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婚行不行》 楔子 「妳确定真的不跟我去法国?」男子背起旅行包,临走前最后再问一次。 「我不想错过西点课。」她推了下他的手臂。「你问过很多次了,快走吧。」 「可是我习惯晚上睡觉抱着妳——」 「抱枕头也一样。」她推他的背。 「那是死的又不是活的,再说没身材也不香,吻了没反应——」 「吻了有反应才吓人吧?」她瞪他。 他笑着把她抱个满怀。「妳不怕我找野女人?」 「去找。」她爽快地说。「快去,我等着割地赔款。」她刻意瞄向他的胯下,割哪块地已经很明显了。 当初说好在一起时不能劈腿,否则就得割地赔款,条件可是两造都同意的。 他笑着在她嘴上吻了下。「我那是福地,不能割。」 她瞪他一眼。「你要继续打屁还是去搭飞机?」 他低头给她一个火辣辣的吻,直到她脸颊泛红,嘴唇红肿才罢休。「乖乖在家等我,我一个礼拜就回来。」 她被吻得脑袋发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勉强点了点头,她意乱情迷的模样让他洋洋得意。 知道她不喜欢到机场送行,他也没勉强她,只是又低头偷香,还故意暧昧地捏了下她的屁股,才在她抬腿踢人时急忙开门闪人。 「根本就是色情狂!」骂了两句后,她静静地走到窗边,等待他走出大楼上街的身影。 夏天的纽约不像台湾湿热,中午的高温即使有三十一、二度也显得宜人,若走在荫凉处,清风袭来,甚至还会感到一丝凉意。 路上的行道树绿意盎然,站在窗边还能瞧见不远处的公园,原本只打算待到春天,现在却已是仲夏…… 拿起一小把饲料,王蔷微笑喂养停在窗口的小鸟,而后开始整理屋子,半小时后电话响起,她蹙眉缄默地听着对方说话。 三天后,她离开纽约,留下一张纸条道分手。 第一章 两年后 早上七点钟,王蔷准时睁眼,听见婴儿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翻过身,看见女儿坐在婴儿床内抓着大象布偶的鼻子甩来甩去,嘴里还喳喳呼呼地说着听不懂的话语。 她露出微笑,静静地看着女儿玩耍。每次看着甜甜,就会赞叹生命的奇妙,她一直觉得这辈子自己不会结婚也不要小孩,没想到婚是没结,却多了一个小宝贝。她从来不特别喜欢孩子,嫌吵,又无法讲道理,只能哄着,但确定怀孕后又怕小孩不健康,只盼她健健康康长大,担心这担心那,直到小孩生下来才真正有尘埃落定之感。 未婚妈妈的身分在邻里间少不得被指指点点,她却不动如山。闲言闲语这等事她自小就开始领受,已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甜甜抓了象宝宝又去抓小猴子,奶声奶气,含糊地说着:「猴叽。」 王蔷笑意更深。女儿已经一岁,开始学说话学走路,软绵绵的声音让人心都发软。甜甜一转头,瞧见妈妈醒了,开心地叫着:「妈妈妈妈……」 王蔷拿起床头的眼镜戴上,笑着将她抱起,帮她梳理头发。「要不要喝ㄋㄟㄋㄟ?」 甜甜点头。「ㄋㄟㄋㄟ。」 王蔷走进厨房,将她放在幼儿椅上,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泡牛奶,甜甜听着她说话的声音,偶尔重复着说了几句。 泡好牛奶后,她把奶瓶递给女儿,甜甜高兴地将奶嘴放入口中,黑白分明的双眸眨啊眨的,显得很满足。 王蔷趁女儿喝牛奶的时候进浴室梳洗,而后开始准备早餐,用完餐后,她会念图画书给甜甜听,再陪她玩一会儿就得将她送到保母那儿,自己则到蛋糕店准备烤蛋糕跟饼干。 蛋糕店是她自纽约回来后开的,当时忙进忙出,差点没累垮,幸好生意一直不错,除了贩卖蛋糕之外,还有饼干跟茶饮及下午茶的服务,不过店内位子不多,只有四桌,一般还是外带为主。 每天她的生活都是如此,平凡而规律,可是她觉得很充实。现在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好好把甜甜抚养成人,就像阿嬷阿公当初养大她那样。 走出浴室时,她习惯性地瞄了眼走廊上的照片,阿嬷阿公正微笑地望着她,她扬起嘴角,无声地说道:「早。」 *** 戚慕生丢开手中的笔,烦躁地靠着椅背,双脚举到桌面上,手臂交迭在脑后,望着天花板,桌上散着各式设计稿,有些甚至滑落到地板。 「怎么样?」工作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矮胖的男子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盘巧克力蛋糕。 「别来烦我。」他不悦道。 「我马上就出去。」陈子蜚说道。「吃块蛋糕,休息一下。」他把甜点放到桌上。「工读小妹说是很有名的蛋糕。」 戚慕生根本没看他,左手甩了甩,示意他出去,陈子蜚也不以为意,安静地走了出去,跟艺术家打交道他已很有经验,他们创作的时候像鬼一样六亲不认,身边还附带打火机与瓦斯桶随时引爆。 戚慕生烦躁地拿起遥控器朝音响按下,嘶吼高亢的摇滚乐迸发而出,他动动脖子,让音乐敲打他的脑袋,十分钟后,他拿起笔在纸上画着。 他手上现在有几个案子在进行,却进行得不太顺利,虽然与市府谈妥在广场前摆设大型装置艺术,但他要的大型物件却做得不是很顺利。 专心工作半小时后,他无意识地叉了一小块蛋糕入口,拿起笔在包包上又修了几笔,兀地,他突然僵住,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口中的味道。 他又送了一块蛋糕入口,朝门外大喊:「陈子蜚——」想起工作室有隔音,他快步走到门口。 「陈子蜚。」他开门朝走廊喊了一声。 矮胖的人影自走廊一端走过来。「怎么?」 「蛋糕哪里买的?」 「怎么,不好吃?」 他脾气一下上来。「别废话,哪里买的?」 陈子蜚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身走回开放的办公间。「小妹,过来,蛋糕哪里买的?」 戚慕生不耐烦地以脚敲地,听见他们窸窸窣窣地讲了一会儿,陈子蜚走过来,把一只黑色纸袋交给他。 「地址、电话都在上面。」陈子蜚说道。「店名很奇怪,叫『我的巧克力』,不过袋子设计得满有质感的。」 纸袋是以黑色为底色,底部以白色弧线勾勒,正中央是咖啡豆与几何图案的组合,典雅又不失活泼。 戚慕生彷佛没听见他说的话,聚精会神地瞅着纸袋,不发一语地关上门。陈子蜚耸耸肩,正打算走进走廊右侧的办公室时,方才被称做小妹的女生跑了过来,小声问道:「是不是他觉得不好吃?」 「应该不是,如果不好吃他早就开骂了。」陈子蜚说道。作为戚慕生的经理人,对他的脾气自有几分把握。 小妹松口气。「那就好,我以为他要骂人。」虽然戚大哥长得还满帅的,她也曾冒泡地发过几天花痴,但真的只有几天,因为有一次她看桌子乱,草稿丢得到处都是,好心帮他整理了一下,结果被他轰出办公室。 虽然他骂的一大串英文她几乎都听不懂,不过shit跟fuck两个单字她是不会漏听的,若不是陈大哥赶紧把她带走,她可能早被他从窗口推下去。她自认eq还不错,却被他弄得泪流满面,生平第一次想要在他喝的水里加料、回家扎草人。 陈子蜚笑道:「习惯就好了,人应征得怎么样?」这次与市政府合作的展览需要一些人手,所以决定在当地应征几个细心勤劳的绘画助手。 「洪大哥还在筛选,明后天应该就会确定。」小妹回答。洪寿铭是戚慕生的助理,专门处理艺术绘画这一块,陈子蜚则处理人事、合约、营销等等。 刚来时,她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只晓得好像是跟艺术有关系,后来上网查数据,才知道戚慕生是艺术家,在当代艺术领域还挺有名的。 他今年二十六岁,大学毕业就到纽约发展,虽然从小就学油画,不过大学念的却是商,在纽约的前两年,他担任大师的助手,今年与另外两个朋友合组一个工作室,不过通常还是各自创作、各接案子,除非遇上大型提案才会三人一起合作。 其实,艺术领域运作的方式跟商业市场没什么两样,这圈子主要由艺术家、艺评家、策展人、艺廊、拍卖公司、画商组成,有时还可一人分饰两角,例如有些艺术家也会兼艺评家。 现在是重营销合作的年代,除了参加展览外,如果能跟时尚界或是精品业合作,对于打开知名度有很大的推助作用。 比如戚慕生年初跟时装界合作,设计的一款包包很风行,原本要价只有十万,现在已经涨到快四十万,翻了四倍。年中跟市政府合作,年底还要参加新艺术展跟国外几个重要展览。 「妳去忙妳的吧。」陈子蜚说道。 「好。」小妹回办公间整理资料。 工作室内,戚慕生瞪着手上的纸袋冷笑。「这女人……」 刚吃了一口蛋糕还无法百分百确定是她做的,如今看了纸袋设计,他已经能完全肯定。 当初听她说想开蛋糕店,他随手画了商标跟纸袋包装给她参考,她不是很满意,自己做了一些修改,然后他再改一些,她再修一些,就变成手上纸袋的模样。 她还真敢。戚慕生冷哼一声,不告而别就算了,还把他设计的东西偷走。他轻敲桌沿,目露凶光,直盯着纸袋上地址,离这儿似乎不远…… 他唰地起身,拿起西装外套与太阳眼镜走出去。这该死的女人,他今天就要把帐算清楚! 一到外头,拦了辆出租车,就往「我的巧克力」奔去。过了两个街口后,戚慕生才稍稍冷静下来。 他以为两年的时间会让自己冷静一点,没想到怒气还是一下子被激起。回来台湾后,他不止一次闪过要与她联络的念头,但都让他硬生生压下了。 既然她选择离开,他尊重她的决定,不平的只是她有必要偷偷摸摸地走吗?难道不能等他从法国回来再说? 念头才起,他烦躁地将之踢开。现在想这些没什么意思。 感情不是此去的重点,剽窃设计才是,谁晓得她还偷了多少他的东西,当时他可画了不少草稿。 他冷笑一声,对即将到来的会面感到兴奋,等不及想看她的表情。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在蛋糕店对面停下。戚慕生刻意不停在门口,进去前,他想先观察一下蛋糕店的设计。 招牌的设计走欧洲仕女风格,以简单利落的线条勾勒三个女生撑着洋伞坐在乡村小屋外头吃蛋糕,配色以明黄、咖啡及草绿色为主。 他不喜欢喜饼式的温暖热闹风格,但大部分的女人喜欢,所以也算中规中矩。他戴上太阳眼镜,缓缓朝对街走去。 大门也是木制的乡村风格,外框以草绿色勾勒,玻璃下方贴着大型的花朵贴纸跟三只可爱小熊,门上挂着「公休」的牌子。他冷笑一声,推门而入,风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店里三个女人同时望了过来。 他一眼就瞧见王蔷。她的外貌没有太大的改变,细长的凤眼,肤色白皙,鼻子挺俏,唇色如樱花瓣柔美好看,微鬈的黑发披在肩上,眼镜由无框换成了金框。她不戴眼镜时柔媚动人,戴上眼镜就成了精明的女强人。 戚慕生一直觉得像她如此冷情的女人应该配黑框眼镜、黑长发,黑口红跟黑指甲油,才能显出她的冷酷与不可亲近,他曾试着要将她打扮成庞克女郎跟吸血鬼,她极力反抗,骂他变态,两人在屋子里追逐,她尖叫着在屋里奔跑,他扑过去将她压在床上,笑着吻她倔强的眼神、骂人的小嘴…… 「今天公休。」 一个橘头发的女人打断了他的遐思,戚慕生顿了两秒,才把眼前的脸跟以前的学妹合在一起。几年不见,秋月竟变得如此新潮,还染了颗橘子头。 他走上前,另一名高个子的女人把怀里的小女娃塞到秋月手上,挡住他。 「没听到吗,今天公休。」 他低头,记得她叫阿葳,喜欢运动,似乎还练过跆拳道,两人没说过什么话,不过因为与秋月熟识的关系,见过几次面。 戚慕生没理她,视线往左移,盯着王蔷。她拧着眉头,眼神不善地回视,他翘起嘴角,慢条斯理地抬手摘下眼镜。 罗品葳惊得退后一步,秋月倒抽口气,王蔷却是面无表情,但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愕没逃过他的目光。 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戚慕生……或许如此说法略嫌夸张,毕竟他们之间有甜甜这不可分割的联系,只是她没想过他会这么快现身。 他看来与两年前没什么不同,剑眉星眸,鼻子直挺,身材高瘦,眼神总是带着三分嘲笑。他有张俊帅的脸,也很有男子气概,但人缘并不好,主要是他有副坏脾气,喜怒明显,骂起人来不留情面。 从美国回来后,有段时间她战战兢兢,担心他突如而至,朝她破口大骂。半年后,她才开始相信他真的不会找来,安心地过起日子,谁晓得他竟会突然现身,让她措手不及。她缓缓地数着呼吸,让自己慢慢镇定下来。 秋月不知道他们僵了多久,直到甜甜唉呀呀地抓着她的头发,她痛呼一声,打破凝滞的气氛。 「秋月,先回去吧,再不回去妳婆婆不高兴。」王蔷沈静地转向她。 婆婆?她什么时候有婆婆……秋月领悟过来,抱起甜甜。「好……好吧,妳确定……」 她点头。「阿葳在这里陪我就行了。」 罗品葳附和道:「有我在,阿蔷不会吃亏。」 秋月抱着甜甜急匆匆往门口走,一边故意提高嗓门道:「我们回家了,乖女儿。」 看着秋月仓皇而逃,戚慕生挑起眉头。他有这么吓人吗?大学时他虽然喜欢捉弄秋月,可不至于会让她落下阴影吧? 「秋月结婚了?」他将墨镜挂在外套上。「没想到连孩子都生了。」 「你来做什么?」罗品葳怒斥。 「我不能来吗?」戚慕生望向王蔷,随手拿起柜台上的菜单浏览,一边打量屋内的装潢。 他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乏善可陈。 中规中矩的配色,随处可见的桌子与藤椅,墙上挂着几幅欧洲街景的复制画与干燥花装饰,还贴了半面墙的可可树与巧克力豆壁纸,阳光自落地窗外照进来,显得太过明亮。 「你再不走,我就——」 「阿葳。」王蔷忙打断她的话。「我跟他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罗品葳冷笑。「会打——」 「阿葳。」王蔷急急打断她的话,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别把事情闹大,我先问他来做什么。」 「跟他这种人有什么好谈的。」罗品葳不肯让步。 「阿葳,我不是小孩子。」她蹙眉,表情凝重。「我可以自己处理自己的事。」 「可是……」 「妳坐在这里等,有事我会叫妳。」她强硬地看着好友。 罗品葳烦躁地抓了下头,搞不懂跟会打女人的男人有什么好谈的。 「我们到厨房谈。」王蔷朝戚慕生瞄了一眼,往前推开室内门,经过小小的走道,踏进干净明亮的厨房。 中央是l形的大理石桌面,摆着各式面粉与烘烤器具,流理台下是一个大型烤箱,另一边墙面则摆着大冰箱。 熟悉的器具与残留的烘烤香气不期然地勾起他的回忆。当年,每天下午她都会烤些小蛋糕或是饼干,两人坐在阳台上一边喝茶一边吃着她烤的各式糕点,他虽然喜欢在冬天喝热巧克力,但对甜点并不特别热情。 她最常做法式咸派、吉士蛋糕、柠檬派这类点心给他,虽然他并不钟情甜点,但喜欢烘烤过后她身上甜甜的香味……察觉自己的心思又回到过去,戚慕生不由得对自己生起气来。 他可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在上主菜前,还是先来点开胃小菜。「她们看到我怎么像看到仇人?」 「是我的不对。」她将两张靠在流理台的木椅移到他面前。「回来以后我把我们的关系渲染夸张了一下,把你讲成乖戾、脾气暴躁的怪物,你大人有大量不会介意吧?」 他冷笑。「乖戾又脾气暴躁的怪物?妳还真会诬蔑我。」难怪方才阿葳一副要揍他的模样。 她自知理亏也没反驳,只是换了话题。「刚回国?」 「回来快一个月了。」 「来找朋友?」他家明明在台北,怎会无故跑到这里来? 他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不高兴看到我?」 她拧着眉头,双臂环在胸前,决定不再绕圈子。「你来做什么?」 他挑衅地说:「寒暄这么快就结束了?」 「戚慕生——」 「不错,还记得我的名字。」他走到她面前。 她没有退缩,扬手望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他故意道:「还能怎样,这里不是蛋糕店吗?我来订蛋糕。」 她扬眉,从架子上拿出单据,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几吋?什么口味?」 「有法式咸派吗?」 她不悦地瞇起眼。「没有。」 「为什么?妳做得很好吃。」 她睨他一眼。「这里是巧克力蛋糕店——」 「菜单上不是也有供应吉士蛋糕、苹果派跟蛋卷,为什么法式咸派不行?」他低头靠近她,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苹果味。 「你存心来找碴是不是?」她后退一步。 「我是真的喜欢吃妳做的法式咸派。」他再次倾身向前。「妳现在有男朋友吗?」话语说出口后,他自己也吃了一惊。她有没有男人关他什么事? 她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 「只是好奇。」他为自己找台阶下。 「不关你的事。」她直接道。 她冷漠的态度点燃他的怒火。「我来找妳是因为妳偷了我的东西。」 王蔷错愕道:「我什么时候偷了你的东西?」 「妳的纸袋图案是我设计的吧。」他沉着脸。 她又是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那不全是你设计,我也有——」 「好吧,我退一步,妳也有参与设计。」他嘲讽地勾起嘴角。「妳该不会以为没经过我同意就可以拿来用吧?」 现在她明白了,他是来找碴的。「我不会再印这一款纸袋。」 他挑眉。「为什么我听了还是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那你想怎样?」她咬牙。「告我吗?还是要钱?」 他目光一闪,想到另一件事。「这家店是用我妈给妳的钱开的吗?」 她僵住,尚未答话,他微笑地继续说道:「如果是的话,就算我的投资。」 她火道:「想得美。」 他冷笑。「我妈有开支票给妳吧?」 她颔首,一点愧色也无。「你不也说过不拿白不拿。」 「我是说过,不过我也说过五五均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面。「好处都被妳占了,我算什么,凯子?」 「你不用说得那么难听。」王蔷蹙眉。她从没将他当作凯子。 「妳得了支票,我却只得到一张纸条,怎么说都是我吃亏,不过算了,我大人大量也不怪妳——」 「你别自说自话。」她打断他的话。 见她丝毫没有愧疚的神情,他的怒火一下又飙了上来。「妳真的不觉得对我有亏欠吗?」 她揉揉太阳穴。「钱的话我会还——」 「不是钱!」他怒喝。 「那是什么?」她一脸疑惑。 「不告而别。」他扬高嗓门。「还需要我提醒妳吗?」 她依旧没有一丝愧色。「我留了纸条。」 他的拳头落在桌上,满脸怒容。「妳还敢说!为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 「交往时我们约定过,只要想走随时可以。」她提醒。 他没有被安抚,怒火反而烧得更炽。「看来倒是我心胸狭窄了。」 她长叹口气,忽然觉得疲惫不已。「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想要我道歉,我可以道歉。」自己当初是做得太决绝了。 「都两年了,现在道歉有用吗?」他冷笑。 「那你到底想怎样?」她烦躁道。「道歉不要,钱也不要……」 「我没说不要钱,只是用另一种方式,这间店有一半是我的——」 「办不到。」她打断他的话。「你根本就是存心找麻烦。」 「是又怎么样?」他一如以往地狂妄。 见他打定主意死缠烂打,王蔷瞪着他,似要把他烧出一个洞才甘心。「不要幼稚了好不好。」 「说我幼稚?妳这女人——」他愤怒地一把抓过她。 王蔷没有防备,被他扯到身前,她力持镇定,挣扎地要推开他。「戚慕生!」 「妳知道我想过多少次把妳抓回来痛打一顿——」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黑眸隐着炽热的火焰。 「放开我。」她怒目而视,白皙的脸蛋因怒火而胀得通红,更显娇艳动人。 戚慕生盯着她火红的脸,手臂紧箍着她的纤腰,感觉她玲珑有致的曲线贴着他,体内除了怒火外,另一团蛰伏的火也开始骚动。可恶!他咬牙,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想要她。 两人肢体交缠、活色生香的回忆一下涌上,戚慕生的喉头开始发干…… 原本盛怒以对的王蔷隐约察觉到不对,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她惊讶地抽口气,他眼神透着欲火,这色胚! 她怒目而视。「放开我。」却不敢乱动,深怕触动到他兽性的一面。 他没讲话,像盯着猎物般紧盯着她,忽然有个念头…… 「戚慕生——」 「我们复合吧。」他抛出脑袋迸出的念头。 她不可置信地微张着嘴,随即咬牙切齿地说:「你是想上床吧!」 笑容自他嘴边蔓延开来。「当然不是。」 他诡异的笑容在她看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给我滚!」她厉声道,双手用力推他。 「我说错什么?」他反问。「妳不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吗?」就算他想也要来个死不认帐。 「我无理——」 「我说复合妳说上床,曲解我的意思就算了,还叫我滚?」他松开她,一副嘲讽的表情。 她冷下声音。「我不想跟你耍嘴皮子,你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自认见过不少无赖,如此令人发指的还真没领教过,但她又何须讶异,自认识他的那天起,他就是这副德行,只是没想到都分手了,他还能厚颜无耻地跑来说要复合——不对,不是复合,是上床。 她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后才道:「我们分手已经两年了,你没想过我已经有情人了吗?」 「我从来没说过要跟妳分手,是妳片面决定的。」他嘲讽地扬起嘴角。「我回家的时候妳就不在了,只留了一张纸条。」他强调地说着「纸条」两字。 「那是重点吗?」她冷问。「我们分开两年是事实,而且我有别的男人了,你可以滚了。」跟他说话绝不能有模糊空间,否则准会让他牵着鼻子走。 「我要见妳说的男人。」他说道。 「凭什么?」 「我可以凭的太多了。」他微笑。「我太了解妳了,妳怎么可能有男人?」 她死瞪着他。「我行情有这么差吗?」她再怎么差也比他好,他虽然长得不错,但个性恶劣,女人缘自然差。 他轻笑。「跟行情没关系,要我说妳现在上拍卖场,绝对很多人竞标,重点是……」他倾身向前,懒洋洋地说:「只有我受得了妳的坏脾气。」 她冷笑一声。「我坏脾气?是你吧。」 「好,第一名的宝座就别争了。」他愉快地接话。「既然我们两个脾气都坏,就凑和着吧,不要去祸害别人。」 狗嘴吐不出象牙!王蔷瞪他。「你给我滚!」 他耸耸肩。「要我滚有什么难,但我还会再来,妳知道我的个性。」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很像变态杀人狂吗?」已经两年没见识到他的猖狂与自我中心,都要忘了他的个性有多恶劣。 「妳知道我不是,不然妳现在早埋在我家的墙壁里了。」他故意道。 她愤怒地瞇起眼睛。当初怎么会跟这种人交往的,真的是瞎了眼。