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解五味》 第1页 《缘解五味》作者:月佩环【完结】 蔚王李文思最近全副心思, 都系在少年名士连海潮身上, 甚至捨命陪君子出海前往宫岛。 岂知海上遭遇海盗生死一线, 同厨子蔡仲青一道流亡海上荒岛。 和身家样貌无不出众的连海潮不同, 卖身王府的蔡仲青宛若棵小青菜, 但流落荒岛,又不能亵渎连世弟, 李文思也只能勉强自己啃菜度日, 日日翻云覆雨,倒也别有滋味。 第1章 正是盛夏的午后,蔚王府中的荷花开得正好,清风徐来,送来缕缕清香,解了几分暑气,让人精神一振。 蔚王李文思穿着一袭绸缎长衫,手扶着池边的白玉栏杆,望着满池亭亭玉立的荷花,又转头看了身边的少年名士连海潮一眼,搜肠刮肚地想要作诗一首。无奈他自幼习武不喜文,张了张嘴,连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连海潮问道:「王爷有什么话要说么?」 李文思顿了顿,才道:「连世弟可知,这红荷花底下的藕和白荷花的大为不同,红莲藕粉糯,而白莲藕脆甜。」 「是么?我还以为老藕粉糯,嫩藕脆甜,没想到居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藕。白莲清雅脱俗,味道也甘甜爽脆,果然不愧为白莲。不知王爷府中可有白莲?」 李文思本想起个话题,顺水推舟可以让人去掐藕摘荷,顺道留人下来吃饭,没想到连海潮的口味十分清淡,连藕也不喜欢粉的,不由有些沮丧,摇头道:「母妃喜欢红花,所以没种白莲。」 连海潮扼腕嘆惜,又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文思:「王爷这么孝顺,想必很多事不敢出格。」 李文思摇头:「这倒没有,本王少年时很是顽皮,前年还随着别人出海游览海外仙山,那时父王还没薨,本王也没继承王位。」 「王爷出过海?」连海潮吃了一惊,对这年轻王爷有些刮目相看,蔚王一直跟在他身边转,他还以为,蔚王和其他纨裤子弟一般,除了斗鸡遛鸟,狎妓赌钱,便没有什么事好干,没想到蔚王竟然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李文思见他有了兴趣,当即将自己在海上的见闻添油加醋,吹了一通,听得连海潮悠然神往。还想再问,李文思已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安排晚膳吧。王府最近在找厨子,有两个厨子前些时日应聘,却不知他们厨艺高低,本王也未曾试过,正好连兄弟在,请连兄弟帮忙品评品评。」 连海潮没打算在蔚王府停留过久,原本打算虚应一番,便另外寻同好去吟诗作画,但蔚王这般殷勤,倒让他不好拒绝,于是答应了下来。 李文思为博连海潮欢心,正要吩咐人另外垒了灶台,让两个厨子现场比拼,看起来也热闹,谁知连海潮摇头道:「这般比拼,戾气太重,容易沾染到食材,再好吃也要有三分不雅。让他们每个人整治个三菜一汤,也就罢了。」 李文思呆了呆,不明白面对面的比拼怎么就有戾气了,文士们坐在一处吟诗,不也有几分比较么?怎么诗词能听得下去,菜就吃不下了。 但连海潮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依他,吩咐人下去传话,晚膳就让这两个新来的厨子准备。 两人依旧在花园中说话。 「那龙宫岛若是当真如王爷所说的,仿佛海外仙山一般,我便出海去看看。想我名唤海潮,平生却连大海都未曾一见,殊为可笑。」 「别去!」李文思脱口而出。 「为何?」 李文思面露难色:「连世弟有所不知,那龙宫岛等级森严,最底层的鱼奴毫无地位,调教好了便拿来买卖。很多鱼奴都是从中原掳去的,连兄弟生得这般好看,怕是容易让他们起了异心……」 连海潮冷笑道:「王爷生得也不错,当年都可以安然无恙地回来,在下为何便不能?」 李文思自知口误,连海潮是最恼别人议论他的容貌的,不过也难怪他有这般傲气。他才华横溢,还未及冠就中了举,父亲年纪轻轻就入了翰林,日后恐怕是要做宰辅的。 但他和连海潮还是大有不同。蔚王府的封地富庶,而翰林们都是两袖清风,就算连海潮家里是百年传承的书香门第,比起蔚王府也还是远远不如。若是真遇到危险,李文思可以用钱买路,连海潮却是难了。 连海潮是心高气傲的人,此话不好直说,于是他改口道:「是本王失言了,其实客人们上岛以后都是戴面具的,小心些也不碍事。难就难在海上风浪很大,没航海经验很容易出意外。上次本王去是跟着一位相熟去的,现在那人没了踪迹,最近本王也没听说有船能去龙宫岛……」 连海潮道:「无妨,到了港口要找出海的船还不容易?大不了多给些银子便是。」 他这话十分外行,显然没见识过风浪险恶。李文思摇了摇头,正要劝说,连海潮已道:「王爷不必再劝,在下心意已决。王爷若是害怕,尽管留在王府中就是了,我一个人去,料想三两月便可回来。『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吾之资财比之蜀鄙之僧如何?他既能去,吾又有何不可?」 连海潮光洁的下巴微擡,神色傲然,李文思微怔:那就只是一个故事,莫非还是真的? 「连兄弟不必着急,待本王细细打听,若有消息,必定告诉你。」 第2页 连海潮笑了笑,不置可否。 王府管家孙长史徐徐而来,向李文思禀报晚膳已经备好,何时用膳。李文思只见日薄西山,也该是吃饭的时候,到时再与连海潮细聊不迟。于是邀了连海潮,到了大厅,分了宾主坐下,命人传膳。 连海潮不是初次来王府用膳,上次来时,李文思大摆筵席,他原以为李文思是在他面前摆王爷的谱,心思不悦,只下了三筷。反倒是李文思殷勤问了他好几次,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连海潮见他并没有皇孙贵胄的蛮横霸道,虽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但也值得一交,这才与他推心置腹。 两人坐定后,便有两行宫女行来,在一张长形檀木桌上依次摆好杯碟碗筷,便开始上菜。 连海潮只见左边是一个水晶鹅,一个烤小猪,一个红烧肘子,汤是八珍百菌汤,眉心便微微一蹙,待看到右边一排时,眉头这才略微舒展了些。 但见右边的是一个红焖笋,一个翡翠鸭舌,一个醋鱼,菜是莼菜汤。 天气本就燥热,醋鱼酸香扑鼻,连海潮的胃口一下就打开了,而且,莼菜汤的汤色极清,菜叶幼嫩,看着十分喜人,其他两个菜红红绿绿的,也很是开胃。 李文思早得了孙长史的口信,对连海潮道:「这左边的菜,是名厨龙大师做的,这位龙师傅前些年在京城住,想必连世弟是听过的。这右边的菜,出自本地的一位大厨『醋鱼蔡』的次子之手。据说他的次子已得他的全部真传。来人,给连兄弟布菜。」 他一声令下,便有宫女殷勤上前,给连海潮每道菜都各分了一部分,用小碟子或是小汤碗盛着。 那烤小猪是刚刚烤制,烤得皮酥肉烂,宫女用小刀切了一块,隐约可见蒸汽微散,酥皮脆声作响。 然而连海潮一看到皮下晶亮的脂肪便有些不悦。 这些大菜若要做得好看,则必然要放许多油,譬如那碗肘子,皮上红亮,其实是出蒸锅前浇了一层满是油脂的汤汁。八珍百菌汤虽然鲜美,可是味道太杂,同时入口,便让舌头无所适从了。 李文思笑道:「连兄弟,请!」 连海潮道:「龙师傅的菜可以不用试了,以前在京城就吃过的,看着就油腻得很。倒是醋鱼蔡的名头没有听过,可以试试。」 李文思早已猜测他口味清淡,如今听他品评,心下也不失望,笑道:「连兄弟之言,我心有戚戚。这些大菜平时吃腻了,并不如何特别。」 连海潮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入口中,不由得眼前一亮。「这醋鱼果然极妙。肉质细嫩,酸的味道也似乎不是来自同一种醋,而是颇有层次:第一道酸味可令鼻窍一通,第二道的酸可令口齿愉悦,第三道的酸足可心旷神怡。当真是人间美味!没想到天下竟然还有这等高手。」 李文思没料到他会有这么高的评价,大为开怀,哈哈一笑,对身边的孙长史道:「把那醋鱼蔡的儿子叫来,本王有赏!」 连海潮停了筷子,问道:「王爷不吃么?」 李文思笑道:「连世弟有所不知,醋鱼蔡开了个南北酒楼,就在蔚王府不远,本王随时都能吃到。世弟若是喜欢,就多吃一些。」 连海潮原本听到蔚王将那厨子叫上来,有些不喜,只怕那厨子身上油烟重,让自己吃不下饭。但是他称赞在先,不好反驳,于是挟了一筷子默默地吃,只当吃完这筷便算了。不料那鱼肉滋味美妙,更让他回味无穷,又吃了一匙莼菜汤,只见汤色微绿,莼菜肥厚的嫩叶一看便知口感极好,于是又喝了一碗汤。 蔚王见他忽地沉默,不由心里打了个突,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一时间冷场下来。 正在此时,有人通报那醋鱼蔡的次子到了。蔚王连忙让他进来。只见一个男子身穿一身褐色短打,头髮梳得整整齐齐,面庞清秀,腰间繫着一个清漆木盒,进来后,向蔚王磕头问安。 第2章 「小人蔡仲青,见过王爷,连公子。」 蔚王点了点头:「这名儿还行。你哥哥叫什么?他的厨艺比你好吗?」 蔚王早已从长史那里知道,蔡家家道中落,酒楼已经卖了,「醋鱼蔡」也一病不起,蔡家缺钱用,就把次子卖身抵债。蔚王寻思着,如果蔡老大厨艺也不错的话,不妨都买下来,反正连海潮喜欢。 蔡仲青没想到蔚王这般和善温柔,便没有方才那么紧张,答道:「我哥哥叫蔡伯鲤,是个读书人。」 蔚王点头道:「君子远庖厨,看来他是不会这易牙之术了。伯鲤,嗯,令尊对他期望甚高啊,等他中了举人,是否要将你赎身出去,然后重振家业?」 蔡仲青忙道:「小人知道王府不许赎身,不敢心存奢望。」 蔚王喜欢一样东西,就非要完全搞到手不可,若是他家的厨子一直想着赎身,摆明了就不想好好伺候主子的,自然就不会重用他。当下道:「规矩是老祖宗定下来的,本王也轻易变动不得。只要你好好伺候,王府不会亏待你。」 蔡仲青感激道:「小人理会得。小人一定尽心伺候。」蔚王府买人要比别家出价高得多,普通下人卖身银子是二十两,他们这种有手艺的是五十两。普通人家攒一年也就攒二两银子,五十两的价格,已经很厚道了,也帮家里度了难关。蔡仲青没想过要赎身,王府待他一切都好,他并不想忘恩负义。只是他人笨口拙,说不出好听话来,只能干巴巴地表忠心。 第3页 连海潮见他生得文秀,身上也没油烟味,和别的厨子油腻腻的感觉大不相同,登时松了一口气,又见他指甲修得干干净净,于是和颜悦色道:「你这醋鱼做得不错。」 蔚王转头对孙长史道:「赏。」 孙长史对下人使了一个颜色,那下人端着一个装满银子的托盘过来,一两银子一个银锭,码得整整齐齐。孙长史取了一锭银子赏了蔡仲青,蔡仲青便磕头谢恩,接过银子。 连海潮先头夸过醋鱼,这次便不肯再夸,将目光转到那道翡翠鸭舌上:「这翡翠鸭舌是怎么做的?」 「回连公子,是先宰杀五十只鸭子……」 连海潮不喜杀鸭子的煞气,眉心微蹙:「长话短说。」 「是。」蔡仲青顿了一顿,看到连海潮挑了一片胡芹细细地品,便知连海潮问的不是鸭舌,于是道,「翡翠是用胡芹和发好的莴苣干在高汤里煮过的,莴苣干煮的时间长一些,胡芹只略略抄过水。」 「难怪这么脆。」连海潮赞不绝口,又挟了一枚莴苣干来吃。 这莴苣干又叫苔菜,贡菜,是宫廷菜式里常用的,蔚王从小就见得多了,不以为奇,他更喜欢鸭舌,以前在蔡家的酒楼就吃过,今次特别吩咐了人,叫蔡仲青做了上来。蔡家做的鸭舌特别的有韧劲,鲜香味浓,偏偏又没有一点腥味,实在难得。如今闻到熟悉的味道,蔚王有点坐卧不安,只是吃鸭舌难免要动手,不够文雅,连海潮又不吃,他一个人大快朵颐,未免唐突了连海潮。蔚王只好勉强忍住,转头对孙长史道:「赏,快赏!」 于是孙长史就又拿了一锭银子出来,见蔡仲青磕头过后,递给了他。 蔡仲青恭恭敬敬地接过了。 连海潮又贊了笋和莼菜汤,蔚王便又吩咐人各赏了一次,让蔡仲青退下。 蔚王忍不住吃了一根鸭舌,没吐细骨,直接嚼碎了咽下。吃得虽然艰难,却觉得比记忆中的更好吃。 连海潮只吃了一些醋鱼和素菜,便放下筷子不吃了。蔚王便知他已经饱了,当下飞快扒了一碗饭,垫了垫肚子,让人撤了下去。先头龙师傅做的那些菜让下人分了。 随后,蔚王让人上了茶,和连海潮继续说话,连海潮再次提起要出海,蔚王便又各种劝诫,连海潮便不提了。 蔚王这才放下心来。发现连海潮有倦意,他便带着连海潮去客房安置。 …… 蔡仲青白得了四两银子,欢天喜地地出了门,没回厨房,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先前孙长史对他们说过,他和龙师傅只能留一个人,剩下的一个要被王爷送出去。若是去了其他主家,定是不如在王府的,所以后来王爷传唤他时,和他一起在厨房的龙师傅就给了他好几个白眼。 他把银子放到包袱里,和那五十两银子放在一起。白花花的五锭,底下刻着「官制足银十两」几个字。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喜不自胜。前几天他来卖身,还以为每个月三百文的工钱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想到赏钱还有这么多。 王府的厨子不止他一个,过了两天,轮到他一个月一天休息,他便对孙长史告了假,迫不及待地带了银子回家去。 家里为了开酒楼,换了小宅子,如今酒楼被大哥变卖了,一家人仍然挤在城西这座小宅子里。大哥说,读书很是费钱,一本书要好几两银子。他以前听的时候,还在自家酒楼做二厨,爹有事不在,他就充当主厨,客人也吃不出来,有时客人还说,好像更好吃了,是不是食材换了,听得他心里美滋滋的。在自家酒楼做事省心,只是没有月钱,爹也没亏待他,总说如果他需要买零嘴,就问他要。可他二十岁了,哪里还会去吃零嘴,一个月愣是没花几个钱,自然也就没有银钱的想法,哥哥说的什么,他听了一耳朵,没往心里去。 直到有一天,哥哥卖了酒楼,说是拿去捐个监生,以后有了官身就能照应全家。酒楼卖了四百两,捐个监生就要三百两,其他一百两也没剩下,哥哥说,拿去找人打点了。爹爹原是指望哥哥进学,一步步考上状元,没想到哥哥直接就卖了祖业,当下一病不起。 蔡仲青才发现,天塌了。爹爹看病吃药的钱是嫂子拿嫁妆填补的,两个侄子和一个侄女不过几岁,总是吃不够。后来家里统共的十几两银子都花光了,还欠了帐,哥哥还没回来。 蔡仲青不得已,插了草标把自己卖了。因这些天一直在王府,脱不开身,如今才有机会回来一趟。 他敲门好久,没有人应,害怕起来,使劲捶门,喊道:「有人在吗?我是仲青!」 隔了一会儿,蔡伯鲤将门开了一道缝,看到是他,赶紧将他拉了进去,关上大门。 蔡仲青被他骇得心惊胆颤,颤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哥?」 蔡伯鲤白了他一眼:「敲门这么大声做什么?仔细惊动了邻里,咱家还欠着钱。」 蔡仲青道:「没事,咱家只欠了十二两,我带回来的银子够还的。」 蔡伯鲤目露精光:「你带了银子回来?怎么不早说?」 蔡仲青点了点头,大步往屋内走去:「咱爹的病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 蔡伯鲤一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还是那个样子。」 才几句话的工夫,兄弟俩就进了蔡老爹的屋子。蔡仲青看到爹爹颤颤巍巍地就要从病床上坐起,连忙抢先上前拦住了他,「爹,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 第4页 蔡老爹看着自己的次子,老泪纵横:「青儿,苦了你了……」 因找不到蔡伯鲤,蔡仲青决定卖身前只对嫂子施三娘说了一声,施三娘六神无主,自是阻拦不了他,如今看父亲的模样,想必嫂子已经将原委告诉了爹爹。 他心知自己成了家里的顶樑柱,不可能多天不着家,施三娘在公公面前瞒不了小叔的去向。只是如此一来,爹爹知道自己卖了身,忧虑之下,病情怕是又要加重了。 蔡仲青心中悲苦,脸上却是笑容满面:「我有什么苦的,王府吃好穿好,恐怕比家里过得还好些,银子就留给家里用吧。爹爹该吃的药就按时吃,不要俭省。」他把肩上的包袱取下,放到床边。 蔡伯鲤从旁拎起了包袱,掂了掂,惊道:「怎么这么重?」连忙拆开,被白花花的银子晃了眼,这么好的成色,蔡伯鲤还是头一回见,喜道,「兄弟!是王府雇了你么?蔚王府果然豪爽!我就说,我兄弟的厨艺天下无双,放到哪都让人刮目相看,蔚王府哪有不识货的?」 蔡老爹急道:「你个不孝子,给我放下!那是你弟弟的卖身钱!」 「卖身?」蔡伯鲤呆了呆,「你哥哥我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哪里需要弟弟去卖身?」 蔡仲青勉强道:「哥哥捐的监生都打点好了么?」 蔡伯鲤拍着胸脯道:「你哥哥做事,哪有不成的?你就在家等着哥哥的好消息!这银子当真是及时雨,爹,我先拿十五两银子去还给邻居……」 他从包袱里掏了两大锭银子,便要往门外去。 「站住!」蔡老爹说得太急,不断咳嗽起来。 蔡伯鲤无奈道:「爹,你既病着,就好好躺着吧,何苦还操这份心?」 「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么?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 蔡仲青连忙给父亲披了衣裳,蔡伯鲤嘆气道:「爹有什么话,说着便是,儿子听着。」 蔡老爹狠狠在他身上打了几下:「给我跪下!」 蔡伯鲤不甘不愿,只得跪了下来。 蔡老爹惨然道:「对你弟弟跪着。」 蔡伯鲤看了弟弟一眼,倒也没反抗,转向了弟弟的方向。 第3章 蔡仲青吓了一跳,想要搀扶起哥哥,哥哥挣脱了他的手,他连忙对着哥哥也跪了下来:「爹爹,你快让哥哥起来吧,我哪里能让他行这般大礼?」 「仲青起来!」 蔡仲青知道父亲的命令不可违抗,又不舍他多说话,坏了身子,只得起身,却站到了哥哥的旁边,不受哥哥这个礼。 蔡老爹咳嗽几声,对蔡伯鲤道:「我蔡某人没用,只能送一个孩子念书,便送了你去,你弟弟年纪小,我捨不得他读书受苦,便让他跟在我身边学艺。因你是读书人,讲究个门面,于是又给你娶了老婆,你弟弟二十了还是个光棍,家里的酒楼是借钱开的,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把钱还上了,我还打算再挣些钱,就给你弟弟也娶一个知冷热的,如今那酒楼却被你卖了。如今我卧病在床,你弟弟卖身供养这个家,你就这么拿了银子走?」 蔡伯鲤道:「爹,你要怎样,儿子照做就是了。」 蔡老爹道:「我要你答允你弟弟,今后当官了,就把你弟弟赎身出来。」 「这……」蔡伯鲤正要答话,蔡仲青已道:「自家兄弟,何苦说得这么生分?哥哥快起来。」 蔡伯鲤为难地看了一眼蔡老爹,蔡仲青又道:「王府是不许赎身的,以后可能也很难找到机会回来一趟。哥哥只要替我多照顾爹爹,弟弟就心满意足了。」 蔡伯鲤忙道:「弟弟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咱爹,帮你给爹尽孝。」 蔡老爹面色苍白,艰难地点了点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里的钱和房子,都归了你哥哥,我这辈子,是要你哥哥养的,你去了王府,就好好做事,王爷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伯鲤,捐监生的事,办得怎样了?」 其实一般人轻易见不到王爷,前两天王爷传唤他,就已经让很多下人艷羡了。但蔡老爹这么嘱咐,蔡仲青也只有老老实实应着。他以前在自家后厨,他也是被父亲嘱咐要老实做事,轻易不露面的。反正以前怎么做,今后还是怎么做便是。 蔡伯鲤得意道:「爹放心,县父母打了包票的。」 蔡老爹对于捐监生的事并不很懂,也不会真去问县太爷,听着儿子的叙述,安心了几分,他这个大儿子,是一向让他骄傲的。 蔡老爹让两个儿子扶着他回床上躺下。因接受了儿子捐监生的事实,如今又有了好消息,这事显然已经定了,蔡仲青又好端端的,没出什么大事,他心中那股郁气消散了许多,看了看在床头伺候的两个儿子,心想他有两个儿子,果然还是有福气的。他欣慰地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施三娘熬好了药端进来,发现公公已经入睡,只得把药放到床前的地上,向小叔见过礼。 蔡仲青瞧见施三娘粉黛未施,头上钗环半件也没,脸上蜡黄,连王府中的僕妇也大为不如,不由心里难过。他依稀记得十年前,施三娘嫁入蔡家时,光鲜亮丽,面上犹带天真稚气,一晃十年,她竟有些老态了。 昔日蔡仲青还对哥哥十分羡慕,如今看了看嫂子,又看一眼抱着施三娘裤腿的侄儿,却只觉得悽酸。这最小的孩子不过两岁多点,还不会叫人,怯生生地在施三娘身后看着他。 第5页 蔡仲青拍了拍手:「二哥儿,不认识叔叔了吗?过来,叔叔抱抱!」 二哥儿自是认识他的,只是他身上穿了王府僕从的新衣裳,便有些不敢上前相认。这时听他唿唤,便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奶声奶气地叫叔叔。 他笑了,一把把孩子抱了起来,掏了一小块小指头大的麻仁糖塞在孩子嘴里。孩子吃到甜味儿,眼睛都瞪大了,从嘴里取出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 三人出了蔡老爹的房门,在院子里说话。他和哥哥全家叙了别情,哥哥问他在王府里过得怎样,又仔细问了他卖身情况,一个月月例银子如何,每天都吃什么。听得蔡仲青在后厨,每天都有王府的剩菜可以吃。王府每天都剩许多菜,有权有势的奴僕们还在厨房摆了小桌子,晚上喝酒赌钱,比以前在蔡家酒楼过得还好一些。 蔡伯鲤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弟弟竟然遇到了明主,以后为王爷效力,王爷青眼有加,赏你个官儿做做,可比哥哥还风光了。」 蔡仲青苦笑一声:「哥哥就别打趣我了,王爷也只是换换口味,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比我厨艺好的人多得是,说不定王爷没吃几天就腻了。」 蔡伯鲤道:「不会的,我吃过那么多厨子的手艺里,你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蔡仲青摇了摇头,没有多话。爹爹向来总是称赞大哥机灵聪明,他虽然不服气,可有时面对大哥,还是有种无力感。 「王府不能离开太久,我得回去了。」他把孩子交到了大哥怀里,眼角瞥到二哥儿膝盖上针脚匀称的补丁,不由微微一疼。 他离家的时候,家里的好衣裳都拿去当了,但还没穷到这个地步,这补丁不是新的,他记得大哥儿小时候顽皮,把裤子磨破了,嫂子就给他在膝盖上补了两块,意在给他一个教训,依稀就是这一条。 「那弟弟一路走好,我们就不送了。对了,弟弟下个月什么时候回来?」 蔡仲青没敢和哥哥殷切的目光对视,低着头道:「说不准,若是忙的话,可能就回不来了。」他把怀里包着的一小包点心放到二哥儿怀里,「这些点心给侄儿们甜甜嘴。」他原是想等大侄子和侄女出现,但这么久他们都没回来,也就不必再等。 蔡伯鲤道:「没事,你不能回来,我带着三娘和三个孩子去看你。三娘,你说是不是?」 蔡仲青手一抖,那包点心差点洒了。 蔡伯鲤用力掐了三娘的胳膊一下,三娘一脸尴尬:「夫君说得是,小叔放心去吧,家里一切有我们。」 蔡仲青胡乱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在父亲病床前,蔡仲青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也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在这个家中无足轻重,习惯了付出所有,只为了成全哥哥一个人,反正全家也都是这么做的,并不算特别亏待他,他就是不娶亲也没关系。可是看到兄长和嫂嫂身上的旧衣,看到裤子打补丁的侄儿漆黑的目光望着他,他便开始觉得喘不过气,像是全家的担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把所有的银子都留给家里,临行的时候身上没留一文钱,即便是有,也会取出来。可要是在那个时候再掏一次银子,摆明了他有私心。 他赶路了半个时辰到家,结果连碗饭都没吃上,就又回去。他并没有感到饿,身后的那个家,像一个黑色的巨兽,要将他吞没。他拼了命地想要逃离,即便面前的方向是把他当奴僕使唤的王府。 蔚王是那么慈和温柔的人,他无比庆幸自己找对了主家,没有卖错了身。好歹卖了足够的银子,能让家里人撑过去。 听说蔚王极为年轻俊美,英武不凡,可惜那天他被蔚王传唤的时候,由于规矩在那里,不能擡头,因此他并没有见到蔚王的样子。 他心里很是遗憾,只想着以后一定要在厨艺上使尽浑身解数,好让蔚王再传他去。他倒不是为了赏银,而是为看和这么美好的人说说话,想必也是一种福分。 回到王府,管厨房的赵管事看到他疲惫不堪,热汗淋漓的样子,神情却十分恍惚,不由暗笑他没见过场面,王府新进的下人,哪个没有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 「你既然回来早了,就回屋吧,把你这身上也洗洗,这天怪热的。别忘了明天早上到你轮值,早些起来做包子。」 蔡仲青答应了一声。现在到了傍晚,厨房正忙,没有热水给他用,他一身汗也洗不得凉水,便回房中休息。因又困又累,没多久就睡了过去,到了半夜惊醒过来,才发觉黑灯瞎火,不知是什么时辰。 他悄悄起来,发现王府中四下俱静,同院的人都已歇下。 他感到腹中飢饿,于是起身去了厨房。厨房里当值的小厮们正在摇骰子赌大小,见到他时,纷纷起身招唿他。整个大厨房除了大管事就三个主厨,蔡仲青虽然年轻,在厨房却是排得上号的,自是不可轻慢。 他示意小厮们不必客气,看了更漏,离天亮还早,这才放心了些。面团还在发酵,至少还要一个时辰,那个时候揉成剂子,蒸出来的包子松松软软的才好。 他吃了些点心,用热水在厨房边的小房间沐浴。身上疲惫的时候用些热水,更容易消除倦意。 小厮们招唿他喝酒,他怕误了事,连连摆手。又担心别人扫兴,因此找了藉口要回去休息,离开了厨房。 第6页 由于心里有事,他又没带了灯笼,只藉了月光看路,不知不觉竟走岔了道,等看到王府中的荷塘在月下的银色波光,他才发现走错。 第4章 已到夏末,偌大的湖中还有很多支晚开的荷花,娉婷地立在水中,清风徐来,将他身上刚沐浴过的微热气息吹散,甚是凉爽。 这让蔡仲青想起了他很小的时候,母亲曾经一手怀抱着他,另一只手牵着哥哥,母子三人一起去看河灯。那时蔡家在闹市开着小店,日子过得还很是悠然,平时吃穿足够,到了元旦都有一桌的好菜,后来卖了小店和宅子,开了酒楼,反倒是不成了。 蔡仲青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今天与人为奴的地步。但事到如今,也无法可想,只盼哥哥以后当了大官,能重振家业。 其实在他看来,在王府中做奴僕也没什么不好,王爷待人宽厚,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他身分低微,在王爷面前,连擡头的权利也没有,让他有种难言的苦闷。但做下人本来就命如草芥,卖身契上写得明明白白,他便是死了也和蔡家无关了。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半夜三更的,想到这许多事。像他这样苦命的人,只求一口饱饭吃就够了,哪来那么多悲春伤秋。 走错了路,本该转身折回,但他见到眼前这般美景,却一时间思绪万千,走走停停。最后也不知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一擡头,看到他竟往有灯的地方来了。 四处的树影婆娑,灯火阑珊处是一个凉亭,凉亭的八个角都擎着有蔚王府标志的灯笼,桌上杯盘狼藉,四周却没有下人看守。 这分明就是有主子在这里饮酒作乐,还没来得及撤下酒席。 他心中慌乱,正要离开,却听得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头顶道:「你,给本王回来!」 这声音如此的熟悉,像是早在他耳边徘徊已久,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却见一个人从树上飘然而下,衣袂翩翩,身形潇洒至极。 蔡仲青不由得一呆。锦衣华服的青年踉跄地向他走来,月光下容颜俊美,却带三分醉意,让他霎时间敛住了气息,慌忙地低下头:「小人罪该万死,唐突了王爷!」 他正要跪下去,蔚王伸手一捞,将他捞在怀中,不顾他徒劳的挣扎,紧紧箝制住了他:「唐突我?你唐突得还少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避开我?」 他惊讶莫名,也不知自己是应该避开还是继续待在这里,只觉得王爷的带着酒气的唿吸扑面而来,让他一时有些晕眩,手忙脚乱地道:「我……小人知错,小人这就离开!」 「不许走!我不许你走,你是我的!」蔚王将他压在栏杆上,对准他的唇就吻了过来。 他脑海间一片空白,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恐惧,连唿吸都是错乱的,待他发觉不对,想要推开蔚王的时候,蔚王已经摸到了他的裤腰带,使劲一扯,便将那根脆弱的绳子扯断,系在腰间的木盒也掉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他吓了一跳,连忙提着自己快要滑落的裤子,艰难地道:「王爷,你要做什么?」 蔚王掐着他的下巴,嘴角微微勾起:「本王喜欢你啊!若不是本王喜欢你,怎么会千辛万苦,把你带到王府?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本王这么费过心。」 蔡仲青只觉得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道惊雷,让他呆愣在那里:「喜、喜欢?」 原来自己进府,是蔚王的意思?是喜欢自己的厨艺,还是……还是别的什么? 一定不是自己想的那种感情,他是王爷,身分那么尊贵,又如此俊美,怎么会看上我? 「小傻瓜!」蔚王用接下来他动作回答了他,将他压在栏杆上,再次吻了上来,直吻得他唿吸困难,才放开了他。他被吻得神志不清,提着裤子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光着两条腿,哆嗦着被蔚王圈在栏杆旁,避无可避。 「王爷,别这样……」 「别说话!否则岂不辜负了今晚这般美景。」蔚王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唇上,让他唿吸一窒,忍不住看向蔚王,只见蔚王幽深的双眸凝视着自己,让他心跳不可抑止地加快。 蔚王轻轻扯开了他的衣裳,手指捻住了他胸前凸起的小点,轻柔地揉捏着。当发现这个小点飞快地站了起来,蔚王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微笑如此地迷人,让蔡仲青愣了一下,没提防蔚王擡起他一条腿,把他仅剩的亵裤也扒了下来。 当下体一丝不挂,蔡仲青才惊觉发生了什么,用尽力气想要推开他,却是推不动。他从小跟着父亲杀鸡,长大了杀猪,力气不可谓不大,但是在习武的蔚王面前,却像蚍蜉撼柱,对方纹丝不动。 他登时惊慌起来,喊道:「会有人过来的,请王爷自重!」 蔚王登时有些着恼,从小就有人告诫他要自重,好不容易灌醉自己,作个好梦,还有人叫他自重,当下恶狠狠地道:「本王在这里,谁敢过来找死!」 蔡仲青心下暗暗叫苦,自己可不就是过来找死的吗?然而鼻端闻到蔚王身上佳酿的气息,也知道他是醉了七、八分了,和个醉鬼也没什么好讲,安抚好了悄悄推开了就是。 「王爷,你喝醉了,先坐着歇息,小人去厨房给王爷煮碗醒酒汤过来。」 「煮什么醒酒汤,本王不喝!」蔚王却并不肯放开他,擡着他一条腿,把他往栏杆顶,让他的上半身靠在栏杆上。两个人的体重几乎都靠着栏杆,蔡仲青推不开他,只能祈祷这栏杆做得结实,不要塌了,否则两个人一起掉进水里,这事肯定遮不住。 第7页 「你身上好香啊,还有水气,是沐浴更衣过了么?」 「是……是的。」蔡仲青被醉酒的王爷又摸又捏的弄了半天,身上莫名地燥热起来。 蔚王笑吟吟地,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飞快解开了自己的玉带,从裤子从掏出了那昂然大物。 「啊……王爷你要做什么?」他从小没见过世面,没意识到自己被非礼了,直到蔚王当着他的面就露出性器,他才发现不对,这个时候王爷只顾着解衣裳,没有箝制他,他转身就逃,还没逃开几步,就被蔚王从后面抓住了肩膀,按倒在地上,不顾他的挣扎,抓住他的腰,试图从他身后进入。 身体被撕裂的疼痛让蔡仲青眼泪都要飙了出来,他惨唿一声,浑身肌肉收缩,难免夹得更紧。 蔚王只进了一个头,便被夹得冷汗冒出来,气得「啪啪啪」抽了他的屁股几巴掌:「夹这么紧做什么?是饿得慌吗?爷这就来餵你!」 蔡仲青被他扣紧了腰,无法移动,屁股疼得很,只能紧紧咬住嘴唇,不再发声,唯恐引起附近巡视的护院侍卫的注意。 蔚王拍了几下,竟发觉这个屁股结实又有弹性,十分好摸,忍不住又揉又掐,只掐得蔡仲青发疼,竟然感到内穴的疼痛缓和了许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蔚王不失时机地见缝插针,又进入了一些。 蔡仲青呜咽出声,不知王爷怎么忽然要来弄他,他又是害怕又是困惑,只觉得今天晚上该不会是作了一场噩梦。天神降世一般的王爷,怎么会、会这样弄他? 剧烈的痛楚让他脑子有点混乱,他虽然没有成亲,可是年纪到了,后厨的男人们闲着无事,聚在一起也会说些荤话,这些事他不是不懂,王爷是认错了人?把他当成女人了么? 他慌乱之中,却觉得蔚王的手顺着自己的腰往下摸了摸,抓住了他的性器。那地方因为身体过于疼痛,软趴趴地硬不起来,蔚王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他的,上下套弄起来。 这、这……究竟是在做什么?他并非没有自渎过,但被别人握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松不紧的包围,温柔地套弄,指尖适时地轻刮他的埠,都能让他浑身上下一阵酥麻。这快感来得如此迅速兇勐,他情不自禁地从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嗓音,让他忍不住竟有些害怕自己。 蔚王却似乎觉得很是寻常,只在听他发出低吟的时候,笑了几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在蔡仲青渐渐变硬,直到硬得不行,只要更大的刺激就会射出来的时候,蔚王的手却是停下来了。他开始试图抽插自己早已插入蔡仲青体内的性器。 起初的胀痛让蔡仲青萎靡了一些,但蔚王很快就找对了位置,蔡仲青没想到竟然会有一种刺激,比自渎还要厉害,节节飙升的快感让他撑在青石地面的手有些酸软,几乎支撑不住。 他整个人跪趴在地,蔚王扣紧他的腰身,从他身后冲刺。他没多久就射了出来,双腿更是酸软。今夜连番刺激实在过勐,他又很久没有宣洩了。 蔚王却没有放开他,仍然握住他的欲望。蔡仲青却在射出来不久后,意识清醒了几分,警觉地发现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妙,养尊处优的手指柔软纤细,蔡仲青几乎无法想像,这样的一双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想到蔚王的力气,蔡仲青不由有些瑟缩,只怕蔚王一怒之下,把他捏爆。 第5章 蔚王继续着自己的抽插,闲着没事就捏捏他的臀部,只觉得手感一片大好。 蔡仲青只当蔚王像自己一般,很快就射了出来,没想到忍了又忍,蔚王竟是没完没了,好像可以无休无止地做下去。 蔡仲青开始感到害怕,忍不住出声哀求道:「王爷,你放了我吧,我还要去揉面做包子……」 赵管事起来,要是发现包子没蒸好,定会责罚于他。 「爷揉了你一晚上的包子,你还能起得来?」蔚王一边说,一边啪啪地拍了他两巴掌。他这次打得倒不疼,羞辱的意味多些。 「王爷,真的不行了……」 「好好,你叫两声好听的,爷就给了你。」 「王爷,求您了……」 蔚王虽然不满意,但酒意上涌,也没心思继续下去,胡乱加快速度捅了几下,泄了身,就把蔡仲青推到一旁, 蔡仲青的下体不知是痛是爽,麻木得几乎已经不属于自己。此时天色虽然仍是漆黑,可他估摸着时辰,想是快要天亮了,再也耽搁不得,不然赵管事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他挣扎着爬起来,艰难地穿了衣裳,把盛了菜刀的木盒子提在手里,没敢回头去看醉醺醺的蔚王,咬着牙忍着痛,折回了厨房。 走到厨房门外,蔡仲青发现时间还够,脚下才停了停,整了衣裳,但进门后,还是被通宵赌钱的小厮们看了出来,一个道:「蔡师傅,你怎么衣衫不整的?该不会出去偷香窃玉去了?」 另一个道:「王府中守卫森严,哪有那么容易偷的,除非是进府前的相好……」 「嘿,你倒是很有经验!」…… 蔡仲青忙道:「睡过了头,起来匆忙,摔了一跤,就回去换了衣服。」他新进王府,得了春秋的四套好衣裳,都是一模一样的,因此旁人也不起疑,又见他走路一瘸一拐地,笑嘻嘻地打趣几句也就罢了,却不知他走路一瘸一拐,是因为跪趴在地上太久,膝盖磨破了的缘故。 第8页 这些小厮熬了夜,轮值的帮厨们上工了,他们就被打发回去了。 蔡仲青光是站着就双腿大颤,后庭的痛楚和激爽还残存在他身上,就算他使劲忘也忘不掉。脑海中循环往復都是在想,为什么王爷要对他做这种事?他是真的爱着自己,还是,还是只是玩玩而已? 他没进王府前就听过大户里的富家少爷们喜欢玩弄丫鬟,当时并没有没放在心上,对他来说,男欢女爱,离他极为遥远,可能这辈子不会再有,至于主家的事,他又阻止不了,只需管好自己的嘴巴,知道了什么秘密不要乱说就是。万一主子喜欢男人,也不可能会是自己这样的,该是十三、四岁的标緻娈童。 天知道有朝一日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王爷那么高贵的人,理应不会玩弄别人的,是他想多了,王爷那么好的人,不会的,不会的,若他真的爱美色,怎么会这么大了还没有王妃?就算没有王妃,侧妃和侍妾也该有几个的…… 他做包子时心不在焉,连褶子都不记得捏了几个,只得勉强定了定神,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到最后只得把那些不太好看的包子挑出来,给厨房自己的人吃,其他的才给上面送去。 初时微弱的那种甜蜜和惊喜仿佛潮水一般褪去,剩下的只有慌乱和恐惧。内心的不确定,让他每回忆一次昨夜发生的事情,蔡仲青便觉得记忆更多一层黑暗,比那个漆黑的夜晚更让他害怕。虽然强迫他的是他很有好感的王爷,但若给他再回到昨天晚上,再一次选择的话,他绝不会去到那条路上。 尽管……王爷说了喜欢他,可是他们身分有云泥之别,这怎么可能呢? 蔡仲青担心王爷醒过来后,会传他去问话,可心惊胆颤地过了几天,王府依旧风平浪静。蔡仲青安心了几分,内心深处却是自己也不肯承认的失望。 或许,对王爷来说,那只是一场醉梦吧。梦中那个让他执着的人,不知是谁? …… 王爷经常让人来点菜,点的大多是素菜,即便是荤菜,也都是蜜汁蒸火腿,清蒸螃蟹,清蒸鳜鱼这样清淡的菜。 老王妃另外有一个小厨房,并不与儿子一起吃。据说老蔚王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子嗣单薄,膝下却只有两个庶女和蔚王这一个儿子,这或许也是先皇最终没有选中他做了皇帝的原因,如今庶女都已出嫁,唯一的儿子却迟迟不肯册封王妃。 老王妃上表请皇上指婚,皇上把这事直接推给了宗室,蔚王在几个亲王面前抗议了一番,说是自己的亲事不能让别人做主,所以亲王们直接让他滚蛋,也不管他了。老王妃深感自责,只当自己前世作孽,才生下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在佛堂吃斋念佛。 这些事都是听下人们八卦的时候,蔡仲青顺路听了一耳朵。这位蔚王年少风流,因此王府中的丫鬟都喜欢没事谈论。王府规矩森严,私下议论主人是要拿去发卖的,但这些事不算阴私,王爷又十分宽宏大量,说一说也没关系,因此蔡仲青也知道了大概。 这位王爷经常在封地四处出游,不经常在家吃饭,所以只有两位大厨,其他的都是烧火切菜配菜的帮厨,原先的那位龙师傅,已被王爷送给了一位友人。两位大厨都是老蔚王在的时候就常用的,王爷念在旧情,并没有把他们送人。 蔡仲青这才知道,他进王府全凭蔚王的心血来潮,以前知道这个消息,或许他会庆幸自己的好运,但经过那一晚后,却让他心中五味杂陈。本以为是时来运转,他入了王府,生活总不会变得更差,谁知道却是雪上加霜。 这一天,王爷没有让人来点菜,这说明王爷又不在府里了。 没过多久,却见王爷身边的小厮钱海气喘吁吁地到了厨房:「王爷出门了,孙长史说,厨房要抽一个人跟去。」 赵管事给钱海递了一碗酸梅汤,满脸堆笑:「这还不是一桩易事?来,喝碗汤,顺顺喉。王爷这次是去哪里?」 钱海推开了茶碗:「赵管事,这事拖不得,王爷又要出海了。吩咐我来传话,他先骑马去,让王府的人准备好东西,十天内就要赶到港口。这事孙长史那边也是知道的,就是他派我来告诉你,若是谁拖延了,就问责管事。」 赵管事一听要出海,脸色登时一僵,陪笑着送了钱海出门去。 跟随王爷出行虽然有额外的赏钱,可也要看去的是哪里,多得的那一份赏钱到底值不值。王爷没袭爵的时候就喜欢出海,基本上每年要出海一次,记得王爷还是世子的时候,赵管事安排了自己的一个同是家的亲戚跟去,以为是个美差,谁知那亲戚还在海上就开始上吐下泻,别人最多吐个两天就习惯了,他倒好,吐着去吐着回,光是药钱就花了差不多一年的薪俸。 赵管事脸色难看地环视了整个厨房一眼,目光停在蔡仲青身上。 王爷要厨房的人跟去,倒也没什么缘由,只不过是因为王府里的人比较了解王爷的口味。船上也有船工会做饭,但连王府一个帮厨的都比不了,何况他这边派去的是主厨。况且新来的这位,和府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又没给自己上贡过,虽然颇得王爷的青眼,但谁都知道,王爷虽然好,可是对厨子并不十分在乎,吃腻了就换新的,这位蔡师傅可能也是撑不久的。 「蔡师傅,你辛苦一趟,就跟着王爷出海吧,没多久的,最多只要两个月。」 第9页 蔡仲青擦干净手,向赵管事行礼道:「赵管事不必客气,叫我小蔡就好。我初来乍到,年纪又轻,也该多磨练磨练。」 「好,好!」赵管事见他这般懂事,微笑颔首,示意嘉许,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蔡仲青的父亲年轻时走南闯北,偷学过各家厨艺,所以向儿子传授厨艺的时候,也曾多次提起出门在外奔波劳碌的辛苦。 蔡仲青其实并不愿意在王爷的眼皮子下晃荡,可是赵管事挑中了他,他也拒绝不了。这次出去,只怕没那么容易,方方面面的意外都要考虑到。好在王爷并不是初次出海,排在他前头的两位师傅都有经验,于是按着两位老师傅的指点来做。 因王府距离港口挺远,所以米面粮食一类的,就到港口再买,他们现在要带的是王爷平时衣食住行的东西,衣裳被褥这些,都是孙长史安排别人去办。 海上风浪颠簸,时间又长,所以蔬菜带不了多少,大部分都是腌菜腊肉肉干果脯之类,蔡仲青便把前些日子做的香肠也带上了。 那五十只鸭子拔了鸭舌以后,剩下的鸭肉王爷自然不会再吃,蔡仲青手脚勤快,做了樱桃鸭、盐水鸭、烤鸭之类。赵管事闻着很香,便做主送给了王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们。 第6章 蔡仲青见鸭肉还有剩,便灌了一些玫瑰肠。七成鸭肉加上三成的鸭肝,切成块状,用香料腌制时,滴上蔡仲青今年三月做的玫瑰露,然后用小铁漏斗灌入小肠里。这香肠因是吃的鲜甜味儿,所以不需要风干,而是用炭火细细地烤。那火不可太大,出油时要及时擦掉,以防有烟燻味。一直烤到八成干,肉色鲜亮为止。吃的时候放在米饭上蒸,或者油炸皆可。 蔡仲青原是打算做给喜欢清淡口味的王爷尝一尝的,但还没到港口,就已经被吃了个精光。同行的侍卫大部分在上次和王爷出过海,颇有经验,知道时间紧迫,一路上赶着六辆马车都没有停下。 前几天吃干粮,后来干粮吃完了,就在路边垒土做灶,就地扎营,让蔡仲青赶紧做上快熟的饭菜。蔡仲青便在饭面上蒸了一些玫瑰肠。这玫瑰肠吃起来有沙沙的口感,一入口便知和普通的香肠大为不同,众人都纷纷赞嘆好吃,还要蔡仲青次日再做。这群人连吃了好几顿都不腻,带的香肠却先没了。 好不容易紧赶慢赶,到了港口,寻到了王爷所在的那条船。 蔡仲青还在马车上,没到港口时,便觉得凉风吹得身上的暑气消散了许多。彼时正是黄昏,灿烂晚霞瀰漫在身后的天际,辽阔的大海在蔡仲青面前展开,最远处与天相接,幽蓝一线。 他下得车来,便看到一艘二、三十丈长的大船,不少水手正在船上忙碌,一个年轻男子沿着船舷处搭到岸边的木板往他们这一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容颜俊美,衣饰华贵,这漫不经心的一眼,便像是瞥到了人的心里。 