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勋二代》 第一章 病公子【推荐/收藏】 北京m医院重症病房,张忠静静躺在床上,肺癌晚期的他经过长久的病痛折磨已然毫无人样,骨瘦如柴。 消瘦的脸颊,凹陷的双眼,苍白的脸色,无不显示着此人行将就木。 “一切都要结束了吗?”张忠在心中默默想到。 他出身平凡,辛苦读书才从贫穷的山坳坳里走了出来。 凭借着聪慧,辛勤奋斗,一路走来,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到立足大都市,房车具备,事业有成,佳人为伴,一切仿若昨日。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当张忠开始享受来之不易的光鲜人生时,一场重病,将他的人生按下了暂停键。 他要死了。 一阵急促的喘息过后,张忠慢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离开了这个让他留恋的人世。 ...... “啊” 一声尖叫,张忠睁开了眼。 前世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感再次将他从梦中惊醒。 片刻之后,思绪才重回大脑,他一骨碌坐了起来,环视四周。 四周很安静,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一缕缥缈的幽香从床边不远处的镏金博山炉飘出,在空中画出一道云流龙行的烟迹。 先缭绕于铜鹤与平磨螺钿屏风之间,又流连于几重罗縠纱帘之上,俨然仙家景致。 置身其间,很容易让人忘掉俗世的一切烦恼。 拔步床,锦绣帷幔,梨花木桌...... 房内古色古香的陈设,再次告诉张忠一个铁一般的事实——他穿越了。 张忠确认完毕后,不由轻轻吁了口气,虽然穿越这事曾让他一度方寸大乱,但好歹自己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张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醒来是在三日前。 就在那一日与他同名的原主重病缠身后一命呜呼,他才得以穿越而来。 经过三日,张忠才消化完了原主的记忆,勉强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并对自己眼下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如今他穿越到了大明洪熙元年。 “洪熙”张忠是知道的,那是大明朝第四任皇帝,后来庙号“仁宗”的朱高炽的年号。 作为一名业余的历史爱好者,张忠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 不然了,若是穿越到洪武,永乐时期,面对这两位铁血君王,如此高压之下,哪里能活得舒坦呀! 相反朱高炽与朱瞻基这对父子即将开启的所谓“仁宣之治”那是历史上可与汉之“文景之治”相媲美的治世。 而且这两位仁兄性情相对柔和些,自己也相对能活得轻松些了。 更让张忠庆幸的是,自己开局还不错,起点蛮高的,如今自己的身份是大明朝英国公张辅的嫡子。 英国公张辅那可是平灭安南,史称“凡三擒伪王,威镇西南。”多次随永乐皇帝北征的一代名将。 简而言之,张辅可是大明武勋扛把子的人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原主天生体弱,身体太差了,如今自己占用了这副身体,不知以后能不能养好。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随即一名少女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张忠看去,只见少女身着翠绿色襦裙,瓜子脸,杏眼,皮肤白皙,满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从原主的记忆中张忠知道此女名“蓉儿”是自己的贴身侍女。 “小公爷,你醒了。”蓉儿见张忠已经坐了起来,不由欢快脆声道。 “嗯” 张忠看着少女的笑颜,似乎也被感染到了,心情不由轻松了几分。 蓉儿上前一步服侍张忠穿戴齐整,递上铜镜,让他瞧瞧是否满意。 张忠看去,镜面上映照出一张唇红齿白的俊俏面庞。 身上一袭绣着墨绿竹叶花纹的雪白绸袍,头簪羊脂白玉的发簪,腰间悬着碧绿的玉佩,愈发显得华贵不凡。 端的是一位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张忠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凭着这副颜值,若在前世妥妥是个“小鲜肉”。 “小公爷,擦把脸”蓉儿见张忠露出满意的神色,不由轻笑一声,将绞干的热棉巾递给了他。 张忠接过棉巾,轻轻附在脸上,棉巾的热气,顺着口鼻,细小的毛孔不断进入张忠体内。 那种汩汩暖流让人顿感精神一振,张忠不由舒服的轻哼了一声。 “小公爷,今日天气很好,你要不要到园子里走走。”蓉儿接过张忠手里的棉巾,出声建议道。 张忠瞧瞧从窗棂处射进来的阳光,不由点了点头。 由于三日前的一场大病,自己一直躺在床上,还没好好熟悉一下自己如今生活的地方了。 久病初愈,张忠行走还不利索,遂让蓉儿搀扶着自己,两人联袂出门而去。 ...... 英国公府一进七重,分前后院,后院为眷属住所,前院为宴饮会友之地。 隔开前后两院的,是一个约有四亩多的花园。亭台楼阁,不失为居家胜景。 张忠所居的绛云院位于英国公府东侧,蓉儿搀扶着张忠,两人沿着青石甬道向花园走去。 时值四月,草长莺飞,气候适宜,暖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让张忠心情愈发畅快。 一路上所见奇花异草,亭台楼阁比比皆是,让张忠对英国公府的富贵有了更深的了解。 唯一让张忠纳闷的的是,离前院越近,喜庆的氛围越隆,随处可见挂着的大红灯笼与红绸布。 似乎英国公府有什么喜事似的。 “蓉儿,府中发生何事了?”张忠指着不远处悬挂的红绸布问道。 “国公爷今日要纳一房如夫人。”蓉儿迟疑片刻说道。 张忠听到此处不由一愣,他先前还疑惑为何府中一派喜庆模样,原来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今日纳小老婆。 若没记错的话,英国公张辅可谓子嗣艰难,如今年近五十的人了,膝下目前只有自己这一个儿子。 而自己自幼体弱多病,吃药如吃饭一般,常年缠绵塌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好不容易在战场上搏命拼来的国公之位,若是死后无子嗣承袭,该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呀! 看来是原主三日前的那场大病,吓到整座国公府了,以致他这便宜老爹今日便开始纳如夫人,准备多生些儿子,以防不测呀! 一旁的蓉儿一直留意张忠的神色,她十分担心小公爷知道此事后,会气出个好歹来,那自己万死莫辞了。 过了好一会张忠才回过神来,继续说道“蓉儿,你继续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小公爷.....”蓉儿吱吱呜呜的,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傻丫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不是脆弱的瓷器,没那么容易破碎。”张忠用手拍了拍蓉儿的肩膀安慰道。 蓉儿听后深呼了口气,似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徐徐说道:“那个如夫人吴氏据说长得十分漂亮,而且是个能生养的。” “能生养?”张忠听了不由嗤笑一声,面上不以为意。 蓉儿见张忠没有重视此事,不由焦急解释道:“国公夫人已经四十了,以后恐怕很难怀上了。” “小公爷你身子又一向不好,若这位刚进门的如夫人以后诞下男孩,小公爷又该如何自处?”蓉儿解释道。 张忠听后却依旧一脸平静。 因为没记错的话,吴氏还得过16年后才生下儿子张懋(mao),而那时张辅已经66岁,依旧宝刀未老,你不服都不行。 所以来自张懋(mao)的压力,目前倒是不用太考虑的。 但是此事依旧给他提了个醒,虽然他如今贵为国公之子,但现在不是自己放松享乐的时候。 张忠不由记起在另一个时空,原主虽然有嫡子的名分却因病不得袭爵。 而张忠的儿子张杰生母地位低贱,又被质疑不是原主的亲生子,因此也不能袭爵。 最后便宜了如今这位吴氏生的张懋(mao)。 所以短期内于他张忠而言最重要的事便是好好将身体保养好,免得一场重病,自己就嗝屁了,前世面对死亡的恐惧,他再也不想尝试了。 至于长期的威胁,张忠不会忘记,24年后,土木堡之变就会发生,张辅也会死在此役。 既然自己穿越而来,占了别人儿子的身体,成为一个明朝人,那么从家国的立场而言,自己都要竭尽全力改变这场悲剧才是。 张忠收敛思绪,又安慰了蓉儿几句,两人便结束话题,自去游园赏景去了,自不必提的。 ps:厚颜求点推荐与月票,有打赏更好。 第二章 召见【推荐/收藏】 乾清宫东暖阁: 刚继位不久的洪熙皇帝朱高炽身穿一件淡紫色夹绸衬底的五爪金龙闲居吉服正端坐御座上手里拿着一份题本细细浏览。 他身材很胖,圆圆的脸,下垂的赘肉在下巴处形成双重的轮廓,一边浏览奏折,一边喃喃自语,随着嘴角开合,下巴上的赘肉上下微颤,显得颇有喜感。 看到一半,朱高炽不由微皱起眉头,似乎遇到什么不快的事情,这让伺候在一旁的司礼监太监金英颇感疑惑。 因为金英知道,虽然众人多私下谈到如今的洪熙皇帝远远不及先皇永乐那样雄才大略。 但是作为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中老人,金英深知如今的洪熙皇帝十分不简单。 朱高炽幼时便端重沉静、言行有礼,永乐起兵靖难时他留守北平,善于抚慰士卒,以万余人抗拒李景隆五十万人,北平城因此得以保全。 人们常常盛赞永乐皇帝占领安南,五次亲征蒙古的赫赫武功,但是不可忽视的是,要做成这些丰功伟绩,也多亏了当时作为监国太子的朱高炽在背后一力支持。 虽然登基不足一年,但是20年的监国太子生涯,让如今的新皇积累了丰富的执政经验。 所以金英才会疑惑到底是何事让洪熙皇帝犯难。 “翰林侍读李时勉这些腐儒真可恨,又喋喋不休的谏议朕清心寡欲,不要沉迷美色以致误国。”朱高炽愤怒的将手中的奏折摔在书案上。 “皇爷息怒,怒气伤身呀!”金英见状连忙上前劝解道。 “你说,朕对他们那些文官还不够好吗?”朱高炽看着金英生气问道“若是先皇在世,让他们聒噪,他们敢吗?” “说朕贪花恋色,他们一个个的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到了朕这里,就得像圣人一样,无欲无求了。” 金英想着朱高炽昨夜又连御两女,以致今日精神不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由在心中埋怨那些文官多事,在他心中朱高炽已经很不错了,不就是在女色上不加节制嘛! 作为皇帝,这点小爱好,算个什么事嘛! 朱高炽也没指望金英说什么,他只是发泄一番罢了。 待平复心绪,又拿起其他奏折看了起来。 “你提督东厂,最近宫外有什么新鲜事吗?”朱高炽随意问道。 “英国公的嫡子张忠病渐好,英国公张辅也纳了一房如夫人。”金英躬身回禀道。 “喔!” 朱高炽轻轻应了声。 随即说到“那倒是好事。” “的确是喜事。”金英笑着说道“英国公都五十了,如今膝下只有一子,的确单薄了些。” “是呀!”朱高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敬妃(张敬妃乃是张辅的女儿)知道了想来也能宽心了。” 金英听了眼中精光一闪,试探问道“敬妃今日倒是托我向陛下讨个恩典。” “你这个鬼机灵,倒是惯会四处卖好的。”朱高炽看着金英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还不是仗着皇爷,才在宫中有些许脸面,若无皇爷,我又算个什么东西,哪能让人高看一眼的。”金英讪笑一声,恭维道。 “哈哈......” 朱高炽听了不由大笑出声。继而说道“那你说说吧!敬妃想要什么?” 金英见状心中不由暗喜,思忖片刻说道“敬妃听说,三日前自己弟弟张忠险些没救活,一直担心着。” “后来听说张忠身体渐好,才稍放下心来,但因为此事勾起了思亲之恋,想请皇爷恩旨,召其弟入宫一见。” 朱高炽听完沉吟片刻,徐徐说道“敬妃入宫以来,伺候朕甚周全,朕不能不给她这个体面。” “再者英国公乃是国之柱石,理当恩赏才是,你去告诉敬妃,朕准了。” “是”金英见事情成了,不由喜笑颜开。 “太子那边有消息了吗?”朱高炽继续问道。 金英听了不由神情一肃,恭敬答道“想来已经到了南京。” “哎!” “自朕决定迁都以来,南京便地震不断,以致流言四起,朕这才让太子前往南京,一则祭拜太祖孝陵,一则准备以后的迁都事宜。”朱高炽烦闷道。 “皇爷放心,太子仁孝聪慧,一定会做好此事的。”金英笑道。 “嗯” “好圣孙,那是先帝也赞同的,朕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朱高炽失笑道。 随即继续看起题本不再言语。 ...... 英国公府绛云院: 张忠靠坐在贵妃榻上,在其身旁,坐在圆凳上的胡太医正在为其把脉。 其人身着蓝色直裰,花甲之年,须发半白,却依旧十分精神。 不远处,英国公张辅静静坐在太师椅上,年近五十的他丝毫不显老态,阔面宽额,身姿挺拔雄壮,尽显一代名将风采。 “胡太医,我儿如何了,是否大好了?”问话的是张忠的母亲,英国公夫人李氏。 李氏已年近四十,丹凤眼,瓜子脸,保养得十分不错,在其脸上难以看出岁月的痕迹。 “夫人不要担心”胡太医把完脉后,笑道“公子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李氏不由大喜,随即迟疑道“胡太医有所不知,我儿张忠自幼体弱多病。” “三日前更是病情凶险,我如今实在是担心呀!” “我能理解”胡太医笑道“不过夫人实在不用担心了,公子有大气运,虽说三日前病得严重,但扛过后,便仿若枯木逢春,元气反而渐渐充足了。” “只要再好好调养些时日,这日后当与常人无异了。” “我先恭喜国公与夫人了。”胡太医拱手道。 张忠听了不由心中一喜,他一直都担心这副身体不行,自己可不愿以后做个药罐子。 如今好了,暂时不用担心身体,可以好好谋划以后的事了。 “胡太医,我儿以后真的能与常人无异,骑马射箭也无问题吗?”张辅之前一惯保持大将风度,面无表情。 如今听了胡太医的话,不由激动的站了起来。 想他英国公张辅南征北战何等英雄,他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继承自己衣钵,以后撑起英国公府的门第。 可是希望多大,失望便多大,他唯一的儿子偏偏体弱多病,让他苦恼不已。 如今好了,忠儿可以如常人一般习武从军了,他英国公后继有人了。 “我岂会欺骗国公。”胡太医笑着解释道。 “哈哈......” 张辅听后连声大笑不止,显然十分高兴。 “忠儿,你听到了吗?以后你可以像常人一样,想去哪就去哪了。”李氏喜极而泣抱着张忠连声道。 张忠看着眼前失态的李氏,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暖流,这就是自己此世的父母了。 自己如今也有人疼了。 胡太医看着一家人激动的样子,拱了拱手便先行离开了。 “忠儿,如今你身体大好,再休养些时日,为父便为你找个骑射师傅教授你武艺。”张辅走上前笑道。 “是的,父亲”张忠笑道“我们英国公府,以武立身,孩儿以后是要继承这座国公府的,现在理应抓紧时间,锻炼好武艺才是。” “好” “这才是我张辅的儿子,有志气。” 张辅听了畅快笑道。 李氏见他们父子相处和谐,忠儿又得了夫君夸赞,不由心中暗喜。 “对了,宫里来了旨意,你姐姐召你入宫相见,现在就准备一下,一会随你母亲入宫。” 张忠听了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 是了,英国公张辅之所以能成为武勋中的扛把子,一则因为他本身能征善战,二则因为英国公府联姻帝室。 张辅的妹妹永乐时入宫,永乐七年(1409年)被册封为贵妃。 张辅的女儿也就是张忠的姐姐,又是洪熙皇帝朱高炽的妃子,是为张敬妃。 ...... 紫禁城长宁宫: 张忠与母亲李氏随着内侍踱步进入宫殿。 便见张敬妃身着一件以绯绸滚边的玉白素色长裙,正端坐在殿内贵妃榻上。 张忠与李氏先见礼,然后张敬妃便打发宫人出去,起身又对李氏行了一礼。 “娘娘如今身份尊贵,不可再对我行礼了,若让外人见了,又得说娘娘的不是了。”李氏连忙扶起张敬妃。 “女儿晓得”张敬妃坐好后笑道“这不是见母亲一面不容易,女儿无法在母亲身旁尽孝,行这一礼聊表心意而已。” “娘娘的心意,我知道了。”李氏听了女儿的话也感动的落下泪来。 张忠进来后规规矩矩的坐在圆凳上,打量起自己此世的姐姐,人长得很漂亮,身段窈窕,玉手纤纤,齿白唇红,仪态万方。 “阿弟身体大好了”张敬妃与李氏叙完话,打量几眼张忠后笑着问道。 “回娘娘的话,好多了”张忠连忙应声道。 “阿弟很知礼,不过眼下无外人,阿弟无需多礼,你我姐弟多年未见,理当亲近些。”张敬妃失笑道。 “是的,阿姐”张忠笑道。 “这就对了”张敬妃徐徐说道“阿弟长得真俊,以后不知要迷倒多少千金小姐。” “娘娘也帮忙看看,哪家小姐贤惠,如今呀!忠儿身体大好,我现在就指望他能早点成家,我好早点抱孙子。”李氏笑着插话道。 “母亲说的是”张敬妃笑着颔首不及。 正当此时,殿外内侍高声道“陛下驾到。” 殿中三人听后连忙起身向殿外走去,准备迎驾。 朱高炽由于体胖,腿脚不便,由内侍搀扶着缓缓进入殿来。 张忠等人行礼如仪。 朱高炽在张敬妃的搀扶下坐好,他打量几眼张忠,笑道:“英国公的儿子,朕还是第一次见,长得果真一表人才。” “谢陛下夸赞”张忠连忙应声道“臣之前一直在家养病,如今方才渐好,希望以后能为陛下效力。” “好” “英国公府一向忠于皇室,你父更是一代名将,国之柱石,望你以后能不坠乃父风范。”朱高炽笑道。 “谢陛下勉励”张忠应声道。 “你如今是何职务?”朱高炽沉吟片刻问道。 “臣因为身体原因,如今未有实职。”张忠恭敬回答道。 “三大营(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乃是我朝精锐,你想入哪一营?”朱高炽继续问道。 “神机营”张忠毫不迟疑说道。 要知道神机营是专门使用火器的特殊部队,而未来火器才是王道。 ps:喜欢的老铁请推荐与收藏。谢谢! 第三章 恶意【推荐/收藏】 一套太极拳打完,张忠缓缓的吐了口气。 侍立在一旁的蓉儿连忙递上手里的热棉巾,张忠看着对方娇俏的容颜,笑了笑,接过棉巾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要说这蓉儿真是不错,不仅人长得赏心悦目,而且性子温柔,做事细致,自己穿越以来的日常生活都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丝毫不用他费心。 “小公爷,你待会依旧在院中树下小憩一会吗?”蓉儿接过张忠手里的棉巾询问道。 “嗯” 张忠感受一下吹来的和熙微风,不由点了下头。 这是他几日来的常规消遣了。 他所居的绛云院种植着一棵团团蒙蒙的桃花树,此刻暗香阵阵真是沁人心脾。 每日打完一套太极拳后他都会躺在树下小憩一会。 今日亦然。 张忠躺了下来,斑驳的阳光透过树梢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更显慵懒。 蓉儿照例用她那双白皙滑腻的小手替他按摩太阳穴。 一切都是那样的岁月静好。 张忠缓缓闭上了双眼,让自己的思绪发散开来。 他得好好想想近日发生的事情了。 张忠穿越到大明朝已经半月有余了,如今身体好转,解决了他最急迫的困境。前世重病而亡的他实在不愿在此世再经历一遍了。 俗话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身体棒棒的,他才有可能谋划以后的事。 经过细细思量,他发觉如今自己的处境,优势劣势都十分明显。 优势不用说了,作为国公之子,这样的开局很不错了,他可以凭借着如今的身份掌控很多资源。 但劣势也很明显,作为武勋之后,两点很重要。 一则天子的圣眷,原主常年卧病在床,无法像其他武勋之后那样给皇帝当个侍卫什么,混个脸熟。 也就是张敬妃那次要见他这个弟弟,他才第一次见到洪熙皇帝。 想到洪熙皇帝,张忠不由叹了口气,朱高炽的确是个憨厚人,不过没记错的话,他也快死了,这个暂且不提。 那么下一任皇帝呢? “哎” 太子朱瞻基如今依旧在南京,张忠就是想抱大腿也没这个机会。 二则便是功勋了。说实在的别看他之前在张辅面前志气满满的说些大话,但是这骑射武功是那么好练的吗? 人家大多是从小就打好底子,常年累月磨炼,方见成效,真以为自己是个穿越者,就能不顾客观规律,吊炸天了。 但是作为武勋之后,骑射这些东西张忠又是必须掌握的。 张忠想了想如今也只有多用些功,毕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哪个时代都是适用的。 至于功勋,“仁宣”时期是不缺立功机会的。 南边的安南,自永乐五年(1407年)置交址承宣布政使司,对安南直接统治以来,屡平屡叛。 如今交址清化府俄乐县的巡检黎利正跳得正欢,而在另一个时空他可是击败明军建立了后黎朝的。 至于北边的瓦剌,历经马哈木、脱欢、也先三代首领后达到极盛。 在另一个时空于明正统十四年(1449年)在土木堡之战中,打败明军,俘虏了明英宗并一度包围北京。 想到此处,张忠不由叹了口气。 “任重道远呀!”张忠在心中暗想道。 ...... “咳咳” 一声醇正的男低音响起,张忠缓缓睁开了眼,便见他爹张辅正站在不远处。 张忠见状连忙起身。 “你的骑射师傅,我给你找来了。”张辅指着身边的壮汉说道。 张忠好奇的看去,只见其人阔面宽额,长得颇为雄壮,一身腱子肉遮都遮不住。 “在下李永,原是国公爷身边的亲卫”李永见张忠打量自己,连忙拱手见礼。 张忠也点头示意。 “李永的骑射你不用担心,他随我征战多年,弓马娴熟,你要好好听他教导,早点练好骑射。”张辅见两人见过礼,方对着张忠叮嘱道。 “是,父亲”张忠赶紧称是。 张辅见儿子态度不错,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继续说道“你明日便要入神机营了,可准备好了。” “还请父亲指教,孩儿入了神机营后该如何做?”张忠思忖片刻后问道。 “陛下登基后让为父总理三大营营政,你是我的儿子,身份在那里,倒是不用太担心” “再者军中之人,向来尊崇强者,只要你有本事折服他们,便能让他们信服你。” 张忠点了点头。 “我没有什么交代的了,现在开始你就随着李永开始练习骑射吧!”张辅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留下张忠随着李永去校场练习骑射,自不必提的。 ...... 神机营中军处,安远侯柳升(现掌神机营)正端坐虎皮交椅上,在其一旁的是他的儿子柳溥。 “父亲,英国公的嫡子张忠明日就要入我所在的五千下营任把司官,孩儿该如何应对?”柳溥问道。 (这个五千下营,它是附于神机营,营下编四司,每司设把司官。) 安远侯柳升瞧了自己儿子一眼,说道“你是担心那个张忠来了,与你抢五千下营的坐营官(掌五千下营)的位置。” 柳溥讪笑一声,说道“谁不知道我们的坐营官谭序将调往宣府,他走后这坐营官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那张忠与我都是把司官,都有资格掌五千下营的,而张忠又是英国公的儿子,你说儿子我能不担心吗?”柳溥郁闷道。 “英国公又如何?”安远侯柳升哼了一声。 “永乐时期,先帝对我的圣眷不比他英国公少,每次北征,皆以我为先锋,而英国公因为出身比我好,每次压我一头,为父向来不服。”安远侯柳升不由气闷道。 “他那儿子张忠向来体弱多病,虽然听闻渐渐好转,但岂能与你相比,作为我的儿子,怎能坠了气势。”安远侯柳升看着柳溥不快道。 “孩儿知道了,孩儿会给他个下马威,让他明白自己的位置。”柳溥高兴道。 “嗯” 安远侯柳升点了下头,随即叮嘱道“但你也需要注意分寸,我与英国公不善,陛下是知道的。” “武臣有隙,想来陛下也是乐见的,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毕竟他英国公府不是我们安远侯府能比的。” “让张忠丢了面子,不能与你抢坐营官便够了,千万不要伤了他,英国公就这一个宝贝儿子。” “若出了问题,那便是死仇了,为了一个坐营官不值得。” “孩儿晓得,父亲放心便是。”柳溥笑着应承道。 ps:厚颜求点推荐月票,有打赏更好,谢谢! 第四章 打脸【推荐/收藏】 英国公府春晖堂。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英国公张辅便领着妻儿来到春晖堂。 春晖堂是张辅的母亲老夫人王氏的居所,英国公极重孝道,每日早晚都会领着妻儿前来春晖堂问安。 张忠记忆中原主与这位祖母感情很好,毕竟老人家都疼孙子的,而张忠又是张辅唯一的儿子,打小体弱,更惹得老人家怜惜。 由于老夫人王氏正在梳洗,众人便在堂下候着。 这时张忠才偷偷打量了几眼那个规规矩矩跟在自己母亲李氏身后的年轻女子,想来便是自己老爹刚纳的那位如夫人吴氏了。 吴氏看起来,年岁与自己相仿,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口,皮肤白皙,的确长得很好看。 至于身材,前凸后翘的,的确如蓉儿说的那样,是个好生养的。 片刻后帘子被掀开,走出一个俏丽的丫鬟,对众人道了万福,轻声说道“请国公爷入内。” 张辅便一马当先踱步进入春晖堂。 其余人紧随其后。 张忠进入春晖堂后,细细打量堂中的陈设,发现堂中彩绘梁栋极尽藻饰,一应家俱大至金饰木雕六折屏风,小至髹漆器皿,无一不精致。 堂中上首,老夫人王氏正端坐在贵妃榻上,张忠看去其人一头银发盘起个简单舒适的发髻,脸色红晕,保养得很好,一副十分精神的样子。 入堂后,自张辅起,众人先向王氏行礼问安,然后各自坐下。 “忠儿,你过来祖母这里坐,让祖母好好瞧瞧你。”还未等张忠在椅子上坐好,老夫人王氏便笑着招手让他过去。 张忠连忙走上前,挨着王氏坐下。 老夫人王氏用手摸了摸张忠的头,一脸慈祥的问道“忠儿近来身体如何了?” 张忠感受着眼前的老人对自己的关心,心中一暖,笑着回答道“祖母,孙儿好多了。” “胡太医都说了,孙儿身体已经完全好了,最近孙儿都开始练习骑射了。” “好好......” 老夫人王氏连说几声好,笑道“我孙儿自是优秀的,以后可像你父亲那样,建功立业,将我英国公府发扬光大。” 周围众人见状,都会心一笑,李氏更是喜笑颜开,儿子得了老太太喜爱,她这个做母亲的打心眼里高兴。 随即转头瞥了一眼吴氏,见她依旧一副温顺模样,眼中得意之意稍纵即逝。 “忠儿今日要到神机营当差了。”老夫人王氏继续问道。 “是的,我去的是五千下营,任职把司官。”张忠回答道。 “嗯” 老夫人王氏点了下头,叮嘱道“你父亲像你这般大时,便跟随你祖父张玉参加靖难之役。” “你祖父呀,他是在建文二年(1401年),参加东昌之战,为救永乐皇帝,闯入敌军阵中,力竭战死的。” 老夫人王氏说道此处不由心中黯然,张忠连忙轻轻拍了拍老人的手背,以示安慰。 老夫人王氏平复情绪,看了一眼张忠,继续说道“你祖父死后,全家的重担便落在你父亲身上。” “你父亲是个有能力的,永乐四年(1406年),他以右副将军随成国公朱能南征安南,在成国公病死后,旋即接任主帅,屡战告捷,于次年灭亡胡朝。” “战后因功受封英国公,予世券,之后更是随着永乐皇帝北征,屡建功勋,方才有了我英国公府的一门荣耀。” 说道此处,老人一改慈祥之色,一脸肃然道“你如今也从军了,当记得我们英国公府是你祖父与父亲两代人流血拼来的。” “望孙儿你入了军营后,不要坠了我英国公府的威势。” “是”张忠连忙起身应道“孙儿谨记祖母的教诲。” “好了,好了”老夫人王氏连连笑着摆手,说道“不说了,吩咐下去,开饭吧!” 随即自有丫鬟们摆上饭食,众人方其乐融融的用了早饭。 ...... 神机营驻地: 张忠站在辕门前,向守门的卫士出具了自己把司官的腰牌,便有一卫士连忙入营禀告。 不一会便有一年轻将领模样的人匆匆出来。 “在下胡瑄,现任把牌官,阁下可是新任的把司官张忠?”其人刚一出来便连忙笑着拱手问道。 张忠打量其人,见他细眉挺鼻,长脸窄颐,不像武夫,更像个温润君子,不由心生好感。 于是乎也拱手自我介绍了一番。 “哈哈.....” “小公爷果真仪表不凡”胡瑄笑着赞道“我这把牌官是你的直接下属,以后小公爷但凡有事便吩咐小弟便是。” “那多谢了”张忠感到对方的善意不由态度更热情了几分。 两人随即前后脚向营中走去。 “我今日刚入营,对诸多情况都不清楚,能否有劳胡兄弟给我说道一下?”张忠边走边问道。 “小事而已”胡瑄笑道“我这就给小公爷介绍一下营里的情况。” “我们神机营与五军营﹑三千营合称三大营。” “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乃是我朝精锐中精锐。” “单说神机营便是主管操练火器及随驾护卫马队官兵,是天子直接指挥的军队。” 说道此处胡瑄微微扬起下巴,显然其人对于能在神机营当值十分自豪。 张忠见状不由在旁赞叹了几句,接着问道:“营中编制如何?” 胡瑄听了张忠的赞叹十分满意,随即继续解释道: “营下编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五军,各设坐营内臣1人、武臣1人。” “除中军下领四司外,其余各领三司;每司设监枪内臣1人、把司官1人、把牌官2人。” “那么我们所在的五千下营也是一样的编制吗?”张忠听了胡瑄的话,大略对神机营有了了解。 于是问起了自己当值的五千下营的情况。 “我们五千下营的情况有点特殊,它附于神机营,却有一定的独立性,编制上都相似,营下编四司,每司设把司官2人。”胡瑄笑着说道。 正此时,不远处传来枪炮的声音,并伴随着人们的喝彩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张忠陡一听到枪响不由惊愣当场,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随即看向胡瑄笑道“真热闹呀!” “是呀!营中时常操练火器,刚开始会觉得新鲜,时间久了,便习以为常了。”胡瑄看见张忠的失态,却恍若未察觉一般,笑着说道。 “嗯” 张忠不由点了下头,向对方善意的笑了笑,心想“这胡瑄是个精明人,情商高,值得一交”。 “小公爷你是来得巧,今日军中大比,营中各司正在准备今日的较量了。”胡瑄指了指四周正在聚集的士兵说道。 两人闲聊着便走向营中的中军处,那里是五千下营坐营官谭序的驻地,张忠这个新任的把司官需要到领导那里报到。 掀开营帐,两人先后进入,张忠便见坐营官谭序正坐在虎皮交椅上,他的身边正站着一个文书模样男子,两人似乎在说有关士兵粮饷的事情。 谭序见张忠两人进来,便打断了文书,让他先出去。 待文书走了出去,张忠与胡瑄便向谭序行了一礼。 “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多的不说了,有什么问题就问你身边的胡瑄。”谭序打量了几眼张忠,笑了笑说道。 “喏”张忠连忙称是。 “今日军中大比,你领导的那司士兵也需要参加,就不留你说话了,你们俩便先去准备吧!”谭序见张忠态度诚恳愈发和善了几分。 张忠与胡瑄两人便依次出了营帐。 文书是谭序的心腹,他在帐外看到张忠与胡瑄走后,方又入帐来。 “将军,我听军中有人说,今日张忠入营,柳溥那边会有动作的,您不干涉一下。”文书迟疑片刻问道。 “我马上要调任宣府了,这坐营官的位置空出来,有些人便动了心思,我何曾不知道。”谭序嘲讽道。 “那您......”文书继续说道。 “我知道,我离任之前,陛下是会问我继任人选的,但是何人继任与我何干了?”谭序不紧不慢说道。 “我父在宣府任总兵官多年,我谭家的根基是在九边不是京营,柳溥后面是安远侯柳升,张忠后面则是英国公张辅,都不是我能得罪的。”谭序说道。 “陛下问起来,您总得说一个人选吧!”文书思忖片刻说道。 “那就让他们各凭本事罢!在我离任之前,谁的表现好,我就推荐谁。”谭序如此说道。 文书想了想也认为此法不错,遂没再言语。 ...... 神机营校场: 参加军中大比的众人早已列队完毕。 张忠在胡瑄的介绍下,很快与自己所领的那司士兵会和。 五千下营的四个司,其中已有两个司在比拼。 张忠观看了一会,不由摇了摇头,从火枪的发展来看从火门枪到火绳枪到燧发枪不断迭代。 如今大明火枪显然还处于1.0时代,压根没有后来鸟铳的瞄准装置(铳管前端安有准心,后部装有照门),射击可以说全凭感觉与经验,准度不敢恭维。 而且操作比较繁琐,张忠在一旁看着都替他们着急。 “砰砰...” 随着不断的枪响声,两司的士兵较量完毕。 该张忠所领的那司士兵与最后剩余的那司士兵比拼了。 张忠看去,只见对方领队的也是个年轻的男子。 这时胡瑄低声介绍道“那男子是柳溥,安远侯柳升之子,同你一样是个把司官。” 张忠了然的点下了头。 正在此时,柳溥缓缓走了过来,打量张忠几眼,笑道“我早就听闻小公爷自小体弱多病,不见外人。” “英国公功勋卓着,乃当世名将,不知虎父生虎子还是生的是犬子,你我两司士兵将比拼一番,在此之前不如由我们俩先下场较量一下,你意下如何?”柳溥促狭问道。 张忠听了柳溥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他刚入营,不知哪里得罪对方,让他故意刁难自己。 柳溥见张忠没有反应,似笑非笑道“你若说你不会,我也不为难你,如何?比还是不比?” 话落,众人皆看了过来,张忠所在那司的士兵见自己的主官被刁难,皆面露怒意,却也盯着张忠,希望他不要认怂落了他们的脸面。 张忠瞧了瞧柳溥得意的样子,不由在心中暗笑道“你小子失算了,我前世可是在射击馆专门练过的。” “虽然所用的枪械不同,但一些经验也是共通的。” “好啊!” 张忠收敛思绪,笑着回应道。 柳溥见张忠的笑容,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不祥之感,但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于是在众人起哄中,两人就位,张忠拿起神机铳,平复心绪,集中起精神来。 “砰砰” 射击完成,结果毫无意外,张忠一枪正中红心,一时周围喝彩声顿起,旁边的柳溥见状不由脸色煞白。 很显然他这次的下马威起了反作用,不仅没打压下对方,反而让对方踩着他扬了名。 柳溥看着张忠得胜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由脸上涨红,又无可奈何,谁让他输了呢? 待众人都较量完毕,张忠与胡瑄便领着士兵向自己的驻地走去。 “胡兄弟可知道,那个柳溥为何对我有敌意?”张忠边走边问道。 “小公爷可知道我们的坐营官谭序不久便会调任宣府了,而柳溥早已将那个位置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对小公爷的敌意便是来源于此。”胡瑄思忖片刻解释道。 “原来如此。”张忠点了下头随即继续问道“我今日方入营哪能威胁到他呀!” “哈哈.....” “小公爷你可是英国公的嫡子呀!”胡瑄失笑道“英国公在军中的威望是不容小视的。” 这下张忠是真的悟了,这tmd无论什么时代,会投胎就先天占有优势啊! “小公爷真是让我意外呀!没想到你玩火枪玩得这样好。”胡瑄见张忠沉吟不语遂转移话题说道。 张忠笑着谦虚了几句。 “像张兄这样的英才,太子殿下见了定会高看几分的。”胡瑄继续说道。 “胡兄弟与太子很熟吗?”张忠一直遗憾没有抱成朱瞻基的大腿,如今见对方与朱瞻基相熟,连忙问道。 “我妹妹便是如今的太子妃”胡瑄笑道。 “胡善祥”张忠在心中暗想道“那个颇有贤名却不得朱瞻基喜爱的胡皇后,后来更是以无子多病为由被废的可怜女子。” 张忠收敛思绪看着眼前的胡瑄一时竟然不知如何言语。 ps:喜欢的老铁请推荐与收藏。谢谢! 第五章 制服诱惑【推荐/收藏】 英国公府校场: 英国公府以武立身,所以在府邸东南角设有一个很大的校场,里面十八般武器俱全。 今日张忠休沐,遂跟着自己的师傅李永来到校场练习武艺。 校场中央,张忠正蹲着马步,其人脸上潮红,额头上已有汗珠不断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张忠看了眼李永,见他还没让自己停下来,不由叹了口气,一咬牙继续蹲着马步。 “所谓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练功不练腰,终究艺不高。”李永在旁边一边纠正张忠的动作一边循循善诱道。 “这马步乃是基本功,只有练好了才能练成真功夫,而不是沦为花拳绣腿。”李永继续说道。 张忠艰难的点了下头,他如今实在是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了。 “好了,先歇会。”李永适时开口说道。 张忠如听仙音,顿时松了那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李永连忙上前,扶起张忠,歉意说道“小公爷不要怪我严苛,国公爷对我恩重如山,他将你交给我,我是一定要教好你的,不然在下如何对得起国公爷的恩德。” “我明白”张忠笑着说道。 经过那次柳溥的刁难后,他如何能不明白,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想以后做人上人,就必须吃得苦中苦。 ....... 英国公府绛云院: 蹲完马步,让张忠浑身酸痛,这个时候有什么比泡个热水澡更让人舒服的的了。 躺在浴桶中的张忠,微闭双眼,让热流不断缓解肌肉的酸痛。 在其身后,侍女蓉儿,正红着脸帮张忠擦拭身体。 那滑腻的小手一寸一寸拂拭过张忠的肌肤,让他浑身酥麻,心中不由开始躁动起来。 张忠睁开眼,看着在热气弥漫中,蓉儿那张不知是被熏热还是娇羞的红脸,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摸蓉儿的脸颊。 蓉儿被张忠的突然举动惊得一愣,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张忠见状失笑一声,缓缓收回了手。 蓉儿回过神来,哪里不知是自己一时失态了,说心里话作为张忠的贴身侍女,她本就是英国公夫人选来,作为小公爷的通房丫头的。 想到此处,蓉儿连忙伸出手一把抓住张忠那双快要缩回去的手。 “小公爷,奴婢是愿意的.....”蓉儿微微低下头,红着脸轻声说道。 张忠看着眼前人比花轿的小侍女,心中刚熄灭的躁动又重新燃起。 不由心想道“自己穿越已经一月有余了,一直没有开荤,一则是因为要熟悉这陌生环境,二则也是因为身体未养好,也是有心无力。” “如今也是到时候了,穿越到明朝,这个能三妻四妾的年代,难道自己还要演什么纯情的戏码。” 想到此处,张忠不再迟疑,一把便将蓉儿抱入浴桶之中。 浴水很快浸湿了蓉儿的衣衫,将那前凸后翘的完美身材凸显了出来。 那若隐若现的春色更是让张忠欲罢不能。 当太阳西斜之时,张忠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怀里正抱着蓉儿。 张忠移动了下身体,准备起床,因为晚上他还有个宴会需要参加。 当张忠坐起身时,蓉儿也醒了过来。 “小公爷,要出去吗?”蓉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说道“我来给你穿衣。” “哎呀!” 蓉儿刚一动便牵扯到了痛处,不由喊出了声。 “你快躺下,我这里不用你忙活。”张忠见状连忙扶着蓉儿重新躺下。 “今日,你便不用起床了,好好休息一下,我晚上参加完朋友的宴会便回来看你。”张忠给蓉儿掖好被子,笑着说道。 “嗯” 蓉儿被张忠的温柔举动感动的不行,只好羞涩的应了一声。 张忠安顿好蓉儿便转身离开了,因为他应胡瑄的邀约,今日要去参加一场宴会。 ...... 一辆马车穿过京师繁华热闹的街市,向城外而去。 张忠与胡瑄正坐在马车内,马车十分宽敞,一应陈设俱全。 “胡兄弟,我们不是去赴宴的吗?”张忠见马车都驶出了城了不由疑惑问道。 他还以为会是去城中某处上好的酒楼了,谁知竟然出了城。 “小公爷有所不知,我们现在去的地方出城不远,那是彭城伯张昶在城外的一处别院。” “今日设宴的便是张昶之子张瑾。”胡瑄笑着解释道。 “张昶是如今那位张皇后的兄长吗?”张忠听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问道。 “是的”胡瑄颔首道。 “这张瑾是有有名的花花公子,吃喝玩乐十分在行,他早已在城里玩腻了,所以此次宴会设在城外别院,邀请的也多是像我们这样的武勋之后或者外戚子弟。” “据说今日会有新鲜玩意”胡瑄笑道“小公爷倒是可以开开眼界。” “能有什么?”张忠失笑道“还不是喊些妓女来玩乐。” “小公爷此言差矣!”胡瑄笑道“这妓女里头的学问大着了。” “喔!” 张忠瞧了眼对方,见胡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由笑道“那我洗耳恭听。” “天下妓女,各地叫法皆有不同,在京城就叫粉唱。” “却说粉唱既有官妓,也有私窠子。” ”官妓都是获罪官员的女眷或俘获虏敌的妻女,归教坊司管辖,年纪有大有小,美丑参差不齐。其品质远远比不上私窠子。”胡瑄笑着说道。 张忠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 胡瑄见状,继续说道“私窠子都是鸨母四处物色十岁左右的女娃儿,买来精心培养,让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会。” “且接人待物举手投足都极有韵致,三五年后让其出道,一般都能名动一时。” “由于培养方法不同,色艺标准不同,招徕客人的路数不同。粉唱又分有四大流派,即大同婆姨、泰山姑子、扬州瘦马、杭州船娘。” “这里面的道道可真多呀!”张忠听了不由暗想道。 “大同婆姨、泰山姑子、扬州瘦马、杭州船娘,各有特色。”胡瑄笑道“说不定今日我们便能见识到了。” 张忠听胡瑄这么一说,心中不由浮想联翩起来。 就这样在两人闲聊中,马车停在了别院外头。 两人下来马车,张忠便见已有美婢在院前侍立,美婢向两人道了个万福,便引着张忠与胡瑄进入别院。 一路走来,张忠发现这座别业外表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但内里却极为奢华。 进门以后,接连数座宏峻堂宇,重轩复道。其中木构皆用楠木,外涂金彩,再覆以丹垩雕刻。朱色是朱砂磨细,墨色是徽墨粉刷。 很快两人便来到宴客的花厅,还未进入其中,张忠便听见花厅里传来的少年人的笑闹声。 美婢掀开帘子,张忠与胡瑄便进入花厅。 刚一入内,张忠便见厅内正中摆着一张长条案,案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几位年轻公子正围坐在一起笑语不断。 “你们两位终于到了。”宴会的举办者张瑾率先起身迎了过来。 张忠看去,其人俊眉修目,头上戴着时下流行的四片瓦的玉壶巾,手上摇着一把苏制的上等乌骨泥金折扇,好一派风流公子的风采。 “抱歉我们来晚了。”胡瑄笑着拱手一礼。 “来晚了就得罚。”张瑾一把抓住胡瑄的手臂,笑道“想就这样蒙混过去,没门。” “我们认罚就是了,一会我先饮三杯。”胡瑄丝毫不以为意。 “这位便是张小公爷吧!”张瑾与胡瑄笑闹过后望着张忠笑道。 “是”张忠笑着说道“多谢阁下邀请。” “哈哈....” 张瑾抚掌笑道“哪里话,你以前少有露面,如今可以出府了,现在京师权贵子弟都想结识你,今日你能赴约,我很高兴。” “张斌,过来见见你堂兄。”张瑾转身招呼座中一年轻公子。 张斌听了连忙起身迎了上来,其余人见状也都起身过来了。 张忠向走来的张斌点了下头,他当然认识对方,这张斌便是他二叔张輗(bian)的儿子,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到对方。 “虎父无犬子,小公爷果真仪表不凡。”人群中另一个公子笑着对张忠说道。 张瑾见状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孙继宗,太子嫔的兄长。” “原来是孙兄,久仰大名。”张忠笑道。 的确是久仰大名,在另一个时空,这个孙继宗在朱瞻基时期便累官至锦衣卫指挥使,后参与夺门之变(将明英宗朱祁镇从南宫救出,重新登基)因功进封会昌侯。 更难得的是能督五军营戎务,兼掌后军都督府事,为明朝少数能以外戚之身得掌兵权者。 简而言之,这是是厉害角色。 张忠由孙继宗不由想到那位太子嫔孙氏,那个得宠于朱瞻基,后来取代了胡善祥皇后之位的女人。 想到此处,张忠不由瞥了眼胡瑄,发现对方看着孙继宗时,神情莫名,不由心想道“看来那两位女人间的战争恐怕早已经打响了。” 随后又经张瑾介绍,张忠才知道,来的人里面除了他们,还有成山侯王通之子王琮,阳武侯薛禄之子薛勋等人。 “人已经到齐了,现在可以开宴了”张瑾笑着招呼众人入座“今日有新花样,保证让诸位不虚此行。” 随着众人坐好,张瑾拍了拍手掌,便见花厅里的屏风被人移开,走出几位女子。 “诸位今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泰山姑子的滋味。”张瑾笑对众人道。 张忠看去,好家伙,走出来的女子皆是年轻道姑装扮,穿着一色的莲瓣精葛缁裙,衣皆长领,以元缎为滚边,项间金练璀灿,时露于外。 这种打扮既不失出家人的庄重,又平添了几分俏雅。 张忠不由在心中喃喃道“贵圈真乱,太tmd会玩了,这不就是妥妥的制服诱惑嘛!” ps:喜欢的老铁请推荐与收藏。谢谢! 第六章 天倾帝崩【推荐/收藏】 别院花厅: 黑夜笼罩大地,天上的月牙偷偷露出半边羞涩的面庞,随即又被云层遮掩。 花厅里,早有侍女将厅中的宫灯尽数点亮,一时灯光摇曳给从屏风后走出的泰山姑子身上添上别样的神韵。 “见过诸位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几位泰山姑子先向众人道了个万福。 随即自我介绍了一番,竟然都是以道号自称,诸如静云,静心,静尘等。 其声音如黄鹂一般清脆动听,软糯醉人。 “诸位,如何?”张瑾一展手中折扇,笑对众人道“可还满意。” “张兄不愧是花丛老手,就是会玩。”成山侯王通之子王琮(cong)早已看得目眩神迷,听闻此言忙不迭的称赞不已。 余下众人皆附和称赞张瑾这事办得妥帖。 引得张瑾大笑不已,颇为得意。 随即张瑾大手一挥,几位泰山姑子便挨着众人入座了。 张忠打量几位泰山姑子,也不由在心中赞叹了几分。 能被选中出来陪客的容貌上自然不用多说了,皆是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鹅蛋脸面,俊眼修眉。 要说有多么绝色那倒不至于,场中皆是武勋子弟,身边从来都不缺美貌女子。 眼前的几位泰山姑子之所以让人眼前一亮,主要还是气质特殊,将端庄与妖媚,神圣与堕落完美的融合一体,让人看得欲罢不能。 张忠身边也坐了一位泰山姑子静心,年岁不大与蓉儿相仿,身量娇小,小鼻子尖,小嘴儿圆,葱尖儿样的指头,瓜子样的脸,算是小家碧玉的类型。 “张兄,你从何处将这些泰山姑子搜罗来的?”王琮(cong)笑着对张瑾说道“有机会小弟也想买一位泰山姑子。” “这可不容易。”张瑾得意道“这几位都是我花大力气在泰山哪里寻来了,绝对的原汁原味。” “泰山姑子只闻其名,却不知因何产生,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张忠抢过话头问道。 “自然是有说法的。”张瑾看向坐在他身边的静云笑道“你给大伙说道说道。” 静云得了示意,哪里敢怠慢,遂缓缓的说起这泰山姑子的渊源来。 静云其人常年混迹风月,口才不错,将泰山姑子的来历缓缓道来。 原来唐宋两朝以降,泰山就是名闻天下的道教名山。 来山上进香的游客,一年四季络绎不绝。特别是春秋两季,朝天门陡峭的山路上真个是摩肩接踵人如流水。 这香火既浓人气就旺,如此一来,那随着人气走的莺花事业也跟着蓬勃了。 泰山脚下,处处是密户曲房,里面住的都是妓女。这些店房有一个糊弄人的总称,叫戏子窝。 每天,各戏子窝门前,妓女皆倚门卖笑挑逗游人。众多香客登山之前,先已被这戏子窝的千般旖旎百种绸缪所迷醉。 许多香客倒把敬香当成应景儿的事,登到山顶上把香一插,就慌着下山往戏子窝赶。 这般情形,让登山盘道东侧的一处女道观的坤道,心里头很不舒服。 这处女道观常年香火不振,已然有衰败之相。观主穷则思变,遂观中风气为之一变。 首先,她把观中两厢房重新装修,用以接待敬香的游客,并别出心裁创设了贺席酒。 其意是恭贺烧香的人求子得子,求官得官,求利得利。 大凡敬香的人,有谁不想得个好兆头。因此这本来还算清静的道观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了。 这还只是表面,更有一般妙处是,观主让三十岁以下的道姑设计眉眼学习弹唱,为吃席的客人佐酒。 她们接待吃贺席酒的香客,未及弹唱,先已眉目传情。男人们至此,哪有不手软脚麻心荡神弛的道理? 渐渐地便变了味,只要遇着那舍得大把花钱的施主,晚上她们也可在厢房伴宿。 久而久之相沿成习,这道观的生意竟比山下戏子窝强了千百倍。 而眼见道观的生意如此兴隆,原先的戏子窝便依着葫芦画瓢。 不久后,那些曲户密室锦窗绮帐的戏子房便都改成了青瓦低檐尊炉清供的道观。 倚门调笑的歌伎也摇身一变成了庄衣素色的泰山姑子。 而泰山姑子遂同大同婆姨、扬州瘦马、杭州船娘,列为四大流派,艳名远播。 “哈哈.....” “倒是有趣。”孙继宗听完后抚掌笑道“那位穷则思变的观主真是个人才。” 众人皆深以为然,纷纷附和不及。 正当此时,花厅的帘子被人掀开,一管家的模样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他神色匆匆,或许走得太急,额头上布满汗珠,张瑾见被人打扰,脸上略显不快,但瞧对方神情焦急,似乎有事发生,遂暂且按下了心中的怒意。 “何事?”张瑾问道。 中年管家没有立即言语,只是微微低下身体,在张瑾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张忠便见之前谈笑风生的张瑾脸色顿时大变,渐渐苍白,愕然抬头盯着中年管家,似乎不敢相信听到的消息。 中年管家无奈,只好再次重重点了下头。 张瑾这才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气,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望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张瑾勉强笑了笑,说道“诸位,家中出事,我得赶回去,今日宴会只好到此作罢!” “对不住了,改日我给诸位赔罪。”张瑾说完起身对众人行了一礼,便随中年管家匆匆离开。 众人见状只好按下心中的疑惑,各自离开。 在回城的马车上,张忠沉吟片刻问道“胡兄弟,你说到底是发生何事让张瑾如此失态了?” 胡瑄摇了摇头,片刻后说道“这张瑾表面上是个花花公子,其实是个内秀之人,作为张皇后的侄儿,他是如今张家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能让他如此失态,显然事情不会小。” 张忠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待马车进了城,张忠与胡瑄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事情果真不小。” 因为京师戒严了。 望着马车外正在维持秩序的士兵,张忠顿感一股乌云笼罩在京师上空。 随即其人不知想到什么,一时竟然呆愣当场,因为如今算算时间已经进入洪熙元年五月。 而张忠没记错的话,那位继位不足一年的洪熙皇帝就是死在此时。 ......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紫禁城钦安殿: 洪熙皇帝正静静的躺在床上,弥留之际的他,脸色苍白,一身宫装的张皇后正坐在床边,从袖子中掏出丝帕搵了搵眼角的泪花。 大学士杨士奇、杨荣、太子少傅兼户部尚书夏原吉与英国公张辅等人正跪在不远处,他们皆是如今深受洪熙皇帝信任的朝廷重臣。 洪熙皇帝自知不久于人世,特宣诸位大臣入宫领受遗命。 朱高炽缓了口气,说道“朕死后,传位于太子,英国公管好三大营,京师戒严,等待太子归来。” “立刻派中官海寿即刻启程,赶去南京通知太子,让他速速归京继位。” 待朱高炽话落,在一旁的杨士奇便已经拟好了旨意,随即递给皇后,让她给床上的朱高炽浏览。 朱高炽见无碍,便艰难的点了下头。 随即一阵猛的咳嗦,脸上憋得通红,身体向前一挺,随即又无力的倒在了床上。 “陛下.....” 张皇后眼见朱高炽死了,一把扑在朱高炽身上,失声痛哭。 ps:厚颜求点推荐与月票,有打赏更好,谢谢! 第七章 父子夜谈【推荐/收藏】 回到英国公府的张忠没有睡去,他站在院内抬头看着空中皎洁的月儿,思绪难明。 “自己猜测的到底对不对呢?”张忠在心中暗想道“那个胖胖的朱高炽是否已经离开了人世。” “小公爷,有什么烦心事吗?”蓉儿如今已经可以下床了,她手里拿着一件大氅,走了过来,准备给张忠披上。 “没事,只是有些问题没想清楚罢了。”张忠看着面前少女担忧关心的目光,温柔说道。 “暂时想不清楚,便不要想了,或许答案马上就自己出来了。”蓉儿笑道“我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张忠听了一愣,随即用手抚摸着蓉儿滑嫩的脸庞,不由失笑道“蓉儿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蓉儿抬头看了一眼张忠,又羞涩的低下了头。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小公爷,国公爷请你去书房,他要见你。”走进来的是国公府的陈管家。 张忠抬眼看了看夜空,时辰不早了,不由疑惑到底是何事让张辅这个时间点还要见自己呢? “我父亲有说是因为什么事吗?”张忠看着眼前的陈管家问道。 陈管家是国公府的三个管家之一,另外两个管家一个负责京师的商铺买卖,一个负责英国公府下的田地农庄。 唯有这个陈管家负责府内的事务,最得张辅的信赖,所以张忠认为对方可能知道些什么消息。 “国公爷没说,只是让小公爷去见他。”陈管家沉吟片刻说道“只是今日国公爷是从宫中回来的。” 张忠听了不由心中一动,叹了口气,暗想道“看来自己的猜测要应验了。” 随即张忠收敛思绪,叮嘱身边的蓉儿让她先睡,便随着陈管家大步向书房走去。 ...... 英国公府有两个书房,一个靠近前院,乃是张辅用来接待故旧好友的地方。 另一个则靠近后院花园处,较为前者隐秘,乃是英国公张辅平日处理公文,与幕僚商议事情的私密场所。 府中除了张辅贴身伺候的一个小厮,负责日常的清洁外,平日里闲杂人等是不准入内的。 书房内,灯光摇曳,张辅正端坐在书案后的圈椅上,闭目沉思。 张忠与陈管家进入书房,陈管家行了一礼,便转身关上书房的门,留下这对父子交谈。 “父亲,见孩儿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张忠见张辅没有言语,只好自己率先开口问道。 张辅听了睁开了眼,瞧了瞧眼前愈发壮实的儿子,不由在心中庆幸“老天爷终究对他不薄,让征战多年,年近五十的他不用再为英国公府的未来担忧了。” “因为他张辅后继有人了。” “为父刚从宫中回来。”张辅思忖片刻,组织好语言后,说道“陛下今夜崩逝了。” 张忠听了倒是没震惊什么的,因为来之前他心中便有了些许猜想,如今只能说是事情终于落地了。 张忠不由轻轻吁了口气,暗想道“朱高炽还是死了。” “那个自己只见过一面的胖子还是如历史上记载那般的死去了。” 张忠不由在脑海中回忆起前世,在史书上看到的这个短命帝王的生平事迹。 朱高炽比起他的父亲永乐皇帝朱棣,那个平安南,征漠北,修宫室,通运河,下西洋的霸道君王而言,略显柔弱与谦和。 但是二十年的监国太子,不足一年的帝王生涯,依旧让朱高炽在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刚继位不久的朱高炽便诏告礼部: “建文诸臣家属在教坊司、锦衣卫、浣衣局及功臣家为奴的,全部宽饶为民,归还其田土。” 又于十二月,宽恕建文诸臣外亲,全家戍边的,留下一人,其余全部放回。 要知道“建文余孽”这是朱高炽的父亲朱棣给建文帝朱允炆的那些死忠定的基调。 在朱棣刚死,朱高炽还未坐稳皇位的情况下,便给那些“建文余孽”开释,此举不可谓不果决。 单凭此举,他在死后能得一个“仁宗”的庙号,当真是实至名归。 张辅见眼前的张忠没什么反应,只以为是此事太过突然,让张忠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放缓语气说道“我儿不用担心,外面的事自有为父操心。” “今日叫你来,只是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张忠听了这才收敛思绪,躬身道“请父亲训诫。” 张辅见了失笑摆了摆手,笑道“不用那么郑重其事。”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但张辅心里还是十分满意眼前张忠的表现,作为一名父亲谁不想自家儿子敬重自己了。 “陛下崩逝,太子在外,京中暗流涌动,为父如今执掌京中三大营,接下来不可避免的将会卷入旋涡之中。”张辅神情郑重说道。 “你是我的嫡子,那些有心思的人,不能从为父这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便会尝试通过你达到目的。” 张辅说道此处,盯着张忠道“为父见你,便是为了叮嘱你,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要谨言慎行,不可与外面那些人交往过密。” “尤其是汉王世子朱瞻坦那边,你需小心提防着。”张辅说道。 “汉王世子在京师?”张忠问道。 张辅听了不由意味深长说道“那位汉王呀!人虽然远在乐安州,却对京师形势洞若观火。” “他凭借的便是朱瞻坦在京师出力,多方刺探情报,而后快马传回乐安州。” 张忠了然的点了下头,随即说道“父亲的意思是,这位朱瞻坦会接近孩儿,以便拉拢我们英国公府。” 张辅点了下头,表示确实如此。 张忠不由在脑海中回想起有关这位汉王朱高煦的事迹。 话说朱高煦也算是个奇葩。 其人作为朱棣的次子,自小勇武过人,按朱棣的说法便是“此子肖我。” 朱棣起兵靖难时,朱高煦屡建功勋,等朱棣成功登基后,其人夺嫡之心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遗憾的是朱棣没有选他。 永乐二年(1404年),朱棣立朱高炽为皇太子,封朱高煦为汉王,就藩云南。 可人家朱高煦不乐意呀! 朱高煦辩解道:“我有何罪,要被赶到万里之外。” 朱棣无奈,只得同意他暂时不就藩。 后来朱高煦便开始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朱高煦索取天策卫为汉王护卫,并常以唐太宗自比。 不久,朱高煦又请求增加两护卫,行事更加放纵。 他自负勇武,又常跟随朱棣左右,多次挑拨是非,陷害太子朱高炽,致使解缙冤死、黄淮入狱。 等到了永乐十三年(1415年),朱高煦被改封到青州,但仍不愿前往,怏怏不乐说:“我有何罪,置我瘠土”。 这时朱棣才疑心朱高煦有夺嫡之意,下诏催他就藩。 朱高煦还是不肯动身,并私自挑选卫士,招募精兵三千人,又击杀兵马指挥徐野驴,僭用御用车马器物。 朱棣得知之后无法再放纵他,遂对朱高煦予以痛斥,剥夺冠服,囚禁在西华门内,准备将他废为庶人。 这个时候我们的朱高炽登场了。 太子朱高炽念及兄弟之情,在朱棣面前极力请求。(这骚操作是不是很熟悉,没错,之后朱高炽还会为另一弟弟赵王求情的。) 但是没法子呀! 这也不能怪人家朱高炽,虽然朱高炽心里巴不得自己这位跋扈的二弟死远点,并在心中暗暗高兴汉王遭难。 但面上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在当时那个时代环境下讲究的便是兄友弟恭那一套。 伟大的先贤舜帝,给我们的朱高炽做了很好的示范。 人家舜也是个悲催的家伙,父亲瞽叟(就是瞎老头的意思)是个糊涂蛋。后母心狠手辣,后母生的弟弟象也是个坏家伙。 有一回,瞽叟叫舜修补粮仓的顶。当舜用梯子爬上仓顶的时候,瞽叟就在下面放起火来,想把舜烧死。 不要担心,当然是没成功的。 人家舜随身带着两顶遮太阳用的笠帽。他双手拿着笠帽,像鸟张翅膀一样跳下来。笠帽随风飘荡,舜轻轻地落在地上,一点也没受伤。 “就问你服不服?” 瞽叟与象自然是不服的。 他们又叫舜去淘井,舜跳下井去后,瞽叟和象就在地面上把一块块土石丢下去,把井填没,想把舜活活埋在里面。 没想到舜下井后,在井边掘了一个孔道,钻了出来,又安全地回家了。 然后呢? 舜帝开始报复了? 答案是当然没有。 人家舜还是像过去一样和和气气对待他的父母和弟弟。 终于他的事迹被当时到处寻找继承人的尧知道了。 之后就是俗得不能再俗的套路了,尧选舜作了继承人,并且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嫁给了舜。 好家伙,人间有正义呀! 舜事业美人双丰收,成了妥妥的人生赢家。 将话题说回朱高炽这里。 别管朱高煦多么混账,作为兄长的朱高炽但凡不出来求情,是会被别人非议的,而且他那爱猜忌的父皇朱棣也会在心中起小九九。 “好家伙,朱高炽若连弟弟都不爱护,难道指望你有多么敬爱我这个当爹的。” 于是嘛? 结果不出意料,正主朱高煦没事,身边的亲信倒是遭了殃。 朱棣削去朱高煦的两护卫,将朱高煦的亲信诛杀了。 等到了永乐十五年(1417年),朱棣将朱高煦徙封到乐安州(今山东惠民),并命他即日起程。 朱高煦无奈只好乖乖就藩。 可是到达封地后,朱高煦依旧心怀怨念,更加着急地策划谋反。 继位的朱高炽虽多次致书劝诫,朱高煦仍不肯悔改。 “呵呵!” 也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朱高煦的毅力是何等惊人,真是百折不挠。 “嗯!” “给汉王点个赞。” “忠儿,你明白为父的话了吗?”张辅见张忠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不由加重语气说道。 张忠这才收敛思绪,躬身道“孩儿明白了。” 随即张辅便一挥手让张忠离开了,之后张忠自是回绛云院睡觉去了,他还有个美人儿蓉儿等着他了。 人家张忠是很忙的...... 第八章 各方反应【推荐/收藏】 济南府乐安州: 永乐十五年,汉王朱高煦就藩于乐安州。 自此后汉王便在乐安,这个隶属于济南府的偏远州县蛰伏了近八年之久。 人尽皆知,汉王好武事,遂在就藩当年,于州城东南方靠近大清河的位置划出了一块地方作为射猎之所。 时值五月,围场林木葱郁,水草茂盛,故群兽得以聚而繁殖。 “踏踏.....” 一阵马蹄声响起,路边行人便见一队骑士骑马飞驰而过,溅起尘土无数。 队伍之中,最醒目的便是为首之人汉王朱高煦。 他骑乘着一匹枣红色的青海大马,头顶高丽冠,身披猩红大氅,无论马背如何起伏,双肩始终稳稳不动,显然骑术极佳。 很快这队骑士便在朱高煦的带领下,来到了围场,开始了狩猎。 “今日,你们尽情施展,收获最多的人,本王重重有赏。”朱高煦在马上笑对众人道。 “喏” 众骑士纷纷应声,随之散开。 朱高煦身边唯留有王府护卫指挥使王斌与长史钱巽几位心腹随伺在旁。 众人骑马稍行一段路程,便听马上的朱高煦出声道:“嘘” 随即王斌等人便见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只兔子窜了出来。 朱高煦眼疾手快,早已从箭囊中取出一枝箭,抬手弯弓一箭射出,众人便见兔子胸腹正中一箭,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好....” 王斌等人见朱高煦拔了头筹,不由纷纷喝彩不及。 朱高煦见状,环顾众人,眼中颇有得意之色。 随即很快又消失不见,反而在马上轻轻叹了口气。 “王爷为何如此作态呢?”钱巽稍迟疑片刻便打马上前问道。 “哎!” “非是本王故作姿态。”朱高煦失笑道“本王是想起,永乐时跟随先帝驰骋漠北,是何等畅快。” “可是如今,却窝在乐安这里,以射猎兔子为乐,一时伤感而已。”朱高煦说道。 众人听了,一时皆默然不语。 “山东都指挥靳荣那里有消息了吗?”朱高煦平复情绪,转移话题道。 “靳荣还是犹豫不决,既没有同意我们的提议,又没有当场拒绝。”王斌躬身答道。 “嗯” 朱高煦听后,情绪又低落了几分。 王斌与钱巽见状,对视了一眼,准备劝解几句。 正当此时,一骑飞驰而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骑士来到朱高煦跟前,下马跪下,双手将一个黄漆鱼筒恭敬的递给朱高煦。 朱高煦接过黄漆鱼筒,神色不由郑重了几分,因为这是他的儿子,远在京师的朱瞻坦传回的消息。 朱高煦把鱼筒上的封条撕掉,然后双手一错,拧开了被蜜蜡封住的齿口,露出黑漆漆的筒腹。 并从里面拿出了写有消息的字条。 展开一看,朱高煦先是惊愣,随即脸上狂喜,最后收敛笑意情绪莫名。 “京师是否有变?”钱巽眼见朱高煦看过消息后脸色数变,不由疑惑道。 “嗯” “本王的皇兄,当今天子洪熙皇帝崩逝了。”朱高煦环顾众人说道。 钱巽与王斌听了不由惊愣当场。 随即两人一同向朱高煦下拜道“王爷,你的机会来了。” “是呀!” “本王的机会来了。”朱高煦点了点头“这次本王定会抓住机会,成就大业。” “永乐二十二年,父皇北征归来,死在榆木川,我皇兄得文官拥护,继位为帝。”朱高煦徐徐说道。 随即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本王虽然输了,但还是服气的。” 朱高煦望向钱巽说道“你知道为何吗?” “洪熙皇帝毕竟监国二十载,朝中重臣皆与他相善,根基更是深不可测。”钱巽思忖片刻说道。 “嗯” “就是这个道理。”朱高煦点头道。 “但是如今情况变了。”朱高煦振奋道“我那皇兄继位不足一年便去了,如今的太子又远在南京。” “再者,我那侄儿朱瞻基虽然不错,但是他一黄口小儿,哪里比得上洪熙皇帝,又哪里胜得过我。”朱高煦睥睨众人道。 “王爷所言极是。”钱巽与王斌皆应声道。 “将这个消息传给靳荣,告诉他,他与本王皆参加过靖难之役,乃是军中同袍兄弟。”朱高煦笑道“他不应该再观望了。” “我那侄儿朱瞻基若得了消息,肯定会走水路沿着漕河北上”朱高煦沉吟片刻说道“让靳荣在途中动手,本王不想在京师再看到朱瞻基了。” “喏” 王斌先是脸色一变,随即躬身应是。 ...... 三日后,南京: 自从朱棣迁都后,这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钦定的首都南京,便成了留都。 所幸一应宫室皆保留完好,这才让来南京祭拜太祖朱元璋孝陵的朱瞻基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之处。 春和殿里朱瞻基躺在一张拔步床上。 这床横铺三层锦褥,外头小银钩上挂着紫纱帐幔,遮住了外面的耀眼光线。 殿内布置得素雅简单,又不失大气。 窗边一张花楠小几,上头的胆瓶里插着一枝牡丹,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显然是今早刚换的。 案头一支檀香正燃起袅袅青烟,香气飘到旁边一座祁阳石描蝴蝶的围屏前,便蜷聚在一处,久久不散。 刚刚睡醒的朱瞻基不由伸了个懒腰,却根本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因为昨日祭拜孝陵后又与南京留守的武勋应酬,他实在是累着了。 朱瞻基静静躺在床上,不由想起自己离京前,父皇对自己的叮嘱。 他朱瞻基以太子身份巡幸南京,是带着任务的。 一则近几月以来,南京频繁地震,而自古便有天人感应之说,于是便有心怀叵测之人,造谣抹黑洪熙皇帝。 朱瞻基昨日去祭拜太祖孝陵,便是为了平息流言蜚语。 二则便是,洪熙皇帝钟情南京,不喜京师(北京),登基之初的洪熙元年便下诏“将还都南京,京师各部门官吏都称行在。” 而他朱瞻基便是先行一步,为接下来的迁都做些准备工作的。 正当朱瞻基在床上思绪纷飞之时。 南京城西门之外,一个深衣宽帽的铺兵在官道上健步如飞。 他手持哨棍,腰间皮带上还系着一副铃铛,跑起来叮当作响。 过往行人一听铃声,便知道是急递铺派出来的信使,都纷纷避让。 铺兵跑得汗流浃背,脚下却不敢有片刻停顿。因为在他胸口之上,斜挎着一枚黄漆鱼筒。 鱼筒上斜粘着三根竹签,签头伸出筒口半寸——这是“八百里加急”的标志。 意味着最高级别的公文通递,中途不得有任何延误。 在鱼筒外侧,还能勉强看到“会同”二字。 可见这封文书是来自京城会同馆,那里是大明水马急递驿所的总起点。 从京城会同馆到南京应天府,沿途一共要经过四十个大驿,首尾两千两百三十五里,就靠着这些铺兵一铺一铺地接力狂奔。 “京师八百里加急,速速禀报太子。”铺兵气喘吁吁的跑到宫门,将鱼筒递给守卫兵士。 守卫不敢迟疑,连忙向宫中跑去,最后鱼筒被交给了南京守备太监郑和。 自古以来郑和下西洋便与张骞通西域一样乃是让人津津乐道的佳话。 永乐年间,郑和受命出使西洋,扬大明国威于海外。 只是等到洪熙皇帝继位,便罢了下西洋,而郑和也被安置到了南京,成了留都的守备太监。 “太子殿下可醒来了?”郑和走进春和殿,焦急问道。 “何事?”朱瞻基听见郑和的声音,一骨碌坐了起来。 郑和见朱瞻基已醒,便不再迟疑,连忙掀起帘子,走近朱瞻基,将鱼筒递给了朱瞻基。 朱瞻基接过鱼筒,按照程序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卷明黄色衬底的纸张,浏览了起来。 “父皇.....” 片刻后朱瞻基不由失声痛哭。 “太子殿下,陛下到底如何了?”郑和见状心急火燎的问道。 朱瞻基撩起袖子往脸上胡乱揩了一把,将眼泪擦干,悲伤道“父皇崩逝了。” 第九章 汉王的谋划【推荐/收藏】 南京春和殿: 话说自那日朱瞻基收到洪熙皇帝驾崩的消息后,又过了一日,领命前来南京宣召朱瞻基回京继位的太监海寿方才匆匆抵达南京,见到了朱瞻基。 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洪熙皇帝下达临终遗命后,朝中秉政的大学士诸如杨士奇等人便做了两手准备。 一则通过大明邮驿系统将洪熙皇帝驾崩的消息经过“八百里加急”快速告知在南京的朱瞻基,好让他早做准备。 二则,让太监海寿领着圣旨前往南京宣召。 一待圣旨抵达,朱瞻基便可立刻回京,这样做便可以节省许多时间。 毕竟嘛! 他海寿一个太监再怎么能跑,也快不过那些铺兵的。 而这些时间对于如今急需回京继位的朱瞻基或者说对于如今天子驾崩,帝位空悬,人心不定的大明朝而言是何等重要的事,自然是不言自明的。 春和殿里,朱瞻基高坐上首的罗汉塌上,左边站着的是东宫左春坊左庶子陈山等东宫心腹。 右边站着的是守备太监郑和与南京守备襄城伯李隆等南京高层。 而殿中众人正看着太监海寿,听他讲述洪熙皇帝驾崩的情况与京师的形势。 这里说一句,这个海寿也是有意思的人。 海寿是朝鲜裔,永乐年间就在内廷供职,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宣召的事了。 永乐二十二年,朱棣北征途中在榆木川去世,也是他和大学士杨荣一起,急急忙忙赶回北京通知太子朱高炽。 所以这活儿他很熟。 片刻后待海寿讲完了,朱瞻基方迟疑问道“我离京时,父皇的身体还不错,怎么短短一月便驾崩了?” 海寿听了,看了眼朱瞻基,吱吱呜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瞻基不由皱了皱眉,不悦道“有话你就说,为何如此扭捏作态?” “太医说是阴症。”海寿迟疑片刻后回答道。 朱瞻基听了不由一愣,因为这个“阴症”是一个特别宽泛的说法。 其中最大的可能是洪熙皇帝纵欲所致。 他父皇体态肥胖,本来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如果不忌床笫之事,很容易造成问题。 而作为儿子的朱瞻基不由尴尬不已,因为这个说法他是比较相信的,他的父皇什么都好,就是在女色方面不知节制。 也不知道一向以柔弱姿态示人的洪熙皇帝是否是因为能在床笫之上,展现他男人的雄风,方才如此热衷女色。 朱瞻基不由讪笑一声,转移话题问道“父皇驾崩,我是要马上赶回去的,诸位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山上前一步回答道“如今帝位空悬,太子理应赶往京师,承续大统,安定人心。” 朱瞻基不由点了点头。 “而且如今是一个敏感时期,所以太子必须小心行事,最好待护卫部队齐备了再返回。”陈山继续说道。 朱瞻基沉吟不语。 李隆亦上前一步说道“太子回京,最快的选择便是走水路沿着漕运北上,但有心之人很容易想到,这样便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而且,太子殿下,莫忘了,漕运是会经过山东境内的。”李隆补充道。 一听此言殿中众人皆神色一变,因为李隆提及山东,虽然很隐晦,但众人都知道他想说的是那位就藩乐安的汉王。 朱瞻基听了思忖片刻后,徐徐说道“诸位说得都在理,但是我还是认为应该不顾其他即刻返回。” “一则我的这种反应速度将远远超出有心人的预料,让他们根本反应不及。” “二则在这个节骨眼上,尽快归京是最重要的,多高的风险都值得冒。” 众人听了皆是无言,因为这可能是目前最合适的应对了。 在此后不久朱瞻基便领着心腹之人,乘船沿着运河一路北上了。 ...... 京师汉王府。 黑夜笼罩大地,汉王府的宫灯早已被婢女依次点亮,照得花厅恍若白昼。 汉王朱高煦正端坐在圈椅上,闭目养神,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到来似的。 按理说,如今洪熙皇帝刚死,朱高煦是不应该无召来到京师的。 因为按照大明制度“藩王无诏离藩,乃是大罪”。 但人家汉王就是不怕,因为他打的旗号,是来拜祭他与洪熙皇帝的生母仁孝皇后的。 要知道国朝是以孝治天下,朱高煦打着为生母尽孝的旗号来的,如此又有谁敢阻拦他了。 毕竟如今洪熙皇帝已死,太子朱瞻基不在京师,而朱高煦先不论他多么混账,人家好歹是从靖难之役便开始便屡立功勋的,在军中的威望难道是徦的吗? 所以说嘛! 只要汉王他不明目张胆的举旗造反,又有谁人可以指责他了。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汉王世子朱瞻坦便领着一人进入花厅。 朱高煦见了此人连忙起身笑道“吕大人,你果真没让本王失望,如约而来了。” 这位吕大人不是别人,他乃是如今的行在礼部尚书吕震。 话说吕震此人,他在燕王朱棣起兵时便直接投降了,后来成为朱棣的宠臣。 等朱高炽继位后官至太子太保兼礼部尚书。 其人虽身居高位却为人阴险,多名大臣因他而冤死,是故其人在朝中风评不佳。 “明日洪熙皇帝大殓,吕大人是行在礼部尚书,专掌礼仪。”朱高煦笑道“到时可否助本王一臂之力。” “这个自然。”吕震徐徐说道“我今夜来了,便是有了取舍,明日便会暗中相助汉王。” “好....” 朱高煦抚掌大笑道“那本王便期待明日吕大人的表现了。” 随后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吕震便趁着夜色离开了汉王府。 “父王,这个吕震可靠吗?”朱瞻坦迟疑问道“他真的会帮我们。” “他会的。”朱高煦笑道“因为帮我们也是帮他自己。” “这是为何?”朱瞻坦更加疑惑了。 “那是因为吕震与杨士奇之间有龌龊。”朱高煦笑道。 “朱高炽登基后,为永乐服丧时,丧袍穿了二十七天,吕震便上书,说按古礼,请更换吉服。” “杨士奇却认为孝心未尽,应该多穿几日。” “最后朱高炽听从了杨士奇的意见,大大落了吕震的脸面。而这两个人也因此结了深怨。”朱高煦解释道。 “我知道了。”朱瞻坦听了顿时明白过来“这杨士奇深受朱高炽与朱瞻基看重,若是朱瞻基继位,那他便会永远受到杨士奇的压制。” “而他若是相助父王登基,日后他便能将杨士奇踩在脚下了。”朱瞻坦徐徐说道。 朱高煦笑着点了点头。 “但是父王,我听闻吕震这人,人品不好。”朱瞻坦继续说道。 “人品好不好我不在乎,只要能为我所用便可。”朱高煦说道“杨士奇那些人倒是好,可他们都是朱高炽的死忠,根本不会效忠本王的。” “也是”朱瞻坦默然的点了下头。 ...... 紫禁城乾清宫: 大行皇帝去世之后,宫中自有一整套规矩。 首先要沐浴修容、括发更衣,并将尸身停放在殿内,谓之小殓。 接下来,要把天子遗体移入梓宫,设置几筵、神帛、铭旌、牌位等物,接受嗣皇帝以及嫔妃、百官致奠,谓之大殓… 是故,一大清早,天还未大亮,张忠便随着张辅入了宫。 等张辅与张忠两人到来时,乾清宫里洪熙皇帝的梓宫前已经来了不少人,众人先祭拜一番后,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闲聊。 张忠看去,身着丧袍的文臣勋贵们,或老或壮,都是长髯飘飘。 不久后有两拨人相继走了过来。 在前面的是一身丧服的张皇后,其人身旁跟着的是越王朱瞻墉(yong)与襄王朱瞻墡(shàn)。 (越王与襄王皆是张皇后的儿子,朱瞻基的同胞弟弟。) 后面跟着的是朱高煦与朱瞻坦。 众人见张皇后与汉王都到了,连忙行礼。 随后行在礼部尚书吕震便出列,开始举行洪熙皇帝的大殓。 因为一切都有流程,所以只需按部就班的进行即可。 这让张忠不由渐渐无聊起来了。 可当流程进行到最后,却出了问题。 “太子不在,诸王年幼,如今只好请汉王率领众人致奠。”只听行在礼部尚书吕震徐徐说道。 听了此言,朱高煦毫不迟疑的上前一步,便准备领着众人行礼。 张皇后眼见如此,本想阻止,但一想到汉王跋扈,自己的儿子还没回京,不便此时因为这些小事与汉王闹僵。 迟疑片刻后,没有出言阻止。 众人见张皇后都无异议,便准备跟着汉王行礼。 “不可” 张忠看去只见出言阻止的竟然是行在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 张皇后见杨士奇阻止,不由脸色一变,因为她知道杨士奇作为洪熙皇帝的心腹重臣,是她能够依赖的人。 如今杨士奇阻止此事,便意味着此事有诈,显然此事并不像自己想得那样简单,只是进个香、磕个头的小事。 “杨士奇,你为何阻止?”张皇后问道。 杨士奇先向张皇后行了一礼,恭敬回答道“大殓致奠之礼,寓意上绍帝统,不可轻予非人。” 张皇后听了猛地吸了口凉气,好家伙,自己差点着了道。 杨士奇说的意思是大殓的时候,谁带头给大行皇帝致奠,谁就会被承认有了继承皇位的名分。 本来洪熙皇帝死后,唯一有继位名分的便是太子朱瞻基。 可是他远在南京,无法行致奠之礼。 于是乎,若是杨士奇没有阻止,让朱高煦顺利的行了致奠之礼,便让朱高煦有了名分。 那么到那时,这皇位到底应该属于谁?恐怕到时靖难之役又会再次上演了。 “杨士奇所言极是,汉王不可行致奠之礼。”张皇后连忙说道。 “太子不在,诸皇子年幼,国赖长君,本王这个做叔叔的自当服其劳。”朱高煦见自己的谋划被杨士奇破坏了,怒目说道。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礼仪岂可轻废。”杨士奇毫不退让“太子未死,只是尚未归来,汉王岂可越俎代庖。” “你.....” 朱高煦听了怒极而笑道“你以为本王的刀不能杀人吗?” 杨士奇一脸凛然道“汉王勇武,天下皆知,自然能杀我,但是汉王杀不尽天下有识之人。” 朱高煦一时语塞,场面顿时僵持不下。 “不如折中一下。”少师兼吏部尚书蹇义见状说道“由张皇后带头致奠,汉王、越王、襄王并排施礼。” 此话一出,张皇后看了杨士奇一眼,见对方颔首,便说道“那就这样吧!” 众人见状纷纷附和。 朱高煦无奈,只好应允。 就这样才算把大殓流程走完。 而旁观一切的张忠,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天家果真无情呀!” 第十章 试探【推荐/收藏】 英国公府校场: 昨日宫中发生的一幕,让张忠感到风雨欲来,愈发的希望能够尽快提升自己的能力。 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无论哪个时代依靠别人终究不如依靠自己。 所以张忠一大早便起床来到了大校场,开始了每日的锻炼。 先是蹲马步,待一炷香燃尽后,张忠这才活动了下身体。 随即走向校场旁摆放武器的架子。 张忠细细打量了一番,先是取来一张小稍弓。 这小稍弓射程很远,射速很快,杀伤力,破甲能力却是不足。 对于张忠这个新手而言,此弓倒是他练习射箭的好选择。 张忠张弓撘箭,嗖的一声,箭矢飞射出去,牢牢钉在远处的靶子上,箭羽不断的颤动。 张忠练习了一会,便将小稍弓放了回去,转而拿起一旁的开元弓。 开元弓乃是强弓,使用竹、牛角、牛筋、鱼胶、桑木、桦树皮、漆等一系列复合材料,制作精良。 茅元仪在《武备志》中曾介绍大明弓箭类型,开元弓可是九边利器。 张忠试了试弓弦,便开始张弓搭箭,射了一会后,当后背都已湿透,张忠便结束了今日的锻炼,向绛云院走去。 待回了绛云院,蓉儿早已准备好热水,张忠便好好泡了个澡。 “今日我便与母亲说一声,正式将你收进房里,给你个身份。”洗完澡后,坐在食桌旁用着早饭的张忠看着一旁细心为自己夹菜的蓉儿笑道。 “只要能陪着小公爷,其他的我是不在意的。”蓉儿听了心中一喜,含情脉脉说道。 “这名分还是要有的。”张忠笑道“虽然只能给你一个妾室身份,但日后你毕竟也算这绛云院的半个主人了。” “我的日常生活都是你在打理。”张忠继续说道“有了这身份,你使唤起那些丫鬟婆子也更方便些。” “全凭小公爷安排。”蓉儿顺从道。 “蓉儿,你家中可还有亲人。”张忠随意问道。 “有的。”蓉儿想起亲人来,不由脸露笑意“我是英国公府的家生子。” “父亲在国公府下的一间粮铺里做事,母亲在夫人院里的厨房帮厨,哥哥在前院做护院。” “这样呀!”张忠不由释然“难怪蓉儿能入自己母亲李氏的眼。” “除了蓉儿颇有姿色外,恐怕也是因为这家生子的身份,显得更加可靠,比起外面买来的丫鬟更值得信赖的原因。” “我有空问问你家人的情况。”张忠思忖片刻后说道“若是个能老实本分又有能力的,不妨提拔一下。” “小公爷能这样说,我便很高兴了。”蓉儿笑道“只是我爹娘哥哥现在都很好,没必要因此事,让人说闲话,给小公爷添麻烦。” “不过一句话的事,能有什么麻烦”张忠不以为意道。 ....... 一辆马车行驶在灯市口大街,张忠正坐在其中,依着靠枕假寐。 马车沿着灯市口大街向东便经过一座二郎神庙。 据道书称,二郎神为清源真君,唐贞观二年创庙于此,那时京都称为范阳。 宋元佑二年,北辽据此称京,又把这座二郎神庙扩大重修,从此便成了京城一景。 从二郎神庙前的广场往南折有一条横街,叫庙右街。 从街头到街尾,清一色都是各具特色的高级食府,达官贵人多半在此燕饮饷客。 张忠今日便是应了胡瑄的邀约,来庙右街的百味楼一会的。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百味楼前,张忠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自有酒楼的伙计热情的迎了上来。 “客官是在楼下大堂,还是楼上雅间用餐?”伙计身着短打,是个略显瘦小的年轻男子。 “朋友已经在楼上雅间定了位置。”张忠边走便说道。 伙计听了笑意更甚,心想楼下大堂与楼上雅间消费起来的不是一个档次,眼前的年轻公子,自己是要好好招待的。 伙计便热情的领着张忠上了二楼。 “小公爷来了,请快快入座。”胡瑄见张忠到了,连忙起身招呼道。 “胡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张忠坐下后笑道“你我之间,还是随意一些好了。” “哈哈.....” “小公爷所言极是。”胡瑄不由一展手中的乌金折扇,快意笑道。 片刻后便有伙计沏上一壶茶并端了几样茶点上来。 这是京城燕饮饷客的规矩,正式开席吃热菜之前,先摆上茶点让客人嚼嚼开胃。 张忠拿起一块枣泥糕,慢慢吃了起来,入口甜腻爽口。 “哎!” 张忠刚刚吃完枣泥糕,便听对面的胡瑄叹了口气。 “胡兄弟,为何唉声叹气呀?”张忠眼见对方如此作态,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枣泥糕,关切问道。 “我是为我那妹妹太子妃担心。”胡瑄瞧了一眼张忠,愁苦道。 “太子妃怎么了?”张忠好奇问道。 “这不是先帝大行,太子未归嘛!”胡瑄徐徐说道“我那妹妹很是担心太子呀!” “嗯” “如今是多事之秋,太子妃担忧太子安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张忠闻言不由微微颔首。 “谁说不是了。”胡瑄叹气道“那日先帝大殓之时,汉王的做派何其跋扈,如今的宫中也是黑云压顶,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呀!” 张忠听了不由无语,因为这话他不好接,虽然太子还未归来,但是宫中与汉王之间的争锋,明眼人谁不知道。 而自己作为英国公张辅的嫡子,是不好随意表态的。 虽然张忠知道,最后是朱瞻基胜了,汉王朱高煦败了。 但自古高门显贵得以传承,凭借的不就是谨慎二字吗? 或许那些高门显贵会为此错过一些机会,但也同时避免了倾覆之危。 而能让英国公这样的人下场的,唯有利益二字,其他的都是扯淡。 胡瑄见张忠没有接话,不由心中一暗,因为今日他是受了宫中的委托,来试探一下英国公府的态度的。 不过显然情况不是很乐观。 话说人家胡瑄作为堂堂太子的大舅哥,从一开始,便一副张忠小迷弟的姿态。 为啥了? 还不是因为张忠是英国公的嫡子,是张辅妥妥的继承人。 而英国公在军中的势力,那是朱瞻基十分看重的。 不然了? 真以为是张忠作为一名暗藏的穿越者,自带王霸之气,虎躯一震,便让人纳头就拜。 扯淡! ps:厚颜求点推荐与月票,有打赏更好,谢谢! 第十一章 联姻【推荐/收藏】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便见百味楼的伙计,端着食盘进了雅间。 不一会,雅间的食案上便摆满了狮子头,雪蛤蒸鱼唇,韭菜炒螺丝肉,桂花烘蟮糊和红烧青鱼划水五道热菜,旁边还有一壶十年份的玉壶春。 