「没必要说什么复合,我们都知道你只是想上床。」 他挑眉。「我不是说了妳在扭曲我的意思,让我这样说好了——」他随意地触碰大理石桌上的烤盘。「我想要一台烤箱,烤盘是附赠的,可妳非要说我因为想要烤盘所以买了一台烤箱。讲更白一点,如果只是为了喝牛奶,何必养头牛?」他如果只是想要性,找个女人还不容易。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游戏。」她冷笑。「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到底想要什么。」 「妳为什么对复合这么抗拒?」复合虽然是他随口冲出的话语,但她如此抗拒,不免激起他执拗的性子。「如果我一进蛋糕店,就送上大把鲜花,深情下跪说还喜欢妳,妳就会答应?」 「你根本不可能做——」 「别管可不可能,我只是好奇做到什么地步妳才会点头答应。」 王蔷蹙下眉头,不懂他为什么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为了断他的念头,她决然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离开纽约的那一天,我们之间就结束了——」 第二章 三年前纽约 蓝光在黑暗的房间内缓缓流动,沿着墙面飘动,光影在空间中互相交错,偶尔天花板上缓缓划过一道蓝绿光影,如彩虹般,横跨两端。光影行进的速度不快,却是静中含动。 王蔷站在屋子中央,注视眼前流动的浮光掠影,蓝与黑、光与影在她脸上交错,角落放着三口老旧的留声机,唱片一圈圈转着,却没有声音。 她站在屋子中央,一动也不动,陌生人在她身边走动,她丝毫未觉,时间静止了,回忆却缓缓朝她而来。 四岁生日的时候,阿公阿嬷送她一个海洋投射夜灯,晚上睡觉时,房间里黑漆一片,只要打开夜灯,天花板与墙壁上就会出现两只海豚跟蓝色的淡光,她爱不释手,睡前总是盯着那一片蓝。 後来夜灯坏了,阿公笑着修好给她,修修弄弄好几次,阿嬷叨念着再买个新的给她,她不要,只要阿公修的,阿公笑着摸摸她的头。 “好,阿公给囡囡修一辈子的灯。”最终阿公走了,没人再给她修灯,夜灯终究寿终正寝。阿嬷还要再买一个给她,她说自己长大了,再不需要了,夜灯被收进纸箱,最後进了垃圾场。 阿公过世的时候,她担心阿嬷也会离开自己,好长一段时间,祖孙两个人都睡在一块儿,她还记得阿嬷身上香皂痱子粉混合的味道。 阿嬷身材圆滚,阿公的离世让她瘦了一圈,那段时间特别难熬,为了让阿嬷有事做,豆 豆 小说阅读网她央求阿嬷教她怎麽做蛋糕,没事时祖孙两人就在厨房忙和,直到阿嬷重新展开笑餍。 当她回过神时,才惊觉脸上一片湿濡,幸好房间内灯光昏暗,否则就尴尬了。 她悄悄退至角落,整理心情。 “你看起来有点眼熟……”戚慕生皱着眉头。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王蔷不悦,讨厌莫名被打扰,顿了一秒後才发现对方用的不是英文,而是她熟悉的语言。 以她一贯的性格,她通常不会回应,即使认识对方。但才到美国一个月,她非常寂寞,或许太久没与人说话,当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时,她急切地伸出双手,抓住唯一能攀住的事物。 “我是秋月的朋友。”他是同校学长,与自己的好友秋月交情不错,他们在校园里见过几次面。 他恍然大悟。“秋月?对,难怪眼熟。我记得你叫阿蔷,听起来很男生的名字。”她点点头。 “秋月还好吗?” “很好。”她简短地回答。 “你怎麽会在纽约?”他问。 “来玩。” “打算待多久?” “三个月。”接着她打算去日本,或许待个半年,再回台湾。阿嬷的过世对她打击太大,她几乎无力承受,只想自我放逐。 “你还要看展吗?还是去吃点东西,我肚子饿了。”他又说。“我认识这馆的人,吃完东西你如果还想进来,我能再带你进来。” 想到温暖的食物,让她一时松下心防点了点头。或许是穿得不够暖,她觉得很冷,身体渴求温热的东西,展览区她已参观一半,剩下的现在没兴致再逛,遂道: “去吃点东西吧。” 他领着她往外走。“你姓什麽,我忘了。” “王。” 记忆再次被唤起。“对,王蔷,我怎麽忘了,很好记的名字。”戚慕生瞄她一眼。“我记得你不爱讲话,有点高傲。” 她瞥他一眼。“我看我还是走了。” 他露出笑,阻止要离开的她。“脾气还挺大的,跟秋月很不一样。”想起有趣的小学妹,他再次对她感到亲切。 “我说话就是这样,不用在意。”他想了下。“我记得还有个运动很厉害的学妹。” “阿葳。”她与秋月、罗品威是同个小镇长大的,友谊至今未变。 “你们两个的名字刚强威武,像两尊门神。” 王蔷虽没感觉被冒犯,但细想自刚刚到现在他说话的态度跟语气,还有散发的气质还真有点白目,高级一点的说法是妄自尊大、目中无人。 走出昏暗的房间,她正想着是不是找个藉口闪人时,他又说道:“门神……嗯,倒是给了我灵感……有没有纸跟笔?”他的手在西装上摸了几下,眼神盯着她侧背的大包包。 王蔷瞄他一眼,有点不想理他,最後秉持着同是台湾来的,又是学长,不好给他太难堪,才伸手进包包内拿出记事本,打开记事本撕下一张纸给他,顺手把笔也递过去。 他也没客气,写了几行字後才把笔还她,纸张收进西装口袋内。 “我再送你一本新的笔记本。” “不用了。” “不用客气,是我设计的,厂商送了一叠,用都用不完。”他按下电梯键。 “不用了。”她又不是回收中心--这话说出来太恶毒,她闭紧嘴巴,免得从嘴里跳出来。 “我坚持。”他拉起嘴角。“我不喜欢人家欠我,也不喜欢欠人。” 他们的感情结束在她离开纽约的那一天。 这话听起来似是没问题,在戚慕生耳中却异常刺耳。“我不过转身上飞机,你就决定结束感情,还告诉我我们之间结束在你离开的那一天?”他的表情可以说是暴怒了。“我做了什麽让你作出这种决定?”他疾言厉色。“在壁橱里发现被肢解的女人吗?还是打开冷冻库发现有颗大脑塞在里面?” 他的怒吼声让她心脏猛地一震,他的话却让她忍俊不禁,她好笑道:“都不是--” “你还敢笑!”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觉得好笑吗?” “不是。”她叹气,想着该怎麽说才不会太过,她不想对他撒谎,虽然他有时真的很让人受不了,但某方面来说,若非他,她不会那麽快找回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面对人生。 她不想与他硬碰硬,就得说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情”又不能太过,免得他升起怜悯或是自作多情,反而囡此弄巧成拙。 “或许这样说很伤人,但那时的我不是我原本的样子。” 他眯起眼。“我听不懂。” 她推开他的手,踱了几步,稍稍整理思绪後才道:“我跟你说过,我到纽约是因为阿嬷过世,我觉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病恹恹的,所以决定出国散心。” 他颔首。“你是说过。” “遇到你时是我最脆弱的时候。”她停顿了下後,才又接着道:“我需要一个臂膀支撑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所以你在利用我?” 她摇头。“没什麽利不利用,我们既没爱恨情仇,也没金钱纠葛,双方你情我愿,又都是单身,我不觉得这算利用,最起码相处的半年里,我真心对你,也付出了感情。” 他的表情缓和下来,算是接受她的说法。 “然後感情走到尽头--” “等一下。”他打断她的话。“中间的过程你全省略,就直接跳到ending,快转得太厉害了。” 她不悦地瞪他一眼。“你可不可以不要捣乱,好好说话不行吗?” 他冷笑一声。 她无奈地叹气,问道:“你是想报复我吗?” “为什麽这麽说?” “因为我不告而别,你面子上挂不住,所以故意找麻烦。”即使剔除性慾,她也不认为他是真的想复合,不过是在找碴、耍流氓。 她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得拿回主控权才行。王蔷深吸口气,下定决心说道: “你若真的要入夥也可以,就你说的五五均分,我们签合约,但你不能骚扰我。”虽然百般不愿,但如果能打发他也算值得。“至於复合,不可能。” “为什麽?”他闪过一抹厉色。“当初你要分手的主因是想回台湾,我叫你再等一、两年,你不肯。现在我来找你,你还有什麽拒绝的理由?”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她蹙眉。 “我懂了,反正你想怎样就怎样,理由藉口全让你说。”他冷笑。 她烦躁地揉了下眉心。“随便你怎麽讲。”只要他快走,怎麽样都好。 该问的都问了,戚慕生觉得自己应该掉头离开,把过去都留在过去,或许他无法接受的是错认两人的爱情还盛放着,可在她眼中却已凋零。 为什麽两人的认知会差距如此之大?他不否认他们有些问题,但哪段戚情哪段关系没问题?他不是种对方也不是种,总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至於纸袋,我刚刚也给你保证不会再印--” 她的话一下击中他的脑袋。有件事不对劲,但他就是无法确切说出哪里不对,只是漫不经心地说,“既然我现在也是老板了,纸袋就继续用,或者再设计一款新的--” 他猛地收住话语,黑眸闪现一抹精光,因他垂眼,王蔷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接着他的话说道:“不用设计新的。”她可不想因为设计问题再跟他牵扯不清。 就在她认为一切谈妥,打算开口送客时,他忽然飙出一句前後不搭的话语。 “你住哪儿?我今天睡你那儿。” 她的怒火一下窜上。“不要太过分,你真以为我会跟你上床是不是!”虽然他一直不承认,但他眼里的慾火她绝不会看错。 “我知道你们女人很重感觉。”他顿了下,故意激她。“不过我觉得偶尔放纵一下也没关系,我们不是一向配合得很好……” 桌上的抹布忽然飞过来,戚慕生本能地闪开。 “你再不滚,我会给你好看。”她警告。 “你发什麽脾气?最应该生气的人是我吧。”他反击。“你知道最让我生气的是什麽吗?你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有多大的错你就有多大的错。”她怒目而视。“我说过分手,可是你根本不听,除了不告而别我还能怎麽做?跟你喝红酒促膝长谈,还是请生命线、张老师打电话给你?” 气得都耍喷火的戚慕生在听见最後一句时,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个女人……真的是……” 见他眸中闪着异光,她警告道:“你敢吻我,我就把你的舌头晈下来丢进烤箱。” 他非但没被吓到,还高兴地笑了起来,狠狠地将她抱个满怀。“跟你讲话比喝蛮牛还猛,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她火大地踩他的脚。“去死!” 戚慕生闷哼一声,直直地将她抱起,威胁道:“你再动手动脚,我就不客气了。” 她忍住揍他眼睛的冲动,厉声道:“你到底要不要好好说话?” 他松开手,微笑道:“我想我们今天已经说够了,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麽结果。” 他变幻莫测的言行让她困惑。“你到底想干麽?” “我也不知道我想干麽,我只知道你让我很不高兴。”他定定地瞅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 “你--” “我觉得你没说实话。” “什麽意思?”王蔷警戒地看着他。他不会发现甜甜了吧?不可能…… “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儿。”他抬手抚过她的脸,在她来不及发脾气前抽回手。“我会再来跟你谈的。” 见他转身离开,王蔷急急跟上。“我不觉得还有什麽可谈的。”她不想他阴魂不散。 戚慕生推开厨房的门,罗品葳坐在椅子上,像老虎一样盯着他们两人。 “放心,她毫发无损。”他嘲讽地说了句,拿出墨镜戴上。 王蔷想说什麽,却又不知该怎麽阻止他的纠缠,只能看着他走出店门,内心浮起一阵无力。 自己怎麽会让他缠上的? 纽约 “mariebelle”巧克力店的招牌颜色是天空蓝,店里卖的巧克力很有艺术气息,最热卖的则是冲泡热巧克力的可可粉。 王蔷坐在店内,啜饮香气十足的热巧克力,滑润香醇的口威让她满足地叹口气。 严格来说“mariebelle”的可可粉不是粉状,而是颗粒状,就像掰碎的巧克力砖,放进嘴中品嚐,味道如同巧克力,泡起来自然浓郁香醇,风味独具,她喝过各种不同品牌,香气与浓度赶得上“mariebelle”的真的少之又少。 正当她沈浸在比较各种可可粉泡出的热巧克力有何异同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店内的客人,停在穿着橘红毛衣的男人身上。 碰巧他也正好偏过头,视线掠过她,王蔷急忙低头,对方几个跨步走到她面前。“真巧,王蔷。” 她抬起头,淡淡说了句:“是啊。”她的视线落在戚慕生手上的提袋,没想到他也会到这里来买巧克力。 发现她停在提袋上的目光,他微笑道:“里面是可可粉,跟你喝的一样,没想到你也喜欢。” “嗯。”她喝口热巧克力,不知要跟他说什麽。女生喜欢巧克力很普遍,但男生喜欢热巧克力还真少见。 戚慕生在她对面坐下,说道:“想看百老汇吗?”她挑了下眉,他是在约她吗? 他从外套口袋拿出两张票。“朋友临时有事不能来,想一起看吗?” 王蔷忍不住瞄了眼剧目,是“芝加哥(chicago)”。来纽约怎麽能不看音乐剧呢? 刚来纽约没多久就把着名的“歌剧魅影”、“欢乐满人间(marypoppins)”、“妈妈咪啊(mammamia)”、“wicked”都看了。 望着他手上的票,她一时心痒难耐,点头答应了。“好。” 如果他是特意约她,她定会拒绝,但两人是意外巧遇,他手上又多一张票,浪费也可惜,她抗拒的意识消褪不少。 她交朋友一向秉持道不同不相为谋,经过上次展览馆相处後,她觉得两人频率不对,搭不在一起,但“芝加哥”的诱惑加上巧遇,原则自然能稍作调整。 见她加快喝热饮的速度,他笑道:“不用急,还有很多时间,再说百老汇离这里也不远。” 两人东拉西扯一会儿,他的三明治跟热茶送了过来,王蔷发现他今天的态度还不错,不像上次那样猖狂。 两人聊着对音乐剧的看法、对纽约的观感,偶尔他会迸出一、两句刻薄的话语,像是-- “前几天‘歌剧魅影’里克莉丝汀的高音惨不忍睹,我踢到脚趾发出的尖叫都比她高。” 王蔷挑眉。“拜托,表演一下,是海豚音吗?” 他微笑。“当众表演不符我的风格,如果你愿意到我住的地方,我愿意拿槌子敲。” “如果是敲肚子,而且由我敲的话,我可以考虑。”她说。 他笑得眼都眯了。“就这麽说定了。”他拿出手机。“给我你的电话。” 她拧了下眉头。 他叹气。“学妹,防心需要这麽强吗?我有不少艺术公关票,你若有兴趣我可以拿给你,但总要有联络方法吧。” 见她没说话,戚慕生收起手机,说道:“我是觉得我们有缘……不然这样吧,如果我们又碰到第三次,就算有缘分,到时给个电话不过分吧?” 她很爽快地点头,不想再绕着电话号码打转,而且根本不相信他们会碰到第三次。 他看了下表。“差不多该走了。”他起身穿上铁灰色大衣。 她也拿起外套穿上,走出店门时,迎面而来的冷风让她瑟缩地拉紧围巾。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路上车辆很多,行人也多,她呼出一口气,看着白烟消失在空气中,他开始说起纽约的天气,她专心听着,偶尔让他刻薄的话语逗笑。 两个人有时还是比一个人好多了。王蔷在心中思忖,即使他不是她想深交的朋友,但不得不说两个人在一起谈天诡地的,注意力自然集中在对方身上,自己便不会胡思乱想,不会威觉被世界遗弃了。 到了百老汇街,大型的看板与人潮让人莫名地威到生气勃勃,时代广场不管何时都让人觉得活力十足,尤其是每年倒数计时更是挤到爆,她还在考虑一个月後要不要到时代广场跨年,可想到拥挤的人潮又萌生退意。 “去过m&m巧克力专卖店吗?”他指着大型看板。 她颔首。“去过,第一次来时代广场的时候就去逛了。” “你很喜欢巧克力,上次吃巧克力蛋糕,今天喝热巧力还去过m&m。” “我是很喜欢巧克力。”她颔首。 “你知道我喜欢什麽吗?”他问。 她诡异地瞄他一眼,他们又不熟,突然这样问很奇怪。 “你猜啊。”他鼓励道。 “艺术。” 他微笑。“还有呢?” “不知道。”她乾脆地说。 见她防备心又起,他说道:“我们不能开开玩笑吗?” “我没幽默感。” 他叹气。“好吧。” 终於他沈默下来,王蔷却开始不自在,自己似乎太过了,不过她也没故意说些什麽打破尴尬。 两人走进戏院,在座位上安顿下来後,他又开始恢复健谈,待灯光暗下後,两人愉快地欣赏了精彩的歌舞。因为看过电影版的“芝加哥”,王蔷很快融入剧情与令人赞叹的歌舞中。 在台湾,她并非艺术爱好者,只看过两、三场舞台剧,音乐厅没去过,美术馆跟艺术展览也只跟秋月去过几次。到纽约後,看百老汇却看出兴趣,人家说兴趣是要培养的,倒是不假。 归根究柢,她的时间太多了,为了不让自己老想到阿嬷,她只能用外界的事物来充填她的时间与注意力,除了上糕点学校外,她最常做的就是看剧场表演及电影,後来发现花钱如流水才克制下来。 一场炫目的歌舞洗礼让王蔷从剧院出来的时候心情极好,还忘形地哼着耳熟能详的(allthatjazz),没注意到他充满兴味的眼神。 一个礼拜後,他们意外地再次碰上。 “当‘人’了解自己只是一项更大计划中的一个‘意外’或‘偶然’後,他只能‘自欺’或‘自娱’一阵子。” 第三次,他们在洛克斐勒溜冰场意外碰到後,戚慕生引述了艺术家法兰西斯·培根的话语,她怒而不语,瞪视他洋洋得意的表情,觉得他没风度又白目。 虽然後来晓得这话不是用来讽刺她,他不过是引用培根的话语,她还是觉得那股得意的小人样惹人厌。 “不晓得‘更大计划’指的是什麽?”王蔷冷笑。“狩猎吗?” 他愉快地笑了起来。“你不用恼羞成怒,我还没恶劣到会去跟踪你。” 她知道他说的没错,但心情就是不爽。 “愿赌服输,电话号码。”他也不废话。 她不是输不起的人,乾脆地给了,他若打电话来骚扰,大不了换支手机或拒接就行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虽然第三次见面仍觉得他讨厌,但她还是守信地给了他电话号码,多年後回头一看,才惊觉自己当时真是失策,无故引狼入室。 第三章 “学长走了?”秋月抱着甜甜走进屋内,神情鬼祟地左右张望,眼带惶恐。 “你有出息点。”罗品葳见她胆小怕事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她抱着小孩,她一脚就踢过去。 “别为难我了,学长一身妖气,我抵挡不住。”秋月摇头。 王蔷疑惑道:“怎麽用毛巾包着甜甜,她尿尿了?”她走到柜台後,从底下的置物柜拿出尿布。 “她在旭哥家大便了,他家没尿布所以用毛巾包着。”秋月亲了下甜甜的胖脸,甜甜嚏吧睫吧地叫了两声。 王蔷掀起隐藏在墙面的板子,将女儿安放在木板上,俐落地帮她穿尿布。 “你跟学长谈得怎样?”秋月问。 “不怎麽样。” “他没打你吧?”秋月又问。 王蔷好笑道:“我看起来像被打过吗?” 当年自己抹黑戚慕生是为了不想秋月跟罗品葳一再追问,虽然对他有点不好意思,但当时的她心烦意乱,也顾不了那麽多。 这几年,她虽没再提过,但秋月与罗品葳却记得牢牢的。谎既然都说了,现在再去圆,又得把以前的事翻出来,她实在不愿,可见到罗品葳好像要跟人拚命的表情,她也得试着漂白一下。 “其实也就--” “什麽也就,一次都不能原谅!”正义使者罗品葳怒斥。 “没错。”秋月附和。 两人一搭一唱地讲着受虐妇女如何坚强站起来等等的话语,完全没发现王蔷尴尬的神色,只得抱起活泼的女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话说回来,我还是很难相信学长会打人,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秋月戚叹。 “这种人叫衣冠禽兽。”罗品葳冷哼。 王蔷轻咳一声,说道:“不说这些了。” “不行,一定要说清楚,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我早揍他一顿。”罗品葳气愤难平。“不是我说你,阿蔷,你平时强势,怎麽遇上他就矮一截。” 王蔷瞥她一眼。“不然你想怎麽样,约他去操场决斗?” 秋月笑了出来。“好啊,我还满想看的。” 王蔷瞪她一眼,示意她别火上加油。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罗品葳拍了下胸口。“你们怕他我可不怕。” “我不是怕他,只是没必要跟他纠缠。”王蔷以手指梳了梳女儿的头发。“他的个性多疑又强悍,硬碰硬只是两败俱伤,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得为甜甜想。” 秋月忙道:“学长应该以为甜甜是我的。” 王蔷没这麽乐观。“我的事在这里不是秘密,他只要稍一打听就知道我有个女儿。”刚刚让秋月把甜甜带走,不过是本能反应,担心戚慕生知道甜甜的存在。 其实她并未打算瞒他一辈子,他毕竟是甜甜的爸爸,没告诉他其实不公平,但她不想讲公平正义原则,原本是想等甜甜大一点再说……万万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 怀孕时担心得要命,怕他突然出来逮人,结果担心的没发生,现在都两年了,他却突然出现杀她个措手不及,还异想天开地要复合,简直莫名其妙,真以为世界绕着他转。 “学长为什麽突然来找你?”秋月疑惑道。 王蔷蹙眉。“他想复合。” “作梦!”罗品葳怒道。 甜甜被她的怒斥吓了一跳,哇哇地哭了起来。 “小声点。”王蔷瞪她一眼,拍着女儿的背。“乖。” 罗品葳面有愧色。“甜甜乖,乾妈不是要吓你。”她摸摸甜甜的头。 “不提戚慕生了。”王蔷哄着女儿,等她露出笑脸後才转向秋月。“你不是要染头发?” “对。”秋月点头。 王蔷把甜甜交给罗品葳,说道:“来吧。” 罗品葳将乾女儿抱得高高的,逗她玩,甜甜呵呵笑着,口水滴了下来,罗品葳哈哈大笑。 看着女儿天使般的笑容,王蔷浮躁的心沈淀下来。只要女儿好,受点气也不算什麽,只是她不明白戚慕生要什麽。 他真的想复合吗,还是想报复她? 他有权利不原谅她,自己当初是走得太匆忙,她不想跟化面对面谈分手,只能选择不告而别。 王蔷郁闷地叹口气。已经两年了,现在才来追究当初分手的原因,有意义吗? 一个月後 “戚先生,这是调查资料。”徵信社的员工将纸袋递上。 他接过纸袋,随手放在桌上。“资料我慢慢看,先说重点,她有男人吗?”他直白地问。 虽然他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但还是需要强有力的佐证,好堵得王蔷哑口无言. 原本并没打算雇用徵信社去调查她,但他回来後越想越觉得蹊跷,首先是秋月跟罗品葳诡异的态度,再来就是王蔷离开他的原因。 他几乎要相信她真的是受不了他才分手,但纸袋的事点醒他,如果她真的讨厌他,依她的个性怎会用他设计的东西?虽说她也有参与设计,但她的个性很决绝,若真的讨厌一个人,不可能会留下他设计的作品时时提醒自己。 “没有。”中年男子说道。“除了街坊邻居探问外,这一个月没看到她跟哪个男人特别亲密,不过……” “有话就讲。”他蹙眉。“我讨厌人家话说一半。” 中年男子上前拿起纸袋,抽出一叠照片。“她有个女儿。” 戚慕生震惊地盯着桌上的照片,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却先认出小宝宝是一个月前他进蛋糕店时看到的女娃娃,印象中,这是学妹秋月的女儿才对…… “你确定没错?” “没错。”中年男子肯定地点头,又拿出一张纸。“婴儿的出生证明,从母姓,叫王静,乳名叫甜甜。” 戚慕生没听到他说什麽,因为他的注意力被出生日期吸引住了。他飞快地算了下,脑中忽然闪过那一晚她的热情……可是不对,他有做防护措施,也不对,保险套还是有风险,避孕不是百分百…… 心里涌上一阵狂喜,戚慕生忍不住想大笑,但很快又压下来。都还没确认,现在高兴还太早,他只知道女人怀孕将近十个月,但其实不到十个月。 小女娃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是他的,除非她一回到台湾就找其他男人,不过依她的个性,可能性很低。 但她为什麽不告诉他? 就算她离开时不知道自己怀孕,之後也能通知他,可她音讯全无,一想到此,原本欣喜若狂的心情飞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见客户一会儿狂喜一会儿怒火中烧,徵信员工决定还是快闪得好,免得被流弹波及。 “如果还有需要我服务的地方……” 听到声音,戚慕生才想起办公室还有别人,付完尾款後,就打发他走了。 他气冲冲地就想去找王蔷问个清楚,但瞧着照片里她与女儿的可爱笑脸,他心一软,决定缓一缓。他们都是硬脾气,现在去,除了吵架没有任何建设性。 他拿起照片,抚过甜甜阳光般的笑脸,试图从她的五官上找出与自己相似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女儿的眼睛有点像他,鼻子跟嘴巴像妈妈,怎麽他们两个臭脾气生得出这麽可爱的女儿? 只是一想到王蔷误导他,忍不住又火了起来,他放下照片,烦躁地走来走去,试图理出一点头绪。 他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麽,都有了他的小孩还不肯与他复合…… “在干麽?”陈子蜚走了进来。 “想事情。”他走到桌边,拿起女儿的特写照递到他面前。 “怎麽样,可爱吧。” 照片里的女娃正抓着头发,张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露出两颗小门牙。“可爱,这谁?” 戚慕生咧嘴而笑。“本王的爱女。” 陈子蜚惊讶道:“你什麽时候……是认的乾女儿吧?” “吃饱太闲,我认别人当女儿干麽。”他瞪他一眼。“不觉得她跟我很像吗?” 陈子蜚细细审视。“嗯……看不出来。” 戚慕生火道:“滚!” “我滚屁?这我办公室。”戚慕生的工作室太凌乱,借了他的办公室与人谈事,没想到转头就过河拆桥。陈子蜚在皮椅上坐下,发现桌上散着一堆小女娃的照片,令他讶异的是抱着娃娃的女人。 “这不是王蔷吗?”他领悟地张大嘴。 “你是说……你……她离开美国的时候怀孕了?” “嗯。”戚慕生将文件跟照片收进纸袋。 “你找徵信社调查她?”陈子蜚已经不知道哪件事比较让他讶异了。 “有意见?”他睨他一眼。 陈子蜚耸耸肩,识时务地说:“也不算啦,符合你的作风。”他顿了下後才又问:“你打算怎麽做?” “我还没想法。”他蹙眉。“你觉得呢?如果有个女人偷生了你的孩子--” “不用讲了,我老婆直接把我分屍。”陈子蜚笑了两声,见他嘴角都没扯一下,才拉回正题。“其实说简单也很简单,如果你还喜欢她就跟她结婚,或者两人一起养孩子也可以,对她没感觉的话更简单,每个月给育儿费就行了。” 见戚慕生绷着脸若有所思,他问道:“你打算怎麽做?” “还不知道,不过绝不可能只给钱。” “你回台湾就是为了她?”当年他与王蔷只见过几次面,算不上熟,只晓得他们两个住一起,後来王蔷趁戚慕生去法国时不告而别,他知道的就这麽多,毕竟当时戚慕生发狂得差点把屋子都拆了,谁敢多问,又不是想死。 “一部分。”说完,他将话题转开,与他讨论起香港佳士得拍卖公司到台北举行预展的几件画作。 陈子蜚识相地没再追问私事。他与戚慕生认识也七、八年了,前两年完全下熟,只觉得此人性格怪异、自大无礼,後来一起工作,慢慢熟了以後,才发现他其实也没那麽难搞,虽然个性有些阴晴不定,好的时候跟你称兄道弟、谈天说地,坏的时候翻脸不认人、不讲情面,可基本上是个讲理的人,就是态度惹人厌。 “这几年张大千的作品又被炒了起来,去年嘉德春拍,他的‘爱痕湖’以一亿零八十万元人民币天价成交,今年除了他之外,齐白石、徐悲鸿、吴冠中这些大家都会在拍卖会上亮相。”陈子蜚闲聊地翻着桌上的拍卖目录。“晚上跟几个艺廊老板吃饭时倒是可以聊聊。” 作为经理人,对艺术杂志、画廊、拍卖情报等,他都会涉猎,算是做功课,对於市场行情才好掌握。 没听到回应,他抬起头,却发现戚慕生心不在焉地把玩桌上的木头雕刻。 “慕生?” “我出去一下。”他得先去找个人。 陈子蜚看着他拿着纸袋急匆匆跑出办公室,无意识地搔搔下巴,看来应该是去找王蔷求证,怎麽会突然跑出一个女儿呢?未免太戏剧化了。 “算了,还是少管闲事。”他耸耸肩继续翻阅拍卖目录。 纽约 “十、九、八……四、三、二、一.”烟花在天空炸了开来,绚丽的色彩与图案布满天空,在众人的倒数声中跨入新的一年。 每年的最後一天,时代广场几乎要让人群挤爆,王蔷本不想来凑热闹,但她三天後就要离开纽约飞往日本,拗不过朋友淑华的请求,才答应来跨年倒数。 淑华的朋友与戚慕生认识,也邀了他一起来,不知怎地,王蔷最後与他挤在一起倒数看烟火。 当烟花爆开时,戚慕生倾身吻了她,温热的气息覆上她微凉的唇,她震惊地立在原地没有反应,他抬起头,露出笑容。 “王蔷,我们交往吧。” 她应该拒绝才对,但她第一个想到的却是-- “我要去日本了。” 他皱眉。“你要去日本?” “三天後。”原本是打算待到春天再走,但这阵子冷得不像话,才想早点出发。 他不高兴了。“取消。” “我为什麽要?”他自以为是的态度让她不爽。“刚刚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妣应该在他亲吻的瞬间赏他一巴掌才对,但她实在太惊讶了,以至於忘了行动,现在再打人好像也怪。 “你去日本做什麽?”他问。 “旅行。” “别去。”他霸道地说。“留下来。” 她讶异地望着他。“为什麽?” 他说了什麽她没听清,周遭的人太吵了,她大声问道:“什麽?” 他靠近她。“我喜欢你。” 在她惊愕中,他再次吻上她的唇。“留下来,王蔷。” 温热的气息与触感让她回过神来,脸上染了一层红。“等等,你……你怎麽可能喜欢我?”她推开他的头。 “为什麽不能?”他很不高兴亲吻时被打断。 “我们见面几乎都在争论吵架……” “打是情骂是爱。” “鬼才信。”她瞪他。 他微笑地捧着她的脸。“我没什麽选择。” “什麽意思?”她疑惑地看着他,一边拉开他的手。 “受得了我的女人不多。”他耸耸肩。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双眸在烟火下闪闪发亮。 他的胸口怦怦响着,似也在放着烟火,他温柔地注视她灿烂的笑脸,低头亲着她微凉的唇。“冬天就是要这样互相取暖……” 山上景色青翠明媚,戚慕生一路开车。本来是想直接去找王蔷的,但想到自己心情仍未平复,而且有太多事未解,他不觉得她会老实回答他,念头一转,想到了秋月,她一向怕他,去找她或许能问出什麽。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後,民宿已矗立在前,他将车子停好,正好瞧见秋月自服务处走出来,他喊遒:“秋月。” 她惊吓地回头,戚慕生尚未来得及道出来意,她竟癫狂地跑了起来。 “你到底跑什麽,给我站住!”戚慕生斥喝。“就不能好好说话!” “你为什麽阴魂不散?”秋月惊慌失措地往前跑。 “我只要问你几句话。” 秋月拐弯往上跑。“上次不是问过了?” 他冷笑一声。“若不是你撒谎,我何必又来找你?” 秋月拚命往前跑。“你去找阿蔷,不要来找我--” 他手臂一伸,抓住她的左手,秋月惊叫一声。“学长,你放过我行不行?”她朝他踢了一脚。 他怒道:“还踢!” 她大声喘息,挫败地说:“你去找阿葳好不好?没道理只找我一个,难道你也是欺软怕硬的人吗?我借你球棒,你去跟阿葳打。” 戚慕生让她说得哭笑不得。 秋月死命想挣脱他紧抓的手。“学长,拜托你轻一点,我快骨折了。” 他冷声道:“少装可怜,我只问你一件事。” 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捣住一边耳朵。“不听不听,啦啦啦……高山青,涧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啊,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呀……” 戚慕生忍不住笑出来。想搞笑混过去吗?他一使劲,原本低音的地方一下变成高音。 “啊……好痛!”秋月惨叫。 “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他面色一整,严厉道:“甜甜是我的孩子吗?” “不是不是。”秋月惊恐地摇头。 戚慕生冷冷地瞪着她。“给我说实话。” “真的不是……” “简秋月!”他使劲一握。 秋月惨叫。“啊……你不能屈打成招……”她抬腿踢他。 怱然一个身影冲到他面前,他本能地伸手挡住挥来的拳头,往後退了几步。 “你们……你们别打。”秋月惊叫。“不要打了。”她生气地抓起地上的泥沙丢向学长。“快点住手,不要以为我怕你!” 在秋月的丢沙行动下,戚慕生又挨了两拳,立刻退後两步,拉出距离,一个男人立刻插到两人中间,挡住一脸杀气的萧旭维。 “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戚慕生抹去嘴角的血渍,脸色也十分难看,两人互相瞪视,大有一触即发的趋势。 “旭哥,你没事吧?”秋月担忧地问,双手在男友身上摸了几下。 “我没事。” “简秋月!”戚慕生冷冽地扫她一眼。“你倒是找到靠山了。” “学长你别为难我了,我不能背叛阿蔷……” 戚慕生弯身捡起墨镜。“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麽吗?”他恶意一笑,故意望向萧旭维,说道,“学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主人,我的神……” “啊--”秋月惊叫一声,冲上前。“卑鄙!” 萧旭维抓住她的手臂。“秋月!” 秋月急道:“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慌什麽。”萧旭维微笑地揉了下她的头发,转向戚慕生,冷声道:“你跟王蔷之间的事,别把秋月扯进去。” 秋月点头。“对、对,我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你就别为难我了,学长。” “为难你?”戚慕生瞪她一眼。“现在是谁为难谁?”他也不过是想问个话,她却像老鼠看到猫,拚命窜。 “你……唉……”秋月也不知从何说起。“谁教你拖了两年,你为什麽不早一点回来?现在沧海桑田--”更别说他还会打人。其实,她很想私下问学长打人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起初王蔷说的时候,她与阿葳义愤填膺,但再细问,王蔷就躲躲闪闪,不愿再谈,她想大概是太过难堪,而且听说受害妇女会羞愧,她自然不好再追问。 但凭良心说,她很难把阿蔷跟受害妇女联想在一起,尤其这几次阿葳说要帮她报仇,她的表情都有些别扭,急急转开话题。 “狗屁,哪来的沧海桑田。”戚慕生不悦地打断她。“别忘了你欠我什麽、答应过我什麽。” 秋月顿时垂头丧气。“学长……” “她欠你什麽?”萧旭维打断两人的交流,面露不悦之色。 戚慕生扬眉,故意道:“怎麽,她没告诉你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对吧?秋月。”他朝她眨个眼。 她颤了下,没好气地说:“你不要故意讲得这麽暧昧好不好?” 手机忽然响起,戚慕生本想直接按掉,却瞄到荧幕显示“妹妹”两个字,他推开滑盖,问道:“什麽事?” “天大的事,大哥你快回来。” “到底什麽事?”他皱眉。 “我离家出走了,今天就飞纽约。” 他错愕地蹙起眉头。“你到底在胡说什麽?” “我是认真的,我现在在高铁上,你来接我,顺便把你纽约房子的钥匙给我,然後送我去机场--” 戚慕生皱眉。“等一下。” “大哥你不要阻止我,我是认真的。” 想到电话里说不清,而且时间地点都不对,他简短道:“你几点到?我去车站接你,到时我们再谈。” 听到妹妹报上时间後,他便挂断电话,看向一旁窃窃私语的两人。“秋月,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让你带给王蔷。” “喔。”秋月反射地望向萧旭维,见他点头後,她才走到学长面前。 戚慕生刻意往前迈开几步,压低声音说话,萧旭维听不清他讲了什麽,只瞧见秋月表情有些不乐意。接着戚慕生又不知说了什麽,她转而露出愧包,然後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在上头不知写了什麽递给秋月。 秋月看起来很高兴,戚慕生又说了几句,她认真听着,眼睛闪着光采,而後戚慕生摸摸她的头,她开心地露齿而笑。 萧旭维不悦地沈下脸,让她去听几句话,她转眼就投诚了,还露出讨好的笑容。“秋月!” 她转过头,满是笑容地就要朝他跑来,却让戚慕生抓住手臂,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怎麽了,学长?” “没事。”戚慕生微笑地看着萧旭维冷着脸走过来。“你啊,怎麽就找了个这样的人。” 秋月不悦道:“什麽这样的人,旭哥很好。” 他故意又揉了下她的头。“他就是你念念不忘的人吧。” 秋月腼腆地点点头。“嗯。” 戚慕生松开她的手,在萧旭维靠近时後退一步,转身离开,还恶意抛下一句。 “你看人的眼光还真差。” 她顿时炸开。“你才差!” 戚慕生笑着往前走,本想再丢几句刻薄话语闹闹她,最後却作罢。对秋月,他总多了几分宽容。 他们差了三岁,他大四时,她刚进大学,两人虽然喜欢的绘画风格不同,但同样进了美术社,她是少数几个和他谈得来的女生,有趣又好欺负,他大学的最後一年因为捉弄她得到不少乐趣。 当时他见过王蔷几次,也打过几次招呼,但没有特别的感觉,直到在纽约过上她。 她在蓝色的流光中哭泣,无声而悲凄,他在角落里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恢复平静才出声打招呼。当时的他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是感动於自己的作品竟能产生如此力道,勾起一个人的情绪。 另一方面则是觉得她很面熟,人在异乡难免戚到脆弱,如果自己能帮到她一点也是好的。没想雨人又意外过上,发现对方也喜欢喝热巧克力,才兴起想更进一步认识她的念头。 於是第三次、第四次……最後决定在一起,当时一切都那麽美好,谁晓得最後却变了调。 现在蹦出个女儿,虽然出乎意料,心里却很高兴。以前他没特别喜欢小孩,觉得吵,不过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就不一样。 他到车站接妹妹时,怱然想起以前带妹妹的经验,他与大弟只差两岁,几乎是一起长大,没印象有照顾过他什麽,顶多小学时弟弟在学校跟人打架,第二天他过去把那个人揍了一顿。 妹妹与他差六岁,出生时他还有印象,也抱过她喂她喝过奶,还教她拿蜡笔画画,两人感情还不错,他在纽约时,她也去找他玩过几次,也见过王蔷…… 他迟疑了一会儿。要不要把王蔷跟甜甜的事告诉瑜燕? 犹豫片刻,他决定还是先不提。依瑜燕的性子定会想来看甜甜,还是等他先与王蔷谈过再说。 想到王蔷隐瞒他这麽久,他又不由得怒气翻腾,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质问她。他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在纽约几年,接触各式各样的人後,他个性比大学时圆滑许多,虽然依旧我行我素,不过在艺术圈不算特异,比他难搞的人不知凡几。 前些年在大师工作室担任助手时,受的气也没少过,助手中也有彼此看不顺眼但又不得不共事的,他的个性不可能当受气包,谁敢惹他,他也不会让对方好过,几年磨下来,尖角被磨掉不少,若不是这样,他现在早在王蔷店里大声质问,甚至破口大骂。 快到车站时,瑜燕又来电,说她已经下高铁走到外头了,一分钟後,他驾车停在她面前,瑜燕把行李塞到後车厢,进了副驾驶座就嚷:“大哥,快走,载们直奔机场。” 戚慕生淡声道:“纽约公寓的钥匙我没带在身上。” “什麽,不是叫你带着?”她杏眼圆睁。 “讲得还真顺口。”他瞪她一眼。“你有给我时间回家拿吗?” 戚瑜燕蹙眉。“好嘛好嘛,那现在赶快回去拿。” “就算要去纽约也不用这麽急,我要先弄清楚你在搞什麽。” 戚瑜燕悲叹地往後靠。“妈要我嫁给远盛小开,拜托,我才二十岁,她到底在想什麽?哇靠。” “靠什麽靠,两年不见讲话怎麽变这麽低俗,女孩子要有点气质。”戚慕生忍不住训了一句。 “气质能干麽?我都要被卖了还管什麽气质。”她不爽地说。“如果讲靠靠靠一万零八遍能让妈脑袋清醒一点,我愿意双手合十骂脏话。” 戚慕生笑了出来,敲了下妹妹的头。 “大哥,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戚瑜燕露出谄媚的眼神。 “少来。”他冷她一眼。 戚瑜燕低头假哭。“二哥已经不理我了,如果你再不管我,我只能搭上末班飞机离开,在纽约街头流浪,你忍心吗?” “哪来的街头流浪,你的卡呢?” “我的卡都是老妈的附卡,她全收回去了。”她咬牙切齿。“以前要妈给我办正卡她都不肯,原来是有阴谋的。” “你才二十岁,没卡也是正常。”他持平地说。 戚瑜燕气道:“你到底站哪一边嘛!” “你想自由,经济先要独立。”他瞟她一眼。“虽然你才二十,但也要好好想想该怎麽走,如果不想听妈安排,起码要有能力养活自己。” 戚瑜燕嘟嘴。“说得容易,我才二十,还在念书,哪来的钱?你当初能去纽约不也是爸赞助的?” “我先跟他借了一笔钱,两年後就还清了。”他挑眉。“我知道你除了shopping没别的本事,我看到百货公司当专柜小姐好了。” “少看不起我。”她没好气地说。“大不了我也叫爸赞助我。” “你不是不跟他讲话了?”自从三年前父母离婚後,戚瑜燕几乎不跟父亲讲话。 戚瑜燕的脸顿时臭了下来,生气地望向窗外。 “你要去纽约可以,耍住我那里也可以,钱我也能借你,可是你要先告诉我你去了要做什麽,你在台湾的学业怎麽办?不要忘了你还在念大学。” “大不了先休学。”她赌气地说。 “然後到纽约混吃等死?”他冷下声。“这两天你好好想想,有计划了再告诉我。” 虽然心里还是不爽,不过知道大哥还是帮着她的,戚瑜燕心里好过了些,听话地点点头。 第四章 “学长要我跟你说,他这两天会来店里找你,你们出去谈一谈,然後……他知道甜甜不是我的小孩了。”秋月叹气。 王蔷推了下镜框。“他知道也是早晚的事。”自他出现的第一天起,她就有心理准备了。 “阿蔷,我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我。”秋月郑重道。“我特意没叫阿葳来,就是想私底下问你,学长打你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当然站在你这边,但如果不是……” “你希望我跟他复合?”王蔷挑眉。 秋月摇头。“也不是,旭哥说别人的戚情事不要管太多,清官难断家务事,尤其男女情事。其实他不提我也知道,你要不要跟学长复合又不是我能作主的,我跟阿葳那麽义气,为了甜甜都答应你那麽严苛的条件,不泄漏甜甜的爸爸是谁……等一下,我先补充,旭哥是自己猜到答案的,我没告诉他。” 王蔷好笑道:“事情都变成这样,你就算告诉他,我也不会怪你,我当初叫你发誓只是担心戚慕生打电话给你问我的下落,怕你说溜嘴,才故意叫你立誓。” “听你这麽说……不会学长打人的事也是你骗我的吧?”秋月问道。 都到这地步了,再扯谎也没什麽意义,王蔷乾脆地点了点头。“嗯。” “我就知道!”秋月愤恨地叫了一声。 王蔷叹气。“我只是想这样讲简单一点。”当初她从纽约回来什麽也没透露,秋月跟阿葳也只当她去散心,拚命问她在纽约的生活,她只挑能说的说,与戚慕生恋爱同居的事一句也没提。 两人都分手了,多说无益,再者她重隐私,男女感情她不喜欢与人讨论,就像她讨厌人家问她你爸妈呢?就算离婚了也可以来看你啊,怎麽都不闻不问,把你丢给阿嬷阿公?两个人都再婚了啊,就算这样也要关心一下你…… 凡此种种,她听了就烦,很想呛回去:你谁啊,管太多了吧?别人的家务事少管。 从小到大,邻里三姑六婆、学校同学,甚至老师都要问上几句,搞得她裉烦,整天沈着一张脸,後来她几乎什麽事也不跟人提,就连秋月跟阿葳对她家里的事也只知道一点点。 并非她不把她们当好友,而是自小养成的习惯,隐私不容侵犯,若不是回国三个月後发现自己怀孕,她跟戚慕生在纽约的那一段,她根本不会告诉她们。 “那你们到底为什麽分手?”秋月好奇地问。 “我想回台湾,他想继续待纽约。” 秋月一怔,心有所威地道:“旭哥跟前女友也是因为这种原因分手的。” 王蔷瞄她一眼。“要你绝对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 “什麽鸡狗的很难听,我这叫爱相随。”秋月说完,蒙了下脸。“讲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够了你!”她翻白眼。“发花痴好歹有个限度。” “我哪有发花痴?!”秋月抗议。 “好,你爱情至上,我自私自利。”她起身到柜台後拿出一瓶玻璃罐。 “干麽这样讲。”秋月皱鼻子。“每个人的爱情观点不一样嘛。” “来,赔礼。”她把玻璃瓶放到她面前。 秋月盯着玻璃罐里头的三种坚果,杏仁、腰果、核桃,共分三层,第一层似乎只是烤过,第二层裹了一层蜂蜜,第三层则用巧克力将坚果包起来。秋月迫不及待地打开罐子,拿了一个椭圆形的巧克力吃了一口,香脆的杏仁味与巧克力在口中跳跃,秋月笑得眼都眯了。 “说谎嘛,小事、小事,我不像旭哥那麽严苛,只是赔礼好像不够丰盛。”秋月一口接一口。 王蔷好笑道“你跟阿葳礼拜天过来,我做大餐请你们。” 秋月眼睛都亮了。“没问题!” 戚慕生在打烊前走了进来,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王蔷愣了下才回种。不是说这两天来找她,怎麽晚上就出现了?她以为明後天才会看到他。 他一进门就问:“秋月告诉你了吗?” “说了。” “那你有什麽话要告诉我?”他把五包提袋摆在旁边的桌椅上。 下午跟瑜燕到百货公司买了一堆东西,本想明天再来找她,但想到女儿可爱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跑了过来。 