀，眼睛亮得惊人，就好像长久游离的灵魂终于全身心地回到这笨重的身躯，等待最后一场战役，「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个的战争。前辈，应该让你先离开的。」 门铃再一次响起，一同响起的还有金恩澈的手机。她看了一眼屏幕上权秀雅的名字，按下了拒听。对讲机屏幕上的男人对着屏幕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她皱着眉打开自从清晨就不断推送消息的twitter，找到古斯塔夫的主页。就在一分钟不到的时候，他刚刚新发了一条推文。 如果你还想帮他，知道该怎么做吧？我只等你五分钟。 「前辈，请不要拦着我。」金恩澈收起手机，朝门口走去。 「你冷静一点！」权志龙先她一步守在门口。 「没有时间了，」金恩澈在门口站定，右手拿着剪刀藏在身后，「我们都受够了。」 第一百章 我很好奇，他会怎么做。 「没有时间了，我们都受够了。」 「你想要怎么做？」权志龙看着她，觉得投降的自己已经丧失了理智。 她真的值得他冒这场险吗？还是他只是对这电影一般的情节心生期待，想要给自己枯燥的生活寻找一点乐趣？ 他是不是应该理清自己为之押注的东西再行动，可是正如她所说，没有时间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平復心跳，金恩澈就已经拉开了门。 「你要见我，」她的声音令人可畏地不带一丝颤抖，「起码应该有把头盔拿下来的诚意吧？」 「是我失礼了。」 这是权志龙第一次听到这位古斯塔夫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年轻，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让他萌生起不好的预感。 第181页 「把那东西扔在门外，不要带进来，弄脏了我的公寓。」金恩澈冰冷冷地命令道。 「遵命。」古斯塔夫轻佻地回答道。 他的韩文对于他外国人的身份来说有些过于标准了，权志龙握紧了手里的不知道过期多少年的曲奇礼盒，看着金恩澈往后退了几步，让开了进来的路，然后像他们先前说好的那样举起了盒子，用力朝走进来的男人脑袋砸去。 古斯塔夫在这突如其来的重击下晃了晃，金恩澈迅速关上门，把手里的剪刀横在他的脖颈前，而权志龙则扔开曲奇盒，用他们从储藏柜深处翻出来的跳绳捆住他的手脚，打了一个紧紧的死结。 不知道是被打得晕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古斯塔夫象徵地挣扎了几下，就仍由他们把他捆起来扔到地毯上。 这一切顺利得令人不安。 「你想要对我说什么？」金恩澈依旧拿着剪刀顶着他的喉咙，「现在可以说了。」 「咳咳……」古斯塔夫一边笑一边咳嗽，「干得不错。」 「你为什么那么做？」金恩澈继续逼问道，这些问题好像已经在她的嘴边徘徊许久，如今终于到了奔腾而出的时刻，「我们不是达成了一致了吗？你为什么还要毁了他？」 「那不是我做的。说实话，我也对那个爆料人不太满意，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他应该晚一点……」 「你在开什么玩笑！」金恩澈把剪刀又往里顶了顶，刀刃几乎要划破他的喉咙。 「看样子，你的恋人……比你想像得招人厌呢……」古斯塔夫艰难地说着，「哇，要我给你……列举有多少人参与了……这场狂欢吗？」 「你好像没有搞清楚，」金恩澈稍微松开了一点手，看着他用力地唿吸着，「现在是谁投鼠忌器。」 「那你杀了我啊？」古斯塔夫大笑起来，「用力一点，直接划破我的喉咙，让我们一起去下地狱，来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金恩澈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与古斯塔夫眼里的疯狂如出一辙，权志龙不安地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不敢。」古斯塔夫得意地笑了起来，「因为你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而我确实有你要的希望。」 「那是什么意思？」第一次，金恩澈的声音颤抖起来。 「我有能够为李泰容翻案的证据。」古斯塔夫占据了上风，「我说了，我也对那个爆料者有点心烦，就去翻了翻他的手机和电脑……这实在没什么挑战性，不过为这枯燥的劳动我得到了一些奖赏。」 「什么奖赏？」 「为了毁掉一个人，人能说出多少谎言啊？」古斯塔夫像是个哲学家般感嘆着，「如果我把这些谎言与金钱的走向汇总起来，虽说不能彻底证明他的无辜，毕竟，他也说不上无辜，不是吗？」 「注意你的言辞！」金恩澈恶狠狠地警告他。 「但是……咳咳……」古斯塔夫继续说着，「至少能转变大众对他的印象。」 「把它发出来！」金恩澈命令道。 「我们现在又回到起点了……你有你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也有我想要的。」 他是对的，她又像第一次见他一样，除了投降没有第二个选择。死亡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不是威慑，是甜蜜的归宿。 「到底是为什么？」金恩澈松开了手，把剪刀扔在一旁，「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也不想这样……」古斯塔夫死死地盯着她，「我也不想把希望寄托在你这个虚伪骯脏的灵魂上，可是是她选择了你……她选择相信你的假象，她选择你作为她的寄託……」 「她是谁？」权志龙终于开口。 但古斯塔夫没有回答，他就仿佛他不存在一般牢牢地盯着金恩澈，「放开我。」 「你先把那些证据给我。」金恩澈放下手，重新又拿起了剪刀。 「不要把我当傻子，」古斯塔夫重新又裂开嘴，「等到我安全后，我会把那些发给你。」 「你想要我做什么？」 「继续solo，继续出歌，把你脑海里响起的音乐写下来，不分昼夜地写歌、出歌，直到你唱不动为止。」古斯塔夫与其说是在看着她，不如说是在通过她看着谁，「小心经营你的名声，小心你那些可笑的花边新闻，我会看着你。」 「那要看你给我的证据是不是足够。」金恩澈对他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视若无睹。 他给的证据的确足够。在金恩澈放走他半个小时不到，她就收到了他发来的压缩包，里面详细列明了爆料者各式煽动诱导甚至是威胁虚构的聊天记录，还有相关的资金往来。她大约看了一点，就全部转给了闵宇顺。 因此，在接到闵宇顺的电话时，她没有等他开口就先问道：「你看到我的邮件了吗？」 「我看到了，那个之后再说……」 「没有之后！」金恩澈打断了他，「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把它们扩散开来，在我们演唱会开始之前，我要看到新闻的头条就是这个。」 「恩澈，」闵宇顺提醒她，「我已经不是你的经纪人了。」 「那就最后再为我做一件事情，」金恩澈并没有放弃，「你欠我的，这件事情只有你做得好，我只能相信你。」 「我会为你安排好它，但不是因为我欠你，」闵宇顺冷静地反驳她，「是因为晶花希望你能藉此得到解脱。」 第182页 「那就去做啊！」金恩澈沖他喊道，「随便什么理由！现在去做！我一分钟也等待不了了……」 「在那之前，金恩澈！」闵宇顺也提高了音量，「先听我说！」 「……」金恩澈喘着气，没有说话。 「我们找到他的身份了。」 她一开始没有理解他指的是谁，只是下意识地轻飘飘地问道：「然后呢？」 「我们都被骗了，他不叫古斯塔夫。」闵宇顺简短地解释着，「他叫麦可，原来是加州理工计算机系的学生。」 「……」金恩澈茫然地坐下来，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些什么。 「他的女朋友才叫古斯塔夫，米歇尔·古斯塔夫，她在南加大作曲系。」 「……」 「她本来是你的粉丝。不幸的是，她在一年前因为癌症病逝，非常突然，从确诊到死亡不到一个月。我想，这也是他发疯的原因之一。」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仅仅因为她是我的粉丝吗？」金恩澈感到荒谬。 「她死去的那天，和你写出《moon》是同一天。珍熙曾经在好几个综艺上讲过你写出《moon》的故事，说你听到了来自上帝的声音。他可能看到并且产生了一些荒唐的联想。」 「什么联想？」 「他觉得那不是来自上帝的声音，而是来自他女朋友的声音。他显然认为……他女朋友的灵魂以某种方式寄托在你的歌曲里。」 「你在说什么？」她脑海里那些杂乱的线索一点点拼凑了起来，可是这一切太荒谬太可笑，可笑到她难以接受。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闵宇顺冷静地继续道，「但找到他的身份对我们很有利。现在，恩澈，我再和你确认一遍，你还是不想报警吗？」 金恩澈闭上了眼睛，没有什么比报警结束这荒谬的一切更好了，她已经拿到了她最后想要的东西。可是正如他所说，他们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他的名字终于要擦去表面的污浊，那么也许和一个死人的名字联繫在一起并不合适。 「不要报警。」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我明白了。」闵宇顺听上去并不惊讶，「那么我会以我的方式去结束这场闹剧。」 …… 金恩澈挂断电话，就看见对面坐着的权志龙不贊成地看着她。 「前辈，你还在？」她有些惊讶。 权志龙被她气笑了，「我答应秀雅会陪你到她过来接你。」 「她应该快来了。」金恩澈站起来，看了眼时间，「我该去演唱会排练了。」 「你为什么不报警？」权志龙追问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是个彻头彻底的疯子，放在外面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前辈，明天是我们的最后一场演唱会，你有时间来听吗？」金恩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可以给您最前排的票。」 「你知道你刚刚答应他什么了吗？」权志龙凑起眉心，「你确定你要邀请我去听你的演唱会？新闻会铺天盖地的。」 「那又怎么样？」金恩澈反问道，「我是答应他了，但我也可以毁约。现在，他手里已经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 「但你还是不肯报警？」权志龙费解地问道。 「我很好奇，他会怎么做。」 她要把这个选择交给命运，让命运来决定她的命运。 第一百零一章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们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在一个凉爽的秋日，夜晚的风温柔地吹过了金恩澈浅粉色的短髮，她伸手把它们撩到耳后，对着舞台唱出了《missing u》的歌词。身后的大屏幕上是一株发光的大树，闪烁着的叶子飘落下来，变成她们曾经的照片。 第一张是恩澈的照片，是她们刚出道前在济州岛的大海前拍下的照片，她正对着镜头羞涩地微笑。 「i’m missing you, missing you, but time will cure……」 这是一首适合告别的歌。金恩澈看着台下坐满了人的场馆，闪烁着的白色光芒像是陆地的灯火，而她独自一人在大海深处航行。 这一次，她的耳边很宁静，那些总是围绕在她耳边的窃窃私语消散了，粉丝们的跟唱声很遥远，耳返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悲切地响着。 下一张照片是林珍熙在波士顿大雪前拍的，她带着可爱的猫咪帽子，笑眼弯弯。林珍熙也跟着走到台前，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冰。 接着是李真英的照片，在大坂的桥上，她开心地对着镜头比了个「耶」。李真英拿着话筒走了上来，她的声音充满力量，让人想到非洲的草原。 最后是尹晶花的照片，那是她们在东豆川拍摄团综时她临时用拍立得拍下的照片。其实那个时候就预告了一切，她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按照别人的框架做事，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尹晶花也走了上来，她们四个人手牵着手，一边合唱这最后一首歌一边朝舞台的边缘走去。金恩澈摘掉了耳返，台下粉丝们的啜泣声此起彼伏，还有带着哭腔的合唱声。 「很抱歉……」尹晶花拿着话筒，走到了中间，「在这样美好的时刻，我要说这样悲伤的话。」 「不要说！」台下的粉丝大喊道。 「今天之后，我会正式退出娱乐圈。」尹晶花深吸了一口气，「真的很抱歉。」 「明天我们会开发布会说明这件事……」李真英也走了出来，「f-girl只能陪伴大家到这里了，非常感谢大家从出道以来……」她说到后面有一点哽咽，「一直跟随着我们支持着我们。接下来，我们会以自己选择的方式继续活动，我贪心地请求大家能够…… 依旧守在我们身边。」 第183页 「就当成……」林珍熙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我们只是用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大家，用另一种方式依旧会给大家带来快乐与力量。」 「我会想念你们的。」金恩澈长久地凝视着台下的粉丝，仿佛这是她生命里的最后一次，「就像是我们的歌里唱的，思念着这个时候的我们一开始也许会很痛苦……但是时间会治癒伤口，花朵会重新盛开，世界也会……再次明亮起来。」 「谢谢大家……」 四个人一齐弯下腰，在粉丝们撕心裂肺的「不要」声中，久久没有起身。 …… 「你怎么还没有走？」权志龙找到金恩澈的时候，她正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发呆。 金恩澈反应了几秒，才迟缓地转过头来，「前辈，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邀请我来参加你的演唱会的吗？」权志龙走到角落里，拿起她挂在衣架上的大衣，「结束了自己倒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金恩澈依旧没有动。 「走吧，」他把大衣披在她的身上，「我送你回去。」 「去哪里？」金恩澈低着头，「我有哪里可以去呢？秀雅姐说我的每个住所都蹲满了记者，连父母都打电话来说根本没法出去。」 「去我家？」 「你家肯定也有记者。」 「那去我之前让你暂住的公寓？」权志龙试图拉她起来，「总之，你不能就这么等到天亮……」 「前辈，」金恩澈挣脱了他的手，「你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我已经让你一个人整整待了一个半小时了。」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我们该回家了。」 「回家……」金恩澈惨澹地笑了一声，突然问道，「前辈，你有听过那个故事吗？瓶子里的妖怪的故事。」 「说说看。」权志龙嘆了口气，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曾经有一个可怜的妖怪，被关在了瓶子里，它一直等待着有人能救它出来。」金恩澈慢慢地说着，「它发誓，如果有人能救出它，它会献上自己的一切。他等了整整一百年……」 「然后呢？」 「终于，有人捡起了这个瓶子，打开看了看。它多开心啊，正准备实现自己许下的诺言，那个人又塞上了瓶子，把它扔回了大海。」 「……」 「但是妖怪没有死心，它依旧等待着，等待了第二个百年。」金恩澈没有看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一次，它又被幸运地捡了起来，捡起瓶子的人向它承诺，他会放它出来。」 「……」 「但他还没有动作，暴风雨来了，狂风从那个人手里捲走了瓶子，把它扔回了大海的深处。于是，它又开始了无止尽的等待。」 「这好像和我听的版本不太一样。」权志龙终于开口。 「但结局是一样的，」金恩澈收回目光，看向了他，「在第三个百年，妖怪已经不想要出来了，它诅咒那个放它出来的人，那个扰乱它安眠的人……在错误的时间，再正确的举动也毫无意义。」 「那就让它诅咒吧，」权志龙迎上了她的目光，「总之，今天我不会放任你一个人的。」 「前辈，」金恩澈烦躁地深吸了口气，「你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我求求你，让我静一静好吗？」 「我说了，今天晚上绝对不行。」权志龙强硬地拉起她的手腕，「秀雅告诉我你已经一个月没去看过医生了，药也不肯吃……」 「为什么秀雅姐会告诉你这个？」金恩澈质问道。 「因为她觉得我可以帮你，因为她觉得我可以信赖。」 「信赖什么？」金恩澈冷笑了一声，「她是我的助理，却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因为她知道……」权志龙盯着她的眼睛，「你信赖我。」 金恩澈侧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而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信赖的？」 「李泰容的新闻澄清了，你们今天解散的消息发布了，你们公司的官司也基本尘埃落定了，你已经做完了你想做的一切。」权志龙依旧盯着她，她的侧脸像是一副阴郁的油画，「所以我绝不会让你今天晚上一个人待着，我不会放任你去……干那件事的。」 「前辈，」金恩澈的声音很轻，「你阻止不了一场必然要落下的雪。」 「不试试怎么知道？」权志龙拉她起来，「走，我的车停在下面，现在应该没有什么记者了。」 「如果那能让你开心一点的话。」金恩澈嘆了一口气，顺从地跟着他往前走去。 「披好你的衣服。」他回过头又叮嘱了她一句，才拉着她前进。 确实如他所说，地下停车场空荡荡的，只蹲着两三只小猫，他们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上了车，飞快地离开。 已经是深夜了，街道很空旷，只有月亮无声地照耀着。金恩澈把头靠在车窗上，疲倦地看着飞驰而过的路灯，而权志龙一声不吭地开着车，气氛很沉重。 「你想喝酒吗？」他清了清嗓子，突然问道。 「你想要来喝酒诉衷肠那种吗？」金恩澈很轻地笑了一声，「那太老套了，前辈。」 「只要它管用就行。」 「我一直在想……宇顺哥告诉我的关于古斯塔夫的事。」 第184页 「你怎么想？」权志龙悄悄松了口气。如果她还愿意开口，那么事情也许还没那么糟，但下一句话让他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也许他说得对……那些歌并不属于我。」 「为什么这么说？」 「我写《moon》的那一天，前辈你也在……你也看到了，与其说是我写的，不如说是谁操纵着我，在我耳边哼着曲调，而我只是把它们记录下来。」 「他那是疯子的想法，你不能被他绕进去，一切都只是巧合。」 「以前，写歌对我来说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写下来的瞬间，写完听的时候……这一切都让我很有成就感。」 「……」 「但是自从《moon》以后，我再也感觉不到这种快乐了。」金恩澈的声音有一点颤抖，「有的时候我也问自己，这些歌曲真的是我自己创造的吗？但我不敢多想，不敢深想……它们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多么宝贵的财富。」 「恩澈，你现在还不清醒，等你清醒过来你就会明白你说的这一切有多么荒唐。」他侧过头来看她，「那些歌就是你创造的，它们是属于你的，这点毋庸置疑。」 但她的眼睛正因为恐惧而瞪大了，他感到一阵白光掠过，他一边踩下剎车一边回过头去，只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迎面开来。 然后是剎车带来的巨大惯性，还有撞击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响声。权志龙再次睁开眼睛，发现他们的车好好地停了下来，毫髮无损，而就在半米不到的地方一辆冒着烟的黑色轿车前端被撞得凹陷进去。 他朝身边看去，金恩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安全带，走下了车。 他连忙打开车门，就看见少女正跑嚮往右手边的角落，在那里，另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狠狠地撞进街角停着的大卡车，整个车颠倒过来，车玻璃全碎了，隐约可见鼓起的安全气囊。 「恩澈，」他连忙跑到她身边，把她拉到身后，「小心爆炸。」他警惕地望着卡车上不知名的巨大铁桶，带着她后退。 「是他……」金恩澈任由他拉着，依旧怔怔地望着那只剩一半残骸的轿车，「那里面的人是他……」 「是谁？」权志龙盯着那露出的一点金棕色的捲髮，心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金恩澈后退了几步，勐地朝停在路口中央、保护了他们却将另一辆车送入地狱的车跑去。 如果被撞的是古斯塔夫，那么撞人的人是谁？ 第一百零二章 她甘愿向神弯下膝盖，彻底认输。 如果被撞的是古斯塔夫，那么撞人的人是谁？ 金恩澈跌跌撞撞地往路口跑去，停在路口毫无动静的车突然亮起了车灯，她用手挡住那刺眼的灯光，眯着眼睛往驾驶座看去，然后她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是一双野兽的眼睛，有着野兽的疯狂与不在乎。 她放下了手，任由车灯像是寒冰一样笼罩着她，立在原地无法动弹。她记得那双眼睛，她曾经多么惧怕那双眼睛的主人，惧怕到闭上眼睛都觉得他如影随形地跟踪着她，窥伺着她，那是她噩梦的开始。 可是她明明已经把那个男人送进了监狱，他理应正在加拿大哪个疗养所悲惨地像一只猪一样除了吃与睡，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思考，他理应被监.禁着，而不是出现在这里，对着她咧嘴大笑。 「小心。」权志龙拉住她往后退了几步，那辆黑车启动后迅速地拐了一个大弯，速度快得她能感到扬起的风颳过她的脸颊，然后朝远处开去了。 伴随着这辆车的逃去，整个街角都终于被从沉睡中唤醒。后来驶过来的车远远地停下来，两边的居民拉开窗帘露出伴随着好奇与兴奋的脸，更远的远方救护车与警车的鸣笛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我已经报警了，警车说就在路上。」权志龙皱着眉又望了一眼街角被撞得凹陷进去的大卡车，拉着她往回走，「我们先回车里，离这里远一点。」 金恩澈失魂落魄地被他拉着走到车前。被迫停在后面的车已经积累了七八辆，车子里的人们纷纷走出来，正聚在一起了解情况，还不忘拿着手机拍摄远处惨烈的车祸。 看到他们两个，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来，镜头顿时找到了新的目标。 金恩澈下意识地偏过头，就感到一股热浪袭来，伴随着巨大的冲力。权志龙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自己的怀里。她能听到他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也许还有她自己的、茫然而痛苦的跳动声。 那辆卡车终于还是爆炸了，迅速燃起的火焰窜得有两层楼高，贪婪地吞噬着一切。但这汹涌的火光很快就暗淡下来，只在残骸上留下些坑坑洼洼的黑印子，还有微弱的火苗在夜风中顽强地抖动着。 火光把天空染成了血红色，只有天边的月亮没有被这瘟疫般的红色席捲，它依旧是清冷的银白色，依旧一视同仁地照耀着大地。 金恩澈仰头望着这轮明月，眼泪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这个世界总有些东西让她割捨不下，总有些许的美好像是最后的钩子拉扯着她，不让她倒下。 可是她太累了。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音乐，她记得这音乐，这是她年幼时走进教堂里、圣子像前的唱诗班合唱的圣歌。那个时候神甫一脸慈爱地问她要找寻些什么，告诉她可以向耶稣请求，神会告诉她答案。 第185页 而她一脸骄傲地表示不需要神的垂怜，她会自己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是如今她甘愿回到那个时候，谦卑地垂下头乞求神的帮助。她宁愿献上她的一切，她的外貌、她的歌喉、甚至她的才华，她愿意神收回这些好似令人艷羡的一切，只求回到那个时候，让她成为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过着平淡不足但是总是还有快乐的日子。 她甘愿向神弯下膝盖，彻底认输。 耳边的音乐渐渐地变了调，庄重的声音变得诡谲尖利起来，神圣的颂词被唱得充满了嘲讽与恶意，那些声音兴高采烈地唱着，像是在宣告一场死刑。 「恩澈？恩澈？」 她感到有人用力地捏紧了她的手，然后看到了权志龙担忧的脸。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但她什么都听不见，耳边依旧是荒诞的圣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好一会儿，她终于辨认出来，他在喊她的名字。 「恩澈，」他压低了声音，「警察来了，在你的律师来之前，小心说话。」 …… 她的律师是和权秀雅一块到的，权秀雅还给她带上了一条厚重的巴宝莉披肩和暖手贴保温杯，愣是把警察局简陋的休息室打造成了明星片场。权志龙在她抵达后担忧地离开了，他已经做完了笔录，再留在这里只会吸引更多的记者。 他们又被晾上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权秀雅的抗议下她和律师被引到了一间审讯室，权秀雅被要求留在外面。 有什么不太对劲，在金恩澈意识到以前，她的大脑已经飞速地分析起来，莫非警察查到了古斯塔夫的身份？那样的话她也许在他们眼中是一个可疑的嫌疑人。 她想要停止这些无休止的假设与设计的回答，但她停不下来。如何保持自己绝不会在困境中跌掉停留好像成了她的本能，她甚至无法控制这些努力。 询问她的是位温柔的女警察，她旁边坐着的那位男警察则看上去面相严肃得多，他拿着一支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他死了吗？」金恩澈问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目前已经确认死亡，关于死者的身份……」女警察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我确实认识他。」金恩澈顺着她希望的方向开了口，「他和我说他叫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女警察皱起眉。 「在前些时候，我私人的视频被泄露到网上。」金恩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律师，「后来我们发现，做这些事情的人是他。」 低头记录着的男人停下了笔，抬头和旁边的女警察对视了一眼。 「你们见过面吗？」她追问道。 「他发那个视频就是为了见我，」金恩澈平淡地继续说道，「我们在公司的会议室里见了一面。」 「你们聊了些什么？」 「他对我的名声……有些病态地在意。」金恩澈耸了耸肩，「他希望我做一个完美的偶像，但是人是不可能完美的，所以这场会面我们不欢而散。」 「只是为了这个？」那位男警察怀疑地眯起眼，「你们吵了一架就结束了？你不害怕他放更多的照片？」 「警察先生，您从来没有追过星吧？」金恩澈依旧很平静，「粉丝们是很容易把他们的爱豆神化的，也许对于他来说我的名字与形象就是他全部的寄託。至于威胁……当然，他威胁我了，」她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他威胁我会放更多我的私人照片，但是那又怎样？我的照片还不至于不能见人到要让我接受他的威胁。」 「你为什么不报警？」女警察接着问道。 「我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金恩澈把披肩裹紧了一些，「正如大家猜的那样，我之前有一段秘密恋爱，我不希望我和他的名字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消遣，而他也是因此觉得可以威胁我。」 「但面对他的威胁你突然就不害怕了？」男警察一边低头写着什么一边开口，「你们怎么达成了一致？据我所知，后来他再也没有放过相关的照片视频了。」 「那个时候我已经分手了。」金恩澈舔了舔嘴唇，「他知道这点后很满意，而我也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后来呢？你们有再见过面吗？」 「最近见过一次。」金恩澈舔了舔嘴唇，「他因为我和志龙前辈的绯闻很不满，所以找上门来……」 「金恩澈……」那位男警察突然响亮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才假惺惺地加上后缀，「小姐，这中间好像遗漏了很多故事？」 「什么意思？」金恩澈对他玩的那一套依旧无动于衷，冷静地问道。 「监控显示，他在你暂住的公寓门口等了很久，你不肯开门，然后他在自己的twitter上发了这样一条……」他把笔记本往前翻了两页，「如果你还想帮他，知道该怎么做吧？我只等你五分钟。」他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遍这句话，然后放下笔看向她，「解释一下吧，这是怎么回事？」 「警察先生，你们明明都查清了一切，再等我复述一遍有什么意义呢？」金恩澈冷淡地反问道。 「我们本来想知道些我们查不到的，但发现你遗漏得未免也太多了……」 「警察先生，我的当事人是作为证人来协助调查的，」她的律师抗议道，「不是作为嫌疑犯来接受审问的。考虑到她的职业，我不认为向您详细说明隐私生活对查清这个案子有任何帮助。」 第186页 「当然，如果是您出于个人的好奇，我可以理解。」金恩澈添了一把火，「我周围围满了这些人，我建议您直接找一两个狗仔，要是没有目标我可以告诉您几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的，我想他们能很好地满足您的好奇心。」 「恩澈小姐，」女警察打断了他们的对峙，「我理解这些问题会涉及到你的个人隐私，但我们需要全面地了解死者……」 「如果你们想要一点线索的话，」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我这里确实有一点线索。」 三双眼睛齐齐地投向了她。 「我认得那个撞了他的车的司机。」 「您说您认识他？」女警察确认了一遍，「但根据监控录像来说，您仅仅远远瞟了他一眼，当时光线不好，又隔着车窗，您确定吗？」 律师朝她隐晦地摇了摇头。 金恩澈从他身上移开了目光，「我确定，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即使是化成灰我都会认得。」 「他是谁？」 「安成赫。」金恩澈对上女警察的眼睛，「那个因为袭击我被关进监狱，又被你们放出来送到国外的傢伙。作为受害者，我想问问，你们是为什么放他出来？」 「安成赫？」那个男警察站起来。 「你们为什么会这样轻易地放他出来，放他再一次试图毁掉我，现在却又如此严密地审问我？」她质问道。 第一百零三章 她还在等待着一个理由。 权秀雅终于在休息室等到她被放出来，已经是清晨了，初生的太阳带着它孱弱的光照亮了窗外，还有守在门口一双双兴奋的眼睛。 「我们去哪里？」权秀雅揽住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支撑，「你父母已经打了我五六个电话了。」她压低声音提醒道。 金恩澈愣了一下，发现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们红得太快，又解散得太快，她甚至还来不及买一间属于自己的、安全的房子。她的父母出于投资目的确实拥有几套房子，借李泰官挪用的公司款项而买的房子。她都能想像一旦自己住进去，第二天的新闻标题会是怎样。 「珍熙之前打电话来说她有一套闲置的别墅，安保很好，问你需不需要进去躲几天？」权秀雅适时地抛出可选的方案，「志龙哥走之前也和我说如果有需要，他有好几套房子可以借你暂住。」 金恩澈沉默了一小会儿，下了决定：「去珍熙那里。」她又把身上的披肩拢了拢，「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因为我们有共同关心的人。」权秀雅从包里拿出墨镜递给她，「前后门都挤满了记者，我让民基哥干脆停在前门了，这样开起来快一点，免得被堵得没法上路。」 「发生什么了？」金恩澈戴上墨镜，又接过口罩，「警察为什么突然表现得这一切像是我指示的？」 「我打听到了一点线索，」权秀雅嘆了口气，最后递上帽子，「等我们安顿下来再说。」 「你总要先让我有点准备，」金恩澈坚持道，「万一我待会儿因为那些记者的提问失态了怎么办？」 「古斯塔夫本来想和你同归于尽的，他准备好了遗书和策划这起车祸的声明，并且设计了定时发送，所以警察才会来得那么及时。现在你的形象很微妙……」 权秀雅打量了一眼四周，把声音压得更低。 「你作为被害者的同时，是这场车祸的受益人，再加上你们组合刚刚开完告别演唱会宣布解散，连记者会都还没来得及开。记者爱死了这种充满爆点的新闻，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你开口。」 「所以我最好一句话不说？」金恩澈把帽子往下压，让自己的彻底隐藏在帽檐的阴影里。 「最好连一个表情都没有。」权秀雅深吸了口气，「我们必须走了，再留只会等来更多的记者。」 金恩澈在走出警察局门口时怀疑起权秀雅选择的时机是否正确，因为看上去半个韩国的记者都来了，人挤人在台阶前围上了一层厚厚的人墙，闪光灯像是鲨鱼银色的背鳍，在那人群的海洋里此起彼伏地闪现。 「恩澈，听说你认识肇事者，是真的吗？」 「你和肇事者是什么关系？」 「死者曾经威胁过你，他拿什么威胁你？除了当初那段视频你们是不是还拍了别的什么？性.爱视频？」 「恩澈，你的歌确实是自己写的吗？有传言说是这些歌是金贤宇教授私下里买来的，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和金贤宇教授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恩澈，你当初做了什么让死者闭嘴的？」 「这次车祸是你指示的吗？」 「你和权志龙什么关系？那个时候你们在约会吗？」 「死者的遗书提到你\是个拙劣的商品\，说你的才华都是剽窃的，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恩澈，就在刚刚，你的前经纪人闵宇顺因为这件事情被警方带走调查，你知道吗？」 