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独宠》 第一章 【第十一章 公主驾到】 「见了本公主,为何只是福身而不下跪,你这是有规矩没有?」 「太上皇有旨,免跪任何人。」 「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女人,这派头也未免太大了吧!」 谢红花闻言顿觉难堪…… 紟唐王朝腊月初八 三个月前刚禅位给兄长,避居长沙「养老」的太上皇南宫策,在这日赏了叩关多月终得觐见的长沙各级官员,一人一碗的腊八粥。 在离宫大殿上,几十位官员只敢盯着眼前象征八宝吉祥的粥品,却不敢喝上一口。 原因是,坐在上端的老大迟迟未喊开动,谁敢去碰啊! 众人见他半垂着俊颜,也不知在想什么,再说,他们求见三个月未果,为何今日这就突然召见赏粥?这事他们早觉得有蹊跷,正怕着,这会,就像是要出事了! 再瞧瞧眼前的这碗粥,莫不是有问题吧?若是如此,更碰不得了! 所有人心惊胆跳,纷纷悄悄地将粥推离自己远些,已然避之如毒物,就连向来沉稳的长沙郡守张英发,盯了一会粥后,脸上也冒出薄汗。 众人屏住气息。太上皇为人喜怒无常,视人命若蝼蚁,莫非他到长沙的这些日子,他们哪里做得让他不满意,这才想大开杀戒? 出门前未来得及对妻小交代遗言,若回不去,家中老小可怎么办才好?众人忧心忡忡。 「趁热吃吧!」南宫策终于抬眉望向众人,但说出的这几个字,活像催命符一样,让所有人脸色发青,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去碰。 一时间大殿、沉寂无声,但不一会,竟然传出汤匙轻碰瓷碗的声音。 是谁不怕死,真敢去碰这碗腊八粥?! 众人四处张望,终于发现声音来源。 吓!是太上皇身侧的红裳女发出的。 这回太上皇赐粥,后宫无人上殿,身旁就只有这女子。 她面前也有一碗粥,听到太上皇催促,便不客气的享用起来。 「味道真好,腊八就该喝腊八粥,这粥营养又健康,难怪咱们王朝这喝粥习俗能流传数百年不断。」女子边喝粥,边笑说。 众人心惊的瞧她一口接一口。她这是不怕死还是怎的? 忽地,又传出其他人的喝粥声,这一瞧,郡守犬人脸上的汗不见了,居然也喝起粥来。 众人楞了楞,这才顿悟。这红裳女子是太上皇近日觅得的宠姬,对她可是宠爱有加,甚至传闻后宫争风吃醋,杨太贵妃被秘密赐死之事也与她有关。 而她都敢动用粥了,这表示粥没问题,所以精明的郡守大人才敢放下心来享用这碗御赐粥品。 众人想明白后,不禁高兴起来,开始放心的张嘴大口喝粥了。 南宫策见了此景,哼笑。这些蠢蛋,他之所以垂目盯粥,是因为想起在前世唐朝,每逢腊八这日也兴喝粥,但喝粥的渊源与涵义却与本朝不尽相同。 在唐朝,相传有一僧人经过长时间的修行,饿倒在地,牧女送上一碗由多谷煮成的粥品,僧人食用后,精力大增,静坐于菩提树下沉思,在腊八这日得道成仙,为欢庆此事,教徒便熬制此粥供佛,之后喝粥的习俗就在民间流传开来。 但是,想不到,经过数百年,且又在不同的历史空间里,在紟唐王朝也能喝到腊八粥,在此,腊八粥与宗教无关,纯粹是民间的一种冬季饮食,尤其在大寒的腊八日,食用此粥有益身防病之效。 而这巧合,只能说很多事,尽管在不同轨道里,还是能运行出相似的事来,就如同他与心爱的小虫子,结缡于前世,却在不同于唐朝的历史轨迹中,又相逢了。 他不过感叹这些事的奇妙处,结果眼下的这群笨蛋却教他吓得以为自己要毒害他们,他本来倒还没这心思,不过瞧他们方才的可笑反应,似乎也提有意思的…… 他抿了笑。 「太上皇,您怎么不喝,不爱喝吗?」身旁女人见他未动,侧身询问。 「是啊,朕不爱喝。」 「朕不喝,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喝不得啊!」 「哎呀,这粥是甜的,您不爱甜,难怪不喝。」她蹙眉的想起这件事。 回事?为何官员们个个表情惊恐,像是得知死讯一样了? 他这话一落,就响起铿铿锵锵汤匙跌入碗里的声音,她闻声,放眼望去。怎么回事?为何官员们个个表情惊恐,像是得知死讯一样了? 她讶然。「他们是怎么了?」她问向身旁兀自笑得邪魅的男人。 男人的这笑容可说极为的顽劣故意。「没什么,他们大概是太感激能够有幸喝到朕赏赐的八宝粥,以致不敢一口气喝尽,想搁着慢慢喝,不过,粥还是要趁热才好喝,大伙别客气了,就喝完它吧,可别辜负了朕的一番心意。」 这下,众人彻底面无血色了。 「怎么?快喝呀!」他热切的催促。对于吓唬人的事,他向来是乐此不疲的。 众人被催得连手脚都颤抖了,汤匙抓也抓不牢,更遑论要顺利的将粥喂进自己嘴里。 南宫策笑得更加盎然。「这碗粥众卿若是真的喝不下,就带回去吧,朕再赏给你们的家人,让他们也尝尝这御膳美味。」 这不是要祸及家人了吗?! 所有人脸色再变,牙一咬开始悲愤的吞粥了,不一会个个碗底朝空。 南宫策见着,抚额笑,可众人却是暗自在吞泪了。 谢红花见人人一副哭丧模样,不解。「这粥明明很美味,大伙为吞得那么痛苦?是真觉得这碗粥不好喝,还是您刚才那句喝不得,吓坏他们了?」她不满的瞧向男人质问。 总觉得这家伙好像又在使什么坏心眼,瞧,这气氛诡谲低迷到连她都感觉到了。 南宫策仍不改恶笑。 「朕哪有吓人,朕说这粥喝不得是因为搁久了,凉了,朕不吃冷食,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让人为您另煮碗热的来——」 「欸,不用麻烦了,朕这回想与众卿同锅同粥,正好寓意‘同舟共济’啊!」 说完,他取了金匙,送一勺粥进口里了。 众人瞪凸了眼。太上皇喝了,他竟喝了毒粥?! 这会,大伙算是明白了,他们被耍了! 太上皇这是有心见他们怕死的蠢样。众人气愤不已,但谁也没敢表现在脸上,若敢,接下来可能就真的有一碗毒粥赏下来了。 众人忍不住苦笑。这位陛下一如传说的恶劣啊! 「多谢太上皇赐粥,请问臣等喝完粥后,是否能退下了?」张英发也差点被吓去半条命,此刻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恐怖的男人了。 南宫策睨了他一眼。「朕赏粥的目的尚未提,众卿就急着走吗?」 「目的?请问您要对臣等开示什么吗?」张英发紧张的问。一碗粥就几乎吓掉众人的魂,结果原来不只这样,还有后续?! 他不禁为自己以及其他人再度捏起冷汗来。 「开示?这词用得不错。」他点头,笑得如沐春风,侧身转向自己的女人吩咐道:「小水儿,你起身吧。」 好端端的要她站起来做什么?但这男人的命令又不好当众违逆,她还是乖乖的起身了。 「到殿中央走走吧。」他笑时吟地再命令。 为何要在众人面前绕一圈?他又想做什么? 第二章 这回她杵着不愿意听命了。 他挑眉。也只有这女人敢违抗他的旨意!他索性站起来,牵过她的手,亲自领她走向殿中央。 随着她的走动,身上某处发出悦耳清心的泠泠响声。 众人循声望去,眼睛一亮。她系在腰间的不是…… 南宫策领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谢红花走了一圈后,又回到位子上,他笑着伸手摇了她身上的环佩铃铛,那亲昵的动作让大殿里一双双的眼睛倏然眯起。 「好了,众卿可以回去了。」他愿意放人了。 大伙此刻可清楚明白自己为何有幸喝到这碗御粥了。太上皇压根就是借此宣告一件事,先前被视为他分身的怀玉,今已成为一只环佩铃铛了,而更重要的是,东西现在属于这女人的了! 绕了半天,他只是要诏告天下,这女人是他南宫策的命根,见她如见他。平白为一碗粥受惊,众人也只能暗中自认倒霉。 只是,再瞧瞧,这红裳女子,并非绝色就算了,年纪又比太上皇大许多,众人不懂,太上皇是瞧上她哪一点? 但不管如何,照子放亮一点就对了,这女子之后,确定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京城 「听说你近日迎娶了三弟的‘爱女’,这可真要恭喜你了。」南宫盛忍笑道。 朱志庆一脸的愤慨。 「臣受到这等污辱,请皇上为臣作主!」他咬牙切齿的要求说。 他刚由长沙回来复命,顺道还娶了一只猫为「正妻」,这事已传得人尽皆知, 他颜面扫地,成了举国笑柄。 为这事,他好几日没法阖目,恨得几乎内伤。 南宫盛讪笑。 「你娶的可是三弟的爱猫,朕如何替你作主?这只能怪你色欲熏心,连他的御宠也敢碰。」 「您!」朱志庆气结。「皇上莫不是忘了为什么派臣去长沙的吧?您把臣当成祭品的送给太上皇,这可是枉了臣对您的一片忠诚啊!」他恨恨的说。 南宫盛被说得颇为尴尬。他到长沙请三弟再给他一次机会管政,那家伙却说在长沙无聊,想找个人玩玩,点名朱志庆过去,他能说不吗? 再说,只要讨得那小子欢心,在长沙别喊无聊要回来,就算送上十个朱志庆,他也愿意。「朕派你当传话钦差,只要你安分,三弟又怎么会拿你开刀,是你自己要去纠缠那姓谢的女人,如今不思检讨还来怪朕,这是要朕再治你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吗?」 朱志庆这才心惊发现,原来南宫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臣……臣知错,还请皇上息怒。」他忍怒,不敢与南宫盛翻脸。太上皇摆明不会放过他,目前这家伙可是他唯一的依靠,再怎么说也得忍下这口气。 「哼,这事朕就不怪你了,说说,那小子要你带回什么消息给朕?」南宫盛摆了脸色后,想起正事,又变得心急如焚。 他暗自冷笑。「您要臣去问太上皇是否肯回京辅政,他的回答是——」 「如何?」 「他说,近来心情不错,长沙是个养老的好地方,暂时还不想回来。」说起这个,朱志庆也恼。皇上明明就怕太上皇回京,却偏要他去敦请那恶魔回来,若他真的做到,只怕这男人非剥了他的皮不可,不管如何,他都成为他们兄弟的玩物,迟早被他们玩死。 「那小子当真说不回来?!」南宫盛听了大喜。 「臣回京时,太上皇是要臣这么传话的。」 南宫盛喜上眉梢了。「那他还说了什么吗?」 「他说、说‘公主’在长沙殷切盼臣回去,要臣向您复命过后,尽速再回去陪伴‘公主’。」他恨声说。 「看来你真的让他很欢欣啊,那……你就回去吧!」南宫盛竟是狠心的道。 「皇上……」朱志庆脸色惨白下来。以为他至少会想办法救他一命的,想不到他却是这般绝情! 「你的牺牲朕都牢记在心头,将来……将来朕会补偿你的。」南宫盛勉强安抚道。 「补偿?」朱志庆心头起了另一个希冀。「若皇上真有心补偿,当初说好将安仪公主指婚给臣的事——」 「三弟主婚,你已经有了‘正妻’不是吗?」南宫盛斜眼睨他,打断了他要提的事。 他涨红了脸。「那只是一只猫!」可恨! 「就算是一只猫,也是三弟的畜生,他指给了你,就是你的正妻,你已有妻有妾,安仪自然也不方便与一只猫争夫,不然,这笑话就闹得更大了。」南宫盛冷笑说,彻底灭了他的希望。 「那臣敢问,皇上所谓对臣的补偿又是什么?」他对南宫盛已是恼恨至极。 「这个嘛……朕会想到的。」 这根本是屁话,这家伙讨好太上皇都来不及了,哪可能真心想补偿他什么! 他怒不可遏,握着拳,虽然恨透了,却对南宫盛的无情无义也无计可施,不得不为自己回到长沙后的命运感到悲哀了。 此时,殿外立了一名女子,神情亦是愤怒。敢这般羞辱人,她是不会善罢罢休的! 「哎哟,这大冷天的,姊姊怎么没多加座炉火,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得了?」 太皇后高玉贤一进来,见到殿里只起了一座炉子,便假惺惺的说。 自从杨宜死后,她对谢红花的态度已然转变,不敢硬着来,于是放软姿态,见着她总是嘘寒问暖,表现得好不关切,惺惺作态的架式十足,让谢红花几次招架不住,直想拔腿就跑,盼这辈子都别与这人打交道。 她干笑着。「其实天气回暖了,没腊八的那几日冷。」 「是吗?但姊姊身子骨弱,还是多注意些好,否则染上风寒,莫说太上皇要心疼,妹妹我也舍不得的。」瞧这话说得连身旁的人都要起鸡皮疙害了。 「堂堂太皇后唤她姊姊?这对吗?!」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谢红花这才发现原来在高玉贤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这女子装扮高贵,一身锦衣精致,脸上娇气天成,是个美人儿,但她是谁呢? 「真是的,本宫都忘了先介绍,安仪,这位就是谢姊姊了。」高玉贤马上回头对着身后的人笑说。 安仪?那她应该是南宫家唯一的公主,太上皇芳龄十八的妹妹了,她怎么也来到长沙?「臣女谢红花见过公主。」她忙对安仪福身见礼。 对方却是哼了一声。「见了本公主,为何只是福身而不下跪,你这是有规矩没有?!」 谢红花被骂得惶恐,就要跪下补礼。 春风姑姑正由内殿赶来,立刻道:「公主,太上皇有旨,小姐免跪任何人。」 她阻止谢红花双腿点地。 「什么?三哥的意思?!」安仪脸色难看了。「本公主就道这是倚谁的势如此骄矜?原来是教三哥给宠的!」她怒视着谢红花。「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女人,以太皇后之尊要见你,还得候在外头等通传,就算有三哥撑腰,你这派头也未免太大了吧!」 谢红花闻言难堪。这些都是那男人规定的,才导致她难做人,还传出她恃宠而骄的说法,让后宫没人敢亲近她,可那我行我素的男人才不管这些。 「以后我会交代,太皇后与公主若过来,谁也不许拦。」她尴尬的说完后,就见春风姑姑已经面露难色,这表示那男人也一定不同意的,可话都说出口了,也管不了这许多。 第三章 「瞧你说这话的口气,怎么,其当自己是这宫里的女主子了?这后宫的尊卑规矩什么时候已经一塌糊涂成这样了!」安仪马上借题发挥。 谢红花不解。自己与安仪公主这是初次见面,对方何以咄咄逼人,态度像有嫌隙? 「公主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 「不用说了,本公主是明眼人,瞧得出太皇后在这座离宫里的地位,还比不上一朵俗气的红花!」 安仪这话如利刃,割出去后两面伤,连高玉贤也黑了脸,忍不住妒恨的瞥向谢红花腰间的环佩铃铛,恨不得那东西能够系在自己身上。 没错,她不只在这座宫里没地位,就连在外头,如今恐怕人人都只认得她谢红花,至于太皇后是谁,谁理会呢! 她这个太皇后当得可够窝囊的,但不说破,她表面的架子还维持着,一说开,真教她无地自容! 「公主难得来到长沙,就别为这种小事不高兴了。」她虽满腹怨气,还是陪笑忍下。「你说想见谢姊姊,这人也见过了,而咱们也一阵子未见,不如就回我的凤殿去叙叙旧吧?」她讨好的道。 她未进宫前与安仪就熟识,但安仪过于目中无人,两人之前倒是没有深交,不过这回安仪突然造访长沙,而且一来就点名要见谢红花,那神色显然是对谢红花有诸多不满。 她当然乐见安仪对付情敌,马上就领来见谢红花,若她能够帮忙除去敌人,那么,对于这公主一些讨人厌的娇气与不中听的话,她无论如何也会忍下来的。 「谢姊姊?本公主方才就觉得奇怪,这女人在辈分上不是咱们的表姑吗?你却乱了辈分的称她姊姊,这传出去象话吗?」安仪立刻又发难。 高玉贤暗喜。安仪这是有备而来啊,好,真好!「这……」她故意表现得很无措委屈。「姊姊现在跟了太上皇,这辈分是由太上皇那乱起的,我也不好……」 「皇嫂真是太无用了,就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一个小姬爬到头上撒野的,本公主听说三哥已许久未到后宫了,可真是如此?」 「这……」高玉贤一副汗颜的模样。 「三哥也真是的,放着后宫一堆年轻貌美的女人不理,偏偏宠幸一个老女人,待会我就去见他,把这事对他提提——」 「不,不可以!」高玉贤突然大喊。 「不要提!」就连谢红花也阻止了。 安仪愕然的瞪向两人。谢红花争宠,不愿三哥到后宫她能理解,可高玉贤为什么也怕三哥临幸? 「皇嫂,你这是怎么了?」安仪臭脸问,一副她不识好歹的模样。 高玉贤连唇色都变白了。「多谢公主的美意,只是太上皇近来忙于建造新宫之事,精神耗支不少,后宫之事小,就暂时别去烦他了。」她忙说,表现得体恤,但事实是,她才死里逃生,可不愿意再经历每夜李三重前来抽签报丧的恶梦。 「是啊、是啊,别让他再去了!」谢红花也紧张的说。她以死要胁,好不容易才阻止他再去残杀后宫,倘若安仪公主再去提,那家伙逮到机会一定会欣然答应,那不知又会害死多少后宫女人。 安仪不明就里,只当高玉贤是不敢得罪谢红花,对谢红花更加的不谅解。「这离宫里出了妖孽,真不敢相信三哥会受你这样的女人摆布!这事本公主管定了,皇嫂,你放心,三哥纵然不好沟通,但我是他妹子,这事还是说得上话的,我会帮你的。」 高玉贤听了,脸都绿了。以为是帮手到了,哪知这女人越帮越忙,反成了自己的灾星了! 太监放行让安仪进到御书房时,南宫策并不在里头。 安仪闲来无事,便随意瞧了瞧书一房里的陈设。这离宫本来不如京城皇宫的,可明显的是,只要三哥所在之处,好似就变得比任何一处都显贵了。 她东摸摸西摸摸,好生羡慕,忽然瞧见御案上有只雕龙玉盘,上头搁了块四方帕子,不过是块普通帕子却这般贵重的置于玉盘上,她一时好奇,将帕子拿起,摊开看了几眼,蹙蹙眉。 这帕上绣了条龙,绣工并不怎么样,完全不是三哥平日会用的精品。她不屑地随手扔回玉盘上去了。 东西才扔下,就听到有人入内的足声,她转身,南宫策已经站在她身前了。 一见到他,她立刻忐忑的朝他福身。「安仪叩见三哥。」她其实很怕他,虽然他对她的态度相较起二哥或其他人,似乎稍微亲近一点,有时也会召她到跟前闲谈个几句,即使说的话不多,可她至少是他偶尔肯主动召见的人。 就凭这一点,她才敢在谢红花面前说大话,保证能说动三哥到后宫去,但事实上,仅凭着三哥对她的这么一丁点微薄情分,要说动他…… 她吞吞口水。光和三哥说话,她双脚就抖了,真要要求什么,可得提胆再提胆才行。 「起来吧。」他见她在御书房内,脸上并无讶异,显然早知道她在等他,待她站起身后又问:「见过水儿了吗?」 水儿?那女人的小名?!「见过了。」她意外他开口就先问起这个,这引起她的不满了。 「嗯,这回就算了,下回别再去烦她。」他直接吩咐。 什么?她脸色立刻涨紫。「三哥对她未免宠过头了,竟然连安仪也得避她?」 她气恼。以前她在他的后宫是横着走路的,任意对他的嫔妃颐指气使也没见他说上一句,这会竟为了一个谢红花要她走避,这可让她忍不住了。 他冷睨着她。「朕说的就照做吧!」意思就是要她别啰唆。 想不到三哥竟宠溺一个女人到这种地步?!「是……那安仪就尽量别去见她。」 她咬牙,不敢冲撞他,只能忍气吞声。「不过,后宫那,安仪就要拜托三哥了。」 「后宫的事?」他起了兴味之色。 说起正事了,她有些紧张,不知他会不会答应。「是啊,后宫那,总不好长期忽略吧?尤其是太皇后那,不过一阵子不见,安仪发现皇嫂形销骨立,消瘦得教人心疼,定是为您神伤所致。」她刻意将高玉贤说得极其可怜。 「喔?太皇后为朕如此消瘦伤神啊?」他乐了,眼神甚至散发出某种兴奋的光芒来。 「这是自然的事,她孤枕难眠,是那么盼您过去,今晚您不如就——」 「安仪,别说了,我……我并不想为难太上皇!」此时高玉贤等不及通报,便面无血色的奔进来了,惊惶失措的阻止她说下去。 「皇嫂,你来得正好,我正在为你向三哥说说,三哥听到你为他憔悴不堪,似乎很不舍呢!」安仪见到她高兴的道。 高玉贤大气一抽,往南宫策望去。他正盯着她,那双有神的黑眸绽放的讯息确实是不舍——不舍她即将尸骨无存! 「我……我很好,身子健朗,请太上皇不用担心臣妾!」她马上说。 「我说皇嫂,我劝你就别太矜持了,再这么含蓄下去,男人是会乏味的。」安仪以为她强作庄重,冷声提醒。她可是专程为她开这个口,这女人可别不知趣的扯她后腿。 「不是的!我、我只是……只是……」高玉贤万分惊恐的摇头。 南宫策已是笑得犹如鲛鳄了。「既然太皇后如此盼朕过去,那朕今晚就如你的意吧!」 第四章 「太、太上皇……」她瘫软跌地了,全身居然还强烈的颤起抖来。 安仪见状,不禁大惊。「皇嫂,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她惧怕得连唇瓣都打哆嗦了。 「朕瞧她是太高兴了,而朕也是,知晓原来太皇后这般‘大无畏’,朕感到很欣慰,非常的好啊!」他神采飞扬地笑着。 「大无畏?这是什么意思?」安仪不知太上皇之前对付后宫的手段,不明所以的问。 他继续笑着,但却笑得就连她都忍不住背脊发凉。 「朕今日心情极好,这都多亏了你,安仪,你真不愧是朕的好妹子,也不枉朕疼了你一场。」他畅然大笑了。 安仪没留意到高玉贤那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见到他大笑,又这般赞扬她,忖着:这应该是真心欢欣吧?想不到自己真能说动三哥。她正得意扬扬之际,总算看见高玉贤抖得骨头都快散了,不禁笑容一冻。 「皇嫂,这可都是本公主帮你向三哥讨来的恩宠,你还不快对三哥谢恩。」她不满的开口。 这笨蛋到底是怎么了?三哥愿意过去,她竟露出这副畏缩德行,三哥见了不倒胃口才怪! 「我不、不……」高玉贤一句话也吐不全了。 「罢了,甭谢恩了,只要今夜好生伺候朕就得了。」他笑说,转身后立即唤,「李三重。」 「奴才在。」御书房外候着的李三重应声入内。 「将太皇后请回凤殿里去吧,今晚准备一下,朕要夜宿凤殿。」语气里饱含期盼,心绪当真不错。 「是。」他要人上前架起早已腿软、无法行走的太皇后,将她架离了御书房。 李三重心想,主子上回费了工夫没能除了她,没料到安仪公主一来,却帮了大忙,瞧主子此刻脸庞上的笑痕,根本是深刻到藏也藏不住了。 高玉贤被「押」回凤殿待宰后,安仪不禁皱起眉头。皇嫂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不是这么没用的人,为什么一到长沙后全变了样,莫非是教那个谢红花给压的?那女人真有这么恐怖,让她连争宠都不敢? 若是如此,简直荒唐! 「安仪,你帮朕做了件好事,令朕非常欢快,你说说,要朕赏你什么?」他龙心大悦啊! 安仪喜极。难得他如此和颜悦色,还想赏她,只不过,他既有宠幸皇嫂之意,何必要她开口说项才去,这事不太对啊? 「三哥之前不去皇嫂那,可是有什么顾虑?」她忍不住试探的问。 「是啊,还不是朕的水儿,她对这事可是意见多多啊!」晚上有大餐可享用,他心情正好,她问什么,他便答。 可这话听进安仪耳里,可怒着。 「又是这女人!凭她如何敢阻止您去后宫,这妒妇该斩!」她冲口而出。 倏地,某人变脸了。 「你说什么?」他声音生冷了起来。 她霎时心惊起来。「我、我是说,这女子不识大体,三哥不该姑息……」说到后头,声音益发惊骇,因为面前男人的脸色已沉如深渊,恐怖吓人。 「朕念你方才的贡献,这回就不与你计较了,出去吧!」他冷声驱人。 她张口想再说些什么,瞧着他已然铁青的面容,是一个字也不敢再提,按着惊悸剧跳的胸口,快步要走出去。 「等等,回来!」南宫策忽然喝道。 安仪一惊,屏息回头。「三哥?」 「是你碰了这帕子的?」他指着御案上被她扔下摊开的四方帕子。 「呃……安仪好奇,瞧了一下。」她承认。 「该死!」他震怒了。 她吓得整个人弹起。「这、这不过是一条绣工粗劣的帕子不是吗?」为何不能碰? 「住口,你敢脏污此物!」 虽说他有洁癖,但仅是块寻常帕子,她碰了下,怎就脏污了?他鲜少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她吓坏了。「安仪不是故意要碰的,这就要人拿去洗!」她赶上前去,伸手要再碰那帕子。 「谁许你再碰的?!」他简直暴跳如雷了。 她吓得缩了手。 「李三重,李三重!」他大喊。 不一会,一名太监惊惶的入内。「启禀太上皇,李公公亲自送太皇后回去,刚走,您忘了吗?」 他怒目瞪人。「是啊,好你个兔崽子提醒了朕的健忘,这嘴了得,来人,将这奴才拖下去赏嘴,滚!」 太监大惊。方才李公公离开时,不是才道主子今日心情极好,大伙当班可轻松些,怎么才一会工夫就猪羊变色? 眼见那太监被拖出去,安仪惊得张大了眼,这下明白自己闯下大祸了。 「三哥……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东西不能碰,要不,我亲自绣一个赔您,保证绣得比这个好!」她忙补救的说。 「你绣一个赔?」南宫策冷笑。「你绣的能比得上朕的水儿所做的吗?」