她疑惑地蹙下眉头,想了一下才道:“好,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 “不是这个。”他昀声音带着怒气。 “那是什麽?”她不悦地呛回去後,灵光一闪,问道:“甜甜的事吗?” 他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王蔷火道,“干麽不明说,谁知道你要问什麽。” “你还有胆跟我发脾气,我都还没找你算帐。” “算什麽帐?”她也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句。 “你一点都不觉得对我有愧吗?不仅不告而别,有了孩子也不告诉我,我都亲自登门了,你还睁眼说瞎话,叫秋月带着孩子离开,我是做了什麽让你避之唯恐不及,难道我是卖婴集团吗?” 王蔷原本听得眉头深锁,没想他最後一句回马枪让她笑了出来。“什麽卖婴集团,你也太有想像力了。” “还敢笑!”戚慕生瞪她,伸出双手按上她的肩。“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想掐死你吗?” “甜甜的事是我理亏,我现在也不想辩解,只想知道你打算怎麽做。” “你又打算怎麽做?”他冷笑一声。 她愠道:“你到底要不要谈?不要就出去,冷静了再进来。” “我问的有错吗?我想先听你的参考一下……” “你是想跟我唱反调吧。”她毫不犹豫地吐槽。 他勾起嘴角。“不用把我想得那麽丑陋,是你先把我惹毛的。”他用力捏了下她的肩膀後才在椅上坐下。“甜甜呢?” “在保母家。” 他有些失望,还以为女儿在这儿。“等一下我们一起去接她。” 她根本不想让他看甜甜,但晓得自己不能阻止,他有权利看女儿。可恶,她讨厌这种无法反击的感觉。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在他对面坐下後,才道:“你要看孩子当然可以,我们可以订一个时间表--” “去你的时间表!” 他火大地骂了一串英文脏话,王蔷的眼皮抽了下,咬牙忍耐。 “你以为我们现在在谈离婚跟小孩的探视权吗?”他怒道。 “那你想怎样?”她不由发火。 戚慕生忽然灵光一闪。时间表是吧,好,就订时间表。“为了讲究公平,我们一天各十二小时,你的店从早上十点营业到晚上十点,我就带这段时间,你可以省保母费。” 她咬牙。“你当我是白痴吗?晚上十点她都睡了……” 他露出善解人意的表情。“我是配合你开店的时间。” “不需要,甜甜不是天天都在保母那儿,最近店里走了一个员工,临时找不到人,我得顾店帮忙,才会托保母带久一点。” 以前她都请保母带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四点後她会去接甜甜,把她带回蛋糕店,有时打烊後才走,有时八、九点离开,时间很弹性。 她店里履用三个员工轮班,一个突然离职,一个常生病请假,虽然陆续有人来应徵,但她都不是很满意,才不得不亲自坐镇。 “那就把我当保母吧。”他咧嘴而笑。 “你不用工作吗?”她蹙眉问道。 “跟市政府合作的案子在进行中,我可以抱着她去工作室。” “你会换尿布、泡牛奶吗?”她泼冷水。 “你教我就行了。”他不相信有多难。 “没这麽简单,甜甜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单独跟你在一起她可能会哭闹。”她又道。 “我可以先跟她熟悉几天,当然你也要在场,等熟了以後,我再单独带她出去。” 她烦躁地想抓头。“戚慕生,带小孩不是玩游戏打电动,要有很多耐心,你不是有耐心的人……” “我记得你也不是多有耐性的人。”他反驳。 只要她丢出问题,他见招拆招,两人一来一往过了好几回合,她的脸色越来越臭,他却是越来越自得其乐,明知道他绝不会放弃的,但她就是不想顺他的意,助长他酌气焰。 “万一你要开会谈公事……” “我是艺术家又不是企业家,没人会计较我带女儿出现。”他的双眼闪着促狭的光芒。“你知道,艺术家总是有点怪。” 她瞪着他。“我记得某位怪怪艺术家说过他讨厌小孩,因为小孩很吵。” 戚慕生先是一怔,蓦地领悟到她口中的怪怪艺术家就是他,不但不恼火还愉快地咧起笑容。以为她把两人感情抛到脑後,彻底掩埋了,没想到她其实还记得。 “别人的小孩怎麽能跟自己的小孩比。”他暧昧地朝她眨了下眼。“我随口说的话你竟然记得这麽牢。” 他倾身靠近,似要偷香,王蔷快速後退一步,厉声道:“你又想干麽?” 他轻笑,眼神隐着火焰。“我以为你在跟我调情。” 去你妈的调情!王蔷差点爆粗口。“你从哪里看出我在跟你调情?”有毛病,她哪一句话在调情? 他故意不回答她的问题,就算解释,她也会否认,即使当初热恋,她也从没说过喜欢他,总要他哄老半天,问她喜欢不喜欢,她才闷闷点个头,回了一声“嗯”,不然就是生气地瞪着他,别扭地说道:“你心知肚明。” 当年她都这个样子了,他怎会期待她承认对他旧情未了? 想通了以後,他决定换个话题。“我们先去接甜甜。” 王蔷很想冲他大喊:滚!女儿是我一个人的! 可终究还是只能咬牙忍下,闷闷地关上店门与他一起往保母家走,见他提着大包小包,原想问他买了什麽,又怕他错误解读,以为自己关心他,最後什麽也没问。 保母家离蛋糕店不远,过了两条街後,王蔷按下电钤,很快地就有人来开门, “阿姨,我来接甜甜。” 戚慕生站在角落,等王蔷进去把甜甜抱出来。他本来是想一起进去的,但王蔷说他若现身,阿姨一定问东问西,到时要脱身没那麽容易。他当然晓得王蔷是怕他在保母面前说出不该说的话,例如:我是甜甜的爸爸。 他明白她依旧想巩固她熟悉的生活圈,不愿他介入破坏。戚慕生冷笑一声。他才不会让她如愿,但今晚他放过她,不跟她计较,因为他想快点看到女儿。 没多久,王蔷抱着甜甜出来,待保母关上门後,他才从角落现身。 “甜甜。”他唤道。 绑着冲天炮的小脑袋转过头来,圆胖的苹果脸上嵌着一双小鹿斑比似的无辜大眼睛,鼻子小小的,嘴巴微张着,露出小门牙。 戚慕生的心瞬时融化。她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怎麽当初没第一眼认出她呢?竟让秋月那笨蛋从他眼皮子下把她抱走。 如果能摘下天上的星星,他定会摘下最大的一颗送给女儿。 甜甜歪着头,疑惑地望着他,戚慕生几个跨步来到她面前,丢下手上的袋子,伸手就要抱她,甜甜扭开身子,把头埋在妈妈颈边。 他急道:“快点把她给我。” 王蔷瞪他。“你会吓到她,她又不认识你,会害怕。”她拍拍女儿的背,说道:“甜甜,他是妈妈的朋友……” “什麽朋友,我是她爸。”戚慕生冷厉道。 甜甜瑟缩了下,王蔷蹙眉。“你这样她不会让你抱。” 他压下怒气,拉出一个和善的脸。“甜甜,我是爸爸。” 听见爸爸两字,甜甜转了下头,大眼睛眨呀眨的,戚慕生的笑更灿烂了。“知道爸爸吧?”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小手背。 “我是爸爸。”他又说了一次。 甜甜望着他,说了一句。“妈妈。” “不是,是爸爸。”他纠正。 王蔷有些想笑,她轻哼一声,说道:“她大概还不知道爸爸是什麽意思,而且小孩子大部分先喊的都是妈妈。”她虽听过甜甜喊爸爸,但那其实只是不明意义的发声。 戚慕生冷哼一声,有些不高兴。 王蔷和颜悦色地跟甜甜说了几句话,也不知她有没有听懂,但甜甜一向不怕生,所以当她温柔地说了几句话後,甜甜终於肯伸手让戚慕生抱。 戚慕生顿时高兴得像挖到了宝藏,连参加威尼斯双年展都比不上此刻,他温柔地对甜甜说了几句话,抱着她往前走。 “喂,你的东西不要了?”王蔷看着地上的购物袋。 他头也不回地说:“我抱小孩,你拿。” “想得美。”她可不是他的菲佣。 “那些都是甜甜的玩具,你随便拿一、两袋就好了。”他不甚在意地说。“我明天再去买几袋。” 她瞠目结舌,瞪着地上五、六个大袋子,全是玩具? “你是暴发户吗?”她提起袋子,把其中几袋塞到他空着的另一只手上。 戚慕生没理会她侮辱性的话语,他现在太高兴了,什麽话都不能破坏他的心情。 “叫爸爸。”他不放弃地教着乖女儿。“爸爸、爸爸,ㄅ啊ㄅ丫。” 王蔷在旁边翻白眼,甜甜疑惑地看着他,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戚慕生笑着摸摸她的冲天炮头。 “爸爸帮你做一个可爱公仔,像奈良美智的大头娃娃。”他的脑袋快速转着。 “嚏啊……妈妈……”甜甜扭着身,朝王蔷伸出手。 王蔷伸手要抱女儿,戚慕生忙道:“我才刚抱,都没热。” 她怒目而视。“现在是她的感觉重要还是你的?她想睡了。” 戚慕生不甘愿地松手,看着王蔷将女儿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细细柔柔地说着话。 “想睡了?” 甜甜仰头看着她,眨眨眼,自动自发地拿起挂在胸前的奶嘴含着,小脸靠在妈妈颈下。 戚慕生听王蔷哼着不知是什麽旋律的曲调,手心规律地拍着女儿的背,甜甜的眼皮逐渐沈重,安心地睡在母亲怀里。 他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温柔,即使在他们热恋时,她偶一为之的依赖与撒娇都还带着傲气与娇气,意外瞧见她温暖甜美的表情,他心底的坚硬慢慢软了下来。 原本来找她是想弄清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因,他也不否认自己有故意找她麻烦的意图,所以他要当蛋糕店半个老板,之後再刁难她。 他与市政府的案子得弄到十一月底,计划这三、四个月里都不让她安宁。他心里明白这想法幼稚又恶劣,不过他才不管,他就是想这麽做。 谁想到再见面时,他发现自己对她还是有感觉,到底只是性还是余情未了,他也懒得去想,反正他想要她就是了,於是他又改变主意,打算引诱她复合,三个月後换他不告而别,同样是幼稚的念头,他也不管,老子爽就是了。 只是与她谈话的过程虽不愉快,却意外发现她并非全然对他无情,否则她也不会用他设计的图稿,忽然间,他想弄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麽,这两年做了什麽? 於是他找上徵信社,也幸好他做了,竟意外发现自己多了个女儿,现在已不是单单两个人的事,而是三个人,他没法引诱她後再把她甩掉,到时伤害的不仅是她,还有无辜的女儿。 戚慕生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走着:心中慢慢有了定见。他必须再次改变策略才行,既然蛮横的不行,就来温柔的—— 第五章 一进屋,王蔷就将熟睡的甜甜抱回房,戚慕生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时观看室内的布置。 瞧着墙上摆的几幅画,有梵谷的“隆河的星夜”、米罗的“微笑”,还有几幅欧洲街景的复制画,与两年前欣赏的画作没有太大的不同,她喜欢看起来温暖或是令人心情宁静的画风,他则喜欢用色大胆、风格强烈的作品。 王蔷在甜甜肚子上盖了一条小薄毯,对着站在一旁观看的戚慕生使个眼色,示意他出来,他摸摸女儿胖胖的脸,不舍地离开房间。 “她几点会起床?”他问。“还是我今天晚上睡这里--” “想得美。”她嗤之以鼻。“你什麽时候变奶爸了。” “从知道我有个女儿开始。”他挑眉,讥讽道:“如果不是某人隐瞒,她现在都会叫我爸爸了。” 王蔷睨他一眼,迳自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该说的刚刚都说过了,我很累,你该走了,晚安不送。” 若不是方才在路上决定修改计划改善两人的关系,他定会因她不客气的态度而冒火。在另一头的沙发上坐下後,戚慕生将袋子全堆在角落,拿起遥控器打开冷气。 “天气热得不像话。” “你到底走不走?”她恼怒道。 “放心,我会走,就吹一下冷气。”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王蔷。” 她挑眉。 他露出不满的表情。“你一定要这麽拒人於千里之外吗?” 她有拒人於千里之外吗?她不过是想要他滚而已,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好吧,如果这算拒人於千里之外,她的确是做得很明显。 “你是不是恨我?”他问。 她惊讶地看着他。“没有。” 戚慕生伸直长腿,黑眸盯着她的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离开我是因为我想待在纽约,然後你想回台湾,我们吵过几次,你觉得我太顽固,根本无法沟通,所以决定不告而别,是这样没错吧?” 她颔首,她在纸条上是这麽写的没错。 “虽然我顽固又无法沟通,但两年前你是喜欢我的,没错吧?”他又问。 “为什麽又提过去?”她不想回答。 他没理她,继续道:“我想你是軎欢我的,现在有个地方我想不通。”他望向她。“你有我的小孩又没男人,然後我也回来了,两年前又那麽喜欢我,为什麽我们不能复合?” “你--” “就算--”他打断她的话。“现在你没那麽喜欢我,但我还是想不通为什麽不能从头来过?不是有句话叫再续前缘。” 王蔷瞪着他没讲话。 他倾身向前,双眼如盯住猎物般看着她。“别跟我扯什麽在纽约的你不是你,那时你脆弱现在不脆弱这种鬼话,我要答案,王蔷。” 她拧着眉头,表情恼怒。“我说的是实话,我当时是比现在脆弱。” “你是在告诉我现在的你很坚强,所以不需要谈恋爱?”他挑眉。“这是什麽论点?难道世界上坚强的人都不谈爱,只有弱者谈?”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她没好气道。“你想听实话是不是?好,我告诉你实话,记得你妈给的一百万吧?” 戚慕生颔首。“别跟我说因为我妈的关系,所以你决定分手。” “你到底要不要听?”她不耐烦地说。 “要。”他不再激怒她,舒服地靠回椅背。 “你知道我的家庭背景,我两岁时父母离婚,三岁时父亲再婚,四岁的时候我妈把我丢给阿嬷阿公,自己也再婚了,小时候我身边就围绕着闲言闲语--我是没人要的小孩,我父母都不要我之类的。” 见他不高兴地想说什麽,她立刻道:“我知道你要说什麽,那些闲言闲语我当时很在乎,後来已经练就听而不闻,不过我的重点不是蜚短流长、三姑六婆的话语,而是我的家庭背景。高中的时候,我很喜欢一个男同学,他也喜欢我,偶尔他会偷偷买一些小东西给我示好,都是十几块的小东西:糖果、原子笔、箪记本、绑头发的发带,结果有一天放学回家,我看到他妈妈坐在我家客厅,跟阿嬷说我让她儿子成绩退步,拜托我不要缠着她儿子。” 戚慕生听得皱眉头,她瞅着他揪紧的浓眉,淡声道:“你妈让我想到她。” 他惊讶地扬起眉。“你--” “听我说完。”她瞪他。“第二天,那个男生来跟我道歉,大概是他妈妈回去跟他说了这件事,他对我很抱歉。我请他以後不要来找我,也把东西都退回去,他不收,所以我把东西全丢进垃圾桶。 “他不死心,三天两头来找我,那次月考,他一下子掉了十名,结果他妈又上门了,还带着自己妹妹来助阵,你三11n我一语,讲了很多难听的话,阿嬷跟她们吵起来,结果心脏病发进了医院,那男的又来道歉。” 王蔷苦涩地扯了下嘴角。“我问他是不是想害死我才甘愿、杀死阿嬷才甘心,如果他管不了自己的老妈,就行行好不要再来见我,把那些道歉的屁话收回去,他妈要是再上门,我就拿菜刀砍,到时他只能来监狱跟我道歉。从此,他再也没在我面前出现过。” 戚慕生盯着她冷淡的表情,问道:“你希望我先搞定我妈?” 她摇头。“一个人除非自己要改,否则别人是不可能改变他的,豆 豆 小说阅读网所以我不相信一个不喜欢儿子女朋友的妈妈,会因为儿子几句话就改变想法,何况你根本没办法阻止你妈来找我。当时我对那男的说的话其实是迁怒,我只是要告诉你,从小到大我看到最多的就是现实,你跟我在一起,你妈就会杀过来,而我讨厌应付这种事。” 戚慕生缄默不语,表情严肃,垂下眼不知在想什麽,王蔷叹口气。“我会离开你、离开纽约有很多因素,你妈是其中一个原因,我想回台湾而你想留在纽约发展是另一个,还有我们个性都好强,有很多磨擦--” “听起来我们在一起没一点快乐。”他不悦地打断她的话。 王蔷蹙眉。“我没这个意思,当然会有快乐--”她怱然收了口。 “怎麽不说了?”他追问,将她逃避的眼神纳入眼底。 “想那些对事情有帮助吗?”她不悦地反问。“还是说回现实吧,你要来看甜甜我下会反对,但我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指的是什麽?” “你明知故问。”她瞋目以对。“再续前缘什麽的不要再提了。” 戚慕生没正面回答,只道:“我明天再过来。” 他如此轻易撤退虽让她威到意外,却也松了口气,放软语气道:“我们不做情人,也是能做朋友的。” 以後两人相处的时间只会多不会少,她也不想把气氛弄僵。 他嘲讽地勾起嘴角。“可以做上床的朋友吗?” 她脸色立变,正要骂人,他又道:“女人不是也有需要吗?” “你给我滚!”她怒道。 他拿起西装外套,认真道:“我只是觉得甜甜没有兄弟姊妹挺寂寞的,反正生发一个也是生,生两个也是生。” 她起身打开大门。“滚!” 戚慕生不以为忤地走到门边低头凝视她,突然道:“你还有一点喜欢我吗?” 她惊讶地望着他。 似乎预料到她答不出来,他紧接着说道:“明天早上我会过来。” 王蔷怔怔地看着他踏出门,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惆怅,却又很快地甩开,不让自己去想。 转身要回房休息,她才发现他买的几袋玩具还放在角落,她叹口气,心底闷得慌,她甩甩头,再次将思绪丢开。 很多事不是光想就能想通的,就像她已经学会不去思考父母为何如此对她,不爱她,为何又要生下她…… 当她毅然决定离开戚慕生後,她同样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怀念。起初并不容易,但慢慢地也不再想起,秘诀很简单,她让自己忙碌,忙着开店,忙着上课,然後发现自己怀孕、生下甜甜,她更没时间去想他。 偶尔看着甜甜时,她会忆起他的模样,但情绪很快便让她驱离,那些甜蜜的回忆只会让她软弱,而她必须坚强,坚强地养大女儿。 她走回房,注视女儿甜美的睡颜,浮躁的情绪慢慢安稳下来。她勾着笑,温柔地抚摸女儿的发丝,握住她小小的手:心中暖暖的。 戚慕生一路吹着口哨回家,愉快的心情遮都辽不住,戚瑜燕咬口洋芋片,看着哥哥几乎是半旋转地滑进客厅,诧异道:“什麽事这麽开心?” 戚慕生笑道:“小孩子别管。” 戚瑜燕不平道:“不讲就不讲,真讨厌。” 他身子一转倒在沙发上,一脸傻笑。 戚瑜燕瞄他一眼。“你这样很可怕。吃错药了?” “看你的电视。”他拍了下妹妹的头。 “喔,很讨厌耶。”戚瑜燕瞪他,揉揉後脑。“干麽吊人家胃口,快说啦!” “少管我的事,管好你自己就好。”他瞥她一眼。“想好以後要干什麽了吗?” “我才刚来。”她不高兴地说。“总要让我休息几天。” 戚慕生翻白眼。“你还真娇贵。”懒得再说自家妹子,他起身往浴室走,下意识地又吹起愉快的哨音。 她的好奇心整个被吊起。“到底什麽好事啦,不要吊我胃口。” 戚慕生好心情地吹着口哨,完全没理她。 “小气。”昧嚓一声,她气愤地咬下洋芋片。 早上七点半,王蔷还在喂甜甜吃苹果泥,就听见门钤响起。 不会吧……她眉头一皱,抱着甜甜去开门。 果然,戚慕生就站在铁门後微笑地望着她。“早。” 她火大地开门。“你知不知道现在才几点?” 他进门。“不要这麽大声,会吓坏甜甜。”他伸手从她怀中抱过女儿。“早,爸爸的乖女儿。” 王蔷翻白眼,听他讲这些恶心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甜甜挥着手臂。“早。”妈妈每天都会对她说这个字,所以她已经能说得很好。 “喝牛奶了吗?”戚慕生又问,看着女儿娇憨可爱的脸,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 甜甜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 “苹果泥还没吃完。”王蔷说道。 “我喂。”他抱着女儿坐到餐桌前,嫌恶地看了眼碗里的一团糊状物。“什麽东西?” “苹果泥。” “怎麽看起来这麽恶心。”他舀了一点喂甜甜,甜甜转开头去。“看,她都嫌弃。” 王蔷简直哭笑不得。“她跟你不熟,不肯让你喂。” 他狐疑地瞟她一眼,她拿了汤匙,送到女儿嘴边。“甜甜来,吃了才会快快长大。” 甜甜张嘴吃了一口。 王蔷绽出笑靥。“好乖,甜甜是乖宝宝。” 戚慕生凝视她温柔的表情,王蔷拾起眼时,就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 “怎麽了?” 他挑眉。“你跟甜甜说话的时候很迷人。” 她气恼地红了脸。“别跟我说这些。” “为什麽?” “恶心肉麻。”她呛回去。 “你真的很难搞。”他瞪她。 她不理他,继续喂女儿吃东西,却没再说话,嘴巴闭得紧紧的。 戚慕生挑眉,觉得她幼稚得好笑,不过识相地没说出口,低头亲亲女儿的脑袋瓜。 吃饱後,他在客厅清出一块地,把甜甜放在拚贴地板中央,然後拿出袋子内的布偶倒在她四周,甜甜开心地大叫。 “喜不喜欢?”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做一个玩具屋给你好不好?” 甜甜似懂非懂,只抓着最後一个字说:“好呜。” 他开心地把女儿抱起来转圈,甜甜格格笑着。 “好,就做一个玩具屋给你。” 王蔷忍不住插嘴。“不要闹了,她根本不知道你在讲什麽,也不准做什麽玩具屋,你这种教育方式会把她宠坏。” 戚慕生瞄了眼她不悦的表情,笑着对女儿说:“妈妈好扫兴,对不对?” 甜甜抓着最後一个字,叫道:“对。” 他哈哈大笑,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 王蔷瞪着他。“幼稚。” 他不理,拿着小熊布偶在女儿面前晃。“来,叫爸爸。” 甜甜伸手要抓布偶,戚慕生逗着她玩,布偶怱上怱下的,哄她叫爸爸。王蔷蹙眉,心里五味杂陈。他没出现前,甜甜是她一个人的……明知这麽想不对,但她就是别扭。 甜甜不怕生又爱笑,跟什麽人都处得好,没一会儿就跟戚慕生玩在一块,察觉自己在吃味,王蔷讪讪地走到餐桌前收拾,想起昨天忘记叮咛他的话。 “甜甜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你妈。” “我妈的事我会处理。”他拆开拼图。 王蔷皱眉。“你不会已经说了吧?” “还没。”他瞄她一眼。“不用紧张,你不需要怕我妈。” “我不怕你妈,我只是讨厌应付这种事。”她走到他面前。“我不想她知道。” “甜甜是我的女儿,我没打算藏着她。” “我没叫你藏着她,只是不要告诉你妈--” “可能吗?”他反问。“就算我不告诉她,她也会从别人口中知道,难道我带甜甜出去时,要跟人家说她是我乾女儿。”他示意她理性一点。 她眼带杀意,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戚慕生叹气。“我不会告诉她,但我不能保证别人不说,反正现在只有陈子蜚知道,他不会多事告诉我妈。” 王蔷知他说的有理,但她真的很讨厌现在的情况,原本简简单单的生活又要弄得一团乱。 见她一脸烦躁,戚慕生伸手拉她坐下,她火大地把气发在他身上。“不要碰我。” “小声点,甜甜在看你了。”他对女儿露出笑脸。 