蔡仲青感觉到他目光时,紧张得半死,连忙低下头去,转念一想,王爷离他还远,未必就是在看他了。 李文思下了船,吩咐侍卫们把带来的东西都搬到船上。这艘船是连海潮租的,船主并不知道去龙宫岛的航线。只听人说了一个大致方位,就打算前往。像这种冒险的航程,饶是李文思身怀武艺,也不由打了个突,他不信这船主不懂。想必船主收了连海潮的重金,所以才肯冒险出海。 连海潮说要回家成亲,留书在王府,不告而别。李文思浑浑噩噩了好多天,每天买醉,直到后来得了消息,知道连海潮成亲是成亲,却是在半年以后,所以连海潮趁着没有成家前打算出一次海,他主宅是在天津的,直接就从那边出海了。 李文思知道消息,先让人传讯回去,要紧的是在钱庄多拿些银票,万一真的去到了龙宫岛那个销金窟,没有银子使可是难办得很。龙宫岛真金白银和银票都收,李文思的钱庄是蔚王府开的,若是银票不小心损毁,不会有什么损失,于是叫人多拿些银票备着。在连海潮面前却没敢多说,只说让连海潮等等,他要带些下人过来。 连海潮听到时很是不屑,笑他金尊玉贵,出门还要前唿后拥地带一大堆人。李文思习惯了享受,被连海潮说了,脸上讪讪的,心下后悔叫了这么多人过来。其实按照蔚王府的应制,他这还算是简得不能再简了。 因此,蔡仲青等一行人过来,买齐了米粮油盐,还想照例向王爷告个假,先在港口附近吃一顿,吃饱了蔬菜瓜果再出海,却被王爷噼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众人不知是被迁怒,一头雾水,但不敢怠慢,只得随便买了一些小吃就上了船。 蔡仲青没出过远门,也买了一些煎饼果子,他是个行家,一吃便知道酥脆外层里的玉米浆是怎么弄的,觉得口感不错,便记在了心上,打算回去了多试制几回。 父亲曾向他夸口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不得他懂的东西比大儿子更多些。这话他只在二儿子面前提,却从来不在令他骄傲的大儿子面前提过半句,因此蔡仲青总是半信半疑。如今出了门,才知道天下之大,超乎他的想像。 身为下人,是不许随便到甲板上的,蔡仲青便在船上的厨房待着。这船虽然极大,但厨房的地方却小,好在总是有鲜鱼吃。蔡仲青没做过多少海鲜的菜餚,但他知道,海鲜和河鲜的烹制方法大体一样,越是新鲜的东西,就越是不可过度烹煮,稍稍蒸一下或者煮一下,放点调料便可以了。煮出来的汤汁浇在预先煮熟沥干的面条上或是米线上,对他们寻常人来说,都是顶级的美味。 第10页 蔡仲青既盼见王爷一面,又怕到见他,他忽地像那天晚上一样,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霸道又邪气,让他无所适从。 第一天上船,大家都找了自己住的地方,安置了下来。蔡仲青是和其余两个侍卫同住的,但他们轮值的时间不一样,因此很少碰面。 厨房里的伙夫果然不多,多了他们王府的一行人要吃饭,立刻就手忙脚乱了起来,到晚间给王爷和连公子上菜的时候,便需要蔡仲青端上去。 蔡仲青原本不想去,但船上的人都粗手笨脚的,张总管不肯答应,非要他去了。张总管是孙长史派了来,照应王爷出行起居的,莫说连公子不喜欢不雅的人,就连王爷也偏爱美食,若是闲着蛋疼问一句这菜怎么做的,传菜的人又要回来问一句。海上摇摇晃晃的,闲着没事,大家都不想多走,只想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蔡仲青只得硬着头皮端了木盘过去。 王爷和连公子在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坐着闲谈,蔡仲青低着头进去,把木盘里的两道菜一一放到了桌上,当放到第二盘的时候,连公子走了过来,他擡头看了一眼,却见连公子的皮肤甚是白皙,一张俏生生的脸蛋上生得一双傲气逼人的眸子。蔡仲青没念过书,不知如何形容这样的美貌,只知便是他路过书画的店铺,从店里看到画上的那些人,也是远远不如。老天的心一向来都是偏的,却不料偏成了这个样子,怕是把世间所有的美都生到了他的身上。 原来是他。 心底一个声音说。 蔡仲青暂态恍惚,手不知怎地一抖,那盘就要放到桌上的菜从他手里掉落下来,噹啷一声,摔了一地,溅落的汤汁险些飞到连海潮的鞋子,好在李文思迅速拉开了连海潮。 「怎么搞的?连个菜都不会端!」李文思的语气很不悦。 蔡仲青连忙下跪:「小人罪该万死,冒犯了王爷和连公子……」 连海潮摇头道:「算了算了,又没有弄到我身上,下次小心点就心了。」 李文思嘆息道:「你啊,你就是心善,却不知道有些刁奴若不训斥,便会欺压到你头上来。」 连海潮哼了一声,道:「王爷说得极是,是贵府的奴僕,王爷在调教下人,本不该我多言的。」 李文思知道他说的是反话,嘲笑自己刻薄下人,登时住了嘴,叫了蔡仲青起来,见他面庞清秀,似乎依稀在哪里见过,随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蔡仲青嗫嚅道:「小人、小人……」他心神恍惚,几乎不能成言。 连海潮笑道:「他是『醋鱼蔡』的次子,叫做蔡仲青的,我说得可对?」 李文思贊道:「连世弟心细如髮,连一个下人的名字都记得,想必念书也是这般过目不忘,以后当是国之栋樑,皇上身边的股肱之臣。」 连海潮摇头道:「王爷再贊我,这饭可就要吃不下啦。」 李文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都是本王由衷之言。」 蔡仲青低头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好后,便垂首站在一旁,等着他们吩咐。连海潮见他手足发抖,还以为他是紧张,于是亲切地问道:「你名字里的仲青,是三公九卿的卿,还是『青青子衿』的青?」 蔡仲青被他问得一脸懵懂,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家父善于做鱼,所以我和大哥都以鱼为名,我大哥是鲤鱼,我是青鱼。」 连海潮击掌笑道:「原来如此,可解了我一个难题了。」 蔡仲青不愿见李文思目光瞥过自己时的冰冷,低声道:「厨房里还有菜,小人这就去拿。」 李文思皱眉道:「这里不需你伺候了,你笨手笨脚的,让别人来传菜吧。」 蔡仲青心中更是冰凉,口中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只听得连海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王爷对待府里的下人,都一向这么兇巴巴的么?还是因为不想出海,是勉强陪小弟出行,所以心中不快呢?」 李文思忙道:「或许是天气太热,让人心里烦躁的缘故。」 连海潮笑道:「小弟可不觉得热,想必是王爷是习武之人,经脉血液都比我们寻常人要热上一些。」 李文思笑着称是。 蔡仲青出了门,脸上维持的镇定瞬间崩塌,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王爷是认出他来了吗?还是根本就没有? 不管怎样,他惹了王爷生气,王爷是不想见他了。 蔡仲青神志恍惚,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好在王爷没再让他前来伺候,他不必再去王爷跟前,以免再做出什么不敬的事情来。 第7章 上船几天后,侍卫们还是有人不习惯风浪,上吐下泻的。王爷出来的人里就有大夫,给他们开了药,因不适的人有好几个,蔡仲青这种在后厨的人便要帮忙煎药。 到了夜间,他们这些下人才准许到甲板上透透气。蔡仲青听说,连海潮在海上倒是十分适应,一点呕吐的迹象都没有,拉着王爷到船头看海鸟和大鱼,仅仅是这几天的时间,连海潮就赋诗了七、八首。王爷十分高兴,为他手抄下来。听说王爷的字银钩铁划,和他这个人的富贵气息完全不同。 谈论的人似乎也是识得几个字的,蔡仲青一脸羡慕地在旁边听着,十分神往。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王爷和连公子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平时连多看一眼都是唐突。 第11页 蔡仲青不由为自己前些时日的痴心妄想而感到可笑。 他在想什么呢,王爷本来就应该是连公子这样的人才能配与他谈天论地,自己在他面前,谈什么?谈这道菜怎么做吗?就算自己有兴趣,王爷日理万机,那么尊贵的人,哪有空听他说个鸡毛蒜皮说上半天。 蔡仲青只觉得自己胸腔痛得不行,却又无法确切说出这种绝望的痛是什么感觉。他整日里除了做饭就是倒在房间里昏昏欲睡,大夫以为他是病了,要给他诊脉,他却是不愿,心里暗想自己病死了倒好,但自己病死了,王爷也不会因为吃的东西变得难吃就为他难过,最多也只是嘆息一声罢了。 他拒绝诊脉看病,大夫也没强求,一旦出海,船上所有人都只能依赖船上的物资活着,食物还能通过捕鱼来补充,药材却是用一点少一点的,就算遇到了补给的小岛,最多也只是补充淡水和食材。他既然不愿,别人也不会强求。 蔡仲青暗笑自己痴心妄想,却没再让自己再陷入进去。本来都做好准备,这辈子都不指望能娶上一个娘子,要孤苦伶仃到老的,怎么还会爱上王爷?就像一个连饭也吃不上的人,忽然就惦记上了吃龙肝凤髓。这是你一个卖身的奴僕能想的吗? 自从认识到连公子才是王爷的意中人以后,蔡仲青的心情倒是平和了许多,只当那天晚上是阴差阳错,王爷醉了酒,自己总不能当真不是?看王爷的意思,也是不想提这事了。 …… 李文思在上船前并没有注意到蔡仲青,不然就不会让他上船了。 当和连海潮在船舱里见到蔡仲青,他初时只觉得蔡仲青面善,直觉地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问完之后,才想起来,似乎他在王府中酗酒的那几日里搞过一个奴僕,模样就依稀是这样。 大半夜趁着他摒退侍卫,想独酌求一醉的时候,就沐浴好了跑到他面前,这个下人的心思也是一想就透了。 李文思从小在王府里长大,什么没见过,当下腻歪得不行。想爬到他床上来求荣华富贵?王府里什么都能留,就是不能留一个心大的。好在这是个男人,不是女人,若是搞大了肚子,可真要惹下大祸。 他本想找到孙长史,让牙婆上门,把人发卖了,但一时想不起那人是谁,只得把这件事搁着,暂时没管。却没想到,这个下人这么能耐,居然能混上他和连海潮出海的船。 他想做什么? 李文思抚摸下巴微笑。既然送上门来,就怪不得他了,反正连海潮还没弄上手,他又正当气血方刚的年华,哪里能耐得住?总要有个人纾解一下,送上门来的人,不要白不要。等到玩腻了,就卖到龙宫岛去。 这个人买的时候应该要不了几个钱,按照孙长史那个德性,给蔡仲青一百两算多的了,转手把他卖到龙宫岛,说不得能卖得多些,到时加点钱,不多,也就一万两万的银子,说不定就能买个次一点的绝色了。说起来那龙宫岛物价贵得厉害,前两年他见到一个绝色的奴隶,本来出了价的,龙宫岛却偏偏不肯卖了,给他退了银子,直教他险些气炸。 他在连海潮面前斥责蔡仲青,是想蔡仲青知情识趣,不要在连海潮面前对他勾勾搭搭,这人都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了,胆子不可谓不大,不好好警告一番,就蹬鼻子上天了。连海潮偏偏说是他把人吓坏了,李文思没这么觉得,蔡仲青哪可能吓成这个样子,一定是装的。 那天晚上他喘得不知多诱人,屁股不知道多翘,翘得就像故意撅在他眼皮子底下等他摸的。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整日和连海潮在一起,禁慾过久,看个母猪都像天仙的缘故。 李文思还在静静等待蔡仲青上门勾搭,谁知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人,问了旁人才知道,蔡仲青得了晕船症,躺在床上好几天了。李文思吓了一跳,但却没让他不做饭,毕竟晕船是不会散布的,但自己不吃饭却是万万不能。 连海潮才思敏捷,李文思越是相处,越是觉得他聪慧绝伦,渐渐生出了些自惭形秽的意思,反倒越发地对他守之以礼起来。 船上的清水粮食是够一个多月消耗的,龙宫岛航程大约也就十几天,去到龙宫岛,便能补给上了。李文思以前还在做世子的时候,基本上每年都会来一次龙宫岛,他见过其他人的船,只装十几天的物资,船舱很大一部分用来装货物,到了龙宫岛就交易。龙宫岛和海外诸岛都有往来,很多客人或许都是异族人的头领。李文思不缺那几个钱,因此整个船舱装的都是物资,心想就算到不了龙宫岛,也足够返航了。 …… 这一天风平浪静,船上忽然有水手惊唿起来,接着就是譁然一片。 李文思正在船上与连海潮下棋,听着外边喧譁,便打发了人去问,还没等人回来,船主便哭丧着脸进来:「两位主子爷,不好了,咱们遇到海盗了!」 李文思多次出海,只听说过海盗,但一次都还未亲见,当下拔出佩剑,冷笑道:「本王倒是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见到连海潮面色泛白,忙道,「连世弟,你放心,我定能护得你周全!」 他出门上到甲板,才发现海盗的大船还远在几十丈外,却有十几艘小船往他们这艘大船驶过来,速度极快,没多久就驶到他们的大船旁边,将他们的船团团围住,抛上勾索,攀援而上。他们这艘大船所放的物资过多,吃水很深,海盗几乎是纷纷跃了上来,船上的水手侍卫反应不及,已然伤了好几个。 第12页 李文思挺身而出,拔剑便刺。他武艺不弱,但十几个海盗一同围上来,让他一时无法脱身,懊恼这次没带多少侍卫。这些海盗又十分悍勇,侍卫和水手都远远不是对手。 一个看似头目的海盗远远对他大喊道:「蔚王,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但现在是在海上,就算你能杀出重围,又能逃得到哪去?乖乖束手就擒吧!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些赎金而已。」 李文思向他望去,见他满脸络腮鬍子,斗鸡眼朝天鼻,说话时一颗金牙若隐若现,便不愿与他说话,手中剑光不停,斩杀了一名海盗。 那海盗头子见他不肯就范,目露凶光,手一挥,对手下人道:「把这些人都杀了,不要生擒。」 海盗们原来的打算是,多有一些人质在手,也能胁迫李文思,但没想到这蔚王如此强硬,那海盗头子便不再虚以委蛇,让海盗动手杀人。 李文思被人围困之时,看到不远处一个海盗举刀便要将连海潮脑袋砍下,不由魂飞魄散,大喊道:「住手!那是当今宰相之孙,翰林之子,不要杀他!」他一分心,更占了下风。 「暂且留他一命。」海盗头子手一摆,示意那海盗停手,把玩着手里血淋淋的刀子,对李文思道,「蔚王弃了剑罢,若是蔚王战死了,他一个人活着回去,怎么向皇帝宰相交代?不就是一点赎金而已,蔚王何必逞匹夫之勇?」 李文思无奈,将手中长剑丢到地上,立时便有海盗将刀架到了他脖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海盗头子见局势已然掌控住,对手下的人吩咐道:「把船舱里的人都赶出来,都杀了!人质用小船运走,大船换上咱们的人,开回去。」 李文思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但对方武力超出太多,整条船的人都是无法保住的,他还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英雄气概,没想到出师未捷,不由羞愧,不敢往连海潮的方向看去。 蔚王府这次出海的随从里,连同大夫厨子小厮总共也就十多人,水手们都和海盗拼杀的途中死的死伤的伤,船舱中并没有剩下多少人,眼见得海盗们在这些人身上捅一刀,让人抛到海里,李文思不由心底发凉,没多久发现海盗拖出来一个清秀青年,满脸惊慌之色,被海盗抓住了肩膀,一刀就要从他胸口捅进去,刺个透心凉。 第8章 李文思不由大喊了一声:「等等!这个不能杀!」 那海盗头子看了看蔡仲青的僕从衣裳,怀疑地问:「莫非他也是什么皇亲国戚?」 蔚王单船出海的消息他还是有管道才知道的,哪个贵族出门不是带一大堆随从,像这次这么简单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下来,还白送了一个宰相之子,应该不会再有了吧?难道上天真的要把亏欠了他冯大金牙几十年的,全在今天补回来? 李文思道:「他是本王的厨子,做饭的手艺极好的,吃过他的饭,本王宁可饿死也不想再吃别人做的了,你若是把本王饿死了,莫非蔚王府还会给你们赎金?」 海盗头子一想也是,就算蔚王饿不死,饿瘦了一点,朝廷恐怕也要找他算帐。他看了蔡仲青一眼,不敢相信这年轻人有这么精深的厨艺。 他们这群海盗里正缺一个厨子,原来那厨子烧饭难吃得要死,就算王府没人肯出钱赎他,留着他也不错。 蔡仲青见着大夫死在他面前,正心神恍惚,以为自己也将命丧于刀下,没想到王爷竟然肯开口救他,他向李文思看去,李文思的脖子上已出现一道血痕,见他看向自己,似乎感觉不到脖子上架着的刀,还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蔡仲青还以为王爷对他毫不在意,没想到生死关头,他竟然还会为自己说话,可见自己在他心中,并非无足轻重。他不由心情激盪,只觉得面前若是刀山火海,只要和王爷在一起,也没什么了不起。 海盗们将他们三个人绑了,从大船上吊下去,弄到了一艘小船上。因人手不足,李金牙要分派一部分人开船,他自家那艘海盗船里人手更少,若是这三人登船,恐怕要出意外。那海盗头子人称「冯金牙」的,便只让两个人在小船上看守人质,跟在他们这艘大船旁边。 他第一时间就巡视了大船的补给,里面满满当当的物资差点没让李金牙笑疯。在海上,并不是所有的海盗都能混得开,特别是近几年鱼大当家掌握了这片海域以后,日子更难过了。冯金牙这一次打劫,主要目的还是这批物资,绑架人质要赎金还要和官府交涉,危险性大增,若是蔚王老实给钱就收,没有就不要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把这艘大船改造成他的海盗船,然后再召集一批人马。 冯金牙看了看天色,发现乌云在天边越聚越浓,便知今夜必然会有一场大风暴,下令开船,绕过这场风暴再说。 将近傍晚,风越来越大,乌云笼罩着天空,几乎浓黑一片。李金牙皱眉,正在这时,又有人禀报,原处似乎有几艘大船往此处而来,似乎正是鱼大当家的船。 冯金牙又惊又怒:「奶奶的又想黑吃黑?这姓鱼的怎么就盯着我不放?」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忍痛放弃人质。若是杀了人质,尸体浮在海面上,便有可能被鱼大当家知道是自己动手,绑架和杀人到底有些不同,他只是勒索赎金的话,蔚王碍于面子,还不会和他作对,甚至千方百计地要为他掩饰,但若是他杀了蔚王,怕是立时就将官府激怒,倒不怕官府能做些什么,海上从来不是官府能管的地方,怕是怕悬赏之下,众多海盗头子纷纷都要取他项上人头,到时连自己手下恐怕也会生出异心,犯不着,人要知足常乐。 第13页 李金牙当下做了决定,弃了人质,两艘大船全速向北而行。 李文思等三人不明白为何大船上的人忽然传令,让小船上的海盗跳水离开,但看到大船离他们越来越远,李文思松了一口气,让蔡仲青和他背靠着背,给他解了绳索。 他发现蔡仲青也就是一开始差点死在海盗手上的时候惊慌了一下,后来就一直很安静,反倒是连海潮一直苍白着脸。在这一点上,李文思还是挺佩服蔡仲青的,连他都应对得不够男子气概。不过这人本来就野心勃勃,若是定力不够,怕是早就暴露了。 李文思帮二人解了绳索。他们的小船地势低些,此时才见到有船只在追前面那艘海盗船,那船上悬挂的旗子图案是条食人鲨,一看便知并非良善,李文思心下打了个突:「好像是海盗在黑吃黑,我们得快走。」 这艘小船就是一艘普通的小渔船改造成的,李文思不由庆幸自己以前出海的时候曾经学过划船,他力气在三人中最大,主动做了船夫。 从天津出海以后,由于龙宫岛的方向依稀是东海往东南一些,船一直往南而行,李文思也渐渐觉得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在海上不辨方向,李文思也就只能朝着远离海盗的方向划着名。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浪越来越大,李文思让蔡仲青和连海潮到乌蓬里躲雨,蔡仲青却走到他的身边:「王爷,我来划船吧,换换手,待会儿风浪更急,到时再换回来。」 李文思知道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养精蓄锐,他颇有深意地看了蔡仲青一眼:「你的晕船症好了吗?」 蔡仲青愣了一下,便知自己前几日萎靡不振被李文思知道,不知被谁传成了自己晕船,可这事根本没法解释,于是小声道:「已经大好了,多谢王爷关心。」 雨水大颗大颗地落到两人身上,李文思便点了点头,把船桨交给了蔡仲青,示意他该如何划船。随后,李文思便进了只有一个乌蓬的船舱,里面还留着渔民的用具,一口铁锅,一张渔网,几个豁口的破碗,一支鱼叉,还有一小袋米。渔民在海上捕鱼,未能及时赶回去,可以刚捕捞的东西煮熟,暂时果腹。 也不知这船怎地落入了这群海盗的手里,只怕原来的主人也已遭遇不测。 李文思脱了自己的衣裳,给连海潮披上,连海潮正要拒绝,李文思已道:「我还要去划船,这衣裳若不脱下,也是要湿的。」 此时风浪已越来越大,船身随时有倾覆的危险,李文思忙又回到船头接手,他练过的武艺里有千斤顶的蛮力,这船本身不大,要让船不翻还是足够,但雨水和浪若是打到船上,仍然会沉船。还没等他吩咐,蔡仲青便拿了船舱里舀水的竹筒,把进船的水倒出去。 幸运的是,这场风暴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停了下来,或许是卷向了别处,雨水也小了。 李文思的手臂又酸又疼,他放下了浆,任由小船在海面上漂流。蔡仲青仍然在不知疲倦地舀着雨水。 几乎是他划了多久的船,他就舀了多久的水。 李文思忍不住道:「风浪停啦,你也歇歇吧。」 「是。」蔡仲青答应了一声,却仍然舀了几次。 李文思苦笑了一声:「在船上最重要的就是淡水,你还倒掉?」 蔡仲青停了一停,说道:「连公子在船尾用锅接了雨水,王爷若是口渴,可以喝锅里的。」 「还是连世弟想得周到。」 「……是。」 「我们要等到有船经过才有救,眼下就是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你不必如此拘谨。」 「是,王爷。」 李文思见他冥顽不灵,也没有再劝。 雨完全停的时候,已到了子夜时分。这场暴风雨浇得极透,在船舱里的连海潮身上也被风吹湿了不少。 李文思又累又饿,好在现在是在南方,天气炎热,即使身上湿透,也没有感觉到冷。 问了连海潮和蔡仲青,两人都不会用渔网捕鱼,蔡仲青倒是会钓鱼,但却没有鱼钩。晚上黑漆漆的,三个人的声音显得十分清晰。李文思决定明天早上用缆绳绑住鱼叉试试。 侥倖地从海盗手里逃生,又避开了暴风雨,照理说应该庆幸才是,然而大海茫茫,他们就这么漂流着,很可能渴死饿死,甚至绝望自杀,都没能获救,说不定还不如被海盗抓走,至少还会好酒好菜地伺候着。 李文思苦闷地躺在船上,想着睡一觉第二天早上早些起来捕鱼。半夜隐约听到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李文思不由有些好笑,但很快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毕竟劳累了许久,李文思很快就睡了过去。第二天迷迷煳煳地,隐约听到了连海潮的欢唿声。 他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他直觉地用手捂住了,半晌才适应过来。原来天已经亮了很久了。 他坐起身,看向连海潮,连海潮的笑容灿烂,对他道:「王爷,你醒了?我们忙了一个早上,蔡师傅叉到了一尾鱼。」 这就有鱼了?果然带上一个厨子是对的!李文思喜形于色,走到了船的中部,那条鱼只有一条手臂来长,在鱼叉上使劲扑腾。 蔡仲青将鱼取下,反手将刀背在鱼头上一敲,把鱼敲晕,随后熟练地杀鱼放血。 李文思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杀鱼有兴趣,蹲在旁边看了半晌,道:「你这刀这么快,是哪里来的?」 第14页 「回王爷,这是小人的家传厨刀,已经传了好几代了,一直用木盒子盛着。遇到海盗时我怕丢失,就把盒子扔了,用布包好贴身放着。」 第9章 「你倒是有先见之明。」 蔡仲青没回答,蔚王离他太近,让他有些紧张,不得不停下手里的事才能与他说话,说完后才继续。 整条船前前后后他都找过了,这条鱼註定是熟不了的,虽然有几块火石,可是没有多余的木头可以烧。 他剔出鱼骨,将鱼肉片成了雪白的一片片,盛放在洗干净的陶碗里,这道鱼脍本应放在雪白的瓷盘,并且蘸上山葵末或者酱油来吃,但现在飢肠辘辘,也能吃下几大碗。 李文思咽了咽唾沫,看着蔡仲青将鱼肉分成三份,一份大的,两份小的。蔡仲青将那份大的恭恭敬敬地递给他:「王爷请用。」 李文思接过后,蔡仲青再把小的那两份其中一份递给了连海潮:「连公子请用。」 连海潮「嗯」了一声,取了一双筷子。那筷子不知道是什么人用过的,他又用海水洗了几遍,这才夹了一片来吃。 李文思见他如此,感慨地道:「没想到连世弟这般金贵的人,居然也能吃得了苦头,本王实在感佩万分。」 连海潮道:「在这船上,谁还能有王爷金贵?大家同舟共济,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他吃了一片鱼肉,虽然十分鲜甜,可是多吃了几片便停了下来,心道:这什么鬼东西?生的也就罢了,居然没有酱! 蔡仲青倒没觉得有什么,比这难吃的都吃过,能叉到一条鱼已是大幸了,他不敢保证今天还有这种好运气。那鱼游在水里,眼睛看到的深浅和实际的深浅是有距离的,他叉了半天都没叉到。 之所以给王爷最大份的鱼肉,是因为王爷昨日划船辛苦,他又是习武之人,想必比寻常人多能吃些。自己消耗的体力也是极大,若不补充,一病下来,怕是要成为他们的累赘。 蔡仲青自认是下人,又不愿听他们互相称赞,于是端了碗跑到船头去吃,吃完再回来收拾碗筷。 此时蔚王和连海潮站在船尾,正眺望着远处风景,他们倒是把鱼肉都吃了,碗干干净净的。蔡仲青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还挺担心这两个主子倔脾气犯了嫌难吃,不肯吃。他是曾经听过这两人品评的,可以对着一桌饭菜说个半天,然后叫人撤下去。 他把碗筷洗干净后,太阳越来越大了,还没到午时,就热浪逼人。 李文思招唿蔡仲青到船舱里遮阳,蔡仲青略一犹豫,谢过了李文思,进了船舱。 逼仄的船舱在装下三个大男人后已经非常拥挤,不得不把鱼叉和碗筷这些东西放到外面去。 连海潮对于蔡仲青这个下人进船舱和他们平起平坐的事不支持也不反对,蔡仲青稍稍安心了一些。 天气虽然炎热,但好在海上还有海风,从船舱中吹过,还能算得上凉爽。李文思进船舱后,便把自己身上的中衣也脱了下来,光着膀子坐到了蔡仲青旁边。 蔡仲青眼角的余光瞥到他结实的手臂,宽厚的肩膀,几乎立时就想到了那个梦魇一般的晚上,不由得眼角跳了跳。 李文思道:「淡水要省着点用,如果连续几天不下雨,我们可能就要靠这些水活下去了。」 连海潮皱眉道:「这么一点水,就算每次只喝一小口,可能也不够我们喝三天。」 蔡仲青忙道:「小人少喝一些就是……」 李文思道:「大家共过患难,也算是生死之交,你以后就不要自称僕从了,等回了王府,我就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除了你的奴籍。」 「多……多谢王爷。」 连海潮嘆了一口气:「恐怕我们此番是回不去了。」 「世弟别说丧气话,说不定没过多久就有渔船经过呢?」 连海潮没说话,李文思道:「我看这太阳甚烈,午时恐怕没有鱼儿浮到水面上来,等太阳偏西以后,我们再去试一试捕鱼。」 连海潮和蔡仲青自然答应。 李文思要除蔡仲青的奴籍,一是看在这厨子十分得力的分上,唯恐他在船上不够尽心,再者也是哄哄连海潮开心,展现自己身为王爷但对下属和蔼可亲的一面,谁知道连海潮并不在意,反倒是蔡仲青感激涕零的样子。说来也是,这事和连海潮本来就没关系,和蔡仲青才是切身利益相关。 他不由得转头看了身边的蔡仲青一眼。在船舱里虽然比外面好些,但仍然热得很,就连连海潮也解开了衣襟,斜斜靠着,有种魏晋风骨的味道,偏偏蔡仲青就能一件衣裳也不脱,坐在船舱里,纹丝不动。 这人难道不怕热?他不由有些好奇,随后便发现在自己的注视下,蔡仲青低下头去,耳廓微微开始泛红。 不管他是不是装的,李文思都承认自己心里微微一盪。 大约他是禁慾太久了,连这么一个容貌只在中上的人也有感觉。 由于苦追连海潮,他分身乏术,一直没机会纾解,挺长的一段时间里和他亲密过的,就只有身边这个人了。如今回想起来,那天晚上的滋味还不错,唯一让他有点不快的,就是蔡仲青做完就跑了,让他躺在地上,也没给他盖一件衣服,被侍卫撞到,还以为他被怎么了。 此时连海潮已闭上双目开始打盹。炎夏在南方似乎还没有过去,很容易让人产生睏倦。而且沉睡也是保持体力的一种方法。 第15页 李文思见他睡觉的样子也十分潇洒好看,但始终不敢唐突,于是悄悄伸出手去,用手勾了勾身边蔡仲青的小指。 蔡仲青哆嗦了一下,勐地收回了自己放在身侧的手,似乎发现自己的动作过于勐烈,他停了一停,侧过了身,避开李文思的目光,也学着连海潮的样子闭目养神。 李文思也没敢做太大的动作,唯恐被连海潮知道。对于连海潮,他至今还处于有贼心没贼胆的一步,连海潮不好男风,他也不敢显露出来。 午后,太阳没那么勐烈了,三人试着用渔网捕鱼,但不知道是不得其法,还是因为鱼太机灵,连下了好几网都没网上什么,轮流用缆绳系住鱼叉尾部,投掷出去,往往都刺不中。 三人又饿了一个晚上。 这天晚上没有下雨,风浪不大,他们存的淡水只剩下一小半了。三人都说好了要省水,但水量不知道为什么,迅速少了下去。 蔡仲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在船上的时候,水手们就警告过,海水是不能喝的。但眼睁睁看着汪洋大海,却一口不能喝,这痛苦实在难以言喻。 他用刀将船舱上的一枚微微凸起的铁钉慢慢撬起,然后再用刀背一点一点砸弯。 连海潮拿着鱼叉还在船尾尝试叉鱼,李文思凑到蔡仲青身边,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蔡仲青道:「我试一下做鱼钩,等到下一次叉到鱼,可以用鱼内脏来做饵,试试能不能钓鱼。」 李文思「啊」了一声,讪讪道:「可惜早上那条鱼的内脏我扔了,不然咱们现在就有鱼饵了。」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李文思嫌那副内脏放在船上,太阳暴晒后会发出臭味,于是随手扔了。 蔡仲青顿了顿:「没事,那时我也没想到。」 「我再去取一枚铁钉。」 「不用,还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这铁钉若是取多了,若是再遇到风浪,船怕是承受不住。」 李文思一想也是,只好放弃。或许一觉醒过来,连海潮又再次告诉他,叉到一条鱼了也说不定。他心中怀着期待,时间便好过了许多。 …… 三天后。 三个人的嘴唇都已裂皮,但仍然没有叉到鱼。早在第一天,他们就已经把积蓄的淡水喝完,肚子极饿的时候,三人不得不将船舱那一小袋糙米生嚼了一些,却也是越嚼越渴。 蔡仲青仗着识得水性,下水捉鱼,也是徒劳无功,喝了两口海水后,他果然变得更渴了。在海水里唯一的好处就是,水温没那么高,流失的汗水也少了一些。但没泡多久,皮肤就不可避免地变皱。 三人都变得越发沉默,绝望渐渐笼罩在了这条小船上。所有人都在尝试叉鱼的过程中精疲力尽,李文思甚至开始想,若是他们没有白费劲,或许还没有现在这么饿。 就在他们以为会死的这天晚上,海浪又渐渐大了,风中海水的腥咸味更浓,天黑如墨,一颗星子也看不到。 三人又开始燃起了希望,第一滴雨掉下来时,众人都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他们欢唿着,连海潮顾不得在越来越大的风浪中颠簸的小船,取了锅和碗来盛放雨水,蔡仲青发现水面下的鱼也似乎增多了一些,连忙取了鱼叉投掷。 当李文思反应过来要做些什么,才发现连海潮和蔡仲青两人已先他一步。 雨已越下越大,李文思望着天空,不断有雨水落到他的脸上,竟忍不住热泪盈眶了。天可怜见,没让他们渴死在这里。 连海潮和蔡仲青都有事做,李文思也不好闲着,看到蔡仲青似乎叉到了鱼,便拿桨划船,让船靠得更近一些,好方便他将鱼拖过来。 第10章 今晚的风浪并不算大,好在下了好大一场雨,三人喝了个饱,还把锅碗都装满了。连海潮和李文思都忍不住都将身上发臭的衣裳解下来,在雨水中清洗。 蔡仲青没时间清洗,而且也顾不得,今天晚上他似乎找到了手感,一连叉中了三条鱼,有一条竟有三尺多长。 雨停以后,乌云散去,月光重新笼罩在了这片海域。 蔡仲青抱了鱼捧到李文思面前:「王爷,你看!」 李文思大笑着接过了,一口咬在鱼背上,生生咬下了一块肉,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甘甜,他咽下去以后,还给了蔡仲青:「不错!不是作梦,我们又能活下去了!」 蔡仲青呆了呆,他没想到王爷饿急了,竟然也会有这么不讲究的时候。 因几个陶碗都装满了水,蔡仲青捨不得用碗,于是杀鱼以后,他将内脏取出,放进竹筒里存着做鱼饵。鱼肉便切成均匀的雪白大片,不再切成小片了。三人分吃了一条小鱼,虽然不顶饿,但不能一口气把所有的鱼都吃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弄到鱼。剩下的两条,蔡仲青便晾晒起来。 他处理剩下两条鱼的时候,连海潮从渔网上取下一条完整的长丝,系在那条一直没机会用的鱼钩上,装上鱼饵,放入水里。 只可惜他钓鱼的技艺不佳,鱼饵一直被吃。李文思在旁边七嘴八舌地提出许多馊主意,但都没什么用。 好一点的钓竿都是有浮标的,可以清晰看出鱼饵什么时候刚被吞掉,还不及吐出。如今这根钓竿十分简陋,自然是没有浮标了。连海潮从小苦读,眼神儿差些,什么时候鱼饵被吃也不知道。李文思虽然目力不错,但他心粗,鱼线下去一点在他看来也没甚差别,他放的鱼饵又大块,鱼饵飞速减少。 第16页 蔡仲青看得心疼,不得不接过了他们的活。 他小时候和邻居的孩童们玩得都不错,一群男孩子从小就到护城河去钓鱼,然而到了十六、七岁,同龄人都成亲了,虽然也会约他出去喝点小酒,但成亲的人话题都不太一样,他自知自己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自惭形秽,也就渐渐地不和他们一起出去了。 往事如烟,唯有这钓鱼的技艺没有落下。蔡仲青运气不错,钓上来三条但第四条鱼特别大,咬着鱼钩拖曳着,几乎要将蔡仲青拖进水里,连小船也快要被拽翻。好在李文思从旁边抱住了他的腰,然而那条大鱼还是咬着鱼钩在水里摆着尾巴游走了。 蔡仲青挣脱了李文思的怀抱,面色青白:「王爷,鱼钩没了,这是我们仅剩的几条鱼了。」 「没关系,明天爷帮你做一个新鱼钩。」 蔡仲青点了点头,他们在的地方是深水区,遇到大鱼是难免的,鱼钩的损失也是在情理之中。虽然不想拆钉子,可是事到如今,也是毫无办法。 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沮丧,李文思和连海潮入睡后,蔡仲青熬夜把三条鱼剖成两半,方便晒干,随后放在船头让海风吹,这才安心睡觉。 小船不大,他常睡的地方就是船头,李文思睡船中,连海潮睡船舱,三个人相安无事。 蔡仲青才刚躺下,李文思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他身边,蔡仲青还没入睡,见到王爷过来,连忙坐起。 李文思「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声张。 蔡仲青压低了声音:「王爷有什么事么?」 李文思轻声道:「这几天可苦了你啦!」 「王爷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李文思微微一笑,与他并肩而坐。新月如勾,海浪推着小船,今夜夜色宛如梦幻。 「仲青,我们现在的境遇你也知道,若是天公不作美,我们可能就要饿死或是渴死,或者再遇到上次那么大的风暴,连船都会被吹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我……我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仲青,我知道,那天晚上那个人是你。」 蔡仲青目光呆滞,半晌才冷静下来:「哪个晚上?王爷说的,仲青不明白。」 「我喜欢你,你不是知道的么?」李文思苦笑,「偏偏在这个时候装傻。若不是因为喜欢你,我怎么会抱你,你家王爷难道是这么随便的人么?」 「王爷喜欢的人,难道不是,不是……」蔡仲青往船舱的位置看了一眼,唿吸有些急促。 「我待他,只是兄弟之情而已,他父亲与我一殿为臣,擡头不见低头见,我总要照顾他一些,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会对亲弟弟下手?只是他这个人,你也知道的,嫉恶如仇,眼里不揉一粒沙子,若是知道我有龙阳之好,怕是连话也不跟我说了。」 蔡仲青想了一想,从他对连海潮的印象,感觉此人看似好接近,其实颇有几分傲气,这种傲气并不像哥哥那种因为念过书,就觉得高人一等,而是他的身世才华容貌气质,都让人自惭形秽,即便他纡尊降贵要和别人平起平坐,别人也只会觉得高攀不上。 在蔡仲青见过的人当中,也就是王爷能仗着贵气能与他相提并论一番。但现在王爷落难,神色颇为憔悴,外衣早不知道去哪了,身上只穿着中衣,而连海潮还自有一种悠然自得的气质,生生地把王爷比了过去。 在蔡仲青看来,王爷那么善良,偏偏被连海潮拖累,遭遇这番大难,实在是倒楣。不知不觉地,他对李文思有了同情。 「连公子真的是这样的人么?」 李文思见他将信将疑,连忙加油添醋:「是啊,他就是这样的,说得好听是耿介刚正,说得不好听是目中无人,若不是他爹爹得皇帝叔叔看重,我和他又相识,不得不多加看顾他,我早就不想管他了。可怜我心悦于你,在他面前却要苦苦忍着。」 他灼热的目光凝视着蔡仲青,几乎要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 蔡仲青低声道:「为什么心悦我?我长得不够好看,连字也识不得几个,王爷是天上的云彩,我是地上的污泥,又怎能在一起?」 李文思为了找理由勾搭他已是绞尽脑汁,没想到蔡仲青还在端着,良宵苦短,他可不想浪费时间。 「感情的事是不明缘由的,如果我知道,就不会为情所苦了。」他苦笑了一声。想到跟着连海潮奔波这一场,大半条命都折在了这里,他的声音越发苦涩,「在船上的时候,我怕他看出来,所以故意斥责你,没想到你就这么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了。」 「我不是生王爷的气,我是……」蔡仲青踌躇一会儿,终究不想把自己忧思成疾的事告诉他,令他烦忧。 「我知道,你怎捨得生我的气?你定也是心悦我的,不然厨房里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是你跟我出海?」 蔡仲青嗫嚅了几下,没多解释。他不想扫王爷的面子,告诉他其实是没人想来。 李文思目光闪烁,凝视着他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害羞了,又不爱说话,若你长得再秀气些,就和一个姑娘一般啦。」 蔡仲青忽地有种被倾慕的人嫌弃的委屈,急道:「我又不是姑娘!」 「好好好,你不是姑娘。」李文思笑吟吟,「你若是姑娘,我说不定还注意不到你呢。我一直不肯册妃的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第17页 蔡仲青迟疑地点了点头。 李文思嘆了一口气:「我就是有这个毛病,跟母妃说过,她不信,非说等我有了王妃就懂得女人的好处了。但这怎么可能呢?我喜不喜欢女人,自己不知道吗?非要娶妻才知道,这岂不是祸害人家姑娘。」 蔡仲青忍不住道:「王爷是个好人,我知道的。」 李文思嘆息道:「你若跟了我,也只会委屈你。这也是我为什么在船上要和你保持距离的原因。」 「仲青知道王爷的苦衷,王爷不必解释。」 李文思脉脉含情地道:「没想到你这般善解人意。我真是后悔没有早点找你吐露心意。」 蔡仲青心跳加速,只觉得自己好似在作梦,可王爷俊美的容貌却近在眼前,他忍不住悄悄掐了自己一下。李文思笑吟吟地拉过他的手,制止他继续犯傻,凑过去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 蔡仲青吃惊地道:「王爷?」 「嗯。太晚了,你先歇息吧。记住,咱们还是像以前一般,不要让连世弟看出来咱们的关系。」 蔡仲青点了点头,注视着王爷起身离开。正在失落之时,王爷却转过身,手指在他唇上轻轻一点:「明天晚上咱们再一处说话,不要忘记了。」 蔡仲青满心欢喜地点头。王爷来与他说话,他起初还有些分心,担心王爷只是在捉弄他,或是像在王府一样,忽然将他按在甲板上就地正法,所以王爷的话,他都没怎么用心听,现在王爷要离开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躺在船上,仰望满天星辰,他对王爷的话回味再三,心里又增加了七、八分的甜蜜。 第11章 没想到王爷也有这般彬彬有礼的时候,或许他一直就是这么温柔心善的,只不过是那夜喝多了酒,但也……但也不是粗暴得完全不能忍。 他似乎忘记了那天过后,他屁股疼了好几天的事。 …… 次日,李文思果然做了两枚鱼钩给他,做完以后,那厨刀丝毫无伤,让李文思啧啧称赞,嘆息道:「没想到小小一把厨刀,居然这么锋利耐用,比我珍藏的所有兵刃都好啊!什么龙泉宝剑、西域匕首,都远远不及,再珍贵又有何用?」 连海潮见他颇有自嘲之意,从旁安慰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或许这厨刀就擅长用于厨艺之道。」 李文思听得心花怒放,笑道:「连世弟说的话,深得我心,想来你我空有一身报国之力,却不得不困于这茫茫大海之上,唉,这何尝不是也没用对地方……」 连海潮早已发觉自己非要出海是有些书生意气了,但他心高气傲,不愿在李文思面前服软,于是只闷不吭声。 李文思怕他伤感,地笑了起来:「离开大船都好几天了,我们一直这么飘,会不会飘到海的边缘?不知道海的边缘是什么样的。连世弟读的书比我多,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连海潮想了想道:「古语有云『天圆地方』,想必到了大地边缘,水便会像瀑布一般,倾泻下去。至于瀑布下边是什么,倒是无人知晓,或许可以通往十八层地狱。」 李文思神色凝重:「若是如此,恐怕也是一条死路。」 连海潮道:「这倒不必过于担心,祖父曾经提过,瀑布前水流会变得湍急,如果我们真的发现水势变化,赶紧划船离开便可。如若真的有幸看到海的尽头,也是一桩幸事,我这辈子便是死了也是无憾,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留书告知后世之人,令人扼腕。」 李文思贊道:「连世弟豪气不减,当真可敬可佩!」 连海潮用手拍着船舷,朗声唱道:「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愿得展功勋,输力与明君。怀此王佐才,慷慨独不群。」 他唱到「慷慨独不群」的时候,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再也唱不下去。今上是一位明君,他踌躇满志,想要考个状元,只是本朝和前朝都没有尚未及冠的状元,满朝元老不可能让他成为那个例外,父亲便让他在外游歷,没想到一游歷就出了事。 他唱的这首是曹子建的薤露,李文思倒是听过的,知道连海潮是想到了才华横溢却不得重用,最终抑郁而终的曹子建,感怀自身了。 蔡仲青坐在船头钓鱼,听到连海潮的歌声清越,漂浮在辽阔的水面上。他虽然不懂,但也能感觉得到其中的慷慨豪气,心神动摇时,不由暗暗自伤,自己连字都识不得几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些让他听不懂的话。他心中只冒酸水,感觉自己这辈子做鱼都不用醋了。 他心里不痛快,钓鱼便有些心不在焉,整整一天都没钓上来一条。 当天晚上,李文思果然又来寻蔡仲青说话。他沉默不语,李文思也是郁郁寡欢。 「仲青,我真后悔当初把西席撵走了,如今连世弟与我说话,十句里倒有五六句我听不明白。」 蔡仲青没想到王爷居然也没能都知道连海潮所说的典故,但他却觉得,王爷更亲切了几分。会在他面前表露最真实的自己,果然王爷待他,是和待连海潮不一样的。 「左右船上就我们三个人,你若是有心知道,问问连公子,他定是会告诉你。」 「说得也是,若是运气不好,我们都要死在一起了,还管这些有的没的。」 