他表情充满不屑。 她愕然。原来那帕子是谢红花所做,而他却宝贝得对她大发雷霆?!「这帕子手工并不怎么样,安仪的如何比不上她?」她也是骄傲之人,隐忍不住的恼道。 此时李三重正好赶回,得知太上皇发怒的原因后,暗自叫糟。那块帕子主子从不让人碰,直可比拟他赠给小姐的环佩铃铛上的那块怀玉,若是有人不长眼睛碰了它,非死即伤,看来这位平时颇受太上皇喜爱的公主,这回也要倒大霉了。 南宫策瞄见贴身太监回来,立即吩咐,「把人带下去,哪只手碰的,就打哪只手板子,打到见血为止!」 安仪骇然。「三哥——」 「带下去!」他双眼盯着那被弄脏的方帕,不耐烦的挥手,原本的好心情已被破坏饴尽。 「公主,咱们走吧!」李三重无奈的朝她道。 但她已跪在地上哭崩长城了。「三哥难道要废了安仪的手?您好狠的心啊!」 南宫策怒目朝她望去,逐渐的,他眼神竟复杂起来,怔了半晌后,叹了口气。 「李三重,带下去吧,不用见血,打个五板成了。」 「是。」他不意外这个转变。主子对安仪公主比平常人宽容,而这应该跟某样东西有关吧…… 安仪保住双手,仅受薄惩,这哭声小了,不过怒意却更深了。 都是谢红花那女人招来的祸,这一笔笔的帐,她不会忘记的! 【第十二章 画中有话】 「你说,太上皇最爱这幅画?可以彻夜盯着是吗?」 「呃……是啊。」 「那他平时是否也很疼爱安仪公主?」 「这个嘛……应该是,主子有时也会盯着公主不语好一会……」 这天入夜后,高玉贤披头散发,惊惶失措的跑来找谢红花。 「姊姊,你定要救——」她紧抓住她的手不放,那模样已濒临崩溃边缘。 「太皇后,您怎么跑来了,这天候越晚越冷,您还是快回凤殿里保暖些。」春风姑姑倏然出现,阻止了她求救。 她早得到指示,可不许让小姐受到任何的打搅。 高玉贤一见到她,脸色由白转青,整个人绝望到要昏厥。「你、你……」 「太皇后这是要奴婢亲自送您回去吗?」春风姑姑笑问。 她抓着胸口,猛力摇头。 第五章 春风姑站冷笑。「太皇后,瞧这天候,奴婢提醒您,早些回去的话,寒风虽冷不致拆筋骨,但是越晚风雪越大,奴婢怕您会承受不住啊!」她这是在暗示她,若肯不惊动某人乖乖的回去,死状不至于太惨,要不然……后果自不必再多说。 高玉贤哪里听不出来,神色已惨然到一个境地,俨然如丧考妣了。 「春风姑姑,今晚当真有风雪将至了?」谢红花绷着脸问。 「是啊,而且风大雪大的,小姐最好也是躲在殿里别外出的好,免得受冻。」 「这样啊……」 「走吧,太皇后,奴婢这就亲自送您回去了。」春风姑姑朝着高玉贤笑请。 她哆嗦着,万般不愿也得离开,不然下场更加凄惨,那男人不会放过她的。 「等等。」谢红花将人叫住。 「小姐还有指示吗?」春风姑姑回身问。她可是急着将人送回凤殿,随后主子就到了,若见不到人,这脾气发下来,一干人可有得罪受了。 「太皇后刚才是不是要对我说什么?」谢红花问向高玉贤。 她嘴角发抖,张口想求救,但见到春风姑姑警告的眼色,口水一吞,摇了头。 「没什么,就午憩过后作了个恶梦,一时慌乱跑来胡言乱语了……姊姊,可别见怪了。」她几乎万念俱灰了。 谢红花这才抿笑。「原来如此,那太皇后快回去吧,回去后顺便吃颗定神丹,安了神,会没事的。」 高玉贤泪往肚里吞,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春风姑姑立即要跟上,谢红花却开口道:「春风姑姑,太皇后不用你送了,她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过请你亲自为我跑一趟太上皇那,转告他,既然气候骤变,我怕寒,一个人睡怕冻坏,请他入夜后务必过来,以防明早我冻成僵尸!」 她的身子立时一僵。这不是又灭了主子的欢乐了?她不敢想象,自己若将这事禀报上去,主子会是怎样的表情? 而高玉贤闻言则是喜出望外了。 「呃……今晚由奴婢陪着您不好吗?」春风姑姑不甘心,颤声问。 谢红花摇首,脸色淡然。「就这么禀报吧,来不来,就瞧太上皇的意思。」 春风姑姑脸上春风不起来了。小姐在主子的「调教」下,是越来越精明了,主子怕是真遇到克星了…… 离宫的主人这几日心情坏透,一股好事被阻挠、有气无处发的怒火不断的在膨胀,导致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娥不少人无故受到重罚,张英发被莫名骂走,连监造新宫的官员亦遭到波及,昨夜无缘无故丢官,他这迁怒的功夫让众人脑袋兜着转,怕哪一刻兜不住就掉下来了! 然而在这非常时期里,偏偏—— 离宫的侧殿里,一名小宫娥蹲在地上捂着脸哭得伤心。 「快别哭了,小姐来了!」她身旁立了一个稍年长的宫娥提醒道。 那小宫娥赶紧抹泪抬头,果然看见救星就在面前。「小姐。」 「听说你闯祸了?」谢红花同情的问。她刚才正在与小花玩耍,有人慌慌张张的来求助,她就过来瞧瞧了。 小宫娥闻言,悲从中来,害怕的点头又哭了。 「快别哭了,告诉我,你闯什么祸了?」见不得人哭泣,她心急问。 小宫娥哭丧着脸,指向桌上的一幅画。「奴婢打扫时,不小心让那上头洒到水了。」 「喔?这画有什么来头,洒了水为什么让你这么惊惧?」她边问,边往那幅画前走去。 「这画是太上皇的珍藏,他最喜爱的一幅。」小宫娥颤抖的解释。 「是吗……」她视线盯上那画了,瞬间她的心脏像是即将掉入悬崖下一般,整个揪起了。 这是一幅人物图像,画中的人儿巧笑情兮的站在一座亭子前,后一头是飘渺深远的高山峻岭。 女子圆脸,秀眉带着一股娇憨,唇色妆点得娇若芝兰,几朵茉莉花瓣飘落在裙摆间,身姿风雅,很有清华出尘的气度。 然而,不幸的,一抹水痕就洒在裙摆上,弄晕了花瓣…… 她心脏又紧缩了,为何看见这幅画会让她这般心弦抽紧? 「小姐,这是多年前太上皇要人描绘的,以前在京城时,他就经常彻夜盯着这幅画看,对它是爱不释手。太上皇近来鲜少碰这幅画了,奴婢见它积了灰尘,多事的想清洁干净,哪知却闯了祸……又适逢主子心情不佳,奴婢小命怕是不保了。」 小宫娥继续饮泣不止。 谢红花心思混乱,对她的哭声已充耳不闻了,双目忍不住紧盯画中人,发觉这人好面善,像是哪里见过。 这女子像谁呢?究竟,像谁呢? 她在脑中模糊的寻找一道熟悉的形影…… 忽然,她喊出一声,「安仪公主?!」 「您也觉得像吗?咱们见过的也这么认为,这女子的眼睛几乎与安仪公主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宫娥听她这么喊,抽着鼻点头说。 倏地,她心脏失速的狂跳起来。「你说,太上皇最爱这幅画?经常彻夜盯着是吗?」 「……是啊。」小姐为何突然激动起来? 「那他平日是否也很疼爱安仪公主?」她再问。 「这个嘛,应该是,主子有时也会盯着公主不语好半晌,对了,那目光就像在盯您一样呢,不对……主子盯您时的目光还是与公主不同的。」小宫娥想想又说。 主子盯小姐的目光火辣热切多了,活像想将小姐绑在胸襟,时时紧盯,一刻不放,可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小姐容易害羞,怕说了惹来尴尬。 「哪里不同?」谢红花却是追问起来。 「您是太上皇的女人,而安仪公主是妹妹嘛,两者当然有所不同。」小宫娥含蓄的解释。 谁知,谢红花听了却脸色再变。「怎会这样……」 「小姐,这是怎么了吗?」小宫娥见她神色凝重,忍不住心惊的问。 「太上皇……他……」他竟喜欢上自己的妹妹?! 难怪那男人的性格会如此扭曲,喜怒无常,原来是爱上不该爱的人,所以愤世嫉俗,人当然阴阳怪气! 无意间发现了这项惊人的秘密,她失望不己,心情也变得沉重。他喜欢的是安仪,那她呢?莫非是爱不了自己的妹妹,所以她成了安仪的替代品?! 谢红花越想越心酸。他怎能如此……怎能将她当成替代品?她谢红花不必是他的最爱,但替代品……好伤人啊! 「我……与安仪公主像吗?」她难过的向小宫娥求证。 「除了眼睛都圆圆的外,其余的不像啊,而且若要说像,奴婢倒觉得您比较像这画里的女人,您圆脸,画中女子也是。」小宫娥不解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指着画像认真回答。 「不是脸圆就像的……」她一脸的沮丧,转身要离去。 「小姐!」见她要走,小宫娥又发出哭声了。 想起小宫娥托人找她来的目的,她回过身,勉强维持笑脸的道:「你放心,画我先带走,就说这水是我不小心泼到,你不会有事的。」说完,携着画,失神的离去了。 御榻前,女人垂着泪。 而男人则是斜卧榻上,双眸犀炯地盯着她拿在手中的画像。 他虽静默不语,但心头有一簇一簇的火焰正在兴奋地跳动着。 第六章 终于了吗?终于等到这天了吗?! 「这画污了就污了,反正,朕不需要了。」待女人哭了一会后,他说,那语气透着压抑不住的飞扬。 有了真实的她,便不需要再睹物思人了,这画,用不着了。 女人泪淌得更急了,心想那是因为安仪公主来到长沙,所以不需要了…… 这是喜极而泣吗?见她哭得细雨纷飞,他胸中最坚硬粗砺之处,也不由得变得如春水般轻柔荡漾。 他移身下榻,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唉,这女人在瞧见自己的画像后,终于勾起脑中那被遗忘的过去了吗? 若是如此,她该会记起自己亏欠他多少,为了她,他前世孤绝,沉寂无闻数百年。 「朕的小水儿呐……」他轻吐着,一缕春风拂过他的心,无比感慨,也深情万千。女人在他怀中哭得更悲伤。「告诉朕,看着这幅画,你想起了什么?」他温声问。 为了思念她,他动用了至少百位画师,由他口述形容,经过数十次的修改,才描绘出水儿的相貌来,这相似度已接近九成了。 而这究竟让她忆起多少,他很好奇。 「您还问?!这事万万不可以,您若真心喜爱,也该放弃!」她忽地柳眉倒竖起来。 「你说什么?」他身子一震。这女人要他放弃?! 谢红花娇容带怒。「这是逆天,不行的!」 他眼睛候地眯起。「你怕天谴,所以阻止朕?」这女人竟敢因为这点小事,要辜负他几百年来的等待! 他心中的柔情转眼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怒意。 「天谴是很可怕的,难道您不怕?」她瞪着他。 「朕怕过什么?」他火大的问。 她面露惊愕。「是啊,您什么都不怕,您是个坏蛋!」她忍不住骂道。 南宫策怒极,青筋暴跳。枉他爱她入骨,自己这数百年是白过一场了! 「您自己不怕,难道就不怕安仪公主因您受累,也遭到老天责罚?」她忍无可忍地吼道。 他一愣,双眉拢起,敛回怒容。「你提安仪做什么?」 谢红花哽了哽,不禁又泪下交颐了。「您明知故问,我是您的姑姑,但那算远亲也就罢了,可安仪公主,她可是您的亲妹妹啊,您就算再狂、再佞,也不能逆天逆伦,强要自己的妹妹!」她指责。 他顿时目光一转。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心里涌起了丝丝的失望。她终究没记起任何事来…… 「你就是为这事在朕面前哭啼?」他眼神转冷了。 「这……这又不是小事,您若不灭了这份心思,终究会害人害己的!」她红着脸说。 「朕这是会害了谁?」 极度失望过后,他眼底闪过一抹兴味,唇边也浮出一丝的笑意,因为,这老要他公平善待后宫后妃的女人,吃醋了,这怎能不让他感到欣慰呢?莫非是他这段时间潜移默化的教诲,让她终于有些长进了? 「还不是安仪公主会遭殃,不然还有谁?」她两颊鼓胀的说。 「那也是安仪的事,你哭什么?」他咄咄地靠近她,对她绽放出迷人的笑靥。 「我哭是因为……您怎能将我当成安仪的替代品?!」她紧紧捏着手中物,那画不知不觉教她捏皱了。 「替代品?」他瞄了眼那原本只是沾了些许水渍的画像,这会快教她全毁了。 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到底谁才是谁的替代品?! 「您得不到安仪公主,所以、所以对我……」她喉咙紧缩,面颊发烫,难过得说不下去。 「对你如何?」他笑得可是春暖花开呢。 她眼睡不安地眨着。「我与安仪公主的眼睛很像,都偏圆……」 「嗯……」他竟点头。 她心更凉了。「大伙都说,您对安仪公主特别的……友爱,您却又不能对她有所行动,便将对她的满腔心思移情到我身上来,对我才会格外容忍,您其实……其实喜欢的是安仪公主不是我!」 「那不行吗?」他笑睨着她。 「您……您不否认吗?」她期待将这事说开后,他至少在口头上会驳斥,可他竟没有,这教她失望透了。 「你都这么认定了,任朕说破了嘴,恐怕也是白费的吧?反正,朕随心所欲惯了,就算要亲妹妹又如何——」 「绝对不可以!」她大吼。 「绝对不可以?」他嘴笑。 「当然不可以,您会遭受天下人怒骂的!」 「你以为朕在乎这个?」他哼笑。 谢红花泄气不已。这家伙向来将舆论当成耳边风,又怎会在意?! 「您难道就不能打消这个念头吗?」她改而恳求的问。 「除非你给朕一个为什么不可以碰安仪的理由,记着,这理由最好象样点,别再说什么逆天逆伦、受尽天下人指责的蠢话了。」 「您……您有我了。」她眨了眨圆黑大眼,两只手绞来绞去,难为情了半天,终于道。 「你?一个替代品?」他忽而冷笑。 她小脸瞬间涨紫。「替代品又如何,您真不喜欢我吗?」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你就甘愿做安仪的影子?」他笑得恶意。 作弄这女人相当有趣,也让人有些报复的快感,谁教她敢让他这般失意,方才还一度为自己这数百年的痴爱而懊悔,她不让他好过,也休想过得舒坦,这是她自找的! 她垂下的小脸又成一张白纸了,那神态悲情委屈得很。 「如何?」他态度依旧不痛不痒,教人恨得牙痒痒。 「我……」 「怎么?想想还是不甘愿吧?那不如让朕舍弃赝品,追求真——」 「愿意,我愿意的……只要您别做出违天逆伦的事来就好!」她马上就说。 「这样是吗……」他那双流光四溢的凤目,此刻可说是形容不出的恣意畅快。 「那来吧。」他温热的气息贴近她的颈间了。「你得善尽当个替代品的责任啊!」他旖旎暧昧的说。 「责任?」她心脏快跃出胸口了。 「嗯,满足朕的责任。」他的声音粗嘎了起来,充满某种期待。 「您要我连在床上……也成为安仪的替身?」她霎时眼眶爆红了。 男人的指腹由她颈窝滑过。「自当如此,否则,朕要你何用?」 「您!」这原本令人脸红心跳的滋味,在此时变得苦涩难当,她心头被刺激得隐隐发疼。这太伤人了吧! 「不愿意的话,你可以拒绝。」他的唇以极为缓慢的速度,顺着她的鼻尖、人中、唇角一路往下。 她几乎教他挑衅的眼神给吞没,然后,尸骨无存! 她心脏咚咚地震响着。「您……」 「拒绝吧,你拒绝吧……」他的唇落在她咽喉。 「不……我不能让您去残害安仪公主!」 「那你是愿意牺牲了,真是太好了……你可别怪朕狠心呐!」他弯下身,那蹂躏人的态势锐不可当,同时不禁非常庆幸,这一世她心脏够强,承受得住他风雨侵袭。 今日之事,加上她阻止他凌迟高玉贤的新仇旧恨,连着几件冰封千里的恶气,就一并解决了吧。 这一夜,难得让他无比畅快淋漓了。 【第十三章 醋海生波】 「小姐有心事?」 「那个……安仪……她……她有婚配对象了吗?」 「公主有对象的,这人就是朱志庆,朱大人。」 「怎么会是他?!」 第七章 未能顺利「临幸」高玉贤,南宫策心情着实恶劣了一段时间,不过,今日却是有如春回大地,模样舒心得不得了,特地召聚后宫共膳。 长桌上,他居中坐,安仪坐于他的左首,谢红花则居右首,其次是高玉贤等后妃依序而坐。 席间气氛诡异,除了南宫策一个人笑得如沐春风,其余人等无不如坐针毡,谁也无心享用这顿膳食。 高玉贤等后妃被他吓怕了,自是不用说,而安仪,手才刚保住,余悸犹存,想笑也笑不出来。 另外昨日被折磨了整晚的谢红花,脸色苍白,见着安仪被刻意安排坐在他身侧的位置,不禁又忧心忡忡了。两人这么靠近,那男人会不会把持不住又起歪念? 「来,用膳吧!」南宫策举起筷子,亲自挑了块鱼肉,看方向似乎要送进安仪碗里,但竟有人胆大的从中拦截。 「这鱼肉臣女爱吃,给我吧!」谢红花硬着头皮要求。 他一脸「讶然」。「你这是做什么?要吃可以自己夹。」 「臣女……就爱吃你筷上的那一块。」她小声的说。 他啧啧摇起头。「你这女人真是的,这样也吃醋,安仪可是朕的妹妹啊!」他刻意将妹妹两个字说得响亮。 她咬牙瞪人了。「您!」这家伙是故意的吗?! 「怎么,你就非要朕筷上的?」他假装没看见她眼中的怒意。 「对!」 「那……好吧,谁教你是朕喜爱的小虫子,在这块鱼肉就——」 「三哥,您既是为我夹的,怎能又改送人,这是要人笑话我吗?!」安仪立刻气愤的说。 南宫策瞥向四周,果然看见众女皆忿忿地盯着他筷子上的鱼肉。这若放入自己小虫子碗里,铁定会为她惹来众怒。 「水儿啊,你也听见了,真要朕筷上的吗?不如就给安仪吧——」 「不行!」谢红花哪肯。安仪公主与其他人不知情,这男人不安好心,她才不能让他制造机会与安仪公主亲近。 「谢红花,你这妒意也未免太过离谱!三哥,您可不能让她这样下去,这鱼肉本来就是要给我的,我不让!」安仪硬是将他筷上的鱼肉拨进自己碗里,然后得意的瞪着谢红花。 谢红花盯着她碗里的鱼肉,抿着唇不说话了。 南宫策衔了抹笑。「安仪还真是顽皮啊!」他并未生气,只是递了一眼给贴身太监。 李三重立刻上前为他换上新筷子。公主的碗筷碰到主子的筷子,如何还能用。 安仪见了也不恼。三哥的洁癖打娘胎就带来,他这回没罚她沾污筷子已是万幸了。 这时南宫策笑着对众女道:「这一桌子的菜没人动,是嫌朕御赐的膳食不好吃吗?」 「没、没这回事,这御膳好吃得很,好吃得很!」高玉贤马上说,开始带头猛扒饭。 他撇笑地瞧着众女跟着狼吞虎咽的模样。「那大伙就多吃些吧,水儿,这鱼肉你爱,喏。」他再挑了块鱼肉放进她碗里,筷子在触碰到她的碗后,他并未换筷,随即又再夹菜送入自己口中。 安仪见了讶然心惊。这女人之于他,难道不脏吗? 他侧首往她一瞄。「安仪。」 忽而被唤,她马上正襟危坐。「是,三哥。」她对他始终敬畏,即使他对她已要比对其他人和颜悦色,但那股与生俱来的阴森寒气还是每每令她害怕发毛,根本不敢靠近他。 「这回来到长沙,打算留多久啊?」他像是闲聊问起。 「安仪想多留些时候陪伴三哥。」她此行是有目的的,并不想那么快离开。 他的笑意异常令人费解,但谢红花却已是瞧得心惊胆颤了。「公主若没事,还是早早回京的好,听说皇上也疼你,会……会思念你的。」她忙说。 「你竟敢赶本公主走?!」安仪立即发怒。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希望……这个……」实在有口难言,因为怎好说出她的兄长意图对她不轨呢? 谢红花烦恼不已。 「三哥,我想留下,您不会真听她的话,赶安仪走吧?」她本来就生得美,这会活像受尽委屈,那楚楚动人的模样,任谁瞧了都要心疼不舍的。 南宫策嘴角一扬。「放心,你是朕的好妹妹,朕怎可能听一道枕边风就赶人,你爱留多久就留多久吧。」说完,他侧过首,朝谢红花责备道:「水儿,你这是越来越不象话,安仪可不是别人,是朕的妹妹,你别忘了自己的身分了,若再莽撞,别怪朕恼了!」 他这是在警告她,自己只是替身,莫要失了分际。谢红花立即白了脸,其他人也都讶异极了,包含安仪都不敢相信他会为了自己斥责她。 高玉贤更是难以置信的摇头。这男人将谢红花当成宝,当着众人的面,可从不曾让她难堪过,今日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安仪一来,真能教谢红花失宠? 真不得不对安仪刮目相看了! 安仪自己也不禁得意万分起来。原来三哥对她真是特别的,所以弄脏帕子要废她手的事,八成也是吓唬她的,不可能真那么狠心待她的。 思及此,她自信起来。今后根本不用怕谢红花了,这女人要是敢在她面前再嚣张,她饶不了她! 「三哥待安仪最好了,那安仪就留下,可能好长一阵子不走了。」她故意挑衅地看向面色如雪的谢红花。 谢红花神情黯然,闷闷地连一口饭也没动。 「李三重。」南宫策唤。 「奴才在。」李三重上前一步。 「朱志庆回来了没?」他问起。 听他又提朱志庆,谢红花胃紧缩了。这男人逼得人家娶小花,害他颜面尽失,好不容易逃回京城里,这会,又把人找回来做什么,他恶整的游戏还没完吗?! 「回禀太上皇,驸马听说很快就能到了。」李三重故意将驸马两字说得大声了些。 「明日能到吗?」安仪迫不及待的追问。 「小花公主夜夜思君,太上皇已要人催促了,算算日子,明晚有可能抵达。」李三重忍住笑道。 朱大人拖拖拉拉不肯回长沙,主子索性去旨一道,若敢遗弃公主,死罪一条,吓得他马上打包行囊,连夜奔来。 安仪听到他明晚就到,虽然很高兴,但那几句小花公主夜夜思君的话,却让她气得牙齿发颤,恨不得宰杀那只猫。 「安仪很期待见到朕的驸马吗?」南宫策笑问。 她红了脸。「这个……没有,只是与这人在京城就相识,来到长沙就想见见故人。」 「原来如此。」他淡笑。「三哥,朱大人他——」 「这朱志庆是个人材,朕很欣赏,所以将御宠赐给他,他既然有了元配,你还是别与他走得太近才好。」他忽然明着说。 安仪脸色发僵,原想借机替朱志庆说些好话的,这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是……安仪有分寸的。」她暗中狠狠怒视谢红花。都是她,否则朱大人也不会受辱的,可恨! 谢红花正烦着朱志庆要回来的事,生怕又起什么波澜,这会莫名受安仪一瞪,连寒毛都竖了起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她的人生自从遇见南宫策这男人后,好端端的就飞沙走石起来,这一阵又阵的冷风,刮得她头晕目眩,烦得不得了。 第八章 「这是做什么?」才刚走回殿里的谢红花,瞧着一桌子的菜肴,讶异的问。 「是您的午膳。」春风姑姑道。 「方才太上皇与后宫共膳,我也在席,不是刚用过了吗?」这事春风姑姑也晓得的不是吗? 春风姑姑含笑。「这是太上皇交代,让御厨重新给您准备的御膳。」 她瞧着满桌子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肴。奇怪了,她从没告诉过他自己喜欢什么食物,可他怎就知道? 谢红花在膳桌前坐下,春风姑姑立刻为她呈上碗筷,她夹了筷青菜入口,嚼了两口,才发现自己真饿了。方才那一餐她食不下咽,只喝了两口汤就再吃不下任何东西,想不到那男人瞧在眼底,已要人重新为她备膳了。 他就是不能见她饿一顿。她一面吃着饭,一面想着。 但这份贴心,不会也是因为想对安仪做却不能做,所以才转移到她身上的吧? 这么一想,这饭又吃不下了。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吗?」春风姑姑见她放下筷子,立即问。 「不是的,菜很可口,只是……我没胃口。」她愁眉苦脸。 「没胃口?不是生病了吧?」她一病,这离宫上下可要鸡飞狗跳了,主子说过,她病,就得要有人「陪病」的。 「没有,我好得很,你不用紧张——好吧,我是有些事想问问你。」见到春风姑姑一脸不信她没事的焦急模样,她忍不住叹口气,只好道。 「小姐有心事?」确定她身子没病没痛后,春风姑姑安了心。 「那个……安仪公主她有婚配对象了吗?」支吾了半天,她终于还是问出口。 「公主是有对象,不过——小姐,您问这个,该不是真的吃起公主的醋吧?」 春风姑姑吃惊的问。 她立刻面红耳赤的猛拭汗了。「你别胡说,我只是关心安仪公主的终身大事,没别的意思。」她忙解释。 春风姑姑掩笑。「可真是吓到奴牌了,瞧您与安仪公主似乎水火不容,不知情的人真会误会什么的。」 「能误会什么?她可是太上皇的妹妹,我若吃醋,不是贻笑大方了吗?」她恼羞的说。为了替那男人掩饰,瞧她都成笑柄了,这荒诞离谱的妒妇之名怕是不流传出去也难。 「小姐说的是,是奴婢胡言了。」见她恼了,春风姑姑也不好再玩笑。不过瞧主子对这事的态度,好似很故意,分明就是想让小姐难受的。 「晓得别乱说就好,对了,你刚说安仪公主有对象,那是谁呢?」谢红花着急又问。若安仪公主有对象最好,早日出嫁才能断了某人的恶念。 春风姑姑略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才说:「这人就是朱志庆,朱大人。」 「怎会是他?!」她大大惊愕了。「他早已有婚配,那人还是——」那个「我」字,她及时收口。这一嚷,话要是传了出去,进了那心胸狭窄家伙的耳里,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春风姑姑瞅着她,清楚她要说什么。