「恩澈，你什么时候知道晶花的恋情的？你的前男友是不是也是闵宇顺？」 「恩澈……」 他们的提问一个比一个尖利，一个比一个令人愤怒. 她们在警察的帮助下艰难地穿过这堵用她的名字构成的铜墙铁壁。金恩澈始终低着头，试图不把自己的一丝情绪泄露出来。 第187页 等到终于坐上车，关上门，把那些可怖的脸与嘴巴甩在身后后，权秀雅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真是场灾难。」她感嘆道。 「他们说宇顺哥被带走调查，」与她相反，金恩澈却显得更紧张了，「那是怎么回事？」 「我也很惊讶，」权秀雅打开手机搜索新闻，「好像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金恩澈没有再问下去，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闵宇顺当初的承诺。 他说他会以「他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的方式包括为她赌上一切吗？ 这不是闵宇顺的风格，更可能的是，他还一如既往地在计划着什么，用一种好像很惊险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们开了好长一段路，才开到林珍熙位于近郊的别墅，房子前面有大片的绿化围绕着，他们在第一道铁门就被拦住了，不得不给林珍熙打了个电话才被放行。 「至少这说明这幢房子很安全。」被这两天发生的一切折腾得够呛的权秀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恩澈，你要吃点什么吗？」 林珍熙的别墅空荡荡的，同样深受狗仔困扰的她贴心地只为她留下了一位管家，说是已经为她服务多年，嘴很牢。但金恩澈今天不想再见到任何陌生人，所以在问候完就躲进了二楼的客房里。 「我只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金恩澈拒绝了她递过来的水果，「你也去休息吧，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 「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待着的，」权秀雅强忍着困意在她的床边坐下。 「志龙前辈和你说什么吗？」听到熟悉的话，金恩澈有一点烦躁。 「他也和你说了同样的话吗？」权秀雅看上去有点惊讶，「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金恩澈没有继续追问她口中的想法是什么，她突兀地换了话题，「今天下午的发布会怎么办？」 权秀雅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正要问你这个，真英坚持要按计划出席，晶花希望能够延迟，珍熙还没有决定，托我来问问你的想法。」 「晶花姐还好吗？关于宇顺哥的事情……她有说些什么吗？」 「她没有接我的电话，」权秀雅摇了摇头，「珍熙说她也没有接她的电话，只发了消息要求推迟发布会。」 「希望这件事情不会影响到她。」金恩澈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但发布会拖着也不是办法，让珍熙和真英两个人出席吧，我和晶花姐不出面更好一些，不然发布会的问题可能会走偏。」 「你要直接和她说吗？」权秀雅举起手机，「她很担心你。」 金恩澈摇了摇头，没有伸手，「你之前说我父母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们听上去怎么样？」 「他们也很担心你，」权秀雅依旧举着手机，「这个电话我可没法帮你打。」 「先给他们再报个平安，然后就说……」她的目光游离了一下，「就说我太累了睡着了，醒来就会打回去的。我的安定你带过来了吗？」 「你前几天刚问我要走了最后两片，」权秀雅提醒她，「而你已经一个月没有去看医生了。」 「是吗……」金恩澈垂下眼睛，看上去有点可怜，「一片都没有了吗？」 「恩澈，我有告诉过你，我有个姐姐吗？」权秀雅突然开口。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她以前一直是我们家的骄傲，我的榜样，但是她在我们家出事不久就自杀了……在最黑暗的时刻，我甚至忍不住地有些怨恨她的自私，在我们最痛苦的时候雪上加霜……」 「我不想听你讲这些。」金恩澈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想说些什么，可以直接对我说。不要讲这些故事来做隐喻。」 「你现在和那个时候的她很像，」权秀雅直视她的眼睛，「满脑子只有自己的痛苦，以为光明永远不会来临，对别人的努力视而不见。」 「然后你要指责我为什么还要伤害你第二次吗？」金恩澈毫不退让地看着她，「难道她的死亡没有教会你，要离我们这种自私的人远一点吗？」 「我只是想要帮你，恩澈……」她恳切地看着她，「只要再撑上那么一小会儿，一切都会变好的，我当初就是那样熬过来的，然后我才能遇到你。」 只要撑上那么一小会儿，她说得多么轻易啊？ 可是努力撑下去意味着她要开始准备发布会结束该发的感谢与告别说明，意味着她要花上好几个礼拜去安抚她的父母，意味着她要想方设法搞清这场案件的始末，让自己清白地从中脱身，让她敬重的老师免于这场无妄之灾，让她不喜欢的闵宇顺能够置身事外，如期和尹晶花结婚。 意味着她要继续忍受耳边那些声音，她要准备独自一人开展活动、再没有人可以依靠，她要写出一张比《winter roses》更出彩的solo专辑，她依旧要把一切做到完美，依旧要提防着网上随时可能涌现的如潮恶评。 在所有这些该做的事情中，没有一件能让她感到些许的快乐。可笑的是，不做这些事情，任由自己的人生随波逐流，也不让她感到快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挣扎着等待一个理由，在她坠入深渊前，能把她从悬崖边拉回的理由。 在这一片沉默中，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 「是谁？」金恩澈嘆了口气。 第188页 「是宇顺哥……」权秀雅有点不安。 第一百零四章 我和你不一样。 金恩澈看着手机屏幕上闵宇顺的名字，咬了一下下嘴唇，疼痛让她终于清醒了一点。她从权秀雅手里接过了手机，按下了接听。 「你被放出来了？」 「只是一点调查，调查清楚我的清白无辜，我自然就被放出来了。」闵宇顺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需要一个解释。」金恩澈站起来，走向窗台。 「关于什么的解释？」而闵宇顺却在和她装傻。 「关于一切的解释。」 「你说得我好像是全知全能的神，」闵宇顺依旧在兜圈子，「我可没有办法告诉你一切的真相。」 「那么我来问，你来答。」金恩澈把窗帘微微拉开一角，远处的铁门门口依旧还有几个狗仔在和保安纠缠，「警察找你问什么？」 「我们以前调查古斯塔夫的成果，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了，包括能证明他遗书里的那些控诉只是疯子毫无根据的呓语。」 「你的意思是我该感谢你吗？」金恩澈讽刺地反问道。 「不用谢。」闵宇顺毫不客气，「当然，因为我们之前为了寻找古斯塔夫打听过安成赫的事情，他们也问了我这个。」 「那么安成赫是怎么回韩国的？」 「我本来对此一无所知，但是问话结束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个人。」 「谁？」金恩澈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朴承元。」 「朴承元？」金恩澈捏紧了手机，她以为这个名字已经能够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他为什么会搅进这件事情来？ 「是的，我和你一样惊讶。」 「如果是他的话……」她喃喃自语道，「确实能做到把安成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韩国，可是为什么？」 「在不久前，他曾经问过我古斯塔夫的事情。」闵宇顺继续道。 「他为什么会知道古斯塔夫？」金恩澈皱起眉，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我也不清楚，我们见面的时候，他看上去对他非常了解。」闵宇顺嘆了口气，「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如果真的想找古斯塔夫可以试着去找他吗？我并不是无缘无故这么说的，那个时候他暗示我，他已经找到了他在哪里。」 「可是为什么……」金恩澈困扰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总不能突然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我，愿意为我解决烦恼吧？」 「那是个大胆的猜测。」闵宇顺委婉地否定道。 「如果真的是他安排了这一切，那么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么做只能是为了他自己……」金恩澈停下了步伐。 电光石火间，古斯塔夫与她初次见面时的话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他说她是个彻头彻底的骗局，他说他知道她的一切秘密，那么这秘密中……是否也包含了朴承元的秘密？ 「他会这么做，除非……古斯塔夫找上了他。」 「你是指？」闵宇顺的声音显得有些迟疑。 「只能是这样……」金恩澈的声音却越来越肯定，「他会出手除非事情威胁到了自己，一定是古斯塔夫找到他说了什么，什么对他而言至关紧要的东西，让他不得不出手。」 「可是古斯塔夫找他干什么？」闵宇顺却并不贊成她的猜测，「他们两个人毫无关系。」 「当然不是毫无关系，」金恩澈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古斯塔夫的执念是我，那么他就不会错过朴承元。」 「我不知道你们曾经有过这么紧密的关系……」闵宇顺怀疑地开口，「你们除了是谈过一段加闹出些糟糕的新闻外，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他曾经是我最害怕的人。」金恩澈现在能毫不畏惧地讲出这句话了，「是我中学的噩梦。」 「好，就算古斯塔夫因此找上了朴承元。」闵宇顺没有对她的话发表任何评价，「朴承元有一千种方式能把他悄无声息地解决，就像当初解决你的新闻一样。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费力气把安成赫从加拿大搞回来，让他闹上这么一出，要知道据我了解安成赫的脑子已经相当不清楚了……」 「因为他恨我。」金恩澈觉得一切都明了起来。 「那是什么意思？」 「他恨我，就像我恨他一样，我们两个都希望对方最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金恩澈理清了思路，「但是我办不到，而他也不能再像当初解决我的新闻一样解决现在的我。」 「你的意思是……」 「警察还没有找到安成赫是吗？一个疯子，怎么可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在警察的搜捕下躲上这么久……」金恩澈慢慢地说道，「他希望我是警察的嫌疑人，就算不是，我也要成为大众眼中的嫌疑人。」 「那你准备怎么办？」闵宇顺的声音依旧很冷静，听到这些并没有让他很惊讶。 「你得帮我，」金恩澈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因为愤怒，因为有了新的目标，因为她绝不会对朴承元再次低头，「不仅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我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一定会把部分事情推到你身上。」 闵宇顺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带着笑意重新开口：「晶花很担心你，害怕这些事情会彻底把你压垮。」 「……」 「看来我们达成了一致。你和我一样，挫折是最好的养料。」 第189页 「我和你不一样，」金恩澈断然否认道，「那不是挫折，是一个人渣可悲地希望我向他投降。」 而她绝不会让他如愿。 「怎么了？」见她挂上电话，权秀雅担忧地问道。 「秀雅姐，我需要你现在去趟公司，宇顺哥在那里等你。」金恩澈歉意地看着她。 「你们想要干什么？」 「公关。」金恩澈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 「把大家的目光从关于案件那些耸人听闻的新闻标题中转移出来，回到我们的解散，我们在美国取得的巨大成功，以及我们未来的发展。必要的时候……」她顿了顿，「你可以把当初安成赫跟踪甚至想要袭击我的事情重新拿出来说，或者公开古斯塔夫的威胁和他送来的那些小玩意，把我讲述得越惨越好，提醒大众我还是个默默忍受的无辜受害者。」 「可是，」权秀雅很犹豫，「你一向不喜欢这样……」 「我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的形象和真实的我有半点关系吗？」金恩澈拉住她的手，「现在的关键是要快，在大众脑海里的印象固定前扭转一切，就算不能扭转，也要让他们对事情到底怎样难以下定论。秀雅姐，就拜託你了。」 「我当然会竭尽全力去帮你。」权秀雅已经拿起了她的外套，走到门口时又停下了脚步，「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我可比又要陷入记者包围的你安全得多，」金恩澈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你也听到了，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我不会向他投降的。」 「答应我，」权秀雅认真地看着她，「不要让再我的努力白白浪费。」 …… 她又回到了那个夜晚，烈火把天空染红的夜晚，月亮挥洒着清冷的银光悬挂在天边，冷冷地看着她。 那轮月亮大得惊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在她脚边，把她吞噬在月亮的残骸里。 她移开了目光，转向街角的卡车，在那团烈火中她对上了一双眼睛。古斯塔夫的眼睛，他眼睛里的怒火与他眼睛外的烈火一样浓烈，一阵大风卷着那灼热与恨意向她袭来。 她后退了一步，世界天旋地转，天空重新明亮起来。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她穿着高中的校服，夏日的风带着闷热的燥意环绕了天台一圈，吹起了少女狼狈披着的长髮。 那女孩被踹倒在地上，被朴承元抓住头髮，他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可怕的话语，她能看到少女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大，然后她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大而圆，像是初生的婴儿，但婴儿的眼睛不会如此绝望，那双眼睛在无声地吶喊，救救我，请救救我。 她无动于衷地看着，眨了一下眼睛。突然，她变成了眼睛的主人，朴承元狰狞的笑容近在咫尺，她的头火烧般地疼痛，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阴森森的，「我讨厌你的眼睛，不要再让我看到它们，下一次，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她像是被关到了一个小小的箱子里，只有朴承元的声音一遍遍地迴响，最后这迴响变成了低沉的嗡嗡声，吵得她头疼。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这次视线里是一个华丽的房间，林珍熙的风格，她意识到自己又做了噩梦。 金恩澈右手撑着床坐起来，左手在床头柜上摸索，很快找到了震动不停的手机。她半睁着眼睛，把手机拿到眼前正准备挂断，在瞄到屏幕时突然停在了原地。 屏幕上一个早已死去的名字闪现着——古斯塔夫。 她感到寒意像是伴随着这个名字突然包裹了她，她在这寒冷里抑制不住地颤抖，手机依旧在震动，像是关在里面的怪物迫不及待地将要逃出监.禁收割自己的猎物。她用力地把手机扔开，它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终于安静了下来。 在下一秒，她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先是轻轻的三下，见没有回音，敲门声越来越急躁，越来越响亮，最后门锁干脆地咔哒一声，被直接转开了。 金恩澈抱紧了自己，死死地盯着门口。 房门被推开，露出一张担忧的脸。 「恩澈，你为什么不出声？」权志龙问道。 第一百零五章 还没有到落幕的时候。 「恩澈，你为什么不出声？」权志龙拿着手机，担忧地问她。 金恩澈依旧保持着抱膝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她。 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她的喘气声，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鬼魂扼住了喉咙，每一次唿吸听上去都很艰难。 权志龙在这样的目光下不安地动了动，像是想要后退一步，又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前辈……」金恩澈闭上了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那个他熟悉的少女好像又回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秀雅不放心你，」他关上门，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我打你电话也不接，敲门也不应，是我吵醒了你了吗？」他把手机递给她。 金恩澈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颤抖着伸出手接了过来解锁，屏幕上只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第一列是权志龙的名字。 是啊，古斯塔夫怎么可能会打来，她甚至没有他的号码。 「你还好吗？」权志龙仔细地打量她，「做噩梦了吗？」 「前辈，你不应该来这里。」金恩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把手机放在一旁，「我现在的名声……你来的话明天的新闻就该变成——怀疑我的那些歌是不是你替我写的了。」 第190页 「那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激动地反驳，「任何一个对作曲有那么哪怕一丁点了解的人都会知道，你作曲的风格和我、和金教授截然不同，那是只有你才能写出来的歌。」 「谢谢你的安慰。」金恩澈笑了笑，走下床。但她的笑容看起来那些话并没有鼓励到她。 「我最近在回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把搭在椅子上的披肩递给她。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金恩澈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前辈对我印象很糟糕吧？」 「不是那个时候，更后面一些，」权志龙解释道，「有一次，你硬生生把我从睡梦中叫醒的那个新年。」 「那次啊……」金恩澈记起来了，「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挂断我的电话。」 「我确实应该那么做的。」他却顺着她说了下去。 金恩澈垂下眼睛，「好像也是……也许不认识我，对前辈来说更好。」 「我不是想说这个，」他摇了摇头，「我在想，我那个时候不应该那么告诉你，不应该说你一步也不曾走错。」 「那是什么意思？」 「我应该说的是，恩澈，你是可以犯错的。」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能感到他温热的体温，「你不需要保证自己的每一步行动都是最优的选项，也不必保证自己永远不会犯错。」 「前辈，这些话，是只有成功者才能说的。」 「那么，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成功者。」他低下头，直视她的眼睛，「恩澈，你可以偏离轨道，如果很累也可以放弃，而不是打断了腿也要爬着前行。」 「前辈，我有和你说过吗？」她看着他那双狭长的眼睛，「你的眼睛笑起来很好看也很温柔，但是不笑的时候……」她举起手，悬在他的眼睛旁，像是要碰，又蜷缩着收回了手指，「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 「你不能总是这样，」他无奈地看着她，「遇到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你，不是我。」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讨论这个……」金恩澈放下手，往后退了一步，「如果按照你说的，我任由自己堕落，然后有一天……有一天你耗尽了所有的耐心，你就会突然发现我是个软弱的懦夫，一个失败者，然后告诉我可以犯错的你就会离开我，为我犯的每一项错误离开我。」 「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 「这和你没有关系，前辈。」金恩澈在床上坐下，低垂着头，「很多人和我说过类似的话，许下过更美更长久的诺言，有粉丝、有工作人员、还有号称爱我的人……他们在我人生危机的时候出现，好像要扮演一个救我于水火之中的英雄，然后在下一次危机中抛弃我。」 「我不会……」 「我最近才明白这个道理，」她打断他，「我永远都没办法成为他们希望我成为的那个人，就算我再怎么伪装，也会有伪装不下去的那一天……所以现在这样很好，我只差一个完美的落幕了。」 「还没有到落幕的时候，」他走到她身前，低头看着她，「只是中场休息而已，下半场总是更精彩的。」 「但是为了什么呢？我在舞台上辛苦地扮演着恩澈，既不感到快乐，也没有任何满足……我到底是为什么还要支撑着去演完下半场，仅仅是为了让观众看得开心吗？」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长到好像世界已经走完了一个轮迴，终于开口：「就当是为了我……」他郑重地像是许下了什么可怕的诺言。 「为了你？」金恩澈抬起头，他坚定地看着她，那神情与她第一次遇见他时的神情奇异地重合了，那个时候他也是那样，仿佛全世界理所应当地向他屈服，「前辈，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你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吗？」他皱起眉，眼神像是愤怒，又像是痛苦，她分辨不清，「我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就算这样，我也想对你说……」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前辈，」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美，也一如既往地虚假，「这个世界上也有你办不到的事情，这样想着……我甚至有一点开心。」 「我当然有办不到的事情，很多办不到的事情。」他烦躁地挥舞着双手，「你为什么总是把我局限在你想像的那个框架里，觉得所有超出框架外的东西都是虚伪？如果这场演出你演不下去了，那么……」他舔了舔嘴唇，「那么就休息一下，看看我的演出，这场名为』权志龙』的演出。」 「你想要我看到什么？」她问道，看上去有点疑惑。 「我想要你睁开眼睛去看，」他笑了笑，「像一个观众一样去看一看。」 …… 权志龙在看着她痛苦地吃掉中饭后回去了，他正在准备个人专辑，还有许多工作要完成。而林珍熙则在晚饭时间来了，跟着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这是……」金恩澈看着那张清秀的脸，觉得很熟悉。 「安仁哲，」林珍熙介绍道，「我的朋友，我们在首尔大学的校庆上见过面，你还记得吗？」 「啊您好……」金恩澈反应过来，「是会长大人啊。」 「您过誉了，」安仁哲伸出手，「上次真的是不好意思。」 「那和您没有关系。」金恩澈也客气地回答道，然后把疑惑地目光投向林珍熙。 第191页 「我们坐下来谈吧？」林珍熙带他们走到客厅的沙发上，还不忘嘱咐管家准备红茶和水果。 「恩澈，」林珍熙端起红茶，喝了一口，才继续开口：「我带仁哲哥来找你，是为了朴承元的事情。」 「朴承元？」金恩澈皱起眉，「你知道我绝不会帮他的吧？」 「我并不是来请求您帮他的，」安仁哲接过话头，「相反，我的目标和您是一致的。」 「这是什么意思？」金恩澈怀疑地看着他。 「安成赫……准确地来说，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安仁哲看起来很真诚，「我有一点线索，但还不够……现在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加拿大回到韩国，又是怎么搞到那辆车子，怎么找到麦可并且在关键时刻窜出来杀死了他的，然后连人带车彻底从监控里消失的。」 金恩澈听到古斯塔夫的真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真名普通得令人转瞬即忘，「所以您想要为他復仇？」 「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什么感情，是关系非常疏远的亲戚。」安仁哲否定了她的猜测，「现在警察除了您的证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安成赫出现在那里，他们甚至怀疑您是在胡编乱造。」 「所以？」金恩澈拿起红茶杯子。 「所以我希望您能坚持您的证词，坚持让警方对安成赫进行调查、搜集他的行踪，我希望您为我拖延一点时间，能够让我找到充足的证据的时间。」 「朴承元怎么得罪你了？」金恩澈好奇地问道。 「他并没有得罪我，」安仁哲的笑容一如既往地亲和，「只是正好挡在了我想要的东西前面。」 「即使您不拜託我，我也会这么做的。」金恩澈喝了一口红茶，对着林珍熙说道，「我没有认错人，我确实看到了他……我会这么和警方强调的。」她承诺道。 等到安仁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识趣地告别后，金恩澈捧着红茶杯子，看向林珍熙，「所以，你们现在在谈恋爱？」 「没有，」林珍熙丧气地摇了摇头，「在我发现他的理想是从政后，我就明白他不是我想要的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金恩澈回忆道，「你以前不就知道他是从政的家庭出生吗？还和我感嘆过他多么地不一样……」 「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也想从政……」林珍熙嘆了口气，「知道这点后，就像是有人从我眼前掀开了面罩，他或许有一点喜欢我，但更多地是喜欢我姓氏代表的权势，我名字代表的国民度。就连这次，他不过是想掰倒朴家，为他的家族做资本积累罢了。」 「但你还是带他来找我了？」金恩澈扬起眉。 「我父母很看好他们家，他们觉得就算我们两个不能谈恋爱，那么保持良好的关系也是很必要的。」林珍熙拿了一个青提塞进嘴里，愤怒地嚼着，继续含含煳煳地解释着，「再说，他能够帮你对付朴承元我也安心一点，让骯脏的政治去对付骯脏的资本吧。」 「你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那就是我的生活，全部都是骯脏的、赤裸裸的交易与交易。」林珍熙不以为然地吐出青提的籽，「恩澈，在这点上我真羡慕你。」 「羡慕什么？」金恩澈放下茶杯，杯底与杯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遇到的恋人都只是纯粹地爱着你，不带一丝杂质。」林珍熙看上去有点惆怅，「他们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第一百零六章 你不对她感到厌烦吗？ 警察在金恩澈的坚持下继续进行着调查，可是一切行动就像是到了死角，一点新的线索都没有出现，连记者们都渐渐丧失了兴趣，去寻找新的爆点了。 这时候，金恩澈终于能搬出林珍熙的房子，回到了父母的房子那里，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这样最好。在这种时刻，她的病情也自然无法继续隐瞒下去了。 她的父母像对待易碎的水晶娃娃一样对待她，小心地斟酌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唯独在服用药物这一点上强硬地表示必须接受治疗。 金恩澈对此没有再反抗，她能感到他们的疑惑与茫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几年前送出去一个自信独立的女儿，如今得到的却是一个瘦得皮包骨、深陷抑郁症的明星。 在他们缺失的这几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努力地回忆，努力地改正，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缺失的时间没有办法在后来填补，他们只好重新尴尬地适应着住在一起的生活。 金恩澈在医生的建议下每天依旧会去工作室，他认为让她回到熟悉的环境与作息在这样剧烈的变动下对她更好。哪怕她每天每天只能对着电脑发呆，耳边依旧会有各式的音乐响起，但她不想记录下来，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记录下来。 那天她依旧一事无成地从工作室下班，在地下车库里被一对夫妇拦住了。 「恩澈小姐！」那位夫人激动地拦在她上车的车门前，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呢子大衣，头上插着精美的髮簪，「您是恩澈小姐吧？」 金恩澈后退了一步，跟着她的保镖适时地上前拦着她。 「恩澈小姐，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您说几句话！」和她一道的男人西装革履，在一旁大声地解释着。 金恩澈垂下头，打开了车门，并没有停留的意思。 第192页 「恩澈小姐，我们是安成赫的父母！」那位夫人继续喊道，「我们只有几句话想说。」 金恩澈停下了步伐，回过身来。 见她的反应，那位夫人显得更为激动了，「您说您见过他，在那场车祸里见过他，对吗？」 金恩澈沉默地看着她，在很久以前她好像见过他们一面，那个时候他们漫不经心地表示自家的儿子只是行为过激了一点，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如果她需要的钱的话，他们很愿意赔偿。 「成赫莫名其妙地从疗养院消失了，谁也没有见过他，一点线索都没有……他还是个病人，他什么都不明白，要怎么活在这个险恶的世界……」那位夫人继续激动地说着。 「那你们应该帮助警察找到他。」金恩澈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病了！」那位夫人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继续说道，「他病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您一定是看错了……」 「他病了，你们更应该尽快找到他。」金恩澈不为所动，大约是药物的关系，现在她看任何事物都觉得很冷静，好像反馈情绪的神经已经被彻底切断了一般。 「他病了，他不可能做到那些……」那位夫人突然跪了下来，「所以求求您，告诉警察您看错了，那不是他，没有任何证据指明是他，他也办不到那些……」 她一边说一边拉扯着身边的男人一齐跪下，乞求地看着她。金恩澈这才发现她的大衣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色，像是长久没有清洗了，原本应该盘得一丝不苟的头髮凌乱地露出一些髮丝，而那位男士的头顶一片灰白，远不是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光鲜亮丽。 「我没有看错。」金恩澈冷淡地站在原地，「我确实看见他了，我也绝不会认错他。」 「您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吗？」她质问道，「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我们成赫，他保护了你！如果没有他你根本没有机会站在这里……您却要用尽一切办法把他抓住吗？」 金恩澈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理应感到愤怒，但是她的大脑只剩下毫无情绪的淡漠，「他保护了我？」她笑了一声，「如果你们想要，我会在警察抓到他之后，给他道谢的。」 她说罢回过身走上了车，身后还能听到男人愤怒的吼叫声「金恩澈！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傢伙！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当初就应该让你死在那场车祸里！……」 金恩澈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司机透过后视镜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开车吧。」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命令道，「先不回家里，我要去一个地方。」 金恩澈从车里下来的时候，权志龙还没有出现，她顶着店员不确定的眼神买了两杯咖啡，戴着墨镜靠在路灯旁等他。 大约是她的样子过于镇静冷漠，一开始好奇打量她的路人悻悻地放弃了靠近的意图，只是聚在一旁窃窃私语。 