甜甜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他们,小嘴微张,一脸困惑,她无奈地叹气,坐下来摸摸女儿的头。 “你就不能假装没见过我们,静静离开吗?”王蔷任性地说道。 戚慕生的双眼闪过一丝厉色。“别太过分,你瞒着我甜甜的事我已经够火了,还想得寸进尺?” 她不服气地回瞪。“甜甜在这儿,我不想跟你吵。” “你……” “哇啊……嚏……”甜甜甩着熊宝宝。 戚慕生收起厉色,伸手抱起甜甜。“你长大了不要像你妈,坏脾气一个,死不认错。” 甜甜咬着小拳头,眨着小狗般的无辜眼神。 “别在她面前胡说八道。”王蔷警告。“小孩子不是什麽都不懂的。” 他冷笑。“是吗?那我改天念个相对论给她听,看她懂不懂。” “你一定要这麽幼稚吗?”她咬牙。 他冷笑。“彼此彼此。” 王蔷怒目而视,剑拔弩张的气氛让甜甜莫名不安,鼻头一皱哭了起来,把两人吓了一跳。“怎麽了?”戚慕生紧张地道。 “跟你说过不要在她面前吵架。”王蔷伸手抱过女儿轻拍。 “说不定是尿尿了。”他说着就要检查女儿的尿布。“这什麽牌的尿布,怎麽看起来有点粗糙,我看我再去重新买个好的牌子。” 她赏他一个自眼。“你不要一副暴发户的样子可不可以?”想到他买的一堆玩具就头痛。 “你会不会讲话--”他不自觉地提高嗓门。 甜甜哭得更大声了。 她瞪他一眼。“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讲了?”她拍着女儿的背。“乖,不哭,没事。” 戚慕生扯出笑容,心疼地擦去女儿小脸上的泪。“不哭了,爸爸不跟你妈计较了。”明明想跟王蔷好好相处,偏偏说没几句就想掐死她。 王蔷咬牙,极度想把他打进烤箱,用两百度烘烤,连拔毛的手续都省了。 ‘怎麽长得这麽可爱。”他拉来一个袋子,翻出相机帮她拍照。“来,爸爸帮你拍写真。” 王蔷翻白眼。“你可不可以停一下?” 甜甜抽噎地看着镜头,戚慕生推开一地玩具,躺在地上帮心爱的女儿拍照。“来,笑一个。” “真是够了。”她抱起甜甜要走。“你这样我根本不放心把甜甜给你带。” 戚慕生不悦道:“我才担心甜甜在你的教育下会变成怎样。”他把相机挂在颈上,伸手要抱女儿。 她警告地看着他。“戚慕生,你克制一点行吗?你会吓到甜甜。” “我看她很喜欢我。”戚慕生挑眉。“你是嫉妒吧。” 她再度翻白眼。“嫉妒的是你吧?” “我是嫉妒。”他盯着她。“我不该吗?”他轻触甜甜的脸。“不管是不告而别还是怀孕,你不曾想过我的感受,没给我选择的机会,独断独行,现在却来评断我不该这麽宠她?” 王蔷别开眼,恼怒道:“你别想勾起我的愧疚感。” “你有愧疚感吗?”他反问,见甜甜又开始不安地扭动,他放柔声音道:“乖,没事。”他抚摸女儿柔软的发丝。 王蔷安抚地拍着女儿的背,低声安慰几句,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想怎麽样就怎麽样吧。”她将甜甜交给他,把桌上的碗筷收到厨房洗乾净後,开始准备甜甜的外出用品。 半小时後,三人下楼往蛋糕店走去,邻居讶异地打招呼。 “阿蔷,去蛋糕店喔?” “对。”王蔷僵着脸,除了礼拜天,她都得去店里,还需要问吗? 大婶果然只是先打一颗空包弹,立刻将实弹上膛。“啊这位是--” 王蔷还没来得及开口,戚慕生已抢先道:“我是甜甜的爸爸。”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咦?”大婶张大嘴。 王蔷恼怒地瞪向他,偏偏怒气无卢可发,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阿蔷,是真的吗?”大婶忙不迭地问。 她实在不想回答,但又不能说谎,她蹙紧眉头。 “阿蔷,告诉阿姨啊!”戚慕生的笑容都要咧到耳旁了。 她真的想拿铁锅敲他的头,但又咬牙忍住。 大婶见王蔷没辩驳,立刻惊呼。“果然是真的!太好了,一个女人养孩子太辛苦了,甜甜还是要有个爸爸啦!” 她的大嗓门把站在外头闲聊的三姑六婆全引了过来,没一会儿工夫就传得人尽皆知,王蔷看着戚慕生把甜甜的苹果脸移到自己脸旁,问道:“我们长得很像吧。” “像,有像!”大婶们一致附和。“那个眼睛嘴巴,真的像。” 明明就讨厌应付三姑六婆的人,现在却跟妇女团嘻声谈笑,实在是太恶心了,王蔷受不了地往前走。 “阿蔷,怎麽自己走了?”其中一个大婶喊。 甜甜扭动身体,喊着:“妈妈……” 听见女儿暖甜的声音,王蔷的心一下软了,只得又走回来,表情有些不自在。 戚慕生微笑地对大婶们说道:“她不自在,我们先走了。” “都还没问你们怎麽--” “算了啦,等他们回来再问,没看到阿蔷不自在?” “她从小到大什麽时候自在过……” “好啦,不要说这些。”大婶们你一言我一句,听得王蔷直皱眉,若不是舍不得卖掉阿公阿嬷的房子,她也不需要忍受这些。 “你是故意的吧?”她不悦地皱起眉头。 “没什麽故意不故意,对你来讲我消失最好,而且最好别引起别人注意,只要我的做法跟你不一样,你就觉得我在找碴,但我找了什麽碴?不过实话实说而已。”他不认为自己有什麽错。 “说得倒容易,要应付她们的又不是你。”她讥讽。 “你可以搬来跟我一起住,就不用应付她们了。”见她一脸怒火,他补充一句。“或者我来跟你住,她们还是由我应付。” “想得美……” “看吧,我讲什麽你都不愿意。”他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不可能如你想的那样拍拍屁股走人,你最好习惯。” 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她不想接受,所以只能生气。 第六章 戚慕生跟着王蔷去蛋糕店,她烤蛋糕时,他就充当保母照顾甜甜。王蔷拿了小面团给女儿玩,要戚慕生注意看着别让她吃下去了。 他抱着女儿看她拍面团,一边快速地捏了一只小狗给她。甜甜惊喜地叫着,想抓起小狗时,面团断成两半,她瘪着嘴呜咽起来。 “不哭,爸爸再做一个给你。”他快速捏出许多小动物,看着甜甜再次绽出笑容。 王蔷一边将面糊倒进烤盘一边注意两人的互动,她从没想过戚慕生对小孩会这麽有耐心,只希望他不是三分钟热度,带小孩最需要的是耐心,虽然甜甜很乖又好带,但拗起来时也是闹得人没辙。 倒好面糊後,她将烤盘放进烤箱中,调好温度跟时间後,又开始注意父女两人。甜甜玩了一阵,想下来走路,戚慕生只得坐在椅上,看她摇摇晃晃地学走路,他拿起随身携带的数位相机开始拍,王蔷受不了地翻白眼。 “来爸爸这里。”戚慕生招手。 甜甜嘻笑着往前走,没几步便摔坐在地上,戚慕生刚想扶她,她已经站了起来,也没哭,仍是笑咪咪的。 他高兴地咧嘴而笑,在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时把她抱起,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看着戚慕生疼爱甜甜的模样,王蔷心里浮趄一抹异样,说不出是甜是苦,是酸涩是无奈……或许都有吧,若说是父女天性,为何自己的父亲却狠得下心离弃她,多年不闻不问? 母亲也没好多少,只是偶尔来几通电话,不咸不淡地问候,更多的是不自在的沈默。 她已经学会不去思考父母的无情,只想着养育她长大的阿嬷阿公。以前阿嬷曾对她说:“是我没把你妈妈教好,她才会这麽软弱、这麽不负责,可是你不要恨她,只要好好长大,做一个负责任的人就好,这样阿嬷就很安慰了。” 想到阿嬷慈祥开朗的面容,王蔷的眼眶怱然湿了起来,她转过身,抹去眼角的泪。 “怎麽了?”戚慕生抱着甜甜回头时,恰巧看到她抹眼泪。 “没什麽,眼睛痒。”她扯了扯嘴角。 戚慕生走过来。“我看肴。” “现在没事了。”她摸摸女儿的头,迟疑地喊了声。“戚慕生。” “嗯?” 她抓着甜甜的手轻轻摇晃。“将来你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孩……你还会来看甜甜吗?” 他在刹那问领悟,她方才不是眼睛痒,而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王蔷。”他抬起她的下巴,见她想闪躲,他一把揽住她。“别动,我还抱着甜甜。” “你……” “我不会结婚。” 她轻哼一声。 “我知道你不信,但现在除了你以外,我没别的候选人,你也知道我女人缘很差。” 她露出一丝笑容,可眼中的忧虑未褪。他保证道:“如果你还不信,那我答应你以後不管发生什麽事,我都不会丢下甜甜。”他叹气,气息拂过她的头顶。“你不能因为你父亲如此对你,就认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会丢下孩子……” “我没这样想。” “你如果没这样想,就不会这样问我了。”他抚着她的发。或许是父母离异的影响,她对男人、爱情、婚姻都不信任。 王蔷轻叹一声,虽然还无法全然相信他,但无疑地,他的话还是起了安慰作用:心中安定不少。 甜甜摸着父亲衬衫上的扣子,说着含糊不清的字词。 察觉王蔷想退开,戚慕生低头看她。“我们再试试看好吗?” 她讶异地望着他。“我说过不可能,你妈妈……” “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他走到自己提袋旁,拿出iphone再回到她面前,递给她。 她疑惑地望着他,低头看着iphone与蓝芽耳机。“叫她买这个?” 他笑道:“不是,再想。” “我猜不出来。”她直接放弃。 他将耳机塞到她一只耳朵内,甜甜叫着要抓线,王蔷立刻抓住她的手。 “你不用应付我妈。”他一脸认真。“就算她来找你,你也可以不用听她讲话。”他指着茸机。“塞着听音乐,再打电话叫我回来处理就行了。” 见她露出荒谬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扣着她的下巴,严肃道:“你别以为我在敷衍你,我说的是真的,戴上耳机打电话给我,让我来处理就行了。” “这根本行不通……” “为什麽行不通?”他逼她正视自己。“我妈迟早会知道我有孩子,你以为她不会来找你吗?当你决定生下孩子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没那麽容易断得了。”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她烦躁地说。 他摇头。“我怎麽可能不回来,我的家人朋友都在台湾,留在纽约是为了艺术生涯,以後我会两头跑,不过待在台湾的时间会久一点。除了纽约之外,我还会到其他国家参展,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她打断他的话。 他皱眉。“你以前适应得很好不是吗?” “就算这不是问题,但--” “没什麽但不但的。”他打断她的话。“我一直在让你,这次你听我的。” “你让我?”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真敢讲。” “我讲的是事实。” 感觉到两人气氛不好,甜甜不安地扭动着想下来。 戚慕生忙安抚地给她戴耳机,放了一首轻柔的音乐给她听。 “甜甜来,听音乐。” 当音乐在耳边响起,甜甜惊奇地睁大眼,伸手抓耳机线。 戚慕生接续方才的话。“不管是不告而别还是隐瞒怀孕的事,我都可以不客气地说你欠我,如果不是心血来潮决定找你算帐,我现在一定也还被蒙在鼓里。不管你这麽做是因为我妈,还是因为你自己,我才是最无辜的人,你根本没问过我的意见就自己下决定,我说你独断独行难道有错?” 她深吸口气。“你要说我独断独行我也认了,反正事已至此,我没什麽可说的。” “你没什麽可说的,那就由我说。”他立刻道。“我妈是我妈,我是我,你别拿我妈当挡箭牌。” “我没有拿她当挡箭牌,我只是不想再应付她这样的人!”她提高嗓门。“我昨晚已经说过了,很难懂吗?” 甜甜抬头看她,大大的眼睛盛满不安,下意识地扭动身子。 “没事。”王蔷在她额上亲了下。“没事,妈妈在这里。”她伸手抱过女儿,温柔地拍着她,闻着女儿身上的奶香味,让她慢慢安定下来。 戚慕生叹口气,有小孩在场实在不好谈事情。“我们晚点再谈,不过我希望你先想一件事。”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如果有人跟你说,因为你双亲都不是负责任的父母,所以你没资格养育甜甜你会怎麽样?”他严肃地说。 她震惊地瞪着他。“你想做什麽?” “我没要做什麽,你别老是把我往卑鄙无耻的方面去想。”他没好气地说。 “我只是要你换个角度想,我没因为你父母论断你,你也别拿我妈当挡箭牌,父母不是我们能选的。” 她局促不安地垂下眼,他乘势道:“如果我没给你支持,你大可以离开,但现在是你一直在推开我,连试都不想试。” 王蔷蹙着眉头想说什麽,他的iphone却响了起来,甜甜被铃声吸引,转过头来,戚慕生接起电话,一边拉着甜甜的手摇晃。 “什麽事?” “东西送到了。”助手洪寿铭说道。 他立刻道:“我等一下就过去。”又交代了几句话後,他才结束通话,转头看向甜甜,脸上是依依不舍的表情。 “我今天得待工作室。”他低头亲了下女儿的小胖脸。“爸爸要去工作,晚上再来看你。” 他很想带她去工作室,但王蔷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甜甜跟他还不熟,就这样抱走她不大妥当,万一女儿哭着要找妈妈,他还是得把她送回来。 甜甜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戚慕生摸着她软软的头发,说道:“下次爸爸录自己唱的歌给你听,培养你的音乐监赏力。” 王蔷受不了地翻白眼。“你可不可以不要这麽自恋?” 他耸耸肩。“天生技能,没有办法。” 她放弃,懒得再讲他了。 戚慕生又啵女儿一口,趁王蔷不备,快速在她嘴上亲了下。王蔷僵住,想到她抱着女儿不能反击,他又顺势亲了几下。 “你……”王蔷气得满面通红,急忙後退一步。“不要太过分。” “看在你帮我生了一个这麽可爱的女儿分上,我原谅你两年前不告而别。”他大方地说。“虽然我心底还是有几分气愤,但是算了,真的要计较也计较不完。” “我不--” “你最好赶快想通。”他打断她的话,碰了下女儿的小鼻子後才转身离开。 王蔷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受不了地摇头。“怎麽会有人这麽自大--” 戚慕生走了没多久,她接到秋月的电话。 “怎麽了?” “阿葳在生气。”秋月叹气。“她说礼拜天不来吃大餐。” 王蔷怔住,过了几秒才道:“喔。” “你要不要亲自打电话跟阿葳解释?”秋月说道。 “我会打给她。”王蔷回道。“不过我想她可能不会那麽快原谅我。” 罗品葳一向好打抱不平,而且最讨厌不公不义的事,她以为站在正义的一方保护王蔷,没想到最後却是一个谎雷,还是被好友欺骗,恼怒的情绪可想而知。 “我最近还真是里外不是人。”王蔷叹口气。 “你别这麽说啦。”感觉她心情不好,秋月立刻道:“我现在去找你好了。” “不用,我没事。” “甜甜是不是在旁边,我有听到她的声音。” “嗯,她在,我正想把她送去保母那里。” “等一下,我先过去逗她玩。”秋月挂上电话。 以前她想来蛋糕店就来,哪需要辜先打电话,现在怕撞见学长,只能先打电话探敌情。 王蔷收了线,不自觉地又喟叹一声,在女儿身边坐下,摸摸她的头。 “猴叽。”甜甜拉着小熊的手臂。 她笑道:“这不是猴子,是小熊,熊,熊。”她重复念了好几次。 甜甜含糊地念着。“有有……有……” 王蔷再次被逗笑。“熊,不是有,熊熊。” 甜甜咬住小熊的手臂,两人玩了一会儿,工读的小妹来了,与王蔷打过招呼,又逗甜甜说了几句话後便开始整理打扫店面,准备营业。 没多久,秋月来了,像暖风一样跑了过来,抱起甜甜亲个不停。“想不想乾妈?”甜甜格格笑得好开心,胖胖的手臂挥舞着,秋月轻轻咬了下她的小胖手。“要不要跟乾妈回家?” “鸭鸭……” “要对不对?甜甜最喜欢乾妈了。”秋月笑着搔她的小肚子。 甜甜又是尖叫又是笑,身体扭个不停。 “好了你们两个。”王蔷不得不出声阻止。只要跟甜甜在一起,秋月的智商自动归零。 “妈妈生气了。”秋月抱着甜甜坐下。“你跟学长谈得怎样?” 王蔷摇头。“他想复合。” 秋月不是很意外。“为了甜甜?” 她点头。 “那你怎麽想?” “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他妈,两年前,我不想打这场仗所以决定离开,没想到回来後发现有了甜甜……我现在还是不想跟他妈接触,但戚慕生说的也没错,我既然生下甜甜,就注定我们牵扯不清,他也没法限制他妈的行动,只叫我不要理她就好了。”她把iphone跟耳机的事也一并说了。 秋月笑了起来。“学长的幽默戚本来就比较奇怪,不过婆媳问题很麻烦。” 王蔷神色一整。“我绝对不嫁戚慕生,还没嫁他妈就看我不顺眼,嫁了还有好日子?婆媳这种名分一定下,我就先矮一截,我绝不当苦情媳妇。” “不结婚的话……”秋月忽然想到一个人。“你记得李明芳吗?” 她点头,李明芳是大学同学,大一大二时跟她还不错,但大三时阿嬷过世,她无心课业,办了休学去纽约旅行,两人就没什麽连络了。 “有一次我们聊天,她跟我说她爸妈没结婚,但就跟一般夫妻一样住在一起,也生了三个小孩,唯一不同的是过年过节或者平常爸爸带他们去看奶奶的时候,妈妈都没跟去,因为当初她奶奶不喜欢她妈,不答应他们结婚,她妈个性也很硬,不结就不结,还跟她爸说好了,两人不结婚,要的话就同居,如果她爸变心要去娶其他女人,她也不会拦,可是说好了小孩归她,她爸不能来争。她爸也答应了,就这样过了二十几年,後来她奶奶想孩子都生三个了,就叫他们结婚,反而是她妈说不结,有点赌气的意思。” 见王蔷拧眉沈思,秋月说道:“我不是说你一定要结或不结,而是人生有很多过生活的方式,明芳的例子算是特殊,最重要得归功她爸意志够坚定也不花心,这十几、二十年她奶奶不是没介绍女人给他,不是没一哭二闹三上吊过,但她爸不答应就是不答应。说起来她爸也算奇男子,顶得住她奶奶的威胁,她妈也是好女人,虽然她奶奶这样,她也没在孩子面前讲奶奶的坏话,只说老一辈有老一辈的观念,反正逢年过节不用回婆家,她也轻松,不用看婆婆脸色。社会上这种例子应该不多,你跟学长也不一定要效法,只是我觉得你有时候太好强又固执,其实很多事都可以换另一种角度想。” 王蔷苦笑。“讲得我好像非戚慕生不行。” 她立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学长不在的这两年你不是过得好好的,还把甜甜养得健康可爱。” 听见自己的名字,原本在玩餐巾纸的甜甜抬起头来,秋月忍不住啵了一口。“你是小天使,甜甜。” 甜甜呵呵笑,把餐巾纸撕成两半,王蔷原本揪紧的眉心松了开来。 “学长毕竟是甜甜的爸爸,他喜欢甜甜也喜欢你,想复合是人之常情,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我也不能帮你决定,只是提供另一种想法给你。学长这个人虽然强势又霸道了一点,但是心地也不坏,我弄坏他的东西,他也没要我赔……” “你是理亏气短吧。”王蔷好笑地说,随即想到自己也是理亏一族,无奈地叹口气。 “我没说不给他钱,是他说不用,不过他一直找我麻烦,三不五时捉弄我一下,我就是他的玩具,你懂吧?”秋月突然露出愤恨的表情。“除了旭哥外,我最怕的就是学长。” 王蔷是不怕他,但理不直就气不壮,他死抓着不告而别与隐瞒甜甜存在两件事扣住她的脖子,搞得她很烦,他一向懂得蛇打七寸,利用优势,她现在理亏,没办法跟他抗衡。 她烦躁地拿下眼镜,捏着眉心与鼻梁,秋月叹气。“没关系,我们一起加入怕老公俱乐部。” 王蔷瞪她一眼。“少讲这种没出息的话。” “不是没出息,是夫妻相处之道。”秋月辩驳。“互相让一下就好了,我妈说……”她降低声量。“旭哥不是没分寸的人,你让他一分,下次他就让你一尺,就我观察果然如此,我现在已经掌握到他的弱点了。”秋月得意窃笑。 王蔷赏她一记白眼。“懒得理你,你要这麽阿q,我也没话好说。” “我不是阿q……” “好了不讲这个,说阿葳吧。”她转开话题。 秋月垂下肩。“她是正义使者,很难说服。”她低头摸摸甜甜的脑袋,眼睛一亮。“有了,我们叫甜甜担任和平大使。” 王蔷戴上眼镜,看着女儿流口水的憨样。“也只能这样了。” 和平大使训练很快展开,但因为大使年纪尚小又不会说话,秋月只能以外表决胜负。她先帮甜甜梳一个可爱冲天炮头,帮她顺顺眉毛,用棉布擦亮四颗小门牙,期间甜甜奋力抵抗,口水流了一地。 接下来却无事可做,因为王蔷不让甜甜画腮红,也不能涂指甲油,她只好拿毛巾擦甜甜的小脚丫。 “打扮成小白兔的样子好不好?”秋月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我之前不是有送你老虎装,这次买小白兔跟乳牛的好了。” 听到乳牛就恳起戚慕生大言不惭的话,她立刻道:“不要乳牛装,穿老虎装就可以了。” “老虎看起来不够可怜,小白兔才会引发阿葳的母爱。”秋月自信地说。 几个客人走了进来,王蔷起身前说道:“就小白兔吧,不要再弄有的没的。” “再给你抓一条红萝卜好不好?”秋月摇着甜甜的双手。 甜甜叫一声。“好呜。”她左扭右扭地想下去。 秋月笑着放她下去学走路。“走慢一点。” 客人渐渐多起来後,王蔷顾不了甜甜,便想打电话请保母来接,秋月忙道:“我先带回去给我妈看一下,她也说好久没看到甜甜了,有点想她,等一下我再送到保母那里。” 王蔷颔首。“那就麻烦你了。”她拿起放着幼儿用品的侧背包给秋月,还顺便装了一小盒蛋糕给她。“我也好久没去看你爸妈,这些给他们。” “我妈一定会说不用这麽客气。”秋月笑嘻嘻地抱着甜甜,拿着礼物往外走。 “小心点。”王蔷提醒,亲了女儿的手心一下才放开。 “放心,才几条街。”秋月开心地抱着甜甜离开。 甜甜喊着妈妈,挥舞小手,王蔷绽出笑,也举手挥了挥。 意外怀了甜甜打乱她所有的计划,不过当她决定生下来後,便没後悔过,女儿贴心可爱,与她又亲,多少补足了阿嬷离开後:心中填不满的哀伤与惆怅。 只是没想到戚慕生会回来与她抢甜甜--或许说“抢”不大对,但她还是小心眼地认定是抢,女儿本来是她一个人的,现在却得与他分享:心里到底意难平。 第七章 “囡囡,在这里跟阿嬷阿公住得习不习惯?”囡囡绑着两个小小的瓣子,穿着妈妈买的新衣服,坐在蛋糕店的椅子上乖巧地点头。 妈妈放心地微笑。“那就好,阿嬷阿公会对因因很好的,来,冰淇淋都快化掉了,快吃。” 囡囡望着母亲,拿起汤匙小口小口地吃着。 “妈妈现在工作忙,没有办法常来看你,等到妈妈稳定一点了再来接你。” 小女孩抬头想说什麽,最後还是什麽都没说,乖巧地点头,继续吃冰淇淋。这些话她听过好多次了,不知道妈妈什麽时候工作才会不忙。 “爸爸有来看你吗?” 妈妈的脸不是很高兴,囡囡迟疑地摇摇头。 “哼,真是没良心……我怎麽会看上这种人。” 看到母亲拿卫生纸抹泪,囡囡小声道:“爸爸不来没关系,妈妈……妈妈就好。” “你啊……” 妈妈笑着摸摸她的头。“等妈妈工作不忙了就来接你。” 她再次点头。 还来不及吃蛋糕,妈妈便说要回去工作了,要店员把蛋糕包起来。囡囡拿着蛋糕回家,在门口望着妈妈离开。蛋糕舍不得吃,放在冰箱,最後坏了,被丢进了垃圾桶,而妈妈一直没来接她。 当天下午五点多,戚慕生就到保母家接人,因他是陌生人,保母自然不敢将甜甜交给他,他立刻打电话给王蔷让她跟保母解释,王蔷恨得牙痒痒的,几乎想冲过去咬断他的脖子。 “他……是甜甜的爸爸。”王蔷心不甘情不愿地解释。 “啊?”