蔡仲青想藉机求王爷教他识字,可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来。自己这么忙,哪有功夫学字,何况他是什么身分,哪里配让王爷或是连公子来教他。 第18页 李文思坐在他身边,有些神思不属,连海潮近在眼前,逼得他天天都想那事,可是连海潮对他来说遥不可及,蔡仲青倒是极方便的,他只想着扒开蔡仲青的裤子狠干一场,直接把前面这些黏煳煳的情话给省略了。但若是这么一弄,难免和蔡仲青撕破脸,船就是这么大,一闹起来,被连海潮知道,肯定要对自己敬而远之。为了搞一个下人,他也真是煞费苦心,不得不放长线钓大鱼,说几天亲热的话再徐徐图之。 李文思又说了些风花雪月,并许诺说,待他回去后定要给蔡仲青买许多衣裳,倒让蔡仲青慌得不行,连说自己一个下人,哪里配得上好衣裳。 李文思不由得瞇眼细细打量了他一回,但凡有野心的人,只要略宠他一宠,则必会面露得色,随后蹬鼻子上脸,这蔡仲青装得这么像,所图甚大,看来绝不是几件衣服就能打发得了。 …… 连海潮挂念着大海尽头,于是白天常常极目眺望,忽地喜得大叫起来:「王爷,快来看!前面是什么?」 李文思擡眼一望,却见海平面上似乎出现了一个黑点。这些天他们游目四顾,到处都是海水,好不容易看到有不一样的东西,就算是块破木头,也够让他们愉悦半天的了。 李文思顾不得回应,直接拿了桨,向那个黑点划去,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黑点越来越大,隐约可见上面的山峰起伏,原来是一座海岛! 「有陆地了!」连海潮欢喜地叫了起来。 李文思也是疯狂点头,漂了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有陆地。有陆地,就可能会有人家,他身上还有银票,南北十六家银庄见票即兑的,海盗还没来得及搜他的身。他激动地掏出了银票,却见一叠厚厚的银票都结在了一起,也不知是哪一场暴雨打湿了。先前一直在海上,用不到,他也就没有注意。 李文思脸色登时有些难看,连海潮发现他没有划船,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手中黏成一团的纸张,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哈哈大笑,随后安慰道:「王爷不必忧心,等到寻到了人家,报了名号,先借些银钱便是。」 蔡仲青见到陆地,并不如他们那么高兴,他每天在小船上,王爷都会来寻他说话,让他从心里感到快活,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这几天这么快活,他只愿这条船永远没有终点地飘下去。如果上了岛,王爷又是个好动的性子,未必还有耐心来陪他。但现在既然遇到了海岛,也不是他能阻止的,看到王爷这么高兴,他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即便小船的速度已快得像飞起,但李文思还是觉得自己手劲是不是变小了。船划得越来越近,李文思和连海潮的心也变得更加热切。 海岛边上杂草丛生,高些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林子,上空隐约有海鸟飞过。 一下船,踏足到不会摇晃的地面,三个人脚步都不稳了,站了好一会儿才站稳,连海潮就和李文思商议了一会儿,就一同上岛勘察。 蔡仲青远远看这海岛便觉得不会有人居住,否则不会一条山路都没有,海鸟大剌剌地飞来飞去,完全不怕人。他本想说的,但看到连海潮和李文思满怀希望,倒不好泼他们冷水。 李文思似乎欣喜过度,都忘了吩咐他做事就和连海潮上岛了,好在蔡仲青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把小船抛了锚,带上鱼干铁锅和火石碗筷,到了地势高的地方,找了石头简单堆了一个灶,再捡些干草和干柴。 厨刀砸在火石上,溅起火星,火星跳到干草上,干草立时开始冒烟。他小心地吹着,让火势变大了些,塞进灶里,添了些刚找来的干柴。锅里还有些淡水,船上还有些吃剩的糙米,他便抓了一小把,放到锅里煮。 当锅里剩下的粥烧得差不多了,蔡仲青便从灶上把锅端走,把晒得半干的鱼用木棍串好,放在撤去明火的灶上烘烤。虽然调料连盐都没有,要好吃也是有限,但熟的总比生的好消化些。 …… 李文思拿着鱼叉在前面开路,和连海潮越走越是心凉。这是一座孤悬海上的荒岛,丝毫没有人迹。而且这座岛屿很小,没多久他们就绕了一圈回来了,闻到了米饭的香味,两人当即大喜,走快了几步,却发现是蔡仲青熬的粥的味道。 走了一圈,李文思只觉得飢肠辘辘,蔡仲青把粥分了三碗,李文思也不客气,端了最大的那碗,微微啜了一小口。滚烫的感觉洋溢在唇齿之间,让他首先感觉到了暖意,随后煮软的稻米的绵柔在舌上蔓延开来,竟让他吃出了甘甜的味道。 李文思迟疑道:「这是什么米?」 蔡仲青见他二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一句话不说,便知道他们出去一趟没有结果,但他们既然不说,他也就不问。此时李文思问话,他便答道:「就是船上那一小袋糙米,还够我们吃七、八顿的。」 第12章 李文思舔了舔嘴唇,只觉得这一碗根本就不够他塞牙缝的,随后看到蔡仲青从灶上取下了烤得金黄酥脆的鱼干,用厨刀分成三段,将中间最肥美的一段取了出来,放到李文思碗里。酥脆的鱼裹上柔软的米汤,一口咬下去,层层分明,米汤包裹中和了烤鱼的火气,十分熨帖舒服。 李文思赞嘆道:「好像烧饼油条蘸豆浆的感觉,不,比那个好吃一百倍!太好吃了,真是……真是灵魂都在颤抖!连世弟你说呢?」 第19页 蔡仲青已将鱼尾的部分给了连海潮,李文思问时,连海潮刚刚咬了一口,果然如所见到的一般酥脆,可是因为没有盐,有些没滋没味的。他暗忖道:论烤的话,定是龙师傅那只烤小猪好吃多了,为什么我当初没选烤小猪,居然选醋鱼!我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如果选烤小猪,现在还能记得那个味道,至少现在还有个念想。 李文思见他不说话,又问道:「世弟?」 连海潮敷衍地道:「嗯,还可以。」虽觉得淡,但和生鱼不一样的味道,还烤得外焦里嫩,手艺十分不错,让他不知不觉地飞速吃完。 蔡仲青看到李文思狼吞虎咽,心里也不由得高兴,有的人吃饭的神态,会让你感觉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作为一个厨子,最烦的就是食客挑三拣四,还不肯吃完。 蔡仲青把鱼头留给自己,烤鱼最难吃的就是鱼头,再加上没有姜葱蒜等调料,鱼头的腥味可想而知。蔡仲青的父亲曾经告诉他一个故事,说是土匪绑架了一群孩子,要甄别谁家比较有钱,方便多敲诈些银子,就端上来一盘鱼,挑鱼眼睛吃的,必然是富家子弟。蔡仲青当时还小,心里还纳闷,莫非穷人就不懂哪里好吃吗?人家只是穷,又不是嘴巴有问题。等到后来学了厨艺,首先学採买食材的时候才知道,调料都太贵了,最穷的那些人家,连盐都要省着用。不过他们现在,连盐都没有,可比最穷的那些人家还要惨些。 他顿了一顿,说道:「上岸的时候我看过了,有一块大礁石挺适合钓鱼的,下午我去看看能不能钓些上来。」 李文思盯着蔡仲青碗里没吃完的鱼,强行让自己移开了目光:「你要去钓鱼吗?那我就和连世弟下午去看看岛上有没有淡水,我们刚才发现了一个山洞,挺干燥的,只是不深,最多两丈多些,连世弟爱干净,我就做主让他安置在那里了。若是遇到风暴,我们可以移一块大石挡在门外,暂时在那里躲一躲。」 蔡仲青点了点头,他没有问两丈深的山洞为什么只能住一个人,而且为什么偏偏给了连公子。大约连公子是斯文人,肯定要讲究一些,这个他也嫉妒不来。 「一切听凭王爷的安排。」 李文思兴致勃勃地道:「等过两天,我们就搭两个茅屋,你一个,我一个,或者搭个大些的,我们都是男人,可以挤一挤。」 蔡仲青呆了呆,才发现他说了什么,但见他神色无比自然,不由得心下怦然直跳,暗想道: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吗?想和我一起住,却又找不到理由?却是我误会他了。 李文思拿了锅去接水,并让蔡仲青准备收拾,到时他们吃完晚饭以后,要到山洞附近重新垒灶,不在岸边做饭了。一是因为这边离海太近,涨潮都可能淹没了,二是以后建茅屋也将在那边附近,若有意外发生,也好有个照应。 蔡仲青原是觉得,灶台设在岸边不远,若有渔船经过,看到炊烟,便能知道岛上有人落难,但他们漂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看到渔船,只怕是到了大海中央,烧什么都是没用的。 见过海上风暴,蔡仲青也是认为风暴来时,就近躲在山洞最好,于是点头答应,三人约好傍晚无论有没有收穫,都回原地碰头。 蔡仲青用厨刀削了一条看起来十分有弹性的树枝来当钓竿,准备好了鱼钩鱼饵,还带上了鱼叉,去海边钓鱼。他钓了一个下午,钓上来两三条小鱼,还弄到了几只海蟹。虽然收穫不多,但应该可以吃顿饱饭了。 他不知道王爷他们能不能弄到淡水,顺道在海边就把鱼和螃蟹料理干净。收拾东西回去,王爷和连公子早就回来了。王爷还是和去之前一个样,连公子穿着单衣,头髮湿润地披在肩膀上,面庞又恢復了白皙干净,整个人就像刚从菜园子里摘下来的葱,翠生生的。 李文思见他看着连海潮不说话,便解释道:「我们在石头的一个夹缝里发现有水流出,但是很少,用碗接了一刻钟才能接满,只够连世弟稍稍洗一下脸。用锅接了一些,够我们今天晚上喝了。我留了两个碗在那里接水,中间搭了一根草,明天去取,肯定是满的。明天我去找块合适的石头,用钉子凿个石盆出来,就放在石头夹缝底下接水,不然晚上流进地里的水就可惜了。」 蔡仲青往那口装水的锅看了一眼,感觉在礁石上晒了一下午的自己喝一口能下去一半。却听得王爷继续说道:「今天晚上我们有野菜吃了,多亏了连世弟,见多识广,认得什么野菜能吃。」 连海潮神色平淡:「我祖父以前带我去到家里的田庄,教我认了很多野菜。身居上位,也要知道百姓吃的是什么,不然岂不会闹些『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李文思贊道:「连家的家训真是极好的,不愧为百年书香世家,人才辈出,难怪皇帝叔叔喜欢重用连家。」 连海潮从小听惯了奉承,并不觉得十分喜悦,只淡淡地道:「王爷过奖了。」 蔡仲青长在京城,蔡家也算是小康之家,从来没挖过野菜,对连海潮这一手还是十分佩服的。只见翠绿的野菜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用衣裳兜着,新鲜脆嫩,摆放在灶旁。蔡仲青有点渴,舔了舔嘴唇,便忙了起来。 糙米就那么些,所以今天晚上就不吃了,只烤了螃蟹和鲜鱼,煮了一锅野菜汤。 蔡仲青把野菜汤均分成三碗,烤鱼和烤螃蟹则是每人一条以后,剩下的就都给了王爷。王爷发了宏愿说,要开凿石盆石碗,这是体力活,虽然他是习武之人,可也挺累的,吃得难免多些。蔡仲青常年在酒楼干活,自是知道一个武人的饭量是多少,只怕他们三个人的食物都给了他,他还能嫌不够吃。 第20页 连海潮看了一眼碗里那条手掌长的小鱼,又看了王爷碗里多出的一条小鱼和两只螃蟹,默不吭声,低头吃了起来。 蔡仲青顾不得烫,小心地喝了一口。因为是野菜,所以汤有点苦,但却更为解渴。食物的极度匮乏目前只能让他们一天最多只能吃两顿,而且没有主食,很容易就会再饿,所以蔡仲青吃得很慢,结果王爷和连公子飞快吃完了,默默地在看他。 他不得不加快了速度。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能病倒,一旦他倒下了,这两个人连鱼都不会捉,只会比现在饿得更惨,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最低限度的食物,不能谦让。 他放下了筷子,主动把三人的碗筷拿到海边去洗,回来的时候,李文思和连海潮已经在商量房子怎么搭建。现在天色晚了,已经来不及,只能先到山洞过一夜,第二天先搭个帐篷起来,房子的事情以后再说,说不好他们的余生可能都要在这个小岛上度过了。 潮水已经开始上涨,沖刷着岸边,那只停靠的小船也跟着水面飘飘荡荡地往上浮。三人先是合力把小船推到岸上,擡到一个地势高的地方。 其实只要准备充足的食物和水,应该也有离开的希望,问题是他们在海上遇到暴风雨以后,就迷失了方向。从出海到现在,二十多天了,就算小船能装得下三个人二十天的食物和水,可是能保证一路上不会遇到风暴么?风暴对于大船来说,兴许无事,对于小船却极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把船藏好,也算是留一条后路,至于他们会不会再回来寻这条船,谁也不知道。三个男人面对着把他们载到此地的小船,沉默不语。 连海潮是想到自己壮志未酬,余生可能就要终结在这里,满怀悲壮。李文思其实挺高兴的,有吃有住,命也保住了,还能和连海潮天天在一起,这在以前真是作梦也不敢想的事,不过连海潮这么悲伤,他没敢安慰,怕安慰着安慰着,自己笑出了声。至于蔡仲青,他就是有点遗憾见不到亲人了,其他倒是没什么,反正回去也是伺候王爷。 三人搬着东西去了山洞外面的一块空地,就已经十分疲倦了,进入山洞后,蔡仲青见到最里面那块平地已经铺上了干草,想必是他们白天他们布置的。王爷对兄弟这么好,蔡仲青不由得心里有点苦涩,但他一直都知道,王爷古道热肠,这也没什么好奇怪。 虽是入秋了,可是在这座岛上却还一直像夏末一般,晚上不生火也不会感到寒冷。 第13章 李文思推了一块大石做门,遮住洞口。这座山洞洞口狭窄,里面却是十分宽敞。连海潮躺在最里侧,李文思和蔡仲青睡在外边的走道上,一时没有睡意。李文思便建议以后他们就像今天这样,李文思打猎做石锅石碗这种体力活,蔡仲青负责钓鱼做饭,连海潮就去挖野菜。 这些都是三人的特长,没什么可说的,蔡仲青和连海潮自然答应了。 次日一早,李文思便拿了厨刀去砍树。他对领兵打仗这种事很感兴趣,所以安营扎寨这种事也懂一些,两个人的帐篷只要砍下三根细长的棍子,两根立成人字形,第三根要特别长一些,三根的一端用树皮绑在一处,做成个架子,末端钉在地上,然后再在两边油浸过的帐布。如今没有帐布,就只能堆些树枝在旁边,压一些带着大叶子的轻树杈。 为了防雨,这个帐篷要搭在一个微微有斜度的坡上,旁边开一圈像护城河一般的水槽。李文思把帐篷搭在了山洞附近,只用了大半天就搭好了。搭完以后,自觉是得意之作,又请了在附近挖野菜的连海潮来看。 连海潮看了片刻,建议他拿干树枝做一个小火把,把帐篷里面熏一熏,把附在叶子上的虫蚁熏走。李文思也觉得极有道理,连忙去捆了一个火把,用蔡仲青早上做完早饭后灶下的余烬燃了,把帐篷外面熏了一熏,又在里面点了一个小火堆,把地上烤得十分干燥,烟雾从树枝的缝隙中渗出,又蒸了一回。 晚上蔡仲青疲惫万分地回来,看到这个帐篷还算大,但烟燻味儿还留着,李文思在旁等着他夸奖的样子,只得勉强笑了笑,赞嘆王爷手艺精巧。 今天晚上的螃蟹比昨天多了两只,鱼少了一条,螃蟹没肉,算起来收穫还不如昨天,李文思和连海潮倒没什么意见,只有蔡仲青有些忧虑。今天早上吃的还是他们在海上漂时晒的鱼干,明天早上就只能喝野菜粥了。 帐篷只有一个,蔡仲青只好听从李文思的意见,住在了一起。虽然他觉得,这个帐篷再大,还不如山洞的过道舒服,但李文思执意不肯打扰连海潮,他也不好多言。 他一想到要和王爷同住在一顶帐篷下面就精神紧张,待连海潮回了石洞后,他便对李文思道:「王爷精心做的帐篷,我不敢受用,就住在外面好了。」 他便要在灶台旁边的空地铺了自己的衣裳睡觉,虽然会冷些,但也不是不能忍受。李文思拉住了他的胳膊:「外面有蛇呢!」 蔡仲青头皮发麻,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我们这两天都没有看到有蛇。」 「说不定会有野猪。」 「不会的。」 这座岛不大,蔡仲青早上跟着他们去取水的时候,蔡仲青就观察过了,整座岛上最多只有几只兔子,若是有野猪,也早就饿死了。 李文思凑到他耳边道:「小青,你是在生我的气了吗?」 第21页 蔡仲青被他半搂半抱,直觉地就去望向不远处的山洞,山洞外面的石头把山洞挡了大半,只留出可供一人进出的距离,连海潮早就歇下了,必然是不会知道的。他稍稍安心了几分,转而又有些疲累,他每天就想着怎样才能捕到更多的鱼,简直操碎了心,哪有功夫生气。 「王爷怎么会认为我会生气?」 李文思道:「你的话越来越少了。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你要给我一点提示才行。」 他诚恳真挚的眼神,让蔡仲青有些不知所措,讷讷道:「是我太累了。我担心钓鱼钓得不够吃……」 李文思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帐篷做好了,明天爷就去打猎,爷使得一手好弹弓,打鸟打兔子,包你饿不着。」 「原来王爷会打猎?」蔡仲青又惊又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文思。李文思笑了起来,在他唇边亲了一亲:「当然会了,天色不晚了,我们早点就寝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李文思又劝又哄,终于把蔡仲青哄得进了帐篷。帐篷里舖了一层薄薄的干草,李文思把衣裳脱了,发现蔡仲青还穿着衣裳,也没有脱的意思,那股耐性便似乎到了尽头:「你是不是冷?」 蔡仲青也有些紧张,他似乎早就预感到了今夜会发生什么,才三番五次地拒绝李文思,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冷,王爷先进去吧,我马上就来。」 李文思哼了一声:「快点,爷等不了多久。」 蔡仲青巴不得李文思等不到他先睡了,可是他却清醒地认识到,李文思今天晚上不会放过他。他是王爷,自己本来就拒绝不了的,何况自己本来就对他有好感不是吗?如果在大船上,王爷没有出言相救的话,他早就像大夫一样死了。他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刀捅进大夫的胸口,血像箭一样喷射在甲板上。若不是他杀过猪,可能早就吓坏了。但杀人和杀猪毕竟还是不一样。 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王爷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便是了。反正王爷不会害了他。 他咬了咬牙,正要弯腰进帐篷,李文思却急匆匆地从帐篷里出来了,捂住鼻子道:「熏死了,这味道怎么这么呛!都吹了半天了,烟燻味还在!」 蔡仲青不由得嘴角弯了弯。 「笑什么?敢笑你家王爷,是不是屁股痒了?」李文思抓过了他,不顾他的挣扎,伸手在他臀部「啪啪啪」地打了几下。 蔡仲青压低声音叫了几声,却像喘了几下。他几乎立时想到了在王府的那个月夜,脸热得滚烫。那个晚上过后,他心里不无恐惧,可是接触了王爷过后,那股恐惧渐渐消失,才发现自己心底深处,其实早就敬慕王爷已久。 李文思听得他的喘息,下体更是一紧,他忍了许久,早已经忍不住了,吃不着山珍海味,幸亏他未雨绸缪,在船上就养了一棵小青菜,现在正好可以摘了,对着连海潮的山洞,也算是望梅止渴,望着咸鱼下饭了。 「小青菜,爷喜欢你得很呢,给爷抱抱吧。」他从后面抱着蔡仲青,下体的硬物正好顶在蔡仲青的股缝之间,蔡仲青两股颤颤,几欲先走,可被李文思箍住了腰,挣脱不能。 「王爷,我们不、不能在这里,要是被连公子听到了怎么办?他会不会看、看不起王爷?」 李文思故意找着这个帐篷对着对面的山洞,意淫连海潮就在他面前被他这么揉搓爱抚,听着蔡仲青犹豫,哪里肯放弃,当即又哄道:「隔那么远,他睡得又沉,哪里会知道?就让爷抱抱也不行吗?爷想死你了。」 蔡仲青一想也是,在小船上,王爷夜夜来与自己说话,连海潮也未曾有过异动。他只穿了一条亵裤一件中衣,李文思从中衣的下摆伸手进去,揉着他的胸。 没想到蔡仲青看似清秀,竟然也挺结实,李文思不由得贊道:「小青菜的胸好好摸,屁股也翘得紧,你生在寒门,怎么会养得这样好?」 蔡仲青又羞又急,在王府第一次做时,王爷喝醉了酒,神志不清,他就只当自己倒楣了,可这次王爷是清醒的,说话做事也更让他羞惭,他抓住王爷的手腕,阻止王爷不停地挤压他右胸上的那一点:「王爷,不要……不要捏这里,好难过……」 「是舒服吧,怎么会难过,你敢欺瞒你家王爷?」李文思见他手劲打得很,抓住自己的手腕也是生疼,没想到一个厨子也有这么大力气,倒让他刮目相看。 「王爷……」蔡仲青按住他的右手,却觉得他的左手又来捏自己的屁股,差点没惊唿出声。 「捏屁股也不给么?既然被爷见着了,这个屁股就是爷的了,爷想揉就揉,想捏就捏,哪有你不准的道理?」李文思沉着脸说完,转而又露出微笑,「若是疼,爷轻一点也就是了。」 蔡仲青最怕的还是最开始的那一下偷袭,偏偏又直直捏了他最敏感的凸起,如今王爷转而去揉他的屁股,倒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只是想到王爷那天晚上就是把他当成面团揉了一夜,又不禁觉得脸像火烧了一般。 李文思让他转过身来,面向着自己,见他这张脸虽然不是绝色,但好在身材不错,也就勉强可以忍了。难怪他在王府树上对月喝酒,醉醺醺的时候遇到他,居然一把玩就捨不得放下。只是在王府中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实在是乏善可陈,如果不是流落荒岛,除了至爱的连海潮就是他,而是还在王府的话,他爱上就上,不爱上就冷落他在一旁,自有管事的去帮自己威逼利诱,根本没必要哄着他。 第22页 月色下李文思眼神晦暗不明,凝视着他的面庞,他却羞赧地垂下了眼,没注意到李文思的表情。 李文思最终还是低下头吻住了他,给了他一个略显粗暴的吻以后,唿吸变得粗重许多:「到那边大树去,靠着树。」 第14章 蔡仲青迟疑地看向李文思所指的地方,那棵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单凭厨刀和内力根本无法砍断,所以才留在他们的据地。 李文思不耐烦,推着他到树边上,见他露出仿佛惊慌的小鹿一样的表情,李文思低头吻住了他,像是情慾难耐的样子,抓紧了他的肩膀,各种啃咬。 蔡仲青只觉得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他的手顺着往下滑,把自己的亵裤脱到膝盖,让他擡脚完全褪下亵裤,当下他的下半身就变得一丝不挂,他求助地看向李文思,李文思露出一个诱惑的笑容:「没事,很快就好了。」 蔡仲青有些迷茫,虽然是第二次了,但对他来说,还是生手,特别是这次明显体位和上次不一样。 李文思没等他纠结完,就自己脱了自己的裤子,走近了他,让他靠在树上,擡起他一条腿,架在自己肩膀上,命令道:「靠稳了,不要乱动,小心摔了。」 蔡仲青看到他下体那阳物卓然挺立,紧张地点了点头。 李文思的右手托着他的腰,将自己的阳物往他穴口顶去。那穴口多日没被蹂躏,变得十分干涩,他捅了好几下没捅进去,当下有些不耐,手指塞进了蔡仲青的嘴里,让他把自己的手指含湿了,便把湿润的手指刺入后庭的穴口,稍稍按摩几下,将那菊穴拓展开了,这才将阳物一举直没入顶。 蔡仲青只觉得甬穴一下子被撑到极大,却是比上次更为难受,他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却像是被李文思钉在树上一般,无法移动,只能喘着粗气,慢慢试着接受。 「才刚开始进去呢,就喘成这样,待会儿还不知道要叫成什么样子。」 「那、那怎么办?」 「咬着这个。」李文思把他的中衣撩起,命他咬着,便开始抽插起来。甬穴十分干涩,他开始的动作也极为缓慢,直到蔡仲青逐渐适应了,甬穴深处似乎渗出了肠液,李文思的尖端被柔软炽热的地方包裹着,也流出了晶莹的液体,滋润了肠道,渐渐变得通畅起来,他才加快速度。 难以言喻的快感从下半身涌来,李文思只觉得快活得不行,但见蔡仲青满面潮红,咬着衣裳,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自己,他便忍不住更为激动地进入他。 夜间的海岛只听得到原处海浪的声音,附近却是一片静谧,抽插的水声便显得尤为明显。 蔡仲青刚开始还有空羞耻,可是渐渐的,那个地方随着李文思的动作,窜起了阵阵电流,让他浑身一片酥麻。若不是李文思让他咬住了衣裳,他可能早就发出了不知羞耻的呻吟。 李文思虽想尽力拖长欢爱的时间,但他毕竟太久没做过了,一做便有些憋不住,射得却是比蔡仲青还快,好在蔡仲青满面晕红,被他弄得快感连连,并没有觉察。李文思没将软下去的欲望拔出来,手揉着他的臀部,想像着连海潮被自己这么肏弄的时候,也会露出像蔡仲青一样的表情。而且因为绝美的容颜,那将会是世间最顶级的诱人。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硬了起来,继续抽插了下去,蔡仲青只觉得快感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涌得那么急,刚好给了他喘息的时间,可没过多久,他又被投入欲望的风暴里沉浮。 疼痛远远不如快感迷人,为了这种快感,似乎初期的疼痛也是值得忍受的。蔡仲青快要达到高潮时失了神,嗓音从唇齿间呜咽出声。 李文思见他在自己的肏弄下居然能达到高潮,心中登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见他哀求地看着自己,便没再折腾他,再弄了几十下,就射了出来。 他扶着蔡仲青的肩膀,让他滑到了自己的怀抱里。 「怎么样?是不是太激烈了?」 蔡仲青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李文思将他的衣裳下摆从他嘴里取出,他也没有开口。 「第一次爽还是这次?」 蔡仲青想了想,才道:「这一次。」 李文思笑了笑:「看来我酒醉的时候没发挥好,让你失望了。」 蔡仲青摇了摇头,他其实只是喜欢看着李文思的面孔,看到这个俊美的男子在自己身上挥汗如雨,为他着迷的样子,他就会觉得自己像是做出了一盘满意的菜餚,心里无尽的喜悦。可真要这么说,王爷定是会生气的,毕竟是……不够雅致。 「王爷,我想认字。」 「好,等爷带你回了京城,爷给你请私塾先生,嗯,到时咱们肯定不住帐篷了,爷赏你一个大宅子,外加一百亩水田,好不好?你认了字,底下的帐房先生就矇骗不了你了。」 「仲青不想要大宅子,仲青只想伺候王爷一辈子。」 李文思一听,居然连大宅子也满足不了他,当下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厨子胃口这么大,难不成回了王府还要缠着他不放? 他当即扫了兴,只觉得青菜毕竟是青菜,不管怎么折腾,始终当不成山珍海味。 李文思打了个哈哈:「还不知道能不能回京呢,想那么远的事干啥?睡觉,睡觉!」 蔡仲青见他忽地冷了下来,心里有点不安,但想到或许是真的很困的关系,也就没再说什么。因那帐篷的烟味还没散完,李文思便穿了衣裳,睡在帐篷旁边的空地上。这一片都是白天清出来的,倒也干净。 第23页 蔡仲青踌躇了一下,仍然没动,见他闭上眼睛睡了,才拿了自己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远一点的地方躺下。 他的后庭再经人事,已然不如初次那么难受,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想着王爷为什么要赏他宅子水田,是不想让他在府里住了么? 他曾经想过,若是做的菜被王爷吃腻了,或许会被冷落,或许会被王爷随手送给其他人,但他却没想过,和王爷有了一段感情以后,还要被送走。是因为王爷最终都要听从老王妃的意思,册立王妃么? 如果回去就意味着要分开,那还不如不回去。 蔡仲青这两日,日思夜想,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过往船只知道这个岛屿上有人,他们能第一时间求助,可是现在却不那么想了,就算他钓鱼的时候遇到了渔船,恐怕还要躲起来,免得被人发现。 他暗自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自私,可是仔细观察王爷的举动,他似乎对于回去也并不是那么热切,在这个荒岛上,他似乎挺自得其乐的样子。或许,在王爷心里,也是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 他想着,只觉得自己的脸又热了起来。 王爷每天早上到岸边去找合适的石材做石碗,下午带了自制的弹弓进林子打猎。第一个做出来的就是一个装水的石锅,放在那山泉底下,于是只要他们去山泉那里,就几乎都有水可以喝了,终于结束了三个人每天只喝两次水的日子。 蔡仲青因少了一件事情要做,钓鱼的间歇还能带上鱼叉,在附近叉鱼,有时收穫得多些,便能晒些鱼干。 有一天傍晚,连海潮回来的时候拿出了一片叶子,叶子里包的是一堆带着沙子的黑色晶莹颗粒。 蔡仲青隐隐有了预感,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激动:「这是什么?」 连海潮淡淡地道:「这是盐,我从海边的一块岩石上刮下来的。」 蔡仲青伸食指蘸了一下,舔了一口,只觉得熟悉的咸味传来,而后却是海水的微苦。不管怎样,还是比喝海水要强多了。 人是不能不吃盐的,不吃盐的话,轻则容易浑身乏力、晕眩,重则头髮变白,蔡仲青身为厨子,自然更明白,做菜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放盐,没有盐会让菜餚黯然失色。 蔡仲青十分羡慕连海潮身上那种冷淡高傲的气质,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这大约是话少形成的,所以,他在连海潮面前也特意地说话很少,只为了表现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有内涵的人。他现在还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做东施效颦。 在见到盐的这一刻,他忍不住笑颜逐开,话也多了起来,露出了原形:「还有么?可以多取些回来,如果鱼有多的,可以腌起来做咸鱼。天气一天天变冷了,到了冬天不知道会冷成什么样子,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连海潮打断了他的话:「不会很冷,这可是南方。」 蔡仲青这辈子第一次出京,哪里知道南方会有多不冷,连海潮打断他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没有面子,辩解道:「就算不会很冷,但最冷的那几天,鱼都不出来了吧?」 连海潮冷笑不语。 李文思道:「好了,别嚷嚷了,是你懂得多还是人家连公子懂得多?还不向连公子道歉!」 蔡仲青震惊地看着李文思,不敢相信他居然拉偏架,明明是连海潮嘲讽他在先,可王爷的脸上却是半点表情也没有。他忍着气道:「抱歉,连公子,是我太心急了。」 连海潮哼了一声:「这种苦盐有毒,不能多吃,蔡师傅要是喜欢,我明天就多带几斤回来。」 第15章 蔡仲青低头道:「那就多谢连公子了。」 有了盐,连野菜汤都变得有滋有味了起来。那盐里虽然有许多沙子,可放在汤里,沙子是会沉底的,只需喝上层的就好,有沙子也是无碍,只是烤鱼比较麻烦,蔡仲青要预先腌制一段时间,吃的时候要把表面上的沙粒刮掉。 今天运气不错,叉到了一条两尺多长的大鱼,蔡仲青烤了半天,用厨刀刮去上层的沙粒,照旧分成三份,鱼肚子给了李文思,鱼尾巴给连海潮,鱼头留给自己。 李文思早就飢肠辘辘,坐在一旁等着吃饭,若不是连海潮也在,他早就催着蔡仲青上菜了。烤鱼烤得酥脆固然是好,而且也比较香,但水分蒸发了,肉就变少啦,吃起来没有鱼肉鲜嫩多汁又能塞满一嘴的那种愉悦感。但他又不想吃生的,他在海上吃了很久的生鱼片,现在暂时还接受不了。 一块鱼就把一个陶碗塞得满满当当,这次三个人都十分有默契的先吃鱼再喝汤。 李文思吃完了鱼,自行到锅边拿了勺子舀了一碗汤,快活地看到黏在碗边的油脂浮上来,一点都没有浪费。他瞇着眼睛喝了一口,道:「真是绝顶的美味!没想到咱们适应了岛上的生活以后,竟然感觉这个岛还不错!对了,我们住了也有挺多天了,总不能这个岛这个岛地叫它吧,该给它取个名字才行。」 连海潮想了想道:「不如就叫做採薇岛吧。诗经有云『採薇採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这首採薇里面所说的故事,和我们的际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外漂泊不能归家,採摘野菜为食。」 李文思赞嘆道:「连世弟果然才思敏捷,我一提取名,连世弟就取了这么一个贴切的名字!」 第24页 连海潮见他识货,也有了谈兴,说道:「说起来,古今的名士也不独我们吃野菜,商的孤竹君伯夷和舒齐,因为殷商亡了,他们便不食周粟,採摘野菜为生,到最后宁可饿死于首阳山,也没有吃周的一口饭。」说完看了蔡仲青一眼。 蔡仲青听他说起典故,知道是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连忙竖起耳朵来听,没想到他到最后严厉地看了自己一眼,不由得十分无辜:别人饿死不吃饭,和我有什么关系?看我做啥? 他求助地看向王爷,王爷却没发现他们的眼神交流,用筷子敲着碗边,摇头晃脑地把採薇念了一遍。 蔡仲青道:「王爷,别敲碗啦!我爹说,只有乞丐才敲莲花落呢,普通人敲碗会变穷的。」 李文思哈哈大笑:「穷就穷了,怎么地?反正我们现在这么快活!」 连海潮把碗一推道:「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蔡仲青看着连海潮往后山取水的地方而行,知道他是去沐浴去了。 那岩石缝中流出的淡水十分难得,积一个白天或是一个晚上,才堪堪把石盆装满,除了他们三个人的吃用以外,如果用来沐浴洗脸,只够一个人的,还不够全身,最多洗个脸洗个脚就没了。 蔡仲青捨不得水,沐浴洗衣裳就去海里洗,由于海水盐分过多,常常洗完还不如不洗的感觉。他劝王爷用些淡水来沐浴,不要被连海潮都用完了,王爷却笑呵呵地来挠他,问他是不是嫌自己脏?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蔡仲青回到营地,仍是有些气闷,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连海潮,连海潮似乎对他很是不满,便去问王爷。 李文思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和他计较个什么?你不顺着他,要和他吵架,莫非你吵得过他么?」 「好吧。」听李文思这么一说,蔡仲青也就释然了,就连晚饭的时候李文思在连海潮面前呵斥他,他心里的那种难堪也似乎淡了许多。反正在私下里,王爷还是愿意维护自己的。像连海潮那样的人,人人都把他捧着,他也的确有被人捧着的价值。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吵呢?奇怪。若不是连海潮,他们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盐。 想到有了盐,蔡仲青又高兴了起来,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决定早点睡觉,明天早点起来。 吃完晚饭的时候,蔡仲青就把今天钓到的小鱼全都用盐腌了起来,用树皮搓出来的绳索穿了,吊在了树上。只有五条,他也数了七、八遍。 李文思见他早早睡了,还以为他是不高兴,钻进帐篷里,躺到他身边,便去摸他的腰。 「小青菜,爷想要了。」 蔡仲青拍开了他的手:「不行的,王爷,我明天还要早起。」做一次到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床,做早饭也辛苦。 李文思从善如流:「好吧,那我明天早上到海边去找你。」 蔡仲青想了想,明天要是王爷去海边找他,又要折腾两、三个时辰,万一钓不到鱼,拿盐回来的连海潮又要给他脸色看了。于是道:「好吧,那就现在做。」 他们三五不时地就躲在帐篷里偷欢,四下里一片漆黑,蔡仲青还是觉得有些害羞,但王爷求欢不得的时候,脸色一沉,他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能任由他做。 蔡仲青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弯,面颊通红地任由着王爷摆弄。 「王爷,做这种事到底是有什么意思?」 李文思正抽插得痛快,听他这么说,当即给他屁股一巴掌:「爷喜欢你才肏你的,你不喜欢爷和你亲近么?」 「喜欢。可……可……」可是太激烈了,身体承受不住一夜好几次的。而且做多了,他感觉自己的内心起了变化,以前是什么也不在乎,就算死在岛上也无牵无挂,可是现在却因为王爷的喜怒而牵肠挂肚,甚至变得有些脆弱,担忧这样快活的日子很快到了尽头,他越来越不想死了,想拼命地活下来,和王爷在一起。 李文思发泄过后,十分餍足,轻轻抚弄着他的身体,嘆息道:「明天早上爷再去海边找你。」 蔡仲青喘息着,情事费了他不少精力,与之相伴的,却是巅峰的快感。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做太多了,虽然他没读过书,可他也知道纵慾不好,特别是有可能会耽误正事的前提下。 「王爷不是说,只要今天做了,明天就不来找我吗?」 「爷什么时候说的?」 蔡仲青回过头去想,发现王爷的确是没这么说,都是他自己认为的。「但我明天想多钓些鱼……」 「钓鱼嘛,又不是你努力就能钓上来的,反正昨天还剩着有咸鱼不是么?」 蔡仲青讷讷道:「可是……可是……」 李文思不耐道:「别可是可是的了,你要是不喜欢爷去找你,就直说。」 蔡仲青登时不说话了。他自然是喜欢的,独自在海边钓鱼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王爷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无聊的时候想起对方。 他知道王爷现在已经开始准备做茅屋了,岛上的树木虽多,但他们没有砍伐的工具,所以木头要慢慢囤积。他打猎的确是一把好手,前几天他们还有鸟肉吃,兔子也吃了两只,尽管没有盐,也算换换口味,后来就不容易打到了。不过王爷没打到猎物也不闲着,他还做了许多石碗。虽然出身极好,但王爷却很能吃苦,蔡仲青就见过王爷凿一个石碗一坐就是一天不起来。蔡仲青劝他不要做那么多,他却说陶碗随时有可能碎,多做几个放着也好,他们说不定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第25页 想到要和王爷在这个鸟语花香的小岛上住一辈子,蔡仲青不由露出了笑容,睡觉也是格外香甜,依稀作了一个极美的梦。 …… 蔡仲青一早上挂念着李文思昨天晚上的话,心神不宁,几乎毫无收穫,没过多久,李文思就带了一只野兔来找蔡仲青,说是既然有了野兔,也就不用担心钓不到鱼。 蔡仲青原是不肯白天与他亲热,但想到岛上就他们三个人,连海潮又挖野菜去了,也就和没有人一样。李文思又一直在试图说服他,他一向是信得过李文思的,认为他的决定总不会错,于是也就抛开了羞耻,任李文思予与予求。 两人从沙滩做到了礁石上,又从礁石上做到了岸边草地,几乎每一寸地方都洒下了他们辛勤的汗水。 到了下午,蔡仲青才想起那只兔子还没处理,当下忍着不适,在海边洗干净了拿回去。 他的动作实在太慢,李文思便接过了手,让他坐在一旁吩咐就好。蔡仲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使唤得动王爷,吃惊之余,又不禁暗暗欢喜,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不过蔡仲青也没让李文思做些什么,最多只是让他把架在火上的兔子肉翻一下。就算这样,烤兔仍然不可避免的有点焦了。 连海潮回来的时候,饭菜都已经熟了,李文思招唿他,他也没答应,把用布包好的一大袋盐放到了蔡仲青面前。 第16章 蔡仲青有点迟疑地道了谢,连海潮也没理会。 蔡仲青把烤兔子分成了三份,王爷的那份照例大一些,他还给了王爷两条兔腿,其中一条就是王爷不小心烤焦的那个部分。 李文思对着他一笑,低头吃了起来。 野兔不大,蔡仲青估摸了一下,没到两斤,一个男人吃是刚好,如果不分菜,而是端到桌上吃,照王爷的速度,谁也抢不过他。蔡仲青多给他一些,也是让他不要饿得那么难受。 蔡仲青出去一天,没什么收穫,越发觉得连海潮冷冷的表情在针对他,他自知理亏,默默把盐收好了。 离他们上岛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蔡仲青也就存了七、八条咸鱼。本来还能更多一些,可是早饭吃得不够的时候,李文思就会看着吊在树上的咸鱼说,留这么多,留坏了岂不可惜? 蔡仲青心疼他每天可能都没吃饱,就只好三五不时地割条咸鱼,给王爷打打牙祭。 因连海潮说过,盐是有毒的,不能多吃,蔡仲青也就没敢多放,只放了薄薄的一层来腌,腌好后,又用烟燻了一回。如此一来,既可以不用放太多盐,又能存放很久了。吃的时候只需要隔水蒸熟,或是炒些青菜,或是单纯用油煎,都好吃。但他们现在没有油,炒菜煎鱼什么的是不用想了,最多就是蒸、烤、煮这三样,玩不出什么花来。 李文思和连海潮第一次吃烟燻咸鱼的时候,都是十分嫌弃,蔡仲青假装没看到,到第二次他们就都已经习惯。 蔡仲青不知道第几次数他那几条咸鱼的时候,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李文思问道:「怎么了?」 「王爷有没有发现,鱼没有少,可是每条鱼都变小了?」 李文思瞥了一眼:「没小啊!」 蔡仲青比划着名手势说:「也不是变小,就是变窄了,瘦了。」 李文思笑道:「你真是爱胡思乱想,什么东西晒久了不会缩水的?再说,这里的太阳又那么大……算起来现在都快入冬了吧,晚上要是下雨还挺凉快,可是中午的太阳还是很毒,真以为是不是到了冬天。」 蔡仲青一想也是,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但晒后损失这么多,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于是他就建议李文思和自己再试试用渔网捕鱼试试,至少做到树上有鱼,心里不慌。 他们三人谁都不会用渔网,在小船上的时候心情低落,越发捕不到鱼,如今日子过得平静悠然,倒是可以再次尝试了。 李文思觉得闲在岛上做些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出海?就算不欢爱,也可以做些别的事,他那茅屋的木头都快屯好一半了,还没开始动工。 他满心的不乐意,可是看到蔡仲青兴致勃勃,又不好撒火。这段时间他们日夜缠绵,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夜恩,好歹也欢爱过那么多次,只要蔡仲青没犯他的忌讳,他还是可以容忍的。 待他上了船,但见海面风平浪静,天空碧蓝,心情登时好了许多,转念一想,他可以和蔡仲青在船上搞点乐子,上次想搞的,还没来得及,他们就到了採薇岛了,想必在小船上来一段巫山云雨,摇摇晃晃的,也很是刺激。 蔡仲青自顾自地折腾了好久的渔网,认真地撒网了三次,一条鱼都没捞上来。 李文思不耐烦,拖着他回去,在岸边树下就来了几场。 蔡仲青自知理亏,第二天就不叫他去了,上午在岸边钓鱼,下午自己划船出海试试手气。开始两天并无收穫,全靠了钓来的鱼和咸鱼支撑,到第三天,许是刚好有鱼群经过,蔡仲青每一网都是满的,整条船都快装不下了,他才划船回来。 当天晚上,蔡仲青烤了几条鱼,又烧了鱼汤,三个人大吃了一顿。 吃完了晚饭,蔡仲青连夜把鱼杀了腌好,一只只地挂起来,直到绳索和盐都用完了,他才不得不睡觉。 第二天他再次去那个地方,却再也捕不到鱼了。 第26页 蔡仲青也没有多失望,这次的收穫也有几十条咸鱼,至少以后不用那么紧迫,吃了今天的饭,不知道明天的饭在哪。这种焦虑,或许只有厨子才最关心。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过去。 南方海岛上的天气变化很大,眼见得天气变凉了,忽然出了几天太阳,热浪逼人,恍惚回到了夏天,忽然又来了一场风暴,雨如瓢泼,不用多久,浑身就冰冷刺骨。 好在深秋过后,风不是很急,没有像他们在海上遇到的那么大的风,最多只是下一阵雨。 每次快要下雨,蔡仲青就急急忙忙跑回去,收挂在外面的那一串咸鱼,收来收去,他忽然感觉到鱼好像变少了。不过他们一直有在吃,最近这段时间又出海打过一、两次鱼,时多时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天气越来越冷,三个人出海时穿的衣裳不多,连海潮和李文思身上都是上好的绸缎,连海潮穿白衣,洗的又是淡水,看起来和原先没多大差别,就是洗得越来越薄,一阵风吹来,让人感觉他仿佛要乘风而去。