她百无聊赖地抬头看了一会儿粉红的晚霞，黑色的镜片给它蒙上一层灰色，转头就看见权志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他也戴着一副墨镜，并没有看到她，大步地往前走，朝一旁等着他的粉丝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个被男人拉着的少女，正不高兴地试图挣脱被用力抓着的手。权志龙直直地走过去，拉开了被紧抓着的手，挡在了少女的面前。他好像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只能看见那个男人涨红的脸和愤怒的样子，而那个少女则一脸崇拜与爱慕地看着他。 金恩澈把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依旧举着咖啡杯饶有兴趣地看着。权志龙转过身，低下头和少女说了些什么，又警告似地看了那个男人一样，带着少女来到了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跟着的粉丝们在旁边满是星星眼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救人的英雄。他把小姑娘送上计程车，弯腰下低头又叮嘱了句什么，关上车门回身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她。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快步向她走来，他的眼睛因为微笑而弯成两道温柔的月牙，像是太阳把冬日傍晚的最后一点温暖遗漏在了那里。 「你怎么来了？」他走到她面前。 「医生说我每两周至少要和朋友一起吃餐饭。」金恩澈的声音很轻，「你最近听起来不是很忙的样子。」 「因为我不忙所以来找我吗？」他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走吧，我的车就停在前面。」 「刚刚是怎么回事？」金恩澈跟着他往前走。 「你看到了？」权志龙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并不情愿，虽然也许是我大惊小怪，但是怎么样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男人强迫一个女孩子吧。」 「他只是抓着她的手而已。」 「在大庭广众下就能这样毫不克制地用力抓别人的手，私下里不知道能干出些什么呢。」他并不贊成。 「我记得那个女孩子。」金恩澈把手里的咖啡递给他。 「给我的？」他看上去有点受宠若惊。 「不然呢？」金恩澈无奈地摇摇头，「我一个人喝两杯吗？」 「你最近能喝咖啡吗？胃好一点了吗？」他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你要把我这杯也抢走吗？」金恩澈双手捧住咖啡杯，「还不能喝，买来暖手。」 第193页 「你应该系条围巾的。」权志龙看了一眼她大衣里面单薄的内搭，下意识地往脖子处伸手，然后意识到自己没系围巾。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甚至还没有大衣厚的皮夹克，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髮。 「没几步路，」金恩澈把话题转了回去，「那个女孩子，我总是看见她。」 「连你也记得她吗？」他惊讶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看见过太多回了，」金恩澈回头望了一眼远远跟着的他的粉丝，她们的眼睛紧紧地落在他们身上，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瞬间，「只要是见你的时候，总能在不远处看见她。她是你的私生粉吧？」 权志龙嘆了口气，「我希望她们的生活能过得更有意义一些，而不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的私生活上。」 「所以她确实是你的私生粉？」 「是的，怎么了？」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金恩澈停下脚步，问道。 「什么那么做？」权志龙看上去有点煳涂，他茫然地看着她。 「就算是私生粉，你也要保护她、从制止她继续跟踪你的男人手里保护她吗？」 「那个啊……」他终于明白过来，失笑道：「那完全是两回事，我那样做和她是不是我的私生粉没有关系，而是不能看着陌生男人凭藉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力气优势欺负女孩子。」 「即使他想要停止这些令人厌烦的跟踪？」金恩澈继续问道。 「那是我和她的事情，」权志龙看着她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我不能看着别人假借这个名头去使用暴力。」 「你不对她感到厌烦吗？」金恩澈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杯子里的热气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了。 「没有人会喜欢总是跟踪自己的人。」权志龙想了想，「我知道你对私生粉有很多不好的回忆，但是那个时候我看到的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少女。」 一阵寒风吹来，金恩澈把大衣裹得更紧了一些，依旧抑制不住地抖了抖。 「快进车里吧。」权志龙小跑了几步，打开了车门。 金恩澈坐进车里，在风口烤了烤她冻得发红的手。 「你刚刚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权志龙系好安全带，却没有立刻开车，这个问题像是依旧困扰着他。 「我只是有点惊讶，」金恩澈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毕竟这称得上是以德报怨了。」 「没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吧？」权志龙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暖贴递给她，「怎么冻成这样？等了很久吗？你到了应该直接打我电话的。」 金恩澈接过暖贴，捏在手心，暖意很快覆盖了她有些僵硬的双手，「说起来，前辈，你真是一个完美的爱豆啊……」她感嘆道，「无论是在舞台上还是舞台下，都让人值得追随。」 完美得令她绝望。 第一百零七章 那些歌绝对只属于你。 金恩澈是在那天晚上接到金贤宇的电话的，他语气亲切地问起她的近况，并且建议她这两天来一趟加州。 「加州？」金恩澈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老师，为什么突然希望我去加州？」 「你的学业怎么样？本来不是说准备考首尔的大学吗？」金贤宇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金恩澈摇了摇头，「我后来并没有怎么复习，如果勉强去考估计也不会有很好的成绩，商量下来决定还是暂缓到明年。」 「恩澈，」金贤宇试探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来美国读大学？」 「去美国读？」金恩澈有些意外。 「秀雅和我说了你的事情，我在想也许……你出国换一个环境，会更好一些。而且，你还记得莱恩吗？我们在去见德默尔的派对上，你曾经和他见过一面。」 「有点印象。」金恩澈努力回忆，脑海里出现一个模煳的影子，她依稀记得见过一位不苟言笑的老先生。 「他现在是南加州大学的客座教授，如果你有需要，他可以为你写一封推荐信，再加上我的推荐信，我想足够敲开大部分美国大学的大门了。」他这样承诺道。 「可是为什么……他会愿意为我写推荐信？」 「那就是我希望你能来一趟美国的原因，」金贤宇揉了揉眉心，「关于那个跟踪你的孩子，和他有一点关系……具体的，他希望亲自来和你说。」 金恩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所以，他愿意为我写推荐信，并不是因为喜欢我的歌，而是因为……觉得这件事情对我有所亏欠吗？」 「他因为之前自己学生不太好的经歷，对有天赋的人一直充满怀疑……但他在美国学术界的名气很大，他的推荐信非常有含金量。实际上，」金贤宇调整了一下坐姿，「我希望你能亲自过来，带着你以前写过的那些歌，因为我觉得这次会面不仅能解决你的心结，也能解决他关于天赋的心结。」 「我的心结？」 「我和宇顺谈过一次，」金贤宇宽和地看着她，「我明白你在害怕什么。」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也有可能她害怕的东西太多了。但她还是如金贤宇所愿，很快就飞去了加州。 与莱恩的会面是在一个晚上，金贤宇亲自开车送她到了莱恩的别墅，已经到了十二月，房子前的小院子里早早立起了圣诞树，挂上了七彩的小灯泡，显得温馨又可爱。金贤宇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位白髮的老太太，热情地迎他们进来。 第194页 「莱恩在书房，」她带着他们上楼，「他那个人一贯是臭脾气，请你不要介意。」她温柔地看向金恩澈。 「不会的。」金恩澈也朝她笑了笑，然后走进了书房。 大门在她身后合上，金贤宇没有跟进来。 「你来了，」莱恩坐在笨重的实木桌前，放下手中的书，摘下了鼻子上的老花镜，「请坐吧。」 「莱恩教授，」金恩澈在他对面坐下，「老师说您希望见我。」 「是的，这些话我觉得由我来说比较好。」莱恩的前额有着几道深深的痕迹，现在它们因为主人紧皱的眉头再次显现出来，「我想要替古斯塔夫向你道歉。」 他看到金恩澈僵硬的表情，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连忙澄清道：「我说的不是那个男孩麦可，是米歇尔·古斯塔夫。」 「您认识她？」金恩澈有点意外。 「她的父母和我是多年的好友，她从小就立志当一个作曲家，可惜的是她还缺少一点天赋，我们本来想劝她学钢琴的，她的钢琴弹得非常好。」他露出惆怅的笑容。 「但是？」 「但是她遇到了麦可，那个满嘴神灵的疯狂傢伙。」莱恩的笑容消失了，「这个该死的巧合，他们连名字都那么相似……他觉得她有才华，偏偏在她要放弃的时候说服了她继续，她因此申请上了南加州的作曲系。」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金恩澈并没有顺着他谴责麦可，「让人能坚持自己的梦想不是什么坏事。」 「米歇尔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把他当成唯一站在她这边的朋友，后来朋友变成了恋人，她也和我们疏远了。」莱恩一边说一边摇头。 「您不必和我道歉，米歇尔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后来得病的时候我们都很后悔，也很感激麦可，至少他让她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莱恩痛苦地闭上眼睛，「但我们都没想到，麦可会在她去世后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疯子。」 「爱令人疯狂。」金恩澈冷静地评价道。 「她很喜欢你的歌，甚至在听闻我见过你后还来找过我，她问我你是怎么样的人，以及自己写的歌和你写的歌差距在哪里。」 「您是怎么回答的？」 「我告诉她……」莱恩艰难地开口，像是说出这些话就会再一次杀死米歇尔·古斯塔夫，「差距在于天赋，她没有你的天赋，这辈子都写不出这样的歌。」 「……」 「那个时候，我还寄希望于她能放弃作曲，她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钢琴家！」莱恩说到激动处，咳嗽了两声，「但她很固执，她因为我的话把你变成了她的目标，这可能也是麦可后来会去找你的原因之一。」 「原来是这样……」金恩澈垂下眼睛。 「我听了麦可做的一切后，感到很抱歉。」莱恩又咳嗽了两声，这个时候他显得更为苍老了，「他一定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疯狂，我当初如果没有那么说……」 「那和您没有关系，」金恩澈安慰他，感谢药物，她好像再也不会激动到崩溃了，一切都冷静得像是黑白的棋子，「谁能知道他会是这样的人。」 「kim告诉我你的困扰的时候，我简直难以相信！」他站了起来，「然后我觉得更加抱歉，我从来没想过他的话会这样动摇你。」 「金教授是怎么和您说的？」金恩澈有点疑惑。 「他告诉我说……」莱恩走到她面前，「你相信了麦可的话，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才华，不敢再提笔写歌，所以我请求他无论如何也要让我见你一面。」 「我只是……」金恩澈有些慌张地站起来，她没有想到连这一点金贤宇都看在了眼里。 「那些歌绝对只属于你，那是只有你才能创造出来的歌。」莱恩恳切地看着她，他的语气很悲伤，「因为米歇尔写不出那样的歌来，她没有那样的才华。」 他说出这句话后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仿佛再一次当着米歇尔的面否定了她的全部。 「你没有必要做到这步的。」金恩澈扶住他，「请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这一切最初的起因在于我，」莱恩在她的搀扶下重新坐下来，「那么我也要为它负责。kim告诉过你吧，我会为你写一封推荐信，你有什么想去的学校吗？」 「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金恩澈摇了摇头，「您有什么建议吗？」 「南加州是最好的。当然，如果你想去纽约大学我也会帮你。」 「莱恩教授，」金恩澈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您愿意为我写这封推荐信，是因为米歇尔的事情而对我感到歉意吗？」 莱恩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用一种很委婉地方式回答：「不全是这样，当然，你也是kim赞不绝口的学生……」 「我明白了。」金恩澈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您听过我们组合的新专辑吗？我大言不惭地说一句，《winter roses》在美国也还算出名吧？」 「相当出名，」莱恩没有否认，「那首歌写得不错。」 「但是还是不够，是吗？」金恩澈追问道，「不够您愿意因为这首歌而为我写推荐信。」 「我不是在否定这首歌，」莱恩解释道，「只是我的领域偏向于古典乐与配乐的范畴……」 第195页 金恩澈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了过去，「这里面……是我自从学习作曲以来，自认写得很不错，但出于市场考虑被公司否决的曲子，您可以先听听，再决定吗？」 「没有必要这样。」莱恩迟疑地看着她，并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我答应过，会给你写推荐信的，并且绝不会提到真正的理由。」 「麦可亏欠我的事情他已经用生命还清了，您并不亏欠我什么，莱恩教授。」金恩澈把手里的u盘又往前递了一些，「您曾经和米歇尔说过，您认可我的天赋。那么好歹听听看，我的天赋到底到了哪个地步，我的努力又是不是配得上这天赋。我想米歇尔也不会希望，她的目标在您这里只是一个虚假的幌子吧？」 不知道是她的哪句话打动了他，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接过了u盘，「我是很严格的。」 「能听到您严格的评价是我的荣幸。」 在得知金恩澈说服了莱恩去听听她的作品，金贤宇很高兴，他盛情邀请她在加州在多留上几天，等待莱恩的回覆。 但金恩澈拒绝了他，在加州这个陌生的环境并没有让她感到放松，相反，得知米歇尔与麦可都是在这里长大让她觉得这块美丽的土地已经被画上了别人的名字，这里飘浮着他们两个不甘的灵魂。 她在拜访完莱恩的晚上就飞回了首尔，又开始继续过医生推荐她过的规律生活。但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权秀雅就强烈坚持让她搬出来住，甚至为她找好了新房子。她在与心理医生的沟通中发现，与父母一起住对她病情的改善毫无帮助，相反，这甚至加重了她的病情。 「我觉得你住在一个完全属于你自己的、让你感到安全的地方更好。」权秀雅这样和她解释道，「况且李泰官前社长的官司差不多快打完了，你被冻结的结算款明天就能解冻一小部分，我算了一下，足够你买上一套小公寓了，太大的我估计你也不会喜欢。」 「那你为我挑一间吧。」金恩澈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子上的吉特达木人，「你和我父母说过了吗？他们应该也能松了口气。」 「我已经说服伯父伯母了，不过他们坚持一周至少要去看你一次。」权秀雅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 「我没什么意见。」金恩澈耸耸肩，把手里的小人扳成捂住耳朵的样子。 「还有一点，」权秀雅的声音不是很自信，「这套公寓……是志龙哥推荐我的。」 第一百零八章 好啊，那我们来试一试。 「还有一点，这套公寓……是志龙哥推荐我的。」权秀雅偷偷地观察她的神情。 「他推荐的？」金恩澈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在那里有房子吗？」 「没有，主要是宇顺哥最近太忙，关于房地产这块我实在没有人脉，贸然去找害怕被记者们知道。」权秀雅解释着，「正好志龙哥说他知道有专门服务知名人士的中介，保密性很好，这块片区他也有朋友不久前刚买了房子……」 「你去看看房子没什么问题就买吧。」金恩澈继续把玩手里的小木人，这次摆了个捂住眼睛的动作。 「我以为你会介意……」权秀雅对她的爽快回答反而有些不安。 「为什么要介意？」金恩澈不解地抬起头。 「因为他……好像在追你？」权秀雅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醒什么，「我怕你会觉得有负担。」 「你做我经纪人这么久了，」金恩澈放下手里的小人，转过身来，「想追我的人也应该遇到不少，我该对他们每个人的举手之劳感到负担吗？」 「但是我以为他是不一样的，毕竟……」权秀雅话说到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他确实是不一样的，我没有办法否认这点。」金恩澈垂下眼睛，「他说有一场演出想请我看，说起来……泰民哥也曾经带我看过一场演出。」 权秀雅紧张地挺直了身体，这是金恩澈第一次和她提起她的私生活。 「现在想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金恩澈笑着揉了揉眉心，「一场错过开头也错过结尾的音乐剧，真不算是个好预兆。」 「那么志龙哥带你看的演出，怎么样？」权秀雅试探地问道。 「他的演出……」金恩澈回想起那个时候毫不犹豫地挡在少女面前的他，「你看过《盗梦空间》吗？在现实与梦境的交汇处，有一只永远不变的陀螺做锚能定位自我，他好像也像那个陀螺一样不会改变。」 「那你喜欢吗？」权秀雅紧张地几乎屏住了唿吸。 「我很喜欢，毕竟那是一场完美的演出，」金恩澈站了起来，「只差最后一点不足。」 「什么不足？」 「我会补足那个不足的。」她打开一旁的柜门，碰了碰放在里面的白兰地。 「你现在还不能喝酒！」权秀雅紧张地提醒她，「你吃的药和酒一起会有严重的副作用。」 「我知道。」金恩澈的手指留恋地在酒瓶上停留了一小会儿，重新又关上了柜门，看向她，「今天下午你帮我拟一篇twitter。」 「关于什么？」 「给警察施压，说他们没有认真在找安成赫，只是想把这个案子草草了结。」金恩澈平静地说着，「可以说说这场车祸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创伤，说安成赫一直是我的阴影，说当初那场保外就医是多么地不合常理，说警察迫于他们家的权势试图通过拖延让他能够全身而退。」 第196页 「可是恩澈……」权秀雅皱起眉，「这样的话等于把人们的视线重新吸引回你的身上，之前对于你对安成赫的指控，就有很多人不满了……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救了你的命。安成赫的父母也一直在舆论上努力，他们正拼命把你塑造成一个恩将仇报的冷血动物。」 「他们的儿子才是个怪物，」金恩澈不为所动，「随便人们怎么说，我绝不会让这个怪物再在外面自由地游荡。」 「但你没必要做到这步……」权秀雅试图劝她，「安成赫的父母一旦找到他，肯定会带他躲得远远的，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安静地收尾，对你的名声也有好处……」 「你现在和宇顺哥越来越像了。」金恩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但我说了，我要这么做，你只要做就好了。」 …… 权秀雅好像被那天的她吓得不清，因为她在购买公寓上异常地高效，在周五就已经拿到了钥匙并且请人做好了打扫，只等金恩澈搬进去。 于是金恩澈又回到了熟悉的工作室，收拾她的行李。她把需要带走的东西一件件地拿出来，在理到衣柜深处时突然发现了一本她早已遗忘的书，金钟铉送她的那本《唿吸》。 她的手轻轻拂过封面，在刚得到这本书的时候，她还觉得这是个不详的诅咒，觉得自己绝不会像他一样与那些糟糕的情绪共生，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会重获新生，觉得世界要明亮美好得多。 她现在能够不带一丝颤抖地翻开这本书，书籤还夹在老地方，她把它抽了出来，翻到了故事的开头。 「我刻下这些文字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明我是如何理解真正的生命之源以及生命最终将如何消亡。这样的结局我们无法避免。」* …… 金恩澈合上书，闭上了眼睛。这与其说是个故事，不如说是一封告别的书信，与她想像得不同，这封信讲述的不是关于死亡的痛苦，而是关于永恆与延续的希望，这可能就是他当初想告诉她的东西，那个当初的她怀揣着、而现在的她已经不再相信的东西。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她把书放在一旁，再跨过胡乱堆在一起的一叠叠书，终于来到了门口。 「你怎么会来这里？」金恩澈打开门，侧身让等在门外的权志龙进来。 「秀雅说你在准备搬家，我想或许我能帮得上什么忙？」权志龙摘掉压得低低的帽子。 「你已经帮过我了。」金恩澈重新又往房间里走。 「你这是……」权志龙跟在她后面，惊嘆地看着摊在地上的一堆堆书籍，「这些书你全都看过吗？」 「没有，而且这些不全是书，还有画册、杂志和cd。」金恩澈坐在地板上，把那本《唿吸》塞到了旁边画册里，「我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买这些，没有灵感的时候可以翻翻它们。」 「你为什么不雇个人来收拾？」权志龙敬畏地扫视了一圈把她围住的各类书籍，「这可是个大工程。」 「这里面有很多我的私人物品，」金恩澈低头把手里的画册快速地翻了翻，然后塞到右手边的《宇宙奇趣全集》上，「我可不想再遇到第三个安成赫了。」 「安成赫……」权志龙沉默了一小会儿，「你一个人住真的可以吗？或者是不是应该让秀雅陪你住一段时间？」 「让秀雅姐有点私生活吧，」金恩澈笑着摇摇头，「她最近刚刚有了男朋友。」 「她有男朋友了？」权志龙有点惊讶，「她和你说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没有和我说，但我看得出来。」金恩澈又拿起一本杂志，「我现在才明白，原来陷入爱情是没有办法掩藏的。」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金恩澈重新开口：「前辈，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工作吗？」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我一般晚上工作，这是我的休息时间。」权志龙振振有词。 金恩澈看着他，看到他在她的目光下笑容逐渐僵硬起来，才轻轻嘆了口气：「前辈，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 他应该在工作室满怀灵感地写他的歌，应该在聚会上和他的朋友们开心地喝酒聊天，应该在摄像机的镜头下闪闪发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不安与不自信地审视自己。 「我为什么不应该在这里？」权志龙站起来，拿起放在旁边的空纸箱，帮她把堆积着的书一本本放进去。 金恩澈坐在原地，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自己的长髮，却摸了个空，「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就像星星不应该落在水沟里。 「你的头髮剪得太冲动了，」权志龙的视线落在她还不到肩膀上的短髮，「不过这个髮型倒也挺适合你，是另一种风格。」 「前辈，」金恩澈抬头看着他，「你要和我试试吗？」 权志龙的动作拿书的手悬在空中，他直起身，回过头来，「试什么？」 「试试看当男女朋友。」金恩澈讲得很轻松。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确认道。 「我很清楚地知道。」金恩澈对着他笑了笑。 人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过分执着，甚至会为它披上完美的滤镜，把它想像得美轮美奂，在它身上倾泻自己所有的喜爱。但是在得到的瞬间，那些光芒与美好都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最后只剩下丑陋的真实。 第197页 他这场完美的演出最后的一点不足，她会替他补上的。 权志龙的双眼先是抑制不住地弯了起来，嘴角也在上扬，就好像谁拿蜡烛点燃了他眼睛里明亮的星星，谁在他的眼前放了一场烟火，他怀揣着这快乐弯下腰低头看她，「你是认真的吗？」他问得很认真。 「当然。」金恩澈也回答得很认真。 但是伴随着她的回答他眼里的光却慢慢地熄灭了，笑容也淡了下来，他的眼睛里只留下了巨大的失望，仿佛她刚刚残忍地打破了他的所有期待。她甚至搞不清自己在哪里出了错露了馅，又是什么熄灭了他眼里的火光。 金恩澈以为他会质问她，或者讽刺地拒绝她，但出乎她的意料，他重新又笑了起来。 「好啊，那我们来试一试。」他这样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恩澈，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金恩澈接到闵宇顺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出门去履行她和心理医生的预约。 「你需要现在来公司一趟。」闵宇顺的语气有点烦躁。 「公司？」金恩澈放下拿起的鞋子，「社长的官司有结果了吗？」 「不是这个，」闵宇顺轻轻嘆了口气，「李泰民想见你，他不知道你的新住处，也联繫不上你，干脆就找到了公司，我现在暂时把他安抚在了你的工作室，但是最好还是你亲自来一趟……」 「等等，」金恩澈困惑地打断了他，「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地来找我？」 闵宇顺异常地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问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他的队友金钟铉在三天前去世了，」闵宇顺解释得很直白，「是自杀。」 金恩澈手里的墨镜滑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我现在知道了。」她轻轻地说。 「所以，你最好来一趟，」闵宇顺又嘆了口气，「他的情绪很不好。」 「我现在过去。」 金恩澈挂断电话，先是觉得茫然，好像突然看了一场被压缩成5分钟的电影，有太多的情绪与情节需要她去处理。 她又想到不久前重新翻开的那本书，那封原先能给他力量的告别信终于变成了真正的告别信吗？还是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延续的方法，所以终于能够放下一切去休息了。 直到见到李泰民的时候，她的大脑还一片混乱，但在见到他的瞬间，那些纷杂的情绪全部消失了，只剩了他站在那里。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鬍子颳得很干净，脖子上还戴着十字架的项鍊，打扮得很整洁精緻，但这种整洁精緻无法掩盖他面容的憔悴，那种憔悴笼罩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拖入深渊。 「你突然来找我，」金恩澈回身关上工作室的大门，才终于对上他的眼睛，「是担心我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这个问句像是刺向千疮百孔的心最后的利剑，李泰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我说错话了吗？」她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坐下来吧，你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晕倒了。」 「恩澈，」李泰民看着她，眼神很心痛，像是看着自己珍惜的宝石被摔落在地上，「我只是想来……和你道歉。」 「道歉？」金恩澈疑惑地看向他，「你没有什么需要和我道歉的，如果一定要说亏欠的话，这句道歉应该我来说。」 「自从听到那个消息后……我就一直在回忆，」李泰民说得很艰难，「我和他一起度过的这些岁月，我们身边的人，我们的经歷，还有……你。」 「如果忏悔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金恩澈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这些回忆让你领悟到了什么？」 「你的痛苦，他的痛苦，我们共同的、无法言说的痛苦。」李泰民低下头，「我一直以为这是人生中必经的部分，我们因为得到过多的喜爱而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只要熬过去就不算什么的大事……」 「你做得一直很好。」金恩澈怜悯地看着他。 「但是这是错误的！就算这种痛苦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如此普遍，就算我们大部分人都能扛过去，它也是错误的！」他激动地挥动着手，「而我那个时候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把你一个人扔在了那里……」 「那不是你的错。」金恩澈摇了摇头，「那是我应当承受的惩罚。」 「你把它看成一个惩罚吗？」这个词好像让他更痛苦了，「我那个时候不明白，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同化了，任凭自己也成为制造痛苦的一部分。」 「我知道你想要找一个理由，找一个他会离开的理由。」相比之下，金恩澈很冷静，「但这种事情是没有理由的，那个想法只是……突然地出现，让人无法抗拒，你没必要把一切都当成自己的责任。」 「有很多瞬间，很多我应该可以察觉、可以做得更好、可以拉住他的手的瞬间……」李泰民捂住了脸，「我只是任由这些瞬间离开。」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和平復的时间，」金恩澈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而不是不断地责备自己。」 「而对于你……」李泰民重新抬头，望着她，「我那个时候明明已经拉住了你的手，却又残忍地把它抛下，我明明知道那个时候你已经……」 「你必须这么做，」金恩澈打断了他，「就像你当初说的，如果我们继续下去，这会成为我们之间永远无法过去的裂痕，也许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第198页 「还能更糟糕吗？」李泰民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冰得像一个死人，「我明明可以把你拉出来的，至少应该在你稳定下来后再……」 「你没有义务拉我出来，如何从悬崖下爬上来是我自己的责任。」 「但你没有！你只是陷得更深了！」李泰民绝望地摇头，「我以为李泰容能做到我做不好的事情，但他都在做些什么……」 「你知道了啊……」金恩澈有些惊讶。 「你隐藏得很好，但我了解你。」李泰民苦涩地笑了笑，「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察觉到。」 「我知道我最近确实发生很多事情，会让你有不好的联想的事情，」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但是你现在也看到了，我过得……还算不错？情绪也很稳定……」 「恩澈，」李泰民打断了她，「不要在我面前撒谎。我熟悉你的眼神……」他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那种麻木与平静的眼神，我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了……用药物去换取虚假的平静，直到有一天你承受不住这种虚假，然后一切就会重新爆发。」 「所以呢？」金恩澈避开了他的目光。 「所以……」李泰民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恩澈，让我们重新开始吧。这一次，我发誓，绝不会再松开你的手。」 金恩澈长长地凝视着他，像是要把这一幕深深地刻在记忆里，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开口：「泰民哥，但是这一次，是我要松开你的手。」她挣脱了他的手。 「为什么？是我太迟了吗？」 「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关心。不要把我当成钟铉哥的替身，让我去承担你没能来得及给他的关爱，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我……」这句话像是给了他重重的一击，他慌乱地看着她。 