阿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怎麽不早讲?” 王蔷一脸尴尬地握着电话,听见戚慕生在阿姨旁边说着:“有什麽话你问我,不要问王蔷,她脸皮薄会翻脸。” 她握紧手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喔,好,阿蔷,那我就让他带走甜甜。”阿姨在另一头说道。 从黑暗窜出的恐惧怱地抓住了她,她的心快速地跳着。“好,以後他如果去接人,你还是事先通知我一声,再让他把甜甜带走。” 阿姨疑惑道:“为什麽?” “反正你还是打电话跟我说一声。”王蔷交代完後就挂上电话。 她不相信戚慕生会偷偷把甜甜带走,他不是如此卑鄙的人,但她就是莫名地害怕,怕自己错信他,怕他从她身边带走甜甜,害怕失去女儿的恐惧让她脸色苍白。 自从戚慕生出现後,她心底有个角落总是不安害怕,怕他是故意来抢甜甜,生活与环境逼得她以怒气来压制脆弱与恐惧,可它们总是毫无预警地窜出,如鬼魅般拨动那根紧绷的弦…… “王姊,你没事吧?”工读小妹见她脸色不好,关心地问了句。 “没事。”王蔷拉开一抹短短的笑。“我去烤面包。” “好。”小妹点个头,也不好意思追问。 她走进厨房,开始和面、揉面团。她必须做点事转移注意力,不让莫名的恐惧掌控,她抓住面团一角,用力甩至桌面,对折後再甩,不停重复同样的动作,让恐惧随着自己甩面团的动作一并被甩了出去,啪啪地打在桌上。 单调重复的动作让她的心慢慢平稳下来,每次阿嬷跟阿公呕气,就会到厨房甩面团,所以她还不会做蛋糕之前就会甩面团。 但自甜甜出生後,除非真的想做面包,她不再甩面团发泄,因为女儿已经取代面团的作用,成了安定她心情的宝贝。她拭去额上的汗,一遍又一遍地把面团甩到桌上,然後她听见一个软软的声音。 “妈妈……” 她迅速转头,甜甜挥着手上的羽毛,朝她招手,头上戴着一圈五彩羽毛,右脸上涂了一道青色染料,左脸则是红的,身上穿着打猎的兽皮装。 “妈妈。”甜甜又叫了一声,羽毛在手上甩啊甩的,笑得像个弥勒佛。 王蔷笑了起来,胸口一阵激动,眼眶莫名地涌上泪,她望向戚慕生,发现他正盯着她,不知想茔什麽,黑眸深邃如井。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拿下眼镜想抹去眼泪,却发现手上黏黏的,沾着少许面团。 他走过来,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湿润。“又做面包了?”她抬起头。 “每次大吵过後,或是你心烦时就会甩面团做面包。”他一副了然的口吻。 她没说话,尴尬地戴回眼镜。 “我不会偷走甜甜的。”他沈声道。 “我没这样想,只是……只是……”她连说了两个只是,却不知该怎麽说,只能拧着眉心,转开头去。 “妈妈。”甜甜献宝似地想把手上的羽毛给她。 她绽出笑,伸手接过。“你怎麽把她打扮成这样?” 戚慕生低声道:“暂时放过你。” 她讶异地望向他。“你在说什麽?” 他挑眉,一脸别装蒜的表情。 想到方才没骨气落泪的模样,她先是困窘,随即恼怒。“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不会担心受怕。” “还敢怪我。”他瞪她。“我都还没找你算帐,你还敢……” “啊……”甜甜扭了下身子,争取注意力。 两人只得停下争吵,将目光移回女儿身上。 “甜甜怎麽变成小印地安人了?”王蔷笑着摸摸她头上的羽毛。 “可爱吧,我做的。”他拉了下兽皮装。“这是店里买的。” “这颜料……”她皱眉。 “是人体彩绘的颜料,天然植物做的,对皮肤没伤害。”他知道她担心什麽。“她爱得很,自己也涂了。” 他拉起小裙子,给她看甜甜大腿上的小手印,甜甜见到腿上的橘色颜料,开心地格格笑。 “你怎麽跟秋月一样,老喜欢给她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王蔷抱过女儿,疼爱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甜甜拉拉身上的兽皮衣,说着两人听不懂的话。 “她很喜欢。”戚慕生迳自解读。“她说爸爸对我最好了。” 她翻白眼。“对,对,你最好。” 他笑着接受她言不由衷的称赞。“快去甩你的面团吧。”他抱回甜甜。“我们来玩面团吧,印地安甜甜。” 王蔷笑出来。“你真是够了。”她捏了个小面团给他们,啪啪地又甩起面团。 甜甜也不嫌吵,跟着妈妈一起把面团丢出去,戚慕生笑了起来。“爸爸买了塑胶球,等一下来玩。”他把甜甜放下,将面团放到她手上。 甜甜啊的一声又丢了出去,不过丢不远,只在她脚边,还差点扑倒,幸亏戚慕生扶住她,他笑得厉害,又拿起面团塞到女儿手上。 王蔷甩好面团後,将面团放在保丽龙盒里发酵,又去做别的面团。 晚上面包出炉时,是戚慕生最喜欢的起士奶油卷,还有他爱的蛤蛎浓汤,王蔷说是道歉的赔礼,他一双眼睛贼亮,笑得像偷腥的猫。 “你不要想太多,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只是今天我怀疑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打断她的话。“可不可以再煎个鱼排或鸡排给我?” 她瞪他一眼,回厨房又弄了一道香草鸡排。 他抱着甜甜坐在蛋糕店一角用餐,他舀起白米粥,吹了几口才喂入女儿口中。 “太可怜了,只能吃这个。”戚慕生安慰地亲了下女儿的头。 甜甜想去拿面包,他摇摇头。“不行喔,还不能吃。”他又舀了白粥喂她。“爸爸知道你很可怜,但是你现在不能吃这个,你妈说副食品要循序渐进,虽然我觉得有牙齿就可以,但我们还是要听她的,不然她会变老巫婆。你妈脾气坏又刚愎自用、三思孤行,你长大了以後不要跟她一样,好不好?” 甜甜吃着白粥,含糊不清地说道:“豪。” 戚慕生笑了,偷听的工读小妹也笑了。 过两天就是礼拜日,秋月一早就去找罗品葳,藉着甜甜的名义,死拉活拉地把她拖到王蔷家。 王蔷在她们进门後立刻上菜,准备了大餐招待两个好朋友,秋月吃着红酒炖牛肉,忙不迭地赞叹。“真的太好吃了,你应该在店裎卖西餐的。” “我不想把自己搞得这麽累,蛋糕店的生意已经够我忙了。”见罗品葳从进门起就不大说话,现在更是埋头苦吃,没有聊天的意思,她在心里叹气。 “还生我的气?” 罗品葳埋头吃东西。 “阿葳……”秋月以手肘碰她。“不是跟你说了吗,阿蔷也是不得已,她不想我们追问--” “那也没必要用被打当藉口。”罗品葳打断她的话,气呼呼地说:“我都差点要撂人去打他了。” 秋月跟王蔷大吃一惊,秋月叹道:“阿葳,动用私刑不好吧,你的公平正义呢?我看你是黑道吧。” “我是好打不平。”罗品葳辩解,“知道我有多丢脸吗?都找好人了,最後还要跟人家解释是一场误会。” “是我不对,对不起。”王蔷诚心道歉。 罗品葳扬着下巴,还是不高兴,但脸色和缓许多。“我也不是那麽小气的人,但我真的觉得你不够意思,连好朋友都骗,我们就那麽让你无法信任吗?你不想谈跟戚慕生那一段,难道我们会逼你讲,还叫我跟秋月发誓,你过不过分?” 王蔷垂眼不语,秋月则是拉了下罗品葳的手,示意她别说了,罗品葳瞪她一眼。“难道我有说错?” “是没错,但王蔷都道歉了,也没造成实际损失或不可挽回的後果就算了。”秋月打圆场。 “阿蔷,我们三个一起长大,你从小就不喜欢说家里的事,我们知道了也不问了,为什麽?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体谅你,可你呢?你到底有没有信过我们?秋月说的没错,是没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可是我跟秋月不一样,秋月说得好听是个性好,说得难听就是没原则--” “喂,干麽讲我。”秋月没好气地顶回去。 罗品葳又瞪她一眼。“你急什麽,我也会讲我自己,我当然也有缺点,我们三个里面,阿蔷最聪明、最冷静,我最笨,书也念得不妤,只有运动神经好,个性直头脑也直,人家有委屈我就去出头,被利用了多少次你们知不知道,明明不是我的事,却一头热血帮人出头冲锋陷阵,结果第一个死的都是我。我上个礼拜才骂错人丢了脸,结果一转身又被你捅一刀。” 王蔷拧眉,再次道歉。“是我不对。” 秋月忙转开话题。“好啦,说开就好,你说你骂谁?乱吐槟榔汁的还是抽菸的?” 罗品葳再给她一个凌厉眼神。“都不是。” “乱丢垃圾的?”她追问。“还是攀折花木?” “我在你眼里很闲是不是?”罗品葳没好气地说。 “是啊。”秋月老实点头。 罗品葳作势要打她,秋月赶紧跳开。“说嘛,你骂了谁?不会是有人弄坏店里的东西又不买吧?”罗品葳在运动用品店工作,偶尔会碰上奥客。 “不是,丢脸的事就不要讲了。”她闷头喝口汤。 “讲嘛,讲嘛。”秋月闹她。 罗品葳扫她一眼。“警告你喔,我心情不好少惹我。” 秋月装出害怕的表情。“好怕喔,我已经抵挡不住了,我要去请出镇山法宝。”她跳起来,一路跑进房间。 王蔷与罗品葳沈默不语,气氛一下尴尬起来,罗品葳继续吃炖牛肉,王蔷叹口气。“是我不对。” “算了。”罗品葳闷声说。“我也不是那麽小气的人。” 王蔷迟疑了下後,说道:“如果没有你跟秋月……我想我熬不过来,当初说谎的时候没想那麽多,只是时间一久,越不知道怎麽坦白。” 罗品葳终於直视她的眼睛,说:“我若真的不原谅你,今天就不会来了。” “我知道,谢谢。”她真心地说。 “不用谢,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看看是谁来了?”秋月抱着甜甜粉墨登场。 就见甜甜穿着小白兔装,手里还拿根红萝卜,叫了几声就把红萝卜丢出去,秋月叫道:“别丢,要拿好。” 罗品葳笑了起来,高兴地冲到甜甜面前。“怎麽这麽可爱?”她抱起甜甜,高高地转圈。 秋月捡起红萝卜,对王蔷眨了下限,无声说道:看吧,有用。 王蔷微笑点头。 在罗品葳的逗弄下,甜甜笑得很开心。 “先吃东西吧。”秋月说道。 罗品葳抱着甜甜回座,秋月让甜甜拿着红萝卜玩,谁晓得她又丢出去。 “你在干麽,为什麽一直丢东西?”秋月打了下她的小手,刚刚在房里甜甜就丢了好几次。 “戚慕生最近都在跟她玩你丢我捡。”王蔷无奈地说。 秋月扬眉。“是喔,没想到学长这麽有耐心。” “我也觉得意外。”王蔷耸肩。“他根本就是孝女奶爸,完全跟形象不搭。” “大概是父爱被激发了。”秋月道。“男人对当爸爸都没什麽具体感觉,大部分都要等到亲眼看到摸到後才有具体戚觉,不像女人怀孕的时候就在酝酿了。” “讲得好像你很了解。”罗品葳嗤之以鼻。 “我是看电影、听朋友说的。”秋月辩解。“我觉得很有道理,对吧,阿蔷。” “我哪知道,我只希望他不是装的就好。” “为什麽要说他是装的?”罗品葳问。 “他对我不告而别又隐瞒甜甜的事很生气,说不定是想报复我吧,之前还说蛋糕店他要分一半--” “这麽过分!”罗品葳怒道。 王蔷忙道:“也不能这麽说,我收了他妈一百万,虽然是他妈自愿给我的,但是如果他想要回去的话,我也不会说什麽。” “他妈真的给你一百万?”秋月问。之前王蔷虽然提过这件事,但她的说法是戚妈妈为了儿子打人的事,用钱收买她息事宁人。 王蔷点头。“她叫我离开戚慕生。” “为什麽?”罗品葳不解。“这年头真的有人会给这种钱?” “没为什麽,她不喜欢我,而且很明白告诉我她绝不会让我进她家大门。”王蔷说得云淡风轻,罗品葳合很气愤。 “戚慕生外公家很有钱,对他妈来讲,一百万只是买包包衣服的零钱,不算什麽,还叫我收下没关系。第一次我没拿,第二次她又来找我时我就拿了,然後立刻回台湾。” “你应该跟她要多一点。”秋月惋惜道。 “讲什麽啊你!”罗品葳瞪她一眼。 “虽然我拿得心安理得,但是如果退还一百万能让戚慕生离开,我也觉得值得,所以也不心痛,谁晓得他知道甜甜的事後态度全变了,蛋糕店跟钱的事他都没再提过,还变成了超级奶爸。”王蔷拿开甜甜手上的面包,继续说道:“我觉得他应该是真心对甜甜好,但有时候又会想说不定他只是装的,想报复我打击我……” “他敢,我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罗品葳一脸杀气。 “学长不是这种人。”秋月拧眉。“有时候你想事情太悲观了,阿蔷。” 罗品葳觉得秋月说的也有道理,所以保持沈默,王蔷叹口气。“或许吧。”她打起精神,说道:“不讲这些扫兴的事,快点吃吧,菜都凉了。” 秋月还想说些开解她的话,最後还是咽下没说,专心吃饭。 人的观念是很难扭转过来的,王蔷自小就没有安全感,虽然有阿嬷阿公疼,但她知道她对於父母抛弃自己的事一直很介怀,那是她心口上的一道伤,想事情常以悲观的角度去思考,她应该很想信任学长,可是又害怕受伤。 虽然她实在很不想跟学长接触,但如果可以给学长提醒一下,说不定事情会顺利很多,可是,旭哥又说不要介入别人的感情事…… 唉……真让人为难。 第八章 纽约 星期天的早晨,迎接他起床的是咖啡与面包香。戚慕生靠着门框,注视着一边听音乐一边准备早餐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满足。他悄悄走到她身後,一把抱住,王蔷惊呼一声,手上的锅铲差点摔下。 “你干麽?”她回头瞪他一眼。 他笑着亲了下她昀额头,顺势将脸埋在她颈屑。“你好香。”她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总是带着果酱的香甜味。 感觉他双手开始不规矩,她嗔道:“一大早的别这样。”她推开他。“要不要吃早餐?” 他坏笑,黑眸闪着促狭的光芒。“我比较想吃你。” 她以锅铲指着他,警告地说:“少来,快点去刷牙洗脸。”昨天晚上闹得还不够吗? “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什麽?” “我们住一起吧!” 王蔷惊讶地望着他。“为什麽,现在这样不好吗?”有时她在他那里过夜,有时到她这儿,她已经习惯这样。 “为什麽?” “我想每天早上都看到你。”他说。 她有些迟疑。“你觉得这样好吗?” “哪里不好?”他反问。 “哪里好?”她把问题丢回。 他轻笑着勾住她的腰。“省房租,还有人吃你做的蛋糕跟菜,当你的护花使者,赶走无聊男子。” 王蔷赏他一个白眼,也只有他会把求人的事反说成在帮人,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养成他这张狂自大的个性? 一大早,戚瑜燕就跟母亲在电话中吵了一架,心情糟透,便约了学姊逛街血拼,发泄心中怒火。 说起来也怪她,在大哥家过得舒心又快活,警戒心就降低了,室内电话一响就接了,却忘记这是大哥家,她接什麽电话啊她,结果被母亲逮个正着。 前几天大哥就跟她提醒过母亲打了好几通电话来,问她的下落,他自然不会告诉母亲妹妹在他这儿,只说瑜燕想静一静,过阵子就回家。 母亲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猜到瑜燕不是在他那儿,就是被他安排在其旭地方,既然瑜燕的手机打不通,她就试室内电话,没想到真的被她逮住。 “……真的是有够衰的。”戚瑜燕一边向学姊吐苦水,一边俐落地拿起服饰店的裙子在身上比划。 王意绢问道:“那你打算怎麽办,你妈会不会找来?” 她在北部念大学,去年毕业後回老家,前几天接到学妹的电话着实吓了一跳,她与瑜燕在大学时因社团活动熟识,感情不错,不过毕业之後也自然而然地淡掉,没想到她还有自己的电话。 正巧她上个月刚辞掉一个不顺心的工作,这阵子就带着戚瑜燕到处闲晃。 “我想我妈可能已经快到了。”中午时,二哥打电话告诉她,母亲坐车下来了,还调侃她要她快跑,现在都下午三点多,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戚瑜燕第一个念头是逃到饭店去,但想想有大哥在她怕什麽,总不可能一辈子躲着。大哥的脾气她是了解的,畏畏缩缩的只会让他骂人,还不如跟老妈据理力争,大哥铁定帮她。 “跟我妈早一点讲清楚也好,只是觉得烦。”她叹气地把裙子放回架上。“虽然早晚要面对,但还是想能拖就拖。” 王意绢笑道:“我懂。”她拍拍她的屑。“走,我带你去喝下午茶,包准你心情变好。” 也对,先吃饱喝足,老妈来了才有力气吵架。 两人走出服饰店,王意绢载着戚瑜燕在市中心绕了半圈。“我朋友跟我说这附近有家巧克力蛋糕很好吃,店名也很特别,叫‘我的丐克力’。” “怎麽这麽怪,取名字也太偷懒了吧。”戚瑜燕笑道。 “是有点,不过好记。”王意绢也笑。“过几天我想到垦丁走走,你要不要一起来?” “好啊。”戚瑜燕兴奋道。“你打算住几天?” 两人聊着旅游规划,气氛融洽,约莫二十分钟後,就在巧克力店前停了下来,戚瑜燕推门而入时,风钤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工读小妹喊了一句。 她打量了下店内狭小的空间,才四、五张桌子,而且都坐满了。 “请问要外带还是内用?如果是内用的话要等一下喔。”小妹上前说道。 “没想到客满了。”王意绢惋惜道。“要等多久?” 小妹还未回答,戚瑜燕已道:“算了,到别家好了。”店家毕竟也不好赶客人,到底要等多久不好拿捏。 她瞄了下玻璃柜里的蛋糕,看起来挺不错的。“我外带几个好了,我大哥还满喜欢吃巧克力的,给他带几个。” 厨房里,王蔷把刚做好的果冻送入冰箱,顺手整理流理台与桌面,豆 豆 小说阅读网当她瞧见桌上摆着一排戚慕生与甜甜做出来的动物面团时,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怔怔地望着大小不一的小狗与小猫,而且颜色深浅不同。 她的厨房成了他们父女的实验室,戚慕生不厌其烦地烤出各种不同颜色,甜甜开心得不得了,拿着小猫小狗又玩又啃。 与戚慕生越来越熟络後,甜甜见到他总是很高兴,後来他单独带她出门几个小时她也不会哭闹,戚慕生就带她去工作室见识。王蔷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能提醒他注意甜甜的安全,不可以让她落单。 一学会走,小孩就停不下来,急切地探索世界,如果没人看顾很容易出意外,他如果没办法盯着她,就送去保母家或是找人带甜甜……王蔷不厌其烦一一叮咛其他注意事项,说了好几次,直到戚慕生不耐烦地威胁要亲她,她才闭嘴。 之後,戚慕生便常带甜甜到工作室。小孩子其实很精明,总能知道谁对她好,而後顺竿往上爬。 他对甜甜虽然不到有求必应,却也相差无几,对此她严重抗议过,不想他把孩子惯坏,他总说他知道分寸,却没实质改善。 现在的他越来越胆大妄为,三不五时偷香,她怎麽说怎麽骂都没用,最後只能无视,采取冷处理。 一想到戚慕生,她就心烦,这男人根本是她命里的克星,不管给他什麽脸色,说了什麽伤人的话,他就是赖着不走,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叹口气,解下围裙。他就这样闯进她跟甜甜的生活,硬是给自己挤出一个位置,还占着不走,态度又这麽霸道,不让人拒绝…… 这阵子,她一直在思考秋月的话,只是迟迟未下决定,但她与戚慕生都心知肚明,自己的态度是越来越缓和,也不像先前那般疾言厉色,每天看着他们父女笑呵蛊襁o阳l呵地玩在一起,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软了。 原本对他早已淡去的威情又让他撩拨得死灰复燃,她无奈地叹气。能用的法子她都用了,但戚慕生就是不走,对上他,她只能节节败退。 她解下围裙挂好,从厨房走出来,也没特别注意柜台前的两个客人,像平常一样进柜台忙自己的。小妹挟了四块切片蛋糕放在台子上,王蔷走过来包装,工读小妹则帮王意绢挟蛋糕。 戚瑜燕起初也没留心,直到王蔷低头包装时,她才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看起来好面熟喔。”戚瑜燕歪头盯着她。 王蔷抬起眼,过了几秒才想起她是谁,眉毛讶异地扬起,戚瑜燕也在这时认出她是谁。 “你怎麽会在这里?”戚瑜燕脱口而出。 店内的人全望了过来,王意绢笑道:“怎麽,是熟人?” “也不是,她……思……”戚瑜燕一时还真不知该怎麽说,难道要说是大哥的前女友吗? 见她一脸不知所措,王蔷猜想她应该不知道自己与戚慕生又碰头,试探道:“你怎麽会在这儿?” “我来找我哥。”话毕,戚瑜燕疑心顿起。怎麽这麽巧,大哥在这儿,她也在这儿?难道最近大哥春风满面是因为她? 她一向藏不住话,采问道:“我大哥知不知道你在这儿?” 王蔷一下语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知道。”原本是想说谎,但恳到事情都变成这样了,迟早她也会晓得,还不如现在就承认,免得到时更尴尬。 “那你们--” “三一百五十元。”王蔷打断她的话,店里都是客人,她实在不想跟她谈私事,她宁可去问戚慕生。 “喔。”戚瑜燕见她一副不想讲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问,只得掏钱付帐。 结完帐後,戚瑜燕很想再多问几句,最终还是忍下,决定一出店门就打电话问大哥。 王意绢一直没吭声,直到出了店门後才问:“她是谁啊?” “我大哥的前女友,两年多前,我跟我妈去纽约看我哥时,见过几次面。”戚瑜燕拿起手机拨打,可电话却转入语音信箱。“学姊,麻烦你送我去我大哥的办公室,我想弄清楚他们是不是复合了。” 王意绢好笑道:“不是说你大哥讨厌人家管他的闲事?”两人过了马路,坐进车内。 戚瑜燕叹气。“对啊,可是我又很好奇。”她拿起手机又拨了一次,还是无人接听,她只得拨办公室的电话,与工读小妹确认大哥在开会後,她立刻对学姊报上地址,准备杀到办公室去。 王意绢好笑道:“需要这麽急吗?说不定他们两个只是偶然遇见罢了,如果他们真的复合了,她刚刚怎麽会对你这麽冷淡?” “她的个性就是那样,不冷不热的,我都搞不懂他们两个怎麽会在一起。” 王意绢随口问道:“不冷不热……难道她对你妈也是这样?” 戚瑜燕笑道:“对啊,不过我妈态度也不好就是了。” “怎样不好?”王意绢好奇道。 “她对人家爱理不理的,反正三舀难尽。”她摇头。 见学妹似乎不想多讲,王意绢识趣地没追问,转了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到了办公室後,戚瑜燕拿起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脸抱歉。“学姊,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在下面等我,你先回家。我明天再请你吃饭。” 王意绢不在意道:“送你过来算什麽,干麽请我吃饭,去吧去吧!” 戚瑜燕又说了几句後,才提着大包小包进大楼,一路杀进办公室,正好戚慕生开完会走出来,正要到隔壁看甜甜,就听见妹妹的声音。“大哥。” 他转头,瞥见她手上四、五个袋子,忍不住皱眉头。“不是没钱吗?买那麽多东西干麽。”他随即眼尖的发现王蔷店里的纸袋,不过面色不显,彷佛什麽都没看见。 “都是小东西,没花多少钱,才三、四千块而已。”她把袋子放到沙发上,故意拿起巧克力店的纸袋。“你别念我了,人家还特地买蛋糕孝敬你。” “该不会是要求我什麽吧?”戚慕生挑眉。 “干麽这麽讲!”虽然买蛋糕是想贿赂老哥帮她躲避母亲的攻击,但被他拆穿还是挺难堪的。 “可惜蛋糕太贵了,不然也能多买一点请大家吃。”戚瑜燕对几位助手露出抱歉的表情。 “没关系。”助手们纷纷摇手,让她不用在意。“我们刚刚才吃点心。” 