李文思的锦袍就在海水的多次浸泡中褪色了,旧得不成样子,相比之下,蔡仲青身上的棉布短打还挺耐洗。 蔡仲青担心王爷晚上着凉,建议两个人一起和连海潮到山洞过冬,王爷却笑道:「石头洞里冷冰冰的,哪里及得上我们这个帐篷暖和?难道你就不想晚上和我挤一挤吗,小亲亲?」 蔡仲青脸上一热,近来王爷一想要求欢,就叫他小亲亲,他忙道:「既然这帐篷好过冬,我们也给连公子搭一个吧?」 山洞冬暖夏凉,和帐篷真不差些什么,但李文思去山洞就意味着要清心寡欲,这可万万使不得。李文思道:「他有洁癖,不会喜欢睡地上的。你晚上若觉得冷,就缩到我怀里来,我是武人,不畏寒。」 「王爷……」 「跟本王还客气什么?来吧!」 李文思伸手一捞,就把他抱在了怀里,忍不住借着火光,多看了他几眼。 他们在帐篷外面烧了篝火过夜,否则夜晚冰冷沁骨,身体弱一些,就根本熬不下去。好在他们为了餬口日日奔忙,漫山遍野地觅食,李文思也就罢了,他本来身体就好,蔡仲青也强壮了许多,身形和李文思相差仿佛。 只一桩有点不一样,这几个月在海岛上,风吹日晒,李文思和蔡仲青都变黑了,蔡仲青现在脸红都看不出面色了。独独连海潮还是肤色白皙,君子如玉,只略略比先前黑了一点而已,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可见当真是上天钟爱的美男子。 李文思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可是手摸到蔡仲青的屁股,下半身的那物事又忍不住硬了,令他慾火如潮,声音也止不住地嘶哑:「小亲亲,我们今天晚上多来几回吧,反正冬天晚上长得很。」 蔡仲青只觉前几天饱受摧残的那处还在隐隐生疼,本想拒绝,可是看到李文思热切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有些激动,在李文思摸他的时候,默许了他,只说了一句:「王爷可要轻些才是。」 李文思随口答应道:「那是自然,我哪次不轻了?只是你那里太娇嫩,轻轻操一操就红肿了,依我看,反而应该多操几次,让它习惯了才好。」 「这种事怎么能习惯的?」蔡仲青啼笑皆非,他已不像初时那般羞涩,李文思用手指扩张时,他便尽量张开了腿,适应对方的进入,避免自己受伤。但这在李文思看来,却是想要上位的贱人果然会渐渐露出原形的证明。 李文思便不再多说,让他躺在地上,自己背对着火光面向着他进入,李文思早已熟悉蔡仲青的敏感点,没多久,蔡仲青就忍不住呻吟出声。 因顾忌着连海潮就在附近,一听他呻吟,李文思就投以警告的眼神,并且速度变慢。 蔡仲青也自知自己失态,讪讪地不好意思,连忙咬紧了牙关。 这种隐忍的性爱无疑十分难受,李文思只做了一次,便没了兴趣,以前都是用东西堵住蔡仲青的嘴的,但一来不想面对蔡仲青惨兮兮的表情,二来没有声音助兴,也是没意思。 李文思郁郁道:「今天晚上算了,明天早些起来,我们还是照例在南边的海滩上做吧。」 蔡仲青见他沮丧,想凑近了安慰他,却听他道:「别靠过来,不然别怪我用亵裤塞你嘴来做。」 蔡仲青笑了笑,只好离李文思远了去睡。两人三天两头地欢爱,蔡仲青都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王爷就算时而发些小脾气,在他看来,也是十二万分的有魅力,他愿意永远护着王爷,不会让他忍飢挨饿。 到了第二天早上,李文思仍然是臭着脸,但看到连海潮眼底乌青,便有些心虚,问道:「连世弟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连海潮摇了摇头:「我昨天晚上忽然梦归故里,想到离家多日未回,不禁悲从中来,一夜未眠。」 第17章 李文思安慰道:「没事的,知道我们出海的有很多人,一定会有人来寻,就算寻不到此处,若是有船只经过,也是极有可能的。」 连海潮嘆了一口气:「曲指算来,我们流落荒岛已有半年,这半年来,海上踪影全无,哪有什么船只经过。我和秦尚书嫡长女的婚约,就定在十二月,看来是误了婚期的了。婚约作废也就罢了,只是我家恐怕只当我已不在人世,累得家人伤心,实是我的大错,早知如此,我又为何要出这趟海呢?」 第27页 李文思见他难过,心中痛楚,只想把他搂入怀中,柔声安慰,但想到他婚约作废,不会有一个女子插足在他和连海潮之间,又不禁暗喜在心。 他假惺惺地从旁安慰,蔡仲青却只顾忙着自己的事,生火做汤。李文思不禁心中气恼,蔡仲青真是好不晓事,人家在这边这么难过,他也不知道好言好语安慰一下,就算不安慰,也不应该面带笑容才是。 三人吃过了饭,连海潮已然从悲嘆中缓解过来,对李文思道:「我已没事了,王爷今天不是要去打猎吗?」 李文思每次谎称打猎,和蔡仲青分道而行,但没过多久就会摸到岸边去寻蔡仲青巫山云雨,以打猎为名,不知做了多少不知羞耻的事。此时听到连海潮询问,李文思忍不住看了蔡仲青一眼,却见蔡仲青很认真地在收拾东西准备去钓鱼,干咳了一声:「是啊,打猎,打猎。」 连海潮道:「那就预先祝王爷旗开得胜了。」 李文思道:「要是再能碰到一只兔子就好了,晚上可以打牙祭。」 连海潮道:「但愿吧。」 李文思看到连海潮忽然变得冷淡,也不好再纠缠下去,心中颇为失落,不过想到在出海以前,连海潮和他说不上几句话,刚才那段应该算得上谈心? 要是他们再在採薇岛上待个十年八载,连海潮一定会爱上他。 李文思踌躇满志,越发地热血澎湃,怀里揣着弹弓,在树林子里转悠了半天。算起来他们前前后后吃了五、六只兔子了,现在已经越来越见不着了,估计兔子窝都被他端没了。 李文思想到连海潮,便觉得慾火如炽,实在忍不下去,好在他昨夜和蔡仲青是约好了的,当下直奔岸边而去,又和蔡仲青缠绵不提。 ……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咦,不对,怎么好像少了一条。」 天气越来越冷,渔网在后来又断断续续地网上来十几条鱼,让他们高兴了很久。再之后,有条大鱼入了网,那网兜不住大鱼拼命挣扎,破了,又没有鱼线修补,也就没能再捕到鱼,现在那破网还在他们的营地里挂着,打算来年开春了再补。 好在蔡仲青在最冷的这段时间里预先存了几十条咸鱼,中午顶着寒风去钓鱼,也能略有收穫。 他总感觉咸鱼的数目有些不对,于是每天睡觉之前跑到树底下数一数。 李文思看他数得认真,一点睡意也没有,自己又劝他不动,在旁意兴疏懒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或许是你昨天数错了。」 「不可能数错的,我昨天也数了五遍!」 「那可能是被野猫吃了。」 「这岛上哪来的野猫?」 「那就是你数错了。」 「……」 蔡仲青知道他是没兴趣讨论这个话题,想着或许真是自己数错了,也就作罢。但疑心一起,便没办法放下,总忍不住数了一数。发现这咸鱼也不是每天都会少,而是三天两头地少一条,若不是他仔细,也发现不了。 蔡仲青数了半个多月,终究无果,鱼还是在变少。终于开始怀疑,这岛上应该有一条白天闯入他们营地的野猫,牠行踪隐秘,神出鬼没,就连王爷也没发现它的存在。 反正现在是冬天,没什么事可做,蔡仲青便趁着王爷没空来找他的那几天,悄悄回营地看一看。为免打草惊蛇,他也只是藏在草丛里,往营地偷窥,但几次都没撞到那只天杀的野猫。 这一日,他手气不错,钓到了一条大鱼,暗想再钓下去未必还有收穫,便提早了两个时辰回来,快要靠近营地时,脚步下意识地慢了,隔着灌木丛往里面看了一眼,不料这一次,眼前所见的情形却是让他目瞪口呆。 只见白天熄灭的篝火被点燃了,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旁边,用树枝串着一条鱼在烤。鱼的边缘熟得快,他烤一会儿,就把已经熟了的地方撕一块,熟练地吹了吹,放进嘴里,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他咀嚼了一会儿,把那块鱼肉咽下去了,剩下的继续烤。这么烤法吃起来会有点烫,优点是速度快,就在蔡仲青愣神的工夫,连海潮就吃下去了小半条。 蔡仲青抱着鱼冲到他面前,怒不可遏:「原来鱼、鱼都是你偷的!」 连海潮看到蔡仲青冲过来,吓了一跳,一瞬间竟有些慌乱之色,随后又是淡然:「我吃点肉怎么了?怎么能叫偷?」 蔡仲青没想到他这么振振有词,张口结舌道:「这是我们三人的口粮,你吃了,我和王爷怎么办?你是一个读书人,怎么能这、这种事?」 连海潮若无其事道:「什么事?呵,比得上你们两人吗?王爷每次谎称去打猎,却偷偷熘到岸边,和你做的那些龌蹉事情,你当我不知道?」 什么? 他竟然知道? 蔡仲青瞬间热血逆流,浑身几乎没有一点力气,他怀里抱着的鱼掉到了地上,使劲扑腾,他也没注意到,颤声道:「你说什么?」 连海潮又吃了一块鱼肉,才道:「幸亏你不是个女子,否则打猎打出一个小娃娃回来,岂不奇怪。」 蔡仲青羞惭无地,只恨不得挖开一个洞钻进去。 连海潮对他难看的脸色恍若未觉:「以后你不来为难我,我也不为难你,我吃我的肉,你们打你们的猎,大家相安无事。」 第28页 蔡仲青只觉得连海潮的每一个字,都像惊雷一样,他大叫一声,顾不得那只倒楣的鱼,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跑去。 他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要去到哪里,只觉得被连海潮唤醒的回忆,每一幕都让他又羞又愧,他几乎不敢靠近岸边那些曾经和王爷缠绵过的地方。 男子之间的欢爱有违伦常,他早就应该在王爷求欢的第一次就拒绝他,可偏偏每次都情难自已,明知道纸包不住火,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和王爷欢好。 怎么办?被他知道了,他定会瞧不起自己的,这个岛上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想到连海潮嘲讽挖苦的表情,他恐惧得心脏都在发颤,脚步踉跄,也不知走出多远,忽然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唿唤他的名字。 这声音十分熟悉,让他愣了一下,才从恍惚中醒转过来,忽然感觉到小腿冰凉,低头一看,海水已经没过了膝盖。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往海里走了。 他水性一般,若是迷迷瞪瞪地走进海里,未必还能游上岸。 怎么自己竟会寻死了? 他有些后怕,又有些茫然,正在此时,一双大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仲青!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蔡仲青只见面前的男子俊美的面容上毫无掩饰的紧张和关怀,不由得心神大定,张了张口道:「我……」 话没说完,已被李文思紧紧抱在怀里。 「连公子说,你回去了一趟,把鱼丢在营地就跑了,他也不知道你去哪里。我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事了。幸好,幸好!」 似乎为了确认蔡仲青的存在,他又仔细地把人看了几眼,长吁了一口气,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王爷,我没事。」 蔡仲青压抑的心情登时放松了许多,王爷如此看重自己,这就足够了,哪管连公子怎么看待自己?便是……便是他要羞辱自己,那也没什么。 他靠在王爷的怀中,只觉得今夜的景色如此醉人,潮水也似乎十分亲暱地一次次漫捲上来。 李文思初时被蔡仲青的失踪吓了一跳,几乎整个岛都找遍了,才发现蔡仲青在海里,此时才感到十分后怕,他不敢想失去蔡仲青以后会变成怎样。连海潮固然是他最爱的人,可蔡仲青也是必不可少的。 李文思断然道:「走,我们上岸去。」 海浪一层层地沖刷上来,此时几乎快及腰,再纠缠下去,怕是两个人的衣裳都要湿透了。 李文思牵着蔡仲青的手,一步步上了岸边高地,转头望见蔡仲青凝视自己的目光中颇有情意,不由心里一盪。 不管蔡仲青最初跟着他是为钱财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他们今后都要在这採薇岛上生活了,自己又何必介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蔚王府家大业大,他原也不在乎那几个钱的。如今和蔡仲青相处久了,知道他对自己越发地死心塌地,李文思也不由得心如春水,软软的满溢开来。 第18章 李文思低头瞥见蔡仲青下身的衣裳贴在他的大腿上,勾勒出修长的身段,不由得喉咙一紧,却是微笑道:「衣裳都湿了,我们脱下来拧一拧吧,不然容易伤风。」 蔡仲青不疑有他,发现王爷看着自己,便上前帮王爷先脱了衣裳,拧干了水,挂在树杈上。 随后脱下自己的衣裳,正要拧的时候,王爷已抱住了他的腰:「仲青,今夜教爷好找,不来慰劳爷一番吗?」 蔡仲青被王爷紧紧抱在怀中,不由心神微盪,方才的惊怒恐惧似乎已然被王爷驱散,只剩下一些不安:「连公子他……」 「没关系,我们就抱一次,连公子他不会知道的。」 蔡仲青惊道:「连公子没和王爷说什么吗?」 李文思一头雾水:「他说什么了?他就说你不知怎地,忽然跑出去,让我来寻你。可见他也是关心你的。」 蔡仲青没想到连海潮竟然什么也没说,心中疑虑重重,可是被王爷亲吻的时候,他便不由自主地把这一切都抛之脑后了。 这一番床笫之欢过后就到了深夜,海边风大,衣裳已吹了个半干,他们穿了衣裳回去,想到可能会遇到连海潮,蔡仲青此时已是破罐子破摔,看到王爷慎重的表情,差点没告诉他,何必这么小心,连海潮早就知道了。 两人心怀忐忑地回到营地,却发现连海潮已经睡下了,不由都是松了一口气。他昨天晚上抱回的那条鱼放在锅里,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却还没剖腹取肠。蔡仲青便让王爷先睡,他去把鱼处理好了,明天早上吃。 次日早上,蔡仲青起了个大早,生火做饭。 连海潮从山洞中出来,神情自若,蔡仲青端了菜给他,他也是接过来就吃,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李文思什么也不知道,倒是轻松得很,风捲残云地把鱼肉和野菜汤吃完。 连海潮见李文思吃完后,忽地擡起头道:「王爷今日是不是还要去打猎?早些去吧,一日之计在于晨,莫要耽搁了。」 蔡仲青现在一听到「打猎」这两个字就发颤,但听到连海潮镇定的声音,像是「打猎」这个词依旧十分纯洁一般,不敢置信地看向连海潮,却见连海潮神色沉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蔡仲青几乎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却听得连海潮继续道:「打猎去得早些,说不定会有别的收穫呢?」 第29页 李文思不疑有他,这话也是他以前经常说的,多一些猎物多一点保障。他和蔡仲青不同路,一个上山一个下山,没道理一起出发,便收拾东西,告辞离去了。 蔡仲青只觉得早饭几乎吃不下去,他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却没想到连海潮还想瞒着。 「连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继续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吃鱼?」 「对,我就是想继续吃鱼。小亲亲,快去和王爷幕天席地去吧!」 蔡仲青没想到连「小亲亲」这个称唿他也知道,一时之间,冷汗直流,他不知道幕天席地的意思,问道:「木什么?」 连海潮笑道:「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就是幕天席地了。王爷和小亲亲在野地里这样那样,可真是快活得很!」 蔡仲青大怒,但又拿他毫无办法,若是这事暴露出来,王爷也就知道连公子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了,那要王爷如何自处?王爷为了隐瞒这事,都不知道多辛苦了。 蔡仲青忍着气,恨恨地想:便宜他了,可恶!偷鱼!都吃饱了,晚上还要再吃一份! 他不想再和连海潮说话,飞快地把自己的早饭吃完,飞快收拾了一遍,匆匆去了岸边。 他忧心接下来的鱼若是再这么三两天地少一条,怕是根本不够吃,于是拼命想要多钓两条。然而钓鱼是要心平气和的,他被连海潮这一气,心浮气躁,今天的收穫更是寥寥,到傍晚才拎着两条小鱼,顶着寒风回去。 天气十分寒冷,连鸟都不见一只,李文思也是空手而归。他今天原本是想「打猎」的,但回想到昨天晚上寒风灌进帐篷,两人活生生被冻醒,不得不靠在一起取暖,李文思不得不先去忙着建造茅屋。 加那茅屋他计划做三间,正好三个人住,他居中,蔡仲青和连海潮一人一间。外面绕一圈花墙,离取水的地方也近,实在是个景致天然的所在。李文思喜欢得很,打算做好了,哪天带连海潮过来,给他一个惊喜。说不定连海潮又会诗兴大发,作诗一首。 今天晚上回来,他原想告诉二人茅屋的进度,可是发现连海潮和蔡仲青都默不作声。虽然以前他俩说话就少,可李文思还是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 他还以为是因为冬天,吃不饱穿不暖的缘故,正要安慰他们,蔡仲青已将鱼汤端给了他。他一看碗里还有一条鱼,热气腾腾的汤冒着白雾,闻着就鲜得很。 这不是有鱼吗?何苦闷闷不乐的? 他顾不得多说,赶紧喝上一口,登时从口中熨帖到胃里。也不知蔡仲青是怎么弄的,明明只有盐,还是带沙的苦盐,偏偏就能给他做出这千般好万般妙的滋味来。 蔡仲青回来时,不动声色地又把咸鱼数了一回,发现鱼居然又少了一条! 他忍住了没向连海潮发难,心想自己也有不对。昨天下午生气归生气,不该耽误了做饭,让连海潮少了一顿饭没吃,就当那条鱼给他加菜了。 可连海潮应该才吃过吧?怎么还有脸让自己给他盛鱼汤? 蔡仲青气得七窍生烟,分鱼的时候恨不得只给连海潮一个鱼鳍! 但王爷还在,他不能当着王爷的面撕破脸,只好把鱼尾巴连着的一点肉扒给了连海潮。 连海潮果然投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蔡仲青夷然不惧,今天就只有两条小鱼,给王爷一条大的,剩下的这条就是他和连海潮分,连海潮都吃过了,喝点汤就算了,自己还给他分了肉! 蔡仲青忍着心痛,强行将目光从那条扒出去的鱼尾巴移回来,低头吃自己的。 天气寒冷,吃得又少,蔡仲青和李文思也都没有欢爱的意思,想早点休息,可是半夜里越来越冷,让他们两人又忍不住抱在了一起。 李文思醒过来时,便看到他和蔡仲青四肢纠缠,抱得几乎像一个人,便又忍不住疼爱了他一番。 蔡仲青天天在海边吹冷风钓鱼,晚上还要应付王爷的需索无度,有时白天王爷还会寻到岸边来,让他身心俱疲。回到营地,还要两个人等着他做饭,只能勉力支撑。钓到鱼的时候就做鲜鱼,钓不到就割一条咸鱼。 他忙里偷闲,抽空把挂着的闲鱼数一下,却发现少了好多条,这才发现,连海潮变本加厉,那咸鱼几乎每天都少一条! 不是说这盐有毒,不能多吃的吗?你怎么不被毒死? 极大的愤怒让蔡仲青忘记了不久前和连海潮对峙时的羞耻,在连海潮伸筷子要夹大碗里没分出去的鱼肉时,蔡仲青用筷子打了连海潮的手:「不许吃了!」 连海潮冷冷道:「做什么不许我吃?」 蔡仲青大声道:「你几天吃一条就得了,为什么天天都要吃?白天偷吃鱼,晚上还要再吃!」 连海潮道:「你五十几条鱼,我吃你几条怎么了?」 王爷听到他们争吵,脸阴沉得滴出水来:「怎么了?咋咋唿唿的?」 蔡仲青捨不得王爷挨饿,连海潮多吃了,也就意味着他和王爷少吃了,他挨饿也就罢了,饿到王爷他会心疼。 虽然咸鱼有五十几条,可是这几天他没钓到鱼,晚上还要吃,入不敷出,吃起来是很快的,可能十几天就吃完了。 此时听得王爷询问,蔡仲青辩解道:「王爷,连公子他每天趁我们不在,偷我们的鱼吃……」 第30页 李文思没想到这个偷字居然有一天和他心目中高洁无比的连海潮放在一处,只见连海潮冷笑不语,蔡仲青却急着告状,生生地被连海潮比了下去。他一个耳光甩到了蔡仲青脸上。 「贱人,你敢!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你就是为我死了也是应该的!算计几片肉,你怎么不去一头撞死!」 他是习武之人,即便不用内力,手劲也是极大,这一耳光打得蔡仲青踉跄退了几步,嘴角都破了。 蔡仲青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文思,不由自助地露出受伤的神色。 李文思看到他这般表情,心中又是一软,还没来得及后悔,连海潮已冷笑一声:「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你不是很爱叫他小亲亲的么?怎么转眼就打得他吐血?」 李文思闻言大惊失色:「连世弟此话从何说起?」 「你不让我好过,天天吃不饱,还要挖野菜,还要让你的家奴欺负我!看到我现在这么狼狈,你是不是很高兴?我从小就讨厌你了!」 李文思没想到一向冷静清雅的连海潮居然骂他,呆在当地,作声不得。心中想道:自己小时候可曾欺负过他?他和连海潮虽然同在京城长大,但皇孙子弟和朝廷清贵一向很少来往的,或许他小时候见过连海潮,欺负过他,但早就忘记了,最近两年他才和连海潮走得近些,没想到连海潮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第19章 李文思心头激盪,上前一步,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连海潮又道:「这段时间我一直疑惑一件事,以你的武功,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在那群海盗面前束手就擒,还能恰好流落到採薇岛上,而且你的神态,似乎根本不担心我们活不下去!这一切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都是你安排好了的,你故意让我们流落荒岛,看我悽惨的样子,不得不向你求饶!」 李文思急道:「我不是,我没有!」 「前几天我都特地对你说,我错过婚期了,可能家里人还以为我死了,你都无动于衷,还要折腾我!」 「我真的没有,世弟,你一定要信我!」 看到王爷被连海潮的误解伤透了心,蔡仲青忍不住道:「你敢骂他,我们就拆伙!你自己做饭自己吃!」 蔡仲青觉得连海潮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为了吃鱼什么理由都用上了。反正这咸鱼是决不能再让他吃下去,不然三个人都要饿死在岛上。 李文思见蔡仲青并没有责怪自己打了他,反而为自己说话,越发愧疚于自己方才打了他。面前这两个男子,一个是自己深爱的人,清高自许,永远不堕凡尘,一个是深爱自己的人,用情至深,让他心中柔软一片。 他不由道:「连世弟,仲青,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我好感动的!」 连海潮根本不管李文思忽然说出的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冷笑对蔡仲青道:「是不是以为没了你我就活不下去了?我连某人从来没有求过人,也不喜欢求人,只有别人求我!」 他愤然转身,寻了鱼叉就走。 李文思看了看蔡仲青,欲言又止,蔡仲青现在面颊上还是火辣辣的疼,一说话就疼得要命。 看到王爷多情的目光看向自己,他避开了眼。 李文思嘆了一口气:「你先在这里,我去看看他。」 蔡仲青本想说,「让他去吧,他叉不到鱼,会自己回来的。」但王爷这么说,分明就是不想让他去岸边,以免又和连海潮起了争执。 发觉王爷疑心他,蔡仲青更觉难受,他原是为了王爷能多吃点肉,可是王爷却说他计较。 他也没什么心情去钓鱼,一边做着灶台上的活,另一边却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王爷那一巴掌,把他打醒了,让他从恩爱情浓的迷梦中醒转过来。他究竟是何时开始,认不清自己的身分,不把自己当下人? 或许从上了这个岛开始,他就变了,因为他觉得王爷要依赖他才能吃饱,所以一天比一天居功自傲,也一天比一天不知分寸。 然而他的卖身契还在王府,在别人眼里,他和王爷亲密,也只是一个没脸没皮,胆敢往王爷床上爬的家奴,所以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代表王爷的立场,而不是自己的,他被打还真是活该。 他心里空落落的,眼泪却不停地掉下来。 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为什么还会如此难过?莫非自己到底还是痴心妄想了? 他回到两人合住的帐篷,收拾自己的东西,搬了出来,走了好远,照着这个帐篷的样子,搭了一个小的。 这帐篷如此简便,偏偏自己就能藉口忙着钓鱼,一直没有弄个新的,和王爷挤了半年。连海潮看在眼里,还不知在心里怎么嘲笑自己。 李文思劝不动连海潮,只得跟着他去了海边。 连海潮举了鱼叉道:「你离远些,我的手笨得很,一不小心就要插到你身上。」 李文思没想到他对自己竟会这般兇恶,心痛如绞:「世弟,在你心里你就这么恨我吗?」 连海潮怒道:「滚!」 「好好好,我离远些,你可千万别伤害自己!」李文思虽是担忧,却没再敢靠近了,只好远远守着他。 蔡仲青那边虽然也让李文思有些不安,但他想,这本来就是蔡仲青做错了事,让他一个人待着,反省反省也好。 李文思等了一段时间,便远远唤他回去,连海潮却是根本不理。 第31页 他本以为连海潮累的时候也就消了气,没想到连海潮居然最后叉上了一条鱼,带回营地。 恰逢蔡仲青回了营地来收拾东西,见到连海潮居然真能叉到一条鱼,也不禁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当日在船上,颠簸不稳,连海潮叉不到鱼很正常,如今在岸边浅水,即便不熟练,也比在船上强了许多,运气好的话,他能叉到也不稀奇。 连海潮找出昨天自己摘的野菜,发现蔡仲青在看他,怒从心起:「看什么看?就算你不做饭,我也不会饿肚子!」 他当即对着那生鱼咬了一口。许久不吃生鱼了,腥得他想吐,却硬生生咽了下去,他又连忙啃了一口生野菜,试图解除口中的腥味,可生野菜的苦涩却让他瞬间皱起了眉。 他就这么一口生鱼,一口生野菜地吃,李文思目瞪口呆,蔡仲青道:「佩服佩服,怕了你了。」 心中却是想道:好狠,他居然使苦肉计!又想:苦肉计是黄盖和周瑜为了骗曹操才使的,我只是一个厨子,他们有什么苦肉计可对我使的? 他从小在酒楼听过说书先生说书,因此知道周瑜和黄盖的故事,此时寻思了半晌,依旧想不明白,索性走开,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李文思见连海潮吃鱼时的痛苦表情,不由得大悲:「世弟,你不要这么对自己,你这么对自己,我好难过……」 连海潮神色冰冷,将他推到一旁:「滚开!」 昔日他们三人也在船上就经常吃生鱼,但那时是夏末,鱼肉并无这般冰冷,并且被蔡仲青处理过了,不带一丝腥血。连海潮却是直接生吃,野菜也是生的,混在一处,也不知是哪一味起了作用,没过多久,连海潮就开始上吐下泻,他扶着山壁,几乎连胆水都要吐出来,面色苍白如纸。 李文思从小到大都不会伺候人,在旁手足无措,只得痛苦道:「世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你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说出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办到!」 连海潮气喘吁吁道:「我要回中原!你赶紧叫人开船过来!」 李文思惶急道:「我也想啊,可是我们困在这里,哪来的船?」 连海潮笃信他故意坑害自己,和家奴天天上演活春宫,捉弄自己,还让自己挨饿,越发不信他的话。自己这么惨,指不定他心里有多得意。 「没船就滚!」 李文思手足无措,在这种时候,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蔡仲青,只有蔡仲青能做些好消化的食物,让连海潮的肠胃能舒坦些。不然连海潮这么吐下去,天气又冷,可怎么得了。 李文思找了一圈,才在营地角落看到蔡仲青,发现他搭了一个新帐篷,惊道:「小青,你这是做什么?」 蔡仲青道低头行礼道:「王爷刚才既然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小人自然不能赖着不走。」 李文思见他脸上红肿未消,心里不由得一疼,拉过了他的手道:「我那是权宜之计,你还不明白么?他毕竟是外人,怎么能和你相比?我那个时候不打你一下,他下不来台,读书人意气,万一想不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蔡仲青见他情意殷殷,他也有几分信了:「王爷说的是真的?」 李文思手掌轻抚他的面庞,露出心疼的表情:「我哪里捨得打你?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蔡仲青一呆,面上不由有些发烫:「其实也不怎么疼的。」 李文思被他害羞的样子弄得心里微微一盪,将他拉到了怀里:「不怎么疼,那就还是有些疼了?那让爷亲一亲,保管不疼了。」 蔡仲青不由失笑:「王爷又不是大夫……」 「哪个大夫敢亲我的人?爷非砍了他的脑袋。」 蔡仲青不由一笑。李文思本意只是想哄他开心,但见他的笑容,亦有一种让他欢喜的灿烂,他便有些心痒难搔,这一亲就变得不纯粹了起来。 他抱着蔡仲青躺倒在地上,又开始耳鬓厮磨,纵情风流。 许久以后,李文思才恋恋不捨地放过了他,想到自己的来意,又嘆息着道:「连公子是个心高气傲的读书人,你以后还是顺着他一些吧。他吃了那条生鱼没多久就上吐下泻的,现在还病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天寒地冻的,这一病下去,唉……」 听到王爷说连海潮病得不轻,蔡仲青也不由慌了手脚。 他虽然似乎天生和连海潮不对盘,可是三个人好好地在岛上,住着也差不多快习惯了,万一忽然没了一个人…… 「那现在该怎么办?」 李文思循循善诱道:「他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差不多吐完了,你看是不是应该让他再吃些东西?」 「我现在就去!」蔡仲青连忙坐了起来,登时方才那个被蹂躏过度的地方又是一阵酸疼,让他不由自主地按住了腰。 李文思连忙帮他按摩了片刻,道:「也不急在一时,在我心里,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第20章 蔡仲青忍着不适道:「我先烧壶热水,你端过去给他喝点吧,再过会儿我给他做鱼汤去。」 李文思没想到蔡仲青这般通情达理,高兴之余,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心中暗自想道,待他得了连海潮的芳心,又哄得蔡仲青乖乖听话,那就是在这岛上享尽了齐人之福,可真是美得很。 连世弟端庄得体,做正妃是极为妥当的,小青虽说颜色差了些,好在温柔体贴,厨艺精湛,又有内媚……嗯,到底还是长得不够好,做侧妃还是不够格的,可以做个蔡姨娘或是青夫人。 第32页 蔡仲青烧了热水,便催促李文思端去给连海潮喝,待他过一个时辰熬好的鱼汤,想必那时自己也歇息够了,便可以拿过去给连海潮。 李文思端了碗进山洞里。 连海潮吐的那些秽物都被泥土盖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扫,奄奄一息地躺在厚厚的草堆上。 李文思看着一阵心疼,把碗放到一旁,扶起连海潮道:「世弟,你没事吧?来,先喝点水。」 连海潮睁开眼睛,苍白干裂的嘴唇挤出几个字:「离我远点。」 「好好好,你先坐着,我帮你吹凉,有点烫。」李文思扶着他靠坐在山壁上。他端了那碗热水,仔细地吹了几下,感觉一双仿佛充满杀气的眼神看着自己,便不敢再吹了,把碗递到了连海潮面前。 连海潮却是冷冷看着,根本不理会他,也没有喝水的意思。 李文思只好把碗放了下来,长嘆道:「千错万错,都是我那家僕的错,我刚才已经责罚过他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只是一个下人,你和他计较作甚?何必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连海潮冷笑道:「你怎么罚?抱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地罚吗?」 李文思虽然一脸正色,但脑子里还在翻来覆去地想蔡仲青刚才的诱人神态,此时听到连海潮询问,当即惊道:「你怎么知……」 话说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停了下来。 连海潮哼了一声。他在山上摘野菜时,多次瞥见两人在海边翻云覆雨,有时直接就在岸边不远处,让他尴尬之余,不得不从背后绕了岛一圈才能回去。这次他生了病,根本没出过山洞,只不过随便用最低下限来设想李文思的行径,但没想到他居然一猜就中。 「无耻下流!」连海潮苍白的脸上气出了潮红之色,即便是在病中,仍然美得惊人。 李文思不由一呆,心中暗忖:他脸上又羞又愤,莫非是在吃醋?他果然暗暗喜欢上了我。 他心中柔情万种,他对连海潮的辱骂也就不在意了,柔声安慰道:「他是什么身分,你何苦和他计较?现在你在病中,不宜生气,好好休息要紧。我待你的心,天地可鑑,绝没有半分捉弄之意,目前我们也是真的回不去中原了,我并没有骗你。待你身体好转,我们再商量便是。」 李文思此言一出,连海潮不由呆住。他变成这般模样,有一半也是故意,想要看看李文思是不是真的为了看自己出丑,宁可见死不救。若他有半分恻隐之心,那么多半会暴露些许痕迹。 如今看来,还真不是李文思设的计。他和那厨子颠鸾倒凤,倒不是故意要自己看见,而是他色心大起,连个略微平头整脸的厨子也不放过。 李文思安慰完连海潮,见他不说话了,神态虽然有些怪怪的,但大体还算正常,于是也没有过多想法,出了山洞,去催蔡仲青快些把鱼炖好。 蔡仲青虽然答应了李文思要照顾连海潮,可是炖好了鱼汤后,想到又要和连海潮对峙,不禁有些不甘不愿。对峙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自己经常被骂了还不知道,让连海潮解释,相当于自己又挨骂一次。 不过既然答应了,他就不会反悔,于是便舀了鱼汤去看望连海潮。 连海潮在海边忙了半天,吃没多久就又都吐了,此时又在病中,肠胃一空,他见蔡仲青端了一碗汤进来,打定了主意不吃,可是一闻到香味,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蔡仲青诧异地看向了他,他却浑然无事,冷冷道:「就算你给我送鱼汤,我也不会吃的,端走!」 蔡仲青几乎怀疑刚才听到他肚子叫,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错,半晌才道:「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答应了王爷照顾你,就一定要办到,你若是不肯喝,我就捏着你的鼻子灌进去。」 连海潮瞪了他一眼,却是他一声不吭地端起碗喝了一口,没想到鱼汤鲜美,喝了第一口,后面就停不下来,飞快喝完了。 蔡仲青发现山洞乱得不成样子,于是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通,最后说道:「以后不要那么幼稚了,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只会让王爷担心你。以后还是我做饭,但咸鱼我都藏起来了。话我先说明白,以后你要是再让王爷担心你,就自己做饭吃。」 连海潮原本感动于他的殷勤,还想随口提醒一句,注意点李文思,不要陷入太深,可是一听蔡仲青的话,分明就是乐在其中,居然还小气巴拉地把咸鱼藏起来。 连海潮怒目而视,蔡仲青却是像看不到一般,收拾完碗筷就走了,暗自寻思道:鱼汤里的鱼骨都是剔掉了的,鱼肉几乎都化在了浓汤里,不过还是很烫,没想到连海潮居然这么不怕烫,真是可怕!一定是烤鱼偷吃多了,练出来的。 想到被连海潮不知偷吃了多少条鱼,可能在他没开始数鱼的时候就偷吃了,蔡仲青又不禁心痛。要是还在京城,他绝不会有这么心痛,蔡家没破败以前,就算他一个没人在意的次子也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几十条咸鱼的。但现在在这荒岛上,有钱也买不到咸鱼,连海潮多吃了一条,就相当于王爷少吃了大半条。 蔡仲青还没发现自己的偏心眼也很过分,沉着脸出了山洞。 王爷已经在山洞外站着了,不知等了多久。 蔡仲青还以为他在等自己,不由脸上露出笑容:「王爷!」 李文思发现他手中的碗已经空了,仍然关切问道:「他吃完了吗?」 第33页 蔡仲青愣了一下,答道:「吃完了。」 李文思长吁了一口气:「吃完了就好,他身体弱,真怕他出了什么事。你也多顺着他一些,捏着鼻子灌什么的,以后千万不可再说了。」 没想到李文思一直在外面,还听到了他和连海潮的话。 其实连海潮的身体根本不弱,吃得又多,就算生病了,也不会病很久。但在王爷的眼里,他就是体弱的吧。 王爷何止是担心他,简直是心疼他了。 自从蔡仲青被那一巴掌打了以后,他表面上是接受了李文思的理由,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王爷对这个兄弟比对他好多了。虽然自己身分低微,不配和连公子相比,可是……王爷到底也是说过,心中最是爱他的。 或许他是奢望了吧,爱是一回事,是否敬重怜惜又是另一回事。 蔡仲青张了张口,道:「是,王爷。」 李文思原是想进山洞看看连海潮的,但见蔡仲青这般乖巧,不由心头荡漾,摸了摸他的后腰一把,轻声道:「走吧,爷给你留了鱼汤,你忙了一天了,也该吃点东西。」 蔡仲青先前炖了一锅鱼汤,舀了一碗出来给连海潮,他心情不好,没什么食慾,剩下的让王爷都喝了,没想到王爷居然没有喝完。 「王爷是不喜欢喝吗?」 他取的是前天的咸鱼,勉强还能算新鲜,但用来炖汤还是差了许多。 李文思牵着他的手走了回去,笑道:「怎么可能不喜欢?爷喜欢得很,但爷想留给爷的小亲亲喝。」 蔡仲青面上发热,忙道:「王爷以后不要这么叫我了,连公子已经在笑话我了。」 「他敢!」李文思眉毛倒竖,想了想,连海潮的确是敢的,反倒是自己因为爱他美貌的缘故,很有些不敢,何况被连海潮听得多了,难免怀疑自己对他的诚意,于是道,「好吧,咱们悄悄地叫,叫得小声些,不让他听到。」 蔡仲青勉强笑了一下:「王爷早些休息吧。」 「爷等你吃完,一块儿休息。」 「我吃完了还要洗碗……」 「那爷也等你。」 蔡仲青踌躇半晌,终于还是说道:「王爷不用等我,我去小帐篷睡。连公子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还睡在一个帐篷,不好。」 李文思眉心皱了起来,凝神思索半晌:「看他的态度,怕是早就知道了的,以前知道都没事,现在大约也是无碍的。」 蔡仲青摇了摇头,他是再也受不了连海潮鄙视的目光的,以前没注意也就罢了,以后还是要分开来。 「既然扎了新帐篷,放着岂不可惜,我就睡新帐篷好了。」 李文思见难以劝说,便道:「那好吧,那我半夜去新帐篷找你,就这么说定了。」 蔡仲青没法拒绝,只好当作是默许。 李文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最爱绝色,非绝色不沾,可是遇到蔡仲青以后,就完全不在意他和绝色半点也不沾边,见到蔡仲青时,就自然而然地想要弄他,弄得他双眸含泪,夹紧屁股不断呻吟。 第21章 照理说,玩了半年,也该腻了,结果怎么都不腻,现在蔡仲青明显给他甩脸子看,他还乐此不疲地黏在后头,只有在见到连海潮的时候才清醒些,知道自己真正的追求。 到底是岛上无聊,他找不到乐子,连海潮又是他敬重有加的,万万不能唐突,只好找了蔡仲青来凑合凑合,只是没想到,和蔡仲青日久情深,便有些捨不得翻脸无情了。好在他家财万贯,王府里就算多留几个蔡仲青也不碍事。 蔡仲青忙到深夜,才点了火把回去。这火把是特意找了有油脂的树桩做的,烟很大,即便如此,这种树整个岛也都不多,只能省着点用。 他到了自己新做的帐篷处,弄熄了火把,正要进去,一只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怀里。 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面颊上,带来许多暖意,蔡仲青吓了一跳,感觉到是李文思的气息,才安定下来。 李文思却没给他过多的时间,趁着夜色吻到他的唇上:「小亲亲,想死爷了!」 蔡仲青的身体早就被他开拓过无数遍,几乎不用怎么爱抚,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应,在这半年的无数次交媾,两人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契合。 当他被李文思完全进入时,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李文思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一收缩,竟像是要将李文思的魂也绞出来了一般。 「小妖精,就这么想要爷么?」李文思笑道。 蔡仲青闭口不答,粗重的唿吸声却泄露了他并不是没有反应。 李文思便在他白天打过他的地方亲了几下:「不疼了哦!」 蔡仲青没有说话,在漆黑的深夜里,他似乎感觉到他的委屈可以宣洩出来,鼻端一酸,眼角有了泪意,却是悄悄把脸转到了一旁。 李文思满心慾火难消,随意爱抚了他几下,就开始律动起来。 蔡仲青虽然一直沉默,可没过多久,就开始情不自禁地呻吟喘息。 他依稀觉得蔡仲青的声音似乎有些奇怪,但今夜的海风不小,两人的爱欲呻吟都似乎完全被海风掩盖。 一夜缱绻过后,李文思不愿离开这早就被暖热了的帐篷,赖着不走,装睡了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醒过来以后,却发现蔡仲青早就起来了。 第34页 因连海潮在病中,蔡仲青又炖了鱼汤。 他寻思着今天一定要钓些鱼上来,便起了个大早,熬了鱼汤给连海潮送了一份,便去钓鱼了。 下午回来,蔡仲青把鱼汤放在灶上炖着,发现王爷没回来,他便去把山洞扫了一遍,用刚烧热的温水给连海潮洗脸。 连海潮虽能进食,但一时还下不得床,捧着碗的手都是发抖的,便任由蔡仲青伺候了。 他在连家贵为嫡孙,身边的小厮奴婢不少,使唤一个下人根本毫无压力。就算这个下人晚上伺候过李文思,白天来伺候他,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最多觉得此人卑贱污秽,不可与之为伍。 蔡仲青手脚麻利,见连海潮不方便,便把一条巾帕拧好了,直接唿在连海潮的脸上,揉了一遍,惹得连海潮又是一阵不满:「谁让你帮我擦了?」 「有种你就不要生病。」 真是粗鲁,什么有种不有种的。连海潮皱眉:「你给我等着!」 「那连公子可不要让小人等太久。」 连海潮怒极反笑:「等什么?等我来抱你吗?蔚王没办法满足你,你就来勾搭我了?」 蔡仲青鼓起勇气才和连海潮争辩了这么久,听到他这一问,吓得手里的帕子都掉了:「胡胡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我们明明不和,你却还来服侍我,不就是想被我抱吗?」 蔡仲青结结巴巴地道:「是、是王爷叫我来照顾你的,否则我才不来!」 连海潮似笑非笑:「王爷叫你来你就来?王爷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王爷才不会叫我去死。我去取你的鱼汤。」他不敢再和连海潮说话,急急忙忙地就出了山洞。发现那鱼汤炖得差不多好了,他赶紧舀上一碗,送去山洞。 当然,他这种行为,在连海潮看来只是心虚。一个好男风的人一直向他献殷勤,估计就是那个意思了。他从小到大周围多的是这种人,没想到这眉清目秀的厨子也是,还这么饥渴。 他登时心里一阵噁心,看了炖成奶白色的鱼汤一眼,意兴疏懒地道:「怎么又是鱼汤?去给我捡几个贝壳炖个汤补补吧。」 蔡仲青放了鱼汤就走,听他这句话,脚下险些绊了一下:「现在是涨潮,没法捡!而且没什么肉,吃不饱!」 採薇岛非常小,西北高东南低,岛上树木丛生,西面临海还是一片峭壁悬崖,只有东南角是沙滩,贝壳很多,可是活的少,基本上都是壳。 蔡仲青有点气恼,明明道理都在他这边,可是每次都说不过连海潮。好在最后搪塞了他几句,出了一口恶气。 