「就像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他的目光依旧很温柔，只是这种温柔里再没有当初的眷恋，「我不能说你不爱我了，你还是爱着我的，像一个朋友一样爱着我……只是，那不是我想要的爱。」 这样的爱显得她很可悲，在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后出于害怕抱住了自己剩下的东西。 「我想他也不希望你这样，」她朝门口走去，「这对他来说也许是个等待许久的解脱。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慢慢地一切都会过去的。」 「恩澈……」 金恩澈的手停留在门把手上，却并没有转开，「我一直都没有对你说过，我很感谢那个时候的你……因为那个时候你抓住了我的手。」 让她拥有一轮明月可以照亮黑暗，让她还有一些闪闪发光的回忆可以依赖。 「也谢谢你现在这么不顾一切地来找我、担心我，」她微微用力，扭开了门，「回去吧，在记者们赶过来之前。」 金恩澈打开门走出来，就看见权志龙和闵宇顺两个人站在门外对峙着，互相隔了有一米左右，空气里瀰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两个人刚刚吵了一架。 李泰民跟在她后面走出来，看到权志龙的时候愣了一下，礼貌地打了个招唿，又看向金恩澈，「不用送我了，车就等在楼下。」他又变回了平日里温柔理智的那个李泰民，只有那笼罩着他的憔悴无法掩饰。 「那我送你到电梯吧。」金恩澈没有坚持。 「麻烦你了。」李泰民跟着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权志龙，才继续跟上来。 电梯一层层往上，锃亮的电梯门上印着他们两个的身影，她还有最后一点时间去后悔，在电梯灯亮起来之前，她还来得及抓住他的手，让一切重新开始。 「恩澈，」李泰民打断了这片沉默，「他……」他似乎本来想说些什么，又突兀地改了口：「你会好起来的，对吗？」 电梯在这一刻响起了清脆的铃声，电梯门缓缓拉开，金恩澈看着他低着头走进去，他看上去经不起第二次打击了。 」我会的。「她这样承诺道。 她回到工作室门口时，权志龙与闵宇顺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冻住般地僵硬。 「你怎么来这里了？」金恩澈先看向权志龙，「不是说今天要忙一整天吗？」 「你忘记了今天约了谁，是吗？」权志龙隐晦地提醒她，「他没等到你，打电话问了秀雅，秀雅于是来问我你是不是在我这里。」 「啊……」金恩澈反应过来，「我给忘了。」 「我们帮你改约了时间。」权志龙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图，「下次我会陪你去的。」 「好吧，」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又看向闵宇顺，「那么你呢，在这里等我是为了什么？」 「我本来只是想确认下你们的谈话还顺利吗，」闵宇顺冷笑了一声，「但是有人看上去有些误解。」 「你管那叫误解？」权志龙也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还要说你不小心……把金钟铉的事情告诉了恩澈？」 「难道您认为我是故意的吗？」闵宇顺反问道。 第一百一十章 它不喜欢我。 「难道您认为我是故意的吗？」闵宇顺反问道。 「好了，」金恩澈打断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宇顺哥，你不是我的经纪人了。」 「但我了解你，」闵宇顺毫不客气地看了权志龙一眼，「你要是连这些都承受不了，那出道这三年都白活了。」 第199页 「宇顺哥，」金恩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有别的事吗？」 闵宇顺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又平静下来，「好天好饮的事秀雅和你说过了吗？」 「这个我们还在商议中，有结果了会让秀雅姐和你说的。」金恩澈顿了顿，又问道：「晶花姐最近怎么样？」 听到尹晶花的名字闵宇顺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带，大约唯有在这件事上他觉得有所亏欠，「她很好，就是一直想和你们再聚一聚。」 「有时间的话。」金恩澈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你还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那我就先去忙了。」闵宇顺识趣地离开。 …… 「你好像不太喜欢宇顺哥，」等到坐在车子里，权志龙的脸色依旧有些阴沉，金恩澈侧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从前就是？」 「我有一次去录节目的时候，」权志龙发动了车子，「看到他和你的队友，就是尹晶花有些暧昧，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们的事，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经纪人，这样很不称职。」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从来没有和我讲过？」金恩澈有些惊讶。 「那更加偏向于我主观的论断，都是没有证据的事，我该怎么和你讲……」权志龙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而且又涉及到一个女孩子的名声。」 「所以你只是让我不要那么相信他是吗？」金恩澈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那么今天呢？你们又为什么不愉快了？」 「金钟铉的事情……」权志龙的表情严肃起来，「我和秀雅商量过了，特意没有告诉你。当然，我们没有要瞒你的意思，只是想找一个更好的时机……」 「我明白，」金恩澈朝他安抚地笑了笑。 「而他却那样直白地告诉了你，甚至不给你一点消化的时间！」权志龙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带了一丝火气。 「就是因为这两件事吗？」对比之下，金恩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动于衷，「感觉你对他有很多不满。」 「我确实对他很不满，」权志龙没有否认，「我不喜欢他营销你们的方式，不喜欢他看待你作品的角度，不喜欢他利用你的手段，也不喜欢他刚刚对你说话的态度。」 「哇……」金恩澈轻轻感嘆了一声，「真是好多不满啊。」 「他刚刚对你说的是什么话？在他嘴里一切的挣扎与痛苦都讲得像是令人蒙羞的情绪！」 「难道不是吗？」金恩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它们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我总不能像个懦夫一样因为一个新闻而……」 「那不是懦夫的行为！」他打断了她，「因为别人的去世而悲痛、而思考自己的人生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情绪，你为什么要为此而感到羞愧，那些毫无感觉的人才应该感到羞愧！」 「但我应该控制好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你们担心。」 「你会这样只是因为你比别人在这方面更敏锐，这也是为什么你能写出这么多出色的歌的原因，那些曲调与歌词只有你能写出来。」权志龙的声音很坚定，像是在复述着什么真理，「而他对你才华的代价一无所知，只想着如何依附其上利用你赚钱。」 「前辈，谢谢你。」金恩澈觉得这个时刻她应该是感动的，但她的内心一片空白，像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再怎样种下种子也毫无收穫，「但宇顺哥和我的关系很复杂，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他对我来说，意味着永远的不足与挑战，但是……但是我不能没有他。」 「那是什么话？」权志龙厌恶地皱起眉。 「我们是因为他……才能拥有现在的高度的，从一个默默无名的新公司第一个女团走到所有人的前面，如果没有他这一切我们根本办不到。」 「你们能走到这步并不是因为他，他只是个碰巧掘到金子的投机者。」权志龙侧头看了她一眼，「你们能走到这步是因为你们自己，因为你的歌。」 「但是……」 「恩澈，」权志龙再一次打断了她，他把车停了下来。他们已经到了地下车库里，他解开安全带，转过来认真地看着她，「实际上，我希望他最好能彻彻底底地离开你的人生。」 「为什么这么说？」 「你可能感觉不到，但我作为一个局外人能很清楚地看到，他在操纵你的人生。」 「操纵？」金恩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是不是太严重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他，没有他恶意炒作的那些新闻，没有他为你打造的形象，仅仅是你的歌，仅仅是你自己，大家也一样会喜欢你，甚至更喜欢你。」 「那太……」金恩澈笑着摇摇头，这种想法过于胆大傲慢，她甚至难以想像。 「为什么不试试，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权志龙显得有些跃跃欲试，「撕掉所有标籤，仅仅作为你自己……」 「那意味着我需要有一首新歌。」对比之下，金恩澈显得过分冷静，「前辈，我可以停止吃药吗？只要我还在吃药，我就一首歌都写不出来。」 权志龙对这突然的转折愣了一愣，然后才迟疑着开口：「你才刚刚开始接受治疗，我知道这很不好受……但即使我同意，你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那你能帮忙说服我的父母吗？」 「我？」他指了指自己，「我该以什么身份和你的父母说？」 第200页 「我的男朋友啊？」金恩澈毫不迟疑地回答道，甚至还可爱地歪了歪头，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问如此简单的问题。 「我说……」权志龙被她气笑了，「这才是你答应我的目的吗？就为了这一刻？」 「不是我答应你，是我请求你的答应。」金恩澈认真地纠正了他，又可怜兮兮地再问了一遍，「不行吗？就说些类似你是我的男朋友，在难熬的时候会陪着我，吃药确实对我毫无帮助这类的话？」 「我认为吃药对你很有帮助。」权志龙毫不留情地拒绝她。 「好吧。」金恩澈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继续努力，她温顺地接受了这个拒绝，乖巧地把双手搭在膝盖上，只是看上去有点怏怏不乐。 权志龙看她这个样子觉得有点可怜，「要不要玩vr？」他提议道，「我最近新买了一套设备，效果还不错。」让她把注意力从这些糟心的事情中转移出来。 「类似3d电影那种吗？」金恩澈想了想，问道。 「差不多，你亲自来感受下吧。」他打开了车门，「我为此还专门买了一台电脑。」 金恩澈跟着他下车，安静地等着电梯，显示楼层的屏幕在5层停留了很久。她看着电梯门上他们两个的倒影，突然开口：「前辈，你不问我和泰民哥说了什么吗？」 「我为什么要问？」权志龙低头看着手机，一边打字一边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你不吃醋吗？」金恩澈有点困惑。 「李泰民吗？」权志龙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在我知道他去找你的时候，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 「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匆匆忙忙地去找你，」权志龙摇摇头，「他想要找的是你，还是另一个金钟铉呢？我想他自己都没有搞清吧。」 「他只是……」金恩澈试图找出一个理由，她能找出很多个理由，但她没有办法否认他的话。 屏幕上的「5」终于开始动了，它缓慢地下降。 「我在想他对我说的话，」金恩澈凝视着这数字的变动，「现在的我，这个在药物的作用下平静的我，好像已经不是我了。」 「你们到底在谈什么？」权志龙收回了手机。 「他有一个词用得很准确——虚假的平静，」电梯门「叮」得一声打开了，金恩澈走了进去，「真是一针见血，值得我为这个词写一首歌。」 「这不好笑。」权志龙跟在她后面，刷卡按下了电梯。 「不好笑吗？」金恩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现在连幽默感都没有了吗？」 「不要撒娇。还有，你一直没什么幽默感。」 「你是说我在撒娇吗？」金恩澈难以理解地皱起脸，「我是个女团成员！哪个女团成员会这样撒娇？」 「就算你是征服了美国的女团成员，」权志龙解锁了大门，回头看她，「或者是找出更多理由，今天我都会看着你把药吃下去的。」 「前辈，」金恩澈深深嘆了口气，这很奇怪，他总是能分辨出她说出的话到底是真心，还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所披上了真心或示弱的外衣，「感觉你不做我男朋友的时候更好说话一些。」 「是啊，那个时候你说什么我可能都会答应，」权志龙领着她往里走，「但是现在，我要对你负责。」 她不喜欢「负责」这个词，这种平凡而质朴的词彙往往更沉重而难以负担。她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地跟着前行，然后被一双警惕的眼睛拦住了。 那只小小的阿比西尼亚猫站在路中间，紧张地眯起眼睛，像是要保护它的主人免受伤害。 金恩澈盯着它的眼睛，小心地后退了一步，「它不喜欢我。」她轻轻地说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怎么了？ 「她不喜欢我。」她轻轻地说，也许猫比人更为敏锐，从第一面就看清了她腐朽的本质。 权志龙疑惑地看了她一眼，「iye一般不怕生的。」 他怜爱地把立在中央的小猫抱起，安抚地揉了揉它的下巴，「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他连声音都变得黏黏煳煳的。 金恩澈受不了地摸了摸手臂，先走进了他已经敞开的房间。 房间里悬挂着巨大的屏幕，屏幕下各式游戏机凌乱地摆在一起，不远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卡带，而他口中新买的vr设备和电脑连着包装躺在正中央的地毯上，应该是拿出来看了一眼就被塞了回去。 她蹲下来，拿出说明书，把胡乱塞着的设备按照说明一样样拿出来调试。等到权志龙重新出现的时候，她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 「你的网络密码是什么？」她眼睛依旧注视着电脑屏幕。 「我的生日。」权志龙兴致勃勃地在她旁边坐下。 金恩澈放在键盘的手顿住了，迟迟没有按下去。 「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有记住我的生日吧？」权志龙的语气有一点危险。 「我以为前辈什么都不在意呢？」金恩澈对着他满意地笑了笑，手指灵巧地打了一串数字，网络连上了。 「你有什么想玩的吗？」她打开steam，「好像有几个游戏有vr版。」 「我看看……」权志龙凑近屏幕。 「那就登我的帐号了？」金恩澈说着点击了登陆，她的已购买列表里出现了长长的一串。 第201页 「你买了这么多？」 「泰容哥喜欢……」金恩澈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你想玩什么？」权志龙如常地问道。 「唔……」金恩澈拿着滑鼠上下滚动着，「其实我觉得都差不多，射击类？这个看上去简单点？」 「那试试看？」权志龙拿起一旁的头盔。 他们先是随便找了一个射击类游戏，与权志龙想像中的不同，亲自上手操作要比按键困难得多，他早早地就死在了半途，只好看着金恩澈一个人大杀四方，在最后的大boss还有5%的血量时不幸倒下。 「前辈……」金恩澈摘下头盔，有些郁闷地看向他，「如果你稍微撑久一点我们这关就可以过去了。」 「我们再来一局？」他不太自信地提议道，「不过你是不是也太认真了？」就算是在年末舞台直播中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是我在读书的时候学会的道理，」金恩澈重新戴上头盔，「如果在一件小事上松懈，渐渐就会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松懈。」然后她就会失败，就会失去拥有的一切。 这是朴承元教会她的道理。 在第二局权志龙坚持得稍微久了一点，所以这次他们把进度条打到98%才倒下。 「前辈，」金恩澈深深嘆了口气，「我们换个游戏吧？」 「我只是还没有适应。」他狡辩道。 「好像有个解密类的？」金恩澈已经在选择了，「《恐鬼症》？」 「你不是怕鬼吗？」 「应该还是可以克服的吧？」金恩澈按下了开始。 这一次他们死在了遇见鬼的第一面，手电筒闪了几下，彻底地灭了，四周一片漆黑。 孩子的笑声越来越响，环绕在她四周，那一瞬间她甚至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游戏的成果还是长久陪伴她的呓语。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世界变成飘渺的灰白色，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消失在深处的大雾里。 「我们玩那个吧？」权志龙见她的角色自从被杀死后就站在原地再没有动弹，以为她被吓到了，果断地开口，「节奏光剑？是叫这个名字吗？好像是必玩的vr游戏。」 「玩那个吧。」金恩澈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开始了下一个游戏，「有前辈你们的歌呢？」 最后一个游戏总算是进展得不错。 他们固然一开始手忙脚乱，但只要挥动手中的光剑划破音符这样简单的操作，对他们两个练习舞蹈多年的爱豆来说称得上是小菜一碟。金恩澈一开始靠着更为集中的注意力略胜一筹，但到后期就因为体力不支而一场接着一场地输。 「前辈，你的体力也太好了吧？」到最后，她干脆浑身乏力地躺在羊毛地毯上，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明明我也有一直按计划地锻鍊，但是怎么会差这么多？」 「你太瘦了。」权志龙把头盔摘下来放到一旁，甩了甩凌乱的头皮，「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场演唱会怎么撑下来的。」 「有打吊水。再说，」金恩澈揉了揉肩膀，「人的意志能办到很多办不到的事情。」 「确实。」权志龙有点惆怅，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往。 「不过，这个主界面真的非常美。」金恩澈看着远处蓝黑的山脉，渐变的粉色天空，奶油状的云朵，颜色艷丽的热气球，还有高高竖起的巨大棕榈树，和无声屹立的雄伟罗马石柱，「就像是神话故事里众神的宫殿。」 「我们去土耳其吧？」权志龙突然提议道。 「什么？」 「这个画面不是很像土耳其吗？我们去那里吧？」权志龙帮她把头盔摘了下来，「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工作，我现在就让助理去安排。」 「现在吗？」金恩澈坐起来，把因为出汗而贴在额头的刘海拨开，困惑地看着他，「你不是在准备solo专辑吗？」 「大体都差不多了，况且要回归最快也是明年年后的事情了，现在抽出一周还是有时间的。」权志龙越讲越觉得可行，「我都能抽出时间，你不会要和我说没空吧？」 「我最近确实没什么事……」金恩澈还是有点犹豫。 「那就这么定了，我让助理去定明天的机票。」他说完就掏出手机，刚打了几个字又停了下来，「不对，明天不行，明天你要去看医生，改成后天吧。」 「前辈……」金恩澈深深地嘆了口气，重新又躺下去，「你可真是…… 」 「我怎么了？」权志龙在她身边坐下，弯腰看她，「我怎么了？」他的语气里还带着笑意。 他离她很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温热的唿吸。 金恩澈抬眼望着他，他的头髮有些长了，因为低头温顺地落在他脸颊旁，她伸手轻轻地将它们拨到他的耳后，然后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有一双细长的眼睛，眼尾收得很锐利，眼头却是圆润的钝角，就像他本人一样，在舞台上耀眼得刺目，在舞台下却温柔易碎得多。 这双眼睛让她想到之前看见的那只小猫，但和那只小猫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里没有警惕，只有温柔的笑意。 他的右手小心地避开了她散落在地毯上的头髮，撑在她的耳朵旁，左手轻柔地放在她的眉眼间，轻轻滑下去，停留在她的下巴处。他又凑近了一点，再近一点他的鼻尖就可以碰到她的鼻尖。 第202页 金恩澈闭上了眼睛，她想，如果这个时候他想吻她，她是不会反抗的。 但她等了一会儿，只能听到暖气轻得几乎听不见的低沉嗡嗡声。她疑惑地重新睁开眼睛，权志龙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低头看着她，她看不懂他眼睛里的情绪。 她总是能很容易地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哪怕他们拼命掩饰，那些情绪就像是无法掩盖的香水气味，而她则被诅咒般总是无法忽视这些细微的味道。 但是很奇怪，只有他，与他越熟悉她就越搞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他总是在她以为要前进的时候后退，要后退的时候前进，好像她关于人性与爱情的所有认知在他这里都失了灵。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这片粘稠的沉默，权志龙直起背让开了，而金恩澈则坐起来，拿起在一旁响个不停的手机。 「是我的老师。」她看了一眼屏幕。 「咳咳，」权志龙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你就在这里接吧，正好，我去安排下土耳其的行程。」 等他关上门，金恩澈戴上耳机接听了金贤宇的视频通话。 镜头那头的金贤宇很激动，他告诉她莱恩很喜欢她交给他的作品中的一首，那首关于风筝的未完成作品，他甚至愿意和她一起完成这首歌。当然，他也愿意为她写一封更为真心的推荐信。 「我为你感到骄傲，恩澈。」金贤宇笑得很满足，「我也很感谢你，莱恩终于能打开一点他那颗封闭的心。」那颗被他那最有天赋、最宠爱的学生的堕落与死亡所伤透的心。 「我很高兴能帮助到您，老师。」金恩澈也露出一个笑容。 「那么，你有考虑过吗？到底想申请哪所学校？」金贤宇依旧很激动，「莱恩告诉我你没有特别的偏好，我个人来说当然是最希望你能来加州。」 「我是不是现在应该开始准备了？」金恩澈想了想，「我需要语言成绩和sat成绩是吗？对了，我还要和我的父母商量一下。」 「当然，当然。」金贤宇点点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亲自和你父母谈谈。语言考试，我相信以你现在的英语水平，这不是问题。至于sat，秀雅说你高中时专业成绩很不错，音乐学院对于这块的成绩要求没那么高。」 「我会去了解一下的，sat也会开始准备的。老师，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的名字蒙羞的。」 「恩澈，」但这话并没有让金贤宇放心，相反，他紧锁眉头，「我打这个电话，不是来逼迫你的。」 「为什么这么说？」金恩澈不太明白。 「我知道你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哪怕你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金贤宇嘆了口气，「我能理解，我老了，人们总是对老年人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老师，我不是……」 「恩澈，这是一个老人对你的恳求与希望。」金贤宇打断了她着急的辩解，「我希望在准备申请大学与复习考试这类事情开始前，你能先好好地休息一阵子，彻底地放松。」 「……」 「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吗？」金贤宇沉重地看着她，「不要沉溺于悲伤中，痛苦在阴暗的岁月里是一种很容易上瘾的情绪。好好地、彻底地休息一阵子，消化好那些遗憾，然后重新出发。」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感觉你好像更喜欢那只猫咪。 金恩澈打完电话走下楼时，看见权志龙正把外卖盒子整整齐齐地放在餐桌上，玲琅满目的各式菜餚堆满了半张长桌。 「这是你的晚饭吗？」金恩澈好奇地打量了一眼。 「这是我们的晚饭。」权志龙把连着石锅一起送来的外卖往中间推了推。 「这是不是太多了？你晚上要聚餐吗？」 「当然不是，这不是我开派对的房子。」权志龙替她拉开椅子，「我点了不少种类，看看，有哪样你想吃一点吗？」 「点了这么多，却独独没有沙拉，前辈，你是故意的吗？」金恩澈在这一堆食物面前犯了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碗勺了一点豆腐汤。 「除了沙拉你也该吃点别的。」权志龙拿起放在另一边的三文鱼，「再说，你那个不叫沙拉，就是洗干净的绿叶而已。酱也没有其他配料也没有，叫什么沙拉啊？」 「太腥了。」金恩澈皱起脸拼命摇头，「我吃点吐司就好。」她不情愿地又拿了一片切片到碟子里。 这次权志龙总算没有再勉强给她塞食物，「你和金教授聊得怎么样？」 「我们在讨论申请大学的事情，」金恩澈味同嚼蜡地啃着手里的吐司，「他推荐我去念美国的大学。」 「美国？」权志龙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确实，美国要容易一些。在那里学习可能给你的帮助还比在国内要大一些，你的作曲风格本来就是更偏美国一些。」 「我也这么想，所以从明天起就要准备托福和sat考试了。」 「明天？你不累吗？好歹先休息一阵子，申请要到明年了吧？」 「你和老师说了一样的话。」金恩澈笑了笑，「但如果单纯让我休息，我好像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情了。」 「你忘了后天要和我一起去旅行吗？」权志龙挑起眉，「我把工作计划重新排了下，明天你看完医生我送你回家整理行李。」 「说到这个，」金恩澈放下手里的面包，「前辈，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第203页 「什么事？」 「晶花姐准备在新年前办一场小型的婚礼，只邀请最亲近的几个朋友，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我以什么身份去？我和闵宇顺的关系可不好。」 「以我的男朋友啊，」金恩澈不解地看着他，「前辈，你不想去吗？」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权志龙和她确认，「这件事情不可能彻底保密。」 「为什么要保密？」金恩澈反问道，「前辈你不在意媒体怎么说，我更不会在意，我邀请我的男朋友去参加成员的婚礼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那李泰容呢？」权志龙讲出这个名字，空气迅速安静了下里。 「他现在……」金恩澈低头一小块一小块地撕着面包，「比起我，更需要的是全身心地投入舞台和争取粉丝的爱。」 「你有没有想过……」权志龙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又突兀地闭了嘴，他站起来，收拾起冷掉的食物，「算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可以不回去吗？」金恩澈乖巧地把还装着一半面包的碟子递给他。 「为什么？」这次他没有被她吓到。 「那个房子很空，我不想住在那里。」 「那是你新买的房子。」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投降了，「楼上的客房你喜欢哪间就住哪间吧，当然，我住的那间不行。」 「那你能保证那只猫咪晚上不会出来吗？」她得寸进尺地要求道，「我不喜欢它。」 「他叫iye，是个男孩子。」权志龙耐心地纠正她，「我今天也不会让他出来，免得你又吓到他。」 「我感觉你好像更喜欢那只猫咪。」 「当然，他是我的猫。」但她还不属于他。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晚上睡觉后还是不放心，决定起来再去看一眼。 iye好好地躺在它最喜欢的那块毯子上睡得正香，而她睡的那间卧房的门却虚掩着。权志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了门，廊灯温暖的光线从他身后落进来，床上空无一人。 下意识地，他的心脏缩了一下。他找遍了二楼的所有房间都一无所获，不安地下了楼，然后在厨房看见了一个身影。 金恩澈站在厨房的水池前，沉默地低着头，宽松的睡衣显得她瘦得仿佛连衣服都要撑不住了。蓝色的夜灯在她的脚边投出一片光晕。她右手拿着一把水果刀，悬在自己的左胳膊前比划。 「你在干什么？」权志龙听见自己的声音落在这黑暗里，沙哑而紧绷。 「前辈，」金恩澈抬起头，蓝色的光反射在她的眼睛里，投下诡谲的阴影，「我在想，要不要在这里纹一个纹身。」她把刀下移了一些，正好悬在手腕处。 「你想好图案了吗？」权志龙小心地走近了一步。 「这倒是个问题。」金恩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扰，「好像纹什么都会后悔，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永恆不变的东西，连爱也不是。」 「我们可以慢慢想。」他又走近了一步。 「前辈，」金恩澈却突然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在蓝色的光晕下这个笑容僵硬得像是被魔鬼附身后的假象，「你在害怕吗？」 「为什么这么说？」权志龙咽了口口水，他发誓明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所有这些该死的氛围感夜灯全部换成正常的橘光。 「你看上去很害怕。」金恩澈依旧在笑，「我能理解这种害怕。」她长长地嘆了口气，「今天老师和我说，不要沉溺于痛苦之中。他和你都没有办法理解。」 「理解什么？」权志龙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理解痛苦对我来说多么重要。」金恩澈举起手中的刀，「它能让我感知我还活着，还在努力地和世界抗争，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切都是空白，我也是空白，是药物操纵着的木偶，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是任何人，但那不是我。」 「你今天没有吃药，昨天也没有。」权志龙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权秀雅和他提过金恩澈最近一直在试图偷偷不吃药，或许她已经成功好几天了。 「你们都觉得医生与药物能帮助我，觉得那是把我从悬崖拉回的绳子。」金恩澈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仿佛那里站着什么看不见的鬼魂，「但是他们所谓的治疗只是杀死我，然后安放一个你们都满意的灵魂进来，一个像磐石一样永远不会被打倒的灵魂。你听到了吗？他们在歌唱自己的胜利，很快就会迎来的胜利。」 「不是这样的。」权志龙趁她的注意力还停留在身后的时候，小心地又走近了一步，勐地从她手里夺过了那把水果刀。 「前辈你，在发抖呢？」金恩澈顺从地任由他夺过了手里的刀，重新把视线落回他的身上，她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不要在沼泽前长久地停留，它会吞噬你的。」 「谁吞噬谁还说不定呢？」权志龙握紧了手里的刀，另一只手摸索着打开了厨房的顶灯。淡白色的光芒刷得亮起，点亮了这个漆黑的世界。 金恩澈沐浴在这光线里，像是吸血鬼看到阳光一样痛苦地挡住眼睛，然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权志龙连忙伸手接过她。 她落在他的怀里，就像是一颗空洞的宝石，轻得出乎他的意料。他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把水果刀扔到一旁的檯面上。 第204页 他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重新睁开，但眼前什么都没有改变。真可惜，这并不是一场他希望的噩梦，而是残酷的现实。 他疲倦地嘆了口气。 如果责任意味着负担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他是不是过于轻率地许下了自己所不能承担的诺言？ …… 金恩澈在第二天看上去什么都不记得，只是不是很有精神。她怏怏地去见了医生，又怏怏地回来，一点也没有旅行的激动感。 「你的行李整理好了吗？」权志龙在出发前再一次和她确认道。 「应该吧？」金恩澈从身后拖出一个行李箱来，「秀雅姐帮我整理好了，如果缺什么到时候再买就是了。」她看上去还很疲倦。 「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他又问道，「现在还来得及重新安排。」 金恩澈想了想，「我想要再看一次那样的天空，粉色的天空。」她现在总算像是清醒了一点。 「你可以看很多遍。」 他们低调地登上了飞机，金恩澈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把自己蜷缩在毛毯里，一偏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是那个女孩子吗？」她眯起眼睛，轻轻地靠在权志龙的耳边问道，「那个你那天救下的女孩子。」 「是她。」权志龙没有一点惊讶，他甚至没有转头去看。 「你现在后悔吗？」金恩澈探究地看着他。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他反问道。 「我不知道，应该由你来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后悔。」