胡瑄拿起酒壶,给张忠与自己各自倒了一杯。 “小公爷,这家百味楼的淮扬菜乃是京中一绝,你试一试看是否合你口味?”胡瑄笑道。 张忠夹了一块红烧青鱼,细细品味了一番,随即笑道“不错,口味平和,清鲜美味。” “哈哈....” “小公爷喜欢便好。”胡瑄见张忠吃得满意,自己这个请客之人也不由十分高兴。 “胡兄弟,家中同辈之中共有几人呀?”张忠随意闲聊道。 “我家中兄弟姐妹共九人。”胡瑄笑道“我还有一位兄长胡岸,如今正护卫太子身边。” “另外算上太子妃,共有姐妹七人。”胡瑄补充道。 张忠听了不由咂舌,好家伙真能生。 但又想到英国公张辅就自己这么一个儿子,唯一的姐姐又在深宫,轻易不得相见,不由有些黯然。 这时伙计又端了一盆热汤上来,是白萝卜丝炖鲫鱼。 此前已上了狮子头,雪蛤蒸鱼唇,韭菜炒螺丝肉,桂花烘蟮糊和红烧青鱼划水五道热菜。 后面还有五道热菜,中间夹送这道汤,名曰“爽口汤”。 其意是怕食客吃腻了口味,插入一道汤来涮一涮吃钝了的舌根。 淮扬菜以清淡软嫩着称。 即便这样,庖厨仍担心食客吃了肥腻上火。 故用白萝卜配两条半斤重的鲫鱼用慢火煨出一道汤来,取鲫鱼之鲜与萝卜之甜,既爽口又清火。 “胡兄弟可有太子的消息?”张忠舀了一勺鲫鱼汤,微微吹散热气,问道。 “没有”胡瑄摇了摇头,脸上不由露出担忧之色。 “胡兄弟,莫要过于担心。”张忠见状只好劝解道“太子不是一般人,自小便随侍太宗皇帝身边,更是随军北征过,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朱棣的年号为“永乐”,庙号是“太宗”。一直到了嘉靖年间,才改为“成祖”。所以在嘉靖年之前,明人只知有明太宗,不知有明成祖。) “但愿如此。”胡瑄听了稍微放下心来。 于是接下来,两人便一边吃着美食,一边闲聊些近日京师的趣闻,尽兴方才罢休各自归家。 ....... 英国公府: 日上西斜,待张忠回到国公府,穿过前堂,便遇见陈管家。 “我父亲可在家?”张忠问道。 “国公爷正在书房待客。”陈管家回答道。 “喔!” 张忠不由在心中纳闷,在这个敏感时期,他爹一向是闭门谢客的。 如今到底是谁来了? 竟然让他爹破了规矩,亲自招待。 张忠不由拔腿向书房走去。 待张忠刚到书房门口,便听见一阵大笑,随即书房门便被推开,两人走了出来。 张忠一看,不由惊愣当场,因为出来的是他爹与汉王朱高煦。 “这便是你儿子张忠吧!”朱高煦笑着对张辅道。 “正是犬子张忠。”张辅笑道。 朱高煦仔细打量了一番张忠,转而对张辅笑道“你儿子长得不错,但不是我自夸,我闺女那相貌也没得说,所以我的提议,你再考虑考虑.....” 张辅依旧不言语。 朱高煦见状不由讪笑一声,直接大步离开了。 只是让张忠无奈的是,朱高煦走前看他的眼神。 若张忠没看错的话,那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你跟我进来。”张辅见朱高煦走了,便一脸阴沉的对张忠说道。 张忠虽然满心的疑惑,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乖乖跟着张辅进入书房。 待张辅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坐下,打量了几眼张忠,遂问道“你是否在好奇汉王今日的来意?” 张忠点了下头。 “汉王今日便是来拉拢为父的。”张辅徐徐说道。 张忠没有言语,因为从看见张辅与朱高煦两人从书房笑着出来时,他便想到了这些。 “那你知道,汉王又许诺了什么吗?”张辅瞧见自家儿子没有大惊小怪,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情不由高兴了几分。 张忠听了张辅的话,不由想起汉王临走前,提及他自己的女儿,心中不由一颤。 tmd 开什么玩笑? 自己穿越而来可不是为了做汉王的女婿的。 汉王的女儿有多美,他张忠是没见过。 但是,就算长得美若天仙,自己也不敢消受呀! 因为作为一个挂逼,张忠他是知道接下来的历史走向的。 汉王的结局不好。 非常不好...... 汉王作死,最后不仅自己丢了小命,他的儿子都被朱瞻基干掉了,到那时自己这个女婿能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呀!此事万万不可。 “父亲,你没有答应吧!”张忠不淡定了,愕然抬头望向张辅说道。 “没有。”张辅见自家儿子的失态,不由失笑出声。 “做汉王的女婿,就这么让你害怕吗?”张辅打趣道。 “难道儿子不应怕吗?”张忠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说道。 张辅听了不由坐直了些,一脸肃然问道“说说,你怎么想的吧!” “孩儿,认为汉王成不了事。”张忠沉吟片刻后说道。 “喔!” 张辅瞧了自家儿子一眼,十分惊讶张忠对于此事如此肯定。 “众人皆言,汉王肖太宗皇帝。”张忠说道“但孩儿不以为然。” “汉王勇武善战之名,天下皆知。”张辅问道“你难道不认同吗?” “父亲也说了,是勇武......”张忠轻笑一声说道“孩儿不否认,汉王勇武可比肩太宗皇帝。” “但是,太宗皇帝,靖难起兵,最后能够大功告成,难道仅仅凭的是勇武吗?”张忠问道。 张辅听了不由默然。 “所以说,汉王充其量只学了太宗皇帝的形还没有学到其神。”张忠补充道。 “再则,如今的太子朱瞻基,虽然年岁不大,但是自幼被太宗皇帝带在身边教养,稍长大便从军北征漠北,早已,经过战阵磨炼,哪里是昔日建文帝可以比拟的。” “那么,事情便显而易见了,汉王不及太宗皇帝多矣!而太子朱瞻基又远胜建文帝多矣!” “靖难之时就算如太宗皇帝般神武,也是堪堪险胜,如今的汉王又有什么取胜的道理?”张忠徐徐说道。 张辅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儿子,心中不由欣慰不已,在这个年纪能有如此见识,真是不简单呀! 以后这英国公府自己可以放心交给他了。 “你说的有些道理。”张辅收敛思绪,徐徐说道。 “只是今日这话不要再说了,汉王那里为父自有应对。”张辅最后叮嘱了张忠几句,便挥手让他离开。 张忠躬身行礼便推门离开了书房。 ...... 紫禁城坤宁宫: 司礼监太监金英神色匆匆的踱步进入坤宁宫。 近几日,金英可谓忙的焦头烂额。 如今京中形势不明,作为提督东厂的厂督,金英每日要将汉王与京中各府的消息收集汇总然后报给张皇后知道。 今日他如此失态,便是因为刚刚得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需要立刻禀告给张皇后。 待其走进殿来,金英便见张皇后正依靠在贵妃榻上假寐,一脸的憔悴之色。 金英见状不由脚步一窒,犹豫是否喊醒张皇后,因为近几日张皇后实在是太累了。 但一想到那个消息的重要性,金英又不敢疏忽,一咬牙,还是上前一步,禀告道“皇后娘娘,东厂传来关于汉王的消息。” 假寐的张皇后一听有关汉王,连忙睁开了眼,急促问道“何事?” “据东厂探知,今日汉王前往英国公府与张辅密谈。” “具体说了什么?”张皇后继续问道。 “由于是在书房之中,比较私密,没有得到什么具体消息。”金英回道。 张皇后听了一脸怒色。 金英见状不敢耽搁,继续说道“后来英国公的嫡子张忠来了,英国公与汉王出了书房,与张忠在院中交谈了几句。” “直接说结果。”张皇后愈发不耐道。 “恐怕汉王有意嫁女入英国公府,用联姻来拉拢英国公。”金英迟疑说道。 “联姻.....”张皇后听了不由愕然。 随即脸色苍白起来,因为汉王在军中颇为威望,而唯一能与汉王抗衡的便是张辅。 可若是二人联姻,两人在军中的势力合流,那么自己的儿子,太子朱瞻基还有什么机会登上至尊之位。 想到此处,张皇后不由心乱如麻。 金英见状,一时无奈,只好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 “咄咄”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响起,年方十六的嘉兴公主朱茵(朱高炽长女,朱瞻基同母妹)一手托着食盘踱步进入坤宁宫。 “母后....”朱茵连声喊了几句,张皇后方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 “是茵儿呀!”张皇后一看是自己的爱女,脸上不由有了几分笑意,说道“寻母后有何事?” 朱茵瞧着张皇后憔悴的脸庞,不由心中怜惜不已,笑道“女儿准备了些红枣燕窝粥,让母后尝尝。” 张皇后看着朱茵手中的食盘不由心中一暖,笑道“还是我的乖女儿懂得疼惜为娘的。” “几位兄长也是孝顺母后的。”朱茵笑嘻嘻道。 张皇后听着这银铃般的声音,心中不由轻快了几分。抬眼细细打量一番自己青春靓丽的女儿,不由心中一动。 “茵儿,你今年都十六了,有喜欢的人吗?”张皇后笑着问道。 “母后,女儿如今还在热孝之中,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朱茵又羞涩又疑惑的问道。 “是呀!你父皇他去了。”张皇后一脸黯然道“所以如今你们几个才是为娘牵挂的人。” “你几个兄长,为娘的不是太担心,毕竟是男子,再差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张皇后严肃道“可你是个女儿家,这世道呀!对我们这些女子向来严苛。” “所以为娘的方才要多关心些。”张皇后补充道。 “女儿,没有喜欢的人。”朱茵听后羞涩的回答道。 “娘听说英国公的嫡子张忠仪表不凡,与你身份地位都合适,你觉得如何?”张皇后一咬牙还是问出了口。 “母后说真的.....”朱茵愕然抬头,迟疑问道。 张皇后点了下头。 “可是,父皇生前答应女儿的,准许女儿自行择婿,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朱茵辩解道。 “母后知道。”张皇后无奈说道“但是如今你太子哥哥他需要英国公的支持。” “茵儿,你知道你父皇大殓时发生的事吗?”张皇后说道。 “女儿知道。”朱茵气愤道“汉王实在太过分了。” “是呀!”张皇后徐徐说道“汉王跋扈,对皇位虎视眈眈,其人在军中又颇有人望。” “而能与之抗衡的唯有英国公张辅。”张皇后补充道。 “所以母后想让我嫁给那张忠。”朱茵方才醒悟道。 “是呀!张皇后回答道“汉王今日入了英国公府,已经有意嫁女给那张忠。” “此事若成了,为娘不敢想以后会如何?” 朱茵听了一时默然。 “为娘的知道,你想选个你喜欢的。”张皇后说道“但是天家儿女,哪里能得自由的。” “平头百姓家的也得为了一口吃的,自小就劳作不息。”张皇后继续说道“作为天潢贵胄,享尽世间荣华富贵,自小锦衣玉食,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吗?” “可是.....”朱茵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巴嗒巴嗒的往下掉,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张皇后见状不由泪流满面,一把抱住了朱茵,抚摸着她的背说道“那个张忠人不错,以后你们相处久了自然会有感情的。” “可是我听说,那个张忠是个病秧子,活不长。”朱茵说道。 “那是以前,如今张忠的身体已经无碍了。”张皇后说道“他已经能入军中做事了。” “可是,女儿没见过他.....”朱茵又辩解道。 “日久能生情。”张皇后说道“你如今还在孝中,现在是定下你们的婚约,等成婚还有三年,你们可以好好相处,了解彼此。” 朱茵听到这里,知道张皇后是铁了心了,自己是必须嫁的,不由悲从心来,挣脱了张皇后。 “女儿,会听母后的话。”朱茵说道“母后累了,女儿不叨扰母后了。” 随即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快步跑出了坤宁宫。 张皇后看着自己女儿的背影,也是泣不成声,只是喃喃自语道“要怪就怪为娘的吧!” “为娘也无奈呀!......” 坤宁宫静悄悄的,唯有张皇后的低语声回荡在殿中,久久不散。 第十二章 回京【推荐/收藏】 京师汉王府: 时值六月,天气渐渐变热,难免让人感到心烦气躁。 如今躺在汉王府后院躺椅上的朱高煦,丝毫没有闲情雅致欣赏院中的美景,与身旁为他按摩捶腿的美人儿。 因为如今情况并不乐观。 “还是太高估了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呀!”朱高煦愁苦的喃喃自语道。 “卫戍皇城的上直二十六卫亲军不是已经有部分投靠了父王吗?”朱瞻坦疑惑道“为何父王还愁苦不已。” “你呀!”朱高煦指了指朱瞻坦失笑道“终究没经过战阵,根本不懂行伍之事。” “如今这京师之中,能影响未来形势的几方势力,为父都不占优势呀!”朱高煦徐徐说道。 “请父王指教。”朱瞻坦倒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朱高煦眼见自家儿子的作派,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儿子不太像自己,还是太柔弱了,临事没什么主见。” “所幸还听话,这也算是个优点吧!”朱高煦在心中自嘲道。 “我先说文官方面。”朱高煦收敛思绪,徐徐说道“这方面我们汉王府比起宫中是远远不及的。” 朱瞻坦不由点了下头。 因为他是知道的,近几日投靠在他汉王府下的文官,都是一些不得志的低阶文官。 而能对未来皇位归宿起决定作用的高阶文官,除了一个行在礼部尚书吕震外再无他人。 而那吕震也是个老狐狸,只答应在暗中替汉王府敲敲边鼓,压根不愿意表明立场,也是个首鼠两端之辈。 “本王知道,像杨士奇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朱高煦继续说道。 “在他们眼里,本王是远远不及洪熙皇帝的。”朱高煦嗤笑道“你皇祖父永乐皇帝在时,乾纲独断,用他们那些文官但也死死的压制住他们。” “可是洪熙皇帝他不如永乐皇帝呀!”朱高煦继续说道“他太弱了,他压不住那些文官,就只有与他们合作,让渡利益给他们。” “孩儿知道了。”朱瞻坦恍然大悟道“杨士奇他们认为无法制约父王,若是父王登基,他们的利益便会被侵蚀。” “不然呢?”朱高煦失笑道“君臣名分,儒家道义,当然是有用的。” “但是实践这些的是活生生的人。”朱高煦继续道“是人就会恐惧死亡,那些文官再铁骨铮铮又如何?” “永乐皇帝靖难之时,狠狠的杀了一拨人之后,该顺从的还不是老实了。”朱高煦补充道。 朱瞻坦不由又点了点头。 “所以为父不担心那些文官,大不了事成后血洗一遍。”朱高煦说道。 “为父如今心忧的是军队。”朱高煦继续说道“卫戍皇城的上直二十六卫亲军虽然我们渗透了不少,但是远远不够。” “那些人呀!”朱高煦说道“表面答应的好好的,可不到最后关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是个骑墙派,两边倒。” “而至于护卫宫城的勇士营,本王是不指望的。”朱高煦叹息道“勇士营如今是由御马监的太监兴安执掌,那兴安也是洪熙皇帝的死忠。” “真正让为父担忧的是执掌京师三大营的英国公张辅的态度。”朱高煦忧愁道“张辅态度不明,为父就不敢贸然行事。” 朱瞻坦听了本想劝解几句,但话到嘴边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侍立在旁,唉声叹气。 “靳荣那里可有消息?”朱高煦转移话题问道“他可成功截杀了朱瞻基。” “若是能成功,宫中便失去依仗。”朱高煦兴冲冲道“本王便以国赖长君为由,行靖难之事,又有谁人可阻止。” “没有......”朱瞻坦无奈答道。 朱高煦听了一时默然。 正在此时一甲士匆匆进来,跪下言道“山东传回消息。” “快说.....”朱高煦精神一振,连忙催促道。 “山东都指挥靳荣言,未能截杀太子朱瞻基,让他过了山东。”甲士不敢耽搁连忙说道“他请汉王于京师至通州张家湾一带布防,以求能截杀朱瞻基。” “废物....”朱高煦听了不由大怒“靳荣靖难之时,何等骁勇,不想在山东温柔乡里竟然蹉跎至此。” “连朱瞻基,这个黄口小儿,他都收拾不了。”朱高煦气愤难平道。 “父王,我们现在该如何?”朱瞻坦不由焦急道“按行程朱瞻基已经离京师不远了。” “哼.....” “将府中护卫队召集起来。”朱高煦厉声道“本王亲自去通州一趟,截杀朱瞻基。” ........ 漕河之上有一种进鲜船,专向京城进贡各类鲜品,漕上唤作川上船。 所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种船为怕贡品腐坏,中途日夜不停,盘坝过闸可以举牌先行,无须排队。 赶上顺风时节,它一天一夜甚至可以走出两百里。 所以对于急于赶往京师的朱瞻基而言,这进鲜船是最好的选择。 速度够快,又能隐藏行踪,遮掩耳目。 进鲜船的甲板上,朱瞻基望向京师方向,一时竟有近乡情怯之感。 “父皇大行,诸弟年幼,唯有母后一人可支撑局面了。”朱瞻基不由在心中想到“希望京师安好,母后你一定要等到孩儿归来呀!” “太子殿下,我们快进入通州张家湾了。”侍卫在一旁的胡岸禀告道。 朱瞻基看了眼,自己的这位大舅哥,自己太子妃胡氏的亲大哥,最后视线停留在其人受伤的右臂上。 那是他们过山东时遭到截杀,胡岸为了救他这个太子而受的伤。 “我们不入通州张家湾。”朱瞻基徐徐说道。 “为什么?”胡岸一时愕然,竟然脱口而出。 随即其人又意识到此话有质问之意,十分不妥,于是马上拱手请罪。 朱瞻基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我们能在山东遇袭,便意味着汉王已知道我们走的是漕河这条路,将会从京师东南方向入京。” “而沿漕河北上,焉有不过通州的道理。”朱瞻基徐徐说道“那你说,汉王会不会在通州设伏,来个守株待兔了。” 胡岸听了脸色顿变。 “所以我们不过通州。”朱瞻基显然心中早有成算,徐徐说道“我们便沿着无定河向西,可直溯茨尾河而到良乡,最后从京师西南方向入京。” “喏” 胡岸听了不由眼中一亮,心中对朱瞻基佩服不已。 ....... 京师西南良乡: 良乡乃是京师西南面的一个交通枢纽,故朝廷在此设置有驿站。 “小公爷,太子真的会经过此处回京吗?”驿站的一间简陋的房内胡瑄看向坐在一旁的张忠问道。 “应该是吧!”张忠迟疑片刻后回答道。 不怪人家张忠迟疑,因为作为一个挂逼,他也只是前世在书上看过相关记载,知道朱瞻基会从良乡入京但是时间上他只是知道一个大概。 根本不知道朱瞻基会是哪一天到的良乡,没办法只好提前在这里蹲守。 而蹲守几日后,难免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穿越这事,历史的轨迹产生了偏差,朱瞻基不会经过良乡。 而之所以要带上胡瑄这小子,张忠也是无奈,因为原主以前常年卧病在床,压根没见过什么外人,所以如今的张忠他压根不认识朱瞻基。 因为如此,他才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说歹说的让胡瑄跟自己来了良乡。 至于来此的目的,那还用说吗? 当然是来抱朱瞻基大腿的,好随着朱瞻基入京,混个扶龙入京什么的功勋,为自己以后在宣德朝发展壮大,占个先机罢了! 一阵喧哗声传来,显然有人进了驿站。 张忠与胡瑄对视一眼,连忙推门出了房。 待张忠踱步出房,便见一行人自外走了进来,为首之人是名年轻男子。 其人方脸宽颐,脸膛黝黑,鼻梁硬直、眉角飞扬,跟在他身后的有佩刀的武士,有身穿袍服的中年书生。 “见过太子殿下。”不待张忠反应,便见胡瑄已然快步走向那些人。 张忠听了不由一喜,果真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终于等到朱瞻基了。 张忠不再迟疑,也连忙快步上前行礼如仪。 胡瑄待张忠行完礼后,便对朱瞻基介绍了张忠的身份。 朱瞻基听后不由挑了挑眉,好奇问道“你为何在此?” “我特在此恭候殿下。”张忠徐徐说道。 “喔!” “你为何会知道本太子会经过良乡了?”朱瞻基笑得愈发意味深长。 “殿下自小随伺太宗皇帝左右,自然深谙兵法,这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想必殿下深有体会。” “哈哈......” “你很不错,英国公后继有人矣!”朱瞻基不由大笑道。 随即朱瞻基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先拿到手中端详一阵后,将玉佩递给张忠肃然说道: “这一块“惟精惟一”玉佩,乃是我皇祖父永乐皇帝北征时赐给我的,寓劝勉向学之意。我将其贴身挂着,从不离身。” “今日我将他转赐给你。”朱瞻基徐徐说道“你现在回京,替我向英国公传句话。” “永乐皇帝,洪熙皇帝皆视英国公为国之肱骨,我亦然。”朱瞻基说到此处,一把握住张忠的手,诚恳说道“你告诉你父,英国公不负我,我必不负他。” 张忠见状,不由在心中感叹“皇子龙孙果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tmd我都差点被感动坏了。” “英国公府愿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张忠的演技那也不是盖。 其人还拼命挤出几滴眼泪来,说得那叫声情并茂,信誓旦旦。 一时场面真是将遇良才,大有心心相惜之感,好不感人。 第十三章 崩溃的汉王【推荐/收藏】 英国公府书房: “太子殿下真是这么说的?”坐在书案后的圈椅上的张辅望着因为赶路跑得气喘吁吁的张忠问道。 “千真万确。”见过朱瞻基后匆匆回京的张忠不由无奈再次说道“太子有言,父亲你不负他,他则不负我英国公府。” 张忠说完,从自己腰间将朱瞻基赐予的玉佩解了下来,递给了张辅。 张辅打量了几眼玉佩,却压根没有接过来。 其人眼中精光一闪,脸色数变后,又闭目养神,不知在思忖什么?反正是显得高深莫测。 张忠见状无奈,急促向前一步,准备催促一下自家老爹,如此大好机会岂可错过? 还没等张忠出口,张辅陡然睁开眼,从圈椅上站了起来。 “来人,给我着甲。”张辅厉色道。 随即便有贴身童仆自外而入,替张辅着起甲胄来。 “你不要站在此处了,速速返回太子身边。”张辅瞧了眼张忠说道“告诉太子,我已坐镇三大营,请他放心入城。” “喏” 张忠见状还能说什么了,除了在心中感叹自家老爹不愧是久经沙场之人,一旦决定便是雷厉风行。 于是恭敬拱手一礼,便转身出了书房,只是去找朱瞻基去了。 ....... 紫禁城乾清宫: 洪熙皇帝的梓宫依旧停在此处,周围摆放着各种丧葬用品,不远处的和尚正在念经,偶尔传来的哭声,让大殿更添了几分哀伤的氛围。 东暖阁里,张皇后正坐在贵妃榻上,脸上稍显惊疑之色,周围站立的是杨士奇等大学士。 “早前传来消息,汉王领着王府护卫队出了城,看样子是向通州方向而去。”张皇后望着眼前的大臣问道“你们说说,汉王这是何意?” 杨士奇沉吟片刻后说道“如今能让汉王如此兴师动众的恐怕唯有太子殿下了。” 张皇后听了,不由脸色一白,因为她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那如何是好?”张皇后不由急切问道“我们要不要也派兵过去,护卫太子。” 杨士奇脸色一变,正准备说出自己的想法。 只听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太子殿下的消息了。”众人听了不由看去,只见司礼监太监金英一脸喜色的快步进来。 “太子如何了?”张皇后不再淡定了,急促问道。 “好叫皇后与各位大人知晓。”金英兴冲冲的说道“太子已到良乡。” “良乡?”杨士奇听了不由与身旁的少师兼吏部尚书蹇义对视了一眼,二人联想到汉王出兵通州,不由在心中感叹太子机智。 “是否应该速速迎接太子归京?”张皇后听见自己儿子无碍,不由稍稍放下心来,于是问杨士奇等大臣道。 “臣等马上去迎。”杨士奇与蹇义等人立刻俯首称是。 ........ 京师东南方,汉王朱高煦正领着王府卫队向京师奔来,因为他们在通州没有见到朱瞻基。 于是汉王立刻决定回到京师,最后再博一次。 谁知一队人行至半路,便见从京师方向有一骑士奔来。 待人稍近,汉王发现来人是自己的亲卫,那个受命留守汉王府,盯着京师动向的人。 “京师如何了?”朱高煦眼见此人,心中不由生出不祥之感,连忙在马上催促问道。 “太子已被迎回京师。”甲士不敢耽搁,仓促跌下马来,就跪在地上回禀道。 朱高煦听后脸色大变,不敢置信道“我们一路从通州而来,朱瞻基如何能在我们前面入京的?” 甲士迟疑片刻后还是回答道“太子是从良乡,京师西南方向入京的。” 朱高煦听了顿时脸色煞白,僵楞在马上,半天没反应。 “父王,大势已去,我们还是速速归乐安吧!”汉王世子朱瞻坦见状无奈上前提醒道。 朱高煦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朱瞻坦阴恻恻道“谁说本王要逃了。” “父王,如今不走又能如何了?”朱瞻坦无奈道“朱瞻基已然入京,他天生占着名分大义。” “之前他没有回京,我们还有机会,其他人也都观望,可是如今他入了京,则一切便不可挽回了。”朱瞻坦继续说道。 “那又如何?”朱高煦厉声问道“朱瞻基那黄口小儿,他还敢杀了本王不成?” “你是他二叔,他未坐稳皇位之前或许不敢杀您。”朱瞻坦无奈说道“但是若是我们不离开,他可以随便找些理由将我们暗中扣押在京。” “那时,京师已成龙潭虎穴,父王身处其中,根本做不了什么事呀!”朱瞻坦补充道。 朱高煦听了不由心中黯然,他何曾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朱高煦看着眼前的儿子,下了马来,轻轻拍着朱瞻坦的后背,却不言语,让朱瞻坦一时惊愣当场不知如何反应。 “坦儿,你可知道你皇爷爷永乐皇帝在靖难之时也曾像这样拍过我的后背吗?”朱高煦回忆着说道。 朱瞻坦一时惊疑,却没做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父王。 “本王还记得洪武三十五年的六月初一,你皇爷爷率军进至浦子口。” (洪武三十五年其实是建文四年,只不过永乐皇帝登基之后,抹去了这段尴尬的时间,把洪武年号延长了四年。) “当时我军形势一片大好,只要渡过江去,金陵便可收入囊中。” 朱高煦显然陷入回忆之中,只听其人徐徐说道: “可盛庸与徐辉祖还在顽抗,他们在浦子口设下伏击,竟困住了你皇爷爷的中军。” “那一场仗打了足足一天一夜,你皇爷爷始终不能脱困,几乎要答应议和北归。” “若真如此,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朱高煦说道此处,脸上不知为何泛起莫名的神采,只听他继续说道: “到了六月初二,本王和靳荣带着一千番骑赶到,死死顶住了南军的攻势。” “你皇爷爷得知我赶到之后,大为喜悦。他说我已经精疲力尽了,但我儿子还可以继续打下去。” “本王正要率众厮杀,你皇爷爷拿起节钺,敲了敲我的背,又说了一句话:‘勉之,世子多疾!” 讲到这里,朱高煦的调门突然升高,像是发泄似的,声嘶力竭地大喊:“勉之,世子多疾!勉之,世子多疾!” “坦儿,你知道这是何意吗?”朱高煦满目通红的问道。 朱瞻坦见状不由吓得后退数步,呐呐不敢言。 “你要加油啊,你大哥身体不太好。”朱高煦自顾自的说道。 “当时我非常振奋,打起仗来如同添加了无穷的力量,一口气击破了南军的防守,打开了局面。 “靖难之役最终功成,那都是我的功劳!”朱高煦亢奋说道。 “呵呵......” “勉之,世子多疾!” “这是一句多么危险,又多么有诱惑力的劝勉啊。” “若没有这句话,本王也就安心去做一位藩王,舒舒服服地度过此生。” “可你皇爷爷偏偏要这么说,他解开了我心中的锁链,放出了猛虎!” 朱高煦看着自己儿子,萧索说道: “从那以后,每一次见到兄长朱高炽,我脑海里都在盘旋着这一番话,无法驱除,无法忘掉。” ”从世子多疾,等到了太子多疾,从太子多疾,等到了天子多疾。” “这二十三年来,它每晚都会在我的脑海里盘旋。” “勉之,世子多疾!” “简直如魔怔一般,让我夜不成寐。”朱高煦渐渐平复情绪继续说道: “那些文官都弹劾过我,说我暴戾恣睢,说我横行霸道。” “可他们有谁去深究过,到底是谁把我折磨成这样的?” 朱高煦说道此处再次抚摸着朱瞻坦的后背说道: “这一切,都要怪你的皇爷爷!” “他既无改嗣之心,为何又给了我一个希望!” “给了我希望,为何又要将其断绝!” “他放出了我心中的猛虎,任由它咆哮,却不喂食,如果我不做点什么,迟早会被这句话折磨疯掉。” “我能怎么办?” “猛虎无人喂食,就只能自行下山,择人而噬!” “父王,孩儿从没想到你心中这样苦呀!”朱瞻坦听完了汉王的话,早已泣不成声。 “苦嘛!”朱高煦失笑道“本王竟然都习惯了。” “可是,父王,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哎!”朱瞻坦依旧劝解道“我们还是速速返回乐安吧!” “只要父王安全回去了。”朱瞻坦继续说道“到那时,凭借着父王的威望,我们再好好谋划一番。” “说不定,最后能成功。”朱瞻坦咬牙说道。 “罢了......”朱高煦望着眼前自家儿子那殷切恳求的眼光,不由叹了口气,说道: ”那便回吧!” 朱高煦重新上马来,遥望京师,在马上狠狠说道“终有一日,本王要带着千军万马踏平这里。” 话罢,朱高煦一马当先,扬长而去。 第十四章 升官【推荐/收藏】 英国公府绛云院: 张忠身着一身宽松的袍服,躺在竹椅之上,不远处的冰鉴正不断向四周散发着凉气。 屋外树上知了的鸣叫声断断续续叫个不停,让张忠心绪烦躁不已。 “不是让他们将屋外树上的知了粘干净吗?”张忠不快道“为何依旧如此嘈杂,那些小厮都是做什么吃的?” “已经粘过一次了。”一旁为张忠摇着蒲扇的蓉儿无奈道“粘了后,知了又会从其他地方飞来。” “那也不能放着不管。”张忠没好气道“吩咐两人专门处理此事,不用做其他事了。” “天热,人本就容易烦躁,再听着知了的鸣叫,还让人怎么午睡。”张忠补充道。 “知道了,小公爷。”蓉儿颔首应道。 张忠放缓语气,不由瞧向蓉儿,由于天热,蓉儿的装束也十分清爽,更让她凹凸有致的好身材显露无疑。 张忠欣赏良久,心中不由渐渐燥热起来。 也不怪张忠毫无定力,实在是之前国丧期间,各种规矩太多了,张忠不得不无欲无求。 所幸现在国丧结束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小公爷,你这几日倒是闲了下了。”蓉儿察觉到了张忠火热的目光,不由羞涩的转移话题道。 “是呀!”张忠收敛心绪,感慨道“如今新帝登基,京师已然安稳,我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我都听说了,小公爷相助陛下归京。”蓉儿笑道“已然入了新天子的眼,日后必当得到重用的,想偷闲恐怕不太可能的。” “是呀!”张忠也不由在心中感慨。 想当日,张忠见了张辅后,立刻回返,随侍朱瞻基左右。 之后嘛! 便是杨士奇等人亲往良乡,宣读洪熙皇帝的遗诏,朱瞻基随即入京师,安定大局。 本来他张忠还以为汉王会有什么动作的,害他还提心吊胆了一番,谁知最后屁事也没发生,一切顺利的不像话。 后来他才得知,朱高煦早在朱瞻基入京前,便离开了京师,回返了封地乐安。 后来嘛! 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朱瞻基为洪熙皇帝治丧后顺利继位,定年号宣德,以第二年为宣德元年。 尊张皇后为皇太后,立太子妃胡氏为皇后,太子嫔孙氏为贵妃。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张忠便见陈管家急匆匆进院来。 “小公爷,宫中有旨意,召你入宫面圣。”陈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说道。 “哎!” “又不得清闲了。”张忠望着蓉儿不由失笑说道。 ........ 乾清宫东暖阁: 当张忠到来时,显得十分惊讶,因为朱瞻基不仅召见了他,在一旁站着的显然是张忠的领导,掌五千下营的坐营官谭序。 朱瞻基见张忠到了,笑道“你先等会,朕还有几句话要交代谭序。” 张忠自是不敢有什么意见的,只好在一旁旁观。 “谭序你调任宣府,本是先皇时便定下的事。”朱瞻基说道。 “你可知其用意何在?”朱瞻基问道。 “请陛下指教。”谭序恭敬道。 “宣府,乃是九边重镇,直面鞑靼与瓦剌。”朱瞻基沉吟片刻继续说道“镇守宣府之人,责任重大。” “如今的宣府总兵官乃是你父谭广。”朱瞻基说道“谭老将军久经沙场,朕是信得过的。” “臣代我父感谢陛下信任。”谭序连忙躬身应道。 “嗯!” 朱瞻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是老将军毕竟年岁大了,朕不得不提前培养继任之人。” “朕让你去宣府,便是让你在你父身边好好锻炼一番。”朱瞻基说道“朕以后是要用你的。”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谭序感激涕零道。 “朕的皇爷爷永乐皇帝曾五征漠北,让鞑靼望风而逃。”朱瞻基激动说道“朕日后也会率军北上,扬我大明国威。” “到那时,朕希望,爱卿能为朕前驱,替朕扫荡蛮夷。”朱瞻基神采奕奕说道。 张忠看着眼前的朱瞻基,不由心中感叹,不愧是自幼得了永乐皇帝教养,果真帝王霸气让人心折。 “爱卿将赴宣府,不知你认为何人可堪执掌五千下营。”朱瞻基看了一眼张忠,问谭序道。 谭序偷偷打量了几眼上首的朱瞻基与身边的张忠,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把司官张忠精通火器,自入营以来,勤恳任事,颇得军中信服。”谭序毫不迟疑道“臣举荐张忠继任五千下营的坐营官。” “哈哈....” “张忠随侍朕入京,朕深知其人机警聪慧,可当大任。”朱瞻基笑道“想不到谭爱卿也如此看重此人。” “张忠,你可听到了。”朱瞻基打趣道“你可有信心执掌五千下营。”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张忠连忙应道。 “善” 朱瞻基笑容满面道“朕就说这些,两位爱卿先退下吧!” “喏” 张忠与谭序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待两人出了宫门,相互见礼,准备各自离开。 “谭将军,感谢你的举荐。”张忠笑道。 “客气。”谭序摆手笑道“陛下青睐你,有无我的举荐,你都会执掌五千下营。” “虽说如此,但是感谢还是得感谢的。”张忠依旧笑道。 谭序不由失笑道“那我心领了,希望日后我们能在北疆再见,到那时一起纵马漠北,横扫胡虏。” “一言为定。”张忠也不由大笑道。 ........ 五千下营中军大帐: 随着一阵鼓声传来,军中顿时骚动,因为这鼓声显然是擂鼓聚将,非有大事发生,平日不可轻易敲响。 张忠坐在帐中的虎皮交椅上,一时竟然心绪澎湃,常听人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今日张忠坐在虎皮交椅上,方才有了几分上位者的感觉。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大帐被人掀开,第一个走进来的竟然是自己的对头,那个曾给自己使绊子的把柳溥。 随他之后另外两个把司官张龙,赵虎也进入帐来。 柳溥进入大帐,看见张忠坐在平日里,只有坐营官能坐的虎皮交椅上不由一愣,随即脸露喜色,质问道: “张忠,你大胆,竟敢以下犯上,私自坐在坐营官的交椅之上。” 张忠看着对方一副抓住自己把柄的得意模样,不由失笑出声。 随即恍然,自己今日方得了任命,便来了军营,想来他们这些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接任了坐营官。 “我难道坐不得吗?”张忠打趣道。 “你当然没资格。”柳溥鄙夷道。 随即柳溥准备继续嘲讽一番眼前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人。 张忠不待柳溥出言,便将自己腰间坐营官的腰牌一把扔到身前的案桌上。 “你看看这是什么?”张忠好整以暇问道“你到说一说我有无资格坐在这里?” 柳溥听了心中顿有不祥之感,但是其人已经骑虎难下。 柳溥在另外两个把司官张龙与赵虎复杂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前,便看见腰牌上赫然写着“五千下营坐营官张忠”。 “不可能。”柳溥一脸煞白的连声道“你怎么成了坐营官。” “今日陛下召见,亲自任命我为坐营官。”张忠好笑道“柳溥,你敢质疑陛下决定吗?” 不待柳溥反应,另外两个把司官张龙与赵虎对视一眼,连忙跪下,口称“见过坐营官。” 柳溥见状,连退几步,摇摇晃晃跌坐在地,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 张忠见状不由嗤笑一声,不再理会此人。 ps:求票票...... 第十五章 婚事【推荐/收藏】 紫禁城咸熙殿: 新皇登基,原来洪熙皇帝的张皇后依制成为了张太后,张忠的姐姐张敬妃也成了如今的张太妃。 张太后坐在上首的贵妃榻上,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憔悴之色,毕竟嘛!如今大局已定,她的儿子朱瞻基已经成为皇帝了。 作为太后,她如今可以在后宫好好颐养天年,享享清福了。 在张太后身边陪坐的是张太妃,其人依旧光彩照人,但眼角细微处难掩落寞之态。 这也很好理解。 先帝大行时,她的年岁也不大,又无子嗣,这孤寂的深宫,虽然锦衣玉食,但也难免在夜深人静之时孤单寂寞冷。 两人下首坐着的是英国公夫人李氏,李氏来之前,张辅便与她交代过。 说是今日张太后召见,多半是商议张忠与嘉兴公主朱茵的婚事,让她一定应下此事云云。 “以后呀!你可以常来宫中与我们唠唠嗑的。”张太后见李氏有点拘谨,笑着说道。 “能入宫见到太后,是我的荣幸。”李氏收敛思绪,也笑着应道。 “按照民间的说法,你我以后也是亲家了。”张太后失笑道“不必如此多礼的,理应亲近一些。” “是”李氏只好笑着应是。 “今日召你入宫,便是谈谈两个小辈的婚事。”张太后收敛笑意道。 “按理说,先帝大行,本不该如此着急的。”张太后脸有哀伤道: “但是一则,朱茵这孩子年岁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二则,这是我之前与英国公商议好了的,故不好更改。” “我入宫前,我家国公爷交代过了,一切全凭太后做主。”李氏说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张太后失笑道“成婚这是结的两姓之好,英国公乃是我大明的肱股之臣,英国公府的想法,我皇室还是要考虑的。” 李氏听了,也只好再感恩了一番。 “但是毕竟朱茵还在孝中,所以我的看法是古之六礼中,我们先行纳采、问名、纳吉前三礼,先将这婚事定下。”张太后沉吟片刻后说道。 “等三年后,朱茵过了孝期,再让他们两个小辈完婚。”张太后看着李氏说道。 “可以。”李氏稍显迟疑便答应了下来。 之所以迟疑,乃是因为她要实现她抱上孙儿的美好愿望又得推迟三年了。 ........ 英国公府绛云院: 院中摆着躺椅,张忠与蓉儿正躺在上面欣赏月色。 “小公爷,夫人来了。”院里的小丫鬟急匆匆进来禀告。 张忠与蓉儿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十分疑惑,都这晚了,李氏为何还来绛云院。 但不管因为什么,张忠与蓉儿都得连忙起身,快步出迎。 待李氏进来,各人坐好。 “太后今日召我入宫。”李氏直接了当说道。 “喔!” 张忠不以为意道,因为李氏是命妇,能入宫,虽说也是恩典,但毕竟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谈的是你与嘉兴公主朱茵的婚事。”李氏继续说道。 “嗯!” 张忠先习惯性的点头应道,片刻后其人才意识到李氏说的是他的婚事。 他张忠要成婚了。 “我为什么不知道?”张忠明白过来后愕然问道。 “你这问的到底是什么傻问题。”李氏没好气道“自古儿女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需要你知道什么。” 张忠听了一时气馁,却无言以对,因为这是这个时代的潜规则。 “为何如此突然?”张忠无奈问道。 “早就在商议了。”李氏徐徐说道“太子未归京时,太后便私下通过你姐姐将联姻的意愿传回了府。” “这之后便是由你父亲与太后商定好的。”李氏说道“今日我入宫,不过是将此事摆在明面上罢了。” 张忠听了不由恍然大悟,难怪无论汉王如何拉拢,他那便宜爹张辅就是不应,等到自己将太子的话传递给他,他立马便行动起来了。 张忠原来还以为太子的话有多大的威力,看来这暗中的联姻也是不小的理由呀! 联姻结两姓之好,自己作为武勋之后,自己的婚姻本来就不是用来讲什么男欢女爱,风花雪月的。 那都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哎!” “母亲,我知道了。”张忠想明白了这些,便熄了继续挣扎的心思,他如今只是希望“那位嘉兴公主朱茵美丽大方,善解人意。” “千万不要给他什么惊喜呀!” 要知道历史上的奇葩公主可不少呀! 西汉武帝时的馆陶公主与自己十八岁的养子董偃那不可不说的故事...... 南朝刘宋的山阴公主刘楚玉更是破天荒的喊出: ““妾与陛下,虽男女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何至此!” 如今的张忠只希望自己这个穿越者真的是得到了上天的特别眷顾。 自己的妻子是个正经的公主。 ps:求票票....... 第十六章 家宴【推荐/收藏】 英国公府绛云院: 天边稍稍泛起鱼肚白,整个大地正处于黑白交替之际。 整个英国公府里除了偶尔传来丫鬟童仆的脚步声,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因为英国公府的主人们还未起床。 张忠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经过一夜睡眠后精神得以恢复的样子,反而是那显眼的黑眼圈让他显得有了几分憔悴之色。 因为得知婚事后,张忠昨晚失眠了。 “小公爷要不要起床,今日家宴,二老爷,三老爷也会回府。”蓉儿问道“可不能迟了。” “家宴呀!”张忠感慨道“今日家宴恐怕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见他二叔张輗,三叔张軏一家人了。” 张忠从原主的记忆中对他两位叔叔的唯一印象便是“不成器。” “那就起吧!”张忠不由在心中暗想道“想来今日的家宴会很有趣的。” ....... 英国公府春晖堂: 老夫人王氏由于年岁渐长,愈发喜静,平日里春晖堂里丫鬟们都不太敢大声说话,更别提相互嬉闹了。 今日却不一样,一大早,丫鬟们便进进出出,到处都是一派喜庆。 因为今日的家宴,是老夫人王氏期待已久的家族聚会了。 不过也不奇怪,活到老夫人王氏这份上,还有什么好求的了。 老夫人王氏出生在元朝末年,乃是元朝枢密院判王执中之女,可谓出生高门显贵之家了。 而王氏的丈夫,也就是张忠的爷爷张玉了。 其人靖难之时为救永乐皇帝力竭战死,此后便哀荣不断。 永乐年间追封为荣国公,谥忠显。等到了洪熙年间又进河间王,改谥忠武。 而老夫人王氏也一路水涨船高,累封至河间王夫人,身份之贵重自是不必多提的。 老人家如今除了抄经念佛,祈求子孙昌盛,英国公府富贵长存外,也就是期盼着家宴时,能见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了。 老夫人王氏今日心情好,所以起的格外早,待张辅领着一众人前来请安时,她早已在罗汉塌上坐定了。 老夫人王氏环顾了众人一圈,笑着对张忠招了招手,让他过去挨着她坐,待张忠坐好,又细细打量了张忠几眼,随即笑道: “忠儿今日的装束不错,显得格外精神。” 张忠反观自身,他今日穿了一件宽袖元青紵丝直裰,腰上系了一条极为名贵的渗着饭糁的深绿色玉带,一番装束更显出几分贵气来了。 “都是蓉儿替孙儿选的。”张忠瞥了一眼显得十分拘谨的蓉儿笑着对老夫人王氏说道。 “喔!” 老夫人王氏先一顿,随即恍然道“我知道蓉儿是谁,你母亲,跟我说过。” 随即老夫人王氏望向人群,笑道“蓉儿,过来一下,让我看看。” 蓉儿听了身体一僵,深深吁了口气,她实在害怕,若是老夫人王氏不喜欢她,她该怎么办? 但是现在容不得她迟疑,蓉儿连忙上前,给老夫人王氏道了个万福。 老夫人王氏细细的打量起蓉儿,见她穿着一袭素白的八幅罗裙,腰间数十道细褶。 每一褶一道颜色,搭配得既淡雅,又别致,裙边一二寸宽的地方,滚了大红的花边,看上去很醒目,让人产生愉悦。 “嗯!” “是个会打扮的,长得也好。”良久之后,老夫人王氏才在蓉儿提心吊胆中笑着说道。 蓉儿听后,忐忑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僵硬的身体也慢慢放松。 “你如今是忠儿的房里人了,要照顾好他。”老夫人王氏望着蓉儿丰润的身材笑道“早点为忠儿生个一男半女,为我们英国公府开枝散叶。” “是.....”蓉儿羞红了脸,又道了个万福,轻声应道。 “祖母,蓉儿她很好的,孙儿很满意。”张忠插话笑道。 “你呀!还是个情种,我都没说什么,你就不舍得了。”老夫人王氏一指点在张忠额头上打趣道“不过这点,你比你爹强,你爹就是个不解风情的。” “咳嗽.....” 张辅听了不由尴尬的轻咳。 “你还不好意思了。”老夫人王氏没好气道“只知道关心正事,吴氏都入门多久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忠儿是很好的。”老夫人王氏叹气道“但是这子嗣是不嫌多的,这样家族才能壮大,以后忠儿也有个兄弟能帮帮他。” 张辅听了,也不由默然无语。 站在一旁的吴氏,脸色不由煞白。 张忠看去,吴氏眉眼间难掩忧虑之色,想想也是,吴氏入府,本就是为了给英国公府绵延子嗣的,如今肚子没动静,想来她也十分忐忑不安。 “叔叔们也快来了吧!”张忠不想吴氏太尴尬,遂转移话题道。 “哈哈.....” “来了”一阵大笑,众人看向屋外,便见两拨人先后走了进来。 前面的是张忠的二叔张輗一家人。 张輗约三十五岁,中等身材,宽额阔面。跟在后面是他的妻子马氏,两个儿子,长子张斌与次子张昌。 后面的是张忠的三叔张軏一家人。 张軏约三十岁,容貌与张輗相似,跟在后面是他的妻子钱氏与女儿张芸。 “你们都来了。”老夫人王氏笑道“都快进来。” 张輗等人便先后进入春晖堂,各自向老夫人王氏行礼问安。 “好好”老夫人王氏看着眼前的儿孙,满脸褶皱的脸上笑意更甚。 “吩咐下去,快些上菜。”老夫人王氏吩咐身边的大丫鬟道。 随后众人便在食桌旁,各自坐了下来,而菜也陆陆续续上了桌。 张忠看去,只见食桌上摆着三汤四羹五大菜。 诸如燕窝鸡丝汤、海参烩蹄筋、鲜蛏萝卜丝羹、海带猪肚丝羹、鲍鱼烩珍珠菜、淡菜虾子汤等皆是色香味俱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张輗眼珠咕噜咕噜乱转一圈,举起杯中的玉壶春,笑对众人道“最近英国公府喜事不断,先是忠儿身体大好,入了军营成了坐营官执掌五千下营。” “如今他又入了天家的眼,不久后要与皇室联姻,此等喜事当饮一杯庆祝一番。”张輗徐徐说道。 “老二这话说的好。”老夫人王氏笑着“是应该庆祝一下的。” 众人听了不敢怠慢,连忙举杯应和。 张忠瞧着他这二叔张輗的作态,不由心中纳闷,据他所知他这二叔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今日这番表现真的是为他这个侄儿高兴吗? “哎!” 张輗放下酒杯,先是叹了口气,转而面对张辅说道“我如今真是羡慕兄长你呀!” “忠儿如此成器,你以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张輗瞥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眼“不像我的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我是为他们愁死了。” 张辅撇了自己这个二弟一眼,压根没说话,因为他太了解自己这个二弟的尿性了。 这只是开头,他的目的还在后头了。 果不其然。 只见张輗的脸皮是真的很厚,其人见张辅没有应和,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 “我将灯市口大街的那间酒楼交给他们,本意是让他们有份嚼用,谁知酒楼让他们弄得生意惨淡。” “两个不成器的,又来找我,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张輗故作生气道。 张辅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二弟,有什么打算你就直说吧!” 张輗讪笑一声说道“我听说忠儿病好后,老太太将她的陪嫁中的一间金银首饰铺给他了。” “我想呀!这酒楼生意很复杂,金银铺简单一些,能否将两者置换一下,反正忠儿聪明,能将酒楼经营好,而且他如今前程远大,也不差这点东西。” “好家伙!” 张忠听了不由气闷,这tmd是什么鬼逻辑,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这金银铺是老太太心疼我们忠儿,见他出来做事,难免有个什么应酬,这才给他的,再说了这金银铺与酒楼是一会事吗?李氏气愤道。 “大嫂,话不能这么说嘛!”张輗的妻子马氏搭腔道“这铺子是老太太的私产,忠儿又不缺这些,而我家的斌儿与昌儿才需要这些东西生活的。” “如今又不是白拿你的东西,不是把酒楼换给忠儿了吗?”马氏继续道。 “呵呵......” “酒楼被你们弄不下去了,便准备扔给我家忠儿,哪有这样的道理。”李氏反驳道。 “大嫂,这毕竟是老太太的东西,还是听听她老人家怎么说罢!”张輗突然插话道。 旁观一切的老夫人王氏早已经脸色阴沉,她不由在心中暗道“老二实在是不像话。” “但又想到老二一家的确过得没英国公府好,都是自己的儿孙,这心中难免对过得不如意的老二一家更添了几分怜惜。” 老夫人王氏不由脸露迟疑之色,转头瞧了瞧张忠,张忠见状心中一顿,很快便理解了自己这位祖母的纠结。 按张忠前世的个性,他早就上前,喷张輗他一脸了,让他好好做人,因为这样的人不能给他脸,不然他愈发的有恃无恐。 但是如今不是在大明朝嘛! 讲究的便是一个“孝”字。 于是乎张忠便看向自家老爹张辅,让他表个态。 张辅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徐徐说道“忠儿,你就将你手里的金银铺与你二叔的酒楼换一下吧!” “家和万事兴,不要太在意这些东西。”张辅徐徐说道。 “是”张忠无奈只好赶紧应下。 老夫人王氏不由轻吁了口气。 “啧啧” “还是二哥会钻营,一番话便得了个金银铺子。”一直旁观的张軏酸酸说道。 “就是,就是.....”张軏的妻子钱氏望向老夫人王氏说道“老太太可不能厚此薄彼。” “够了” 老夫人王氏见状,把手中筷子狠狠朝桌上一掼,怒气冲冲地说道:“都不是省心的,这饭不想吃便都滚......” 众人一时讪讪,张忠环顾众人,在心中感慨不已,自己都穿越了,可到哪里都不缺这些奇葩亲戚呀! ps:求票票....... 第十七章 月夜细语【推荐/收藏】 英国公府绛云院: 黑夜降临,英国公府里一盏盏的灯光从延绵的院落间亮了起来。 红色的光晕,有的固定了,有的游动着,让偌大的府邸更显幽寂。 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绛云院里两排靠椅并列着,张忠与蓉儿就这样挨着坐,时不时抬头瞧上一眼天上的明月,又时不时的闲聊几句。 “真圆呐!”张忠瞧着天上圆圆的月儿,又看了看蓉儿鼓囊囊的胸口。 蓉儿看着小公爷火热的目光,羞涩的低下了头。 “小公爷,今日家宴上二老爷夺了你的金银铺子,你不生气吗?”蓉儿为了避免尴尬,遂转移话题道。 “哎!” “自然是生气的。”张忠不由失笑摇头道“蓉儿,我告诉你,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英国公府这大的家族,出了我二叔这样的人,也是正常的事。” “这京师满城的高门显贵之家,哪家敢说没这样的人,没出这样的烂事,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外人少有知道罢了。” “嗯!” “小公爷说的也有道理。”蓉儿不由点了下头“就说我家,小门小户的,也有几位特讨人嫌的亲戚。” “哈哈.....” 张忠看着蓉儿不知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气得鼓起的腮帮,不由打趣道“我之前以为我家蓉儿温柔可人,没想到也会动怒呀!” “小公爷.....”蓉儿无奈说道“人家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自然会高兴也会生气的。” “我没有责怪的意思。”张忠收敛笑意,看着蓉儿说道“你这样很好,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保持真性情,最起码,在我面前如此。” “我喜欢的是那个温柔可爱,细心体贴的蓉儿。”张忠严肃说道“不需要一个只知道曲意奉承的妾室。” “嗯!” 蓉儿听了,若有所思,随即郑重的点了下头,笑道“我永远都是小公爷的蓉儿。” “酒楼的事,小公爷有什么打算吗?”蓉儿迟疑问道。 张忠不由以手扶额,苦笑道“我没这方面的经验呀!” 蓉儿也愁苦道“是呀!小公爷是个贵公子,之前生病又少有机会出门,哪里会懂这些了。” “虽说如此,但可不要小瞧了你家小公爷喔!”张忠见状一改愁容,笑道“你家小公爷不懂这些,但可以找懂行的人来做呀!” “也是呀!”蓉儿不由雀跃笑道“不过小公爷有什么好人选吗?” 张忠看着蓉儿意味深长道“你家人我觉得不错。” “不行不行......”蓉儿连忙摆手道“我父母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干不好这些的,小公爷可不能因为我,而误了事呀!” “你这小妮子,瞎想什么呀!”张忠一指弹在蓉儿光滑的额头上,没好气笑道“你以为我是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呀!见了美人就不知东南西北了。” “不是的.....”蓉儿心虚笑道“我只是怕耽误了小公爷的正事,惹得别人说闲话。” “说闲话?”张忠若有所思道“这才是你真正担心的事吧!” 蓉儿听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忠看着不由有些心疼,一把将蓉儿抱在怀里笑道“听我的话,这些闲话哪里都有,但我们不能因此便束手束脚。” 张忠诚恳说道“毕竟生活是我们自己的,自己活得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嗯!” 蓉儿轻轻点了下头,张忠看了看,显然这番话对蓉儿还是有些触动的。 但要说完全改变了她的想法,那又是张忠过于乐观了。 毕竟蓉儿是个正宗的大明人,那些思想观念,是自她打小耳濡目染下形成的,不是几句话便能改变的,哪里有张忠这个穿越者说的轻巧。 再者,蓉儿是什么身份,他张忠又是个什么身份,他自然可以说得轻巧,毕竟站着说话不腰疼嘛! “小公爷真的要让我父母来管酒楼的事?”蓉儿迟疑问道。 “嗯!” 张忠点了下头,徐徐说道“我这样打算,不完全是因为你。” “毕竟你父母也合适。”张忠解释道“听你说过,你父亲是在国公府名下的一间粮铺做事,想来管理经验还是有的。” “你母亲是在院里厨房帮厨,这厨艺应该是会的,对厨房的事物也熟悉。” “我想的是,这酒楼就让你父母负责了。”张忠继续说道“一个主外,酒楼的经营,一个主内,厨房的事物,这不正好嘛!” “小公爷考虑好了便行。”蓉儿听了半天,认为张忠说的在理,不由颔首不及。 “只是,这酒楼,二老爷他们都弄得生意惨淡的。”蓉儿又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担忧说道“我父母都老实巴交的人,我担心他们没办法改变如今的情况。” “这个我自然也会出谋划策的。”张忠失笑道“我想了一下,目前是可以从两方面入手的。” “喔!” “小公爷,快说......”蓉儿将埋在张忠胸前的头抬了起来,一双眼,亮晶晶的问道。 “我有一秘方,可以让食物更加鲜美,只是明日需要到大厨房里实验一番,才能知道行不行得通。” 至于这个所谓的秘方,便是传说中穿越者必备调味品(一种类似鸡精的提鲜物)。 要知道不管做什么菜,适量加入此物都可以起到给食物提鲜的作用,有了它,张忠还担心酒楼的生意不火吗? “嗯!” 蓉儿听了连连点头,急促问道“还有了?” “还有便是对酒楼进行改造了。”张忠继续说道“不过这也需要我实地考察后,才能重现设计一番。”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蓉儿崇拜道“小公爷懂得可真多呀!” 张忠听了蓉儿的夸赞,心中颇为畅快,不由暗想道“我如此厉害那是因为我是个挂逼呀!” ps:求票票 第十八章 酒楼改造计划【推荐/收藏】 英国公府的厨房不止一处,有大有小,其中位于后院偏东的厨房是整个府邸里最大的一个。 每到饭点之前的个把时辰,厨房便成了英国公府最热闹的地方。 当张忠踱步进入其中,看到的是清洗蔬菜的小丫鬟,正在杀鸡的胖厨娘,低头向灶里加柴火的伙夫。 有人在闲聊,有人叫骂,有人忙的团团转,有人因未找到想要的东西,急的冷汗涟涟。 进入厨房的张忠,最深的感触便是,一股最为朴实的生活气息迎面而来。 “小公爷,你怎么来这地方了?”蓉儿的母亲刘氏震惊的跑了过来,上次他儿子赵坚娶亲,张忠曾来接过蓉儿,所以刘氏对张忠不陌生。 “我随便看看。”张忠尴尬道“顺便找些东西。” 不怪张忠尴尬,因为这不是后世,男同胞们也需要有一手好厨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在这个时代,文人士大夫讲究的是“君子远庖厨”,像张忠这样的贵公子是不会出入厨房的。 张忠与刘氏的对话,早已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一个长得胖胖的厨娘,热情的走了过来,殷切笑道: “哎呀!” “不愧是我们国公府的小公爷,长得真是好。” “小公爷想吃什么,就告诉我,不是我说大话,这厨房里,就我的厨艺最好,他们都比不过。” “少在这里瞎胡诌,干你的活去。”刘氏对胖厨娘啐了一口,不悦说道。 胖厨娘瞪了刘氏一眼,又忌惮她女儿蓉儿的身份,气鼓鼓的嘟囔着走开了。 刘氏环顾众人,不由心中鄙夷道“再怎么说,自己女儿蓉儿都是小公爷的体己人,哪里容他们撇开自己,在小公爷面前献殷勤的。” “你需要什么?”刘氏笑着对张忠道“我给你找来。” “有晾干的海带吗?”张忠问道。 “应该有的。”刘氏一愣,随即说道“我给你找找。” 不一会,刘氏便将一叠海带找来,张忠打量几眼,发现大多数都经过浸泡,显得十分新鲜,但不是他需要的。 “这个不行。”张忠不由摇了摇头。 刘氏不由为难说道“这是目前厨房里的全部海带了。” 张忠失笑道“那也没关系,你让人将他们拿到院中晾晒,等海带上面析出白色粉末时,再用干净的布,将白色粉末收集起来。” 刘氏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的点了下头说道“好的,我会吩咐他们做的。” 张忠见状也没多做解释,他自然不会告诉刘氏,海带经过晾晒,等到水分蒸发之后,里边的甘露醇就会凝固成固体,附着在海带的表面,这是一种味道极鲜的东西。 “厨房中可备有木耳、香菇等东西?”张忠继续问道。 之所以要这些东西,那是因为张忠知道这鸡精中有种不可或缺的东西便是核苷酸。并且这助鲜剂核苷酸能使食物更加鲜美。 而像木耳、香菇等食用菌含较多核苷酸。 “有的。”刘氏回答道。 “那好。”张忠满意说道“你将他们捣碎,然后加水熬煮,成为浓汤状态后便将收集到的海带面上的粉末加入其中混合在一起。” “是的。”刘氏认真听完了,连忙应下。 “应该差不多了吧!”张忠不由在心中暗想道“或许做不出鸡精,但应该也是个上佳的调味品了。” “没办法,条件有限,我也不是个工科狗,能做到这份上便不错了。”张忠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张忠交代完事情,本来准备将酒楼的事跟刘氏说一声的,但厨房这地方太嘈杂了,便决定还是让蓉儿自己跟她母亲说去吧! 想到此处,张忠便大步离开了厨房。 ........ 京师庙右街: 庙右街可以说是京师响当当的美食一条街。 从街头到街尾,清一色都是各具特色的高级食府,达官贵人多半在此燕饮饷客。 “吁” 一辆马车停在了太和楼前,张忠掀开车帘,从马车下来。 太和楼乃是一座酒楼,张忠的二叔张輗便是用它换取了张忠手里的金银首饰铺。 张忠看去,太和楼前已有一人等候多时。 这是个中年男子,他身穿一件青色袍服,脚上穿了一双浅帮布鞋,头上戴着一顶天青色的堂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明之气。 此人便是蓉儿的爹赵林了,他是张忠特意从粮铺调过来,经营酒楼的。 “这酒楼如何?”张忠笑道“你接手了些时日了,对它的情况应该有所了解的。” “说说看,你的想法。”张忠一边踱步进入酒楼,一边对赵林笑道。 “酒楼生意实在不好。”赵林沉吟片刻后说道。 “嗯!” “这个我有心里准备。”张忠颔首道“具体说说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 “首先需要马上招揽几个好厨子。”赵林说道。 “酒楼原来的厨子了?”张忠不由诧异道“都去哪里了?” “原先的东家不舍得花钱,给厨子的月钱不多。”赵林徐徐说道“有好手艺的大多被别家酒楼撬走了。” “哎!” “又想让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这好的事?”张忠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对他二叔的抠门有了新的认识。 “那你便去招人吧!”张忠徐徐说道“只要是有本事的我这里不会亏待他们。” “是”赵林连忙应下。 “还有吗?”张忠不由问道。 “这酒楼装饰老旧了些,需要重新装饰一番。”赵林继续说道。 张忠不由抬头打量一番,默然点了下头。 “如何装饰我交给你。”张忠转身看着赵林叮嘱道“但是一定要大气,要有格调。” “我想了下,我们可以在酒楼门前悬起五色灯球,或间以各色纱灯,如珠如霞,连绵不断。”张忠沉吟片刻说道“等到了晚上,一定十分好看。” 赵林听了,不由双眼一亮,连连称好。 “其实,装饰时可以善加利用宫灯的。”张忠来了兴致继续说道“比如空其壁以灯填之,假其廊以灯幻之。 “这样置身其中,会有如临仙苑天阙之感,这氛围格调就都出来了。” “是的,我记下了。”赵林愈发佩服起张忠来,他没想到张忠这样的贵公子竟然对经商之道如此在行,一些想法,都是他根本想不到的。 “不用这样见外。”张忠见赵林一直显得十分拘谨,遂连忙笑道“你是蓉儿的爹,我们应该多亲近些的。” “嗯!” 赵林听了此话,笑意更甚。 “这里的事我便全部托付给你了。”张忠又四处转了一圈,笑道“等酒楼重新开业时我再来看看。” “你放心,等酒楼开业时,我一定让它大变样。”赵林挺直腰板自信笑道。 “好”张忠大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完,张忠便坐马车离开了酒楼。 ps:求票票........ 第十九章 安南王子在大明【推荐/收藏】 京师乃是天下首善之地。 张忠与胡瑄两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行驶在京师街头。 张忠细细打量许久街头场景,心中不由产生稍许遗憾之感,因为如今的京师与他想象中的繁华景象还是有些差距的。 就京师街面的布局而言,就稍显刻板了一些。 一条贯穿南北的大路平直而宽阔,两侧的建筑摆列严整,间距都是一般宽窄,形成一条条深邃的东西向小巷道。 巷、路纵横交错,犹如围棋格子一样,一看就是统一规划出来的。 给人的感觉少了些许自然,多了一种威严的气势。 路旁巷间的植被十分稀疏,只偶尔可见几株低矮的松树槐树,向街的铺面也不是那般密集,门面都是一副模样,整齐中透着单调,少了些人味。 “小公爷为何一路看来,频频摇头不止呀?”一旁的胡瑄不由好奇问道。 “只是感觉,这京师少了点人气,没有想象中的繁华。”张忠不由失笑道。 “哎!”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胡瑄不由失笑道“这京师毕竟永乐十八年才刚刚建成,可谓百废方兴,而这一座城要养出郁郁人气来,没个几十年工夫是不行的。” “让胡兄弟见笑了。”张忠听了不由醒悟过来,随即尴尬不已。 “这是哪里话,小公爷只是一时未想明白罢了。”胡瑄连连摆手笑道。 张忠听了不由笑着对胡瑄点了点。 心中对此人印象更好了几分,也不枉他当了五千下营的坐营官后立马将胡瑄从把牌官提拔为把司官。 因为这胡瑄情商的确很高,又善于交际,与军中之人都相善。 而张忠之所以将胡瑄视作心腹之人,当然也是因为胡瑄是胡皇后的兄长,有这层关系在,以后也能与胡皇后搭上线。 话说张忠之所以现在就开始潜心筹谋,不是他不愿做个勋二代,尝尝美食,泡个小妞,轻松自在的过完这一生。 这不是作为一个挂逼,他知道24年后的土木堡之变将上演,他那便宜父亲张辅也会死在此役,而大明朝也会遭受重创。 文官势力开始抬头,此后便势不可挡,大明朝立国之初的勇武血性也渐渐丧失,九边军士也只会缩在烽燧堡寨之中,不敢再向北歼敌了。 虽然人人都说土木堡之变都是王振那个天杀的阉人的错(当然王振也洗不白),难道英宗朱祁镇的过错就小了吗? 要知道正统十四年,朱祁镇那时早已经成年了,有独立思考,做出决断的能力,压根不是什么傀儡皇帝。 所以张忠一想到此处,便对那个还未出生的朱祁镇天然缺乏好感,没办法,心里过不去,膈应的很。 这或许便是张忠更愿意亲近胡瑄,偏向胡皇后的原因。 只是张忠又想到胡皇后不得朱瞻基喜爱,在她被废之前,都未诞下男婴。 “这是个硬伤呀!”张忠心中苦闷道“难道自己还得先帮着胡皇后争宠,让她能顺利诞下皇儿。” “真是任重道远呀!”张忠不由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道。 “小公爷,你刚才说什么了?”胡瑄眼见张忠一会神游天外,一会又喃喃低语,十分奇怪的样子,便出声问道。 “咳咳.....” “没事,胡思乱想罢了。”张忠连忙收敛思绪,掩饰说道。 “是这样呀!”胡瑄见张忠不愿意说,也不想强求,遂转移话题问道“这军器局的火器未按时交付给我们,虽然让人气愤,但也不至于让小公爷亲自跑这一趟呀!” “倒是不完全因为此事。”张忠解释道“我其实对火器很感兴趣,所以也想实地去军器局看一下,这算是公私两便吧” “原来如此。”胡瑄不由释然笑道“我差点忘了,小公爷是十分擅长火器的。” “小公爷对这军器局有所了解吗?”胡瑄随即继续问道。 “还请胡兄弟为我说道一下。”张忠连忙说道。 “小公爷客气了。”胡瑄继续说道“我朝制造火器的官署,一个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另一个便是内府管辖的兵杖局。” “而如今的军器局大使(掌军器局,属正九品。)乃是一个前安南王子黎澄。”胡瑄继续解释道。 “安南人?”张忠惊讶问道“火器乃神兵利器,军器局怎可让一个安南人执掌了?” “小公爷顾虑的是。”胡瑄先点了下头,随即失笑道“不过此人比较特殊。” “喔!” 张忠不由一脸疑惑之色。 “小公爷可知我朝神机营因何而设?”胡瑄问道。 “这个我知道。”张忠回答道“永乐皇帝平安南时,得神机枪炮法,特置神机营肄习。” “是这样的。”胡瑄不由颔首说道“平灭安南的便是小公爷的父亲英国公了,而灭掉的便是安南胡朝。” “这个黎澄便是安南胡朝国王胡季犁(máo)的儿子”胡瑄解释道。 “怎么一个姓黎一个姓胡了?”张忠脱口问道。 “这就要说一说这个胡季犁(máo)的发家史了”胡瑄笑道。 “这个胡季犁的祖先名叫胡兴逸,祖籍浙江,他在五代时期前来安南,成为演州刺史。” “传十二代到了胡廉的时候,做了宣尉黎训的义子,从此改姓黎。” “胡廉之后又传四代便是这个胡季犁了。”胡瑄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张忠失笑道“胡兄弟,你继续讲,为兄很感兴趣。” “是”胡瑄笑着应了一声,便继续说道“等到了胡季犁这一代,他的家族已经十分显贵了。” “胡季犁有两位姑母分别是明慈王后和惇慈王后,都嫁给了安南陈朝(1225-1400)的陈明宗。” “我知道了。”张忠不由插话说道“又是外戚篡权夺位那一套。” “小公爷所言极是。”胡瑄不由失笑道“这个胡季犁便以外戚之身,逐渐把持朝堂。” “等到安南陈朝末代皇帝陈少帝时,胡季犁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干脆废了少帝自立,恢复胡姓,自称是虞舜后裔,改国号为“大虞”,定年号为圣元。” “呵呵” “这天底下还真是没有什么新鲜事呀!”张忠听了不由摇头失笑道“这顿操作倒是像极了隋文帝杨坚改北周为隋朝。” “谁说不是了。”胡瑄也笑道“我们乃是天朝上国,四方藩属,皆仰慕不已,无论好的,坏的,他们都愿意学的。” “哈哈” 张忠听了感觉胡瑄的这番打趣十分有意思,不由大笑不止。 ps:求票票...... 第二十章 火器之神【推荐/收藏】 张忠轻拉缰绳,放慢了马速,与胡瑄缓缓的驶过街角,朝着军器局所在的那条街驶去。 “后来永乐皇帝就是因为这个胡季犁擅行废立便发兵征讨他吗?”张忠继续先前的话题问道。 胡瑄摇了摇头,徐徐说道“胡季犁建国称帝时(1400),当时还是建文帝在位。” “建文帝任用齐泰、黄子澄等奸臣,戕害宗室亲王,永乐皇帝这才奋起反抗,清君侧,行靖难之事。” “而在当时,胡季犁这事没人重视”胡瑄继续说道“等到永乐皇帝登基,朝局稳定后,才开始商议如何处置此事。” 张忠听了这才恍然,当时正值靖难之役,朱棣与朱允炆正打出狗脑子,哪有闲工夫理会南疆撮尔小国的政权更替。 “商议的结果是征讨?”张忠脱口而出。 “永乐皇帝虽然动怒,但是两地毕竟相隔太远,消息不全,对安南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胡瑄依旧摇头说道“再加上刚刚经过四年靖难,大明朝急需休养生息,所以一开始是不准备打的。” “然后呢?”张忠继续问道。 “等到了永乐二年(1404)陈朝遗臣裴伯耆到了明朝,控诉胡季犁,弑主篡位,屠害忠臣,请求明朝出兵,擒灭此贼,荡除奸凶,复立陈氏子孙。”胡瑄继续说道: “而也在就同一年,一个自称陈氏子孙,名叫陈天平的人,也从老挝入明,向永乐皇帝诉说胡氏篡位的经过,要求恢复陈氏统治。” “我就说嘛!”张忠激动道“转折来了”。 胡瑄听了好笑不已,但还是继续说道“于是乎,等到了永乐四年(1406),永乐皇帝便派镇守广西都督佥事黄中领五千士兵与大理寺卿薛嵓等人护送陈天平回安南。” “并且要求安南人待陈天平“以君事之,奉为国主。”胡瑄补充道。 “我想那胡季犁可不会愿意看到如此结果。”张忠言之灼灼道。 “谁说不是了。”胡瑄失笑道“胡季犁假意顺从,等陈天平一行人入了安南境内,还在半路上便伏击了他们,陈天平与大理卿薛嵓身死。” “这下子是无法善了了。”张忠不由肃然道。 “这是当然。”胡瑄说道“这陈天平是永乐皇帝亲自吩咐护送回国的,结果半路被杀,更别提还死了个大理寺卿,不出兵讨伐,无法彰显大国威仪。” “嗯!” 张忠不由点了下头,他是知道的,那句“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不是说说而已的。 也怪胡季犁倒霉,碰到了朱棣这个铁血君王,以臣犯君,难道他不知道朱棣是如何登基的吗? “正统”二字对朱棣而言是何等敏感,何等重要,便是仅仅因为这个,朱棣都得教训一下胡季犁,何况胡季犁还敢挑衅他。 也只能说胡季犁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彻底没救了。 “真是作死呀!”张忠想到此处,不由脱口而出。 “作死?”胡瑄听了一愣,随即失笑道“小公爷这词用的好。” “胡季犁的确作死。”胡瑄笑道“就在此事发生后不久,永乐皇帝便以总兵官朱能为征夷将军(后来在行军时病卒,由副将张辅代替)。” “左副将军沐晟、右副将军张辅、左参将李彬、右参将陈旭等领兵征讨安南。” “这个我知道。”张忠接过话头说道“此后在我父的领导下,明军一路横推,灭亡了安南胡朝。” “没错。”胡瑄笑道“而我们今天要见的那个军器局大使黎澄(胡季犁的儿子,降附明朝后改为黎澄)便是那时被俘虏到明朝的。” “作为一个俘虏,这个黎澄能成为军器局大使看来其人不简单呀!”张忠不由感慨道。 “的确不简单。”胡瑄附和道“黎澄这人极善研制火器,我都听说有军士私下称其为火器之神。” “火器之神”张忠听了不由失笑不已“先不说这称号有多少水分,单单听起来便挺唬人的。” “小公爷,我们到了。”胡瑄突然说道。 张忠听了连忙从思绪中清醒过来,抬头望去,前面的官署匾额上赫然写着“军器局”三个大字。 张忠与胡瑄连忙下马来,将缰绳套在石柱上,拿出腰牌给门前守卫查验后,便前脚跟着后脚进入了军器局。 “你们的军器局大使黎澄在何处?”胡瑄一边走,一边喊住路过的一个吏员问道。 “大使在后院工坊实验新的火器,吩咐不要让人打扰他。”吏员见张忠与胡瑄的装束,知道眼前两人身份不一般但还是提醒了一句。 “小公爷,你看如何?”胡瑄迟疑了片刻,转身问张忠道。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张忠笑道“我们正好去看看。” “也好。”胡瑄点头应下。 “就你了。”胡瑄指着眼前的吏员说道“带我们去工坊,我们有事找你们的大使黎澄。” “这个.......”吏员满脸纠结,显然不愿意领路。 外人不清楚他们大使的为人,他们这些下属哪里不知道大使的忌讳。 这位大使人和气,什么都好,可一旦研究起火器来,便浑然忘我,谁要是这个时候去叨扰他,他准没好脸色。 “眼前的两人事后,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到时候还不是他倒霉。”吏员不由在心中腹议道。 “怎么,你没听到吗?”胡瑄见状有些生气道“我们是五千下营的,有重要的事找你们大使,若耽搁了,你担得起吗?” 吏员听说是五千下营的人,不由脸色一变,不敢再迟疑,但脸上依旧难掩忐忑之色。 “你放心,我们见到你家大使,会与他说清楚的,此次是我们要求你领路的。”张忠见状不由宽慰道“不会让你受责罚的。” 吏员听了,讪笑一声,感激的朝张忠点了下头。 很快张忠与胡瑄便被领到火器工坊。 “哎!” “怎么又失败了?”两人刚到门口,便听工坊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叹气声。 张忠与胡瑄对视一眼,两人便先后走了进去。 “不是让人不要打扰我吗?”黎澄实验失败本来就有气,见有外人打扰他,不由怒气冲冲说道。 “叨扰了,我们来自五千下营。”张忠歉意的说道“我是坐营官张忠。” 黎澄听了,这才脸色缓和下来,笑道“贵营的火器已经准备妥当,之后便会送去。” “好”张忠不由笑着点了下头。 随即张忠看向案台上摆着的神机铳,发现如今的神机铳经过永乐时期的长足发展,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要知道洪武与建文时期,只是把元代创制的火铳,加以规范统一而已。 所形成的洪武系列火铳按形体大小、构造特点和作战用途可分为三类: 其一是装备单兵使用的手铳。 其二是装备于战船和关隘守备用的中型碗口铳。 其三是专用于城防要塞的大型铳炮。 张忠拿起案台上的神机铳,发现其膛身一改均匀直筒状的结构,而是形成了从铳口至药膛逐渐变宽的样式。 张忠知道这样的好处是增加弹丸发射时的初速度,以及避免因装药过多而炸膛的危险。 “大使,先前因何事唉声叹气呀?”张忠放下神机铳好奇问道。 “如今的神机铳准度太差了。”黎澄黯然道“我实验了几个办法,都没成功。” “这样呀!”张忠重新拿起神机铳,看见其枪柄是插在火铳尾銎内的直形木把,不由指着枪柄笑道: “大使,何不将其改成托住铳管的曲形木托了。” “这样持枪射击时可由两手后握改为一手前托枪身、一手后握枪柄,可稳定持枪进行瞄准,射击精度便可提高了。” “妙”黎澄不愧是行家,张忠刚一说完,他便反应过来。 “想不到阁下对火器如此精通。”黎澄笑容满面道。 张忠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其实还可以在枪管上增设准星和照门等瞄准部件的。” “准星和照门?”黎澄疑惑问道。 “可有笔墨纸张?”张忠失笑道“我画给大使看看,你便清楚了。” 黎澄连忙将东西取来,张忠便将后来的鸟铳的样式图,粗略画了出来。 并指着图样与黎澄细细说明。 黎澄听了频频点头,对张忠愈发信服。 “其实,这个点火方式也可以变一变的,改手点发火为枪机发火。”张忠说道最后,总结道“可以由一根麻绳或捻紧的布条放在溶有硝石的烈酒中浸泡,形成火绳。” “使用时通过预燃的火绳和扣动枪机,带动火绳点燃火药池内压实的火药,借助火药燃气的爆发力将枪管内铅弹射出。”张忠笑着补充道。 “阁下真乃天人也。”黎澄听得佩服不已。 随即躬身一礼郑重说道“《论语·述而》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 “我此生痴迷火器之道,如今有幸遇到阁下,希望以后能以师礼,随侍阁下身旁。” 张忠听了失笑不已,心中暗道“难道我要收这个“火器之神”为徒吗?“ “想来也不错。”张忠不由思忖道“我有想法,却不具备实现它的能力,而这个黎澄恰恰补足了这点。” “不用行礼。”张忠想到此处,心中便有了决定,笑道“你我日后相互探讨此间学问便是。” “是”黎澄连忙应下。 ps:诸位老铁你们的票了? 求票票........ 第二十一章 出宫【推荐/收藏】 紫禁城咸熙殿: 张太后坐在贵妃榻上,在她下首,朱瞻基,正低声与她说着什么。 “汉王最近有什么动静吗?”张太后问道。 “自上次父皇大行时,汉王在京师的谋划失败,回到乐安后,便加紧联络以前靖难时的袍泽。” “从锦衣卫刺探的情报来看,山东,北直隶,山西等地卫所皆有人附和汉王。”朱瞻基神色严肃说道。 “这不奇怪。”张太后沉吟片刻说道“汉王这人虽然野心勃勃,嚣张跋扈,但是也极善军务,军中有很多人都是服他的。” “这个我是知道的。”朱瞻基点了下头。 “除了汉王能得军心外,其实军中有些人对你父皇是有不满的。”张太后神色复杂道。 “因为父皇重用文官。”朱瞻基失笑说道。 “嗯!” 张太后颔首说道“你父皇刚一登基便重新设置三公、三孤官,给予那些心腹文臣尊荣。” “其中少师蹇义、少傅杨士奇、少保夏元吉,太子少傅杨荣、太子少保吴中等人皆身居高位。” “那些武将见了,自然是有意见的。”张太后继续说道“你皇爷爷在时,喜开拓,数次北征,他们那些武将才能立下功勋,得高爵显贵。” “可你父皇那人,他不喜战争。”张太后失笑道“所以从感情上那些人偏向汉王,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我明白。”朱瞻基颔首应道。 “你准备如何应对呢?”张太后继续问道。 “如今也只能在乐安附近提前布局,尽可能将汉王围困在山东一地,然后以不变应万变了。”朱瞻基沉吟说道。 “的确,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张太后徐徐说道“汉王不公然举旗造反,我们便不好动他,如今国家经不起第二次靖难之役了。” “咯咯......” 朱瞻基听了正准备回答,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朱瞻基与张太后,两人先后看了过去。 便见胡皇后抱着年仅5岁的顺德公主(朱瞻基与胡善祥的长女)正与嘉兴公主朱茵在说笑。 朱茵一向俏皮,不知她做了什么,逗得5岁的顺德公主嘻嘻哈哈,欢快不已。 朱瞻基见女儿玩的高兴,心情不由轻松了几分,收回目光,低声问道: “皇妹想通了吗?”朱瞻基徐徐说道“她愿意嫁给张忠了吗?” 张太后听了神情一窒,感慨道“能想明白最好,若是想不明白,难道便不嫁了吗?” 朱瞻基讪笑一声,说道“我只是心疼皇妹,她以前总是梦想能找个如意郎君。” “哎!” “她是我女儿,我何曾不希望她事事如意。”张太后叹了口气,说道“但是,之后我们应对汉王时,需要英国公的支持。” “茵儿嫁入英国公府,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张太后说道。 “母后说的是。”朱瞻基附和道。 “那个张忠你见过了,觉得其人如何?”张天后认真问道“配的上我的茵儿吗?” “张忠其人还是不错的。”朱瞻基笑道“人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而且也颇有能力。” “那便好。”张太后轻轻吁了口气,说道“我这个为娘的还是希望你们这些孩子们都幸福的。” “难为母后了。”朱瞻基感激说道。 “哎!” 张太后摆了摆手,神情复杂的对朱瞻基说道“自我嫁入皇家,便知道此生便身不由己,你这个做了皇帝的人想来体会的更深。” “是呀!”朱瞻基说道“儿子,每每坐在御座之上,看着殿下满堂公卿,时而豪情顿起,时而胆战心惊,谨小慎微,生怕踏错一步。” “为君之难,便在于此呀!”张太后感慨说道。 朱茵逗弄了一番自己的小侄女,看见自己母后与皇帝哥哥停止了谈话,连忙走了过去。 挽着朱瞻基的手臂,撒娇道“皇帝哥哥,你帮我劝劝母后,她非要让我嫁给那个张忠,我又没见过他,我不想嫁。” 朱瞻基看着眼前娇俏的皇妹,满脸无奈的看向张太后,但见张太后神色严厉,不由叹了口气,说道: “皇妹,母后与我都不会害你。”朱瞻基望着朱茵说道“那个张忠的确不错,你会喜欢他的。” “哼......” “我原以为只有母后狠心。”朱茵听后不由松开了拉着朱瞻基的手,伤心说道“原来皇兄也不疼我这个妹妹了。” 朱茵说完,便从袖子中掏出丝帕搵了搵眼角的泪花,匆匆离开了咸熙殿。 胡皇后原先还在照顾女儿顺德公主,眼见朱茵哭着跑开了,张太后与朱瞻基都神色复杂,不由上前安慰道: “母后放心,我马上去看看朱茵,再好好劝劝她。”胡皇后说道。 “你有心了。”张太后听了,笑着从胡皇后怀里接过顺德公主,说道“你是过来人,与茵儿年岁相差不大,想来能谈得来,你便去好好劝解一番吧!” “是”胡皇后连忙应下,又见朱瞻基点了头,便不再迟疑,快步出了咸熙殿向朱茵居住的如意殿走去。 ........ 紫禁城如意殿: 朱茵一边擦拭眼角的泪珠,一边跑着进入了如意殿。 殿中的内侍宫女见状,不由脸色大变,但由于身份,又不敢造次,只好一个个的低头哈腰,作鸵鸟状。 朱茵跑进如意殿,来到贵妃榻前,一下扑到上面,埋头哭泣。 “公主你怎么了?”小宫女娟儿迟疑片刻,还是踌躇的走了过来,小心翼翼问道。 娟儿年岁不大,身材娇小,鸭蛋脸,脸颊还有婴儿肥,大大眼睛,十分的干净清澈。 她虽是宫女,却自小与朱茵一同长大,两人明面上是主仆,私下情同姐妹。 所以见朱茵哭泣,别人都躲开,唯有她敢走过来。 朱茵听见娟儿的问话,顿时抬起头来,一把抱住娟儿,哭诉道“娟儿,母后与皇帝哥哥都不疼我了,他们都要我嫁给那个张忠。” 娟儿听了一愣,随即又不知如何言语,虽然她十分心疼公主,但是毕竟她只是个小宫女,这样大的事,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你怎么能说你母后她们都不疼你呢?”快步跟来的胡皇后一入殿便听见朱茵的哭诉,不由问出了声。 朱茵见胡皇后来了,不由又擦拭了一番眼角的泪珠,不好意思道“让皇嫂见笑了。” “哎!” 胡皇后见朱茵的样子,心中不由一软,连忙上前挨着朱茵坐了下来。 “你呀!”胡皇后徐徐说道“平日见你,多鬼机灵的一个姑娘,怎么遇到关于自己的事情便犯糊涂了。” 朱茵听了不服气道“明明就是母后与皇帝哥哥不在乎我的想法,他们认为谁好,我就该嫁给谁?” “我们女子都不是如此过来的吗?”胡皇后徐徐说道“你就是被惯坏了,认为什么事都可以随你的心意来。” 朱茵听了,默然不语。 “那个张忠是你母后与皇兄千挑万选后,选出来的。”胡皇后继续说道“我虽然没见过张忠,但是我二哥与他是朋友,所以我对他的事也了解一些。” “真的吗?”朱茵听了,急忙说道“皇嫂能跟我说说吗?” “好”胡皇后见朱茵愿意了解张忠,不由放下心来。 “这张忠第一次入五千下营时便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就这样胡皇后将张忠的事迹徐徐道来。 “皇嫂,你是说,张忠在灯市口街,开的酒楼太和楼今日会开张。”朱茵听到此处不由问道。 “嗯!” “我是听我二哥胡瑄说的。”胡皇后笑道“我二哥还在苦恼酒楼开张,他该送什么礼合适?” “那么今日那个张忠也会去太和楼咯?”朱茵继续问道。 “应该是的。”胡皇后迟疑回答道。 朱茵听了眼中一亮,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随即说道“皇嫂,我想明白了,不用你劝了,你还是回去照顾我那小侄女吧!” “真的?”胡皇后狐疑问道。 “是的”朱茵毫不迟疑说道。 “你能自己想明白,便好。”胡皇后听了不由放下心来。 随即起身,离开了如意殿。 待胡皇后离开,一直在旁听的娟儿,上前笑道“公主能想明白真好!” 朱茵听了,不由翻了个白眼,催促道“娟儿,你去给我找两件内侍的衣服来。” “公主要内侍的衣服干吗?”娟儿狐疑问道。 “你傻呀!”朱茵一指弹在娟儿的额头上,笑道“当然是出宫去呀!” “不行不行......”娟儿听了,脸色煞白,结结巴巴说道“上次,公主偷跑出宫,被太后发现了,我还挨了罚。” “娟儿,我平时对你好吗?”朱茵徐徐善诱道。 “公主对娟儿很好的。”娟儿感激说道。 “那你这次就帮我好不好?”朱茵笑道。 “可是公主为何要出宫呀?”娟儿一脸纠结说道。 “哼!” “他们都说那个张忠如何如何的好,我今日便亲自去看看。”朱茵智珠在握笑道。 “啊!” 小宫女娟儿听了不由目瞪口呆。 ps:求票票....... 第二十二章 登徒子【推荐/收藏】 朱茵身着豆青贴里的襕衫,腰悬荷叶头乌木牌子,一身的小太监的装扮,在她一旁的娟儿也作类似的装束。 “我们出来了.......”朱茵轻轻拍着胸脯,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宫门,一脸后怕与激动说道。 “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娟儿拉着朱茵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道。 “都说了,出了宫,不准喊我公主,要喊少爷。”朱茵敲了敲小宫女娟儿的额头。 “可是.......”小娟儿用手摸了摸被敲的额头,看着朱茵的装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们一会就找一家衣坊,买一身男子的衣袍。”朱茵看着娟儿的神情,便知道她想说什么。 “喔!” “为何不买女子的衣服?”娟儿依旧问道“穿男子的衣袍,多别扭呀!” “我们一会要去灯市口街的太和楼,那里人可多了。”朱茵无奈解释说道“再说了,你有见过一个官家小姐单独一人去酒楼吃饭的吗?” “我明白了。”娟儿讪笑一声,不好意思说道。 “好了”朱茵徐徐说道“我们马上出发,希望今日能见到那个张忠。” “嗯!” 娟儿乖巧的点了下头。 随即两人便急匆匆的向最近的衣坊走去。 ......... 英国公府绛云院: 食桌上早已摆好吃食,张忠正在用早饭,蓉儿在一旁服侍着。 “都说了,让你和我坐着一起吃,你怎么就不听了?”张忠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蓉儿无奈说道。 “我知道,小公爷让我坐下一起吃,是疼爱我。”蓉儿给张忠碗里夹了一些酱菜,笑道: “可是规矩便是规矩,我不能因为仗着小公爷的宠爱便坏了规矩。” “你呀!”张忠无奈摇了摇头,说道“何必如此谨小慎微了。” “我不觉得委屈。”蓉儿笑了笑说道“只要小公爷心里有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又何必破坏规矩,特立独行,让别人嚼舌头,说小公爷的不是了。”蓉儿笑道。 “罢了!”张忠想了想,失笑说道“本来就是为了让你高兴,你若觉得怎样自在,便如何行事吧!” “多谢小公爷”蓉儿甜甜笑道。 “小公爷今日休沐,也要出府吗?”蓉儿转移话题说道。 “差点忘了跟你说了。”张忠仿佛刚记起什么似的,笑道“今日太和楼开业,我得去看看。” “我父母做的还行吗?”蓉儿听了,迟疑问道“他们没给小公爷添麻烦吧!” “哪里会添麻烦?”张忠失笑道“他们做的都好。” “我让你母亲刘氏,制作那个助鲜物鸡精。”张忠解释说道“如今已经大体弄出来了。” “我尝试了一番,效果非常不错,有了它以后,太和楼的生意自然会蒸蒸日上。” “嗯!” “我母亲的厨艺是很好的。”蓉儿笑着说道。 “至于你父亲,是个精明人。”张忠继续说道“自从他接手太和楼后,像什么聘请大厨,着手装修,都办得有声有色的。” “不然,这酒楼也不会这么快,便能重新开业了。”张忠笑着补充道。 “我父母能帮到小公爷,我也就放心了。”蓉儿了释然一笑。 张忠很快便吃完了早饭,放下碗筷,笑着对蓉儿说道“我便先走了,你在府里,不要太操劳了,有些事便交给院里的小丫鬟去做,不要亲力亲为。” “嗯!” 蓉儿感受到小公爷的满满关爱,幸福的颔首应下。 ....... 灯市口街太和楼: 张忠从马车上下来,便见太和楼早已大变样,装饰的十分气派。 由于今日是酒楼新开业,所以显得十分的喜庆。 酒楼门前摆着花卉,悬着红绸布,两个伙计站在门前,一脸笑容的迎来送往。 “客官里面请?” 张忠自从上次来过一次后,便没再来过,而这些伙计是蓉儿他爹赵林新招聘的,遂压根不认识张忠,只当他是哪家的少爷,于是热情的请他入楼。 “好” 张忠也不说破,笑着应了一声,便踱步进入酒楼。 按张忠最初的设想,这酒楼是按档次分设。 最低档的是一楼的大堂,其次是二楼可容三人以下的小包间,最高等的是三楼可容七人以下的豪华大包间。 按档次不同,消费价格不同,环境与服务各有差别。 比如二楼小包间,肯花钱便能入,而三楼的豪华大包间,不仅需要预定,而且对客人的身份也有要求,不是官宦之家,权贵豪门,名流大儒,是没资格进的。 张忠在一个偏瘦的伙计的引领下,上了二楼,找了一间靠窗的小包间。 张忠坐下,环顾一周,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包间装饰雅致,气派又不失格调。 “客官,你先瞧瞧,有什么需要,尽管点?”伙计笑着将一份菜单递了过来。 这个也是张忠特意安排的,以往食客来酒楼,只能听伙计自己报菜单,一则伙计说的不全,客人选择的余地不大。 二来有些人自持身份,不喜欢与伙计多交谈。 有了这个菜单,客人便可随自己心意点菜了。 张忠拿起菜单,细细看了一番,发现选项齐全。 川菜、鲁菜、淮扬菜、粤菜等口味的都有,可谓一家酒楼便可尝百种滋味。 张忠点了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软兜长鱼、水晶肴肉等几个有名的淮扬菜,再加了一壶十年陈窖的玉壶春。 “就这些了。”张忠将菜单递给伙计,笑道。 “好勒!”伙计笑着接过菜单,说道“您稍等,一会就把菜给您端来。” 张忠笑着应了一声。 伙计见张忠没有其他吩咐,便转身下楼去了。 “咄咄” 正当张忠悠闲的看着窗外的行人之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便有两个公子装扮的人上了二楼。 张忠见那二人从自己身旁走过,被伙计领到自己旁边的一间包间落座,不由脸色古怪。 因为那两人虽然一副男子装束,但从一些细微末节,不难看出她们其实是女儿身。 张忠见过后,失笑摇头,便没有在意,也只当是哪家的小姐淘气,女扮男装前来酒楼用饭。 片刻后那两人也点好了菜,伙计也匆匆离开了。 “公......”娟儿还是第一次来酒楼,十分好奇紧张,不由看着自己面前的嘉兴公主朱茵说道。 “打住”朱茵连忙用手阻止了这个憨憨的家伙,没好气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嘛!要喊我少爷。” “喔!” 娟儿委屈的应了声,她一紧张便忘了。 “罢了!”朱茵眼见娟儿一副委屈模样,摆手说道“你想说什么?” “少爷,我们来了酒楼,也没看见张忠呀!”小宫女娟儿气馁道。 “哎!” 朱茵听了也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好不容易出趟宫,可不能白跑一趟呀!” 朱茵沉吟良久,突然眼睛一亮,笑道“娟儿,你说若是待会有人闹事,那个张忠会不会出来解决纠纷。” “有人闹事?”娟儿呆萌的望着自家公主,疑惑问道“可是谁会来闹事了?” 朱茵一手指向自己,然后点了点娟儿笑道“我们俩” 娟儿听了目瞪口呆,连连摆手说道“我不会” “你还真是憨呀!”朱茵没好气的一指点在娟儿额头,说道“一会等伙计上了菜,你就照着我的样子做便是了。” “那好吧!”娟儿无奈说道,可心里却依旧七上八下的。 片刻后,伙计便将菜摆在食案上,笑道:“客官,你请慢用。” 待伙计说完,朱茵霍然站起身来,指着眼前的一盘蘑菇煨鸡大惊失色道“菜里有虫子” 伙计听了一脸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自己眼前这个长得唇红齿白的翩翩公子会做出如此让人费解的举动。 “客官,你不能胡说呀!”伙计连忙解释道。 “我可没胡说。”朱茵演技天成,故作生气道“我明明在菜里看见了虫子。” 朱茵说完便看向娟儿,说道“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娟儿被自家公主的神操作,弄得一头雾水,只是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出了这样的事,你一个伙计能负责吗?”朱茵生气道“去将你们东家找来,让他跟我解释一下。” 这样一番动静早已惊动了其他的人,一个个包间的客人,都好奇的抬头望了过来,等待接下来事情的发展。 伙计被怼得涨红了脸,一跺脚,又跑下了楼去找掌柜赵林去了。 目睹一切的张忠,不由好奇打量起这闹事的两人,他起先听对方来酒楼是寻自己的不由十分奇怪。 按理说他根本不认识对方才对,后来又听说他们要闹事,便存了看戏的心思,想知道对方有什么手段。 谁知对方如此莽,也不设计圈套什么的,一上来便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真真让人无语之极。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张忠便见赵林急匆匆的上了二楼。 “两位客官,不知我们有何慢待之处,让两位青天白日的扯谎?”赵林一上来便先声夺人。 朱茵眼见过来的人是个中年男子,显然不是张忠,不由皱了皱好看的眉,不悦道“让你们酒楼真正的东家过来。” 赵林一听,不由脸色一变心想“此事果真不简单,这酒楼一向是自己出面,一般人压根不知道小公爷才是真正的东家,这两人看样子是冲着小公爷来的。” 赵林又细细打量几眼眼前的人,不由愈发迟疑,因为他也看出来了,眼前的两人竟然是女儿身。 “这会不会是小公爷在外面惹下的情债呢?”赵林不由心想道。 张忠本以为赵林能解决此事,可没想到,赵林只是狐疑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压根没什么反应,不由十分纳闷。 待想了片刻后,又不由失笑不已,因为他也明白了赵林在顾虑什么了。 “你找我何事?”想到此处,张忠不由走了出来。 众人见了张忠不由脸色各异。 赵林只是松了口气,连忙后退一步,让张忠来处理此事。 朱茵见张忠长得玉树临风不由眼睛一亮,平复心绪问道“你便是酒楼的东家?” 张忠好笑的点了点头。 “不知阁下找我何事?”张忠失笑道“还使出了如此拙劣的方法。” “我”朱茵听了十分不快,便准备辩解几句。 “停”张忠摆手阻止道“我就在你包间的隔壁,阁下的话我都听到了。” “只是没想到阁下为了见我,竟然颠倒黑白,如此行径实在不妥。” “我”朱茵见状尴尬的涨红了脸。 张忠见状便想逗一逗眼前的人,于是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姑娘以后若是要女扮男装,还是要细心一些才好,你的破绽太明显了。” 朱茵瞧着张忠逐渐靠近的俊俏脸庞,少女心不由加快了几分。 又听他说自己的装扮有破绽不由好奇的问道“什么破绽?” 张忠瞧了瞧对方鼓囊囊的胸脯,不由用手指了指,然后在自己胸前的位置用手比划者向上托举着。 朱茵见了起先十分疑惑,随即低头看向自己鼓囊囊的胸脯,不由错愕,随即涨红了脸。 一跺脚,一脸羞愤的说道“哼!你这登徒子” 说完便快步下楼去了。 “哈哈” 唯留下张忠想着对方那俏皮可爱的样子,一阵大笑不止。 ps:求票票,要签约了,赶紧投资呀! 第二十三章 新军【推荐/收藏】 紫禁城如意殿: 朱茵依靠在贵妃榻上,皱了皱好看的眉,鼓起腮帮,时不时喃喃自语。 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羞红了脸。 “哎!” 娟儿从左边走到右边,神色复杂的看了朱茵一眼,随即又从右边走到左边。 “公主真奇怪呀!”呆萌的娟儿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她家公主出了趟宫,见了张忠后便这副模样。 “难道公主生病了吗?”娟儿在心中思忖道“我要不要禀告太后,让御医来看看了。” 随即娟儿又想到“禀告了太后以后,公主出宫的事便瞒不住了,到时候自己又得受罚了。” 想到此处,娟儿一时左右为难,颇为踌躇。 “公主平日对我那样好,我不能不管她。”娟儿轻轻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一咬银牙,上前问道: “公主,你身体不舒服吗?” 朱茵听了这才从自己思绪中清醒过来,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娟儿,不解说道: “我很好呀!” “你从哪里看出我生病了?” “可是”娟儿结结巴巴说道“公主回宫后,一会生气,一会儿高兴,我觉得十分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朱茵听了娟儿的话,仿佛自己心里最深处的秘密被人窥破了一般,涨红了脸,连忙辩解说道: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 “喔!” 娟儿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随即偏过头想了好一会,突然说道“难道公主是在想驸马吗?” “什么驸马?”朱茵仿佛被大黄蜂螫了一口,浑身一抖索,连忙掩饰说道“我才没想那个张忠。” “还有以后不要喊什么驸马。”朱茵义正言辞道“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娟儿听了不由愣了愣,因为作为公主的贴身宫女,他对公主十分的了解。 公主在说不嫁时,比起以往迟疑了一些,似乎不是很肯定的样子。 朱茵见平日呆萌的娟儿听了自己的解释后,没有打消疑虑,依旧狐疑的望着她,不由两颊的红晕满满荡开,一直延伸到脖颈。 “我要洗澡了,你还不去准备一下。”朱茵只好转移话题,没好气吩咐道。 “好的”娟儿见有事做了,也收敛思绪,不再关心公主的异样,连忙出殿,去准备朱茵沐浴的事情了。 朱茵看着小宫女娟儿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由拍了拍胸脯,轻轻吁了口气,暗想道“娟儿平日呆萌呆萌的,今日为何显得如此精明?” “所幸自己反应及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不然险些被娟儿看出来了。”朱茵暗自庆幸道。 ........ 五千下营大校场: 张忠端坐高台正中的交椅上,在他下首依次坐着四位把司官,胡瑄,柳溥,张龙,赵虎。 在高台之下,士兵早已列队齐整。 张忠先打量了柳溥几眼,发现其人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不悲不喜的,不由心中好笑。 想及之前,柳溥在众人面前出了糗后,自觉再无颜面与张忠对抗,遂在此后的日子里,彻底学乖了。 基本上除了他本司的事情外,他对其他的事都不在关心,彻底焉了。 张忠收回目光从交椅上起身,走到台前,高声道:“本人张忠是你们的坐营官。” “承蒙陛下厚爱,让我执掌五千下营,我势必要为陛下练出一支敢战能战的新军。” “这新军,他又新在何处呢?”张忠自问自答道: “首先这一支军队的精气神要饱满,要让人一看便知道你们是支强军。” “所以我才整理出了一套训练方法,已经下发到你们手里,也已经让你们训练了一段时间。”张忠继续说道: “今日,我便要看看你们训练的成果。”张忠肃然道“我先声明,做的好的,我不吝啬赏赐,做得不好的,也莫要心存侥幸,我是一定会处罚的。” 台下的士兵听了,一时骚动,有人激动,有人忐忑不安。 “肃静” 张忠见状连忙呵斥道。 “我的话,你们听明白了吗?” 张忠高声说道。 “明白” 台下士兵断断续续说道。 “没吃饭吗?”张忠不耐道“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明白了” 众人这才大声应道。 “好”张忠满意的点了下头,徐徐说道“第一项:站军姿。” “开始” 随着张忠一声令下,众人皆随之而动。 张忠来到队伍前面,从左到右依次检查。 待来到一个阔面方颌,面相老成的兵士面前,细细查看一番后,训斥道: “两腿挺直,两手自然下垂贴紧。一定要贴紧,别人如果用力拔你的手,即使你的人被扯得倒下了,你的手也不能松! “收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两肩向后张。” 一顿训斥下来,那位兵士早已脸色煞白,但还是按照张忠的指示,调整好了站姿。 张忠见状这才满意,继续巡视。 “我跟你们说,这站军姿是有窍门的。”张忠一边走一边说道: “军姿的动作要领概括起来为三挺三收一睁一顶。” “所谓三挺,指挺颈、挺胸、挺腿”。 “三收是指收下颌、收腹、收臀”。 “一睁是指眼要睁大,并直视前向方;一顶就是头要向上顶” 待张忠巡视了一排士兵后,这才开口说道: “立正” “稍息” “向右看” 众人在张忠一声声的指令下完成了各自的动作。 张忠看着台下的士兵,心中不由感慨不已“想我前世也是这样被那些教官一遍一遍摧残的呀!” “如今换我摧残别人了。”张忠不由心想道“还别说,真tmd爽!” “好了,你们做的不错。”张忠先表扬了一番,随即说道“接下来进行第二项:体能训练。” “按照军中原有四司的编制分成四队,每一队依次给我绕着大校场跑十圈。” 张忠环顾众人,大声道“先跑完的前五十人有赏,今晚酒肉管够,赏银一两。” 话落,众人皆精神一振。 “有干劲是好事!”张忠满意说道。 “但是,最后五十人有罚,今晚不准吃饭,还要把军营打扫一遍。” 众人听了不由一个哆嗦。 “好了。”张忠徐徐说道“现在便开始吧!” 随即众人便动了起来。 夕阳西斜,落日的余晖照耀在那些精疲力尽的士兵身上。 在张忠的一声令下,今日的巡视终于结束了。 张忠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骑马心满意足的向英国公府驶去。 ps:求票票..... 第二十四章 迁都废漕【推荐/收藏】 乾清宫东暖阁: 朱瞻基端坐御座之上,在其下首,张忠正垂手侍立一旁,君臣两人正在奏对。 张忠飞快的瞥了一眼上首的朱瞻基。 见其人穿着一件玄色纻丝直缀,外套一件紫色褙褂,头上的那顶没骨纱帽,也是随便戴上去的,一看就是大内居闲的便服。 “朕听说军器监的大使黎澄研发出了一种新型的火器,其射程准度比起永乐年间的火器有了很大的改进。” 朱瞻基说到此处瞥一眼张忠继续说道“而据那黎澄说言,是得了你的指点,他对你可是十分佩服的。” “张忠,你也懂火器吗?”朱瞻基狐疑问道。 “臣只是纸上谈兵罢了!”张忠自嘲笑道“陛下是知道的,臣以前身体不好,无法外出,故多在家读书。” “嗯!” 朱瞻基点了下头,表示此事他也知道。 “臣打小便仰慕父亲能驰骋沙场,故十分喜欢听他讲战场之事。”张忠解释道“而父亲多有言即火器乃神兵利器,对战争胜负的影响很大。” “所以臣私下里多有看火器方面的书籍。”张忠徐徐说道“是故如今才对火器有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哎!” “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虽然自幼身体不好,却也因此有时间静下心来研究学问,这也算有所得吧!”朱瞻基感慨说道。 “既然说到此事,臣有一言需禀告陛下。”张忠思忖片刻后说道。 “你尽管说来”朱瞻基颔首示意道。 “太宗永乐皇帝深知火器之利,并因此成立神机营,可谓见识深远。”张忠徐徐说道“臣敢断言,未来战争之关键,一定在火器之优劣。” “所以,臣斗胆谏言陛下,能给予军器局更多支持。”张忠俯首说道“好让他们能研制出更多的神兵利器,为国效劳。” “嗯!” “你所言极是。”朱瞻基颔首道“朕深以为然。” “既然你十分了解火器,不如也在军器局挂个名。”朱瞻基笑道“你与黎澄二人合作,早日为我大明研制更多的神兵利器出来。” “臣遵旨”张忠心中一喜,本来他就有意,借助自己前世的一些见识经验,让大明的火器快速发展,以求领先全球。 如今朱瞻基让他能在军器局挂个名,这样日后自己行事也名正言顺了。 “陛下,殿外杨士奇等大学士与六部尚书求见。”正当朱瞻基与张忠奏对之时,司礼监太监金英适时禀告道。 朱瞻基听了一手扶额,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张忠见状识趣的俯身禀告道“陛下与重臣商议国事,臣不便在此,请准臣退下。” 朱瞻基失笑摇头,摆手说道“无妨,朕与他们要谈的是迁都废漕之事。” “你可知晓此事。”朱瞻基继续说道。 张忠点了下头。 并且心想,我当然知道。 这迁都废漕可谓是这段时间以来,朝堂民间的热门话题了。 要知道,先帝洪熙皇帝在位时,迁都之意,十分明显,甚至不惜下诏京师各部门都称行在。 如今新帝登基,众人自然都想知道,这个宣德天子对迁都废漕一事是如何看的? “那么你认为朕该不该迁都废漕呢?”朱瞻基继续问道。 “我草,你问我?”张忠不由心中腹议。 “按理说是不应该迁都废漕的。” “但是吧!” “他张忠如今毕竟人微言轻,朝堂大佬的意见他不清楚,朱瞻基的心意他也不明白,如何能这样贸然的表态呢?” “还是稳一手的好。”张忠心中想到,随即便有了决断,俯身回答道“臣认为南迁为减负,北迁为戍边,两者根本无对错之别,只取决于陛下想要什么、大明想要什么?” 张忠回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话,又将话题扔给了朱瞻基。 “罢了!” 朱瞻基失笑摇头,转而对金英说道“宣诸臣入殿吧!” 金英领命出去了,不一会大学士杨士奇等人便进来了。 众人行礼如仪。 “关于迁都废漕之事诸位便议一议吧!”朱瞻基待众人行完礼后吩咐道。 “臣认为不应该迁都。”率先上前作答的便是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 “喔!” “爱卿,尽管说来。”朱瞻基神情一肃,徐徐说道。 “本朝自永乐十三年罢了海运后,南北物资运转多依赖漕运。” “而漕运七段,湖、江、浙等南三漕,白、卫、闸、河等北四漕。” “若朝廷迁都南京之后,必然废漕,北漕河几万官吏的安置将是个大问题,牵涉极多利益。” 杨士奇说到此处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陛下初登基,皇位未稳,国家内部依旧有隐忧,值此之际,实在不该大动干戈。” 朱瞻基听杨士奇说到国有隐忧不由脸色一变,因为杨士奇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此的众人谁不知他杨士奇说的隐忧便是汉王。 众人听了一时默然。 此时一向与杨士奇有宿怨的行在礼部尚书吕震上前反驳道“杨士奇此言偏颇狭隘。” 朱瞻基见反驳的是吕震,不由脸色不愉。 他后来才知道,自己未归京时,这个吕震与汉王私下是有些交往的,但其人颇为谨慎,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证据。 所以他还没有找到机会处理此人。 毕竟他刚登基,还未彻底掌握朝堂,而这吕震在永乐朝时便得宠于永乐皇帝,到了洪熙朝时官至太子太保兼礼部尚书,乃是朝中重臣,不好无故贬责。 朱瞻基颔首示意,让吕震继续说。 吕震便继续说道“先帝之所以打算迁都,正是因为京城用度全靠江南支撑,每年漕运靡费浩大。倘若迁回南京,便可以省掉大半漕费。” “而且据臣所知江淮的渔户为服船役殚精竭虑,淮安的纤夫为维持过坝精疲力竭。” “臣还听说为了维持漕水丰足,各地要分水借水,以致伤了农时,更不要说每年花费巨亿的南粮北运。” “这大运河美则美矣,却着实劳民伤财。”吕震最后总结道。 随即其人俯身说道:“陛下,漕运费用浩大,百姓不堪重负,迁南都而罢漕运,上利朝廷,下惠万民。” 众人听了也一时默然,因为吕震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夏原吉你执掌户部,漕运涉及国家财政,你也说一说你的看法?”朱瞻基说道。 “吕尚书说的有一些道理,但他毕竟不懂国家财政。”夏原吉说道“臣认同杨士奇的观点,眼下不适合迁都废漕。” “说一说你的理由”朱瞻基摆手阻止了吕震准备上前辩驳,转而问夏元吉道。 “南海的珍奇、湖广的矿产、江南的丝绸、西北的药材、塞北的皮毛,这十三省两直隶天南海北的各种物产,因为有了这一条运河而流走运转,通达四方,天下皆可享其大利。” 夏元吉毕竟是从永乐朝时便执掌户部长达二十年之久,对国家财政可谓烂熟于心。 想那永乐皇帝朱棣,五次北征,南平安南,遣郑和下西洋,疏通运河,营建京师,修《永乐大典》做下如此多的大事,哪一样不要花钱。 而朱棣之所以能成事,就是因为背后有夏元吉这个理财小能手。 回到眼前,只听夏元吉继续说道: “我刚才说的大利,可不只是商贾之利。 “漕河带动起的、流动起来的不只是物资,也不只是钱,而是人心,是四方对朝廷的向往之心哪。” “百货流通,这是一朝之命脉所在。譬之如人,若是一个人血液壅滞,无处能通,岂能长久?” “只有血液经行四肢百骸,循环轮转,才能长命百岁。” “太宗皇帝顶着无穷压力迁都京师,又力主疏浚这条漕河,这是大胸襟、大格局,岂是一群只会计算钱粮的无知之徒所能领会。” 夏元吉此话一出,众人肃然,真可谓振聋发聩。 “张忠,朕先前问你,是否应该迁都,你没有给朕明确的回答。”朱瞻基环顾众人,却又问起张忠来“如今你都听了诸位大臣的意见。” “朕再问你,你认为朕应该迁都吗?”朱瞻基似笑非笑说道。 “不应该。”张忠斩钉截铁说道。 “臣认为都城决定了王朝的性格,江南繁华,南京柔媚,会使王朝过早陷入颓废与安养,而京师濒临北境,时时面临胡虏的威胁,如此才能保持住开国时的锐气。” “嗯!” “有理”朱瞻基颔首道“继续说。” “如今的北境边关,背后就是京城,就是皇上,所以粮草兵器、甲胄辎重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边墙也修得结实,足以震慑那些鞑子,要是皇上回南京去了,会怎样?” 张忠问道。 “就算皇帝南迁,这里也可留下一员上将或者藩王,一切依循旧制便是”吕震插话道。 ““没用的,就算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重新活过来,也没用。”张忠摇头说道: “太宗皇帝为什么放着锦绣江南不住,把京城摆在离草原不远的京师?” “因为他知道,只有京城搁在那儿,边关的士兵才有主心骨;只有皇上亲守国门,才能带动漕运,把物资输送到北境。” 朱瞻基听了心中一震,他可从来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 “天下的力量,永远都是朝着天子和国都流动。国都一迁,漕运必停,漕运一停,边事失去支持,必然弛废不堪。朝廷在南京安享繁华,可北边的狼们也会成群结队出来觅食,从此边关永无宁日” 想到此处朱瞻基一脸严肃。 张忠见状赶紧俯身说道“两晋时五胡乱华,方有永嘉南渡,北宋靖康之耻,才有南宋偏安一隅。” “唯有我朝太宗皇帝气魄非凡,迁都京师,以君王之身,镇压胡虏。” “迁都实在不可行”张忠最后总结道。 “朕意已决,迁都废漕之事作罢!”朱瞻基听了张忠的话沉吟良久,方才环顾众人叮嘱道“若有人再敢非议此事,朕定不轻饶。” “是” 众人连忙俯身称是。 ps:厚颜求点推荐与月票,有打赏更好,谢谢! 第二十五章 针对【推荐/收藏】 京师翰林院: 翰林院始设于唐,至明朝已成为养才储望之所,地位清贵,乃是阁老重臣的踏脚石。 时人有言“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其清贵可见一般。 是日,翰林侍读李时勉如往常一般踱步进入翰林院。 “李侍读,你来了” “李侍读早呀!” 李时勉缓缓向自己值房走去的一路上都可听到遇到的同僚向他问好。 李时勉已年近五十,须发半百,但依旧精神抖擞。 他乃是永乐二年(1404年)进士,进士及第后又被选为庶吉士,入文渊阁学习,参与编修《太祖实录》,实录完成后任翰林侍读。 所以在众多的翰林里面,他也算是个老资历了。 但真正让李时勉得到同僚高看的并不仅仅是资历,更在于他性子刚直,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 永乐十九年(1421年)永乐皇帝迁都后三殿失火,朱棣下诏征求直言,李时勉上书反对迁都京师,结果自然是入狱。 等到了洪熙元年(1425),李时勉又上疏议论政事。 他劝解朱高炽不要沉迷女色,可朱高炽虽然胖胖的,但人家就好那一口。 朱高炽见有人在女色方面非议他,于是非常愤怒。 他将李时勉召到便殿,但李时勉在答辩中毫不退让。 朱高炽气得命武士用金瓜击打李时勉,李时勉三根肋骨被打断,抬出去时都快死了。 要说做这一切的是永乐皇帝朱棣,那自然没什么可奇怪的。 毕竟嘛! 朱棣那个暴脾气那是大大的有名的。 但做这一切的却是一向以老好人形象示人的朱高炽。能将这样一个人逼到这份上,可想而知李时勉的战力到底有多强,他的头有多铁。 “李侍读,你听说了吗?”李时勉刚进入自己办公的值房,便见与自己一起办公的汪翰林疾步走了进来。 “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失态?”李时勉平日里便是个十分严于律己的人,他见汪翰林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有失大臣风度,不免蹙了蹙眉,略带不悦问道。 “哎!” “今日的邸报你还没看吧!”汪翰林身材微胖,急匆匆跑过来,难免气喘吁吁了,他撩起袖子将额头上的汗胡乱揩了一把,徐徐问道。 “你就直说吧!”李时勉已然有些不耐,他是个急性子,不习惯绕弯子。 “昨日,陛下与杨士奇等大学士商议后,已经下定决心不迁都了。”汪翰林说道。 “什么?”李时勉震惊道“迁都乃是先帝生前便定下的,新帝刚登基,岂能更改先帝遗愿。” “就是说嘛!”汪翰林颇为认同道。 “大臣们都没有劝阻吗?”李时勉沉吟片刻问道。 “好像只有行在礼部尚书吕震持反对意见。”汪翰林压低声音,徐徐说道“而且吕大人回了礼部后,曾与下属言及,陛下是听了英国公的嫡子张忠的话这才下定决心的。” “岂有此理”李时勉勃然变色,怒气冲冲道“那个张忠乃是武勋之后,黄口小儿,朝廷大政,岂能让他置喙。” “李侍读慎言”汪翰林听了一惊,连忙劝阻道“英国公乃是武勋之首,如今那张忠又要迎娶张太后唯一爱女嘉兴公主,他日后前程远大,众人皆知,李侍读不可惹祸上身呀!” “身为大臣,见有奸佞误国,蛊惑君王焉能不发一言。”李时勉捋了捋胡须义正言辞道。 汪翰林见状不由在心中暗暗后悔,他要知道李时勉这个反应,他干嘛想不开要与李时勉说这些呀? 汪翰林无奈,本想再劝解几句,谁知李时勉早已转身踱步向门外走去。 汪翰林连忙追上,急匆匆问道“李侍读你干什么去呀?” “面圣”李时勉高声应道,随即头也不回,大踏步离去。 ......... 乾清宫东暖阁: 张忠站在殿外,等待着朱瞻基的召见。 不一会,司礼监太监金英便走了出来。 金英约四十岁左右,中等个儿,身材微胖,穿一件小蟒朝天的元青色纻丝曳衫。 头戴一顶竹丝作胎,青罗面子的刚叉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司礼监第一人的威势。 “你稍等片刻,陛下正在与杨荣大学士商讨交趾叛乱之事,一会就会召见你。”金英笑着对张忠道。 “我等一会不妨事。”张忠笑道。 看着眼前的金英,张忠心里五味杂陈。 要知道宦官的身影在世界古代政治中并不罕见。 但很少有国家出现像古代中国这样的现象,即宦官在政治生活中长期发挥重要影响。 张忠是知道的,明朝宦官曾达到三个高峰。 一个是明英宗朱祁镇时期的王振,一个是明武宗朱厚照时期的刘瑾,最后一个是明熹宗朱由校时期的魏忠贤。 而他张忠作为一个穿越者,是有机会见到那个叫王振的一代权宦的。 “如今也不知那个即将登上历史舞台的王振在这紫禁城的哪个角落里,自己何时会与他相遇呢?”张忠不由心想道。 “自己要不要提前做些准备,让王振提早出局了。”张忠不由暗道。 “但是这样真的有用吗?”张忠心中十分怀疑。 因为这大明朝已经建国六十年了。 从最开始太祖洪武时期,对宦官的警惕压制。 洪武十七年(1384年),朱元璋铸造铁牌,悬置宫门,明令“内臣不得干予政事,犯者斩”。 到了永乐年间,永乐皇帝朱棣以武力夺取帝位。 他担心官僚集团会有叛乱的事情发生,因此在中央设置东厂,专门监督官僚系统;在地方设置镇守太监,监督各地掌握军权的总兵官。 宦官权势得以大幅增长。 而且张忠更知道的是,就是在当下,在另一个时空朱瞻基会正式设立内书堂,并命翰林官专授小宦官读书。 俗话说得好“宦官不可怕,就怕宦官有文化。” 正是因为通文墨的宦官的出现,才有了秉笔太监,才让后来内阁把持票拟之外,司礼监掌握了批红权。 所以张忠知道某种意义而言,宦官崛起是大势使然。 因为除了朱元璋这样的开国之君,或者朱棣这样通过武力再造乾坤的铁腕君王。 随着王朝发展,后世之君对帝国的掌控必然减弱,也因此会愈发依赖文官集团。 但皇帝这种生物,天然的排他性,又让他们天生是怀疑主义着。 正所谓帝王之道贵在制衡二字。 当君王觉得文官势大,自己开始感到威胁,必然开始扶持另外一股势力与之抗衡。 而在帝王看来,宦官这种家奴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没有了王振,或许会有李振,陈振什么的”张忠暗想道“但是没了王振,土木堡之变或许又是另一番结果了。” “看来这个王振自己还是不能留的。”张忠暗暗决定道。 “你在想什么呢?”金英见张忠盯着自己神游物外,脸色数变,不由疑惑问道。 “没什么”张忠讪笑一声,随即问道“交趾又叛乱了?” “是呀!” 金英叹了口气,埋怨道“那些蛮夷不通王化,屡次作乱,如今陛下正发愁了。” “喔!” “知道是谁叛乱吗?”张忠问道。 “据说是交趾俄乐县一个叫黎利的土官。”金英徐徐说道。 “黎利呀!” 张忠不由搜索起前世的记忆,关于朱瞻基放弃交趾,他大概知道是因为朱瞻基两次平叛所用非人,结果都被这个黎利击败了。 正当张忠还在思量时,殿门被推开,杨荣走了出来。 张忠看去只见杨荣双颐不丰而法令深刻,眼瞳不大而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上位者极强的威势。 杨荣走过张忠身边,稍停下说道“小小年纪,在迁都废漕一事上能有如此见解,殊为不易,望你好好努力,不要坠了你父威风。” 杨荣说完不待张忠反应,便踱步离开了。 “杨大学士通晓边疆事务,与令尊颇为友善。”金英见张忠一副不明白杨荣为何要停下来说这番话,于是解释道。 “原来如此”张忠不由释然。 “你可以进去了。”金英招手道。 “好”张忠点了下头。 正当张忠准备踱步进入殿内时,只见小一宦官慌张的跑了过来。 “如此慌张成何体统?”金英见状呵斥道。 “老祖宗恕罪”小宦官撩起袍角朝地上一跪,回禀道“翰林侍读李时勉正跪在宫门外,他声称国有奸佞,请陛下诛杀英国公之子张忠,以正朝纲。” 金英听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张忠,神色莫名,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而作为当事人的张忠则是一脸错愕。 “我tmd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成了奸佞,而且还要杀之后快?”张忠腹议道。 “翰林侍读李时勉是吧?”张忠恨恨暗道“小爷跟你没完” ps:今日刚签约成功,求点月票,谢谢! 第二十六章 铁头李时勉【求月票/收藏】 乾清宫东暖阁: 当张忠随着金英进入东暖阁时,看见朱瞻基正两手支着腮帮子独自出神。 “看来交趾叛乱的事情很棘手呀!”张忠不由暗想道“都让朱瞻基一筹莫展了。” “陛下” 金英见状无奈只好上前低声提醒了一句。 “嗯!” 朱瞻基从思绪里清醒过来,瞧了张忠一眼徐徐说道“你来了” 张忠连忙行礼如仪。 “不用如此拘谨。” 朱瞻基摆手笑道“你之后便会迎娶朱茵,也就是朕的妹夫了,你我既是君臣又是亲戚。” “平日里只有我们两人时,大可不必过于拘谨,理应多亲近一些才是。” “是” 张忠连忙应是,但心里并未太当真,毕竟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张忠前世听过一种说法,说古代这君臣与情人似的,两人感情好时,在对方眼里,那是百般的好,放个屁也比别人的香。 可若一旦彼此生厌,那以前的好便都成了错,哪怕是你随意哈口气,都会成为原罪。 所以呀! 朱瞻基虽然在表示亲近之意,张忠也多少相信朱瞻基是有那么几分真情的,毕竟张忠要娶的朱茵是朱瞻基的胞妹。 而据张忠了解到,这个朱瞻基极其疼爱朱茵,是个妥妥的妹控。 但是张忠更知道的是,他若真的囿于一时感情,淡忘了君臣界限,以后必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所以说,真情还是要有的,但是那个度,他张忠却需要把握好。 “朕今日召你来,是听说你发明了新的方法,在五千下营训练新军。”朱瞻基似笑非笑问道。 “谈不上什么新军。”张忠谨慎说道“只是臣的一些小想法罢了。” “喔!” “你说说”朱瞻基好奇说道。 “臣认为对于一支军队而言,甲胄,粮草等自然很重要,但毕竟军队是由人组成的。”张忠侃侃而谈道: “所以臣认为军队最重要的便是整体的精气神,臣的那些浅陋的想法,无非是让士兵更为自律,精神跟加饱满,军容更加齐整,至于那些排兵布阵,臣是不懂的。”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朱瞻基沉吟良久,说道“至于你说自己不懂排兵布阵,那有什么的。” “谁又能天生会那些东西,还不是不断锻炼出来的。”朱瞻基失笑道“想及以前,朕还年幼,也是在皇爷爷身边慢慢学习,方才能通军事的。” “你是英国公的儿子,你父乃是本朝第一名将,你若想学,日后多的是机会。”朱瞻基徐徐说道。 “是” 张忠一时也听得心绪澎湃,他自穿越以来,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带领一支配备最先进火器的军队,横扫东南西北,扬大明国威于域外。 “既然你的方法有用又不复杂,那你便将其整理成册,先在三大营试行。”朱瞻基徐徐说道“若真的效果好,再推广各地卫所,与九边军镇。” “是” 张忠连忙应下。 “金英,朕似乎听到喧哗之声,你可知发生何事?”朱瞻基转向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金英问道。 金英先快速的瞧了一眼张忠,回禀道“翰林侍读李时勉正跪在宫门外,请求面圣,其人声称国有奸佞,请陛下诛杀英国公之子张忠。” 朱瞻基听了一时愕然,随即鼻孔翕张,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显然是被李时勉的操作气得不轻。 “翰林侍读李时勉?”朱瞻基喃喃自语道“朕还没找他了,他到先来给朕添堵。” “是呀!” 金英见状小心翼翼说道“先帝在时,这个李时勉就将先帝气得不行,皇爷当时还在南京,不知道具体情形。” “我是一直随侍先帝身边的,清楚的知道,当时先帝已然病重,仍旧对户部尚书夏原吉说:“李时勉在朝廷上侮辱我。” “先帝是心不能平呀!”金英撩起袖子将眼角挤出的泪珠胡乱揩了一把。 朱瞻基听了气得嘴唇发乌,浑身哆嗦,随即高声道“他不是要见朕吗?你去让人将他给我押来,朕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忤逆之语。” “是” 金英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张忠望着金英的背影,一时感慨莫名。 他虽然也恨那个李时勉。 你说你谏言便谏言吧! 为何说我是奸佞,tmd还有诛杀我,我惹到谁了? 但是吧,张忠气归气,却不会使什么阴毒的法子让那个李时勉不得好死,毕竟他也知道,历史上从来都不缺这样的腐儒。 你说他们坏吧!他们又大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国家,最起码,他们心中对此事是深信不疑的。 但你若说他们有多少用处吧! 那是很少的,他们这些人多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毕竟这些人也算有些气节,虽然有些畸形。 “看来使阴招还是宦官们的传统艺能呀!”张忠瞧着金英已经远去的背影不由暗想道。 “你不要多心,他们那些人就会说些危言耸听的话,朕是不会相信的,你要好好做事,朕以后对你是要大用的。”朱瞻基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眼见呆立一旁的张忠,不由放缓语气宽慰了几句。 “臣谢陛下信任。”张忠这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 “咄咄” 片刻后便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忠便见金英率先走了进来,在其人身后,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头被人押了进来。 “放开我” 李时勉被人制住,不由须发皆张,怒气勃勃道“我是翰林,你们有辱斯文。” “哼!” 坐在御座上的朱瞻基见状不由怒喝一声“李时勉,你也知道有辱斯文。” “在朕面前如此失态,哪还有一点大臣体统。”朱瞻基继续说道。 李时勉先瞧了瞧朱瞻基满脸怒色,其人脸色不由一变,咕咚一声便跪倒在地“臣君前失态,臣有罪” “知道有罪便好。”朱瞻基怒气稍缓,徐徐说道: “不迁都,是朕的决定,而且朕已经说过,此事已定,胆敢再非议此事者,朕绝不轻饶,你没看邸报吗?” “臣”李时勉吱吱呜呜没说出话来,因为他的确没看邸报,他一听那位汪翰林说了此事,便上了头,兴冲冲的前来面圣了。 “臣惭愧没有细看邸报”李时勉徐徐说道“但臣依旧认为陛下应该迁都的。” “为何?” “此乃先帝遗命,先帝在时,迁都之意十分明显,只可惜先帝猝然崩逝,陛下身为人子,岂能枉顾先帝之意。” “再者漕运费用浩大,百姓不堪重负,迁南都而罢漕运,上利朝廷,下惠万民,先帝英明,才下定决心迁都,陛下怎能不顾及天下万民之心。”李时勉抬起头,脖梗一犟,气呼呼地说道。 “你是说朕不孝不贤”朱瞻基听了霍然站起身来,双目赤红呵斥道“你还敢在朕面前提及先帝。” “你以为朕不知道吗?”朱瞻基勃然变色道“先帝在时,你屡屡出忤逆之语,将先帝气得不轻,如今又以先帝的名义来压朕。” “李时勉,你其心可诛。”朱瞻基训斥道。 “臣惶恐”李时勉听了朱瞻基的话,筛糠一样哆嗦起来,急忙辩解道“臣一颗公心可昭日月,臣是为了国家,为了陛下呀!” “哼!” “自作多情”朱瞻基不耐说道“你以为满朝公卿,都是昏聩之辈,就你李时勉一人精明强干。” 朱瞻基说完,便吩咐一旁的司礼监太监金英道: “将这个目无君父的家伙押入诏狱” “陛下” 李时勉嘶声力竭道“陛下不可不听臣的忠言呀!” 李时勉就这样被人拖出了殿,却依旧呐喊不停。 待李时勉被拖了出去,朱瞻基依旧怒气不减问道“张忠,你说朕该如何处置李时勉此人?” 张忠沉吟片刻说到“臣听闻交趾有变,既然李时勉一心为国,就让他到交趾去用圣人大道感化那些不服王化之人吧!” 朱瞻基听了失笑道“此言甚妙。” 张忠见朱瞻基同意了,不由暗道“李时勉呀!让你说我是奸佞,希望你在南疆不要死得太快。” ps:刚签约,求求月票,推荐票,收藏...... ps2:感谢“就不跳楼”的月票...... xs7.com 英国公府绛云院: 张忠坐在院中的圈椅上,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小公爷喝茶”蓉儿将茶递给张忠。 “咦!” “这是新茶” 张忠瞧了一眼蓉儿,端起茶杯嘬了一口。 毕竟这是美人心意,实在不好辜负,等张忠细细品味后,感觉口味与以往的不同,不由好奇问出了声。 “小公爷的舌头真灵”蓉儿高兴道“这是密云龙茶。” “是前些时日陛下赏给父亲的那些茶吗?”张忠了然的问道 “是嘞!” 蓉儿笑道,“国公爷喜饮酒,不喜欢喝这些茶,他听说小公爷平日爱喝,遂让人都拿了过来。” 张忠不由失笑道“倒是便宜了我。” “这密云龙茶有什么讲究吗?”张忠端起茶杯又啜了一口。 “我打听了一下,这茶可了不得。”蓉儿笑嘻嘻道: “这密云龙茶产自江西南康县西三十五里的焦坑,一块大约二三十亩地的地方。” “据说自宋朝元丰年间把此茶列为内廷专供饮品之后,数百年来,此茶一直成为皇家贡品,声誉不衰。” “那的确贵重”张忠不由颔首道。 “此茶还有什么说法吗?”张忠一边喝茶一边好整以暇问道。 “是有的” 蓉儿微咳一声清清喉咙继续说道: “此茶取每年清明前后茶树新生栋芽为料,制成精细小团茶饼,乳白如玉,看似一朵风干的菊花。” “又由于产地狭小,每年产量不过百斤,最为上乘的极品玉云龙,大约只有五斤左右,这都要如数贡进内府,外臣很难品尝得到的。” “看来我今日倒是有口福了。”张忠听了唏嘘不已,随即打趣笑道“也是我家蓉儿的茶艺愈发好了。” “这掌泡,点汤、分乳、续水、温杯、上茶的一应程序都做的有模有样。”张忠夸赞道。 “人家哪有小公爷说的那样好”蓉儿听了张忠的赞扬,不由脸颊泛红不好意思说道。 张忠看着眼前娇羞的美人,心火顿起,一把将蓉儿抱在怀里,打趣笑道“你有多好,我可清楚的很。” 张忠看着怀中美人那两片小巧的猩红嘴唇,情不自禁的啄了一口。 “哎呀!” “小公爷恕罪,我什么都没看到” 正当两人意乱情迷之际,从院外跑来一小丫鬟,见到如此春光,不由羞得满脸通红,一个劲的认错。 蓉儿见有人来了,不由挣扎的从张忠怀里站了起来,脸上的红晕愈发的娇艳。 张忠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自然十分不快,不由蹙眉道“蓉儿这院里丫鬟愈发没规矩了,无事怎能往内院跑。” 蓉儿妩媚的白了张忠一眼,指着小丫鬟笑道“她定然是有事禀告的,不然不会这样孟浪。” “是”小丫鬟见蓉儿为自己说情,不由松了口气,连忙禀告道“是前院来了天使,陛下宣小公爷入宫。” 张忠听了一摆手,让小丫鬟先退下。 小丫鬟如蒙大赦,急匆匆的起身,行了一礼,就跑开了。 “小公爷”蓉儿见张忠脸有不愉之色,以为张忠还在为先前与自己温存时被小丫鬟打断了,心中不快。 遂拉着张忠的衣袖羞红着脸低声道“不要不高兴嘛!你入宫回来后,想怎样,我都依小公爷。” “真的?”张忠听了不由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之前我教你的那几个姿势,今晚我们都尝试一番,你可不准再害羞扭捏了。” “嗯!” 蓉儿听了张忠的话,愈发羞涩,只是低头应了一声。 “哈哈”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呀!”张忠精神一振,霍然站起身来,双目放光,捏了捏蓉儿娇嫩的脸,笑道: “我入宫面圣,你就在家洗好了,等我回来。”张忠说完便踱步离开了绛云院。 ........ 京师都察院: 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改前代所设御史台为都察院。 都察院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为最高监察机关。 其又与六科给事中共同构成明代的言官系统。 六科给事中被称为科官,十三道监察御史则被称为道官,虽然二者系统不同,但地位职责却相近,故合称为“科道官”,也称为“台垣”。 御史为台,六科为垣,构成明代纠举弹劾、防止官员敷衍公事、违法乱纪的交叉防线,又由于职在“建言”乃至“风闻言事”,固又统称为“言官”。 是日都察院的值房里,已然聚集数位监察御史,众人皆围着一青年男子,看他在题本(国朝公文制度:公事用题本,私事用奏本)上奋笔疾书。 青年男子鼻梁硬直,眉角飞扬,尤其下巴特别方正,一抿起嘴来,整个面相顽若坚石。 他穿着一身团领青袍,胸前补子依稀可见是一只七品獬豸,乃是监察御史的官服。 “不愧是于谦,能将此等题本写的如此慷慨激昂。”一位微胖的李姓御史看着于谦赞许道。 围着于谦的众人皆点头表示认同。 于谦写完,又细细检查了一番,见无误,这才放下笔来,对于众人的称赞也没有喜形于色,只是礼貌的颔首致意。 众人也不以为意,因为大家都知道于谦的性子。 此时年方二十七的于谦,可谓春风得意。 自永乐十九年(1421年),进士及第,授官监察御史一职后,他因为个性刚直,勤于任事,渐渐扬名于都察院,为众同僚所信服。 “翰林侍读李时勉因言入狱,我们上书求情,皆被陛下留中,如今我准备携这份题本,入宫面圣,诸位有谁愿意在题本之后署名的?”于谦环顾众人说道。 “如此盛事岂能让于兄专享,我等自当附你尾翼。”还是那位李姓御史率先开口,第一个上前写下自己的名字,其后众人皆效仿。 “好” 于谦见状不由大笑道“诸位稍等,我先去了,请诸位等我好消息。” “拜托于兄。”众人连忙肃然,微微轻身一拜。 “哈哈” 于谦大笑几声,遂快步走出值房,向宫中而去。 ps:厚颜求点推荐与月票,有打赏更好,谢谢! 第二十八章 左膀右臂【求月票/收藏】 乾清宫东暖阁: 朱瞻基身穿一件淡紫色夹绸衬底的五爪金龙闲居吉服,腰间系着一条白若截肪色泽如酥的玉带,正端坐御座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侍立在一旁的张忠问道: “你可知道近日有许多人为李时勉求情?” 张忠听了正准备回答,谁知司礼监太监金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陛下,监察御史于谦正在宫门外请求面圣。”金英快速的瞥了一眼张忠,禀告道。 “他有说是因为何事吗?”朱瞻基沉吟片刻问道。 “似乎是因为翰林侍读李时勉进了诏狱一事。”金英小心翼翼说道。 “他们还不肯罢休吗?”朱瞻基不快道“朕将他们的题本留中,便是表明了态度,他们为何要忤逆朕了。” “于谦?”侍立一旁的张忠听了一愣,心中暗道“不会是那个被誉为救时宰相的于谦吧!” “那个在另一个时空,当土木堡之变发生,英宗朱祁镇北狩,大明王朝岌岌可危之际,挽大夏于将倾,成功击退瓦剌也先的民族英雄。” 正当张忠思绪纷飞之际,听到于谦这个人名的朱瞻基也有了反应。 “不过此人名字朕好像有点印象。”朱瞻基平复情绪,抬起右手慢慢摩挲着额头,陷入沉思,喃喃自语道“似乎杨士奇曾在朕面前举荐过此人。” “金英,你对此人是否有印象?”朱瞻基不确定的问一旁的金英道。 “皇爷,你没记错。”金英躬身道“杨士奇大学士曾经在陛下面前称赞过于谦此人,说他忠心义烈,有古大臣之遗风。” “原来如此。”朱瞻基迟疑片刻后吩咐金英道“朕准他面圣,朕倒要看一看,于谦此人到底当不当得起杨士奇的称赞。” “是” 金英连忙俯身应道,随即转身出去了。 “张忠,朕没看错的话,刚才,你听了于谦的名字,脸色顿变,怎么,你也认识他吗?”待金英离开后,朱瞻基看向张忠好奇问道。 “臣只是听过别人提及此人。”张忠徐徐说道。 “喔!” “是如何说的?”朱瞻基愈发好奇了。 “据说于谦此人曾在年少之时,便做过一首诗,以此明志。”张忠徐徐说道。 “你可还记得?”朱瞻基继续问道。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好像便是是此诗了。”张忠迟疑片刻后说道。 “要留清白在人间”朱瞻基喃喃吟诵后,不由感慨道“于谦不愧能得到杨士奇的称赞,此人以后若能一直秉持此志,朕必将大用他。” “是呀!” 张忠不由感慨道“臣听了此诗后,也不由对此人,生出敬意。” “嗯!” “你说得不错。”朱瞻基颔首表示认同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便见金英领着一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臣于谦,叩见陛下。”于谦刚一入殿,便连忙行礼如仪。 “起来吧!” 朱瞻基摆了摆手。 于谦这才起身站好。 张忠待于谦入殿后,便一直细细打量此人。 没办法,作为一个穿越者,张忠前世在课本上,读过此人的生平事迹。 当土木堡之变发生,明英宗朱祁镇北狩,国家即将倾覆之际,是于谦毅然决然的挺身而出。 力排南迁之议,坚请固守整饬兵备,部署要害,亲自督战,率师二十二万,列阵北京九门外,抵御瓦剌大军。 当瓦剌太师也先挟英宗逼和,也是他于谦以“社稷为重,君为轻”,不许。 之后于谦积极备战,挑选京军精锐分十团营操练,又遣兵出关屯守,边境这才得以安宁。 可以说“救时宰相”之名,于谦当之无愧。 前世的张忠每次读到此处,无不热血澎湃。 也感伤如此人物后来却没有落得个善终。 当天顺元年(1457年),英宗朱祁镇复辟,大将石亨等诬陷于谦谋立襄王(朱瞻基同胞弟)之子,致使其含冤遇害。 所幸后来明宪宗为其平反了,不过那时斯人已逝,也只能算作聊表慰藉吧! 待于谦起身,一直打量他的张忠这才看清于谦的容貌。 鼻梁硬直,眉角飞扬,尤其下巴特别方正,一抿起嘴来,整个面相顽若坚石,总体给人一种刚直不阿的印象。 “于谦,你请求面圣,可是为了迁都一事?”朱瞻基沉吟片刻后问道“你难道也认为朕应该迁都吗?” “臣认为不该迁都。”于谦直截了当的回道。 朱瞻基不由与张忠对视了一眼,两人对于谦的回答既有些许意外,又觉得本在情理之中。 “喔!” “你不妨说一说你想法?”朱瞻基不由坐直了几分,他对眼前的于谦又多了几分兴趣。 “京师在地理格局上来讲,东临辽碣,西依太行,北连朔漠,背扼军都,南控中原,号为形胜。”于谦侃侃而谈。 “嗯!” “有道理”朱瞻基不由颔首示意“你继续说。” “此外,京师距离长城近,陛下可以有效地管理和调动军队抵御侵略。”于谦继续说道。 “太宗皇帝就曾以京师为基地,五次北伐元朝的残余势力,京师在军事指挥上的优点是处于后方的南京无法比拟的。” “此言大善。”朱瞻基不由抚掌大笑道“朕年幼时,皇爷爷谈及两京之优劣时,也曾在朕面前有过相似的论断。” 张忠见状不由看了于谦一眼,心想不愧是阻挡了瓦剌也先,成功保卫京师的男人,在军事上的见解,果真不是盖的。 “于谦,你今日既不是来谏言迁都,那你今日面圣到底所谓何事了?”朱瞻基不由好奇问道。 “臣请求陛下开释翰林侍读李时勉。”于谦连忙跪下请求道。 “李时勉目无君父,其罪不可赦。”朱瞻基听了于谦的请求不由收敛笑意,面无表情说道。 “李时勉为人或有迂腐之态。”于谦继续求情道“但是其人屡有谏言,生性刚直,忧国忘身。” “臣请陛下体谅他一心为公,宽恕他不敬之罪。”于谦继续说道。 “而且,自古明君圣主,无不羡慕唐太宗有魏征这面镜子,时时在身旁规劝谏言,这才让唐太宗有了贞观之治。”于谦徐徐说道: “此事不在李时勉其人,而是因为他乃因言获罪,如果真让陛下治其罪,则臣恐日后朝堂言路必然不畅,陛下又如何行明君圣主之事,开创一代盛世了。” 朱瞻基听后,脸色数变,片刻后,对于谦叹气道“若非你当面谏言,朕恐怕将犯大错。” 于谦听了此言,不由脸上稍有喜意,陛下是个能听谏言之君,如何不让他心中欢喜。 “但是,李时勉冒犯先帝,朕身为人子,岂能毫无反应。”朱瞻基徐徐说道“朕赦免他谏言迁都之事,准他出诏狱。” “但是朕要以李时勉不敬先帝之罪,贬他为交趾道御史,如今南疆不平,他既然有报国之心,便去交趾为国效劳吧!”朱瞻基说出了自己的决断。 “陛下”于谦听了朱瞻基的话,脸色不由一变,准备再谏言。 “于大人,陛下已然退让一步,你不可再过分强求了。”张忠眼见如此,连忙打岔道。 于谦听了张忠的话,不由一窒,随即看到朱瞻基正阴沉的脸看着自己,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知道如今是最好的结果了,李时勉虽然被贬到交趾,那里远是远了点,但总比待在诏狱里强。 那诏狱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进去的人不死也会脱层皮。 朱瞻基见于谦没再抗辩,不由脸色稍缓,说道“朕曾听杨士奇称赞过你,今日见你举止,颇为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臣不敢得陛下如此盛赞。”于谦收敛思绪说道。 “朕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不仅仅做个清流,而是学着做个循吏。”朱瞻基打量于谦问道“你可知二者区别何在?” “臣请陛下指教。”于谦肃然应道。 “清流者,是指那些遇事不讲变通,一味寻章摘句的雕虫式人物。” “这些人讲求操守,敢与官场恶人抗抵,这是好的一面。但他们好名而无实,缺乏慷慨任事的英雄侠气。” “朕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朱瞻基徐徐说道“所以朕会将你由监察御史转任行人司行人。” “你可知行人司行人职责何在?”朱瞻基继续问道。 “职专捧节、奉使之事。凡颁行诏赦,册封宗室,抚谕诸蕃,征聘贤才,与夫赏赐、慰问、赈济、军旅、祭祀,咸叙差焉。” “每岁朝审,则行人持节传旨法司,遣戍囚徒,送五府填精微册,批缴内府。”于谦连忙回答道。 “不错。”朱瞻基满意颔首道“这是个辛苦差遣,但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你生性刚直,身上的棱角太锐利了,这样不好。”朱瞻基徐徐说道“朕希望你,经过锤炼后能刚柔并济,成就大器。” “朕以后是要大用你的。”朱瞻基看着于谦微笑道“你可明白朕的用意。” “臣不才,让陛下如此费心,臣感激莫名。”于谦感动道“日后定当谨记陛下教诲。” “善” 朱瞻基不由大笑道。 “只是,陛下还未告诉臣,何为循吏?”于谦抬头问道。 “循吏乃为太史公司马迁所创,意指那些勤政利民,刚正不阿,执法无私的官员。”朱瞻基回答道: “大凡年轻士子,甫入仕途,都愿作循吏,想干一番伟业。” “但随着涉世日深,他们不免两极分化,一部份薰染官场腐朽之气,日渐堕落,另一部份人则洁身自好,归到清流门下,除了空发议论,也就无所作为了。” “而真正坚持初衷,执着循吏之途,则属凤毛麟角,少之又少。”朱瞻基说道此处不由叹了口气。 “陛下见解独到,臣定当以此为戒,日后努力做个循吏。”于谦徐徐说道。 “好了”朱瞻基笑道“你们俩都退下吧!” 随即朱瞻基看着于谦与张忠道“你们俩一文一武,都是朕看重之人,日后便是朕的左膀右臂,平日应当多交流亲近才是。” “是” 张忠与于谦相互对视一眼,都连忙俯身称是。 ps:厚颜求点推荐与月票,有打赏更好,谢谢! ps2:感谢“庄子子”的月票,“天星道”的推荐票 第二十九章 赵王寿辰【求月票/收藏】 彰德府城赵王府: 洪武元年,彰德府设为府,属河南省,领州一,县六。 彰德府原是大明王朝众多府县中普通的一员,直到洪熙元年(1425年)赵王朱高燧就藩彰德府。 赵王府后花园正中有一个约有一亩见方的莲池,沿着青石甬道,转过一道架设的曲折木桥可通往莲池中央那座金碧辉煌的六角亭子。 赵王妃翁氏身穿一件以绯绸滚边的玉白素色长裙,盘得极有韵致的发鬏上,斜插了一支金色步摇,姿态优雅的走过木桥,进入六角亭。 六角亭内,赵王朱高燧正靠在圈椅上,双眼紧闭,神态悠闲,在其身旁两位美貌的婢女一个捶腿,一个揉肩,正在细心的服侍朱高燧。 在三人不远处,一肤白貌美的歌姬正怀抱琵琶,敛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转动纤纤玉指,往那四根弦上轻轻一拨,立刻,六角亭里漾起柔曼如玉的乐声。 “王爷,你可真会享受呀!”赵王妃翁氏刚一进亭,见此行状,不由打趣笑道。 朱高燧闻言不由睁开了眼,看了一眼虽已年过三十却依旧风韵不减的王妃失笑道“本王这个闲散王爷除了吃喝玩乐,享受生活,还能做什么呢?” 翁氏听了收敛笑意,不由心中黯然,作为朱高燧的枕边人,他哪里不知道朱高燧的心思了。 只是时也命也,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你想争也是徒劳无功呀! “王爷说笑了,在妾身心中,王爷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翁氏嫣然一笑道“谁不知当年你数次随永乐皇帝出征漠北,后来又独自镇守北平(后来的京师),直到永乐皇帝迁都。” “哈哈” 朱高燧大笑道“难得爱妃记得这些,本王心中高兴。” 随即朱高燧一摆手,便让亭中婢女都退了下去,显然有话与翁氏说,不便外人听到。 待婢女都出了亭子,翁氏莲步款款上前,替朱高燧按摩起太阳穴。 “哎!” “王妃先前说起本王随父皇出征之事。”朱高燧一边享受着爱妃的按摩,一边感慨道“可你没说的是,比起我,本王的那位二哥汉王才当得起骁勇二字呀!” “汉王勇武,我也是知道的。”翁氏颔首应道。 “可是那又有何用了。”朱高燧敛住笑容,面上的神情完全变了,变成了狰狞、怨毒“永乐朝时,我与汉王费了多少心思,却依旧没有扳倒我那个痴肥的大哥。” “王爷,我们现在很好了。”翁氏听了心中莫名一慌,劝解道“如今我们赵王府就藩彰德府城,可谓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哎!” “我知道”朱高燧抓住翁氏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如今都这般了,我早已息了那份心思。” “那王爷……”翁氏听了不由轻轻的吁了口气,稍放下心来。 “本王只是每每想起来时,心中总有些许不甘而已。”朱高燧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洪熙皇帝驾崩时,汉王在京师的谋划吗?”朱高燧问道。 “记得”翁氏听了不由脸色一白,徐徐说道“汉王可真是胆大呀!” “呵呵” “都多少年了,我那二哥还是那份性子,急躁莽撞,胆大包天。”朱高燧鄙夷道“父皇在位时,就常说汉王这性子也只适合军武,其他事恐怕汉王做不成。” “这也算有得有失嘛!”翁氏轻笑道“汉王若不是如此,也难勇冠三军。” “也是”朱高燧失笑摇头,随即又叹气道“其实我是能理解我二哥的。” “那个至尊的位子太诱人了。”朱高燧神色复杂道“当年我们亲眼见到父皇凭借武力得到了那个宝座,偶尔便会想,为何我不能如此效仿?” “什么嫡长子就该继承皇位?”朱高燧提高声音道“父皇可不是嫡长子。” “王爷现在还想要那个位子吗?”翁氏迟疑片刻后问道。 “当然是想的。”朱高燧失笑道“不过本王如今也想明白了,若真天命在我,本王自然不会推辞,但若是事不可为,本王也不强求,就在这彰德府城做个闲散王爷也不错。” “王爷能这样想,妾身就放心了。”翁氏笑道。 “对了,妾身来寻王爷,是想问,今年你的寿辰,京师的皇帝与乐安州的汉王那里定会遣人来贺寿,妾身想知道,该如何应对?” “礼节上不出错便可以了。”朱高燧失笑道“本王寿辰,我那二哥会遣人来拉拢我,而我那好侄儿也会来摸摸我的底,到时候便会很热闹了,本王现在都开始期待起来了。” “那王爷会帮哪一边呢?”翁氏认真问道。 “本王自有决断。”朱高燧失笑道“爱妃还是专心打理好王府事务便可。” “嗯!” 翁氏颔首应了一声。 “你也要好好管教一下朱瞻坺(赵王长子)了,他整日在外,胡作非为,哪次不是我给他收拾烂摊子。”朱高燧说完正事,随即转移话题说起家事。 “坺儿大了,又不是我亲生的,我说的话,他压根听不进去呀!”翁氏委屈道。 “哎!” “也难为你了”朱高燧安慰道。 “妾身不委屈,坺儿毕竟是沐姐姐(赵王妃沐氏永乐二十一年逝世后,翁氏在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才受封为王妃)的孩子”翁氏感慨道“沐姐姐生前对我是极好的。” “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朱高燧笑道。 ....... 乐安州汉王府: 汉王世子朱瞻坦与汉王府长史钱巽两人在垂花门前相遇,两人便携手一起向后院走去,他们都要见汉王朱高煦。 “世子,我有些话,不知该不该问?”钱巽颇为踌躇的问道。 “这是哪里话。”朱瞻坦失笑道“长史是我父王心腹,在我面前有什么不能问的?” “世子有没有觉得王爷自从上次京师谋划失败后,人变了许多。”钱巽斟酌说道。 朱瞻坦听了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长史,你也发现了。” 钱巽神色复杂道“以前王爷何等豪气,做事雷厉风行,也从不沉迷酒色。” “可是如今,他不再理会府中事情,经常饮酒大醉,常在后院与姬妾们玩闹,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志气。” “哎!” 朱瞻坦听了叹了口气,说道“长史说得没错,上次京师之事,实在对我父王打击太大了。” “虽然他如今依旧不服宣德皇帝,但是毕竟是失败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呀!”朱瞻坦感慨道。 “哎!” “不是我不能谅解,只是我们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便是为了助王爷一臂之力。”钱巽徐徐说道“王爷怎可先失去了志气了。” “长史言之有理。”朱瞻坦颔首道“一会去了后院,我们一起劝劝我父王。” “是” 钱巽点头应道。 “世子找王爷何事?”钱巽问道。 “喔!” “是这样的,我三叔赵王寿辰要到了。”朱瞻坦徐徐说道“我想问一问父王,我们是否遣人去贺寿。” “原来如此。”钱巽眼中精光一闪,却并没有多言。 两人便穿过垂花门,进入汉王所居之地。 刚走到房门前,朱瞻坦与钱巽便听到房内传来汉王与女子嬉闹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十分的尴尬。 最终还是朱瞻坦一咬牙,下定决心,上前一步,咣啷一声推开了房门。 房门被突然推开,使得屋内的女子一阵尖叫,朱高煦也大怒呵斥道“是谁如此大胆,敢坏本王兴致。” “都给我滚出去”朱瞻坦对屋内的歌姬怒喝一声,众女子连忙抓起衣物,衣裳不整的跑了出去。 “你还不是汉王,这王府还轮不到你做主。”朱高煦见朱瞻坦如此作态不由大怒道。 “父王,儿子对你没有不敬之意。”朱瞻坦连忙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哭泣道“儿子实在不想见你如此呀!” “当日在京师,父王拍着儿子的背,说皇爷爷对你如何不公,你心中如何不甘?”朱瞻坦嘶声力竭说道: “可是如今你又在做些什么,难道那日你对儿子说的都是假的吗?” 朱高煦听了一愣,随即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朱瞻坦身边,拍了拍朱瞻坦的后背,神色复杂道: “怎么会是徦的了,本王依旧不甘心呀!” “那你如今……”朱瞻坦愤然抬头问道。 “好了,都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一时迷了心智,日后不会再如此了。”朱高煦尴尬说道。 “父王能想明白就好。”朱瞻坦徐徐说道。 “起来吧!” 朱高煦拍了拍朱瞻坦的后背失笑道。 朱瞻坦撩起袖子往脸上胡乱揩了一把,将眼泪擦拭干净后,连忙站了起来。 朱高煦这才看见一直站在门外的钱巽,尴尬笑道“让长史见笑了,快进来吧!” 钱巽俯身一礼,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踱步进入房内。 朱高煦这才望向眼前的两人问道“你们找我何事?” “三叔的寿辰将至,孩儿想问父王,该如何应对?”朱瞻坦率先答道。 “长史,你觉得呢?”朱高煦看向钱巽问道。 “当今陛下,只有两位嫡亲的叔叔。”钱巽思忖片刻后回答道“若他日王爷举事,能有赵王呼应。 一则我方实力大涨,二来,两位叔叔皆不服宣德皇帝,想来众人便会知道,不是王爷的过错,而是宣德皇帝无德。” “长史所言深得我心。”朱高煦笑道“只是,长史不知道的是我那三弟他的心思也不小呀!他对皇位也是垂涎已久。” “那又何妨?”钱巽不以为意道“如今我们首要对付的是京师那位宣德皇帝,至于赵王,若王爷真的成事了,还收拾不了赵王吗?” 朱高煦抚掌大笑,问道“那依长史之意,此次寿辰,该如何应对呢? “当让世子亲往为赵王贺寿,如此方能成事。”钱巽徐徐说道。 “嗯!” “的确”朱高煦颔首道“我那三弟心思深沉,若是别人去,他压根不会在意。” “你愿意前往吗?”朱高煦转向朱瞻坦问道。 “儿子愿为父王分忧。”朱瞻坦连忙应道。 “好”朱高煦满意道“此次贺寿,你就代表我汉王府去与你三叔交谈,放心的干,父王在背后支持你。” “是”朱瞻坦连忙应道。 ps:求一求票(月票,推荐票,收藏) ps2:再次感谢天星道的推荐票,刚过零点就投来票,感动坏了,拥抱。 第三十章 奉命出使【月票/收藏】 紫禁城咸熙殿: 张太后端坐贵妃榻上,怀里抱着周岁的常德公主(朱瞻基第三女,母为贵妃孙氏)。 “这孩子长得真好,皮肤白,像孙氏。”张太后一边逗弄孩子,一边笑着对一旁的朱瞻基道。 “母后说的是”朱瞻基笑着应是,随即飞快的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孙贵妃。 孙贵妃今日穿着一袭织金凤花纹的荷叶色纱质禩裙,由于怯寒,又披了一个红绡滚边的云字披肩。 脸上也薄薄地敷了一层用紫茉莉花实捣仁蒸熟制成的珍珠粉,看上去越发的雍容华贵,娇艳非常。 “我是幸运的,幼时能得母后的教导。”孙贵妃笑道“若是这孩子长大点,也能在母后身边时常得您的教导,那也是这孩子的福气。” “这都是缘分”张太后听了不由感慨道“我母亲彭城伯老夫人,乃是永城人,而孙氏你父亲孙忠,是永城县的主簿,这才经过老夫人的引荐,年方十岁便入了宫。” “是呀!”孙贵妃感激道“那时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多亏了母后悉心教导我宫中礼仪,这才有了如今,成为了陛下的妃嫔。” “你与皇帝年岁相同,自小朝夕相处,感情很深,自然不是别人能够比得上的。”张太后笑道。 “嗯!” 孙贵妃矜持的点了下头,随即对着身旁的朱瞻基妩媚的一笑,眼中满是幸福甜蜜。 张太后将怀里的常德公主递给了孙贵妃,笑道“这孩子要睡了,你抱下去吧!” 孙贵妃连忙接过,微微颔首,便抱着常德公主出去了。 “赵王的生辰将至,你是怎么打算的?”张太后看着朱瞻基问道。 “自然是需要遣人贺寿的,只是这人选,我一时还没有决定好。”朱瞻基沉吟片刻后说道。 “为何?”张天后疑惑问道“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吗?” “如今乐安州的汉王依旧不死心。”朱瞻基脸色阴沉道“赵王生辰,汉王自然会遣人去彰德府城,以贺寿为名试图拉拢赵王。” “所以这出使的人十分重要。”朱瞻基严肃道“身份要贵重,显得我们看中赵王,人也要机智,能说服赵王倒向朝廷,最起码让赵王保持中立。” “嗯!” 张太后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张忠如何?”张太后思忖了片刻后问道。 朱瞻基听了一愣,随即欣喜道“母后这个提议不错。” “张忠已经与皇妹定亲,与三叔也算亲戚了,有他代表皇家去贺寿,身份合适又显得亲近。”朱瞻基笑道“而且张忠是英国公张辅的儿子,赵王与英国公都是军中同袍,关系本就亲近,想来赵王也会对张忠高看几眼。” “嗯!” “便是这个道理。”张太后颔首笑道。 “对了,皇妹还是不愿意嫁给张忠吗?”朱瞻基收敛笑意肃然问道。 “有些转机。”张太后神秘兮兮说道。 “喔!”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朱瞻基好奇问道。 “我发现茵儿最近总是喜欢发呆。”张太后失笑道“于是便问了她身边的宫女娟儿,这才知道,茵儿曾跑出宫,女扮男装与那张忠见过一面。” “皇妹喜欢那个张忠?”朱瞻基问道。 张太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喜欢谈不上,只是如今,是不反感,不排斥了。” “这是好的开始。”朱瞻基笑道“虽说联姻英国公府是政治上的需要,但是若是皇妹能幸福,我这个皇兄自然是替她高兴的。” “嗯!” “我也是如此想的呀!”张太后颔首道。 ........ 乾清宫东暖阁: 朱瞻基身穿一件宽袖元青紵丝直裰,腰上系了一条极为名贵的深绿色玉带,端坐御塌之上,望着下首的张忠与于谦,微咳一声清清喉咙说道“赵王的寿辰将至,朕准备遣你们二人前往彰德府城为赵王贺寿。” 张忠听了一愣,心想“像这样作为天子使者出行,朱瞻基找来行人司的于谦本在常理之中,可是为何让我也去呢?” 朱瞻基说完便打量下首两人,见于谦毫无反应,而张忠却面有疑惑,不由问道“张忠,你是否不解,朕为何让你同去?” “是”张忠被人窥破心思不由尴尬的笑着应是。 “赵王毕竟是朕的三叔,若只遣行人前往,显得太正式了。”朱瞻基解释道“而你不同,现在谁都知道,你以后是要做驸马的,作为侄女婿去给赵王这个叔叔贺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陛下所言极是。”张忠面上应是,心中不由想到“这是准备打亲情牌呀,虽说天家少亲情,但有这层关系在,毕竟也好做事些。” “朕还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们俩。”朱瞻基继续说道“此次前往彰德府城你们的任务不仅仅是给赵王贺寿。” “请陛下吩咐。”张忠与于谦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肃然应道。 “嗯!” “想来你们对汉王的心思都多少有些了解。”朱瞻基严肃道“此次汉王府定然也会遣人前往彰德府城为赵王贺寿的。” “朕希望你们能将朕的心意传达给赵王。”朱瞻基徐徐说道“先帝即位时,加赵王岁禄至二万石,不可谓不优容。” “此次赵王寿辰,朕再赐田园八十顷,你们告诉赵王,他只要不负朕,朕定会给他一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是”张忠与于谦连忙称是。 “臣想问,若汉王府真的遣人来游说赵王,臣等该如何应对?”张忠思忖良久问道“陛下的底线是什么?” “朕是君,汉王是臣,你们不可坠了天使的威严。”朱瞻基沉吟片刻后说道“至于朕的底线,朕希望的是若你们不能使赵王明确的支持朝廷,最起码要让他保持中立。” “臣等心中有数了。”张忠与于谦连忙应是。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朱瞻基笑道“趁现在有空,回家陪陪家人,做些出行的准备。” “是” 张忠与于谦连忙应是,躬身退出了东暖阁。 两人出了宫门,张忠率先开口道“我自小便生长在京师,从未出过远门,此次出使,还望于兄能多关照。” “客气,你我领有皇命在身,理当守望相助的。”于谦肃然答道。 张忠本来有表达亲近之意,但见于谦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便也觉得无趣,自己是敬佩他在另一个时空的所作所为,便有了结识相交的意思。 可看样子在对方眼中,自己也仅仅是个命好的勋二代,而文武分野也算两人之间一种无形的隔膜吧! 想到此处张忠虽感到些许遗憾,但并没有太失望,毕竟谁都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亲近你不是? 张忠想明白后,随即向于谦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开向英国公府走去。 ps:厚颜求点推荐月票,有打赏更好,谢谢! 第三十一章 离别前夜【月票/收藏】 英国公府春晖堂: 月牙弯弯高挂天际,春晖堂里婢女早已将宫灯点亮,将整个堂内照得恍若白昼。 堂中摆着梨花木的食桌,英国公府众人围坐一圈,笑语连连,可谓十分温馨。 食桌上早已摆上三汤四羹五大菜,个个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坐于上首的老夫人王氏夹起一块鸭肉放在张忠碗里,慈祥笑道“此鸭是先一日将鸭煮熟,过一天凝成膏再食用,入口清凉润滑,嫩爽无比,忠儿你尝一尝。” “谢祖母。”张忠眼角略有湿润,心中十分的感动,这样的家庭温馨他是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了。 “嗯!” “口感甚好,的确嫩爽无比。”张忠尝了一口,不由对老夫人王氏笑道。 “喜欢就多吃点,明日出使彰德府城,为赵王贺寿,一路上奔波,难得吃上什么好东西。”老夫人王氏怜爱道。 “母亲,我不舍得忠儿出远门。”英国公夫人李氏听了不由伤感道“忠儿打小就没离开过京师,如今第一次外出,便到彰德府那远的地方,我实在不放心呀!” 老夫人王氏听了李氏的话,看了张忠一眼,不由脸上有迟疑之色。 “祖母,皇命岂可违?”张忠也怕,这个年岁已高的祖母不愿自己出远门,他自从穿越以来还没见过京师以外的世界,其实心里对这趟远行十分期待。 张忠于是劝解道“我知道祖母与母亲都是关心我,但是雏鹰终将展翅,我不可能永远在你们的保护下生活的。” “忠儿此言说的好。”英国公张辅笑道“这才是好男儿该有的志气。” 老夫人王氏见自己儿子孙子都是这个态度,便也息了阻止的心思,反而劝慰起李氏道: “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哪有不心疼的。当年我眼见着,你丈夫年纪轻轻便上战场与敌人拼杀,那些日子,无不提心吊胆。” “可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一家的富贵便是从战场上得来的,忠儿已经长大了,他迟早也要经历这一遭的。” “现在只是出趟远门,你就舍不得,以后若忠儿要上战场,那你还不要担心死了。” “母亲教训的是。”李氏从袖子中掏出丝帕搵了搵眼角的泪花无奈说道。 “今日是为忠儿送行,就不要说那些晦气的话了。”老夫人王氏笑道“今晚,我们一家子好好热闹一番。” 众人自然无话可说,纷纷应是便了。 ........ 英国公府绛云院: 吃完饭从春晖堂回来的张忠已有几分醉意,他脱掉衣物,蹒跚的进入浴桶。 热流很快浸泡张忠全身,让他不由,舒服的轻哼了一声,在张忠身后蓉儿正用她的的小手给张忠清洗后背。 “小公爷,你今晚不该喝那么多的。”蓉儿看着张忠因为醉酒而有些潮红的脸庞,与时不时因为难受皱起的眉头,心疼说道。 “今晚难得高兴。”张忠笑道“以后不再这样了,醉酒的确很难受。” “一会我准备点醒酒汤,小公爷要记得喝。”蓉儿徐徐说道。 “好”张忠连忙颔首不及,笑道“我都听你的。” “小公爷第一次出远门,我心里也担心。”蓉儿眉心里蹙起了两个大疙瘩担忧说道。 “此次出使,除了行人司的人,陛下会派遣锦衣卫随行保护的,安全上不用担心。”张忠不由安慰道。 “锦衣卫毕竟是外人,哪里会用心保护小公爷。”蓉儿继续说道“我大哥赵坚本就是国公府的护院,他功夫我是知道的。” “这次小公爷远行,我想让他随侍在你身边,保护小公爷。”蓉儿沉吟片刻后说道。 “也好”张忠思忖片刻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你大哥成婚也有半年了吧?”张忠一边享受着美人的服侍,一边惬意的问道。 “是了。”蓉儿笑道“嫂子是个贤惠的,与我哥哥感情很好,我父母也很满意。” “而且,昨日我回家了一趟,这才知道,我大嫂已经怀上了。”蓉儿笑容满面道“我父母都高兴坏了。” “老人家想抱孙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张忠也笑道。 “哎!” “母亲又催我了。”张忠收敛笑意,故作叹气道。 “是因为什么事呢?”蓉儿疑惑的问道。 “她也想早点抱孙子呀!”张忠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盯着蓉儿,目光火热问道“我家蓉儿几时能怀上呢?” “小公爷”蓉儿听了香腮上飞起两朵红云,羞涩道“我也想给小公爷生个孩子。” “那还等什么?”张忠一把将蓉儿抱进浴桶,笑道“长夜漫漫,我们当多努力才是。” 随即房内波涛汹涌,只有男女的喘息声久久不散。 ........ 于谦家: 这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小院的门楣朴实无华,只有门板上那一对黄澄澄的虎头铜环颇为招眼。 京城居,大不易。 作为王朝首都,天下首善之地,那房价自然是极高的。 于谦如今只是一个七品的行人,俸禄微薄,也只能在城东买了个两进的小院居住。 家中也只有一个厨娘做饭,一个老苍头守门,一个小丫鬟帮着自家妻子做家务。 伴随着月色,于谦推门进入自家小院。 “老爷回来了。”老苍头,头发半白,两道绕嘴的深刻法令清晰可见,他见于谦进了小院,连忙迎了上去。 “嗯!” 于谦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踱步向正房走去。 房内油灯已经点亮,她那年仅二十四岁的妻子董氏正借着灯光正在做针线活。 董氏乃是翰林庶吉士、永丰知县董镛之女,自幼知书达理,人长得清秀美丽,自从嫁给于谦后,两人生有一子于冕,年方4岁。 “夫君回来了。”董氏听到脚步声,抬头便看见于谦站在房门外,不由放下针线,起身相迎,笑道“夜晚外面寒冷,夫君还是快些进房来。” “嗯!” 于谦颔首笑着踱步进入房内。 四岁的于冕先前正在玩一个木制的小鸭子,见父亲进来了,不由放下玩具,欢快的跑了过去。 于谦连忙上前几步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对着妻子董氏笑道“冕儿又长高了些,也更壮实了。” “是勒!”董氏笑道“夫君不在家,不知道冕儿可调皮了,吃得多也好动,自然就长得快。” “是不是又调皮了。”一向严肃的于谦这时才有了几分作为父亲的慈爱,他摸了摸儿子的头,笑着问道。 “没有,冕儿可乖了。”于冕奶声奶气说道“今日母亲在干活,我就乖乖的在一旁玩鸭子。” “冕儿真乖,父亲得奖赏一下你。”于谦说着便从衣袍口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缓缓的打开,便将一串冰糖葫芦显露了出来。 于冕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于谦手里的油纸包,见里面的是一串冰糖葫芦,不由惊喜道“谢谢爹爹,冕儿可喜欢吃冰糖葫芦了。” “冕儿喜欢便好。”于谦见自己儿子喜笑颜开,不由心中十分高兴。 于冕接过冰糖葫芦,细细的舔舐了一下,然后跑到母亲董氏面前笑道“母亲,冰糖葫芦好甜。” 董氏笑着应了一声,待于冕吃完了,这才让小丫鬟领着于冕洗手去了。 待小丫鬟与于冕离开正房,于谦这才上前挨着妻子董氏坐下。 看着因为做女红而双眼有些血丝的妻子,于谦心中五味杂陈,伸手握住妻子董氏的手说道“辛苦娘子了。” “我不辛苦。”董氏被握住手,香腮不由上飞起两朵红云,羞涩低声道。 “你本就是官宦之女,平时哪里吃过这些苦。”于谦怜惜道“我俸禄微薄,这家中还需要你做些女红拿到外面去卖,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都成婚这多年了,夫君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吗?”董氏收敛羞意,笑道“夫君一向清廉,只靠俸禄自然是不够家中用度的,但是我是支持夫君如此的。” “我们只要自己该得的那一份,不贪求别人的东西,就是求一个心安理得。”董氏笑道“如今的日子也不错,比起那些平头百姓已经好很多了。” “夫君持身刚正,从不在外拈花惹草,我们又有一个如此可爱的儿子,我已经很满足了。”董氏徐徐说道。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于谦听了妻子的话,十分感动,一把将董氏抱在怀里感慨说道。 董氏倚在于谦怀里,听着夫君的赞扬,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 油灯已燃烧过半,昏黄的灯光下,唯留下一对夫妻相拥在一起的剪影,普通却格外的温馨。 ps:求票票........ 第三十二章 大雨【推荐/收藏】 英国公府绛云院: “昨晚有多爽,现在就有多后悔。”张忠揉了揉依旧有些酸胀的后腰,喃喃自语道。 昨晚太孟浪了,一是因为醉酒,酒精让人意乱情迷,二则便是离别在即,接下来一些时日难免无法碰女人了,所以昨晚格外的索求无度了。 看着依旧躺在床上略显憔悴的蓉儿,张忠静悄悄的下了床,自己穿好衣袍,没有吵醒蓉儿。 “这个小妮子昨晚实在太累了,还是让她多睡会吧!”张忠如此想到。 待洗漱完毕,吃完早饭,张忠又整理了一遍,此次远行要带的东西,金疮药等药品自然是必须带上的,这一路上谁知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受个伤什么的。 最后拿起一把袖珍版的火枪,张忠打量了一番,勉强满意的点了下头。 这是他特意托军器局大使黎澄打造的,虽然无法与后世的手枪相提并论,但给自己使用还是合适的。 将火枪绑在衣袖内衬手臂处,拿好包袱张忠走出了绛云院。 待张忠走到英国公府大门前,便看见他父亲张辅竟然在等他,在其人不远处,还站着两个壮汉。 “父亲,儿子就要出发了。”张忠躬身行礼道“不知父亲有什么要交代孩儿的。” “该交代的昨晚都已经说了。”张辅将一封书信递给张忠,笑道“这是为父写给赵王的信,他与我有些交情,有这封信,你此行便更添了几分把握。” “多谢父亲。”张忠笑着接过信,将它收好。 张辅见张忠收好信,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指着两个壮汉笑道“你此行便由李永与赵坚两人护卫,他们身手十分了得,有他们在,为父也能放心了。” 张忠不由看去,这个李永以前教过他骑射,自然是认识的,而另一个便是蓉儿的大哥赵坚,这还是张忠第一次见。 “这一路上便辛苦两位了。”张忠微微点头示意。 “我们愿为小公爷效劳。”李永与赵坚连忙躬身说道。 随后张忠便辞别了张辅,一马当先,向京师南城门而去,李永与赵坚两人随即上马,紧紧跟随。 ....... 于谦家: 东方的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于谦一家便围着一张小食案,开始吃早饭。 食案上摆着粥与酱菜和白馒头,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吃食。 小于冕虽然只有四岁,却已经开始自己吃饭了,这是于谦这个做父亲的要求的,于谦认为孩子自幼便要学着自力更生,不可太依赖外人。 小于冕笨拙的拿着汤匙,在碗里舀了一勺,慢慢的递进自己的小嘴里,吃的十分的香甜。 “夫君此次远行,所需的衣物行李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董氏看着于谦,眼中略有不舍道“吃完饭离开时,莫要忘记拿。” “多谢娘子了。”于谦将最后一片馒头就着稀粥吃完,听了董氏的话,不由笑道。 “爹爹要去哪里?”小于冕听说于谦要离开,不由瘪着嘴呜呜地哭起来。 “不要哭了”董氏见状不由上前抱起小于冕安慰道“爹爹只是有事需出去一趟,回来时会给我们冕儿带好吃的。” “是昨天爹爹带回的冰糖葫芦吗?”小于冕不由回味起自己昨日吃的那串冰糖葫芦,那可真的很甜呀! “是的。”于谦上前一步将儿子眼角的泪珠擦拭干净,笑道“爹爹离开之后若冕儿能好好听你娘亲的话,等爹爹回来时一定带两串冰糖葫芦给冕儿。” 小于冕听说有两串冰糖葫芦,不由舔了舔唇角,笑道“我听娘亲的话。” 于谦与董氏听了不由相视一笑。 片刻后吃完早饭,于谦换好行人司行人的官服,便迎着朝阳向南城门而去。 ......... 京师南城门: 张忠在前,李永与赵坚在后,三骑来到南城门时,便见众人皆已到来。 于谦一人站在一旁,在他不远处,几名锦衣卫缇骑正围着一个年轻男子闲聊。 