蔡仲青看那鱼汤熬得差不多了,就撤了火,只留了一点余烬保温。一擡头,看到连海潮竟然出了山洞,他撑着一根木棍,艰难地往岸边走去。 「喂,你去哪里?」 连海潮似乎听到他叫喊,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不屑搭理他,自顾自地去了。 蔡仲青心想连海潮多半是不相信自己,才亲自要去岸边看一下,等到潮水上涨,他自己就会回来。 发现连海潮能下床行走了,蔡仲青也不由得暗暗高兴,大约不用多少天,连海潮就能痊癒了。他却没想到,这是他在岛上最后一次见到连海潮。 天色擦黑,李文思才冒着寒风回来。 他这次手里拎着一只像是大雁的鸟,算是连日来为数不多的收穫。蔡仲青连忙上前接过,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文思已道:「为了逮这只鸟,可费了我一番功夫,不说了,我先去歇会儿。」 蔡仲青忙道:「王爷,你先喝口汤再去!」 李文思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就往他那个小帐篷去了。或许真是困极,他还没到帐篷处就开始解身上的外袍,把外袍挂在帐篷外面挡风,直接往帐篷里一钻。 蔡仲青本想和说连海潮去岸边捡贝壳的事,但看他这模样,却是来不及说了。 蔡仲青见那大鸟刚死不久,还新鲜着,于是便拎着鸟去处理了,打算明天拆了一半炖汤,给连海潮补补身体,另一半就用盐腌起来熏干。 他熏好了鸟,另外一半也斩了件,便放在大碗里,隔着冷水里镇着,这么冷的天气,一时也不会坏。 忙了这么久,连海潮还没有回来,他不由有些担忧,往岸边沙地的方向看了看,树影重重,看不大清。 连海潮出去的时候天还亮着,现在天都黑了,到了夜间更冷,蔡仲青只以为连海潮是没找到营地在哪,于是燻肉以后没熄灶火,坐在灶边等了等。 等了多时没看到连海潮的身影,蔡仲青才发觉不对,连忙去了小帐篷,把李文思推醒。 「王爷,不好了!」 李文思迷迷煳煳地醒过来,见着是蔡仲青熟悉的面庞,便要把他往自己怀里拉,嘴里嘟囔道:「是不是想要了?真拿你没办法……」 蔡仲青连忙挣脱了,惶急道:「连公子他还没有回来?」 李文思的睡意登时散了一大半:「他去哪里了没回来?」 「他今天下午说是要去捡贝壳,捡到现在没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给我把事情说清楚!」 王爷严厉的语气让蔡仲青打了个寒颤,却不敢拖延:「他说想吃贝壳汤,让我去捡,我跟他说贝壳没肉,吃不饱,而且涨潮了。可他不信,拄着拐杖就去沙滩了。我想他可能马上就回来,就没在意,没想到他一去就去到现在……」 第35页 「你怎么不早说!」李文思赶紧穿了衣裳,推开帐篷,穿了鞋就往岸边跑去。 他们来时的鞋早就穿破了,现在穿的都是连海潮教他们打的草鞋,晚上走山路,自是说不出的难走。 蔡仲青忙道:「王爷,点上火把再去吧!」 李文思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一般,大步而去。 蔡仲青心急如麻,忙去灶边点起火把,无奈晚上风大,火把才离开灶边就熄灭了。 他顾不得浪费,用了两支火把并起来烧,朝着王爷的方向追了过去。 火光照着王爷匆忙的背影,蔡仲青脚步一乱,被草丛里锋锐的刺割了一道,他顾不得疼痛,急急忙忙跟上了李文思。 此时海水早就漫过了沙滩,他似乎在怀疑连海潮不小心晕倒在沙滩,不断蹲下身去,一寸寸摸索着,他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却完全顾不上,口中还在不断唿唤:「连世弟,你在哪里?」 蔡仲青便知他是急得慌了神智,若是连海潮真的晕倒在涨潮的潮水里,可能早就被海水冲进深海了,定然不会还在这里。 他心中不由得后悔自己没有阻止连海潮,可是连海潮一直是一个有能力有想法的人,哪里需要他来饶舌。 第22章 王爷像是不知疲倦般,喊得嗓子都哑了,依旧没有停下,蔡仲青举着火把站在他身旁,照见他焦虑绝望的面容。 如果是自己不见了,王爷都未必有这么着急。可是都已经这样了,还是没找到,只怕连公子多半是不能生还的了。 想必王爷也意识到这一点,神色越来越慌张。 蔡仲青后悔不已,却知道再找下去也是于事无补,沙滩就这么大点,能找的都找了,王爷还潜水好几次去找,依旧没找到。 他柔声道:「王爷,咱们回去吧,这么晚了,还是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找也不迟。」 李文思推了他的肩头一把:「你胡说什么?他都不见了,你还让我去休息?说!是不是你?你说了难听的话,逼他不得不抱病来找见鬼的贝壳?我早该知道是你了!」 蔡仲青心痛如绞,颤声道:「王爷,你冷静点!现在精神欠佳,勉强去找,王爷自己也要生出什么不好。」 「你巴不得我不去找,是不是?你一直对连世弟有偏见,连他多吃几块肉你也嘀嘀咕咕,不就是看出我喜欢他,所以你嫉妒他吗?我叫你去照顾他,你也心不甘情不愿,明知道他想吃贝壳肉,你为什么不给他捡?还逼着他自己去捡!难道你病得比他厉害?你不就是趁着我不在,故意折腾他吗?现在他不见了,你满意了吧!我简直怀疑是不是你处处为难他,让他有了寻死的想法!」 蔡仲青的泪水模煳了眼眶,他虽然隐隐做出猜想,王爷真正爱的人其实是连公子,否则怎么会对他那样好,可还是不愿意相信,直到现在王爷亲口承认。 「王爷,我与他的争吵只是小打小闹,怎么也不会逼他去死的,我并不知道王爷喜欢他,如果早就知道,我一定会对他恭恭敬敬,何况连公子是何等样的人,怎么会被我几句话气到……」 火光跳跃中,李文思瞧见了蔡仲青面庞上的水光,他心里的火气消了些,自语道:「不错,连世弟是个有抱负的人,怎么肯随随便便就死在这里?可能他去山上挖野菜去了!」 他想到此处,便把蔡仲青抛到一旁,往山上而去。 蔡仲青慌忙拉住他:「王爷,你先休息吧,说不定连公子天亮就回来了……」 「他不回来,我根本没法休息!」 李文思甩开了蔡仲青,蔡仲青在水中站立不稳,火把甩了出去,掉进水里,登时四周一片黑暗。 蔡仲青顾不得掉进水里的火把,连忙追了上去。 若是王爷能理智些,蔡仲青便也随他去了,可是现在王爷明显陷入狂乱,岛上地势兇险,前些天又下过了雨,若是路上泥泞,一个不慎便可能扭伤了脚。 火光熄灭后,他眼前一片漆黑,过了许久才习惯了黑暗,借着新月的微光,他循着王爷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过去。 远远地传来王爷唿唤连公子的声音,却是时而在东,时而在西,蔡仲青略一犹疑,便知王爷是在四处草丛中寻找连公子的身影。照理说他们在水边寻找,这么大的阵仗,若是连公子就在附近,也早该知道了,想必是王爷始终不曾死心,总觉得连公子还在採薇岛上,这才四处寻找。 蔡仲青不敢在王爷面前说丧气话,但他心里清楚,连公子多半是被海水沖走,或是不慎跌落海中了。他和连公子两人的水性都不算好,他叉鱼的时候踩到海底泥,一个不稳,也常常摔在水里,连公子又生了病,或许真是发生了不测。 早知如此,他就帮连公子去拾贝壳了,如果一定要有人发生意外,他情愿那个人是他而不是连公子,那么王爷现在就不会那么担心难过。 或许王爷根本就不会伤心难过的吧。 想到此处,蔡仲青激盪的内心渐渐恢復平静。他知道自己是被王爷骗了,可却停不下追寻王爷的脚步。 从一开始,他就被王爷的温柔所蒙蔽,沉浸在王爷的甜言蜜语里无法自拔。他明明从他的话里听不到半句真心,可是却宁可自己欺骗自己。 王爷是何等身分,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第36页 或许他真的是没人关爱太久了,所以漂来一根金稻草就喜之欲狂地抱在怀里,以为可以救命,但这根稻草救不了他,沉得还比他快。 王爷这般俊美,又是皇孙贵胄,而他,居然连王爷都敢肖想,这算是什么呢?贪心不足?想入非非? 蔡仲青竟有些想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此时此刻,由不得他胡思乱想下去,万一连公子真的晕倒在山上,这么冷的天气里,还是越早救回来越好。 他不像王爷有武功,便没有跟着王爷乱走,只是远远跟着往山上的路而去。 深夜林间难辨方向,树影幢幢,寒风吹过,他被水浸湿的双腿更是冷得发痛。进入冬天后,他们每天都是早早就歇下了,每天铲了新烧的灶灰在地面,再铺一层厚厚树叶,暖暖的十分舒服,并且每到夜深后就不再进入山林,这才没有受冻,否则即便是三个成年男子,也要冻伤得病。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深夜,他们的衣裳还都浸了海水,即便立刻回去,也要喝姜汤驱寒的。 然而採薇岛上若是有姜,他做的鱼可以好吃十倍。 他们隐约已爬到了山颠,树林子依旧十分茂密。蔡仲青心里比李文思冷静得多,因此瞥见李文思面前似乎有些不对,连忙抢步上前,口中喊道:「小心,王爷!」 但这一句还是说得晚了,李文思脚下一滑,重心立时不稳。他试图用内功定住脚步,但草鞋刚好破了,他现在基本上是赤脚的,昨天刚好下过一场雨,山边泥泞得厉害,他这一定住脚,反而滑得更快。 蔡仲青只来得及抓住了他的手腕,便被拖着一起往悬崖跌落,好在蔡仲青早有准备,抓住了旁边伸出来的一根树枝。 那树枝足有儿臂粗细,登时阻住了两人的坠落之势。 李文思还想自己今日运气不佳,没找到连世弟,怕是自己也要葬身在这里,但他自己滑倒了,反倒越发肯定了连世弟或许也是这么滑落的,心中便没有那么焦虑了,只是后悔自己怎的不事先在悬崖下好好找找。 他发现蔡仲青抓住了自己,心中大定,对蔡仲青道:「小青,你先稳住别动,我借着你的身子先上去,再把你带上去。」 李文思听到蔡仲青闷闷的声音在他头顶应了一声「好」,便反手抓住了蔡仲青的手腕,试图慢慢攀援而上。 他才刚刚一动,便听得「啪嚓」一声轻响,两人的身子又往下了一些。原来竟是蔡仲青抓住的那根树枝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从中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岌岌可危。 李文思面色大变,松开了抓住蔡仲青的手,却发现蔡仲青仍然紧紧抓住自己,但自己的重量对他来说,也是单手无法支撑太久。 「放手吧!」李文思道。 「不,我不放!」 「我说了,快给我放手!」 「不!」 李文思没想到他这么坚决,擡头看了他一眼,但见他唿吸急促,手臂上青筋暴起。 没想到在这关头,他竟然肯捨命救自己。李文思在这荒岛之上,只当自己是其余两人的庇护,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要靠他相救。他心神震颤,柔声道:「小青,这树枝受不住你我二人,怕是立刻就要断了,你松开手吧,或许你自己还能爬上去。」 蔡仲青道:「我不放,要死一起死。」 他从牙关挤出这几个字,便不再多言,可知这几个字说出口,已费了他无数气力。 李文思虽然没见到那折断的树枝,但也能感觉到快到断裂的边缘,只怕蔡仲青松开自己,也是不能爬上去的了。 极大的惊怖之下,李文思反倒没有那么慌乱了,既然要死于採薇岛,那便死吧。只是临死之前仍然寻不到连世弟,永远是他一生的遗憾。 好在他黄泉路上还有一个人作陪,这一去也不算寂寞。 李文思微微一笑,说道:「也好,要死一起死。」 …… 海面上,一艘大船带着十几艘小船,正往这处荒岛而来。 船头上,两个黄衣男子正并肩而立,两人形貌相差仿佛,连衣裳配饰也几无二致,偏又俊美非凡,便如一对玉雕的人儿一般。只是其中一人在衣裳外还披了一件白色貂裘,神情平淡,显得更矜贵几分。 他旁边的那男子性格开朗些许,站在船头眺望,对他道:「哥哥,皇上赐给你的这个岛,你取名字了没?」 那貂裘男子道:「没有,这个岛是用来物资中转的,便唤作中转岛吧。」 李文恭「哦」了一声,心道自家哥哥真是好没情趣,情绪低迷了片刻,随即又兴高采烈地道:「这既然是哥哥的岛,那我也可以用了,我们叫它桃花源吧!」 「哪来的桃花?」 「没有桃花,咱们可以自己种!就先种他个几十亩地的!」李文恭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第23章 李文睿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他是先太子的遗孤,流落江湖,认了这个弟弟,后来机缘巧合,两人进了龙宫岛做事,位列龙宫岛十二紫蛟之二,是五位龙主之首的黄龙主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龙宫岛现在不做奴隶的买卖了,专做海上珍宝贸易,五位龙主越发地神龙见首不见尾,岛上的事务几乎全都交给他们十二紫蛟来处理。 李文睿和李文恭羁绊难断,由于种种原因,算是半脱离龙宫岛,如今龙宫岛上主事的是新组织不久的升龙会,会中事务主要由升龙会的左右使者,也就是另外两位紫蛟主持。李文睿和李文恭主要在海上往来,回龙宫岛的时间不多。 第37页 前些日子李文睿遇到了当今皇上,算是认祖归宗,皇上问他要什么,他便问皇上要了这个海岛做封地,在做海上贸易的时候方便些。皇上见他们二人一表人才,便封了李文睿做定海王,李文恭虽然身世成谜,皇上依然给他赐名为「文恭」,封了郡王。 此次他们兄弟二人前来,还是因为五位龙主终于打算回龙宫岛碰面一次,所以十二紫蛟清理从中原去往龙宫岛的航线,这座岛便是必经的一座岛。 他们二人和白龙岛的萧泽大哥约好了,昨天在此处碰面,李文恭对兄长过于痴缠,让他们俩在路上耽搁了,料想萧大哥和左右使应该早就到了,但他们此时远远往过去,荒岛四周没有一条船只停泊。 李文恭自知拖延了时间是他的过错,若是这次没遇上,回龙宫岛后,怕是要被那群没人性的傢伙取笑,哥哥肯定又要给自己几个白眼。 于是他非常积极地往岛上眺望,只盼自己和哥哥没耽搁多少时间,萧大哥他们还在这里。 忽然看到一处怪异,他指着那里对哥哥道:「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李文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荒岛上的峭壁上长着几丛横生的树,借着黎明的微光,看到树丛深处依稀吊着一、两个黑影。 他看不分明,料想弟弟脑子一根筋地练武,想必武功和目力比自己强些,便没有细看,随口问道:「是什么?」 李文恭道:「大清早的吊在树上,莫不是两只猴子?」 李文睿眉心微蹙:「两只都长手长脚的,看着不像!」 「也可能是长臂猿呢?」 「……」 兄弟俩原本没打算上岸,但既然岛上可能有猴子,那必须是要撵走的,否则岛上存了物资,定然不够保险。 …… 李文思吊在半空中,并不如蔡仲青承担两人的重量那么辛苦,在这死前的瞬间,他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回想起自己一生还未完成的事,只觉得可嘆可惜,有心想要和蔡仲青分享自己的心思,但蔡仲青痛苦万分,显然没有心思陪他一起追忆。 耳边只听到树杈轻微的开裂,终于最后一声过后,李文思只觉得耳畔风声作响,他和蔡仲青从半空中垂直掉了下去。 几十丈高的悬崖掉落,也不过只是一瞬间,两人就落到了地上。李文思只觉得浑身剧痛,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李文思从黑暗中醒转。他睁开眼睛,尚且不知今夕何夕,直看到了身畔和他视线差不多高的草丛,才渐渐回笼神智,原来他此时不是在蔚王府饮酒作乐,而是远在万里之遥的荒岛,或许现在已经做了孤魂野鬼。 他心中低嘆一声,朦胧中只见面前并肩站着两个少年,两人相貌相若,都是俊美无俦,若不是神态表情有些不一样,他还以为自己眼花,有了重影。 他不由暗暗寻思,这荒岛这么破落,怎么黑白无常倒像是王孙公子似的? 却听得左边那个神态严肃的少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野人?为什么在本王的封地上?」 李文思气得几乎立时就要从地上起来:「你又是哪里来的?凭什么自称为王?本王在京城二十年,就没见过你!还有,这明明是本王的採薇岛,怎么就变成了你的封地?」 李文睿还没说话,李文恭已笑吟吟道:「家兄是皇上亲封的定海王,你这野人,穿得破破烂烂,居然也自称王爷,却不知道皇帝认不认得你?」 李文思刚想反驳,但见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在岛上生活半年,他已快衣衫褴褛了,也难怪对方叫他野人。他一肚子气憋得吐不出来,恨恨道:「我既没见过你,你肯定就是假的,我从来没有你这么一个堂兄弟!你敢不敢随我去帝京,找皇帝叔叔对质!」 李文睿见他满面脏污中,模样五官依稀和自己兄弟相似,和皇上又那么亲近,对他的话已信了几分,但对方也太霸道,莫非给这个岛取了名,这个岛就是他的了?便也有几分不悦:「你要去问皇上,便自行去吧,本王不奉陪。」 「你不敢去,一定就是心虚!」 李文睿冷笑了几声:「此地距离钱塘不过一日的海路,你既然是亲王,怎么落得如此悽惨地步?还不带着你的人,给本王速速离开!」 李文思这才想到他身边理应还有一个人,游目四顾,发现蔡仲青正躺在他身后不远处昏迷不醒,连忙扑了过去。 「小青!小青!你怎么样了?」 李文恭在旁闲闲地道:「他运气没你好,没落到沙地上,脑袋磕到了一块石头,出了血,不过我给他敷了药,止住了,想必没什么大碍。」 李文思抱起了蔡仲青,又是试探他的鼻息,又是摸他脉搏,发现一切正常,慌乱的心定了几分,却忍不住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二人:「他怎么了?为什么还没有醒?」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了?你们大清早的不睡觉,吊在树上,又穿得那么少,该不会在树上做什么不要脸的事吧?」 李文睿听弟弟越说越不成话,连忙道:「好了,我们走吧,派一艘小船,把他们送离这里,我的封地不许外人踏足。」 李文思被他最后一句话气得哆嗦,发了狠一定要回京城,让皇帝叔叔给自己做主。什么他的封地,这明明是连世弟亲自取了名的採薇岛! 他想到连海潮不知所踪,又忍不住悲从中来,无论怎样,他都要问皇上要到採薇岛的所有权,用来纪念他们三人在採薇岛上相处的点点滴滴。 第38页 他低头看到怀中抱着的蔡仲青,用手将他凌乱的鬓髮分到耳后。那两个黄衣少年差了一个船主过来,让他收拾东西上船,送他们回中原。 他一听,便知道不妙,抱着蔡仲青就去寻那两兄弟。 只见李文睿正使唤了人,把山洞里的杂草都清掉,李文思登时大怒:「住手!谁也不许动!那是我连世弟住过的地方!谁敢拆了,本王要他拿命来赔!」 李文睿没理他,又叫人拆了一大一小两个帐篷,李文思又冲上去阻止:「不许拆!这是我和小青的帐篷!」 他原以为这些水手船工不是他一合之敌,不料一群人拥上前来,竟能将他困住,他一时之间竟然拿不下这些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帐篷被拆,山洞里的草被清理一空,还用海水沖得干干净净。 看到这伙人又要去拆他们的灶台,李文思恨之欲狂,拼了命冲上去,抱住了他们这半年来赖以生存的锅:「谁敢砸我的锅!」 众下属向李文睿看去,李文睿摆了摆手:「让他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就给我扔了。」 众人这才没阻止李文思,但现在已是迟了,他们三人的陶碗和石碗都被砸了个粉碎,灶台也都被拆了。 在李文思眼中,这个灶台比他王府的大厨房还要珍贵,这群人简直无法无天,等他禀明了皇帝叔叔,必然要让他们都好好吃一顿刮落。 无奈他也不明白这伙人的来路,连个寻常水手的武功都高强,他双拳难敌四手,竟有龙困浅滩的憋屈。虽说他在荒岛上过了半年的苦日子,可是有连世弟和小青在旁,他只觉得採薇岛有如仙境,直到如今,他才切实地感觉到白龙鱼服的苦恼,对两兄弟亦是越发地切齿痛恨。 黄衣少年的下属已在催促他上船,他把蔡仲青的厨刀用兔子皮包了,插在腰间,用草绳穿了锅的两耳,背在了背上,又塞了几条咸鱼在怀里,双手抱起昏迷不醒的蔡仲青,离开了採薇岛这个充满了他的甜蜜回忆的地方。 李文思抱着蔡仲青,上了一条小船。 或许是得到了那两名黄衣少年的交代,船上的人对他们十分冷落,给了他们一个非常昏暗狭小的房间,李文思住进来的时候还十分不满,但水手却说,反正住不了多久的,他又只是一个野人,还挑三拣四地作甚? 若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文思几乎想捏起拳头把这人揍一顿。 中午,水手给他们端了两碗黄米饭。 李文思原想倔强不吃,但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主食了,最重要的是,蔡仲青受了伤,吃点黄米饭说不定能恢復得快一些。然而蔡仲青昏迷不醒,一粒米也没餵下去。 蔡仲青昏迷得太久了,让他止不住地心慌。被挂在崖壁上,命悬一线的时候,他来不及多想,只自私地想着要蔡仲青陪他,可现在他活了,反倒是蔡仲青一直未醒,不由得让他方寸大乱了起来。 第24章 他不明白蔡仲青为什么肯捨命救他,到最后关头,还愿意陪他一起去死,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他见过无数,可真正殉情的爱侣,他却是没有见过,蔡仲青为什么肯? 若是两人在浓情蜜意之时,蔡仲青一时煳涂,陪着自己死也就罢了,偏偏在此之前,他还冲着蔡仲青胡乱发了脾气。 回想起蔡仲青当时努力辩解的样子,他还说,若是知道自己爱的是连世弟,便一定会待连世弟恭恭敬敬。 李文思当时未来得及多想,如今回想起来,便后悔自己当时为何不多问他一句,你待他恭敬了,可还会像这般爱我?是不是后悔自己倾覆了一腔深情? 可怜蔡仲青待他如何,他竟到此时方知。 他忽然觉得心痛如绞,后悔自己怎么那个时候那么不理智,连世弟已经没了,他便应该好好珍惜小青才是,为何还要冲小青发火。 那碗黄米饭餵不下去,他无可奈何,厚颜问了船上的伙夫要了米汤,给蔡仲青餵了。发现能餵得下去,他才稍稍心安,却仍然抱着蔡仲青不放。 蔡仲青睫毛微动了一下,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好香……」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刚才碰过米汤的嘴唇。 李文思不由得又惊又喜:「小青,你终于醒了?可还觉得身上什么地方痛么?」 蔡仲青的目光停留到他的脸上,迟疑地道:「大哥?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抱着我?」 李文思的狂喜登时截然而止:「小青,你为什么叫我大哥?」 蔡仲青想要从他的怀里坐起来,眼前一阵晕眩,又倒了下去。 李文思慌忙扶住了他:「你没事吧?是不是头疼?」 蔡仲青回忆了一下,便觉得头疼欲裂,他记得自己有个哥哥,可从哥哥进了学堂以后,他们就渐渐谈不到一起去,哥哥对他也很少关怀,没想到这次醒来,哥哥竟然会这么温柔。 「我的头……是有点疼,大哥,你怎么了?怎么穿得这么破烂?我们怎么好像在船上?」 「你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小青?」李文思面色怪异,「也不认识我是谁?」 「嗯?你不是我大哥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蔡仲青也认真地看着他。 「什么大哥,我是你的……你的王爷,蔚王府的,你忘了吗?」李文思一时间竟不知怎么自称。他是蔡仲青的王爷,似乎,他们的关系也就仅仅于此了,竟还不如他的兄长亲密。 第39页 蔡仲青认真道:「哥哥又来哄我。我们蔡家是小商户,和哪家王府都是一辈子没往来的。」 「……」 看蔡仲青这模样,怕是摔坏了脑袋。以前王府有个莳花弄草的花匠,从假山上摔下来,醒过来就和个傻子似的,人也不认得了。 想必蔡仲青也是同一种伤,好在他说话还有调理,伤得不算重,只是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李文思不由得有种强烈的失望,却说不清自己为何失望。 照理说,蔡仲青活着,并且完好无损,就是他在此之前最大的奢求了,如今老天完完整整地把蔡仲青还给了他,他实在不能再多加挑剔。 哥哥就哥哥吧。他没问过蔡仲青的年纪,两人似乎年纪相仿,不过看他没有自己阅歷深,自己就算当了这个哥哥似乎也没什么。依稀记得,蔡仲青刚进王府的时候说过,他哥哥是个读书人,那看来自己应该也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李文思苦中作乐,也就不再介意自己身为王爷的尊贵身份被无视。 「把这些米汤喝了吧,再放就凉了。喝完好好睡一觉。」李文思叮嘱道。 「噢!」蔡仲青应了一声,端起了碗,快要到唇边时却停了下来,「嫂嫂吃了吗?」 「嫂嫂不在!」 「那我侄儿们呢?」 「也不在!」李文思没好气地道,「怎么连嫂嫂侄儿都记得,该记得的人却记不得?」 「对哦,还有咱爹!」蔡仲青神色忽然黯然下来,「咱爹的病好些了吗?我记得他病了好多天了。」 李文思没办法,只好道:「是啊,爹病了,你更要好起来,才能好好照顾爹爹。快点把米汤喝了,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 蔡仲青看了看他:「大哥吃了吗?」 李文思听他终于问到自己,脸上神色缓和了些:「吃了。大哥吃了两碗米饭,你要是饿,等喝完这碗米汤,大哥再去给你找一碗饭来。快些喝,别等冷了就不好喝了。」 本来船上伙夫给他们两碗饭,蔡仲青那碗饭怎么也餵不下去,他便自己吃了。从未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要吃别人的剩饭,但一来他许久没见到米饭,这黄米饭香得他抓耳挠腮,一吃就停不下来,二来蔡仲青也不是外人,吃他的剩饭也没什么不妥。 蔡仲青摇了摇头道:「不吃了,想吐。」 李文思吓了一跳,连忙环住了他的肩膀:「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了么?」 蔡仲青没想到他会这么紧张,轻声道:「也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头有些疼,吃不下而已。」 「那大哥餵你,好不好?」 蔡仲青不敢相信自己的兄长怎么有一天这么和蔼可亲,但又有些留恋这样的关心,想要答应,但又觉得自己碗都端起来了,没道理忽然又动不了要人喂,只好急急地说:「不用,我自己喝!」连忙喝了一大口。 他吞咽太快,呛咳起来。李文思担心他泼了自己一身,连忙接过了他手里的碗,放到桌上,扶着他给他轻轻拍背。 李文思原是不会照顾人的,但现在发现似乎也不是很难,靠近蔡仲青的时候,发现他睫毛浓密,眼角因为咳嗽而有些发红,不由得心中大起怜惜之意,忍不住就用袖子给他擦唇角的汤汁。若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似乎也不错。 「你啊,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一个小孩子似的,连水都不会喝。」 蔡仲青有点不好意思,半晌才道:「大哥对我太好了。」 李文思心里一动,问道:「大哥以前对你不好吗?」 蔡仲青不善作伪,忙道:「也、也没有。就是对我太好了,有点不像大哥了。」 李文思哄道:「别想了,想多了头疼,快睡吧,大哥以后天天对你这么好。」 「嗯。」蔡仲青答应了一声,躺了下去,眼睛却定定地看着李文思。 李文思只得将手轻轻握住他的:「大哥就在旁边,不会走。」 「嗯!」蔡仲青对自己的缠人不好意思地一笑,显得有些害羞。 他这个样子在李文思眼里,却是万分的诱人。虽然蔡仲青在他面前,也时常害羞过,但总是十分克制,不会过多地显露自己的情绪,他似乎清醒地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并不像今天这么率性。 李文思的欲望蠢蠢欲动,可是蔡仲青伤了头,连他都不认了,他勉强抱了他,未免禽兽不如,何况在蔡仲青眼里,他还是他的好大哥。 他苦恼地坐了许久,听到蔡仲青唿吸声平缓,显然是又睡熟了,心中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只道时间还长,于是卧在了蔡仲青身侧,打算眠一眠,不料没过多久,便有水手来敲门。 听到有人敲门,他还以为是叫他去取晚饭了,谁知道一开门,却是水手叫他做好准备,快到陆地了。 李文思简直难以置信:「陆地?怎么这么快就到陆地?你们该不会怕我和你们的主子抢採薇岛,所以把我送到吕宋还是什么鬼地方去了?」 那水手冷笑一声道:「我们少爷没你想的那么坏,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赶紧收拾东西,下船去吧。」 李文思很是不信,推门出去一看,果然原处隐隐约约可见的陆地,不过真正要靠岸,还要半个时辰。 他叫醒了蔡仲青,准备下船。 第40页 蔡仲青还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他便让蔡仲青再躺一会儿,自己把东西都收好。 蔡仲青逐渐有了些精神,看到他背上的锅,不由一笑:「哥哥的样子,倒真有我们蔡家的家风。只是哥哥是读书人,和这口锅有些不配。」 他的笑容难得地灿烂,李文思竟有些移不开眼睛,心中暗道:竟不知道他竟能笑得这般好看,是我以前没注意,还是他不愿这般对我笑? 「哥哥?哥哥?」蔡仲青见他不说话,连唤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李文思忙道:「你能走吗?要不要我扶着你?」 蔡仲青想了想道:「应该能走。」 虽说如此,他下船后,仍然有些头晕目眩,似乎多走一步就会晕倒,李文思想要抱着他走,他却不愿麻烦李文思,李文思只得陪着他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转头看到把他们送到陆地的那只船已经离开岸边,驶向了大海深处。 第25章 先前那黄衣少年口口声声说,此处距离中原就一日水路,但李文思根本不信,直到现在真正踏上陆地,他才发现,这居然是真的! 原来他们当初一路南下,一直就是几乎沿着海岸线而行,到江浙一带后,才开始往东航行。没多久,遇到了海盗,上了小船,遭了风暴,那个时候是吹的都是东南风,便一直把他们的船往内陆吹。 李文思又看了看他们所在的地方,发现并不是黄衣少年所说的钱塘,而是一处小渔村。 远近有炊烟裊裊,外面还有别人晾晒的衣裳,看衣服的式样,的确是中土衣饰没错。没想到自己事事无所谓,轻而易举就回到了中原,但那个心心念念想要回来的人,却永远留在了採薇岛上,天意弄人,实在是让人心中难过。 蔡仲青见他闷闷不乐,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李文思暗想蔡仲青既然忘了前事,他也没必要逼蔡仲青一起想起来,否则也只是多了一个人伤心,于是强颜笑道:「没事,天色晚了,我们找户人家借宿吧。」 他原是想自己先去探路,但蔡仲青这个样子,实在让他放心不下,于是搀扶着蔡仲青去了最近的一处村庄。他们二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敲了几家的门都没人让他们进去,只有一个好心的农妇给了他们两人一碗剩饭。 李文思见那农妇转身要走,连忙道:「大姐,你们村子离海这么近,怎么没人出海打渔呢?连渔船也没看到一条。」 那农妇左右张望无人,才道:「你不知道吗?这两年官府打杀龙宫岛的恶人,禁海好久了,官府说了,谁在海边停船,谁家就有恶人。」 李文思道过了谢,心中不胜唏嘘,若是不禁海,他们在採薇岛上恐怕早就得救了,但他许久未曾出海,实在不知道禁海的事。他想了一想,忽然发现不对,既然已经禁海,那么送他们回来的船是怎么回事?能犯这种大忌,莫非那黄衣少年当真是劳么子的什么定海王?还是他们根本就是龙宫岛的余孽? 不管是哪个原因,他是绝不会放弃採薇岛的。想到此处,他归家之心越发地迫切了起来。 从南往北最快的是骑马,但蔡仲青不会骑马,他们若是同乘一匹,反倒更慢了,倒不如坐船。从运河往北,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到了。只是走水路的话,他们手中却是没有银子。当初在採薇岛上时,李文思料想那些烂银票没用,也就扔掉了,这还是贴身放的,那些没贴身的玉佩扳指这些,早就被海盗们摸了去。 那农妇看他们可怜,便指引他们到附近的义庄借住。义庄其实并不只是无辜枉死的路人停尸地,主要是家族做慈善的地方。此地是江南林氏的聚居地,他们不是林氏族人,领不到救济的钱粮,但借住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李文思不愿让蔡仲青去那种地方住,生怕他沾了那里的死气,可蔡仲青又病重着,不能吹风淋雨。百般无奈,只好扶着蔡仲青去义庄。 江浙一带十分富庶,如今又风调雨顺,并没有几个背井离乡的乞丐,因此义庄很空,附近都是上好的水田,风景颇为雅致。管理义庄的人见了他们,把他们安排在了角落的一间房内,还给了他们几件旧衣服御寒,只是约好了不能住太久,不然被族长知道,怕是要被责罚。 李文思自然也不愿意住太久,住久了採薇岛都要变成别人的了,他如何能忍受那黄衣少年在他面前得意。 他想了想道:「小青,我明天到城里看看,能否打些短工,你就在村子附近等我回来。」 蔡仲青答应了一声。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不明白他和大哥为什么会到了一条船上,还如此落魄,他明明记得他们蔡家在京城算是小康之家,哥哥刚娶了嫂嫂,日子虽然窘迫,但还过得去。不过看大哥的神情,总是忧心忡忡,他又不敢多问。 次日临走前,李文思将厨刀交给了他防身,并告诉他自己晚上就会回来,不要担忧。 李文思自负自己武功不弱,又身强力壮,要找份事来做轻而易举,没想到丑时出门,用轻功奔走到城里,转遍了整个城,他硬是没找到一份短工,最短的跑堂也要做够半年,其他的多的是要卖身的。 半年他哪里能等? 他心急如焚,眼见得天色晚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蔡仲青要担心,于是没有再停留,赶在黄昏时分回到了村庄。 第41页 他还不知该怎么向蔡仲青交代,心中五味杂陈,越是靠近就越是迟疑。 忽然他鼻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这香味醇厚肥美,他虽然隔了半年,但还是立刻就认出了这是肉的味道。 居然有肉,而且是红烧肉,不会错的! 李文思毫不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疾步向香味来源处走去,却发现是他和蔡仲青栖息的地方,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向他们的住处狂奔而去。 蔡仲青在房屋外面小火烧着一锅肉,那肉颜色红亮,晶莹无比,果然就是红烧肉了。只是他回来得早了,这肉刚刚只能插进筷子,烧得还不够软。 蔡仲青见到是他,灿烂一笑:「大哥,你回来了!」 李文思点了点头,他在蔡仲青面前一向光棍,也没掩饰,直接道:「小青,我今天一天也没找到事做。」 蔡仲青却是不以为意:「找不到就找不到,大哥是读书人,以后自然有一番成就,不急现在就找事做,钱让弟弟来挣就好。」 听到蔡仲青安慰,李文思登时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感动道:「弟弟,等回京以后,哥哥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们兄弟之间,还需要客气吗?」 「对了,我还没问,你哪来的钱买肉?」李文思完全想不出,自己忙了一天,一文钱也没挣到,蔡仲青一个病人,怎么就挣到钱了。 「我帮人杀猪,人家送的。」蔡仲青解释了一下,原来他早上也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有人要杀猪,但邻村的屠户扭伤了脚,便主动提出帮人杀猪不要钱,就给几块肉就好。 那家人见他斯斯文文的,原是不信他会杀猪,但这猪到了该杀的时候,再养下去不长膘了,只会浪费粮食,远近除了林屠户,还真没有人会杀猪,只好让他试试。没想到他身手利索得很,捆猪放血,那猪没多久就咽了气,连一点猪血都没浪费,都做成了猪血糕。 那家人大喜,如约给了他一块肉,还另外给了杀猪的工钱。现在正是近年,要杀猪的人家多得很,已经有好几家定了他,让他明天去杀。 蔡仲青掏出来给李文思看,居然数目还不少,够他们坐两三天的船了。 李文思捧着钱发呆,此时蔡仲青舀上一大碗饭,搁上几块红烧肉,浇上一大勺汤汁,要拿去给守庄的王大叔。原来他用另一个锅蒸了饭,只是肉的香味完全盖过了饭,李文思没闻出来。 李文思早就饿得发昏,没想到蔡仲青还要分给别人,当即就不乐意了:「你辛辛苦苦做的饭菜,为什么还要给别人?」 蔡仲青解释道:「煮饭的锅是问王大叔借的,米也是他送的,他一个人住很是可怜,我们反正吃不完,就给他一些吧。哥哥不用等我,先吃了就好。」 李文思在心中狂喊,谁说我吃不完,我吃得完!但蔡仲青说得事事在理,人家好心给了地方给他们住,他们什么也不肯送,也太说不过去。 李文思眼巴巴地看着那几块红亮亮的肉在颗粒分明的米饭上面颤动,并且随着蔡仲青离他而去,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颤,他只想飞快从锅里捞出一块来吃了,但做饭的人还没回来,就只好勉强忍着。 好不容易挨到了蔡仲青回来,那肉已经炖得酥了,蔡仲青见他居然没有先吃,有些诧异:「大哥怎么等我吃饭?」 李文思不忍怪他回得迟,只好道:「我想和你一起吃。」 蔡仲青毫无所觉地「哦」了一声,随后笑道:「王大叔那里来了人,他看到我去送饭,给我不少青菜,还给我塞了几个土豆,明天我们有土豆吃啦。」 他盛了两碗饭,夹了肉,递了一碗给李文思,把洗好的青菜和土豆放进肉汤里煮着。青菜过会儿就能吃,土豆焖得半熟就断火,明天再热一热就刚好了。 李文思顾不得烫,赶紧咬了一口带皮脂的地方,火候恰到好处,糯而不烂,肥而不腻,隐约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芳香。 蔡仲青的家常菜做得极好,半年没做了,依然还是京城头档酒楼主厨师傅的手艺,只是他似乎年轻了些,名声没传出去就进了王府。若是没进王府,不知会有多少人追捧。 蔡仲青含笑看着他吃,问道:「好吃吗?」 他顾不上说话,点了点头,中间那层瘦肉丝丝均匀,又带着肉类的甘甜,最上面那层瘦肉滋味最浓,咬一口便感觉舌尖尽是酱香肉香。李文思迅速吃完一块,便又向第二块夹去,风捲残云,很快就下去了半锅。 第26章 蔡仲青只吃了一块,便不吃了。他在养病,本不该吃肥腻的东西,但他知道大哥爱吃,才得了一块肉,就赶回来给大哥炖上了。 李文思见他放了筷子,忙问:「怎么不吃了?」 蔡仲青在哥哥面前并不隐瞒:「头疼,不想吃了。」 他的伤在头髮里,别人看不到,虽是止了血,还是有不少血黏住了头髮。 李文思见他呆呆的样子,心里忽然疼得厉害,顿了顿说道:「待会儿哥哥帮你洗洗。」 蔡仲青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不用啦,已经结痂了。」 「就洗旁边的地方,不会碰到伤口的。」 两人从悬崖上掉进了沙地,到现在都还没沐浴过,虽说冬天不会发臭,但蔡仲青身上既然有伤口,还是注意一些为好。 第42页 蔡仲青推迟不过,只好答应了。 李文思烧了一桶温水,让他坐到小凳子上。他没敢怎么洗,就用帕子一点一点地擦。他很是小心翼翼,擦一会儿就问蔡仲青,有没有弄痛他,蔡仲青忍不住发笑:「哥哥这么小心,得擦到什么时候?要是真的弄痛了我,我不会叫吗?我又不是傻的。」 你就是傻的。李文思凝视他粲然的笑容,终于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一亲。 蔡仲青捂住了嘴唇:「哥哥为什么亲我?还、还亲错地方了!」 他脸上只有诧异之色,却毫无半分扭捏害羞,显然完全不记得有过一个人,曾经这么对待过他。 为什么那么重要的回忆,他都能忘记了? 李文思忽然感到心里说不出的苦涩,柔声道:「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不对吧?哥哥不是应该这么亲嫂嫂的吗?」 李文思沉下了脸:「哪来的嫂嫂!你再提嫂嫂,我就发火了!」 「真的没有嫂嫂吗?」 「没有!」 「那上次我问嫂嫂,你又说她不在。」 「你伤了脑袋,我不顺着你的话说,能怎么办?」 「噢!」蔡仲青纳闷了半晌,但他记忆早已混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嫂嫂的,还有三个侄儿侄女,只是并不清晰。但哥哥咬定了没有嫂嫂,又让他半信半疑。依稀记得现在应该是哥哥新婚不久,不由暗自想道:莫非自己伤了脑袋,就有了前知五百年,后知三百年的能力? 他只胡乱地一想,便觉得这个想法十分荒谬,这种能力怎么说也不能降身在他身上,要不也太浪费了,要降身也该是在一个白衣翩翩的美男子身上。他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身影,却觉得那人可恶混蛋之极,而哥哥也似乎比那人可恶十倍。他心烦意乱,脑袋登时抽疼起来,只能不去多想。 看到哥哥还在生气,他便抱住了哥哥的手臂:「哥哥不要发火了,我知错了。」 李文思顺利找到台阶,对他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知道错了就好。好了,头髮擦干了,快去睡吧。」 蔡仲青「噢」地应了一声,忽地又道:「咱们的衣裳很多地方都破了,我想今天晚上补补。」 「补什么补?你不吃饭又不睡觉,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蔡仲青讷讷道:「可是……」 李文思无奈道:「好吧,你要怎么补?告诉我,我来补。」 蔡仲青高兴起来,没想到哥哥比印象中的还要勤快,这种事情也愿意做。 「我问王大叔借了针线,想必也不难,不要让它破了就行了,不然风从洞里灌进来,好冷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睡吧。」 蔡仲青忍不住抱了抱他的腰:「哥哥,你最好了。」 李文思不由心中一盪,想起了蔡仲青破烂的衣裳下那勾人的身体,忍不住就想将他抱在怀中。然而蔡仲青只是抱了一抱,脚步轻快地回房去了。 「哥哥过来,针线在这里。」 李文思半晌才迴转心神,暗骂了一声,跟了上去。 蔡仲青点燃了油灯,让李文思赶快脱衣裳。 李文思郁闷了半天,要是做那事的时候,蔡仲青有这么积极地脱衣裳就好了。 「你把你衣裳先脱了吧,我先帮你补,明天你不是要出门的么?」 「对哦!」蔡仲青毫不犹豫地脱了外衣,披上被子坐到李文思的旁边,「哥哥,我还不想睡,陪陪你吧。」 李文思原想叫他早些睡,但见他头髮还没全干,就这么睡,怕是明天头疼,便由着他了。只是蔡仲青靠着他坐着,又几乎是半裸的,对他来说简直是残酷的折磨。 李文思有点心神不定,蔡仲青其实也不会针线活,两个男人对着油灯,眯着眼睛对着针穿了半天,待李文思终于成功的时候,蔡仲青已然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李文思嘆了口气,再次懊恼自己身边无人可用的局面。连海潮病了,还有蔡仲青照顾,蔡仲青病了,自己就不得不来照顾他了。也不知蔡仲青前世烧了多少的好香,竟能让自己堂堂一个王爷来伺候。 他扶着蔡仲青躺下,再缝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只好吹熄了油灯,钻进了被蔡仲青的体温弄得暖暖的被子。 这条被子是王大叔借给他们的。过了半年的野人生活,重回陆地,即便是这么简单的一条被子,也足够让他感嘆。只可惜蔡仲青没了岛上的那段记忆,完全不懂他的感慨,连海潮虽是善解人意,却已伊人不再。 李文思本来的打算是早些回京城,可是盘缠的问题却无法解决,为今之计,只能靠蔡仲青杀猪来赚钱。 他补了拆,拆了补,过了两天,终于使得那两件破衣裳能见人了,便随着蔡仲青进村子里帮人杀猪。 他自负武功,想必杀猪这种小事,他也能手到擒来,谁知道跟在蔡仲青身旁,完全帮不上忙,蔡仲青咬着刀背,三两下就捆好了猪,下刀又快又稳,随后血涌如泉,流注在一个木桶里。 李文思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手功夫,佩服无比,但又有些奇怪,他这样的身手,怎么当日在船上的时候,还会被海盗轻易擒住? 或许对他来说,杀猪和杀人到底还是不一样。 身怀绝技,却有悲悯之心,这对大多数人来说,其实并不容易办到。