权志龙回答得轻描淡写，「就算不是她，还会有别人，总有人会在那里，觉得通过这种过激的手段能把你我私有化。」 「你不恨她吗？」 「恨？」权志龙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她。 「你给予她希望与关怀，她却用这种东西回报你。」金恩澈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个女孩身上，她则毫不畏惧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你要恨很多人。」权志龙笑着摇摇头，「如果你把所有的这一切看得都很重要，很快你就会坚持不下去。我虽然不喜欢这种行为，但这就像是烦人的小雨，撑一把伞就可以解决。我宁愿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粉丝对我的爱上。」 「你应该能和晶花姐成为很好的朋友。」金恩澈终于收回了视线，他们从来不会被路上的石头所停留与绊倒。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那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他们抵达格雷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夜晚的小镇在寒风下显得有些萧索，他们于是没有过多地在外面停留，径直去了酒店。 他们订下的是一个套房，金恩澈把行李箱扔在次卧的地毯上，从套好透明袋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下面翻找自己的睡衣。 「这是……」权志龙看着一套套搭配好放在一起的服装，皱起了眉，「你连私人行程也要搞成这样吗？」 这些套装搭配精美，连项鍊耳饰都细心地配在了里面，只是怎样都称不上舒适。 「我现在还是miu miu的代言人，而且秀雅姐还在争取prada的代言，所以在服装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错。」金恩澈把那些套装粗鲁地扔到一旁，终于找到最下面的睡衣。 讽刺的是，连睡衣都是搭配好的巴宝莉格纹款，还在袋子里配上了同色的绒毛髮箍。 「你就没有自己想穿的衣服吗？」权志龙帮她把扔在一旁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上，那些服装确实搭配得巧妙，乖巧中带了一点叛逆，是她一贯在镜头前的穿衣风格。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喜欢这种风格。 「我不喜欢花功夫研究这些。」金恩澈冷淡地扫了一眼那些昂贵的衣服，「在我看来，服装设计师们想要的不就是这种吗？毫无自己的风格，只是别人展示的架子，只有这样才能原汁原味地展现出设计师们想要表达的一切。至少miu miu就对我很满意。」 「他们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吗？」权志龙的手划过这些套装，顺手做了一些调整，挑出了里面看起来最舒适的一套。 「那不重要，我能带动销量就行。」金恩澈抬头看着他重新搭配，「按照你的风格重新搭配试试？我应该穿出来也会不错。」 「你也太自信了吧？」他从最后那套白色毛衣上摘下夸张的胸针。 「我以为你会喜欢。」金恩澈把发箍戴上，「而我很擅长变成别人。」 「不过，你带的衣服也太薄了些吧？」权志龙翻了一遍后皱起眉，「明天会很冷的。」 「穿太多很不好看。」金恩澈站起来，「我不能有不好看的时候。」她说着又从箱子里找出一套压缩好的羽绒服，「外面套一件这个就好了。」 权志龙站在她的衣柜前思考了一小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你穿我的衣服吧，我有几件你应该能穿。」 「诶？」金恩澈拿牙刷的手顿了一下。 「或者现在出去买几件？」 「我不是拒绝的意思，只是有点突然。」金恩澈解释道。 她在第二天穿上了权志龙挑选好的衣服，把自己裹得像一只小企鹅，对比之下他只穿了一件干练的卫衣加羽绒服，显得格外帅气。 「你是故意的吗？」金恩澈怀疑地从下到上打量了他一遍。 「我们该走了，时间差不多了。」权志龙避而不答。 第205页 但达到热气球的起飞点的时候，后悔的人就变成了权志龙。他在寒风中抑制住发抖的欲望，而金恩澈则饶有兴趣地看着缓缓鼓起来的热气球。 燃烧着的火焰在不远处的岩石上投上了忽明忽暗的橙红色，好像纪录片里祭祀的开始。原本躺倒的热气球一点点地站立了起来，权志龙拉住了她的手，「我们该上去了。」他跃跃欲试。 大约是离火焰近了的关系，筐子里显得不那么冷了。枯黄的大地一点点地在她面前展开，然后是连绵不绝的岩石尖利的角划破天空，天空还是青蓝色，在靠近尽头的山脉处能隐约看出一点很淡的粉色。 「看那里！」金恩澈激动地指了指遥远的天边，「太阳要出来了！」 太阳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光球，艰难地从群山之中探出头来。周围的热气球里传出激动的欢唿声，伴随着这欢唿声太阳带着橙红的绸带光芒万丈地一点点登场。 金恩澈把全身都靠在篮筐的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被金色照耀的一切。他们前面的热气球从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变成了金灿灿的圣诞球，大地也从枯萎的黄色变成了金子耀眼的金色。 「真好啊！」金恩澈笑起来，她好像又回到了出道前，那个时候她每一次都会被大自然平凡的奇蹟而感动，那个时候这一切景色都能带给她力量。 那个时候她对爱情与痛苦一无所知，满脑子只想着歌颂这些壮观的景象，只想着写出能回馈这些美丽赠礼的歌曲。 那个时候她爱着这个世界，世界也爱着她。现在这个世界依旧无声地爱着她，等待着她，她却自己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 「是啊，真美啊！」权志龙也在一旁微笑，太阳的光辉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能看见那光芒笼罩着他，也笼罩着她。 他们着陆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升了起来，驱散了寒冷的夜晚，带来了朝阳的温暖。热气球稳稳地停在拖车上，同行的飞行员和拖车上的司机还有他们的嚮导鼓着掌大声地欢唿，仿佛他们刚刚完成了一场伟大的壮举。 「congrats！」他们的嚮导操着厚重的土耳其语大声地喊着，然后递上了两杯香槟。 金恩澈接过来，在凑到嘴边时顿了一下，看向了权志龙。权志龙没有要制止的意思，他举起他手里的香槟杯，和她轻轻碰了一下。 香槟顺滑地流入她的喉咙，只留下一股烤面包的清香，还有酒类那种特有微苦。这小小一杯并没有让她变得满足，相反，那些过往酒精带来的快乐全部又都浮现了出来，让她欲罢不能。 「我们可以开一瓶葡萄酒吗？」在晚餐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道，「白葡萄酒。」甚至还追加了种类。 「今天早上已经是破例了。」权志龙把视线从菜单上移开，对上了她可怜巴巴的眼神。 「反正都喝了，再喝一点也没关系吧？」她说着比划起来，「就一点点，一杯也可以。」 权志龙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这种充满活力的样子，好像那场日出把属于太阳的力量重新又灌输入了她的体内，让她又回到了他们初见时那副骄傲得仿佛永远不会低头的样子。 「只有一杯。」他拒绝了不了这样的她。 话是这么说的，但一杯后来又变成了一杯半、两杯，然后是半瓶，等到两个人几乎要把一瓶葡萄酒喝完时，权志龙才终于从这令人心醉的氛围中醒悟过来。 「我们该回去了。」他冷酷地拒绝了她再开一瓶的请求。 「我就再喝一杯……」金恩澈还没有放弃，拉着他的手臂缠着他，「只有今天一天，让我们不醉不归吧？」 「不行。」他断然拒绝，然后招唿了服务员买单。 「前辈，你很扫兴。」金恩澈怏怏不乐地趴在桌子上，努力把瓶子里最后一点酒倒出来。 「我们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有别的地方要去。」权志龙从她手里把酒瓶夺过来。 「我不高兴。」金恩澈还坐在座位上，留恋地看着酒瓶，眼神深情得像在看自己的挚爱。 「不高兴也要走了。」权志龙看她这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喝醉了。」 「我的酒量才没有这么差。」她抗议着，终于站了起来，试图用走直线证明自己。 「那你就靠自己找到停车的地方。」他哄她，「你还记得我们从哪里下来的吗？」 「我当然记得！」金恩澈自信地拿起包，仔细打量了一圈四周，指了个方向，「那里，我记得那里挂了一个我很喜欢的捕梦网。」 那里当然不是他们来的方向，但她至少顺利地从店主手上买下了这只看上去有些的捕梦网。 那是一个用蓝色麻绳编制成眼睛形状的捕梦网，金恩澈心满意足地把她挂在酒店的床头，还不忘转过头问含笑看着她发酒疯的权志龙：「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美杜莎之眼。」 「不是捕梦网吗？」 「也是捕梦网。」金恩澈困惑地想了想，终于想到了答案，「是能守护我的梦境，让所有恶意窥伺我的目光都冻结成石头的美杜莎的捕梦网。」 她喃喃地小声自言自语：「我应该为这个写首歌才对，守护我的蓝眼睛……」 「那希望你能做个好梦。」权志龙替她把被子盖好，「没有眼睛的好梦。」 第206页 可惜的是他没能做个好梦。 他从梦中惊醒，起身拿起手机，不幸地发现自己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而现在已经毫无睡意。 他揉了揉凌乱的头髮，趿拉着拖鞋来到客厅准备喝点水，却看见客厅的落地灯开到了最低的一档，在橘黄色的灯光下一个瘦小的人影坐在沙发下面，正认真拿笔写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权志龙在确认了她手里这次没有什么利器后放下心来，他打了个哈欠，打开了一旁的壁灯，「怎么不睡觉？」 「前辈，我吵醒你了吗？」金恩澈揉了揉太阳穴，看上去还没有完全从酒精里清醒，「晚上的酒好像不太好，我的头一直很疼。」 「很严重吗？」他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还算不上烫。 「疼得睡不着。」金恩澈伸手按住他想要拿开的手，「感觉明天要买止疼药了。」 「我现在去买吧。」权志龙站起来。 「前辈，等一下。」金恩澈拉住了他的衣角，她看上去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开了口，「我有一首歌，想让你听一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如果这是拥有这朵玫瑰所必需要承担的重担。 「前辈，等一下。我有一首歌想给你听。」 「歌？」权志龙转过身来，「你刚刚就在做这个吗？」 「我实在睡不着，那些旋律一直在我耳边响，我没办法忽视它们……」金恩澈这个时候仿佛突然又从创作的兴奋中清醒过来，她退缩了，「这首歌我还没写完，歌词也……」 「让我听听看。」权志龙干脆地在她身边坐下，伸出了手。 「我觉得写得很糟糕，还是算了吧。」金恩澈却把手机往回收。 「你总要让我先听听看，再评价吧？」权志龙把手又往前递了递。 金恩澈和他无声地对峙了一小会儿，终于在他坚定的目光下投降了。 「你不许笑我。」她不情愿地把手机递给了他。 权志龙接过来，手机界面停留在garageband上，「用这个做的？很不方便吧？我不是带了电脑吗？」 「你已经睡了，我不好把你叫起来。」金恩澈的声音小小的。 「真难得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权志龙把歌曲调到开头，又伸手，「你刚刚写的歌词给我。」 「我后悔了。」金恩澈干脆捂住脸，「这首歌真的……」 「嘘。」权志龙自己拿起她放在茶几上的酒店留言纸，食指在嘴巴前比划了一下，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按下了播放。 前奏是惆怅的钢琴声，还伴随着金恩澈轻轻的哼唱。她的嗓音在这略带悲伤的伴奏里显得清冷而脆弱。 她在歌唱一朵早已枯萎的玫瑰。 歌唱它泛黄的花瓣，歌唱它那变得毫无攻击力的刺，歌唱它弯下的花杆，被虫子咬掉大半的枯叶，早就散去的香味，还有那无论如何浇灌都无法再次展示的花心。 他沉默着听完了整首歌，然后侧过头来看她，「这首歌叫什么？」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再响一点就会惊醒睡梦中的灵魂。 「《how can you love a withered rose》」金恩澈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望着地毯，好像重新再听这首歌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how can you love a withered rose》……」权志龙重复了一遍，轻轻拂过被写得乱七八糟的留言本。 单词how的下面是被划掉的why，can的下面是用力划了好几道的would，那些涂掉重写又涂掉的歌词好像是她无声的询问，她把那些所有尖锐的质问统统划掉，改成了温柔的歌颂。 但是唯独在歌名这里留下了一丝痕迹，她没有办法彻底擦去的疑问。 怎么会有人爱着一朵早已枯萎的玫瑰，忍受它那腐朽残缺的内核，用爱意浇灌一朵永远不会再盛开的花？ 她的歌声依旧迴荡在他的脑海里，他侧过头来，金恩澈抱着膝盖乖巧地缩在角落里，像是被抛弃的玩偶乖乖等待着永远不会回来的主人。 「你不想听听我的评价吗？」他问道。 「它是不会太过了？」金恩澈终于抬起头，她不安地看着他，「太过简单，歌词也……」 太过抒情，太过真诚，就好像摘下所有的盔甲把赤.裸的自己摆在阳光下，只要一击就能致命。 「不会。」权志龙摇了摇头，「这是你写的所有歌中，我最喜欢的一首。」 「这首吗？」金恩澈茫然地看着他，好像莫名其妙得到奖赏的孩子，高兴里都带着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他看着她眼睛里的不安，白日那场日出赐予她的力量在这个黑夜里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双彷徨的眼睛，一个从来没有长大的孩子。 他不明白，在听过这首歌，在这个凝视她的时刻，怎么会有人不想把这朵在黑夜里盛开的玫瑰占为己有，怎么能对这钻石般闪亮的才华无动于衷？ 他甚至觉得自己之前的动摇可笑并且毫无意义，如果这是拥有这朵玫瑰所必需要承担的重担，他可以一直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为了让那一朵玫瑰再次盛开，为了昔日的美景能重新展现，这一切重负都是他心甘情愿的献礼。 「害怕吗？」金恩澈重复了他的问句，她好像又陷入了一个看不见的梦境里，「我当然不害怕，我怎么会害怕呢？」她的声音听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哭泣。 第207页 「不要害怕。」他牵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得像是冬天里的雪人，她的嘴唇也同样冰冷。 但在这雪一样的冰冷中，他感到烈火在他的心头燃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烧为灰烬，落在那白雪上。 …… 他们在土耳其整整待上了一周，梦一般的一周。金恩澈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没有拖着看不见的枷锁的日子。她喜欢伊斯坦堡绚丽的颜色，喜欢卡帕多奇亚奇形怪状的岩石，也喜欢大家看到她时陌生的眼神。 权志龙给她拍了很多照片，他们在镜头前大笑玩闹，装模作样地摆出耍帅的姿势，又或者就像每个游客一样在标志景点前比「耶」。 她突然又有了写歌的勇气，不是那天晚上那首自怜自爱的情歌，是关于歌唱她眼前瑰丽景色、她很久不再曾写过的那种歌。权志龙偶尔也会在她的带动下哼唱一些突然浮现的曲调，他们甚至约定了要尝试着一起写一首歌。 但这梦一样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结束的时候，他们两个在土耳其旅游的消息在被撞见过几次后飞快地在网上传播，而由于两人都还不算小的名气，这消息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寻找的比赛，一场追星的活动。 那些如影随形的镜头又跟了上来，与此同时金恩澈的笑容也逐渐变少了。在他们在咖啡馆再一次被逮到，不得不扔下才喝了一口的咖啡匆匆离去后，权志龙果断地决定这场旅行该到此为止了。 回首尔的飞机在一个晴朗的午后降落，机场外依旧是许多人、许多记者，他们对g-dragon的下一任绯闻女友和恩澈的下一任绯闻男友这种新闻如饥似渴，如果这两者合二为一，那简直就是一场爆炸与狂欢。 本来的私人行程逐渐演变成了记者发布会的规模，两个人被堵在了机场，等待公司的车和保镖赶过来。 金恩澈在贵宾休息室来迴转了三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干脆就直接开车出去好了，就像上次一样，我可以来开车，越等只会人越多。」她自从抵达韩国就肉眼可见得焦躁起来。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权志龙试图安抚她，「上次全是不入流的小报记者，但这次有很多我们的粉丝。」 「粉丝？」金恩澈冷笑了一声，「我们下飞机的时候那些质问你听到了吗？她们问我为什么不为解散而哭泣，为什么还有心情出去玩，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她们不是我的粉丝，只是爱豆恩澈的粉丝。」 「你太激动了，那里面也有真心只是想要见见你、鼓励你的粉丝。从来都是最极端的声音最响。」权志龙递给她一杯水，「再说，爱豆的人生就是这样的，有多少人爱你就有多少人对你指手画脚。」 「我不想当爱豆了。」金恩澈没有接，「秀雅姐说的对，现在我该摘下爱豆的标籤了。」 「那你想当什么？」权志龙也没有勉强她，自己喝了一口。 「艺术家，」金恩澈深吸了口气，「或者纯粹的歌手，或者任何可以不再为我设那些虚伪的条条框框的职业。」 「艺术家？」权志龙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金恩澈敏感地问道。 「没什么，」他耸耸肩，「只是你说这话的时候不太自信。」 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每走一步都害怕被绊倒。 「你看上去完全不相信我能办到。」金恩澈怀疑地看着他，「我知道我说这话有点像赌气，但是我希望相较于我本人，他们能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我的歌、我的舞台上。」 「我拭目以待。」权志龙笑起来。 「你在讽刺我吗？」金恩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未免笑得太开心了吧？」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期待。」权志龙想要努力忍住笑容，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弯起嘴角。 他很久没有看见她这样有精神的样子了，上一次好像还是他们初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的眼睛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芒，那种让整个世界匍匐于她脚下的野心。 「我给你一分钟，把你那该死的笑容给我收起来。」金恩澈受不了地转头向一旁的沙发走去。 权志龙看着她气急败话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他把水放到一旁，掏出手机又催了一下自己的助理，给她拿了一杯气泡水，正了正表情，才朝她走去。 金恩澈正站在那里发呆，她面前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个小小的屏幕，他记得一般会放些机场或者城市宣传片，偶尔也会有些奢侈品gg。 但现在，这个屏幕上出现了并不合时宜的运动品牌宣传海报——九个少年全身上下穿着puma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而金恩澈的目光则停留在中间的位置，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你在看什么？」权志龙清了清嗓子。 「我……」金恩澈回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了杯子，喝了一口，「没什么。」 「你看上去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正在喝水的金恩澈被他的话呛了一下，她咳嗽着拍了拍胸口，「前辈，这个时候你就不能当什么都没看见吗？」 权志龙往前一步，站在她身旁，双手抱胸仔细端详这张宣传gg，「眼神太僵硬了，动作也有点拘谨，还有这个修图……」他说着摇摇头，「太糟糕了，s.m.还不如自己修。」 第208页 「他才刚出道没多久，再说这是团体gg，和谐更重要一些。」金恩澈在一旁辩解。 「说实话，你觉得他拍得怎么样？」他侧过头，对着她挑眉。 此时，屏幕像是卡住了一般始终停留在这个界面。 「我觉得还不赖，」金恩澈嘴硬地坚持道，「至少拍出了他的帅气。」 「我说，」他嘆了口气，干脆转过身面对她，靠在屏幕旁边的墙壁上，「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在喜欢他什么？」 金恩澈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权志龙的身上。和海报上面无表情的人相比，他要鲜活真实得多。 她都要快想不起来不经过镜头的修饰，真实的李泰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为他付出的所有这一切，包括那些你为自己强加上的责任……」权志龙轻轻嘆了口气。 他知道这些话他不应该说，至少不应该在现在说。但它们长久地萦绕在他的心口，在她每一次的失神与沉默中浮现，他没有办法再视而不见。 「你有没有想过，你爱的只是一个影子，一个你想像中的李泰容？」 「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你只是为了爱情本身而在坚持，这种坚持对你和他来说都是种负担。」他望着她的眼睛，他看上去很真诚，「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那么你呢？」金恩澈毫不示弱地反问道，「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那个绝望地爱着别人的『金恩澈』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们的时间总是不够用。 「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那个绝望地爱着别人的『金恩澈』呢？」 权志龙没有办法否认这句质问，但是有趣的是，听到这句话时先于慌张的，他的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激昂的鼓点声和喝彩声。 就像是一场决斗，他在马背上刺出了长枪，而她则同样瞄准了他的致命点。 他想，把这一小段曲调谱写成歌一定会很有趣。 在此刻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总是能一眼看穿那些漂亮糖纸掩盖下的残酷核心，她的视线从来不会落在包裹其外的甜蜜糖果上。 她几乎是在渴求着这种残忍，好像糖果对于她来说是种过于昂贵以至于无法承受的奖赏。 「我说过我要请你看一场演出，」他又笑起来，「演出还没有结束，不要太早下结论。」 他的反应显然不在金恩澈的预料中，因为她明显慌乱起来，「你为什么今天总是在笑？」她不高兴地皱起眉。 她皱眉的样子像是个解不出题的小孩子，很可爱。 权志龙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走吧，接我的人来了。」 他们称不上是成功地从人群的围剿中逃离，万幸的是记者没从他们口中得到任何想要的答案，于是接下来两天的娱乐新闻众说纷纭，对两个人关系的定义千奇百怪。 可能是两个人的上一任在大众心中都过于鲜明，又与他们彼此都截然不同。再加上一个对这样的新闻从不回应，而另一个则曾经拼命否认，又或者仅仅是人们并不喜欢这样的配对。 总之，哪怕是这样的新闻下面，还有不少人嘴硬地表示他们是真心的好朋友。 权志龙回韩国后就投入了他推迟的各项工作，而金恩澈把自己在土耳其随手写下的几段曲调重新打磨后，在她的老师和莱恩的指导下开始了修改。 她接到林珍熙的邀请时，刚刚改完《how can you love a withered rose》。 「我们聚一聚吧，晶花姐的婚礼定好日子了。」林珍熙开门见山。 「在哪天？」金恩澈按下保存，站了起来。 「1月20号，她定得有些匆忙，估计只会请我们和我们公司的几个人。」林珍熙轻轻咳了咳，「我们找个时间聚一聚吧，正好一起商量下婚礼的事情。」 「你感冒了吗？」金恩澈把暖气调高了一点。 「只是喉咙有点痛，可能是最近太冷了。」林珍熙不在意地摆摆手，「回归正题，晶花姐想请我们当她的伴娘。」她继而又补充道：「我、你、还有真英姐。」 「真英姐？」金恩澈愣了一下，「她答应了？」 「她答应了，我想她也有很多遗憾，毕竟……我们解散前的会面怎么都算不上温馨。」 「晶花姐为什么不亲自来问我？」 「你总是这样，不想回答的时候就开启新的话题。」林珍熙笑着摇摇头，「她也没有亲自去问真英姐，她还是觉得很愧疚，就拜託我来做这件事。你能想像，我找真英姐的时候有多尴尬吗？我打电话过去，而她正好在综艺上！」 「所以你们的谈话在综艺上被公开了？」金恩澈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后怕地摸了摸手臂。 「她提醒我了，但我们还是不得不回答些关于组合解散的问题，姐妹情深没有问题那一套。」林珍熙厌烦地比了个双引号，「你知道，我们俩因为社长的事情……关系有点微妙，托这次综艺的福，她也答应我了。」 「和综艺有什么关系。」金恩澈却不同意，「那可是晶花姐的婚礼，她不会不来的。」 「所以你也不会不来的，对吗？」林珍熙紧接着问道。 「是的，我会去。」这一次，金恩澈终于正面给出了答案，「如果她需要，我甚至可以为她唱祝歌。但前提是，我希望晶花姐能亲自和我说。」 第209页 「我也是这么劝她的，」林珍熙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们真的需要见一面，有太多的话需要当面说。万幸，晶花姐答应我了。所以，圣诞节怎么样？」 「圣诞节？」 「反正今年我们四个都没有什么舞台要上了。」林珍熙试图俏皮地看个玩笑，但抑制不住地透露出点落寞来，「我想，与其孤单地习惯这种圣诞，不如我们干脆一起聚一聚。」 「电视台没有邀请你吗？我听说mbc有想请你参加的舞台？」金恩澈不解地问道，虽然她们解散了，但各自的热度还是足以让电视台愿意给一两个合作舞台的，至少金恩澈收到了几个邀请。 「这种时间点单独参加容易被说，」林珍熙又咳嗽了两声，「再说，我听说真英姐拒绝了所有的邀约，你也是。」 「无论我们答不答应，我觉得你现在需要的是停止这些思考好好休息。」金恩澈从柜子里翻出一版喉糖，「吃药并且好好睡一觉。」 「谢谢。」林珍熙接过来，突然笑起来，「我以前经常和你说这句话，『吃药，好好睡一觉』，现在变成你对我来说了。」 「那个时候我真讨厌这句话，」金恩澈在她对面坐下，「现在也是。」 「我说得超温暖的！」林珍熙假装委屈地哭了两声，又正经起来，「不过你圣诞真的可以吗？我不会在晚上接到志龙哥的电话吧？」 「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们圣诞没有计划吗？这是你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啊！」 「他那天要录制哪个舞台来着？」金恩澈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放弃了，「总之不搞到凌晨不会结束的，他那天日程都排满了。不过，你明明知道，还是定在了圣诞节？晶花姐圣诞节会不会有安排？」 「不管什么安排宇顺哥都得把她让给我们，他可没资格和我们计较。」林珍熙理直气壮，「你也是，就算志龙哥安排了什么也要延后，谁让他拐走了我亲爱的恩澈。你为他安排了什么惊喜也给我放到元旦，谁让你拐走了我的偶像！」 「好大的怨气。」金恩澈笑着摇头。 「你还记得我们刚出道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在做音乐节目mc，超级激动地和你说碰到了bigbang……哇，那个时候怎么能想到？」林珍熙拆了一颗喉糖，嘴里含煳不清地继续讲道：「真不公平，明明是我先遇到的。」 「我以为你应该站在我这边挑他的刺才是？」 「那可是我的偶像！」 「你众多的偶像之一。」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有那么一小点点不甘心。」林珍熙比划了一下，用力地咬碎嘴里的喉糖，「现在，言归正传。」 「所以你不是为了邀请我，也不是来找我叙旧的？」金恩澈双手抱胸，怀疑地看着她。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那些还不值得我拖着生病的身体来找你。」林珍熙深吸了口气，「我来找你，是为了谈李社长的官司，还有你接下来的合约的。」 「你以前都宁愿直唿他的名字，现在倒愿意叫他李社长了？」 「赢了的人想要宽宏大量是很容易的。」林珍熙身体微微前倾，真诚地望着她，「这场官司我们赢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你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时间……」金恩澈垂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我们的时间总是不够用。」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李社长借你父母的钱是挪用了公司的资金，法官还在你父母知否知情上动摇，我请的律师我不担心他会输，但问题是你们需要把这笔钱还上。」 「……」 「我听说你父母在考虑抛掉大部分房产。」林珍熙可惜地摇摇头，「房产这种东西，一旦剥离时间就会迅速地贬值，虽然李社长在我眼里称得上一无是处……他在房地产的眼光还是可以的，你父母持有的那几处现在贱卖掉的话，就太可惜了。」 「所以你的提议是？」 「我借给你这笔钱，以我个人的名义。这笔钱虽然数目不小，但我还是拿得出来的，你不用担心来源问题。」 「那么你希望我做什么？」金恩澈终于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和公司续约。」林珍熙没有躲闪，「你的合约只剩两年了吧，我希望我们能再签五年，待遇可以谈。我可以给你最大的自由，宇顺哥可以继续做你的经纪人，专门为你服务，你想写歌就写歌，想演戏就演戏，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为什么这么着急？我的合约明明还有两年，两年足够做很多事情。」金恩澈并没有被她说动。 「如果考虑到你去美国念大学的话……两年太短了。」 「你连这个也知道了？」金恩澈挑了挑眉毛。 「金教授当初是因为欠我父母一个人情，才愿意屈尊在我们公司当老师的。」林珍熙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他们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 「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我只是希望……」林珍熙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你去之前与去之后发的歌依旧在我们公司。」 「你未免对我太有信心了。」金恩澈一边说一边摇头，「也许我的solo会非常惨澹。」 「怎么可能！」林珍熙斩钉截铁地反驳，「你知道吗？每次听你新写的歌，我都会惊嘆……怎么会有这样耀眼的才华，而我是挖掘这珍珠的人。」 第210页 金恩澈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她的话、她那绝对的理性与笃定、还有她赌徒般all-in的气势，和闵宇顺是何等的相似。不，不能这么说，应该说闵宇顺不愧是她那样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他们这样的人知道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挖掘金子，高价卖出。 「珍熙，」金恩澈站起来，「你现在决定彻底转为幕后，去当林社长了吗？」 「我……」她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了。 「你知道这两件事情无法兼顾，就算你说哪样都不会放弃……渐渐的，重心只能在一件事情上。」金恩澈走到她身后，轻轻抚过她的后背，「今天我们谈了很多过去的回忆，用回忆来结束好像也挺不错。」 「你想说什么？」 「你曾经告诉过我，你为什么想当艺人。」金恩澈收回了手，搭在了椅背上，「你说你曾经差一点死掉，还给我们看了留在你后背的那道长长的疤……」她低下头，凝视着她的后背，毛衣下露出的小片皮肤白皙似雪，让人难以想像这之下掩盖着的疤痕。 「你说在那个瞬间你下定了决心，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只是作为谁的女儿短暂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说你希望能被这个世界记住，希望能在大家的心中留下这个名字。」金恩澈问她，「这些话，你还记得吗？」 「我还记得。」林珍熙咬住了嘴唇。 「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时间真可怕，不是吗？」金恩澈笑了一声，「哪怕是生死的瞬间，时间久了，那种痛苦与不甘也会黯淡到消失。」 「我只是……」 「再回想下那个时刻，认真地考虑好，我们再谈这个话题。」