张忠三人刚到,便惊动了在场之人。 锦衣卫的那名年轻男子率先上前,见礼道“我是王明,锦衣卫百户,此次你们前往彰德府城为赵王贺寿,这一路上的安全由我们负责。” “锦衣卫呀!”张忠不由在心中暗想道“久闻大名了。” 这当然是久闻大名了。 要知道皇帝只是代表他的家族以及外环的一些特殊集团的利益。 皇帝的地位不但孤立,而且永远是在危险的边缘,尊严的神圣的宝座之下,酝酿着待爆发的火山。 因此,为了保持皇帝的威权和利益的持续,皇帝不得不想尽镇压的法子。 公开的律例不够用,也不便用,他们还需要造成恐怖空气的特种组织,特种监狱和特种侦探,来监视每一个可疑的人,可疑的官吏。 于是特务机构应运而生。 他们用秘密的方法侦伺,搜查,逮捕,审讯,处刑。 在军队中,在学校中,在政府机关中,在民间,在茶楼酒馆,在集会场所,甚至在交通孔道,大街小巷,处处都有这类人在活动。 执行这些任务的特种组织,历代都有。 在汉朝有“诏狱”和“大谁何”,在唐朝有“丽景门”和“不良人”,在宋朝有“诏狱”和“内军巡院”。 而在明朝则有锦衣卫和东厂,即厂卫是也。 回到眼前,张忠收敛思绪,认真打量起眼前的锦衣卫百户王明,其人细眉挺鼻,长脸窄颐,二十来岁,长得白白净净,清清瘦瘦的。 “那这一路上便有劳百户了。”张忠笑着对王明说道。 “客气了”王明拱手一礼,继续说道“天色已不早,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张忠笑着应是,随即又去与于谦说了几句话,一行人便出发,一路南下,向目的地彰德府城而去。 ....... 半月后。 经过一路的颠簸赶路,张忠一行人都面有憔悴之色。 虽然一路上都是走的官道,又有驿站可供歇脚,但毕竟是无法与京师国公府的生活相比的。 这人一旦过惯了舒服日子,陡然清茶淡饭,生活上便处处不适应了。 “我们距离前面县城还有多远?”张忠撩起袖子将额头上的汗胡乱揩了一把,心烦气躁问道。 “还有10里路了”王明一边回答道,一边埋怨“这鬼天气,太闷热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于谦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阴云,不由也催促道“恐怕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再加快些脚步,不然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众人听了都不由瞧瞧天上的阴云,都无奈的应了声。 可是终究天不遂人愿。 待众人刚走出不远,便听一声炸雷响彻上空。 陡然的雷鸣声,让众人骑乘的马不由惊慌起来,前蹄扬起,不安的在地上乱动。 众人好不容易安抚了马。 便看见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大雨随之而降。 天穹仿佛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天河倾泻而下,以无可阻挡的气势淹没了整个天地。 张忠有些焦虑地用手抹下一把雨水,眯起眼睛,试图看透这重重的雨帘。 可惜前方水汽茫茫,除了那一条蜿蜒向远方延伸的大路,什么都看不清。 就这样众人被突然到来的的大雨淋得个落汤鸡。 幸好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半个时辰,雨势敛然收起。 只是天空中的铅云依旧密布,不知何时还会再次发作。 “得先找地方将衣服弄干,不然就得感冒了。”张忠扯了扯一身湿漉漉的衣衫,心中暗道。 “快看,前面有炊烟,是个村子。”王明眼尖,不由兴奋喊道。 众人看去,果不其然,都不由笑容满面。 “我们离县城还远,如今都淋湿了,不如先去前方的村子烤干衣物,休整一下再上路。”张忠提议道。 “正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应是。 随即一行人便向前方炊烟寥寥的村子而去。 ps:五一快乐! 例行求求票........ 第三十三章 白莲教【推荐/收藏】 张忠等人顾不上满身湿漉漉的,脚步飞快的向村子奔去。 只是众人离开了大道,越是靠近村子,道路越发泥泞,随处可见水坑水滩。 “小心!” 锦衣卫百户王明性子急躁,走路时没有注意脚下的道路,不由一脚踩在一个水洼处。 “真tmd晦气。”王明将已经沾满污泥的脚从水洼里抬起来,骂骂咧咧道。 众人见状也是一阵无语,只是接下来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 片刻后众人这才进入村子。 这是个十分普通的村子,房屋皆是土坯夯筑而成,张忠等人来到村子时,正值午后,家家户户都可见炊烟寥寥。 张忠等人慢慢行来,遇到村里养的狗对他们这些陌生人一阵狂吠,如此动静难免惊动在家忙碌的村民。 待村民们吃惊的跑出来,看见张忠一行人,虽然全身湿漉漉的,难免显得有几分狼狈,但穿着华贵,有几人还腰中佩刀,不由一愣,随即将头缩了回去。 又不放心的将门扉掩上,似乎这样张忠等人便不会来打搅他们似的。 “一群愚民,都把我们当什么了?”跟在后头的锦衣卫缇骑见状不由骂骂咧咧。 张忠在心中暗笑道“这些村民虽然认不出锦衣卫的身份,,但多少有些眼力见的。” “民不与官斗,这些升斗小民天然具备趋利避害的本能,眼见张忠一行人身份不一般,本能的远远的躲开。” 片刻后张忠一行人在一处院落前停下,因为这处房屋是处在整个村子最好的位置,而且最大,修建的最好。 “这里应该是里长的家了。”张忠笑着对众人道。 张忠如此说是有道理的。 洪武十四年(1381),朝廷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推行里甲制度。 里甲的编制方法,是每110户编为1里,由丁粮最多的10户担任里长,其余100户则称为甲首。 在皇权不下乡的情况下,便是由这些里长负责管摄一里之事。 所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个里长便是这村最有权势的人,而自古以来有了权,这钱财也随之而来了。 所以找到这个村房子最好的那家,八九不离十便是里长家了。 “开门”自有缇骑上前叩门。 片刻门被打开,从门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其人清瘦清瘦,淡眉毛,小眼睛,脸颊狭长,右嘴角往外挪一寸的地方,长了一颗豌豆大小的朱砂痣。 “小人是王李村的里长李贵,诸位贵人有何贵干?”李贵局促的上前问道。 于谦见锦衣卫的缇骑准备仗势欺人,不由皱了皱眉头。 抢先一步对李贵笑道“里长不用担心,我们是京师外出公干的官员,半路上遇到暴雨,全身都淋湿了,想在你这里烤干衣服,修整一番。” 李贵仔细打量了一下于谦身上的官服,又见于谦态度很好,不由稍稍放下心来。 “原来如此,上官能在寒舍停留,是我家的荣幸,快些请进。”李贵眼珠子一咕噜,知道自己是推脱不得的,于是热情的邀请众人入内。 众人进来后才发现,这处院子只有十几步方圆,地面却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尘土、一片残叶。 院中除了几间房屋,便是水缸、陶炉、铁釜、碾子等物在院中排列得井然有序。 院落的侧廊下搁着一个虎蹲小炉,炉火旺盛,上面搁着水壶,壶中水已然快要烧开,正不断的向外冒着热气。 李贵先行入房,将女眷喊了出来,让他们去厨房烧水,煮些姜汤。 又特意整理两间屋子出来,让众人有地方换下湿漉漉的衣服。 片刻后张忠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端坐在炕上,手里端着一碗姜汤惬意的喝着。 随着姜汤入口,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让满身的寒气荡然无存。 “真是舒服。”张忠不由感慨出声。 坐在他一旁的于谦也微微颔首。 “里长,你们村为何叫做王李村呀?”于谦看向站在下首的李贵笑道。 “好叫上官知道。”李贵躬身笑道“我们村是由王与李这两个姓氏的人组成,所以叫做王李村。” 张忠听了不由失笑不已,因为这种情况在前世他便知道,不少地方都有这样约定习俗的规矩。 正当张忠几人在房内闲聊时,屋外传来喧哗之声,李贵不由脸色一沉,先向张忠与于谦道了声罪,便踱步出房了。 待李贵出了房,声音并没有消失,张忠在房内依旧可听到一个男子在焦急的说着“孩子落水了,人快不行了,已经被抬到庙里了,祈求白莲佛母保佑云云。” 陡一听到白莲佛母,于谦脸色顿时大变,张忠起先很是奇怪,待其人想起自己如今所处的时代,和那个神秘的白莲佛母到底是谁后,张忠也不由变了脸色。 因为这个白莲佛母实在是个狠人。 “佛母”这个词,在大明官场可是个绝对的禁忌。 永乐十八年,山东蒲台县出了一个叫唐赛儿的村妇自称“白莲佛母”,聚起了数万信徒起事,横扫十几个州县。 朝廷先后派了数拨大军讨伐,才勉强镇压下去,唐赛儿却始终没有落网。 从此之后,各地州县时常会传出消息,说当地有佛母现身,搞得地方官员如临大敌。 要知道朱棣可谓是个铁血君王,南平交趾,北征漠北,一生做了多少大事。 而就是这个白莲佛母竟敢造朱棣的反,可想而知她是个多么彪悍的人物。 张忠与于谦两人对视一眼,都领会了各自的意思,便一起走出了房。 待张忠与于谦出了房,便见李贵跟随一男子正准备离开。 “里长,我们可否一起去看看?”张忠上前一步说道“我在房内已经听说了有孩子落水了,在下略通医术,或许能有些用处。” 李贵听了脸色数变,一阵纠结后还是颔首答应了。 众人便在李贵的带领下向庙里走去。 待张忠到达庙前,才发现,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庙,只是用土坯夯成的房子。 张忠刚一迈进去,立刻觉得不对,只见堂屋正中摆着一个弥勒佛,弥勒佛下一座白莲花。 四周几盏火苗闪动的长明灯,炉子里有三炷香,有几个老太太哼哼唧唧地跪在下首,不知在念什么。 张忠等人没有理会那些老太太,随着李贵进入后堂。 后堂的床上正躺着一个小男孩,由于落水,小男孩的脸色惨白,嘴唇有些许泛青。 一个身着麻布短衫的中年男子正俯身在查看小男孩的情况,在靠近床的地方,一个布衣村妇正望着两人,不断哭泣。 中年男子查看了一番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布衣村妇见状顿时慌张失措,上前一步,拉着中年男子的手,哀求道“白莲佛母她老人家是灵山成道,一朵白莲飞到东土显圣,能免三灾,去八难,专来度化世人。” “你是白莲佛母的使者,定然是会法术的,你定能救我儿的,是不是?”布衣村妇嘶声力竭道“求你了,你快救救他。” 张忠等人刚进入后堂便见如此状况,一时愕然。 张忠随即看向床上的小男孩,一咬牙,快步上前道“我是京师来的神医,我或许有办法救那个小男孩。” 布衣村妇见中年男子不愿施救,心中已然绝望,突然听到张忠说他有办法,不由激动的问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张忠点了下头,徐徐说道“我有一方法可以试试,现在你先走开,不要耽误了时间,我马上施救。” “好的”布衣村妇连连点头,快速的让出了位置。 张忠也不含糊,连忙上前,将小男孩从床上抱起,一腿跪地,另一腿伸出,把小男孩的腹部放在膝盖上,让小男孩的头自然下垂后再按其腹部以及背部来倒水。 经过一番操作,小男孩的嘴角不断有水流出。 众人见状不由惊诧莫名。 张忠待小男孩嘴里不再有水流出后,将他放在床上,让他重新躺好。 然后接着采用胸外心脏按压的方法对小男孩进行心肺复苏。 随着一声轻哼,小男孩缓缓的睁开了眼,众人见状不由大喜。 布衣村妇连忙上前查看孩子的情况,见已无大碍,不由对张忠连连拜谢。 站在一旁的于谦也以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张忠,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武勋之后竟然真的精通医术。 片刻后李贵领着村妇与小男儿离开了。 后堂里只留下张忠,于谦与那名身着麻布短衫的中年男子。 三人各自坐下后,张忠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此人。 那名中年男子约摸四十岁,生得白白净净,窄额头,刀条脸,浅浅的眼眶里,一双微微有些发黄的眼珠子总是滴溜溜转个不停。 “我已经查验过了,那个小男孩本就没气了,不知这位贵人从何处学来的神术,竟然能让人起死回生。”中年男子好奇问道。 “这不是神术,只是医术而已。”张忠听了失笑问道“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村里人都叫我李二”中年男子李二笑道“不知两位贵人留下来,所谓何事?” 张忠指了指对方短衫上绣着的白莲标记,肃然问道“阁下难道不知道白莲教是非法的吗?” “我从未害过人。”李二回忆片刻后说道“我本是王李村人,年轻时,外出打拼,后来受了伤,在穷途末路之下,进了白莲教的一处香坛。” “在养伤期间了解了白莲教义,待我伤好后便回了王李村,建了这座简陋的白莲庙。”李二徐徐说道。 “你为何要建这座庙?”张忠不由好奇问道。 “两位贵人以为来这庙里烧香的都是些什么人?”李二笑着问道。 张忠听了不由想起自己刚入庙时,见到的那些虔诚的老太太。 “来庙里烧香的,都是十里八乡的穷苦百姓,尤其老太太特别多,她们又唠叨又犟,可最诚心不过,宁可省下自己一口,也要捐给庙里。” 李二见张忠没有言语,其人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 “再就是那些孩子,来了也不念经,就想偷一口供品糕点吃。” “他们爹妈天天刨地,没人管,若不是庙里帮着收拢,不定什么时候就掉河里淹死、瞎吃野果毒死、栽到井里摔死什么的。” “那些皮猴子简直是魔星下凡……” 李二说着说着不由脸上笑意乍现。 “你信白莲佛母真的是神仙人物吗?”张忠好奇问道。 李二沉吟良久,诚恳说道“其实佛母如何神通,我不曾亲见。” “可有了这么一处庙,把乡亲们拢在一块,互相都有照应。赶上年景差的时候,至少能撑下去。” “只要是在莲花坛上烧过香,佛母面前磕了头,从此就是亲切的兄弟姊妹。” “活着时,彼此都会照应;等到哪天死了,至少庙里会给你买棺材,烧香烛,寻块地埋葬了,不至于一苫草席盖着,喂了野狗、乌鸦。” “你说若是你,难道不愿意相信吗?”李二神色复杂问道。 张忠与于谦对视一眼,心中都十分的复杂。 因为朱元璋建国后将白莲教定为“左道邪术”,在《大明律》中明确取缔。 所以对于,于谦而言,白莲教跟反贼无异,他不可能对此有什么好印象。 而且他更知道,这个白莲教是有造反传统的,在历史上曾掀起了数次起义。 张忠想到此处便不想再问下去。 三人就这样在沉默中结束了话题。 待张忠与于谦走出了庙,张忠不由好奇问道“于兄,不知你认为那个李二,说得可有道理。” 于谦沉吟良久,徐徐说道“白莲的兴衰不在佛母如何神通广大,而在于我等臣子能否辅助陛下开创像汉之文景一般的盛世。” “让大明百姓皆有粮可吃,有衣可穿,有房可住,如此又有谁愿意相信白莲佛母了。” 张忠看着于谦那双越说越明亮的双眼,不由感慨莫名,不愧是一代名臣。 ps:厚颜求点推荐月票,有打赏更好,谢谢! xs7.com 张忠望着眼前的彰德府城,不由缓缓的吐了口气,从王李村离开后,一行人又经过多日的跋涉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张忠走向风尘仆仆的于谦,说道“于兄,我们到了,不过入城前,我有一些想法,想与你说一说。” 于谦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笑道“经过上次王李村的事情后,我发现你与一般的武勋子弟十分不同。” “此次出使为赵王贺寿,我们俩是有任务在身的。”于谦继续说道“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出来,我们一起商讨便是。” 张忠听了不由笑道“于兄所言极是,倒是我太拘谨了一些。” “此次我们的目的是阻止赵王与汉王合流,并摸清楚赵王的底。”张忠继续说道“所以我提议,不如我们入城前便分开。” “于兄你领着锦衣卫的人前往赵王府,作为此行明面上的人,而我则领着我英国公府的人转为暗处。”张忠解释道: “这彰德府城毕竟是赵王的封地,他在此处的势力根深蒂固,若我们都入了赵王府,恐怕将受制于他,压根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于兄觉得我的提议如何?”张忠看着于谦殷切问道。 “我觉得不错。”于谦思忖片刻后便笑着说道。 “那便好。”张忠见于谦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不由轻轻吁了口气。 随即两人便将决定告诉了众人,两拨人刚一入城便分道扬镳,于谦领着锦衣卫去了赵王府,张忠则在城中的悦来客栈住下。 ....... 赵王府: “人都安排好了?”赵王朱高燧望着眼前的赵王世子朱瞻坺问道。 “行人司的行人于谦安排在王府东边的春晖阁住下。”朱瞻坺说道“而汉王世子朱瞻坦安排在王府西边的环翠阁住下。” “嗯!” “这次还做得不错。”朱高燧瞧了瞧眼前的儿子,微微颔首赞许了一声。 “为父寿辰,来贺寿的人会越来越多,这几日你就不要到处乱跑了,你是我王府的世子,趁着这个机会,也该好好锻炼一番。”朱高燧肃然道: “一些不重要的客人,你就代表为父招待一番。” “听明白了吗?” 朱高燧见自己说了以后,朱瞻坺依旧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不由加重语气沉声问道。 “是,父王。”朱瞻坺撇了撇嘴,不情愿的应道。 “只是今晚我答应堂兄朱瞻坦在倚翠楼做东招待他的。”朱瞻坺殷切问道“儿子不好无故爽约呀!” “你堂兄此次来是代表你二叔与为父商谈机密的。”朱高燧沉吟片刻后说道“让你堂兄在我们这里玩得高兴,也是你的任务,今晚你自然可以去倚翠楼。” “是,父王。”朱瞻坺笑嘻嘻道“孩儿定会让堂兄玩得高兴。” 朱高燧见状不由摇了摇头,他对朱瞻坺的这番话是相信的,因为朱瞻坺在别的方面不行,吃喝玩乐那是样样在行,是个有名的纨绔。 ...... 彰德府城大街小巷,纵横交错,密如蛛网,有9府18巷72胡同之说。 以南北大街为界,九府十八巷形成了“东府西巷”的分布排列格局。府大部分在南北大街以东,巷大部分在南北大街以西。 位于城西的乔家巷便是这18巷之一。 太阳西斜,外出的人们也陆陆续续的返家,在这股人流中,有三人打扮颇为奇特。 三人以最前方的那名女子为首,她头戴斗笠,看不清容貌如何,但依稀可看出她身形修长,削肩细腰,身段窈窕。 她不像别的柔弱女子那样,走路迈着小碎步,相反她手握一把宝剑,走路急促,步步生风,颇为几分侠女风范。 三人一路疾驰,转过巷角,便来到一处院落前停下,为首的女子轻叩门环,大门便被打开。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女子率先开口轻声说道。 “白莲佛母,法力无边。”门内的男子应声道,随即将三人迎了进去。 几人进入院落,刚到大堂,女子便见堂前摆着两副棺材,一个身穿孝服的小女孩正在一边哭泣,一边向炭盆里烧纸钱。 四周几名大汉难得的红着眼,一声不吭,望着堂前的棺材,一副愤恨难明的样子。 女子刚进入堂来,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个方头大脸面色黧黑的壮汉走上前拱手一礼,问道“不知来者是教中何人?” 女子伸手从口袋中取出一物,众人看去,原来是一朵铜莲花,莲分八瓣三层,颇为精致。 “白莲教彰德府坛主陈俊恭迎圣女驾临。”先前问话的壮汉陈俊眼见八瓣铜莲花连忙跪了下来。 因为在他们白莲教内部,自白莲佛母起,自上往下,依次便是圣女,护教长老,各省的堂主,各府的坛主,各县的护法。 而每一层级的人都佩戴不同朵数的铜莲花,最多的白莲佛母,佩九朵铜莲花,最少的护法佩戴四朵铜莲花,护法以下的普通信众无需佩戴。 是故,陈俊见到眼前的女子拿出的是八瓣铜莲花,便知道来人是白莲教圣女唐苗苗。 “起来吧!”唐苗苗摘下斗笠,徐徐说道。 直到此时,众人这才见到她的真容。 唐苗苗瓜子脸,丹凤眼,肌肤白皙,额头圆阔饱满,隐有光亮,相书里这叫九善之首,为聪睿之兆。 “先说一说你们的堂主李大彪是为何死的?”唐苗苗长着一张倾城的脸庞,却有着清冷的性子,其人直截了当问道。 “我门堂主是被赵王世子朱瞻坺所杀。”陈俊恨恨道。 “喔!” “你们怎么与朱瞻坺产生纠纷的?”唐苗苗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疑惑问道。 “我们堂主李大彪的妻子王氏有一手绝活,擅长给楼里姑娘化妆。”陈俊解释道“有一日,王氏在倚翠楼遇见了朱瞻坺。” “王氏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朱瞻坺见了便起了色心。”陈俊解释道“他不顾王氏的反对,在倚翠楼将王氏玷污了。” “王氏回家后,想不开便悬梁自尽了。”陈俊望了望堂前的棺材伤感说道。 “后来了?”唐苗苗听了王氏的遭遇,脸色愈发阴沉。 “我们堂主知道后,便准备为王氏讨回公道。”陈俊继续说道“但赵王府势大,我们堂主不忍兄弟们为了他的私仇丧命。” “于是避开我们,自己偷偷一个人潜入倚翠楼,准备暗杀朱瞻坺。”陈俊叹了口气“可惜朱瞻坺身边的护卫武艺了得,堂主不仅没有成功报仇,反而被杀死在了倚翠楼。” “我知道了。”唐苗苗听完了陈俊的解释,沉默良久方才说道。 “不知圣女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陈俊迟疑片刻后问道。 “教中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唐苗苗清冷说道“接下来自然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ps:厚颜求点推荐月票,有打赏更好,谢谢! 第三十五章 前奏【推荐/收藏】 悦来客栈: 张忠与于谦对面而坐,于谦早已换下了他行人司的官服,只穿着一身青布道袍头戴一顶儒雅可亲的程子巾,一副寻常书生的打扮。 这是两人自彰德府城门前,定下一明一暗的决定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准备分享一下各自查探到的消息。 “于兄,你先说一说,你入了赵王府后的情况吧!”张忠徐徐说道。 “好” 于谦颔首应是。 “我如今住在赵王府东边的春晖阁。”于谦徐徐说道“通过我几日的试探,发现汉王府果真派了汉王世子朱瞻坦前来为赵王贺寿。” “情理之中的的事。”张忠听了丝毫不显意外之色,因为在出京前,朱瞻基与他和于谦交谈后,这已是他们几人的共识。 只是汉王让朱瞻坦亲来,可见汉王的确重视赵王,十分渴求能与赵王结盟的。 “于兄与朱瞻坦可碰过面吗?”张忠好奇问道。 “没有”于谦摇了摇头,随即皱眉说道“朱瞻坦住在王府西边的环翠阁,我们相距有些远,平日不容易碰到。” “而且我是天使,不好无故去朱瞻坦。”于谦又补充了一句。 “于兄见过赵王了吗?”张忠继续问道“赵王可表示了他的心意。” “刚入府那一日,我作为天使宣旨意时匆匆见过一面。”于谦略显失望道“后来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赵王了。” “嗯!” “看来赵王还在左右徘徊呀!”张忠总结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于谦认同的点了下头。 “小公爷,你这边可探查到什么消息?”于谦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后问道。 “赵王朱高燧虽然就藩彰德府城不久,却在彰德府影响不可小觑。”张忠神色严肃道: “彰德府的知府,此地卫所的指挥使都是赵王府的座上宾,与赵王的关系莫逆。” “而且赵王府名下的产业,涉及诸多方面。”张忠徐徐说道“简单说来,赵王府的势力财力在彰德府都是执牛耳的。” “毕竟是陛下的亲叔叔,有着亲王之尊。”于谦点头道“优待宗室,本就是太祖洪武皇帝时便定下的。” “是呀!”张忠听了不由在心中吐槽“可惜朱元璋设想的倒是好,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后代是那样能生养。” “等到明朝中后期,宗室的俸禄已经成了王朝财政上的沉重负担,后来的女真崛起,军事上的开支大幅增加,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四处乱窜,诸多因素作用下大明的财政终于破了产。” “大明朝的灭亡,你可以说出许多理由,但有一条无法忽视的是帝国口袋里没钱了,已经无力有序的将分散帝国各地的财富,聚拢到京师。” “而没钱在哪个时代都是大事,因为没钱是压根干不成事的。” “赵王的风评如何”于谦见张忠沉思不语,不由继续问道。 “赵王此人在外的风评很好。”张忠不由说道“只是赵王世子朱瞻坺一向胡作非为,乃是彰德府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据说几日前朱瞻坺曾在倚翠楼遭到刺杀,不过最后朱瞻坺没事,那个刺客被王府的护卫杀死了。张忠继续说道。 “是因为什么呢?”于谦好奇问道。 “好像是说朱瞻坺在倚翠楼时,凌辱了一个良家妇人,那个刺客便是妇人的丈夫,所以来寻仇的。” “可恶,青天白日还有无王法。”于谦听了气得嘴唇发乌,浑身哆嗦“那男子为何不报官?” 张忠看着义愤填膺的于谦也是一阵无语“还是太年轻了呀!没经过毒打,不知社会黑暗。” “于兄,我先前不是说过彰德府城的知府是赵王府的座上客,报官真的有用吗?”张忠失笑道。 于谦听了一阵的沉默。 “好了,于兄,你还是先回赵王府吧!”张忠神色复杂道“我今日会去倚翠楼查探一番,若事情属实,我们可以等到回京后再弹劾赵王。” “我知道了。”于谦起身拱手道“辛苦张兄弟了。” 随即于谦转身离开了,张忠望着于谦远去的背影,一时心中也五味杂陈“要想迎来光明,你得首先有直面黑暗的能力呀!” ........ 倚翠楼: 作为彰德府城最为出名的风月场所,倚翠楼的姑娘向来是男人垂涎的对象。 在这里,不时便会有官宦子弟因某位当红姑娘争风吃醋,会有豪商巨贾在此一掷千金。 “堂兄,这里便是倚翠楼了”朱瞻坺对朱瞻坦笑道“今晚小弟做东一定让你快活一番。” “你呀!”朱瞻坦一摇折扇,故作生气道“我也是此间老手了,什么样的女子我没见过。” “嘿嘿” “这个不一样。”朱瞻坺淫笑一声“上次机缘巧合,我玩了一个在倚翠楼为姑娘们化妆的良家女后,便觉得这楼里的姑娘索然无味了。” “良家女?”朱瞻坦听了起先有些不适,但一想到自己此行是来拉拢赵王的,而眼前的朱瞻坺是不能得罪的,所以笑道“怎么那良家女就那样美丽,让你堂堂赵王世子魂牵梦萦。” “非也”朱瞻坺失笑道“那女子只能称得上中人之姿。” “那是为何?”朱瞻坦愈发好奇了。 “这楼里的姑娘好是好,可她们都是经过调教的,对你是百般奉承。”朱瞻坺笑道“可那个良家女不同,她会哭泣求饶,她会挣扎反抗。” “这”朱瞻坦听了一时愕然,不由心中感叹“还是自己的这位堂弟会玩。” “那么今日?”朱瞻坦迟疑问道。 “所以说,堂兄你好运气嘛!”朱瞻坺笑道“至那日后,我便迷上了此事,而这楼里的老鸨也是个精明人,她专为我弄来那些良家女,供我在此玩乐。” “今日正好会来新人。”朱瞻坺笑道“一会让堂兄你开开眼界。” 朱瞻坦一时失笑摇头不止。 两人便前脚跟后脚的进入了倚翠楼,而两人身后的护卫对视一眼,都连忙跟上。 进楼子带护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朱瞻坺做的这些混账事,他自己都担心会有人要了他的命,上次那个刺杀他的男子便是例子。 而当朱瞻坺与朱瞻坦进入倚翠楼后不久,一身雪白绸袍,头簪羊脂白玉的发簪,腰间悬着碧绿的玉佩,作贵公子打扮的张忠也踱步进入了倚翠楼。 他是来收集证据日后为那位良家女讨公道的,才不是好奇这个时代的风月场所,和馋楼里娇俏的姑娘。 ps:感谢书友的月票。 求票票,请看到此书的大佬,顺手收藏一下,拜谢! 第三十六章 刺杀【推荐/收藏】 倚翠楼: 当张忠踱步进入倚翠楼,迎面而来的是纸醉金迷之感,入眼所见的都是红男绿女,各种暧昧调情。 “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倚翠楼?”一个风韵犹存的老鸨见张忠一副好奇宝宝似的四处打量,不由上前问道。 “嗯!” “是第一次来”张忠也不遮掩,直接回答道,毕竟老鸨一看就是老江湖了,自己本就没经验,若还装模作样,徒劳惹人笑话罢了! “那公子是来对地方了。”老鸨笑道“我们倚翠楼在彰德府城可是首屈一指的,楼里的姑娘人好看,花样多。” “这里太嘈杂了,有没有清幽一点的地方?”张忠瞧了瞧四周的男女不由蹙眉道。 “自然是有的。”老鸨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只要你有钱,什么样的需求,我们都可满足你。” “那就选个安静的地方,再给我点一个清倌人。”张忠颔首道“人要清秀些的,要会弹琴唱曲的。” “这个没问题”老鸨笑道“只是这可能有点贵,不知公子能否负担得起?” “莫要小瞧人。”张忠斜了老鸨一眼,从怀里取出一张100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公子恕罪,莫要与我们一般见识。”老鸨见了银票,哪还在意张忠的态度,十分热情道。 随即老鸨招了招手,便唤来一个小厮,让他领着张忠去了后院。 张忠越往后院走,发现四周的环境越发的清幽。 不一会张忠便在一处房门前停下。 “公子,香茗居到了,你可以先进去休息,清倌人马上过来。”小厮躬身说道。 “嗯!” 张忠应了一声,随即挥手便让小厮离开了。 随即张忠推开房门,进入了香茗居,环顾四周,房内雕床锦帐妆台奁盒一应俱全,布置的雅致又不失大气。 张忠向前走了几步,寻了靠着南窗的一乘软藤躺椅,躺在了上面。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靠近,随即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张忠情知是自己点的清倌人到了。 房门咣啷一声被推开,张忠便见一少女莲步款款的走了进来。 少女身材纤细如弱柳扶风,眉目妍秀若春柳早莺。 虽不算是绝色美女,却神情开涤、清雅脱俗至极,让人观之便心情愉悦。 “奴家柳如梦见过公子。”柳如梦刚进来,便瞥了一眼张忠,见今日自己伺候的是个俊俏公子,不由缓缓吁了口气。 虽说她是风尘女子,没什么可选择的,但能服侍俊俏的少年郎,总比面对那些年岁一大把的老男人,让人舒心高兴。 张忠见眼前的柳如梦是个美人,也不由精神一振。 “公子想听什么曲子?”柳如梦坐好后问道。 “就弹一首你擅长的。”张忠不以为意道,因为他压根就不懂这些,充其量也就点评个“好听”罢了,要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那是不可能的。 柳如梦敛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动纤纤玉指,往那琴弦上轻轻一拨,立刻,屋子里漾起柔曼如玉的乐声。 盏茶功夫,琴音渐息,柳如梦弹奏完毕后问道“公子还想听什么?” 张忠摆了摆手,沉吟片刻后问道“我倒是有件事情需要向姑娘打听一下,不知方不方便?” 柳如梦起身道了个万福,笑道“公子尽管问便是了。” “我听人说,不久前赵王世子朱瞻坺在倚翠楼被人刺杀,原因是他凌辱了一良家女。” 柳如梦听了不由脸色一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我唐突了,姑娘不愿意说便罢了。”张忠想到对方的身份,不由尴尬一笑。 “不是”柳如梦见状脱口而出道“那位遇害的王姐姐,我也是认识的。” “公子所言基本属实。”柳如梦徐徐说道。 “哎!” 张忠听了不由叹了口气。 “罢了,你先出去吧!”张忠摆手道,我要歇会。 柳如梦听了却没有立刻离开,她是个清倌人,却还没有被梳拢过,但是这也是迟早的事了。 如今让她遇到一个年少多金,又心存仁念的良人,她不愿意这样轻易的放弃这个机会。 “公子是嫌弃奴家吗?”柳如梦低头抽泣道“奴家身子还是清白的。” 张忠见状也是无语,只好失笑道“那姑娘便再为我弹一曲吧!” ....... 与此同时在距离香茗居不远处的梦云轩则是另一番场景。 梦云轩内有两名女子正在抽泣,而在两人不远处,一位壮汉正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显然是负责看押之人。 这两位女子便是倚翠楼特意弄来,今日供朱瞻坺玩弄的。 其中一人满脸惊慌之色,不断的哭泣,时不时求饶几句,显然是真的怕了。 而另一个虽然也不时哭泣几句,但其人眼中毫无恐惧之意,反而满眼期待着某人的到来。 此女子便是白莲教圣女唐苗苗,当日她当着下属的面,说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之后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朱瞻坺今日会来倚翠楼,于是唐苗苗伪装成了被倚翠楼选中的良家女,准备今日趁朱瞻坺不备取他性命。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随即唐苗苗便听到房外传来男子的声音。 “堂兄,我就说直接来梦云轩,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你非要四处转转,这不又耽搁了不少时间。”朱瞻坺埋怨道。 “是我不好。”朱瞻坦连忙拱手道“不过,我们已经到了梦云轩,接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定然不会让堂兄失望的。”朱瞻坺大笑道。 随即咣啷一声,朱瞻坺将房门推开,两人便走了进去,将各自的护卫留在了房外。 “如何?”朱瞻坺挥手让房内的的壮汉出去,随即指着眼前的两名女子笑道。 “不错”朱瞻坦说道。 “那堂兄先选吧!”朱瞻坺指了指眼前的两位女子。 朱瞻坦打量了一番,选了一直哭哭啼啼的那位女子,因为他没有朱瞻坺那份恶趣味,他还是喜欢温驯一点的女子。 “里面有个套间,堂兄便先请吧!”朱瞻坺见对方选好了,不由打趣道。 朱瞻坦也不扭捏,便拉着那名女子进了内间。 “该我们了。”朱瞻坺待朱瞻坦的身影消失后,不由淫笑着走向唐苗苗。 唐苗苗眼见朱瞻坺慢慢逼近自己,面上故作惊慌之色,飞快的将藏好的匕首握在手里。 “小娘子一会可要拼命反抗呀!”朱瞻坺伸出手准备撕开唐苗苗的襦裙。 正当朱瞻坺的手快接触到襦裙时,只见唐苗苗矫捷的身影一闪,匕首的寒光顿显,指向朱瞻坺的咽喉而去。 朱瞻坺毕竟是世子,从小练习骑射反应自然不慢,连忙身体后仰,堪堪躲过了一击。 但是身体也失去了平衡,不由向后倒了下去。 朱瞻坺倒下后,其人毫不迟疑的高声大叫,想引起房外护卫的警觉。 果然,房外便一片嘈杂,显然有护卫准备冲进来了。 唐苗苗知道,自己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便快速身体前倾,将匕首向前挥出,朱瞻坺见状大惊,连忙躺在地上向后挪动。 “啊” 朱瞻坺一声凄厉的声音传来。 唐苗苗看去,发现匕首虽然没有刺入朱瞻坺的胸膛,却由于朱瞻坺的后移,堪堪刺在了朱瞻坺的双腿之间。 唐苗苗见朱瞻坺双腿之间已经血流不止,便知道对方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由皱了皱眉,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因为房外的护卫已然推开了房门,现在她必须走了。 唐苗苗作为白莲教的圣女,也是十分果断之人,她挡住护卫的第一次进攻后,身体不断向窗边移动,然后飞快转身,一个跳跃便消失了。 “刺客受伤了,跑不远,快追。”为首的护卫连忙吩咐道。 随即便有几人迅速追了出去。 其余人则留下继续护卫着朱瞻坺。 众人一边遣人去找医师,一边看着捂着胯下不断呻吟怒吼的朱瞻坺,全都脸色苍白。 因为他们知道,朱瞻坺的命根子恐怕保不住了。 事情大发了....... ps;厚颜求点推荐月票,有打赏更好,谢谢! 第三十七章 相遇【推荐/收藏】 香茗居: 靠着南窗的一乘软藤躺椅上张忠正闭目养神,房内柳如梦弹奏的琴曲正悠扬的响着。 突然一阵破空声传来,张忠陡然睁开了双眼,随即便看见一个女子从南窗处纵身跃进了房内。 白莲教圣女唐苗苗刚一落地,便飞快的环视四周,然后在张忠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匕首便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不要激动,有事好说。”张忠见状连忙急促安抚道“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能办到就绝不推辞。” “啊!” 正当张忠试图安抚对方,另一边正在弹琴的柳如梦见此情景,惊吓出声。 “柳姑娘,不想死的话,快些闭嘴,安静下来。”张忠见状连忙呵斥道。 柳如梦被张忠呵斥,神情不由一窒,随即看到唐苗苗望向自己,不由害怕的用手捂住了嘴,不敢再出声。 “姑娘,你看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张忠见柳如梦安静了下来,吐了口气,对唐苗苗说道“我们都愿意配合你的。” 唐苗苗听了张忠的话,不由一顿,随即将匕首从张忠的咽喉处向外移开了些,但依旧没有放松丝毫。 张忠见对方是一个能商量的,不由轻轻吁了口气,他是真怕,对方太莽,一上来便结束了自己的小命。 “我没有见过姑娘,想来姑娘也不是来刺杀我的吧?”张忠斟酌问道。 唐苗苗点了下头。 张忠不由放心了下来,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就好,看来自己这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正当张忠准备继续与对方交涉时,一阵喧哗之声由远及近而来。 “你们是什么人?” “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香茗居隔壁院落传来的嫖客被叨扰后的质问声。 伴随着楼里姑娘的尖叫声,从旁边的院落传了过来。 “有刺客行刺赵王世子朱瞻坺,都给我安静些。”片刻后张忠便听到一男子的呵斥声“胆敢反抗,不接受检查的,休怪我无情。” 此话一出,隔壁院落的声音渐渐消失,朱瞻坺遇刺,这事太大了,那些嫖客们显然不愿在此时触霉头。 张忠听后愕然抬头看着眼前挟持了自己的少女。 看见对方右臂的伤口,张忠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便有了了解,原来对方就是那个刺客,受伤后遁逃到了香茗居。 “姑娘,我也不喜朱瞻坺的作为,你刺杀他,我是没意见的。”张忠徐徐善诱道“追你的人,马上便会来到这里。” “你的时间不多了。”张忠继续说道“如今我们不该这样对峙了,就算你杀了我,你也逃不掉了。” “不如,我们相互帮助。”张忠提议道“你放开我,由我去应对那些人。” 唐苗苗思忖片刻,迟疑问道“那些人是赵王府的护卫,你凭什么让他们退走。” 张忠苦笑一声,说道“姑娘实不相瞒,在下乃是英国公之子张忠,从京师来彰德府城是为赵王贺寿的。” “凭我的身份,那些护卫是不敢轻易得罪的。”张忠脸上略显几分得意之色说道。 唐苗苗听了不由一脸诧异,心想自己随意挟持一个人,身份竟然不一般。 随即神色复杂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姑娘可继续这样挟持我,不过我们最好换个地方。”张忠随即指了指床“我们到床上去,姑娘躲到被子里。” 张忠说道此处,又指了指柳如梦,说道“让这位柳姑娘与我躺在前面,将姑娘挡在后面,这样别人也不会怀疑了。” 柳如梦听了张忠的话,虽然依旧害怕,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两朵红晕。 张忠听着房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不由催促道“姑娘没有时间了。” 唐苗苗见状一咬牙,说道“就依你,不过你若敢有其他心思,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先杀了你。” 张忠听了对方的狠话,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即三人向床边走去,唐苗苗先躺在了里面,用被子将身体掩盖起来,随后张忠也躺了进去,最外面则躺着柳如梦。 “对了,柳姑娘你快点把外面的衣服脱掉。”张忠突然提醒道“没道理,躺在床上,衣服还完好的。” 柳如梦听了不由脸色顿红,又无法反驳,因为张忠此话有理。 张忠也不在意柳如梦的扭捏,自己先脱掉了外面的衣服,只穿了一身中衣。 柳如梦无奈只好也脱掉了外衣,露出了绣有红色鸳鸯的肚兜,张忠看着对方鼓囊囊的胸脯,和那白皙的双臂,不由心火顿起。 柳如梦被张忠火热的眼神看得愈发的羞涩,连忙缩头躲进了被子里。 唐苗苗冷哼一声,让张忠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 “真是的,又不是看了你身子,瞎激动什么。”张忠不由在心中diss起唐苗苗。 当三人躺好后,随即便听到咣啷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都别动,我们是赵王府的护卫,现在搜查刺客。”为首的护卫长刚一进来便说道。 随即张忠故作怒气勃发道“放肆,知道我是谁吗?区区护卫就敢搅了小爷的雅兴。” 张忠话落,柳如梦也配合的惊叫出声。 为首的护卫长,看着张忠与柳如梦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稍微消除了些怀疑,毕竟如此情况下,那个受伤的女刺客也不好躲藏。 护卫长又看向张忠,见对方一身贵气,又趾高气扬,显然身份真的不一般,随即便小心了几分。 护卫长拱手问道“不知阁下身份?” “我乃英国公之子张忠,奉命前来为赵王贺寿,你们速速给我退出去。”张忠厉声道。 护卫长听了不由脸色一变,心想“眼前之人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但是世子被刺杀,实在太严重了,自己不好就这样退缩。” 张忠见对方依旧迟疑,不由勃然变色,指了指正用被子半遮掩脸的柳如梦道“这位是清倌人柳如梦,你们不放心,便去老鸨那里确认。” “我已经是体谅你有职责在身,没有过多计较,你若还不知好歹,那我便要去赵王面前问一问,这是不是赵王府的待客之道。” “小公爷恕罪,我这就出去。”护卫长见状不敢再迟疑,连忙退了出去。 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远,张忠这才轻轻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我没有欺骗姑娘吧?”张忠看着已经从被子里出来的唐苗苗笑道。 唐苗苗看着眼前英俊的张忠不由神色复杂,作为白莲教的圣女她对这些高门子弟天然不喜。 但是今日毕竟是对方救了自己,江湖儿女,讲究的便是恩怨分明。 想到此处,唐苗苗还是拱手道“今日多谢了。” 张忠失笑道“救你也是自救嘛!,不然把你逼急了,杀了我怎么办?” 唐苗苗听了不由略显尴尬。 张忠又看向对方受伤的手臂,从身上取出金疮药递给唐苗苗笑道“这是军中特用的药,效果十分好,你赶紧将手臂的伤口处理一下。” 唐苗苗接过金疮药,道了声谢。 “如今姑娘暂时安全了,还是请你速速离开。”张忠迟疑后说道“我选择救姑娘,主要是看不惯朱瞻坺。” “可是,我也没有打算与赵王府交恶。”张忠肃然道“今日便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就看姑娘的本事了。” 唐苗苗点了下头说道“我也没指望你继续帮我。” 张忠听了不由感慨对方的直率,临别之际,张忠这才有闲暇打量起眼前的唐苗苗。 见唐苗苗大约十七八岁年纪,眉如新月,肤如凝脂,英姿飒爽,颇有几分侠女风范。 待唐苗苗转身,将要离去之际,张忠不由出声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唐苗苗身体一顿,随即回答道“唐苗苗” 话落,一个跳跃,便消失在了窗外。 “唐苗苗”张忠喃喃自语道。 随即转身看向床上的柳如梦一时蹙眉纠结不已。 先不说自己看了对方的身子,就说柳如梦参与了自己救唐苗苗这事,就不能放任柳如梦不管。 “如今只好先替她赎身了。”张忠暗想道。 “你愿意跟我离开吗?”张忠看着眼前的柳如梦问道。 “奴家蒲柳之姿,今后愿意伺候小公爷。”柳如梦听了张忠的话,心中喜不自胜。 张忠看着柳如梦羞红的脸,也是一阵无言。 ps:求票票...... ps2:请顺手收藏一下。谢谢! 第三十八章 摊牌【推荐/收藏】 赵王府: 房间之内,朱瞻坺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双眼紧闭,显然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床边回春堂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医师正在仔细查看朱瞻坺的伤处。 其人越看脸上的汗水越多,神情也愈发的焦急无奈。 “如何了?” “还有救吗?” 赵王朱高燧站在不远处一脸阴沉问道。 “世子的性命无碍。” 老医师斟酌片刻后回答道。 朱高燧听了不由轻轻吁了口气,轻声道“那便好。” “只是”老医师迟疑说道。 “有话便说。”朱高燧见老医师踌躇不已,不由不耐烦的说道。 “是”老医师撩起袖子将额头上的汗胡乱揩了一把,徐徐说道“世子恐怕日后子嗣艰难。” “你再说一遍。” 朱高燧听了不由勃然变色,怒气冲冲道“我要听准话,不要在我面前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老医师愈发无奈,他倒是愿意说,可是眼前的赵王真的愿意听吗? 自己难道要告诉对方“你儿子以后不能人道了,子嗣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说” 朱高燧见老医师还是犹豫不决,不由加重语气,厉声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知道。” “世子那处伤的太重了,日后不能行房事了。”老医师颤颤巍巍说道。 朱高燧听后脸色急遽变化,先是涨红,又变铁青,过了好一会,其人才吐出了一口气,情绪这才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朱高燧沉默良久后轻声说道。 “你用些药,给我儿止痛,不要让他太受罪了。”朱高燧瞧了一眼床上的朱瞻坺,神色复杂说道。 “是” 老医师连忙躬身应道。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赵王妃翁氏领着自己的亲儿子12岁的朱瞻塙走了进来。 “坺儿的伤如何呢?”翁氏走向朱高燧问道。 朱高燧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随即望向自己的小儿子朱瞻塙,说道: “坺儿以后不会有子嗣了,他已经不适合做赵王府的世子。” “我这赵王的位置日后是由塙儿来继承的,他的年岁不小了,你不要再宠溺他,今后我会亲自教导塙儿。” 翁氏听了心中一喜,因为朱瞻坺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终究是隔了一层,如今朱瞻坺受了伤,无法胜任世子之位了,也该轮到她的儿子朱瞻塙了。 翁氏心中暗喜,面上却一副伤心自责的模样。 她从袖子中掏出丝帕搵了搵眼角的泪花,说道“都怪妾身无能,没有照顾好坺儿,让他落到如今的地步。” 朱高燧听了也是一脸的落寞,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但想着在彰德府城,自己的封地,不会出什么乱子,这才没有及时阻止,谁知结果会是这般呢? 朱高燧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后悔不已。 “王爷,那女刺客抓住了吗?”翁氏问道“她伤了坺儿,我们不能让她逃了。” “哼!” “我已经吩咐下去,彰德府城城门紧闭,不准人出去,等我抓到那女刺客,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朱高燧恨恨说道。 “启禀王爷,英国公之子张忠前来拜访。”赵王府的护卫匆匆进来禀告道。 朱高燧听了神色一动,问道“他有说缘由吗?” “张忠说世子遇刺时他也在倚翠楼,知道世子受伤了,所以前来问候。”护卫连忙说道。 “请他进来吧!”朱高燧沉吟片刻后吩咐道。 “喏!” 护卫躬身应道,随即转身出去了。 “咄咄” 一阵脚步声后,张忠走了进来。 “见过赵王。”张忠先向朱高燧行了一礼。 “你父亲与我交情颇深,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了,在我面前不用如此拘谨。”朱高燧笑道。 “你来了彰德府城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访我呀?”朱高燧眯了眯眼问道。 “赵王有所不知,我幼时常生病,不得不待在府里,无法外出,等到如今病好了,便总喜欢向外跑,不喜拘束。”张忠失笑道: “按理说我是早就该来拜访赵王的,只是想先在彰德府城游玩一番而已,让赵王见笑了。” “年轻人嘛!”朱高燧听了一愣,随即失笑道“本王也是过来人,能明白你。” “我这里有封书信,是我父亲让我转交给赵王的。”张忠说完便将书信递了过去。 朱高燧接过书信,打开看了片刻,脸色数变,待其人看完后,笑道“你父亲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 “你先在我府中住下,过几日我再与你谈一次。”朱高燧沉吟片刻后说道。 “好” 张忠颔首应下,随即便有丫簧领着张忠去了于谦所住的春晖阁。 ........ 三日后,春晖阁: 张忠与于谦相对而坐,两人面前摆着茶水,一边品茶一边聊天。 “今日赵王便会召见我们,一会我们该如何说服赵王偏向朝廷呢?”于谦一脸严肃问道。 “于兄可知在永乐朝时赵王也曾觊觎过帝位?”张忠放下茶盏问道。 “有所耳闻。”于谦颔首道。 “永乐二十一年(1423年)五月,永乐皇帝病重。” “护卫指挥孟贤等人勾结钦天监王射成及内侍杨庆的养子伪造遗诏,打算毒死永乐皇帝,废掉太子,立赵王为帝。”张忠徐徐说道。 “所幸永乐皇帝洪福齐天,没有让乱臣贼子得逞。”于谦听了义愤填膺道。 “是呀!” 张忠颔首说道“最后事情失败了,赵王也凭借他的大哥后来的洪熙皇帝为他求情,这才未受惩罚。” “你想说什么呢?”于谦听完后若有所思道。 “我想说的是赵王此人心思深沉,不是我们几句话便可动摇的。”张忠肃然道“陛下的赏赐我们带到了,我父亲的书信也已经递交了。” “如今我们只需等待赵王告诉我们,他最后的决定而已!”张忠继续说道“对于他那样的人,能影响他的从来只有利益二字。” 于谦听了神色复杂,片刻后又不由点了下头。 “赵王有请,两位请跟我来。”赵王府的管家敲响了房门,禀告道。 张忠与于谦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明白,成败在此一举。 片刻后两人在管家的带领下进入花厅,赵王正端坐在圈椅上等着他们俩。 待张忠与于谦坐好后,赵王看着两人,感慨道“我是陛下的亲叔叔,自然是心向着他的。” “想及我皇兄还在世时,作为大哥,他对我这个弟弟那是十分的好。”朱高燧徐徐说道“如今皇兄去了,我那侄儿遇到困难,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能不帮衬一下。” 张忠与于谦听到此处不由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大定,此次出使可以圆满结束了。 “你们回去后,告诉陛下,但凡陛下需要我这个做叔叔的效劳,我是绝不会推辞的。”朱高燧诚恳说道。 “赵王忠义,我们定会如实禀告给陛下。”张忠与于谦连忙起身应承道。 “善” 朱高燧大笑道。 ps:厚颜求点推荐月票,有打赏更好,谢谢! 第三十九章 南疆有警【推荐/收藏】 张忠一行人骑马穿过北街,一路向彰德府城的北城门而去。 与来时不同的是,队伍中间多了一辆马车,而马车中坐着的便是倚翠楼的那位清倌人柳如梦。 柳如梦此女涉及赵王世子被刺杀一事,她知道张忠的秘密。 张忠无法杀了她,毕竟她是无辜的,便只好将她带在身边。 于是张忠那日给柳如梦赎了身后,柳如梦便以侍女的身份一直随侍在张忠身边。 此次事情完满结束,张忠一行人启程回京,便将柳如梦给带上了。 马上的张忠回头看了眼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赵王府也是感慨莫名。 赵王朱高燧的寿辰可谓是虎头蛇尾,为了给赵王贺寿,惊动了京师的朱瞻基与乐安的朱高煦。 可结果了,却是草草的收场了。 不然呢? 好好的一个赵王世子朱瞻坺,结果在青楼遇刺,而且伤了命根子,自己儿子都这样了,做老子的赵王哪还有什么心思过寿辰呀? 所以今日张忠等人便辞别了朱高燧,启程归京了。 一行人缓缓的行驶在街道上,张忠发现街面上巡逻的衙役依旧十分多,想来还在寻找那个女刺客。 张忠看着匆匆而过的衙役,不由瞧了瞧马车,因为只有他知道那位被缉捕的女刺客唐苗苗正在马车里。 说来也巧,唐苗苗在行刺赵王世子后,被满城搜查,最后意外再次碰到张忠,并请求他帮忙。 张忠痛恨赵王世子的所作所为,怜惜那位可怜的王氏,便不由对那个行刺赵王世子,为王氏报仇的唐苗苗高看了几眼。 看着愈发近的城门,张忠下了马,掀开车帘进入了马车。 “快到城门了,我进来,以防不测,有我在,量他们也不敢搜查马车。”张忠看着两女疑惑的眼神,不由解释道。 唐苗苗与柳如梦这才释然。 “多谢你这次帮我?”唐苗苗感激说道。 张忠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如此,我愿意帮忙只是因为赵王世子该死。” “出城后,唐姑娘有何打算?”张忠问道。 “出城后,我自会离开,不会再打搅你。”唐苗苗徐徐说道。 “好” 张忠听了点了下头,他虽然不知唐苗苗的身份,但唐苗苗动辄杀人的作派,显然也不是什么善类,张忠心中是不愿与对方过多的牵扯的。 正当此时,马车停了下来,蓉儿的大哥赵坚打马过来,禀告道“小公爷,前面有人阻难,说是奉命查看出城的马车,看是否藏有女刺客。” 张忠听了不由冷哼一声,不悦道“亮出我们的身份,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胆子来查我。” “是” 赵坚见张忠动怒不再迟疑,连忙打马上前,去跟城门守卫交涉去了。 一阵嘈杂后,前方安静了下来,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显然城门守卫碍于张忠的身份不敢刁难,选择退缩放行了。 这就样一行人顺利出了城,张忠也离开了马车,重新上马,迎着夕阳,张忠最后看了一眼彰德府城,然后跃马向前。 马上的张忠略显几分急迫之态,因为他离京日久开始想家了。 ....... 交趾多邦城: 正当彰德府城的张忠归家心切之时,远在南疆交趾多邦城的总旗马义也站在城头北望远在云南的家。 他也想家了。 马义年近三十,阔面宽额,国字脸,身材壮实,他原是云南易门千户所的一名总旗。 永乐十六年(1418年),清化府土巡检黎利反叛,明军屡次镇压,都没有消灭他,反而让黎利不断做大。 正是在此情况下,马义所在的易门千户所,作为援军从云南一路南下,支援平叛。 “已经半年了,自己离开时妻子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不知如今是否已经分娩了。”马义矗立在多邦城头心中暗想道“要是生的是个大胖小子该多好呀!” “可惜自己如今困在这交趾多邦城无法回家。”马义想到此处不由叹了口气。 马义随即看向多邦城下南边列阵的叛军,那是由如今自称“平定王”的黎利亲率的交趾军。 看着城下忙碌喧哗的交趾士兵,马义厌恶的咒骂了一声“这些南蛮子为何就不愿乖乖服从大明的统治了,多少年了,圣人的教化,都抹不掉他们身上的桀骜与愚昧。” “总旗,我们已经被围半月了,援军也该到了吧?”马义所领的一名小旗张超满脸期望的问道。 马义看着张超期望的眼神,一时欲言又止,他真想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的下属,援军会来的,我们最后会击败交趾军的。 可是理智告诉他,已经过了半月,援军要来早就该来了,如今他们只有依靠自己了。 “城中的荣昌伯陈智可有什么说法吗?”张超见马义没有回答,转而又问道。 “他能有什么说法,军中谁人不知那个陈智早就被黎利打怕了。”另一个小旗宋明气愤道“如今他窝在府中根本不敢战了。” “而所谓的援军,那个都督方政虽然勇武,可是他与陈智两人不对付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宋明嘲讽道。 “我们还指望他来救我们不成。”宋明继续说道“若不是这两位领头的人不齐心,何至于让那个黎利做大至此。” “宋兄弟说得对,都是我们上头那些人的错。”张超嗤笑道“若不是那两位死太监,这交趾又岂会乱起来。” 马义听了不由叹了口气,他知道张超说的太监便是交趾提督银场太监马骐与镇守太监山寿。 那个马骐贪暴无度,以采办为名,在交趾索求无度,引得众人怨恨。 而山寿收了黎利的贿赂,在黎利发展壮大之前,一直放纵绥靖,以至于后来,黎利势大不可制。 “阉人误国,为何让我们拼命?”张超恨恨说道。 众人听了皆面有悲愤之色,鼓噪不停。 马义见状无奈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那我们如今该如何做了?”张超问道。 “身为大明军人,唯有死战不退而已。”马义一脸肃然道。 众人听了一时默然。 ps;求票票(推荐,月票),请顺手收藏,谢谢! ps2:感谢“平安回家吧”“小冬〃”“天星道”的票。 第四十章 战与和【月票/收藏】 交址交州府城: 时夜,明月高悬,府衙大堂里,微弱的灯光,依旧执拗的散发了自己的光芒,似乎想给堂中的都督方政添加些许的温暖。 但是端坐堂中的方政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年近四十的方政方头大脸,面色黧黑,耳大而无垂珠,他端坐在堂中圈椅上,一脸倦容,发黑的眼圈里布满血丝,两手支着腮帮子独自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身甲胄的千户王大锤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都督大事不好,前方消息传来,多邦城已经陷落,黎利那贼子已经领兵向我们而来。”王大锤气喘吁吁说道。 方政听了脸色顿变,随即又平静下来,因为他之前便有所预料了,如今只不过成为了现实。 他双手握拳揉了揉眼窝,无奈说道“我知道了。” “那我们怎么办呀?”王大锤见对方是这个反应,不由焦急问道。 “还能怎么办,固守待援罢了!”方政肃然道。 “可援军又在哪里?”王大锤先是心中一喜,随即又垂头丧气道。 “一个月前,黎利势大,攻陷茶笼州(该州属于义安府)时,我便预料到局势堪忧。”方政徐徐说道“当时我便写了题本,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如今京师想来也该收到消息了。” “交州府城的城池坚固,城中粮草武器都不缺,足够我们守上几个月了,那时想来朝廷派来的援军也该到了。”方政解释道。 “那便好。”王大锤见方政早有应对之策,心中不由稍微安定。 “你先下去,组织起人手,继续加固城墙,修筑防御工事。”方政看着王大锤吩咐道“打开府库,赏赐众将士,告诉他们只要我们守住了这城,日后我定不会亏待大家,金银布帛定会赏赐不断。” “喏” 王大锤听了心中不由一喜,连忙躬身应是,随后转身出去了。 方政待对方离开后,不由看向堂外浓浓的黑夜,心中颇为忐忑,因为他没对王大锤说的是,新君登基,他压根不知道朝中对交址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是弃还是守?” “真的会有援军吗?” 方政叹了口气,他心中实在没底。 可是如今又能如何呢? 局势如此,非他一人可挽回的。 长夜漫漫,今晚的方政注定无法入眠。 ....... 京师: 京师作为大明王朝的都城,天下首善之地,最不缺的便是人。 南城门前,一切如往常一般,嘈杂喧哗不断,有人等着进城,有人急着出城,有人携家带口,有人独身一人。 这副场景曾在这座城市日日上演,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直到一骑飞来。 南城门前的众人首先听到的是阵阵马蹄声,随即看到的是一骑扬尘而来。 马上的骑士背上背着一面令旗,一边骑马狂奔,一边大声道“百八里加急,闲人退避。” 南城门前的众人见状纷纷退避,让开了道路,随之又好奇的看着奔驰而过的骑士,都窃窃私语着,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这对他们而言,是个十分不错的话题,能让他们在闲暇之际,在亲朋好友面前,吹嘘议论一番。 不过也仅此而已,对于这些平头百姓而言,这些大事距离他们太远了,只要不是有人打到了京师,威胁到了他们,那么一切便不重要了。 每日的生计便让他们焦头烂额了,哪还有闲情雅致去关心那所谓的国家大事。 在他们心里,那些事应该是坐在衙门里的高官显贵该管的,是那个生活在紫禁城的君王该操心的。 没错,朱瞻基的确该操心。 当关于交址的战报递交到他跟前时,他只是一脸阴沉的对身边的司礼监太监金英吩咐道: “召诸位大学士,六部尚书,及英国公等武勋到云台议事。” “是” 金英瞧着朱瞻基那阴沉的脸色,心中不由一寒,连忙应声道,随即便匆匆离开了,似乎不想在此多待片刻。 云台: 奉天殿后的云台是一处三楹小殿,与乾清宫仅隔着一道乾清门。平日里有什么要紧事,皇上便在这里接见大臣。 朱瞻基身穿一件淡紫色夹绸衬底的五爪金龙闲居吉服,系好一条白若截肪色泽如酥的玉带,端坐在御座之上,看着殿中的诸臣久久没有言语。 待金英将方政的题本内容宣读完毕,朱瞻基环视众人,声音略带沙哑问道“事情便是如此,交址黎利胆大妄为,不服王化,聚众为乱,诸位议一下,拿出应对之策来。” 朱瞻基话落,率先出列的是谨身殿大学士杨荣,他徐徐说道“交址位于云、桂二省之南,毗邻南海。” “自古以来便归属华夏统治,望陛下不可轻弃。”杨荣如此说道。 朱瞻基见第一个出言的是杨荣,丝毫不意外。 因为杨荣此人性警敏通达,尤其擅长谋划边防事务。 永乐朝时常随永乐皇帝出征,参赞军务。 时人称他“挥斤游刃,遇事立断”,将他比作唐代的姚崇。 “爱卿详细说说。”朱瞻基对交址这个远在南疆边陲的国度也充满兴趣,不由问道。 “是” 杨荣俯身应道,随即侃侃而谈“秦朝时,始皇帝于此地设置象郡,将交址首次纳入中国版图。” “汉武帝灭南越国,重取南疆,在此处设交趾郡,从此时起近一千年间,交址一直为中国疆土。” “五代时,中原大乱,南汉高祖刘?派兵攻入交趾,赶跑了镇守当地的静海军节度使曲颢,将地据为己有。” “然而南汉暴虐,交趾百姓不堪忍受,纷纷起义反抗。” “值此之时,交趾土豪吴权趁势而起,打败南汉军,并称王自立,从此交趾脱离中国,至永乐时已有近五百年。”杨荣最后总结道。 “原来如此。”朱瞻基听了这段曲折的历史,不由颔首不及。 “其余人呢?” “你们怎么看?” 朱瞻基继续问道。 “臣认为应该以安抚为主,不该大动干戈。”户部尚书夏元吉出列说道。 朱瞻基听了不由蹙了蹙眉,不悦道“爱卿认为交趾不该保。” “臣只是认为不值得保。”夏元吉沉吟片刻后说道“永乐朝时太宗皇帝开疆拓土,修宫室,通运河,下西洋,这些都是大事。” “而要做这些大事,需要很多钱,臣身为户部尚书,深知国库已然不足。”夏元吉继续说道“这也是为何先帝刚一继位,便下旨停止西洋宝船、迤西市马及云南、交趾采办。” “因为自洪武以来,国朝60年的积存,已经快要耗尽了。”夏元吉神色复杂道: “交趾远在南疆边陲,难以治理,自内附以来,屡有叛乱发生,朝廷平叛所花费的钱财远远多于从交趾所得。” 朱瞻基听了不由默然。 “臣以为交趾不可弃。”英国公张辅见状连忙出列道。 “嗯!” “英国公曾三征交趾,想来对此地了解颇深,你就说一说你的理由。”朱瞻基见张辅出列不由精神一振,笑着说道。 “交趾内附,乃是太宗皇帝的一生功绩。”张辅徐徐说道“永乐四年(1406年)交趾胡朝逆贼黎季犁无道,太宗皇帝令臣等征讨。” “臣于永乐五年(1407年)平灭交趾胡朝。” “太宗皇帝本着“期伐罪(指胡朝)以吊民,将兴灭而继绝”的用意。” “打算对久染夷俗的越人,设官兼治,教以中国礼法,以达致广施一视之仁,永乐太平之治。” “于是在交趾设置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等三司。接着,仿照本朝体制,在交址设十五府、三十六州、一百八十多个县,在交趾建立起来直接统治。” 张辅说道此处,不由俯身肃然道“交趾内附,乃是太宗皇帝一力为之更是我大明将士流血换来的。” “如今黎利区区蛮夷,不服王化,臣张辅愿意再次领兵平灭此贼。”张辅请战道。 朱瞻基听了不由满意笑道“英国公不愧是国之柱石。” “陛下,英国公自然功勋卓着,但是交趾区区撮尔小邦,黎利不过一土豪,哪里需要英国公出面,臣王通愿领军出征,踏平交趾,将那逆贼黎利的首级亲自奉于陛下身前。” “成山侯好志气。”朱瞻基听了不由大笑道。 张辅见状,盯着王通看了会,便退了后去。 他如今已经功勋过高了,若陛下让他出征,他定然不会推辞,可若是陛下有意让他人前往,他也没必要强求。 御座之上的朱瞻基来回看了一遍张辅与王通,心想道“汉王那边反叛的迹象愈发明显了,我还需要英国公替我稳住京师三营。” “交趾疥癣之疾罢了,让王通前往足够了。” 朱瞻基想到此处,便有了决定,随即肃然道“以成山侯王通为征夷大将军,担任交趾总兵官,都督马瑛为参将,尚书陈洽依旧参与军务,继续率军南征交趾。” “喏” 王通见自己如愿以偿,不由大喜,连忙上前应道。 ps:诸君给点力呀!多支持一下八百楚。 ps2:求月票,推荐,请顺手收藏,谢谢! ps3:感谢“问渔樵”“浪迹”“天星道”的票。 第四十一章 归【推荐与收藏】 乾清宫东暖阁: 张忠再一次站在东暖阁时心中百感交集,两个月前他与于谦在此领了前往彰德府城为赵王贺寿的旨意。 来回跋涉历经两月,张忠于今日重新回到了京师。 回京师后,队伍便分开,张忠让赵坚护着柳如梦的马车先回了英国公府,他自己便与于谦一起入宫面圣。 端坐御座上的朱瞻基打量眼前风尘仆仆的两人,片刻后笑道“两位爱卿这一路上辛苦了。” 张忠与于谦连忙谦逊一番。 “此次结果如何?”朱瞻基不以为意,继续问道。 “赵王让我们转告陛下,他是陛下的亲叔叔,心中自然是向着陛下的。”张忠上前一步,回答道。 “赵王能如此表态便不错了。”朱瞻基听了失笑道“朕本就没指望他能如何?” “那陛下为何要让我们跑这一趟?”于谦不由好奇问道。 “朕想通过此举,告诉赵王,朕盯着他了。”朱瞻基笑道“这样汉王蛊惑他时,赵王便会有所忌惮。” “圣明不过陛下。”张忠听后适时夸赞道。 “好了,你们这一路上也够辛苦的,朕就不多留你们了。”朱瞻基笑道“你们可以出宫,回家去了。” “是” 张忠与于谦都是一喜,连忙俯身应是。 ...... 英国公府书房: 张辅坐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听着张忠介绍此次出使的见闻,良久后待张忠讲完,其人才满意的点了下头。 “不错,第一次外出做事,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十分不错了。”张辅难得一改往日的严肃,笑容满面的夸赞道。 张忠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 “可惜你回来晚了,三日前南征交址的大军已经出发了。”张辅满脸遗憾道“你没有赶上这次建功立业的机会。” 张忠听了南征交址,心中不由一顿,因为前世的记忆告诉他,朱瞻基在位时,两次南征交址都用人不当,导致最后以失败告终,无奈选择了放弃交址。 但是张忠更知道的是,放弃交址是个大大的错误。 因为交址地理位置太重要了。 交址处在明朝与中南半岛的连接处,控制了交址,明朝可以更容易地控制中南半岛。 近可制占城、暹罗、真腊诸国,远可控满刺加及半岛附近的苏门答刺、旧港、瓜哇、泞泥等国。 而在另一个时空,朱瞻基“弃置交趾”所造成的消极影响是长期的和致命的。 这一事件沉重地打击了明朝在西洋地区的国际声望,动摇了明朝的宗主国地位。 “不知陛下选的何人为将?”张忠心中忐忑问道。 “以成山侯王通为征夷大将军,担任交趾总兵官,都督马瑛为参将,尚书陈洽参赞军务”张辅回答道。 “怎么有问题吗?”张辅见张忠听后满脸纠结,不由好奇问道。 “当然有问题。”张忠不由在心中腹议道,因为没记错的话,这个王通就是个草包。 他被黎利击败后,一路逃到交州,然后偷偷派人去跟黎利议和,说愿意为黎利求封,割让清化以南的地方让给黎利管辖。 虽然心中是如此想的,但张忠知道现在他是没资格说什么的,当时张忠若是在京师,他还可以通过影响张辅,让张辅极力谋求主帅的位置。 可如今大军已经开拔,难道让他张忠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信誓旦旦的说什么王通不行,此次必然会打败。 张忠若真的说出来了,张辅压根就不会信,所以说木已成舟,如今多说无益。 “当然,我如今也不是无事可做。”张忠暗想道“我得开始准备接下来的第二次南征了。” 而目前能做的事情,张忠心中也有了想法,首先必然是促成他爹能成为第二次南征的主帅,毕竟张辅曾三次南征交趾,战场经验丰富。 其次便是督促军器局大使黎澄早日将鸟铳研制出来。 想到此处张忠这才心中稍定,随即看向他爹张辅,问道“父亲为何没有成为此次的统帅?” 张辅听了沉吟片刻,肃然说道“为父请过战,只是陛下有意让我留京执掌三大营。” “你是知道的,汉王一向不安分,他谋反的迹象愈发明显,陛下心中也是颇忐忑的。”张辅解释道。 张忠想了想便也释然,因为对于朱瞻基而言,汉王是要跟他抢皇位的人,汉王才是他的大敌。 朱瞻基把张辅留在京师镇场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若是日后父亲有机会再次南征,父亲愿意去吗?”张忠试探问道。 “自然是愿意的。”张辅毫不迟疑回答道。 “交趾对为父的意义不一般。”张辅仿佛陷入回忆之中,对张忠徐徐说道: “永乐五年(1407年)永乐皇帝命朱能为征夷将军,为父与沐晟为副将军,率兵号称80万征讨交趾。” “中途朱能病卒,为父临危受命,自广西凭祥进军,沐晟亦由蒙自斩关夺隘,最后我们会师白鹤。” “接下来为父领军分进合击,所至皆克,攻多邦城,连战木丸江、富良江获胜,俘黎季犁父子。” “成功的平灭了交趾胡朝,为父也凭此战功封英国公,成为了武勋之首。”张辅感慨说道。 “后来父亲又曾两度南下交趾平叛?”张忠听后继续问道。 “是呀!”张辅徐徐说道“交趾胡朝灭亡后,交趾人心依旧不服,先后有简定帝陈頠,重光帝陈季扩作乱,为父便领兵平灭此二贼。” “交趾对父亲的意义果真不同呀!”张忠听了张辅的讲述不由感慨道。 张辅听了失笑道“罢了!这些事便不多说了,你今日刚回,也十分累了,便回你的绛云院去休息吧!” 张忠连忙点头应是。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面圣完毕的于谦,伴随着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 “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 走在路上的于谦听着不远处商贩的叫卖声,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的脑海中回忆起自己的儿子于冕津津有味的舔舐冰糖葫芦的可爱模样,记起自己离家前,答应儿子要给他买两串冰糖葫芦的事情。 于谦快步走向商贩,从口袋中掏出铜钱,笑道“给我来两串冰糖葫芦。” “好嘞!”商贩见来了生意,连忙麻利的取出冰糖葫芦递给于谦。 于谦拿好冰糖葫芦迎着夕阳向家中走去。 待于谦走到家门口,意外的看到他的妻子董氏正领着儿子于冕正等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回家的?”于谦好奇问道。 “是你儿子想你了,每日我们这个时候都会等一会,直到太阳落山。”董氏笑道“没想到今日真的等来你了。” “爹爹,我的冰糖葫芦了。”小于冕奶声奶气问道。 “给你”于谦失笑的将冰糖葫芦递给儿子。 看着心满意足的小于冕,于谦与董氏不由相视而笑,就这样一家人伴随着落日的余晖,走进了属于他们的小家。 ps:求票票..... ps2:感谢“小冬〃”的票 第四十二章 鸟铳【推荐/收藏】 乐安州汉王府: 汉王朱高煦端坐花厅上首圈椅,在其下方坐在的是汉王府长史钱巽与王府护卫指挥使王斌等心腹。 “你的意思是你三叔不会与我们结盟?”朱高煦待听完朱瞻坦讲述此次贺寿之行后,脸色阴沉问道。 “是的父王。”朱瞻坦忐忑说道“我将你的话转达给了三叔,但他却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没有给孩儿一句准话。” “朱瞻基也派人去了彰德府城吗?”朱高煦神色不悦问道。 “是派的英国公之子张忠为正使,前往彰德府城为赵王贺寿。”朱瞻坦沉吟片刻后回答道。 “哼!” “英国公真的铁了心要与我为敌吗?”朱高煦愤恨道。 “王爷若要起兵举事,京师武勋还是要争取一下的。”钱巽听了朱高煦的愤恨之语,不由劝解道。 “还要如何争取?”朱高煦不耐道“上次在京师,我许诺英国公,愿与他结为亲家,他都没有帮我。” 钱巽眼中精光一闪,说道“英国公城府极深,老奸巨猾,的确不好说服。” “但是英国公的两个弟弟张輗与张軏却是能够为我们所用的。” “喔!” “你具体说说。”朱高煦听了不由精神一振,望着钱巽说道。 “据我所知张輗与张軏两人极为热衷权势,但是如今二人都不得志,心中对他们的大哥难免有所怨恨,怪英国公没有提携他们。”钱巽徐徐说道。 “只要王爷遣一心腹入京师,许诺权势,先说服张輗与张軏这两人,再让他们去游说英国公,想来更容易成事。”钱巽笑道。 “若是张輗与张軏俩没说服英国公呢?”朱高煦心中先是一喜,随即便迟疑问道。 “那也不怕。”钱巽笑道“若失败了,我们就将张輗与张軏这两人拉下水,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这英国公是否能大义灭亲。” “善”朱高煦听了不由大笑道。 “诸位之中,有谁愿意替本王跑这一趟?”朱高煦环视众心腹问道。 “我愿意为王爷效劳。”枚青起身说道。 “好”朱高煦见是自己的亲信枚青出声,不由笑道“事成后,本王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谢王爷。”枚青心中一喜连忙俯身应是。 ....... 五千下营中军大帐: “我不在的日子,军中无恙吧?”端坐在虎皮交椅上的张忠问下首的胡瑄道。 “没事,一切如常。”胡瑄笑道“小公爷倒是轻松,一走两个月,害得我一个人在五千下营管着这些杂事。” “能者多劳嘛!”张忠打趣道。 “小公爷此行可有收获?”胡瑄听了张忠的话失笑摇头,随即好奇问道。 “此行可以说完满完成任务。”张忠回答道。 “赵王能心向朝廷乃是大好事。”胡瑄低声说道“我听人说,乐安的汉王动作不断,接下来恐怕是无法善了的。” “是呀!”张忠一脸肃然的颔首说道。 他前世的记忆告诉他,朱高煦将会在宣德元年(1426年)八月,起兵造反。 “不过好在最后朱高煦还是失败了。”张忠不由在心中暗想道。 “启禀小公爷,帐外军器局大使黎澄求见。”正当张忠胡思乱想之际,有士兵进来禀告道。 张忠听了不由心中一喜,因为自那日张忠从张辅处得知成山侯王通领兵南征交趾后,他便开始为接下来,王通失败后,自己参加第二次南征交趾做准备。 而其中一项准备便是加快大明火器的研发,张忠回京这几个月,经常往军器局跑,便是为了与黎澄相互探讨,一起早日将鸟铳研制出来。 而今日黎澄前来五千下营,显然是鸟铳研制成功了,张忠想到此处,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快请黎澄进来。”张忠连忙吩咐道。 士兵听了,连忙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黎澄便踱步走了进来。 张忠连忙从虎皮交椅上起身,迎了上去,急促问道“可是鸟铳研制出来了?” “的确研制出来了。”黎澄喜笑颜开道。 “你将鸟铳带来了吗?”张忠听后愈发欣喜,催促问道。 黎澄说道“目前已经制出了50支,都给你带来了,如今正在外面,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50支是不是太少了?”张忠原先还十分高兴,听见只有50支鸟铳不由疑惑问道。 “哎哟!我的小公爷能有50支就不错了。”黎澄失笑道“这鸟铳制作起来实在太费时间了。” “怎么个说法?”张忠继续问道。 “鸟铳铳管用精铁制作,此种精铁要用10斤粗铁才能炼出1斤,只有用这样的精铁制成的铳管,才能坚固耐用,射击时不会炸裂。”黎澄徐徐说道。 “制作时通常先用精铁卷成一大一小的两根铁管,以大包小,使两者紧密贴实,然后用钢钻钻成内壁光滑平直的铳管。”黎澄继续说道。 “听你如此说来,这鸟铳制作起来的确挺麻烦的。”张忠听了不由感慨道。 “是呀!”黎澄神色复杂道“而且这钻铳工艺很精密,每人每天只能钻进1寸左右,大致一个月才能钻成一支。” “我明白了。”张忠听了不由叹了口气“目前看来你还是多投入些人手,我十分需要这些鸟铳。” “这个没问题。”黎澄答应道。 “当然这工艺你还得继续改进才是,不然这产量也上不去。”张忠最后叮嘱道。 “小公爷放心,这个我自然明白。”黎澄点头说道。 “那我们就出去见识一下这个鸟铳的威力吧!”张忠笑着说道。 随即几人便出了帅帐,向校场而去。 盏茶功夫,张忠与黎澄便来到了大校场。 “这便是鸟铳”黎澄将鸟铳递给了身边的张忠。 张忠接过鸟铳开始细细打量。 而一旁的黎澄便开始细心的解释起鸟铳的原理来。 “小公爷你看,这鸟铳的主要特点首先是铳管前端安有准心,后部装有照门,构成瞄准装置。”黎澄指着张忠手上的鸟铳徐徐说道。 “而且我设计了弯形铳托,发射者可将脸部一侧贴近铳托瞄准射击,这样大大提高了射击的准度。”黎澄继续说道。 “再次是铳管比较长,细长的铳管使火药在膛内燃烧充分,产生较大推力,弹丸出膛后的初速较大,能获得较远的射程。”黎澄笑道。 “最后则是发火机的不同,用火绳作为火源,扣动扳机点火,不但火源不易熄灭,而且提高了发射速度,增强了杀伤威力。”黎澄最后总结道。 “非常好。”张忠听了黎澄的讲解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 “有了鸟铳,之后的南征也更有把握了。”张忠不由在心中暗想道。 ps:求票票..... ps2:感谢“lovehani”“武倬天王”“书友”“书友”“天星道”的票。 第四十三章 蛊惑【推荐/收藏】 京师明月楼: 夜晚降临,天边一轮明月高悬,明月楼里早已华灯初上,渐渐喧哗热闹起来。 作为京师有名的风月场所,明月楼的姑娘因其艳冠京师,成为众多猎艳男子的首选之地。 明月楼一处房间里,张輗与张軏两兄弟相对而坐,两人身边自然是少不了娇艳的姑娘。 不远处的美艳歌姬正怀抱琵琶,弹奏着时下流行的乐曲,让整个房间添了几分纸醉金迷。 “枚员外,你今日约我们兄弟来明月楼,所为何事呀?”张輗看着坐在不远处的一年轻男子问道。 枚青,也就是那个汉王朱高煦的心腹,领命前来拉拢英国公的人。 他自入京以来,化身为一名外地经商的员外,打着要结识人脉,为以后在京师发展的幌子,先是贿赂张輗与张軏两人府上的管家。 因为出手大方,被管家引荐给了张輗与张軏。 枚青这人也是个会来事的,身段放得低,在张輗与张軏两人面前,溜须拍马,哄得两人十分舒心。 当然主要还是枚青肯花钱,这些时日以来,给张輗与张軏两人介绍了不少扬州瘦马,又奉上了许多的孝敬银子,将张輗与张軏伺候得那叫一个酸爽。 枚青看着眼前的张輗与张軏那副痴迷享乐的模样,不由心中嗤笑一声“没想到这两货,如此不堪,自己还没使出什么手段就让他们上钩了。” 张輗问完后,见枚青没有立刻开口,以为对方胆小,不敢在他面前提要求,遂放缓语气,笑道: “有事,你尽管说,只要能帮到你,我们兄弟来不会推辞,毕竟你这人十分懂事,对我们也是用心的,这些我们兄弟俩心中有数。” “二哥所言极是。”张軏听了此言,将手从身边女子胸前移开,笑道“你尽管说。” “前些时候南边交趾那边不是打仗了吗?”枚青讪笑一声“这战争发动起来需要采购的东西可多了。” “两位是知道的,我在南边有些生意,此次进京是想找点军中的关系,想趁着这个机会,发一笔横财。”枚青徐徐说道。 “这你就找对人了。”张輗得意道“我大哥是英国公,我家在军中还是有些势力的,你这事不难,我帮了。” “那敢情好。”枚青连忙笑道。 随即其人收敛笑意,故作迟疑问道“人人都知道英国公曾三征交趾,对南边熟悉的很,为何此次出征没有让英国公为帅呢?” 张輗听了神色一窒,因为他也十分好奇这点,而且还找机会问过他大哥。 可是他大哥往常一向是看不起他的,认为他与三弟张軏没本事,有什么大事是从来不与他们商量的,只把他们兄弟俩当闲散富贵人养着。 张輗每每想到此处便心中气愤难平,凭什么英国公这一脉的尊荣都让他大哥占尽了,要不是当年他爹张玉,为救永乐皇帝战死,他大哥后来哪能让永乐皇帝高看几眼。 可他爹不止一个儿子呀! 他大哥发达了,为何就不想想提拔一下自己的两兄弟,这一直让张輗耿耿于怀。 张輗想到此处,过了片刻才平复心绪,他当然不能在枚青面前说什么自己不知道之类的话,不然太掉价了。 所以张輗神秘一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低声道“我大哥自有他的打算,但是此事重大,我不好明言呀!” “是我唐突了。”枚青连忙道歉道“此等大事,的确不是我能知晓的。” 张輗见对方态度恭敬不由满意的颔首。 “只是,我听说此次南征十分容易呀!去了便能混个军功,为何英国公没有帮帮两位呢?”枚青蛊惑道。 张輗听了此言,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因为他也曾在他大哥面前自荐过,可惜他大哥不同意,说他不是这块料。 “都是借口,就是为了打压我,不让我出头。”张輗在心中恨恨想到。 “你到底有何目的?”一旁的张軏一直旁听张輗与枚青谈话,总感觉这枚青不简单,似乎有意在离间他们兄弟与英国公。 张輗听了心中也陡然一惊,狐疑的盯着眼前的枚青。 枚青听了先是神情一变,随即快速平静下来,然后其人拍了拍手,让房内的女子都出去了。 “既然话说道这个份上了,我也不遮掩了,我是有目的。”枚青收敛谄媚之态肃然问道“可我说得有错吗?” “英国公若真的看中两位,为何两位如今依旧挂着闲职,不得重用。”枚青说道。 张軏与张輗听了不由默然,虽然这话听起来有挑拨离间之嫌,但是也说到他们俩心坎里了。 “说说吧!你到底是谁的人?”张輗沉默良久后,问道。 “实不相瞒,我是汉王的亲信。”枚青徐徐说道“汉王向来知道两位才能不凡,可惜不得重用。” “汉王说了,若是两位能弃暗投明,为他所用,日后封侯拜相不在话下。”枚青故作诚恳道。 “你是汉王的人?”张軏与张輗(bi惊讶出声,因为他们近日也听到一些流言,都说汉王将反。 如今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汉王亲信偷偷入京,来拉拢他们俩,这如何不让他们心惊。 “汉王当天子不好吗?”枚青丝毫不在意张軏与张輗的反应,依旧继续说道“汉王日后登基为帝,两位还怕没前程吗?” “可若依旧是当今天子在位,两位依旧不会得到重用,这一生都要活在你们大哥英国公的阴影下。”枚青循循善诱道:你们果真愿意这样窝囊的过一辈子。” 张軏与张輗听了一时心动,彼此对视一眼,张軏迟疑问道“汉王真的有把握吗?” “两位莫忘了,如今各地的卫所皆有当年靖难之人,不怕告诉你们,山东,山西,北直隶都有人投靠了汉王。”枚青信誓旦旦说道。 “而且对于京师的武勋,汉王也有谋划,两位不会以为汉王只派了我一人入京吧?”枚青继续说道。 “可是,陛下已经登基,占着大义名分,汉王果真能成事吗?”张軏有些被说动,但还是迟疑问道。 “当年靖难之时,建文帝就没有大义名分吗?”枚青嗤笑道“叔叔取代侄儿,永乐皇帝已经证明了此事可行,而汉王又像极了永乐皇帝,难道这不是上天的本意吗?” 张軏与张輗听了心中一振,呼吸不由加快了几分,两人一咬牙问道“你就直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一会扮作两位的随从,前往英国公府,请两位相助我,一起说服英国公投靠汉王。”枚青说道。 张軏与张輗又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点头答应了下来。 枚青见状不由志得意满的笑了笑,此事成了。 ps:求票票..... ps2:粉丝有点少,能支持一下吗?我可爱的读者们,比心......... 第四十四章 猪队友【推荐/收藏】 春晖堂: 华灯初上,春晖堂里已经十分热闹,英国公府众人围桌而坐,食桌上已摆满可口饭菜。 张忠环顾其乐融融的众人,心中不由轻快了几分。 他如今是十分享受这样的家庭氛围,对于一个穿越者而言,往往情不自禁将自己视作一个过客,仿佛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浮云,不太真实。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锚,一个能让他安定下来的对标物。 如今的张忠找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锚,便是如今自己的亲人。 