李文思是一个习武之人,当然更明白这一点,世上更多的人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第43页 蔡仲青杀了猪后,帮主人家把猪肉卸成块,邻里有人来买猪肉的,他还帮着称量买卖,主人家笑得合不拢嘴,给钱给得无比痛快。 蔡仲青一直显得很沉稳,直到回去的路上,和李文思在一起时,他才开心地转头对李文思道:「哥哥,我们又有肉吃啦!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这两天蔡仲青每天都拎一块肉回去,变着法子给他做菜,蒜泥白肉、酱汁煎烧肉、油豆角炖肉,量大管饱,让他大快朵颐,但蔡仲青自己都没怎么吃。 李文思摸了摸他的头髮道:「明天是不是这附近就没有猪要杀了?我们启程回京城吧,那里才是我们的家。肉就先腊起来,在路上想吃再切。」 蔡仲青笑道:「大哥是怕钱不够用么?没事,快过年了,到处都要杀猪呢!咱们一路向北,缺钱了就下船帮人杀猪,很快就到家啦!」 「是啊,大哥想早些回去。」李文思想到採薇岛,又想到杳无踪迹的连海潮,登时心急如焚。回到京城,让皇帝叔叔把採薇岛给他,才能方便再次出海,去寻连海潮。 蔡仲青应了一声,便没再多话了。 李文思看他不高兴,问道:「怎么?你不想回家么?」 蔡仲青答道:「想是想的,只是……我感觉京城没有这儿好。」 「这里有什么好?回到京城可以吃饱穿暖,你看你,大冷的天还穿这么薄!明天哥去给你买两件冬衣。」 蔡仲青失笑道:「哥哥自己不也穿得薄么?我今天干活了,浑身热得很,不冷。」 李文思拧起了眉头:「你好像又瘦了。」 「是吗?没有吧?」蔡仲青摸了摸脸。 李文思依稀记得,蔡仲青原先没有这么瘦,即便在岛上,缺衣少食,他瘦了许多,也没有现在瘦得这般厉害,下巴尖得吓人,眼眶也似乎变大了,整个人却又显得兴致昂扬,看着让他既害怕,又心疼。 「回去剁一块碎肉熬粥吧,问王大叔再要点姜。今天既出了汗,晚上用热水擦擦身子。」 「哥哥对我真好。」 「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这就叫对你好了?以后还有对你更好的时候。」 蔡仲青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傻兮兮的样子,让李文思嘆了一口气,回想起来,还真没有待过他好,以前总想着来日方长,现在物是人非,不不,人还是这个人,但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 这么久没上来,我以为这文都更完了。扶额…… 第27章 他回去以后,自告奋勇地熬粥,粥没熬好,蔡仲青坐在凳子上,靠着旁边的一棵大树,又睡着了。 此时天还没黑,他颇有些担心蔡仲青睡多了变傻,赶紧叫他起来吃饭。蔡仲青也没有反对,拿了碗吃了一口,忽地笑了。 李文思用心地熬了小半个时辰,颇为期待地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难怪爹爹让大哥去上学了,没让大哥学厨艺。这下我全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李文思气得想丢碗,他第一次做饭就被嫌弃,以后就算是他母妃来叫他做饭,他也是不做的了。 蔡仲青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安慰道:「不会做饭也没什么的,以后做饭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杀猪挣钱也是你,做饭也是你,那我做什么?」 「哥哥可以专心念书?」蔡仲青想了想道,「这几天都没看到大哥念书,我们得早些回家,不能让哥哥荒废了学业。」 李文思压根不想念书,不过听到蔡仲青建议早些回家,正中他下怀,于是道:「好,那你吃完后早些休息,明天我们就启程。」 蔡仲青点了点头,低头继续喝粥。这粥虽然难吃,但也不至于吃不下。 李文思看他痛苦的表情,十分不信,舀了一勺自己吃,险些吐了。 远远地有人过来,唤道:「蔡二,又在做饭呢?」 蔡仲青看到是王大叔带着一个中年儒生模样的人过来,于是赶紧起身招唿:「王大叔,林管事,你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么?」他上次给王大叔送饭,因此识得他身边这人是林氏家主身边的一个管事。 「是件好事!」王大叔对身边的中年人介绍道:「这就是蔡家老大。」 林管事贊道:「果然生得仪表堂堂,将来若能进学,或许可以到我家少爷身边当差……」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李文思把蔡仲青挡在了自己身后,神情冷淡地对那林管事道。 林管事皱眉道:「蔡家大郎不知道我们林家是什么人家么?即便不知道,如今在我林家的义庄借住,也该客气一些。」 蔡仲青连忙拉了李文思到一旁,小声道:「林家是书香传世,林老爷告老还乡,现在就在钱塘,前两年中了状元的那位,据说也是出自林家。」 李文思自然有所听闻,不过林老爷做官做了一辈子,也不过只是一个五品,家族根基也不稳,和连家比差得远了。 那林管事耳朵甚尖,听得蔡仲青说话,神色更为自傲:「我家老爷病了,食欲不振,老夫人发了话,若是有人能让他多下两碗饭,重重有赏。我来是给你们一次机会,不要错过了。」 原来前些天蔡仲青去送饭,那碗饭落进了林管事眼里,他闻到香味,便知不凡。待蔡仲青走后,王老汉看他神色,便问他有没有用过饭,他虽然吃过了,却谎称没吃。王老汉只好忍痛让给了他。他一吃之后,便记在了心里。 第44页 李文思还没说话,蔡仲青已喜上眉梢:「是不是有赏钱?」 林管事见他十分知趣,也缓和下来:「赏钱当然有,还能签个长契,就在林家做厨子,林家每月的月俸都是远近知名的高,你去了,有你的好处。」 「真的?」 李文思早就听不下去了,发现蔡仲青居然动了心,登时怒道:「你这财迷,都卖过一次身了,还想再卖给谁?还有你!」 他怒瞪林管事:「居然敢跟我抢人!」 林管事眼神闪烁:「我也不过只是来此一问而已,蔡二既然有这般手艺,卖了身也正常,却不知卖给了哪家?」 蔡仲青奇道:「我们家又不是过不下去,为什么我会去卖身?」 李文思对他道:「你什么都忘记了,等我待会儿跟你说。」 「哦!」蔡仲青似懂非懂。 李文思眯起眼睛对那林管事道:「怎么,想问清了卖给了谁,再去找别人要么?我劝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舍弟是卖身给了京城的蔚王府。我和舍弟奉了王爷之命,出一趟远门,不想在路上遭了贼,这才流落到此地。」 林管事忙赔笑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他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带着王老汉走了。蔡仲青忽道:「林管事,能不能稍等片刻。」 林管事停下脚步:「蔡二小哥客气!不知蔡二小哥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快要过小年了么?我是想林老爷在家怕是吃多了荤腥,胃口不好,厨房可以试试从清淡的下手。」 林管事心中苦笑,谁家过年吃清淡的,这不是在主子们面前惹人厌么?但蔡仲青既然这般建议,也便道了谢。 他本来打算要走,看了看那一锅粥,虽然卖相差了点,但大厨手艺,说不定特别好吃也是有的,于是掏了身上的散碎银子问他们买了这锅粥。 蔡仲青很是为难,这么难吃的东西,自家吃吃也就算了,给别人吃是什么道理?还要拿来卖钱,这更不应该了。虽想拒绝,但又不好直说难吃,难免伤了哥哥颜面。 李文思却已接过银子,收一挥,让他们把粥端走了。 待二人走后,蔡仲青不由焦急,李文思已道:「今夜我们就走。」 「那粥卖不出价的,要不哥哥把银子退给他们吧!」 「你以为退了银子就没事?就算你是王府的厨子,现在也是流落在外了,这些大户人家假做不知,藏一个王府厨子,又能算得了什么?他们会把你关在厨房,天天逼你做菜,不让你见人。」 蔡仲青想了想道:「天天做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厨子啊!」 李文思不由懊恼,这话对别人来说是威胁,对蔡仲青可不是。于是又道:「他们在关你之前,会把我毒打一顿,打得卧床不起,你只有好好听他们的,他们才肯给我一点饭吃,还不许你见我,最多一年见一次……」 「哥!」蔡仲青睫毛上盈了泪水,「我们马上就走吧!」 李文思微笑道:「现在走,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心虚,一定派人来追,我们先睡会儿。」 李文思带着蔡仲青回了房,趁着天还没完全黑,随手收拾了东西,仍旧是他们离岛的时候那几样,便让蔡仲青赶紧睡觉,半夜就走。 蔡仲青累了一天,实在困得不行了,躺了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半夜李文思把他叫醒,连油灯也没点,用床单当包袱把东西银子一卷,还往里面塞了王老汉借给他们的针线盐罐火摺子等物,然后将包袱和锅都背在背上。 「小青,我们走吧,莫要惊动旁人。」 李文思以前做事并没有这般仔细,只是离岛的时候忘记从那对黄衣少年的毒手里找出连海潮的遗物,让他至今懊悔自己做事粗心,所以每次离开前都会反覆确认。 蔡仲青见他连盐罐也没放过,不由得眼睛发直:「哥哥拿着这东西是做什么?」 李文思道:「你不懂,这盐可是好东西,颜色雪白而且不苦。」 蔡仲青道:「可是家里的盐不也同样不苦吗?」 李文思道:「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又不能马上回家,在路上不要用盐么?到时上哪找去?」 蔡仲青嘆服道:「哥哥果然念的书多,懂的也多。」 「等你多出几趟门就懂了。」 他佩服的眼神让李文思好生喜欢,若不是时间来不及,几乎想拉他回房间就来一次。算起来他们也有好多天不做了,李文思扫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在岛上他黑了不少,如今又瘦了,满是补丁的衣裳十分支绌。 现在实在不是欢爱的时候。造李文思嘆了一口气,只好放弃。 两人赶了一夜的路,蔡仲青越走越慢,却也不说一句苦字。李文思催了他几次,每次他都说「好的」,却只是最开始那会儿走快了些,随后又是越来越慢。 李文思停下脚步:「来,我抱你走。」 蔡仲青吃了一惊:「为什么?我自己能走。」 「我背上有东西,不然可以背着你。」 「不,不要!哥,你干什么……」 李文思不顾他的阻止,将他抱了起来,还把他往自己怀里按了按,继续往前走。 「哥哥快把我放下,我好重的!」 「呵……」李文思嘲笑道,「浑身上下没二两肉,重什么。真感到重的时候,哥哥不会把你放下来吗?」 第45页 蔡仲青心下稍安,怕自己身子不稳,环住了他的脖子,看到他背后鼓鼓囊囊的包袱:「哥,要不包袱给我,我来背。」 李文思笑道:「傻瓜,你以为东西在你身上,就不要我出力吗?」 蔡仲青想了想,似乎也有些道理,于是道:「要不哥哥抱我一会儿,就把我放下来吧。」 李文思笑道:「还有两里路就到镇上啦,到时就把你放下来。」 蔡仲青放下了心,加上李文思健步如飞,倒真的不像吃力的样子,便靠到了他的肩膀上,只觉得从哥哥身上传来温暖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贪恋地靠近。 「哥哥,要是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他小声说。 「只要你想,哥哥可以一直抱着你。」 蔡仲青不由失笑:「那岂不是累坏了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想,是想……要是哥哥成亲以后,还能这么对我,就好了。」 李文思听到他孺慕之意无限,心中稍有不满,沉默了一阵,道:「哥哥一辈子对你好。」 「哥哥胡说,嫂嫂自是比我还重要的。」蔡仲青自是不信,嘻嘻哈哈笑着,捶了他的肩头一下。 李文思道:「你别乱动。」 「嗯?」 「你动得我……会很累。」 蔡仲青将信将疑,只得乖乖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抱着。 李文思嘆了口气,虽然蔡仲青现在瘦了,他手上托的时候不经意擦过他的臀部,也似乎没有当初的手感,可是对他来说,还是诱人得不行。想要的人在自己身上磨磨蹭蹭,试问哪个男人受得住。 蔡仲青却是怕让他累着,连话都不敢多说,靠在他身上。他大半夜被叫醒,实在没睡够,现在又有些少年心性,无忧无虑,便越发地渴睡,李文思的慾火还未消退,蔡仲青便又睡着了。 李文思担心吵醒了他,脚步越发缓慢。 路边隐约听到溪水潺潺,冬天的早晨,雾气氤氲不散,南方的景致让人从心底温柔起来。 第28章 蔡仲青醒过来时,发现还没到镇上,慌忙从李文思怀里下来,李文思因怕他身子被冻住,也没有拒绝,把他放了下来,他却是因为蜷了半天,反而脚麻了,站了好久动不了,面带难色地看着李文思。 李文思笑吟吟地就去揉他的脚,揉了半天,才活了血。 蔡仲青四处望了望,说道:「这里的景致倒好,有桥有水,水也不深,可惜我们来得早啦,若是到开春的时候再来,青蛙就冒出来了,我们可以钓几只煮汤,清汤煮的最是清甜,特别是青蛙腿,薄皮包着的蒜瓣儿肉,别提多嫩啦!再弄个韭花辣酱,蘸着吃。」 李文思听了开头,还以为他这脑袋也会和连海潮有一样的诗情画意,没想到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吃的,不由咽了口唾沫:「快到镇子上了,哥哥带你上酒楼去吃,专门找一家有这个清汤田鸡的来吃!」 蔡仲青笑道:「傻哥哥,我们都抓不到,酒楼哪里会有?何况我会做,为什么要去给人家的酒楼赚这个钱?」 李文思原是想让他吃顿好的,但现在手里的钱几乎都是蔡仲青赚来的,也就不好开这个口。 他指着前面的方向道:「你看,那是什么?」 蔡仲青喜道:「是城里吗?走了那么久,也该是到了吧?」 蔡仲青脚程慢,所以从半夜走到天亮,也才刚到镇子。 两人先买了几个白菜包子填肚子,李文思便让他在茶铺坐着,自己拿了钱去成衣铺,一问之下,果然衣裳贵得很,所有攒出来的钱都不够一件好点的衣裳。店主见他掏不出钱,又衣裳破旧,便好心指点他到对面的当铺买几件别人的旧衣。 李文思怎么能让蔡仲青穿别人的旧衣?他还想要不要自己扯几尺布,多塞几两棉花,给蔡仲青做个袄子,但想到自己崎岖的走线,衣裳上扎的少,手指头上扎得多,也只好放弃,大不了让蔡仲青套在外面穿。 他到当铺挑选旧衣,选了好几遍,他才挑了一件袄子。 回去找了蔡仲青,蔡仲青见他买了衣裳,很是欢喜:「啊,哥哥买了衣裳!这颜色真好看!」 「伸手。」李文思命令道。 蔡仲青只得张开手臂,让他把衣裳给自己穿上。 「傻兮兮的。」李文思摸了摸他的头髮,柔声道,「吃好了吗?」 蔡仲青摇了摇头,小声在他耳边道:「这家的包子没我做的好吃,白菜馅儿咬了不出汁。」 李文思笑道:「是吗?等回去了,我要吃你做的菜包子才行。」 「哥哥不是不爱吃菜包子的吗?」 「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好,等回去了,我给哥哥多做几个大菜,醋鱼要做一尺半长的!」 李文思其实只吃了个半饱,听他说得更饿了,于是让包子铺老闆多包了几个包子,等着路上饿了的时候吃。 走了没几步路,蔡仲青看了看他的身上:「哥哥怎么没穿新衣裳?哥哥不穿,我也不穿了。」他一边说,一边就要把衣裳脱下来。 李文思止住了他的动作,在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上拢了拢:「别脱。」 蔡仲青忽然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狐疑地看着他。 李文思看着他的锁骨,再将目光移到他清秀迷茫的面孔上,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下去。 第46页 柔软的唇瓣一如往日,只是似乎多了一些以前未品尝出的甘甜,他本想浅尝辄止,但这一吻却是停不下来。 终于,蔡仲青推开了他,震惊的眼神看着他:「哥哥,你怎么又亲我?不可以的,这是乱伦!你是我亲哥啊!」 「谁跟你说的乱伦?」李文思一脸阴霾。 「我想起来的!以前别人说过的!」 妈的,该想起来的想不起,不该想起来的倒是门儿清。 「那我不做你哥哥了。」他忍了很久,此时四处无人,欲望又挑了起来,他便不愿意再忍,走近几步,便要再亲。 「可你就是我哥哥啊!」蔡仲青步步往后退,「哥,你住手,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告诉爹去!」 瞧他这样,倒像是自己要强了他似的。李文思气得肺都要炸了,他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犯不着做这么下三滥的事! 「行了!我不碰你就是了!」李文思冷下了脸。 蔡仲青小心翼翼地道:「哥哥是不是应该找个嫂子了?」 「闭嘴!」 蔡仲青登时乖乖闭上了嘴巴,只是对于李文思突如其来的暴脾气,疑惑地看了一眼,便低头不说话了。 李文思气他拒绝自己,可他却清晰地看得出,蔡仲青的眼中不再有那种熟悉的情意。这让他尴尬气恼之余,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以前的蔡仲青也回不来了么? 那个爱着他的,一直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的蔡仲青,是不是也留在了採薇岛上? 如今留在他身边的,只能是一个粘人的弟弟? …… 离有漕运的大城还有一天路,蔡仲青有些精神萎靡,李文思知道是自己对他恶声恶气的原因,但他却无力对蔡仲青解释。 他花了些钱雇了马车,赶往码头。 其实以他的身份,去府衙会舒服得多,但一来要证明他的身份,便要通过驿站传书,一来一回就一个月过去了,他再赶去京城,黄花菜都凉了,当然是万万耽搁不得。 如此一来,手头上所剩的钱便已不多。 此时快要到年,运河中多的是商船,李文思找了许多船,终于有一位船主给他们兄弟俩一间船舱底层狭小的房间,和跑商的货物在一层,但他仅剩的银钱只够住三天的,三天后就要下船。 运河的船比海上的船底部要宽,行驶得也更平稳。 白天光线并不全然是暗的,还有些阳光照进来。 这艘船是被一位苏州卖锦缎的商人包了,打算做过年前的最后一桩生意。船主是背着商人让他们上船的,因此嘱咐他们,白天不要出房间。 因李文思上船那天发了脾气,蔡仲青便对他有些胆战心惊。房间原来是堆积杂物的,因此没有床铺,两人各自找了一角坐着,但房间实在狭小,躺下来难免会碰触到对方。 蔡仲青时常偷望他一眼,只觉得这个哥哥发火的时候,有种他无法直视的威仪,这和他印象中的哥哥很不一样,就好像……好像真的像哥哥说的那样,哥哥中了举人,谋了官身,当了大官。毕竟那种威仪,不是平民百姓所有。 他初时直视好奇,看得久了,便注意到李文思脸上时不时流露出的抑郁和伤心。他虽然不想看到哥哥这个样子,想要安慰几句,但想到哥哥要他闭嘴,便赌气不说话。 蔡仲青侧身躺在地上,翻来覆去,仍是想到和哥哥吵架前的那般情景,迷迷煳煳地便睡了过去。 为什么也要难过呢?为什么自己已经退让了,这不是如了他的愿吗?又做这种表情,是想要自己心软吗?可是自己的心早就死了,为什么还要逼他…… 「啊」地一声,蔡仲青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他回想着自己做的梦,只觉得梦中的情景荒谬绝伦,他做梦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理智站在旁边,还在想,醒过来定要告诉哥哥这件趣事,但他真正醒过来时,却似乎被那种激烈的情绪蛊惑了,半晌都回不过神。 那种像蜂蜜一样的丝滑甜蜜,又夹杂着黄连的苦涩,又忽然让他感觉到心痛得无法说话。 「小青,你怎么了?」李文思原本和他各自睡在房间的一角,此时见他忽然坐起,脸上魂不守舍,不由得心神一紧,连忙到他身边。 蔡仲青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眼前这人和梦中的那人完全不一样,哥哥多亲切啊,他为什么会做梦梦到和哥哥做那种羞耻的事? 他没说话,李文思越发地紧张,将他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胸口。 他一时浑身发热,忍不住往后靠了一些,抓住了李文思的手臂,一时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想问哥哥和我说话,是不是不生我气了?但又觉得此时似乎不应该叫哥哥,回想起那个可笑的梦,在梦里,哥哥居然真的是蔚王,他明知道蔚王只把他当成一个玩意儿,却还巴着蔚王不放。 这个梦如此可笑,可笑得他不敢说出口。 李文思只觉得他掌心发烫,目光中情思难明,一直压抑的情慾登时又涌上心头。 「小青,你好些了么?」 蔡仲青不明其意,只道他问自己头上的伤口,便说道:「好多了……」 李文思隐约感觉到蔡仲青稍稍地靠近,他本就不是一个克制自己的人,当下毫不犹豫,低头吻住了蔡仲青的嘴唇。 第47页 蔡仲青刚想阻止,便感觉对方的舌尖探入他的口中,他又是奇怪又是激动,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想要推开李文思,却又十分不愿。 李文思似乎感觉到他犹豫的情绪,加深了这个吻,手探入他的衣裳,抚摸他的敏感处。 他双目微微睁大,或许是梦中情绪的影响,让他无法像先前一般怒斥李文思,身体像是不受控制地,被李文思轻易挑起慾火。 他稍稍推开了李文思一些,试着声色俱厉,声音却是极低:「不,不可以……」 「小青,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李文思以自己的手做枕,托在他的后颈,以免他的后脑勺被身后的木板墙撞到,目光凝视着他,低下头去,温柔地吻他的唇。 似乎被他目光中淡淡的痛惜所触动,蔡仲青的抵抗越发地微弱,直到李文思分开他的腿,真正进入了他,才让他清醒了些。 他推着李文思的肩膀,忍着下身的不适,喊道:「哥,你这是在做什么?给我出去!」 李文思箭在弦上,哪里肯放弃,忍着他捶打自己的肩膀,只道:「小青,我爱你啊,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 蔡仲青气恼道:「哥!我看你是疯了,你怎么能爱我?你应该去爱嫂嫂!」 李文思再也假装不下去,痛苦道:「不要叫我哥,我不是你哥!我要你叫我文思,这是我的名字,我要你永远记得。」 「哥,你怎么可以改名!爹爹花了银子请了先生给你取的名,你怎么能不要了!」 李文思的哀伤痛苦似乎每次都能被蔡仲青打断,他索性含住了那两片不断一张一合的嘴唇,阻止他再说让自己分心的话。 蔡仲青奋力挣扎,李文思索性不再等他慢慢适应,抽动了下身的性器。 蔡仲青只觉得甬穴火辣辣的疼,他不明白开始变得温柔的哥哥,怎么会忽然对他做这种事,难不成是被鬼上身了。还没来得及等他质疑,下半身忽然窜上来的激烈快感就让他呻吟了一声。 甜腻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他所能发出的,他一时冷汗直流,都不知道是自己被鬼上身还是大哥被鬼上身。 「哥,你醒醒,我是仲青啊!」 李文思亦是忍住了没有粗暴抽插,多日没有交媾的身体,又恢復了干涩紧窒,让他几乎快要疯狂,却只能在穴口处缓慢移动。好在小青的敏感点不深,不必完全进入就能满足他,但他自己却是要忍着了。 「你是我的小青,我怎么会认不出来,是你认不出我!」李文思低喊道。 「你……你胡说什么……啊,嗯……」 蔡仲青紧紧闭嘴,却无法克制地发出让他脸红心跳的呻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哥哥是怎么了,怎么就从他们上船的前一天开始,所有人都不一样了。 李文思不断唤着他小青,让蔡仲青越发地迷乱,他对这称唿虽说有些欢喜,但到底还是抗拒和厌恶的多。 尽管如此,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欲望叫嚣着要发泄,身上每一寸地方都为这个人而激动。 他强忍着不发出呻吟,可是身体早已不受他控制。就在一次最强烈的刺激中,他浑身痉挛,抽搐地射出一股浊液。 李文思也因此停了一停,更激动地亲吻他,加快了身下的动作。 「小青,小青,我的小青……」 趁着李文思终于在他身上发泄出来,他气喘吁吁,终于推开了李文思:「不许叫我小青!我要下船!快让我下船!」 李文思射过一次以后,变得理智了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定然不会取得此时的蔡仲青的原谅。 他是真心实意想要把自己当哥哥的,看到哥哥兽性大发,想必也是让他吓坏了。 李文思紧紧抱住了他,制止他的挣扎:「小青,是我失态了,你打我骂我吧,可是我受不了你就在我身边,我却不能碰你。」 蔡仲青听到他声音里居然带悲音,有些疑惑,仔细看时,果然见他双目含泪。 「哥,你怎么了?」 「是我情难自禁,你要打要骂,我绝不还手。」 蔡仲青怒火又起:「你是我哥,我怎能打你?我打你爹爹还不要打我吗?」 李文思惨然一笑,直到如今,他才真正相信,蔡仲青是真的忘记了他,忘记对他的所有感情,但自己却是陷得越来越深了。他是真正爱上了这个善良多情的青年,可是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就算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也只是他的哥哥。 他忽然明白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这种活着,对方眼里却再也没有自己的感觉,他也忽然明白了,蔡仲青为什么当时想要陪他一起去死。就算自己没有危险,可能他没有什么活着的想法了吧。 他紧紧抱着蔡仲青,低声道:「没有人会打你,以后有我在,没有人敢打你。」 蔡仲青气道:「能打我的人多的是!」 就在刚才,李文思还拿着那个物事来捅他。虽然算不得痛……他的脸忽地红了起来,推开李文思,捡起自己裤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另一个角落,心里打定了主意,等到船停在下一个码头,他就赶紧下船,自己杀猪赚钱回京城。 李文思也似乎看出他想独处,没有再接近他。 李文思原本就是多情的人,在对连海潮情深如海的时候,仍然能对蔡仲青温柔备至,如今动了真心,才知道一份感情要承担的东西太多,反倒是有些手足无措。 第48页 他有自信能水滴石穿,让所有人对他动心,可是一个认定他是亲哥的人,该怎么弄? 第29章 发现蔡仲青躺在地上翻来覆去,他忍不住道:「小心些,别把头上的伤又碰着了。」 蔡仲青道:「不用你管,我没你这样的哥哥!」 李文思嘆了口气:「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你哥哥,我是蔚王,你原是我的厨子,后来……」 蔡仲青不高兴地道:「别胡说八道了,整天在爹面前说你有朝一日中举了会怎样,现在还说自己是王爷!」 李文思气得吐血,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只得闷闷地闭嘴。 …… 半夜里,听到船舱上面隐约有丝竹的声响,还有酒菜的味道飘荡在空气中,李文思的肚子登时响了起来。 他们上船前买了许多干粮,但现在干粮已经吃腻,咸鱼自然是更不会碰的了。 酒好像是绍兴的蓬莱春,菜似乎是焖烧的羊肉,香得他鼻子都要脱了。 他有些坐卧不安,忽然听得蔡仲青似乎自言自语地道:「嗯,放了大小茴,桂皮、香叶、草果、豆蔻……也不知加了柰或是甘蔗没有,羊排焖的时候放些清甜味的水果最好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能闻得出是羊排不是羊肉。李文思听得心都热了起来:「小青也会做这个菜?」 「当然会了,家常菜,很简单的,爹爹没教过你吗?」 李文思无语了半天,实在无法说服蔡仲青,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哥哥,但他是一个多么死心眼的人,自己早就有了觉悟,只好无奈地道:「哥哥是读书人,君子远庖厨嘛,你知道的。」 「君子远庖厨……」蔡仲青重复了一遍,问道,「为什么君子要远庖厨?」 李文思听得出这不是讽刺,而是认真地请教,有些好奇他爹或者兄长怎么没对他说过这个典故,像他求知慾这般旺盛,哥哥又进了学堂,没有道理不识字。 李文思并没有多说什么,详细对他说了说。他虽然是个武夫,但小时候也被逼着念过四书五经的,大概的意思总是懂一些。 蔡仲青听罢,脸上一红,心中暗想道,还以为是君子如果不远庖厨,一定就会偷菜吃。为了保持斯文,只好远庖厨了。 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哪来的。 李文思和他同处一室,每天早上醒过来,便忍不住情慾如火,但发现他远远缩在角落,时常用警惕的目光看自己一眼,就只好放弃。 …… 三天过后,船主让他们下了船。 蔡仲青独自走在前面,李文思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由得有些疑惑。知道哥哥急着回京,而且钱都是哥哥在管,想必他也应该有些现钱回去,不会再等待自己,但他没想到哥哥一直跟着他。 蔡仲青也不去管哥哥,挨家挨户问了哪家要不要杀猪,果然给他找了事做。李文思也没多话, 一天下来,又攒了不少银钱。蔡仲青却不把钱给哥哥了,去称了一斤大点的羊排,又买了调料,在河边野外焖了一锅羊肉。 他瞥了哥哥一眼,衣裳单薄的哥哥只是看着锅里的羊肉,神情专注。 他心里的气恼登时消散了许多,把树枝折成的筷子递了一双给哥哥:「吃吧,大哥不是很想吃吗?」 李文思没想到蔡仲青这么快就消了气,有些疑惑,但看到蔡仲青目光看着自己身上的薄衣,便知他是心软了,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地接过筷子。 蔡仲青焖的羊肉似乎比船上闻到的味儿更香。这种大冷的天,没什么比坐在家里吃上一锅羊肉更舒坦的事了。 李文思夹了一块羊排放入口中,果然汁浓味美,又是热乎乎的,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是恰到好处。 此时已然日暮,过往的行人闻到羊肉香味,都纷纷朝他们两人多看了几眼,却见他们两人衣着破烂,只有一个人身上穿着件袄子,那个穿单衣的,居然好像还很高兴。 吃点羊肉有这么高兴么?当真是穷开心。经过的路人都想着,但这羊肉做得实在太美,若不是怕脏,几乎都想问这两个乞丐讨些来吃了。 别人看着他惨,他却觉得有美食,有心爱的人,那是拿皇位来他也是不换的。或许有人要笑他不识好歹,但宫宴他不知吃了多少回,每回都是坐在大殿里,大殿虽然烧有地龙,但四处要掌灯,所以大门都是敞开的,冷风唿唿地吹,要说多暖也说不上。 厨房的菜端到大殿,基本上冷了七八成,而且多是大炖菜,即便是蔬菜,也只有大白菜南瓜这些耐储存的,问皇帝叔叔要点小青菜吃?皇帝叔叔自己都不能常吃,宫廷採买一次多麻烦,新鲜蔬菜又不能放久。每年吃过宫宴,他都要回家再吃一顿。 他吃了好几块,只觉得浑身都有了些暖意,蔡仲青并没有动筷子,而是拿了一块冷馒头来烤,便停了筷子:「小青,你不吃么?」 「我马上就吃。」 馒头烤热了,难免会有些发干。蔡仲青用刀切成两半,切面在汤里蘸饱了汤汁,把一块肉放在中间,两半馒头一合,便慢慢吃了起来。 李文思笑道:「这是……肉夹馍。」说着,也取了一块冷馒头来烤。 一斤多的羊排还有骨头,实际上不够两个男人吃的,这样做的冷馒头自然是不能和肉夹馍的口感比,但对于蔡仲青来说,却能果腹。他本应该多买些羊肉,但冬天的羊肉太贵了,他们现在又缺钱。 第49页 发现李文思兴致盎然地烤馒头,蔡仲青忍不住道:「哥哥多吃点肉。」 李文思道:「肉吃多了,也要吃点馒头淡淡口。弟弟不爱吃肉吗?吃不完待会儿我们就倒了吧。」 蔡仲青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想到要把肉扔掉,蔡仲青不由得多吃了几块,待看到李文思眉开眼笑地看着自己,便知他是骗他多吃一些,先是觉得气恼,转而又忍不住嘆息。 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好像时不时会有攻击性,对自己做那样的事,还会犯癔症,以前认为自己一定会中举做官也就罢了,现在还以为自己是王爷,以后还觉得自己是皇帝,可怎么办?冒充皇嗣应该是死罪吧? 现在也就罢了,等到回了京城,这可怎么得了? 「哥,等回了京,你就成亲吧,但愿嫂嫂能管管你。」他完全不懂李文思为什么能笑得这么开心,愁眉苦脸地道。 李文思已经能平静接受蔡仲青一直叫他哥哥了,也习惯进入了角色:「娶了嫂嫂,小青就不管我了吗?那我不娶了。」 蔡仲青气得快要摔锅:「我又管不动你,你根本不听我的!」 李文思发现他吃了七八成饱,也不再客气,一边胡吃海塞,连锅里的汤汁都要吃完,一边含煳说道:「我什么时候没听你话?」 「前两天,在船上,我叫你不要,你听我的了吗?」 李文思理所当然地道:「床上说的话,哪里信得?说不要,那就是要,说你是我的心肝,那必须不只是心肝,心肝脾胃肾都是了,没了你饭都吃不下,说爱你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还不够,下辈子还要。」 蔡仲青脸胀得通红,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没羞没臊的,只恨不能上去捂住他的嘴:「你在学堂里学的就是这个?这话有本事就去对爹爹说。」 李文思笑道:「说就说,我只怕我敢说,他不敢听。」 「爹对你这样好,你居然不孝顺!我们分头走,你自己回京!」 李文思见他这般生气,也不好再惹恼了他,立刻苦着脸道:「哥哥身上没钱了,如何回京?今天下了船,哥哥还寻思着,要不要去给人拉縴,在码头上挣几个工钱。」 蔡仲青忙道:「你从来没做过粗活,拉縴这种苦力,哪里使得?」 「使得使不得,也只好试试。可是下了船,看到你离开,我又担心你一个人有危险,只好跟着你。如今你既然不生哥哥的气了,明天就不要乱走,等哥哥在码头上挣钱,拉縴也好,背麻包袋也行,挣够了路费咱们就上船。」 「哥哥千万别寻思做这事,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步步歇。其实做苦力最是折磨,像哥哥这种没做过的,肩膀定会磨出血泡,到时又要费钱去买金疮药。我寻思着多杀几头猪,也就够我们的盘缠了。」 李文思皱眉道:「你到底是心疼钱,还是心疼我的肩膀磨出血泡?」 「我心疼钱。」发现李文思面色难看,蔡仲青又赶紧道,「也心疼哥哥的肩膀。现在我手里已经有不少钱了,明天要杀的猪更多,都是定好了的,想必后天我们就攒够路费,可以再出发了。」 运河沿岸的百姓更富足一些,养的猪也更多,蔡仲青每天杀猪都杀不完。 「但如果我也去拉縴的话,攒钱不是更快?」 「哥,你千万别去,很辛苦的,而且又没多少钱。」 李文思见他这般紧张,生怕自己当真去拉縴,不由微微一笑:「傻瓜,你怕我拉縴辛苦,你自己杀猪就不辛苦了?」 蔡仲青道:「习惯了真不辛苦,今天我一天就挣了不少银子呢。」 李文思问道:「那我们要是天天杀猪,岂不是要发财?」 蔡仲青笑道:「一年到头也就这半个月可以挣这个钱,其他日子还得做些别的营生,要不只能喝西北风去啦。」 李文思点了点头,想来也是,不然蔡仲青有这一技之长,也不至于就要卖身。不过,他厨艺高超,本来就没必要卖身的,也不知他家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有心想要试探几句,但蔡仲青脑子摔坏了,很多事情都说不上来,冥思苦想了半天,对他只是摇头。 亏得他摔成这样,还没忘记怎么做饭。 李文思心里嘆息,见他目光清澈无比,对自己充满信赖,不由得靠近了他,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亲。 蔡仲青立刻退离他三尺远:「哥你又想做什么?」 李文思无奈道:「没想做什么,我就不能亲亲你吗?」 「不能,哥你以后还要娶嫂嫂,还要生娃,我是男的,还是你弟弟!」 「那哥哥不娶嫂嫂了,也不要娃,哥就和你两个人。你不是说过,最想要和哥哥在一起的吗?」 「这不是一回事!哥哥成亲了,也可以让弟弟跟着啊!」 李文思摇头道:「那不能够。哥哥成了亲,要照顾你嫂嫂,还要带娃,哪有那么多时间和你在一起?到时你吃饭要孤零零地一个人,睡觉也是冷冰冰地一个人,多寂寞啊?」 蔡仲青苦着脸,皱着眉,苦苦思索起来。 李文思便不再为难他,欢快地拿了锅去涮。本来这活一直是蔡仲青做的,但蔡仲青忙了一天,他也没帮上什么忙,于是就主动去了。没想到运河里的水比海水还要冷一些,腊月里冰冷刺骨。 以前蔡仲青无论多做什么,他看在眼里,都觉得自己是王爷,蔡仲青有巴结的意思,现在做了他的哥哥,仍然能得到他的体贴关爱,李文思不由得嫉妒起蔡家人来,尤其是蔡仲青的哥哥。 第50页 他在心里不由得记了蔡伯鲤一笔,若那蔡伯鲤中了举,还对小青不好的话,他非要断了那蔡伯鲤的官路不可。 第30章 两人在野外烧了篝火,过了一夜。李文思发现蔡仲青越睡离火塘越近,连忙把他抱在怀里。 两人早就习惯了抱着取暖睡觉,蔡仲青迷迷煳煳地找了个姿势靠在了他身上,第二天醒过来,才慌忙把他推开。 李文思纵横情场多年,岂会不知他的想法?笑了笑道:「你看,你睡着的时候抱我抱得多紧,还说不喜欢哥哥吗?」 「不可以的,我们不可以的!」蔡仲青大声道。 「你说不可以,可见是很想了,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 「没有,我根本没有喜欢哥哥!」 李文思笑道:「我只说你想哥哥,又没问你喜不喜欢哥哥,你这么急着招供吗?」 蔡仲青一手撂着他的厨刀,丢了一句:「不理你了,我去干活了!」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李文思只觉得心里甜如蜜,有心想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但又捨不得逼他,还是让他自己冷静下来比较好。可若是不跟着他,又担心他心神不宁,一时失手弄伤自己,于是又跟了上去。 蔡仲青忙了一天,称肉算钱几次都要算错了,好在李文思在旁边,才没出错。 有一户人家是从北边来的,知道蔡仲青还是一个厨子,便问他会不会做杀猪菜。知道蔡仲青会做以后,便一事不烦二主,没再到处去请厨子,让他杀猪了以后,做一顿杀猪菜,邀请了他们兄弟两人一起吃。 那家主人家里人丁兴旺,几十口人,一个大铁锅炖煮着酸菜和猪肉片,猪血肠,也不在乎多添两双筷子。 李文思吃过的菜式极多,腌菜也见过无数,但对于酸菜这种略显寡淡的腌菜泡菜没多大好感,也就是解腻的时候夹一筷子罢了,没想到炖煮后发出浓郁酸香,这种香味和醋鱼的多层香味又更不同,可惜他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各擅胜场,这种更直接,更迅勐,让人口水直流。 只见切得薄薄的猪肉白嫩嫩的在锅里翻滚,舀一碗上来,肉没有一丝儿腻味,酸菜也正到火候。李文思心中不由得嘆息,蔡仲青极擅运用佐料,若是连世弟在这里,又不知会如何品评了。 他多吃了两碗,发现整个屋子的人都愣愣地看着他,才恋恋不捨地放了筷子。 蔡仲青看得出他还没吃够,回去的时候便对他道:「等回到家,弟弟每天给你做酸菜猪油渣饺子,比这好吃多了!」 李文思正雄心勃勃地决定在王府里多养几头猪,听了他的话,不由一愣:「酸菜猪油渣饺子还能比肉好吃?骗我的吧?」 蔡仲青道:「杀猪吃多了菜有点腻,哪能天天吃?每天杀一头猪,就算皇帝也吃不起啊!酸菜猪油渣饺子不腻,味道也差不多,还能填饱肚子,饺子皮又有嚼劲,咬一口酸汤汁流满一嘴,多好!」 李文思被他说得也有些心动,笑道:「回去了你可不要忘了。不过你刚才说的有一点不对。这个菜么,皇帝天天吃是吃得起的,但他吃什么都可以,不重口腹之慾。」 「哥哥还能知道皇帝喜欢吃什么菜?」 「那是自然。」 「哥哥又要开始吹牛了吗?」 「唔,你说吹牛就是吹牛吧。」李文思被他瞪了一眼,不由得浑身酥麻,满脑子就想着怎样才能再抱他一次。在野外终究不妥,蔡仲青离他近些都生怕别人看到,更别说还要亲热。最好还是像上次那样坐船,两个人窝在一个小房间里,不知多快活。 他拿定了主意,便对蔡仲青道:「现在天还没黑,我们又吃过了,不急着买菜做饭,现在赶到码头,说不定还能坐上船。」 蔡仲青有点犹豫:「现在就上船么?可是没两天就过年了,到时就没猪杀了,万一我们的钱不够用……」 李文思道:「早些启程可以早些到家,爹可能在家等我们吃年夜饭呢。」 他叫了蔡老头好几声爹,倒也十分痛快,想到蔡老头算起来也该是他岳父,他也不能算是叫错了。 蔡仲青一想也是,便随他同去了。 到了码头,果然还有两艘船没起航。李文思便让蔡仲青在岸边等着,他拿了钱去询价,其实特地去找像上次那般底舱有小房间的船。 船主只当他们兄弟俩是穷得坐不起船,推荐他们住十几个人混住的大通铺,还能更省钱,李文思却是坚决不肯,只说人多了不干净。 船主暗笑他穷讲究,倒也没起疑,让他们住了一间房。 年前的两个月漕运最是繁忙,货物满满当当,但越是到近年,归家的人基本上都到家了,船上反而没什么旅人,房间空着也是空着,索性让他们上船。 李文思这才招唿蔡仲青上船。 蔡仲青听说又是一个小房间,不由有些紧张,但李文思一脸诚恳,让他不好多心。此时船还没起锚,李文思便让他先安顿,自己又下船去买了些饼子馒头。 船上虽然安排伙食,但价格未免太贵,李文思急着赶回京城,精打细算起来,发现价格连自己都怕。但时间来不及,只能让蔡仲青跟着他一起吃饼子喝水。 他原想待蔡仲青好些,没想到不但要靠蔡仲青挣钱,现在还要蔡仲青陪他一起吃苦。想到此处,他对蔡仲青的态度更为温情脉脉,蔡仲青的眼神越发警惕。 第51页 李文思见他像只小老鼠似的,就差没绕着自己走了,心中苦笑,倒是不好去逼他,只好将心里的那点慾念暂时放下。 好在冬天实在太冷,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偶尔也能趁人睡得迷迷煳煳的时候,抱着使劲揩一遍油。 …… 两人就像这般没钱的时候下船杀猪,再走些陆路,有钱的时候就坐船北上,可是到了年三十,两人离京城还有两天水路。 李文思听着远处鞭炮声响,越发地心急如焚。 过年按律例休沐半个月,要过了正月十五,文武百官才能上早朝,然而若是没有大事,皇帝也不会上朝,直到出了正月。 见不着皇帝叔叔,他的採薇岛岌岌可危,如何是好? 他的愁容满面似乎被蔡仲青看了出来,蔡仲青安慰道:「没过十五还是年,只要回家爹爹就会高兴的。」 李文思嘆道:「你懂什么,我这是……」看到蔡仲青懵懂的目光,他又摇了摇头,「算了。」 蔡仲青知道他无意多说,便也不多问,他有点受不了自己问得多了,别人嘲弄的眼神,即便是亲哥也是一样,而且父亲教过他,少问多看,别人不愿意教的,你悄悄看着,能学多少就是多少。 然而人情世故对他来说,还是好难,他完全不懂哥哥在焦虑什么。 李文思发现他神情黯然,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生怕自己说了哪句话引得他回想起过往。 以前他潜意识想掩盖一切,不想蔡仲青恢復,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如今蔡仲青戒备他,他才隐约明白,若是蔡仲青当真回想起前事,怕是他要不好过。 在他心里已然渐渐能接受连海潮离他而去的事实,今后只有蔡仲青陪在他身边,他更要好好珍惜。取得採薇岛是为了纪念连海潮,想必蔡仲青清醒过来,也会贊同他的做法。 他拉过了蔡仲青的手,柔声道:「小青,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心里是有你的。」 蔡仲青将手从他掌心里挣脱了,理所当然道:「我是你弟弟,你当然心里有我啊,还有爹爹,去世的娘亲,以后还会有嫂子……」 「求你了,别提嫂子了好吗?」李文思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我们先瞒着爹爹,悄悄在一起,等以后给爹爹养老送终,就没人能让我们分开了。」 蔡仲青打开了他的手道:「不可以的,爹爹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李文思只觉得自己头顶在冒烟:「是啊,你不自私,所以你明明喜欢我,却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蔡仲青欲言又止,嘴唇发颤,终于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文思见他如此可怜,心软了几分,柔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说你。