幸亏没说出来,小姐学乖了,晓得主子的忌讳是什么,不会傻得像以前一样,尽去触他的逆鳞。 「没错,朱大人原是有婚配对象的,拖着多年不娶,听说是很早就想毁婚了,后来经常入宫纠缠安仪公主,也曾向太上皇要求让公主下嫁,却被太上皇回绝了。 「直到主子禅位,朱大人犹不死心,又找上皇上求亲,而公主自己似乎也有意答应,皇上因而再次询问了太上皇,结果太上皇尚未答复就发生了朱大人玷污御宠之事,主子震怒,开恩让他娶了小花公主,目前朱大人已有一妻四妾,安仪公主是不可能再下嫁给他的。」 谢红花头痛了。安仪公主中意的对象居然是朱三公子,这下事情可就复杂了! 「小姐,朱大人明明已有婚配,却想抛弃对方,攀上天家,这人可真不是个东西!」春风姑姑意欲提醒她,朱志庆是个悔婚背信的人,纠缠不得。 她哪里听不出来,可就因为如此,那男人让他娶小花,这玩笑也闹得太过分,朱三公子被她害惨,就算不怀恨在心,安仪公主也必定不会善罢罢休,难怪一开始就对她有敌意。 「春风姑姑,除了朱三公子外,难道安仪没中意过别人?」既然注定与朱三公子无缘,为了帮助安仪公主逃出某人的魔掌,得尽快再为她安排其他对象才行。 「公主为人心高气傲,除了成天厚着脸皮进宫讨她欢心的朱大人外,没听说公主还对谁上心过。」 瞧谢红花模样焦虑,春风姑姑起了一丝怜悯。好歹小姐救过她手底下一票宫娥的性命,小姐心地善良偏偏遇上性格顽劣的主子,让他这般作弄,这不受气也难,自己还是帮她一下吧。「唉,小姐,其实主子对公主并——」 「小姐,可用完膳了?」李三重刚巧笑脸走进来,但在看见满桌子菜馆几乎未动过,马上变脸瞧向春风姑姑。 春风姑姑无奈。「小姐说是没有食欲。」 「这可不成,小姐没用膳,主子哪能放心,小姐还是勉强多吃两口吧。」他转身对着谢红花心急劝说。 她摇首。「不了,真吃不下。」 李三重苦下脸来。「那就可惜了,这每道菜都是主子亲自嘱咐御厨做的,您若不喜欢,保证主子会气闷的……」最倒霉的还是那批御厨,回头见到这一盘盘未动的菜肴,他们的皮可要绷紧了,但这后话他可没敢说出惊吓她。 春风姑姑眼儿垂了下来,忍不住想笑了。亏她方才还同情小姐被主子欺负了,可到底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呃,她几乎忘了,依之前的经验,最后吃亏让步的十之八九是主子,但主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在小姐这边吃了亏,总会由别边讨回,好比那姓朱的,想必这次回来,还有更凄惨的下场等着他。 「行了,你就回太上皇,说我吃了不少,别告诉他真话不就得了。」谢红花吩咐道。 李三重的苦瓜脸可没转甜。主子要是这么好骗,大伙就不会混得这么提心吊胆了。 「对了,你来不会只是盯我用膳而已吧,太上皇又有什么吩咐?」她问。 「太上皇要奴才等您用完膳后,请您到大殿一趟。」 「有什么事吗?」那男人才当众斥责过她,转眼又召见,该不会有好事才对。 「恭喜您了,您的大哥启圣侯爷到了。」他笑嘻嘻的告知。 「大哥来了?!」她先是大为惊喜,但随即脸色一沉。「大哥重病,如何能由马阳县来到长沙?」她摇首,感觉不可能。 「是真的,侯爷真的到了,而且人平安——」李三重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往外冲出去了。 启圣侯爷让人背着进到大殿,太上皇免去他的叩礼,还赐上软榻让他在大殿中躺下说话。 南宫策走至软榻旁,审视着他的病容。当真病得不轻。 「臣无力叩首跪拜,还请……咳咳……请太上皇恕罪。」启圣吃力的说话。 他表情微沉。「是朕硬要你过来的,这礼就免了。是说,这一路上,奴才们可都有好生照顾你?」他问的是软榻上的人,但眼瞧的却是那背侯爷进来的奴才。 他特地将重病之人请来长沙,若途中有个意外,这群派去接人的奴才,也休想有命活了。 第九章 那人立刻紧张起来,直到启圣说了「一切满意,奴才尽心。」他才不再发抖。 南宫策因而挥了手,让他退下。 「请问太上皇,专程接臣来此……有何要事交代?」启圣元气耗弱的问。 「嗯,朕是有事请教。」衣摆撩起,已有人将椅子呈上,让他在软榻旁落坐。 「太上皇要问的可是有关我家红花的事?」他心中有数。 南宫策点头。「既然你已明白朕,那就将所知道的都告诉朕吧,如何才能为她解咒?」这事一直都是他的心头刺,因此将人接来,非得问个仔细明白不可。 启圣幽幽望着他。「记得您在马阳县要带走红花时,也来见过臣……咳咳……但臣病得无法言语、意识不清,后来是您留下太医诊治,才让臣……的病情稍微好转,可臣当时若清醒,也许……咳咳……不会同意您将红花带走的。」 他挑眉。「这是何故?」 「红花单纯……不适合留在太上皇身边。」 「哼,你若是担心朕对她的真心,那大可放心,那女人这辈子朕是要定了,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他苦了几百年,好不容易熬到这世的相逢,她已比他的心头肉还珍贵万分了。 只可惜,这些人不明白,就连那女人也懵懂,竟会糊涂得以为他爱的是安仪,劳他得一再证明自己的心意,而这真是无聊至极。 「你当真不嫌弃我家红花年纪大上您一截?」启圣不安的问。 他横眉瞪眼。「莫说只大朕三岁,就算大上三十岁,只要是她,朕的心意就不变。」 敢圣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庞这才有了笑意。「想不到我家红花真能得到太上皇这样男子……的眷宠……臣只是太意外而不敢相信罢了。」 南宫策哼笑。他会如此眷恋那女人,自己何尝不感到意外呢?「可以说了吧,这血灾该如何化解?」他沉声问。 「老实说……无法化解。」启圣叹气。 他脸色一变。「那术士说的?」那女人曾说,她在娘胎未出生时,有化外术士就料准她有今日,难不成是他说的。 「那术士是得道高人,说是红花几世前的那份尘缘太恶……怨念太深,以致她……咳咳……多世不得安宁,尤以这世最为凶险,兴许……还会碰见几世前的那位冤家。」 这么说来,倒是有些玄机了,那时水儿刚出世,他也还在无间尚未决定转世与否,而那人就已算出端倪了。 「碰见不是更好,正好化解几世前的怨念?」他冷笑说。 启圣虚弱的摇头。「两人注定不得再续缘,若逆天,只怕——」 「什么,不得再续缘?!」他勃然变色。 「太……太上皇?」启圣不解他何以蓦然翻脸。 「难道就是因这个理由,所以诅咒无法化解?」他不禁怒气填胸了。 「那高人是如此说的没错……」敢圣心惊。 「混帐东西——」 「太上皇这是在骂谁?」谢红花跑得急,小脸红通通的奔进来,便听到他在骂人。他该不是在斥责她大哥吧? 南宫策背对着她,神情变得莫测,一会后,他收敛摄人的怒容,回过身面对她时,表情已恢复平静。「你来得可真快,瞧来是很思念你大哥了。」他笑说。 她防备的瞄着他,紧张地走向软榻上的大哥。「大哥,还好吧?」那凶残的家伙没对他做什么吧? 启圣见到她,一高兴就有了精神。「大哥没事,倒是你——丰腴了不少。」端详了她后,他惊喜的道。 她脸马上红了。这不说明她来到长沙后,吃好睡饱,过得比在马阳县的家里还好?「这个……我是胖了一些些,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凶你?」她不满的又瞪向某人,顺便转移令人尴尬的话题。 南宫策拂袖的撇过头去。这女人当他是恶狼,见人就咬吗? 哼! 启圣干笑,心下吃惊。妹妹居然敢责问太上皇,而那男人竟也没动怒,要是依传言,有人敢对他如此放肆,怕是脑袋早就与身子分家了。 看来太上皇是真的中意他们家红花的。 「这个大哥也不清楚,不晓得是哪里得罪了太上皇?」他是真不解,太上皇方才到底在火谁,是老天、自己、术士,还是红花几世前的那个冤家? 南宫策哼了哼。「你大可放心,朕发火的对象不是你,今日话说得够多,你也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吧,以后你就留在长沙静养,直到病况好转后再回去。」 谢红花听了这话,大感欣喜,立即就道:「太好了,大哥若留在长沙,我就有机会照顾,那红花就安心了!」她笑若春风。 「臣多谢太上皇恩典。」启圣则是马上谢恩。瞧得出自己能够留下,完全是因为太上皇要讨红花欢心,他这恩是替妹妹谢的。 【第十四章 冤家齐聚】 「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没、没人……我这眼红、鼻子红是让风冻的……」 「是哪来的风冻着你了?」 「……没、没事。」因为心中委屈,她的眼泪当场掉了下来。 高阁上,南宫策斜卧长榻,吹着冷风,正闭目养神。 他身前站了个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官服,为了见他,求正式的没敢再披上自己的大氅,这会冷得直打哆嗦。 心想这天冷得鼻涕都会结冻,这人却能将寒风当成春风享受,果真是个混世怪胎。 「昨夜回来的?」南宫策连眼也未张的问。 「是……臣回来时,已是深夜,不敢打扰您安眠,便捱着等到了天亮才敢来叩见。」朱志庆忍着刺骨寒风,涎着笑道。 「先见过公主了吗?」南宫策又问。 「呃……今晨在过来前,御花园里巧遇到安仪公主,与她说上两句话了。」太冷,他瑟缩着回话。 南宫策候地睁目。「朕问的是安仪吗?你昨夜就归,难道没先去见过自己的妻子?!」 朱志庆一愕,这才明白他指的是那只猫,一时青黄了脸。 「臣……臣还没见过公主,等会……等会就去见它!」他忍气吞声的说。 南宫策斜眼睨人。「你应该不会不满朕指的婚吧?」 朱志庆脸紧绷着回答。「能娶太上皇的御宠为妻,是臣几世修来的福气,怎会不满。」 「那就好。」他绽出邪佞笑痕来,瞧得朱志庆连口水都咽不下去了。 「那臣这就告退,回去照顾公主了。」他脚底抹油想快闪。再与这恶魔多磨一刻,只怕自己寿命会越减少一截。 「慢着,待会还有人要来,你留着与他一道走。」南宫策冷声说。 本已准备叩首逃命的人,只得又留下了。「请问还有谁要来面圣?」 南宫策往他后方酿去。「这不来了。」 「臣张英发叩见太上皇圣安。」一来就大礼参见。 一见他,南宫策又闲适的阖目了。「甭多礼了,有话快说,说完就滚!」 张英发瞧朱志庆也在,这样被轰赶,颇为尴尬,站起身后,不好意思瞧朱志庆的表情,只朝太上皇红着脸禀道:「臣得到消息,临南王近日积极操练兵马,意图不明,似有叛乱之嫌。」 「赵汉?他不是与二哥交好,有可能背叛他吗?」南宫策脸色未变的问。 「这……」莫非太上皇怀疑与黔县的事端一样,这回又是皇上搞的鬼? 第十章 「临南王与皇上翻脸了,两人关系早不如以往。」朱志庆忍不住插口道。 「他们怎会翻脸的?」张英发立即好奇的问。 「还不是因为皇上抢了人家的女人,才将关系弄僵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临南王真想叛变了?!」他立即心急起来。「太上皇,这事您不能坐视不——」 「朕懒得管事了,就让二哥自己解决去。」南宫策一笑置之。 「太上皇——」 「不用再说了,记着,也别去烦到不该烦的人,这回,没用的。」 他的警告张英发一听就明白。他可不能再去找谢小姐,否则回头太上皇定会找他算帐。「臣……明白了。」他叹口气,不敢再多言。 朱志庆则是贼眼转了转。「太上皇不管也是好的,皇上虽与临南王闹翻了,但两人毕竟有多年交情,是一起长大玩乐的好友,临南王不会其为一个女人做出傻事的,可若是太上皇插手,这事反而就复杂了。」他唯恐天下不乱,最好太上皇放手让天下大乱,这两兄弟都不是东西,目前好让赵汉打上京城,让两人抱着一起痛哭,好替他出这一口恶气。 「嗯,朱志庆毕竟由京城来,又是二哥的忠臣,自是清楚他们的关系,分析得很有道理,张英发,这样你应该放心了。」南宫策说。 自知多说无用,张英发忍不住喟叹。太上皇对这事心中早有定数,反倒是朱志庆,过去就是小人一个,是皇上身边的佞臣,对这人,他相当不屑,这人的话,是一句也听不得! 谢红花身边围了好几个人。 这回大哥被接来长沙,几个嫂子当然也跟来了,分离几个月,如今聚首,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几个女人由早上聊到了晚上,李公公与春风姑姑分别来催过,这会晚膳将至,她再不走,那男人准会亲自来提人。 谢红花才刚走出嫂子们在离宫的住处,长廊上不巧就遇见了两个正默默相望的人。 她顿时尴尬的要走避,可惜迟了,教朱志庆抱在怀里的小花发现,它开心的奔来,直接跳进她怀抱。 安仪一见到她,脸色马上难看下来。 谢红花眼看避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走向两人。「臣女见过公主。」 一见她就有气,安仪目光更显嫌恶。「你来得正好,将这只丑陋的猫带走,别让它缠着朱大人!」她指着小花,恨极的说。 「好……」她清楚对方恼小花和自己的原因,为了避免冲突,抱着小花就要快步离开,但是走了两步,像想起什么,她内心挣扎了下,还是回过头来了。「朱三公子,小花的事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太上皇会这么作弄你。」 他被迫娶小花也是受她所累,今日既然碰到面,就顺道表达歉意。 朱志庆却撇了嘴。「你是真不知道吗?我还道,这是你有意报复我拖延多年未肯娶你的仇呢!」对于她的歉意,他可不领情。 「你误会了,我从未怪过你误婚这件事。」 「你给我住口!其实,你很高兴朱大人没去娶你吧,这样你才有机会跟了我三哥,你这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到底知不知羞耻?!」安仪立即站上前怒骂。 她难堪极了,却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朱志庆见状,更加冷眼讽道:「你现下可是太上皇的宠姬,虽然无名无分,但总是个躺在他龙床上的女人,我不好得罪,不过,今朝稍稍得势就如此凌人,难道就不怕他日若失势会自食恶果?」 「朱三公子,我当你是朋友,你何必——」 「不敢,谁敢与太上皇的女人成为朋友,那下场就是遭到陷害成为一只畜生的丈夫,受尽天下人的耻笑!」他咬牙切齿的说。 「你……」她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作罢,因为误会已深,显然化解不了,不过……无奈望了眼安仪后,却又不得不朝朱志庆再道:「公主与你无缘,请别再私下会面,这事若让太上皇知晓,他不会高兴的。」 胆小如鼠的朱志庆闻言,果然心虚得有了惊惶之色,但安仪可就怒气冲天了。 「本公主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了,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朱大人不要的破鞋,让三哥捡了去,就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了!」 「你太过分——」任谢红花好脾气,这会也生气了。 啪!猝然地,她脸上落下一巴掌,她愕住。安仪公主竟然动手打她! 她身后的几个宫娥立刻脸色大变,正要开口替主子讨公道,朱志庆已吓得朝安仪惊道:「公主,你怎能动手打她……她可是太上皇的女人啊!」不管怎么说,谢红花正受宠,安仪公主敢动手,这是不要命了。 就见她一脸的有恃无恐。「怕什么,她不过是三哥养的女人之一,而本公主却是三哥唯一的妹妹,三哥疼我,就算打了这女人又如何,他不会怪罪我的!」自从上回在膳桌上三哥公然维护她后,她对谢红花已完全不放在眼里。 「太上皇真不会怎样?」他不信的问。那男人是如何的宝贝谢红花,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安仪公主这样打人,怎么可能没事? 「你不信我?」安仪哼声。 「不是不信,而是——」 「放心,三哥不会为她与我翻脸的,而这女人应该也知道自己几两重才是。」她不屑地瞪着谢红花。 乍然受到污辱,谢红花好半晌才由震愕中回神,一听到安仪的话后,立即心酸起来。安仪公主说的没错,那男人是不会为了自己与她反目的,毕竟,她才是他的至爱,而自己……她红了眼眶,抱着小花,拔腿跑离,吓得跟着她的一群宫娥赶紧追上去,就怕她发生意外。 太监附耳,南宫策立时露出冷酷笑痕,不多时,眼角瞧见一抹红裳,女人红着眼眶进来了。 「朕催了好几回,总算回来了。」他朝她平声说。敢让他在膳桌上枯等的,也只有她了。 她进殿后,瞧见御膳早备好,就等她而已,可此刻她哪有心情用膳,匆匆走过膳桌,脸也不敢抬起,生怕他会瞧见她哭过的痕迹。 「太上皇自己用吧,我兴许是在外头冻着,身子不舒服,就先进去休息了。」 她急着要进去躲起来再哭一回。 「站住。」他出声。 她没停,也没打算停,一路往里走。 但几步后就教人拦了路。「小姐,太上皇唤您呢,您没听见?」春风姑姑故意笑问。 谢红花咬唇,头垂得老低,不让红鼻头太醒目,这才无奈回身。「太上皇还有吩咐?」 见她这副强忍的模样,他眉头一皱,便有几分薄怒。「哪不舒服了?是头痛、鼻痛,还是眼睛痛?」他讽问。 她忍着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他到目前为止,声音尚且平静的问。 「没人……给我委屈受。」讲这话时,连声音都是哽的。 他冷哼,伸手托住她下颖,她一阵惊慌,不想抬脸教他看分明,可他如何肯放过,手一捏,她下鄂吃痛,还怎么坚持。这一抬首,南宫策的眼神立时阴森起来,甚至还笑了,只是那笑意不明,连她见了都恼。 「您笑什么?这眼红、鼻红是教外头的冷风给冻的,又没什么!」 第十一章 他收回手,撩袍坐回位子上,双眼竟是充满兴昧的瞥着她。「说吧,这风是怎么吹的,能吹得你眼红鼻冻的?」 她一怔。他这是知道了吗?「这……」 「怎么,不相信朕治得了这阵恶风?」 他果然知道了。因为心中委屈,眼泪当场掉下来。 「还不说?」他脱她,口气仍旧不疾不余,就等着她诉苦。 谁知她只是抽了抽鼻儿,抖了抖肩,最后还是摇了头。「没什么,不就是一般风,用不着太上皇去治。」 他嘴角一翘。「既是一般风,还怕说吗?」他鼓励着,就想听她薄怒含嗔地对他哭诉,寻他为她出头。 闻言,她心头一热,立刻迎向他炙热的目光。「那个……我……」她很想一吐为快,但是话到舌间,她又顿住了。说出来,会不会反而自取其辱? 那人是安仪公主,是他喜爱的人,安仪公主搧她耳光,他听了会怎样?是不了了之?还是,笑她不自量力也敢与安仪公主斗? 她心酸阵阵,抿直了唇,头一摇。「我真累了,这风的事就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她扭身走了。 这回春风姑姑没拦她,因为正横眉怒目的主子没给指示。 女人跑了之后,南宫策大掌往桌上一拍,险些被气出内伤。这女人居然对自己没自信成这样,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就爱上一个傻子,她再不机灵起来,他有一天会活活教她给气死! 谢红花进到内殿,往镜妆前一坐,看见自己脸上居然有红红的五指印。这么明显,那男人不会没看见,这样都还能不愠不火的要她「说说」,说什么说,她能说什么? 眼泪登时掉得更凶。以前老嚷着要他尽管去找后宫的女人,表现得心宽大度,这会才知,自己哪里是大方,不过是仗着自以为受到的几分爱怜,才敢大话,如今一个安仪公主,就教她灰头土脸,深深伤心。 原来自己也会在意他心里有别人,而这人还是他的亲妹妹,这可真真切切伤了她的心,这才明白,那家伙问过,她的占有欲哪里去了?不是没有,原来是藏了! 离宫东侧有座池畔,谢红花心情烦闷,支开宫娥自己晃到这来散心,却见一个人蹲在池旁蒙泣,走近一看竟是太丽,她吃了一惊,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被撞见哭泣,太丽立刻抹了泪,不知说什么好。 「你是不是又遭到其他人排挤了?」她马上猜测的问。 杨太贵妃因为整她的事被打入冷宫,几日前她一时想起问及,春风姑姑告诉她说,杨太贵妃意外被抖出淫乱后宫之事,自觉不堪,已自请出宫,削发为尼。 她想也好,一个不贞的太贵妃,在宫内如何自处,那男人既然愿意放过,这是好事,就盼杨太贵妃出家后,能真的平下心境,安顺度日。 而杨太贵妃对她恶作剧之事,太丽也差点受到牵连,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与杨太贵妃交好的其他人将这事怪罪到太丽头上,因而让她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 太丽立即摇手否认,「没有、没有,太皇后与其他人都没再为难我,我是另有事着急。」她嚅嗫的说。 太皇后等人对她虽有不满,但被杨太贵妃的死状吓到,最近安分得很,不敢再生事。 而那事也多亏了谢小姐相救,不然她的命运定与悲惨的杨太贵妃无异,不过杨太贵妃之死,太上皇下了封口令,没人敢对谢小姐提半个字。 「那是什么事让你急哭了?」谢红花关心的问。她挺喜欢太丽的,对方年纪小她许多,单纯可爱,她已当她是自己妹妹般对待。 「是我爹……」太丽说着眼泪又落下。 「你爹怎么了?」 太丽忍不住两手擦泪。「你还不知道吧?临南王的十万大军已于三天前挥军北上了。」 谢红花大惊。「这不是叛变吗?!」可不对啊,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长沙这里一点风声也没有?还有,那男人每天都悠哉的去监督新宫建造的进度,完全不见忧虑? 「这事会不会是误传?」她问。 「我爹是临南王手下的人,这消息怎可能有误。」太丽满脸愁绪的说。 她这才想起太丽的父亲是临南县官,临南王若起事,太丽的爹也脱不了关系,难怪太丽会躲到这里哭,她身为后宫嫔妃,娘家却帮助临南王反朝廷,这之后她的处境可想而知,或许还会成为临南王叛变后,宫里第一个因为此事而受牵连的牺牲者。 见着太丽掩面哭泣,她想出言安慰,但手放在她肩上,竟是说不出安慰的话。 太丽的父亲成了叛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脱罪的,她帮不了她,就只能跟着心急。 发生临南王谋逆这样的大事,离宫却正门的歌舞升平,一丝紧张气氛也没有。 「这酒叫什么名字?」南宫策召来长沙官员饮酒作乐,闻酒香特别,他问起。 「这酒称桂冠酒,由桂花酿制,酒飘桂花香,是长沙佳酿。」张英发回道。 他听着,任人再斟上一杯,模样是挺中意这味酒香的。「后劲如何?」 「后劲甚强——」张英发话说到一半,突然见到一抹红影闯入,不由得停下话来。 红衣女子怒气冲冲,众人正酒酣耳热,见到她闯入先是张嘴讶异,后见她胆敢抢过太上皇的酒杯,许是想壮胆,竟然仰头一口将酒饮下肚,接着对太上皇怒目起来。 如此大胆举动,已不是教众人惊讶而己,根本是将所有人惊吓到膛目结舌了! 众人小心瞄向太上皇的反应,见他只是蹙眉,目光掠过已空的酒杯后,睨她。 「下去。」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生气了没。 「不要!」她难得个声道。 他挑了眉。「你闹什么?」 「国家出大事了,您不忧急吗?」 闻言,立即瞥向坐在左下首的长沙郡守。 张英发一惊,马上否认道:「不是臣说的!」他虽然也很想对她提,但受过警告,可没那胆子与太上皇作对。 南宫策收回目光,嗤笑。「你想朕怎么样?御驾亲征去拿下那叛贼的脑袋吗?那可是皇帝该做的事,干朕这退休的太上皇什么事?」他对着她不痛不痒的说。 「您!」 「下去吧,别妨碍朕饮酒。」他语气多了严厉。 谢红花不走。「您好歹亲自上趟京城了解状况,听说那可是十万大军,您怎能轻敌?再说,这不只是皇上的事,这王朝也是您的,覆巢底下无完卵,这句话您难道没听过?!」 她这是在教训他了! 现场的官员听得猛想点头,但谁敢呀,尤其瞧太上皇的脸庞已是乌云蔽日,眼看就要打雷下雨,谁要敢露出丝毫同气之色,这雷马上就打到自己身上了。 南宫策阴沉了脸。