金恩澈打断了她，「如果那个时候，你依旧希望以林社长的身份和我续约，我不会拒绝你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只要站在那里…… 她们的聚会如林珍熙所愿安排在了圣诞节的晚上。 她包下了整个店面。那是一家家庭式的小小西餐厅，打扮得很有美国乡村风格，一直伸到天花板的圣诞树上悬挂着的彩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更衬得她们的沉默尴尬而侷促。 「我们喝一杯吧？」林珍熙举起酒杯。 「当然。」尹晶花第一个响应，李真英沉默着端起自己的酒杯，然后看向金恩澈。 「啊对，你还不能喝酒。」林珍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连忙给她倒了一杯苏打水，「秀雅姐下午还叮嘱过我，不能让你喝酒。」 「没关系，我昨天和今天都没有吃药，准备好了来喝酒的。」金恩澈拿起烧酒杯。 「就应该这样，」李真英把酒杯向前伸，和她的碰了一下，「如果有一个人永远清醒，这场酒该怎么喝，真心话又该怎么说？」 她们之间竟然也到了只有喝醉酒才能说出心里话的地步，而李真英今天就是来喝醉的。 她和每个人碰杯，然后仰头一口闷下杯中的酒。林珍熙一开始试图劝她喝慢一点，但后来自己却也越灌越多，脸上浮红一片。 「我想要……和你们道歉。」尹晶花摇了摇杯中透明的烧酒，一口饮尽，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句话我很早就应该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就不要说！」李真英醉醺醺地截断了她的话，「你再怎么说，我们的组合也不可能回到过去，那样的舞台……再也不会有了。」 「是啊……再也不会有了。」林珍熙揉了揉眼睛。 「你后悔吗？」金恩澈替她们三个重新满上酒，看向尹晶花。 「在这种时刻，我应该说后悔的，是吗？」尹晶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又干了一杯，「但是我不后悔。恩澈，你知道我的……我的前半段人生永远在路上，永远在匆忙地相识匆忙地离别，永远是个过客。所以……」 她的声音有一点哽咽，「所以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让我从这场旅行中解脱，能够给我一个地方停下来，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你有想过他担得起这些吗？」李真英插进了她们的对话，「你赋予他的所有这些意义，难道只有一个男人才能办到吗？我们不行吗？」 「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当女团，」尹晶花摇摇头，「很快我们的年纪就会对女团来说过大了，很快观众们就会对我们丧失新鲜感，然后我又要挣扎着重新出发，寻找新的角色……」 「为什么不能一辈子当女团？」林珍熙红着眼睛问她，「媒体们说我们在创造歷史，为什么不能创造一个一辈子当女团，一辈子在一起的歷史？」 「珍熙，你这个疑问甚至不能说服自己。」尹晶花这一次喝得太急，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才继续道，「你的母亲希望你退居幕后，好好地经营公司，也是因为同一个理由。」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李真英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年纪大了还需要在综艺上努力搞笑找话题很可悲，你吃够了苦头，你不想再吃了，可是我想！」 她用力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杯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就算在你眼里这一切多么可悲，我也希望继续下去！我想要在镜头下唱歌，想要那些目光与爱，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 「所以我觉得解散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办法。」对比之下，尹晶花只是平静地喝着杯中的酒，「我们能够各自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211页 「可是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林珍熙喃喃地盯着桌子发呆。 「因为你拥有了太多，你有太多退路了。」李真英苦笑着靠在椅背上，「这真不公平，最想要的人要用尽全力都不一定得到到，而不是那么想要的人却能轻而易举地放弃。」 她突然看向金恩澈，「恩澈，我不会对你道歉的。」 「什么？」金恩澈从自己的世界中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她。 「你总是这样，好像拥有一个只属于你的世界，总是看上去那么漫不经心……可是为什么大众如此着迷于你的这种漫不经心？」李真英吸了口气，「人们总是只能看见你，只看得到你的外表、你的恋情、你的才华，我的那些努力，我那唯一能引人称赞的歌声只是你作品的工具！」 「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金恩澈喝了一口酒。 她上一次喝酒还是在土耳其的时候，烧酒有着和红酒截然不同的口感，那股浓烈的酒精味包裹着她，伴随着逝去的记忆试图吞噬她，「那些只看着你的粉丝们听到这话会伤心的。」 「可是那不够！远远不够！」 在李真英激动的说话声下，林珍熙打了个酒嗝，突然轻轻地唱起了歌，「never enough, never, never……」歌词十分应景。 「住嘴！」李真英瞪了她一眼，「还有，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你又走音了，你不能每次拖长音唱到后面就滑下去……」 「真英姐，」林珍熙捂住耳朵，「今天就不要训我了，我又不是你们三个，有绝对音感。」 「那又有什么用？」李真英把烧酒瓶里最后一滴酒甩出来，然后又新开了一瓶，「我绝对不会出错的音调有什么用？」 「你唱得一直都比我好。」金恩澈承认道。 「可是那有什么用？唱得好的人那么多，金恩澈却只有一个。」李真英干脆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恩澈，我也在吃药，我也生病了，你经歷的痛苦我也经歷着。可是可笑的是，我的这些痛苦毫无意义，它们除了痛苦什么都换不来，更换不来一首歌。」 「你没有告诉过我。」金恩澈惊讶地看着她。 「谁能对着那时候的你说出这种话？可是现在我能说了……」李真英仰着头，像是对着她的神灵祈祷。 「我希望他们能够看见我！能够听见我！我希望他们能听听我的故事，我的歌曲……只属于我的歌曲！你说我抢走了你的solo，可是人们听着我的solo讨论的依旧是你！是你会写怎么样的歌，是你会怎样演绎这些歌曲，总是你！」 在这一声声的质问之下，林珍熙和尹晶花则手拉着手投入地唱着歌，「why do we put each other through hell, why can’t we just get over ourselves……」她们动情地唱着，还冲金恩澈热情地挥了挥手，像是正在举办一场看不见的演唱会。 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或许这场聚会不相见的更好，伤人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埋藏心底的情绪还未展露，她们也能假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到后来她自己也把自己灌醉了，圣诞树上闪烁的彩灯变成了巨大的亮片，围绕着她欢快地舞动。 没有观众的演唱会已经表演到了安可，李真英拿着杯子假装话筒，声嘶力竭地唱着她的solo收录曲，林珍熙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圣诞树上摘下来的星星呜呜地哭着，而尹晶花揉着太阳穴拿出了手机。 「太晚了，我叫宇顺哥安排人来送你们回去。」她朝金恩澈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她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温柔的样子。 「关于宇顺哥……」金恩澈抓住了她的手，在那一剎那，在她脑海想起的却是约瑟芬的名字，「你真的理解了全部吗？」 尹晶花的手在她的手心颤抖了一下，然后她用力地重新抓住了她，「恩澈，我也没有告诉他我过往的一切。」 「那不一样……」 「塑造我的人，我爱过的人，抛弃我的人……」尹晶花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诉说一个不曾破碎的童话，「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应该向前看，应该握住现在站在我们身边的人的手。」 「向前看……」金恩澈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窗外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温暖的室内给玻璃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雾，让人分不清那场大雪究竟是不是一场幻觉。 在那个幻觉里有一个影子，他微笑着望着她，他的脸也模煳在那场白雾里，她不知道自己希望看见谁的脸。 「走吧，车来了，帮我把她们送上去。」尹晶花沖她挥了挥手机，拉开了大门。 闵宇顺已经等在门外，他收起伞，抖落的雪花在地毯上化成深色的水迹，他朝金恩澈点点头，帮她们把一边唱歌一边哭泣的李真英送上了车。 「看样子我们得把她送到家才行，珍熙就拜託你和秀雅姐了。」尹晶花皱着眉看着依旧声嘶力竭唱着歌的李真英，嘆了口气，「我叫了车，五分钟后就能到，我们等秀雅姐来了再走。」 「没关系，你们先走吧。」金恩澈把试图从车里爬出来的李真英往里塞，「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她们客气了一会儿，尹晶花终于带着李真英先走了。金恩澈看着小轿车消失在视线里，伸出手，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迅速化成水流走了。 原来这场雪并不是幻觉。 第212页 金恩澈回到店里，轻轻摇了摇对着窗外发呆的林珍熙，「珍熙，结束了，该回家了。」 「结束了……」林珍熙愣愣地站起来，「一切都结束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金恩澈哄着她朝外走。 「没有新的一天了，都结束了。」林珍熙却突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金恩澈被这响亮的哭声吓得酒醒了大半，抽了张纸巾替她擦眼泪。 「恩澈……我真羡慕你。」她抽抽嗒嗒地说着。 「看来今天是我的声讨大会了。」金恩澈又抽了几张纸扔给她。 「真好……」她却没有接过去，目光越过她盯着门外，「就算在一切都落幕后，还有人站在那里等你。只是单纯地，站在那里等你……」 金恩澈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去，就看见权志龙倚靠在门框旁，微笑着看着她们两个。 雪下得很大，白色的雪花顺着风在他身后飘舞，在他肩膀上搭出一条白色的围巾。他把被风带起的大衣裹紧了一些，朝里走了两步。 「你怎么来了？」金恩澈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忙完听秀雅说你还没结束，干脆就过来接你了。」权志龙拿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围巾，低头替她围上。 在这短暂的安静里餐厅轻柔的背景音乐终于能够听清了，低沉的男声深情地唱着：「edelweiss, edelweiss, bless my homnd forever…… 」 「你过来干什么？这样送我回去就又要出去工作了吧？」金恩澈微微低下头，他的手不小心划过她的耳朵，像是雪花坠落其上，围巾上还带着他身上的寒意。 「我只是觉得，应该来接你。今天是圣诞节啊……再说，」权志龙朝她身后看去，「我不来，你要怎么把她送回去？」 「我也想要有一个人，他只要站在那里……」林珍熙还动情地哭着。 金恩澈轻轻地嘆了口气，又转过头，「还好你来了。」 权志龙朝她耸耸肩，突然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在这大雪的映衬下温柔得不真实，金恩澈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这笑容下沉稳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 她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感到，自己还活着，而这本身是多么地幸福。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如果我做你的经纪人，我绝不会这样对你。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在元旦的清晨，权志龙甚至还没有从他的after party回来，金恩澈就被早早地拉到会议室和权秀雅开会。 她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说得仿佛我患了什么绝症。」金恩澈试图让氛围轻松一点。 「我不是在开玩笑，」权秀雅解锁手里的pad，上下滑动着，「你在今年有很多事情，而且一切都必须要尽快。我知道前段时间你很不好受，我尽量没有打扰你，但是现在……」她把手里的pad递给她，「不能再拖了。」 「说说看。」金恩澈接过来，翻了翻，那是个制作精美的ppt。 「这是今年招商我们为你准备的宣传介绍。」权秀雅解释着，「解散的消息让gg商们对你之后的事业发展充满怀疑，你需要在他们提出解约前回归一次，而且这必须是场成功的回归，才能击破所有质疑。」 「这不容易。」金恩澈停留在开篇的介绍，那里列上了她至今为止取得的所有成绩以及拿到的所有代言。 「翻到第三张，好天好饮。」权秀雅拿笔敲了敲她的屏幕，「在回归之前，他们希望你为他们写一首gg曲，在新年前投放。」 「gg曲？」金恩澈挑了挑眉。 「我知道为烧酒品牌、还是个称不上国际化的烧酒品牌写gg曲对你来说有点上不了台面，但他们是最有诚意的一家，从你们还没有现在的名气前就一直支持你，就算是现在这样的多事之秋也始终对你充满信心。」权秀雅试图说服她。 「再加上他们的老总和宇顺哥关系非常好，这几年市场占有率正在逐步上升，目前和第二名初饮初乐差距拉得很小，他们想藉此机会一举超过去。」她顿了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品牌称得上是和你一起在成长。」 「所以现在到了收穫的季节了。」金恩澈揉了揉太阳穴，「他们想要什么风格的gg曲，有偏好吗？」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他们宣传部的人和你一起吃个饭，他们约了我好几次了。」权秀雅提笔记录着。 「元旦假期结束可以见一面，让宇顺哥一起过来。」金恩澈继续往下翻，「下一项。」 「然后是miu miu，第七页。」权秀雅提示道，「他们现在是对你的未来最怀疑的一家。考虑到亚太地区的代言人是他们给到韩国艺人的最高title，他们这种态度也可以理解。」 「所以？」金恩澈抚过屏幕上自己为miu miu拍摄的海报，海报上的自己穿着墨绿色的毛衣，裹着一双毛茸茸的长靴冷淡地盯着镜头，皮草那柔软的质地中和了这张海报浓郁的冷色调。 「我说服他们等你的solo回归出来再谈，」权秀雅嘆了口气，「究竟是解约还是续签，就看这次回归了。」 「看样子你把一切都压在了这次回归上。」金恩澈继续往下翻，下面还列了大大小小不少品牌。 「我和prada也保持着联繫，他们mkt的负责人是我的校友，如果这次回归成绩不差，你又成功申请到了不错的美国大学，我是说起码到南加州这个级别的，prada会考虑你做他们的代言人。」 第213页 「听上去很动人。」金恩澈冷淡地笑了笑，干脆把pad推到一旁，「那么，回到了核心的问题，你觉得我的回归定在什么时候好？」 「不能比四月份更迟了，」权秀雅想了想，「这个时间是所有人能接受的最晚期限。」 「那没有几个月了。」金恩澈打开自己的日程表，「你还给我接了一个电视剧？」 「友情出演，只会出来十分钟不到。」权秀雅连忙解释道，「是当初能拍《蚯蚓》欠下的人情，我看班底还不错，也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就做主帮你接了。」 「我明白了，剧本和人设拿到后第一时间给我。」金恩澈记了几笔。 「还有……」权秀雅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和医生谈过了，希望能给你换一种药，他表示这种要求需要他亲自和你确认。」 「为什么突然要换药？」金恩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 「现在的药……副作用太明显了。」权秀雅说得很委婉，「如果以这个形象回归，上镜可能不好看，这次回归太重要了。」 规律的生活和药物的治疗让金恩澈逐渐长了一点肉，让她脱离了那瘦得像个架子的状态，能称得上是一个健康人的体型了。 但一个健康人的体型对镜头来说就过于肥胖了。 「我会和他说的。」金恩澈又低下头，「我们下次会面是什么时候？这周六吗？」 「没错，这周六。刚开始换新药可能会有一点不适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权秀雅苦笑了一声，「我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你说这种话。」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记得我刚正式给你当助理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才在生日宴上晕倒。」权秀雅紧紧抓着手里的笔，「宇顺哥逼着你一醒来就直播，那个时候我发誓……如果我做你的经纪人，我绝不会这样对你。」 「你能这样想我就很高兴了。」金恩澈并没有在意她的愧疚，「娱乐圈就是这样。」 「你这次……确定要和珍熙签约了吗？」权秀雅小心地问道。 「我答应过她，如果她下定了决心，我不会拒绝的。」金恩澈没有否认。 「但她还太小了，这么年轻的社长……」权秀雅依旧很担忧。 「她虽然小，但她是林家的女儿。」金恩澈摇摇头，「况且宇顺哥也会在。」 「你希望宇顺哥继续当你的经纪人吗？」权秀雅紧张地盯着她，「珍熙说如果你希望的话，她会让宇顺哥回来……」 「让他去带新的男团吧，他和我提过我们公司的新男团运营得一塌煳涂。」金恩澈并没有对这个提议动心，「况且志龙前辈不太喜欢他。」 「但是……」 「我明白你在担忧些什么，他陪我们一路走到今天……」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这其中很复杂，我们的情感也很难说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因为我的拒绝而不满，这件事我会亲自和他说的。」 「我会努力做到比他更好的。」权秀雅发誓道。 「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反正最后都一样。」金恩澈安慰她，「你现在已经很有他的风范了。」 权秀雅说不清这到底是一种安慰还是讽刺，在她说出下一句话之前，她的手机响亮地响了起来，一齐响起的还有金恩澈的手机，它们叮叮咚咚得叫个不停，屏幕瞬间被新通知塞满。 一般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和金恩澈有关的大新闻出现了。 权秀雅飞快地解锁手机，挂掉公关部的电话，迅速浏览了发来的消息和热搜，搞清了事情的大概。 「是d社一年一度的新年恋情爆料。」她无奈地嘆了口气，「这次他们选择了你和志龙哥。」 「哦？」金恩澈饶有兴趣地拿起手机，「我该说荣幸吗？」 d社的新闻稿非常好找，至少她最新收到的三条信息里两条给了连结，新闻详细地理了理他们相识的时间线，从他为她的《steppenwolf》牵线搭桥开始，到他们在那场车祸前被拍下的身影，然后是土耳其旅游时她身上穿的权志龙的衣服，最近的是圣诞夜的照片，镜头隔着玻璃门能依稀看见他低头给她系围巾的身影。 「他们只能拍到这些吗？」金恩澈随意地翻了翻，嘲笑道。 新闻稿下面的评论倒是和她的语气差不多，虽然大众们对于二人作为新年第一条新闻的重量级没有质疑，但d社给出的照片实在称不上独家，何况最亲密的照片也不过是在低头系围巾，和他们两个各式各样的绯闻传言比起来，甚至称得上是清粥小菜。 金恩澈还看到最上面几条高贊的评论里，有人表示找到她歌里的logue到底是谁都要比这个新闻有刺激性。 「你准备怎么回应？」权秀雅等她看完，才终于开口问道，「公关部还等着我回电。」 「志龙前辈一贯是不回应，」金恩澈想了想，「现在看来这个策略真不错，我们也这么干吧。」 「什么都不回应？」权秀雅确认道。 「什么都不要说，大众对于这段恋情并不是很看好，没必要在这上面多纠缠。」金恩澈很坚决，「哦对，倒是可以宣传下我的回归，就说春天的时候会再次和大家见面好了。」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权秀雅复杂地看着她。 「我一直是这样，你别忘了，我是宇顺哥最满意的作品。」金恩澈感觉自己这样的话很可笑，她还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可悲的商品，「还有，确认下泰容哥的新闻不会爆出来，钱不是问题。」 第214页 「我明白了……关于回应，你和志龙哥那边确认过了吗？」权秀雅问她。 「和他确认？」金恩澈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让我们公关部直接联繫yg就行了。」 「我是说你要和他本人商量下口径吗？」 「你觉得他这次会不一样吗？」金恩澈敲了敲桌子，「这是种很危险的想法，我们在商务如果有交集不要这么理所当然。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必要。」 「那么你和志龙哥，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权秀雅又补充道，「这个和公关部无关，只是我作为朋友的担心。」 「他没有和你提过吗？」金恩澈扬起眉，「我们在谈恋爱。」 「当然，他在第一天就和我说了。」权秀雅摇头，「但是恩澈，我知道你谈恋爱是什么样子，你这不是谈恋爱。」 「秀雅姐，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吗？」金恩澈笑起来，「你们逼着我用药物消除我所有过载的情绪，然后现在觉得我谈恋爱太平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权秀雅寻找着合适的措辞，「你曾经和我提过，他请你看了一场演出，那场演出不曾让你动心吗？」 「它让我很动心，动心到甚至想亲自上台。」金恩澈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这样让你安心了一点吗？」 但是那是属于别人的演出，属于别人的闪亮与美好，她再动心也不会在别人的剧目里不合时宜地停留。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诚可以战胜一切。 金恩澈在元旦假期结束的第一天和林珍熙续签了合约，然后一切就迅速步上了正轨，除了去掉一个李泰官之外，与她合作的工作人员和以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很快定好了回归的时间、宣传的渠道，德默尔也提前为她搞定了几个宣传节目，并且表示如果在featuring上有需要，可以用上他的人脉。 唯一拖慢他们进度的，是回归歌曲的选择上。金恩澈在团队解散后的初露面、她的首次solo回归，他们把曲目数量保守地定在了两首，可是就算是这区区两首，也无法达成一致。 林珍熙和权秀雅更看好她和莱恩共同作曲的《风筝》，权志龙则在这点上少见地和闵宇顺达成了一致，他们觉得《how can you love a withered rose》更好。 在另一首《hallelujah》上他们倒是没有异议，但德默尔觉得这首歌从歌名到歌词都太过于宗教，偏偏歌曲本身却是反宗教的，这对保守的美国市场不是个好尝试，一直在说服她重写歌词。 《hallelujah》是金恩澈根据那场车祸时耳边响起的旋律改编成的歌，前奏有一种史诗的宏大感，整首歌偏摇滚风格，她坚持认为现在的歌名与歌词是最合适的，只有关于神的词彙能配得上这样的曲调。 于是又一次线上会议无功而返，金恩澈关上房门，下楼灌了半瓶冰水，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还是没有结果吗？」权志龙这次少见地在家，他放下了手机问她。 「再磨个两次估计德默尔就会让步了，」金恩澈在他身边坐下，「他请了两个作词家重新写了词，但演唱效果都不好，再找不到合适的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么另一首呢？他怎么说？」 「他对另一首用哪首都没有意见，他觉得都差不多。」金恩澈嘆了口气，「他只看好《hallelujah》，在美国市场上我们都没有他有经验。」 「所以你们另一首决定主攻韩国市场？」 「准确地说应该是亚洲市场，亚洲市场更喜欢抒情歌。」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两首歌中犹豫，」权志龙皱起眉，「《why would you love a withered rose》显而易见得更好。」 「它叫《how can you love a withered rose》，」金恩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甚至记不住它的名字，却和我说它更好？」 「这不重要。」权志龙挥了挥手，「诚然，《hallelujah》是你一贯的风格，它写得很精美、很与众不同，相比之下这首歌只是……纯粹的抒情而已。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更喜欢这首歌。」 「为什么？」金恩澈问他，「它太单薄了，也太冒险了。」 「因为它就是你。」权志龙严肃地看着她，「这也是你不想要选这首歌的原因，不是吗？把自己彻底地展开在大众面前，唱自己的不安与彷徨，这让你觉得不自在，是吗？」 「它不是我。」金恩澈重申道。 「如果说《hallelujah》是作为爱豆恩澈的你，那么这首歌就是作为真正的你、真诚的你。相较于技巧，永远是真诚更打动人。恩澈，你应该对自己有自信。」 「什么自信？对这个懦弱地乞求爱的我自信吗？」金恩澈笑了笑，「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你倒是少见地和宇顺哥达成了一致。」 「虽然我不喜欢他，」权志龙摇摇头，「但我得承认他的商业头脑。这说明这首歌无论是在艺术层面、还是商业层面都更好。」 「你在说自己代表了艺术层面吗？」 「我不够格吗？」权志龙挑眉问她。 「你当然够格。」金恩澈浅笑了一声，但很快又收回了笑容，「我其实连这首歌的mv怎么拍都想好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这是个很冒险的决定，而太多人为我这次回归堵上了一切。」 第215页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不能把这些统统当成你的责任。」 金恩澈没有反驳他的话，她那些用爱与期许所构成的责任并不会因为捂住眼睛而消失不见，他们只是拖着长长的枷锁，拴在她的脚上。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用《how can you love a withered rose》，权秀雅和林珍熙在对上闵宇顺的时候总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再加上天平的那边还加上了权志龙。歌曲一旦定下，剩下的就像是了上了发条的齿轮，一切都开始严丝合缝地运转起来。 金恩澈又开始失眠了，原来的安定剂量只能让她短暂地睡上一两个小时，然后又是从噩梦中惊醒。她睡不着的时候就开始设计回归的mv和舞台、可能会被问到的难堪问题、还有能够让粉丝感动的话语。 可能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在漆黑的夜里完成的，她设计的mv也充满了黑暗与破碎。权秀雅皱着眉看着她在镜头下把鲜红的玫瑰花瓣投入燃烧的火焰中，花瓣从血一样的红色迅速变成耀眼的金色，然后是灰白的灰烬。她轻轻一吹，就散落在空气里。 权秀雅想要反对，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最适合的版本，就像是她的歌，有种不详却无法抗拒的美感。 《hallelujah》的mv他们花了大价钱飞去了巴塞隆纳拍摄，光影穿过圣家堂彩色的玻璃，像是天堂的圣光短暂地降临人间，而她画着浓厚的烟燻妆，一身哥特打扮对着摄像机露出诡异的微笑。 两首歌都很金恩澈，也很不主流，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于大胆，但周围的所有人都和她说这次歌很棒，所以她也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告诉自己，这次她也不会失败。 她确实没有失败。 在三月的最后一个周四，樱花盛开得正是旺盛的时候，她的solo专辑正式发布了。 在发布的第一天，两首歌直接空降了melon日榜的一二名，如他们预料中的那样，《how can you love a withered rose》排在了第一名。但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两首歌同样进了billboard hot 100，一前一后地排在五、六名，而《hallelujah》是排在后面的那个。 评论家们对她的两首歌赞不绝口，大众们也喜欢她沉浸地唱着抒情的样子，打开tiktok，几乎十个短视频里有六首拿了她的歌做背景音乐，连之前金恩澈为好天好饮写的gg曲都重新又有了热度。媒体们用最夸张的话语来盛赞她这两首歌取得的巨大成就，称她为一个奇蹟。 那些先前犹豫的gg商们挥舞着钞票重新向她献殷勤，miu miu为她重新拍摄了代言gg，prada则终于松口，并早早送来了夏季的新款。她的日程迅速被排满了，新的gg、新的综艺、新的签售会，而这一切都需要她一个人独自完成。 德默尔甚至把她安排上了ellen show，并且为她争取了整整二十分钟的时间。 「那可是ellen show，而且是二十分钟。」在休息室里，金恩澈紧紧抓住权秀雅的手，「即使是我们没有解散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明白，恩澈，你已经是第三十遍和我说这句话了。」权秀雅回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她，「不要紧张。既然他们邀请你，就说明他们认为你值得。」 「可是我一点也不有趣，如果珍熙在，她肯定能说些诙谐得体的话来，但是我不行。」金恩澈拼命摇头，「我还有live表演，我要是破音了怎么办？如果我一开始进错了拍子……」 「恩澈，你不会的，自从《moon》之后，你从来没在现场失误过。」 「我的英语也不够好，是不是还带着韩国口音？」 「你的英语没问题，校音老师和我说过了，你现在完全是纯正的美音。 「如果我没有听懂她的问题怎么办？这可是直播！」金恩澈并没有被安慰到，「我一个人不行。」 「恩澈，你可以。」权秀雅嘆了口气，她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不自信的样子，「你的稿子不是准备好了吗？我们也和ellen沟通过了，她会顾及到你外国人的身份的，相关流程我们也确认过。」 「对，稿子……」金恩澈慌忙地又拿起桌子上的稿子，「怎么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记得，你只是太紧张了。」权秀雅拍拍她的肩膀，「我们昨天晚上还对过一遍，你已经倒背如流了。」 「可是现在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金恩澈紧紧捏着稿子，全神贯注地默念着，一时间整个休息室只能听见她的唿吸声，一声响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最后变成了大口的喘气声。 「恩澈，你还好吗？」权秀雅皱起眉，担心地看着她颤抖着的手。 「我……」稿纸从她的手中滑落，金恩澈捂着胸口，整个人都在发抖，「我……喘不过气来。」 「你在过度唿吸。」权秀雅勐地站起来，抓住她的肩膀，「放松！恩澈，放松下来！」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来，跟着我做……吸气……唿气……」 但她的努力并没有用，金恩澈依旧急促地喘着气，像是被溺水在看不见的海洋里，大滴的汗珠在她的额头上浮现。 「该死的！」权秀雅放开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她一开始想叫人，但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脱口秀就要开始了，这件事情一旦闹大，可能会毁了她这珍贵的机会。她的眼睛在休息室里绝望地搜寻者，突然看见了装她晚餐面包的纸袋子。 第216页 她连忙冲过去，把里面的面包倒出来，拿着牛皮纸袋来到金恩澈身边。 「来，对着它唿吸。」她小心地把纸袋盖住她的嘴巴和鼻子，「恩澈，冷静下来，慢慢唿吸。」 金恩澈紧紧地抓着袋子，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氧气瓶，她大口地唿吸着，喘息声一点点慢了下来，最后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 权秀雅见状，小心地从她手中抽出纸袋，「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金恩澈捂住脸，「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登台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我想珍熙了，还有晶花姐，真英姐……」 「不要哭，恩澈，我们要没有时间了。」