要是我不是你哥哥就好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爹也可以放心地把你託付给我。」 蔡仲青擡起头看了看他:「如果哥哥不是我哥哥,那我们更不能在一起了。哥哥永远是哥哥,旁人总有一天会走的,他们说什么话都不可信。」 李文思一时心中难过:「你不是要哥哥成亲吗?哥哥成了亲,也会离开你的。」 蔡仲青点了点头:「正是,所以哥哥不要东想西想了,等回了京,让爹爹给哥哥找个媒人。哥哥有了嫂嫂,就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了。」 「那你呢?你到时怎么办?」 「哥哥不用管我,我自有我的去处。」蔡仲青的声音渐渐变得坚定。 他忽然心里有个奇异的念头,莫非是蔡仲青苦恋兄长蔡伯鲤不可得,受不了蔡伯鲤和嫂嫂恩爱缠绵,所以伤心之下,就…… 李文思的嗓音都有些变了:「你是不是就这样卖身进王府的?」 李文思气愤激动之下,连嗓音都变了。 怎么可以?他的小媳妇小青,怎么能对别人有了感情? 第31章 蔡仲青吃惊地看着他:「哥哥,你是脑子坏掉了吗?咱家又不缺钱,为什么我要卖身?」 「你是说,你是因为缺钱所以才会卖身?」 「哥哥是担心我缺钱吗?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不会卖身的。」蔡仲青想了想道,「可能会学着爹爹走南闯北,继续学厨艺吧。」 李文思总算从记忆深处想起,蔡仲青是忽然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卖身进的王府,他家好歹有个酒楼,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让他来卖身,多半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是他哥哥得了富贵病,需要他用钱来救命…… 他越想越是酸苦,只恨不能立刻杀去蔡家,问那蔡伯鲤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好端端的小青菜,不能被别人惦记,就算是他哥哥也不行。 李文思拍了拍他的手:「你以后去哪里,哥就跟你一起去!」 「哥到时还有哥的事情要做,哪里能脱得开身?」 蔡仲青没想到哥哥对自己竟然怀着那般心思。他心情复杂,捨不得伤害哥哥,但又不知自己心里到底对哥哥是什么感觉。 但哥哥对他这般义气,却是让他心中感动,想要哥哥宽心,他勉强笑了笑,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文思强忍着心里的妒意,将他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面庞。怀中充实感觉,让他不由心中一盪,有了几分旖旎心思。 「弟弟,你再给我一次吧,让我一直记得你,来生来世,我们不做兄弟,只做夫妻!」 第52页 他说得自己都快感动了,蔡仲青却摇头道:「来世何其渺茫,哥哥,我们应该当断即断的好。」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李文思也是无法可想,气道:「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 蔡仲青低声道:「有人好像告诉过我,情情爱爱之事最不可靠,我们还是做兄弟吧,比做恋人好多了,恋人会分开的,只有兄弟不会变。」 去你的一辈子的兄弟,爷跟你就不是兄弟,到时候你要甩了爷吗? 李文思心中咬牙切齿,但看到蔡仲青一脸诚恳,又不忍发作,只好暗暗嘆息,打算到晚上趁着蔡仲青意志薄弱的时候再想想办法。 毕竟是大年夜,在船上还没归家的旅人都有些离愁别绪,船主和水手也都连夜划船,赶着尽快回家。 李文思想方设法去了一趟厨房,把带来的鱼干撕成条,让厨子用油煎一下,再问厨房要了几个白菜饺子,掏钱买了一壶红苕酒。蔡仲青先前和他闹过一场,杀猪以后没给他钱,但没过。 多久就又把钱交给他管了。 他端了菜回房,蔡仲青只吃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 李文思出厨房的时候自己偷偷尝了一条,感觉味道还不错,和岛上蔡仲青烤的鱼相比也没差多少,见他如此,不信地再吃了一条:「真的这么难吃?」 「佐料好像怪怪的。」咸里发苦,好像是海水的味道。奇怪,他只是坐过船,从来没近过海,怎么会知道海水是什么味道的? 李文思笑呵呵地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个大厨腌的,我就只是撕下来让厨房师傅过了过油锅。」 他说得如此笃定,蔡仲青只得再认真看了看:「熏得不错,干度也均匀,可见刀工挺好的,就是苦,除了盐意外,其他香料都没有,不太可能是大厨做的,说是大厨切的我倒是信。」 他居然把岛上的事彻底忘记了,李文思意识到这一点时,虽然觉得放心,但又不免失落。在他心里,採薇岛上的那些美好回忆不仅包括了和连世弟的,还有和小青的。然而小青却忘记了。 蔡仲青见他闷闷不乐,便说道:「哥多吃些吧,我就吃馒头就行。」 「饺子都给你吃了吧。」 蔡仲青也是许久没吃热食了,闻言十分欢喜:「谢谢哥哥!」 李文思自嘲道:「这钱还是你挣的,有什么好谢的?现在我们只有十几文钱啦,如果到不了京城,还不知道要怎么挣钱。」 蔡仲青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应该离京城没多远了,我们就是讨饭也能走到了。」 李文思道:「说什么傻话!我怎么能让我弟弟去讨饭。你没出外面,不知道外面冰天雪地的,亏得运河没有结冰,不然困在途中,没钱没粮,别说回京,能保得住没冻死就不错了。」 「哥哥,我现在不冷了,这衣裳你穿吧。」蔡仲青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袄子,便要脱下来给李文思穿,李文思连忙按住他的手:「没事,哥哥喝点酒暖暖身子就成。」 蔡仲青点了点头,坐在他旁边,吃了两个饺子。素饺子味道一般,面也是粗面,但外面寒风唿啸,他们独坐在船中,听着河水拍打船身,也似乎有一种别样的安宁气氛。 「哥哥,我想到我们小时候的事了。」 李文思喝了一杯酒,酒味很薄,他一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差劲的酒,但因为蔡仲青乖乖坐在他旁边,他便觉得悠然自得,便是身上无衣,也自觉潇洒无比。听得蔡仲青提起往事,他也很是好奇,不知道这个青年是如何长成这般模样的。 他柔声问道:「小时候什么事?」 「小时候我们全家一起吃了年夜饭,就围在炕上说话,娘抱着我,你坐在爹爹旁边。后来你就不陪我们守夜啦,说要回房间去温书。我悄悄回房间看你,发现你不在,其实偷跑出去和大牛他们点爆竹了。你还让我别跟爹娘说,给了我一颗糖葫芦。」 「才一颗?」 「对啊,小孩子吃太多糖牙会坏掉的。」 「那看来哥哥也没有亏待你。今晚是大年夜呢,你不陪我喝两杯?」 「我不会喝酒啊,哥哥你忘了?」 「我们家开酒楼,你居然不会喝酒?」 「我真不会!」 他义正辞严地拒绝,李文思也只好作罢,反正这酒味这么淡,就只够自己漱口,就算是想灌醉一个不会喝酒的人也还是有些难度。 「不喝就不喝,赶紧把这几个饺子吃完了,小心吃凉的闹肚子。」 蔡仲青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夹起了一颗饺子:「既然凉了,那哥哥帮我吃一个吧。」 李文思张口咬了一半,吃下以后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太难吃了,别给我吃,你自己吃吧。」 「还能比鱼丝还难吃?我不信!」蔡仲青把剩下的半个饺子吃了以后疑惑道,「没有很难吃啊,虽然面皮不够劲道,馅儿没肉,胡椒粉放得多了,但还能吃。」 李文思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腰:「挑剔了那么一大堆,还好意思说不难吃?你快吃了吧。」 蔡仲青原是想和李文思分了这盘饺子的,但李文思既然这般说了,他便只好不客气地都吃了。 吃完了饭,李文思便让蔡仲青先歇息,他去把碗筷还给厨房。 在採薇岛上,他日子过得太快活了,根本没算时间,再加上冬天南方海上并不寒冷,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几乎每一天都像是在过年,也就不在乎大年三十到底是哪一天了,要不是重回中原,他或许还以为早就过完年了。 第53页 今天晚上原是想哄得蔡仲青与他同床共枕的,却不想被蔡仲青激起了家的感觉。他从小就像野马似的难驯,也不知蔡伯鲤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莫非和自己当真有这么相像? 若是真有这种缘分,让蔡伯鲤进王府做个幕僚也行。虽说蔚王府的幕僚几乎没有没中举的,但看在蔡仲青的份上,也可网开一面。 有兄弟果然还是比没兄弟的好吗? 他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年幼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又渐渐变得冷漠。 他天性跳脱,母妃对他要求甚是严厉,他也越发地顽劣,后来他有了一个小弟弟了,母妃也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小弟弟身上,谁知道弟弟没出月就夭折了,也就从来没把弟弟的名字上过玉牒。母妃私下怪过他剋死了弟弟,来看他的时间更少了。他便下意识地离母妃远些,免得影响母妃再有弟弟。 他那时只不过四五岁,或许没有人觉得他还会记得这种事吧,但他偏偏是记得的。虽然很多事情不懂,可是并不妨碍他记住。 说起来也好笑,十多年前,先帝还在位,太子刚刚被废不久,父王还有机会荣登大宝,就萌生了夺位的心思,和母妃才有了小弟弟。 时隔多年,他重新回想过去,隐约能猜到父王母妃为何那么想再要一个嫡子。 如果有一个聪慧的嫡子,那么父王在先帝的心目中更有竞争力,他虽然长得不错,但过于跳脱玩闹,在父王心目中已是弃子的存在。 可惜的是,父王还没出手,小弟弟才刚过世不久,夺嫡之争就尘灰落定了。 新帝即位,该封赏的封赏,该流放的流放,同新帝争过大位的,新帝都记了一笔。 好在他们家还没来得及出头,该有的封赏还会有,只是袭爵一代就理应削弱一次爵位,皇帝叔叔居然十分喜欢他率直的性子,没有削他家的爵位,还让他做了亲王。 母妃没想到他居然能得新帝青眼,后来想和他修復关系已经来不及,他的心早已经冷了,从小被丢给一群奶娘丫鬟,长大后身边又都是武人夫子,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和母妃相处。 所以,婚事是万万不能让母妃做主的,让她做主,王府就多了一个主母,蔡仲青出身这么差,如何能槓得过她。 他回到房中,似乎是有冷风灌入,躺在床上的蔡仲青翻了一个身,嘟哝了一声。 他脚步轻快地进了门,把门闩上,飞快把衣裳一脱,钻进了被子里。 这条被子是问船主借的,这条船的船主明显比上个船主大方很多。 他囫囵一摸,发现蔡仲青居然厚厚实实地穿着袄子没脱。 蔡仲青被他冰凉的手摸得嗷嗷叫,含煳道:「哥,好冷,别摸……」 「穿这么多睡觉,醒过来要着凉的!」 蔡仲青应了一声,让他帮自己脱了袄子以后,忽然清醒过来,按住了内裳衣襟,不给他脱:「哥,你要干嘛?」 李文思其实并没有别的想法,外面的雪簌簌下着,他也只想和蔡仲青抱在一起睡个素觉,可是蔡仲青躺在自己怀里乱动,却让他下腹的慾火忽然点燃。 「别动!」他抱着蔡仲青,艰难地想要后移一些,可惜那个重点位置紧紧贴在蔡仲青的两股之间,让他飞快觉察了。 「哥,你怎么这么流氓?」蔡仲青穿这么多,也是为了防备李文思突然袭击,没想到他居然敢强来,当即给了李文思一个肘击。 「哎哟!」李文思抱着被打中的心口,痛苦万分。 「哥,你怎么了?」蔡仲青登时惊得完全醒了,连忙扶住了李文思,「哥,你没事吧?」 「我要死了……」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床上,嘴唇翕动,「临死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说。我的遗产,就在……就在……」 蔡仲青颤声道:「哥你不要死啊!哥!」 李文思忽地给了他肩头一巴掌:「你叫得这么大声,还能听清楚哥的遗言吗?」 蔡仲青「啊」了一声,看到李文思中气十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试探地去摸李文思的胸口,「原来哥哥没事?」 「还好哥练过武功。」李文思拖了被子把自己和蔡仲青都盖住了,「好了,别闹了,快睡觉。」 明明是哥哥在闹,他却毫无异议,「哦」了一声,乖乖躺下了。 李文思发现他眼角依稀有泪光,显然刚刚以为他真的要死了,把他吓坏了,不由心中一软,嘆了一口气:「我在说我的遗产呢,难道你就不关心一下?」 蔡仲青笑道:「哥哥哪有什么遗产,哥哥身上的钱都是爹给的,我挣的。」 李文思心道,你那个穷书生哥哥没有,我有啊! 他在蔡仲青眼角旁边亲了亲,依稀能感觉到有些湿润。 傻兮兮的,居然真的哭了。看来这种玩笑以后都不能再开。 小青心智宛如少年,他待他也越发地怜惜。本打算就这么过了一夜,没想到小青睡到半夜,又是越睡越近。 第32章 或许是天气太冷,即便他们在屋子里,又盖着被子,却还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住的。蔡仲青几乎整个人都背对着他,窝在他怀里。 李文思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哪里能够坐怀不乱。他心中暗道:这事万不能等到蔡仲青首肯,不然自己得做一辈子的和尚。 他似乎也忘了回到王府他就有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侍女可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身边这人上。借着甲板上漏下来的光,看到小青熟睡的面庞,嘴角似乎还带着俏皮的笑意。 第54页 李文思心里便像有个猫爪在挠,让他止不住地心痒,支起半边身子,低头在小青的面颊上吻了好几下,发现没能把人吻醒,便大着胆子去摸怀中青年的身体。 这种行为的确猥琐了些,但他既然将蔡仲青视为一生伴侣,又欲望正炽,不管是谁来都阻止不了他,就算此时蔡仲青醒过来,把他打一顿他也认了,何况他只是想借着蔡仲青的腿发泄一下,又不进去。 他越想越是理所当然,当即脱了亵裤,将他的硬物硬顶在了蔡仲青的股缝之间。 似乎感觉到不适,蔡仲青动了几下,却更让李文思欲罢不能,几乎想用手夹住蔡仲青的腿,让他别动。 他小心翼翼地抽插了几下,可惜蔡仲青太瘦了,两条腿虽然长,却没什么肉,夹他不住。他越蹭越是欲望上头,却是无济于事。 别人瘦也就罢了,他可是一个厨子啊!一个厨子居然能瘦成这样。李文思暗想自己当真是太忽视他了,在岛上大家都没能吃饱,但谁都没瘦成他这个样子。 他心中内疚,见蔡仲青始终熟睡不醒,只得自己用手套弄了几下,草草结束。 …… 次日,蔡仲青在收到他夹了一枚铜钱的布包着的压岁钱以后,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哥哥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不就是一文钱吗?有这么高兴。」看到他开心,李文思心里也十分快活。本来还想对他说,这只是一个记号,以后蔡仲青想要什么,就拿着这枚铜钱来问他要,谁知蔡仲青拿着这一文钱都像收到金子似的。 「当然了。我大概有好多年没收到压岁钱了。自从娘过世以后,爹爹就不怎么笑了,我们过年就在一起吃顿饭。」 李文思笑道:「只要你想,以后我们天天过年。」 蔡仲青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天天过年有什么意思?哪里还能显得过年的好来?莫非哥哥喜欢吃咸鱼丝?」 李文思拉着他的手笑道:「咸鱼有咸鱼的滋味,但热腾腾的白菜肉包子,杀猪菜,还有你做的醋鱼,也都很好吃。」 「以后哥哥想吃什么,我就给哥哥做什么。」 「答应了的话,以后可不许反悔。」 蔡仲青笑嘻嘻地道:「那是自然啦,只要咱们家吃得起。」 「那当然是吃得起的。」就算是龙肝凤髓都吃得起。李文思暗暗得意,心想蔚王府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封地肥得流油,还有各种商铺,每年收银子都收到手软。 既然已经过年,李文思也就不再去想早些见到皇帝叔叔,求得採薇岛的事。已经到了休沐,皇帝叔叔不会见自己,自然也不会见别人。 船主和水手们想必也是误了时间,大家都急着回家,所以紧赶慢赶地行船。 到了码头,旅人们都下了船,此时已是正月初二,还有马车停在渡口,接贵人回京。 李文思见车驾寻常,是四品官员的配制,想必是官员亲眷,未必识得自己,也就没去自讨没趣。远处虽然有车夫,但他身上的银钱实在不够坐车了,也就作罢,和蔡仲青走回城去。 因他们的脚上现在穿的还是草鞋,李文思便把自己内里的衣裳撕下两片,哄着蔡仲青放在草鞋里包着脚,免得直接接触积雪,回去必定要冻僵。 他蹲下去给蔡仲青包脚,再帮他穿上鞋,自己也不知自己怎的有这么多温柔情绪。弄好以后才站起身来,问蔡仲青:「身上还冷不冷?」 蔡仲青摇头道:「就是腿有些冷,身上暖得很,特别是心里热乎乎的。」 看到蔡仲青面上的害羞笑意,他才知道蔡仲青是在逗弄他,不由笑道:「真的热吗?敢不敢给我伸手进去摸一摸?」 蔡仲青捂着衣裳往前走:「啊,忽然又好冷!我们快些回家吧!」 李文思也便不再调笑,空中纷纷扬扬的都是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足有三寸。 他们循着几辆车的车辙印子,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走南闯北的旅人们都带着足够的钱,所以步行回去的人只有他们两个。蔡仲青也并不介意,哥哥身上穿的比他更少,却一句怨言也没有。 若是走得慢,车辙印子看不到了,他们定会迷路,走得快些,身上也似乎热乎起来。 约莫走了半天,雪也停了。路上也隐约能看到房屋,再走一段时间,便隐约看到路上有行人在走。 本朝的规矩,初一不出门,初二回门省亲的小夫妻们却不少,因此此处虽然是郊外,但行人却多。 蔡仲青抓着哥哥的手,明明哥哥身上穿的少,掌心却是暖暖的。 「哥,还有多久到家?」 「累了吗?累的话,我抱你。」 「我就问问什么时候到家。」 「这可说不准,你若让我抱着,我走得快些,马上就到了。你若是自己逞强,我要辛苦陪着你,那可能要走到晚上。」 「哥哥又骗人!」 蔡仲青虽是神智宛如少年,但却不是真傻,看得出兄长也是疲累之极,未必还有力气负着他。而且这两天吃得也不好,两人是清水加饼子过来的,怕是哥哥现在也饿得很了,他并不敢真的再让兄长抱他。 正在此时,忽然从一个角落处窜出一个男子,指着李文思骂道:「你这乞丐,竟然和我弟弟兄弟相称!你知道我弟弟是什么人吗?他可是陪伴蔚王出海,身受蔚王器重的!凭你也配做他的兄弟!」 第55页 李文思只见这人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长衫,头戴书生巾,衣裳洗得半旧。 在人人都穿新衣戴新帽的路上,这副打扮的刺眼程度仅次于自己两人。 李文思脸色难看,沉声道:「你说什么?」 「你听不懂吗?」蔡伯鲤道,「赶紧放开我弟弟,否则等我做了蔚王府长史,我一定让人打你一百鞭!」 「你还能做蔚王府长史?」李文思怒极反笑。 「我怎么不能了?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做蔚王府长史绰绰有余!」蔡伯鲤见到弟弟身上的衣裳还算光鲜,可这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像个泥腿子,多半是知道弟弟是蔚王府的人,所以巴结上来的。 他拽住了弟弟的手:「仲青,走,跟我回家!」 李文思一掌将他推开,将蔡仲青带过一旁,问蔡仲青道:「你认识他是谁?」 蔡仲青一脸茫然:「我不认识啊,他怎么就说是我的哥哥?爹娘不是就只有我们两兄弟吗?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哥哥来?」 蔡伯鲤怒道:「蔡仲青,你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吗?怎么能认贼做哥?还和他勾勾搭搭的,你给我放手,放手!」他再次扑上来,就要拉开李文思的手。 李文思哈哈大笑,一脚将蔡伯鲤踹到雪地上:「他都说不认识你了,你是聋的吗?走,跟我回家!」 蔡仲青被李文思拉扯着,便不再往回看,小声道:「我虽然不认识他,但看着有点面善,说不定真是咱们家亲戚,哥哥为何要打他?」 李文思心道,他还要打我,我为何不能打他?但蔡仲青对这个他臆想中的情敌已经不认识了,又让他心里止不住地高兴,安慰他道:「我轻轻打的他,雪地又软,不会伤到,你放心便是。」 蔡仲青自然十分相信他,点了点头。 他平日里只在酒楼做事,很少出来闲逛,对京城的路径不如李文思熟悉,又下过了雪,难以分辨方向。 李文思拉着他的手,穿过大路小巷,左一转右一绕,绕到一个朱门大户人家的后门。 蔡仲青有点紧张地缩了半个身子到李文思后面:「哥,这好像不是我们家啊,到底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不回家?」 李文思紧紧抓住他的手:「别怕,这是哥哥的宅子。」 「哥又骗人,这么大的宅子,咱们家买个院子都买不起。」 李文思干笑了几声:「这是哥哥朋友的宅子,咱们现在这么落魄,你的头又撞伤啦,就这么回去的话,爹爹肯定会担心。小青你先随我在外边静养,等把伤养好了,再回去也不迟。家里那边,我会让人去说一声的。」 「可是,这是别人的家,打扰人家很不好吧?」 「没事,不打扰。他若是不想要我们住,不会把我们赶走么?」 蔡仲青虽然觉得,哥哥这么大喇喇的做法,怕是要丢了一个好朋友,可是想到哥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一个朋友交往过密,又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由默默想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哥哥只不过认识一个朋友而已,就这么不舒服,等到以后哥哥当真有了嫂子,那以后自己该怎么办? 李文思没察觉他神色忧愁,敲开了自家王府府邸的后门。 第33章 他熟门熟路,看守后门的是他心腹马二,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才认出是他,大喜道:「王……」 李文思止住了他的话头,朝身边的蔡仲青看了一眼,道:「先送点热汤饭过来,再给我和小青烧桶热水,还有两套衣裳和鞋袜。小青身量和我差不多,就拿两套普通点的衣裳。」 马二答应了一声,出了后院,去吩咐小厮做事。 李文思是想直接将蔡仲青送到自己的内室,然后开始金屋藏娇,但又担心蔡仲青一路上看到王府的奢华,心里起了疑心,便和蔡仲青先在后院这几间空置的房间休息。 他们在雪地行走了很久,身体不能立刻接触热水,李文思便让蔡仲青进了有地龙的房间休息。现在离天黑也就一两个时辰,他趁着蔡仲青沐浴的时候,胡乱擦了擦脸和头髮,换了衣裳,便去王府安置的一番,把长史和管事们都召集起来。 众人见他回来,痛哭流涕者有之,感慨万千的有之。他不由有些奇怪,自己以前就常出过远门,下属们还不至于这样,忙屏退左右,问赵长史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海盗攻击的时候,有一名侍卫没死,被鱼大当家给救了,送到岸边,让他自行回王府。官府围剿了冯金牙几回,将那冯金牙生擒以后严刑逼供,才知道冯金牙虽然没下手杀害蔚王,可是蔚王和连家的大少爷坐着一条小船,飘在茫茫大海上,定是死多活少了。 那侍卫一路回来,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官府去围剿又用了三个月,得知王爷可能不幸遇难的消息,也不过就在一两个月前。 老王妃听到唯一的依靠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当即晕了过去,大病了一场。如今虽然病好了,却每日里念经,再也不肯吃荤。 李文思听说如此,便去看了自己母妃一回。老王妃见到他,喜形于色,连称几声佛号,还说都是她念经虔诚,才能让自己的儿子能倖免于难。 李文思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她又劝李文思早些娶妻,诞下嗣子以后,才能保住蔚王府的家业。 李文思一听,原来母妃还是要他生儿子,即便他把自己玩死了,还有儿子继承爵位,保住她的荣华富贵。他心里便开始有些厌烦,这些事原是世家王侯最重视的事,可他却一点也不爱听。凭什么他一辈子就要为这些蝇营狗苟俯首帖耳? 第56页 钱他有的是,权力地位他也不小,如果他每天都吃咸鱼,够他吃好几百辈子。呃,可能还不止,具体多少得找赵长史算算。 面对母妃的念叨,他几乎想吼一声,你可知足点吧!这世上哪有万年的富贵!可这是他亲娘,他最多只能丢下一句:「此事本王自有计较,母妃不必操心,安心养病要紧。」 随后,他便唤道:「来人!还不给本王好好伺候母妃。」 门外侍立的侍女便齐齐应了一声,鱼贯而入,同时给李文思下拜施礼。 李文思摆了摆手,径直离去。 出了母妃的佛堂,他便觉得那股憋闷的气息好了许多,对身边的长史道:「赵长史,帮本王办件事情,查一查厨房的蔡师傅家里,有些什么人,做些什么营生,都给本王一五一十地查清楚。」 赵长史应了一声,却没有退下,径直说道:「那蔡师傅有个哥哥,前些时候来过王府。」 李文思皱眉道:「他来做什么?」 「他听到了王爷出海的消息,误以为他弟弟殉难了,便来大闹王府,说是蔡师傅是牺牲的,想要问王府要个百八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李文思只觉得额头突突地跳,想到那个在雪地里撕扯他的男人,脸上越发阴沉:「你没给他钱吧?」 照理说,蔡仲青卖身进王府,生死就与蔡家无关了,这和兵士们打仗牺牲大有不同,但厚道一些的人家都会给几两银子,不给,难免被人在背后戳嵴梁骨,给了,自己又难消这口恶气。 却听得赵长史理所当然地道:「这是自然,王爷的消息还没定下来,他竟敢胡乱诅咒王爷,简直大逆不道。属下让人把他赶了出去。」 李文思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赏!」 赵长史施礼道:「谢王爷。」 李文思让他退下,快步往后院走去。 他办这几桩事情极快,还以为回来的时候蔡仲青应该还在泡澡,没想到他全身上下都洗干净了,只头髮还是干的,正有些拘束地坐在旁边等他。 「用过了水,怎么不让人把水倒掉?」 蔡仲青看看他身后无人跟随,才小声说了实话:「我不敢。」 李文思不由得失笑:「这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你这桶水还没凉,我就接着洗好了。」 他说完就脱了衣裳,进了高大的浴桶,对缩到角落处的蔡仲青道:「你要不要过来,我帮你再洗一次?」 蔡仲青道:「我不洗了,我洗干净了。」 李文思看他十分紧张,知道他并不适应这种前唿后拥,一唿百应的生活,便也不再强求他,只问他刚才吃了什么茶点,待会儿还有什么要吃的。 提到吃的,蔡仲青精神一振,登时开始滔滔不绝:「我吃了一个枣泥桂花糕,一个芋头酥,一个梅菜肉馅的蟹壳黄,喝了一碗软软甜甜的,不知道是什么。芋头酥最好了,绵绵的,也不是很甜,外层酥皮加了虾皮和紫菜,特别香。哥你要不要来一个?」 李文思笑道:「我沐浴着呢,怎么吃?要不你来餵我?」 蔡仲青便用手拈了一块,走到他面前,没敢看水雾中他赤裸的身躯,只虚着眼一递。 李文思「哎哟」一声:「你戳到我鼻孔了。」 蔡仲青连忙定了定神,发现自己离李文思分明还有一段距离,更没有戳到他。 白雾中李文思健康劲瘦的身躯十分耀眼,让他的手险些抓不住手里的点心。 他忙道:「哥你不吃,我就自己吃了。」 李文思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只觉得这芋头酥比他所说的更香,不由笑道:「既然好吃,你怎么就只吃了一个?」 「想留给大哥。」 李文思笑道:「也好,等我沐浴过后,我们再用些东西。你想吃什么?」 蔡仲青忙道:「不用再吃了,晚上吃多了积食,况且麻烦哥哥的朋友,很不好。」 「你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不用拘束。」 话虽如此,蔡仲青却没当回事,晚上坚决不肯再吃了。 李文思见他如此,也只得作罢,原想趁夜带他回自己的起居室,但他怕是更不习惯,还不如陪着他先在后院住着。 两人到此时都已累到了极点,李文思哄了他睡着,自己悄悄起来去书房写了个密折,让人送到皇宫。就算皇帝叔叔无暇多看,也要让他早些知道。 他和皇上的关系极好,因此他这本奏摺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甚至还有他出海的见闻,总共写了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反正是密折,只有皇上一个人能看到。 写完了奏摺,他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房中,蔡仲青似乎已经熟睡。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蔡仲青身边,正要躺下时,蔡仲青却已睁开了眼睛,靠了过来:「哥,你刚才去哪了?」 李文思也不在意他的刨根究底,颳了刮他的鼻子:「怎么在外面还好端端的,回到京城反而越发地像小孩子。」 「这里好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去找点吃的,你饿不饿?」李文思随口道。 蔡仲青摇了摇头:「我不饿,哥哥饿了吗?有今天的点心。」他从枕头边扒拉几下,掏出一个小布包,揭开来看,里面果然是傍晚时他们用来填肚子的茶点,「我怕他们收回去了,万一哥哥想吃,不好问他们要,就藏了几块。哥哥吃吧。」 第57页 李文思眼睛一热,在岛上饿得久了,蔡仲青连胃也变小了,完全不像一个寻常男子的食量。他虽然吃不下去,却还记得给自己留着。 他曾恼过蔡仲青不够大气,这屯东西的毛病总改不了,教他在连海潮面前丢了大脸,可知道他是一心一意为了自己,又无法苛责。 「这个是凉的,没有热茶,不好吃。」 「那怎么办?」蔡仲青为难道,「这种天气,吃包子最好了,若是有食材,倒是可以给哥哥做包子。」 李文思这才发现,折腾了一晚上,天都开始蒙蒙亮了。 他低头亲了蔡仲青一口:「不就是几个包子,我们出去吃吧,省得我的弟弟辛苦。不要担心钱的问题,哥哥有的是钱。」他从袖口取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塞到蔡仲青怀里。 蔡仲青打开钱袋子,将里面的碎银子数了数,喜道:「好多钱!」随后又忧心忡忡,「这是哥哥的朋友借给哥哥的吧?以后还不上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做些小买卖,租个临街的铺子?爹不是说想开个酒楼还差钱吗?」 李文思听着他层出不穷的问题,心情说不出的愉快,若不是怕吓坏了蔡仲青,他还想在钱袋子里面塞银票。 「给你就拿着吧,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现在伤还没好,先别急着做买卖,以后再说吧。」 「我的伤好啦!」 「那你怎么没想起来,我们是怎么出海的?」 蔡仲青登时理亏,不再吭气。 第34章 李文思让他穿了自己的衣裳,又给他戴了一个貂毛帽子。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看着倒比先前清俊了几分,只是瘦得厉害,显得病怏怏的,若是把身体养好了,怕也是不输给旁人。 他少年时常常在外面跑,所以箱子里多的是常服,但也比普通人的贵重。蔡仲青原是不肯穿,但李文思说是朋友的旧衣,穿了无事,也便随着李文思了。 王府的里里外外都被李文思吩咐过,没有要事不要到他们二人面前来,所以他们早上出门,院子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真有僕从正面撞到了,就垂着手站在一旁等他们过去。 蔡仲青啧啧称奇:「这么大的宅子,人这么少,就不怕有偷儿吗?」 李文思但笑不语。他不会对蔡仲青说,自己担心的是有人跑到蔡仲青面前叫他王爷,叫得多了,难免会让蔡仲青起了疑心。 …… 两人穿戴停当,并肩出了门。 此时虽然天才刚亮,但街市上已经有人卖了早点。 去了包子铺,蔡仲青见了油条豆浆,又说要吃。李文思怕他吃油腻的不克化,便把油条都剪成段,泡进豆浆泡化了,才许他吃。 蔡仲青苦着脸道:「哥,油条最好吃的是刚炸出来酥脆脆的,要么也是蘸点豆浆汁,半脆半软的,你这都泡得烂了,怎么吃啊?」 李文思坚持道:「不爱吃我给你叫一碗纯豆浆,反正不许吃油条。」 蔡仲青捨不得浪费,只好把这碗哥哥亲手剪的油条豆浆吃了。 李文思陪着他坐了一会儿,发现他再吃了一个包子就吃不下了,也没有强求,付了银钱出门,逛了半圈。 路上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两人又穿了厚底的靴子,比昨天的悽惨落魄实在好太多了。 因蔡仲青在王府十分拘束,李文思便每天带着他在外面赏景吃饭。只是蔡仲青似乎肠胃不太好,吃一点就饱了,李文思便每餐都点些汤汤水水的,让蔡仲青跑茅房都不知道跑了多少次。 冬天如厕十分麻烦,冷风一吹,尿柱都能冻成一条条,蔡仲青抗议了许久,李文思便许他不喝那么多鸡汤参汤,但肉还是要吃的。 京城过年每天都有猜灯谜,放焰火,赏水仙之类的活动,两人每天在外面,玩到晚上天黑才回去。李文思有心带他骑马出城去玩,但他们在外边漂泊多时,还是在家休养一段时间的好。蔡仲青屡次提出要回蔡家,都被李文思阻止了。 赵长史向他禀报了蔡家的消息,说是醋鱼蔡在他们回京前就重病去世,蔡家现在一团乱,李文思也不想把这件事告诉蔡仲青,以免刺激到他。 过了正月十五,京城的年节气氛才逐渐淡了去。 最近蔡仲青不太喜欢跟李文思在外面吃了,说是费钱,他又不是不会做,为什么还要去外面吃。 李文思无奈,只好把自家厨房里的小厮和厨子们送人的送人,发卖的发卖,不愿走的就去母妃的小厨房,只留几个平时不显眼,口风又紧的僕从下来,负责採买和清扫。 如今李文思用膳已不像原先那般奢靡浪费,每顿只吃两三个炒菜也就够了,蔡仲青一个人也能应付得来。 因蔡仲青曾经贊过「软软甜甜」的冰糖燕窝好吃,李文思便让侍女每天炖一碗送来给蔡仲青。 即便如此,蔡仲青似乎也不容易变胖,吃了大半个月,也没看到长肉。 李文思唉声嘆气:「你说你究竟要吃什么才能胖起来呢?」 蔡仲青不由失笑:「哥哥这么想要我变胖吗?」 「这是自然。」在他记忆深处,还记得池塘边那个软弹好捏的小青。原本还想养胖一些再吃,但他现在都快等不及了,还是没胖,「看来还是得多吃宵夜,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宵夜不胖。」 第58页 「晚上最好不要吃太多东西。还没问哥哥,今天想吃什么?」 「嗯,想吃小青菜,小青菜,小青菜……」 蔡仲青知道这个哥哥有时会满口胡扯,脸还是不由得微微一红:「我去看看厨房有些什么菜……」 李文思早已看到在附近徘徊的赵长史,知道是寻他有事,便摆了摆手,示意蔡仲青先去。 蔡仲青离去后,没过多久,赵长史便领了一个老黄门过来。 李文思认得出这是皇帝叔叔身边的亲信太监,忙道:「黄公公,你怎么来了?」 黄公公笑道:「老奴是来传陛下旨意,请王爷入宫觐见。」 李文思疑惑道:「皇帝叔叔给我批个摺子,答应不答应就一句话,为何还要本王入宫?」 黄公公笑道:「这个老奴也不大清楚,王爷入了宫不就知道了?」 李文思见从黄公公嘴里问不出什么,而且自己亲自去说也方便些,便让黄公公稍候,他回房去换了蟒袍,随黄公公入宫。 他身上挂了几个闲职,平时不需要早朝,这次入了宫,已快接近午时,早朝已经散了,皇上已到御书房,让他直接过去。 他一进御书房,便看到皇帝叔叔身边站着一对俊美少年,正是那对兄弟,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草草向皇帝行过了礼,便指着那对兄弟道:「皇帝叔叔,就是他们!欺负你侄儿我!」 李文睿两兄弟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皇上刚散朝回来,见到这个生气勃勃的皇侄,不由得含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慢慢道来,朕自会秉公处理。」 「皇帝叔叔,侄儿流落到一处荒岛,他们非要说那荒岛是皇帝叔叔赐给他们的,把侄儿赶走了,还拆了侄儿的帐篷和灶!害得侄儿好苦!」 皇上对李文睿道:「可有此事?」 李文睿拱手道:「回皇上,那岛正是皇上赐给小侄的,小侄上了岛,发现两个蓬头垢面的人从树上掉了下来,小侄还救了他们。大恩不言谢,小侄也不强求别人记得这点恩惠了。怪只怪小侄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出堂兄。」 他又向李文思抱拳道,「这位堂兄,有失礼的地方,弟弟说一声抱歉了。拆你的帐篷是有不对,可也是堂兄先把帐篷建错了地方,堂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若是堂兄当真在意,那弟弟就赔给堂兄十两银子,堂兄爱建几个帐篷就建几个帐篷,岂不是好?」 「我的帐篷千金不卖!你居然只赔十两!」 李文睿苦笑道:「堂兄这么说,是不是要讹我了?这明明是皇上赐给我的封地,堂兄带着人,把我的岛弄得乌烟瘴气,我也没怪过堂兄。」 李文思没想到这人如此恶劣,处处没说怪罪,但处处都在告刁状,连皇帝叔叔神色也颇为贊同,不由着急了起来:「我哪里讹你?皇帝叔叔,那採薇岛既是他的封地,就拿我河北的封地给他换!我的封地那般富饶,他总不会再说他吃亏了吧?」 李文睿拿了那荒岛是来做海贸的,却不想这个堂兄要和他苦苦纠缠,便说道:「不换!河北在中原腹地,离我远得很,为什么要和你换?」 李文思就差没抱住皇上的腿:「皇帝叔叔,你快看他!他刚才还说採薇岛不值钱,现在又不肯跟我换!」 李文睿笑道:「我可没说那荒岛不值钱,荒岛自然是值钱的,但上面的东西嘛,就不好说了。」 李文思怒道:「你还要侮辱我的帐篷!」 皇帝按了按眉心道:「你们别吵了。文睿,他既然这么喜欢那什么採薇岛,你便让给他吧,你不喜欢他的封地也就罢了,喜欢哪里,朕封给你。」 李文睿想了想道:「既是如此,皇上就把华亭县靠海的那个小渔村给了小侄吧。」 皇帝问身边的太监道:「华亭县在哪里?」 那太监恭恭敬敬地道:「回皇上,华亭县在长江出海口,以前没有禁海的时候,人口还算稠密,现在差了不少。那小渔村么……」言下之意,显然不甚看好。 皇帝问李文睿道:「你真的只要小渔村?不会后悔?」 「正是,小侄永远不悔。」 皇帝笑了笑:「看看你们,还真是兄弟,一个要荒岛,一个要小渔村。好了,朕都依了你们,马上着人去拟旨。」 谁跟他是兄弟了?李文思狠狠瞪了李文睿一眼,李文睿微微一笑,李文恭却是撇了撇嘴。 没多久便有人送了拟好的两道圣旨过来,皇帝过目以后,盖了大印。 李文思谢恩过后,欢天喜地地拿了圣旨回王府。 …… ~~~~~~~~~~ 文恭就是素素,文睿就是黄庭,《蛟归海影》里的。 王爷就是这么一个清纯不做作不爱名利的攻。 hiahia! 第35章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午,却没见蔡仲青做好了饭菜,他还以为蔡仲青是做繁复的菜式,便没去打扰,即刻便有侍卫过来寻他道:「太妃娘娘请王爷过去。」 「母妃找我什么事?」 那侍卫不敢瞒他,忙道:「宫里来了人,娘娘知道了,就问了几句,听说王爷拿了河北封地换了荒岛,娘娘晕过去了。」 「谁告诉她的?」 「回王爷,圣旨下来没多久,赵长史就去安排了。皇上收回河北的封地,咱们是要将管事们撤走的,这事瞒不住啊,整个王府都知道了。」 第59页 「这么快?」李文思呆了呆。 「正是。」那侍卫心中嘀咕,这种怪事就跟自己会长脚似的,能不传得快么?拿膏腴之地去换荒岛,也就自家王爷做得出了。 李文思当即感觉有些不妙,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因母妃催得急,他便跑了一趟佛堂。 母妃要骂他,他也只有听着。 母妃骂完以后,让他赶紧去找皇上把封地要回来。他便说,既然已经换了封地,皇帝叔叔金口玉言,断然是不会改的。 太妃越发地心灰意冷,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赶出佛堂。 李文思忙不迭地跑了出来,这个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住了,去到厨房,却见灶下却没有火,案板上摆满了切得整整齐齐的食材,蔡仲青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李文思找了小厮来问,小厮道:「蔡公子听说,王爷要拿封地换了一个荒岛,叫什么採薇岛的,他念了几句『採薇岛,採薇岛,』惨笑一声,然后说『原来如此』,围裙也没脱就出门去了。」 李文思吓了一跳,吼道:「他要出门,你们也不拦着他?」 小厮委屈道:「王爷有令,不许我们拦着蔡公子的。」 李文思如遭雷击,蔡仲青这模样,是想起来了么?他千辛万苦瞒着的,这下全完了。 李文思急得团团转,抓住了那小厮的领子道:「他说他上哪去了吗?」 「他没说。」 李文思将那小厮推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满京城这么大,他要到哪里去找? …… 却说蔡仲青恍恍惚惚地从后院出了王府,擡头看了看天,冬日的太阳十分耀眼,刺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却是清醒了几分。 在海岛上被王爷玩弄,最后真相暴露,自己狼狈万分,在那个关头竟还想着为王爷而死,他回想起来,又是惭愧又是羞耻。人家明明要的不是他,只当他是一个玩物,他原以为这伤痛足够他刻骨铭心,谁知转头就忘记了,还错认他是哥哥,甚至比自己的亲哥哥还要亲近。 回到京城后,亲哥哥就在对面还不认识,跟着王爷回了王府,还一口一个「哥哥」,把自己真正的哥哥置于何地? 大哥被王爷推在雪地里,却不知道有没有责怪自己。 他身心俱疲,忍不住就想回家,家成了他唯一的避难地,就算他在那个狭小的房子里,没有容身之处。 他狂奔了许久,到家门外,脚步停住,被眼前情景愣了一下。 门外的积雪堆得很高,却没有人来铲,房子比他半年前离开时还要破败,大门的门栓被撞断,他手一推,便能推开门去。 本来就已经极少的家具,现在几乎不剩什么了,两张凳子还是摔坏了的,他冲到父亲的房间,发现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的灵位,写着父亲的名字。 他不敢置信地走上前,蹲下去拾起灵位,手抖得厉害,不得不放下灵位,只觉得眼前情景定是一个恐怖的幻境,他急于逃脱,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大喊道:「大哥,嫂嫂!大哥!……」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门外远处的顽劣孩子们点爆竹的响声,还有邻里大人的呵斥声。 这一切都似乎十分正常,只有他的家变了。 哥哥应是当了监生,搬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个灵位应该是别人的恶作剧,不可能是真的! 他不断地说服自己,踉跄地走出门外,看到路边经过的一位抱着木盆洗衣服的大婶,他像是得救地扑了过去:「孙家婶子,我家到底怎么了?家里的人呢?」 孙大婶被他吓了一跳,发现是他,有些诧异:「仲青,你回来了?」 「是,我随着王爷出海,在海上遇到风浪,半年才找到路。我家里人怎么样了,为什么他们都不见了?」 蔡家的事邻里都传遍了,孙大婶自然也是清楚的,同情地道:「你哥哥赌钱,把酒楼卖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对债主说,你有出息了,在王府里做事,钱肯定能还得起。