「妇道人家懂什么,再不走,朕让人拉你进去面壁思过!」 她一脸无惧,可小脸却是逐渐通红起来,这红也不是生气的涨红,瞧得他眉心紧蹙。 「您太……太冷血了!」奇怪自己舌头怎么不太顺畅呢? 他眯了凤眸。这女人根本不会喝酒,逞什么强,这下怕是醉了。 「李三重!」他一喝。 李三重赶忙抱头上前要带人。 只是手才伸向她,就教她拨开了。「我不下去……您这家伙真不象话,国家有难您也不管,就只知寻欢作乐,算什么一国之君,是昏君、昏君!」 第十二章 众人听到这话,立刻僵成化石。这……这她也敢骂?! 南宫策瞪着她的醉态,脸青了一半。 但她犹不知节制,继续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对您太失望了!好,您不管,我管!」她脸蛋越来越红,酒精彻底发作了。 「你如何管?」南宫策的周身己是阴风阵阵。 「我……我自己……自己上京去!」她舌头是怎么了,怎么结巴得这历严重? 「上京去做什么呢?」他冷讥问。 「园、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我拿剪子去抵抗临南王……」 这不是在说笑话吗?众人见她喝醉说疯话,要不是太过惊惧太上皇的怒气,早放声大笑了。 「胡闹!」南宫策一脸阴霾。 「我说真的,您不管,我……我管,我就要管!」话说完,人已软趴趴的倒进他的怀里,但不巧,她头一偏,磕上桌角,额头马上红肿了一块。 众人见状,跟着惊险的「啊」了一声,这时南宫策的脸上已是横眉竖目了。 他狠狠瞪向众人。「这混帐酒是谁上贡的?」 众人心惊。这是迁怒了! 「长沙特产,这是众人集体……孝敬的。」张英发代表众人颤声发言。 「传朕的旨意,长沙禁酒三个月,尤其是这桂冠酒,不准再上贡!」 响天大日他大发雷霆,吓得众人伏地。这桂冠美酒怕是从此成绝响了。 「你说什么,那女人留书上京去了?!」 翌日,御书房里南宫策怒目咬牙。 春风姑姑紧张得跪地请罪。「奴婢该死,以为晨起小姐还在宿醉,所以松了心……」 南宫策目光如炬,显已怒极。「这女人说真的,真的就给朕跑去京城!」 「太上皇,小姐走不久,应该还来得及追回的。」李三重打颤的建议。 他双眸狠戾的瞥过,李三重立刻僵化。 「要人给朕好生照看着,别出意外,不然——」后头的话没说,但众人已全身阴寒发毛。 【第十五章 前世冤家】 「心……心愿,您的心愿是什么?」 「朕的愿望是日日都能逗虫,直到七十,少一天都不成!」 「您该……该不会就是我前世那个冤家吧?」 「怎么不是呢?若不是,朕又怎能让你气得内伤。」 月黑风紧,谢红花缩着身子,冒着冷风赶路,可这天候实在太寒了,她边走边呵气,手还是冻僵了。 她满心苍凉,泪光闪闪。其实以她的力量,到京城根本无用,如何能阻止临南王攻京呢? 她只是找个理由离开长沙罢了,因为她发现,当别人替身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同时她也认清,除非那男人自己良心发现,否则她也救不了安仪公主的,而安仪公主更只会误会她居心不良,对她态度更加恶劣。 与其留在离宫,日日面对他与安仪公主,让自己难受,还不如离开,反正她现在未受封任何身分,离开应该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风波,那男人顶多是生气,但有安仪公主在他身边,他对她的离去不会太介意的。 她寒心酸鼻。走后才发现对他有多不舍,可当替身好苦,她根本无法忍受…… 寒风像尖刀,扬得她脸颊刺痛,尤其眼泪被风一吹,留下的水痕更是冻得她脸颊出现一条条的红痕。 正哭得梨花带泪时,忽然,眉头上多出一件狐毛厚披,她讶然转身——「李公公?!」 「小姐,这怀炉您抱着,可祛寒。」连春风姑姑也来了。 「你们?!」她吃惊错愕。倘若这两人都追来了,那么,那男人不就也…… 李三重苦着脸对她点了头,手往后一比,一辆「俭朴」的马车出现了,说俭朴是与銮驾相比,但比之一般富户的坐乘又要奢华多了,而这马车里的人,若不意外的话—— 「上车!」里头响起她熟悉的、干净的、带着专断的嗓音。 谢红花心头一抽。真是他! 「您怎么可能亲自追来?」安仪公主在离宫,他竟舍下她追来了?! 「朕的小虫子跑了,朕不亲自来抓,抓得回来吗?还不上来!」他口气恶劣至极。这连夜抓虫,当真令他不爽到极点。 她吓得将刚披上的狐毛厚披抖落地。 春风姑姑见状,上前拾起,再要为她披上,马车里的男人已黑着脸跨出来了,他没穿龙袍,身上仅着一件质料上等的银白锦袍,见她双唇冻紫,那神情直比寒风还尖利。 拿过春风姑姑手中的狐毛厚披,他亲自帮她披上。「亏你这世的身子骨不错,你就非要搞坏不可吗?再敢虐待这身子,别怪朕狠心,这咒铁定是下得更猛,就干脆让你的厄运到底,生生世世别想转运!」他气急败坏的说。 她愕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这世的厄运跟他有关吗?他为何这么说? 「朕的意思是,你若再不安分,毁了朕的心愿,朕不会与你善罢罢休!」他恨恨的道。 「心……心愿,您的心愿是什么?」 自是与她白头借老,这世她若敢擅自毁坏身子,又早他一步终了,这回事情大了,他不搅得这天地四分五裂才怪! 「朕的愿望是日日都能逗虫,直到七十,少一天都不成!」 这不是要整她整到七十岁吗?那她不是惨了?! 「您该……该不会就是我前世那个冤家吧?」她忍不住随口猜测。 南宫策阴冷含笑。「怎么不是呢?若不是,朕又怎能让你气得内伤。」 她眼睛越睁越大。「真是您?!」不会这么准吧? 「没错,就是朕,否则你以为朕何以对你百般包容,这可不符合朕的性子。」 谢红花惊得说不出话了,好半晌才找回声音的问:「那术士曾言这世可能……真教我遇见了?!可是不对呀,为什么你记得我,我却不记得你?」 「你还敢提,区区几碗孟婆汤便教你忘了朕、忘了一切,朕还没跟你算这笔帐呢!」他说着已拉她进马车,车里点有煤灯,瞧清她脸上有冻红的泪痕,一股怒气又起。「李三重,生座暖炉进来。」抓过她的手,竟是往他温热的内襟去,她冰冻的掌心就狠狠地贴在他胸口上,冻得他也皱紧眉头,但暖流却立即流入她掌心,登时让她不再冷得发抖。 「您就是害我这辈子都得穿红裳的人?」她尚处在震惊中,一激动,他衣襟里的双手就握成拳头。 「嗯。」他将她的拳头压平,重新让冰冷的掌心贴着他取暖。 「是您……居然是您?!」她依旧不可置信。 「知道是朕后,就该记起过去,尤其是朕如何虐待你的事。」他不满她未能善待自己的身子,刻意恶狠的说。 「啊?!」她一惊,手就要抽回,他按住不让她抽离,执意给暖。 此时李三重送进暖炉,见两人姿势亲昵,但气氛骇人,放下暖炉,不敢多待,急忙要退出。 「李三重,快找地方投宿!」南宫策恶声吩咐。 「是。」他不敢多瞧,应声后,快速缩头。 谢红花在客栈的床上醒过来,发觉自己的头枕在男人的胸膛上,四肢蜷缩紧偎着他,就这样舒服又温暖的睡了一觉。 昨晚他将她带至客栈后,差人搬来热水,将她丢进热水里泡暖了才让她出来,之后押着她上床,不再与她说上半句话,抱着她一觉到天亮。 第十三章 这会醒了,见他仍阖目睡着,不禁失神起来。这张脸俊逸中带着浓浓的邪煞之气,但这人只有在一开始给过她苦头吃,之后却不曾伤害过她分毫。 而他说他是她前世的冤家,听他的意思,他们似乎是一对恋人,那么他为何要诅咒她,令她生生世世灾厄缠身? 莫非她辜负了他,害得他抑郁而终,才教他由爱生恨? 但他又待她极好,还是……这是因为安仪公主的关系? 想来他待她好,完全是因为她某些地方与安仪公主相似罢了。 思及此,她神色又黯然了。 「大清早皱什么眉?」男人睡醒了问。 她哀怨地睐他一眼,精神依旧委顿。「为什么投宿客栈,不直接回离宫?」她幽幽的问起别的事。 见她无精打采的,他拢了眉。「你不是要上京,这不就如你的愿了。」 「您愿意上京了?」她眼眸倏然大亮。 瞧她来了精神,他嘴角也不禁上扬了些,「去一趟也好,正好看热闹。」 「看热闹?您回去是解决国难,看什么热闹?」 南宫策脸上漾着讽笑。「为什么不?是你要朕来的,这热闹你也瞧得到!」他恶笑着,一副就是看戏的模样。 她气得握起粉拳,实在很想捶向他的胸口,可惜胆子不大,拳头没敢落下,索性着恼的下床,不愿再与他做无谓的纠缠。 但身子才移动,就又被拉着跌回他胸膛上去,长长的乌丝散落他的胸前,她朱唇微张,睁着大眼的俯视他,这姿态勾勒出一幅绝美画作,他眸色转深,眼底流露出她熟悉的欲望。 她脸庞蓦然翻红。「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您真是我几世前的冤家,就是我的仇人。」 「仇人?」 「对,您是害我倒霉多世的仇人,我怎么还能与您……与您那个?!」她越说小脸越红。 「你怎么不说,是朕被你坑了,害得朕有志难伸,在怨恨中度完前世的?」 谢红花讶然。「我真害过你?」 南宫策颔首。「这祸害可深了。」他苦笑。他为她神伤的程度,想必连老天都感到意外吧! 「那再次遇见我,您……您想报仇吗?」她不安的问。 他双眸胶凝住她,脸上缓缓生起森笑。「这是自然,朕的个性有仇必报,这点天下皆知。」 她一窒。「那……那您要怎么报仇?」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蓦然吻住了她,动作太快,她来不及反应,像只受惊的兔子,杏眼圆瞪,表情可爱。 他见了简直催情。「这报复的手段是什么,你该想得到的。」 刚睡醒,她身上的衣物本来就不多,轻扯,单薄的内衫就扯落了,露出粉色肚兜,他眸色一黯,身子跟着起变化。 当真是他最喜爱的小虫子,对她的欲望燃烧了数百年也不灭! 「您……」她盯着湛深的黑眸,有种要失足坠落深渊的错觉。「您要我的身子还债?」 「是啊。」 「只要身子?」 「当然不够,光索讨这一点点的‘报复’,还解不了前世的债呢!」他阴阴地笑。 她全身仿佛有一团火在烧。「那您还想要什么?」 「朕这回专程来寻你,你说朕还想要的是什么?」他定定看着她,眼里的火焰越见疯狂。 「您真只是为我而来的?」她眨巴着眼,心里像湖水般起了阵阵涟漪。他丢下安仪公主,甚至还肯随她上京,这一切竟是教她这般高兴。 「朕若不是为了你,好端端舒服的离宫不待,要来跟你挤客栈?」 原来这男人不仅要她的身子,还要她的心,能够让他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代表他心中终究是有她的吧。 她心中喜故致,脸上神情更动人,男人欲望本来就起了,此时见她媚如秋月,早已情动,轻轻抚上她嫣红的粉颊。「水儿啊,朕这一生的情,注定还是要系在你身上,只是……过了这生,万一那孟婆汤仍不能让我忘情于你,那往后的百年、千年,就只能靠此刻回味了。」他怅然地落下长吻,深切地抚触着她的身子,然后毫不犹豫的占有她! 当她随着一脸春风得意的南宫策走出客房时,见到李公公就站在门边,她想起方才在一房里的一切,登时面红耳热起来。客栈不比离宫寝殿宽阔,一丁点声音都会清楚传出,刚才男人「报复」得过于狂烈,她娇吟求饶了好几回,瞧李公公此刻虽是面无表情,但肯定全听见了。 她简直无地自容,跺着脚,埋怨地瞪了眼身旁的男人。「都怪您!」丢下这句话,气呼呼地跑开了。 南宫策脸上,仍是春风满面,瞄了眼正在偷笑的贴身太监后,唇一抿。「再过几个月,就是杮子季了,朕可是很期待吃到你教水儿做的杮饼,那滋味应该相当的美味吧?」他凉凉的说。 李三重瞬间笑不出来了。因为小姐要学做杮饼,他才逃过三年死劫,这会主子旧事重提,不就在提醒他,小命正在倒数计时。他冷汗迸出,手扶着门框,差点站不住。 瞅了瞅他,南宫策笑得极为不厚道,转身往自己小虫子消失的方向而去。 这趟回京,他低调行事,舍去銮驾改乘马车,连随身禁卫也缩减许多,目前他的身分就只是一般富户。 他轻松走至客栈大堂,整间客栈已教他包下,谢红花刚坐下用膳,春风姑姑正在一旁伺候着。 就因为某人的「报复之乐」,她错过了早膳,此刻用的已是午膳。 春风姑姑见主子落坐,立即为他呈上碗筷,李三重直等到双腿生出力气后,才有办法随后赶来服侍。 南宫策锦衣玉食惯了,客栈准备的菜肴,他只动了两次筷子,便没再碰,睨了眼面前头快垂进碗里的女人,他抿嘴喃喃笑。「你行,连鼻孔都能进食了!」 被这么一讥,她才囫囵吞下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马上噎住喉咙,教她咳呛了起来,他脸色一变,伸手拍她的背,这才让她顺利将食物咽下去。 「不许再低着头吃东西了。」他板着脸命令。 谢红花皮薄,羞得没脸见人。「我吃不下了……这些东西打包到马车上再吃好了。」四周人都知道他们一早在房里干了什么事,窘得她根本吞不下任何东西。 他向桌上的食物瞥去,一脸的嫌弃。「别打包了,李三重,要人到附近买些名产,车上简单吃就成。」 「是。」李三重马上差人去张罗。 仓卒离开长沙离宫,压根来不及准备主子所需的衣食,可想而知,这趟回京,可要让主子「受罪」了。 「都要走了,他们人呢?」南宫策突然冷声问起。 「两位刚‘办完事’,马上就来。」 谢红花疑惑的望向答话的李三重。两位?「还有谁跟来了吗?」 「是安仪公主与朱大人,他们这次也随行了。」说话的不是李三重,而是春风姑姑。 「安仪公主也来了?!」她惊愕。 原来,自己误会了,他将安仪公主也带着,这才肯追来的…… 她闷闷地垂下颈子,原先红红的俏脸,逐渐褪去颜色。 「公主,您来了。」耳边传来春风姑姑的声音。 第十四章 她惆怅地抬首望去,果然看见安仪公主走过来了,只是她脸色奇差,在看见自己后,竟不像往日那般飞扬跋扈,而是缩着肩朝她屈身行礼。「安仪见过皇嫂。」 谢红花一惊。这是怎么了?安仪公主怎可能对她卑躬屈膝,还称呼她皇嫂? 「快别这样,起来吧!」她慌忙倾身要扶公主起来,手还未触及,眼尾瞥见朱志庆也现身了—— 「朱三公子,你的脸……这是怎么了?!」她大惊。他的脸竟然肿得跟包子一样。 他见到她,表情极其难堪,用手半遮着肿脸,也不知说什么好。 「是教人打的吗?」她愕然的问。 朱志庆偷瞧,向皮笑肉不笑的南宫策,吞了口水。「不是教人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伤的……」他脸肿,口齿不清,像含了鸭蛋在嘴里说话。 「原来是撞伤的……真可怜!」她同情不已,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盯着他的肿脸看,就怕他感觉更丢脸。 「走了!」南宫策起身,托住自己女人的腰,一道走出客栈,登上马车。 他们还在长沙境内,往北走,傍晚就能出郡,一行人轻车简从的上路,行到夜晚,李三重寻了一间客栈包下。 掌柜见他们衣着华贵,马上奉承起来,但李三重脸一摆,那掌柜便不敢上前,尤其再见到南宫策那张天威凛凛的面容,竟心生恶寒,自动再闪得更远些,等待贵人自己招唤。 到了隔日又要上路时,谢红花再次见到了朱志庆。「天啊,你这脸怎么比昨日还要肿?」她惊问。 朱三公子的脸竟肿得比昨日严重,今日连眼睛都几乎要看不见了,一张脸活脱脱成了猪头脸。 他发出干笑声。「没什么,不就早上出房门前,不慎,又摔了一跤……」 「又摔?!」她讶然。 「是啊,就倒霉……」 回头她见安仪公主也走出来了,对方身上完全不见任何元气,一只胳臂甚至让宫娥扶着,看样子像是手举不起来了。 「公主也不舒服吗?」她立即关心的问。 「我……手有点疼。」安仪脸上表情痛苦。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该给太医瞧瞧了?」 两人不敢支声,因为瞧见某人姗姗出现。 南宫策懒懒瞧了两人一眼。「李三重,这赵太医有随行吗?」他泠冷问。 身后的李三重马上回道:「这趟咱们走得急,没来得及安排太医跟来。」 「那走了。」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他们死活了。 「等等,公主与朱三公子伤得不轻,怎能置之不理?」谢红花拉住了南宫策的衣袖。 他撇笑,视线朝安仪与朱志庆飞过,立即让两人感到心冷脚寒起来。「既然小虫子好心,那就找个大夫来吧,至少敷敷药,也好在进京前撑得久一些了可以再多‘办点事’。」 听到这话,两人的心肺快没爆开。「不用请大夫了,小伤小伤,不碍事,用不着敷药。」朱志庆马上说。 「对对对,我也觉得手不痛了,听说临南王放话,要摘下二哥的脑袋吊在城墙上,二哥气得跳脚,京里正乱成一团,咱们还是快上路吧,京城有三哥坐镇,临南王才不敢嚣张。」安仪也忙道。 「可是不敷药,伤势会恶化的,你们还是——」谢红花不放心。 「没关系,一点皮肉痛罢了,我与公主都能忍得,忍得!」朱志庆汗都滴下来了。忍不得也得忍,否则可能在上京前小命就没了! 「咱们还是快走吧,别耽误上路的时辰了!」安仪见到自己三哥嗤笑,居然害怕得想哭了。 「呃……那好吧,如果路上你们真的疼得受不了,再停下来找大夫吧!」谢红花只好道。 「好好好,多谢皇嫂关心。」安仪白着脸,咬紧唇不敢在她面前嚎啕哭出声。 南宫策懒得再看两个泪往肚里吞的人,径自上了马车。 谢红花见他冷淡的走人,也只得跟着上马车了,因为京城传来的消息,好像真的很不乐观。 再过几日就能抵达京城了,因为担心京城的状况,她睡不安稳,一早便醒,见身旁男人仍安睡,她不禁蹙紧眉头。临南王的作乱,似乎完全没有影响他的心绪,照吃照睡,这家伙到底是真不担心,还是,根本就乐见王朝大乱? 猜不透男人的想法,她索性下床,四处晃晃,这一晃,竟在客栈的一隅,被一幕景象惊吓得当场愣住。 不远处,立了三个人,安仪公主、朱三公子还有李公公。 而令人错愕吃惊的是,安仪公主竟动手打朱三公子耳光,力道不够,李公公还会叫停,重打。 「第九十一下,公主,还有九下。」李三重帮着点数。 「不能通融一下吗?本公主手要废了!」安仪哭求。 「很抱歉,太上皇吩咐,每日一百下,少一下都不行的。」 「公公不说,太上皇也不会知道。」朱志庆的脸又更肿了,几乎是原来的一倍大。 「朱大人觉得这事瞒得过太上皇吗?」李三重冷笑的问。 朱志庆青了面孔。南宫策邪魅得与恶鬼无异,几乎无事可以瞒他,他们若胆敢蒙骗,下场保证比现在要惨上十倍。 「那……那好吧,公主,您还是继续打吧。」他脸肿得连嘴都成一条线了,声音含糊的说。 「还打?!」安仪听到还要再打,哭得更大声了。她心疼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打到手腕都脱臼,连丝绢也抓不住了,再打下去,朱志庆的脸没爆开,她的手也要废了! 「公主若受不了,奴才这就去禀明太上皇,请他开恩。」 李三重作势要走,安仪立刻惊惶失措的将人拦住。 「李公公,别害死咱们了,你这一去不是求开恩,而是开肠,三哥会将我和朱大人的肠子给挖出来的!」 他这才「愁眉」的又回过身来。「那就,打吧!」暗笑。 安仪咬紧牙关,抬起脱臼的手臂,狠狠地再朝朱志庆的肿脸上刮下,他痛得眼泪鼻涕都齐下了。 「住手,别打了!」谢红花再瞧不下去,冲上前阻止了。 三个人见到她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到这来了?」李三重趋前,神色紧张的问。 「别管我怎么来了,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太上皇为什么要安仪公主打朱三公子?」她沉着脸问。 「这个……」他没想到她会撞见行刑场面,支吾其词,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谢红花瞪着人,心中已有数。「你不说,我找那男人问去!」她不由分说,转身往客房跑去了。 她一跑,三人立即面无血色。 【第十六章 秘密回京】 「这位姑娘,这东西可是你掉的?」 「不好意思,这东西极为珍贵,幸亏公子拾起归还。」 「不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这东西在下挺眼熟的……」 「您见过这个?」这可是太上皇之前随身把玩的玉…… 「您为什么又作恶?」谢红花冲回房去,对着刚起床,正让人伺候着洗漱的南宫策吼问。 吓得服侍他的人个个张嘴心惊,但随即又阖上嘴巴,因为类似的事被惊吓过几回,众人如今已能很快的恢复泰然。 南宫策瞟了眼她。这普天之下也只有这女人吼完他后,还能平安无事。「你瞧见了?」他了然的问。 第十五章 「是瞧见了,但太残忍了!难怪朱三公子的脸日日恶化不见好转,安仪公主的手臂也一日重过一日,手抖得连筷子都握不牢。」她气呼呼说。 「那是他们应得的,怪不了谁。」他凉薄地道。 「他们犯了什么错,要您这样罚人?」 无视于她的怒气,他伸直手臂让人为他套上锦袍,腰间系上黄色玉带,不穿龙袍的他,自有一番爽利的俊朗相貌。「你真不明白他们犯什么错?」 「您不说我怎知?」 他笑容越来越冷。「那就让他们自己来说吧!」他话一落,安仪与朱志庆就相继哭嚎地奔进来,跪在谢红花脚边,没命地磕头。 朱志庆先求饶道:「我错了,不该出言污辱,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安仪不该打皇嫂巴掌的,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安仪不顾公主尊严,也痛哭流涕。 谢红花满脸惊愕。「怎么,你们是因为上回对我动手才被罚的?」 「呜呜……安仪目无尊长,辱了皇嫂,三哥大怒,所以……」她已泣不成声。 难怪这几日安仪公主会对她这般恭敬惧怕。 她错愕地转向南宫策。「她是安仪公主啊,您怎么会……」 「怎么会舍得对她动手?」他侵笑地帮她接下问道。 「是、是啊,您怎么舍得?」安仪公主可是他心爱的女子啊! 他似笑非笑地望向满是惊恐的妹妹。「怎么舍不得,不过是影子罢了,不过,幸亏她是影子,不然,就不是她打朱志庆,而是朱志庆打她了。朕已留了情面,废了手总比毁容的好。」 「影子?安仪公主怎么会是影子,我才是——」 「你这蠢女人,到现在还瞧不清楚吗?安仪哪里及得上你一根毛发,朕有你还需要什么影子替身?!以为你这双眼睛够大,怎知是瞎的,枉朕这番付出,真是烂泥敷不上墙!」他碎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嘴脸。 「可、可是那画——」 「那画里的是你!」他索性说开。 「是我?但除了圆脸,其他的不像……啊!莫非那是几世前的我?」在他的瞪视下,她终于茅塞顿开了。 南宫策这才哼了声,撇过头去。「没心没肺的女人。」 她惊得膛目结舌。这男人竟要人描绘出她几世前的容貌,借此睹物思人? 他原来是这般痴情,可是,既是如此,那术士又怎么会说是孽缘? 她懊恼自己居然想不起一丝丝曾经与他有过的纠葛。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定然负了他,这才会让他痛下诅咒,教她永世不得安宁。 谢红花心绪千回百转,好不紊乱。 南宫策瞧她不安的反应,知晓她对前世仍一无所觉,不禁有些失落。记不起过往的虫儿,当真还是他的虫儿吗? 他难得出现了黯然之色。 不一会,一双手悄悄扯上他的玉带。「太上皇,是我误会了,若那画里的是我……我很高兴。」她忽然绯红着脸,甜甜的说。 她想开了,前世如何她无从知晓,是冤家、是情人,反正都已过去,而此时此刻、此生此地,才是最重要的,若能让这目空一切的男人痴恋她数百年,她何只高兴,还觉得幸福,也终教自己察觉,原来她是这般的喜爱他! 过去她总是很宿命的接受他人的安排,朱三公子拖婚,她就等,这男人强迫她接受,她也就不再反抗,但心中却没真正欢喜过,直到此刻,得知他对她的痴心,才教她整个人踏实起来,安心成为他的女人。 南宫策眼中闪出熠光。「你认清楚自己是谁了?」 她点头。「我认清楚自己是您的女人!」 他绽了笑,那神情舒缓,深情至极,瞧得周遭人吃惊讶然。原来太上皇也有这种表情? 「三哥,安仪都知错了,能否饶过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见他神情如此,她立刻趁机哀求。 「臣纵然罪该万死,但也请别教臣死得这么惨!」朱志庆跟着哭道。 两人以为南宫策心情大好,说不定会饶过他们,哪知他转过身,那神色之阴狠,教他们头皮发麻,他冷酷的往他们身上一瞪。