权秀雅移开她的手，抽出纸巾小心地擦去她额头的汗珠，「我要去叫化妆师给你补个妆，在那之前，冷静下来。」 「秀雅姐……」金恩澈无助地抓着她的手，「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恩澈。」权秀雅乞求地看着她，「你以前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吗？还记得我们昨天晚上说好的吗？真诚可以战胜一切，你只要真诚地表达你自己就行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最好一项都不要有遗漏。 「我搞砸了。」 金恩澈走下台，绝望地轻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权秀雅拿着手机迎接她，「你做得很好，目前网上的评论也很好。」 「你没有看到那些观众们的表情吗？」金恩澈不安地握住她的手，「他们冷冷地坐在台下盯着我，甚至在我唱歌的时候还在说话，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们没有冷冷地盯着你，他们听得很认真，在你唱歌的时候更没有说话，你听不到他们的欢唿和合唱吗？」权秀雅皱起眉，「你在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金恩澈茫然地看着她，「我搞不清了，这不合逻辑。」 「这和逻辑有什么关系？」权秀雅紧张地打量了一眼四周，「我们先出去再说。」 「逻辑能告诉我哪些是合理的，而哪些不是。」金恩澈乖巧地跟着她往前走。 那是她用来分辨真实与虚幻的声音的办法，就像她知道演唱会上没有人会和她恶语相对，也不会有人在空旷的车祸现场唱歌一样，她一直依靠着这种逻辑去扮演好一个正常人的角色。 可是现在一切都太容易混淆了，她的歌真的取得了这样的成就吗？人们当真如新闻上写的那样爱着懦弱歌唱着、如此无趣的她吗？ 到底那些喝彩是幻觉，还是嘘声才是？ 她没办法分清，而这一次再也没有成员站在她的身前，为她回答她回答不好的问题，告诉她在这个时刻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提醒她下一个流程了。 她现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了。 「你真的还好吗？」回到车上，权秀雅担忧地看着她，「你接下来的日程已经排满了，而且都是推不掉的。」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金恩澈捏紧手里的暖贴，「我又有点着凉。」 「又着凉了？」权秀雅翻找着自己的包，「我联繫医生晚上再给你看下是不是要输液，你再撑一撑，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我明白，接下来还有哪些行程？」 「德默尔刚刚联繫我，他收到了维密时装秀的邀请。」 「维密？」金恩澈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他们希望你能现场表演《hallelujah》，要知道，可从来没有韩国艺人登上过维密的舞台。」 「他们对舞台有什么要求？」金恩澈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摆出来，又迅速地消了下去，「我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最好能多排练几遍。」 「恩澈，你刚刚做得很好。」权秀雅又重复了一遍，「不行，我让珍熙再拜託医生从首尔飞来一次，你需要和他谈谈。」 「我没有时间，而且那太冒险了，让媒体知道我在见医生不是什么好事。」金恩澈很抗拒，「演唱会的时间定了吗？」 「已经订到了几个场馆，准备下周一正式公布。」权秀雅低头在pad上又确认了一遍，「时间很紧，珍熙说会让公司的男团和你一起登场，你们还需要设计几个合作舞台。」 「珍熙和我提过，他们叫什么来着？」金恩澈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ee，就是当初唱你的《steppenwolf》那个团。」权秀雅提醒她，「他们的新专辑已经筹划得差不多了，这次从好几个知名的作曲家那里约了歌，珍熙志在必得。」 「那我们合作舞台就用《steppenwolf》吧，我想一想，这首歌要怎么改……」 「恩澈，」权秀雅放轻了声音，像是害怕这对话被谁听见，「如果你不想，可以和珍熙说让那些傢伙回去，以你现在的成就，她不敢勉强你的。况且她现在完全是在利用你的人气给他们铺路。」 金恩澈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摇摇头，「我自己一个人撑不了整场演唱会的，能有人帮帮我也挺好。珍熙她……现在压力也很大，一个公司只有我这一个拿得出手的艺人是不行的，何况我海外活动的收益还要和德默尔分，她当然急着要培养新人。」 「那是她应该头疼的问题，她不能把什么事情都扔给你。」权秀雅不贊成地看着她，「你知道她希望我拿你的ins发些什么吗？她明明知道你现在有男朋友，还让我发那些令人误会的话……」 第217页 「他们的新专辑需要关注度，哪怕是骂名也行。我和她说过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志龙前辈不会在意的。她是珍熙啊……」金恩澈有点惆怅。 把她从年少时孤独的训练与被放弃的绝望中拯救出来的林珍熙，陪伴着她一路走来、她曾经如此依赖信任着的林珍熙，「从好的地方来说，她至少没有像李社长一样逼着我给男团写歌。反正什么公司都大差不差，她对我已经尽力了。」 「可是……」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把刚刚ellen show的视频给我，我看看哪里做得不好。」 权秀雅刚把打开pad，还没找到视频，金恩澈的电话就响了，来电的正是她们刚刚讨论的林珍熙。 「珍熙？」金恩澈接起电话。 「恩澈，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林珍熙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 「发生什么了？」 「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我当面和你说的，但是现在飞过去太久了，我不希望你从新闻上看到它。」林珍熙深吸了口气，「你还记得安成赫吗？」 「你们找到他了？」金恩澈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 「没有，但是……」林珍熙说得磕磕绊绊，「安仁哲联繫了我，他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金恩澈轻轻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意思？」 「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和朴承元达成了共识，他承诺收手了。」 「听起来他和你也达成了共识？」金恩澈尖锐地发问，「他许诺你什么了？」 「你知道我刚刚接手公司，需要的实在太多了，我没有办法拒绝他。」林珍熙的声音很疲倦，「至于你，他承诺了一部电影，大制作、名导、最好的剧本、名演员，而女主角是你。」 「多么诱人的条件啊……」金恩澈笑起来，「你当初是怎么向我介绍他的？从哪个乡下的小城靠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人民的希望』，没有财阀一贯傲慢的温柔会长……」 「『人民的希望』说的是他的父亲，」林珍熙被她的话刺痛了，「我也没有办法，你以为我希望我喜欢的人变成这种模样吗？可是除此之外我能做什么？」 「那安成赫呢？就这样让他毫髮无损地离开吗？」 「恩澈，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就算我们抓到他又能怎样？从事实上来说，他救了你的命！到时候他的父母肯定会联合舆论要求你的谅解，那意味着重新揭开你的伤疤，那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会出来！还不如这件事情干脆就到此为止。」 「我不会出谅解书的，绝不会。」金恩澈发誓道，「就算是全世界戳着我的嵴梁骨骂我恩将仇报，我也要让他得到该有的报应！」 「你们之间没有那么大的矛盾，甚至没有你和麦可之间的多。」林珍熙轻轻嘆了口气。 「你不明白。」当古斯塔夫消失在烈焰中的那刻，当她终于向神明低下头颅，彻底投降，安成赫在那一刻就已经杀死了她。 有的时候她在想，让古斯塔夫和她同归于尽是不是更好的结局，反正那个时刻一切都被妥善安排好了，她的死亡至少能给她的父母带来最后一笔钱，保险公司的赔偿金应该能还上父母房产的大部分款项，然后他们会在悲痛中重新走出来。 「我本来不想说的，恩澈，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朴承元才对……」林珍熙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觉得他会让他好好地离开韩国吗？」 「……」金恩澈沉默了很久，她不知道对这个结果她是应该高兴还是愤怒，她喃喃地开口：「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凭什么朴承元这样的傢伙能永远活得这么称心如意……」 「安仁哲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林珍熙嘲讽地笑了一声，「可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这就是我生活的世界，恩澈，没有对错，只有利益与成功。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遮住你的眼睛捂住你的耳朵，把你从那个世界隔开……」 「我一开始就活在那样的世界了。」金恩澈苦笑了一声，「让秀雅和他来谈，她熟悉电影界，大制作、名导演……他最好一项都不要有遗漏。」 金恩澈挂上电话，突然感到一阵噁心从胸口泛上来，就像是一场风暴在她的胃里游荡，她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她的耳边又开始想起声音，男男女女陌生的声音，他们指责她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嘲笑她的懦弱，骂她是个可悲的骗子。 「恩澈，你还好吗？」权秀雅慌张地看着她。 「停车……咳咳……」金恩澈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可能……晕车了。」 车子在下一个路口安静地停在路边，金恩澈一等车子彻底停下就伸手去开车门，她的手刚刚碰到开门按钮，权秀雅的手就抓住了她。 「你不能下车。」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神情很痛苦，仿佛她感同身受地经歷着她的痛苦，「你会被拍到的，你也不想自己怀孕的假新闻满天飞吧？」 金恩澈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她想要吐，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那股噁心感淹没了她。 权志龙说闵宇顺操纵了她的人生，他把她想像得太好了。也许她从骨子里是和闵宇顺一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人。 她经歷了这么多，失去了这么多，总归要抓住点什么。哪怕这些东西骯脏不公，哪怕她根本不配，她也不会放手。 第218页 现在那场演出到了最后一幕。 …… 权志龙找到金恩澈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一个人站在演唱会舞台的正中央，周围的灯都熄灭着，只有惨澹的月色笼罩着她，她闭着眼睛，像是在倾听什么。 「我们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他走到她身边，打断这让他不安的一幕，「自从你开始准备回归后，我们就没有再面对面地说过话了。」 「你怎么来日本了？」金恩澈睁开眼睛，有些惊讶，「你离solo专辑发布没多久了吧？」 「在那之前我想先来看看你。」 「抱歉，我最近太忙了。」金恩澈盘腿坐下，仰头望着天空，「明天……哦不对，是今天晚上，这里会盖上，然后挂起一轮巨大的虚假夕阳，我会在那片橘色的光辉中唱歌。」她伸手比划着名，「我设计了很久，这个场景应该很美。」 权志龙沉默着在她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金恩澈也没有在意他的反应，依旧自顾自说着：「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拿着话筒……在演唱会中间，从高空中掉了下来，橘色的灯光笼罩着我，让我觉得很温暖，甚至觉得就这样一直落下去也不错。」 「这不是个好预兆。」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金恩澈笑了笑，「所以我今天再来熟悉一遍场地，免得到时候真的掉下来。」 「你不觉得你演唱会开得太频繁了吗？」权志龙突然问道，「这样的频率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相反，它在消耗你人气的同时消耗着你的精力。」 「我这次只发了两首歌，卖不了专辑，韩国的活动也参加得很少，如果连演唱会也不开公司该靠什么赚钱？」金恩澈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你知道我欠了珍熙多少钱吗？」 「那不是你欠的钱，你父母也不会希望你把他们的错误扛下。」 「那有什么区别呢？」金恩澈转头看向他，「他们虽然嘴上说着会自己负责，但看看他们欠下的数目！那是他们辛辛苦苦打上一辈子的工都还不清的钱！他们当初敢借这么多不就是因为有我吗？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填上这个窟窿……」 「他们一开始也是想让你轻松一点，房产是个很好的投资项目，我也买了不少楼，前期资金紧张是一定会有，你不需要这么有负担。」权志龙试图冷静地和她分析利弊，「等到还掉大部分贷款，资金流稳定下来，它的回报会很丰厚的。」 「如果我失败了，那就是真正的负担了。」金恩澈轻笑了一声，「你不明白金钱有多么重要，它能塞上狗仔的嘴，能让世界都对你友善起来，也能缝合任何裂痕，很小的时候我就懂得了这个道理……金钱能让一个家庭变得幸福。」 「我当然明白，我也在努力地挣钱，可是这个世界上不只有金钱。」权志龙嘆了口气，「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他们会伤心的。」 「伤心什么？」 「你怨恨着他们吗？」权志龙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夜里拂过的风。 「你在说什么？我现在还记得他们捉襟见肘却依旧要挤出钱送我学钢琴的样子，」金恩澈曲起腿，抱住自己的膝盖，「孩子怎么能怨恨自己的父母呢？」 「但你什么都不和他们说，有些话你应该告诉他们的。」 「告诉他们什么？」 「秀雅今天才告诉我，她说你最近的状态很糟糕。」权志龙严肃地看着她，「你怎么能不和我们说一声就换了药。」 第一百二十章 正是因为你一无所知…… 「你怎么能不和我们说一声就换了药？」权志龙严肃地看着她，「甚至是为了保持上镜体型这种荒谬的理由。」 「你觉得这种理由很荒谬吗？」金恩澈低着头，没有看他，「我觉得这理由很重要，如果我圆润地出现在镜头上，再唱这些歌就变得可笑了。我的歌是我创造的艺术，我的身体、我的表演也是这艺术的一部分。」 「这就是你理解的艺术吗？你还是觉得人们喜爱你是因为这些徒有其表的东西吗？」权志龙皱起眉，「这次玫瑰这首歌要比《hallelujah》更成功还不足够证明不是这样的吗？人们爱这首歌因为它很真诚！他们能听得出你歌声里的真诚、你歌词的真诚，他们也会被这种真诚所打动。」 「我宁愿我当初没有选这首歌。」金恩澈的声音有一点沙哑。 「为什么这么说？」 「是的，我相信了你那套真诚的说辞。」她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睛很亮，亮过天上的月亮，「我把我的真诚双手捧出，然后它成了烂大街的笑料，成了跟风的炫耀品，成了骗子和装腔作势的傢伙的背景乐，我唱这首歌唱到自己都觉得噁心！」 「他们不是……」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金恩澈打断了他，「你想说这是大众化所必需承受的东西，搞笑它是为了让它更好地传播，这是成功所必须做出的牺牲。这些漂亮话我能说更多，可是它们说服不了我！我宁愿被做出牺牲的是另一首歌，这首歌……」她看着他，那双雪一眼的眼睛里盛满了失望，「我以为你明白的，这首歌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正是因为我知道它的不一样，所以我才坚持让你选它。」权志龙的声音也有了丝沙哑，「我不知道这个选择会让你这么痛苦。」 第219页 「是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那么多！」金恩澈的眼睛红了，「你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所以把我从悬崖边拉了回来，你对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你对我要承担的噩梦与地狱一无所知！但我该怎么怪你？因为你一无所知，你完美得让我自惭形秽。」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权志龙失望地看着她，「你觉得我出现在这里，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 「我让你失望了吗？」金恩澈笑起来，「你以为你捞起来的是宝石，没想到不过是脆弱的玻璃。」 「你到底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你想要贬低自己到什么地步？」那一瞬间权志龙似乎想要发火，但他又忍了下来，「算了，我们不谈这个，你的ins是怎么回事？」 「什么ins？」金恩澈一开始甚至没有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然后她反应过来，「你是说为了宣传我们公司男团的那几条吗？我不知道你还在意这些？」 她觉得他的话很好笑，「我们不应该早就对此习惯了吗？随便什么简单的举动都会被捕风捉影地当成这样那样的信号，你还会在意八卦记者们和那些懦弱的匿名者们的话吗？」 「我想和你讨论的不是这个，恩澈，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以为不把对方放在令人难堪的处境里是一种起码的礼貌。」 「令人难堪的处境？」金恩澈挑了挑眉，「你甚至不敢和媒体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却觉得我让你难堪了吗？」 「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不愿意和媒体公布？」权志龙提高了音量，「难道是因为害怕影响我的形象吗？你还不够清楚吗？被媒体时刻关注的恋情会有多糟糕……」 「因为你害怕，」金恩澈冷笑了一声，「我能理解你这种害怕，所以我甚至连问都没问你，我只是有点失望。」 「恩澈，你生病了，」权志龙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了和她继续争吵的欲望，「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现在只能看到事情糟糕的一面。」 「你们都和我说我生病了，但我觉得你们和我没有区别，我们都被这个世界塑造成最糟糕的样子，一败涂地，无从抗争。」金恩澈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前辈，你累吗？」 「什么？」权志龙仰头看着她，月光落在她的头顶，把她淡金色的头髮染得发白，像是神话里下一刻就要变成永恆的星星的悲惨少女。 「开完组合演唱会立刻马不停蹄地准备solo回归很累吧？压力很大吧？但就算这样……还要挤出时间来关心我，还要小心翼翼地对待我，连发火都不敢，还要仔细斟酌和我说的每一句话、害怕刺激到我，这样很累吧？」 她朝舞台的边缘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她的五官被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前辈，你有没有哪一刻感到厌倦，想要放手？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我抛去光鲜亮丽的外表，只是个沉重的空壳？」 「你想要说什么？」权志龙站起来，朝她走去，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缩了起来，他甚至无法斩钉截铁地否认她的话语。 「我想说，你可能扮演g-dragon这个角色太久了，久到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抛下我。」金恩澈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弯成两道小小的月牙，比天上那轮明月要温柔得多，更把她的话反衬得冷酷无情，「但这种为了责任而强撑的样子，真难看啊。」 「你到底在臆想些什么？」权志龙抓住她的肩膀，「我做得还不够让你对我有信心吗？我从来没有这样抛下我自己……」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你不像你了，前辈。」金恩澈摇着头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吗？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努力的方向，是指明前路的星星，是我能一直坚持下去的动力，因为你看上去总是能扫平一切障碍坚定地往前走，但是我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让你停留了？」 「我吗？那不是我，听着……」 「不要说那句话，你为什么非要毁了这一切呢？」金恩澈挣脱了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前辈，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变成了一个普通、无趣、平凡的男人，一个被我的假象所迷惑的男人。」 她又后退了一步，看向他身后空荡的舞台，「怎么说呢？现在叠加在你身上的那些光芒全部都没有了，你就像是落幕后还傻傻站在台上的人，你在我眼里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你生病了，恩澈。」权志龙的声音有一点颤抖，「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我很冷静。现在的你，」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让我感到厌倦。真奇怪，怎么越靠近你，越让我感到失望呢？」 「你是说……你爱着的，是不爱你的我吗？」权志龙难以置信地开口。 「一定要说得这么明白吗？」金恩澈轻轻嘆了口气，转过身去，仰头望着天空中无声悬挂着的月亮。 「你让我觉得很可悲，」权志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对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克制的温柔，「原来我们一起经歷的这一切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但是更可悲的是我，就算你这样说……也依旧觉得心疼，也依旧爱着你的我更可悲。」 「所以不要让自己那么可悲。」 月亮温柔地笼罩着她，和她还未出道时的夜晚抬头望着的月亮没有区别，她曾经如此渴求能够自由地站在这月光下。 第220页 现在这月光终于为她停留，她却已经变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一个怪物，一个不配让这月光停留的商品。 …… 「恩澈，你现在依旧什么都不想和我说吗？」 金恩澈的目光落在医生那张憔悴的脸上，「你看上去比我更不好。」 「最近换季，我有些感冒。」医生轻轻咳嗽了两声，「我也在反省自己，我不应该那么轻易地让你换药。」 「你想要换回来也行，我的演唱会只剩最后一场了，这之后我暂时不会有那么高的曝光率，胖一点也没关系。」金恩澈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恩澈，你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医生诚恳地看着她，「你本来已经在恢復了，体重逐渐正常了，睡眠也好了，只剩胃口需要慢慢调养，但是现在……秀雅告诉我你最近的状态特别糟糕，幻听也变得更严重了，你还和你的男朋友吵架了？」 「啊说起来，你要我演唱会的门票吗？」金恩澈答非所问，「这周五是最后一场，听说票价被炒得很高了。」 「谢谢，我已经买好了，我得承认它真的不好买。」医生彬彬有礼地拒绝了她。 「你买了？」金恩澈有点惊讶。 「怎么，你说要送我票并不是真心的吗？」医生笑起来，「我的女儿和妻子都是你的粉丝，她们很喜欢你的歌，但放心，我没有和她们提过任何关于你的事。」 「那需要我的签名专辑吗？小卡？周边？」金恩澈继续提议道。 「谢谢，她们自己会买的。」医生眨了眨眼睛，「你突然这么热情，是希望我为你做什么事吗？」 「我希望你暂时不要把我最近的情况告诉我的父母。」金恩澈并没有否认。 医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如果这样能让你放松一点，当然，我什么都不会说。」 「谢谢你。」金恩澈低下头。 「但是恩澈，事情并不会因为你嘴上说没事而自己好转，如果你自己不想治好自己，我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 「我觉得需要治疗的并不是我，」金恩澈站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彩排。」 「恩澈，」医生在背后叫她的名字，「我感觉，你在有意识地折磨你自己。」 金恩澈的手停留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你说得我像个变态。」 「人是会对痛苦上瘾的，我遇到过这样的病人，他们觉得痛苦是一种可以预料的安慰剂，可以弥补生活中的挫折。」医生加快了语速，像是害怕她没有听完就推门而出。 「我的老师和我说过一样的话，」金恩澈放下了手，「我从来不觉得痛苦是什么奖励，痛苦只是痛苦而已。」 「那你是为什么而追求痛苦？」 「我没有。」 「恩澈，」医生的声音很温柔，那种含着慈悲的温柔，「人总要有一个地方能够说真话的，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可以试着和我说说心里话。」 「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正安全的树洞。」 「那么我来说，你听着。」医生深吸了口气，「你在用痛苦惩罚自己，这是我不理解的地方，我找了很多你相关的新闻，你在事业上非常成功，感情上称得上顺利，家庭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是有什么事情让你觉得你不值得这些吗？」 「那么你觉得这些新闻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金恩澈终于转过身来看他。 「年轻、富有、才华横溢、美貌非凡，你拥有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是啊，这听上去不能更美好了。」金恩澈意味不明地附和着。 「但你不是这么看待你自己的。」 「我不会为你解剖我眼中的我自己的。」 「好，那我们换一个话题，你和你的男朋友吵架了，为什么？据我所知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 「你不敢说他的名字吗？他也是个明星让你不自在了？」金恩澈嘲笑他。 「我以为你不希望我这样直接地提起他的名字，」医生包容地看着她，「我和他谈过一次，他爱你，这点毋庸置疑，而且我觉得他也做好了等待你康復的准备与耐心。」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爱我。」金恩澈轻笑了一声。 「这种爱让你觉得负担吗？还是你没有办法爱上他？」医生费解地皱起眉。 「不，我也爱他，这就是问题所在。」金恩澈垂下眼睛，「这就是我不得不按时来见你的原因，这就是一切问题的起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勇敢点。 「这就是问题所在，这就是我不得不按时来见你的原因，一切问题的起源。」 她怎么能得到这种爱，又怎么配去爱别人。怎么会有人在了解她的一切虚假疯狂后还爱着她，就像是身穿白衣走下墨池，她除了把他拉下悬崖还能干些什么？ 「我不明白。」医生摇摇头，「这是多么珍贵的缘分，你爱着的人爱着你，你为什么会对此感到困扰？」 「你可以试着研究看看，说不定能藉此写出篇论文来。」金恩澈重新走向门口，「希望你能研究得久一点，我可不想太快又见到你。」 「这种话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啊！」医生的声音无奈地从身后传来，「还有，新处方你还没有拿走。」 第221页 …… 《d社我承认我之前对你大声了一点，所以这对cp叫什么？》 2018.4.30 我承认新年的时候我也嘲笑d社炒冷饭来着，但是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这次你们干！得！漂！亮！ 竟然为了拍到照片跑到日本，而且这个距离都能拍出这个清晰度的照片，我就想问下用的是哪款相机？ -关键是相机吗？关键是照片啊，我垂直入坑，这套也太有氛围感了，深夜一起坐在舞台中间看月亮看星星也太浪漫了吧！！偶像剧不过如此 -她那件卫衣是什么牌子啊？有点好看 -无语，我就知道金恩澈一出歌就要闹绯闻，她什么时候能脱离男人独立行走啊？ -楼上我才无语，你有本事写出能登上billboard和维密舞台的歌再来和我说绯闻，谁沾谁的光啊 -你们除了billboard和维密就没有别的能说了吗？说说看和ee的绯闻？还有当初信誓旦旦宣称要考延世大，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吧？ -是ee，楼上装什么粉丝，我们哥哥们和师姐关系好着呢，正常宣传懂不懂 -她根本就没说过要考延世，不要看到张照片就乱扣帽子，而且去年发生那么多事情她还好好活着我们就很感谢了 -恩澈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续约啊，又是被吸血又是被骂，这么好的才华这么好的歌，换任何一家都不至于这么惨 -我求求她踹开所有男人独美可以吗？只要她不谈恋爱我可以粉她一辈子 -真的她写的每一首歌我都喜欢！怎么能那么会写呢？ -所以照片里两位是真的吗？ -还能更真吗？这可是d社堵上了自己的信誉在新年爆的新闻啊！不过我说实话我觉得男方配不上，也太老了…… -男方还配不上她要上天吗？再说她能在美国成功是因为完全欧美化了吧？不看歌手名谁听得出这是韩国歌手啊？整首歌有一句韩语吗？ -又来又来，你们就盯着这点不放了是吧？等你们正主能上ellen show再来和我谈什么传播韩国文化，她可是至今没有英文名硬是让美国人学会韩式发音的金恩澈啊 -我还是对她之前那位意难平，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上次不是说去她公司找她了？ -意难平+1 -其实想想logue也很甜，「献给我的秘密朋友」啊啊啊d社你怎么回事，这位到底是谁啊？ -笑死，根本没有人磕楼主这对cp -主要两位的前任都太让人印象深刻了，放在一起总觉得哪里不搭？kiko那套照片才是我的意难平，看上去太放松了，完全是恋人feel啊，不像这套，说是吵架我也信 -就很奇怪，他俩说是朋友我真的信的 -不是啊我就很磕这对，晶花婚礼gd也去了吧？感觉两个人很认真才会一起参加好朋友婚礼 -我也很磕这对！是我最喜欢的乖巧少女和叛逆少年啊谁懂！ -恩澈称得上什么乖乖女啊，简直是在侮辱这个词 …… -看看最新的新闻，是gd侮辱了叛逆少年这个词吧？干脆叫贩毒大叔算了，yg天台是在种大.麻吗？ -那是队友的事情，你连罪什么？ -这种环境你能相信他是清白的？以前就出过类似的新闻吧？ …… 金恩澈知道关于崔胜铉吸毒的新闻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那个时候她像往常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复习sat，突然接到了东永裴的电话。他问她为什么没有出现，这种时刻她只是陪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也好。 「他没有告诉你我们已经一个月没说话了吗？」金恩澈问他。 东永裴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他只和我提起过想要在入伍前再带你旅行一趟，问过我建议。」 金恩澈也沉默了，她看着桌子上备註得密密麻麻的卷子，突然觉得很心烦，「是吗？发生什么了？你说『这种时刻』是什么意思？」 「你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吗？」东永裴觉得她的问话很荒唐，「在这种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你觉得我会信这种敷衍的理由吗？」 「我一般不看手机，在他……不再联繫我后，就更不会看了。」