坐在上首的是祖母王氏,一个平日里看起来十分慈祥的老人,但偶尔在某事上的一锤定音,不难看出老太太也是个果决之辈。 “这醉排骨味道不错,忠儿尝一尝?”英国公老夫人王氏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大丫鬟,后者利索的将一块醉排骨夹到了张忠的碗里。 “多谢祖母。”张忠笑着夹起醉排骨吃了一口。 “忠儿是应该多吃点,这次远行,人都瘦了。”说话的是张忠的母亲李氏。 张忠笑着点了下头,在他心中李氏对他一向宠溺,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对他的生活关心的无微不至,每当张忠官职升迁,得了皇帝赞许,她都喜不自胜。 “大嫂好福气,忠儿此次出使,又立了功,日后愈发得陛下看中了。”捧场的是张輗(bian)的妻子马氏。 李氏矜持的笑了笑,随即微微扬了扬下巴,不难看出她心的自豪与高兴。 没办法,古今如此,当娘的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家儿子,无论这话有多少水分,她们是坚信不疑的。 张忠看了看自从开席以来,一直有些心事重重的二叔张輗(bian)与三叔张軏(mu),不知他们俩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按张忠的心意是不愿与他们过多牵扯的,但是毕竟如今祖母王氏健在,这就无法拉远关系了。 毕竟这年头宗族的观念深入人心,所形成的潜规则不是个人可以抗衡的。 还好一顿饭吃得温馨,中途张輗(bian)与张軏(mu)都很少说话。 待吃完饭,张忠准备离开春晖堂,回他的绛云院去,便看见张輗(bian)与张軏(mu)靠近他爹张辅,三人不知说了什么,他爹张辅向他召了召手。 张忠收敛疑惑,快步走了过去。 “你两个叔叔有事要与我商量,你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要开始接触了,便一起去旁听一下,也能多学点东西。”张辅徐徐说道。 “忠儿还小,我要与大哥说的事十分重要,还是不要让忠儿牵扯其中的好。”张辅话刚落,一旁的张輗(bian)便出言阻止道。 “忠儿是我的嫡子,日后是要支撑起这座国公府的,正因为事情重要,才需要他多听多学,又不需要他出谋划策,有何不可?”张辅听了张輗(bian)的话,皱了皱眉,不悦说道。 这下子张輗(bian)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于是乎,张忠便跟着三位长辈向书房走去。 ...... 英国公府书房: 众人各自就坐,自有丫鬟端来茶水。 “说吧,你有什么重要事情要与我商量的?”张辅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徐徐问道。 “此次南征交趾,陛下选了成山侯王通为帅,却将熟悉交趾的兄长弃置,显然认为兄长已经成为武勋之首,已经开始有些势大难治了,所以这是刻意打压呀!”张輗(bian)沉吟片刻后说道。 张辅听完,眼中寒光一闪,却很快的遮掩过去。 “你的意思是?”张辅一副疑惑的问道。 张輗(bian)见张辅没有动怒,心中不由有了几分底气,继续说道“自先帝在世是,便开始重用杨士奇,杨荣,夏元吉的文官,设置三公三孤,让他们官高位尊。” “又改变了太宗永乐皇帝向外开拓的国策,反而一味保守。”张輗(bian)徐徐说道“我们武勋要想显贵靠的便是战功,可是如今这对父子相继为帝,日后战事必然减少,我们的机会也愈发的少了。” “兄长,你作为武勋之首,难道不应该未雨绸缪吗?”张輗(bian)盯着张辅问道。 “你既然问出了这句话,想必已经有对策了。”张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輗(bian)徐徐说道“你就直说吧!不要拐弯抹角的,我没空听你闲扯。” 张輗(bian)听了心中一怒,暗想道“等日后汉王继位,我发达了,一定也让我的好大哥你尝尝被人轻视的滋味。” 张輗(bian)平复心绪,一咬牙道“更换天子,助汉王登基。” “汉王勇武,天下皆知,若是汉王登基,必然延续太宗皇帝的开拓进取国策,那时我们武勋才有用武之地。”张輗(bian)解释道。 张辅听了愕然看向张輗(bian),仿佛重新认识了他这位二弟一般。 “二哥说的有理,大哥莫要迟疑了。”一旁的张軏(mu)也催促道。 张辅看着眼前的两位弟弟,一时心中又气又恨,他原先以为自己的这两位弟弟有些眼高手低,没有自知之明,谁知竟然蠢到这个地步。 一直旁听的张忠也是目瞪口呆,暗道他这二叔是有多天真,才会认为他爹会被说服,他爹已经是武勋之首了,犯的着为了不知成败的事情,拿全府的性命去冒险。 “汉王的人找过你们了?”张辅好不容易才平复心绪,面无表情问道。 “汉王的亲信枚青与我们接触过。”张輗(bian)小心回答道。 “他人呢?”张辅继续问道。 “枚青不知大哥你的心意,不敢贸然求见,如今扮作我的亲随正在前院等消息了。”张輗(bian)说道。 “怎能慢待贵客了。”张辅沉吟片刻,对张忠招手道“忠儿你带人去将他请来,记住不能让他走掉了。” 张忠与张辅对视了眼,哪里不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这个枚青得控制起来。 “是” 张忠俯身应了一声,随即转身推开书房的门,向前院走去。 ...... 前院: 张忠来到前院,找到府里的陈管家吩咐他将护院喊来。 不一会,在前院的大堂里,五个彪形大汉站在张忠面前,为首的一人便是蓉儿的大哥赵坚。 “一会你们跟我去捉一人,此人十分重要,所以万万不能走脱,事情办成了奖赏少不了。”张忠肃然说道。 “是”几位护院连忙应声道。 “赵坚一会你负责带领他们几个,一旦确认了人,立马扣下。”张忠盯着眼前的赵坚吩咐道。 “我二叔的亲随现在,在哪里?”张忠转身问陈管家道。 “在前罩房那里用饭了。”陈管家瞧了眼张忠,心中惊疑不定,不知小公爷为何要抓一个随从,但他不敢问出口,只是小心的回答道。 “嗯!” “我们走。”张忠得了准信,二话不说便率先向前罩房走去。 咣啷一声前罩房的门被推开,里面的小厮仆童正在吃饭闲聊。 当张忠等人推门而入时,众人都十分吃惊。 “我二叔让我带他的亲随去见他,你们中哪一位是的?”张忠问道。 张忠话罢,一时没人应声,随即其人脸有怒色,呵斥道“指出来?” 有人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指向后面一个年轻男子,其他人也仿佛被大黄蜂螫了一口似的连忙远离那位年轻男子。 张忠见状,吩咐道“动手。” 话落,赵坚立马上前,其余护卫紧随其后,快步靠近枚青。 枚青乃是汉王亲信,身手不错,连忙一转身,便准备夺门而出,但是英国公府的护院也不是吃素的。 赵坚一个跳跃便拦下了枚青,随即两个护院封住了枚青的后路。 过了几招后,枚青被赵坚一脚踢中腹部,倒在地上,护院立马制住他的手脚,让枚青无法再动弹。 “你们大胆,我是汉王......”枚青被压在地上,依旧厉声喝问。 “堵住他的嘴。”张忠哪里容许他胡言乱语,连忙吩咐道。 随即便有护院将一块抹布塞到枚青嘴里。 张忠见人已经抓到,便不想再多呆,吩咐一声,便让护院押着枚青向书房而去。 ps:求票票.....请顺手收藏 ps2:希望在看的读者能活跃一些,多少支持一下,拜谢! ps3:多谢“星空下的誓言”的打赏,“游荡的洗澡盆”的月票,“书店家2号”与“天星道”的推荐。 第四十五章 结果【推荐/收藏】 英国公府书房: 当张忠再次走进书房,看到他爹张辅端坐圈椅上,双眼微闭,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他的二叔张輗(bian)与三叔张軏(mu)站在一起,不时的来回走动,相互对视一眼,又抬头向房外张望。 张忠没有在意他两位叔叔的焦急不安,径直走向他爹张辅。 “父亲,孩儿将枚青带来了。”张忠回禀道。 张辅听了张忠的话,这才睁开了眼。 “带进来吧!”张辅脸色阴沉道。 随即张忠走出去吩咐了一声,赵坚便将捆绑好的枚青押了进来。 张辅打量了一会枚青,见他的口被堵住,吩咐道“将他口中的抹布取出来。” 赵坚立马上前一步,将抹布从枚青口中取出。 “汉王派了多少人入京?”张辅见枚青能开口说话了,便问道。 “我是汉王亲信,英国公真的要得罪汉王吗?”枚青好不容易从先前的突变中恢复镇定,平复情绪后问道。 “哼!” “你算什么东西?”张辅怒目一瞪,呵斥道“也敢威胁我。” “给我掌嘴。”张辅吩咐道。 赵坚毫不迟疑,上前便一顿大嘴巴子抽了过去。 “啪啪.....” 片刻后枚青的腮帮便肿了起来,嘴角的鲜血溢出。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张辅阴沉着脸说道“你该庆幸我没有第一时间将你送到锦衣卫的诏狱,不然你会生不如死。” 枚青听了锦衣卫诏狱,仿佛被大黄蜂螫了一口,浑身一抖索。 “我再问一次,汉王派了多少人入京?”张辅见对方怂了,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继续问道。 “肯定不止我一人,京中凡是在军中有影响力的武勋之家汉王都派了人,我只是刚好负责说服国公你。”枚青腮帮肿了起来,说话不利索道。 “你可知道其他人的下落?”张辅继续问道。 “我们各自负责自己的任务,私下不联系,所以我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枚青老实交代道。 “也就是说你拉拢我的两位弟弟,这事除了你,没人知道了。”张辅继续问道。 “没有。”枚青颔首道。 “嗯!” “我知道了。”张辅摆了摆手,赵坚便押着枚青出去了。 “父亲,我们该如何处置他。”张忠待枚青被押了出去,问张辅道。 “此人不可留,你去处理了他。”张辅沉吟良久后说道。 “大哥,你.....”张輗(bian)听后一脸煞白。 张辅见状勃然变色,阴冷的盯着张輗(bian)徐徐说道“你该庆幸母亲还在世,我不忍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然就凭你的这副愚蠢与胆大我也要早些处理了你,免得日后你胆大包天连累英国公府。” 张輗(bian)听后仿佛泄气的皮球一般,跌倒在地,不断的喘气。 “你是否也疑惑为父为何让你杀了枚青?”张辅没有再理会张輗(bian),反而问起张忠。 “自然是为了灭口,不让别人知道此事。”张忠迟疑回答道。 “灭口是没错,只是想让人不知道,却是想当然了。”张辅失笑道。 “这是在京师,锦衣卫与东厂的大本营,你以为枚青接触你二叔,锦衣卫会没有察觉吗?”张辅解释道。 “是孩儿思虑不周。”张忠想了想也同意的点了下头,锦衣卫与东厂这两个特务组织在京师可谓无孔不入,要想瞒过他们的确不可能。 “为父之所以要灭口,是为了避免枚青此人到了锦衣卫诏狱后胡乱的攀咬。”张辅看向地上的张輗(bian)道“也是担心你的两位叔叔胆大妄为,说了什么忌讳的话,被别人抓住了把柄。” “明日,你与我入宫,向陛下禀告汉王刻意拉拢之事,倒到时陛下也只会知道我们是忠于他的,不会知道其他事,而你的两位叔叔最坏的结果是日后没有前程罢了,性命是保住了。”张辅徐徐说道。 “孩儿明白了。”张忠不由感慨他爹的老辣。 “你这大了,还未亲自杀过人,见过血。”张辅看着张忠道“武勋哪有不上战场的,这是个机会,你先适应一下吧!” 张忠听了心中一窒,略感不适,随后一咬牙点了下头,他知道这一日终究是要来的,既然如此,早点适应也好。 张忠出了书房,见赵坚正押着枚青等在不远处。 “取把刀来。”张忠走向两人,吩咐道。 赵坚会意连忙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递给了张忠。 张忠接过刀,细细打量,月色如水,在刀身闪过一股寒光。 张忠长呼了口,上前一步,将枚青的头抓住,横刀一抹,鲜血便四溅开来。 枚青倒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喉咙,不断的挣扎,只是那血又岂是他止得的住的,其人蹦跶一会后便没有了生息。 张忠看着眼前的枚青,怔怔出神,心想“俗话讲杀人如宰鸡,此言不徦呀!自己这是见过血了吧!” 将刀递给了赵坚,张忠大踏步走回了书房。 “父亲,枚青已死。”张辅看着眼前依旧镇定的儿子,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 而张輗(bian)与张軏(mu)听了不由脸色煞白,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张忠还是以前印象中的侄儿。 “二叔与三叔如何处理?”张忠厌恶的看了他们一眼,问张辅道。 “大哥我们错了。”张輗(bian)与张軏(mu)听了张忠的话,吓得要死,连忙求饶道“我们是你亲弟弟呀!母亲若知道了,会承受不了的。” 张辅听了不由闭上了双眼,片刻后才睁开,叹了口气,说道“先将他们看押起来,等明日我们入宫回来后再决定如何处理他们。” “是” 张忠应了一声,随即便吩咐人将张輗(bian)与张軏(mu)带下去好生安置起来。 ....... 绛云院: 张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晚发生的事情让他失眠了,他第一次杀人了,他见过了血,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同了,他愈发的融入了这个世界。 “接下来汉王谋反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自己又能在接下的事情中谋取什么好处了?”张忠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小公爷,你怎么呢?”蓉儿关心的问道“睡不着吗?” 张忠没有回答,只是将蓉儿抱得更紧些,将头埋在了蓉儿的怀里。 张忠曾听过女人的胸脯能让男人安静下来,因为这是幼儿时期,对母亲依赖的本能的一种延续。 张忠如今信了,他的脸靠着蓉儿饱满的胸,心中感到久违的安宁,仿佛喧嚣都已远去,他是安全的。 张忠就这样安静的睡了过去。 ps:求票票..... ps2:感谢“lovehani”的票。 第四十六章 汉王反了【推荐/收藏】 时间回到半月前。 汉王府大堂里,汉王朱高煦端坐圈椅上。 今日他换下了亲王的袍服,身穿一件绣着织金龙纹的方领对襟无袖罩甲。 头戴一顶土灰色貂皮鞑帽,腰间挎着一把装饰着红色玛瑙石的金柄马刀,一脸肃然的看着堂下的心腹。 片刻后朱高煦徐徐说道“我父皇听信谗言,削去我的护卫,将我贬到乐安,我大哥又用金银财宝来糊弄我,现在我侄儿那个黄口小儿又要我守臣子的本分,我岂能一辈子这样窝囊下去?” “王爷勇冠三军,乃是大英雄,自然不能如此窝囊。”长史钱巽率先起身应和道。 随即在座众人纷纷称是。 朱高煦见众人情绪调动起来了,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 继续说道“建文帝在位时,有齐泰、黄子澄等奸佞,如今我那侄儿身边也有杨士奇,夏元吉等奸佞。” “当年我父皇便是打着清君侧之名,奋起而上,如今我面对的情况与他当年何其相似。” “故本王决定,不日便以诛杀夏元吉等奸佞为名,置三军,先联合山东都指挥靳荣攻取济南,再挥军直逼京师。” “诸位以为如何?”朱高煦说完后,一双虎目环视众人。 “我等愿为汉王冲锋陷阵,肝脑涂地。”王府护卫指挥使王斌率先响应,余下之人各自对视一眼,便俯首称是。 “好” 朱高煦大笑道“你们若肯用命,本王不会吝啬高官显位。” 随即朱高煦收敛笑意,起身说道“众人听命。” 以钱巽与王斌为首的众人神色一凛,连忙起身。 朱高煦继续说道“即日起乐安戒严,全城发布本王靖难的告示,征集士兵,收集战马,锻造兵器,编立五军四哨。” “以王府护卫指挥使王斌为太师,知州朱恒、长史钱巽为尚书,千户盛坚、典仗侯海为都督,教授钱常为侍郎......”朱高煦不断为在座之人封官许愿。 堂下被点到之人,无不喜上眉梢,振奋不已。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窝在乐安这个小地方,此生的成就便注定了,若非汉王,他们哪里有机会做什么太师,尚书呀! “昔日那些相助我父皇靖难成功之人,无不加官进爵,成为公侯伯的人很多。”朱高煦环视众人笑道“若本王能成事,定比我父皇更加慷慨。” 众人听了更加大喜,纷纷开口道“敢不为王爷效命。” “王爷起事后,京师必然有所应对,若朱瞻基只是遣一武勋领军,以王爷勇武自然不惧,可若是朝中伪帝亲征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钱巽收敛喜色,沉吟片刻问道。 朱高煦听了一愣,随即失笑摇头道“我那侄儿跟他爹一样,是个废物,他刚登基,哪有胆量亲征。” 钱巽听了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把话全部咽回肚里,此时实在不宜扫兴。 朱高煦见对方没有再说什么,心中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随即朱高煦大手一挥,众人便下去各自忙碌起来。 ....... 李易脚步匆匆的行走在乐安城北街,一副急迫的样子,向北城门走去。 因为他刚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汉王谋反了。 李易如此急切,便是准备趁着这个空档,出城去寻他父亲李浚。 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李易的祖父病逝,按朝廷制度,他父亲李浚必须得回籍守制。 今日李浚正好出城为其父扫墓去了,还不知道城中汉王已造反的消息。 李易深知他爹刚直不阿,是无法容忍汉王谋反的,所以得到了消息后他立马出城寻他爹。 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李易不由加快了步伐,可惜等他到达城门口时,发现城门守卫已经戒严了。 李易见状不由急得满头大汗,在张望片刻后,李易幸运的在城门守卫中瞥到一个熟人王寻。 李易连忙走了过去,拉着王寻低声道“家中出了事,我得出城寻我父,还望你行个方便。” 王寻听了脸上十分纠结,说道“不是我不愿帮忙,只是城门封闭,是上面交代下来的,而这守卫又不止我一人,我不好擅自行事呀!” 李易无奈,只好从口袋里取出银子来,递给王寻,说道“我知道让你为难了,这里有点银钱,你给兄弟们分一下,帮帮忙。” 王寻接过银子,在手上掂量了一番,笑道“你稍等。” 随即王寻便走向另外两名守卫,三人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王寻走了回来,低声对李易道“事情成了,你马上出城去。” “多谢。”李易也不废话,拱手道谢后,便出了城。 待李易出城,走了不远,便在城下看见他爹李浚。 “父亲,孩儿终于找到你了。”李易连忙跑到他爹身边,气喘吁吁说道。 “城中出了何事?”李浚皱眉问道“为何现在关闭城门。” “父亲大事不好了。”李易将他爹李浚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汉王准备靖难了。” 李浚听了靖难二字,不由大吃一惊,随即脸色煞白,片刻后才呼出了口气,说道“我得即可进京,将汉王谋反的事情禀告朝廷。” 随即父子两人又商量了一番,便匆匆离开,向京师赶去。 ....... 乾清宫东暖阁: 朱瞻基端坐御座之上,身穿一件玄色纻丝直缀,外套一件紫色褙褂,头上的那顶没骨纱帽,也是随便戴上去的,一看就是大内居闲的便服。 “英国公所说当真?”朱瞻基紧紧盯着张辅问道“汉王真的要反了吗?” “恐怕是的。”张辅徐徐说道“汉王亲信枚青已招供。” “哎!” “我那二叔,还是走到了这地步。”朱瞻基叹了口气。 “臣有罪,没有看好枚青,让他自杀了。”张辅继续说道“但是臣不敢隐瞒陛下,臣的两位弟弟确实牵扯期间。” “所幸他们最后迷途知返,将枚青此人诓骗到我面前,让我擒获此人。”张辅撩起袍角朝地上一跪说道“望陛下怜我老母年高,对我两位弟弟从轻发落。” 朱瞻基见状连忙起身,走过来,扶起张辅说道“英国公,你乃是国之柱石,朕日后还得多加依赖你。” “至于你两位弟弟,朕便免了他们的职务,让他们当个富贵闲人吧!”朱瞻基诚恳说道。 “臣谢陛下。”张辅听了朱瞻基的话,不由轻轻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全程目睹这一切的张忠,心中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呀!经过张辅这一番操作,已经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而且自己那愚蠢的叔叔,日后没了官身,想作死的机会也少了许多。”张忠心中暗想道。 正当张忠胡思乱想之际,司礼监太监金英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皇爷,在乐安守孝的监察御史李浚今日回京,他上报汉王已于半月前,打起清君侧的名义,起兵靖难了。”金英气喘吁吁说道。 东暖阁中三人听了金英的话,一时愕然,他们知道汉王要动手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皇爷.....”金英见朱瞻基没有言语,不由焦急的出声。 “朕知道了。”朱瞻基回过神来,徐徐说道“传杨士奇等大学士,六部尚书,在京勋贵,于云台议事。” “是”金英撩起袖子将脸上的汗带胡乱揩了一把,俯身应道。 随即其人又匆匆离开了。 张忠看着一脸阴沉的朱瞻基,心中暗道“我虽然知道最后汉王失败了,但他具体如何败的,我却不清楚,接下来我又该如何行事呢?” 思绪纷飞的张忠心中暗想道“风雨已至。” ps1;求票票..... ps2:感谢“书店家2号”“lovehani”“天星道”的票 第四十七章 亲征【推荐/收藏】 奉天殿后的云台是一处三楹小殿,与乾清宫仅隔着一道乾清门。平日里有什么要紧事,皇上便在这里接见大臣。 之前在东暖阁里,得知汉王谋反的消息后,张忠与张辅便随着朱瞻基来了云台。 朱瞻基端坐御座之上,脸色严肃,环顾左右文武后,徐徐问道“监察御史李浚何在?” “臣在”李浚连忙出列。 “你将汉王谋反的事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一遍。”朱瞻基面无表情说道。 李浚连忙称是,随即便开始说起汉王已与半月前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名义举兵反叛了。 满朝文武听了靖难二字,不由脸色顿变。 因为大家都知道当年的太宗皇帝便是以这个名义将自己的侄儿建文帝赶下台的。 张忠听了,不由在心中嗤笑一声“这名头可真好用。” 可实际上张忠知道所谓的靖难是个伪命题。 朱元璋当国时,恐权臣篡权,规定藩王有移文中央索取奸臣和举兵清君侧的权利。 朱元璋在《皇明祖训》中说:“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 后来的朱棣即以此为理由,指齐泰、黄子澄为奸臣,须加诛讨,并称自己的举动为“靖难”,即靖祸难之意。 故而靖难之役中朱棣的口号是“清君侧,靖国难”。 可实际上呢? 朱元璋的成法里面还有一条就是皇帝需先召唤藩王,藩王才能起兵,且成功铲除奸臣后要五日之内离京。 而朱棣显然不是那样干的。 所以这靖难不过是朱棣想要夺取皇位的一个借口而已。 当张忠在心中腹议之时,只听御座上的朱瞻基一声嗤笑“汉王悖逆,也敢自比太宗皇帝。” “汉王要靖难,可朕不是建文帝,他汉王也比不上太宗皇帝。”朱瞻基愤怒道。 “陛下所言极是。”谨身殿大学士杨荣出列道“建文帝被齐泰、黄子澄等人蛊惑,残害宗室亲王。” “先后有周、齐、湘、代、岷五王被废为庶人。”杨荣徐徐说道“周王迁往云南蒙化,齐王朱榑被软禁在南京;代王朱桂被软禁在封地大同;岷王朱楩徙漳州;湘王朱柏更是不堪受辱,为保名节举家自焚。” “当时宗室诸王惶恐,已无立锥之地。”杨荣肃然道“太宗皇帝不忍宗室受苦,方举兵靖难。” “而陛下登基以来,给汉王与赵王增加俸禄,赏赐宝物数以万计,陛下对宗室的看重众人皆知。”杨荣徐徐说道“汉王哪有脸面提靖难。” “爱卿所言,正和朕心。”朱瞻基听了满意的笑道。 张忠听了不由细细打量杨荣,见其双颐不丰而法令深刻,眼瞳不大而炯炯有神,不由心中暗暗佩服。 不愧是被称赞为性警敏通达,善于察言观色之人。 而杨荣能说出这番话,也不奇怪。 建文四年(1402年)时,当时的朱棣取得“靖难之役”胜利,成功进入南京城。 作为胜利者,朱棣难免有些飘了,径直骑马向皇宫而去 当时还是翰林编修的杨荣便迎谒在朱棣马前说:“殿下是先拜谒太祖(朱元璋)陵呢,还是先即位?” 朱棣听了马上醒悟过来,立马驱驾拜谒太祖陵。 而杨荣便也因为此事入了朱棣的眼,又因为杨荣通晓军事,常常伴随朱棣身边参赞军事,所以在永乐一朝,其人十分得朱棣器重。 “汉王既然要清君侧,那他认为这朝堂诸公谁是奸佞呢?”朱瞻基继续问道。 “汉王说夏原吉是罪魁祸首,一定要把他杀了。”李浚结结巴巴说道。 户部尚书夏原吉听了李浚的话便准备脱下朝冠请罪。 “不可。”朱瞻基不高兴地说道“爱卿这是做什么?” “汉王找不到借口才拿你做口实的,朕难道那么愚蠢,会被他欺骗吗? 夏元吉听了朱瞻基的话连忙停下,叩头谢恩。 “现在情况已经明晰,汉王谋反已成事实,朕准备征讨汉王。”朱瞻基扫视众武勋后,徐徐说道“阳武侯薛禄多次随太宗皇帝出征漠北,战场经验丰富,朕准备以他为将征讨汉王,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臣愿为陛下擒获汉王,将其献于陛下身前。”薛禄一脸喜色的出列说道。 薛禄话刚落,杨荣便出列道“陛下难道忘记了李景隆之事吗?” 杨荣话罢,朱瞻基脸色顿变,薛禄却是愤慨难平,怒气冲冲将衣袍敞开指着满身的伤痕质问道“杨大学士,你看到这些伤痕了吗?” “这都是我随太宗皇帝征战时,受伤留下的,你岂可将我与李景隆那个败军之将相提比论。”薛禄鼻孔翕张,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显然是怒极了。 张忠见状倒是十分理解薛禄,因为这个李景隆实在是个草包。 当年靖难之时建文帝任命李景隆为大将军,让他率五十万大军北伐,并亲自在江边为他饯行,行“捧毂推轮”之礼,赐“便宜行事”之权,对他可是寄予厚望的。 可李景隆又做了什么呢? 他先后在郑村坝、白沟河兵败失利,前后丧师数十万,使得攻守形势逆转,建文帝再也难以组织大规模的军事征讨。 后来等到朱棣围困了南京城,李景隆与谷王朱橞开门投降,迎燕军入城,南京随之陷落。 可以说杨荣的话虽然是无心之失,没有针对薛禄的意思,但是伤害不大,侮辱却极强,也难怪阳薛禄气愤难平了。 夏元吉见气愤僵持,出列劝解道“杨荣并不是针对阳武侯,他的意思是说,此战非同一般,保险起见最好能让陛下亲征。” “让朕亲征吗?”朱瞻基听了眼中一亮,问夏元吉道。 “是的。”夏元吉徐徐说道“为今之计,应该立即出兵镇压,若是陛下亲征一定可以一举荡平。” “可若是遣一将出征,万一将军们不能快速平反,迁延久了,就会重蹈李景隆的覆辙,这一点杨荣倒没有说错。” 朱瞻基听了沉吟不语,显然还拿不定主意。 “英国公你怎么看?”朱瞻基看向英国公张辅道。 张辅出列道“汉王有勇无谋,外强里弱,只要给臣两万兵马,就可以将汉王绑来,何必要劳烦陛下呢!” 张辅话落,杨荣连忙出列道“汉王认为陛下刚刚登基,一定不会亲征,所以才这么横行无忌,若天威亲临,事情就不一样了。” 朱瞻基听了这才下定决心要亲征。 “朕意已决,三日后朕亲临校场检阅军队,然后挥军乐安,征讨汉王。”朱瞻基环视众人肃然说道。 ps1:求票票,顺手收藏。 ps2:已收藏的也请追读一下,不然活跃度低了。 ps3:感谢“鱼季”“f”的票。 第四十八章 最靓的仔【推荐/收藏】 “立正” “稍息” “齐步走” 随着胡瑄的一声声命令,五千下营的士兵威风凛凛的从张忠面前大踏步走过。 张忠看着经过军训后,面貌大改的士兵,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 话说三日前,在云台,朱瞻基决定了亲征后,这几日他也没闲着。 朱瞻基先是将汉王朱高煦的罪状申告了天地、宗庙、山川和百神。 随即朱瞻基发布圣旨命阳武侯薛禄、清平伯吴成为先锋,少师蹇义,少傅杨士奇,少保夏原吉,太子少傅杨荣,太子少保吴中,尚书胡濙、张本,通政使顾成等人随他出征。 留下郑王朱瞻埈、襄王朱瞻墡镇守京城。 并命令定国公徐永昌、彭城伯张昶、安乡侯张安、广陵伯刘瑞、忻城伯张荣、建平伯高远,以及尚书黄淮、黄福、李友直等人协助二王镇守京城。 又派指挥黄谦和平江伯陈瑄镇守在淮安,防止汉王朱高煦往南逃窜。 而今日便是朱瞻基阅军的日子。 因此张忠早早便来到五千下营,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今日的张忠身着一件方领对襟无袖罩甲,腰间挎着一把装饰着红色玛瑙石的金柄马刀,行走间端得是威风凛凛,充满了男子气概。 张忠抬头看了看将要消失的那轮残月,暗道“时间快到了,我也得出发了。” 今日的这场阅军,张忠可谓准备良久,按他爹张辅的话说,这是他在满朝文武面前的第一次正式亮相,当使出浑身解数,求一个惊艳全场。 “这是我的首秀,我自然要成为阅军场上最靓的仔。”张忠暗想道。 “出发” 张忠一声令下,此次参加阅军的五千下营士兵便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向大校场而去。 ........ 当张忠带人到达时,大校场上,三千营与五军营的士兵已经列队齐整,张忠不敢耽搁,连忙归队神机营。 待阵型整理完毕,张忠这才有闲暇打量整个校场。 张忠看见校场空地上已早早地搭建了一个五丈见方的将台,中央安放着皇帝御座,御座后方竖着龙旗宝纛,猩红纛旗中央用黑线绣着一个硕大的“明”字,在朝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辰时正牌,张忠只听得三声炮响,钲鼓齐振。 随即张忠便看到,两队身着飞鱼服、手提绣春刀的锦衣卫飞奔而出,至将台前列队侍立。 紧接着又是三十二名内官,他们亦分作两队,各手持一支响鞭,在检阅台两侧站定。 随后则是各式仪仗、卤簿,在将台周围按序站好。 伴随着持鞭内官齐力舞动响鞭,众人肃静。 一早便来将台两侧守候的乐官随即奏响礼乐,悠扬的乐声中,张忠便看见朱瞻基在一众随征文武大臣的簇拥下,神采奕奕地登上将台。 张忠看去,只见今天的朱瞻基头戴天鹅翎饰金凤翅,内穿行龙五彩云纹曳撒,外套一件绣着双龙戏珠图案的方领对襟鱼鳞罩甲。 两肩处各用黄金甲片遮覆,腰间所配,则为一把金柄长条鱼腹刀。 金凤翅的顶端,插着一支蓝底镶红边的小旗,鲜艳的旗帜随风飘扬,将这位年轻皇帝衬托得十分威武。 朱瞻基在将台正中站定,放眼向下一望,只见戈甲旗旄辉耀蔽日,台下大军,队列齐整,目光所及,皆是铁甲利刃。 见此情状,朱瞻基满意的点了下头,也不多言,只是气度从容地走到御座,然后坐下。 “陛下,全军列队完毕,请检阅。”作为武勋之首的张辅自然负责整个阅兵事宜,所以等朱瞻基坐好后,其人立马上前禀告道。 “开始吧!” 朱瞻基颔首说道。 张辅得了吩咐,不再迟疑,三声鼓响后,张辅手中黄旗一挥,便宣告此次阅兵正是开始了。 首先出场的是五军营的步兵方阵,其军士除来自京师卫军外,又调中都留守司及山东﹑河南﹑大宁三都司卫所马步官军轮番到京师宿卫和操练,称为班军。 而五军营平日训练多练习营阵,所以在五军营的步兵方阵行进过程中,时不是会变换阵型,看得张忠惊叹连连。 将台之上,朱瞻基看着五军营士兵变换阵型有条不紊,十分娴熟,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对张辅笑道“朕让你总督三大营看来是对的。” “由这五军营便可看出,三大营在你的带领下,完全不输永乐朝,依旧是我大明的王牌军队。” 张辅听了自然是连忙谦逊几句。 趁着这会功夫,五军营已经过去,随后,台上号笛声起,三千骑士分作两队,从将台两侧的远处喊杀而来,以作骑战演习,这便是三千营出场了。 三千营以三千蒙古骑兵为骨干,实际人数不止三千,全部为骑兵。平日里三千营练习巡哨,士兵的骑射了得,战场上是能够与瓦剌骑兵争锋的。 几千骑兵冲锋,大地震动,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让张忠看得目眩神迷。 紧随三千营的骑兵之后的便是神机营。 随着台上张辅将黄旗向下一劈,台下神机营的士兵随即组成三列纵队向远方分次开火。 一时之间,火枪之声不绝于耳。 待声音渐渐减弱,张忠不由深呼了口气,终于轮到他上场了。 随着张辅的黄旗再一次挥下,一身甲胄的张忠率先出列,而他所带领的士兵也紧随其后。 “立正” “稍息” “齐步走” 随着张忠的一声声命令,队伍整齐划一的从将台而过。 “敬礼” 张忠率先面向将台,高声喊道“日月同辉,威震四方,天子讨逆,我武唯扬!” 紧随张忠之后,余下士兵有样学样,一时之间声音响彻校场,端得是气势迫人。 朝阳初升,光辉映照在张忠身上,伴随着其人身上甲胄的反光,让张忠整个人恍若黑夜中的火把,成为场中众人的焦点。 将台之上,眼见如此情景的众人不由窃窃私语。 “英国公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呀!”一旁的阳武侯薛禄不由羡慕嫉妒道。 “犬子哪里当得起阳武侯的赞誉。”张辅满脸笑意道,虽然张辅口上谦逊,但是众人都从他脸上看出自豪之意。 “阳武侯所言不假,张忠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十分不错了。”朱瞻基笑道。 随即朱瞻基示意身旁的内侍,传召张忠上台来。 片刻后张忠随着内侍上了将台。 “朕记得上次你跟朕说过,想出了新方法训练新军,便是刚才那样吧!”朱瞻基看着张忠问道。 “是”张忠连忙回答道。 “嗯!” “不错”朱瞻基笑着问道“日月同辉,威震四方,天子讨逆,我武唯扬!” “这话是你想出来的吗?”朱瞻基继续问道。 “陛下天命所归,此次亲征汉王,必然能够凯旋。”张忠肃然道。 “说得好。” 朱瞻基听了大笑起身,面朝台下,高声道“朕有如此雄军,焉能不胜。” 台上众人见状,连忙齐声山呼“日月同辉,威震四方,天子讨逆,我武唯扬!” 紧接着齐声山呼的是将台四周的锦衣卫和内官,再后则是正对着将台的三千营骑士,再后则是五军营主力,到最后则成了数万将士的齐声高呼。 数万健儿的呼声聚到一起,犹如雷鸣潮涌,让人闻之惊悚,震耳欲聋。 ps:求票票,收藏..... ps2:感谢“天道星”的票。 第四十九章 围城【推荐/收藏】 自那日阅军后,阳武侯薛禄、清平伯吴成作为先锋,先行向乐安进军。 而张忠因为在阅军时的出色表现被朱瞻基留在中军,随伺身边。 经过多日行军,张忠所在中军在杨村停了下来,作一番修休整。 中军大帐里,朱瞻基坐在御座之上,站在他两边的是杨士奇等随征文武。 朱瞻基环视随行的众人问道“朕御驾亲征,麾下猛士如云,卿等认为汉王会如何应对?” 吏部尚书蹇义回答道“乐安城小,不足以施展拳脚,汉王极有可能先夺取济南作为根据地。” 蹇义话落,帐中便有不少人颔首表示认同。 朱瞻基见状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还有人有其他想法吗?” 杨荣出列说道“南京乃是留都,太祖皇帝鼎基之所,控南京又可掌江南富庶之地,我看汉王一定会往南边去。” 杨荣话罢,又有大臣表示认同,一时帐中便小声议论开来。 朱瞻基见状,摆了摆手,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你们想的都不对。” “济南虽然近,但不容易攻取,而且我们的大军就快到了,汉王没有足够的时间攻打。” “南京也不是汉王的目标,他的护卫军家属很多都居住在乐安,怎么会肯离开? “陛下所言极是。”帐中众人听了连忙称是。 朱瞻基笑了笑,继续说道“汉王生性多疑,如今敢谋反,无非是看朕年少登基,不敢亲征。” “如果朕派大将前往,汉王一定会以重金作为诱饵,企图与他联合。现在朕亲征已经出乎了汉王的意料,他哪里还敢出战? 帐中之人纷纷颔首不及。 正当朱瞻基与众人议论汉王之时,中军大帐外有人禀告道“前线有消息传来。” 朱瞻基颔首道“快传。” 随即便有一身甲胄的传令兵急匆匆的走进来,其人入账后,咕咚一声跪倒,禀告道“阳武侯的前锋军已经将乐安外围扫荡干净,阳武侯恭请陛下前往乐安城。” 朱瞻基听了大笑道“阳武侯做的不错。” 随即朱瞻基环视帐中众人道“那我们便到乐安去看看汉王会如何应对?” 帐中之人自是不敢怠慢,纷纷称是。 ....... 乐安城: 当半月前汉王在城中发布靖难的告示后,城中一直气氛紧张。 每日都有甲士巡逻,以往热闹的酒楼店铺都渐渐萧条,平头百姓大多不敢出门,就算因为要购买生活物品,不得不外出,人们也是脚步匆匆。 而当阳武侯薛禄的前锋军抵达乐安,已经败退的汉王护卫军,仓皇退到乐安城,城中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汉王府花厅: 朱高煦高坐圈椅之上,两边坐着的是太师王斌等汉王新封的文武。 “阳武侯薛禄的旗帜已经出现在城外,看来此次我那侄儿是以薛禄为帅,诸位认为该如何应对呢?”朱高煦脸色严肃,但还是十分镇定。 因为这个结果是他能接受的,阳武侯虽然善战,但是汉王自认为不输对方,再者阳武侯与他都是靖难同袍,交情不浅,汉王认为自己是可以拉拢一下对方的。 “乐安城小不足守,所以之前王爷的谋划是先取济南,从而握有山东全省,等甲士齐备,粮草充足,再挥军京师,那时山西,北直隶,那些暗中投靠我们的卫所再一起响应,便大事可成了。”王斌徐徐说道。 汉王朱高煦听了连连点头。 “可是,如今情况有变。”太师王斌一脸郁闷道“我们攻取济南不利,而朝廷大军又速度太快,已经将我们堵在乐安城了。” “哎!” 朱高煦听了王斌的话,不由抬起右手慢慢摩挲着额头,也是一脸的郁闷。 场中众人脸色多变,有的坐立不安,有的左顾右盼,显然十分无措。 “那你们有什么办法吗?”朱高煦抬头问道。 “为今之计,便是得从阳武侯薛禄入手。”太师王斌徐徐说道“我们遣人暗中联系他,许诺他钱财美人,阳武侯若能临阵倒戈那便最好。” “阳武侯若是不愿意呢?”汉王朱高煦眼中精光一闪,连忙问道。 “若阳武侯实在不愿意明面投效王爷,汉王便只要求他偷偷放水,让我等能从容离开乐安。”太师王斌肃然道。 “而只要我等能离开乐安,凭借王爷在军中的威望,我们大可东山再起。”太师王斌看着汉王朱高煦说道。 汉王朱高煦听了心中颇为意动,随即汉王看向其他人,问道“诸位以为呢?” 尚书朱恒与钱巽,都督盛坚与侯海,侍郎钱常等人相互对视一眼,便起身应道“太师王斌此言大善。” 汉王朱高煦见状,缓缓吁了口气,一咬牙道“既然如此,在座的哪位愿为本王跑这一趟的?” 尚书朱恒与钱巽,都督盛坚与侯海,侍郎钱常等人一时无言。 当然无言了,这可是两军交战,虽说有不斩来使的说法,但是毕竟有风险。 要是阳武侯是个莽人,将出使的他们砍了祭旗,他们又能如何,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的。 朱高煦见状也是暗暗叹了口气,心中不由暗恨眼前这群人私心太重,根本帮不了自己。 片刻后,朱高煦见还是没有人出列,只好自己亲自点人了。 朱高煦看向侍郎钱常说道“钱侍郎,就有劳你替本王走这一趟吧!” 钱常听了朱高煦的话,脸色顿时煞白,浑身一抖索,便准备找个理由推脱一下。 但是侍郎钱常刚抬头看向朱高煦那双盯着他的眼中无法遮掩的寒意,其人心中顿时一凛,连忙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定不让汉王失望。”钱常颤颤巍巍说道。 汉王朱高煦见对方应承了下来,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而其余的人都纷纷暗中放下心来。 “你们先下去吧!”汉王朱高煦意兴阑珊道。 众人不敢迟疑,纷纷退了出去。 ps:求票票,请顺手收藏。 ps2:感谢“lovehani”“f”“天道星”“书友”的票 第五十章 用间【推荐/收藏】 乐安城南军营: 话说阳武侯薛禄与清平伯吴成的先锋军抵达乐安城后,一方面遣人禀告后面中军的朱瞻基,一面在城南立下营寨,将乐安的四座城门尽数围住。 是夜,阳武侯薛禄所在的大帐内,刚刚用完晚饭的薛禄正与清平伯吴成两人商讨接下的攻城事宜。 “明日我们要不要试着先攻城?”薛禄年过六十,须发已白,却依旧精神奕奕。 他早年从军北平,跟随朱棣起兵靖难,后来又数次随朱棣北伐,可谓战功卓着。 “我看还是等一等,陛下明日也快到达乐安了。”清平伯吴成迟疑说道“汉王毕竟是陛下的叔叔,天家事,我们还是少掺和的好,此事还是等陛下到了,听从陛下的命令为好。” 薛禄听了吴成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喜吴成过于胆小谨慎,但毕竟对方也是此次前锋,不好太驳了对方的面子,遂暂时咽下要说的话。 正当此时,大帐外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薛禄的亲卫便掀开大帐,走了进来。 “禀告阳武侯,城中汉王派了使者前来,求见侯爷。”亲卫徐徐说道。 “使者?” 阳武侯薛禄与清平伯吴成相互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汉王要耍什么把戏。 “清平伯,你看我们要不要见一见这位汉王使者?”阳武侯薛禄沉吟片刻后问道。 “见一见无妨”清平伯吴成讪笑一声,说道“我也想知道都到了如今这地步,汉王还有何话可说?” “也好。” 阳武侯薛禄听了清平伯吴成的话后,颔首道。 随即阳武侯薛禄吩咐自己亲卫道“将人带进来。” “喏” 亲卫应声而退,片刻后便将钱常带了进来。 钱常进来后看见两位身着甲胄的人正满眼戏谑的看着自己,不由双腿一颤。 阳武侯薛禄打量钱常良久,见对方身穿藏青棉布道袍,头戴诸葛巾,一副文士的打扮,不由讪笑一声,问道: “阁下是何人?” “汉王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的?” 钱常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惧意,徐徐说道“在下钱常,现为侍郎。” “放肆....” 还未等钱常继续说完,一旁的清平伯吴成怒斥道“侍郎?谁人封的,我怎么不知道这朝廷多了你这一号人。” “是我说错了。”钱常被清平伯吴成的呵斥吓到了,连忙辩解道“我原是乐安州的教俞,是汉王硬逼着我做这个侍郎的,我是迫不得已。” “哼!” 清平伯吴成见钱常被自己吓得浑身哆嗦,顿时感到无趣,轻哼一声,便没再言语。 “你直说吧!汉王的目的是什么?”阳武侯薛禄开始不耐起来。 “汉王说他跟你是靖难时的军中同袍,希望你看在往日情分上,偷偷放他出城,让他离开。”钱常说道。 “这是不可能的。”阳武侯薛禄一脸怒意道“当汉王举旗造反时,我们便没关系了。” “本候吃的是朝廷俸禄,自当忠君报国,岂能与乱臣贼子为伍。”阳武侯薛禄义正言辞道。 “我回去后定会将侯爷的话带个汉王。”钱常见状也不再试图说服对方了,他如今只希望对方能放了他,他可不想今日死在这里。 “回去?”阳武侯薛禄嗤笑一声“你就留在营中吧!明日陛下到了,再决定如何处置你。” “陛下?” 钱常听了大吃一惊,急促问道“此次不是侯爷为帅,而是陛下亲征?” “自然是陛下亲征。”阳武侯薛禄肃然道,随即一摆手便准备让亲卫将钱常押下去。 “我愿意投降,入城为你们鼓动城中人内讧,抓住汉王。”钱常眼见自己要被拖出去了,不由焦急喊道。 阳武侯薛禄瞧着对方的样子,压根不信他有那个能耐,便不想再听钱常聒噪,一挥手便让亲卫赶紧将钱常拖了出去。 ........ 一日后: 烈阳凌空,数万精锐明军将这一座乐安州小城围得密不透风。 四门之外,旌旗蔽日,密密麻麻的骑队与步弓来回呼号。附近所有的小山之上,都有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城内。 在乐安州的南城门外,一面天子大纛极为醒目地矗立在高丘之上,吸引着城池内外的全部视线。 朱瞻基端坐在杏黄伞盖之下,手执马鞭,面色阴沉地盯着紧闭的城门。 与此同时,乐安城的瓮城望楼上,一身甲胄的汉王朱高熙,望着城外的朱瞻基,脸色急遽变化,先是涨红,又变铁青,与惨白交替闪现。 “他竟然真的来了。”汉王朱高熙喃喃自语道“他怎么敢,他登基不久,就不怕后方出问题吗?” 汉王朱高熙是一大早听王府护卫禀告,天子已到城外,当时他压根就不相信,可是如今眼前看到的一切,让他不能再幻想了。 汉王朱高熙最后看了眼城外的朱瞻基,毅然决然转身回汉王府去了。 只留下太师王斌,尚书朱恒与钱巽,都督盛坚与侯海等人面面相觑,各自彷徨不已。 另一方面,端坐在杏黄伞盖之下的朱瞻基也起身回了中军大帐,因为刚刚阳武侯薛禄向他禀告了钱常的事。 中军大帐,朱瞻基看着跪在地上的钱常,问随行文武道“诸位以为如何?” 阳武侯薛禄率先出列道“臣认为没必要,如今陛下亲临,我们胜券在握,最多三日后此城必破。” 钱常听了不由焦急道“陛下,你有所不知,汉王兵力不足,于是强征乐安男子入伍,陛下天威自然是能胜的,但是刀兵无眼,死的都是陛下的子民呀!” “那些人也是被迫的,他们何其无辜。”钱常继续道“如今有机会生擒汉王,将会少死多少人,陛下不能因为这些武将渴望建功,便不顾小民死活呀!” 阳武侯薛禄听了不由大怒,暗道这龟孙昨日胆小如鼠,今日倒是能说会道了。 “陛下,此人虽然是为了求生,但他所言不无道理。”杨士奇出列道。 朱瞻基见状一时犹豫不决,随即说道“此人也就嘴上功夫了得,但胆气不足,朕恐怕他作不了此事呀!” “陛下,可遣一人,随我入城,我一定会配合好。”钱常的求生欲愈发强盛,连忙说道。 “入城后,你又反了怎么办?”阳武侯薛禄嗤笑一声“我们难道还要平白搭进去一人不成。” “侯爷,你说笑了。”钱常苦笑道“我也是读书人,哪里不明白如今的形势,陛下亲征,汉王必败无疑,我如今只求能戴罪立功,哪里愿意再跳入汉王那个火坑里。” 阳武侯薛禄听了一窒,因为换作是他,他也会有相同的选择,而眼前的钱常能成为一州的教俞,显然也不是什么蠢人。 朱瞻基与随行大臣听了心中皆意动,显然是颇为认可钱常这番话的。 “你具体有什么办法?”朱瞻基问道。 “如今新征召的士兵,战力不足,汉王不得已将他的王府亲卫派到城头,而他身边只留有少许护卫。”钱常回答道。 “除了汉王府外,城中的兵力都在都督盛坚与侯海两人手中,我深知这两人求的是富贵,压根不是汉王的死忠。”钱常继续说道: “我有把握说服这两人,等汉王召见时,便动手生擒他,再打开城门。” 朱瞻基听了微微颔首。 “只是这随我入城的人最好身份够高,这样才能有说服力,盛坚与侯海才会相信我的话。” 朱瞻基听了钱常的话,环顾左右,一时迟疑起来。 因为像杨士奇等文臣自然是不合适的,而阳武侯薛禄与清平伯吴成等贵为一军之将,也不适合去干这事。 军中的武士倒是可以,只是身份又低了些,很难取信盛坚与侯海。 朱瞻基看完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随伺一旁的张忠身上,稍微迟疑片刻后问道“张忠,你可愿意走这一趟。” 张忠听了一时无奈,因为若是有其他选择他压根是不愿意冒这个险的,毕竟他是国公之子,啥事不干躺着就能赢,所以说何必呢? 但是朱瞻基话已出口,张忠便知道木已成舟,他不会真的以为对方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他没忘记,对方毕竟是帝王。 “臣愿往。”张忠俯身说道。 “善” “朕再遣锦衣卫百户王明随行保护你的安全。”朱瞻基笑道。 话落,锦衣卫百户王明出列应是。 张忠看去,心中不由讪笑“对方还是熟人,自己为赵王贺寿时,便是这个王明带队保护自己的。” ps1:求票票,请顺手收藏。 第五十一章 暗流【推荐/收藏】 张忠与王明换了衣服,扮作亲随,紧紧跟在钱常身后,向乐安城走去。 三人转到东城门,所幸未曾遇到阻碍,三人在钱常拿出腰牌,确认身份后顺利的入了城。 走在乐安城的东大街上,张忠发现,如今的乐安城十分的萧条,家家户户都是门户紧闭,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压根看不到平头百姓的身影。 而那些巡逻的士兵也是垂头丧气,脚步匆忙,从他们的神情不难看出他们的彷徨绝望,似乎压根不知路在何方? 一股乌云笼罩在乐安成,让整座城的人格外的压抑。 眼见如此情景的张忠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便是滚滚大势下,小人物的无奈了,他们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张忠暗想到。 收敛思绪,三人不再耽搁,径直向汉王府走去。 等来到汉王府,张忠与王明被留在府外,钱常一人走了进去。 “钱侍郎,你回来了。”钱常进府还没走多远,便遇到了太师王斌,尚书朱恒与钱巽,都督盛坚与侯海几人,其中的太师王斌一脸惊诧的问道。 王斌他是真的没想到钱常会被放回,他以为对方已经遭遇不测了。 “哎!” 钱常叹了口气,徐徐说道“真是一言难尽呀!” “那日我奉命出使,被阳武侯薛禄扣了下来,今日方得了朱瞻基的召见,他需要我带话给汉王,所以将我放回。”钱常说道。 “喔!” “什么话?”都督盛坚是个武人,性子急躁,听了钱常的话便脱口而出。 其余人也眼巴巴的看着钱常,因为如今天子亲征,乐安被围,他们这些人都提心吊胆的,不知明日的出路在哪里? 钱常先是装作一脸为难,随即一咬牙低声说道“天子说,汉王毕竟是他亲叔叔,只要汉王投降,可以从轻发落。” 都督盛坚连忙问道“那我们这些人呢?” “我们这些人,在天子眼中算个什么?”钱常徐徐说道“无功,焉能被赦。” “放肆,我们皆是汉王心腹,如此危局,岂能只顾自身。”太师王斌乃是汉王死忠,听了钱常的话十分不悦。 “是我错了。”钱常认错道“我只是心中不安,所以胡言乱语罢了!” 太师王斌见状这才作罢。 而钱常偷偷瞥了眼其余人,见他们皆神色莫测,不由心中得意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你们知道了,汉王还有活的可能,而你们则希望不大,想来你们也要开始为自己打算了,而我的机会便来了。” “你们聚在一起所谓何事?”钱常收敛思绪,问道。 “哎!” “自从汉王得知天子亲征,便大受刺激,一蹶不振,这几日都在王府后院不出,我们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今日这才相约一起求见的。”尚书朱恒一脸郁闷道。 “那走吧!”钱常听了愈发坚信汉王必败,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于是催促众人道。 其余人皆无言,便一起向王府后院走去。 待来到汉王居所,他们便瞧见了汉王世子朱瞻坦。 众人行完礼,太师王斌焦急问道“汉王可在里面,我们能否见他?” 朱瞻坦想起他父王如今正在房内与歌姬玩乐饮酒,不由黯然的摇了摇头,说道“诸位有事便跟我说吧!我父王现在不便见你们。” 众人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是听到朱瞻坦如此言语,依旧难掩失望。 “我今日回城,带来了朱瞻基给汉王的话。”钱常徐徐说道。 “喔!” 朱瞻坦眼中精光一闪,连忙问道“他说了什么?” 钱常于是将先前对太师王斌等人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朱瞻坦听了先是一喜,随后又神色复杂,因为他知道他父王那性子,不一定会在朱瞻基面前低头的。 “你们先回吧!”朱瞻坦摆了摆手,“我进去将钱侍郎的话告诉我父王,看他如何决断了。” 众人听了一时默然,随即相继离开。 待众人离开了,朱瞻坦推门而入,便看见他爹一手抱着歌姬,一手握着酒壶,正在饮酒。 待朱瞻坦走进,不由捂了捂鼻子,因为那浓浓的酒臭味,来自他爹袍襟前洇的一大片酒渍,想来是喝多了的缘故。 朱瞻坦看着眼前一切,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他父王为何变成今日这个样子,以前他不是霸气侧漏的吗?如今这般作态又是为哪般? 其实也好理解,毕竟汉王从永乐朝开始便一心觊觎皇位,当年朱棣知道他野心勃勃后,面对汉王做下的错事,也就是不断的改换汉王的封地,而汉王本人屁事都没有。 而朱高炽继位后,也是对汉王百般优容,无形间助长了汉王的气焰。 既然如此,汉王当然要继续谋求皇位了,反正事情成了,他就成了皇帝,事情败了,也就像永乐朝一样,他再换个封地继续做他的富贵王爷便是了,这样的买卖,低风险高回报,谁都愿意做不是。 可是如今汉王发现事情不对头了,他侄儿朱瞻基亲征了,自古天子亲征,哪有小事,如此阵仗,汉王知道他此次无法幸免了。 但他又自知没有胜的可能,所以如今的汉王不饮酒麻醉自己他又能做什么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钱常等人出了府,待太师王斌,尚书朱恒与钱巽等人走后,钱常喊住了都督盛坚与侯海。 “不知钱侍郎有何事?”都督盛坚今日没有见到汉王心中难免不高兴,语气也不善。 钱常却丝毫不在意,他看着眼前的两人,低声道“我有办法,让两位戴罪立功,若两位有意,今晚便来我家,我们好好商议一番。” 都督盛坚与侯海听了钱常的话,一脸惊诧,相互对视一眼后,相继颔首说道“好。” 钱常看着都督盛坚与侯海远处的背影,笑了笑。 “事情如何呢?”一直在府外等着的张忠与王明见只剩下钱常一人,便从角落里出来,问道。 “大事基本成了。”钱常看着眼前两人笑道。 张忠与王明听了满意的颔首不及。 ps;求票票,请顺手收藏。 ps2;心中拔凉拔凉的,急需温暖,少年们,你们的热情呢? xs7.com 第五十二章 结束【推荐/收藏】 是夜,侍郎钱常家,张忠等三人早早用完饭,都坐在花厅,等待着都督盛坚与侯海的到来。 “他们会来吗?”一旁的王明望着花厅外的黑夜颇为怀疑问道。 “会来的。”钱常虽然心中也十分忐忑,但面上依旧一副确信无疑的样子,连忙说道。 “都督盛坚与侯海是乐安州卫所出身,算不上汉王的嫡系,他们俩之所以投靠汉王无非求的是个富贵。”钱常徐徐说道。 张忠听了不由颔首,表示认同对方。 钱常得了张忠这个小公爷的认同,愈发有了底气,继续说道“他们俩是武人,都了解军事,知道这乐安城是守不住的,如今知道有了新的出路,焉能不动心。” 王明听了钱常的话,也认为对方的话在理,心中稍稍放下心来。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忠三人连忙看去,见是都督盛坚与侯海两人走了进来,都不由脸上一喜。 “两位来了,快请入座。”钱常十分高兴,率先起身迎了上去。 都督盛坚与侯海走进花厅,见除了钱常外,花厅里还坐着两人,不由心中一惊,相互对视一眼后,又很快遮掩过去。 几人各自落座后,都督盛坚率先开口道“钱侍郎,这两位是谁,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钱常听了盛坚的话先瞧了眼张忠,见张忠点头了,方才开口道“你们今晚来了这里,必然是有了些想法的。” 盛坚瞧着钱常说话前先征求张忠的意见,不由心中暗道“眼前这个年轻公子的身份不一般呀!” 盛坚听了钱常的话,徐徐回答道“我们来了,自然是因为知道汉王必败的,如今我们求的也是个平安罢了!” “只要两位能够弃暗投明,戴罪立功,多的我不敢保证,你们的这条命我是能保下的。”张忠未等钱常回答,插话道。 “公子气质不凡,如今口气又这么大,不知到底是何身份?”一直沉默的侯海突然问道。 “这位公子可不简单。”钱常笑道“他乃是当今天子的妹夫,武勋之首英国公张辅的儿子张忠。” 都督盛坚与侯海听了先是一惊,随即便十分欢喜,因为对方的身份愈发高,他们日后越有保障。 “小公爷但有吩咐,我们必当效劳。”都督盛坚与侯海连忙起身拱手一礼。 “我听钱常说过,如今城中的兵力,除了在城头守城的汉王府护卫外,其余的卫所兵大多由你们两人掌握?”张忠盯着两人问道。 “的确如此。”盛坚既然下定决心,便不再迟疑,徐徐回答道“如今汉王府还留守部分护卫,只是人数远没有我们的多。” “若是出其不意,你们能否控制住汉王府,然后生擒汉王。”张忠沉吟片刻后问道。 “这个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们在生擒汉王的同时,最好能协助外面的军队破城。”盛坚解释道: “因为时间长了,我们担心会惊动守城的汉王护卫,若是他们回援,到时候被包围的便是我们了。” “你说得有理。”张忠点头道“只是如何协助外面的军队破城呢?” “东城门的守卫有我们的人,只要内外商议得当,完全可趁此机会,打开东城门,放军队入城,到那时内外夹攻,同时用力,大事便成了。”盛坚徐徐说道。 张忠听了不由眼中一亮,转身对王明道“不如我们分头行事,我负责城内事,生擒汉王,你趁着夜色再出城与外面的人沟通好。” 王明听了颔首道“可以。” 张忠见对方应许了,不由满意点了下头,随即看向盛坚道“依你看,何时动手合适?” “五更天后,那时人是最困的时候,各处的防卫最松懈,正是我们的机会。”盛坚说道。 “好”张忠笑道“那我们便不耽搁了,都去准备一下,今晚就干票大的。” 众人自是纷纷笑着称是。 五更天刚过,张忠与都督盛坚与侯海便领兵来到汉王府外。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小公爷身份贵重不可冒险,你先在府外稍后,容我们扫荡完王府外围,再请你入内。”盛坚说道。 张忠想了想便同意了,看着眼前的两人,张忠诚恳说道“两位放心去,我承诺两位的,绝不食言。” 都督盛坚与侯海听了不再迟疑,率先拔刀而起,便领着手下的兵冲进了汉王府。 随即惊叫喊杀声便响起来了,天上的那轮明月依旧高悬,丝毫不理人间的悲欢离合。 “小公爷,外院的护卫已经处理了现在我们可以去后院生擒汉王了。”身披甲胄的盛坚,手握滴血的刀大踏步走了出来,对张忠说道。 “进去吧!”张忠点头说道。 随即张忠进入了汉王府,一路上到处可见横躺的尸体,张忠漫步在死亡与血腥之中,除了稍感不适外,竟然没有其余情绪。 “是呀!自从我亲手杀掉那位汉王亲信枚青后,对于血腥与死亡愈发适应了,仿佛那道心中的薄膜已经被戳破了。”张忠一边走,一边心中暗想道。 很快众人便来到后院,张忠一眼便看见一个年轻男子被绑着押了出来。 “盛坚与侯海,你们怎敢如此?”汉王世子朱瞻坦满脸怒色说道“我父王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背板他。” 盛坚先是神情一窒,随即反应过来说道“汉王悖逆,公然造反,我们如今已经幡然醒悟,岂可再助纣为虐。” “哼!” “卑鄙小人,厚颜无耻。”汉王世子朱瞻坦听了盛坚的辩解,愈发怒气冲冲道。 “这位是?”张忠指着眼前的朱瞻坦问道。 “他是汉王世子朱瞻坦。”盛坚回答道。 “原来如此。”张忠听了点了下头,随即问道“汉王可擒获了。” “在前面那间房里。”盛坚指了指前方的屋子说道。 “那还等什么,随我去擒来。”张忠嗤笑一声,率先推门而入。 盛坚只好带人连忙跟上,待张忠进入房内,不由目瞪口呆,因为房内汉王依旧酒醉未醒。 张忠一摆手,盛坚便上前将汉王制住,这时汉王方睁开惺忪的睡眼,迷糊问道“你们做什么?” “汉王还未醒吗?”张忠瞧见眼前的景象,愈发失笑不已。 汉王朱高熙这才清醒过来,当他看见眼前的张忠时,先是一愣,随即问道“你为何在此?” “汉王你觉得呢?”张忠嗤笑一声。 “本王乃是亲王,你们岂敢捆我。”汉王明白发生何事后,怒气冲冲道。 “一个造反的亲王罢了!你还是留着话对陛下说吧!”张忠不想再和这个阶下囚说什么,直接吩咐人将他绑好。 待张忠一行人顺利擒获汉王,另一方面,王明也成功的帮助城外的军队入了城。 一日后,一切都尘埃落定,朱瞻基将乐安州改为武定州,令阳武侯薛禄、尚书张本两人镇守,其余人凯旋回朝。 ps1:求票票,请顺手收藏。 ps2:感谢“mightyang”“情书生”“lovehani”“书友”的票。 第五十三章 父慈子孝【推荐/收藏】 大殿之内左文右武依次而坐,上首朱瞻基端坐御座之上,笑容满面。 今日是朱瞻基凯旋回京后的第三日,所以特意举办庆功宴,庆祝自己战胜汉王,并且表彰功臣。 “这是朕让人编写的《东征记》,记载了朕此次东征汉王的事迹。”朱瞻基手中拿着一本书册,笑着对殿下众人道“而此次能够功成,也多亏在座诸位悉心用事。” “请诸位满饮此杯,庆贺此次大胜。”朱瞻基举杯笑道。 殿中众人不敢怠慢,皆起身应和。 坐在下首的张忠也无奈的起身,他一向最讨厌这样的宴会,感觉自己就是个工具人。 待重新坐下,张忠看着御座之上志得意满的朱瞻基也是思绪纷飞。 朱瞻基的确应该志得意满,毕竟乐安城陷落了,汉王朱高煦被擒拿回了京师。 这场朱瞻基与汉王朱高煦的对弈明显是朱瞻基胜了,而这场大胜,更是让朱瞻基的皇位愈发的稳固。 只是在此次大胜的背后又有多少人的家破人亡,权利的背后无不充满血腥。 就张忠知道的,此次汉王造反,同谋伏诛者六百四十余人,因故意放纵和藏匿反贼而被处死或戍边的计一千五百余人,发配到边远地区的计七百二十人。 “这便是权力场的游戏规则,直截了当又血腥暴力。”张忠暗想道。 张忠看着自己食案上摆着的美酒佳肴,一时胃口全无。 张忠悄悄起身,借口方便,出了大殿。 走到一处开阔处,张忠瞧着天上飘散游荡的白云,不由吐了口气,心情好了不少。 “咄咄” 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公主,你慢点.....”小宫女娟儿瞧着身前的嘉兴公主朱茵气喘吁吁说道。 “庆功宴都快结束了,再慢点都没有热闹可瞧了。”嘉兴公主朱茵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哪有什么热闹,我看公主是去瞧驸马的。”小宫女娟儿憨憨说道。 “你”嘉兴公主朱茵被说中心事,不由尴尬不已。 随即一跺脚便转过路口,向张忠处走来。 听了这番对话的张忠一时迟疑,暗道“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是自己的那位未婚妻。” 未等张忠有什么反应,嘉兴公主朱茵也看到了张忠,一时惊的停住了脚步。 张忠看见对方的容貌后,也是一时惊诧,因为他见过对方,对方在太和楼曾女扮男装见过自己。 将前因后果想明白后,张忠便确认此人的身份了。 “公主,我们又见面了。”张忠笑道。 嘉兴公主朱茵先是惊讶,之后反应过来自己上次去太和楼砸场子的事情暴露了,不由尴尬的脸红。 正当张忠准备继续说话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小内侍的鸭子般的声音“小公爷终于找到你了。” 嘉兴公主朱茵见有其他人来了,不想再待,最后瞪了一眼张忠,一跺脚便跑开了。 “何事找我?”张忠被人打断了与佳人相会,不由心中不爽。 “宴会快结束了,陛下正在找你了。”小内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焦急说道。 “知道了”张忠无奈的叹气道。 ....... “朕今日高兴,想去看看汉王,你陪朕一起去。”朱瞻基今日高兴,不由多喝了几杯,如今脸色有些潮红,他看着张忠说道。 张忠瞧了瞧,他们前进的方向的确是西安门,而如今的汉王朱高熙已被贬为庶人,正被关押在西安门内的逍遥城。 “好一个逍遥城呀!”张忠心中腹议“如今的汉王哪里逍遥了,真是莫大的讽刺。” 当朱瞻基与张忠相继进入,一时惊动了里面的人。 “陛下,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汉王世子朱瞻坦被关押以来,早已经绝望了,其人已没了往日的富贵公子模样,一脸倦容,发黑的眼圈里布满血丝,显然在这里过得不如意。 汉王朱高煦也看到了朱瞻基与张忠两人,他先是一愣,顿时垂下眼睑,默不作声,压根不想搭理朱瞻基,依旧很拽的样子。 朱瞻基瞧了汉王朱高煦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看着朱瞻坦说道“你父王谋反,你身为逆贼之子,焉能得赦免。” “陛下....”朱瞻坦听了愈发激动,说道“堂兄,你忘记了,我们小时候玩得可好了,我父王造反,我是不支持的,我曾劝过他,可是他没听我的,我也不想这样呀!” “真的如此吗?”朱瞻基戏谑笑问道。 朱瞻坦听了以为自己还有救,连忙指着汉王道“都是我父王的错,与我无关,不,我没有这样野心勃勃的父王,我不认他。” “王叔,如此情景你可还熟悉,当年你与你的长子前汉王世子朱瞻圻也是如此反目的吧!”朱瞻基没再看朱瞻坦,反而瞧着汉王朱高煦打趣道。 听了此言的张忠也是颇觉有趣,因为他也听说过此事,只能感慨汉王朱高煦的家风真是让人无语。 早在永乐朝时,朱高煦就一直蠢蠢欲动,简直要把“谋反”挂在脸上。 他不是坑陷大臣——比如解缙即死于他的谗言——就是嘲弄哥哥朱高炽(痴肥),还私养军队,杀害地方军将。 最后连他父亲朱棣都受不了他,将他废为庶人。 多亏了他大哥朱高炽求情,他才恢复了藩王身份,但被徙封至乐安州。 朱高煦的野心并未因此停息,他派世子朱瞻圻在京师,随时监控京城动静,经常一天送出六七份情报。 尤其是朱棣北征之后,他更是派遣了许多党羽潜入京城,看是否有可乘之机。 所以当朱棣死于北征时,杨荣如临大敌,秘不发丧,直到太子朱高炽迎到棺椁,方才放心,这正是为了防止朱高煦父子搞出什么小动作来。 可是后来情况陡变。 朱高煦杀了朱瞻圻的母亲,父子因此失和。 朱瞻圻于是向洪熙皇帝举报朱高煦的种种恶行,而朱高煦也不示弱,亲自跑到京师来,举报朱瞻圻在京城私窥朝廷的恶行。 这一对父子的奇葩举动,让洪熙皇帝朱高炽哭笑不得,只好说“汝处父子兄弟间,谗构至此,稚子不足诛”。 结果洪熙皇帝把朱瞻圻远远打发去了凤阳守皇陵,改了老二朱瞻坦为汉王世子。 可是如今时过境迁,不想又上演一出“父慈子孝”来了。 朱瞻基见汉王还是自顾自地坐在地上没有出言,不由大怒,走上前靠近汉王,怒斥道“成王败寇,王叔你如今成了阶下之囚,便好好在此地反省一下吧!” 朱瞻基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谁知意外顿生,汉王朱高煦在朱瞻基刚要抬步离开之际,伸出一条腿,把朱瞻基绊倒在了地上。 随即汉王指着地上的朱瞻基大笑不止“哈哈,摔了个狗啃屎。” 跌倒在地的朱瞻基,听了汉王的嘲笑,不由勃然变色。 张忠见了也是目瞪口呆。 好家伙! 这是什么骚操作。 张忠实在搞不懂朱高煦是怎么思考的,他的脑袋装的难道都是糨糊吗? 既然脚能勾到朱瞻基,你为何不上去撞也好,咬也好,掐也好,踢也好,将朱瞻基揍一顿,这么多方法你不用,偏偏就是勾他一下,如同几岁小孩的恶作剧,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来人,将汉王拖出来,他不是爱动嘛!取一口三百斤的铜缸把将盖住,我倒要看他再如何动?”朱瞻基吩咐左右道。 身边内侍早已被眼前发生的事,吓的脸色煞白,听了朱瞻基的吩咐不敢耽搁,连忙出去准备铜缸去了。 片刻,铜缸被抬了过来,汉王朱高煦见状这才挣扎起来,只是如今哪里还由得了他,很快朱高煦便被制服,一口铜缸便将汉王盖住了。 可是事情却没完。 汉王不愧是军中勇将,当年楚霸王项羽,力能扛鼎,如今的汉王朱高煦也不耐。 他被铜缸盖住后,不仅没有学乖,待着不动,反而练起了举重,他力气很大,居然把缸顶了起来,但由于头被罩住看不清,只能东倒西歪地到处走。 朱瞻基从头到尾见识了这场闹剧,他再也无法忍耐了。 汉王这是在打他脸,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来人将大缸按住,然后找些木炭来。”朱瞻基一脸阴沉说道。 片刻后东西被取来,朱瞻基面无表情道“将木炭放在大缸上,给我点燃,我倒要看看汉王还能如何动弹?” 内侍听了一脸煞白,却不敢违逆,只好照做,片刻后,木炭被点燃,空气中开始闷热起来。 张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由暗道“这汉王不被烤死,也会被闷死。” 果不其然,盏茶功夫后,铜缸都开始融化,而里面的汉王朱高煦彻底没了生息。 朱瞻基最后恨恨看了一眼铜缸,吩咐道“汉王忤逆,已经伏诛,他的儿子也不可赦免,皆要随汉王而去。” 朱瞻基说完便扬长而去。 “天子一言,血流漂橹,生杀予夺,只在一心。”张忠神色复杂的想到“这便是帝王吗?” ps:求推荐,求收藏.... ps2:感谢“lovehani”“天道星”的票 第五十四章 大败【推荐/收藏】 五千下营: 张忠坐在虎皮交椅之上,处理着营中的琐事。 自从朱瞻基亲征乐安,得胜回朝后,京师也进入了平静期,汉王之死也就刚开始引发人们私下议论几天后,很快便平息下去。 毕竟一个造反的王爷,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人们没有多少心思浪费在他的身上。 近日以来,张忠的生活也平淡起来,开始了军营到英国公两点一线的生活。 唯一值得说道的是,张忠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南疆交趾。 他不像朝中那些人乐观的以为,如今在交趾叛乱的黎利是个寻常的小人物。 只要成山侯王通领兵到达交趾,便能轻而易举的平灭叛乱,将交趾重新置于大明王朝的统治之下。 因为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知道那个黎利根本不是个简单人物。 在永乐十六年(1418年),当时还是清化府土巡检的黎利便在蓝山乡发动起义,开始反叛。 幸亏当时镇守交趾的李彬颇有能力,他镇压了黎利,使得黎利出逃到了老挝,后来李彬死了,黎利这才逃回了交趾。 也是其人时来运转,等他回到交趾时,镇守交趾是荣昌伯陈智和都督方政。 而这两人又素来不和,屡次清缴黎利不利,让他愈发做大,以至于现在难治。 张忠收敛思绪,叹了口气,按成山侯王通出征的时日算来,交趾那边的战事恐怕已经打响。 而战败的消息也会在不久后传回京师。 “所幸,这段时间以来,我也不是没做准备。”张忠心中暗想道。 上次成山侯王通出征,张忠正在彰德府城为赵王贺寿无法参与。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结果,张忠自然不会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毕竟据张忠所知,在另一个时空,正是因为两次南征的失败,导致最后朱瞻基放弃了交趾。 而在张忠看来,交趾是万万不可弃的。 “小公爷,队伍已经集合完毕,你可出去检阅了。”胡瑄掀开帐子,走了进来。 “好” 张忠放下手头的工作,颔首道。 两人便前脚跟着后脚出了帐子。 来到大校场,张忠瞧去,两百人已经列队完毕。 看着眼前这些身强力壮的士兵,张忠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 这就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所作的努力。 眼前的两百人,人数不多,却个个是他张忠从军中千挑万选,选出来的。 为此张忠还在军中进行了一场大比。 从中选出身材高大,会拳脚的士兵,然后将选出的这两百人集合起来特训。 张忠不指望他们冲锋陷阵,正面对敌,而是作为特种部队,起到奇兵的作用。 他们的待遇是军中最好,他们的训练也是军中最苦的。 为了将他们打造成一枝真正的王牌,张忠可谓花了不少心思。 他将前世,了解的关于训练特种部队的方法整理出来,按照上面的方法,进行多种激烈运动训练,增强士兵的体质、耐力和毅力。 对士兵进行恶劣、恐怖条件下的心理素质训练,培养他们沉着冷静、随机应变的能力。 “立正” 伴随着胡瑄的一声令下,两百人皆动作统一的行动。 “你们做得很好。”张忠看着眼前气势不凡的队伍笑道。 士兵听了不由身姿更挺拔了几分。 张忠见状笑了笑,继续说道“但还不够,我对你们的要求很高,我希望你们日后能成为百战之师,成为大明军队的标杆。” 士兵听了不由眼中精光一闪。 “你们是军中最强的,我也给你们配备了军器局研制出的最好的鸟铳。”张忠继续说道“今日之所以将你们聚集过来,是为了教你们一项新的能力。” 众人听了都十分诧异,好奇的看着张忠。 张忠对胡瑄吩咐了几句,不一会一枝鸟铳便到了张忠手里。 只是让士兵错愕的是那枝鸟铳与他们平日使用的不一样,在枪管前端多了刺刀。 张忠指着刺刀介绍道“鸟铳可远程射击,而这刺刀这可让你们近战。” 张忠将刺刀的片形刀体从枪管取下装入刀鞘,又再次将其安装上去,并且解释道“这是分离式的,你们使用刺刀的时机不定,如此这般可以适应当时情况,灵活调整。” 张忠说完又示范了一番,让士兵看得兴奋不已。 “今日你们的任务便是尽快熟练使用刺刀。”张忠吩咐将配有刺刀的鸟铳都发了下去。 众人听了纷纷称是。 ....... 正当张忠在京师为第二次南征做准备时,远在交趾的明军与交趾也要开始一场较量。 石室县古所渡: 话说黎利攻陷多邦城之后,又接连攻破周边的地区,声势浩大。随后,黎利亲率蓝山起义军包围东关城(今河内市)。 而另方面一路南下的征夷大将军王通、参将马瑛带兵五万,会合当地的明军,共得大军十万准备前往东关城救援。 如今大明军队立营寨于石室县古所渡,并且派出斥候侦查敌情,以此决定大军下一步的动向。 时值中午时分,明军大营正在生火做饭,营中好不热闹。 在如此光景下,总旗马义与小旗张超与宋明三人便显得有些萧索。 他们三人是经历了多邦之战后的幸存者。 那日黎利领着交趾士兵猛攻多邦城,而守城的荣昌伯陈智怯战,多邦城的明军内无首领领导,外无援军救援,最终结果毫无意外以失败告终。 城中明军大部分被杀,而马义与张超和宋明三人凭借着勇武一路杀出,成功逃离了多邦城,只是可惜了那些跟着他们的兄弟是再也回不了家了,永远留在了南疆。 马义回忆起那日的情景依旧十分心痛,不由闭上了眼。 “总旗,我们日后该怎们办?”张超问道“以后就跟随尚书陈洽吗?” 马义听了张超的话不由睁开了眼,他回想起那日他们三人作为知晓多邦战事经过的人被喊去接受陈洽的问询,事毕后就留在陈洽身边充当护卫了。 “如今我们举目无依,也只好如此,希望这次成山侯能带领我们打赢这一仗。”马义神色复杂道“我想家了。” 张超和宋明听了不由默然,因为他们也是如此的呀! “陈大人参加军议去了吧!还不知何时回来?”宋明问道。 “嗯” 马义点了下头“如今也是该定下军略了,这场仗拖不得。” 张超和宋明听了不由颔首不及。 另一方面中军大帐一场军议正在进行。 成山侯王通高坐虎皮帅椅上,目视帐中诸人。 “经过斥候的查探,黎利上次被我们击败后,已经逃往高部(在美良县、彰德县一带),接下来我想乘胜追击,一股歼灭叛军,诸位以为如何?”王通志得意满道。 “甚好”参将马瑛附和道“此次战事乃是陛下登基以来对外的第一战,我们一定要打出大明的威风,那黎利不过是区区南蛮,我们正当一鼓作气,将他消灭。” 王通听了满意的颔首不及。 “交趾屡平屡叛,显然有其特殊缘故,而黎利此人早年间便开始叛逆,却至今未被消灭,可见其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正所谓骄兵必败,成山侯还是慎重一些为好。”陈洽沉吟片刻后说道。 “陈尚书多虑了。”王通对陈洽的话却不以为意,只是认为对方是文官,比较胆小而已。 陈洽虽然参赞军务,但军队行事毕竟还是由王通说了算,其人见王通的态度如此,便息了争论的心思,将要说的话咽回肚子,没在言语。 王通见无人反对,笑着定下了火速进军的决定。 之后明军一路追击,行军至宁桥,而此时天空已经乌云密布显然将要下雨。 陈洽打马上前对王通说道“成山侯不可再追击了。” 王通不停,转身吩咐参将马瑛领兵偷偷绕到交趾军后方,约定以炮声为号对其进行夹击,将黎利消灭于此地。 马瑛领兵而去,不曾想王通的斥候被黎利俘获,将明军的计划告知了他。 黎利便将计就计,在五更时分放炮为号,明军被欺骗立即蜂拥出击。 当时正下着大雨,道路泥泞难行,明军行至崒洞,遭到交趾军的四面夹击。 王通受伤后立即逃走了,全军大败,气得陈洽提剑向前猛冲,最后身受重伤,跌倒马下。 马义将陈洽扶起,想带他先走,陈洽却不愿意。 反而取出腰间腰牌,对马义说道“王通无能以致我军大败,我恐朝廷不知南疆实情导致最后局势败坏,现在你拿着我的腰牌,前往京师,将此间实情禀告朝廷,让陛下早做决断。” “我们护着大人离开。”马义接过腰牌说道。 陈洽听了勃然大怒说:“我身为大臣,怎么能苟且偷生?” 说罢,又继续挥刀杀敌,直到用尽气力,砍死数名贼兵,陈洽自知已无力再战,于是自刎而死。 马义等三人无奈,只好厮杀不断,朝北边逃去,他们要北上京师将消息报告给朝廷。 ps:感谢“溜溜”“东阳”“clover”“书友”“卑微舔狗”“读书人,人读书”“天星道”“石尖”“f”“lovehani”“薰衣草”等人的票。 第五十五章 反应【推荐/收藏】 马义等三人经过一月的跋涉后终于到达了京师。 三人早已换下了带血的甲胄,如今身穿一身袍服,由于一路上少有停歇,马义等三人皆风尘仆仆,面有憔悴。 “总旗,我们终于到了。”小旗张超看着眼前的南城门,高兴说道。 “这一路上可是累坏我们了。”小旗宋明附和道。 “是呀!到了。”马义喃喃自语道,随即握了握手中的腰牌,那是尚书陈洽临死前交给他的。 “陈尚书,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将成山侯王通鲁莽进军,致使南征军战败的消息禀告朝廷。”马义在心中暗暗想到。 三人通过城门守卫的查验,顺利的进入京师,街道上行人如织,十分的热闹。 这一切对于马义这三个刚从血腥战场逃出生天的人来说,如在梦中,仿佛一月前的那场大败是徦的,一种违和感涌上三人心头。 马义收敛心绪,通过询问路边的行人,搞明白了兵部衙门的位置,三人便不再留恋京师的繁华,一路向兵部衙门而去。 经过一番功夫,三人如愿来到了兵部衙门前。 “兵部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去。”兵部衙门前的守卫眼见马义三人的穿着不像做官的,连忙呵斥道。 马义一摆手,张超与宋明便停了下来,而马义一人上前拱手道“我是云南易门千户所总旗马义,之前在交趾作战,如今有紧急军情要禀告兵部尚书,劳烦通禀一番。” 守卫听了一愣,随即嗤笑道“若有军情自有铺兵,八百里传递京师,哪里需要你来做这事。” “莫要在这里胡闹,再不走,我就让你们走不了。”守卫面露不耐道。 张超与宋明见对方如此态度,十分的气愤,想他们一路辛苦奔波,好不容易到达京师,难道就是来受气的。 马义心中也不好受,但他感念尚书陈洽的仗义死节,不想为了这些小事,耽搁了大事。 马义将陈洽给他的腰牌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此次随行南征的尚书陈洽的腰牌,可以作为证明,劳烦你将它给兵部的大人看看,想来他们是认识的。” 守卫接过腰牌,打量一番后,神色不由严肃起来,知道眼前的人身份做不得徦了,而交趾战事事情重大,不是他能够耽搁的。 于是守卫拱手一礼,说道“你们稍等,我去禀告尚书大人。” 守卫说完,便转身进入了兵部衙门。 一盏茶的功夫后,守卫出来了,马义连忙迎了上去。 “尚书大人看过,腰牌的确是真的,现在他要见你们,你们三人随我入内。”守卫直截了当说道。 “是”马义三人自然无话可说,连忙称是。 又经过盏茶功夫,马义等三人在守卫的带领下,到达了兵部的签押房。 守卫先行进入禀告,随后马义三人前脚跟着后脚踱步进入签押房。 马义刚进入,便见一中年男子端坐圈椅之上,正打量他们三人。 眼前的男子仪表不凡,更重要的是官威很重,让马义三人不敢直视。 “本官便是兵部尚书李庆,听说你是云南易门千户所的总旗,参加了南征交趾的战事,如今有战事的消息要禀告?”李庆一脸肃然问道。 “回禀大人,我等先是参加了多邦城之战,后来多邦城被逆贼攻陷,我们三人找到了朝廷的南征大军,成为了尚书陈大人的亲卫。” “崒洞之战时成山侯王通不听陈大人的劝阻,冒失进军,遇到埋伏,王通本人受伤逃遁,而陈大人他以身殉国了。”马义说道此处,眼角不由泛红。 哐当一声,李庆手里把玩的腰牌掉在了地上。 李庆听了马义的讲述,脸色不由煞白起来,如此大败,主帅受伤,一部尚书,堂堂二品大员身死,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呀! 而他李庆如今是兵部尚书,他也会受到此事的牵连。 “如今,我该如何是好?”李庆从圈椅上起身,在签押房内来回踱步,显然十分焦躁。 堂下的马义等三人见状也不敢出声,一时堂中竟然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李庆停下了脚步,有了决定,他看着马义道“你们一路辛苦了,先在兵部休息,我立马入宫面圣。” 马义听了连忙颔首,随后其人犹豫片刻后,盯着李庆恳求道“我等身份卑微,朝廷大事,本容不得我们插嘴。” “只是陈大人他实在死得冤呀!我希望大人入宫面圣时,能够建议陛下再派骁勇之将南征,定要让那逆贼黎利付出代价,不然陈大人将无法在九泉之下瞑目。” 李庆听了一时默然,他是认识尚书陈洽的,如今得知对方身死,他心中也不好受。 “本官知道了。”李庆颔首道。 其人说完便直接出了签押房,向皇宫而去。 ....... 乾清宫东暖阁: 朱瞻基站在一幅展开的地图前,细细打量,随即问身旁的张忠道“你可知道这地图是何物?” 张忠因生擒汉王之功,愈发得了朱瞻基的看中,这些时日以来,朱瞻基常常召张忠入宫。 张忠打量眼前的地图良久,不由心中惊诧,因为眼前的地图实在是太详细了。 “这难道是《大明混一图》?”张忠记得他父亲张辅教授他行军布阵时曾提过此图不由惊诧问道。 “不错。”朱瞻基笑着解释道“此图乃是洪武二十二年,太祖皇帝亲命兵部会同翰林院、鸿胪寺、行人司以及钦天监等诸多衙门合力绘制。” “图中地域东至日本,西及撒马尔罕和天竺,北抵漠北,南达占城、真腊,天下疆土莫不囊括其中。” “更妙的是,图中山川河流描绘得十分详细,城镇也都用白色记号标出,连西域都不例外!” “论规制之宏大,此图可谓天下第一!”朱瞻基得意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张忠看着眼前绘制如此详细的地图不由称赞道。 “这里便是交趾吧!”朱瞻基颇为得意指着地图南边的一块地方问张忠道。 “应该是的。”张忠细细查看一番,回答道。 “成山侯的南征军应该已经达到了,想来胜利的消息不日便可到达京师了。”朱瞻基肃然说道“那逆贼黎利区区一南蛮土豪,不识天威,竟敢公然造反,反叛朝廷,挑衅朕。” 朱瞻基说到此处,不由一指点在地图上的交趾上,说道“区区撮尔小邦,也敢忤逆朕,朕迟早要像皇爷爷一样,将其犁庭扫穴,重新荡平此地。” 张忠在一旁看着朱瞻基豪言壮语,心中十分无奈“他实在不知道当对方得到南征失败的消息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皇爷,兵部尚书李庆请求面圣,说有南征军的消息。”金英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禀告道。 朱瞻基听了神情一振,笑着催促道“快宣。” 金英得了吩咐不敢怠慢,连忙出去了。 一旁的张忠听了不由心中一紧,暗中叹气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盏茶功夫后,李庆进来。 待李庆行礼完毕,朱瞻基连忙问道“可是有获胜的消息?” 李庆看着朱瞻基期望的眼神,神情不由一窒,最终还是一咬牙,咕咚一声重新跪倒在地“臣有罪,今日南疆有人前来兵部,带着尚书陈洽的腰牌。” 朱瞻基见李庆如此举动,心中一顿,心中莫名感到一股不祥的。 “快说,到底如何呢?”朱瞻基脸色涨红道。 “成山侯王通冒进兵败受伤遁逃,尚书陈洽以身殉国。”李庆断断续续禀告道。 朱瞻基听了李庆的话,鼻孔翕张,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显然是气得不轻。 “王通该死。”朱瞻基恨恨说道。 一时暖阁之中人人跪倒,不敢抬头去看暴怒的皇帝。 盏茶后,朱瞻基才平复怒气,吩咐道“金英速速传召诸位大臣于云台面圣。” 金英不由轻轻吁了口气,先前朱瞻基大怒,暖阁里仿佛乌云压顶,让众人心里沉重。 如今朱瞻基开了口,事情便好转了。 金英想到此处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出去传召诸位大臣去了。 ps:求票票...... ps2:感谢“仙剑o千回”“lovehani”“dnf”“溜溜”的票 第五十六章 出兵【推荐/收藏】 乾清宫东暖阁: 待金英离开后,朱瞻基站在《大明混一图》前盯着地图上交趾的位置沉默良久。 张忠侍立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朱瞻基欲言又止,他理解如今对方的气愤与无奈。 朱瞻基自小便在朱棣身边长大,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看见的是朱棣南征北战,开拓进取,扬大明国威于域外。 毫不夸张的说,朱瞻基比起他父亲朱高炽更像朱棣,这或许也是朱棣为何极其喜爱这个孙子的原因。 毕竟人都对于跟自己相似的人多些亲近。 而在那样的情况下长大的朱瞻基在登基之后,当他成为这个帝国的掌舵人时自然也希望自己能像祖父一样,文治武功,留名青史。 可是如今南征败了,这如何不让他恼怒。 “上次荣昌伯陈智平叛不利,交趾的消息传回朝,你不再京师。”朱瞻基从地图上收回目光,看向张忠说道“当时便有人劝朕放弃交趾。” “朕坚持了下来,派了成山侯王通前往平叛,谁知他如此不堪,让局势进一步恶化,想来如今那些鼓动放弃交趾的人便更有底气了。” 张忠听到此处,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此次成山侯王通战败,不是黎利有多厉害,也不是我大明军队不如交趾兵,只是因为王通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冒进中了埋伏方有此败。” 张忠便继续说道“只要陛下能不改初衷,再派一老成持重的将军领兵南征,必定能够擒获逆贼黎利,献酋首于午门。” “你认为谁人合适呢?”朱瞻基听了张忠的话,心情稍好几份,随即问道。 “正所谓举贤不避亲,臣认为如此局势下,我父亲乃是最合适之人。”张忠沉吟片刻后说道。 他实在不希望朱瞻基再选择其他人前往了。 因为张忠没记错的话,在另一个时空,当成山侯王通战败后,朱瞻基是派的安远侯柳升前往。 而结果是在支棱昌江之战中,安远侯柳升兵败身死,最后成为压垮朱瞻基的最后一个稻草,让他随后放弃了交趾。 而随着明朝放弃了交趾,宣德八年(1433年)郑和完成他最后一次下西洋后,明朝在整个中南半岛及南洋的影响力逐渐被减弱。 