「这女人朕一根寒毛也舍不得损伤,你们倒好,要打便打,要骂便骂,这教朕情何以堪呢?」 两人立时吓得牙齿打颤了。 「三哥,我之前是向天借胆才敢动手,我已得到教训,不敢再对她不敬了。」 安仪马上说。 她怎么会以为自己的地位高过谢红花,修理她三哥不会动怒?她错了,大大的错了,在三哥心中,她连为谢红花梳头都不配,自己要不是他的亲妹妹,这回绝不是手废而已……瞄向身旁脸孔变形的朱志庆,她浑身起了恶寒。她情愿手废也不要成为猪头! 朱志庆哭求,「臣也是、臣也是,请太上皇念在臣对您一片忠心的份上,别再与臣计较了。」 南宫策立即阴戾的扭头望他。「可知为什么朕让你娶一只猫?」 「那是因为……因为臣与小姐有过婚约,却弃她多年未娶,对不住小姐……」 他抖着嗓音说,当然清楚自己为什么有今天。 「错!」 「错?」 南宫策沉笑。「你该庆幸自己未娶,当初若是娶了,你这条小命可就活不到今日了!」 「啊?!」朱志庆心惊,这才明白了。原来太上皇至今没将他整死,就是瞧在这份上!谢红花是太上皇要的人,若成了他的妻,他还有命在吗? 一想通,登时吓出他满头的冷汗。说的没错,说的没错,万般庆幸,万般庆幸自己当初没娶! 「可你不思感恩,还帮着安仪辱人,朕瞧你这好运是用尽了。」南宫策继续摇头道。 朱志庆听了吓破胆子,脸上的血液仿佛教人抽出,变得干涸死白,宛如僵尸。 「用尽什么?只要您别再找麻烦,就什么事也没有!」谢红花这时候插上话,样子摆明不许他为难人。 正玩得开心的男人俊脸顿时绷住,有点难看了。「他若不找你麻烦,朕会找他麻烦吗?」哼! 「罚您也罚了,我是当事人,我说够了,别打了。」她不退让。可不能让他将人整死,况且,她明白得很,帮她报仇只是借口,他真正想见的是他们毁容残废的模样! 南宫策身上登时发出冰冷刺骨的气息,不过,他性格反复无常,不一会又微微一笑,忽说:「那就照你的意思吧。」 此话一出,安仪与朱志庆大喜。 「多谢三哥开恩!」 「感激太上皇网开一面!」 两人立刻感激的跪地叩恩了。 「我也谢谢您了。」谢红花笑逐颜开,十分高兴他肯放人一马。 「哪的话,他们一个是朕的妹子,一个是忠心臣子,朕又怎么忍心真见到他们伤筋毁骨的。他们身上有伤,朕瞧还是留下来让大夫好好医治,就不必赶着随朕上京了,等伤好了再说吧!」他继续恩典两人。 安仪与朱志庆大乐。如今小命捡回来不说,还不用随他一道走,没了他的紧迫盯人,他们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水儿,咱们走吧!」解决了这事,他牵过自己女人的小手,打算上路了,行经再度对他叩首谢恩的两人,他朝他们热切地笑了笑。「好了,别叩了,留点力气想想朕之前交代过什么,若忘了,这会经过朕提点,也该想起了。」落下这话后,他才真正愉快走人。 第十六章 「三哥在离开长沙前对咱们说过什么呢?不就……」安仪楞了片刻,之后,她面容猛地刷白了。 朱志庆也想起南宫策说的话了,这时已经一屁股地坐到地上去。「他他他……说这事别让某人知晓,否则……否则……」太过惊惧,他说不下去了。 「否则本来一日打一回,改成一日打三回,直打到朱大人颊破齿落,公主肩废手断为止。」李三重尚未离开,帮着他们接口说下去。 两人简直欲哭无泪,不如一头撞死还死得轻松些。 而随着南宫策走出客栈的谢红花则仰首问:「太上皇,您嘱咐了他们什么?」 「这个呀,朕见他俩真是情投意合,中间虽多了个小花,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男人笑得异常明朗灿烂呐! 京城气氛低迷,街道商家大都无人上门光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有路人也是行色匆匆,神色惶惶。 比之半年前南宫策离京时的昌盛光景相差甚多。临南王叛变,当真造成京城不小的震撼,原因无他,临南离京城不远,大军北上若未受任何阻挡,不出几天就能抵京,难怪京城百姓如此不安。 「状况真的很不好呢,临南王都还没打来,百姓就已经闻风丧胆了。」谢红花站在街头,见着这萧条的景象,不禁忧心如焚。 反观南宫策,却是付之一笑,一副不屑的表情。「就知龟缩等死,这些人就算被擒被杀,也无半点值得同情之处。」 「您这是一国之君该说的话吗?」她顿足了。「面对即将到来的可怕战事,您怎么能苛责他们无胆,是您太冷酷了!」 他只是淡睨她。「这回冷酷的恐怕不是朕啊!」 「什么意思?」她心中有了不祥之感。这家伙说话十句有十一句带恶意,但每一句都有其深意。 「现在无须多问,之后便会知晓了。」他不愿对她多言,径自转身对着贴身太监问道:「客栈安排好了吗?朕乏了,想先睡上一觉。」 「回太上皇了都打点好了——」 「打点什么?咱们都进京了不是吗?为什么不立刻进宫而要睡客栈?」他话只说一半就算了,这会又出乎意料的要继续住客栈,对于他的行事,她越来越不解。 他睨她一眼。「回宫之事不急,慢慢再说。」旋身进到马车内了。 谢红花也钻进马车里,继续问道:「开战在即,急着回京就是要处理此事,您怎么能说慢慢再说?」 马车里,他择了个舒适的位置,便阖目养神了,对于她的问话连答也不答。 「喂,您别不说话啊!」她上前摇着他的身子。 他闭目轻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被朕宠得与从前无异,再过不久大概连朕的身子也敢挥拳了。」 这朵红花自从教他摘下后,敢缠他、敢吼他,之后……他笑意更浓了。从前的水儿气急,也敢对他动手呢! 他想起过往,不由得甜上心头。 「打您是不敢的,但是,我争的是个理字,您现在不进宫,那咱们眼巴巴赶来又是做什么?」她噘着嘴质问。 「不对你说过了,咱们是来看热闹的。」 她立刻鼓起了双颊,有些傻眼。「什么,您真是来瞧热闹的?」 「不然你以为朕吃饱撑着没事,肯舟车劳顿的走这一趟?」 谢红花越听越火。「您实在是——」她气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睁眸欣赏起她娇俏的怒容,神情更加极意满足,视线无意间往她腰间瞥去,眉心不禁微楚了下,伸手挑起系在她腰间的小物,眼神出现几许怪异。 她瞧着他表情变化,跟着低头检视自己的环佩铃铛,注意到玉上原先的小红点似乎扩大了一倍,红色部分越显鲜红了。「这玉是活的,像是会呼吸。」她想也没想的说。 「活的、会呼吸?」嗯……他深思起来。 当年他在众多玉中挑了它,问过它的来历出处,却无人说得清楚,但可以确定它确实是上等玉石,所以他仍视为宝物,终日把玩,可玉石是活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一块会呼吸的石子是吗?他注视玉的眼神逐渐幽深起来。 而谢红花此刻并无心在玉石的变化上,因为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 「您真不进宫,想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她气结的问。 「嗯。」他收起对她腰上小物的深思,翻过身,调整姿势,躺卧得更显舒服。 她柳眉倒坚。「您、您气死我了!」她双手叉腰,若脸上有胡子,当真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小姐,买了‘立德兴’包子就该回去了,主子应该已经睡醒了。」大街上,春风姑姑不苟言笑的催促。 「再一会吧,这京城有名的不只是‘立德兴’的包子,就连‘好记’的蜜饯也是闻名遐迩,我也想带点回去吃。」不理会春风姑姑已然阴雨连绵的神情,谢红花继续逛着。 她好不容易找了借口离开客栈,就是想到外头瞧瞧状况,探点消息,不知临南王目前的动向如何? 他的十万大军可真出动了? 「小姐,买东西这等小事交给奴婢们办就好,您趁主子午憩自己跑出来,等回去奴婢可难向主子交代了。」春风姑姑凝重道。 「根本不必向那冷血的家伙交代什么,他要骂就让他骂,你也不必理会!」谢红花赌气说。她仍恼极他对百姓的生死不闻不问的态度。 春风姑姑忍不住苦笑。小姐能不理会,她可不行,主子对小姐有宽大为怀的胸襟,对其他人可没有。 「小姐,您要的消息主子都有,何不回去问他就行了。」她无奈的劝说。小姐在想什么,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这样跑出来,万一出事,她担待不了。 谢红花气呼呼道:「他不会对我说什么的,他恨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去烦他了!」 那家伙说有多坏就有多坏,真不懂自己怎会爱上这种人?既无血也无泪,又阴险无比,他前世应该也是这性子,他们才会成为「冤家」的! 「主子也是为您好,不想您担太多的心。」春风姑姑道。 「才不是呢,他这人——」 「姑娘且慢,这东西可是你掉的?」忽然,身后有一道声音响起。 「天啊,这东西怎能掉?!」回头见到男子手上拿着的环佩铃铛,谢红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春风姑姑已大惊失色的将东西由人家手上夺回。 她竟粗心没留意到小姐掉了此物,若这东西不见了,那事情可就严重,主子必会大怒。 谢红花见春风姑姑态度无礼,马上对那男子歉然道:「不好意思,这东西极为珍贵,幸亏公子拾起归还,多谢了。」记得那家伙曾经对她三申五令过,不许弄丢这玩意的,好在没丢,不然就惨了。 「不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用放在心上,不过……这东西在下觉得挺眼熟的,似乎在哪见过……」他再瞧一眼东西,忽而轻蹙了眉。 「您见过这个?」她留意到他浓眉大眼,器宇轩昂,是个好看英俊的男子,不禁多看了两眼。 他又摇了摇头。「应该是记错了。既是姑娘之物,你我又素昧平生,怎么可能见过?」 他的笑容十分可亲,加上身形英俊挺拔,又惹得她多瞄上一眼。 第十七章 「小姐一身的红裳,极为特别,但太上皇日前才颁下旨令,禁红裳,你这是公然抗旨了,在下劝你,还是快回去换下衣裳,别惹祸上身了。」男子好心提醒,看她的眼神也别有深意。 「呃……是啊,我因为喜爱红色,才偷穿的,为免惹事,待会就回去换下。」 她尴尬的说。她与那男人是秘密回京的,没人知道他此刻就在京城里,而自己独树一帜的红裳俨然成了他人注目的焦点,而这都要怪那男人,没事颁什么禁红裳的旨令,害得她就是想低调都不成。 「那小姐就快随奴婢回去更衣吧,穿这身衣裳上街确实不妥。」春风姑姑马上趁机要求。 谢红花瞧瞧她急切的脸色,知晓再为难下去,回去真的不好交代,既然不想害她被不讲理的男人罚,叹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回去吧!」 春风姑姑见她同意回去,不禁呼了口气,临走前,眼尾不经意扫过那男子后,面目变得深沉许多。 南宫策蹙着眉听春风姑姑在身侧说了些话后,目光似冰刃的射向坐在床角的女人。 「好啊,你这女人果真不能轻忽啊!」男人语气恼怒。 谢红花心惊。春风姑姑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教他这般咬牙怒目? 不由得以眼神,向春风姑姑询问,只见对方神色自若,朝那男人福了身后就出去了,她愕然。 他直视她的目光,滴水都能成冻了,她实在不解他在怒什么?「我是哪里惹您了?」她眨着无辜大眼的问。 「不过出个门买个包子都能折磨人!」 「欸?」 「你敢瞧别的男人,那男人值得你多送几眼吗?」 她落了下巴。他这是在捻酸吃醋吗? 原来春风姑姑对他说了老半天是这事,那春风姑姑也太多嘴了,明知他小心眼何必说这个!也怪自己贪男色,没事多瞧个两眼可让这男人抓包了。 「呃……其实也没什么,您不用想太多。」 男人怒目攒眉,呼吸加长又加重。「你认为,朕想太多?」 「就是啊,遇到美人,您不也会多看两眼的吗?」她竟还敢不知死活的比 男人霍地由椅子上弹起。「朕对美人没兴趣,但你对美男却很有意思是吧?」他神态危险至极。 「我哪是有意思了!就纯欣赏,这能代表什么?」她尚不知死活的驳说。 「住口!」这声怒喝当场把她的脑袋吓清明了,终于晓得自己傻得又误捅他的马蜂窝。 「我真的没其他意思,您别误会我!」她惊缩进床上头去。还怪人家春风姑姑多嘴,自己这张嘴还不是专惹事! 男人一脸风暴的走近,狠视她。「误会什么?朕怎料得到你转世后,竟成了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说,这病症该如何根治才好?」 谢红花在慌张中努力挤出求饶的笑脸来。「我不过多看人家几眼,还构不上水性杨花吧?」 男人的表情像是日光被浓云遮蔽了,极端的阴霾,「看来是朕的错,大概是没能满足你,才让你想别的男人!」他勾捏起她惊慌的下鄂,痛心疾首的说。 「我……我都说没有的事了。」她身子拼命想往床里缩,可脸教人家箝制着,她退不开啊! 「朕得想些法子让你眼中再容不下别的男人才行。」他像猎人般打量着她。 她猛吞口水。他的手段件件都惊人,那几个被他「临幸」过的妃子,下场可是精采万分,有的断腿,有的缺胳臂,还有的全身骨头都散了,他该不会也这么对她吧? 「您、您想……想做什么?」 南宫策笑得宛若索命鬼差,阴森森,冷飕飕。 她背脊凉了。 捏着她下巴的手转为摩挲,神色也越见森冷。 「您要杀我吗?」谢红花难受的问。这人喜怒无常,上一刻自己还被宠着,下一瞬他也许就杀了她。 她不禁悲从中来,觉得自己命苦,两世都遇上同一个冤家,这世还得死在他手上,真是冤,回头她要向地府哭诉去,老天待她太不公平! 「还知道哭,很好,就哭吧,前世朕怕惹你心疾复发,你一哭朕便没了辙,这世,你心脏好得很,爱怎么哭,就怎么哭吧,这还能助兴,待会朕更有快感。」 什么?!「您这么变态?」 「你早知朕的事迹了不是吗?」他阴笑。 她咬唇后,真的放声大哭了。「您真要杀我了!」 「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该杀吗?」南宫策嗜血的盯着她。「但是,该先从何处下手呢?」他评量起来。 谢红花眼泪凝在眼角,登时又哭不出来了。 「别停止哭啊,哭得越大声越好……」他狠笑着,当真阴邪又变态。 她睁着圆眸,倒抽一口气。 「这双眼瞧男人,该遮了。」 他想挖她眼睛?!她惊恐的猛眨眼。 「还有这张嘴,太过伶牙俐齿了。」 他要拔光她的牙? 「这肌肤光洁,若能留下点薄惩痕迹更好。」 他要鞭笞她? 她已大惊失色,全身颤抖,但他还没恐吓完。「这双腿爱乱跑,实在一点用处也没有。」 啊!连腿也要砍去吗? 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 男人的手一扯,瞬间将她的红裳撕毁,暴露出她雪白无瑕的肌肤。 这变态的男人要施暴虐杀人了! 两个时辰后,女人眼眶含着泪水,脸上尽是被摧残过后的楚楚可怜姿态。呜呜……好可怕,也好可恶啊! 这两个时辰,她宛如置身地狱之中,眼睛被蒙着,双腿被缠绑在男人腰上,全身一丝不挂的被狠狠疯狂地吸吮烙印,还有自己的唇,最可怜,被吻到都肿了,这会连张阖都无力,说话牙关都会打颤。 呜呜……这家伙欺人太甚,也不想想她的年纪,她可是长辈,这样欺负她,他还有人性没有!哇—— 【第十七章 风云变色】 「水儿?!」 「好痛啊……好痛啊……」 「你给朕醒醒,醒醒!」 她眉心紧拢。「我要死了,你别妨碍我……」 「你说他在京城了?!」坐居上首的黄衣男子惊惶色变。 「应该没错。」坐在下首的青衣男子点头道。 「什么叫应该没错,你没有确定吗?」黄衣人急切的追问。 青衣人皱眉。「因为没有亲眼见到本人,所以无法确定……不过,我见到的那东西,玉的色泽虽有些不一样,但式样却是一如传言中的环佩铃铛没错。」 「这也有可能是民间追求流行,仿制的。」 「就算是仿制的,但凭那女子身上的红裳也应该不会有错。试问这普天之下,又不是不要命了,谁敢再穿红裳上街?况且,论年纪,差不多就与那人在长沙正极度宠幸的女子相仿。」 黄衣人脸色发青。「那她身旁可有跟着一个老女人?」他再问。 「老女人?」 「对,他将自己的心腹奶娘春风姑姑派去贴身照顾她了。」 「有,她身边是有那么一个老女人伺候着。」 「那就是了,那女子正受宠,既然出现在京城街上,那小子肯定也来了,真该死啊!」 「可若他回来了,不进宫,这又是为何?」青衣人不解。 「这小子心思深沉,莫非是发现什么,对咱们另有打算了吧?」黄衣人惊得坐不住了。 第十八章 一滴冷汗自青衣人的额上滚落。「也许……是咱们多心了。」他不敢往坏处多想。 「哼,那小子奸险得很,拖着不进宫绝对有目的。对了,春风姑姑可有认出你来?」黄衣人像是想起什么,急急再问。 「这……那老女人临走前,似乎刻意瞄过我一眼。」青衣人回想说。 「糟了,她定是认出你来了!」 「那老女人我没见过,她怎可能认出我是谁?」 「你错了,春风姑姑在宫里多年,又是那小子的心腹,可是眼尖得很,你不认得她,她不见得不认得你!」黄衣人气急败坏的说。 「如此,那人不就知道我人在京城不在临南了?」青衣人脸色也变了。 「可恶,那小子拖迟着不进宫,必是知晓咱们勾结成一气了!」黄衣人心浮气躁的顿足,有点慌了手脚。 青衣人那颇为英俊的面容也瞬间变得蜡黄。「那……咱们该如何是好?」那南宫策一旦出手,他们非死即伤啊! 黄衣人深吸几口气后,长期饮酒过度而浮肿的眼睛倏地狠戾起来。 「那就来真的,这京城的百姓就别怪朕狠心了!」 「来了、来了,临南王当真打来了!」李三重一得消息,马上神色慌张的来报。 正在翻书打发时间的谢红花,立刻惊跳起来。 「天啊,那京城百姓可要遭殃了!」她一整个忧愁躁动。 原本悠闲把玩青玉的南宫策眉头一拧,恼怒贴身太监大惊小怪,朝他一瞪,李三重立即低头,捂着嘴,不敢再发一语。 「太上皇,您得想想办法救救百姓,临南王打过来,他们的身家性命可要不保了!」她心焦的说。 「救什么?毁他们的又不是朕。」 「您说这是什么话,他们是您的子民啊!」 「朕说过,真正狠心冷酷的可不是朕。」他冷笑。 「那狠心的是谁?」 「不就是朕那蠢到极点的二哥吗?」他讥笑。 「这回是临南王叛乱,又不是皇上的错!」她愕然。 「哼,他那点手脚朕见了就知,你说这出戏不热闹好笑吗?」 「手脚、戏?难道这场叛变有问题?」当今皇上说穿了也是一个问题皇帝,该不是又捅出什么乱子吧? 「朕那愚笨的二哥,已经知道朕在京城,这战不打给朕看,是不行了!」他笑容畅意,似乎等的就是这天。 「为什么皇上见到您来,就非开战不可,这如何说得通?」除非皇上与临南王有勾结? 「说得通,当然说得通,只是,朕并不想让他这么如意啊!」 她越听越糊涂了。 他轻笑。「二哥放出赵汉叛变的消息时,朕多希望成真,可这会真这么干了,朕又不想称他的心了。」他那欢愉的模样,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妖孽! 她见了直摇头,再次质疑自己爱上的究竟是人还是魔?「不管如何,您若存心看热闹,我是看不下去的,谁也不能拿百姓的死活开玩笑!」她鼓着脸的警告。 「朕的二哥要自取灭亡,朕又如何能阻止呢?」他呵笑。 「可您刚才不是说,不想称皇上的心,这应该是要出手平乱的意思吧?」 「是也不是。」他诡笑。 谢红花头顶快冒烟了。「您把话给我说清楚!」她跳脚。 他不爽她对自己指鼻吼叫,更加故意了,垂首,继续写意的把玩手中的青玉,对她干脆相应不理。 拿他没辙,她毛发都着火了,瞪着他半天,忽然灵光一闪,她狡黯的笑起来。 哼,她可是晓得这家伙最怕什么,最负疚的又是什么! 慢慢转过身去,她对候在门外的人吩咐,「春风姑姑,请拿件白服过来吧。」 「白服?这是要做什么?」春风姑姑谨慎的询问。 她回身瞟了屋里的男人一眼。「要穿呀!」 「是谁要穿的?」问个仔细。 「当然是我要穿的!」 春风姑姑神色略变的望向主子。 南宫策神情一绷。「谁许你穿白服的?」 「反正再过不久,这街上可能到处是死人,我这是准备好为他们吊丧穿的。」 言下之意就是京城若有异,她立即就脱下红裳换上白服。 「你!」 「这白服也是为我自己备的,过一阵子我若是有个不幸,也省得你们再为我张罗。」 「住口!」男人暴怒了。 「我偏要说,这身子是我的,我爱穿什么便穿什么,就跟您爱说不说、爱救不救一样,您也管不着!」她明着挑衅。 他气得眼冒红丝。「你这女人!」 「哼!」换她撇过头去了。 男人神情恐怖,握在手中的青石竟教他一把捏碎,她见了惊惧,可牙关一咬,绝不示弱,还是忍着与他对峙。 李三重见青玉都碎了,心惊不已,得知主子这回是盛怒了,不禁焦急的上前拼命向她眨眼道:「都是奴才急的,临南王打来又如何,王朝军队顶得住的,您根本不用担心。」他要她别再挑衅主子了,主子脾气不好,大怒之下不知是否连她也不留情? 「这不是王朝军队顶不顶得住的问题,而是能不打就别打,百姓禁不起这样的磨难,身为王朝主事者,有义务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之所。」她不是不知李公公为自己的安危担忧,但这事不能妥协。 春风姑姑也急了。「小姐,您不是故意说这话让太上皇烦心的,奴婢瞧您近来心神不宁,睡也睡不多,还是多休息——」 「别说了,你们还是照我说的,去拿件白服过来!」她板下脸,决心把那男人触怒到底。 南宫策眼角轻拍,怒意清晰可见,他旋过身扔了那块碎玉。 李三重与春风姑姑瞧着害怕,心知肚明,他们若敢去取白服过来,第一个见阎罗王的就是他们。 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竟就见那主子自行匀了匀气后,再回过身来时,脸庞上已经出现笑意。 「朕明白了,你也不用故意惹恼朕了,二哥的荒唐事若不解决,又怎象样?」 他朝着谢红花改口道。「您意思是会解决,而且有办法解决,不会让京城百姓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她马上笑吟吟了,就知道这招对付他有用的。 南宫策的表情出现了被胁迫后的不甘愿。「这事朕本来就有打算,不会让二哥胡来的,他要做给朕看,朕偏不爱看!」这话不假,他天生反骨,可不会顺着别人的剧本走,这场戏是没意思让它演下去的,只是,他有意作弄这女人一下,让她别动不动就找他麻烦。 无奈的是,她吃他死死的,一件白服就能教他服软,与她斗气,吃亏的竟是自己,不管是公孙谋或是南宫策,这命运居然是一样的,一样教人咽气! 一双藕臂勾上他,朝着他眉开眼笑。「太上皇,您真好!」 真好?他更愕,旋即想到什么邪邪一笑。是啊,他怎么不好,救了百姓的命,可就要让自己的亲二哥没命了,哈哈哈,舍一人而救天下,自己这好字,真当之无愧! 她见他笑开了,也跟着甜滋滋微笑。百姓无事,这下她总算能安心了。 可春风姑姑与李三重见到主子那舒畅的笑靥,反应却是万分复杂,因为又有人要遭殃了! 京城皇宫里,正泡在酒桶里,喝得满身酒气、乐不知愁的南宫盛,被一道消息惊得蓦然清醒,整张脸顿时青黄一片。 第十九章 「你……你说什么?」 「糟了、糟了,皇上,不好了,临南军大胜了!」十万火急进来禀报的小太监说。 「怎么可能,你这狗奴才在胡说什么?」南宫盛怒愕。 「奴才没有胡说,千真万确,临南王真的反了!」那小太监慌慌张张地道。 「岂有此理!赵英,你不是都安排好了,临南军怎么可能还大胜?」他转向正与自己一向寻欢作乐的男人,怒声诘问。 那青衣男子满身酒气,但这会也给吓得酒醒了。 「我是都安排好了,两兵交锋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临南军怎么可能真的打进来?」他又转向那小太监急问:「你这奴才给我说清楚,外头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太监害怕的禀道:「两军说好在京郊对峙,临南军狂杀几个百姓充个样子就退兵,但奇怪的是,临南军非但没有对百姓动手,反倒出其不意的将我军将领给杀了,这会正整军准备再杀进京来!」 见皇上脸色铁青,赵英忙再问:「那此刻率领临南军的是何人?」 「这……奴才不清楚。」 「混帐,你问这是什么话?这将领不是你安排的,你这是想推卸责任吗?」南宫盛怒极飙骂。 赵英面上无光。「不是的,若是我安排的人,绝不可能背叛我,今日之事显示临南军里出事了!」