戚慕生转身进工作室看甜甜,戚瑜燕像牛皮糖一样跟了上来。 一推开门,甜甜快乐的笑声就传了出来,戚慕生不觉扬起嘴角,他绕过屏风,瞧着甜甜在工读小妹的帮忙下从溜滑梯上滑下来,落在一堆塑胶球里,紧接着是陈子蜚的儿子阿正从滑梯上溜下来。 戚瑜燕惊讶地张大嘴。怎麽回事?“他们是谁?”戚慕生把甜甜从塑胶球堆里抱起,在她脸上啾啾亲了两下,转身面对小妹。“怎麽样?”他把脸凑到甜甜圆胖的腮帮子旁。 虽然他答应过王蔷不告诉母亲,但他也说过自己不可能把甜甜当陌生人介绍给别人,他的宝贝女儿有什麽不能见人的,他还恨不得登报宣传。 “什麽怎麽样?她是谁?”戚瑜燕一脸疑惑。 对於妹子的迟钝,戚慕生面露不悦。“我们像不像?” 戚瑜燕飞快瞄了两眼。“不像,她谁啊?” 工读小妹在一旁偷笑,戚慕生瞪她一眼。“愣在这里干麽?” “我出去了。”工读小妹飞快闪人。 见甜甜笑着流口水,戚瑜燕开心道:“她长得很可爱。” 戚慕生得意了。“当然,也不看是谁生的。” 戚瑜燕还是不开窍。“是陈大哥的小孩吗?” “你猪啊!”戚慕生瞪她一眼。“陈子蜚什麽东西,怎麽生得出这麽可爱的孩子?” “那你就直接讲啊,卖什麽关子!”戚瑜燕也火了。 甜甜在兄妹的炮火下不安地扭动,阿正也坐在地上,一脸无措。 “人家特地买蛋糕给你,结果你从进门就一直骂,什麽意思!”戚瑜燕愤愤不平。 “嗯……”甜甜不高兴地扭着身体,小手臂挥了几下。“啊……” 戚慕生本来想再骂几句,但看到女儿皱着一张脸,连忙拍拍她。“乖,没事,爸爸在这里。” 戚瑜燕整个石化。什……什麽爸爸…… 甜甜拍着爸爸的脸,嘴角拉起笑容,戚慕生帮女儿擦汗,问道:“喝水好不好?” “好。” “阿正,喝果汁。”戚慕生说道。 “喔。”三岁的阿正俐落地站起来,跑到大桌子前面。 戚瑜燕回过种,惊叫:“爸爸?什麽爸爸?”她冲到老哥面前。 戚慕生从冰箱拿出果汁,倒了一杯给阿正。“别靠这麽近,会吓到她。”他示意戚瑜燕後退一点。 “大哥,你不要吊胃口行不行!”她生气道。 他瞥她一眼。“把蛋糕拿出来,给阿正吃一点。” 戚瑜燕怒目而视。“你说不说!” “你脑袋干什麽用的,这麽明显还要问。”他在椅上坐下,把装水的奶瓶递给甜甜。 见小妹仍旧呆在原地,他直接夺过她手中的盒子,拿出巧克力蛋糕。 戚瑜燕过了一会儿才回种,震惊此时已被满满的好奇心取代。“怎麽会……我是说她妈是谁,不会是那个……叫什麽名字去了……”她心急地指着蛋糕跟纸袋。 “王蔷。”戚慕生提醒。 “对对对,我就说嘛,你最近怎麽这麽得意,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怎麽会突然蹦出一个女儿,你确定是你的,要不耍做dna-” “戚瑜燕,你想死是不是!”他冷厉地看她一眼。 她害怕地缩了一下脖子。“我……我又没恶意……” “甜甜是我跟王蔷的,让我再听到你乱讲话,立刻给我滚出去。”他没有提高声音,双眼却像刀子一样扫过她。 她身子一抖,立刻表态。“是我说错话。”她突然想到一个实际问题。“二哥说妈过来了,你打算怎麽办,讲还是不讲?” 忽然,她眼睛一亮。跟大哥一比,她的事算什麽?老妈的炮口到时铁定转向。 “笑什麽?”戚慕生斜她一眼。 戚瑜燕赶忙收起笑脸,谄媚道:“没有,我是觉得甜甜好可爱,长得跟你好像。”她伸手戳戳甜甜的脸颊。“来来,叫姑姑,没想到我才二十就当姑姑了。” “刚刚不是说不像吗?”他冷哼一声。 “我有眼不识泰山。”戚瑜燕忙道。“现在一看,唉哟,好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甜甜比你可爱一百倍。” 甜甜眨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一边举高奶瓶喝水。 这话他爱听,戚慕生高兴地拉出笑容。“总算讲了人话。” “快点告诉我你们怎麽回事?她不是拿了一百万远走高飞?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戚瑜燕催促他快说。 “你先把两年前妈跟王蔷说的话讲给我听。”既然母亲下来,不如趁这机会把事情摊开来讲,他最讨厌事情拖拖拉拉和稀泥,若不是王蔷坚持,他早在第一天知道甜甜是自己女儿时就昭告天下了。 “我又不在场……” “你的个性我还不知道,就算你不在场,也会叫妈讲给你听。”戚慕生吐槽。 戚瑜燕心虚地笑笑,算是默认。 其实不问她,戚慕生也能猜到母亲讲了什麽。但还是想听听是不是与自己想的一样。 戚瑜燕良心不安地瞄他一眼。“我跟你讲,你别生气。” “你说。” “其实……妈会给王蔷支票是我好玩随口乱讲的,没想到老妈会当真。”说完这话,她马上跳到一尺外。 戚慕生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 “我看电视都这样演,就开玩笑跟妈讲了几句,谁知道她会当真,再说你那时候还不是开玩笑地叫王蔷收下。”戚瑜燕为自己辩解。 那年,她跟老妈在纽约待了三个礼拜,跟王蔷见了两、三次,老妈虽然对王蔷冷淡,但也没讨厌她,是後来发现王蔷家世背景不好,大哥又护着她,才开始讨厌她。 她不喜欢老妈势利的态度,跟老妈小吵了一架,最後还故意讽刺说:“对,王蔷家世不好,上不了台面,老妈你是千金小姐,最高尚优雅,像王蔷这种粗鄙没文化的人怎麽比得上?你要她跟大哥分手还不简单,你不是钱最多吗?看用钱能不能砸死她,叫她走。” 谁知道老妈第二天就给人家开支票,弄得她直冒冷汗,不晓得母亲是故意的还是怎样,以母亲的精明,怎麽会不晓得她在讽刺? 她只能猜想母亲本来就有这个意思,不过是顺着她的话走,到时大哥怪起来,还可以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说是她出的馊主意。 第一次给王蔷支票时,她没收,但脸色很难看,不过她却跟大哥提了,结果引来母子一阵对骂,弄得她胆颤心惊,深怕老妈把她扯出来。 後来老哥去法国,老妈单独约了王蔷出来说话,她当时正在逛街血拼,根本不知情。 “其实我那时候在shopping,根本不知道老妈在干麽,是隔两天离开纽约时,妈才在飞机上跟我讲。”她赶忙又补上一句。“我那时候有想告诉你,可是你在法国,手机又打不通,後来就忘了。” 戚慕生无所谓遒:“紧张什麽,我又不是在追究责任,就算你告诉我也改变不了什麽。” 他当时气的是王蔷的绝情,跟母亲倒没什麽相干。 “我知道母亲一定会趁我去法国时跟王蔷讲些有的没的,只是没想到王蔷会被说服,她明明就不在意老妈……” “你怎麽知道人家不在意。”戚瑜燕挖了一小块蛋糕入口。“虽然我觉得王蔷冷淡了一点,不过有哪个女人会不在意未来婆婆的?” “那她应该跟我讲,而不是不告而别。”提到这事,他又一股气。 “讲了有屁用,自古婆媳问题哪有这麽好解?喔,这蛋糕真好吃。”她舀了一小块喂甜甜。 “别给她吃太多。”戚慕生说道。 甜甜吃了一口巧克力,咧着嘴笑。 戚慕生低头在女儿头顶上亲了一下,眼眸尽是宠溺与笑意。“好不好吃啊?” 戚瑜燕从没见过大哥这麽慈爱光辉的一面,顿时打了个冷颤,旋即窃笑。老妈这回怕是要吃瘪了…… 第九章 意外遇上戚瑜燕,让王蔷心绪不宁了一下午,终於在五点半时忍不住提早离开,她决定到戚慕生的工作室看看,顺便突袭检查。 最近甜甜回来都在打瞌睡,问了几次他都说没什麽,就是玩得累了而已,现在过去正好杀他个措手不及,看他搞什麽鬼。 “真的是你!王蔷。”陈子蜚从茶水间出来,正好碰见她。今天还真是巧了,戚瑜燕刚走她就来了。 王蔷有些不自在,微微点个头。“好久不见。” 陈子蜚在社会上打滚多年,自不会去提那些令人尴尬的事,微笑地说:“你来找甜甜吧,他们在工作室。” “她在这里不会打扰你们吗?”王蔷客气地问。 “不会,大家都喜欢她,而且托她的福,我家阿正也能一起玩。”他领她走到最後一间工作室,顺手替她开了门。 王蔷微笑致谢,走了进去。工作室很大,大概三十坪,隔成两边,一边似乎是戚慕生的工作间,有桌椅跟电脑,桌上还摆了一堆模型、公仔跟设计图,另一边很明显是游乐区。 他把溜滑梯与塑胶球搬进了工作室,不过没看到有人在里头玩,笑声很明显是从另一边传来,王蔷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甜甜与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在垫子上翻滚。 “呵呵……哈……”两个小孩笑得很开心。 戚慕生在一旁看着他们,见他们又滚了两圈後说道:“好了,滚太久了,小心等一下想吐。” 他制止两人再滚下去,拿了球给甜甜玩,让阿正玩小汽车跟飞机模型,没想阿正却去抢甜甜的球,甜甜也不生气,伸手去拿另一颗球。 戚慕生看不下去,抬起女儿的小脸说道:“甜甜,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有人拿你的玩具,你就揍他,知道吗?”他握着甜甜的拳头打了阿正一下。 甜甜歪着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王蔷觉得是自己出声阻止的时候了。“你不要灌输她乱七八糟的观念。” 戚慕生抬起头,见到她,很是意外。“你什麽时候来的?” 他看了一下表,才五点多,平常她若是过来通常在六、七点,而且会事先打电话,怎麽今天突然杀过来,难道是先前碰上瑜燕,她心里不安? 甜甜见到母亲很高兴,开心地喊着:“妈妈!” 王蔷瞄了眼室内的游戏设施。“你还真是大手笔。”前几天她来的时候还没看到。 “我说了要弄一个玩具屋给甜甜。”戚慕生对阿正说:“叫阿姨。” 阿正立刻道:“阿姨好。” “好。”王蔷微笑地坐下,抱起黏过来的女儿,转向他。“你不用工作吗?净陪他们玩?” “有啊,半小时前我还在工作,现在是休息时间。”除了这间办公室外,隔壁还有一问工作室,助手们都在那里工作。 现在工读小妹反而比较像保母,他到隔壁查看助手的进度时,她就进来照顾两个奶娃,反正只是看着两人又可以玩,两个宝贝又可爱,工读小妹自然乐意。 “妈妈。”甜甜把黄色球给她。 戚慕生拧着眉头,注视女儿娇憨的圆脸。“这样下去不行。” “什麽不行?”王蔷接过小球,向上抛再接住,甜甜高兴地挥着胖手要抓球。 “我们女儿个性太温了。”他一副愁容。“怎麽会这样呢?我们脾气都那麽坏。” “谁跟你坏脾气。”她真是哭笑不得。“个性温有什麽不好,没事找事。” 戚慕生严肃道:“你不知道严重性,她这样很容易被欺负,在学校可能会被霸凌。”他越想越忧心。 “你太夸张……” “我要给她特训。”戚慕生根本没在听她讲话,脑袋开始转着要怎麽把女儿训练成小霸王。 “你有毛病是不是?”王蔷没好气地说,见阿正过来找甜甜玩,王蔷把甜甜抱到他身前,让两人一起玩耍。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担忧。”他蹙眉。 见他苦恼的模样,她只觉好笑,怎麽会有人要把小孩训练成小霸王?简直是吃饱太闲。 “你笑什麽?”他不悦地瞪她。 “笑你庸人自扰。”她摇头。“你的操控慾未免大强了。” “我是担心她受人欺负。”他理直气壮地说。 “谁敢,她爸这麽恐怖。”她受不了地赏他一个白眼。 话毕,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用语太过亲密,戚慕生对着甜甜说话时,把“你妈”、“妈妈”挂在嘴边,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家人、是夫妻,但她从未把“你爸”或“爸爸”当口头禅,就算偶尔对着甜甜抱怨时,无意说了一、两次也会立刻警觉,尽量少用,更别说在戚慕生面前几乎是小心翼翼,没想却在此时说漏嘴。 她兀自装作没事,戚慕生不像她这麽在意称呼,应该不会察觉她的不自在,没想她却低估了他对她的了解。 他贼笑倾身。“你说的也有道理,谁敢欺负她,我让他生不如死,对吧,孩子的妈。” 她瞪他一眼,不搭他的话,表情更不自在。“有我在这儿,你去忙吧。” “我没什麽好忙的。”他暧昧地捏了下她的手。“孩子的妈--” “你不要再叫我什麽孩子的妈。”她受不了地打断他的话。 “我说错什麽了?”他一脸无辜。“难道甜甜不是你生的?”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她没好气地说。 “太生疏了。”他摇头。“还是……叫你老婆?” 王蔷惊得冲口而出。“谁是你老婆?!” “你啊。”他回答得正经,故意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这麽简单的事想不清楚。” “戚慕生--” 他突然吻了她一下。“别大声,会吓到小孩。” 王蔷目光如刀。“你也知道小孩在这儿,叫你不要毛手毛脚,你都当耳边风是不是……” “我克制不住。”他耍无赖。“谁教你这麽迷人。” 她气得脸都红了。“你--” “你到底要抗拒我到什麽时候?”他先声夺人。 她顿时拧下眉心,心又乱了。“我……”她叹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想跨出步伐,却又总是裹足不前。 “你真这麽在意我妈?不是说了都交给我处理就好……” “怎麽可能。”她叹气。“你妈一定会找上我的,我今天看到你妹了。” “我知道,她刚刚才走,看到甜甜很惊讶。”他严肃道:“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以为我会放弃你?”他目光如炬,紧紧锁着她闪躲的眼神。 “戚慕生……” 他抬起她的下巴。“别做缩头乌龟。” 他的话让她生气。“我不是缩头乌龟,只是不想做革命烈士。”见两个小孩好奇地望着他们,她忙道:“甜甜他们在看。” 他不在乎地说:“要看就给他们看,衣服又没脱。” 她咬牙。“你一定要这麽低级吗?” “我说的是实话。”他义正辞严。“难道讲个话还怕他们听?他们才几岁,哪听得懂。” “你--” 他决定下猛药。“我妈已经到了。”刚刚他才跟母亲通完电话。 “什麽!”她惊讶地睁大双眼。 “不是我叫她来的,她是为了我妹来的。”他简短地把瑜燕离家出走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她到我这里後,快活得不得了,还说不去纽约也没关系,她在这里跟我住三个月,到时我要回去再带她一起。”他摇头。“真是没出息,她就几个地方可以躲,我妈掐指一算也知道。” 他瞄王蔷一眼,故意道:“裤子还是乾的吧?” “什麽?”她一脸疑惑。 “担心你听到我妈要来吓得尿裤子。”他指着角落的尿布。“需要的话可以用。” “你少无聊。”她瞪他。“跟你说了几百遍,我不怕你妈,只是讨厌应付这种事。” 他冷笑。“你了不起,你清高,一句讨厌应付这种事就把我踢出局,哪一天我妈知道甜甜的事来跟你闹,难道你也一句讨厌应付这种事就把甜甜踢出局?还是带着甜甜亡命天涯?” 亡命天涯四个字让她失笑,随即面色一肃。“我才不会踢开甜甜,她也休想叫我离开这里。” “怎麽对象换成我你就大方了?想都不用想就直接判我出局。”他咬牙切齿地扣住她的手腕。“你是想证明对我有多不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辩解。“真的不是……” “那你是什麽意思?”他逼问。 她一怔,苦笑道:“好,我知道你要表达的意思了,不要再咄咄逼人。”她垂下眼。“我不是不屑你……” “妈妈。”甜甜拿小飞机要给她。 戚慕生叹气,虽然他很爱女儿,不过有时候她还真是一个电灯泡。 “回去再谈吧。”王蔷说道。 他摇头,谁晓得回去後她会不会又改变主意。“现在就说。” 她叹口气,摸摸女儿的头,让她跟阿正一起玩,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是不屑你,是不敢要。” 这下换他愣住。“听不懂。” “是我自己的问题。”她低头玩着手上的球。“每次我好不容易拥有一点幸福,却发现它们很快就离我远去,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我知道自己没安全戚,也知道阿公阿嬷的生死不是我能强求的,但我还是难过,都没来得及好好孝顺他们。” 她叹气。“我不是怨天尤人,老天也有待我不错的地方,我有两个好朋友还有甜甜,但我就是会害怕。现在甜甜还小,有时候我也会想,她总有一天要离开我去探索这个世界。秋月说我悲观,我是很悲观,但也改不了,知道怀孕时我也挣扎过,做单亲妈妈不容易,更没把握能做好一个母亲,毕竟我的母女关系那麽失败,但我又很想要一个家人--” 她推了下镜框,露出笑餍。“或许你会觉得很无稽,但有一天晚上我萝到阿嬷,我们在唱生日快乐歌,明明是我的生rri,後来却变成了甜甜,阿嬷抱着一个胖娃娃说:曾孙啊,你妈妈辛苦,以後你要好好孝顺她,然後阿嬷抱着我跟我说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她眼泛湿润。“我醒来的时候,脸上都是眼泪,可是心里很高兴。虽然只是一个梦,但给我很大的力量,我一直觉得是阿嬷回来看我,後来,我就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他长叹一声,心疼地抱紧她。“虽然我说过好多次,但我还是想讲,你为什麽不跟我联络?为什麽对我这麽没信心……” “我想过连络你,但……我不知道……”她喟叹。“是我决定离开的,没有反悔的道理,现在想当初可能作错决定,但当时不会这麽想,我不是圣人也不是智者,戚慕生,我也会犯错,就像你也会一样,你如果真的在乎我,你就会来找我不是吗?而不是拖了两年。”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真的有本事,王蔷,前一秒我才想抱着你好好安慰一下,结果不到两秒我就想掐死你。你不告而别,还想我低声下气--” “所以你也有你的自尊不是吗?”她打断他的话。“我现在告诉你的就是这个,我也有我的自尊。在你妈面前受到侮辱的是我不是你,我有我的自尊,从小到大我受到的冷书冷语、讽刺侮辱多到数不清,我对这些东西很敏感,敏感到别人一碰,我就只有两种反应,一个是逃跑,一个是反击。我当然可以反击你妈,要骂人还难吗?但是我没有,为什麽,因为她是你妈,我希望她喜欢我。所以,我对自己说:王蔷,你太可笑了,为了一个男人到底要多委屈才够,才有尽头?” 她转开脸,抹去眼泪,戚慕生叹息地将她抱在怀里,她挣扎。“我没事。” “别逞强了。”他收紧双臂,在她头顶亲了下。“好,我不逼你。” 甜甜爬了过来,一脸不安。“妈妈。” 戚慕生把她抱到两人中间,将母女俩圈在他傻里。 “我代我妈跟你道歉,我知道你不爱听,道歉解决不了事情,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我很少跟人道歉,所以你最好给我一点面子。”他粗声道。 王蔷听着,笑了起来,眼泪滑下面颊。 “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我知道你对我好,忍耐我、讨我欢心,其实你根本不用这麽做,但你做了,我都晓得。”她顿了下。“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我必须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的,光想到要进你家,让你妈当我婆婆我就受不了。” 他困惑道:“你的意思是什麽?同居吗?” “同不同居不是重点,顺其自然吧,但我不要嫁给你,你明白吗?”她抬头看他。“我不像别人有娘家可以依靠,我没有,我只有一个人,没有名分时我可以不甩你妈,可是一旦变婆媳我就矮一截。” 她把明芳爸妈的情况说给他听。 “我不知道是不是适合我们,但……”她叹气。“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 甜甜把汽车给妈妈,王蔷亲亲她,告诉女儿没事,让她再去跟阿正玩。 戚慕生连考虑都不用,直接说道:“好,那我今天可以住下来吧?” 她瞪他一眼。“你只能想到这个吗?” 他点头。“暂时先想到这个。” 她真想抽他一巴掌。 戚慕生笑笑地低头吻上她的唇,她逃避地想退开,他拉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乘势将她的人揽近。 “我们庆祝一下。”他轻吻她,双唇摩挲着她的。 “小孩子都在,你……”为什麽讲不到几句话,她就会想掐死他? “他们不懂。”戚慕生保证。 “不行。”她推开他,满面红晕。 戚慕生不发一言地拉起她。 “干麽?”王蔷疑惑道。 他笑笑地对阿正说:“妈妈在旁边,阿正看着甜甜,不可以欺负她。” 阿正点点头。“好,我照顾妹妹。” “你到底要拉我去哪儿?”王蔷不高兴地说。 “就这儿。”他不过把她拉到两个小孩看不到的死角。 “你--”她的眼镜被拿了下来。 “你会不会太夸张?”王蔷要拿回眼镜,他却不肯。 戚慕生瞄了下表。“就吻个两分钟。” 她真的会被打败,正想用力推开他时,他把她揽入怀中,低头攫住两片红唇,王蔷一阵挣扎,他自然不肯放。 怎麽有这麽无赖的人!她气得差点没脑充血,偏偏力气不如人,角力了十几秒後,她终於放弃,闭上眼放松劳子,任他在自己双唇间探索。 当他侵入她口中时,她的心一下剧烈跳动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他的手臂,他喘息着用力抱紧她,热情地汲取她熟悉的气息与甜蜜,突然间,觉得一切都圆满了。 第十章 戚慕生做事一向讲求速战速决,讨厌的人他不会花心思相处,更不耐烦应付,喜欢的他就卯足劲尽快搞定,在纽约时对王蔷是这样,现在依旧如此,亲了她之後就想着更进一步,恨不得直接滚到床上去。 王蔷一察觉他的手黏上自己的胸跟臀,立刻踩他一脚,推开他的头,喘道:“你可不可以克制一点?” 见她满面春色,媚眼勾人,戚慕生顿时热血沸腾,心痒难耐,忍不住又低头吻她。 她推他。“小孩子在这儿,你够了……” 他瞪她。“塞牙缝都不够。”这阵子憋到都要自爆了,能看不能吃,真的是一大折磨。 她又恼又羞,正想骂人,就听见女儿的叫声:“妈妈……” 甜甜左右张望,试图找出母亲的身影。 “妈咪在这儿。”王蔷喊了一声,随即横他一眼,恼声道:“快放开我。” 戚慕生沮丧地叹口气,松开手。 她心慌意乱地拨了下头发,抢回他手上的眼镜戴上。 “今天晚上--”他话未说尽,桌上的手机怱然不识相地响了起来。 王蔷松口气跑到女儿身边。她知道他想说什麽,他今天晚上就想登堂入室翻云覆雨,可对她来说太快了,才刚接受他紧跟着就上床,心里不免别扭,起码过几天再说。 她在女儿身边坐下,柔声道:“怎麽了?” 甜甜拿着小飞机朗声笑着,露出四颗小门牙。“飞机……”她上下挥舞手臂。 “妹妹你要这样。”阿正顺畅地以手臂做出圆弧动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飞机起飞了。” “飞喔……”甜甜还是上下甩。 “不对,你要这样。”阿正心急地示范。“滑过来滑过去。” 甜甜瞄他一眼,不捧场地把飞机甩开,笑着去拿塑胶球。 见阿正把飞机放回甜甜手里,不死心地揪着她的手臂挥舞,王蔷忍不住道:“甜甜还小,不用急。”她拉开阿正的手,免得他不知控制力道弄疼女儿。 “飞机是你带来的?”她以问话转移阿正的注意力。 他点点头,指着蓝色跟白色两架飞机。“我的。”煞後又指着另外几架。“叔叔买的。” 王蔷拿起飞机模型翻看,就听见戚慕生暴躁的声音。 “我不是说了晚上有事,没办法陪你吃饭。” 听对话与口气,她猜想对话另一头是戚慕生的母亲。 “瑜燕的事情我知道,她躲不了,我晚上会抓她回去……思……刚刚不是说了不行吗?是工作上的事,什麽,你在下面……” 王蔷心一凛。什麽意思,莫非戚母在楼下? 戚慕生挂上电话,脸色铁青地走过来,朝她使个眼色,她起身走来。 “你妈在下面?” 他无奈点头。“我明明叫她先去逛街或是找间饭店休息……” 见他气急败坏又不安,她倒是冷静下来。“不用担心我。”今天见到戚瑜燕时,她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没想到这麽快。 他小心地审视她的表情。“没生我的气?” “没有。”她笑道。“我带甜甜先离开吧。” 他颔首。“等一下看到我妈,你点个头就走,剩下的我会跟她说。” “好。” 她转身要去抱甜甜,他忽然拉住她,狠狠地在她嘴上吻一下。“晚点我再去找你。” 她脸色绯红。“你还是陪你妈吧,放心,我真的没生气。”她感觉得出他的不安。 他神色缓了下来,用力搂了下她後才让她离开,王蔷抱起女儿,在她软软的脸上亲了亲。 三人走出工作室时,戚母正好走进来,空气像是凝结一般,王蔷与甜甜说着话,并没抬头,但她能感觉冷冽的视线冻结在自己身上。 戚慕生沈着脸对母亲说:“你坐一下,我马上回来。” 纪霞贞的脸都要绿了,她冷冰冰地瞪着王蔷不发一语,甜甜则是好奇地望着纪霞贞。 感觉戚慕生的手环上肩,王蔷心一暖,嘴角漾着淡淡的笑。 “不介绍一下吗?”纪霞贞先开了口。 “我回来再说。”戚慕生拥着王蔷母女去坐电梯。 纪霞贞冷哼一聱没讲话,眼神死死地瞪着王蔷的背影。 “好了,你进去吧。”王蔷按了电梯键。 戚慕生摸摸甜甜的头。“晚一点爸爸再去看你。” 见他依依不舍,王蔷笑道:“你还真变成奶爸了。” “前面要加‘超级’两个字。”他严肃地道。 王蔷笑着摇摇头,正好电梯门开,她走进去,示意他快去陪母亲,豆 豆 小说阅读网可直到电梯门关了,他还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迈步跨进办公室。 “原来你们一直有联络。”戚慕生一现身,纪霞贞就出言讥讽。 他瞥母亲一眼。“是又怎麽样,你想跟我在这里吵是不是?” “这是你跟我讲话的态度吗?”纪霞贞怒道。 刚走出茶水间的工读小妹,一听见争吵声,赶忙又躲进去。 他不理母亲,迳自走进工作室,抱起阿正,把他丢回陈子蜚那儿。陈子蜚开门看到纪霞贞吓了一跳,忙出声打招呼:“伯母怎麽来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啊,人全挤一块儿了。 戚慕生把阿正塞进他怀里,转身走回工作室,纪霞贞跟着走了进去,陈子蜚开始庆幸戚慕生工作室隔音做得好,否则这下铁定吼叫咆哮满天飞。 其实戚慕生并不喜欢跟母亲吵架,因为从没因此沟通好任何事,母子最後仍是各持己见,各自为政。 这次结果依旧没什麽不同,两人冷书冷语对吼了几句,他就甩头到隔壁与助手一起工作,留下纪霞贞一人咬牙切齿。 翌日,蛋糕店才开门,秋月与罗品葳就上门研拟作战计划,想着怎麽对付戚慕生的母亲。 王蔷受不了地翻白眼,非常後悔昨天通电话时把这件事告诉秋月。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她瞪了一眼罗品葳,秋月平常胡闹就算了。她也跟着凑什麽热闹? “我下午的班。”罗品葳一脸严肃。“阿蔷你放心,现在你不是一个人在纽约,还有我跟秋月。” 虽然她们的举动让她哭笑不得,这番话却让她感动,她哑声道:“我知道,只是你们小题大作了--” 她话未说完,怱然瞥见门外一抹身影。 秋月与罗品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一个散发冷艳气质的女人推门而入。 “你们到厨房去。”王蔷立刻道。 秋月与罗品葳一听,大概明白来者是谁了。来者名曰“不善”,她们哪肯躲到厨房里?秋月走到柜台後,示意罗品葳一起假装工读小妹。 王蔷还来不及阻止她们胡闹,纪霞贞已开了口。 “又见面了,王小姐。”她拿下太阳眼镜。 纪霞贞已年近五十,但细致的五官与完美的化妆技术让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第一次见面时,她便觉得她与戚慕生看起来像姊弟而不是母子。 虽然纪霞贞外貌美艳,但眼神冷漠高傲,给人精明干练又不好亲近的戚觉,两年的时间没在她外貌上留下什麽明显痕迹,只是觉得她看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刻薄与戾气。 王蔷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是微微点个头,虽早有心理准备,却仍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并非惧怕纪霞贞,纯粹是讨厌应付这种事。她真的很想说: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这家店倒是不错。”纪霞贞随意地扫了下店内的陈设,冷淡地说。 王蔷礼貌地给她倒了一杯水,顺便拿了一块蛋糕放在她面前,纪霞贞淡然道:“我说几句话就走。” 她坐下,缄默地等着她继续抛出话语。纪霞贞不会浪费时间跟讨厌的人寒喧,这点倒是与戚慕生有些相像。 “我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王小姐。”她一双眼睛凌属地瞪着她。 王蔷无意装蒜或假装听不懂,只是面无表情道:“我已经离开纽约,离开他,是他又找上门的。” 其实她一直不懂,为什麽大部分的母亲都认为错不在自己儿子身上,而且气焰嚣张,只会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是那个狐狸精女人勾引、唆使的。 纪霞贞抿了下嘴,眼角抽紧。 “虽然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不过我想你大概会觉得我出尔反尔,骗了你的钱。”王蔷从资料夹里抽出一张支票,推到她面前。 纪霞贞瞄了一眼,正是一百万元的支票。“这点小钱我还没看在眼里。” “我知道。”其实那一百万支票是戚慕生给她的,说是还回去讲话才能大声,她也没客气,理所当然收下。 戚慕生主要是想吵得无愧於心、理直气壮,若不是觉得这口气该让王蔷出,他早把支票丢回去。 “别以为你算盘打得精,孩子我是不会认的。”纪霞贞冷声道,明明可以堕胎,却故意把孩子生下来,说她没有算计鬼才相信。 “我知道。”王蔷重复道。 “你们也别想拿孩子来逼,我不会答应你们结婚的。”她又是一句冷话。 罗品葳听不下去,就想走出柜台,却让秋月拉住。 王蔷颔首。“其实你也不需浪费口舌,我知道你要说什麽,两年前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家世背景,性格脾气不讨喜,相貌也入不了你的眼,配不上戚慕生,你绝不可能答应我们在一起,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纪霞贞冷怒地看着她。“是嫌钱不够吗?” “我想我们不需要再说下去了。”她不认为纪霞贞有兴趣了解她这个人、听她的故事,甚至尝试理解她儿子为什麽会喜欢上她、她的优点在哪儿。 在纪霞贞眼中,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惹人烦,上不了台面又死赖着不走的女人,她也做不来委曲求全、逆来顺受,还不如撕破脸讲个明白。 王蔷从资料夹里又抽出一张支票,推到她面前,纪霞贞难掩诧异,护现支票上写着陆干陆佰陆拾陆元整。 “麻烦你叫戚慕生跟我分手,这些钱就当是我的一点奖励,不成敬意。”她学着纪霞贞当年说话的口气与高傲表情。 柜台後的秋月没忍住,噗哧笑了出来,赶忙又捂住自己的嘴,罗品葳也是不停抖动肩膀。 纪霞贞的脸都要扭曲了,不假思索地一巴掌就要甩过去,可是隔了一张桌子打不到人,她愤怒地拿起水杯泼了过去,斥喝一声:“没家教。” 王蔷虽然反射地偏过头,却还是被泼了一脸水,她不怒反笑。“我当年可没泼你水。” “你干什麽!”罗品葳冲过来对纪霞贞大喝一声,勃然大怒。“你才没家教,死老太婆!” 要不是看在她是长辈,她一条腿早踢过去。 “阿葳。”王蔷拿下眼镜,对她摇摇头。“我没事。” “看来你的朋友都是这种货色。”纪霞贞青着脸起身。 “你不要惹我们。”秋月装出凶狠的表情。“你泼水的画面我都拍下来了。”她亮出手机。“你再嚣张,我上传到youtube跟脸书,让大家看看谁没家教。” 这下换罗品葳噗一声笑出来。 王蔷瞪两人一眼,秋月马上拉着罗品葳躲到柜台後。 纪霞贞的脸色已经难看到可称得上狰狞了,似乎恨不得上来狠狠抽她两巴掌,不过最後还是压下怒火,冷漠地戴上太阳眼镜。 才坐下没几分钟就弄得这麽难看,也没再说下去的必要了,她转身要走,罗品葳愤愤然地再次从柜台里走出来。“说人没家教,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倚老卖老。” 纪霞贞不屑地看她一眼,冷笑地又说了句“现在的小孩越来越没家教”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店门。 罗品葳想上去理论,却让王蔷阻止。 “算了。”她不想再说下去,眼神瞥过桌上未动分毫的蛋糕。 在纽约时,她曾特地做了法国甜点马卡龙招待纪霞贞母女,虽然戚瑜燕吃得津津有味,她却连动也没动,当时心里只觉得有说不出的苦涩。 会做这道点心,是她私底下问戚瑜燕的,可为了给她下马威,纪霞贞就是不碰,即使那是她最喜欢的点心。 当时她坐在那儿,看着戚瑜燕偷偷推着纪霞贞的膝盖,要母亲赏脸吃一点,她却推说牙齿痛。戚慕生当时的脸色也极难看,只说了一句:“牙齿痛去看牙医,来我这里干麽?” 结果母子大吵一架,最後她尴尬地躲进房里,等他们母子吵完散场才出来。 为了缓颊,那时她还对戚慕生说:“你妈说不定真的牙齿痛,不用那麽凶。”他们两人都晓得她说得书不由衷,最後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过了两年,纪霞贞依旧如此,即使她端上蛋糕,她连一口都不愿碰。 见王蔷快快不乐,秋月对罗品葳使个眼色,而後故意大声调侃:“刚刚真是太刺激了,阿蔷,我都不晓得原来你也有恶趣味,早知道我就做一个大型的支票道具给你,让你颁给学长他妈。” 罗品葳很有默契地说道:“没错、没错,我可以颁奖。”她拿起桌上的支票,一边配乐一边作戏地颁发给秋月。 秋月捂住心口,做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紧张地接过支票。“是……是我吗?太惊喜了。” 王蔷忍不住笑了出来,方才的一点不快一扫而空。“好了你们两个。” 三人说说笑笑地将这件事情揭过了,晚上去保母家接女儿时,王蔷也没隐瞒,把经过全说给戚慕生听。 当他听到六千六百六十六元时,笑了起来。“干麽用六六六六?” “没什麽用意,本来是想写二八八一路发的,後来觉得金额太少,你妈可能会觉得我看不起她,所以才写六六六六,看起来吉利,只是你妈连一百万支票也没拿走。” “那你就留着,下次来再拿出来。”他笑道。 “你今天晚上回去,铁定要被骂。”甜甜趴在戚慕生胸膛上,爱困地打着呵欠,见女儿上衣翻到肚子上,王蔷伸手理了理。 “所以我决定今晚不回去。”他宣布。“我今天窝在你这里。” 王蔷睨他一眼。根本是可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想干麽她岂会不知? “你不是不怕你妈的吗?”她故意问。 “这跟怕没关系,是烦。”他立刻道。 王蔷拿出钥匙开门。“睡这里可以,只能睡沙发。” “好。”他答应得爽快。 谁知道哄了甜甜睡着後,他却一脸色样地把她拉到隔壁客房,抱着她不停亲吻,双手在她身上游移。 她推开他,火道:“你不是说要睡沙发?” “那我们去沙发。”他从善如流。 她又好气又好笑。“是你,不是我们。” “不要这麽见外。”他又开始不规矩地吻她。 王蔷在心里叹气,就知道今晚会这样,她根本就是引狼入室,转念一想,算了,也是迟早的事。 见他开始剥自己的衣服,她推他。“你可不可以不要这麽猴急?” “我都忍两年了。”他迅速把她抱到床上。“为了我的摄护腺健康,你就牺牲一下。” 她笑了起来。“你不要乱讲。” “这是真的,我慢慢讲给你听。”他开始解扣子。 王蔷想到一件事,红着脸问:“保险套……” “放心,我有准备。”他从口袋拿出来。 她瞪他一眼。“你倒是势在必得。” 他无奈地摇头。“女人啊,准备也埋怨,没准备也埋怨。”他亲她一口。 “其实不用想那麽多,甜甜不就是戴了保险套还有的吗?要嘛是天意,要嘛是我厉害。” 看他得意神色,她忍不住睨了一眼,正想出言讽刺,他怱然拿开她的眼镜,低头吻上她的嘴,热情地挑开她的唇舌,长驱直入。 她很快便忘了要说什麽。衣物一件件褪去,当两人赤裸地纠缠在一起时,她颤抖着,想起了在纽约时那些热情的夜晚。 缠绵的耳语、性戚的低吟在她耳边萦绕,她抱紧他,抚摸他炽热的身体,重新认识他每一方纹理。 他像火一样燃烧着,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红痕,点燃彼此的热热情…… 第二天,王蔷依旧在早晨六点钟就醒了,虽然精神不济、身体酸痛,但生理时钟还是发挥了作用。背上传来温热的体温,想到昨夜,她脸颊绋红一片。 她轻轻拿开他搁在腰上的手起身。 迅速套上睡衣後,才觉得踏实些,回头瞄了眼戚慕生的睡脸。他仍和以前一样,习惯曲起右手臂枕着,刘海盖住他的眼睛,露出高耸的鼻梁与性戚的嘴唇,下巴冒出了一点胡渣子。 在纽约与他恋爱的八个月,只要两人一争吵,她就会想自己为什麽会跟他在一起?说长相嘛,他不是自己喜欢的型,个性又自大得惹人厌,怎麽就跟他在一起了+7. 或许寂寞是主要原因,但要找也找个好一点的,为何就跟了他?想到他在纽约死缠烂打的功夫,只能叹气,看来烈女怕缠郎倒是不假,绕了一圈,最终又是让他缠上了。 忽然听见隔壁房传来甜甜似哭似喊的声音,她急忙走了过去。平时都是女儿早起,她躺在床上睡着,今天没瞧见妈妈在床上,她肯定吓着了。 她才踏进主卧室,甜甜就不哭了,可眼中还蓄着泪水,连嘴角都是瘪着的,她连忙把女儿抱起来。 “妈咪在隔壁。”她亲亲女儿的脸。“给你泡ㄋㄟㄋㄟ好不好?” 甜甜点头,吸吸鼻子,王蔷抽了面纸给她擦鼻涕。“乖,妈咪在这儿。” “妈妈。”甜甜搂着她的脖子。 王蔷安抚地摸摸她的背。“不怕,不怕。”喝过牛奶後,甜甜又恢复好心情,她陪女儿玩了一会儿,而後拿了绘本放在她身前,开始说故事。 戚慕生翻过身,睡眼蒙胧地睁开双眼,一边往旁边的床值摸去,发现是空的後,他立刻坐起身,依稀听见王蔷与甜甜的声音自客厅传来,他安心地又躺下。 回台湾时,他曾想过找她,但自尊一直亘在前方,使他动弹不得,一天拖过一天。 有件事他一直没告诉王蔷,当年自法国回来,见到她留下的纸条,他除了暴怒之外,其实还打了电话给她,但她做得如此决绝,连手机也停了,他几乎毁了公寓的摆设,甚至打电话订了机票,准备回去逮她。 但就这麽巧,法国那边来了电话,说有提案给他,还能与其他大师一起工作参展,他迟疑了。 放弃这个机会,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最後他选择了法国,他想着等工作告一段落,就要回来逮她,但冲动的时机一过,自尊反而乘势上位,阻隔在他面前。 女人嘛,再找就有了,也不是没分手过,何必非她不可?既然她都先放弃了,自己何必自讨没趣,自作多情…… 於是,两年就这样过了,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她了,直到吃到熟悉的巧克力滋味,他才晓得她一直在心底潜伏着。 这回愤怒占了上风,他决定找她算帐,虽然当初自己立意不良,但他庆幸自己听从了本能来找她,否则怎会发现甜甜的存在,他们也不可能从头开始。 她脾气不好,个性又倔强,他常被她气得跳脚,火山爆发,但他一直记得她在蓝光室中落泪的脆弱神情,每当他对这段恋情心灰意冷时,总会想到那一幕--她冷漠又固执,但同样柔软又脆弱。 他喜欢抱着她,喜欢早上醒来闻到面包的香味,喜欢她笑起来时眼睛闪烁的神采,喜欢她据理力争与他抗争的坚毅表情…… “第三只小猪,盖的是砖瓦的房子,像这个屋子盖的……”她指着绘本的砖造房子。 甜甜拍着书本,哇哇地说了几句,也不知有没有听懂,戚慕生微笑地将两人的表情反应全收进眼底。 “然後大野狼来了。”她变了声音,装作危险低沈。 甜甜叫得更大声了,王蔷笑着拭丢她下巴上的口水。“甜甜也不喜欢大野狼?” “狼狼。”她复诵,激动地挥舞手臂。 “好,我们--”彷佛察觉到注视的目光,她抬起头,对上戚慕生温暖的眼眸与表情,她不自觉地绽出笑容。“早。” 他笑着走过来。“早。” 他弯身在两人脸上亲了一口。 早晨的阳光从窗间洒了进来,他伸个懒腰,闻到厨房传来的咖啡香与淡淡的面包气味,全身的细胞都鼓动起来。 他在母女俩身边坐下,将她们圈入怀中,开心地露出笑容。 “怎麽?”她随口问。 “幸福。”简短两字,却是他的心情写照,他抱起甜甜,开心地用胡渣磨女儿的小脸。 “啊……”甜甜生气地转头。 “你别闹她。”王蔷拍了他一下。 戚慕生朗声笑着,起身抱着女儿转圈圈,甜甜这才露齿而笑。 他愉快地想着,一天就是要这样开始才对啊! 尾声 蓝绿色的流光在白色沙滩上移动着,深深浅浅,怱明怱暗,偶尔白光滑过,像极了移动的浪花。各式各样的标本鱼与海草悬浮在四周,海浪声在四周回荡,几尺外还能瞧见吊在半空的飞船。王蔷惊喜地感受脚底下的细沙。 戚慕生将公园变成了海洋世界,展览明天才正式开始,但因为是开放空间,从一个月前动工至今都有人来参观,评价也很好。 他一向善长运用光影与声音,随着光线流动变化,引人惊叹连连,像万花筒般随着光影转换而有不同的惊喜。 除了标本鱼外,他也在另外一角设了几个鱼缸,里面放的是活生生的鱼儿,可背景不是大海却是蓝天白云,只要站在某个角度,随着明暗变化及视觉错觉,鱼缸会暂时消失,鱼群成了在天空翱翔的鸟儿。 为免破坏惊喜,成品未完成前,戚慕生不许她先来看,直到展览前一天才带她与甜甜过来。 甜甜乐坏了,一直想抓空中的海草,戚慕生不时得抓回她胖嘟嘟的手臂,免得让她扯坏了。 “鱼。”甜甜在爸爸怀里颠着,一脸惊喜。 “爸爸厉害吧?”他得意道。 王蔷好笑地斜他一眼,这人就是忍不住要炫耀。 他望向她。“喜欢吧?” “喜欢。”她也不吝於肯定他,果然见他一脸得意。 她走到另一边蓝紫色的海域,耳边听着浪潮声,再次想起小时候陪伴她许久的夜灯,还有疼爱她的阿公阿嬷。 戚慕生见她神情恍惚、哀伤惆怅,伸手将她揽在身边,低头亲了下她的发。“又想到你阿公阿嬷?” 她颔首,长长地叹口气。 “你还有我跟甜甜。”他柔声道。 “嗯。”她轻轻地靠向他。 “你、我、甜甜就是一家人,我知道你想要一个家。”他明白她一直没安全威,觉得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们可以结婚,你根本不用在意我妈。” “我不在意她。” “那你为什麽……”“我不是跟你说过做媳妇跟女朋友是两种不同的角色--” “你可以不甩她。”他立刻道。 “你做儿子的讲这种话当然轻松。”她摇头。 “我只是不想委屈你。”他拧眉。 “变成小媳妇我才会委屈。”光想到纪霞贞茌她面前摆婆婆的谱,她就不舒服。“我当然也向往过婚姻,但有了甜甜後,我早就放弃结婚的念头,只想着好好把她养大。” 见他还是一脸不快,她缓声道:“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结不结婚也不急於一时,过几年再看看吧。” 她虽向往过婚姻,但并不看重,父母失败的婚姻对她多少还是有些影响,有没有那张纸,她真的不太在乎,更别说现在离婚率那麽高,反而是他一直觉得对她不公平,心里有愧。 听她说过几年再看看,戚慕生顿时轻松不少,也不再逼她。现在她跟母亲的关系那麽糟,她自然不愿意,偏偏他又扭转不了母亲的观念,知道她去店里找王蔷後,他发了一顿脾气,两人又是大吵又是冷战,闹了好几天。 跟他吵完後,母亲又跟瑜燕杠上,换成母女争吵,最後母亲气得回台北,兄妹俩高兴得开了一瓶酒喝。 瑜燕还邀功说:“你要感谢我,老妈这几年应该都不会来找王蔷麻烦,我故意跟她说,人有时候就是犯贱,你越禁止,大哥就反抗得越激烈,你不让他跟王蔷在一起,他偏要,反正大哥还年轻,你就让他跟王蔷去混,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下流胚,过几年大哥兴头过了就没事了。” 纪霞贞想想有道理,暂时撒手不理,戚慕生也落得耳根清净,最重要的是王蔷不需再受气。 “趴趴……” 甜甜软绵绵的叫声将他拉回现实,看着女儿可爱的小脸,他心都软了。“要不要去看真的鱼?”前几天甜甜突然喊爸爸,抱他乐坏了。 甜甜点头。“要鱼。” “你不要一高兴就给她买鱼缸。”王蔷说道,他有时宠甜甜宠得不像话。 “鱼缸又不占地方,而且摆家里也好看,无聊的时候看看鱼……” “不行。”王蔷警告地看他一眼。 “有什麽关系?” “你会把她宠坏。” “不会。”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还真像为了小孩教养问题争吵的父母,思及此,戚慕生咧嘴而笑,开心地揽着王蔷的肩。 “我跟你说真的,不能凡事顺着她……”前头传来惊呼,热带鱼在天空飘动,色彩缤纷又不可思议,甜甜叫嚷着,挥舞双手。 王蔷惊喜地望向戚慕生,他也正低头看她,四目相对,他们同时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快乐与深深情意。 后记 到八月初为止,台风一个都没来,真的快被热死了,虽然不喜欢台风造成的灾害,可是水库没进水也不行,天气虽然只能凉个两天,但聊胜於无。 小时候很少会想台风会带来什麽灾害,只想着放台风假,在家休息。我很喜欢台风来时呼呼的风声跟雨声,从窗户望出去,还能看到树木在风雨间飘摇。 大片水气让一切显得迷蒙,如在雾中,有种遗世独立、处在孤岛的错觉,那时泡杯好茶,打开音乐,躺在沙发上看书,也称得上是人间好时节。 我很喜欢慧开禅师的“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多好啊,吾心向往,可台湾要夏有凉风却是不易,湿热真的会把人逼疯。 没想到讲起台风竟让我发了这麽多牢骚,哈…… 这本书与《追男我第一》属於系列作,写秋月时,王蔷的故事很自然地就蹦出来了,至於会不会有罗品葳,还无法明说,因为目前只有模糊的想法。 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於电视还是网路我忘了,也就是秋月在第六章对王蔷说的李明芳父母的故事。 当初听到时,很佩服当事人的母亲,在二、三十年前就有勇气做这种事,即使现在来看,这样的决定都还很新潮,当事人的父母虽住在一起,至今依旧没补办婚礼,记得好像生了三个小孩的样子。 人生有很多种选择,没有哪一种是一定正确或不正确,希望大家都能选择适合自己,而且不会感到遗憾後悔的方式过日子。我们下次聊,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