而这一切是张忠不愿看见的,他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自永乐七年(1409年)至永乐十三年(1415年)间,英国公三次以总兵官讨平交趾叛乱。”朱瞻基听了张忠的话,颔首说道“他的确是如今最合适的人。” 张忠听了不由轻吁了口气,他相信凭借他爹张辅,定能击败黎利,将交趾重新纳入大明统治之下。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司礼监太监金英走了进来,禀告道“皇爷,诸位大臣已经到了云台。” “好”朱瞻基颔首道,随即看向张忠笑道“你也随朕一起去。” “是” 张忠连忙俯身称是不及。 ...... 当张忠随朱瞻基到达云台时,殿内诸人早就按左文右武站好。 朱瞻基在御座上坐好,随即看向殿下诸臣说道“兵部尚书李庆,你将南疆交趾的战报说一下吧!” 李庆连忙出列,随即徐徐说道“今日有云南易门千户所的总旗马义携带尚书陈洽的腰牌入兵部衙门禀告交趾战况。” “一月前,成山侯王通领军与逆贼战于崒洞,王通不听陈大人的劝阻,冒失进军,遇到埋伏,他本人受伤逃遁,而陈大人则以身殉国了。”李庆徐徐说道。 话落,殿内一时哗然。 他们没听错吧! 我大明军队竟然败了,而且主帅受伤,堂堂二品大员身死,真是岂有此理。 “交趾反叛以来,先后有荣昌伯陈智与成山侯王通丧师辱国,臣请陛下严惩两人,以警后来人。”左都御史刘观反应迅速,在李庆话落不久后便出列说道。 此言一出,殿内更是窃窃私语不断,左边文官皆是义愤填膺,面有赞同之色。 随即兵部右侍郎王骥出列道“此败也是因为自太宗皇帝后,武将勋臣多有懈怠,以致大明军队战力下降。” “而京师三大营向来是京师安全的保证,臣请陛下准许,接下来兵部能与五军都督府共同对三大营进行一番排查,优胜劣汰,保证京师的绝对安全。” 而右边的武勋起先没有做声,只是冷眼旁观文臣的聒噪,因为他们无法辩解陈智与王通的失败。 但是如今王骥竟敢趁着这个机会,企图将手伸进三大营,是他们不能忍的。 因为三大营一直隶属五军都督府,而武勋多有在五军都督府任职,那是他们武勋的自留地,岂能容这些文臣插手。 而如今土木堡之变可没发生,武勋的势力还很强大,他们自然不会退宿忍让。 第一个出列的便是安平伯李安。 李安对朱瞻基俯身行了一礼,随即看向王骥说道“王大人此言无理取闹,此战之败是王通的个人原因,怎能牵扯到整个三大营。” “据我所知你们文官贪污受贿的大有人在,我能否也认为殿内诸位都不清不楚。”李安继续说道“莫忘了,如今是英国公执掌三大营,英国公从太宗皇帝时起便战功赫赫,由他掌管下的三大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骥一时语塞,其人又看了看站在武勋首位的张辅,没有再言语,退回了班列。 朱瞻基目睹全程,心中不由恼怒殿下众人,不想着为君分忧,文武一有机会便相互暗斗。 “李庆的话,诸位都听到了,今日我们不议其他,只说一说这交趾战事怎么办?” “对于交趾是弃还是守,对于黎利是剿还是抚?”朱瞻基环顾众人问道。 “臣认为还是抚为好。”户部尚书夏元吉出列道“上次派军南征,所需粮草军饷甚多,已经让国家财政不堪重负,如今若是再南征,恐怕今年财政将吃紧。” “交趾蛮荒之地,又不易管理,朝廷失去的多,得到的少,实为不智。”夏元吉说道。 话落,殿中又有几位大臣出列附和,皆言南疆蛮夷不识王化,实乃鸡肋云云。 朱瞻基听了倒是没怎么生气,因为他心中早有预料,待殿中再次安静后,朱瞻基看着张辅道“英国公如何看?” 张辅出列直接了当道“交趾的价值又岂能仅仅从财政角度思考,我大明要将影响力辐射到中南半岛,便必须将交趾握在手里。” “朕有意让你领军南征,不知英国公还能战否?”朱瞻基问道。 “交趾撮尔小邦,臣替陛下平了它。”张辅自信满满道。 “好” “朕就加封你为征夷将军,任总兵官,领军十万,出广西,黔国公沐晟为副将出云南,两军共伐交趾”朱瞻基肃然道。 “臣定平定交趾,将逆贼黎利献于陛下身前。”张辅俯身说道。 ps:求票票..... ps2:感谢“书友”“长丶大”“遗忘等待绽放”“读书人,人读书”“仙剑o千回”“shan”“衍夜”“珊”“溜溜”“蓝天白云”“天下无双的男人”“薛朝平”“流泪的鱼”“一笑而过”“浮梦翩翩”等人的票 第五十七章 军议【推荐/收藏】 话说当日殿中诸臣议事,朱瞻基下定决心再次南征交趾,并派遣老将英国公张辅为总兵官南下讨伐逆贼黎利。 而张辅不愧是沙场宿将,其人待军队整顿完毕,便马不停蹄的一路南下,月余便领军到达广西凭祥,然后驻军于此,遣斥候查探交趾敌情,已备接下来做出行军安排。 当然也有等待云南黔国公沐晟出兵,以便东西两路大军可以遥相呼应,共同向交趾挺进的意图。 中军大帐,一身精良甲胄的张辅端坐虎皮帅椅之上,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张忠,问道“在军中可还适应?” 如今已为军中把总的张忠听了张辅的问话,回答道“儿子还适应。” “嗯!” “本来按你祖母的意思是不准备让你随军南征的,但是你却一再要求南征作战,为父想了想,你日后终究是要上战场的,此次由我帅,再怎么也能照顾你一二,让你能更快熟悉军旅。”张辅继续说道“为父这才答应你随军南下的。” 张忠听了不由想起月余前,离开京师的前晚,英国公府的家宴上,他祖母拉着他的手不舍他南下,担心他们父子一同参战,若是战事不利,两人都出了意外,这座英国公府将后继无人。 虽然老人家的关心,张忠是心领的,但是此次南征,张忠还是要来的,毕竟这是一件影响历史进程的大事。 只要大明朝此次胜了,张忠定要促成日后大明在交趾的统治更加稳固,然后再努力经营一番中南半岛,让整个南洋成为大明的后院。 张忠收敛思绪,转移话题问道“父亲,对此次南征可有什么成算?” 张辅听了,不由失笑道“如今各方消息还未汇总,为父哪能随意下判断,毕竟这是关乎几万人的生死。” 张忠听了不由讪笑一声,尴尬道“是孩儿想当然了。” 张辅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此次南征,将历战事颇多,你锻炼一番,日后自然便心中有数了。” 正当中军大帐,这对父子交谈之际,帐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帐中的两人不由结束交谈,都望向帐帘处,随即便看见张辅的亲卫李永掀开大帐走了进来。 “外面发生何事?”张辅看向李永问道。 “回总兵官,派出的斥候已经回来,正在大帐之外等待你的召见。”李永拱手回禀道。 “让他进来吧!”张辅颔首说道。 “是” 李永俯身称是,随即掀开大帐走了出去。 片刻后其人再次进来,只是身后跟着一甲士。 两人入了大帐先是向张辅行礼,随即便起身侍立一旁。 “交趾的情况如何?”张辅直截了当的问道。 “回总兵官,自崒洞之役后,成山侯王通大败而归,如今困守东关城不出,逆贼黎利气焰大涨,不断攻城略地,已经将东关城整个围住,如今情况十分不乐观。” 张辅听了脸色不由稍变,他虽然心中对交趾的局势有所估计,但是如今的情况还是超出了他的预估,交趾的情况比他想的还糟糕。 但是其人毕竟是久历战阵,很快便掩饰脸上的惊讶,肃然说道“如今情况还好,没有我想得那样糟糕。” “你辛苦了,现在下去休息用些饭吧!”张辅看着眼前一脸疲惫的兵士说道。 “是”兵士一脸感激的应声道。 随即便行礼,转身离开了大帐。 待帐中只剩下张辅父子两人,张忠便瞧见其父抬起右手慢慢摩挲着额头,陷入沉思,眼见如此情形的张忠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咄咄” 一阵脚步声响起,大帐被再次掀开,张忠看去,走进来的是保定伯梁铭。 据张忠所知保定伯梁铭乃是靖难功臣,积功至后军都督佥事,后来随伺当时还是太子的朱高炽监国。 待朱高炽即位后,晋升为都督同知。之后以参将佩征西将军印,同都督同知陈怀镇守宁夏,论功封保定伯,俸禄千石,予世券。 在朱瞻基继位不久,其人便被御史石璞劾其贪黩,后下狱,本当夺爵。 恰逢交趾叛乱起,朱瞻基宽宥了他,让他随从张辅南征,如今的南征军中其人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张辅见梁铭走了进来,这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笑道“看你脚步匆匆,又有何事要告诉我的?” 梁铭走上前,脸上担忧之色十分明显,说道“黔国公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 “情况如何?”张辅收敛笑意,一脸严肃问道“黔国公可如期与我们会和?” “恐怕不能。”梁铭回答道“据传回的消息逆贼黎利已遣部将范文巧与郑可带兵至梨花关,奉命阻挡黔国公的云南军。” 张辅听了一时默然,梁铭见状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我来时看到前往交趾的斥候回来了,如今南边情况如何?” 张辅摇了摇头,沉吟良久后,肃然说道“我已有决断,你去擂鼓聚将,我稍后再言明。” 梁铭听了也只好转身出帐,去召集众将于中军大帐听命了。 “咚咚咚” 一阵鼓响,声振全军,盏茶功夫后军中将领都聚集中军大帐。 待众人坐好后,张辅环视众将,说道“如今的情况是,成山侯王通被逆贼黎利围困在东关城,而由黔国公所领的西路云南军被阻在梨花关,无法如期与我们会和,现在诸位议一议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张辅话落,帐中诸将面面相觑,随即便议论开来,有人建议暂时按兵不动,有人提议继续南下,解东关城之围,一时帐中议论声不断。 “咳咳” 盏茶功夫后,张辅见众将议论的差不多了,这才轻咳一声。 随即帐中便安静了下来,毕竟张辅让他们说说看法,是想集思广益,但这最终做决定的只有张辅一个而已。 “诸位的意见我已经知道。”张辅环视众人道“东关城位置险要,城池坚固,不是那么容易攻陷,自上次王通战败,贼军气焰日渐嚣张,以前心向我大明的交趾人也开始左右摇摆。” “故本将以为当速速进军,让贼军措手不及,然后解东关之围。”张辅继续说道“至于黔国公那边,倒是不用担心,黔国公战场经验丰富,他只是暂时受阻,待我们到了东关城,黔国公相必也能入交趾与我们会和了。” 帐中诸将见张辅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都不由放下心来,毕竟人的名树的影,英国公三征交趾,皆大胜而归,跟着他,诸将便有了信心。 于是乎,众人连忙起身应道“仅遵总兵官之令。” 张辅见状满意颔首不及。 随后大军拔营而起,继续南下,向东关城而去。 ps:求票票..... ps2:感谢“天道星”“老王”“ao梦龙”“殇”“溜溜”“为你买一杯果汁”“风雨中的寂寞” “slubix”“小鱼儿”“亦久亦旧”“雨鱼鱼”“。”“飞哥哥2333”“山魁”“lovehani”“流泪的鱼”的票 第五十八章 首战【推荐/收藏】 话说自从那日军中议事完毕,张辅决定急速领兵南下,以解东关城之围。 大明军队便不再迟疑,一路过镇南关从广西进入交趾境内。 是日,天气晴朗,天上白云飘飘,红河平原上,一队队大明军队有序的前进。 张忠如今作为把总领着他的二百人混在大队兵马中,艰难的向前进发。 之所以说艰难,那是因为交趾这气候向来潮湿闷热,一身甲胄的张忠骑在马上,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而多日骑马使得他大腿内侧的皮肤磨损相当严重,再加上流汗,使得伤口愈发让人难受。 “我们距离东关城还有多远?”马上的张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问一旁的马义道。 马义因为熟悉交趾情况,此次也随军南下,而张忠也因为对方的这个优点,通过他爹张辅将马义弄到了他的队伍。 “大约不到二百里了。”马义生长在云南显然比张忠更加适应交趾这里的气候,其人骑在马上徐徐回答道。 “听说黎利围攻多邦城时你在城中抗敌,你见过他吗?”张忠看着马义好奇问道“那个黎利是个怎样的人物?” 马义听了张忠的话默然良久,他不由想起那日交趾士兵攻城时两军激烈的拼杀,当时血流满地,因为城中荣昌伯陈智指挥不当,又外又无援军,而交趾军队人数又数倍于明军。 最后他不得不眼看着手下兄弟一个个倒下而无能为力,哪怕事情已经过去数月,马义如今想起依旧心中恨意不减。 “当时局势混乱,我只是在城头远远看过那人的身影。”马义收敛思绪继续说道“交趾不服大明统治,屡有土着起来反抗,可是至今唯有黎利此人能成气候,由此便可知此人能耐了。” 张忠听了若有所思,随即问道“黎利此人看来颇得交趾人心呀!” 马义听了嗤笑一声,说道“黎利出身交趾清化府梁江蓝山乡的一个豪族家庭,当年他在蓝山反叛时便有当地土着十八人与他会盟,如今那些人都已经成为这支叛军的重要将领。” “与其说黎利此人颇得交趾人心,不如说我大明自从在交趾设立三司进行统治以来,已经失去了当地人的信任。” “是因为马琪等宦官多行不法事吗?”张忠问道。 “这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马义说道“我从云南到达交趾后,便常听说,以前中官马骐常以采办为名,大索境内珍宝,遇到交趾土着反抗又往往血腥镇压,以致后来从贼的人越来越多。” “当然交趾人也是桀骜不逊,不服管教,他们常常以越人自居,对当地的汉人多有仇视。”马义继续说道“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张忠听了微微颔首。 正当张忠与马义在马上闲聊之际,军队前方有一骑飞驰而来。 片刻后便来到张忠身前。 “张把总,前方三十里有一股数百人的交趾兵马,总兵官有令,令你部前去扫荡干净。”来人在马上说道。 张忠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他爹张辅在锻炼他,如今前方的交趾兵看来是落单的一支队伍,人数不多,刚好可以拿来自己练手,让他尽快适应战场。 而一旁的马义听了不由眼中精光一闪,终于他有机会在战场上杀死那些可恶的交趾人了,他要为那日死在多邦城的手下兄弟报仇。 马义想到此处不由愈发激动,看向张忠等着他下令。 片刻后张忠才回过神来,随即其人拱手道“把总张忠领命。” 骑士见命令已经传达清楚,便不再停留,一夹马腹,又骑马离开了。 “召集军队,我们杀贼去。”张忠不再迟疑,对身边的马义吩咐道。 “喏” 马义听了精神一振,连忙应声道,随即其人便打马向后,传达军令,片刻后张忠所领的两百人便集合完毕。 张忠看着眼前的士兵,提高声音说道“此次是我军首战,总兵官将此战交给我们,那是信任我们的实力,此战我等自当奋勇向前,让那些交趾土着知道大明军队的勇武,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看见我们的身影便胆寒。” 士兵听了张忠的激励之语,纷纷精神亢奋,跃跃欲试。 张忠见火候差不多了,拔出斩马刀,厉声喝道“此战我军必胜。” “必胜.....” 士兵纷纷附和,一时声震四野,气势非凡。 张忠收回斩马刀,不再言语,只是一骑当先,骑马向前方奔去,他身后众人紧紧跟随,马踏大地,扬起烟尘无数。 ...... 三十里之外,一队人数约三百人的交趾士兵缓缓行军在红河平原。 这支军队骑兵步兵混杂,军队最前方的是骑在马上的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名叫阮胜,乃是一名都头,军队中间是押送着粮车的步兵,军队两翼是骑兵在护持。 “加快速度,我们今晚必须抵到东关城营地。”阮胜回头看了看行军缓慢的军队,皱了皱眉,脸上不悦说道。 其人身后的兵士听了,不由加快了步伐。 “都头,兄弟们押运粮草已经走了三天,十分辛苦了,稍稍停留休息一下也是无妨的。”名叫丁顺的骑兵打马靠近阮胜拘谨说道。 阮胜看了看自己这位心腹,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平天王(黎利)领军围困了东关城,将那些可恶的明朝人困在城中不能出来。” “你是知道的,东关城池坚固,战事不是很顺利,军中粮食已经不足了,我们不加快脚步,如何能将粮食尽快送回去,平天王又如何将那些该死的明朝人消灭掉。”阮胜徐徐说道。 “都头说得是,只要平天王能带领我们将那些明朝人赶出我们交趾,兄弟们受些苦也值了。”丁顺说道。 阮胜听了对方的话,欣慰的点了下头。 与此同时距离这行人不远处,张忠领着士兵也已经到达。 “看来是押送粮草的后勤兵,战力应当不强,我们完全能够将其吃下。”张忠观察片刻后对马义说道。 “是”马义也赞同道。 随即张忠吩咐众人道“一会骑兵先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将对方的阵型冲乱。” “火枪手紧随其后,在骑兵后列阵,骑兵冲一拨后不要恋战,速速回到火枪队护住两翼,然后整队向前推进。”张忠说道。 “喏” 众人连忙应道。 马上的张忠感觉自己的心砰砰跳个不停,按下心中忐忑与激动,张忠的手挥下,百人的骑兵一起冲了出去,一时大地震颤起来。 如此声响与突然出现的明军让交趾兵惊慌不已。 为首的阮胜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一脸的煞白,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这里会出现明军,明军不是被围在东关城了吗? 可是如今容不得他多做思考,张忠领着百骑明军如洪流般冲入了交趾兵的队伍,一时让交趾兵人仰马翻。 张忠斩马刀挥起,刀光一闪,鲜血就飞溅出来,一名交趾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喉咙便被切开,血淋淋伤口露出。 交趾骑兵从马上跌下,扑倒在地上,双手用力捂着脖子,拼命在地上挣扎扭动。 可是毫无用处,挣扎片刻后,其人一阵抽搐便没了生息。 正当张忠领着白骑冲杀之时,身后的一队火枪手也跟了上来,在不远处列队完毕。 张忠领着骑兵冲了一拨,给对方带来一些伤亡后,在对方反应过来前,便撤了回去,然后骑兵护持这火枪队再次向交趾兵挺进。 交趾队伍里都头阮胜也反应了过来,看着被杀死在地的交趾兵,其人双眼通红一声大喝便领着剩余的骑兵向张忠冲了过来。 “点火” 骑在马上的张忠看着不断逼近的交趾兵吩咐火枪队。 火枪手听了,取出火摺子将火绳点燃。 “呲呲” 火绳燃烧的声音不断响起,随即交趾兵愈发靠近,张忠预估了下距离,一挥手吩咐道“射” “砰砰” 不断有枪声响起,而前冲的交趾兵随之落马不断,一时大乱。 张忠瞧准机会,再次领着骑兵冲杀过去。 被火枪打蒙的交趾兵,见明军骑兵冲来,最后的意志也随之崩溃,三三两两打马而逃。 可是张忠哪能容许他们逃脱,其人加快马速,挥刀冲了上去,明军见交趾兵败退,士气不由大振,皆拼杀向前。 随之而来的结果毫不意外,败逃的交趾兵依旧未能幸免,都成为一具具尸体留在的当场。 张忠瞧着已经倒下的交趾兵,与身边一身血迹却满脸亢奋的大明兵士,举起了手中的斩马刀,在马上喝道“大明威武” 大明士兵瞧着带领他们获得大胜的张忠,眼中充满崇拜,随之纷纷呼和“大明威武。” ps;求票票..... 第五十九章 抵达【推荐/收藏】 夕阳西斜,红色的光晕照耀在红河平原之上,战场上的战斗早已结束,唯有留下数百具交趾士兵的尸体。 张忠骑在马上,看着手下的士兵打扫战场,一时心绪难平。 “这就是战争吗?”张忠在心中暗想道“伴随着血与火,哀嚎与死亡。” “把总战场清理完毕。”马义走了过来,其人脸上还残留着亢奋后的红晕,掺杂这身上的血迹,有了几分别样的风采。 “伤亡如何?” “收获如何?” 张忠看着马义问道。 “已将交趾士兵全部歼灭于此,我部死亡五人,重伤十人,轻伤二十人,获得对方粮草三十车。” 张忠听了沉默片刻,吩咐道“将兄弟们的遗体好生安置,受伤的士兵也要赶紧救治。” “已经在做了。”马义回答道。 “我们获胜的消息传回后方中军了吗?”张忠继续问道。 “已经遣人快马回禀了。”马义说道“此次我们能够大胜多亏把总指挥得当,又奋勇当先,兄弟们都庆幸能跟着你参战。” 张忠听了对方的赞许,心中稍轻快了几分,摆手笑道“都是将士用命,奋不顾身,我们方有此胜,我定会向总兵官禀明清楚,为大家请功。” 马义听了不由大喜,随即大声对其余士兵宣布道“把总说了,之后会为我们向总兵官请功。” 听了此言战场上的士兵皆面有喜色,纷纷高呼“把总威武。” 张忠见状不由会心一笑。 ...... 一会功夫后,已经休整好的张忠便看见身后的大明军队已经追上了他们。 张忠见状不再迟疑,打马便向中军处奔去。 待来到中军处,张忠便见他爹张辅一马当先位于中军前方,张辅身边的是保定伯梁铭,两人正在说着什么,张辅脸有笑意,显然心情十分不错。 “我们的功臣回来了。”见张忠打马而来,梁铭率先笑着打趣道。 “区区数百人的战斗,哪里当得起保定伯的夸赞。”张忠在马上笑道。 “小胜也是胜嘛!”梁铭继续笑道“此次首战,你能获胜,也给我们开了个好头,全军将士士气也大振。” 张辅也笑道“保定伯此言不错,你毕竟初上战场,能有此结果,已经不错了,只是日后你的路还很长,不可因为此次胜利便得意忘形。” “要知道,作为领军之人,你的一个小错误,就得让手下士兵用命来填。”张辅肃然说道。 “是” 张忠收敛笑意肃然应道。 张辅见状这才脸有笑意。 “全军加速,我们今晚在东关城休息。”张辅结束了与张忠的话题,吩咐道。 令下,全军再次加快脚步,直奔东关城而去。 ...... 当张辅领军直奔东关城之时,东关城内大厅里,成山侯王通端坐圈椅之上,一脸倦容,发黑的眼圈里布满血丝,显然这几天被围困在城内,其人没有怎么休息。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三个交趾人相继走了进来。 此三人之所以还能在城中立足,那是因为他们三人是亲近大明一派的。 这个其实也好理解,当年安南胡朝惹到了朱棣,于是朱棣遣大军,灭了胡朝,在交趾设三司,进行直接统治。 但是交趾这鬼地方,在大明官员看来,那是蛮荒之地,不是在大明混不下去的官员压根不愿来此为官。 因为官员太少,无法有效管理交趾,故启用了一部分当地的交趾豪族为土官对当地进行统治。 而陈封,杜维忠,梁汝笏,这三人便是此间的受益者。 先说陈封此人,他原是胡朝的一位将军,1407年张辅平灭胡朝的时候,他向张辅投降。 胡朝将军胡杜聚集水军把守盘滩江,陈封率兵大破之,尽夺其舟,为明军打下东潮、谅江等诸府州。 明朝平灭交趾后,他因功被任命为交州右卫指挥同知。 当时交趾各地人纷纷起兵反抗明朝的统治,也是他率领军队镇压起义,并立下功劳。1412年,升交趾都指挥节制。 而杜维忠与梁汝笏两人情况相似。 1407年,胡朝灭亡之后,杜维忠被任命为化州知府,后改授三江知府。 1409年,后陈朝的简定帝、重光帝兵分两路前来讨伐,明军都闭城自守。交趾地区的各路土着纷纷起兵响应,唯有杜维忠不从,藏匿明朝官员。 1416年,明朝任命他为交趾布政使司参政。 而梁汝笏则是由清化知府因功转受交趾布政使司参政。 可以说这三人对大明朝乃是大大忠诚,毕竟这涉及他们的切身利益,大明朝在交趾的统治存在一日,他们便依旧官运亨通,能够做人上人。 回到眼前,梁汝笏等三人刚进入大厅,成山侯王通不由精神一振急促问道“你们派人与黎利交涉如何?” “他愿意退兵吗?” “只要他愿意,本候可以做主,将清化以南都让给他。” 杜维忠三人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如今的情况是,王通被困,他或许愿意与黎利达成妥协,但是他们三个带路党不行呀! 作为交趾人,他们当年可没少杀交趾起义的人,这斑斑血债哪能就这么算了,若是协议达成后,这个王通或许还能拍拍屁股回大明去,可他们三人又能如何? 别说人家王通会不会带他们三一起走,就算去了大明,他们的结果也不会好。 因为他们知道,在交趾,他们作为大明朝的代言人才有价值,等到明朝从交趾撤离了,他们就没用了。 去了大明也不过是当个吉祥物,这让三个过惯人上人的日子的家伙如何受得了? 想到此处杜维忠不由心中庆幸黎利贪得无厌,因为派去交涉的人带回的消息是黎利不同意,他想要的更多,人家要做交趾的国王。 “侯爷,情况不好,黎利见我们被围,气焰十分嚣张,明言让明军撤出交趾,并且让侯爷为他向大明天子请封他为交趾国王。” “欺人太甚。”王通听了脸色急遽变化,先是涨红,又变铁青,暗想道“本候兵败,还不知道如何善后了,若是还为那逆贼请封,那我离死不远了,可是如今被围在东关城,我又能如何呢?” 王通想到此处,不由气闷不已,觉得自己没有出路了。 正当大厅里,气氛沉闷之际,一甲士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 其人还未到达,声音便传了过来。 “侯爷大喜,我们的援军来了。” “陛下派英国公领军来救我们了。” 王通听了,一时振奋不已,连忙起身迎上甲士,急促问道“你可说的是真的?” 甲士停下来,喘了口粗气,高兴说道“我在城头看见了,大明的旗帜飘在城外。” “好好....” 王通听了快意大笑,英国公来了,一切都好了。 杜维忠等三人也是喜笑颜开,他们当年可是亲眼见过英国公是如何平灭胡朝的,如今区区一个黎利哪里是英国公的对手? 他们可以继续留在交趾了,这如何不让他们三人兴奋不已。 ps1:求票票..... ps2:感谢“大黑松”“天星道”“流泪的鱼”“溜溜”“殇”“张道长”“风语者”“看书者”“李中超”等人的票 第六十章 追击【推荐/收藏】 东关城头,当成山侯王通远远瞧见已经在城东立下营地的大明军队时,其人一时百感交集,激动不已。 援军终于到了。 城头之上多日守城,早已精疲力尽的士兵,看着城外的援军也多有振奋之态,他们不用死在异国他乡了。 城东的大明军队营地里,早已炊烟袅袅,多日的急行军,士兵也很疲劳,等他们抵达城下时,太阳也快落下,正好是埋锅造饭的时候。 张辅视察了己方营地,又远远看过城西交趾的营地情况后,回到了中军大帐,张忠与保定伯梁铭,参将崔聚紧随其后。 待众人来到中军大帐,张辅端坐虎皮帅椅之上,沉吟片刻后问道“诸位有何想法?” 崔聚早有立功之心,听见张辅询问,率先拱手回答道“黎利不过一交趾土豪,行军打仗比不过总兵官,而我大明将士战力也是胜过交趾叛军良多。” “只要总兵官准许,让我稍后领军趁夜色袭击彼方营地,便可将交趾叛军击败。”崔聚请命道。 张辅听了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参将崔聚的提议,诸位以为如何?” 梁铭思忖片刻后说道“崔聚说得有一定道理,只是我军几日来行军急速,士兵多有疲累,如今刚一抵达便仓促出兵,风险还是太大了,不若休整一晚,明日五更天士兵休息好,吃完饭再发动进攻。” 张辅听了,微微颔首,随即看向张忠,考教道“忠儿,你都听到了,你觉得如何?” 张辅话落,一时帐中人皆望向张忠。 张忠思忖片刻后说道“我更倾向保定伯的意见,毕竟如今优势在我军,大可不必操之过急,待我军休整一晚,明日便可一鼓作气击败交趾叛军。” 张辅听了笑了笑,徐徐说道“我也如此觉得。” 随即张辅吩咐道“全军留下一部分人看守营地,并且派出斥候时刻查探交趾营地的动向,然后其余人好好休息,明日便是交战之时。” “喏” 张辅话刚落,中军大帐应者如云。 ...... 另一方面交趾大军的营地,黎利看着城东的大明军队营地,久久没有言语。 而当黎利看见飘扬的大明军旗,眼中恐惧之意早已无法遮掩。 在黎利身旁,他的心腹之人,诸位阮廌,丁列,李篆等人更是脸色苍白。 没办法,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十几年前,正是那个叫张辅的男人,三次,先后平灭了胡朝,后陈朝的简定帝,重光帝,让交趾人听到他的名字后无不胆战心惊。 “如今明军援军已至,东关城看来是攻不下的,诸位以为接下来我军该如何做?”黎利说完便看向身旁的阮廌。 这其实不奇怪,因为阮廌此人便是黎利的头号谋臣,自从黎利南山起义,阮廌便跟随在侧,为他出谋划策。 正是他建议黎利先攻取茶隆州,再攻占险要而且土地广阔、人口众多乂安府,以其为立足之地,这才让黎利逐渐壮大,已成今日之势。 而在另一个时空,当朱瞻基放弃交趾,黎利建国后黎朝,阮廌则拜为丞相、冠服侯,位居文官之首。 回到眼前,阮廌沉吟良久,徐徐回答道“平定王自认行军打仗比之对面的张辅如何?” 黎利稍作思考,回答道“不如” 阮廌接着问道“那我军的武器甲胄,士兵战力可胜过对方明军吗?” 黎利听了脸上已有不快之色,但还是回答道“胜不了。” “既如此,那么我们除了暂时退避,以避对方锋芒外,还有什么好办法呢?”阮廌不紧不慢道。 黎利听了一时默然不语,显然他也知道自己胜算不大,但是东关城已经岌岌可危,眼前到手的肥肉就要飞走了,其人心中难免不甘。 “阮廌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未等黎利回答,一旁的李篆气愤道“荣昌伯陈智与成山侯王通难道不是被我们击败的吗?” “那只是我们侥幸而已。”阮廌丝毫不在意李篆的态度,肃然道“可是张辅乃是一代名将,战场经验丰富,他可不会犯成山侯王通等人那样的错,我们又如何能取胜?” 李篆乃是黎利手下猛将,难免有好胜之心,听了阮廌的话,十分不服气,便准备再辩驳一番。 “罢了!不用再争吵了。”黎利说道“我意已决,先行撤兵,退守多邦城。” “我军动静想来瞒不过对方明军,先让兵士吃饱,待深夜对方松懈下来,我们趁夜色有序撤军。”黎利说道。 随即其人看向李篆,吩咐道“你既然想与明军一决雌雄,便让领兵断后。” “喏” 李篆答得毫不迟疑。 ........ 四更天,早已安静的明军营地,突然喧哗起来,在帐篷里已经睡下的张忠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一时惊醒过来。 待穿好甲胄,抽出斩马刀,张忠掀开帐帘,见外面都是明军显然不是有人袭营,他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张忠便走出大帐,向他爹张辅所在的中军大帐而去,因为这个时候突然喧哗,显然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生,他得前往中军大帐去了解情况。 待张忠来到中军大帐,便见他爹张辅已经起床,正端坐在帅椅之上,而保定伯梁铭,参将崔聚已然到了。 张忠没有唐突的询问,只是安静的侍立在一旁,静观其变。 “情况属实吗?交趾叛军真的在撤退?”张辅问道。 梁铭回答道“派出监视的斥候是如此回禀的。” “哼!” “想来那些叛贼知道是总兵官来了,已经心惊胆战,不敢与我军战斗,这才趁着夜色遁逃。”崔聚嘲讽道。 “这种可能很大。”梁铭也附和道“毕竟总兵官在交趾的威名太大,彼辈恐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我们要追击吗?”崔聚兴冲冲问道。 “自然是要追击的。”张辅说道“只是对方必然会有人断后的,追击时需小心些,不要遇到埋伏。” “末将请命,亲自领军前往追击叛军。”崔聚听了张辅的话连忙说道“末将定会谨记总兵官的告诫,不冒失进军,定要大胜而归。” 张辅打量崔聚良久方才颔首应下,随即看向张忠道“崔参将也是沙场老将,你跟着他去学习一下。” “喏” 张忠连忙应是。 “总兵官放心,我定不会让张把总出意外的。”崔聚自信满满道。 张辅笑了笑,吩咐道“那就出发去痛击叛军吧!” “喏” 崔聚与张忠连忙应是,随即转身出了营帐,自是集合各自部下去了。 ps1:求票票.... ps2:感谢“vfhir”“明月清风”“悠悠长夜长悠悠”“lei”“回眸lv彦”“lovehani”“殇”“谢哥”“花香满窗一世梦”“大黑松”等人的票。 第六十一章 绝杀【推荐/收藏】 时值深夜本该是万籁俱静之时,可城内城外,明军交趾两处营地却是喧哗声不断。 起先是交趾营地传来动静,黎利先前做出不与明军硬抗,暂时撤军以避明军锋芒的决定后,交趾军队便趁着夜色开始撤军。 而这番动静,自然被派去监视交趾营地的明军斥候得知,随即传回明军中军大帐,这才有了参将崔聚与张忠领军追击,痛打落水狗。 而明军与交趾两处营地动员起来,产生的动静自然不小,以致于惊动了城头的守军,让城内的王通一时惊疑不定,不知城外到底发生何事? 回到眼前,崔聚与张忠整合各自部下,聚兵数千,便马不停蹄朝城西交趾营地而去。 待众人行至交趾营地外不远处,方才遇到抵抗。 在火把的照映下,骑在马上的张忠方才看清交趾兵的数量,对方人数不多,堪堪数百人。 “崔参将,你看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张忠指着正与明军交战的交趾兵说道“若是留下来断后,阻止我们追击,可这人数也太少了些。” “或是冲散的一部散兵,或许是对方抛出的诱饵。”崔聚思忖片刻后说道“不过是哪种情况,我军胜算更大,不管对方用意如何?我们先吃下这数百人。” 张忠想了想,也是这番道理,便不再多话,一夹马腹,领着人冲了上去。 张忠所骑的马乃是神驹,奔跑入飞,一个跨越便靠近一个交趾士兵。 张忠抽出斩马刀,紧握刀柄,锋利的刀锋对着眼前交趾士兵的人头就划过去。 张忠骑马入流云一般从交趾士兵身旁交叉而过,快刀划过肉骨,一颗睁大双眼的头颅就高高飞起,余下那摇晃的尸身喷着血水摔倒在地。 首杀一人后,张忠愈战愈勇,骑马不断转圜又连砍数人,一时交趾士兵见之入见恶鬼,纷纷避让,不敢靠近。 明军见张忠如此神勇,一时士气大振,愈发拼杀凶狠,而交趾士兵心中最后的抵抗意志也随之摧毁,纷纷后撤,向交趾营地退去。 “叛军败退,随我追杀。”张忠眼见交趾兵仓皇退去,哪能放弃如此好的机会,连忙在马上催促进军。 一时交趾兵狼奔豕突,明军在后紧追不舍,而败逃的交趾兵又往往被明军追上,砍翻在地。 一路追杀后,除了十几个交趾士兵逃回营地,战场上留下了几百交趾士兵的尸体。 空气中充满血腥味,战场上满是死伤狼藉的交趾兵,而一些重伤未死的交趾兵正哀嚎着,内中被刺破内脏的交趾兵更是哆嗦着,手指在地上用力抠动,连指甲翻过来都不知道。 “给他们个痛快,速速处理了。”张忠看着眼前的战场吩咐道。 随即便有明军上前,一刀之下便结束一个交趾士兵,盏茶后战场上再无活着的交趾兵。 此间战事结束后,崔聚与张忠便领军继续向交趾营地进发。 待众人来到交趾营地前,崔聚与张忠纷纷驻足停下。 因为营地里除了先前败退的交趾士兵因为受伤发出的哀嚎之外,竟是出奇的安静。 “以数百人引诱我们追击至此,这营地恐怕不简单。”崔聚说道。 “是呀!”张忠说道“还是派斥候散开在营地之外查探一番为好,免得我军攻入营地,对方从外面将我们围困在营地之内。” “嗯!” 崔聚颔首不及,随即命令飞骑四出,去查探周围情况了。 “我们也不能干等着呀!”崔聚徐徐说道“不如先派队人进去,手持火把,不求歼灭敌人,先将营地给我点燃了,我倒要看看这些鬼鬼魅魅还如何躲藏?” “此法可以一试。”张忠听了也颔首道。 随即百人明军手持火把,进入营地,一路之上将火把投置到帐篷,草料等易燃物上,一时营地里火光四起。 而正在此时,营地后方也传来喊杀声,显然是斥候发现了埋伏的交趾士兵。 “呵呵!” “让士兵散开,扩大包围圈,今日便将叛军围着此地。”崔聚吩咐道。 令下,明军有序的四散开来,逐渐以整个营地为中心形成一个包围圈。 “崔参将你在正面督战,我想潜行到鄙辈后方,我们一前一后将他们包圆。”张忠建议道。 崔聚思忖片刻后说道“也好,不过张把总需多加小心,你若出事,我无法向总兵官交代。” “我有自保之力,崔参将不用担心。”张忠徐徐说道。 崔聚想起张忠先前冲杀的勇武之姿,不由失笑一声,便没再言语。 张忠于是领着自己的部下,向营后而去。 待张忠领着士兵来到营后,便发现崔聚那边已经动手,交趾士兵正在不断从后方撤退。 张忠看着战场上交战的双方,突然眼中一顿,被交趾队伍里一个将军模样的中年男子吸引。 因为其人实在勇武,他挥舞着一柄大锤,领着交趾士兵且战且退,往往一锤下去便有一名大明士兵倒地身死。 而此人便是黎利手下大将李篆,此次奉命断后,为交趾大部队撤离争取时间。 张忠见状心中怒意顿起,从怀中取出一个玉扳指,戴到右手拇指上,又从身后取出自己的开元弓,略略调了调。 张忠以右手拇指戴着扳指的地方扣住弓弦,以拇指的力量慢慢拉开弓弦,食指和中指则很自然的压在拇指上。 然后张弓搭箭,对着不远处正在激战的李篆射了出去。 “嗖” 一箭射出,正从李篆脖子处擦过,一时鲜血横流,李篆用手捂住脖子,看着不远处正在搭弓射箭的张忠恨意大起。 李篆不顾一切,挥舞着大锤便直接向张忠处冲了过去。 明军见状,自然不允许李篆靠近张忠,纷纷上前阻挡。 可是李篆已经杀红了眼,十分悍勇,明军又有数人死在他的大锤之下。 张忠见状,也是怒从心气,猛然拉开开元弓,一根重箭搭上,“嗖”的一声,弓弦紧绷声音中,重箭以强劲刁钻的角度射入李篆的咽喉,将他直接射飞出去。 被射到在地的李篆大张着嘴,却因为气管给射伤了,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极度的痛楚让他在地上打滚,冒着泡的鲜血不断从伤口溢出,随着他的滚动在地面留下滩滩痕迹,实在是触目惊心。 而当李篆被射到在地,一时战场似乎停滞了下来,明军与交趾兵仿佛没有反应过来。 张忠收好弓箭,抽出斩马刀,一夹马腹,旋风般的冲了上去,一个旋转,极力鼓起的披风中,刀光借着腰力化作匹练,就听皮肉骨头被削断的声音,然后鲜血猛地喷溅,像喷泉一样洒开,李篆的头颅被高高抛起然后坠落在地。 这时众人才如梦方醒,而两方士兵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明军一时士气大振,而交趾士兵失去首领,更是惊慌失措,无心再战,纷纷逃窜。 “杀” 张忠看着逃窜的交趾士兵,在马上厉呵道。 随即明军纷纷向交趾兵追杀而去,一时战场上唯有交趾兵的求饶与哀嚎声不绝于耳。 ps:求票票.... ps2:感谢“lovehani”“大黑松”“全屯子的希望”“knights”“李中超”“george”等人的票。 第六十二章 云南沐府【推荐/收藏】 一夜激战,当黎明的曙光开始照耀大地之时,大明军队也迎来了最终的胜利。 张忠骑在马上,迎着朝阳,看着战场上的血腥与死亡,心中莫名的平静。 崔聚打马而来,还未靠近张忠便在马上大笑道“张把总了不得呀!阵斩叛军大将,此次追击战,战功当以你为首。” 张忠看向崔聚,见对方经过一番鏖战,脸有疲惫之态,听了对方的称赞,便也恭维道“此战也是崔参将指挥得当,我军大胜,参将也功不可没呀!” “哈哈” “我们都有功劳,就不再互相谦让了。”崔聚大笑道。 张忠也笑着点头应是。 “可惜没有歼灭逆贼黎利,让他逃往多邦城了。”崔聚收敛笑意,遗憾道。 “无妨,大局已定,逆贼黎利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张忠说道。 “也是”崔聚笑道“总兵官已经进入东关城了,我们也去吧!” “好”张忠最后看了眼战场,随即与崔聚骑马向东关城而去。 ...... 东关城大厅: 张辅端坐上首圈椅之上,成山侯王通与保定伯梁铭坐在左右,下首坐着的则是陈封,杜维忠,梁汝笏三个交趾人。 当张忠与崔聚走进大厅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禀告总兵官,我军大胜,张把总斩杀叛军大将李篆。”崔聚俯身禀告道。 张辅听了不由看了眼张忠,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说道“辛苦了,你们也坐下。” 崔聚与张忠随即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今日召集诸位,就是说一下我军下一步的部署。”张辅环视众人道“如今东关城之围已解,逆贼黎利逃往多邦城,我军将在东关城休整些时日,然后径直向多邦而去,与叛军决战。” 王通点头道“总兵官所言极是。” 张辅听了此言,看向王通问道“成山侯还有要补充的吗?” 王通失笑道“多邦城,位置险要,城池坚固,我们最好能与黔国公的云南兵会和后,再与叛军决战。” 张辅听了,颔首道“我已经将此地情况遣人传达给黔国公,黔国公若能通过梨花关挺进交趾,便可与我军会和于多邦城,然后将叛军歼灭于城内。” 张忠听到此处,不由看向王通,暗道“原来就是这个草包轻敌冒进,在崒洞之战中,战败逃窜,以致明军第一次南征失败。” 片刻后张辅望向陈封等三人说道“你们三人对大明朝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之后我们歼灭叛军后,收拢交趾人心,安定地方,这些事情还需三位出力。” 陈封,杜维忠,梁汝笏三人听了相互对视一眼连忙起身应是。 随即陈封一脸激动道“当年总兵官三次征伐交趾,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深知大明的强大,交趾只有在大明的统治下才能脱离愚昧走向文明。” “可恨,逆贼黎利不识天威,起兵反叛,我等盼总兵官如久旱盼甘霖,如今好了,有总兵官领兵,逆贼黎利离败亡不远了。”陈封继续说道。 “交趾的未来还需我等共同努力才是。”张辅听了陈封的话,十分满意对方的态度。 “总兵官所言极是”陈封连忙应是,心中暗道“妥了,大明在交趾的统治还是离不开他们的呀!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做人上人了。” 张忠不由打量了陈封三人,心中暗道“哪个时代都少不了带路党,不过他们心向天朝上国那是大大的明智呀!” “竟然诸位都无意见便先下去吧!”张辅说道。 随即众人相继起身离开了大厅,唯有张辅与张忠这对父子留下。 “忠儿,你不错,没有让为父失望,这几场仗打下来,你已经立了不少功劳了,等回京后便可封爵了。”张辅笑道。 “孩儿以后是要承袭父亲的公爵的,如今封不封爵也没什么用。”张忠徐徐说道。 “不一样的,因战功封爵那是你自己得来的,别人也会高看你几分,而且等你与公主成婚后,若生有两子,可让嫡长子继承英国公的爵位,让嫡次子袭你的爵。”张辅解释道。 张忠点了下头,随即问道“成山侯王通,兵败至此,父亲为何还让他出席今日的会议?” 张辅失笑道“先前为父就发现你不喜王通,如今你终于问了出来了” “王通做为一军主帅,因为自己的冒失中了埋伏,以致第一次南征失败,他倒是活了下来,可我大明有多少好男儿就因他死在了交趾,难道孩儿不该厌恶此人吗?” 张辅听了默然良久,说道“在陛下的处罚下来前,王通依旧是侯爷,为父不能让他太难堪。” “为父也厌恶此人丢了我武勋的脸,但是忠儿,你要记住,日后不可让个人喜恶左右你的决定,陛下若要惩罚王通,为父无话可说,但你要记得,我武勋一脉要想在朝中稳如泰山,便应当团结一致,日后等你成了英国公是要做武勋一脉的扛旗人的。” 张忠不由暗想道“这便是屁股决定立场的意思了,自己作为一个勋二代就得守住武勋的利益,凡是从武勋的角度看待问题,做出对己方有利的决定。” 张忠沉默良久,方才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 交趾梨花关: 黔国公沐晟端坐虎皮帅椅之上,在他身边其子沐斌侍立在一旁。 说起这云南沐氏得从沐晟之父沐英说起。 沐英出身贫苦,自幼颠沛流离,八岁时被朱元璋收为义子。 洪武九年(1376年)他以副帅之职随邓愈征讨吐蕃,因军功被封西平侯,赐丹书铁券。 洪武十四年(1381年),他与傅友德、蓝玉率兵三十万征云南。 云南平定后,沐英留滇镇守,其镇滇南十年间,大兴屯田,劝课农桑,礼贤兴学,传播中原文化,安定边疆。 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沐英病逝,追封黔宁王,赐谥“昭靖”,侑享太庙。此后,沐氏子孙世代镇守云南,直至明末。 而沐英病逝后由其长子沐春承袭爵位。 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沐晟的异母长兄、西平侯沐春逝世,而且身后无子,作为沐英次子的沐晟这才承袭爵位。 永乐四年(1406年),朱棣命沐晟为征夷左副将军征伐交趾,战后沐晟论功封黔国公。 回到眼前,沐晟看向沐斌问道“让你准备的狮子皮准备的如何了?” 沐斌徐徐回答道“已经准备齐全。” “那便好。”沐晟满意道“我军之所以被困梨花关皆因对方有象阵,如今有了狮子皮,便可将其披在马上,大象是畜生,不知道辨别真假,看见狮子当然会跑,我军胜利在望。” “你去擂鼓聚将,我今日便要攻破梨花关。”沐晟徐徐说道“我不能落后英国公太远呀!” “喏” 沐斌连忙应是,随即转身出帐去召集诸将去了。 梨花关前,交趾守将,黎利的心腹大将范文巧看着对面已经列阵的明军,一时惊疑不定。 “对面明军还没打怕吗?他们如何能抵挡得了我方的象阵?”范文巧的副手郑可疑惑问道。 “不管他们了,让象阵准备好,待会交战时,让象阵在前,士兵在后,猛攻明军阵地。”范文巧吩咐道。 “是”郑可连忙称是。 “咚咚咚” 三声鼓响,两军相向而攻,待交趾象阵快近明军前军时,明军前队忽然向两侧分开,将在后面的披着狮子皮的骑兵露了出来。 在沐晟的一声断喝下,骑兵前冲不止,而那些大象果然看见披着狮子皮的马向自己奔来,一时惊慌,先是跺脚瞎转,随即调转身体,向着后方的交趾兵冲去。 交趾士兵哪里想到此中结果,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大象踩死不少。 后方督战的范文巧见状大急,连忙呵斥象兵控制住大象,可是大象胆子小,压根不理会象兵的命令,没命地往回逃,将不少交趾兵踩得血肉模糊。 交趾兵随即开始溃逃,范文巧在后嘶声力竭的控制局势,可是哪里是他能够控制的,败兵随着局势败逃的越来越多。 “杀” 见此情景的沐晟再不迟疑,一声令下,余下的明军皆奋起直追,不断将后退的交趾兵砍翻在地。 当太阳西斜之际,明军已经攻克梨花关向多邦城挺进。 ps1:求票票..... ps2:感谢“天星道”“无悔”“我要碎觉”“mute”“我与寂寞如影相随”“虔诚”“逆水行舟”等人的票 第六十三章 决战【推荐/收藏】 多邦城位置险要,乃是明军进攻交趾的必经之地,只要明军攻克此城,便可一路南下,直下交趾都城升龙府。 所以张辅解了东关城之围后,稍作休整便马不停蹄的向多邦城而来,如今明军在城外立营已有半月。 明军中军大帐: 张辅高坐虎皮帅椅之上,帐中保定伯梁铭,参将崔聚等诸将各自安坐。 “总兵官,黔国公那边何时能抵达与我们会和?”崔聚率先问道。 不怪其人如此急躁,实在是交趾气候潮热,因为黔国公沐晟的云南兵没有到达,明军不能对多邦城发起总攻,而像崔聚这样的军中将领早就想快点结束此战了。 “半月前黔国公已经击败逆贼黎利的手下大将范文巧攻陷梨花关挺进交趾境内,想来也就是这几日便可到达多邦城了。”张辅徐徐说道。 “那便好”梁铭不由轻轻吁了口气说道“我军早已养精蓄锐,待黔国公抵达便可与叛军决战于此,彻底歼灭彼辈。” 帐中诸人纷纷附和。 正当此时,账外一甲士禀告道“前方斥候来报,黔国公领军快到我方营地。” “说曹操,曹操就到。”张辅听了甲士的话,不由起身笑道“诸位,随我去迎一迎黔国公吧!” “喏” 帐中诸将自是纷纷应是。 张忠也随着张辅一起出了大帐,张忠便看到在他们营地旁又立下了一座营地,而一位老将领着数位顶盔掼甲的将士向他们这边走来。 张忠便见他爹张辅,笑着迎了上去。 “黔国公一别数年,别来无恙呀!”张辅一把握住沐晟的手笑道。 “哈哈” “没想到如今还有机会再与英国公一起并肩作战。”沐晟也顺势握住张辅的手笑道。 “是呀!”张辅边向大帐走去,边感慨道“当年你我还很年轻,便一同南征交趾,后来我们两人又因战功纷纷封了公爵。” “如今想来恍若昨日一般呀!”张辅说道。 “英国公说的极是”沐晟说道。 随即沐晟将他身后的沐斌拉到身前笑道“这是我儿沐斌,我俩虽然年老,但所幸后辈已能接过我们的衣钵,上战场为国效力了。” 张辅打量几眼沐斌,随即将身边的张忠拉过来,笑道“这是我儿张忠,黔国公所言极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以后就该这些年轻人为国出力了。” 张忠与沐斌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十分尴尬,做爹的在外人面前秀自己儿子这也是让人无话可说! “这就是云南沐氏呀!”张忠看着眼前的沐晟父子,在心中暗想道。 话说张忠前世就对云南沐氏十分感兴趣,他依旧记得当年看鹿鼎记时,韦小宝有七位夫人,其中两位就是出自云南沐府。 一个是可爱、清秀的云南沐王府的小郡主沐剑屏,另一个便是沐王府中刘白方苏四大家将中方氏的后人方怡。 张忠后来查过资料才知道,在大明朝云南沐氏可谓与国同休,自沐晟起,黔国公共历十世十三代,至南明而爵绝。 “黔国公,如今你也到了,我们入帐去商量一下接下的多邦之战该如何打吧?”张辅拉着沐晟便向营帐走去。 众人自然是紧紧跟随两人进入大帐。 待众人进入大帐,各自坐下。 张辅方才收敛笑意,肃然道“多邦城,城池坚固,乃是交趾有名的大城,所幸我们在此的半个月也没闲着。” “经过连日的小规模攻城,终于试探出,多邦城的西城墙最为薄弱,乃是我们进攻的首选。”张辅徐徐说道。 “因此几日前我便从东关城调来了数门火炮,明日便先让火炮对着西城墙轰击,然后士兵凭着云梯等攻城器械,由西城而入。”张辅解释道。 “黔国公还有要补充的吗?”张辅说完,看向沐晟问道。 “交趾人多用象阵,我便是因此被阻在梨花关。”沐晟笑道“不过后来我以狮子皮披在战马上这才吓退象兵,攻陷梨花关,若是城中还有象兵,请英国公交给我云南士兵应对。” “好”张辅抚掌笑道“我们齐心合力,此战必胜无疑。” 帐中诸将皆面有喜色,此战胜后,他们功劳都不小,想必到时加官进爵不再话下。 ...... 于此同时多邦城头,黎利等人自然早已注意到城外出现的沐字大旗。 “平定王,如今张辅与沐晟合兵一处,明军优势更大,我军该如何应对?”黎利手下大将丁列脸色苍白问道。 黎利听了丁列的话,却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他的军师阮廌,可让黎利失望的是一向智珠在握的阮廌也不知所措,显然面对如此强势的明军,阮廌也感到绝望。 黎利见状深吸了口,环顾身边心腹道“我知道如今敌强我弱,你们都心中没底,我心里也没底。” 黎利继续说道“但是我们一开始不就心知肚明的吗?” “当年,你们随我蓝山起义时,我们有多少人,当时明军也比我们强,但是我们依旧挺过来了。”黎利徐徐说道: “后来我们攻取茶隆州,再攻占险要而且土地广阔、人口众多的乂安府,以其为立足之地,逐渐发展壮大至今,后来又击败明朝的第一次南征之军。” “我们凭借的是什么?”黎利不愧是能成为叛军首领的人,其人虎视众人自问自答道“因为我们脚下的土地是生养我们的地方,我们绝不容许明军占领这里。” “明日决战,我势必与此城共存亡。”黎利厉声道。 “共存亡” 阮廌等人听了黎利的话这才振作起来,纷纷应和道。 ....... 当东边的天空刚露出鱼肚白,城内城外,明军交趾兵皆动员起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开始了。 “咚咚咚” 三声鼓响,立于将台上的张辅拔出斩马刀,面对台下众将士道“今日决战,先登城者,为此战首功,我亲自为他向陛下请赏,爵位,钱财,美人,皆可提。” “虎” 台下众将士听了张辅此言,不由振奋不已。 “攻城” 张辅见士气正旺便不再言语,以刀指向多邦城,下达了决战的命令。 ps:厚颜求点推荐与月票,有打赏更好,粉丝有点少。 ps2:感谢“天星道”“雪武飞扬”“蒲慕杨”“殇”“lei_”“我是一只猫,一只星猫”“koma”“溜溜”“lovehani”“大黑松”“何悦威”“代笔画山河”“china”等人的票 第六十四章 落幕【推荐/收藏】 在阵阵的鼓声中,明军开始了攻城。 多邦城西不远处的一处高地上,数门火炮对准城墙。 “射” 火炮早装填好弹药,听到号令立时各门炮旁的炮手都从旁边一个熊熊燃烧的铁架上取出一根烧红的长铁钩,往火门上点去。 四颗尖热的铁球带着轻烟轨迹,远远的向多邦城墙飞去。 轰的一声巨响,一颗铁球砸在了城墙之上,将用土夯就的城墙外层砸裂开来。 城墙之上,交趾兵感觉脚下仿佛动摇起来,一时脸色煞白起来,纷纷远离城头,害怕炮弹一个不好砸在他们身上。 “轰” 火炮不断被点燃,炮弹如雨纷纷砸向城墙,终于西城墙一处薄弱处,率先被砸出一个大洞。 一轮火力猛攻后,待火炮用完,立在明字大旗下的张辅下令道“盾车兵进攻。” 随即明军阵营里,一辆辆盾车先后向西城墙而去。 不远处的张忠细细打量,发现那些盾车,前面是高高厚实的木板,上面铺着厚厚的皮革,明军士兵处在盾车的掩护之下,可以有效地抵挡弓箭,下面有滚轮,转动灵活。 如果壕沟填平后,它们可以一直推到城下。 城头之上的交趾兵看见明军的盾车逐渐逼近那处已经被炮弹砸破的城墙处,连忙张弓搭箭向盾车一轮乱射。 明军的盾车兵在箭矢下,艰难的前行,虽然盾车能有效的保护明军的要害,但还是有个别的明军中箭,倒在了前进的路上。 终于经过艰难的跋涉,明军推进到了墙角,由破开的城墙洞口冲了进去。 城头上的黎利见状,连忙吩咐身边的丁列,让他带人前去阻击明军。 交趾兵得到支援,又将明军从洞口处推了出来,一时两军在城墙洞口处僵持不下。 张忠看去不断有士兵倒下,战场之上,喊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此地仿若成了人间炼狱,鲜血与死亡相伴相随。 “总兵官该派人支援了,洞口处我们必须拿下来。”保定伯梁铭见战况陷入僵局,连忙建议张辅道。 “嗯!” “谁人愿意领兵前往支援,为我军前进扫清障碍。”张辅环视众人道。 “末将愿意领兵前往支援。”人群中闪出一年轻将领。 张忠看去原来是黔国公沐晟之子沐斌。 “好” “不愧是将门虎子,年纪轻轻便有乃父当年的风采。”张辅打量沐斌良久,称赞道。 一旁的沐晟听了张辅称赞沐斌,也不由抚须微笑颔首,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张忠见状一咬牙,上前一步,说道“末将也愿意领军支援。” 张辅见张忠也出列了,脸上笑意不由更甚,目光在张忠与沐斌身上来回打量,随即吩咐道“你们两人主动请战,勇气可嘉,我不能堕了你们的志气,此次支援便由你们两人一同前往,务必给我破了西城墙。” “喏” 张忠与沐斌连忙应是,然后转身召集各自部下去了。 待张忠集合部下准备与沐斌会和,突然马义喊住了张忠。 “你有何事?”张忠问道。 “张把总我有事想请求你。”马义盯着张忠徐徐说道“你应该知道第一次南征失败的消息是我传回京师的。” 张忠听了微微点头。 “而我之所以能参见那次南征之役,乃是因为我是从眼前的这座多邦城败逃的。”马义仿佛陷入痛苦的回忆中“那日是我们守城,逆贼黎利攻城,我们寡不敌众,许多兄弟都死在了这里。” “至今想来,我依旧不甘心呀!”马义情绪激动道“如今我又来到此城了,而情况变了,如今是敌弱我强,一会攻城,我请求把总让我带人先冲。” “我要将当日的遗憾补上,我要以叛军的血与肉祭奠我那些死去的兄弟。”马义满眼期盼道。 “好,我答应你。”张忠也被对方的一腔热血感染,不由诚恳说道。 随即两人结束谈话,领军与沐斌会和,向陷入僵持的那处战场而去。 “冲” 张忠一声令下,由马义领头,明军冲杀向前。 张忠与一交趾士兵相遇,却听“噗”的一声,交趾士兵棉质的短罩甲被张忠轻易刺穿,然后长刀刺透交趾士兵的身体,从后方透出血淋淋的刀锋。 张忠一脚将对方踹倒在地,交趾士兵的身体若筛糠般抖动不停,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张忠将注意力从交趾士兵身上收回,望向四周,看见不断有断肢被砍飞,鲜血飚射,而明军犹如一枝利箭射向交趾兵,而箭头便是早已杀红眼的马义。 其人挥舞一杆白腊杆如长了眼似的,只管往周边交趾士兵的咽喉,面门,胸口几处招呼,挑、划、抖,只要被他带一下,就断无生机。 “虎” 当明军击退交趾兵,成功进入城内,战场上的明军不由欢呼出声。 就这样当夕阳西斜,照射在惨烈的战场上,明军终于攻陷了多邦城,而交趾叛军的几位首脑诸如黎利,阮廌,丁列等人皆被生擒。 此次多邦攻防战,以明军的完胜告终。 ....... 多邦城大厅: 白天的战斗结束后,明军迅速控制了多邦城,而张辅等人自然将帅帐移到城内,在大厅里处理军务。 张辅端坐虎皮帅椅之上看着张忠说道“多邦城已攻陷,逆贼已生擒,此战基本结束,之后也就是派兵接收东都升龙城与西都清化了。” “那父亲是准备让孩儿领兵前去?”张忠疑惑问道。 张辅摇了摇头,说道“东都升龙城与西都清化为父自会遣人去占领,今日喊你来,是让你准备一下,明日便领军押着逆贼黎利等人回京。” “回京?” 张忠听了张辅的话,不由吃惊问道。 “是的” 张辅徐徐说道“陛下一直十分关心此战,如今我们生擒了逆贼,陛下也可在午门献俘,在天下臣民,四方蛮夷面前彰显我大明威势,震慑北方那群狼崽子。” “嗯!” 张忠听了这才明白张辅的用意,不由连连点头。 “还有一点,你此次回京需要探明陛下日后准备如何治理交趾?”张辅沉吟片刻后说道。 “自永乐年间以来,朝廷郡县交趾,在此地仿照大明内地设立三司进行统治,可结果却不太理想。”张辅一脸严肃道“凡此间十几年,交趾屡平屡叛,为父花了许多心血在此地,此次平灭叛军后,我希望朝中能想出一个妥善的方法治理交趾,为父不想再看到我大明男儿血撒此地了。” “可否仿照云南沐氏旧例,遣一大将世代镇守交趾?”张忠迟疑问道“当年父亲平灭胡朝时,为何永乐皇帝没有留下父亲镇守此地呢?” “当年永乐皇帝一心志在击败鞑靼,所以交趾稍定后,永乐皇帝便召为父回朝北征了。”张辅徐徐说道。 “再者云南虽属西南边疆,但是汉化程度远远超过交趾。”张辅继续说道“而沐英乃是太祖皇帝的义子,不是我与永乐皇帝可比的。” 张忠听了不由默然。 “好了,此事不用你操心。”张辅摆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明日便出发回京。” “是” 张忠俯身应是,随即转身出了大厅。 ps:厚颜求点推荐月票,有打赏更好,谢谢! ps2:感谢“书友”的月票;“武倬天王”“大黑松”“简单”“昵称已存在好烦好无语”等人的票 第六十五章 君臣论交趾【推荐/收藏】 乾清宫东暖阁: 话说张忠自那日得了张辅的吩咐,便领军押着黎利等逆贼,经过辛苦跋涉后终于回到了京师。 今日便得了朱瞻基的召见,准备向他询问有关交趾的情况。 “此战果真精彩纷呈呀!”待张忠细细讲述完明军在交趾的战斗过程,朱瞻基看着张忠感慨道。 “的确!臣哪怕离开交趾数月,回到了京师,如今依旧会回想起征战交趾的一幕幕,仿佛这一切发生在昨日一般。”张忠感慨道。 “将军百战方成名,等你经历的战阵多了,日后便习惯了。”朱瞻基失笑道。 “是”张忠俯身应道。 “英国公遣你回来除了押送交趾逆贼外,他可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朕的?”朱瞻基继续问道。 “家父想知道陛下日后打算如何治理交趾?”张忠解释道“按理说此事不该家父置喙,只是十几年间家父数次前往交趾平叛。” “亲眼见到许多大明好男儿战死交趾,家父实在希望朝廷能想出一个妥帖的办法,让大明朝在交趾的统治根深蒂固,稳如泰山。”张忠徐徐说道。 “朕何曾不想如此了?”朱瞻基沉吟片刻后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吗?”朱瞻基看向张忠问道。 “永乐以来,朝廷在交趾仿照内地设置三司,郡县交趾,效果显然不好。”张忠徐徐说道。 “的确如此。”朱瞻基说道“交趾胡朝灭亡后,先后有简定帝,重光帝,逆贼黎利起兵作乱,而我朝留在当地的官员又无法辖制他们,以致叛乱由小及大,到了最后势大不可制,不得不由朝廷派遣大军劳师远征,真是得不偿失。” “陛下所言极是。”张忠应道“主要还是所用非人。” “此话怎讲?”朱瞻基问道。 “交址地处边远,内地士人都不愿意到那里去做官,交址州县官员多是西南地区云、贵等省之人,或官员劣转、贬谪,都把他们打发到交址去。” “这种状况使得交址地方官员的素质普遍较为低下,他们到达当地多是为了求财,不太关心政绩,无法让交趾当地百姓心向大明,所以一旦有人举旗造反必是从者如云,局势很快便会奔溃。”张忠解释道。 “可若是不郡县交趾,那该如何统治呢?”朱瞻基问道。 “总督制配合分封制。”张忠显然对此早已想过,当朱瞻基问起时,毫不迟疑的便脱口而出。 “你细细道来。”朱瞻基不由坐直了几分,急促问道。 “交趾虽处南疆边陲,但受我华夏影响颇深,早就建国,逐渐采取中央集权,如此面对我大明朝时,方能收拢各地力量,为我朝在交趾的统治埋下隐患。” “可若是陛下在交趾行分封之事,将交趾拆散,敕封众多的土官,那么交趾便要陷入内部的倾轧之中,各地土官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不被他人侵犯,必然恭顺的侍奉我朝,以取悦我天朝为能事”张忠笑道。 朱瞻基听了微微颔首。 “那何为总督制呢?”朱瞻基继续问道。 张忠听了不由暗道“我这还是借鉴了当年英国人统治隔壁阿三的例子。” 想当年英国人刚来到印度时,谋求的只是通商,只是一段时间后,英国人发现莫卧儿王朝已经势力衰弱,各地土邦王公纷纷独立。 于是经营英国在印度事务的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对印度实行「属地同盟」政策,即土邦王公与英国签订盟约,他们接受英国的宗主权,但保留对本邦内部的治理。 而等到马拉塔人势力最后覆灭后,大多数印度王公都承认了东印度公司的宗主权。 而随后爆发的印度民族大起义使得英国人改变了政策,取消了东印度公司,以印度总督治理印度。 而张忠以为这有某种借鉴意义,大明朝可以在交趾设立总督管理交趾事务。 张忠想到此处,看向朱瞻基,回答道“总督便是名义上代表大明朝在交趾行使统治,以总督来管理交趾各地土官。任期三年,每隔三年由陛下指派一人作为交趾总督。” “总督府需多少兵才能镇压交趾?”朱瞻基继续问道。 “在交趾北部有一地名海防,此地临海,可驻水师,臣建议可在此地建一座归义城,作为总督驻地,只需驻兵数千。” “数千人不够吧?”朱瞻基反驳道。 “广西南陲有一地名海门,陛下可令两广水师分一部驻扎于此,与归义城相呼应,而归义城的驻军只是为了表明我大明只要想,随时可以派军前往交趾,如此便可,以最小的代价震慑交趾土官,让他们不敢造次。”张忠徐徐说道。 “而且总督驻地临海,本就是来往船只停留之地,总督府完全可以对过往的船只征税,用这些税收养活当地的驻军,如此一来,朝廷的负担将大大减轻。” “你的设想听起来很好,只是永乐时,郡县交趾,设三司,立州府,朕的皇爷爷是实打实的将交趾土地并入我大明版图,皇爷爷也因此青史留名。”朱瞻基说道。 张忠听了这才明白,朱瞻基不是觉得他张忠的设想不好,而是不能体现他朱瞻基的逼格,毕竟一个是完全占领,一个是允许交趾半独立,这意义便不一样了。 “自秦汉以来,交趾便为中国郡县。但自唐代以后,交趾便割据分裂,沦为蛮夷。陛下若徒以武力兼并,只能得其地,不能得其民。”张忠不由劝解道。 “何为得地?” “何为得民?” 朱瞻基好奇问道。 “我华夏之所以胜过蛮夷便在于文化优势。”张忠解释道。 “陛下若依旧郡县交趾自然可得开疆拓土之功,这便是得地了。 “但是南交偏远瘴疠之地,国家耗费军费驻扎,所得不足以偿所失,是陛下虽然得扩地之虚名,却以四夷害中国,非策之善者。” “而且这十几年来交趾的屡平屡叛便是教训了,臣恐南疆日后将纷争不断。”张忠徐徐说道。 “至于得民,那便需要温水煮青蛙,慢慢以儒家教义教化交趾百姓,让他们从心里认同大明朝。”张忠说道。 “具体措施了?”朱瞻基问道。 “陛下可让交趾明定儒家为国本,用儒家经典进行科举考试选拨官员,许可交趾臣民赴大明参加科举考试,中第者可以回交趾担任官职。”张忠徐徐说道。 “而且交趾土官嗣子必须在大明京师蕃学受三年之教育,让他们从小便领略我大明朝之威仪。”张忠补充道。 “如此或许所需时间要久些,但大明在交趾的统治必将根深蒂固,此事必将让后世之君受益无穷。”张忠诚恳道。 “你所言极是。”朱瞻基思忖良久后,徐徐说道“朕会下旨,让英国公做第一任交趾总督。” “陛下圣明。”张忠连忙俯身道。 ps:厚颜求点推荐月票,有打赏更好,拜谢! ps2:感谢“星空下的誓言”的打赏,“书友”“山魁”的月票。 “一对一”“苦丁茶”“别闹”“醉思仙”“荣与”“lovehani”“斗转星移”“凉城”“溜溜”“情书生”“书友”“镇江红”“仙剑千回”“殇”等人的票 第六十六章 献俘【推荐/收藏】 张忠站在乾清宫东暖阁外已经许久,今日他依旧应召入宫面圣,只是到来时被告知朱瞻基正在里面接见大臣,等会才能见他。 张忠正无聊之际,便见司礼监太监金英走了出来。 “小公爷,皇爷让你进去。”金英走向张忠笑道。 “里面结束了吗?”张忠好奇问道“陛下召见的是谁?” “皇爷召见的是黄福”金英徐徐说道“他以前做过詹事府的詹事,也算皇爷昔日的潜邸近臣了,皇爷刚将他从南京调回。” 张忠微微颔首便随着金英进入东暖阁。 待行完礼,张忠这才有闲暇打量站立在一旁的黄福,其人须发半白,有丰姿,身材修长仪表整洁,神情严肃。 朱瞻基看向张忠笑道“你身边的人是黄福,他曾以尚书衔掌管交趾布政司、按察司的事务长达十九,对交趾事务十分熟悉。” “昨日,你跟朕建议在交趾实行总督制配合分封制,朕同意了,并且让你父亲做了第一任交趾总督。”朱瞻基继续说道。 “后来朕想了想你父亲乃是武勋,征战沙场十分在行,可让他治理民政,管理交趾土官,朕恐怕非他擅长。” “陛下所言极是。”张忠应声道“正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署理民事的确非家父所擅长。” “嗯” 朱瞻基见张忠也认同自己观点,遂笑道“所以朕将黄福从南京召回,让他前往交趾,与你父相配和。” “你父与黄福一文一武,想来能很好的安定交趾。”朱瞻基徐徐说道。 朱瞻基刚说完,黄福便俯身道“陛下的良苦用心,臣已经明白了,臣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前往交趾后定会好好辅助英国公将交趾治理好。” 张忠见状也俯身道“臣定会将陛下的用意传达给家父,我英国公府一门世受皇恩,必当为陛下安定交趾。” “善” 朱瞻基对眼前两人的表现十分满意。 “皇爷,礼部尚书胡濙求见”金英瞧着朱瞻基谈完正事,趁机低声禀告道。 朱瞻基听说胡濙来了,于是吩咐道“传他进来。” 金英领命出去了,片刻后,胡濙便走了进来。 待其人行礼如仪后,朱瞻基笑道“爱卿是为了献俘之事而来的吗?” 胡濙连忙禀告道“幸得陛下圣明,英国公骁勇善战,平灭交趾叛乱,如今更是将逆贼黎利押解入京。” “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每遇重大战争,朝廷大军得胜凯旋,都要在午门向陛下敬献战俘,是为奏凯献俘。”胡濙继续说道。 “臣身为礼部尚书,自当办好此次献俘”胡濙徐徐说道“臣今日面圣是想问陛下对于此次献俘有何要求?” 朱瞻基听说是献俘之事,不由精神一振,思忖片刻后说道“这是朕登基以来对外的一场大胜,此次定要扬威于四方,如今南方已平,而北方瓦剌,鞑靼,依旧桀骜不驯,朕也想趁此机会震慑彼辈。” 随即朱瞻基沉吟片刻,问胡濙道“朕的万寿节将至,瓦剌,鞑靼前来朝贺的使团应该还在京师吧?” 胡濙回答道“他们还在鸿胪寺,等着陛下召见。” “如此甚好。”朱瞻基笑道“献俘时让他们也来参加,朕就借逆贼黎利的头颅告诉他们,敢挑衅朕,交趾黎利便是他们的下场。” 胡濙连忙躬身应是。 ....... 鸿胪寺: 李毅走进瓦剌与鞑靼使团住的地方,作为鸿胪寺的司宾,李毅的职责便是掌管外国朝贡的使节,辨明他们的等级而教导他们拜跪的仪节。 而今日李毅来到此处,便是因为他得知陛下准备让瓦剌与鞑靼的使团参加此次的献俘礼,所以他被派来教导这些人礼节,免得这些蛮夷之辈,参加献俘礼闹出笑话。 天子万寿节,瓦剌与鞑靼派来的使团,领头的人都十分年轻,但身份不一般。 李毅先打量眼前的使团众人,先看向瓦剌使团为首的那个少年,说是少年人,那是因为对方年纪不大,但长得却颇为壮实,仿若成年男子一般。 李毅知道那个少年人名叫绰罗斯·也先,乃是瓦剌部首领脱欢之子。 脱欢在其父马哈木死后,被明朝封为顺宁王,而此次大明天子万寿节,脱欢遣也先前来,恐怕也是为了让也先熟悉一下明朝。 当李毅望向也先时,对方也毫不示弱的望了过来,看着对方那副桀骜不逊的眼神,李毅不由在心中暗骂“不愧是狼崽子。” 李毅移开目光,看向鞑靼使团,鞑靼已经今不如昔,远非昔日可比了,经过永乐年间的数次北伐,鞑靼已经被重创。 如今的大明北方,瓦剌在首领脱欢的带领下逐渐崛起,而鞑靼的阿鲁台,那个昔年与永乐皇帝争锋的男人已经年老,鞑靼部也开始日薄西山。 而此次鞑靼使团为首之人身份也不一般,乃是阿鲁台的孙子脱脱孛罗。 李毅扫视过众人,说道“此次我朝平灭交趾叛乱,逆贼俯首,不日将于午门献俘,陛下仁德准许你们使团参加此次献俘之礼。” “本官便是来教导尔等,参加献俘之礼时的礼仪,望尔等能用心学习,莫要在天子面前出丑。”李毅徐徐说道。 使团中的也先与脱脱孛罗听了大明朝平灭了交趾不由脸色一变。 他们怎会忘记,曾经的永乐皇帝也是南平交趾后,将目光移向北方,数次北征,让他们损失惨重。 “难道永乐皇帝之后,大明朝又要出一个尚武的天子吗?”年轻的也先不由在心中暗想道“我们瓦剌又该如何应对呢?” ....... 午门广场前,百官按照左文右武的次序已然站好,张忠站在其中,看着巍峨的午门城楼,等待着接下的献俘仪式。 盏茶功夫后,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的朱瞻基来到了午门城楼。 “咚咚咚” 三声鼓响后,张忠看见逆贼黎利被押了上来。 通常在献俘礼中,犯人有两种命运,第一种是皇帝大发慈悲,赦免战俘。 第二种则是皇帝大开杀戒,全部咔嚓。 显然今日等待黎利的是第二种处罚。 首先是礼部尚书胡濙出列,历数逆贼黎利的罪状,随即其人面向朱瞻基说道“逆贼之罪罄竹难书,合赴市曹行刑,请旨。” 朱瞻基听完,说道“拿去” 随后群臣开始接龙皇帝的口令,自午门城楼由近及远,声音接连不断。 而逆贼黎利便在此中情况下被处死。 ps:厚颜求点推荐月票。 第六十七章 蟋蟀【推荐/收藏】 英国公府绛云院: “舒服呀!” 张忠躺在靠椅上,微风袭来,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不由感叹出声。 “交趾战事告一段落,如今我也可以清闲一段时间了。”张忠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心中暗想道“所幸结果不差,历史的轨迹在自己的干涉下,已经发生了变化。” “第二次南征之役,以大明朝的完胜而告终,在另一个时空建立后黎朝的黎利也已经身首异处,交趾保住了,也为日后大明朝经营南洋提供了基础。”张忠如此想到。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忠不由蹙了蹙眉,随即睁开了眼,便见陈管家脚步匆忙的向他跑来,张忠看去其人脸上依稀残留着喜色,这让张忠稍微放下心来,他可不想在今日听到什么坏消息,影响难得的好心情。 “小公爷,宫中天使带着圣旨来我们府了?”陈管家停下喘了口气,徐徐说道“旨意是给你的,夫人让你快去前院接旨。” “难道是给自己封爵的事?”张忠不由暗想道“上次他面圣时,朱瞻基便有提过此事,没想到来得如此快。” “不过这也是我应得的,东征乐安时是我冒险入的城,行离间计,最后生擒汉王,而此次南征交趾,我也斩获颇多,如今封爵也理所当然了。”张忠心中嘀咕道。 想到此处张忠不再耽搁,连忙起身,进屋换了衣服,便匆匆向前院走去。 待张忠来到前院,便见他祖母王氏,他母亲李氏都已经到了。 前院空地上早已摆好香案,一个身穿豆青贴里的襕衫,腰悬荷叶头乌木牌子的内侍正站在香案前。 “小公爷,终于来了,杂家这就宣旨了。”内侍见张忠这个正主到了,不由笑道。 英国公府众人不敢怠慢,在内侍取出圣旨前,便已跪好。 盏茶后内侍宣读完了旨意。 张忠听了半天,才明白旨意大概意思是说他“俊秀笃学,颖才具备,在平汉王之乱,南征交趾,两次战役中,屡建功勋,所以封他为永春伯。” 待众人起身,内侍连忙笑道“恭喜永春伯,如此年轻便封伯爵,真是国朝罕见。” 张忠也十分诧异,没想到朱瞻基这样大方,就封了自己一个永春伯,虽然不是世袭罔替,但是也已经算得上皇恩浩荡了。 张忠看向身边的祖母王氏与母亲李氏,见他们都笑容满面,心中也高兴起来。 这时陈管家机智的将赏钱递给张忠。 “辛苦了,拿去喝茶。”张忠将银票塞给眼前的内侍,笑着说道。 “多谢永春伯。”内侍喜滋滋的接过银票,连忙收进口袋里,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好孙儿,你也封爵了。”老夫人王氏看着张忠情绪激动道“可惜你父亲人还在交趾,不然我们府上应该大大庆祝一番的。” “祖母,孙儿觉得一家人,热闹的吃顿饭便很好了。”张忠笑道。 “好” 老夫人王氏连声道“今日都听你的。” 随即老夫人王氏便吩咐府中人去准备今晚的家宴去了。 ...... 承光门后便是御花园,此时的御花园中,姹紫嫣红,百花齐放,水清叶翠,鸟语花香。 温暖的阳光直射下来,连平常显得阴郁冷峻的假山,这会儿也变得生机勃勃,明媚可爱。 御花园八角亭里,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只口阔一尺的青花蟋蟀浅底盆,盆子上架了半圆的铜丝罩,罩子左右各开了一个小门。 司礼监太监金英将一只二寸来高,筒口上塞着些蒲草的楠竹筒递给一旁的朱瞻基。 朱瞻基接过竹筒,透过草隙朝里一看,筒底细沙上蹲着一头战虫,身子如蟹壳青,头圆牙大,腿长项宽,红钳赤爪,金翅燥毛。 只见它困在里头焦燥不安,辗转腾挪,恨不能一头撞破笼壁。 “陛下,臣妾听闻你的这只大将军战无不胜,已经打败了许多只蟋蟀,可谓是常胜将军了。”一身宫装,柳叶眉,樱桃嘴,肤白貌美的孙贵妃笑嘻嘻说道。 朱瞻基瞧了眼,身前明**人的孙贵妃,不由心中赞叹“爱妃还是如以前那般美丽,让人心动呀!” 虽说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但对于朱瞻基而言,他还是最爱孙贵妃。 这孙贵妃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幼有美色,她的父亲孙忠,乃是永城县主簿。 而如今张太后的母亲彭城伯老夫人,也是永城人,她时时入宫中,常常在女儿面前夸赞孙忠有贤女,孙贵妃因为这个关系年仅十岁便入了宫。 又因为年幼,被放在张太后身边教养,孙贵妃与朱瞻基两人同年,又一起长大,可谓两小无猜,感情自然不是别人可比。 待朱瞻基登基后,便封孙若微为贵妃,而且特意赐她金宝。 要知道明朝的定制一直是,册封皇后用金宝、金册,册封贵妃就只有金册没有金宝。 朱瞻基却特命尚宝司做了金宝赐给孙贵妃,这样一来就和胡皇后没什么不同了,隐隐约约已经露出了和胡皇后匹敌的意思。 回到眼前,朱瞻基收敛思绪笑道“爱妃稍等,等我将大将军放出,再给你说说我这只大将军的不凡。” 朱瞻基说完,将桌上的铜丝罩靠自己这边的小门打开,拿起竹筒抽开浮草,那只金翅大将军一跃而出,落入盆中,顿时上窜下跳活泼非常。 “陛下,你的大将军好剽悍呀!”孙贵妃看着盆中的蟋蟀拍手称赞道。 “哈哈” “爱妃好眼力。” 朱瞻基见自己的爱将得了美人称赞,心中十分高兴。 “爱妃,你看我的大将军身体是青色的。”朱瞻基指着盆中的蟋蟀笑着对孙贵妃道。 “这有什么讲究吗?”孙贵妃一脸好奇的问道。 朱瞻基听了得意一笑道“这蟋蟀也就是促织既为虫戏,这里头也有许多学问。” “陛下快给臣妾说说,臣妾想知道。”孙贵妃拉着朱瞻基撒娇道。 “好好” 朱瞻基兴致勃勃道“难得爱妃能与朕有相同的爱好,可以陪朕玩。” 朱瞻基感叹完,随即便开始解释道: “单说促织种类,从颜色来分,就有红紫头、黄麻头、青黄头、白麻头、淡黄麻头、红麻头、青金麻头、紫麻头、栗麻头、柏叶麻头、黑麻头、半红麻头、乌麻头等数十种之多。其中青为上,黄次之,赤次之,黑又次之,白为下。” 孙贵妃看了看盆中的蟋蟀,笑道“陛下的蟋蟀便是青色的,难怪是个常胜将军。” 朱瞻基满意的点了下头。 正当朱瞻基还准备说些什么时,瞧见孙贵妃看向了亭外,朱瞻基也好奇的看过去,不由叹了口气,原来是胡皇后在宫女的簇拥下向亭中而来。 ps:各位大佬支持一下,推荐月票打赏都行。 ps2;感谢“阿霂”“希皮笑脸的援手”的打赏 “密思特陈先生”“花一折”的月票 “溜溜”“一夜枫桥”“龙”“殇”“大黑松”“lovehani“彩炼舞当空”“琼崖公子”“china|晟”“亚色传说”“天星道”“平阳端煜”“天下无双的男人”“p灰尘”“李中超” “我与寂寞如影相随”“绕指@的柔情”“情书生”“书友”等人的推荐。 第六十八章 废后【推荐/收藏】 眉如新月,肤如凝脂,一身宫装的胡皇后在宫女的簇拥下来到八角亭。 她先向朱瞻基行了一礼,随即瞧了瞧桌上的蟋蟀盆子,好看的眉头不由皱起。 “臣妾来后花园散步,看见陛下在此,这才过来行礼问安。”胡皇后收回看向蟋蟀的目光,看着朱瞻基徐徐说道“臣妾没有打扰陛下吧!” “皇后说的哪里话,你能过来,朕高兴还来不及。”朱瞻基讪笑一声,说道。 “陛下先前还在给我解释大将军的勇猛了。”孙贵妃指了指桌上的蟋蟀,目光在朱瞻基与胡皇后身上快速打量一番,随即笑道“如今皇后来了,正好我们三人可以一起谈论大将军。” 胡皇后听了,脸色略有不快,看向孙贵妃道“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陛下喜爱玩蟋蟀,传到宫外,必然让臣民效仿,我等身为后妃理当适时劝谏才是,哪能如你一般,只知一味逢迎,取悦陛下。” 朱瞻基听了心中气闷,心中暗道“朕在前朝,有那些大臣时时盯着,不准有出格之举,到了后宫,也不得轻松,这有什么劲。” 想到此处,朱瞻基不由看向胡皇后,准备训斥几句,但是又想到胡皇后本就是这个性子。 做为光禄卿胡荣第三女,胡皇后天性贞一,举止庄重,颇有贤名。 朱瞻基虽然不像对孙贵妃那样喜爱她,但是朱瞻基也不得不承认,胡皇后是个合格的皇后,她执掌后宫以来,赏罚分明,深得后宫众人的信服。 朱瞻基想起张太后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感叹胡皇后的贤德,打趣他运气好,有个好妻子。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呀! 朱瞻基看着眼前的胡皇后心中暗想道“你的确是个好皇后,但是你不是朕想要的那个人。” “朕只想要孙氏这样,人长得好看,又能陪朕玩,让朕放松快活的女人,不是一个时时规劝朕,让朕做一个好皇帝的妻子。” 孙贵妃挨了胡皇后的训斥,不由偷偷瞥了一眼朱瞻基,见他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没有出面维护自己,不由气馁。 孙贵妃挤出眼泪,躬身行礼哭泣道“皇后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了,以后不会陪陛下玩蟋蟀了。” “你不陪朕,朕和谁玩。”朱瞻基听了此言,心中暗想道。 随即朱瞻基沉下脸来,将孙贵妃扶起,看向胡皇后不悦道“皇后,何必小题大做,朕一没大兴土木,二没广纳妃嫔,朕只是喜欢玩玩蟋蟀,如此小的事情,皇后也不许吗?” 孙贵妃见朱瞻基动了怒,眼中狡黠一闪而逝,从袖子中掏出丝帕搵了搵眼角的泪花,一副委屈的模样,柔弱的站立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朱瞻基与胡皇后。 “陛下此言,让臣妾惶恐。”胡皇后请罪道“玩蟋蟀虽说是件小事,但是陛下乃天子,自古天子身边无小事,臣妾听闻民间已有民谣,促织瞿瞿叫,宣德皇帝要;百货皆作贱,蟋蟀盆子俏。” “由此可见陛下玩蟋蟀此事对民间的影响有多大,臣妾不是想惹陛下不高兴,只是臣妾身为皇后,不忍心陛下的圣名有损呀!” 朱瞻基听了,一时默然,看着眼前的胡皇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哕” 正当场中一时安静下来时,一旁的孙贵妃忽然转过身,俯身呕吐起来。 朱瞻基见状连忙扶着孙贵妃,关心问道“你怎么呢?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孙贵妃刚准备答话,又一阵呕吐,朱瞻基不由焦急的看向孙贵妃身边的宫女,叱问道“你们可知贵妃的情况?她为何呕吐不止?” 宫女青梅脸色苍白,颤巍巍回答道“陛下,贵妃今天早上用餐时便曾呕吐过,后来情况好了,贵妃是准备陪陛下之后再传召太医诊断的,谁知现在又呕吐了。” “哼!” “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朱瞻基怒气勃发。 “陛下,还是先传召太医给贵妃诊断更重要。”胡皇后也被孙贵妃的样子惊到了。 “皇后说的是,朕都急糊涂了。”朱瞻基徐徐说道“金英速速传太医。” 一旁的金英不敢耽搁,连忙应声而去。 片刻后一个须发半百的陈太医脚步匆忙的跑来。 “不用行礼,速速给贵妃看看”朱瞻基待陈太医走近,连忙吩咐道。 陈太医不敢怠慢,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连忙给孙贵妃诊断起来。 片刻之后,其人面向朱瞻基,俯身大喜道“臣恭喜陛下,贵妃有喜了。” 此言一出,亭中众人不由一愣。 随即朱瞻基反应过来扶着孙贵妃大喜道“你听到了吗?朕又要做父亲了,你这胎定会是个皇儿。” 孙贵妃不由抚摸着肚子,听了朱瞻基的话,脸上笑容灿烂。 而一旁的胡皇后,听了此言脸色不由一白,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言语。 ....... 乾清宫东暖阁: 朱瞻基端坐御座之上,下首站着的是大学士杨士奇,杨荣,礼部尚书胡濙等人。 朱瞻基看着眼前的重臣,思忖片刻后问道“朕有一件大事要和各位爱卿商议。朕快三十了还没有儿子,皇后生育顺德公主后一直在休养未曾有孕,现在孙贵妃有孕。” “朕听说母以子贵,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若是贵妃之后为朕生下了皇子,理应立为太子,朕若到时想废胡皇后改立贵妃,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杨士奇等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朱瞻基无奈看向胡濙道“爱卿乃是礼部尚书,你说说此事可行吗?” 胡濙出列,沉吟片刻,一咬牙,说道“胡皇后贤德之名,内外皆知,而且皇后无错,陛下岂能轻言废弃?” 朱瞻基听了一时尴尬,但是其人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宋仁宗就曾经废郭皇后为仙妃,这就是先例,朕难道不可效仿吗?” 杨士奇等人又是无言。 朱瞻基见状不快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杨士奇忍不住跪下磕了头说道“臣子侍奉皇上和皇后就像侍奉自己的父母,母亲即使有过,儿子应该劝谏,怎么敢谈废后?” 胡濙等人也跪下说道“此乃宫中的大事,陛下要慎重考虑呀!” 朱瞻基沉吟良久问道“如果我这么做会招致议论吗?” 杨士奇回禀道“宋仁宗废了郭皇后,孔道辅、范仲淹等人极力劝阻却被贬黜,至今还遗留史册,怎么能说没人有异议?” 朱瞻基听了讪笑一声,说道“贵妃还未生产,也不知是否是皇子,朕今日说的这番话,只是与诸卿闲聊而已,既然你们都说不可,此事朕便不提了。” 朱瞻基说完便一脸阴沉的独自拂袖离开了,只留下杨士奇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言语。 ps:求票票,求打赏 第六十九章 张忠的助攻【推荐/收藏】 庙右街百味楼: 张忠看着对面的胡瑄再次将酒杯端起,准备一饮而尽,不由无奈苦笑道“胡兄弟,你约我出来,就是看你饮酒的吗?” 胡瑄闻言一愣,随即叹了口气,缓缓将酒杯放回桌上,歉意道“让永春伯见笑了,今日,本来是为了庆祝你封爵的,如今我倒是自顾自的喝上了。” “胡兄弟到底因为何事如此愁闷,需要借酒消愁?”张忠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自己不在意,随即好奇问道。 “哎!” “孙贵妃有喜了。”胡瑄神色复杂道“我是担心皇后在宫中处境愈发艰难呀!” 张忠听了一时默然,因为他知道,若是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发展,在另一个时空,当大明战神出生时,朱瞻基是废了胡皇后,改立孙贵妃的,如今胡瑄得知孙贵妃有喜,而忧愁胡皇后的处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陛下宠爱孙贵妃,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胡瑄继续说道“可是以前陛下无子,皇后生顺德公主,孙贵妃生常德公主。” “我妹妹虽不得陛下喜爱,但毕竟有皇后之尊,后宫也还平衡。”胡瑄解释道“可如今孙贵妃有喜,她若是诞下皇子,凭借母以子贵,皇后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 “胡兄弟还是放宽心,皇后毕竟是皇后,想来她在后宫还是有自保之力的。”张忠只好劝慰道。 “哎!” 胡瑄又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我那妹妹性子淡薄,不喜争斗,人人都称赞她贤德,可有些时候你不争,不代表别人不觊觎你的东西,不与你争。” “那胡兄弟有何办法,可以助皇后一臂之力的吗?”张忠问道。 “后宫非前朝可比,我能有什么办法?”胡瑄无奈道“不过永春伯倒是可以帮帮小弟。” “我?” 张忠诧异道。 “虽然我也很同情胡皇后,但是我的手也伸不到后宫呀!”张忠无奈想到。 “胡兄弟,想来你已经有主意了,你还是直言吧!”张忠看着胡瑄期盼的目光,暗想自己能想到的,对方自然也能想到,可他依旧说自己能帮忙,想来已经有了想法,于是直截了当道。 “我们无法影响后宫,但是永春伯莫忘了嘉兴公主朱茵,她可是太后爱女,陛下胞妹,凭借她在宫中的实力,只要想,是一定能帮到皇后的。” 张忠听胡瑄说到朱茵,不由在脑海中想起那个明媚娇艳的女子来,待回过神来,张忠苦笑道“可公主在后宫,我哪有机会见到她呀!” “永春伯你忘了,明日便是陛下的万寿节,你这个准驸马自然可以入宫为陛下贺寿的,到时候你再找机会见见公主,请她施以援手。”胡瑄徐徐说道。 “这.....” 张忠听了一时迟疑,毕竟自己与朱茵只是见过两面,如此突兀的请对方帮忙,张忠心里实在没底。 胡瑄眼见张忠迟疑不决,连忙起身,对张忠俯身道“请永春伯务必帮帮小弟,若是能让皇后度过此难,我在此承诺,永春伯日后但有所请,我胡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忠看着对方也是感慨不已,自己穿越以来,可以说与胡瑄的交情是最好的,如今既然能帮他,也能得了胡家一份人情,自己何乐不为了? 