他解释。 「出什么事?」南宫盛立即心惊。 「也许是我的人被换掉了。」想想后,他沉声说。 「此回临南大军由你全权调度,谁能换下你的人?慢着,除非……」 他面色越来越难看。「没错,除非是我大哥赵汉出马,否则我安排的人怎么可能不听命?」 「可是赵汉人不是在临南,还为朕夺他女人之事意志消沉,无心国事,这才将兵权交给你吗?」 「他也是有可能振作的。」赵英意有所指的说。南宫盛面色一沉。「你真认为是赵汉插的手?」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临南大军可不是随便人调动得了的,即便是皇上您都……」不好再明说下去。皇上的势力只在这小小皇城,其他地方可没人甩他这个皇帝。 他哪里听不出这层意思,立刻涨红了脸。「好,就算是赵汉好了,他真想造反吗?」他怒不可遏。 赵英也尴尬。「这……」 「他敢?!」 「您也知道,您抢走的那女人是我大哥先瞧上的,也动了真情,结果却……」 「该死的东西!朕要他一个女人算什么?他竟敢记恨,甚至出兵攻打朕,朕绝不饶他!」 「您想回击?」 「废话,让他打进京来的话,朕这江山难道真送给他不成?!而这都怪你,连件事都办不好,等这事平息过后,朕会再找你算帐的!」南宫盛怒说。 赵英心头恼怒,暗想:还不是皇上自己好色惹的祸,这会来怪他,一点道理也没有。「皇上,您不要忘记有一个人还在京城,两军开打胜了便罢,输了,他可饶不了您!」 「住口!」提起此人,他身子一颤,恼怒起来。 「我只是提醒您,咱们当初将这事闹大,也不过是想弄点钱花,若真的内讧打起来,咱们谁也讨不了好。」赵英说。这个南宫盛才半年的时间,就将国库挥霍殆尽,为补国库的空缺,才想到若传出有战事,就有理由向百姓课征重税,两人狼狈为奸,说好一起捞钱敛财。 哪知,南宫策一声不响地跑回京来,两人担心这如意算盘教他识破,这才狠下心杀几个百姓让他看,可如今临南军内有异变,两军竟然真的打起来,场面如此失控,南宫策就在京城里,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若让他出面,这事还能善了吗? 南宫盛气得摔了酒杯。「可恶,这都怪朕那该死的三弟,好端端的长沙不待,跑来京城坏事,当初送了朱志庆给他玩,以为有人可整,那小子一时半刻不会理咱们的事,可怎么晓得……恨呐!」他咬牙切齿。 赵英俊脸瞿黑。这摆明是闹剧一场,他不敢想象让南宫策得知后,自己这条小命会是怎样的风雨飘摇了。「事到如今,咱们已是无回头路可走了,不如……」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了!」南宫盛眯眼,脸庞出现阴狠之色。 「太上皇,您不是说有办法解决这事,可怎么听说临南王派亲信督战,打得我军溃不成军,连咱们将领的头都被割下了?」谢红花初闻消息,满脸惊色。 南宫策正双眸熠熠地盯着手中的四方帕子。之前的那条帕子教安仪弄污了,他恼了许久,结果机灵的李三重不知对这女人说了什么,她这几日又给他绣了一条新的,这回绣的不再是飞龙上青天,而是一泓沁人心脾的碧茵湖水。 比之先前的帕子,这条更教他喜爱。 水呢,一泓绿水,一泓水儿…… 「太上皇!」她情急得很,偏偏他散漫的不当一回事! 「那将领是无用之辈,头割了就割了。」 「您说这是什么话?!将领头被割了,不久临南军就会打进京城来了,这您也没关系?」 「攻进来才是朕要的,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笑得狡猾无比。 「欸。您是不是搞错了?要打进来的可是临南军啊!」他怎么反而希望敌人打来? 他抬眉瞅她。「朕能搞错什么,搞错的是你,朕人在这里谁敢打进来?」他狂傲到简直藐视一切。 她不以为然的瞅回去。「您神气什么?那临南王就敢!」 他脸都变了,瞧今日是不得安宁了,他老大不爽的收起帕子,没法再好好欣赏了。「你这笨女人懂什么?他敢,就不会犹不知死活的龟缩在临南醉生梦死,压根不知他的兄弟给他惹上大麻烦了!」 「他的兄弟,您是说赵英?」 「哼,赵英有那本事吗?」他不屑得很。 「可是,您不是说……」 「还想不明白吗?这场闹剧真正的操纵者是谁?」他清俊的脸庞上满是导了场好戏的得意之色。 谢红花眼睛越睁越大,大到一个境地后,恍然大悟了。「是您,一切都是您在搞鬼。」 「总算开窍了。」他那表情是终于有一点点的欣慰,接着起身后,竟是撩抱往外走。 她见状,忙追上去。「您话没说清楚,出门做什么!」 见两位主子往外走,李三重与春风姑姑脚一提,也跟上了。 南宫策头也没回的对跟在后头的女人说:「你瞧这外头有什么不同?」他负手走得悠闲,漫步上了街头。 不同?有什么不同吗?她嘟着唇随他走动,走着走着,她发现这京城街头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不仅再度出现人潮,而且气氛祥和多了。 「咦?街上不若之前的萧条与不安了,真奇怪,临南军不是还在城外,大伙已经不惊了吗?」她讶异的说。 「恐怕是听到风声了。」他淡笑。 「什么风声?」 「朕在这里的风声。」 原来如此,若让人得知他正在此地,那威吓作用可抵得上千军万马,足以教敌人闻风丧胆的——「可这是秘密啊,风声怎么传出去的?」 「这世上还有不透风的墙吗?」他嗤了一声,往她身上睨去。「何况,这道墙还自己凿了个洞!」 第二十章 她顺着他的视线瞥向自己身上的红裳,再瞧瞧周遭异样的眼光。这个洞,指的八成就是她吧!「这还不都是您害的!」她立刻不满的道。 他唇畔绽出冷笑来。「害什么?这正是朕要的。」 「您是说我这道‘墙’上的洞,是您故意凿?」她吃惊。 南宫策点头,继续往前走,她在他身后像只哈巴狗般跟着,就等他赏些话下来解惑。 「你让朕来京城,逼得二哥假戏真做,朕乐得正好有机可趁呢!」 敢情自己无意间又促成这家伙什么「好事」了?「您又打什么鬼主意?」她马上脱口而出。 「鬼主意?」男人趾高气扬的回过身,瞪人了。 自知说错话,她捂着嘴,露出一双可怜道歉的眼睛,拼命向他眨着。 他嘴一撇,旋过身,没找她麻烦,再度往前走。「说的好,是鬼主意,朕想一举消灭一个后患!」 「后患?」 「没错,这后患朕早想除去,等的就是一个时机。」他终于施恩的说出自己的计画。 谢红花听后,皱了皱眉。「所以说,在城外的临南军早就被您动过手脚,他们此刻不是围城而是护城,根本不可能打进来的?」 他傲然地颔首,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她终于笑了。「那真是太好了。」虽有「美中不足」之处,但至少这家伙维持承诺,保住了京城百姓的身家性命安全。 「这样你就高兴了?虽说城外的临南大军没问题,可是,他们的后援随时会到啊!」他提醒。 她依旧笑脸。 「不怕的,咱们有您啊!」她有恃无恐。 他露出一抹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自己的小虫子这样信任他,可真教他感到欣慰,但她若能在感情上也对他坚信不移,那才教他真正开怀。 唉,这女人何时才能想起些什么? 每当见着重生的她,他心上虽是满足,但仍隐隐有股失落感不时翻涌浮现,总期待她能记起公孙谋这个人,记起自己曾经如何被他狂爱过,可惜,真可惜…… 「虽然这事已经不再危急,但还是尽快解决的好。」她仰起头朝他要求道。 南宫策淡笑。「嗯,不用太久的。」这笑容的背后,可是奸险得很。 「不用太久,是多久?虽说大军不可能杀进来,但摆在那总是扰民。」她拢着眉说。 「你会不会太得寸进尺了?朕答应不伤民已是开恩了,你还嫌不够?」 见他面目又拧,谢红花识相,赶紧上前托住他的手肘。「我的大老爷,瞧,咱们不知不觉都晃到京城着名的云泥寺了,您在佛寺里可别随便动气,要祥和,要祥和点。」她笑咪咪的安抚道。 他眉心一动,嘴角轻挑。大老爷……从前,她总喊他一声爷,要安抚他时,就会冒出大老爷来。他喜欢听她这么唤他,笑容立即就挂回他脸庞上了。 见他不再臭脸,她不由得也笑开了,干脆挽着他的手走路。 走在后头的李三重与春风姑姑何曾见过主子让人这么随性过,两人此刻望去与寻常夫妻无异,谁会相信眼前的男子便是威震天下的太上皇? 就见两人走进云泥寺内,这座佛寺平日香火鼎盛,人潮汹涌,相对的香油钱也多,有钱将寺里内外装修得美轮美矣,堪称京城美景中的一绝。 她伫立于金佛前,双手合十,诚心的拜了拜,回头见他却是杵着未动,抿了抿唇。这男人目空一切,自命不凡,想必连这佛都不入他的眼,要他拜佛,不如他自己立金身,自己拜自己算了。 明白这点,她也不多说什么,踱离他几步,瞧见桌上搁着木鱼,她好玩的拿起轻敲。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真好玩!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她正敲得开心,倏地,心头起了一阵莫名剧痛。 他发现她的异状,立刻趋前。「怎么了?」 她拧起眉,一滴汗自眉心落下,滴到鼻尖,再垂落地上。「我……」 这时外头响起一记醒世钟声,她耳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好痛好几桶,真的好痛,如果能就这么痛死,就真的……太好了呢…… 她额上的汗冒得更凶了,捧着疼痛的胸口,她扶着桌案拼命喘息。 「水儿?」南宫策见她如此,一神情也变了。 她紧抓着木鱼,转头想开口对他说什么,但胸口闷痛,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耳边似乎又听到有人对她怒斥—— 你少给本小姐装病了,还不出来帮我祈福诵经,我可是已经付了住持老尼十天的诵经费用,这十天里你要日夜不能间断的为我祈福,今天才是第一天,你就想给我偷懒,想得美!起来,还不滚出来,当心我叫住持抽你鞭子! 「是……我马上诵经。」她不由自主的应声,接着又开始敲木鱼,只是她每敲一下,胸口就剧痛一回,让她整张小脸撑得扭曲变形。 「别敲了!」南宫策伸手阻止她继续敲木鱼。 「不敢、不敢,我不敢停的……」也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她由男人手中夺回木鱼,继续敲着。 你这个臭尼姑,这可是本小姐的祈福经,被你念成送丧经了,你想诅咒我死吗?可恶的贱人! 「我不是故意的……」她张口说着,脑中同时再度飘出自己的声音—— 差不多了吗?她再不久就可以见到爷了吗?嘻嘻…… 「水儿,你到底在做什么?」南宫策见她脸上蓦然出现奇异的笑容,不免大惊了。 她的手规律的敲着木鱼,脸上的诡笑竟是越扩越大。「我在念经啊,念着让自己早日升天的经呢……」 「你胡说什么!」他语气骇人。 她表情瞬间又变了,那模样非常害怕。「音律,别打我,我念、我念,这祈福经,我今天会念完的。」她又惊又惶的保证。 他神色一紧。音律?薛音律! 她想起过去了?! 他心跳加速。 那年他遇袭坠崖,她被逼落发为尼,曾在青奄待过,在那受尽司马长女薛音律的侮辱,最后是他赶至,才没让那女人将她折磨致死,而她此刻是忆起这段过去了吗? 他眸子不再沉稳宁静,又惊又喜的同时,也不禁忧恼起来。她什么不想起,怎么偏偏勾起这段最糟糕的过去! 「水儿,没事的,朕在这里,那姓薛的女人伤害不了你。」他尽量轻言慰抚,希望她别再受惊。 可她却仍是满身大汗,双臂紧紧抱着木鱼,害怕得直落泪。 他心头发疼。若她回忆起的只能是这种事,那他情愿她什么也不要记起。 「水儿,都过去了,此生朕不会再让你经历那些事的。」 她不看他,一神情迷惘。「是佛祖在责怪我服侍得不尽心吗?在青灯下,放肆了吗?可是我真的情愿痛死也不想停止思念他呀……」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忽然又潸然泪下。 「水儿?!」他心折。那时她以为他已死,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好痛啊……好痛啊……」她呓语着,可脸上却泛着恐怖的笑容。 这情形让李三重与春风姑姑见了心惊。 「主子,小姐这是中邪了吗?」李三重惊道。 「不许胡说,她只是沉湎于过去!」南宫策立即怒斥。 第二十一章 李三重与春风姑姑这才立刻噤声,但仍忍不住的想。沉湎于过去?这又是什么时候的过去啊?两人惊惶不定。 南宫策再次夺过谢红花手中的木鱼。「不许再敲了,你给朕醒醒,醒醒!」他用力摇晃她。 她眉心紧拢。「我要死了,你别妨碍我……」 「鸳纯水!」她身子被他粗鲁揪起。 她浑身一颤。「好吵,你这样吵,我又死不了了……」她抱怨。 「朕还在,你敢死?!」他脸上狂风大作。 「你……你是谁?」她仿佛回神,又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你说我是谁?」他眼中有着熊熊烈火。这女人竟然认不出他! 「你是……」她看了他许久,久到他额上的青筋一根根浮现,仍没有下文。 他俊美的脸孔透出冰寒。「我是公孙谋,你难道认不出?」 「公孙谋……您是太上皇啊!」她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了。 「你记不起公孙谋这个人吗?」他不死心。 「这个人……是什么人?」她是真的醒了,瞧他非常生气,不解自己为什么非得记得他说的那人不可? 「这个人、这个人——」他心脉暴冲,愤恨得无法再说下去。 过往的爱恋,逝去的纠缠,在这女人心中,居然是彻底的荡然无存! 「您……」见他模样激愤,就连春风姑姑与李公公的眼神都惶惶不安,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方才到底做了什么。 她只是开心的敲着木鱼而已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他会如此愤然,看她的目光又会这般的失望? 还有,那个叫做公孙谋的人,又是谁? 【第十八章 借刀杀人】 「你是谁?!」 「真不知趣,你躺在我床上,我自然是你的男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敢!」 「你是南宫策的女人,是他遭人送来给我的,我有什么不敢。」 昨日在佛寺之事仿佛不曾发生,她是谢红花,身子骨健朗,无悲欢过去的谢红花。 南宫策心情复杂,幽幽凝视着正开心与自己贴身太监说着话的女人。 过去对他而言也许重要,但是,之于她,却不见得美好…… 他心里像堵住了颗石头,既难受也沉闷,他阴郁地沉下脸庞,一种深深的孤寂渐渐占据他的心尖。 「太上皇,李公公说您己要城外的临南军撤军了是吗?」谢红花欢天喜地跑向他,握住他的手,左右摇晃。 瞧着这双唯一可以肆无忌阵触碰自己的手,他内心涌出更多的寂寥感。 「是啊。」他淡声道。 原本想留临南军多闹些日子的,可惜经过昨日之事,却教他失去所有兴致,顿时觉得任何事之于他都索然无味了,这才要人带话,撤了城外扰人的临南军。 「太上皇,您心情不好吗?」她攒眉地望着他,发觉他眉头深锁,似乎很是郁闷。 他手一摆,傲然浅笑。 她忍不住侧首审视起他来,但男人的双眸始终是如深海般阴晦难懂,她放弃了猜度他的念头。 「听说我昨日吓坏人了是吗?」她转了话题。听李公公说,昨日在云泥寺时,她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说着疯话,但她醒来后却一无所觉,只记得自己敲着木鱼突然胸口不适,恍神了下,那时间应该极短,又怎会说出什么吓人的话呢?对此,她实在半信半疑。 南宫策严厉的目光立即朝贴身太监射去。「朕总说,身边奴才跟久了嘴就不牢靠,这人真不能心慈,你这狗奴才嫌命太长,连年底的杮饼都不想吃了!」 李三重忙不送地跪下。「奴才该死多嘴,请太上皇饶恕!」他死命的住自己脸上呼巴掌了。 「您别迁怒了。」谢红花见状,马上心急的说。 「朕就是爱迁怒,这奴才犯到朕了,朕就要他的小命!」他心情正劣,正好拿这奴才发泄。 「您太不讲理!」她恼怒不已。 「朕可从来不是个讲理的人啊!」他瞥向还在自掌嘴巴的贴身太监,哼笑。 「李公公,你别打了!」她上前阻止。 可李三重不敢停,怕这一停,连命都没了,还是死命的自掌嘴巴。 她气不过,跑回南宫策身前问道:「您怕什么,为什么不许我知道?」 「朕不怕什么,而是巴不得你清楚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他反而切齿的说。 她一愣。「难道我真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一股无明火顿时燃烧起来。「你连一丝记忆也没有?」 谢红花局促不安地咬唇摇头。 他眼中的凌厉瞬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恍惚与失落。 她见了心头马上揪拧起来,大概知道他要她记起的是什么了,她捏住他衣服的一小角,轻扯着。「您是公孙谋。」他前世的身分。 他眼眸骤然增亮。「你记起了?!」 「没有……我猜的。」 才在他面前升起的明月,立即又教乌云遮了光,心口上的缺洞再次扩大了。 「您很在意我不记得公孙谋这个人吗?」见他眼神黯淡,她自责的问。 「朕当然在意,因那代表你与朕的曾经,若无曾经,又何来此刻的南宫策!」 还在自掌嘴巴的李三重耳尖,听得连脑门都凉得冒烟了。主子这话可教他猜出一些事了,这前世今生的事真有之,主子是找到前世情人了…… 她则是一怔,这才明白,他竟是如此在意她记不起的那段前世。 一丝愧疚绕向心头,她忍不住怜悯的望着他。 倏地,他勃然大怒了。「你敢用这种眼神看朕?」 「我……」骄傲如他,哪里受得了被可怜,扼住她的双肩不放,她想退开,可如何逃得过这跋扈男人的箝制,他牢牢扣着她,狂烈吻她。 她忍不住挣扎,但是这动作并非害怕,而是因为眼角瞧见正跪在地上吓得魂不附体的人。 李三重可是吓死了。 「不要,李公公,他——」 「还不滚!」已呈半疯狂状态的他,大掌朝贴身太监挥去后,拽过她的身子往床上带。 李三重吓白了脸,头用力往地上一叩后,也不管额破血流,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房间。 门才一阖上,男人已撕开她的红裳—— 阴郁的天幕,闪着雷鸣,在雷电之后,大雨倾泻而下。 如注的雨声惊醒了她。 她猛然由床上坐起,被单自她身上快速滑落,她低首,愕然瞧见自己居然身无寸缕! 她浑身一颤,赶紧拉回被单蔽体,再往四下打量,眼睛蓦然瞪直了。这是哪? 这里不是客栈! 她怎么不在客栈里?急速扭头往窗外望去,黑黑的云层下,什么也看不清。 只记起昨夜那男人说,有事要办,必须出去一趟,嘱咐她天候恐变,要她早些休息的,她才上床阖了眼啊……这一睁眼,天未亮,风雨已至,而她竟赤身裸体地躺在陌生的大床上,她这是会移身术吗? 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恐惧瞬间袭上心头。 「你醒了?」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心口用力撞了一下,大惊,迅速抓紧唯一能蔽身的被单,神情惊恐的瞪着由暗处走出来的男人。 「你是谁?!」她惊问。 男人长相不俗,身上衣衫不整,几乎衣不蔽体。 第二十二章 「真不知趣,竟问这等蠢问题,你躺在我床上,我自然是你的男人,否则还能是谁?」男人放肆的说,表情轻佻至极。 这话教她彻底忘了呼吸。「我……我的男人?」她双唇抖颤,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失身。 晶莹的泪急速地滚落。她将要如何面对那男人? 而他究竟会先杀了她,还是杀了这个胆敢玷污她的男人? 她验上无一丝血色,几近惨然。「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敢!」她浑身像着火般愤怒而滚烫。众所皆知她是太上皇的人,这人竟敢如此辱她,难道不怕死? 男人听了,不在意的嘻笑。「你是南宫策的女人我自是知道,但既是他遣人送来给我的,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背脊发寒。「是他将我送给你的?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做的!」她断然不信。 「怎么不可能,南宫盛抢了我一个女人,南宫策代替他还我一个,这也是应该的,不过还来的……」他嫌弃地瞄了瞄她。「老了点,这南宫策也太没诚意了。」 他抱怨。 她的脑子瞬间空白了半晌。真是他将她送给这人的吗? 不信……她不信!好端端的,他怎么可能将她送人? 「你胡说!」她用尽力气的吼出。 她绝不相信这人的鬼话,她是他的小虫子,既是他的虫儿,他不会随便帮她换主人的,况且,他的愿望是日日都能逗虫,直到七十,少一天都不成的! 男人倒是不在乎她发脾气。「虽然老了些,但皮肤倒是嫩得很……」他不怀好意的接近她。 「不要过来!」她惊惧地里紧被单跳下床,发现踩在脚板下的竟是自己被脱下的衣裳,她的心再度碎裂成好几瓣。「你不如杀了我,否则别想碰我!」她羞愤不已,蹲下身慌乱的拾回自己的衣物,她绝不允许自己再被凌辱一回,悲愤的泪水在她眼眶中不断聚集。 「你这是做什么,南宫策将你送给我,就是要你好好服侍我,你想抗旨?」他不高兴的问。 「住口!那男人说过要我一辈子的,他不会将我送人……啊——」男人色欲熏心,突然就扑向她,她大惊,将抱在手中的一团红裳砸向他,男人伸手拨开,忽然就听到铃铛响声落在床间,他定眼瞧去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崩去一角,火速冲上前去看个仔细。 「这是……这是……」他手中捏着环佩铃铛,竟是抖得差点拿不住。「这是你的?!」他颤声问。 她恨恨地点头。 「你……你是谢红花?」他连声音都拔尖了。 她双拳紧握。「没错!」她生平第一次恨得想杀人了。 「天啊,你真是谢红花!可不对啊,若你真是谢红花,他又怎么会送来给我暖床?!」他惊恐不解的道。 「你确定我真是他送来的?」她双眸如秋水寒星,寒声问。 「送你过来的人是这么说的没错,还道,知晓我日前失一佳人,他代兄补偿,特赐红衣女给我……」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在见到那只环佩铃铛后,他已惊觉事有蹊跷。 当今天下谁不知南宫策独宠一女子,不仅赠与环佩铃铛还赐穿红衣,此女是万不可能送来给他暖床的! 他是近来喝太多的酒,昏了头才会相信来人的话,甚至还得意扬扬南宫策居然也会忌讳他,专程送女人来安抚他,又听说此女也御赐红裳,更教他自鸣得意,二话不说,欢喜的接收人来,如今—— 他冷汗直流了。 「你糊涂!」她痛骂。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可绝不会是那男人将她送来的,若要送走她,又怎么会让环佩铃铛还跟着她?但不管如何,她都已失了身。悲不可抑,眼泪就像泉水般涌出。 「我……」他拼命抹汗。想那朱志庆不过是与她有过婚约,就被报复娶了一只猫,而他甚至让这女人躺在自己床上……他不寒而栗了。 南宫策对付人的手段向来不人道,瞧着眼前裹着被单哭泣的女子,简直像是索命阎罗了,他几阵抽气后,脸色发白。 「是你自己上我的床的,不干我的事,你……你别赖给我!」他忙撇清。 「临南王这话不妨仔细说给朕听听,由朕为你作主,瞧是谁上谁的床了。」南宫策挟着雷霆之怒出现了。 赵汉双脚一颠,竟是惊吓得软趴在地了。 南宫盛与赵英正得意非凡的对饮着,殿中还有穿着性感暴露的舞姬扭腰摆臀庆贺。 「咱们这招够狠,不仅借刀杀人,还转移了南宫策的注意力,让他无暇去追究这场闹剧的始末。」南宫盛喜孜孜地说。 「就是说啊,咱们此番虽然没能顺利弄到钱救急,不过能够除去我大哥,这也是件可喜可贺的大事。」赵英欣喜的道。 「等赵汉一死,你继位当了临南王,咱们就算真正通为一气了。」 「以后由我为您守城,您可以高枕无忧,只是,见我辛劳忠心,可别忘了多给我些恩典啊!」赵英也不客气的索讨恩情。 