结果前段时间就传出消息,说蔚王千岁的船遇到了海盗,你跟着蔚王出海,出了事,回不来了。追债的人找到家里,你爹爹气坏了,昏倒在地上,唉,就这么去了。」 蔡仲青颤声道:「我哥赌钱?这不可能!他不是说凑钱去捐监生?」 「没捐,银子都输光了。他怕人追债,年三十都没敢回家。」 「那我嫂子和我侄儿们呢?」 孙大婶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 似乎看到他们两人在说话,路过的人也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蔡伯鲤在父亲病死以后,变本加厉,动不动就打老婆打孩子,弄得鸡飞狗跳,还说蔡老头辛辛苦苦一辈子积攒的财富,都被这个败家的儿子糟蹋了,也是可怜…… 蔡仲青似乎觉得众人口中的这个蔡伯鲤完全不像他知道的大哥,但这么多人都在说,却让他无法质疑。 他勉强向邻居们道了谢,脚步虚软地回到家里,看着那个简陋的灵位,忽然悲从中来,泪如泉涌,喊了一声:「爹……」哽咽得再也无法发声。 父亲虽然在银钱上对他有所亏欠,但在感情上并没有厚此薄彼,把所有的厨艺都倾囊相授,让他足以在人世间立足,可是他却把持不住自己,痴心妄想,情路上硬生生走错,他已卖身进了王府,当王爷厌弃他时,他又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第60页 没想到父亲就这么去了,整个家也已败落,这一切都是因为兄长而起。 他哭得眼睛几乎快充血,天色已将黑了,忽然有人推门进来,看到是他,来人沖了进来,叫道:「蔡仲青!你还有脸回来?」 蔡仲青站起身来,直视着他:「大哥,你居然赌钱!嫂子呢?侄儿呢?我要见他们。」 蔡伯鲤见他双目赤红的吓人样子,不由退了一步,但很快就站定了:「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倒是你,和王爷在大庭广众下亲热,你还要脸不要?初二那天早上,我在城外叫你,你还叫一个泥腿子做哥哥,假装不认识我。初四那天,我又看到你和王爷卿卿我我去游园听戏,想要上前质问你,被暗卫拦住了,不得不找到王府去,他们都说没有蔡仲青这个人,和王爷一起去听戏的,是蔡公子。倒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还挺会勾引人的,爬上了王爷的床!如此下贱无耻,我们蔡家没有你这样的人!」 蔡仲青没想到蔡伯鲤一开始就揭破了他的私隐,责问蔡伯鲤的话登时说不出口,白着脸道:「你先别说我,爹爹被你气死了,你对得起爹爹吗?爹爹对你那么好……」 「那是他们胡说八道!爹早就病了,到了升天的时候,哪里还能救得回?我在伺候爹爹养老送终,你却在哪里?是在海上和王爷逍遥快活吗?」 蔡仲青嘴唇颤抖:「我若是能早些回来,又怎么会留在海上?我们是遇到了海盗……」 蔡伯鲤冷笑一声:「你骗谁?真遇到海盗还能活命?我瞧你这身衣裳不错,拿去当了,说不得能换几两银子,还我给爹养老送终的钱。」 他话没说完,就上前去剥蔡仲青的衣裳,没多久就把围裙外裳都剥了个干净,看了看蔡仲青里面居然也穿得不错,蔡伯鲤还想再剥,却听得一个声音冷冷地道:「住手!」 蔡伯鲤转头一望,却见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僕从们提着宫灯在前面引路,一个王孙公子模样的俊美男子迈入了这间破烂不堪的屋子,登时整间屋子都仿佛被他的光芒照亮。 蔡伯鲤一愣,赶紧把手里刚剥下来的衣裳往蔡仲青身上一塞,走到了李文思面前,下拜道,「学生蔡伯鲤,拜见蔚王千岁!」 李文思没想到蔡伯鲤居然完全认不出自己就是那个「乞丐」。他现在洗换了一新,又锦袍玉带,越发的俊美无匹,和刚进京时判若两人。 蔡仲青没想到他竟然亲自前来,把自己往阴影里又缩了缩,只盼李文思瞧不见他。可是整间屋子就这么点大,李文思专程来找他,又怎么会忽略过去。 李文思扬起笑容,正要上前,蔡伯鲤忽地挡住他的去路:「王爷来我家中寻我,是看上了我的才学,想要请我回去当长史的么?王爷三顾茅庐,当真让人可敬!」 「你的才学?你有什么才学?」李文思将他从头看到了脚,上次见蔡伯鲤时似乎还好些,如今他身上还是同一件的袍子,却已多了不少油污,虽和蔡仲青有四五分的相似,但他嘴巴似乎微尖,眼睛也小了许多,多了几分猥琐,远不如蔡仲青清秀。 「学生饱读四书五经,只可恨时运不齐,所考非所学,一直困在县试,若能捐个监生,定然能一飞沖天!」 李文思道:「听说你还好赌?还输了不少银子?」 「这个……不会花钱的人就不会赚钱,如今我输够了钱,正是赚钱的时候了,进王府当长史就是恰如其分,而且我能输钱不眨眼,说明了我是一个有胆略,有魄力的人,王爷难道不欣赏吗?」 「可本王已经有长史了啊!赵长史做得还挺不错。」 蔡伯鲤愤愤不平了起来:「哪里不错!他居然命人把一个无辜百姓打出门去,可见定是一个趋炎附势、草菅人命之徒,王爷万万不可再用他!」 「我怎么听说那百姓故意上门讹诈,所以才被打呢?本王无意换长史,你退下去吧。」 赵长史是当年皇帝叔叔赠他的,既年青又聪慧,他脑子犯抽了才放着不用,还要到外面再找! 蔡伯鲤还要再说,登时有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走上前来,蔡伯鲤慌乱道:「王爷,不做长史,做幕僚也行的!」 李文思无动于衷,蔡伯鲤几乎是扑到了他的身上:「王爷,就算不做长史,我还可以做你的侍寝,保证比蔡仲青这个木头强一百倍!」 李文思吓了一跳,感觉到蔡伯鲤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他像是侵犯了一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连忙把蔡伯鲤推开:「快!快把他拖走!竟敢非礼本王,简直不要命了!」 第36章 侍卫们忍着笑,连忙把蔡伯鲤拖走,一边拖,一边还听到蔡伯鲤喊道:「王爷,我比他更大,保证能满足……」他话没说完,旁边有眼色的僕从赶紧拿了抹布把他嘴堵住了。 李文思的脸色又青又绿,众僕役不敢擡头看他。 其实很多人都做了不少猜测,王爷比蔡仲青长得好看许多倍,为何就看上了他,论厨艺,宫里多的是御厨,以王爷在皇上面前的受宠程度,问皇上要一个就好了,蔡仲青毕竟在民间,厨艺就算绝顶,在御厨中间就排不上了。 到底蔡仲青有何迷人之处,众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王爷是在下面的那方,他在床上特别能伺候人。而王爷刚才的反应,也恰好证明了一点,他像是要被人玷辱了一样。 第61页 李文思从其中一个僕人手里取过了一盏宫灯,挥了挥手,把侍卫们打发走:「你们都给我出去!那个蔡伯鲤,给我看好了,别让他跑了。」 众侍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走最后面的那个,还帮他们把门带上了。 …… 蔡仲青也没想到大哥能做出这种事来,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时,王爷已走到他面前。 他发现自己避无可避,硬着头皮道:「我哥哥虽然冒犯了王爷,但罪不至死,还请王爷原宥。」 李文思发现他又同往日那般木讷呆愣,并不像失忆的时候那般粘人可爱,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但又忍不住心疼。 他柔声道:「小青,我饿了,跟我回去吧,就等你做饭给我吃。」 蔡仲青自嘲道:「我这种厨子,随便找一个就有了。王爷这么尊贵的身份,竟然还会饿着自己?」 「我只想吃你做的。你说过,要天天给我做饺子吃的,还有一咬就出汁的白菜肉包子,你骗我。」 「王爷欺负我傻,哄着我答应的,难道这也作数吗?」 李文思轻轻搂住了他,嘆了口气:「不作数也行,要不我给你做饭?就怕你吃不下,又瘦回去了。」 蔡仲青一把推开了他:「别哄我了,去找你的连世弟去!你不是问皇上要了採薇岛?连你的封地都不要了,就想和他在岛上过一辈子,去啊!你去找他啊!还管我做什么?」 李文思苦笑道:「他已经没了,我现在只有你,你也不要我了吗?」 「堂堂一个王爷,说得那么可怜,你想要谁没有?若是觉得少个和你同甘共苦的,就多找几个人,再去一次採薇岛好了!」 「人是有很多,可是愿意为我去死的,就只有你一个。」 蔡仲青瞬间被他激怒,大声道:「那是我傻!我后悔了,你放了我吧!看在我被你玩弄了一场的份上,行行好,找别人去玩好吗?我玩不起了……」 李文思不顾他的挣扎,紧紧抱住他,低头在他满脸泪痕的脸上亲吻,呢喃道:「别这样,小青,别这样,我会心疼。」 「我管你心不心疼,给我出去!」 李文思心中苦笑,刚才看着还挺和善的,现在真是一个没调教好的刁奴啊!都要踩在他头上了,可他居然觉得挺喜欢的,隐约有了几分在岛上和他们回来时的真性情。 「小青,我是喜欢过他,可你也看得出来,他从来没看得上我。他有稀世的容貌,又有超凡的才情,哪里看得上我这种凡夫俗子?我虽然不想把他当成兄弟,可是我也只能把他当成兄弟。如今他又没了,你何苦还要吃他的醋?」 「王爷不必看不起自己,以王爷的身份地位,京城里多的是愿意为王爷赴汤蹈火的,我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我只喜欢你啊!」 「骗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蔡仲青原是想再叫他滚,可是李文思赖着不走,他也没有办法,趁着李文思不备,将他推开,夺门而出,却发现门外一群侍卫僕从或蹲或站,离门极近。见他出来,纷纷露出尴尬之色,自动让出一条道,一边低着头,不敢与屋里的王爷对视。 王爷虽然仁善大方,满京城都找不到的主子,但他们做得太过分了,少不了也要挨打。 蔡仲青只顿了一下,就发足狂奔而去。 天色漆黑,离家越远,蔚王一行人带来的灯笼光芒也越发的微弱,蔡仲青原先是愤怒,但被那么多人听到他们争吵,又让他止不住地气恼,他心神混乱,一不小心脚下勾到一块石头,眼看就要摔倒,忽地后面伸出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小心!」李文思低头看他脚下,担心地道,「脚没事吧?」 蔡仲青险些扭到了脚,一惊一吓之后,初时的激动也已渐渐褪去,方才几乎忍不住崩溃大喊「你管我做什么?让我去死好了!」但现在已渐渐冷静下来。 这么吵闹固然是可以发泄一番,但于事无补,王爷若是爱他,无论他怎么做,王爷都会爱他若狂,王爷若是不爱,他这么做也只是多添了一幕让王爷记忆深刻的难堪。何况邻里住着这么多人,蔡家已经这么乱了,他不能再给别人增加谈资。 李文思没听到他回答,还以为他惊魂未定,柔声道:「我扶着你,在旁边坐一坐好了,要不要揉一揉脚脖子?」 蔡仲青闷声道:「不用揉,没扭伤。」 李文思松了一口气:「以后你还是跟着我练武好了,练什么厨艺?只有手上力气大,腿脚虚浮,下盘不稳,连颗小石头都会绊到。」 「回王府去吧。」蔡仲青没回答,只说了一句。 穷文富武,练武要花的钱,不是他所能接受的。就算王爷现在放不下他,还对他十分在意,他也没觉得自己就能花王爷的钱。 王爷现在的态度,让他的确感觉到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对自己也有感觉。如果说现在还是在採薇岛,总共只有三个人,王爷没得选了,只好找他一个厨子,如今在京城,王爷实在没必要和他这样纠缠,多的是温柔小意,只愿王爷给他一夜垂青的人。 若是王爷当真对他没耐心,怕是早就让家僕把他绑回去,而不是不顾暮色降临,亲自来寻。 只是王爷的喜欢还是建立在连海潮不喜欢他,并且已经去世的前提下,他变成了王爷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一时气苦之下,才和王爷争论。 第62页 能得一时温存便好,他不能仗着王爷感念他相救的好意,就要求王爷只爱着他。否则岂不是又要犯了贪心不足的错。 …… 李文思听得他愿意回王府,不由笑道:「家里有乌鸡汤,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回家正好补补。」 「刚才王爷不是说,没人做饭么?既然饿了,直接喝鸡汤便是。」 李文思忙道:「是小厨房炖给我母妃的,我截了一碗下来,捨不得喝,留给你喝。」 蔡仲青没再挑他破绽百出的藉口。肯给自己一个藉口,对于王爷来说,这已是相当难得了。 两人身份云泥之别,怎样都难以长久,倒不如放宽心,王爷要待他怎样,他尽管接着就是了,大不了赔上一条命而已。而他这条命,是早就给了王爷的了。 李文思不知他心里决定了破罐子破摔,牵着他的手回王府,心中欢喜之极,快要到王府的时候他才道:「蔡伯鲤把你嫂嫂和侄儿都卖了,幸好你早就把自己卖给了我,不然早晚都要被他卖了,到时还不知道要卖去哪里,那家人对你好不好,要是卖去了外地,我们可能就今生无缘了。」 「什么?他把我嫂嫂侄儿都卖了?」蔡仲青颤声道。他一直以为,虎毒不食子,大哥应该把妻子和孩子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以免债主来讨债,万万没想到的是,蔡伯鲤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能无情到这种地步。早知道刚才就应该不要和他理论,拿桌子腿就把他打一顿。 「是啊!都卖去外地了,我已经让人暗地寻访,你就放心吧。」 「这种事我怎么放心得下?嫂嫂是个苦命人,嫁到蔡家,就没享过一天福,我哥居然还这么对她……」 「你对你嫂子这么好,该不会悄悄喜欢过你的嫂子吧?」 「这怎么可能?」 「没可能就好。」李文思松了一口气,「你家的事,我早就让人查过了,本来想悄悄地将他们救回来,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起以前的事来了。知道你放心不下,像没头苍蝇似的乱寻,才先告诉了你。你放宽心吧,这事急也没用,何况我的事可比你急多了。」 蔡仲青道:「什么事?」 李文思笑得十分和善:「先回去吃饭再说吧。」 蔡仲青见他如此,想必也不甚要紧,微微松了一口气。 回到王府,李文思正要让僕役下厨——虽然大厨都送人了,但厨房打下手的那几个也能做几道小菜,蔡仲青阻止了他,亲自下厨整治了,没多久就弄了几样小菜,一碗面。 李文思原以为他亲自下厨,必然是不生气了,暗暗欣喜,一看菜色,却是十分清淡:菠菜豆腐拼盘,炒芥蓝,炒花椰菜,汤是芥菜汤,咸菜是一小碟橄榄菜。好在面里放了鸡蛋,勉强算是一个荤菜。 「怎么都是素菜?」要不是一看就知道是蔡仲青的手艺,他还以为母妃小厨房的人做的。 蔡仲青道:「王爷不是喜欢吃清淡的么?」 李文思心念一动,他忽然想到了,连海潮在王府小住时,就时常喜欢吃清淡的菜,自己为了讨他欢心,藉口说是自己喜欢,找蔡仲青点菜。 他想到连海潮,要永远留在那个岛上,不由得心里一阵难过,但看到蔡仲青一脸疑惑,便勉强笑道:「其实我什么都喜欢吃,但最好是现做的,冬天涮火锅,夏天来一碗凉面,花生碎和麻酱要比面还多,盖得满满的,拌起来特别香。」 蔡仲青道:「王爷若是要吃锅子,明天我就做。」 「快坐下,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李文思拉着他坐下,让人把那碗鸡汤端上来,两个人一起吃。 尽管全是素菜,李文思却吃得津津有味,感觉比京城出名的那几家斋菜馆子还要好些。那几家斋菜馆子做的什么素鸡素鸭,越看越让人伤心,几乎忍不住想跑回家吃真的鸡鸭鱼肉。 他若有所思道:「虽然厨艺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都是一样的好吃,但你前些日子做的菜和今天的味道好像有些不同。」 蔡仲青却吃不出区别:「哪里不同?」 李文思说不出来。他能模模煳煳地从蔡仲青做的菜里感觉到,前段时间的菜,就算是一碟虎皮青椒凉拌皮蛋,他也能吃出甜蜜欢快的感觉,但今天的却夹杂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忧思苦涩,让他忍不住一吃再吃,反覆留连回味。 李文思看着他,忽地笑道:「或许是饿得很了,感觉今天晚上的更好吃。」 蔡仲青深思道:「或许前段时间我脑子不够用,所以做得不好。」 李文思道:「没有不好,好得很。」 他只道是自己的情绪有问题,和菜无关,毕竟他吃过那么多名厨的菜,却少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也不知是蔡仲青厨艺精妙入神,还是自己味觉受情绪影响,还得多吃几次才行。 第37章 两人坐了一会儿,李文思便拉着蔡仲青到前面的荷花池,那荷花池挖得更大了,打算明年多养些鱼,这样就能经常吃到醋鱼。 蔡仲青不由嘴角动了一下:「王爷在採薇岛吃鱼还没吃腻么?」 李文思振振有词道:「海鱼和河鱼能一样吗?咸鱼和醋鱼就更不一样了。」 蔡仲青回想起採薇岛上的生活,不由心下嘆息,他对连海潮的愤恨气恼早已消散,还有几分歉疚。如果早知道很快就能平安回京,他就不和连公子争吵了。他想吃几条就吃几条,那么连公子可能就不会生病,也就不会带病去捡贝壳,然后一去不復返。 第63页 可惜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 李文思道:「前面这里就是我们初次云雨的地方。那天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没穿衣服,不知道被谁脱了。幸好是夏天,不然要被冻傻了。」 蔡仲青忍不住道:「被谁脱的?还不是你自己脱的,你还一身怪力,我拦都拦不住!」 「这叫武功,什么一身怪力。」李文思原是揽着他的腰,两人沿着池塘散步,此时手顺着腰线滑下,在他的屁股上捏一下,迫不及待地道,「肉养回来了一点,我们做吧!」 「什么?」蔡仲青怀疑自己听错了。 「忍了那么久没碰你,我都憋坏了。再不让我做,我就要不行啦!」 「你真的没趁我睡着的时候做些什么吗?」 「你一直傻兮兮的,我对你下手,岂不是像个淫贼一般?我也是一个有德行的人!」李文思理直气壮道。即使日夜同床共枕,他不可能什么也没做,但蔡仲青既然这般问,他自然也要毫无愧色。 蔡仲青知道他这话怎么都不可信,王爷几次都想诱骗他,可惜他没有上当。不过不管怎样,王爷都没有强来,而且那段时间,王爷待他,比大哥待他还好。 他想起两人蹲在天边吃红烧肉,杀完猪后蹭主人家的饭吃,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比起在岛上,仍然快活很多。 他不由笑了起来,这笑容有些腼腆,让李文思看得暗暗心动,只想就在这里抱了他。只可惜天寒地冻,一边冻得要死,一边还要翻云覆雨,未免大煞风景。 「啊!这天恐怕是要下雪,我们快些回屋去吧!」李文思拉着他的手,快步往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而去。 他们回来的时候就不早了,又做菜吃饭,此时也快到了二更天。蔡仲青看不出哪里像是要下雪的迹象,想必是王爷想要哄他回去做些什么。在岛上的时候,王爷就经常这样,蔡仲青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才进了房,李文思就把他按在了门背后,亲了半天后,喘着粗气道:「感觉还是帐篷舒服,房间还是太大了,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施展。」 蔡仲青被他亲得有些情动,忽听得他这么说,便要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别做了?」 「且慢,我们在沙滩上也做过的,这不是太久没抱了,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吗?」李文思将他横腰抱起,走到床边放下,寻思道,「哪天还是要让木匠做个帐篷模样的床才行。」 「在王府中做帐篷,岂不会惹人笑话?王爷既然要回了採薇岛,哪天去採薇岛游玩,可以多做几个。」 蔡仲青原先有些不适应,但听王爷这么说,回想起他们在岛上时的缠绵,僵硬的四肢变软了一些。即便他觉得自己卖身为奴,只能让王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也能感觉到,王爷想哄他开心的心思。 想必王爷已忍了许久没碰他,此时按捺不住,才会有这么多的耐心。他有身为奴僕的自觉,对王爷自然是有求必应,颇有些戏台子上唱的「拼将一生倾,尽君一日欢」的意思。 李文思并不嫌他冷淡,尽情地做了几次,直到鸡鸣三次才放过了他。 第二日,蔡仲青醒来,回过神时,才发现艷阳高照,他从未起过这么晚,慌忙起身,便要直奔厨房。 李文思拉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今天的早饭……」 「爷让别人做好了,是那个你很喜欢的点心师傅,爷又把他叫回来了。」 「是哪个?」蔡仲青有些想不起来。 「就是那个做芋头酥的,难得你称赞了三句话,所以我就把他叫回来了,以后给咱们做点心吃。」 蔡仲青有些讪讪,其他的好东西,他吃不出来,自然没法夸。 「是我起晚了,明天一定不那么晚。」 李文思道:「以后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做,不必自己做了。爷的母妃最近火气甚大,若是她知道咱们在一起,怕是要把火撒在你头上,你最好还是少出门,若是在院子里撞着她,便不好了。」 蔡仲青并不想像原来一般,被他拘在后院,于是道:「我若是见到王太妃,就避着她。」 李文思点头道:「也好。」 「王爷,这两天我想去扫我爹的墓。他过世了,我还没有给他烧过香。」 李文思道:「我明天叫人带你去。你兄长我已让人移交给了官府,至于怎么处置,你就别问了,他触犯王法,轻饶不得,但也不会要了他性命。待寻回你嫂嫂和侄儿以后,再让他们与你相见吧。」 蔡仲青虽然有些失望,王爷不能与他同往,但王爷后来说的话,却让他感动,没想到王爷竟然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便要起身下拜:「王爷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日后定会报答王爷……」 李文思没等他拜下去,就拉住了他的手,笑道:「我要你怎么报答,莫非你不知道么?」 他摸了摸蔡仲青的手背,眸光似乎带着深意,蔡仲青脸上不由得发热,挣了开去。 「小人今天还有事,不能多陪王爷了。」 李文思只好放开了他:「那我让人护送你去。」 蔡仲青藉口说不想让人看到他失态,拒绝了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尽量适应自己现在奴才的身份,并不想用王爷的权势使唤人,不然什么时候不受主人宠幸了,打回原形,在这种深宅大院里,或许只有一死。 第64页 李文思也没多说什么,在蔡仲青走后,他便亲自寻了一块木头,花了半天的功夫,削了一块木牌出来,又仔细打磨了一遍,刻上「蔚王妃连海潮之位」,刷上黑漆,填了金字,放入自己的书房中。皇家所有的牌位都要入宗祠,连世弟的身份定然不会被那些迂腐的士人接受,他只好默默供奉在家中,就当连世弟一直陪伴他左右。 他点了一炷香,拜了几拜,祝祷道:「连世弟,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王妃。即便你心中没有我,我也一样爱着你,日日供奉你,今后我的正妃之位将永远为你空悬。」 他说完以后,将香插在灵位面前的香炉,转过身,就看到书房门外一个人扶着门沿站着,望着自己,不知多久。 或许是因为今天天气不好,那人的目光晦暗难明。 李文思觉得,连海潮的身份是当之无愧的王妃,何况他未成亲就去世,以纯洁的童子之身,怕是过不了奈何桥,所以自己这么做,也有点和他冥婚,让他早日能够转世的意味。 可是现在被蔡仲青撞到了,却让他莫名其妙地有点心虚紧张。他走到蔡仲青身边问道:「小青,怎么回来这么早?」 蔡仲青面色苍白,笑道:「我爹就葬在城外不远,去一趟就回来了。没想到打扰王爷,抱歉,我这就走。」 他回王府后,险些撞到王太妃,为了避开王太妃,他慌不择路,绕到了前院。他在王府都是畅通无阻的,旁人知道他在王爷面前得宠,也不敢来拦。 李文思想要拉住他,却拉了个空。他转身急急地走了,越走越快。 李文思心知不对,连忙扑上前去,抱住了他:「弟弟!」 蔡仲青挣脱不得,眼泪再难掩饰地簌簌掉落。 李文思不由得心中难受,柔声道:「弟弟,我对连世弟的心,一直都是如一的,但对你也是如此。」 蔡仲青泪水滴落,心道:你待他是如一的珍惜,待我是如一的轻贱,我又岂会不知? 李文思不知他心中所想,仍道:「我们出海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却只有我们俩人,我心中实在难过,这个牌位也是为了慰籍连世弟的在天之灵,让他好歹有香火可享。小青,你一直是最懂我的,可不可以给我一些时间,让我用一辈子来证明我对你的真心!」 蔡仲青恍惚失神,胡乱推开他道:「我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王爷怎么会是小人的哥哥,王爷一定认错人了……」 「小青!到了现在,你还在怀疑我吗?」 「小人身份低微卑贱,当不得王爷错爱,只盼王爷能早日醒悟过来,饶了小人。」 李文思没想到他越发地恪守尊卑之分,心知大是不妙,吓得冷汗直冒,咬了咬牙,他拉着蔡仲青进了书房:「来,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蔡仲青低头道:「小人没兴趣,小人要去烧火做饭了。」 李文思狼狈万状,只好道:「是你的卖身契!」 蔡仲青听到卖身契这三个字,嵴背越发地僵直,木着手脚跟着李文思进了书房。他竟然又忘记了,王爷是他的主子,若是伺候得王爷不高兴,王爷转手就可以叫人把他发卖了去。 第38章 李文思知道他别扭,也不多说,从书房角落的一个木盒子里取了一份文书给他:「看看,是不是你进府的时候签的那张?」 蔡仲青不大识字,只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那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和旁边血红的拇指印,的确是他进府所留。 当初他因为父亲重病,举家借债,可还远远不够,不得不卖身,对这份卖身契自然印象极深。这份卖身契意味着他从此自己失去自由,他很长一段时间闭上眼,眼前都是红色的指印。 「是小人的。」他颤声道,不明白王爷把他的卖身契取出来,究竟何意。 李文思取了火摺子,将这份卖身契点燃。 蔡仲青失声道:「王爷!」 李文思没回答,直到这张薄薄的卖身契烧到只剩下一个角,他才轻轻地丢到很久不用的砚台里。 他柔声道:「小青,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王府的奴僕了。」 蔡仲青不知所措:「可、可我现在还没凑够赎身银子……」 「我们都这种关系了,你说这话不是见外吗?」为了避免他多心,李文思解释道,「这是我刚让人找到的,可不是故意拿着不肯给你。以后你在王府里就不要这么拘束了。」 蔡仲青「嗯」了一声,鼻音很重,低声道:「王爷对我这么好,我不知该怎么报答。」 「我们俩的感情,比山高,比海深,你又何必言谢?你若真的记得我的好,就少生些气,我也就谢天谢地啦!」 「我也不是生王爷的气,我只是觉得,王爷本来可以找个更好的,即使、即使没有连公子,王爷也可以有很好的选择,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李文思佯怒道:「你说这话,是想放弃我了吗?是不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了吗?是不愿意再给我半点机会了吗?」 蔡仲青心痛如绞,他虽然想着和王爷决裂,可王爷待他一腔深情,他又可耻地无法拒绝。 李文思又柔声劝慰了几句,直到小青被他软化,靠到他怀里,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小青不懂本朝律法,不知道卖身的家奴都在官府上档的,除非蔚王府让人去官府消了档,否则小青还是奴籍。官府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有恶奴欺主,用各种方法弄到自己的卖身契私下销毁。 第65页 这事如果放在连世弟身上,就轻易矇骗他不得,他律法全通,怕是早就倒背如流了,但小青就十分好骗。 李文思对着蔡仲青柔声细语了几句,看着他纯洁无垢的双眼,无比信任地看着自己,他心中慾念又起,只想把这棵小青菜百般蹂躏一番。然而书房是安置连世弟灵位的地方,不好惊扰了他,只好带着蔡仲青回去。 还没走回正屋,就有人急匆匆赶过来,向他禀报,蔡仲青的嫂子施三娘和一个侄儿已经找到了,但施三娘不肯回来。 初时,蔡伯鲤将施三娘卖到一户人家做妾,施三娘刚烈不从,那户人家转手便把她发卖了。找到她时,她已被卖了三次。 因她形容枯藁,仿佛一个死人,最后买她的,是一个穷汉,只花了一两银子就将她买下来了,还似模似样地做了夫妻。 去寻施三娘的人给了那穷汉十两银子,要给施三娘赎身,那穷汉却始终不肯,连施三娘也哭着跪下来,求他们不要将她带走。 管事第二次再去,就将蔡大郎带去,可无论蔡大郎怎么哭求,都哭不回母亲。 此事非同寻常,一个女人,竟然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要了。管事便让人去打听,才知道那穷汉对施三娘十分怜惜,日子虽然过得穷,可从未亏待过湿三娘半分,一个鸡蛋两个人分,也是大半给施三娘吃的。 如今施三娘肚子里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因此不愿意离开新家,回到旧屋子拉扯前头的三个孩子。天知道什么时候蔡伯鲤又回来,抓着她的头髮打骂,问她要银子。 她只求蔡仲青能照顾她跟前头丈夫的三个孩子,过继给他也行。 蔡仲青虽然想到施三娘会受苦,却没想到她竟然连孩子都不愿意认了,不由得为嫂嫂和三个侄儿难过。 蔡大郎找到了,其他两个也有了眉目:小姑娘被卖去了窑子,最小那个,似乎进了戏班,最迟半个月就能找回来。 李文思见蔡仲青焦急,便安排他和蔡大郎先见一面。 叔侄二人相见,自有一番心酸。 蔡大郎扑到了蔡仲青怀里,哭道:「叔父,爹爹卖了我们,娘也不要我们了……」 蔡仲青含泪安慰了他一番,问他吃了没有,又问他身上冷不冷,李文思伺机让人端了好几盘点心果子上来,让蔡大郎吃了。 蔡大郎毕竟孩子心性,见到叔叔,又看到有好吃的,也就忘了难过的事,挨着蔡仲青坐了,一口一个,吃起了点心。 蔡仲青陪着他坐了一会儿,李文思便觉得妒意不断上涌,嫌这孩子占了蔡仲青的时间。现在还只是一个,到时还有两个,这可怎么得了。 蔡仲青对侄儿嘘寒问暖,发现侄儿一切都好,也就放下了心,一擡眼发现王爷坐在旁边,一脸的不悦,也不知气恼了多久。 蔡仲青忙问道:「王爷,你怎么了?」 李文思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道:「没事。你们家的那个宅子我问过了,蔡伯鲤把地契输给了赌坊,我让人把地契买回来了。」 蔡仲青不是完全不晓事的,一听就知道,赌坊是看在了蔚王府的面上,才没有收回那间老宅,所以他当初寻到老宅,家里东西只是被搬空,并没有落锁。现在蔚王要收回,赌坊便做了顺水人情。 此事若不是王爷帮忙,别说他们家的老宅,只怕他这三个侄儿这辈子都寻不回来了。 蔡仲青起身道:「王爷对我蔡家的大恩大德,仲青没齿难忘……」 李文思拉住了他,阻止他跪下去:「听我说完。」 蔡仲青道:「听凭王爷吩咐。」 「地契你就留着,孩子们我会让他们住在王府偏院,找个老家人照顾他们。那里都是管事们和家人住的地方,你也可以常常和孩子们见面。」 「王爷……」蔡仲青感激万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原以为王爷会让孩子们回老宅去住。然而三个孩子最大不过十岁,那间老宅充满了他们家破人亡的回忆,蔡仲青自然很是担心,孩子们住在那里,会忧惧不安,没想到王爷竟然愿意让人照顾他们。 李文思没想到自己从手指缝里漏下一点,就能让蔡仲青感激成这样,不由微微一笑,越发地想宠他,然而摸了摸肚子,却只好道:「你若是感激爷,就快去给爷弄点吃的,爷一天没吃了,就等你下厨了。」 蔡仲青一听,王爷居然还没吃饭,连忙和蔡大郎作别,赶去厨房给王爷弄点吃的。 蔡大郎还想跟着蔡仲青前去,李文思瞥了蔡大郎一眼,蔡大郎连忙缩了脖子。 管事刚才让蔡大郎一进来就给王爷磕头,可是他第一眼见到叔父,便把一切都忘记了,现在再磕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李文思没理会他的小心思,让人将他带了下去,忘了一眼食盒,让人打包了蔡大郎吃了最多的那几种点心,给他送了过去。 他心中危机感大增,照着这侄儿对蔡仲青的依恋程度,以后这些孩子缠着蔡仲青的时间想必更多。 他想到要跟几个孩子抢人,便烦闷不安。特别是这几天,蔡仲青开始为蔡家的事操心,疏于下厨,又加上晚上和他尽情欢爱,通常误了早起,每天能做一顿两顿就不错了。 厨房没人,他只好找了原先送去母妃小厨房的厨子补上,可是吃了别人的。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对蔡仲青的手艺欲罢不能。 第66页 同样的一道菜,换了别人来做,硬是没有胃口。此时他肚子虽然饿得厉害,面前的这堆点心却完全没有吃的欲望。 刚回王府的时候还能吃一吃,现在还想要他吃,想得美。 蔡仲青手脚快极,很快就弄好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菜,龙井虾仁、蟹黄豆腐、松鼠桂鱼、糖醋排骨,小厮们蒸有米饭,蔡仲青便没有再做面条,端了米饭上来。 蔡仲青还十分愧疚:「时间不够了,要不还能多做几个菜。」 李文思二话不说,把一大勺蟹黄豆腐浇在了米饭上,飞快扒了几口进嘴里,只觉得从胃到心都暖了起来,拉了蔡仲青坐下道:「快来吃,好吃得很!」 方才因为蔡大郎在,他便没有和蔡仲青过于亲密。这蔡大郎很会察言观色,以后怕也是他父亲那样的人物。 他和蔡仲青保持距离,也省得他的侄子们利用他,长大了又看不起他。 蔡仲青见他狼吞虎咽,眉眼不由有了几分笑意,也开始吃了起来。 李文思虽然吃得很快,可是每个菜都会给蔡仲青剩下一些。 原先有旁人在的时候,蔡仲青从不和李文思同坐,但如今他卖身契没了,身心一舒,只觉得王爷果然是爱着自己的,纵然王爷最爱的是连公子,其次才到他,他也……也不介意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依旧是有些难以拂去的难过,暗笑自己的可笑,也只能默默地压抑着。 第39章 (完结) 开了春后,李文思便开始为再去採薇岛做准备。一是为了纪念连海潮,二也是想把自己的封地好好修整一番。 岛上水源就是那一眼山泉,李文思便想多带些人去,将山泉凿开了,做成一个水潭,以后取水也容易些。 岛上还要建宅子,所以工匠也要四处寻访。因他上次出海遭了海盗,险些回不来,这次便没有多少人应召前来。 李文思迫不得已,只得写了榜,贴到城门外,重金招人出海。 蔡仲青苦恼于李文思总有无穷无尽的精力,晚上折腾他一晚,白天还能处理公务。自己累了一夜,早上时常起不来,做饭也做得少了。 李文思张榜过了几天,都没有工匠揭榜前来,不禁有些憋闷,带了蔡仲青出门去散心,顺便去看自己那张榜究竟是有哪里写得不妥。 蔡仲青每天不是在厨房,就是在起居室,少有时间出来逛街。如今又是开了春,不那么冷了,商铺重又开始热闹起来。 李文思见蔡仲青东张西望,似乎对一切都颇有兴趣,便殷勤为他介绍。蔡仲青其实很想要一间铺子做饭馆,但他现在手头没多少钱,便强忍着,没有显露多少兴趣。 当听得李文思说,城门附近有一家饭馆做菜不错,只是环境不佳,桌子椅子都用了几十年,积了一层黑油垢,店主也不肯换。肯来这里吃饭的有钱人不多,但据他所知,京城很多家酒楼都悄悄来这家店的后厨买做好的菜。 蔡仲青非常有兴趣,便多问了几句。 李文思道:「这家馆子的东西我吃过,其实也就一般,不算惊艷,他家的蹄髈是买办到傍晚,用极低的价格去肉铺拿的剩货,因为处理得还算干净,所以普通人吃不出来是剩货,价格公道,味道还不错,所以来的人很多。」 他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就算浓油赤酱,也遮盖不住的,这家的肉就是少了鲜味儿。」 蔡仲青笑道:「王爷吃过的好东西这么多,这自然瞒不住王爷。」 李文思极为得意:「那是自然。」 蔡仲青往店里多看了几眼,他其实是想试吃一下别人的手艺,但王爷既然对这家店这么看不上,他也就只能记在心里,下次自己偷偷过来。有这么多客人,想必东西是做得不赖的。 在满满当当的客人当中,蔡仲青似乎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还以为自己花了眼,不由得揉了揉,不远处那独自坐着一张桌子的白衣男子还在。 蔡仲青不由得推了推身边的李文思道:「王爷,你看那是谁?」 李文思早就想走了,被店里油腻的气息熏得脑门发胀,若不是蔡仲青有兴趣,他几乎想拔足就走。 听到蔡仲青的问话,李文思耐着性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眼却看得他呆住。 只见连海潮坐在角落处的一张长凳,他一条腿架在长凳上,另一条腿踩在地上,夹了一筷子的面,正往嘴里送。 时隔多日,他容颜如昨,但神态迥异,简直判若两人。 李文思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走近一看,却见连海潮吃的是一碗牛肉面,浓汤上飘着一层的牛油,连海潮也不在乎,挽着袖子,吃得稀里唿噜,衣裳虽然仍是洁白,可前襟上溅的全是油点子。 他面前摆了三个菜,一个肘子,一个红烧羊肉,一个烧鸡。面条吃了几口,他便放了筷子,用手从烧鸡上拽了一个鸡腿下来,咬了一口。 李文思吃惊地瞪着他,都顾不得喊他连世弟了:「你……你怎么没死?」 连海潮看到是他二人,将鸡腿往盘子里一放,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如以往那般斯文俊美。若不是他面前的几个菜,李文思还以为自己眼花。 连海潮冷笑道:「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蔡仲青连忙扯了扯王爷的衣袖。 李文思这才发现自己失态,忙道:「连世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离开採薇岛后,究竟遇到了什么?」 第67页 连海潮鄙视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没用的男人!」 说着从盆里捞起了肘子,两只手捧着,埋头啃了起来,只啃得嘴角上面一层油。 李文思目瞪口呆:「你你你……」 连海潮居然说他没用,还坐在长凳上大吃大喝…… 李文思只觉得他梦中的美男子,永远无法攀折的圣洁之花,云端可望不可即的仙人,都像泡泡一样在他心里嘭嘭地裂了。 蔡仲青见他们二人重遇,想到王爷对连公子的痴情,他们必然会重续前缘,经过一番考验磨折的感情,也将更加地歷久弥新。没想到王爷见到连公子吃东西,就像见了鬼一样。 蔡仲青除了最初对于连公子还活着这件事惊喜失落以外,对他的吃相倒没有半分惊讶,他是见过连公子偷鱼吃的,那速度和现在这般也不遑多让,回想起去年连公子还喜欢吃素,现在的口味的确变化很大。 其实连海潮虽然吃相豪放,但毕竟容貌俊美,以前斯文秀气,便如一张工笔画,如今潇洒恣意,便如一张泼墨山水图,可惜李文思只欣赏前者,对后者完全没兴趣。 李文思失魂落魄地道:「你还活着就好了……」 连海潮道:「关你屁事!给老子滚蛋,别打扰老子吃东西!」 被人下了驱逐令,李文思也不是不知趣的人,摇摇晃晃地便要离开。 蔡仲青连忙扶着王爷。看到面前这一幕,才知道王爷爱的连公子一直是他臆想的形象,人家只不过吃东西吃得快一些,他就受了打击。蔡仲青心里也不知是好笑,还是无奈。 李文思扶着蔡仲青的手一步步走了,不时回头看一眼,还能看到连海潮蹲在凳子上大吃大嚼的身影,远远听到店小二唱菜道:「客官,您的豆瓣烧鱼,麻辣兔肉,还有两斤白酒来了——」 李文思不由得一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想到自己苦恋多年的人,竟然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他眼睛一酸,流下泪来。 蔡仲青苦笑道:「王爷,连公子没事,我们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你反倒哭了?」 李文思没想到自己竟然流泪,连忙拭去了,道:「我这是喜极而泣,为连世弟高兴呢。」 蔡仲青心知王爷定是高兴的,但受到的惊吓显然更多。但自己心里的高兴却是真的,他一直觉得,他对连公子的死难辞其咎,如今这块长久以来压在他心口的大石终于移去了。 他从心底感激上天,连公子还活着。他甚至在想,如果王爷决定要离开他,重新追求连公子,他也毫无怨言。 没想到王爷却被连公子吓住了。或许……他应该开解开解王爷? 走出去了很远,李文思还在口中嘟囔道:「连世弟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蔡仲青心中五味杂陈,但现在说什么也是无用,便只好不说。 回到王府,听说今日有新鲜的嫩牛肉,蔡仲青便想到了连公子吃的那一碗牛肉面。 那牛肉浓汤之所以那么香,便是因为牛肉用了牛油煎过,再加了牛骨汤和佐料熬了许久才熬制出来的。不过他们现在回家晚了,又没跟厨房的管事说要吃牛肉汤,因此没有牛骨。 蔡仲青便弄了一个酸菜锅子,嫩牛肉切成薄片,腌制后打一层薄芡,吃的时候放进锅里,烫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李文思回到王府后,似乎茫然失措,跟着蔡仲青进了厨房。 他口中时不时地还发出几句感嘆,但发现蔡仲青专注做饭,没心思理会他,于是就变成了自言自语。 直到蔡仲青做好了锅子,叫他去吃饭,他才闻到了满屋扑鼻的香味。 吃了一筷子的嫩牛肉,瞬间被口中牛肉的柔嫩折服了,他瞬间忘记了烦恼,连忙夹了好几筷子,大吃特吃起来。 吃完后,他拉着蔡仲青的手道:「小青,还是你最好了。我们永远都是这样,不要变,好不好?」 蔡仲青没想到王爷受到的打击极大,连带的还害怕自己也变了,想了想才道:「王爷不变,我自然也不会变的。不过……」 李文思急道:「不过什么?」 「不过,王爷是不是误解了连公子?我记得连公子在海中击节而歌的时候,便有些这种气息,又潇洒又好看。」 李文思使劲回忆了一下,才模模煳煳地想起来,郁闷道:「原来他本性就是如此,是我识人不清吗?还好小青的本性不是这般粗鲁,而是既黏人,又可爱。」 他抓着蔡仲青的手,摸了摸他的手腕,心思一盪,又想到了他们回京时,蔡仲青乖巧听话的模样。 这么一想,居然觉得那个时候的小青比现在还可爱多了。 「小青,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过几天就出海吧,我有点等不及想再去採薇岛了。」 蔡仲青迟疑道:「连公子都回来了,我们还要去採薇岛吗?」他还以为,既然连公子还活着,王爷会后悔换封地,又要问皇帝换回来。 「当然了,那可是我们的定情之地!」 蔡仲青心中狂跳起来,他现在才相信,李文思换封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 他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压抑不住的笑意。 李文思见他笑得这般愉悦,不由心旌荡漾,瞧着厨房没人,便又从蔡仲青身后抱住了他,轻轻含住了他的耳垂,求他在厨房做一回。 第68页 蔡仲青自然不会答应他,他专宠的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王太妃三番两次找他来训斥,要不是王爷派人来救,王太妃怕是找个理由将他治罪了。他自然不肯再犯王太妃的忌讳。 李文思爱抚了一会儿,发现他仍然坚定拒绝自己,不由十分失望,心想果然还是採薇岛好,在那里,小青根本不会这么狠心。 他亲了亲小青的面颊,心中暗喜道,果然拿了封地换採薇岛,是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end 这个文就这么结束了哦。 因为王爷也会有很多不安,所以才会拿着卖身契不放。 这是渣攻另类的占有欲。 真要闹到那个场面,哭哭啼啼的就是王爷了。 出书版有番外,不过番外挺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