张忠想到此处,起身扶起胡瑄,诚恳道“你我交情自是不必多说了,这忙我帮了,但是公主能否答应,却不是我能控制的。” “这个我自然知晓。”胡瑄见张忠应承了,脸上这才有了笑意说道“只要永春伯出力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感激不尽。” “好了,不说此事了,我们还是,饮酒品尝美食吧!”张忠笑道。 “这个自然”胡瑄也恢复往日的洒脱,于是两人在百味楼待了良久,这才幸尽而散。 ...... 皇帝的诞辰日称为万寿节,取万寿无疆之义。 万寿节当日,皇帝御殿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贺及贡献的礼物。 这一天,京城的匠人们用彩画,布匹等将主要街道包装得绚丽多姿,到处歌舞升平。 各地文武百官,设置香案,向京城方向行大礼。 今日便是朱瞻基的万寿节,待设宴京中百官后,众人散去,朱瞻基携着后宫众人与数位心腹近臣,登万岁山。 张忠紧随杨士奇等人之后,看着前面的朱瞻基扶着张太后缓缓前行,时不时笑谈几句,真是一幅母慈子孝的场景。 张忠经过太液池,见池边种着珍贵的树木,名花异草更是多不胜数;池中间还有个几丈高的玉龙,口中不断涌流甘泉,下注池中。 “真是美不胜收呀!”看着眼前的美景,张忠不由感慨道。 随即众人通过太液池上架着的一座长桥,来到桥的东面圆台处,台上有一座圆殿,圆殿的后面,也有石龙吐水,宛如瀑布一般。 圆殿旁边修筑了一间草舍,作为告祭天地时的住所,虽然只是三间矮屋,但建得格外雅致,宛如神仙的住处。 经过圆殿北面便是万岁山,山上建有六七所庭阁,全都金碧辉煌,宏伟壮丽。 “母后小心,脚下的台阶。”朱瞻基扶着张太后缓缓走过台阶处,来到了山上。 “不打紧,我又不是年老体衰,走不动路了。”张太后瞧着朱瞻基谨慎小心的样子,不由一笑,但心中还是十分受用朱瞻基的孝顺。 朱瞻基也不辩解,只是讪笑一声。 随即便扶着身后走来的孙贵妃,笑道“爱妃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该来的。” “今日是陛下的万寿节,臣妾怎能缺席。”孙贵妃看着朱瞻基小心的扶着自己,又斜斜瞥了一眼站立一旁的胡皇后,撒娇道。 胡皇后在旁,脸有怒色,良久又恢复平静,只是微不可闻的轻轻叹了口气。 张忠在后边见此行状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干嘛摇头呀?”张忠一直欣赏周围的景致,所以落后众人,此时突然听到一个女声在自己耳边响起,不由身体一僵,愣了半晌。 “哈哈” 朱茵看着张忠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让张忠清醒过来,随即便看见一身宫装,明**人的朱茵站在自己身旁。 朱茵也就十六岁的年纪,眉如新月,肤如凝脂,穿着一身洁白衫裙,还梳了一个别出心裁的高高的发髻,一朵嫣红的玫瑰斜插其上,一颦一笑,无不妩媚动人。 “公主为何落在后面了?”张忠笑道。 “前面人太多了,我不喜欢。”朱茵说道,随即心中暗道“我才不会告诉你,我是看到你在后面,这才过来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先前为何摇头了?”朱茵问道。 “我是看到陛下,皇后与孙贵妃三人相处的情景,不由有些感慨。”张忠想起胡瑄的请求,不由将话题转到这上面来。 “是呀!”朱茵沉吟片刻后,颔首说道“有时我也很同情皇嫂的。” “可是皇兄不喜欢她,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朱茵摇头道。 “陛下与皇后就没有感情很好的时候吗?”张忠疑惑道。 “我记得成婚那会,皇兄与皇嫂感情还好,只是后来却有些疏远了。”朱茵说道。 “为何了,是发生了什么吗?”张忠愈发疑惑了。 “皇嫂太贤德了。”朱茵思忖良久苦笑道“我皇兄那人,其实比较跳脱,不喜拘束,以前皇兄与皇嫂都喜丹青两人关系很好,只是后来皇兄每次有出格之举,皇嫂必然劝谏,时间久了,皇兄便厌烦了。” “哎!” 张忠不由叹了口气,好嘛!症结在这里。 “我能否请公主帮个忙?”张忠想到此处,不由问道。 “什么忙?”朱茵笑道。 “在适当的时机,希望公主能点拨一下皇后。”张忠徐徐说道。 “你想帮我皇嫂?”朱茵问道。 “是的。”张忠诚恳说道。 “为什么?”朱茵俏皮笑道“我要知道理由。” 张忠不由心中腹议,难道你想让我告诉你,待大明战神继位后,你老朱家将有一劫难。 张忠心中讪笑一声,面上诚恳说道“一则我也是同情皇后,二则我与皇后的二兄胡瑄交情很好,也算是帮帮朋友吧!” “没想到你人还挺好的。”朱茵笑道。 随即朱茵问道“你说的适当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皇后如今最在意什么人?”张忠想了想问道。 “自然是五岁的顺德公主了,皇嫂可疼这个女儿了。”朱茵毫不迟疑道。 “那便等到皇后因顺德公主而失措的时候,便是公主出场的时候了。”张忠说道。 张忠看着朱茵疑惑的目光,不由解释道“我听说,皇后性子淡薄,不喜争斗,可是如今孙贵妃有喜,皇后若还是不抗争,争取早日有孕,诞下皇子,她是斗不过集六宫宠爱于一身的孙贵妃的。” 朱茵了然的点了下头。 “我帮你,你怎么报答我?”朱茵俏皮一笑,问道。 “我们以后是夫妻,分什么彼此呀!”张忠赖皮笑道。 “你.....”朱茵听了张忠的话羞红了脸,随即说道“我不理你了” 一跺脚便向前方跑去了。 张忠看着朱茵渐渐跑远的倩影,不由喃喃自语道“挺可爱的。” ps:求一拨票:推荐票,月票,打赏 ps2:感谢“lovehani”“殇”“溜溜”“佳旭”“大黑松”“lei”等人的票。 第七十章 进击的胡皇后【推荐/收藏】 坤宁宫: 一身宫装的胡皇后,依靠在贵妃榻上午休,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胡皇后不由睁开了眼,微微蹙起了眉头。 待看到进来的是自己的贴身宫女紫鹃,胡皇后这才按下被惊扰的不快,随即心中又疑惑,到底发生何事让一向稳重的紫鹃如此慌张? “娘娘,偏殿的嬷嬷来禀告,小公主生病了。”紫鹃刚一进来,顾不得行礼,便急忙禀告道。 胡皇后听了此言,脸色顿变,在这后宫里,她的夫君,当今的陛下偏爱另一个女人,而她的女儿是她为数不多的慰藉,她十分宝贝这个5岁的女儿。 “速速去传太医。”胡皇后从贵妃榻上起身,一改往日的温和,眼中寒芒一闪,继续说道“记得找马太医,他擅长儿科。” “是” 紫鹃不敢怠慢,连忙出殿去传召太医了。 胡皇后也脚步匆忙的出了殿,向偏殿顺德公主的居所走去。 片刻后胡皇后来到了偏殿,殿中的嬷嬷们早已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一见胡皇后到来,连忙跪下请罪。 胡皇后没有理会她们,径直来到床边,看着床上一脸苍白的女儿,眼角不由泛红。 “到底怎么回事?”胡皇后将目光从女儿的脸上艰难的移开,看向跪在地上的柳嬷嬷厉声问道。 “我也不清楚,中午,小公主吃完饭,便像往日一样午睡。”柳嬷嬷颤颤巍巍说道“可是没过多久,小公主就呻吟起来,先是呕吐,后来脸色发白,我不敢耽搁,连忙找到紫鹃,让她禀告娘娘。” 胡皇后听了柳嬷嬷的话,也没得出个结论,只好将注意力转回生病的女儿身上,从袖子中掏出丝帕替女儿擦拭额头上的虚汗。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紫鹃匆匆走了进来。 胡皇后见她身后没有马太医,不由蹙眉问道“我让你传的马太医了?” 紫鹃赶紧上前禀告道“马太医被孙贵妃传去了,听说是给常德公主请平安脉去了。” 胡皇后听了脸色怒意乍现。 “我只好把陈太医传来,可是娘娘吩咐请马太医,我只好让陈太医在殿外先候着。”紫鹃瞧见胡皇后的脸色,不安的低下头禀告道。 “你让陈太医进来吧!”胡皇后吩咐道“随后你去孙贵妃那里,将马太医也传来,毕竟马太医在儿科方面更擅长一些。” “是” 紫鹃连忙应是,随即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陈太医便进来了。 “不用行礼,速速给公主诊断一下。”胡皇后连忙吩咐道。 “是” 陈太医抬起袖袍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连忙开始诊断。 盏茶功夫后,胡皇后问道“如何,公主要紧吗?” “公主是脾胃不调,加上受了风寒,导致呕吐不止,身体发虚汗。”陈太医回禀道。 “严重吗?”胡皇后继续问道。 “病情不重,只是来得急了些,还是要小心看护。”陈太医徐徐说道。 “本宫知道了。”胡皇后点头道“你下去开方子用药吧!” 陈太医俯身应是,随即退了出去。 胡皇后看着眼前因为生病难受的女儿,眼角的泪珠不由滴落下来。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紫鹃满脸气愤的走了进来。 “马太医来了吗?”胡皇后说道“虽然陈太医诊断过了,但是让马太医再诊断一下,本宫更放心些。” “马太医没来。”紫鹃涨红了脸,说道“我被拦在了外面,贵妃宫中人说,马太医正在为贵妃诊脉,还阴阳怪气的说,陛下可看中贵妃这一胎,若有好歹我担不起。” 胡皇后听了怒气勃发,实在是欺人太甚。 “娘娘我们不能再退让了。”紫鹃瞧着胡皇后的脸色,一咬牙说道“今日公主是有惊无险,可若是情况危急,马太医又来不了,那么公主堪忧呀!” “如今宫中已有传言,说是贵妃若是产子,陛下便会废后,改立孙贵妃为后,娘娘素来与世无争,可是娘娘若被废,小公主日后又如何在宫中立足呀!”紫鹃徐徐说道。 胡皇后听了此言,不由打了个寒颤,看着床上的女儿,不由咬紧了嘴唇,双眼已被泪光模糊。 “皇嫂,我听说小侄女病了?”朱茵脚步匆忙的进入殿来,便看见胡皇后泪眼婆娑的样子,不由一惊。 “病情很严重?”朱茵连忙上前问道。 “已经无碍了。”胡皇后看着朱茵,感激说道“劳烦你过来看望。” “没事就好。”朱茵拍了拍胸口,吁了口气,笑道。 “那为何皇嫂如此模样?”朱茵疑惑问道。 胡皇后摇了摇头。 朱茵随即将目光看向紫鹃。 紫鹃连忙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朱茵听了也是心中五味杂陈,随即想起这或许便是张忠所说的时机了。 “皇嫂,我有句话,不吐不快。”朱茵打定主意,看向胡皇后说道。 “你说。”胡皇后笑道“这宫里也就你还与我亲善。” “宫中废后的流言想必皇嫂已经听过了。”朱茵盯着胡皇后说道“皇嫂准备认命吗?” 胡皇后摇了摇头。 朱茵见胡皇后还有斗志,这才继续说道“若皇嫂还想搏一搏,就先得改变自己。” “比如呢?”胡皇后诧异问道。 “皇嫂之所以与皇兄渐行渐远,是因为你没有将妻子与皇后两个身份弄明白。”朱茵说道。 “这有什么不同吗?”胡皇后皱眉问道。 “皇嫂贤德是个好皇后,可是却不是一个好妻子。”朱茵说道“作为妻子,自然应该让自己夫君快乐愉悦。” “我皇兄生性跳脱,不喜拘束,可皇嫂却每每喜欢劝谏于他,这只会让他感到不自在,随即便不愿亲近你了。”朱茵解释道。 “难道让我眼见陛下不妥,却视而不见吗?”胡皇后说道。 “我皇兄不妥,自有前朝大臣规劝。”朱茵无奈道“我皇兄不是唐太宗,皇嫂你怎能奢求做长孙皇后呢?” “你的劝解,只会让我皇兄更厌烦你。”朱茵劝道“你何必呢?” 胡皇后听了不由迟疑起来。 “皇嫂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多为我小侄女想想。”朱茵继续说道“她还小,若你被废,她如何立足,日后长大了,又如何找一个如意郎君?” 胡皇后脸色一白,随即看向床上的女儿,一咬牙问道“就算我愿意改变,你皇兄还愿意亲近我吗?” “我记得你们刚成婚时,感情也很好的。”朱茵笑道“我皇兄喜欢画画,皇嫂你也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都精通,只要投其所好,不难让皇兄回心转意。” 胡皇后沉吟良久,这才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 半月后。 御花园六角亭: “大将军快上” 朱瞻基兴致勃勃的玩着蟋蟀。 “皇爷,皇后来了。”身旁的金英低声提醒道。 朱瞻基将目光从蟋蟀上移开,看向胡皇后拿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不由皱了皱眉。 待胡皇后走进,朱瞻基不快道“不用皇后说了,朕今日不玩了。” “陛下说的哪里话。”胡皇后一咬牙暗想道“竟然自己决定改变,便不要拖泥带水。” 想到此处,胡皇后笑道“些许娱乐,又不费国库的钱财,只要陛下高兴就好。” 朱瞻基听了此言,不由舒展眉头,诧异的看着眼前胡皇后。 一旁的金英也抬头,打量起了胡皇后,心想道“真是怪事,皇后何时改性了,是了,如今宫中流言废后之事,想来胡皇后受了触动,开窍了。” “哎!又是争宠这套,没什么新鲜事,我早就看透了。”金英想到此处便又低下了头。 “皇后,今日来所谓何事?”朱瞻基见胡皇后没有再劝谏,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胡皇后从食盒里取出红枣莲子汤,笑道“臣妾让人做的,陛下你尝尝。” 朱瞻基见状,笑意更甚,接过莲子汤慢慢品尝起来。 “陛下近日可有什么新的画作?”胡皇后笑着问道。 “朕正在画一幅《黑兔图》”朱瞻基谈及画画,眼中精光一闪,笑道“不过还没画完,还需好好晕色一番。” “臣妾今日倒是画了幅《松云荷雀图》”胡皇后笑道“不知陛下今晚可有空,到坤宁宫指点一下臣妾的画作。” 朱瞻基看着眼前明艳脱俗的胡皇后,心中一热,笑道“皇后的丹青很好,朕是知道的,今晚便去欣赏一下皇后的画作。” 夜已黑,坤宁宫的床上,一番颠龙倒凤后,朱瞻基已经沉沉睡去。 胡皇后睁着眼,看了眼躺在身旁的朱瞻基,随后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将双手移到腹部,心中暗想道“但愿上天垂怜,能让我怀上皇儿。” ps:求票票 ps2:感谢“一夜枫桥”“李中超”“苦丁茶”“山魁”“悠悠长夜长悠悠”“流风回”“殇”等人的票 第七十一章 陈山的困境【推荐/收藏】 户部尚书陈山,站立在乾清宫东暖阁外,正等着朱瞻基的召见。 已经年过六十的陈山,如今可谓官运亨通,毕竟他是天子近臣。 永乐十一年(1413),陈山给皇太孙朱瞻基教授经书。 永乐二十二年(1424),朱高炽继位后,陈山任左春坊左庶子,乃是太子朱瞻基的东宫近臣。 而等到朱瞻基继位后,陈山先任户部左侍郎,随后接替夏元吉任户部尚书,掌握了大明朝的钱袋子。 所以说,如今此人理当志得意满才是,可是今日站立东暖阁外的陈山看起来毫无意气风发之态,反而脸上颇显忐忑。 “陈尚书,皇爷传召,你可以进去了。”司礼监太监金英踱步走来,提醒道。 陈山向金英点头示意,便随金英进入东暖阁。 待陈山行礼如仪后,朱瞻基沉吟片刻说道“今日喊你来,是想与你说说交趾的事。” 陈山原以为朱瞻基是要问他国库的事,故而其人还颇为忐忑,因为自他接任户部尚书以来,便为此事,操碎了心。 先是朱瞻基亲征汉王,随后是两次南征,战事一起,这粮草兵器,战亡士兵的抚恤,获胜之后的奖赏都需要大把的银子。 而最近朱瞻基的万寿节,又是一笔开销,如今的陈山可谓是焦头烂额。 所以当陈山听说朱瞻基与他谈论的是交趾的事,心中没来由的轻松了几分。 朱瞻基打量几眼陈山,继续说道“我已经命英国公为第一任交趾总督,让他在海防建归义城,作为总督的驻地。”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你们户部批一笔银子让英国公将此事干起来。”朱瞻基徐徐说道“那地方有通商之利,日后能用商税自给自足,便不需你们户部负担了。” 陈山听到此处,不由脸色一白,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今户部哪里还拿的出多余的钱给英国公建城。” “怎么有困难?”朱瞻基瞧着陈山的神色,不由皱眉问道。 “国库有些吃紧。”陈山吱吱呜呜说道。 “哎!” “你为难,朕就不为难吗?”朱瞻基听了陈山的话,叹气道“可是,朕拔擢你为户部尚书,身居高位,不就是让你为朕排忧解难的吗?” “你是朕的潜邸近臣,朕破格提拔你,外朝是有人非议的,你要悉心用事,莫要让朕失望呀!”朱瞻基盯着陈山语重心长道。 陈山无奈,只好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俯身应是。 “夏元吉执掌户部多年,经验丰富,只是年岁大了,朕这才让他荣养,不再署理户部事。”朱瞻基思忖片刻后,说道“你若实在有为难之事,可去寻他商量。” 陈山听了不由眼中精光一闪,俯身称是。 ....... 夏府: 陈山自从离开了东暖阁,也没回户部的官署,而是径直向夏元吉的府邸而去。 话说夏元吉此人也是了不得,他在建文帝时便任户部右侍郎。 待朱棣即位后,夏原吉升任户部尚书,被委以重任,与吏部尚书蹇义并称为“蹇夏”,辅佐朱棣开创永乐盛世。 如今夏元吉年老,退居二线,朱瞻基依旧对其十分看中,留他在京,以备咨询。 夏府后院,夏元吉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在其一旁,自有歌姬抚琴。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夏元吉睁开眼,便看见自己的长子夏珫匆匆走来。 “何事?”夏元吉问道。 “户部尚书陈大人来了,他要见父亲,我已将他引到花厅招待。”夏珫喘了口气说道。 夏元吉思忖片刻,说道“你先去招待一下,我随后便到。” “是” 夏珫连忙应是,随即转身离开。 花厅里,夏元吉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随即问道“不知陈大人今日来鄙府所谓何事?” “我是来求夏大人帮忙的。”陈山苦涩道。 “我已经不管事了。”夏元吉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失笑道“哪还能帮到陈大人。” “夏大人执掌户部二十余年,可谓经验丰富。”陈山恭维道“我如今刚接任户部尚书,便遇到大难题,如今唯有向夏大人问策了。” “陈大人但说无妨,若能帮到你,我自然不推辞。”夏元吉失笑道“毕竟你我都是为了陛下,为了朝廷。” 陈山听了夏元吉的话,心中一喜,随即将如今户部银钱吃紧的困境说了一遍。 “这的确棘手。”夏元吉听了陈山的解释,不由说道“只是今年征收的赋税应该快入库了吧!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情况自然便会好转的。” “哎呀!” “这个我知道。”陈山无奈道“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后日便是京师的官吏发俸的日子,可是户部现在拿不出来呀!” “夏大人是知道的,我大明朝官员的俸禄是由大米等实物搭配着大明宝钞一起发,而大明宝钞自洪武年间起便一再贬值。” “此次大米不足,宝钞倒是多,可是我朝官员俸禄本就低,若是全发宝钞,京师的官吏会恨死我这个户部尚书的。”陈山苦着脸道。 “能否从邻近州府调用?”夏元吉这才感到事情严重,不由问道。 “这个主意我也想过,可它行不通。”陈山伸手抹了抹鼻头渗出的细密汗珠,说道“各省府的官吏俸禄,都从各省府的库里支取。” “从省里调用,等于是夺了他一省官吏的俸禄,纵是布政使答应,底下的官员也不答应。” “如此扯来扯去,半个月也不得下地,这边的事情解决不了,那边又捅出个新的马蜂窝。”陈山无奈道。 夏元吉思忖片刻这才说道: “户部管理的库房,在京城也有二十几处。” “累年各府州县纳缴的实物,从纸笔墨砚锣鼓铙钹,到竹木藤漆,可谓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本来是供朝廷政府的日常用度,但入缴数量太大,用也用不完。有些物品因入库时间太久,还发生霉烂变质。” “干脆,选出几样库存实物,折价作为官吏们的俸禄发放,这样既解决了库存压力,又解决了官员俸禄,这无招之招,也算是两全其美。”夏元吉徐徐说道。 陈山听了不由精神一振,说道“夏大人这样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胡椒苏木两样物品库房里便有。” “而且胡椒苏木历来由榷场专营,民间不许散卖。因此,拿它们折俸,官员们也容易变现。” “如此甚好。”夏元吉说道。 “可是京师的官吏,合起来恐怕有一两万人,这俸禄也只能少量的胡椒苏木搭配多些的宝钞一起发了。”陈山不由担心道“希望,发俸禄时,各位同僚能够理解我们户部的难处,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夏元吉听了陈山的话,没有言语,毕竟他如今不管户部事了,提一提意见便算厚道的了,这个马蜂窝他可不愿招惹。 ps:求票票.... ps2:感谢“小胖”“恋上思恋”“52hz”的月票 “帹g凊猦浔蓝”“天星道”“lovehani”“剑纵大湿胸”“流风回”“书友”等人的票。 第七十二章 风波起【推荐/收藏】 话说那日陈山与夏元吉商讨一番后,便回户部衙署,定下了此次官员俸禄的发放方案。 然后户部的咨文便在京师各衙门中传开,言明本月在京文武官员的月俸,将用大明宝钞搭配胡椒苏木支付。 所以位于皇城东总布胡同之侧,平时门可罗雀的储济仓,今儿个可是热闹非凡。 仓前广场上东一辆西一辆密匝匝停满了骡马大车,其间还夹杂了不少携筐带担的挑夫。 身着戎装的军曹武弁,穿号衣的差人番役,穿襕衫的吏目衙牌,戴乌纱帽的官人混杂一起,笑谈声、斥骂声、喊叫声、吆喝声闹哄哄交织成一片,直把人吵昏了头。 在京的文武官员总数也有上万人,考虑衙门繁杂人口众多,管着这项业务的户部度支司将各衙门排了队,分三天支付完毕。 安排在第一天的大多是五军都督府、锦衣卫、五城兵马司以及京营等军职衙门。 公门中人,当了大官不说,中小官员每月就巴心巴肝等着发俸这一天,油盐酱醋,礼尚往来各种用度应酬,都指着俸禄来开销。 因此,一大早,各路领俸的人马就急急如律令赶来,把个储济仓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眼下来的人,没有谁能有个好心情。 米粮没有了,换成了大明宝钞,可是大明宝钞是个什么玩意,这京师的官员,谁人不清楚呀! 自从洪武八年(1375年)起印发纸币“大明通行宝钞”以来,这宝钞就一再贬值,到了洪武后期,基本处于崩溃的边缘。 而大明皇帝发行纸币唯一的公平之处是:它不仅仅坑老百姓,对官员也毫不手软。 要知道朱元璋出身贫寒,所以对官员一直实行低俸政策。 而等到大明宝钞出现,朱元璋决定把官员的俸禄一部分折算成钞票,于是乎官员的收入就走向了漫漫的缩水旅程。 洪武十三年,规定一品官的俸禄为每年一千石,同时给钞票三百贯。 等到洪武二十五年,一品官改为月俸,每月八十七石粮食,由于钞票的贬值,官员俸禄已经缩水。 这还没完,等到永乐时期,官员俸禄开始大面积搭钞,高官给四分米六分钞票,小官给六分米四分钞票。 等到朱瞻基继位,一品官的月俸只有四十六石米。 老朱家的人想得美,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可人家当官的也不傻,你不给,我不会自己拿呀! 由于官员俸禄太少,他们只能想其他的办法来补贴家用,这是造成明代官场腐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回到眼前,当这些等在储济仓前的人,得知此次俸禄,八成是宝钞,二成是胡椒苏木,就算他们是棉花条子一根,也会蹭出火星子来。 而随着时间推移,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毒日头底下闷热难挨,加之肚子里都窝着火,一些纠纠武夫便你一言我一语地骂开了。 “谁他娘的吃屎迷了眼儿,弄出这么个馊主意。”一个校尉模样的男子吐槽道。 “是啊,老子吃了三十年皇粮,头一遭儿碰到这等邪事。”一位身着七品武官命服的官员附和道。 正当众人吵吵嚷嚷之际,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便是一青年男子,此人生得面阔身肥,一双粗眉紧压在两只鼓眼之上,两耳招风,上唇翻翘。 乍一看,活脱脱一只猩猩,他脚上蹬了一双黄绫抹口的黑色高靿皂靴,身上穿一件金紵丝质地绣着熊罴的五品武官命服。 单就这身打扮,就知道此人大有来头,因为金紵丝的面料,按规矩,只能是一二品武官才准予使用。 此人名叫孙二郎,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主管粮秣的官员,袭职为副千户。 这职位是一个从五品官衔,这样的官,若是搁在外省州府,或许还是个人物,但在京城,却是球也不算。 但是场中认识此人的武官却不敢小瞧了他。 因为孙二郎此人虽没什么本事,可谁让人家背景深厚,有个好姐姐了,他是彭城伯张昶的小舅子。 而彭城伯张昶那可是张太后的兄长,当今陛下的亲舅舅,有这份关系在,平日里身边人都会让着孙二郎几分,这也导致此人愈发的蛮横嚣张。 孙二郎大摇大摆走了过来,见众人一时都歇了嘴,便说道“方才听得你们闹嚷嚷的煞是热闹,为何我一来,你们就都不说话了?” “孙爷,咱们是在发牢骚呢?”一位身着七品武官命服的官员搭讪着回答道。 “发什么牢骚?”孙二郎问道。 “就为这大明宝钞做俸禄的事。”七品武官回答道。 “tmd,你们别提这事,提起来,我气头比你们更大。”孙二郎说着就一手牵开官袍的圆领,一手撒开折扇朝内扇汗。 恨恨骂道“老子这个粮秣官上任第一个月,就他娘的碰上这等事。司衙的上司同僚明里不说,暗中还不是骂我丧门星?” “你们说,这事与我相什么干?” “孙爷,我们都同你一样。”七品武官也是气愤道“放屁打嗝,两头都不好受。” “孙爷,你有办法,帮我们讨个公道吧?”七品武官撺掇道。 “是呀!孙爷你是有能耐的,那些孙子不敢得罪你。”其余人也纷纷附和道。 刚刚冷下去的话题,顷刻间又更热烈地议论起来。 这孙二郎本是个倚势横行好听奉承的莽汉,见众人抬举他,也就一刀把鼻子剐了,不晓得哪面朝前,此时他收了折扇,吊着眼问道“你们说,这公道上哪儿讨去?” “用宝钞当俸禄,这是不把咱官员当人呢,咱们还得要米粮。”七品武官撺掇着说。 “听说户部仓库里没有。”章大郎说着,叹了一口气。 “你听他的,孙爷,户部说没有钱,就像开窑子的说没有婊子,你信吗?”七品武官恨恨说道。 “这倒也是”孙二郎若有所悟说道。 正当孙二郎还准备说些什么时,忽听得仓门那边又嘈杂起来,忙抽身走了过去。 只见一个六品武官带着一脸怒气从朱漆大门里走了出来,身边跟着几位兵士,一人扛了个沉甸甸的大麻袋。 “请问这位兄弟,是哪个衙门的。”孙二郎拦住那位武官问道。 “京师五军营的。”武官回答道 “为何不快活?”孙二郎问道。 “那监督称量的家伙,太操蛋。”武官气愤道 “怎么个操蛋法?” 孙二郎郎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位武官眼见这位愣头青品秩比自己高,也就耐下性子来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今日发放胡椒苏木,真他娘的邪门,有主称,有监称。主称的是这个储济仓的大使,姓王,监称的是户部度支司派来的,姓刘。” “王大使人还好,每一称都称得红红的,杆子翘着,但那姓刘的站在旁边,总要拿铲子往下铲点,非要把称杆压得平平的。” “眼看称完了,我向那姓刘的央求,能否多给一铲子补补称,不然回去分亏了,谁认这个账。” “而且这宝钞不值钱,兄弟们都指望着胡椒苏木能弥补些损失。” “可那姓刘的头摇得货郎鼓似地坚决不肯,咱生的就是这个气。”武官气愤道。 “那姓刘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孙二郎不由问道。 “听说是个观政,还没有实授了。”武官嘲讽道。 正这么说着,又见一位吏目从门里走出来,高声嚷道“北镇抚司的人来了没有?” 孙二郎听了,指示紧随身后的亲兵说:“递帖子” 亲兵迅速递了一张名剌过去,吏目接过一看,上面写着:锦衣卫北镇抚司粮秣官副千户孙二郎。 吏目看过名剌之后,见没有问题,又想起北镇抚司诏狱的凶名,不敢端架子,笑道“你请进。” 孙二郎鼻子里哼了一声,噔噔噔几步上了青石台阶,反剪双手跨过门槛,又回过头来对广场上的军爷们挤眉弄眼说道“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出口恶气。” 此言一出,引得场中诸人纷纷喝彩。 孙二郎见状,志得意满的进入了储济仓。 ps:这次推荐最后两天了,大佬们再加把力,支持一下八百楚。拜谢! ps2:感谢“白头翁1”“帹g凊猦浔蓝”“小张童鞋”“溜溜”的大力支持。 “邪念依”“溜溜”“琼崖公子”“一夜枫桥”“譕誩”“剑纵大湿胸”“百无禁忌”“读者”等人的票。 xs7.com 第七十三章 血案【推荐/收藏】 话说孙二郎随着吏目进了大门,绕过照壁,便是过堂,由过堂往左,是储济仓大使的官廨,往右是一溜十几座库房。 过堂里,已站着两名九品官员等候孙二郎的到来,他们是储济仓大使王松,户部观政刘易。 吏目对双方作了介绍。 王松知道这孙二郎的来头,因此表现得特别谦恭,尽管忙得团团转,他还一定要请孙二郎到官廨花厅里叙茶。 孙二郎也不推辞,到了花厅坐下,呷了一杯茶后,开口问道“你们储济仓里,藏了多少胡椒苏木?” 王松听了只得嘿嘿笑着,打马虎眼说道“有一些,咱这储济仓,除了胡椒苏木,也还保管另外几种物品。”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你这儿都有?”孙二郎好整以暇问道。 “不不不,这些值钱的物品,不归储济仓保管”王松听出孙二郎口气不大友好,连忙引开话题,说道“孙大人,你就在这里歇息喝茶,贵司衙的俸禄,我安排人与你手下人对账发放。” 王松说着就要起身,孙二郎连忙喊住他,说道“这么大的事情,怎好让手下人办理,本官要亲自去。” “这样更好,那就请孙大人挪步”王松领着孙二郎来到称房,此时孙二郎带来的司务已办妥了账面手续。 几位役夫拿来麻袋正欲装填,孙二郎又把他们拦住,说道“慢着,哪能这样装。” 几位役夫住了手,望着王松听候指示。 王松早就注意到孙二郎是有意找岔子,心里头颇为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孙大人,你认为应该如何办理?” “咱衙门官员的花名册,你可带来了?”孙二郎没有回答王松的话,转而问起身边的司务。 “带来了”司务回答道。 孙二郎转向王松,说道“就按咱提供的花名册,你一份一份地称好装好。” “那得需要多长时间呀?”王松听得目瞪口呆,随即面有难色,支吾道“外面还有那么多衙门的人候着了。” “我不管别人,我们北镇抚司的事儿,就得这么办!”孙二郎瞪眼说道。 孙二郎态度蛮横故意刁难,王松隐忍着不敢理论,转而问站在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刘易道“刘大人,你看如何处置?” 刘易生得白白净净,一副儒雅之相,只是一双小眼睛总是眨巴个不停,让人体会到他的狡黠。 他今年刚刚进士及第,放榜后不久,就分来户部观政。 所谓观政并非实衔,只是官员等待分配的一种过渡。 大凡一个新科进士,一时无法分配,吏部便让他到各大衙门临时学习政务,观政之名由此而来。 分到刑部则称刑部观政,分到兵部则称兵部观政,如此类推。 观政虽挂级别很低的九品衔,但并非所部的正式官员,只是一个闲曹。 此次官员俸禄发放,户部便遣刘易过来,监督储济仓。 刘易听了王松的话,思忖片刻后说道“依我看,还是得按章程办事。” 孙二郎瞥了一眼刘易,心中忖道:“这大概就是刚才那位武官咒骂的刘观政了,瞧他贼眉鼠眼,就不是个好东西,待老子调教调教他。” 孙二郎想到此处,故意大惊小怪地嚷道“啊,原来你不是哑巴!” 刘易脸色一沉,问道“孙大人怎么如此说话?” 孙二郎用折扇敲了一下刘易的肩膀,以一种侮辱的口气说道“我从进这储济仓的大门,就看见你耗子样跟着,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嘴巴却是个死的。” “你刚才不是说章程吗?”孙二郎轻蔑道“你倒是说呀。” 平白无故受此羞辱,刘易一张白净脸涨红到耳根。 尽管孙二郎进来之前王松已经介绍了他的底细,但此刻刘易仍想“太岁头上动土”。 迎着孙二郎挑衅的眼光,刘易气愤说道“储济仓的章程,只对衙门,不对个人,你北镇抚司两百多名官员,若一个一个的给付,今天一天都称不完。” “称不完也得称,就这么办!”孙二郎以势压人,眼珠子瞪得牛卵子大。 刘易也不甘示弱,回敬道“孙大人,你如此无理取闹,难道以为这公堂之内,岂无王法吗?” “好你个鸟观政,竟敢教训本官”孙二郎没想到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书生竟然有如此胆量。 于是“嗤”的一笑,揶揄道“看看你穿的是什么?几只小麻雀前胸后背的乱飞,老子身上穿的你看清楚了,一只大熊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刘易见孙二郎挖苦自己只是个九品观政,不由冷冷一笑,说道“是的,我官阶九品,比你的低。” “但是,我这个小官是乡试会试这么一路考出来的,是金榜题名,从正途上得到的,请问孙大人,你这五品官是怎么来的?” 刘易如此一问,等于在孙二郎心里戮了一刀,因为他的官毕竟是凭借裙带关系,开后门得来的。 孙二郎平日最忌讳被别人说起此事,如今刘易竟敢在他面前冷嘲热讽,孙二郎顿时恼羞成怒,举起扇柄朝刘易劈头打来。 刘易一躲,头上的乌纱帽翅被扇柄击断。 “孙二郎,你胆敢行凶?”刘易跳到一边,大声嚷道。 “老子行凶怎么样,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这个金榜题名的野狗。”孙二郎怒气勃发。 孙二郎顾不得官箴体面,像一头咆哮的狮子,在称房里把刘易撵得团团转。 胆小怕事的王松,跟着孙二郎背后劝道“孙大人,请息怒,有事好商量。”说着就去拉拽孙二郎的衣袖。 孙二郎认为王松劝架是假,偏袒刘易是真,顿时迁怒于他,回转身来狠命推了一掌,王松猝不及防,仰面跌倒,后脑勺重重地碰在砖地上,顿时身子一缩,四肢抽搐起来。 事情发生得突兀,让房中众人不由呆愣片刻。 刘易看着王松躺在地上,已是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连忙蹲下仔细一看,地上有少许血迹。 刘易伸手在王松的后脑勺摸了摸,只觉得塌陷了一块。 刘易又拿起王松的右手腕给他把脉,寸关尺三点都摸不着脉息,接着翻开他的眼皮来看,瞳孔已经放大。 刘易心中一格登,随即眼角一酸,几颗豆大的泪珠滴落在王松的脸上。 刘易知道地上的王松已经死了。 一旁的孙二郎见状,脸色苍白,他一向色厉内荏,如今眼看自己闯下大祸,他第一个念头便是离开,去寻自己姐姐,找他姐夫当今国舅爷彭城伯张昶帮忙。 想到此处,孙二郎趁着房中混乱,转身便跑开了。 第七十四章 大明宝钞【推荐/收藏】 乾清宫东暖阁: “啪” 茶盏碎裂的声音从东暖阁里传了出来,引得站在外面等待面圣的张忠一时愕然抬头。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 新任户部尚书陈山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紧随其后,司礼监太监金英也一脸复杂的走了出来。 张忠看着陈山失魂落魄的从自己身边走过,随即走向金英,问道“陛下可是因为储济仓一事大发雷霆。” “永春伯说得极是。”金英低声道“死的储济仓大使王松虽然只是个九品,但是毕竟是文官,一步步科考出来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都察院的御史,六科的给事中都已经炸开锅了。” “今日弹劾户部尚书与彭城伯的题本已经摆满御案了。”金英担忧道“而这涉事的两人都是皇爷亲近之人。” 张忠听了,不由了然,他心里明白陈山可谓是朱瞻基的心腹近臣,而彭城伯张昶更是朱瞻基的亲舅舅,此事牵连这两人,也难怪朱瞻基今日如此动怒。 “永春伯还是快进吧!”金英提醒道“只是一会你注意些,皇爷今日心情很糟糕,你不要再惹怒他了。” “多谢提醒。”张忠对金英感激道。 随即两人便结束谈话,一前一后的进入了东暖阁。 待行完礼,张忠不由偷偷瞥了一眼朱瞻基,见他脸上的怒意已经消退渐渐平静下来,只是两颊残留的红晕,显示了朱瞻基先前的愤怒。 “储济仓的事,你也听说了吧?”朱瞻基问道。 “是”张忠连忙应道。 “朕此次召见你,为的是让你去趟彭城伯府。”朱瞻基徐徐说道“出了那样的事,如今京师百官,群情激愤,那个孙二郎是保不住的。” 张忠听到此处,心中咯噔一声,因为他知道自己又得接下一个得罪人的苦差事了。 果不其然,便听朱瞻基继续说道“彭城伯乃是国舅,朕不能太扫他的脸面,你今日去趟彭城伯府,将朕的心意告诉他,让他以大局为重。” “是”张忠无奈应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朱瞻基见张忠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失笑道“毕竟日后,你也要喊他一声舅舅的,有这层关系在,他不会太难为你。” 张忠听了,只好讪笑一声俯身称是。 “哎!” “不要觉得你难,朕比你更难。”朱瞻基苦笑的拿起一本题本徐徐说道“此次事件皆因宝钞而起,这不又有人上书建议朕放开金银禁令,废弃宝钞。” “可这宝钞制度乃是太祖皇帝所立,朕身为后继之君,焉能不顾祖宗家法。”朱瞻基继续说道“而且,宝钞发行以来,钞发渐渐行不通,朕又何尝不知,可若真的放开了金银禁令,恐怕这宝钞会立刻崩坏。” 张忠听了心中也是一阵无语,这好比饮鸩止渴了,朱瞻基知道这个宝钞无用,可是囿于祖宗家法又不能废除。 可民间商人百姓也不傻呀! 这宝钞就是朝廷谋财的工具,朝廷缺钱,就大把的印,然后这些宝钞流通到民间,随着一轮轮贬值,百姓手里钱便到了朝廷手里。 吃亏多了,百姓也便长了教训,到了如今大明宝钞已经毫无信用可言了,虽然朝廷明面禁止民间使用金银,但不耽误人家依旧抛弃宝钞,青睐金银。 朱瞻基见张忠没有反应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太祖皇帝想起了宋元时期纸钞的便捷,便想效仿发行纸币。” “可是,自从洪武八年开始印发纸币大明通行宝钞之后,为何效果却不尽人意呢?”朱瞻基蹙眉问道。 “那是因为朱元璋出身于对经济最无知的环境中,对权力斗争有着丰富的经验,却对金融、财政、贸易却一窍不通。”张忠听了朱瞻基的话,不由在心中腹诽道。 张忠想起前世,看过的有关论述大明宝钞成败的书,又瞧了瞧愁眉苦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朱瞻基,决定给老朱家的人普及一下基本的经济常识。 “陛下,臣得知储济仓一事后,找来了宋元时期,有关宝钞的书籍,臣仔细研究后,如今有些心得,想禀告陛下。”张忠下定决心后便不再迟疑,直截了当道。 朱瞻基听了,不由一愣,失笑道“你能想着为朕分忧,朕很高兴,但是你一个武勋之后也懂财政吗?” 张忠不由心中腹议“起码比你老朱家的人懂得多。” 虽然心中如此想,但张忠面上,依旧诚恳道“臣先说一说自己的看法,若不行。陛下一笑了之便是了。” 朱瞻基想了想,失笑道“也罢,你尽管说来。” “臣认为本朝宝钞与宋元时期的纸钞比起来,缺陷非常明显。”张忠说道。 “其一,大明宝钞完全没有准备金制度,所有的纸币都是不可兑换的。”张忠徐徐说道。 朱瞻基见张忠说得有理,不由坐直了身体,也严肃起来,说道“你详细说来。” “是” 张忠也不迟疑,侃侃而谈道“纸钞之所以有价值,是因为背后有准备金,纸钞可以随时兑换钱币或者银子,人们不是看重这张纸,而是看重它对应的实际财富。” “根据当初的设计,每一贯钞票,对应于一千文钱、银一两,每四贯钞票对应于黄金一两。”张忠继续说道。 “虽然朝廷公布了纸币与黄金、白银、铜钱的兑换比率,但是,这个比率只在民间拿真金白银换纸币时有效。” “这有何问题吗?”朱瞻基疑惑问道。 “自然是有问题的。”张忠失笑道“这就好比有一个人持有一两黄金,到朝廷就可以按照官方比率换回四贯的纸币。但是,他如果不想要纸币了,想拿回黄金,朝廷却将兑换的窗口关上,不予理睬。” “陛下若是那个人,会不会从心里觉得朝廷是以势压人,而且随着宝钞的贬值,那个用黄金换了宝钞的人财富会缩水,那时他还会信任宝钞吗?” 朱瞻基被问道一时哑口无言。 “这也便是太祖皇帝要禁止金银的原因吧。”朱瞻基若有所思道。 “的确”张忠说道“太祖皇帝也考虑到了这点,于是发布禁令,民间不得以金银进行交易,也不准以物易物,必须使用纸币和铜钱,违反的就是犯罪。” “而禁止了金银交易,而铜钱的数量又很稀少,民间只有使用纸币这一个选择了。” “那为何结果没有如太祖皇帝设想的那般完美呢?”朱瞻基继续问道。 “太祖皇帝自然是英明神武,可是陛下这钱币涉及天下万民,各行各业,它影响的范围实在太广了,而且这民间商业运行自有其规律,非一人之力可扭转的。”张忠苦笑道。 朱瞻基沉默片刻,问道“这宝钞可还有其他缺陷?” “有的” 张忠继续说道“其二,宝钞的发行不限量,朝廷想印多少印多少,一旦户部没钱,立刻印宝钞。” “而且宝钞也不分界(所谓分界就是按批次的意思)。” “如此情况下,民间流通的宝钞便十分的混乱,这会让使用的百姓商人更加无所适从,而且朝廷也不便管理。” 朱瞻基听到此处,思忖良久后不由颔首,随即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张忠,他实在是愈发看不清这个妹夫了。 作为武勋之后,张忠擅长火器,征讨汉王,南征交趾时屡建功勋,虽然在张忠这个年纪已经十分出彩了。 但朱瞻基还是没想到,张忠还懂财政,这的确可称得上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了。 “金英端杯茶水,让永春伯润一下嗓子。”朱瞻基想到此处,不由吩咐道。 “是” 金英连忙将茶杯端给张忠,心想“永春伯真是颇得皇爷看重呀!自己以后应当与他多结善缘。” 张忠接过茶杯,先向朱瞻基谢恩,这才轻轻啜了一口。 片刻后张忠继续说道“其三,宝钞之所以通行,最重要的保证是朝廷允许民间用宝钞纳税。” “然而如今的情况是朝廷花钱时尽量多使用宝钞,而收钱时却少收宝钞。” “就比如这民间缴纳商税时,只能七成用宝钞,剩下的三成用铜钱或者金银。” “民间为了凑齐缴税用的金银,必须花高价去购买,结果纸币立刻出现了大贬值。” “而随着宝钞的持续贬值,户部在收税时也更加偏好金银,如此一来便形成了恶性循环,导致如今大明宝钞名存实亡。” “哎!” 朱瞻基听完张忠的话,不由叹气道“朕今日才弄明白,原来我大明宝钞问题如此之多。” “可恨,那些户部官员无能,无法为朕分忧。”朱瞻基感叹道。 随后朱瞻基看向张忠,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永春伯对于大明宝钞如此了解,朕若让你执掌宝钞的发行,你能否解决掉宝钞的问题,让大明宝钞能通行天下。” 张忠听了,一时犹豫不决,虽然他知道纸币因为便捷性,在他那个时代,已经成为各国普片性的选择。 但在大明朝,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张忠对于能否改变宝钞,心中没底。 ps:本月最后一天了,求一波票. ps2:感谢“不爱吃韭菜”“沉默de剑”的月票 “帹g凊猦浔蓝”“大黑松”“情书生”“?血色残阳”“琼崖公子”“ss109”“lovehani” “天星道”“lei_”“书友”“长安”“殇”“旧事酒浓!”等人的票 第七十五章 国债【推荐/收藏】 “有何为难之处吗?”朱瞻基见张忠没有答应自己的提议,不由蹙眉问道。 “臣不敢欺瞒陛下,臣的确有为难之处。”张忠沉吟片刻还是如实说道“大明宝钞,发展至今,可谓积重难返,臣虽然有心扫除沉疴,让大明宝钞焕发生机,但臣也知道此事必然困难重重。” “你能如此思虑,朕倒是对你又多了几分信心。”朱瞻基听了张忠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满意。 张忠听朱瞻基如此说,不由诧异的看着对方。 “朕为天子,执掌偌大的一个国家,此间事情多如乱麻,朕怎会不知,要做成此事必是要克服不少困难的。”朱瞻基徐徐说道: “你若是不说困难,而是满口应承下来,朕才会担心你是心血来潮,对于宝钞一事,没有深思熟虑。” 张忠听了朱瞻基的解释方才释然。 “说吧,想要朕给你提供些什么帮助,你才能做成此事?”朱瞻基盯着张忠认真说道。 “那臣就斗胆说一说。”张忠一咬牙直截了当道。 “洪武八年(1375年)太祖皇帝设宝钞提举司,专门用来发行大明宝钞,又在其下设钞纸、印钞二局和宝钞、行用二库。” “如今宝钞提举司隶属于户部,臣第一个请求便是将其从户部独立出来,由臣一人执掌。” “说说你的理由?”朱瞻基听了蹙了蹙眉,耐心问道。 “宝钞提举司隶属于户部,其中关系错综复杂,臣若想革新,必然招致其他人的刁难。”张忠肃然道: “再者,臣是武勋之后,那些户部文官天然对臣无好感,若是让宝钞提举司隶依旧属于户部,臣恐怕将寸步难行。” 朱瞻基思忖良久,徐徐说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此事朕准了。” “还有吗?”朱瞻基继续问道。 “其二,臣请陛下暂时废弃用大明宝钞作为官员俸禄。”张忠说道。 “这又是为何?”朱瞻基疑惑问道。 “自洪武年间起,朝廷为了支持宝钞,立法不准民间使用金银。”张忠徐徐说道“可这金银禁令在实施过程中,却从没贯彻到底。” “朕也发现了。”朱瞻基失笑道“是因为那些官员不上心,相反还有些抵触此事。” “陛下,所言极是。”张忠叹气道“本朝对官员一直实行低俸,而官员俸禄中有一部分便是大明宝钞。” “随着宝钞的贬值,官员的俸禄缩水,他们的利益受到宝钞贬值的影响,推广宝钞的制度自然难以维持。”张忠徐徐说道: “所以臣请陛下暂时不要将宝钞作为官员俸禄,这样来自他们的阻力将会大大减轻。” “你说得有理。”朱瞻基神色复杂道“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此次储济仓一事便是因为户部没钱,才在官员俸禄中加大了宝钞的比例。” “现在若是不在官员俸禄中添加宝钞,那么这俸禄又如何发得出来。”朱瞻基无奈道“朕问过陈山了,因为几次战事,国库如今吃紧,这也是无奈之举。” “臣自然知道,而且臣若想革新宝钞,这个第一步便是要将准备金制度确立起来。”张忠徐徐说道“要做此事也需钱。” 朱瞻基听了一阵无语,失笑道:你竟然提了出来,想必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的确”张忠迟疑片刻后,说道“若想短时间筹措一笔钱用做准备金,臣觉得陛下可以发行国债。” “国债?”朱瞻基听了一愣,这是他从没听过的新词,随即朱瞻基问道“你具体说一下,这国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国债是以陛下的名义发行,只要有人能够支付得起一笔银钱,便可买一张国债。” “在规定的年限到期后,买了国债的人便可在朝廷领取先前买国债的钱外加一笔利息。”张忠解释道。 “还有利息?”朱瞻基迟疑问道。 “这只是为了快速筹措钱,解燃眉之急罢了!”张忠失笑道“而且这是以陛下的名义发行的,京师那些达官显贵为了在陛下这里留个好印象,哪里会要什么利息。” “臣如此说,只是为了让此事显得更公正一些,以免陛下名声受损。”张忠徐徐说道。 “这国债是个新鲜事物,恐怕别人不会那么容易接受吧?”朱瞻基继续问道。 “陛下所言极是。”张忠说道“臣乃是武勋之后,我们武勋一向与皇室共进退,此次国债之事臣会通知京师武勋,让他们都为陛下,为朝廷分忧。” “嗯!” “你们的忠心朕是知道的。”朱瞻基笑道“你不妨告诉他们,朕此生最大的梦想是效仿皇爷爷,开疆拓土,安定四方,如今交趾虽平,但北方依旧不靖。” “只要你们与朕一条心,日后自有你们的用武之地。”朱瞻基诚恳道“建功沙场,也是很容易实现的。” “是”张忠俯身应道“臣定会将陛下的话,传达给在京的武勋。” “还有没有其他请求?”朱瞻基继续问道。 “没有了”张忠思忖片刻后回答道。 “那好,你便退下吧!”朱瞻基说道“你离开后便去彭城伯府,替朕料理了那事。” 张忠听了只好无奈应是,随即转身出了东暖阁。 ....... 彭城伯府: 话说自那日储济仓一事后,孙二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虽然此人平日里喜欢狐假虎威,没什么能力,但也知道如今能救他的只有他姐夫彭城伯了。 所以事发之后,其人便匆匆跑到彭城伯府,先寻到他姐姐孙氏,将事情告诉了孙氏,哭求孙氏去请彭城伯帮忙。 孙氏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平日里便娇惯过了头,如今听闻孙二郎说的事,也是一阵心惊,但又不能不管眼前的孙二郎,孙氏只好先将孙二郎安置在府中然后去寻他夫君彭城伯去了。 “夫君,你说现在如何是好?”孙氏从袖子中掏出丝帕搵了搵眼角的泪花哭诉道“我就这一个弟弟,他若有个好歹,我如何向我母亲交代呀!” “现在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了。”彭城伯张昶一脸无奈道“京师文官群情激愤,陛下就是想给我脸面,恐怕也困难了。” “你可是陛下亲舅舅呀!”孙氏听了张昶的话,不由急切道“要不我进宫去求一求太后。” “胡闹”张昶听了,脸色顿变,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太后是个什么性子,她眼里揉不得沙子,她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会先处置了孙二郎,以免陛下为难。” 孙氏听了愈发无奈,只是一个劲的哭泣。 “伯爷,永春伯求见。”管家匆匆走来,禀告道。 “他怎么来了?”张昶心中暗想道,随后问管家道“永春伯可有说来意?” “只说是奉了皇命。”管家低声道。 张昶听了若有所思,随即吩咐管家道“将永春伯请到花厅,我一会便到。” “是” 管家连忙转身而去。 盏茶功夫后,花厅里,张昶与张忠各自坐好。 “陛下的意思是?”张昶开门见山问道。 “如今舆论汹汹,陛下想维护伯爷的颜面,所以遣我来,是让伯爷早下决定,当以大局为重。”张忠毫不遮掩,直截了当说道。 “永春伯可有办法吗?”张昶沉吟良久还是不死心问道。 张忠看着眼前的张昶不由想起自己对彭城伯府的观感。 因为大明战神的缘故,张忠很早便决定与胡瑄亲近,帮助胡皇后诞下皇子。 而张忠不会忘记,孙贵妃与彭城伯府的交情颇深,当年若不是彭城伯老夫人,孙贵妃也不会年仅十岁便入宫,后来能与朱瞻基一同长大。 所以张忠在决定站队胡皇后时,便知道自己与彭城伯府的立场天然不同。 所以张忠没准备亲近彭城伯府。 今日张忠前来,本就打算公事公办,走个过场罢了,他不会掺和此事。 想到此处,张忠不由失笑道“如今陛下都为难,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张昶听了也是无奈,而且此人也是精明,他从张忠进府后,便隐约感觉这个永春伯对自己比较疏离。 虽然张昶不知具体缘由,但是他知道如今多说无益,只好叹气道“劳烦永春伯告诉陛下,我定会以大局为重,将孙二郎交刑部处理。” “甚好”张忠见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便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心思,便起身告辞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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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爷不该饮那么多酒的。”蓉儿将湿棉巾绞干,敷在张忠额头上,心疼说道。 “我今日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没想到醉酒这么难受。”张忠无奈说道。 “今日发生什么事,让伯爷如此高兴?”蓉儿一边照顾张忠一边好奇问道。 “宫中皇后有喜了。”张忠回答道。 蓉儿听了一愣,随即疑惑道“皇后有喜,的确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可是那与伯爷有什么关系,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如今宫中是胡皇后与孙贵妃分庭抗礼,我与胡家交好,自然会引得孙家不满。”张忠解释道“孙贵妃也有喜,又得陛下宠爱,若是日后是她生的儿子继位,我自然得不到好的。” “如今胡皇后也有喜了,胡家自然有了盼头,而我也能从中获取不少的好处。”张忠看着蓉儿笑道。 “原来如此。”蓉儿久在张忠身边,对朝堂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今日听了张忠的话,便也释然了。 “伯爷,我伺候你喝醒酒汤,一会就不难受了。”蓉儿将一碗醒酒汤端到张忠身前,温柔说道。 张忠接过醒酒汤,也不迟疑,几口便喝完了。 蓉儿接过空碗,随手放在桌上,随后从袖子中掏出丝帕给张忠擦拭了一下嘴角,便扶着张忠向床边走去。 张忠躺在床上,不由感到浑身舒坦。 蓉儿见张忠躺好,便给他盖上被子,准备转身离开。 待她刚转过身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蓉儿先是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待蓉儿面向张忠时,便看见对方握住自己的小手,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蓉儿见状,没来由的心中一慌,两颊红晕便渐渐荡开。 “酒到深处,情更浓,今晚你就留下吧!”张忠握住蓉儿的手将她一拉便在对方的惊呼声中,让蓉儿跌倒在床上。 随后房内春光无限。 ...... 清晨当张忠醒来时,浑身的舒坦,昨夜奋斗了半夜,今日起来,竟然丝毫不感到疲累。 “还是年轻好呀!”张忠看着自己因为练武愈发强健的身体,不由心中高兴道。 “伯爷,今日你邀请了京中的武勋齐聚府中,如今外面准备的差不多了,你也该起床了。”蓉儿早已经起床,经过张忠一夜的奋斗,显得更加光彩照人。 张忠这才想起,为了将新鲜出炉的国债卖出去,今日他特意在府中设宴款待京师的武勋。 想到此处,张忠也不再耽搁,连忙起床洗漱完毕,便去了前院,准备迎客了。 一路走来张忠见府中布置得焕然一新,忙碌的小厮丫鬟也井然有序,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 “这才是高门显贵之家该有的气象。”张忠心想道“细节处才能显出一个门第的底蕴与涵养。” 待张忠来到前院花厅,陆陆续续便有武勋到来,大多数都是在京师有名气的公侯伯之家。 花厅之内,诸人各自落座,自有美婢端上茶水。 “感谢诸位今日能来参加这次聚会。”张忠环顾众人起身拱手笑道。 “永春伯无需多礼,英国公乃是我们武勋一脉的领头人,而你年纪轻轻便因功封伯爵,这日后我们武勋还要依靠你们父子扛起大旗。”广陵伯刘瑞率先开口说道。 其他人诸如忻城伯张荣、建平伯高远都纷纷应和。 哪怕是像成国公朱勇自持身份也是微微颔首。 “永春伯今日让我们齐聚一堂到底所谓何事?”朱勇直接了当道。 张忠打量朱勇,见其三十多岁的样子,宽额面阔,长得颇为雄壮。 要说今日来的诸人中,张忠是比较重视朱勇的。 因为他爵位够高,永乐五年(1407年)在其父朱能南征交趾途中病逝后,朱勇便袭封爵位成国公。 而如今张辅成为第一任交趾总督,继任张辅总督京师三大营的便是朱勇。 英国公是如今武勋的扛把子,这没错。 但毕竟张辅已经年近五十,而朱勇才三十出头,正是一个武将的黄金年龄,若张忠没能有大作为,恐怕日后这个朱勇将是武勋一脉的领头人。 “今日请诸位来便是有一件关系我们武勋一脉利益的事情要与诸位商量。”张忠徐徐说道。 众人听了渐渐严肃起来。 “还请永春伯直言。”刘瑞肃然道。 张忠见众人都看了过来,这才从怀中将印刷好的国债拿了出来。 ps:本月第一天,求一波票,我太难了...... ps2:感谢“看我大宝剑”“六合小青年”“nuomin”的月票 “帹g凊猦浔蓝”“qzuser”“天星道”热高温”“大黑松”“lovehani”“阿霂”“百里尊上”等人的票。 第七十七章 革新宝钞【推荐/收藏】 “永春伯你手中拿的到底是何物?”刘瑞疑惑道“为何你说这关乎我们武勋一脉的利益?” 张忠挥了挥手中的国债,随即将国债的原理说了一遍。 “原来永春伯是想通过此物为陛下筹钱。”刘瑞听后恍然大悟道。 “可这与我们武勋有什么关系呢?”一旁的忻城伯张荣纳闷道“如今国库吃紧,户部发不出官员俸禄,这才出了储济仓大使死亡一事,难道这不是那些文官该操心的事吗?” 张忠听了张荣的话倒是没感到意外,毕竟国债这东西,他们以前没有接触过,如今让他们自掏腰包,拿出自己的钱财为了张忠能替朱瞻基分忧,他们又不能得到什么好处,人家何必如此呢? “诸位,我说此物关系我们武勋一脉的利益自然是有说法的。”张忠成竹在胸道“请你们稍安勿躁,容我慢慢道来。” 张荣听了张忠的话,不由讪笑一声,没再言语。 张忠见众人都安静下来,这才继续说道“本朝立国已近六十年,而我们武勋大致分为两个派系,一个是开国一脉,另一个便是我们靖难一脉了。” “开国一脉,经过洪武年间后,早已元气大伤,后来太宗皇帝迁都,又将他们留在了南京,如今的开国一脉早已式微,根本无法在朝堂发出他们的声音,这个就不提了。” 堂下众人听了张忠如此言语,多是神色复杂,虽然大家派系不一样,但毕竟都属于武勋一脉,眼见前辈们如此光景,他们何尝不担忧一场变故后自己后代也会落得个式微的下场。 张忠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想“没错呀!在另一个时空,大明战神的神操作下,你们的担忧都会成为现实的,所以说现在开始就得奋斗呀!” 张忠收敛思绪继续说道“再说我们靖难一系的,多亏了太宗皇帝雄才大略,他老人家在位期间,开疆拓土不断,我们武勋也不缺机会沙场建功,这日子活得也滋润。” 堂下众人不由纷纷颔首,太宗皇帝那是没得说的。 “可是先帝继位后情况便有所改变了。”张忠继续说道“先帝在位之时,重新设立三公三孤,重用杨士奇等人,一改太宗时的开拓,大有守成之意。” “而之所以如此,一则是因为先帝好儒学,性格温和,另个原因也是时势使然。” “何为时势?”朱勇严肃问道。 “这文武就好比帝王的左右手,立国之初,君主自然倚重武勋勘定四方,而随着承平日久,国家已经走向正轨,君主则开始倚重文臣治理国家。” “如今本朝已经立国六十年,已经开始到了关键的转折点,就看我们能否让如今在位的新天子重新拾起太宗皇帝的开拓进取国策。” “永春伯乃是天子身边红人,想来你对新天子更加了解,你给我们说一说,让新天子选择开疆拓土希望大吗?”朱勇问道。 “希望自然大。”张忠信誓旦旦道“如今的陛下自幼在太宗皇帝身边教养,受太宗皇帝的影响颇大,自然是希望能如太宗皇帝一般文治武功,青史留名的。” 堂下众人听了不由精神振奋。 “但是大家也当知道,一场战事下来,粮草甲胄,赏赐抚恤,那银钱将如流水一般往外流,如今国库吃紧,那些文官便开始鼓动陛下行守成之策,安守于内不再开拓于外了。”张忠环顾众人道: “若是陛下因为无钱而罢了开拓的念头,我等武勋将无晋升之阶,随着时间推移,必然是文重武轻。”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难道听了我的话后,诸位还认为,通过国债为陛下筹钱分忧只是关乎我一人吗?” “难道此物不是关乎我们武勋一脉的切身利益吗?”张忠挥了挥手中的国债面对堂中诸人肃然问道。 “我等自然不会让永春伯一人出力。”朱勇率先起身肃然道“此次国债,我成国公府认购两成。” 朱勇此话一出,其余人不敢怠慢,纷纷出言认购一部分国债,盏茶后张忠看着已经售完的国债,和收到的大笔银钱不由轻轻吁了口气,此事稳了。 张忠环视堂中众人笑道“大家不用担心,这国债虽然是个新鲜事物,但我保证诸位不会损失财物,说不定日后还能赚一笔。” 自朱勇以下众人纷纷失笑。 “好了,正事谈完了,酒席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也趁此机会好好聚一聚。”张忠笑道。 “好呀!大家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吃肉了,今日定要不醉不归。”朱勇笑道。 众人纷纷起哄,一起吃酒玩乐去了。 ....... 宝钞提举司: 话说那日张忠宴请京师武勋,经过一番循循善诱后,终于卖完了国债,筹集了一笔银钱。 而有了这笔银钱作为准备金,张忠终于有底气开始革新大明宝钞了。 宝钞提举司官署花厅里张忠端坐上首圈椅上,在其下首站立的是印钞局的吏员。 “永春伯,这是新出的大明宝钞,你看一看。”张忠接过宝钞,细细打量,不由惊叹这大明宝钞设计得颇为精妙。 在宝钞上面,除了书写“大明宝钞,天下通行”“户部奏准印造大明宝钞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十五两,仍给犯人财产”等文字之外。 还考虑到有许多人不识字,用图画的形式表明面值,在宝钞上画上钱串的图样,每画一串,代表一百文,在一贯的钞票上画十串,五百文画五串。 张忠细细看过后,将宝钞递给吏员,笑道“做的不错,本次即将发行的这界宝钞,数量大概一百二十五万贯,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要加紧时间印制宝钞。” 吏员听了张忠所说的数字,,不由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放心,我会全力支持你们的,若是做的好,奖赏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张忠笑道“你们只管拼命干便是了。” 吏员这才喜笑颜开,然后匆匆离开去加紧印制大明宝钞去了。 张忠坐在圈椅上,心想“一界宝钞发行量一百二十五万贯,而自己已经准备了三十六万贯的准备金。” “虽然准备金不是足额的,但考虑到人们不会同时提现,三十六万贯已经足够安全。” 想到此处,张忠开始期待起大明宝钞的新生了。 ps;各位大佬有票吗?支持一下呀! ps2:感谢“spadesjack”“书友”的月票 “鹿长林”“北禹若帆”“天云之剑”等人的票 第七十八章 收官【推荐/收藏】 英国公府绛云院: 张忠正围坐在食案旁,在蓉儿的服侍下用着早饭。 “伯爷今日起得很早,是有要事要忙吗?”蓉儿将碟中的酱菜夹到张忠碗里,笑着问道。 “今日会在府中招待一些人。”张忠将最后一块馒头就着肉粥吃进嘴里,随后回答道。 “还是为了宝钞的事吗?”蓉儿心疼道“伯爷这几日为了此事,忙得昏天黑地的,人都瘦了。” 张忠听了此话,拍了拍蓉儿的手背,笑道“明日宝钞便可发行了,等熬过了今日,等宝钞走上了正轨,我便能轻松下来了。” 张忠嘴上如此说着,可心里依旧沉重,因为自从他执掌宝钞提举司后,随着对如今的宝钞运行机制了解越深,他愈发无奈。 就比如,张忠知道这大明宝钞的发行方式仅有两种。 一种是用来兑换民间百姓商人手中的金银,而且混账的是在朝廷禁止使用金银交易后,又规定百姓可用金银向朝廷兑换宝钞,却不能用宝钞向朝廷兑回金银。 另一种是用于财政上的支出。 朝廷原来很多需要用白银、铜钱或是实物支出的开销,都改用宝钞来支付了。 至于回收宝钞便只有赋税这一条途径。 但大明朝是个农业为主的国家,赋税收入主要靠田赋。 而明初规定宝钞在财政上的用途,是按钞七钱三的比例缴纳商业税,并不包括田赋。 因此,宝钞回收的数量非常有限,贬值便不可避免。 想到此处张忠又叹了口气,深感任重道远。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张忠随即便看见陈管家匆匆而来。 “伯爷,京师中有名的晋商与徽商都已经到了,我将他们带到花厅,伯爷可以去见他们了。”陈管家徐徐说道。 张忠听了不由精神一振,因为他找的托到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洪武后期,宝钞已经成崩坏之势,宝钞在民间的信用已经岌岌可危了。 虽然张忠执掌宝钞提举司后,对整个宝钞制度进行了变革。 按照张忠的设计,如今的宝钞有了准备金,可以与金银铜钱相互兑换。 而且是分界发行,每界三年换新一次,同时将旧宝钞换回并销毁,保证市面上流通的宝钞数量变化不大,避免产生通货膨胀。 但是这信用它是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一旦别人不相信了,便很难让对方认同。 所以张忠需要京师这些有实力,有名气的大商人为新发行的宝钞背书,借助他们的名气与信用,让民间能够正视新发行的宝钞。 自然张忠也知道这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是只要民间愿意尝试,张忠相信经过他设计后的宝钞是能经受得住考验的。 想到此处,张忠不再迟疑,用棉巾擦拭了下嘴,便起身离开食案,向花厅走去。 ....... 花厅里,京师晋商与徽商按照籍贯,分左右相对而坐。 此时花厅内众人都低声窃窃私语,因为他们虽然有钱但毕竟身份低了些,如今被请到英国府来,而且据说一会还是陛下身前红人永春伯接见他们,如此阵仗如何能不让他们心中忐忑。 当张忠走进花厅时,看见的便是众人左顾右盼窃窃私语的场景。 只是让张忠稍感意外的是,坐于左右首的两人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张忠见状,不由心想“不愧是能坐在首位,成为各自商帮扛把子的人。” 众人见张忠进来,后面的陈管家毕恭毕敬的跟随,知道是永春伯这个正主来了,遂纷纷起身行礼。 “无需多礼,诸位都坐吧!”张忠在上首的圈椅上落座后,笑着说道。 众人这才各自坐好,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张忠首先打量起与自己相距较近的两位男子。 由于陈管家之前已经将来人的身份跟他介绍过,所以张忠知道,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是晋商的代表人物陈思南。 其人年近五十,身穿一件三林塘出产的青色标布制成的道袍,头上戴着一顶天青色的堂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明之气。 张忠听说如今京师流行这么一句话:“京师大贾数晋人“。 而这晋商的兴起,得益于明朝“开中制“政策的实施。 所谓开中,是一种重要的盐法。 古时盐铁之利甚高,故历代皆将其收归官府专营。 通常情况下,商贾若想经营盐业,则需照官府要求,将一定限额粮食运到指定地区的粮仓,向当地官府换取盐引,此节称为“报中”。 而盐商换取盐引后,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支取相应份额的食盐,此为“守支”;取得食盐后,盐商再将其运到官府事先指定的地区贩售,此为“市易”。 “报中”“守支”“市易”三节贯通到一起,便就是“开中”了。 晋商因为经营盐业逐渐长大,当然在明中后期,晋商的盐业会被徽商侵蚀,而晋商又因为票号方面的出色表现,依旧成为不容小视的大商帮。 张忠将目光从陈思南身上移到自己右手边的徽商代表人物江风身上。 江风年近四十,头戴程子巾身着深蓝梭子布直裰,一副书生打扮。 张忠见状不由心中感叹“人皆言,徽商,商而兼士,贾而好儒,果不其然。” “诸位都是京师有名的大商贾,今日我请你们来,是有件事需要你们出力。”张忠收敛思绪徐徐说道。 陈思南与江风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说道“请永春伯吩咐,只要我等能办到,自然不会推脱。” “甚好”张忠笑道,随即从怀中将新印制的大明宝钞拿了出来。 “如今我执掌宝钞提举司,这是新的宝钞,明日便会发行,我希望诸位明日能前往宝钞提举司兑换新的宝钞。”张忠肃然道。 堂中众人听了脸色顿变,便是一向神色淡定的陈思南与江风都有惊慌之色。 “伯爷,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可是如今的宝钞已经不值钱了,我们拿真金白银去兑换这个宝钞,伯爷还不如让我们直接孝敬你,这样起码我们还觉得这钱花得值。”陈思南一咬牙说道。 张忠听了不由失笑道“我如此说,并不是贪图你们的钱财。” 随即张忠将这段时间,自己对宝钞的重新设计说与众人听。 “你们放心,这新宝钞与以往的不同,如今这宝钞只是信誉还没恢复,所以我才需要你们背书,让民间能够认可新宝钞。”张忠诚恳说道: “至于以后,我相信只要朝廷能严格按照我设计的制度运行宝钞,那么这宝钞必会渐渐为众人接受的。” 陈思南与江风不由迟疑起来,因为听了张忠的解释,他们也认可如今的新宝钞的确今非昔比了。 可是朝廷的话能信吗? 而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陈思南与江风不由心中嘀咕道。 “你们都是大商贾,应该知道若是宝钞真的能通行天下,对你们这些人也是有好处的。”张忠继续说道“毕竟银子与铜钱没有宝钞轻便,若是各地都能认可宝钞,那么你们做生意也方便不少。” 陈思南与江风微微颔首。 张忠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将怀中的国债取出来,递给陈思南与江风,随即将国债的原理说了一遍。 “这东西已经发了一期,买的人都是京师响当当的武勋之家,其他人还没资格购买。”张忠拿出了杀手锏,说道“若是你们能帮我这个忙,我承诺下一期的国债,优先让你们购买。” 陈思南与江风听了眼中精光一闪。 “你们都是大商贾,不会在乎国债的那点利息,但是这国债是以天子的名义发行的,有了它,你们等于有了张护身符。”张忠笑道“你们虽然有钱,却无权,就是一个九品官都能让你们不好受,想来你们能够明白这个东西的珍贵。” 陈思南与江风听了不再迟疑,连忙领着众人俯身道“我等都听永春伯的。” “甚好” 张忠见事情成了,不由满意的颔首道。 翌日,宝钞提举司门前发生的一幕震惊了京师,人们看到京师的大商贾抬着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去兑换新的宝钞。 一时京师人人议论纷纷,随即尝试的人越发多,流通在京师的宝钞开始得到百姓认可。 虽然大明宝钞要真正通行天下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但是张忠还是对眼前的结果十分满意,毕竟这是个好的开始。 ps1:诸位大佬支持一下,急需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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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你也是有身孕的人了,这里有我在,便可以了,你还是回去吧。”张太后看着胡皇后已经渐渐显怀的肚子关心道。 “多谢母后关心,只是我身为皇后,管理后宫,如今贵妃将生产,我怎能不来了。”胡皇后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慈爱道。 张太后见状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向了内间,孙贵妃生产的地方。 而隔着一道门帘,宫殿内间,孙贵妃正躺在床上,不断的呻吟,她的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往外冒,显然此时的她并不好受。 在孙贵妃身旁,接生的嬷嬷正不断的安抚着孙贵妃。 “贵妃,孩子头快出来了,你使把劲。”一个经验丰富的嬷嬷催促道。 孙贵妃无奈双手抓紧了床单,又加了几分力气。 而正在此时,朱瞻基脚步匆匆的走进永安宫,来到张太后身旁,行礼问道“母后,孙氏现在如何了?” 张太后看着神色焦急的朱瞻基,笑道“女人生孩子都这样,接生的嬷嬷都说了,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你都是做皇帝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沉不住气。”张太后促狭道“你如此失态只会让接生的人更加惊慌。” “母后说的是。”朱瞻基听了此言不由讪笑一声,随即在张太后不远处坐了下来,一脸期待的看着内间的门帘。 “啊!” 伴随着孙贵妃的一声惊叫,随着而来的是婴儿的啼哭声。 朱瞻基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走向内间。 而接生的嬷嬷也同时掀开了帘子,待看见朱瞻基后,连忙将手中的婴儿递给朱瞻基,恭贺道“恭喜陛下,贵妃诞下皇子。” 一直稳坐如山的张太后也惊喜的起身走了过来,毕竟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孙子。 朱瞻基高兴的接过婴儿,看着已经熟睡的孩子,不由大喜道“你们都有赏。” 殿中宫女内侍等人纷纷跪下,恭贺道“恭喜陛下喜得皇子。” “这孩子眉眼像你,鼻子像孙氏。”张太后看着朱瞻基怀里抱着的婴儿笑道。 “母后说的是。”朱瞻基细细打量一番,笑道。 “这是你的第一个皇子,你快取个名吧?”张太后笑道。 朱瞻基思忖良久,这才笑道“按照,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的排序,皇儿应该是祁字辈,而镇者有镇守天下之意,他是我长子,便叫他朱祁镇。” 张太后听了神色一变,随即瞧着朱瞻基兴高采烈的笑脸,不由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不远处的胡皇后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皇嫂,不用担心,你这胎必然也会是个皇子的。”朱茵眼见胡皇后神色复杂,不由安慰道。 “嗯!” 胡皇后笑着点头道。 ...... 当朱祁镇降生之时,张忠刚刚走出宫门。 突然天空闪过一抹电光,旋即闷闷的雷声传来。 天穹仿佛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雨水倾泻而下,以无可阻挡的气势淹没了整个天地。 大雨来势凶猛,噼里啪啦地泼浇下来,只是短短一瞬,雨帘便厚起来。 张忠眯起眼睛,试图看透这重重的雨帘,可是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他只能隐约看见前方的御道,而四周的景象早已模糊不清。 盏茶后,雨势敛然收起,只是天空中的铅云依旧密布,不知何时还会再次发作。 张忠见状不敢再耽搁,匆匆骑马向英国公府而去。 待回到绛云院后,张忠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出了房,这才发现外面的雨又下了起来,而且雨势愈发大了。 北方虽然少雨,可从六月到八月却常有大雨。 京城里头的沟渠涵洞又不似南京那么多,倘若来一阵瓢泼急雨,很容易便积水成涝。 张忠听他祖母王氏说过,永乐年间,六月间连下了一整天的暴雨,一口气泡坏了京城十几里城墙,天棚、门楼、铺台损毁了十几所,就连御街都水深数尺。 张忠看着外面的磅礴大雨,不由心中嘀咕道“若是下一整夜,不知明日这京师又会成哪般模样?” ps:大佬们,票呢? ps2:感谢“时间在说谎258”“上善若水”“强哥”的月票 “一杯烈酒烫喉咙”“虔诚”“天星道”“强哥”“看我大宝剑”“飞哥哥2333”“房小二”“书友”等人的票。 第八十章 阮安【推荐/收藏】 对于京师的众人而言,昨夜注定是让人难以入眠的一夜。 因为一整晚外面雷声不断,大雨磅礴,下个不停。 而京师众人是不会忘记就在永乐四年八月,京师遭遇水灾: “坏北京城五千三百二十丈,天棚、门楼、铺台十一所。” 居然把城墙泡塌了五千多丈,这个破坏效果实在惊人。 对于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来说,晚上他们怎敢安心睡觉,他们担心一场大水冲毁了他们的房屋,若是那时还在熟睡,可想而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下场。 所以昨夜这京师不知有多少人在家中枯坐了一夜,揪心了一夜。 张忠也是一夜无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张忠却被匆匆而来的内侍告知,朱瞻基急召他入宫。 张忠无奈只好冒雨入宫,待来到东暖阁外,张忠人还没进入,却听里面传开茶盏摔碎的声音,随即朱瞻基的怒吼声从里面传来。 张忠连忙停住脚步,隐约听到朱瞻基的声音“给朕好好查清楚,到底是哪些人居心叵测,朕绝不宽恕.....” 张忠听了不由心惊,到底发生何事,让朱瞻基如此动怒? 没等张忠想明白,便见司礼监太监金英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陛下这是怎么呢?”张忠走近金英低声问道。 “哎!” 金英叹气道“皇爷好不容易得了个皇子,高兴还来不及,谁知昨夜那场雨太大了,京师里损毁了许多房屋,很多人无家可归,更不幸的是还死了不少人。” “这些天杀的,不敢怪罪老天爷,便有人造谣,污蔑皇长子朱祁镇生而不祥,因他的出生,上天才降下暴雨,惩罚众人。” 金英说道此处,一脸的委屈道“杂家执掌东厂,京师出了这样的事,皇爷怎会给我好脸色。” 张忠听了金英的话也是一阵无语,心中嘀咕道“说大明战神不祥这话倒是没错,不然另一个时空,怎会有土木堡之变了。” 张忠想到此处也是心中感到好笑。 “永春伯,你还是快些进去吧!如今皇爷心情糟糕,也别让他寻到你的错来。”金英徐徐说道“我也要去处理此次谣言之事了。” 金英说完,不待张忠反应过来,便匆匆离开了。 张忠见状也是无奈摇头,随即加快脚步,进入东暖阁。 待行礼完毕,张忠偷偷瞥了眼朱瞻基依旧阴沉的脸,不由小心了几分。 “这水灾一直是个麻烦,虽然京城身处燕北干燥之地,可一旦下起暴雨来,势头丝毫不弱于南方。”朱瞻基徐徐说道: “每年从五月底到八月底,京城都会面临暴雨成灾的窘境,动辄水淹盈尺,把半个城区都泡在水里。” 张忠听朱瞻基谈起暴雨成灾丝毫不意外。 因为他记得前世曾在书上看过相关记载。 在另个时空,正统四年五月:“大雨骤降,自昏达旦。城中沟渠,未及疏浚。城外隍池,新甃狭窄,视旧减半,又作新桥闸,次第壅遏,水无所泄。” 这次灾害,足足冲毁了官舍与民居三千三百九十间,溺死男女二十一人。 而万历三十九年夏天,首辅叶向高本来早上起来,准备上班去,结果看看外面,给万历皇帝写了一封《水灾揭》: “连日大雨不歇,满城皆水。昨早臣五鼓而起,方拟趋朝候领诰命,而自臣所居,至长安门一带,皆成长河,水深五六尺,舆马、徒步皆不得施。无可奈何,只于私宅叩首,仍另行报名,躬谢天恩。” 大白话就是说,今天雨实在太大了,从我住的地方到办公室的路全淹了,五六尺深的水,骑马走路都没辙。我实在赶不过去打卡上班,跟领导你说一声。 所以说,对于京师而言暴雨成灾真的不是什么稀罕事。 回到眼前,朱瞻基谈及昨夜暴雨后,看向张忠道“朕今日召你来,是让你去寻一人,此人名阮安,乃是内宫监的宦官。” “因为此人在营造法式上极具天赋,所以如今正负责三大殿的重修,他人住在宫外万松塔。”朱瞻基继续道“他曾建议在京师九门立起九闸,自西北至东南贯通护城河,以便疏浚城中积水,可当时国库吃紧,朕没有应允,如今看来这事是不能再耽搁了。” 朱瞻基神色复杂道“你去寻他,然后配合他,尽快将此事落实。” “是”张忠连忙应是,随即抬头疑惑道“可是臣也不懂营造呀!” “哎!” 朱瞻基失笑道“阮安此人是个痴绝,一心钻研营造法式,旁的都不关心,宫里笑称他为木呆子。” “朕让你去配合他,不是让你管营造的事,而是让你处理那些与其他人交接的事,让阮安不受干扰,能尽快在九门立起九闸。” 张忠听了不由讪笑一声。 “好了,此事紧急,朕不留你了,你速速出宫去寻此人吧!”朱瞻基摆手道。 张忠连忙俯身而退,出了东暖阁。 ....... 张忠出了宫门,不由抬头看天,只见此时穹顶上空仍是阴云滚滚,但天色毕竟由夜转昼,已有一抹微弱的光亮透下尘世。 张忠不再迟疑,加快了脚步。 跨过长安街,很快便来到西四牌楼下方。 再稍一转头,便看到了那一座万松老人塔。 此塔坐落在一片低矮的房屋之间,乃是元相耶律楚材为老师万松禅师所修,通体用青灰大砖砌成,密檐八角,计有七层之高,造型颇为朴实庄重。 若以高大而论,它自然远不及鸡鸣寺或大慈恩寺的佛塔。 不过如今黑云麇集,隐然有压城之势,反将这一座砖塔衬托得十分挺拔,仿若一根擎天大柱,直刺黑云之中。 越是靠近居民区,道路愈发泥泞。 张忠艰难的跋涉,只见泥泞的路面之上,撒落着很多杂物,什么木帚纺锤、褡裢破罐,甚至还看到一条打着补丁的大绿亵裤,蛇一般缠绕在半插在泥里的一根晾杆上。 张忠注意到在路旁的土墙下端,有一条明显的水渍线,与地面相距足有两尺多高。 想来昨夜一场大雨,竟让这一带足足积出两尺多深的水来。 虽然现在水势退去,但黑云仍在,如果再来一场大雨,只怕这里会再次变成泽国。 张忠走到路的尽头,然后闪身钻进了旁边的砖塔胡同里。 这北方所谓“胡同”,是从鞑子语里来的,即是江南的里弄巷子。 这条胡同细窄如韭,两侧逼仄。 张忠走了约莫五十步,在右侧看到一座不大的四合小院,这小院的门楣朴实无华,只有门板上那一对黄澄澄的虎头铜环颇为招眼。 张忠行至小院门前,不由吐了口气,因为他的目的地,阮安的家到了。 ps;八百楚因为没票,哭晕在厕所了,各位大佬救救他吧!(捂脸) ps2:感谢“帹g凊猦浔蓝”“相爱半生”“北方橘”“lei_”“食书妖”“慕允凡gg”“热高温”“琼崖公子”“大黑松”“龙”“我与寂寞如影随行”等人的票。 第八十一章 工科奇才【推荐/收藏】 张忠上前拽着门环拍了两下,不料它似乎带动着什么机关。 只听门内先是传出“嘎啦嘎啦”的声音,随后一阵“当啷啷”的铜铃响动,在胡同里回荡许久。 张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回手来。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板后传来:“谁呀?” 这声音虽是男声,却有些尖细,而且尾音甩得生硬,似是外夷口舌。 张忠迟疑片刻后说道“我乃是永春伯张忠,奉皇命来寻阮安。” 院内沉默了片刻,“咣当”一声大门开了半扇,露出一张脸来。 这人看年纪也就三十出头,相貌却有些古怪,尖颌厚唇,面黄无须,双眼如同两道细缝,不仔细观察甚至分辨不出睁闭。 而且这人身材十分矮小,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童子。 张忠迟疑片刻还是问道“阁下可是阮安。” 阮安也努力睁开他那不大的眼睛,微微颔首道“是我。” 随即阮安招手示意,请张忠入内院。 张忠迈过门槛,正要往里走,忽发现阮安原本推在门上的手一松,那两扇门便自动“砰”地弹回了原位。 张忠见状不由“咦”了一声。 “不过是在门后拧了牛筋,借其扭力罢了。”阮安淡淡地解释了一句,随即背着手自顾的向内院走去。 张忠在身后细细打量阮安,不由心中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呀!想不到自己还能碰到一个懂物理的人。” 张忠如此吃惊,也只能说他无知了,要知道在另一个时空,这个阮安可是十分有名的。 阮安是交趾人,永乐年间,张辅平定交趾之后,发现这个孩子长得秀气,头脑也不错,便把他带回京城,留做宦官。 没想到阮安这个人,是个工科奇才,很快就把兴趣转移到营建上来。 他的天赋高到什么程度呢? 连图纸都不用看,只要实地用肉眼勘测一下,尺寸方位就都算出来了。工部官员只要按照他给的数据,直接执行,绝不会出错。 在修建北京城以及疏浚漕河的一些大工程中,阮安都有所参与。 史料记载“自永乐中已遣太监阮安营北京城池、宫殿、诸司府廨,工部特奉行而已”,给阮安的权限大得惊人。 回到眼前,张忠虽然不知道阮安在历史上的名气,但凭借阮安在院门上的设计,便不得不重视此人了。 张忠想到此处不由双眼一亮,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有许多远超这个时代的想法,可是苦于没有动手实现的能力,他充其量也只能算个嘴强王者。 这也是为什么他先前如此看重军器局大使黎澄的原因,因为他虽然知道诸如鸟枪等火器,但他没那份能力将想法付诸实践。 如今张忠见到了阮安,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工科人才,借助他,张忠便有可能提前在大明的土地上传播科学的火种,让工业之光照耀大明朝,让大明朝日后能够领冠全球。 想到此处,张忠精神愈发振奋,连忙跟上阮安。 张忠边走边打量院中的布置,越看越吃惊。 寻常官宦的院子里,无外乎摆些花池鱼缸、怪石盆栽之类的东西,至不济也要有些屏风藤椅灯笼。 而阮安的院中却摆满了小样子。 但凡营建,工匠须先搭出一个小尺寸的模型,待验证无误,再放大尺寸施工,谓之小样子。 张忠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些小样子都是梨木质地,有殿宇,有楼阁,有牌楼,有祭坛,造型无不精巧细致。 梁、柱、桁、枋、椽一应俱全,甚至连望板、楣檐都纤毫毕现。 小的只有巴掌大小,最大的也不过刚能盖满半张方桌,张忠看着眼前的小样子感觉半个京城都缩微在此,令人眼花缭乱。 “这个可是正在修复的三大殿?”张忠指着一处小样子好奇问道。 “是的”阮安面无表情说道。 张忠看着三大殿的小样子,不由想起前世看过三大殿遭雷击起火,几乎焚成了一片废墟的记载。 话说永乐十九年四月庚子日,突然天降巨雷,正正劈中了奉天殿的殿顶鸱吻,可笑那鸱吻本是用来辟火的神兽,却首当其冲遭了雷火之厄。 这一场火从奉天殿开始烧起,绵延至谨身、华盖二殿,焰势之大,无人能近,更别说扑救了。 大火燃烧了足足一天,最后三殿俱被焚毁,成了一片白地。 三大殿本是皇权正统的象征,突然遭此天灾,惹起了民间不少议论。