南宫盛欢笑。「这是自当,人人都道我与赵汉是好友,殊不知咱俩才是真正臭味相投的至交,有你为朕守城,朕再放心不过,有好处还会少了你吗?」他允诺。 赵英大喜。「谢皇上隆恩呐!」 他愉快的饮酒挥手。「现在咱俩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分彼此的,不过,我那心狠手辣的三弟平白失去个女人后,受到刺激,性子恐怕会更加阴晦难测了,这点咱们还是得万分小心才行,可别教他抓到咱们什么把柄。」他提醒。 谢红花会躺到赵汉床上去,是他们的杰作,这叫做借刀杀人,让南宫策帮他们一举解决了赵汉这碍眼又无用的家伙,虽然这事成功了,但南宫策精明过人,万一让他怀疑到他们头上来,他们就休想再过着酒池肉林的快意生活了。 「其实不用担心这个,我大哥聚兵造反,又敢睡他的女人,他只会气疯的宰杀我大哥,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将这事与咱们联想在一起的。」赵英乐观的道。 「嗯,这事咱们做得天衣无缝,应当不需要忧虑才是。好吧,咱们今日庆功,就喝个痛快,喝完美酒,眼前的这些美人,咱们君臣一起分享!」 说完,两人的色目齐齐飘向扭腰摆臀的舞姬们身上,勾唇邪笑。 「多日不见,二哥对酒色还是这般好兴致啊!」南宫策竟悠然踏进大殿来。 那群舞姬一见他,原本扭动不休的美臀立刻冻住,竟是没人敢再扭下去。 殿上的两个男人更是脸色丕变,酒杯顿时哐啷落地,摔了个杯破酒洒。 「三弟?」南宫盛及时回神,忙不送的撩起黄袍跑步上前相迎。 这小子此刻不是应该在临南屠杀奸夫,怎么会出现在他面前? 赵英更是马上就往他面前一跪,诚惶诚恐的拜迎,心想南宫策这时候出现,莫非事情有异变,同样心情忐忑,惶惶不安。 南宫策斜睨两人一眼,信步往龙座走去,行经抖立一旁的舞姬,精眸微挑。「二哥好品味,这些个倒是姿色上乘。」他赞道。 南宫盛与赵英面面相觑,眼神交会,猜测他若不是心情真的好,就是教谢红花失身的事给刺激到,想再找一个新欢了。 两人瞧他脸色平顺,暗自放下心。应该没事,是他们多虑了。 第二十三章 南宫盛忙再上前朝南宫策诞笑道:「这些舞姬是二哥严选的,今日便是想亲自检视过她们的舞艺后,挑个最好的给您送去长沙享受。」 「是吗?可朕刚怎么听到你说,这群舞姬是你要与赵英君臣共享的?」他眼神在二哥身上瞥过,并不怎么凌厉。 南宫盛本被他的话吓得心头喀噔一下,但定了定神,发现他脸上并无怒意,这才再度笑脸说:「是二哥搞错了,要送去给您的那批不在这其中。」继续扯谎。 南宫策墨眉低敛。「二哥可真有心,花了大钱养了不少女人嘛!」这话就说得有谴责意味了。 面上一僵,他也笑不出来了,只得又道:「三弟也知道的,二哥对女人总是多情些。」 「是多情还是好色,二哥分得清吗?」南宫策坐上了龙座,睥睨着他。 「这……」既尴尬,也不好辩解,因为他的好色可是天下皆知的。 「太上皇,皇上不过是特别怜香惜玉,这天下的英雄豪杰哪个不盼有美人相伴的?」赵英与皇上伙穿一条裤子,马上帮着说话。 南宫策这才转而望向他。「说的好,英雄要有美女相衬,只是,朕的二哥……当今的皇上,算是英雄吗?」冷讥反问。 这可立刻让赵英闭嘴了。在太上皇面前,敢说其他人是英雄,这不是蠢话吗? 眉梢轻挑的扫向难堪的两人。「说起美色,二哥花钱不手软,这国库里的财银大概都进了美人窟里了吧?」 他表情很淡,语气不疾不徐,但却让南宫盛肩一抖,吓得抱住了他的龙座。 「没的事、没的事,我再贪色,也不会乱花国库里的钱……」话到后头,他突然声若蚊呐,只因某人的眼神已显露出危险寒芒。 「那就奇了,朕怎么听说,朕离京不过半年,这国库就已经空了?」 南宫盛这下连脚都抖了。「您哪里听来的流言,这国库明明就……」 「明明就如何?」他笑得阴雨绵绵。 这笑容可教两人全身起了疙瘩,冷汗直流了。 「这国库……」南宫盛心惊这秘密怎么就让三弟得知了,心急如焚的想着该怎么敷衍塞责才好? 南宫策眉心讥诮的轻蹙,那模样像是一只正在玩乐的狐狸。 「讲不清是吗?其实,花光国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钱没了,再弄就好,只是……」他断了音。 两人摸着脖子,胆颤心惊,无比惶恐,就怕太上皇说出什么话来,教他们无法招架。 「只是弄钱可以,挑了战事,可就不太好了。」他皱眉说。 两人一窒。这鬼见愁居然知道了! 「三弟,您误会了,二哥是想弄钱补国库没错,但真没挑起战争,这……这全是赵汉自己胡搞的,他还敢杀咱们的将领,甚至、甚至连您的女人都敢碰,足以证明,他罪该万死!」南宫盛牙一咬,咬死赵汉,让他当替死鬼。 南宫策的神情瞬间变得天寒地冻了。「赵汉是该死,朕也已诛杀了他,但是,你们怎么知晓朕的女人之事,这好像是大前夜才发生的,这事要传到你这,最快也得等到明早吧?」他不只诛杀了赵汉,还挖了他的双眼,砍了他的四肢,就连他身旁伺候的宫娥也一个不留的惨死! 他一僵。「我、我是刚才得到飞鸽传书的……」 「飞鸽传书?想不到成天泡在酒缸里的人,也懂安插探子在临南啊?」 南宫盛忍着惊惧,一时说不出话应对。 南宫策嗤笑,转头又朝赵英问道:「赵汉是你的亲大哥,怎么,他死你也不伤心,还有心情在这喝酒抱舞姬?」 他立即汗涔涔。「其实臣……刚得到消息才正要赶回临南——」 「混帐东西!」南宫策霍然起身,一身银紫色锦袍张舞飞扬,黑眸已然怒意充盈。「赵汉养了这样一只老鼠兄弟,活该得死,又怪得了谁!」 赵英大惊。「太……太上皇?」他知道他背叛兄长了? 「你们两个真当朕愚昧无知吗?」 两人咚地齐声跪下,吓得面容刷白。「咱们怎敢。」 「不敢?你俩胆大包天,就敢让临南军兵临城下,置朕于险境!」 「咱们并不知您在京城……」 「住口,还敢满口谎言,朕就一次明说了,那围在京郊的临南军全是朕长期埋伏在临南的人,是朕命他们假戏真做,砍了京城将领的头!」 「什么?!」两人闻言大大心惊起来。以为敢杀京城将领的是赵汉,想不到竟是——他们全想错了! 「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南宫盛抖声问。 「为什么?这还需要问吗?朕可是等了好些年才盼到这个机会,那赵汉拥兵十万,时时逼城,朕早就想除之,如今机会来了,朕能不把握吗?」他阴笑道。 南宫盛与赵英皆愕然,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临南领地迫近京城,以南宫策的性子而言,卧榻之边岂容他人酣睡,对赵汉,他心存芥蒂已久,只是苦无时机诛之,而今他们可给了他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两人咬牙,万万没想到反教这小子设计了去! 他的心机当真是无人可以比拟,难怪没人斗得过他,十一岁就得以专制登基为帝,即使已经被发入山,朝中众臣仍唯他马首是瞻,对他是敬畏有加! 赵英最是恼恨。南宫策既有意收回临南领地,他哪还可能顺利继位为临南王,这下大哥一死,大船也翻了,他可是一点好处也捞不到,反而全便宜了南宫策! 「这个……太上皇,咱们阴错阳差也帮了您大忙,那咱们所犯的错事,是不是可就此抵过?」他厚颜问道。虽然不甘,但继而一想,不也因祸得福,建了功,帮他除去心头大患,这么一来,他应该不会怪罪他们的欺骗以及掏空国库之事吧? 南宫策锐视着他,眼眸深处涌动着一逼人的寒气,赵英堪称俊美的脸庞有点惨绿了。 「李三重。」他唤。 身后的人立即上前。「奴才准备好了。」手中捧了一卷轴。 「开始吧。」南宫策双目炯然,神姿兴奋。 「是。」李三重摊开了手中的卷轴。 南宫盛与赵英委实好奇。这卷轴里写的都是些什么? 李三重冷笑地瞧了他们一眼后,开始念道:「车裂,即是五马分尸,将头跟四肢套上绳子,由五匹快马拉着朝不同方向疾奔,把人撕成六块,坑杀,顾名思义,挖坑活埋,腰斩,斩腰不斩首,该人头被斩下后,下半身还可爬行一段时间才真正断气,鸠毒,鸠鸟的羽毛含有剧毒,将羽毛泡进酒里成毒酒,饮之立毙,另外还有宫刑,即是阉割,而这是太上皇特别的恩典,唯一不用受死的酷刑。」 他说完刻意朝两人露齿一笑,这笑可让他们莫名其妙得很。 「你们自己说说,中意哪种刑法?朕可以成全。」南宫策悠声说。 「什么?!」两人惊跳起来。这些酷刑是要用来对付他们的?! 「这是太上皇恩典,还请两位快点做出决定,奴才也好着手去办。」李三重出声。 两人几乎要屁滚尿流了。「咱们罪不至死,太上皇怎能如此狠心?」赵英问。 「没错,我可是您二哥,您竟连我也杀,还要我死得这么惨?」南宫盛愕然。 第二十四章 南宫策的脸庞空前冷酷。「你们当真以为朕不知道水儿是怎么到临南的吗?」 两人呼吸刹那冻结住了。不会连这也没逃过他的眼? 「那是我大哥一人所为,他怨皇上夺其所爱,才抓了谢小姐报复,这跟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赵英为求自保,火速撇清。 南宫策笑容残酷,踱步走向两人。「你们自作聪明,却对朕的心思步步猜错,蠢得认为朕不知你们想图财的伎俩,又误以为赵汉真的接管了临南军,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就算了,朕就当你们因祸得福,等除了赵汉后,说不定还会对你俩论功行赏一番。 「可惜,真是太可惜,你们最后竟愚蠢的为自己挖了坟墓,将朕的女人送去给赵汉玷污,本来你俩可以不死的,可如今——」他眯起了森然恐怖的眼。「朕不仅要你们死,还要你们不得好死,否则如何消解朕的这道怒气!」 两人张嘴「啊」的一声后,双双瘫软在地了。 「您……如何肯定这事是咱们做的?」南宫盛惊问。 他沉笑,纡尊降贵的蹲下与他惊恐的双目相对。「你真以为朕会让自己心爱的小虫子受到伤害?」 南宫盛惊愕得张大了嘴,阖也阖不拢。 「您是故意让咱们将人送去给我大哥的?」赵英同样错愕。 「不这样,如何让你们明白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他起身,仰头大笑了,那笑声张狂乖戾,教人望而生畏,两人简直骇然欲死。 「您既然能将女人送人,那女人应该也不是多重要才是,又何必清算我,咱们是兄弟啊……」南宫盛垂死挣扎。 南宫策停下催命笑声,凌厉的扫视向他。「谁说那女人不重要?她可比这天下重要,更比你这无用的兄弟重要上百倍千倍!」 「我是当今皇上,您……您不能杀我!」他脸色发青的咬牙道。 「你好好的昏君不做,却自寻死路的敢动朕的命根,你敢打她的主意,这个皇帝也做到尽头了!」 「您要废帝复位?!」 「你都死了,朕能不复位吗?」 南宫盛惊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荣华富贵包括命是断送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请问太上皇,奴才这是要准备什么刑具才好?」李三重上前询问了。 瞧着欲哭无泪的两人,哼笑。「先阉割后腰斩吧,之后未死再行车裂。」他残笑说。 两人脸上黑黑绿绿,已然出现死气。 交代完,南宫策转身要离去了,可走没两步又刻意回过头来朝赵英的面容细细望去,瞧得他惊慌不已。 见他如此,冷冷一笑。「你这张脸可是曾引得朕的小虫子多看了几眼……」 赵英霎时明白他所说的。那日在街上巧遇谢红花,她确实多瞧过他两眼,那时他还为自己的俊俏暗自得意过,没料到这事南宫策竟也知道! 「就……荆刑吧,先将鼻子割了,再行其他刑具。」南宫策吩咐。 「是,奴才遵命。」李三重得令马上应声。 赵英捧着鼻子,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直接倒地不起。 【第十九章 邪帝复位】 「国不可一日无主,恳请太上皇复位——」 「李三重,外头有多少人?」 「启禀太上皇,有朝臣一百七十四人。」 「一七四,一起死,可真巧。这些人吵死了,通通给朕诛了……」 初升的日光蒙蒙里透着雾气,床上,粉扑扑的脸上垂挂着晶莹的泪珠。 男人走近,伸出温热的手要抚摸她伤心落泪的脸颊,她垂首避开。 「听说您是故意让我被送至临南的?」她问。 「嗯。」他没有否认,黑瞳瞧着她紧捏环佩铃铛的手,那手的关节都捏白了。 「为什么?」 他手掌覆上她紧抓环佩铃铛的手。「那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您让我……让我失——」她爆发了,虽说不出失身的字眼,但眼中对他的愤怒与怨恨,却是清清楚楚。 他蹙眉,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愤恨的表情与语气与他相对。「你并没有!|」 「不要再说了,就算您厌倦我,就算您不再视我为前世爱侣,也不能这样利用我、伤害我,甚至糟蹋我,我不会原谅您的!」她怒而甩开他的手,将环佩铃铛扔向他,那东西正中他胸前后再跌落床上,铃铛受撞击发出的声响原该是悦耳的,但此刻听来,竟是极度刺耳。 她离开床榻,心中有恨,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她得知一切后,还盼着这是个误会,他不可能这么做,不可能将她送给别的男人,可他竟然亲口承认了?! 她不是他盼了数百年的爱人吗?不是他认定今生要共自首的人吗? 他怎么能如此伤她,怎么能够! 她热泪盈眶。那术士说他们是冤家,既是冤家,怎么可能相爱,是她傻了,笨了,自以为是了,傻傻的相信才会被伤得遍体鳞伤! 她之于他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可利用、能任人践踏的女子罢了。 她悲愤淌泪,拔腿狂奔,头上发髻掉了,散落的长发迎风打在脸上,不痛,因为心更痛,此刻若有人拿刀割她,也比不上胸口的绞心之痛。 她跑,用力的跑,掩着面,伤透了心,身上的红裳像一团她哭出的血泪,殷红残忍又血腥。 「你要上哪去?别再跑了!」她的身子教人狠力拉住了。 南宫策一脸铁青的扣住她手腕,阻止她再疯狂奔跑,用力扳过她的身子后,瞧见她咬破嘴唇,唇上留下丝丝血迹,他一怔,再多怒火也在一瞬间被熄灭,表情甚至出现了懊恼。 「你这女人能不能先听朕把话说完再——」他的声音夏然而止了,原因是眼前人的神情已变…… 「你不需再对我虚情假意了,我不过是你的闘虫,有幸成为你的弱点,已经该满足了,就让我克死此地,我不会再受你欺骗了!」她瞪着他,幽恨的说。 他僵住。这话好耳熟…… 「这些人头从我来这的第一天就一直跟着我了,我将它们绑在腰上,好让自己记住去恨一个人,到死都要恨一个人,一个绝情阴狠的人!」她那恨意似乎会直到天荒地老。 「水儿?」他心惊。这对话、这对话——鬼窟?! 她陷入前世在鬼窟的恶梦中了。 他敛下眉目,冷测了俊颜。 她竟回到被抓去鬼窟时的情景,那时她以为是他将她丢至那住着半人半鬼、专吃人肉的鬼乞子窝里,她身旁还围绕着被他整死的几个人的头颅,她因此对他恨之入骨。 「水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在这里,没有鬼窟这种地方,你仔细瞧瞧,这里很安全,一个吃人的鬼乞子也没有。」他轻声说,想唤醒她。 「这里不是鬼窟?」她一脸茫然了。 他沉了呼吸。「不是。」 她忽而又摇了摇头。「……不,你公孙谋宠我不过当我是你另一个乐子,无趣了、乏味了,丢弃也是应该的。」她又开口说,根本未清醒,仍活在那时。 他脸上出现了焦虑。上回她陷入被薛音律折磨的过去时,没多久就清醒,可这回似乎并没有清醒的迹象。 记得当时他由鬼窟救出她后,她还恨得沉睡不肯醒,如何也不愿意面对他,莫非又历史重演了? 第二十五章 「水儿,你给我醒醒!」他激动的叫唤,担心她执意沉洒在对他的怨恨,中,不肯回来。 她的目光立即又变得幽深,不再瞧他一眼,仿佛万念俱灰,疏离得令人遥不可及。「这里不是鬼窟……可是怎么瞧起来与鬼窟无异……」她呢喃。 他心头益发恐惧。「你这女人,就知道如何折磨我!」他忿忿地咬起牙来。 京城皇宫内苑里。 女人面容倔强苍白,阖眼,状似沉睡。 他面色沉重,没料到他权宜的决定竟会勾起她对鬼窟的记忆,并将鬼窟事件与这次的事连在一起,恨上加恨,误解更是一时说不清了。 他垂目敛色。罢了、罢了,曾经多希望她记起过去,但心里也明白,经过数百年,她已经多次转世,也喝下数碗的孟婆汤,要记起与他的过往几乎是微乎其微,可她却接连两次回到过去,偏偏所勾起的过去,又都只会毁了她与他而已,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强求她再记起什么。 想着不禁苦笑。是他要求太多了吗?这女人能够重回他身边就已足够,过多的企盼终究只是负担。他心头微酸,似是认命了。 他居然也懂得认命了。南宫策的笑容更涩。 正端热水进来为谢红花拭容的春风姑姑见了,心下讶异。主子城府深沉,其实心绪难辨,可此刻对小姐的担忧竟是这般显而易见。 想她伺候他二十多年,他对待任何人、任何事,无不胸有成竹,何曾见过他为什么担虑过?唯独,对床上人儿的牵绊竟是这么深不可测。 她实在很难想象,寡寒孤傲,如主子,竟能爱得这么深刻,这么的……卑微! 蓦地,这念头惊吓了她。她怎……怎么会用「卑微」两字? 主子何等倨傲、何等不可一世的人,就算心动,用情于某人,又怎么可能愿意卑微、委屈自己? 忍不住觑向主子,却见他盯着床上人儿的双眸深情伤痛。 她暗叹一声。在至爱的面前,再尊贵的人也得低头吧! 「太上皇,奴婢要为小姐拭容了。」她说。 「让朕来吧!」他道。 「是。」她没有迟疑地将鞠湿的毛巾交给他。只要是为小姐的任何事,主子都愿意亲力亲为的。 只是,主子如此小心呵护,为什么小姐还要误会?这会,她反而有些责备起小姐的不懂事。 南宫策轻拭谢红花的面容。她沉浸于恶梦之中,脸上尽是冷汗泪痕,让他心痛懊恼至极。 「太上皇,小姐正在气头上,自然不愿听您说话,不过等她醒来,奴婢会好好对她解释清楚,请她明白您是有把握她不会受到伤害才让她去临甫的,临南王根本没碰她一根寒毛,她用不着为此伤心欲绝,您也没厌倦她,更不可能遗弃她的。」 「可是朕利用了她……」他语气低哑了下来。 「那也只是将计就计。」 他叹口气,幽望床上闭目不肯醒的人儿。「朕也许孤独太久,对有些事太过自信,而忽略了一些事……要是从前,朕应该不会这么做的。」尽管他对水儿的爱分毫未灭,甚至更加炽热,但是,失去她太久,他孤单得太久,久到教他忘记如何对待爱人,他体会不了水儿的心情,这才会…… 首次,他承认自己错了。 春风姑姑拧紧双眉,对于他的话意一知半解,但又不敢多问。 「等小姐想清楚了,就会谅解的……」她只能这么说。 「下去吧。」他烦躁的挥手。 她不敢再多言,瞧一眼床上沉睡中的人后,默默地退出去了。 这一整日,南宫策一个人待在谢红花寝殿里,静静相伴,陆续有人求见,他一一打发,谁也不见。 入夜后,李三重来报,张英发也来求见。 「滚。」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不醒的人儿,张嘴送出一个字。 李三重叹口气,出去了。 但一个时辰后,李三重无奈地又进来了,他踌躇了半天就是不敢再打扰,就这么进进出出多次,最后,逼不得已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启禀太上皇,张大人与众臣正——」 「滚出去!」 「是……」 一刻钟后,外头传来齐声巨响。「皇上自尽宫中,赵汉暴毙临南,国之大乱,请太上皇立即复位主政!」这声音传进寝殿里,他听了皱眉。 「李三重!」他冷喝。 李三重捧着脑袋瓜子奔进来了。 「要他们全滚,若再发出一丝声响,朕将他们的脑袋全摔了!」 「可是……」 「嗯?」他眼神阴沉下来。 「是。」李三重不敢再说什么,缩着头出去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恳请太上皇复位——国不可一日无主,恳请太上皇复位——」外头仍有众多人高喊要他即刻复位。 「李三重!」他大怒。 李三重惊慌又入内。「太、太上皇?」 「外头有多少人?」他问。 「敢禀太上皇,有朝臣一百七十四人。」李三重吞咽困难的回报。 「一七四,一起死,可真是巧得很。很好,这些人吵死了,通通给朕诛——」 「不要,不可以!」原本一睡不起的女人,骤然睁目了。 「小姐,您醒了?!」李三重闻声大喜。 谢红花小脸泛红,但当见到床旁男人发亮的眼眸后,又立即雪白了脸庞。「那些朝臣都是忠臣,您不能杀他们!」她阻止他杀人。 「你怎知是忠臣?他们其中不乏逢迎谄媚之徒,以为朕是装模作样,端着架子不复位,享受的就是今日这场面,非得让众臣百般敦请后才肯重新主政。」他不屑的说。 「不是这样吗?皇上已被您处死,您却迟迟不复位掌政,不就是乐见众臣来哭求?」她别过脸故意的说。 他面色一敛。「你这么认为?」音调已有薄怒。 李三重见状马上趋前道:「小姐,您怎么这么说话?太上皇是因为焦急您不醒才不肯离开这里的啊!」外头那些人不管他怎么明示暗示,要他们别在主子正摆不平小姐这当口来瞎闹,可只有张英发一听跟小姐有关后,立刻不啰唆的离去。 而其他人就没那么聪明了,自以为主子此举是有意测试众人的忠诚,若就此回去,会被归类为那活该找死的前皇帝的爪牙,因此打死不走,还谄媚的拼命大喊要主子复位,这群人笨得自寻死路犹不自知。 谢红花氓着嘴不说话了。其实她早就醒了,也晓得外头在吵什么,可这家伙不出去解决就算了,还要杀人,才逼得她不得不「醒过来」! 他伴着她,一整天不言不语,她不醒他也不唤,她忍着未进食,他也没吃,这人究竟意欲如何? 「您先想办法要那群人散去,回来后,我愿意听您说。」她绷着脸终于道。 南宫策瞪视她半呐后,才不发一语的起身,跟步朝外走去,这是肯饶了外头那群人免死了,李三重赶紧跟上伺候着,出去不到半刻,他就又回来了。 这时外头已是安静无声,若有细针掉落,恐怕也能清晰听见了。 跟着转回的李三重,抹着汗对自家主子的天威更加佩服了。主子不过站出去,嘴角轻轻上扬,吐出「快滚」两字后,一干人等脸色发青,连气也不敢多喘,立即抱头鼠窜,那奔逃的脚步凌乱,却是连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不一会工夫,逃得一个不剩。 第二十六章 回到寝殿后,李三重只顾回想方才那些惊恐奔逃的嘴脸,没留意太上皇脸色,这会抬头,才发觉主子不知瞪了他多久,吓得他马上顿悟。主子与小姐有话要说,他这是白痴了才会仵在这边,千万别外头那群人没死,他成了替死鬼了! 当下他连忙叩首,自己滚出去了。 寝殿里气氛紧绷,两双眼睛对峙许久,谁也没有先开口。 不过,思及敢与他这般对峙的人,是多么的凤毛麟爪,他轻笑一声,不再恼,信步往她床边走去,屈身坐下,但她却故意挪了身子往床里侧靠,不愿与他亲近。 他一僵,轻叹。他果然欠她很多,上辈子被吃死,这辈子又如何避得过? 「你终于愿意醒了?」南宫策半是调侃的问道。 她脸儿一红。原来他也知道她装睡。「我怎会昏倒的?」她喉咙发紧的问。 他面色晦然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吗?」 谢红花摇首。 他眼中透着不知是遗憾还是松口气的神色。「你怒极攻心所以昏倒。」他不提她记忆回到鬼窟那段,不想让往事再折磨她分毫。 听到自己昏倒的原因,心中的那份怒火仿佛又重燃,两行热泪随即滚下。「您好过分!」 「朕晓得。」他哑声。 「您?!」他肯认错,她惊讶了,但立即又感到酸楚起来。「您与春风姑姑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为何说我……说我还是清白的,这是怎么回事?」她压抑的问。她听到时很激动,但还是忍着没有起来追问,因为她怕听到的只是春风姑姑粉饰太平之词。 他似火般的目光投向她。「你当然是清白的,谁敢碰你,朕要那人九世不得超生!」 她立即屏住气息。「可是,我醒来时全身……赤裸。」她难以启齿,因为羞愤难当。 「赵汉身边满是朕的人,你被送去时,他根本已是烂醉如泥,到天亮才忆起你的存在,你身上的衣物是宫娥为你褪下的,她们正要为你更衣,结果酒醉刚醒的赵汉闯进来将她们赶退,这才让你吃了亏,让人瞧了些不该瞧的!」他神色毒辣饮恨得教人毛骨悚然。 