金恩澈打开电脑，找到今天的新闻，「实际上，如果不是我今天正好想起来给手机充电，你的电话我也接不到。」 「这就是我之前打不通你电话的原因吗？那你的经纪人呢？」东永裴依旧很怀疑。 「我给她放假了，她现在不在韩国。」金恩澈心平气和地解释着，崔胜铉的新闻依旧在第一条，她点了进去，很快搞懂了来龙去脉，「现在我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他的新专辑不是马上要发布了吗？现在用原来那首主打不合适吧？」 「你现在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第一反应却是他的专辑主打？」东永裴古怪地重复了一遍，「你不问问我他还好吗？」 「你打给我，说明他现在不好。」金恩澈站起来，小心地掀开窗帘一角，守在她家的狗仔比以往要多上许多，「他现在住在哪幢房子？」 「还是我们上一次聚会的那幢。」东永裴的声音终于不那么生硬了，但依旧称不上客气，「我现在怀疑我打给你究竟是不是个好主意，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不要刺激他。」 「谢谢你。」金恩澈轻轻地说。 「谢我什么？」东永裴的声音里还有股无法掩饰的郁气。 第222页 「谢谢你愿意打电话给我，哪怕联繫不到我也没有放弃。」 「那就不要让我后悔联繫你。」 金恩澈换好衣服，站在玄关处对着镜子压低帽檐，突然停下了动作。 她看着镜子里这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怔怔地出神。东永裴说希望她不要让他后悔，但是她也许要辜负他的期许，她已经失去了去治癒一个人的能力，她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她看了看放在旁边等她穿上的鞋子，干脆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了手机。手机里依旧充斥着数不清的未接电话和陌生简讯，通讯录一拉就能到底，她把那个短短的名单来回看了三遍，终于拨通了一个号码。 「恩澈？」尹晶花听上去很诧异，「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晶花姐，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没有，我很高兴你能打电话给我，我现在一个人在家也有点无聊。」尹晶花连忙否认，「我只是有点惊讶，毕竟你不是会主动打电话的类型。恩澈，」她的声音轻柔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金恩澈犹豫了一下，「你看到最近的新闻了吗？」 「t.o.p的那个吗？」尹晶花瞭然，「志龙哥还好吗？」 「我不知道。」金恩澈垂下头来。 「你不知道？」尹晶花迟疑地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繫了，我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金恩澈艰难地解释着。 「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晶花姐，你曾经和我说过，要向前看。」金恩澈往后靠了靠，墙壁冰冷的寒意透过衣服笼罩着她，「可是扔掉过往，向前走重新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累呢？」 「是什么让你觉得累？」尹晶花猜测道，「他的生活习惯？他的朋友？」 「我们看上去很不合适是不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习惯和朋友，两个截然相反的人……」金恩澈又想起他对粉丝那种骨子里的温柔，哪怕那个人明明像个疯子一样到哪里都跟着他。 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反正她绝不会像他那样站出来。 「我和宇顺哥也是截然不同的人，我觉得这样互补很不错。」尹晶花嘆了口气，「关键不是合适不合适，而是他在你身边让你觉得幸福吗？」 「我很幸福，」金恩澈想起圣诞节的那个雪夜，土耳其的日出，还有更早的时候，他鼓励她的那些话语，好像她关于幸福的回忆和坚持下去的勇气都伴随着他的身影，「但也很痛苦。」 「是什么让你觉得痛苦？」尹晶花问完，又在她回答前否决，「不，不要回答我这个问题，你应该和他讲，到底是什么在让你痛苦。恩澈，你总是说得很少，我最近在听你写的歌，尤其是最近两首……」 「……」 「它们让我觉得很难过。我还记得第一次听你写的《cherry hill》，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你每次睁大眼睛，微笑着仰头看樱花的时候，到底在感动些什么。我甚至想过，如果樱花能唱歌，它们唱的就会是这样的歌。」 「我现在写不出来这样的歌了。」她以为那场日出能让她写出些宏伟壮丽的东西，但她只能写出玫瑰这样自怜自哀的情歌。 「和他谈一谈，好吗？」尹晶花温柔地劝着，「我婚礼的时候，看到你们两个坐在那里，我就在想，也许他能把那个我刚认识时的恩澈带回来。」 「我做不到……」金恩澈揉了揉眼睛，「晶花姐，我现在才知道有那么多事情我做不到。」 「恩澈，现在出发，和他谈一谈，告诉他你心里的那些话。」 「我很害怕……」金恩澈闭上了眼睛，「上一次，我对他说了很糟糕的话，非常糟糕。」 「那就去告诉他，你为那些话感到后悔。」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喜欢我什么？我甚至在想，是不是那次车祸的时候，他错把害怕与紧张当成了爱情，这两者很容易混淆……又或许他只是对我投入了太多，太多以至于无法轻易放弃，又无法继续承担……」 「恩澈！」尹晶花打断她，「我不认为他会混淆这两种感情，但是如果你有这样的顾虑，为什么不亲口问问他？」 「这不是个好时间。」金恩澈找到了新的理由。 「勇敢点，恩澈，我不希望你以后为错过他后悔，那时候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做不了你的救世主。 金恩澈在狗仔们的眼皮底下来到权志龙住的小区里，她甚至能听到那些激动的快门声，万幸他们还没办法跟她上楼。 她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按下了密码。门锁没有像往常那样响起熟悉的音乐，它滴滴了两声，显示验证失败。 金恩澈愣在原地，又输了一遍，依旧是验证失败。 她一瞬间想转身就走，但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让她没有办法抬脚。她颤抖着碰了碰屏幕，数字键盘重新又亮了起来，她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最后，她伸出食指，按下了自己的指纹。权志龙当初在告诉她密码的同时也录入了她的指纹，但她觉得用指纹开锁有种入侵他人空间的过分亲密，哪怕那个人是她的男朋友，她也尽量避免。 这一次熟悉的音乐终于响起，门锁转了几圈，门开了。 第223页 金恩澈看着半开着的门和门后那黑洞洞的空间，一时间竟不敢进去。她搞不清楚他明明换了密码，却为什么还保留了她的指纹？是忘记了，还是从内心深处为她留了一道门？ 前者让她痛苦，而后者却让她的心颤慄。 金恩澈理了理裙子的下摆，将衬衫的袖口不小心折起的地方抚平，然后推开了门。门里面一片黑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投不进一丝光线，安静得吓人。 她小心地合上门，朝里走去，路过他们一起坐着吃饭的餐厅。 原本客厅悬挂着的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巨大画幅在他们某次聊到后被拿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印象派的优美油画。 楼梯的地脚灯在她走近时亮起温暖的橘光，她在二楼尽头半掩着门的卧室里找到了权志龙。 他坐在床旁边的地毯上，旁边倒着几个空酒瓶。他听到她的脚步声，没有看她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酒，「我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金恩澈无声地走进去，随手拿了一瓶他扔在旁边的龙舌兰，对着瓶口灌了一口。 「你怎么来了？」权志龙听到这动静终于抬起了头，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她明显精心搭配的衣服，讽刺地笑了声：「这套搭得不错，看来你很快又会收到不少衣服了。」 金恩澈没有说话，又喝了一口酒，龙舌兰那股咸辣味让她抑制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你现在还不能喝酒。」权志龙忍不住提醒她。 「我今天来，是有话想和你说。」金恩澈把酒放在一旁。 「你要来和我分手吗？」权志龙仰头看着她，他的头髮为了回归留得比以往长一些，凌乱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更把他映衬得颓废沧桑，「入伍前分手是很正常的，我会暂时什么都不说，保证你的形象依旧完美无缺。」 「你既然那个时候没有和我提分手，我现在也不会和你提分手。」 「但是现在我想分手了。」权志龙笑了笑，他的声音有点迷离，「恩澈，我放弃了，我做不了你的救世主，我做不了任何人的救世主。」 「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不需要救世主。」金恩澈站起来，「我做过很多人的救世主，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重量，再加一个你也可以。」她朝他伸出手。 「你把我说得太可悲了，」权志龙看着那只手，没有动作，「我在你眼里算什么？责任？负担？」 「你希望是什么？」金恩澈收回了手。 「我现在相信你说的当过很多人的救世主了，」权志龙抬起酒杯，晃了晃里面橙黄的液体，「你说得好像我希望什么你就能给我什么。但是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 「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从还是个孩子起……一起流汗，一起挨骂，一起创造属于我们的歷史，一起发誓要永远……我怎么能怪他？我明明听说过，我那个时候只是觉得，他压力太大了……我们压力都太大了，随便什么方法，能让他好受点，能让他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你看不起这样的人，是不是？你宁愿用性命做赌注去抗争，也不愿意沉溺在虚假的快乐里。」权志龙喝光了手里的酒，「但是我明白那种感受，在极致的爱和痛苦中被搅得晕头转向，上一秒好像全世界都围绕在你身边，下一秒身边谁都不剩，人们的爱来得荒唐可笑，恨更是莫名其妙，我懂那种感觉……」 「但你再怎样理解时间也不能倒流。」金恩澈弯腰抽走了他手里的空酒杯，「和你一起经歷这一切的不只是他，还有永裴哥，还有你的其他队友。如果你现在不站出来，不好好收场，被毁掉的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名字了。」 「也许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没有办法，要在舆论发散得更严重之前截断它，你们公关部肯定准备好了稿子，去道歉，去澄清，去告诉大家你们是不一样的人……」 「恩澈，你知道吗？」权志龙揉了揉太阳穴，「以前有不少人和我提起过你，他们说你是个冷酷无情的可怕女人。我那个时候觉得那都是一派胡言，你还是个孩子，一个脆弱的可怜孩子……但是现在看来，也许他们说得没错。」 金恩澈的手在听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抑制不住得颤抖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克制下来，轻轻地将手里的杯子平稳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她最擅长这种控制。 「这是最好的办法，再怎样伤心也改变不了现实，还不如干脆不去想，挽救还能救下的……这是我在这个圈子里学到的东西，这是我能走到今天的理由。」 「然后变成像你这样吗？从来不敢回头看，不敢犯错，也不敢真心地去爱谁？」 「你是这样看待我的吗？」金恩澈笑了一声，她的嘴角僵硬地上扬成一个古怪的弧度，「你觉得我们认识以来，我从来没有真心过？」 「可能有，」权志龙转过头，避开了她的眼睛，「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真心。」 「是啊，那不是你想要的真心。」金恩澈垂下眼睛，狠狠地咬住下嘴唇，疼痛盖过了眼睛泛上来的酸涩，「过去，爱情对我来说一直是把我拉上去的绳索，如果这根断了我还能找到下一根，再下一根……」 「所以现在我这根断了，你要去找下一根新的能用的了是吗？」权志龙终于看向她，他的眼睛有点红，可能是熬夜、可能是因为酒精、也有可能是因为她。 第224页 「但我做不到……」 她一开始只是想付出一点点动心，只有一点点而已，可是他迫不及待地把整颗心拿出来，那颗被时光与各式的人蹂.躏过的心，甚至没有一丝害怕，仿佛过往的经歷不曾留下任何伤害，就这样没有一丝保留地捧出来，任她随意对待。 像她这样的人，像她这样贪得无厌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把它牢牢抓住，据为己有？ 「我不知道……」金恩澈茫然地看着他，寄希望于他那里一如既往地有所有问题的答案，「原来拥有一颗别人的心是这么辛苦的事情……」就好像过着双重的人生，按了两颗心脏，他痛的时候她的心也在拼命求救，「我没有办法放着它不管……」 「你应该扔掉它。」 「你在说什么？」金恩澈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说，你应该扔掉那颗让你痛苦的心脏，就像你一贯做的那样。」权志龙站起来，他的身子在空中摇晃了一下，很快又重新站直，「看着你因为它而痛苦，只会让它更痛苦。干脆丢掉它吧。」 金恩澈沉默了很久，时间好像在那个瞬间凝固，他的话语变成坚硬的金属碎片围绕着她，在刺伤她的前一秒无声地悬挂在空中，如果她不开口，她就能永远地停留在这一秒。 但她从来都不是会任由自己停留在坠落的前一秒的。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时间重新开始流逝，她的心脏被那些尖锐的碎片刺伤，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復自己声音里的颤抖，「我的老师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不要为痛苦而痛苦。」 「……」 「就算我们把痛苦描绘得再怎样悲壮神圣，就算我们用再美的诗歌去描绘它，它也终究不过是痛苦而已。」 「……」权志龙弯下腰去拿放在地上的酒瓶。 金恩澈制止了他，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两个人的手一样的冰，「而痛苦，只需要去克服去抛下的。」金恩澈看着他，「你这样抱着它不放，结果不过是白白地失去一切。」 「你要来给我上课吗，金老师？」权志龙看着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你觉得这样把我赶走显得很悲壮吗？很动人吗？」金恩澈没有理睬他的冷嘲热讽，「我只是觉得很可笑，原来即使到了你这个岁数，也和我一样，不，甚至不如我。」她直起身，朝门口走去，「写歌吧，就像你当初告诉我的那样，把它写下来，然后把自己沉溺在这首歌的痛苦里。」 「你什么都不明白！」 「我很高兴，」金恩澈在他愤怒的问句里停下脚步，「你终于能明白我的心情，你终于敢对我发火了。」 她说完这句话，径直朝门口走去，一步也没有回头。 权志龙听到她下楼梯的声音，抬头望了一眼，门口空荡荡的，就仿佛她从来没有来过。 他苦笑了一声，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往嘴里灌去。就连酒在这个时候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那些醉意带来的短暂欢愉怎么也不肯再浮现，只有酒精苦涩的味道停留在他的嘴里。 他突然感到一股怒意从心底燃气，对于崔胜铉的怒意、对于揭发这件事的记者的怒意、对于肆意指责他们的大众的怒意、对于自己的怒意、还有对于她的怒意。 他把手里的酒杯狠狠地往地板上砸去，玻璃方杯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却没有像他想像中那样碎成几片，相反，它毫髮无损地在地毯上滚了两圈，躺在门前。 一切都不能如他所愿，就连这该死的杯子也像她一样。 他的手机再一次响了，大概又是什么问候简讯或者是把自己的窥伺欲包裹成关心的询问，但他不在意。 在这个时刻他不想一个人，随便谁也好，随便谁能陪他喝杯酒就行，而不是冷冰冰地嘲笑他的懦弱。 但手机上并没有新的讯息，是他的电子猫眼在提示有人长时间在门外逗留，询问他是否要报警。 权志龙揉了揉太阳穴，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门侧悬挂着的屏幕上确实有一个人，一个他熟悉的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全文完。 门侧悬挂着的屏幕上确实有一个人，一个他熟悉的人。 金恩澈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离开，她就站在门口，手搭在门上，长久地凝视着那扇门，像是要透过那扇门看见什么。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 权志龙讽刺地笑了一声，伸手要关掉画面，手指悬在按钮上又停了下来。他看着屏幕里的她出了神。 那一刻他觉得很宁静，又很惆怅，他们两个要是能永远地停留在这个瞬间就好了，这个她温柔地想念着他，他也无法拒绝她的瞬间。 他轻轻嘆了口气，放下了手，最终没有关掉屏幕，转身朝屋里走去。路过客厅时他在墙上悬挂着的油画前停下了步伐，画布上流动的线条勾勒出随风舞动的樱花，这好像是近代哪位有名画家的作品，他记不清了，他买下它只是因为金恩澈看过那位画家的展览。 在她搬家时那堆书籍里还保留着他的画册，她的喜好和她的人一样传统，印象派，油画，和他截然不同。就像她的歌总是带着古典乐那种特有的繁复与精巧，他其实在第一次听到《cherry hill》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那股灵气，先于记住她的名字，他就记住了她的那首歌，他那个时候好奇于能写出这样歌的人该是怎样的人。 第225页 但她和他想像中的截然不同，现在想来，也许一开始不好奇更好。 他看了这幅画很久，终于移开了视线，也许他该换一幅画，一副他一贯会喜欢的那种画。 就在这时，他的门铃突然响了，他勐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越走越快，走到屏幕前甚至有些喘气。屏幕上依旧是他熟悉的少女，她站得笔挺，那双眼睛即使在这样模煳的像素下也熠熠生辉。 等到第三下的时候，再开门。 他这样告诉自己。时间在这一刻格外漫长，铃声单调地响了几遍，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是第二次。他第一次觉得这个铃声太普通、太漫长。然后又是一片安静，在这安静里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只等最后一刻决定他们命运的铃声。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寂静里，铃声第三次响起，权志龙打开了门。 金恩澈的手还放在门铃上没来得及放下，她看到突然打开的门，有点惊讶。 「为什么按门铃？」权志龙问她。 「你换密码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醒什么。 「你刚刚不是进来了吗？」 「刚刚我有无论如何都想说的话，但是现在……」 「现在什么？」他忍不住追问道。 「现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希望见到我。」 「如果我不希望呢？」权志龙在说出这句问句时就后悔了，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那也是可以理解的。」金恩澈看上去并没有被他的回答打击到，「在我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你当然不想再看到我。」 「但你还是没有走？」权志龙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样的回答。 「永裴哥告诉我，你准备在入伍前带我去国外散散心。」金恩澈却突然说起了不相干的事，「你本来准备带我去哪里？」 「……加拿大一个叫做班夫的小镇，抬头可以看见高耸的雪山，还有碧绿的湖水。」权志龙回忆他查到的那些介绍，「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再走得远一点，去看极光。」 「听上去很美。」金恩澈这样称赞道，「你在我……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也没有离开。所以我也不能离开。」 「就因为这个？」权志龙那颗重新剧烈跳动的心沉了下来，「也许你说得对，在你面前，我总是很可悲。我不该让自己变得这么可悲。」他低头将门往回拉。 「我不是在说你是我的责任，」金恩澈拉住了他的手，她的手一如既往的凉，「我已经有足够多的责任了。」 「那我算什么？」权志龙对这样的对话有点厌倦了。 「你是……」金恩澈张了张口，然后又徒劳地闭上了。 「……」 「我不知道。」她最后终于承认道，看上去有点垂头丧气，「我应该说点能让你留下来的话，对吗？」 「是啊，你总是能把话说得很漂亮。」权志龙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缓缓松开了。 「但我不想对你说那些话。」金恩澈自暴自弃地继续说道，「我说不出来。」 他是……属于她金恩澈、而不是大家口中令人艷羡的「恩澈」的、最后的真实。 这种真实让她痛苦，他那毫无缘由的爱让她害怕。 如果她从天边摘下那颗星星，星星究竟会为她停留，还是挣脱逃开，又或者在她手里变成无用的灯泡？ 出乎她意料的，权志龙却在这样的回答里笑了起来，「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站在这里，为什么按门铃？」 「我只是希望你知道……」金恩澈看着他，她的眼睛亮得令人想移开目光，那种她想要得到什么时候特有的那种明亮，「我在这里。」 权志龙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下莫名涌上来的酸涩。 「我会在这里，你不开门也没关系。」金恩澈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她害羞的样子让他想到墙上的那副樱花，「我只是想要站在这里陪你一会儿。」 「然后转身离开吗？」 「我总不能在这里站一辈子吧？」金恩澈现实地解释着。 「这种时候你只要闭嘴微笑就好了！」权志龙抱怨起来。 「可是我不想骗你，我不可能站在门外到天荒……」金恩澈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他一把抱入怀中，她在他的怀抱里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嘘，」他轻轻抚摸她垂下的长髮，下巴蹭了蹭她的耳朵，「我还是会尽我一切的努力去帮他的。」 「我知道，」金恩澈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我明白的。」 「我估计没有时间在入伍前带你去班夫了。」权志龙用了一点力气，把她牢牢地圈子自己的怀里，「我不想毁了你的旅行。」 金恩澈在他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那等你回来再去。」 「这种话我会当真的。」 「……」金恩澈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郑重地说道：「当真吧。」 她郑重得像是许下了什么可怕的诺言。 …… 「你不进去吗？他给你留了票，放在我这里。」权秀雅看着车窗外场馆上权志龙巨大的海报，试探地问道。 金恩澈摇了摇头，「这种时刻是属于他和他的粉丝的，我还是不参与的好。」 「他看到你会很高兴的，他暗示我好几次了。」权秀雅依旧没有放弃。 第226页 「如果你想要去看，可以进去，带着你的未婚夫一起。」 「志龙哥给我们票了，是后天的场次。」权秀雅甜蜜地笑起来，继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收起了笑容，「你决定了吗？要去美国念书……」 「如果我能顺利拿到offer的话。」金恩澈沖她眨了眨眼睛。 「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你现在势头正好……」 「我想休息一阵子，想过除了工作室和镜头前之外的生活。」金恩澈转过头，场馆门口还守着没有买到票的粉丝，他们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正好我走的时候他也要入伍了，我们两个都需要休息一阵子。」 「那你还会继续写歌吗？」权秀雅担忧地看着她。 「当然，为什么不？」金恩澈沖她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放心，我不会让你失业的。」 她的视线上移，场馆亮起的灯光把天空染成淡淡的金黄，月亮依旧明亮，无声地守护这一切。 「但也许是不一样风格的歌，要更温柔明亮的歌。」 那种知道无论世界多么糟糕，还有勇气去爱着、去歌颂的歌。 她知道自己也许一时间写不出这样的歌，但她愿意去试试。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她想为他、为这个世界、为她自己写一首这样的歌。 正文完。 之前大纲的几个小片段没用上，正好字数没控制好这章太少了，就放在这里权当番外吧： 1.mama 「啊那个时候，我们有看。」 「是吗？什么感想？」权志龙期待地看向她，像是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我在想……」金恩澈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如果你不想要那块猪肉的话，可以扔给我……哪怕只有一小块，我也会很感动地收下的。」 「什么啊？」他皱起眉。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出道，连训练都在地下室里。」金恩澈嘆了口气，「每次往下走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要走到地球的中心、走到地狱里去，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所以，如果能有一块猪肉，让我远离那个地方，怎么样都可以。」 「抱歉，我不知道……」 「不要道歉，」金恩澈摇摇头，「你不应该说这个。」 「……」 「你应该问我，现在是什么感想。」 「那么，你现在……是什么感想？」权志龙小心翼翼地开口。 「真痛快啊！」金恩澈笑起来，「我也想那么做一次，非常帅气。」 「真的吗？」权志龙立即高兴起来。 「我也想写一首……这么过瘾的歌。」 2.世越号 「我不明白，你怎么能无动于衷，看着那副惨状……」权志龙看了一眼电视，又不忍地扭过头来，「你怎么还能想着接下来要穿什么衣服？」 「我为什么不能无动于衷？」金恩澈把白色的连衣裙放到一边，拿出一条黑色的小礼服比划。 「那是生命，活生生的生命，就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被收割了。」权志龙激动地问她，「你难道不觉得愤怒吗？不觉得难以接受吗？」 「不觉得。」金恩澈终于放下手中的裙子，回过头来，冷淡地回答道。 「你真可怕。」权志龙后退了一步。 「我可怕吗？」金恩澈看着他的动作，也被激怒了，「我为什么要关心那些？我仅仅是活着，就很辛苦了，为什么还要负担别人的痛苦？」 「这不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因为他们还小吗？」金恩澈冷笑了一声，「孩子们是比大人更可怕的存在，这一点，我很早就意识到了。」 「你不能因为你过去的经歷就觉得所有人都是这样！」 「有什么不同吗？」金恩澈耸耸肩，「好吧，就算是不同的。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我们都冷静一点，」权志龙深吸了一口气，「等我们冷静下来，再谈。」 「我现在很冷静。」金恩澈往前走了一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就是那样的人，从小就是，对别人的悲惨无动于衷，只关心自己要怎么才能很好地活下去。我就是这样的人，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 「金恩澈！」权志龙压抑着怒火。 「来，说出你的指控。」金恩澈再往前走了一步，「指控我这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人，分手是吗？反正不是第一次……」 「金恩澈！」权志龙终于受不了地打断了她，「你什么时候才能从和李泰民的分手里走出来？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你……」 「你在说什么？」金恩澈皱着眉。 「你看着我，我不是李泰民。」这次换权志龙前进了一步，「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冷酷无情，从来没有觉得你自私，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因为这个和你分手。」 「刚刚你不是还觉得我很可怕吗？」金恩澈望着他的眼睛。 「因为你都不肯往电视看上一眼，」权志龙离她很近，近得可以看见她闪烁的睫毛，「我太着急了。」 「着急什么？」 「这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权志龙突然抱住了她，「恩澈，你还没有好，是吗？你不能总是这样抗拒所有会引起你情绪波动的东西。」 第227页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是我太着急了，这样也很好。」权志龙听着她的声音，突然就心软了，他轻轻地拍了拍她，「不要去听，不要去看，我会为你构造一个安全的世界。」 …… 「所以你们就因为世越号纪念的新闻，吵了一架？」林珍熙难以理解地问道。 「是的。」金恩澈垂着眼睛。 「就为这个新闻，仅仅是这个新闻？」林珍熙嘆了口气，「你们艺术家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3.约瑟芬 她很美。 当然尹晶花也很美，但她的美独一无二。她称不上苗条，甚至有点过于丰满，就像是中国古画里的仕女，有着圆润的脸盘和狭长但温柔的眼睛，整个人白得像是上好的玉石，全身上下散发着金钱堆砌出来的、常年养尊处优的人才有的那种光芒。 但她的气质却凌驾于这些金钱之上，就好像是神话里的维纳斯，眼睛永远只向着美，思考的永远是那些形而上的哲理。 「我听说过你。」这是她见到金恩澈说的第一句话。 「那是我的荣幸。」金恩澈礼貌地恭维道。 「宇顺曾经来找过我一次，」她谈起闵宇顺的语气很平淡，像是谈及早上买下的一个背包，「说他输了一个赌约，需要我的帮助。」 「他的赌注和您有关？」金恩澈有些惊讶。 「听上去有点奇怪是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样，我们分手得很和平，我也和他许诺过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约瑟芬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红茶，她连做这个动作也像是电影里上个世纪的忧郁艺术家，「听到缘由的时候，我很好奇。他一般不会参与成功率这样渺茫的赌约。」 「我们那个时候太急迫了。」金恩澈也喝了一口茶。他们急迫地想要向上爬，想要让世界记住他们的名字，不管不顾究竟代价会是什么。 「我问他为什么对你这么有信心，」约瑟芬放在茶杯，终于看向她，她的眼睛里有种无法掩饰的、锐利的审视，就像是神女终于将目光从天边收回，落到了地面，「他说，你让他想到了我。」 金恩澈在这样的目光里忍不住绷紧了背嵴，「他和我提起过您。」 「是吗？他怎么说我的？」约瑟芬把右手靠在沙发背上，撑住额头，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说我和您很像，也许这才是他愿意为我下赌注的原因。」 「我们不像，」约瑟芬轻轻嘆了口气，「你要比我勇敢得多，也天真得多。」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惆怅。 「我也曾经听说过您，艾莉达非常喜欢您。」 「艾莉达，我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约瑟芬陷入了沉思，好长一段时间后她才重新开口，「我没有想到你会选择我，要知道，你有许多更好的选择，而这会是我的第一部 电影。」 「您就是我最好的选择了。」金恩澈并没有动摇，「我知道其他那些导演会怎么对我，他们会当面说得漂漂亮亮的，背地里骂我一个歌手、甚至一个爱豆为什么要不知天高地厚地敢要这样配置的电影女主角，他们会把我打造得好像光鲜亮丽，然后让编剧把我描绘成一个花瓶，扔给我一个谁都能演的』女主角』。」 「你倒是很清楚他们的把戏，」约瑟芬挑了挑眉，「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这样对你？」 「因为这是您的第一部 电影，您等待这么多年的作品。」金恩澈望着她，她有种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笃定，「而且您是一位女导演，您和我一样明白我们要爬到顶峰是多么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