「您是因此才当场下令挖了他眼睛的?」她忆起那日他乍然出现后,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将临南王的双眼剐下喂狗! 他阴笑。还不只如此,赵汉全身上下可能辱及她的地方,应该都已粉碎进到狼狗肚子里去了吧,就连那群没能保护好她的宫娥,也全都丧命,死得面目全非! 「朕不能忍受你遭受到半点污辱的……」他虽没说出道歉的话,可懊悔两字已清晰写在他眸间。 「您说的都是真的,我并没教临南王给污辱了?!」她激动喜极。 「你若少一根寒毛,那赵汉——哼!」死法当更惨上万倍! 听出他语气中的狠戾,谢红花先是睁大了瞳眸,接着,喉头一紧。「我不怪临南王,我怪您,您太伤我的心了!」 南宫策脸一僵。「二哥与赵英合谋将你送给赵汉,想借刀杀人,并且转移朕对这场假战闹剧的注意力,这事被朕知晓,便将计就计的让你去到临南,朕虽自信你安全无虑,却忽略你并不信任朕……」 他遗憾的叹气,再次责怪自己太过自以为是,没能顾及她的心情,难怪她不谅解,难怪她发怒,难怪她会记忆重回鬼窟。 唉…… 他也忘了,她并不是鸳纯水,他与鸳纯水共同经历过许多劫难,若是鸳纯水,就不会对他有一丝的存疑,他就是忘了,她是谢红花…… 「您要我如何信任?您总是什么都不肯对我说,等我伤了心,才肯知错……呜呜……只要想到自己已经遭到玷污,根本无法再面对您,我就心痛得想死,更打算等您一离开我的视线,我就立刻去跳河!」 他死白了脸。「你敢跳河?!」 「呜呜……怎么不敢,做水鬼总比受辱的好!」 「还不住嘴,朕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他听得脸色铁青。 此生要再失去她,他敢保证,前世没成人魔,今世必成妖魔! 「您这是想亲自折磨死我吗?」她哭成泪人儿。 他霍然站起身。「这话你可说错了,被折磨的人是朕!」 「嘎?」她眼泪挂在眼角。 「你这女人难道不知朕掏心掏肺爱你有多深吗?越是爱你,越是受罪,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你不折腾朕,大概永远不甘心!」他咬牙切齿的说。 她一时答不上话,只能瞪着他,最后,竟是破涕为笑了。 紟唐王朝,泰安元年,道元帝南宫盛发疯自缢,太上皇南宫策由长沙回銮京城,同年更改年号为丰神,三月正式复位。 复位当日,朝臣近千跪迎他回朝,齐声歌颂,气势如雷,唱声直入云霄,相信连天神也能得知今日紟唐王朝的天子归位,再次重掌大权。 南宫策冷冷听着他们对自己载道称颂,心中有些气闷。原想被发入山,当个看热闹的闲人就好,可偏南宫盛那混帐,敢拿他的小虫子做牺牲,逼得他宰人重新出山,彻底打坏他想「隔岸忧国」的兴致! 他脸色奇差,众人见了纷纷胃部抽筋,胆颤心惊,担心备有的长篇颂文才念了一半,这后半段不知还能不能念下去? 更怕极这位阴晴不定的帝王,一个不痛快会当场翻脸,教众人灰头土脸、丑态百出。 正当大伙提心吊胆之际,幸亏李公公迎来一人,此人红衣水袖,腰间系着环佩铃铛,走进大殿时,铃铛扯动,悦耳动听。 在这天子还朝的大殿上,原本不该有不相干的女人入殿,可她却堂而皇之的出现,李公公甚至搬来铺有鹅绒软垫的座椅让她坐下观礼。 这救星一到,高殿龙座上的男人面色才稍缓,没再臭脸相迎,气氛也才逐渐祥和起来。 到了四月,天纬皇帝便带着红裳宠姬再次回到长沙,原因无他,因为长沙新宫已建造完成。 新宫以水岸为主体,亭阁长殿浮水而造,内宫中央还有座巨大的龙池,整座宫殿宛如水神宫阙。 「皇上,这新宫您之前就已命名,臣等已将‘水宫’的石雕嵌于正宫的大梁之上了。」张英发前来禀道。 如今南宫策复位,对他的称呼自然也由太上皇改回皇上。 「嗯,很好。」他满意的颔首后,回头却见身后的女人正在皱眉,他眼尾跟着徐徐挑起。「你不喜欢?」 女人眉心蹙得更深。「金碧荧煌、瑶台琼室,过度奢华了。」她抱怨。 他听完竟是仰头大笑,这让陪驾的张英发吓了一跳。 被指责奢侈无度,以前皇上大笑必定是盛怒中,可这会到底是什么情绪,他也猜不透了。 「张英发,听到了没有,水儿嫌水宫贝阙珠宫,你得想想办法!」南宫策点名说。 「由臣想办法?」张英发楞了楞。难道是要他拆楼毁屋,把这些嵌金雕玉的墙面刮下,还是,要他先填了这万顷的人工龙池? 「这座宫殿朕送给了水儿,她不满意就是你的责任,你想办法改到她满意为止。 张英发面有难色。当初这一砖一瓦可都是皇上自己的意思,如今爱人不中意,却成了他的责任了? 「这……敢问小姐,想如何改造?」他只得无奈的朝谢红花问道。 第二十七章 她圆脸一拧,双眸朝男人瞪去。「这改造又是一笔花费,您这不是要我再劳民伤财一次?」 南宫策耸耸肩。「这也是你的决定,与朕何干?」 「您!」她又教他气得跳脚了。 他就爱见她如此,像这般生龙活虎的,可是他前世最万分想见到的模样,他喜见她脸蛋自然通红的健康色泽,就为了瞧这份活力,激她生气已是近来他最常做的事。 「你要改就对张英发说,不改也随你高兴。」他笑意绵绵,语气慵懒的说,转身前行,继续巡视他处。 她气呼呼地跟在他身旁,吐舌头斗气,她的后头还跟着李三重与春风姑姑,两人见了这情景,不由得掩嘴偷笑了。 「这座宫殿本身就是一个浪费,您当初真不该同意花这笔钱的!」她边走边数落。 新宫建好了,但他已复位,如今势必待在京城理政,根本不能在此住下,以后这里只能空着养蚊子,而这一砖一瓦可都是民脂民膏砌成的,活生生糟蹋了。她越想越不舍,忍不住指责他。 男人完全不认错。「谁说浪费了,朕还是想着带你住进这里的。」 这话让张英发心惊。他这是有意再次退位,又或者,想干脆迁都长沙? 「迁都可以,若想再禅让,也得等您唯一的弟弟满十八才行,他今年才十四,还担不了重责的。」她摇首说。他还有一个弟弟,年纪甚小,他别想残害幼苗。 「朕不就十一岁便登基了!」 「那是您,您这左手翻云、右手覆雨的治世功夫,有几个及得上的?」 他抿了笑。她没说错,他既是南宫策也是公孙谋,莫说他十一岁才登上皇位,若他愿意,当能开口说话指挥人时,他就能操纵大局了。 「哼,我自是有打算,你放心,这座宫殿浪费不了的——」他正说着话,忽然就没了声音,并且脸色一沉,转而朝着长沙郡守怒道:「这怎么回事?」 张英发瞧着前方一群的女人,忍不住愁眉叹气的说:「臣阻止不了啊……」 【第二十章 刺客埋伏】 「你说什么?」 「这回您休想再撇下我了!」 「水……水儿?」 「爷,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都起来吧!」南宫策冷着脸让跪满一地的女人起身。 这些都是他的后宫,见到他回到长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赶来了。 只是这群女人听了他的话并末就此起身,仍旧跪着不动。 谢红花不舍太丽跪得脚酸,跑去扶她。「皇上要你们起来,不用跪了。」以为她们没听清楚,她再传达一次。 太丽瞧了眼高玉贤,可不敢真的就站起来,朝谢红花摇了头还是继续跪着。 「你们……这是怎么了?」她不禁呐呐地问。 「怎么了?咱们被丢在长沙无人闻问,不像你,得以留京伴君侧,自然不知咱们的苦!」有人埋怨的开口。她们可是盼到皇上回长沙验收新宫,这才有机会前来一吐怨气的。 「是啊,咱们在长沙望穿秋水的等着皇上将咱们叫回去,可左盼右盼,什么消息也无,咱们被当成弃妇了,呜呜……」像排练过似的,大伙哭哭啼啼的。 谢红花这才双颊染红。是啊……她自私得几乎忘了她们的存在,那人复位后,她们都还留在长沙,并未被接去京城,想想被丢在这里无人闻问,不知受到多少讪笑,日子应当过得很苦闷吧? 有些自责起她居然只想到自己,却忘了她们还在长沙苦苦等待圣上的召唤。 「谢姊姊,都是我不够娴熟,才无法在皇上左右侍奉,不过多亏皇上有你伺候着,我在长沙也就不那么感到愧疚了。」高玉贤「含泪」说。 她更无颜了,自己独占君宠,竟不管她们死活。谢红花内疚得不得了。「这个……皇后别这么说,皇上身边还是少不了你们的……这次回京,你们就——」 「水儿。」脸色极其难看的男人出声了。 她牙一于咬,才不管他。「回京时,咱们一起!」 南宫策脸孔罩黑。「你这女人敢替朕决定这种事?!」他发怒的说。 她自知胆大妄为,可同为女人,要她对这群后宫女人的处境无动于衷,她如何做得到?「皇上,我的爷,您就答应吧,让她们随咱们一起回京,好嘛!」她撒娇的说。 她无意中发觉他喜欢听她唤他爷,之后若有求于他,她必定换个口气,唤他一声爷,这回如法炮制,瞧他神情总算和颜悦色多了,至少没一副想宰人的模样。 他视线投向那群还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女人。「你们真想随朕回京?」 「当然,天下哪有后宫不在帝王身边的,臣妾们企盼能与皇上长相厮守啊!」 他闻言森森一笑。「朕明白了,你们若真想回京,那两天后就随朕回去吧!」 竟是答应了。 众女一听大喜。她们就可以回到京城那象征权势的中心了。 「多谢皇上恩典!」几个女人立刻欢天喜地的谢恩。 虽然她们惧怕南宫策,更怕极他之前的「临幸」手段,但是,身为后宫后妃,却被远抛他处,形同流放,对家人也无法交代,自己面上更是无光,因此,无论如何,牙一咬,就算命不要也得跟着南宫策走,紧守后宫后妃的名位。 「这会都可以起来吧,别跪了!」谢红花马上笑逐颜开的说。 高玉贤这才带头起身,太丽也才有胆子跟着站起来,站直身后立即感激的望向谢红花。 两人如姊妹般相视一笑,这互动瞧进皇后眼底,她眼角微微紧眯了下。 「皇上,那咱们这就回去准备准备,您起程时才来得及跟您一道走。」高玉贤朝南宫策道。 他手一挥,让她们走了,但太丽被谢红花留下,问及她父亲的事,得知她父亲并未受到临南王叛变的牵连,不禁也为她高兴。 两个女人一聊,竟忘了身旁还有个容不得被忽视的男人,南宫策脸一板,只容忍了一刻,便拎了自己的小虫子就走。 水宫龙池宽广,池中画舫凌波。 隔日便要起程回京,今日一早,南宫策放行让谢红花去见过在长沙养病的兄长后,下午便领着她登上画舫游龙池,画舫有三层楼高,登上顶层船板,得以尽情欣赏池岸风光。 画舫上,谢红花一身鲜红装扮,发上簪着几朵清晨才摘下的清艳红花,整个人瞧起来容光焕发,高贵华丽,可惜脸上却没有半点愉快的表情。 南宫策见了没理,由贴身太监伺候着入座,李三重在船板上设了舒适的躺椅,供他享受的躺卧其上赏景。 「不是说国库已空,您还这么奢侈,搭什么画舫,简直浪费钱!」她气鼓着脸的指责。 自大的家伙还是恍若未闻,眼睛飘向外头层层迭迭的美景,异常极意: 「您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双手叉腰的站在他面前,态度恼怒。 李三重见怪不怪,还搬了张凳子让她坐下来骂。 她没空坐下,顾着与男人「讲道理」。 「皇上?!」 男人被烦久了,终于轻蹙了剑眉。「国库空虚补回来不就得了。」 「说得容易!如何补?」 「朕又不是二哥,要补库有什么难的,这钱动脑赚就有。」他自信道。 第二十八章 她有些无言了。这家伙不仅拥有治世奇才,还是个经商高手,之前满盈的国库就是他赚饱的,否则怎么够他这些年的锦衣玉食。 至于已经自缢的道元帝同样挥霍,但赚钱能力就差多了,才会把钱花光后补不回来,只能想着如何压榨百姓取财。 「好吧,就算您很会赚钱,但也得晓得节俭是项美德吧?这样乱使钱总不是好事。」她苦口婆心。 「嗯,有道理,李三重。」 「奴才在。」 「听见了没?之后要开源节流,这钱别乱使,诏告下去,给后宫的月银从本月开始减半。」 他话才刚落,正登上船板的高玉贤听到,脸庞瞬间绿了,谢红花瞧见,气恼的谴责他。 「我要您省的是无意义的花费,而不是去苛刻后宫。」她气急败坏的说。 南宫策笑了笑。「苛刻后宫?」他瞄向皇后。「你来是要禀报这个月后宫开销的吧?」 高玉贤脸还绿着,表情僵得很。「是……」 「多少?」 「上个月后宫开销……一百八十一……万两。」她艰困的报出。才听他要缩减后宫的月银,这会报这个数字出去…… 「天啊,这些钱都可盖上三间大型学堂了,而这只是后宫一个月的花用?!」乍听之下,谢红花立刻惊呼。 高玉贤尴尬不已。「后宫人也不少,皇上又不在长沙,大伙苦闷,就常举办些歌舞晚宴排解寂寞……」 「啊?」谢红花哑然了。 南宫策则是冷听听一笑。「那么,有了夜夜笙歌,应该也就不寂寞了吧?」 满脸通红,高玉贤头垂得快要落地了。 「哼。李三重了听好,后宫月银不只减半,而是减半再减半!」他冷声重新下令。 高玉贤听了,牙咬到都要崩了。 谢红花感到很不好意思。都是她多事才害得后宫月银被狠砍!她歉意的朝皇后望去。 皇后也正好向她看来,那对她恼恨的眼神来不及收,被撞个正着,一愣,最后干脆讪讪地别过脸去。 她怔了怔,登时无言。 「皇后,画舫要开了,皇上请您可以回去了。」李三重走至皇后身侧道,言下之意,圣上可没要她同行。 高玉贤面容难堪地扭了下,只得转身走人。 谢红花对她觉得抱歉,想留她,但又怕,如此反倒有喧宾夺主之嫌,也就没有叫住她。 画舫驶离了岸边,在池中游行,视野与昨日在陆地上步行浏览时大搞不同,龙池四周是傍水而造的宫殿,放眼望去,千门万户,气势非凡。 她瞧得都不得不赞叹了,真是难得一见的水上奇宫。 「喜欢了吧?过一阵子咱们就可以搬来了。」不知何时,南宫策已离开躺椅,站到她身后,轻搂着她的腰,嗓音清朗的说。 她仰头回望他,不偏不倚撞进他一双温柔缠绵的眼里,害她因此记不得自己原来要再问他一次,国都在京城他如何能长居长沙,只能傻傻地教他多情的双眸纠缠得点了头,道声——「好……」 他满意轻笑。「水儿,朕曾说过要为你建造一艘船的,可朕没做到。」 「因为我心疾的关系吗?」她晓得他所谓的曾经指的不是今世,而是他们共同有过的前世。 颔首。「心疾者,忌水,未免意外,朕打消过多次想带你游船的计画。」他幽声说,嗓音里包含许多遗憾与感伤。 她靠往他身上,两具身子就这么紧贴着。「前世您必定爱极我。」 南宫策笑容苦中带涩。「何止前世,这世、来世,对你的这份爱应该会无止境下去吧!」他叹声。 她感动到眼眶有些泛红了。「孟婆汤对您真的一点效用也没有吗?」万一来世她依然将他遗忘,而他却仍然惦记着她,并且没能找到她,那该如何是好?他不就注定得再度孤寂下去,她不忍啊…… 提起孟婆汤,他像是想起什么,懊恼起来。「咱们不提过去了!」他推开她,低落的说。生怕说多了,又勾起她任何不愉快的恶梦,他说过放弃的,他放弃让她记起鸳纯水的一切。 此时船正好驶到池中央,水面上风大,失了他的温暖,她顿感凉意。「您不是希望我记起过去,为什么现在又不提?」她硬是将自己塞回他的怀抱取暖。 他绷着脸。「那对你没好处,算了!」 「可是——」 「水儿,别再说了!」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谢红花噘高了嘴,这才没再追问。 他见她小脸委屈,叹了一口气,将她的身子揽紧。 「朕已想开了,咱们的过去有朕保存就可以了,你只要负责不断再为朕制造更多新的回忆就行了。」 她听了好生心酸。这骄傲的男人,为了她究竟妥协了多少事? 他何只爱她,简直爱惨她了吧?! 而她竟对两人的过去一无所知,她太无情,也太对不起他了! 「您该怪我没用,对抗不了孟婆汤,竟将您忘得一干二净。」 南宫策喟然。她并不是全然将他忘得干净,只是残存脑中的无非都是对他不好的记忆罢了,这教他失望透了。 「皇上、小姐,小心!」蓦地,身后传来李三重的大喊。 两人闻声回头,一支箭正往他们方向射来,仅是眨眼的时间,李三重扑到他们面前,挡去这一箭。 两人皆是一惊,她伸手要去扶中箭瘫在他们身前的李三重,手还没碰触到他的身子,另一箭又射来,南宫策及时拉她避开,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她还惊魂未定,南宫策精锐的双眸已瞧清局势,箭是由船侧随行的救生小舟射来的。 那小舟里有埋伏,果然不久由小舟里冒出不少人,约莫十人手持利刃,一鼓作气地攀爬上三楼高的舱板,他们动作利落,转眼已与船舱内的禁卫军交上手,这些刺客武艺精湛,竟是有办法将训练精良的禁卫军打得纷纷落水。 三、四个刺客很快地逼近南宫策与谢红花身前,这些人第一次见到圣颜,无不教他犀利的眼神震得不敢再靠近,直到大多数的同伴解决掉其他禁卫军赶来,人数多了,众人胆子才壮大了些,敢拿刀指着他了。 「南宫策,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这几个刺客全蒙着面,走在最前面为首的道。 面对这场面,南宫策竟是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惊惧。「大胆,你们受谁指使,敢行刺朕?!」他威吓的问。 几个人一颤。「别、别问这么多,咱们只要拿下你与身边女人的脑袋,就可获得大笔赏金了!」那为首的刺客忍着不让声音抖得太厉害,强自镇定的说。 「连水儿的命你们也要?」南宫策脸上这才有了些许异样。 谢红花从未遭遇这种事情,紧紧撑住他的衣袖,万分的不安。 他轻握住她过分冰冷的手,恼这些刺客让她如此受惊。 「你们真敢杀朕?」他朝他们笑得极其阴冷。 见到他的笑容后,刺客们本能的大声抽气。这人君威之盛,众人只与他对视就已胆寒,若真要动手,坦白说,有心理障碍,这一刀砍去,恐怕半途手就软得握不住刀了。 「振作点,这人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一刀砍下去,一样都会死,有什么好怕的?!」那为首的刺客提胆向手下喊话。 第二十九章 「可是,传说他是无间鬼王,拥有不死之身,才会如此邪魅,一刀下去,他若不死,那咱们……」说话的刺客手一颤,刀握不稳的落地了。 南宫策见状嗤鼻冷笑,那为首的刺客见手下如此不济,干脆拿刀指向他身后的谢红花,发狠道:「咱们既然下定决心要赚这笔钱,就不能空手而归,动不了南宫策不丢人,但如果连一个女人也杀不了,那就真的丢人现眼了!」 说的没错,不敢对南宫策下手还说得过去,可对那女人就绝不能手软,况且杀了她,至少他们还能拿到一半的酬劳!几个刺客的杀气重新燃起。 南宫策脸色丕变。「谁敢动水儿?!」 几个刺客压根不敢看他慑人的眼睛,直接挥刀就往他身后砍,心想着最好在混乱中能误打误撞将他一块砍死,顺利完成刺杀两人的目的。 一把把的刀朝谢红花而来,她惊慌变色,南宫策更是怒容满面,护着她闪避利刃。两人被逼到船栏边,跨过去就落水了,这龙池深如大湖,落水获救不易,他沉着脸,怒意越见深刻。 「兄弟们,他们是逃不了了,咱们闭着眼睛也能要他们的命,别怕,杀!」 霎时十来把刀齐挥向他们,凶险至极,谢红花眼眸瞬间大睁,眼前景物一变,时空仿佛转换了——高崖上,黑衣人杀气腾腾,追着他们喊杀。 「水儿,尚涌就来,你随他去!」男人说。 她惊愕。「我随他逃,那您呢?」 「他们要杀的是我,只要我消失,你的危机就能解除!」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您消失了危机就解除?!」她大惊。 「水儿,没有时间了,你快闭上眼!」他沉了呼吸,眉目敛。 「不要!」不知他要做什么,她惊恐的拒绝。 他无奈,前方的刀锋已再度逼近,无法再耽误。「你瞧,尚涌来了!」 「尚涌赶来搭救了吗?」她立刻惊喜的转身,却没看见人,再回头,竟是肝肠寸断的惊见身旁男人仰身倒落高崖下! 那一瞬,落崖的男人双目紧紧盯着她,自己都可能要粉身碎骨了,却还对她放心不下,眸底那浓浓的担忧直到人消失在崖底,她都还能感受到。 「不——」她痛彻心肺的大喊。 但在弹指间,她眼中的景象又转变了,高崖消失,眼前是南宫策落水了,这一刻,她心房痛到无法承受,什么也没法多想,脚尖一蹬,竟也跟着跳水—— 「爷,我不会再让您一个人牺牲了,您不能丢下我不管!」谢红花全身湿漉漉的,抱着同样一身湿的南宫策泪如泉涌,异常激动的说。 画舫舱房里,黑压压还跪了一群人。 两人落水后,南宫策的影子密卫及时现身搭救,将他们救出水面,并出手将那群刺客拿下,发生如此剧变,由岸上赶来的禁卫军均吓得脸孔发青,马上就跪地请罪。 南宫策听到她的话后,神情一震。「你说什么?」 「这回您休想再撇下我了!」她继续哭泣。 「水……水儿?」他连身子都僵直了。 她死劲地将小脸埋进他怀里。「爷,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呜呜…… 她哭得痛快。 突如其来的惊喜和希望霎时将他网住了。「你再说一次!」 「爷,您上次落崖差点与我天人永隔,害我在佛祖面前哭断肠,这回……您还敢这样吓我,您好狠的心啊!」她哭成泪人儿。 「你……真记起了?」 顾不得四周有多少人,谢红花涕泪纵横,泪如雨下。「记起了,爷,我都记起来了!」 南宫策惊喜不己,但想起舱内的其他人,立刻转身挥退跪地的众人。这些人原以为自己护驾不力,必受到严惩,没想到居然未受到责罚,他们惊喜交加,在他反悔前,众人赶紧爬着滚离了。 舱房无旁人后,低头见女人仍泪涟涟抱着他不放,他心情亦是起伏巨大,激动地捧起她泪流满面的脸庞。 「你……你是怎么记起的?」他克制不住颤声的问。 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滚动。「当刺客逼向我时,我脑中出现前世您跳崖救我的情景,接着我记起所有过往,包括咱们的相识,您为我一怒逼退武则天,恢复大唐李家天下,以及,我如何成为公孙夫人,最后病重,您为我放弃功名利禄,携我至长白峻岭归隐,这种种我都想起了……都想起了。」 她哭笑难分了。「爷,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她用力抱住他。方才他落水那一刻,她简直心如刀割,痛不欲生,这才会不顾一切追随他跳下水,这回,她绝不独活,生死坚持一块。 南宫策眼眶泛红了,颤抖着手搂住她。「我本来放弃了,竟让我等到这一天了吗?」他喜极。 「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您苦等这么久!」她创巨痛深的说。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为了她,他承受了多少煎熬! 这么长久的寂寞,这份无止境的孤独,都教她心疼极了! 泪珠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尤其想到她死后,他的后半生必定无比的孤冷。这怀才傲气的男人怎能忍下这一切?甚至在堕入无间之后,带着对她的极度思念,他又是如何度过那漫漫岁月的?! 「您……您可曾有过一刻想忘记我,忘记这份痛苦?」她泪眼滂沱的问。 他灼热的眼光紧搂住她。「没有!」 「我牵绊了您不是一生,而是——几百年啊!」她揪心自责的说。 「我从不曾后悔与你相爱一场,从不曾!」他斩钉截铁的道。 她心脏用力鼓跳起来。「爷!」她啄向他发热的唇,泪中带笑。「您的小虫子回窝了,不管身在哪一世,您的臂弯就是我的窝!」 他热眸紧缩,心窝的那团热,前所未有,前所未有啊! 「水儿,欢迎回来……」他竟是哽咽了。 「嗯,这回我要在您身边待得久久的,定要与您长相厮守!」 他捧心,那里正如火般的激烈炙热。「你若敢骗我两世,咱们这仇就真正结深了!」 她吮住他的薄唇。「我的爷,我若敢黄牛,愿坠十八层地狱永不再超生!」 「住口……你不得超生,我又何尝能够安宁?你这女人,罚的到底是自己还是我?」 「我只是……」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的命,这回好生给我看管着,我禁不起再失去,谁来都不许给,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她心头满满的甜。 「还有,光吻这样是不够的,我教过你的,才过了几百年,就忘了吗……」他俯下首,饥渴地拥吻住她。 【卷二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少年太上皇 卷一:帝王倾心》作者:浅草茉莉 02、《少年太上皇 卷二:后宫独宠》作者:浅草茉莉 03、《少年太上皇 卷三:逆天绝爱》作者:浅草茉莉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