开始有谣言传播,认为永乐皇帝以叔篡侄,以致惹怒天公。 永乐皇帝对此大为震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催促工部尽快重建,以杜天下悠悠之口。 可惜三大殿的规模太大,一直到永乐皇帝去世也未能完工。 继位的洪熙皇帝一心想迁都回南京,连所有衙门名字前头都加了“行在”二字,自然更不会往这个大坑里继续扔钞银,只是碍于一个“孝”字,断断续续还开着工。 可惜洪熙皇帝继位不足一年也崩逝了,所以等到如今这三大殿还没修复完成。 而且张忠知道的是终宣德一朝,这三大殿也没修复完成,而是等到正统六年才最终完工的。 两人绕过这一堆物什,走进后院屋子。 张忠只见房中装设极为朴素,床头窗边全是大大小小的榫卯构件,眼见如此光景,张忠倒是愈发佩服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宦官了。 两人落座之后,张忠徐徐问道“公公可是以前建议过陛下在九门立起九闸,自西北至东南贯通护城河,以防止暴雨成灾?” 阮安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陛下遣我来寻你,便是应允了你的提议,准备由我来协助你完成此事。”张忠诚恳说道。 阮安听了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叹了口气。 “公公何故如此?”张忠不由纳闷道。 “哎!” “不瞒永春伯,今日大雨稍歇时,我便出门转了一圈,此次暴雨影响颇大,许多人家的房子就被冲毁了,老人小孩哭声让人心痛。”阮安神色复杂道: “更有甚者宣武门城头下,昨夜城垣塌了一处,将一户人家,全家都压在了下面,而这京师其他地方恐怕也有此类事情发生。” “若是能早点在九门立起九闸便好了。”阮安徐徐说道。 “哎!” 张忠听了不由叹了口气,安慰道“我们还是快些完成此事,这以后京师便不会再发生如此惨事了。” 阮安沉默良久,方才颔首。 ps:求一波票,拜谢! ps2:感谢“toxic小雨”的月票 “toxic小雨”“书友”“李小龙李连杰”“相爱半生”“鲲化而为金鹏”“slubix”“lovehani”“读者”等人的票。 第八十二章 灾后重建【推荐/收藏】 俗话说“阳光总在风雨后。” 连日的暴雨终于停歇了,可它留给整个京师的却是一片狼藉。 张忠行走在前往宫城的路上,便看到几处已经坍塌的房屋,在废墟之上,有人正在清理现场,他们面无表情,只要当从废墟中找到以前的可用之物时,眼中方才有了几分神采。 “少爷,你行行好,孩子几天都没吃饭了。”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手中牵着一个小女孩靠了过来。 小女儿头发像鸡窝一样,显然已有多日没有打理过,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扯着她母亲的衣袖,怯生生的盯着张忠看。 张忠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碎银子递给了妇人,迟疑问道“家中就剩你们母女俩人了?” 妇人连忙接过银子,听了张忠的问话,身体不由一僵,随即眼圈便红了起来,说道“我们家是在外城,一场暴雨,房子就塌了,我家那位,为了救我们母女,也被压在了废墟里。” “我听说,城内开始设立粥棚了,这才带着女儿进内城的。”妇人可能是这几日的悲伤都压在心中,如今有机会倾诉,情绪也愈发激动起来。 “那你们怎么好像饿了几天的样子?”张忠疑惑问道“你们没寻到粥棚吗?” “这城中的粥棚只有几处,可人多粥少,我们母女势单力薄,好不容易,领了几次粥,也只是勉强没有饿死而已。” 张忠听了不由心情沉重,温声道“这银子不要暴露了,赶紧藏好,如今城中刚刚遭灾,正是混乱的时候,去买些吃食给你女儿,给她换身衣服好好梳洗一下吧!” 妇人连忙照做,将银子藏好,然后千恩万谢后,便拉着小女孩脚步匆匆的走开了。 ...... 乾清宫东暖阁: 张忠站立在外面,看着杨士奇等朝中大臣从身边走过,他们一个个的都脸有愁容,显然此次暴雨造成的损失远在张忠的预料之上,让朝中的这个精英都感到棘手。 张忠将目光从杨士奇等人身上收回,跟着金英进入了东暖阁。 待行礼完毕,张忠这才看到端坐在御座之上的朱瞻基也是一脸的愁苦。 “在九门立起九闸这事,已经开工了吗?”朱瞻基收敛了情绪,平静问道。 “阮公公已经将九闸的设计图纸确定了,等我们与工部协商好,便可开工了。”张忠徐徐回答道。 “不错,朕终于听到个好消息。”朱瞻基失笑道“这灾后重建的事情可谓千头万绪,朕这今日也被此事弄得心烦气躁。” “臣刚看见杨士奇等人离开,想来诸位大人已经有了赈灾方略。”张忠思忖片刻后说道。 “也就是些常规手段罢了,主要是灾后百姓生活无依,有人没吃的,有人连住的地方也没有,这京师百万人口,朝廷一时半会也难以顾及周全。”朱瞻基无奈道。 张忠听了,遂将自己来时在路上碰到一对母女的事情,讲给朱瞻基听,待讲完后,方迟疑问道“陛下,如今城中的粥棚不足吗?” “是不足。”朱瞻颔首道“自迁都以来,京师粮食都是通过漕运从江南运来,京师人口众多,以往存粮便不多,如今又恰逢灾祸,户部可用于赈灾的粮食便更加少了。” “臣觉得京师还是有粮的,只是可能分散开来了,比如城中高门显贵之家,各大商贾粮店都应该会储备一些粮食应急的。”张忠迟疑片刻后说道。 朱瞻基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黯然道“或许如你所言吧!只是这些大户人家,哪里会在乎这些小民的生死了?” “臣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张忠徐徐说道。 “喔!” “你速速讲来。”朱瞻基不由精神一振,坐直了几分。 “陛下可让太后出面,让宫中妃嫔捐些首饰以做赈灾之用,然后召京师高门之家的命妇入宫,言及不忍百姓受苦,让她们也出一份力。” “面对灾情,连皇家都出力,那些高门之家又有什么理由置身事外呢?”张忠徐徐说道。 “而且臣回去后,便会让国公府在城中设立一处粥棚,以作表率,臣认为一人之力终究太小,可若是能集众人之力,想来此次赈灾事宜便容易许多了。” “朕果真没看错你,英国公府一门不愧是国之柱石。”朱瞻基听了张忠的话,不由称赞道。 “而且此次赈灾毕竟是行善,此等事不可不表彰,臣建议可选出表现良好的几家,由陛下奖赏,也可激励众人。” “朕准了。”朱瞻基频频点头,颇为认同道。 “比起赈灾,臣更加担心疫情的发生。”张忠思忖片刻后说道: “自古以来,灾情过后必然有大疫,而一旦疫情爆发,城中死去的人会更多。” 朱瞻基听了此言,收敛了笑意,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朕会让太医院联合惠民药局早做准备的。”朱瞻基叹气道。 张忠听到惠民药局,不由心情放松了几分,因为这个惠民药局可不简单。 惠民药局的前身,是在北宋时期的王安石变法时,颁发了新的《市易法》,其中规定药品由国家专卖专买。 为此,北宋政府特地成立了经营药材的官方机构“熟药所”。 等到宋徽宗政和四年,在尚书省的建议下,熟药所改名为“医药惠民局”,这便是惠民药局最初的雏形。 明初,医疗沿袭宋朝旧制。据《明史·职官志》记载:“洪武三年置惠民药局,府设提领,州县设官医。凡军民之贫病者,给之医药”。 虽然说太医院的医师医术更加高明,但毕竟他们是给皇室或者一些达官显贵看病,服务的人群很小。 相反惠民药局则是面向民间。 不要看惠民药局小,但它的作用可不小,明朝时,地方上的惠民药局分布广泛,辐射人口众多,这使惠民药局得以,为无数贫苦百姓赠医施药。 要知道看病难,看病贵,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麻烦事,而惠民药局某种程度有效解决了此类麻烦。 回到眼前,张忠听了朱瞻基的话,说道“陛下能够未雨绸缪乃是京师百姓之福。” “朕乃万民之主,此乃朕职责所在。”朱瞻基脸上稍有笑意,摆手说道。 “其实臣对于防疫有些浅陋的建议,想说给陛下听听。”张忠继续说道。 朱瞻基诧异的看了一眼张忠,随即失笑道“你到底能给朕带来多少惊喜呀!既然你有想法便说一下吧!” 张忠讪笑一声,随即徐徐说道“疫情这事,往往是从卫生脏乱方面开始出现传播的,所以首先要尽量解决有关卫生这方面的问题” “目前还在夏天,寻找开阔通风的地方,迅速搭起能够遮阳避雨的棚子,尽量保持章法,在周围选择合适的地点挖出坑道,建立统一的茅房,排水沟。能找到的生石灰迅速运来,在聚集点内外洒上、消毒。” “开辟一个区域,只要有任何生病的,头疼脑热,咳嗽痰多拉肚子的人,立刻送进去,分重病轻病区,一定要隔离好。而且只要能找到布,大夫必须戴口罩。” 朱瞻基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张忠眼睛愈发明亮,脸上笑意乍现,说道“你的建议很好,既然你如此熟悉防疫,那么之后你便与太医院的那些人一起负责此事吧!” “是”张忠连忙应是,毕竟这是关乎满城百姓生命的大事,虽然辛苦些,但张忠觉得自己责无旁贷,前世张忠看蜘蛛侠时便对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深以为然。 ps:求大佬的支持,求票票..... ps2:感谢“遥仰凰华1”的月票 “帹g凊猦浔蓝”“未归人”“感觉更好看”“龙”“大黑松”“热高温”“lyb2200”“书友”“光与粒子的境界”“天星道”“书友”“lei_”“相爱半生”等人的票 第八十三章 以工代赈【推荐/收藏】 乾清宫东暖阁: 朱瞻基见张忠接下了防疫的事情,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笑着问道“你可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尽管说来?” 张忠沉吟片刻后说道“据臣所知,以往像修建九闸这类工程时都会征调京师以外的民夫,如今京师遭灾,多的是需要找事做的人,而且这些人求的只是一家人吃饱而已。”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采取以工代赈之法,如此一来,既避免了京外百姓的劳役之苦,也减轻了朝廷赈灾的难度,灾民有事可做,也能让京师尽快安定下来。” “甚好”朱瞻基思忖片刻后笑道“朕准了。” 张忠听了不由轻轻吁了口气,要知道这劳役乃是压在平头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 说起永乐皇帝,人人都赞一句文治武功,可是在朱棣的光辉事迹后又有多少百姓的血与泪。 朱棣为了从南京迁都北京,大修宫殿,又组织人力,南粮北调,还开挖运河,先后在山东征调数十万民夫,农民徭役负担沉重。 这才有了山东人民在白莲圣母唐赛儿的鼓动下,率众造反。 如今能够以工代赈,也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 张忠建议以工代赈后便离开了东暖阁,却并没有回英国公府,而是前往工部,如今修建九闸的民夫有了,现在还缺工匠。 待张忠来到工部,说明来意后,便在吏员的引领下向签押房走去。 “永春伯稍等,我进去通禀一声。”吏员恭敬说道。 张忠微微颔首。 片刻后吏员出来,笑道“吴尚书在里面,永春伯请进吧!” 张忠听了一愣,他原以为见他的会是管理修建工程的营缮司郎中,没想到竟然是工部尚书吴中。 不过待张忠想起有关此人的传闻,便有些释然了。 话说这个吴中自永乐年间起便是工部尚书,到了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他的资历自然是不用说的。 但是其人在外的名声却不好。 吴中不体恤工匠,又迷恋声色,多算计,因此舆论都鄙视他。 而吴中今日愿意因为工匠这点小事,见张忠,恐怕也是因为张忠是朱瞻基身边的红人,吴中有意交好。 张忠想明白这点,便不再迟疑,进入了签押房。 待两人见过礼,吴中与张忠便各自坐好。 “想来先前吏员已经将我前来工部的目的告知了吴尚书。”张忠啜了一口茶,直接了当说道。 “你要修建九闸的工匠,这个容易,我会交代营缮司郎中给你办好。”吴中笑道。 “只是不知你要哪种工匠?”吴中徐徐问道。 张忠听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记得前世在书上看过明朝的工匠制度。 明朝官营手工业中的生产者有民匠、军匠和灶户。 军匠和灶户只从事生产特定产品,军匠是制造军器,灶户则是制盐。 而民匠则充斥于官营手工业的各个部门中,生产着各类手工业产品。 而明朝对工匠的管理是从编定匠籍入手的。 编入匠籍的人,一是元代遗留下来的手工业者,这是最主要的一部分。 二是非手工业者因各种原因充匠的。 各色人等一旦编入匠籍,便世役永充,子孙承袭,生活的最主要内容就是为官营手工业从事劳作。 而且这工匠是分为轮班匠与住坐匠两种。 洪武十九年,在工部的建议下,实行了工匠轮班制,将各地工匠按照其丁力,和路途远近,定以三年一班,轮流赴京服役,时间为三个月,役满更替。 这些轮流赴京的工匠称为轮班匠,朝廷发给轮班匠勘合,届时赍勘合赴京听工部分拨。 轮班匠是京城以外的各地工匠,在京城中还有大批的工匠,这些工匠在永乐以后称为住坐匠,以区别于轮班匠。 张忠想到此处,不由问道“吴尚书觉得轮班匠与住坐匠,我应该选哪种呢?” 吴中听了失笑道“按理说这个住坐匠乃是京师本地人,都拖家带口,而且平日待遇好一些,所以这工作积极性更高些。” “可是这不是京师遭灾了嘛!他们家中许多都受了影响,如今想来这心思恐怕很难集中在工程上。” “那轮班匠又如何呢?”张忠不由皱眉问道。 “轮班匠的劳动是无偿的,不但没有报酬,这往返的路费,也是自筹,工部只是负责按月给月粮而已,所以轮班匠常常消极怠工,如今都出现逃亡的现象了。” 张忠听了一阵无语,说道“这轮班匠与住坐匠,如今倒是半斤八两了,那便不用选了,只要人数是足的,就各要一半吧!” 吴中也是讪笑一声,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说完正事,两人又闲聊了一番京师赈灾的事情,张忠便告辞,离开了工部。 ...... 英国公府绛云院: 翌日,一大早,吃完早饭的张忠正准备出府到工地去看看修建九闸的情况,刚出垂花门便遇到了陈管家。 “我吩咐你在城中设立粥棚的事办好了吗?”张忠停下脚步看着陈管家问道。 “伯爷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我们英国公府已经在东城与西城分别设立了粥棚。”陈管家回答道。 “两处?”张忠疑惑问道。 “伯爷,你知道的,老夫人平日信佛,她老人家得知我们府里要设立粥棚后,便吩咐我多加了一处,她也是可伶那些灾民。”陈管家解释道。 “嗯!” 张忠微微颔首,随即提醒道“既然是做善事,那些粥里就不能掺假,不要败坏了英国公府的名声。” 陈管家听了此言,连忙躬身道“我定会谨记伯爷的话。” 张忠这才满意的踱步离开。 ...... 修建九闸的工地: 当张忠到来时,工匠与民夫已经到齐,一个工部的主事正在训话。 主事看见张忠,连忙迎了过来。 “伯爷,今日竟然亲自来工地,难怪能得陛下看中。”主事笑道。 “人都到齐了。”张忠先对主事的吹捧谦虚了几句,随即问道。 “是的。”主事回答道。 张忠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看着眼前缺乏干劲的众人,不由皱了皱眉。 张忠思忖片刻后,走到高台,面向众人,说道“这修建九闸便是为了应对暴雨,你们不仅是为朝廷做事,也是为了日后不再遭受此灾难。” 张忠说完,台下本地的民夫与住坐匠倒是精神一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他们才能明白修建九闸的意义。 而那些轮班匠倒是多数无动无衷,毕竟他们是从各地聚集到京师的,对京师没有归属,干完三个月,他们就回家了。 “至于轮班匠,你们只要好好干,不消极怠工,让工程能如期完成,到时我为你们请功,让工部报销你们的路费。”张忠徐徐说道。 话落,轮班匠们也振奋起来,毕竟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张忠看着眼前为这点事情便高兴的工匠,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可是有着专业手艺的人,按张忠设想的,日后大明朝的工业化是离不开这些人的,他们是工业化的排头兵。 可是如今却被工匠制度禁锢了自由,这些人不能自由的从事工作,大明朝的社会分工便不会蓬勃发展。 “看来得先想办法解放他们才行。”张忠在心中嘀咕道“要让他们为我所用,依旧任重道远呀!” ps:求票票.... ps2:感谢“碧空荡荡”“单翼的天使”的月票 “夕阳下的二营长”“看我大宝剑”“天星道”“单翼的天使”“lovehani”“书友”等人的票。 第八十四章 格物院【推荐/收藏】 时间匆匆,自暴雨成灾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幸亏在位的朱瞻基是个有作为的皇帝,朝中的大臣诸如杨士奇等人也是能臣,所以经过短暂混乱后,救灾事宜便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 而经过一个月后,京师终于安定下来,各项工作都已经走向正轨。 对于张忠而言,修建九闸这事如今基本不需他出力了,本来他就是在工程开始时为阮安协调与工部的关系,现在工程已经开始了,平日里自有工部的官员去监督,所以也不需张忠费心了。 而防疫这块,张忠与太医院的医师商讨后,便确定了防疫的注意事项,如今实行的效果也不错,所幸京师没有在灾后形成疫情。 但是因为防疫这事过于重要,张忠依旧会时不时的去巡视一下。 ...... 英国公府绛云院: 刚刚用完早饭的张忠,接过蓉儿递来的棉巾擦拭了一下嘴角。 “伯爷今日也要去视察疫情吗?”蓉儿接过张忠用完的棉巾问道。 “嗯!” 张忠微微颔首说道“如今是夏日,天气炎日,为了安置灾民设立的棚区,十分简陋,卫生也不好,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就生病,而那地方人员密集,一旦有一人出问题,便很容易传染给别人的。” 蓉儿点了点头,随即去屋内将口罩取来,笑道“伯爷去视察疫情,定要将口罩戴上的。” 张忠接过蓉儿用棉布制的口罩,不由失笑道“你如今倒是比我还看重此物,之前我让你做这个东西时,跟你说这个口罩能防疫,你还不信的。” 蓉儿讪笑一声,说道“我哪有伯爷见多识广了,虽然我如今依旧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我见伯爷平日如此重视此物,自然也会上心的。” “小机灵鬼。”张忠听了蓉儿话不由哈哈大笑道。 随即张忠接过口罩,起身离开了。 待张忠来到安置灾民的棚户区时,见棚户区人虽多,却已经颇有章法,一切都有板有眼,井井有条。 张忠一路走来,先是看到的由木板简单搭建的房屋,虽然简陋,但是所幸如今是夏日,不用担心晚上的寒冷,这些棚屋,用来遮阳挡雨绰绰有余了。 如今正值早晨,有些人家,还在做饭,父母无暇顾及孩子,棚屋挨得近,倒是让那些小孩更容易找到玩伴。 张忠看着奔跑嬉闹的孩童从自己身边三三两两跑过,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 张忠走过棚区,连续转过两次弯,便看到一处独立的棚屋,那是专门用来安置病员的。 待走到那里,张忠见棚屋空间很大,是按照张忠吩咐的,按生病的轻重与病情分割开来安置,时不时会有惠民药局的医师戴着口罩四处巡视。 张忠踱步走了进去,刚走了不远,却迎面与礼部尚书胡濙相遇。 “胡尚书,你怎么来了此处呢?”张忠突兀遇到胡濙不由十分诧异,连忙迎了上去问道。 胡濙见到张忠先是一愣,随即欣喜道“我是听说这里的防疫手段颇为新奇,所以来看看。” 张忠听了此言,这才想起眼前的胡濙,在历史上出名是因为在另一个时空,当朱瞻基死后,朱祁镇年幼,胡濙是托孤五大臣之一。 而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胡濙此人,颇为喜欢岐黄之术。 他曾与一代名医戴思恭讲《内》《难》诸经,推张仲景为医学正宗。 而且他本人还着有《卫生易简方》等医学书籍,所以此人在医学上的造诣不浅。 而胡濙之所以在医学方面能够有所精进,也得益于朱棣交给他的一个任务。 那便是寻找建文帝朱允炆。 话说当年朱棣靖难成功后,朱允炆的结局便成迷,有人说朱允炆在大火中驾崩,而有人说他逃走了,还有许多旧臣随从。 于是乎,朱棣为了找寻朱允炆,据说从水陆两方面派出了人手。 海外是派郑和下西洋,一方面彰显大明威仪,另一方面也是有着寻找朱允炆下落的目的。 而在内陆,朱棣便是派的胡濙。 自永乐五年(1407年)起胡濙连续14年受朱棣之命在外暗访建文帝踪迹。 他所到之处,也间或向朱棣报告民间隐情,并访仙人张邋遢。 直到永乐二十一年(1423年),胡濙回到朝廷,当时正值朱棣北征,胡濙马上赶到宣府去拜见朱棣。 当时朱棣已就寝,听说胡濙到来,立即起来召见他。 胡濙把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了朱棣,到漏下四鼓(约凌晨两点)才出来。 两人谈了什么不可考,只是此次后胡濙终于能回归朝堂,做个正常的大明官员。 而得益于此次任务,胡濙游历了大明很多地方,他广泛收集各地民间单方验方编成《卫生易简方》,他的医术也得以精进不少。 张忠想到此处,便也明白胡濙为何在此了。 显然对方是听说了这里的防疫手段十分新奇,是他之前没见过的,所以见猎心起,这才来此处一观的。 张忠不由心中嘀咕道“胡濙此人看来是个医学迷,而自己刚刚建成的格物院以后也会开设医学科,若能将此人拉过去,对于以后的格物之学的推广将百利而无一害,毕竟胡濙今后可是能与三杨并列的托孤大臣,是个妥妥的大佬。” 至于这个格物院,那是这段时间以来,张忠一直在忙的事情。 自从张忠见过阮安,萌生了在大明朝播撒科学之光后,便将距离京师不远处,英国公府名下的一处别院改建成了格物院。 如今格物院已经建成,只是人员不多,张忠趁着修建九闸的机会,弄了一批工匠过去,由阮安领头,人数也就十几人。 想到此处,张忠看着胡濙笑道“胡尚书应该知道这里的防疫手段都是出自我之手吧!” 胡濙眼中精光一闪,笑道“今日有幸遇到永春伯,能否与我聊一聊此间的学问。” “哈哈...” “胡尚书过奖了,你的医术才让人佩服。”张忠提议道“我如今在城外建了一座格物院,专门用来做学问,研究的也是些新东西,其中就有关于医学的,不知胡尚书,能否与我一道去参观一下。” 胡濙听了眼睛一亮,随即笑道“那就叨扰永春伯了。” “我求之不得。”张忠见胡濙答应了,不由愈发高兴。 随即两人便一起离开,直奔城外的格物院而去。 ......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格物院,看着门前匾额上那苍劲有力的“格物院”三个字。 胡濙不由转身对身旁的张忠笑道“这格物出自《礼记·大学》: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张忠点头笑道“我理解的格物之学,须先确认凡是事实皆有规律,以统筹之法记录各种类似事件,以对比、归纳分析其内在缘由,找出客观的因与果来,不能想当然,也不可接受怪力乱神。” 胡濙听了一愣,感觉张忠说得有理,却不明白其所以然。 张忠见胡濙疑惑的样子,也不在意,只是邀请道“我让人制作了一副人体构造图,胡尚书可以一观,会对你理解医学有所帮助的。” 此言倒是勾起了胡濙的兴趣,他笑道“那便不耽搁了,有劳永春伯领我去一观。” 随即张忠便领着胡濙去了医科教学所在的院落。 张忠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张忠指着那副挂起来的人体构造图,笑着对胡濙详细解释了一番。 “真是奇妙呀!”胡濙越听越振奋,仿佛困扰自己的难题,很容易便想清楚了。 待张忠讲完,胡濙依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永春伯,以后我能否来格物院观看此图?”胡濙期望的看着张忠说道。 张忠见对方上套,不由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只要你能在我这格物院任教,偶尔有时间便来此处探讨医学,这人体构造图,你想看便能看。” 胡濙思忖片刻后,终于微微颔首。 “此图源自医学中的另一脉,我称之为西医,而胡尚书所研习的医学我称之为中医。”张忠见胡濙应允了,不由心情畅快,随即肃然道: “西医自有其优势,但是胡尚书不可被新鲜事物迷了眼。” “要知道中医具有完整的理论体系,其独特之处,在于天人合一、天人相应的整体观及辨证论治。” “中医可是老祖宗传下的宝贵财富,我们不可轻弃。” “这是自然。”胡濙肃然道。 ps:求各位大佬的支持,求票票..... ps2:感谢“光与粒子的境界”的月票 “李中超”“李小龙李连杰”“热高温”“lovehani”“大黑松”“光与粒子的境界”“勿念额名字”“龙”等人的票。 第八十五章 北疆风云起【推荐/收藏】 正当京师的张忠为了他的格物院拉拢胡濙时,远在大明北疆的瓦剌部却已经风云顿起。 瓦剌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称呼。 元朝称它为斡亦剌惕,明朝称它为瓦剌,清朝称它卫拉特。 瓦剌人原居于八河地区(今叶尼塞河上游八条支流带),即今德勒格尔河至叶尼塞河上游的原始森林中,过着以狩猎为主、辅以渔牧的生活。 等到元朝时瓦剌人开始南下,定居于阿尔泰山麓至色楞格河下游的广阔草原的西北部,并改狩猎经济为畜牧经济。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瓦剌部众离散成三部分: 一部分在元廷供职和参加元朝军队。 一部分由于参加阿里不哥和海都等宗王之乱,散居于额尔齐斯河和伊犁河流域。 最后一部则留在本土,随即时间流逝,他们逐渐向南部草原地区发展,并在此过程中吸收其他部落形成明代的瓦剌。 待明朝建立后,首先打击的目标是鞑靼,这使得瓦剌首领猛可帖木儿乘时而起,瓦剌得以壮大,等到猛可帖木儿死后,瓦剌为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所控制。 瓦剌诸部为同控制着汗位的鞑靼分庭抗礼,并进而称雄于漠北,一面结好于明廷,遣使向明廷贡马,另一面又积极同鞑靼进行斗争。 永乐时期,朱棣囿于鞑靼势大,于是扶持瓦剌抗衡鞑靼,永乐七年分别敕封瓦剌首领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为顺宁王、贤义王、安乐王。 永乐八年朱棣第一次北征,击败鞑靼的阿鲁台,鞑靼势力减弱,让瓦剌得以发展壮大。 永乐十二年朱棣因为瓦剌日益嚣张,便开始第二次北征,在忽兰忽失温之战中击败马哈木,瓦剌势力随之削弱。 鞑靼的阿鲁台看准时机,落井下石,攻伐瓦剌。 永乐十四年(1416年),瓦剌马哈木与鞑靼阿鲁台大战,马哈木败走。过了不久,马哈木就死了。 马哈木死后,其子脱欢继位,向明朝请求袭爵,随后被朱棣封为顺宁王。 而阿鲁台战胜马哈木后,气焰嚣张,鉴于此,朱棣分别于永乐二十年,永乐二十一年,永乐二十二年,三次北征阿鲁台,最后一次死在了回京途中的榆木川。 回到眼前,瓦剌绰罗斯部: 绰罗斯有漏管之意,相传脱欢的祖先为天女所生,后被放在树下,靠状如漏管之树枝吸取树汁以充营养,故其子孙被称为绰罗斯,随之以绰罗斯为姓氏。 绰罗斯部王帐所在,里面笑语声不断。 绰罗斯部首领脱欢坐在上首,由野狼皮铺就的座位上,在下首左右坐着的是太平和把秃孛罗。 众人面前都摆着烤全羊与美酒,大帐中间,瓦剌的女子正扭着腰肢为酒宴助兴。 脱欢正值壮年,有着草原汉子雄壮的身材,他一边看着场中的舞蹈,一边用一把宝刀切割案桌上的烤全羊。 坐在下首的太平和把秃孛罗早已不再年轻,他们是与脱欢的父亲马哈木同时代的人。 如今马哈木早已死去,他们两人也已失去了年轻时的雄心,如今只想好好过完余生。 所以比起脱欢的激进,太平和把秃孛罗更愿意与南边的明朝保持着相安无事。 脱欢来回打量了一番太平和把秃孛罗,心中嗤笑一声,拍了拍手,场中的舞女便退了出去。 太平和把秃孛罗见状,知道脱欢这是有话要说了,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坐直了几分,一时大帐中安静了下来。 脱欢端起酒杯,看着太平和把秃孛罗两人笑道“我们瓦剌人不像南方汉人说话那般拐弯抹角,我有话便直说了。” 太平和把秃孛罗点了点头。 “如今这草原上,就是我们瓦剌,鞑靼,兀良哈,三个部落争雄。”脱欢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肃然说道“兀良哈乃是三部中实力最弱的,他们一向是个墙头草,只会依附于强者,鞑靼的阿鲁台强盛时,他们便与鞑靼联合南下进攻明朝,明朝强大时,他们又为大明皇帝带路,进攻鞑靼,所以我一向看不起他们,他们也不可能成为我们瓦剌的劲敌。” 太平和把秃孛罗纷纷颔首表示认可。 “至于鞑靼的阿鲁台嘛!”脱欢说道此人,不由停了下来,因为他与阿鲁台有着杀父之仇,他对阿鲁台的敌意是不言自明的。 片刻后脱欢才继续说道“我虽不喜阿鲁台,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草原英雄,当年永乐时期,他是敢于和南边那位皇帝争雄的人。” “可惜,狮子终有老去的那一天,如今的阿鲁台也已经不复当年了。”脱欢说道此处,虎目一瞪,大声道“如今该轮到我脱欢驰骋这草原,再现伟大的成吉思汗的荣光,让那些南方的汉人,重现记起被我们统治的岁月。” 太平和把秃孛罗听了此言不由愕然。 太平迟疑片刻后说道“自永乐皇帝后,南边的天子也不再北望,我们瓦剌与明朝的关系也不错,通过交易便能得到所需的东西,何必要南下了。” 脱欢听了太平的话,不由嗤笑一声,随即说道“想当年,你们两位也是能与我父一起征战四方的人物,我说阿鲁台老了,何尝不是说你们也一样再无昔日的雄心壮志了。” 把秃孛罗性子急躁,听了脱欢的话,不由气愤道“看来宴无好宴,你就直接说吧!此次让我们赴宴所谓何事?” 脱欢听了此言,神色古怪的看了把秃孛罗一眼,正准备说话,便见自己女婿乌噜克特穆尔走了进来,脱欢一时住口不言。 太平和把秃孛罗见到乌噜克特穆尔不由脸色顿变,因为他们从此人身上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事情办妥了。”脱欢显然早已知道发生何事,不急不缓问道。 “都已经解决干净。”乌噜克特穆尔应声道。 脱欢看着眼前的乌噜克特穆尔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他如今更加高看几分这个女婿了。 乌噜克特穆尔乃是成吉思汗弟弟哈撒儿的后裔。 福余卫汗位传至阿克萨噶勒泰,其长子为阿噜克特穆尔,次子则是这个乌噜克特穆尔。 待他父亲死后,兄弟俩人因分遗产不均,分得老弱属民的乌噜克特穆尔便率领本部归附脱欢。 脱欢亲赐他和硕特之名,并将女儿嫁给他,收他为女婿。 太平和把秃孛罗听了这对翁婿的对话不由更加惊疑起来,把秃孛罗起身喝问道“脱欢,你请我们赴宴,到底用意何在?” 脱欢看着怒气勃发的把秃孛罗,失笑道“只是想向两位借个东西。” 太平见场面紧张,连忙起身和稀泥,笑道“脱欢,你尽管说来,我与把秃孛罗都老了,所求的不多,你想要什么,你就说,我们能答应的,绝不推脱。” 脱欢瞥了一眼太平,失笑道“我要的不多,只需要你们将自己的人头借我一用。” 此言一出,把秃孛罗怒气上涌,拔出了腰间的宝刀,对准了上首的脱欢,而把秃孛罗身边的亲卫也纷纷拔刀。 太平听了脱欢的话也是又惊又怒,思忖片刻后,他也拔出了自己的刀,太平的亲卫也拔刀护住自己的首领。 “你们难道不好奇乌噜克特穆尔干了什么,弄得一身血腥气?”脱欢失笑道。 “你对我们带来的人动手了。”太平神色一变,怒道“我们草原的规矩,从不对参加宴会的客人动刀,脱欢,你怎敢破坏规矩,你难道不怕长生天惩罚你吗?” “规矩是由强者定的。”脱欢伸出一只手,随即握成拳头,说道“我们瓦剌就如这只手一般,只有合而为一,才能打出最强的力道。” “如今南边的大明皇帝不像他的祖父那样勇武,鞑靼的阿鲁台也垂垂老矣,这是长生天给我的机会,让我再现昔日我们大蒙古帝国的盛况。” “而你们俩,只求安逸,如今已经成为我们瓦剌振兴的阻碍了,所以我请你们俩赴死。”脱欢面无表情的说道。 随着脱欢话罢,也先与他弟弟伯颜帖木儿领着瓦剌兵士进入大帐,将太平和把秃孛罗团团围住。 太平和把秃孛罗见状知道如今只有奋力拼杀一途了。 两人对视一眼,领着所剩不多的亲卫不管不顾的向脱欢冲去。 也先与伯颜帖木儿见状连忙带人阻难,两拨人便在大帐之内拼杀开来。 脱欢一方毕竟人数占优,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平和把秃孛罗一方人越来越少,而且这俩人毕竟年老体衰,一番交战后便渐渐体力不支。 也先不愧是如今瓦剌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其人挥刀连杀数人,便靠近了把秃孛罗,然后趁对方与人交战,挥刀便砍了过去。 “噗” 长刀带着贯穿皮肉骨头的声音,血淋淋的从把秃孛罗的后背透出,带出大蓬的鲜血飞溅。 把秃孛罗身体若筛糠般抖动不停,随即跌倒在地,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片刻后便没了气息。 当也先斩杀把秃孛罗后抬起头,看向四周,发现战事已到尾声,太平也被伯颜帖木儿斩杀。 当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敌人倒下,脱欢迎来了胜利。 他看着眼前的也先与伯颜帖木儿,吩咐道“你们砍下太平和把秃孛罗的头颅,带人前往他们的部落,告诉他们,若是他们愿意降,以后便是绰罗斯部的人,我会视他们如心腹,而若是有人负隅顽抗,那便送他们去死。” “当明天的太阳从草原升起时,我要瓦剌只有一个首领,那便是我绰罗斯·脱欢。” “是” 也先与伯颜帖木儿振奋应道,随即砍下太平和把秃孛罗的人头,领着人出了大帐。 ps:查资料查得脑壳疼,大佬有票票安慰一下吗? ps2:感谢“未归人”“相爱半生”“孔皓”“我与寂寞如影随形”“帹g凊猦浔蓝”“书友”“书友”等人的票 第八十六章 巡边【推荐/收藏】 贤义王太平所部: 刀光一闪,鲜血就飞溅出来,男子的喉咙被切开,血淋淋伤口露出。 他扑倒在地,双手用力捂着脖子,拼命在地上挣扎扭动,片刻后终究是没了生息。 也先将目光从刚刚被他杀死的男子身上收回,抬头看向太平所领部落的营地。 四处的喊杀声渐渐减弱,那些负隅顽抗的人已经成为刀下亡魂,那些选择臣服的太平部落男子被集中看押起来。 营地的帐篷被点燃,那些部落的女人被绰罗斯部的男子拖了出来,营地各处,都传来女子的挣扎声与男子的笑声。 空气中充满血腥味,残阳如血,照耀整个营地。 “情况如何?”也先看着自己的部下阿剌知院问道。 “太平的儿子捏烈忽逃了。”阿剌知院徐徐说道。 也行皱了皱眉,随即嗤笑道“派一队人搜寻就是了,捏烈忽如今失去部落,不过是个丧家之犬罢了!” “是”阿剌知院赶紧领命而去。 ...... 宣府镇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特别是永乐迁都之后,宣府镇更是保卫京都,防御瓦剌南下的咽喉之地。 时人赞其“南屏京师,后控沙漠,左扼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之固。” 宣府镇城总兵府: 年过六十的谭广正端坐圈椅之上,听着其子谭序禀告着瓦剌之变的情况。 谭广身材高大,勇力过人,他出身平凡,从一个小兵干起,十四岁时入行伍,参加靖难之役,随燕王朱棣南下,屡建功勋,升为大宁都指挥佥事,后来掌管神机营,随从朱棣北征,充任骁骑将军。 朱高炽继位后,谭广升为左都督,佩镇朔将军印,出任宣府总兵官。 谭广身经大小一百余战,未尝遭遇挫败,虽然如今已过花甲之年,但依旧精神很好。 谭广执掌宣府镇以来,修屯堡、严守备、增驿传,安抚士卒有恩,使边境安然。 “绰罗斯部的脱欢已经统一了瓦剌诸部?”谭广听谭序说完后,一脸严肃的问道。 “捏烈忽乃是太平之子,他前日逃来宣府,详细说明了其父被杀,其部落被兼并的事情,想来此事不会有假。”谭序徐徐说道。 “那个捏烈忽还说了什么?”谭广沉吟片刻后问道。 “捏烈忽说他父亲太平乃是大明天子敕封的贤义王,如今脱欢无故攻杀其父他请求我们送他南下入京,请大明天子讨伐脱欢。”谭广神色古怪说道。 谭广听了也是嗤笑一声。 “父亲,那我们怎么办了?”谭序问道。 “此事还是要尽快禀告朝廷,虽然太平死了,我们是不关心的,但是脱欢已经整合了瓦剌诸部,他的势力必然膨胀,这北疆也会再起纷争,我们需要让朝廷早做准备。”谭广严肃说道。 “此事既然如此重要,不如我亲自回京一趟,向陛下禀明此事。”谭序迟疑说道。 “如此也好。”谭广颔首道。 ....... 一月后。 朱瞻基高坐御座之上,在其下首文臣武勋左右而立。 众人正听着谭序讲述瓦剌发生的变故。 待谭序讲完,朱瞻基环顾群臣说道: “诸位爱卿现在想来已经明白发生何事了,你们说一说,朝廷该如何应对此次瓦剌的变故?” 朱瞻基刚讲完,成国公朱勇便率先出列说道“瓦剌本是蛮夷,各部之间相互攻伐本是常事。” “但是这个太平乃是太宗皇帝亲自敕封的贤义王,如今瓦剌脱欢不事先禀明陛下,求得我朝许可,公然杀死太平显然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若朝廷无动于衷,鞑靼,兀良哈诸夷听说后,必会对我朝生出藐视之心,所以于情于理,朝廷都当派兵严惩瓦剌脱欢之罪,以儆效尤!” 朱勇刚说完,武勋之中的安乡侯张安,广陵伯刘瑞等人纷纷出列,表示应该出兵讨伐。 朱瞻基见状,自然明白这些武勋为何如此态度,毕竟他们的立身之本在军功,只要朝廷北征,他们就有用武之地。 想到此处,朱瞻基不由看向文臣一边,问道“你们可有不同的意见?” 户部尚书陈山出列道说道“陛下,出塞非同小可。” “永乐时期,朝廷一次北征,前后花费不下七百万贯!” “如今户部度支虽有好转,但一下再拿出这么多银钱,一旦四方有事,国库恐有不敷之虞!” “而且出塞必又将大量征发民夫,北直隶与山东百姓劳苦多年,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便又再摊派重役,恐会招致民怨。” 陈山刚说完,殿中顿起响起嗡嗡之声,一些朝臣对陈山的说法颇有感触,纷纷站出来表示支持,形势逐渐向主和一方倾斜。 站在武勋一列的张忠见状不由大急,因为他是知道的,就是这个脱欢后来击败并杀死了鞑靼的阿鲁台,蒙古草原再次有了一统的可能,也正是由于脱欢打下的基础,等到也先上位时,瓦剌已经完全不可制了。 如今脱欢刚刚吞并瓦剌其他部落,还没有完全消化强大起来,不趁现在干掉他,更待何时? 想到此处,张忠连忙出列说道“臣认为眼下形势,朝廷除了出塞征讨已无他法。” 朱瞻基见张忠出列,不由笑道“永春伯尽管说来。” 张忠连忙应是,随即说道: “瓦剌之所以比鞑靼弱,乃是因为瓦剌由三个人统领,他们彼此之间难免有摩擦,无法共同进退。” “可如今脱欢杀死了太平和把秃孛罗,瓦剌将要整合为一,其实力必将突飞猛进。” “值此情势,若朝廷仍无动于衷,那接下来瓦剌必会南侵中原。放眼万里边塞,到处都是破关之所,朝廷防不胜防。” “一旦其破关而入,再要与之征战,朝廷花费将远远多于出塞,而且也少不了生灵涂炭。” “故还不如先发制人,趁瓦剌羽翼未满主动出击,如此大明虽免不了受些内伤,但总比将来瓦剌入侵要好得多。” 两害相权取其轻,张忠的话清晰无误地表达了这样一个观点。 随后武勋一脉纷纷有人出列赞同。 一时大殿之内顿时陷入争论。 文臣武勋莫衷一是,但都拿不出个妥善的主意。 朱瞻基望着殿下争论不休的文武,沉着脸一言不语。其实和朝臣一样,他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正在此时杨荣出列说道“脱欢纵使统一了瓦剌,但他短时间是不可能消化掉这份力量的。” 殿中众人见是杨荣出列,不由纷纷安静下来,毕竟杨荣知兵事,擅长谋划边防事务,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杨荣继续说道“而且鞑靼的阿鲁台还活着,虽然他老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阿鲁台也算个枭雄。” “他不会看着瓦剌的脱欢壮大的,只要他们两部相争,纵然最后是阿鲁台败落,也能给我们争取几年时间。” “等朝廷缓过来了,钱粮充足,甲胄齐备,到那时再一举北上,击败瓦剌。” 众臣这才恍然大悟,杨荣这是要等瓦剌和鞑靼拼到鱼死网破,然后再坐收渔人之利。 “此言极是。”朱瞻基思忖片刻后颔首道。 “可是若朕毫无表示,会不会让脱欢更加嚣张,轻视于朕?”朱瞻基随即又问道。 “陛下只需遣一将,领数千人北上,巡边即可,一来人数不多,花费的少,二来有了此举也能表明陛下的态度了。”杨荣显然早已想到此处,朱瞻基刚问完,他便回答道。 明代实行巡边制度,或由朝廷委派将官统领军士,或由各边都督总兵官等组织本边人员巡哨,遇有地方警急,即行策应救援。 朱瞻基听了不由微微颔首,随即在武勋众人中来回打量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张忠身上,说道“那就让永春伯从京师三大营精选五千人北上宣府,巡视边境。” 张忠见状只好俯身应是。 ps1:求票票...... ps2:感谢“书友”的月票与打赏,“书友”的打赏。 “帹g凊猦浔蓝”“壹梦晚““齐王卢”“龙”“也许,没资格”“lovehani”“琼崖公子”“虔诚”“大黑松”“树油树脂”“热高温”“lyb2200”等人的票。 第八十七章 准备【推荐/收藏】 乾清宫东暖阁: 待朝会结束之后,朱瞻基留下了张忠。 “怎么,还在为朕没有派遣大军征讨瓦剌而心中不快?”朱瞻基看着眼前的张忠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不由失笑道。 “臣不敢,臣只是忧虑北方的形势,陛下决定暂时不大动干戈,臣自然是能理解的。”张忠迟疑说道“臣只是观瓦剌脱欢的行径,此人恐怕将会是我大明朝的大敌。” “如今北方鞑靼阿鲁台已经老了,而脱欢却正值壮年,臣担心若是给脱欢足够的时间,日后会养虎为患,再难压制。” “哎!” 朱瞻基听了不由叹了口气,徐徐说道“可如今国库吃紧,粮草甲胄不全,也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前些时的暴雨成灾刚过,如今京师才安定下来,这也是朕没有下定决心北征的原因所在。” 张忠听了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且这北疆形势也是十分复杂,朕幼时便随伺在皇祖父身边,曾听他说过不少应对北方的策略。”朱瞻基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皇祖父即位后,他对北方边境最大的心事便是如何对付蒙元势力。经过深思熟虑后,他采取了分化瓦解、抑强扶弱、和平争取、恩威并施的手段,以求维持其内部均势,使之互相牵制。”朱瞻基徐徐说道: “在鞑靼部和瓦剌部的不断仇杀中,皇祖父见鞑靼部势力较强,就有意支持瓦剌部。” “而随着鞑靼部势力不断增强,不仅对瓦剌部占有越来越大的优势,对我朝的态度也渐渐不恭起来,不时南下侵扰,还杀了皇祖父派去责问的使臣。” “鉴于此,永乐七年(1409)七月,皇祖父任命丘福为大将军,率军北征鞑靼,可是由于丘福临阵轻敌冒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为此,永乐八年(1410)初,皇祖父亲率五十万大军北征,结果大获全胜而归,鞑靼部的势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从此势力大衰。” 张忠听到此处,便知道了朱瞻基说的是永乐皇帝的第一次北征了,只是张忠知道的是,此战后鞑靼虽然被削弱,但是瓦剌却乘势而起。 “哎!” 朱瞻基神色复杂道“皇祖父的设想很好,可惜按下了这头,那头又冒了出来。” 朱瞻基继续说道:“鞑靼部的势力受到重创以后,漠北的均势出现了倾斜,瓦剌部的势力大增,并渐渐有控制漠北之势和觊觎我朝之心。” “皇祖父想在漠北建立一种均势的想法失败了,瓦剌又成为我朝的主要威胁。” “为了解除边患,继续维持北边的均势,皇祖父于永乐十二年(1414)三月,再次亲率五十万大军,北征瓦剌部。” “那次朕也参战了。”朱瞻基似乎回想起那次驰骋草原的时光,不由脸有笑意,徐徐说道“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那次我朝大胜,瓦剌部的势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那之后,漠北草原的均势大体得到了恢复,在此后的七八年间,北部边境基本上保持着和平的局面,没有发生大的战争。”朱瞻基感叹道“可惜如今随着脱欢统一瓦剌,均势将再次被打破,北疆也会不再平静。” 张忠听了此言,也是一时默然,因为他知道朱瞻基说的没错,在另一个时空瓦剌正是在脱欢与也先这对父子的经营下,成为漠北草原的霸主,这也为后来土木堡之变埋下了隐患。 “所以,朕此次让你以游击将军的身份领兵北上,也是有所谋划的。”朱瞻基吐了口气,稍稍振奋精神说道“你参加了征讨汉王之役,南征交趾之役,也算有战场经验了。” “但是南疆与北疆是不同的,交趾那些叛军根本无法与草原蛮夷相提并论。”朱瞻基看着张忠神色严肃道“你此次北上,朕估计大战是不会有的,毕竟瓦剌刚刚动乱,脱欢还得花时间整合瓦剌。” “但是如今已然入秋,胡虏每年秋高马肥必扰边,你此次北上小战是少不了的,这也正好让你有机会逐渐熟悉北疆军务。” “当年我皇祖父可以依仗英国公,朕也希望,待几年后朝廷准备齐全,你也锻炼出来了,到那时,你能成为朕的依仗,我们君臣合力,荡平草原。”朱瞻基眼中精光一闪,看着张忠神情激动说道。 张忠听了此言,也不由心绪澎湃,振奋道“陛下若想为汉武,臣不才,愿效仿卫霍,为陛下前驱,荡平草原,扬我大明威仪于四方。” “好” 朱瞻基从御座起身,随即一直随伺在一旁的司礼监太监金英端了两杯酒来。 金英先将酒先后递给朱瞻基与张忠。 朱瞻基端起酒杯,笑道“我以此酒为你践行,望你此次北上能旗开得胜。” 张忠不敢怠慢,连忙端起酒杯应道“臣此次北上定然不会辜负陛下的。” 随即君臣两人先后饮完杯中酒,然后相似而笑。 ....... 待张忠从东暖阁离开,便直接出城,向格物院而去,如今他准备领兵北上了,也需要做些准备工作,而格物院新研制出来的东西,正是他如今所需要的。 格物院分科而设,其中便有火器科,如今由军器局大使黎澄执掌。 “这就是你新研制出的燧发枪?”张忠拿起一把火枪,问身旁的黎澄道。 “是的,按照你给的设计图,我已经研制出来了。”黎澄颇为自得说道。 张忠细细打量眼前的燧发枪,不由将他与之前的鸟铳(火绳枪)相比较。 一般火绳枪的击发方式与燧发枪略有不同,火绳枪靠的是明火的力量,对弹簧片要求不高,所以在待击发时,一般火绳枪的簧片是处于放松状态。 当火绳枪扣下扳机时,击锤龙头上的火绳点燃火门上的引药,此时弹簧片是被压缩的,所以当松开扳机时,击锤龙头可以自动回到原来的待击发位置。 并不需要像燧发枪那样,打完后,还要把击锤扳到待击发位置,准备下次击发。 此外燧发枪与火绳枪的结构没有太大的区别,枪管基本上都一个样,只是换了一套击发装置罢了。 张忠打量了许久手中的燧发枪,这才看向黎澄,问道“新的燧发枪容易生产吗?” 黎澄迟疑片刻后说道“其他的还好,只是这个燧发枪使用燧石点火,所以需要很强有力的击锤簧片来保证撞击力度。” “而要解决这个击发用的弹簧片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弹簧片的弹性还有韧性关系到钢铁的材质,只有用好钢材做燧发枪的击发簧片,才能保证燧石冒出的火星足以引燃引药。” 张忠听后便明白了,换句简单易懂的话说,要达到很高的燧石发火程度,那弹簧钢片的弹性还有韧性,至少都需要达到中碳钢的标准,而此时连钻枪管的钻头都普遍使用低碳钢的时候…… 所以没有好钢做弹簧片,提高点火效率,燧发枪再好,也只能被束之高阁了。 张忠沉吟良久这才问道“我给你燧发枪的设计图纸时,不是也给了你改进炼钢的新方法吗?” 黎澄听了此言,委屈道“永春伯,按照你的炼钢法,的确生产的钢更好,凭此,我们也成功研制出了燧发枪,只是官营的炼钢所,实在效率太低,我们如今也只生产出了五百杆燧发枪。” 张忠听了不由叹了口气,随即安慰黎澄道“五百就五百吧!立刻送到五千下营,此次北征,我要全部带上。” “是”黎澄满口答应下来。 ps:新的一周新的开始,求各位大佬的支持,求票票..... ps2:感谢“暗狼孤王”“这个id真tm帅”的月票。 “帹g凊猦浔蓝”“未归人”“书友”“这个id真tm帅”“风云ty”“光与粒子的境界”“听雨云康”“醉思仙”“书友”“天星道”“不不不”“lei”“孟r”“天下冷”“相爱半生”“热高温”“书友”“一杯3烈酒烫喉咙”“大黑松”“秋犯”“龙”等人的票。 第八十八章 抵达【推荐/收藏】 张忠看过燧发枪后便离开了火器科,然后转过几个弯,便来到了物理科。 如今的物理科是由阮安执掌,因为职务之便,他的手下已经有十来位经验丰富的工匠听他调遣。 当张忠到来时,见阮安正与几人围在一起,似乎在争论什么。 待走近,张忠才恍然大悟,从而不得不佩服阮安,因为上次张忠与他说过有种叫做千里镜的东西,可以看见很远的东西。 然后将千里镜的原理与设计图纸给了他,没想到今日便能看到成果了。 在明代,玻璃、颇黎、水玉、玉瑛、水精、水碧、石英、晶玉、菩萨石,全都表达着同一样东西,那便是天然水晶。 而用水晶便能磨制出凹透镜和凸透镜,从而制成千里镜。 “已经能成功制出千里镜了吗?”张忠看着神色严肃的阮安问道。 阮安指了指正在磨制镜片的工匠,说道“这已经是最后一道程序了,结果如何,我们马上便能知晓了。” 张忠随即看向工匠,见他已经磨到最后一道工序,正在使用毛毡蘸取玄锡粉末,在水晶表面反复进行摩擦。 古代可没有砂纸,如何打磨光滑的铜镜? 即用水银掺杂锡末来研磨。 锡在低于13.2摄氏度时,会由白色金属状转变为灰色粉末状,温度越低转换越快,利用这样的粉末就能将铜镜磨得平整光滑。 盏茶后,工匠终于停了下来,张忠见状连忙将磨好的两片水晶取了过来。 然后从阮安手里接过木制圆筒,将两片水晶扣在卡槽中,用绳索缠绕圆筒进行固定。 待一切弄好,张忠举起千里镜,对着远处望去。 起先景象还不清楚,张忠将镜筒伸缩微调了一下,这才看清远处的景象。 “成功了吗?”阮安见张忠举着千里镜,看个不停,心痒难耐问道。 张忠讪笑一声,说道“成功了,效果很好,你也看看。” 随即将千里镜递给了阮安。 阮安早就想一观了,连忙接过千里镜学着张忠的样子看了起来。 “真是神奇呀!” 阮安看了片刻后,不由渍渍称奇。 “有了千里镜,交战时主将立于高台之上,便可将战况一览无余,随时能用旗令指挥厮杀,此乃不可多得的战场利器。”张忠感叹道。 一旁的阮安也微微颔首。 “我明日就要北上了,你还能再做出几副千里镜吗?”张忠沉吟片刻,一脸期望的看着阮安道。 “今晚加个班,工匠门齐上阵,想来明日能再给你几副千里镜。”阮安思忖片刻后说道。 “好” 张忠闻言大喜。 随后张忠又在格物院转悠一阵,便骑马回城了。 ...... 英国公府春晖堂: 夜晚已降临,天上一轮银月高悬,老夫人王氏所在的春晖堂,宫灯早已被婢女点亮,让整个大堂仿若白昼。 英国公府众人围桌而坐,食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尽显英国公府这个武勋高门的富贵奢华。 “哎!” “你父亲,如今人在南疆交趾,而你也要领兵北上,这家里又得清寂下来了。”老夫人王氏看着身边的张忠感叹道。 张忠看着眼前祖母那愈发布满邹纹的脸,一时百感交集。 自他穿越以来,眼前的老人,对他的关心爱护,张忠是从心里感激的,也让他难得的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祖母,放心,交趾那边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父亲也很快便能回京的。”张忠想到此处,不由安慰道。 “至于我此次北上,祖母就更不用担心了。”张忠故作轻松道“我此次只是去历练一番,熟悉一下北疆,不会面临什么大战的,我会安全回来的。” “战事凶险,情况瞬息万变,哪里是由人左右的。”老夫人王氏失笑道。 张忠听了不由讪笑一声。 老夫人王氏见状,不由叹气道“人老了,就喜欢啰嗦些,孙儿不用在意,你也是经历过战阵的人了,祖母便不再多言了。” 张忠看着对方渐渐全白的发丝,不由鼻子一酸,随即很快忍住,强笑道“祖母才不老了,我以后有了儿子,还指望你带带曾孙了。” 老夫人王氏闻言不由笑容满面,连声道好。 众人见老夫人王氏开怀,不由纷纷松了了口气,随后家宴十分热闹温馨。 ....... 翌日,张忠早早便起床,先在校场锻炼了一番,洗完澡,吃完早饭,会合了李永与赵坚等亲卫便骑马向五千下营而去。 待来到营地,张忠见此次精选的士兵已经列队完毕,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 “五千人都到齐了?”张忠问一旁的胡瑄道。 “都已经到齐了。”胡瑄连忙应道。 “都是按照我要求选的吗?”张忠继续问道。 “按你的要求,这五千人以骑兵为主,加上少量的火枪手。”胡瑄回答道。 “甚好” 张忠颔首道,随即盯着胡瑄严肃问道“你是皇后的兄长,此次北征,没有严格要求,你若不愿意,是可以不去的。” “而且,你未曾上过战场,要知道战场凶险,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张忠诚恳说道“如今皇后快生了,若是能诞下一个皇子,你以后的前程便有了,何必去冒险呢?” 胡瑄沉吟良久,看着张忠说道“正是因为皇后要临产了,所以这次我才更要去。” “我与皇后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我如今依靠皇后的关系才能成为军中将领,可是宫中的情况,你也知道,陛下偏宠孙贵妃,而孙贵妃已经产子。” “就算皇后能诞下嫡子,这日后也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故,到那时,我希望我也有能力能帮助皇后。” “所以此次北征,我希望能够沙场建功,让自己在未来的朝局中更有分量。”胡瑄看着张忠肃然说道。 “哎!” “既然,你已经想得如此清楚,我便不再劝了。”张忠听了胡瑄的话,叹气道。 随即张忠又说道:“只是,我还得提醒你一句,渴望建功立业这个很好,但是上了战场,切记因此而贪功冒进,不然只会害人害己。” “这个我自然明白。”胡瑄也肃然点头应是。 “那便擂鼓,全军出发吧!”张忠随即吩咐道。 随着张忠令下,全军动了起来,便出了京师,然后一路北上,过居庸关后一路疾驰。 “前面可是宣府镇城?”张忠勒住缰绳,让马稍稍停下,指着前面依稀可以瞧见轮廓的城池问道。 “的确是宣府镇城。”因瓦剌之变而回京报信的谭序,此次也随军再次来到宣府,见张忠询问,其人不由打马上前,缓缓言道。 张忠听了谭序的话,不由吁了口气,自己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了。 “全军加速,今晚我们歇在宣府镇城。”张忠收回看向夕阳的目光,一抽马鞭,扬声说道。 话落,张忠一马当先,便疾驰而去,身后骑士随之而动,仿若铁甲洪流般向宣府城而去。 ps:求票票..... ps2:感谢“感叹号00”的月票 “野区小泰迪”““还是裸奔”“lovehani”“幻海魔x”“虔诚”等人的票。 xs7.com 第八十九章 叮嘱【推荐/收藏】 宣府镇城总兵府: 当张忠领兵进入宣府城时,夕阳早已落下,黑夜如幕笼罩大地。 总兵府,宫灯已经被点亮,而欢迎张忠到来的酒宴已经开始。 总兵官谭广端坐上首,环视一圈下首坐着的镇城将领,随即举起酒杯,笑道“瓦剌突生变故,陛下特意遣永春伯巡边,如今他已经达到,我们应当敬他一杯,以示欢迎。” 下首诸将纷纷起身举杯相合。 坐在谭广下首左边的张忠见状看了上首的谭广一眼,心中感激对方很给自己面子,随即也连忙起身笑道“诸位将领为国戍边,实在辛苦,这杯酒应当我来敬诸位才是。” 堂中众人听了,面上笑意更甚,都觉得这位武勋之后,天子身边的红人,很会做人,一点都不倨傲。 谭广见状,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张忠,心中不由对张忠高看了几分,谭广出身低,他能做到总兵官,有如今的成就,靠的是一刀一枪拼杀而来的。 他一路走来,不知见过多少,身份贵重,却倨傲无能之人,此次酒宴,他示好于张忠,是因为张忠身份不一般,也是有着与张忠结个善缘,为他儿子谭序未来铺路的意思。 谭广如今瞧着张忠的表现,心中愈发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不错。 “好了,我们不学那些文人矫揉造作,大家都满饮此杯。”谭广笑道。 一时堂中众人纷纷大笑,然后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场中气愤也愈发热闹起来。 “我行军至此,还不清楚情况,不知如今瓦剌情况如何?彼辈有南侵之意吗?”张忠将酒杯放下,看着谭广肃然问道。 “脱欢自从兼并太平与把秃孛罗两部之后,倒是安静了下来。”谭广皱眉说道。 “脱欢要消化整合两部也的确需要时间。”张忠微微颔首,随即迟疑说道“那也就是说近期瓦剌不会南下呢?” “这个也不好说。”谭广肃然道“如今已然入秋,往年胡虏总会趁着秋高马肥南下犯边,所以我估计此次小战是避免不了的。” 张忠微微颔首,这与他想的差不多。 “不知总兵官可有所应对?”张忠继续问道。 “王副总兵已经前往宣府西部万全右卫坐镇,而永春伯你既然领兵到了,明日便可到宣府东部的赤城坐镇,而我依旧坐镇宣府镇城,我们三方联合呼应,想来足以应对任何麻烦。” “这个赤城.....”张忠听了此言,便准备继续询问。 “今晚酒宴便不再谈论军事,永春伯放心,酒宴结束后,我让我儿谭序再与你详细说明。” 张忠听了此言,这才察觉,当他与谭广讲话时,酒宴众人,多已停下倾听,一时场中渐渐显得安静下来。 张忠见状不由讪笑一声,随即失笑道“今晚是应该饮酒玩乐才是。” 众人听了此言,方才重新喧哗起来,一时场中又热闹非凡。 随着时间推移,酒宴也结束了,张忠待回了房,刚刚用热棉巾敷完脸,驱散了些许酒气,便听见敲门声。 张忠连忙去开门,便见谭序立在门外。 “永春伯,明日你就要移军赤城,我有几句话想叮嘱你。”谭序笑道。 “请进。”张忠连忙将对方迎了进来。 待两人落座后,张忠看着眼前的谭序笑道“昔日在京师,我们同在五千下营,本想与你多交往的,可惜你调到了宣府,不过如今我们终于又相见了。” 谭序看着眼前这位昔日下属,心中不由五味杂陈,这才过了两年而已,对方已经封了伯爵,成为天子身边红人,而自己却依旧毫无建树。 谭序收敛复杂的心绪,笑道“永春伯如今才二十岁,刚刚及冠,便已封爵,远非我能比的。” 张忠不由失笑道“我也只是运气好罢了!碰到两场战事,这才得以建功封爵,此次瓦剌若南下,谭兄又何愁没有建功的机会呢?” 谭寻闻言也是一时振奋,因为他弓马娴熟,也已经上过战场,能力是不缺的,只要给他机会,不愁不能建功封爵。 “谭兄今晚来,是有何事要教我?”张忠肃然问道。 “永春伯明日前往赤城,我只有一句话相送,那便是小心一人,做好一事。” “何解?”张忠听了不由皱眉疑惑问道。 “这一人便是赤城守备方敏。”谭序肃然说道。 “我为游击将军,他才是守备,我位在他之上,何须忌惮他?”张忠愈发疑惑。 “永春伯不要轻视此人,这个方敏乃是出身宣府方氏,他叔叔如今便是宣府的副总兵,方敏的官职没有永春伯高,但他家势力在宣府镇却不容小视,而他本人多年前便为赤城守备,可以说在赤城他说一不二。” “这个宣府方氏是如何发展至此的?”张忠皱眉问道。 “当时国朝初建,为了防备蒙古人,在北方边境广置卫所,这方氏据说在洪武年间,其祖上便出过卫指挥使。”谭序缓缓说道: “不过那时方氏还没有发达,因为当时的将领的权力主要体现在对各地卫所的指挥、管理和监管等,他们既不领有屯田份地,也不从事直接的茶马贸易活动,因而没有自己的经济生活。” “他们的报酬来自朝廷的俸禄和因征战杀敌而得到的奖赏。” 正所谓“国家设立边镇,将领各有常禄,初无给田养廉之制,边镇军余屯田各有课额,亦无赢余可以给将领者”。 “说的便是这种情况。”谭序徐徐说道。 “那后来情况改变呢?”张忠好奇问道。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将领不再满足于朝廷的俸禄,便利用职权非法侵占土地,役使卫所的兵士替他们经营土地,甚至建立部曲、家丁等私家势力。” “而这个宣府方氏便是此间的佼佼者,他们家族自洪武年间起,代代都有人担任卫所的指挥使,到了这一代,方敏的叔叔更是做到副总兵,而方敏则是下一代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谭序神色严肃道: “所以永春伯此次入赤城,需想好如何与此人打交道。”谭序提醒道。 张忠听了这才明白,难怪前世,他听说明朝中后期九边都糜烂了,再无敢战之兵,原来从这个时候起,这些蛀虫便开始腐蚀九边防务了。 想想也是,这些高级军官非法役使军士或隐占逃亡军民,让他们变成自己土地上的佃户,役使军士营建私宅,让原本用来抵御蒙古人的士兵变成了替他们做事的奴仆,这样的北疆哪里能挡得住北方的胡虏。 张忠一时竟然思绪纷飞,胡思乱想起来。 过了良久,张忠这才清醒过来,随即问道“那做好一事,又指的是什么呢?” “开平卫要内迁了,第一批士兵家属将转移到后方来,你所在的赤城也负责接收一部分人。” “开平卫内迁?”张忠脑海中一时如惊雷炸响。 ps1:求票票..... ps2:感谢“看我大宝剑”的打赏 “帹g凊猦浔蓝”“未归人”“海中胖子”“天星道”“韩亲王”“李小龙李连杰”“热高温”“天空神战”“书友”“lei_”“lovehani”“龙”“光与粒子的境界”“看我大宝剑”等人的票。 第九十章 赤城【推荐/收藏】 这不怪张忠听到开平卫内迁便如此大的反应,因为此事造成的消极影响在宣德朝或许还不明显,但是明中后期,开平内迁让明朝在面对北方蛮夷时愈发显得被动,已是共识。 放弃对开平地区的直接控制权,将开平卫内迁到独石堡,从而使得明朝失去了包括龙岗、滦河在内的险地三百余里。 使得宣府镇成为京师之外的最直接屏障,而后来瓦刺在绕过宣府后,就轻而易举的来到了北京城下。 想到此处,张忠看着谭序不由急切问道“此事已成定局吗?” 谭序见张忠反应如此之大,十分诧异,但还是回答道“开平卫内迁在洪熙元年由阳武侯薛禄首次提出,之后朝廷内纷争不断,目前也只是有这个考量。” “所以将开平卫的将士家属先迁回后方,你要去的赤城正准备接收的便是第一批家属,至于这开平卫以后会不会内迁到独石堡那还说不好,因为如今的独石堡还在修建了。” 张忠听了不由轻轻吁了口气,没最终定下来便好,那自己还有机会运作一番。 “不早了,你明日还要领军前往赤城,我就先离开了。”谭序见张忠还是有些恍惚,便不准备再多停留了。 张忠听了这才回过神来,讪笑道“让你见笑了,今晚多谢谭兄能为我解惑。” “不用客气,这些事情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你在宣府待一段时间便都能了解到。”谭序笑道。 “有了谭兄的帮助,我也能占个先机,到了赤城也不会两眼一抹黑,所以还是得感谢你的。”张忠诚恳说道。 谭序笑着点了点头,打趣道“那我们就不再客套了,日后我若遇到麻烦,也会来寻你的。” “这个自然,谭兄但凡有所求,只要我能做到,必然不推迟。”张忠肃然道。 “好了,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谭序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张忠也连忙起身为谭序开门。 待谭序走了,张忠在门前瞧着天上的那轮银月,思忖良久这才回房休息去了。 ........ 翌日: 宣府镇城东门: 张忠正与总兵官谭广等人告别。 “永春伯此去赤城责任重大,到时若需我这个总兵官相助,只管遣人来寻我便是。”谭广笑道。 “那我多谢总兵官了。”张忠感激道,随即从亲卫李永手里接过千里镜,将其递给谭广笑道: “总兵官请看,这是我所建的格物院新研制出来的千里镜,有了它,总兵官立在城头,便能看清远处的动静,更方便你日后指挥军队作战。” 谭广听张忠说千里镜的妙用,十分好奇,连忙问道“此物如何使用?” 张忠讪笑一声,将千里镜举到眼前,待调试好后,便递给了谭广。 谭广接过千里镜,学着张忠的样子,对着远处看去。 “真是神奇呀!” 谭广久经战阵,早已经养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今用了千里镜后却啧啧称奇,连连感慨。 “如此战场利器,若能在军中推广开来,将给我军增加不少的胜算,永春伯,你手中可还有千里镜吗?”谭广期待的看着张忠问道。 张忠尴尬一笑,说道“千里镜制作不易,我手中没有多余的了。” “哎!” “我早该想到的,如此利器又岂是那么容易制作出来的。”谭广自嘲一笑。 张忠安慰道“千里镜只是刚刚研制出来,日后的产量自然会增加,以后在军中小范围推广还是可以做到的。” “如此甚好,到那时希望永春伯能优先考虑我们宣府镇。”谭广笑道。 “这个自然。”张忠毫不迟疑道。 “还有一事需麻烦总兵官。”张忠将身旁的胡瑄拉了过来,说道“这人是胡皇后的兄长,乃是我的好友,我此次去赤城,想让他留在宣府镇城,作为我与总兵官之间的联络人。” 谭广打量胡瑄片刻后,笑道“这个自然可以。” “那多谢总兵官了。”张忠见对方应允了,不由诚恳感激道。 随即张忠将胡瑄拉到一边,说道“我知道胡兄弟想跟着我去赤城,可是你毕竟没上过战场,此处宣府镇城更加安全些。” “可是我此次北上是想建功立业的,如今待在镇城,倒是安全了,可又如何建功呢?”胡瑄郁闷道。 “你只是在镇城待一段时间,先熟悉一下北疆的环境,等到我那边稳定下来了,必然会召你过去的。”张忠不由安抚道: “而且昨晚我与谭序的对话,也已经与你说过了,那个赤城守备方敏可不是个善茬,我也需要你在镇城做我的外援。” 胡瑄听了此言,这才严肃起来,说道“你放心,我会在后方为你保驾护航的。” 张忠见胡瑄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不由轻轻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随后张忠不再耽搁,告辞众人后便一马当先,向东而去,其人身后亲卫李永与赵坚紧紧跟随,后面则是五千健儿随行。 ....... 五日后: “吁” 张忠一拉缰绳,让马停了下来,望着前方不远处已经显露出轮廓的城池,张忠问身边的向导道“前方可是赤城?” “是的,将军,前方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向导恭敬道。 “李永,你带着我的腰牌先行前往,知会城中将领,就说游击将军已到,让他们出城来迎。”张忠对身旁的李永吩咐道。 李永以前是张辅身边的亲卫,跟随张辅南征北战,可谓见多识广,张忠此言一出,他便明白张忠是想给城中之人一个下马威,彰显自身的威势。 想到此处,李永便不再耽搁,连忙接过腰牌便打马向前面的赤城而去。 张忠瞧着李永的身影消失在前方,这才下令全军继续前行。 当张忠领军来到赤城时,便见十几位身穿甲胄的将领已经等在城门外,李永见张忠到来,连忙归队。 “赤城的将官可全部到齐呢?”张忠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问道。 等候的众人先是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好半会,方才有一男子上前一步回答道“赤城守备方敏有事未能及时到来。” 张忠听了不由眯了眯眼,片刻后方失笑道“那你又是何人?” “我是赤城把总王俊。”王俊徐徐回答道。 张忠听后,似笑非笑的打量眼前此人久久不言。 ps;求票票..... ps2:感谢“颜韵顾北”的月票 “相爱半生”“未归人”“1981心愿”“十里长亭花落尽”“”“天星道”“李中超”“用户00”“无忧无虑k书”“颜韵顾北”等人的票 第九十一章 入城【推荐/收藏】 王俊见张忠久久不言,渐渐心中愈发忐忑起来。 他知道方敏压根就不是因为有事来不了,而是方敏故意为之。 按照方敏的说法,他是要试一试眼前的这位新来的游击将军的成色。 面对如此情景,若是张忠勃然大怒,不依不饶,那说明对方只是一个骤登高位的勋二代,嚣张跋扈,那以后便可放心此人留在城中了。 可若是对方选择大事化小,隐忍不发,那以后就得仔细提防着了。 所以作为方敏的心腹,王俊光荣的接下了这个任务,被推到了台前,直面张忠的怒火。 “如今城中有何事比迎接我这个游击将军更重要的?”张忠看着王俊意味深长问道“莫非方守备仗着自己是宣府张氏子弟便不把我放在眼里?” “非是如此,只是恰好开平卫迁来的兵士家属到了,守备去处理此事呢?”王俊极力辩解道。 “一个吏员便能能做此事,哪里需要他一个守备亲自去处理?”张忠突然勃然大怒道“而且从先前一直到现在,你都在替他百般辩解,莫非,你也敢轻视于我?” 张忠看着眼前依旧梗着脖子不服软的王俊,不由心中嘀咕“看来此人便是那个方敏的心腹之人了,他这是要玩投石问路吗?” 张忠不由嗤笑一声,随即一扬手中的马鞭,便向王俊抽了过去。 “啪!” 一阵火辣的疼痛让王俊愕然抬头,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从京师来的勋二代,竟然如此蛮横无法,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张忠看着眼前王俊难以置信的眼神,不由暗想道“我如今打了这条狗,就不信狗的主人不出来。” “将军请恕罪,我来晚了。”果不其然从不远处匆匆走来,一个年近三十的青年男子。 方敏其实早来了,他躲在不远处,观察张忠的反应,见张忠如此直接蛮横,心中对张忠便有了决断,又眼见王俊被打,便直接出来了。 “想来你便是守备方敏?”张忠见正主来了,神情愈发高傲,轻蔑道“宣府方氏我是听说了的。” “可是你知道我的出身吗?”张忠故作倨傲道。 “这个知道一些。”方敏见张忠如此姿态,不仅不气反而愈发谦卑,随即徐徐说道“将军乃是英国公嫡子,及冠之年便封了伯爵,可谓出身高贵,能力不凡,远非我们能比的。” 张忠见方敏如此奉承,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测了。 想到此处,张忠笑道“你能明白便好,你宣府方氏或许在此地有些影响,可在京师却压根算不上什么。” “将军说的极是。”方敏诚恳道。 张忠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不想再跟此人瞎扯了,便率先打马进城而去。 当夜,张忠用完晚饭,便喊来亲卫李永,准备交代他一些事情。 “伯爷,你今日的表现与往日实在相差太大了,这个是有什么用意吗?”一旁的李永沉吟良久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张忠不以为意,将谭序告诉他的有关宣府方氏的事情给李永讲了一遍,随即笑道“你认为像这样的家族出身,被视为方氏下一代接班人的方敏会在我到来之际,以有事为由姗姗来迟吗?” “他是故意的。”李永恍然大悟道。 “没错。”张忠收敛笑意说道“他对我不了解,所以想试探一番罢了!” “所以今日伯爷才显得如此蛮横倨傲?”李永恍然问道。 “赤城毕竟是方敏经营多年的地方,我初来乍到,也只好示敌以弱,让他轻视于我,这样我们才能有所作为呀!” 李永微微颔首,随即迟疑说道“可是伯爷如此姿态,恐怕会失去城中诸将的人心。” “谁都知道,排除异己,任用亲信,经过方敏多年经营,这如今城中的将领,不是他的亲信,便是老油条,见风使舵熟得很,你认为短时间内我能收服他们?”张忠气笑道。 “是我想得简单了。”李永不由讪笑道。 “不说此事了,今晚我让你来是有事交代你。”张忠肃然道。 “伯爷尽管吩咐。”李永恭敬道。 “你久在行伍,对下面的兵士熟悉,这几日你便四处多走动一下,打探一些消息。”张忠吩咐道: “如今开平卫士兵的家属内迁到赤城,这些新来的人都是屯田的好手,而宣府方氏便是以隐占军民,作为私种自己土地的佃户发展壮大的,如今这样好的机会,我不相信这个方敏他不动手脚,用手段将这些人变成他家的佃户。” “你打探消息时尤其注意一下这方面的事情。”张忠看着李永叮嘱道。 “我晓得了。”李永连忙应道。 “好了,白天赶路都很疲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张忠结束了谈话,吩咐道。 “伯爷也早点休息。”李永说道,随即便转身出了房门。 与此同时,在赤城方敏的住所,也有两人在交谈。 “守备,你多虑了,如今看来那个张忠不过是个被惯坏了的勋二代,其人蛮横骄傲,我们大可不必担心要做的事被他发觉。”王俊揉着被抽红的手臂,颇为愤恨道。 方敏沉吟良久后,失笑道“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张忠此人出身高,如此年轻便封爵,可谓少年得志,如此姿态也是能够理解的。” “那将迁来的士兵家属变为佃户这事我们还做吗?”王俊迟疑说道“赤城周围又开垦出了不少土地,如今急需耕作之人。” “当然要做。”方敏斩钉截铁道“只不过,要注意一些,手段可以隐秘些,不要让人寻到蛛丝马迹。” “是”王俊颔首不及。 ..... 三日后: 经过一番休整,张忠终于舒缓了过来,多日的行军产生的劳累一扫而光。 张忠来到城头,眺望远方的景致,查看赤城周围的地理形势。 “那里是在建什么?”张忠看见赤城北方一处空地上,不少人正在劳作,修建城堡。 “这是在修建赤城堡。”一旁的李永经过几日的查探,倒是对城中诸事了解颇多,见张忠问起,其人连忙答道。 张忠不由疑惑的问道“修来何用?” “这不是开始内迁开平卫的家属嘛!”李永徐徐说道“如今人少,赤城还能容纳的下,可往后若开平卫真的内迁,人多了,便需要修建堡垒,安置这些人了。” “我听说,不仅是赤城堡在修,从我们这里一路北上到开平卫为止,其间便有雕鹗、赤城、云州、独石四座城堡在修建了。” 张忠听了不由默然,心中暗想道“自己也该去开平卫看一看了。” 想到此处,张忠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意兴阑珊的下了城头,回自己的住所去了。 ps:求票票...... ps2:感谢“全屯子的希望”“帹g凊猦浔蓝”“热高温”“lovehani”“繁风之庭” 第九十二章 南下北上【推荐/收藏】 瓦剌部: 每年七、八月牲畜肥壮的季节,蒙古人为了庆祝丰收,会举行那达慕大会。“那达慕”,蒙语的意思是娱乐游戏。 大会期间,各地牧民骑着马,带着皮毛等产品,成群结队的汇集于大会的广场,并在会场周围的草原上搭起彩色蒙古包。 据说那达慕的前身是蒙古族的祭敖包。 远在匈奴时代,匈奴人就以石块堆成敖包来作为道路或牧场边界的界标,在广阔的大草原上用它来辨别方向、区分游牧场地。 等到了成吉思汗时代,每逢大事或征战时,成吉思汗必定要亲自到神山之下祭敖包,摘帽挂带,虔诚祈祷,以求长生天的保佑。 回到眼前,自从脱欢杀死了贤义王太平,安乐王把秃孛罗后顺利的兼并了两部,让瓦剌完成统一。 时值七月,正是牲畜肥壮的季节,脱欢因为传统,也是为了庆祝自己统一瓦剌,便在自己的王帐举办那达慕大会。 那达慕大会上有惊险刺激的赛马、摔跤,令人赞赏的射箭和引人入胜的歌舞。 脱欢坐在狼皮垫子上,用手中的宝刀切割着食案上的烤羊,满脸笑意的看着场中热闹的场景。 “伯颜帖木儿去哪里了,我怎么没有看见他的人影?”脱欢吃着切下的羊肉,看着坐在自己下首位置的也先问道。 “赛马去了。”也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回答道。 “你为何不去玩玩。”脱欢看着眼前不苟言笑的长子,失笑摇头道。 “帖木儿是幼子,他可以放纵自己,我以后是要执掌瓦剌部的,岂能与他一般。”也先肃然道。 “罢了!我也不说你了,或许你这样更适合做瓦剌的首领。”脱欢失笑道。 “每年的这个时候,马儿健壮,也是我们南下劫掠的时候,往年都是我带领部族南下,今年我准备让你替我领军南下。”脱欢肃然道。 也先听了眼中精光一闪,连忙应声道“此次南下,我定不会让父汗失望的。” “嗯!” 脱欢微微颔首,随即说道“此次我们瓦剌刚刚整合唯一,各部之间还需要磨合,而一场战争下来,各部之间的隔阂便会消失了,那时我们瓦剌才是真正合一,这也是我准备让你南下的原因所在。”脱欢看着也先肃然说道。 也先思忖片刻,颔首道“父汗思虑极是。” “我此次该带多少人南下?”也先继续问道。 “五千人。”脱欢回答道。 “人是不是少了点?”也先皱眉道。 “我们瓦剌人口本就少,此次南下虽然只有五千人,但是个个是勇士,足以让你得胜而归了。”脱欢说道。 “我以为父汗统一瓦剌后,会率领大部队南下劫掠,如今看来此次只会是场小战。”也先有些失望道。 “你不要小看了南方的明朝,它们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战争潜力比我们大,只是那些汉人少了些许血勇,又以农耕定居为主,不像我们可以不断迁徙,来去无踪,这才让我们占了上风。”脱欢严肃叮嘱道: “我打算先收拾了鞑靼的阿鲁台,将东西部蒙古一统,再集合全蒙古之力,南侵明朝。” “父汗所言极是。”也先信服的点了下头。 “不知我该从哪处南下?”也先问道。 “开平卫。”脱欢直截了当说道“据斥候侦查,不久前,明朝便开始准备内迁开平卫了,如今那里的防卫是最弱的,而且又孤悬在外,汉人来不及救援的,正好可以作为突破口。” “是”也先应道。 “此次是你第一次独自领军,我需要叮嘱你的是,草原男儿信奉的强者为尊,你若想日后执掌瓦剌,便让我看一看,你是否已经有能力在我之后担起部族的兴衰。”脱欢神色肃然道。 “父汗便在此处等着我获胜的消息吧!”也先凛然答道。 脱欢满意的颔首。 随后父子两人,结束话题,倾听着草原上飘荡悠扬激昂的马头琴声,看着篝火旁瓦剌男女的轻歌曼舞。 翌日,鼓角长呜,五千瓦剌士兵在也先的带领下一路南下向着开平卫而去。 ....... 赤城张忠的居所: 张忠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然后将茶杯放在桌案上,看向一旁的李永,问道“说一下,你这段时间查到了什么?” 李永思忖片刻后,回答道“伯爷所料不差,据我几日私下查访,发现从开平卫迁回的兵士家属已有人被转移到方敏在城外的庄园。” “只是庄园外有人巡逻,我无法靠近,所以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此事。” “只要有蛛丝马迹便好,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我明日便会领军北上开平卫,去看看那里的情况,这也是我这个游击将军的职责所在。”张忠徐徐说道: “待我走后,方敏必然会放松警惕,到那时,你便容易找到他的破绽了。” “我是国公爷的亲卫,离开京师前,老夫人与夫人都叮嘱过我,让我不要离开伯爷身边,我知道方敏此事重要,但是伯爷北上,我还是放心不下。”李永担忧说道。 “我祖母与母亲那是关心则乱,你莫非忘了,我也是上过战场的,而且此次北上还领着从三大营精选的五千士兵,安全上不会出现问题的,你尽管放心,留在赤城替我完成此事。”张忠失笑道。 “那好吧!赵坚的身手也不错,我不在时,就让他护卫伯爷安全。”李永瞧了一眼侍立在一旁一直没有言语的赵坚说道。 张忠看了看身旁这位蓉儿的兄长,不由微微颔首。 翌日,赤城北城门,一行人来为即将北上的张忠送行。 “方守备,我离开后,望你好自为之,守好赤城。”张忠盯着眼前的方敏警告道。 “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方敏徐徐说道。 张忠说完,转身便上马,一夹马腹,一马当先,领着五千骑士向北而去。 王俊见张忠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前方,这才靠近方敏低声道“这位不速之客终于离开了,我们做的那事是否可以加速了?” “趁着这个机会,将内迁的家属都转移到庄园。”方敏微微颔首道。 王俊笑着点头,连忙转身离去。 ps:求票票...... ps2:感谢“海中胖子”“lei_”“未归人”“垃圾大魏霸主”“天下冷”“相爱半生”“龙”“倚天神话”等人的票。 xs7.com 第九十三章 兵临城下【推荐/收藏】 开平卫治所在今内蒙古正蓝旗东闪电河北岸,辖制全宁、口温、应昌、拖都。 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为府,隶属北平行省,之后废府设卫,隶属北平都司。 永乐二年(公元1404年)迁入北平,直隶于后军都督府。永乐四年(公元1406年),又迁回故地。 永乐时期,朱棣五次北征,均经过开平卫辖境内的应昌、口温、拖都,并将其作为北征的重要军事据点和粮饷物资运输的中转站,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后来由于开平地区气候寒冷,多年来物资运送艰难,防御压力逐渐增大,自洪熙元年,阳武侯薛禄首倡内迁之议。 开平卫城改为实行更番之制,将官军分为两番,每番千人,自带粮料,往开平戍守。 如今负责镇守开平卫城的便是守备杨洪。 杨洪年过四十,国字脸,常年戍守北疆,使得他的脸色略显黝黑,皮肤粗糙,但他的一双虎目却炯炯有神,让人不敢直视。 城头之上,杨洪面北而立,心中颇为担忧,因为这个季节,正是胡人南下的时候,他肩负镇守开平卫城的重任,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杨洪转头看去,便见把总刘宇脚步匆匆的上了城头。 “守备大事不好,据夜不收来报,瓦剌人南下,已经直奔我们而来。”刘宇气喘吁吁说道。 “哎!” 杨洪叹了口气,心中没来由的安定了下来,毕竟此事他早有预料,如今终于不用再胡乱猜测了,只管御敌便是,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也做了不少准备,如此也能稍微放下心来。 “来了多少人?”杨洪气定神闲问道。 刘宇见杨洪镇定自若,不由渐渐平静下来,因为他深知眼前的杨洪是个有本事的人,随即徐徐回答道“估摸有五千人的样子。” 杨洪听了此言不由皱了皱眉,如今城中只有千人,人数上处于弱势,不过幸好城池还算坚固,如今只需派人回去求援,再固守待援即可。 想到此处,杨洪吩咐道“你速速遣人南下求援。” 刘宇不敢怠慢连忙应是,便转身匆匆下了城头。 只留下杨洪站立在城头望着北方久久不语。 ...... “轰轰” 马蹄声阵阵,一股洪流自北而来,如此阵仗自然惊动了开平卫城中的士兵。 杨洪领着诸军官登上城头,眺望瓦剌人的军队。 杨洪见到,瓦剌人的军队以骑兵开路,后面跟着的是辎重队与携带的攻城器械。 人们常说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如今瓦剌虽然只有五千人,也是非同小可,首尾相连,一眼望不到边,他们闪亮的兵刃在阳光的射映下发出夺目的光芒。 瓦剌人慢慢汇集到城北之外,看来他们也知道这个地方是最理想的攻城及扎营之地。 从城北往西不远,那里便有几条小溪,虽是五千人大军,也足够他们饮水使用。 很快瓦剌人便在城下扎下了营帐。 “兄长,如今城中守军只有千人,远非我们的对手,我请求作为此战先锋,率先攻城。”伯颜帖木儿第一次随军南下,难免激动,眼见大军驻扎下来便立刻请战。 “帖木儿,你不愧是我的弟弟,瓦剌的勇士,但是此次我不能应允你。”也先看着自己弟弟那张还十分稚嫩的脸庞诚恳说道“草原的狼只有经过血腥厮杀方能成为王者,但是我的弟弟你未经战事,此次父汗让你随我南下,不是让你冒险,而是让你感受一下战场的氛围。” “先锋你就不用想了,我军后方的辎重就由你来守护。”也先肃然道。 “可是我想帮助兄长拿下此城,不想在后方枯守。”伯颜帖木儿不服气道。 “后勤对我军而言也很重要,帖木儿由你守好后方,我才能放心攻城。”也先不快道。 “可是.....”伯颜帖木儿还想争辩。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才是此次南下军的统帅,你要听我的命令。”也先勃然作色道“速速离开,去后方镇守。” 伯颜帖木儿见状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也先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只是望着眼前的城池,肃然吩咐道“攻城。” 随着也先令下,瓦剌士兵动员了起来。 十几辆盾车被瓦剌士兵缓缓从军队后方推了出来,其中还有几辆是精心打造的盾车,下面有车轮可以推动,前面的盾防木架上,还裹着几层厚厚的牛皮,甚至还包有一层的铁皮,上面泼上了水。 看到远处缓缓向前推进的盾车,城上的明军不由自主发出粗重的喘气声,杨洪眼中也满是凝重的神情。 随着那些盾车越推越近,近城墙两百步时,杨洪才传令道:“火炮准备!” 城楼上令旗摇动,随之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炮手准备!” 此次所用的是轻型火炮,炮重在三、四百斤,架在高高的炮架上,发射约两斤重的弹丸,射程在三百米左右。 炮架旁有三个炮手,一个卸弹兼装填手,一个瞄准手,一个发炮手。 在三人的配合下,很快装填好炮弹,一切准备就绪。 “放” 随着一声令下,火炮依次开火,炮弹从城头呼啸而出,狠狠地砸向城外的瓦剌士兵。 炮弹从城头呼啸而出时,无论城上城下,都是看着那些炮弹打出的飞行轨迹。 轰轰几声巨响,几颗炮弹命中了盾车,打得那些盾车分散解体,盾车后传来一片的惨叫声。 这些盾车都是一排排而来,推进速度又缓慢,很容易便成为城上火炮的靶子。 炮弹带着呼啸声命中这些盾车时,用牛皮或是绳索捆扎成的木料立时四散飞去,那些炮弹穿透盾车后,击中躲在盾车下的一个瓦剌士兵,立时在他体内造成一个巨大的血洞。 还有激起的碎片,也具有很大的杀伤力。 有些瓦剌士兵惨叫着翻滚在地,身上脸上插着尖锐的木刺。 那些被打得四散乱跳的粗大木料也给瓦剌士兵造成一定的伤害。 有些炮弹虽然没打中什么目标,不过它们在地上猛烈跳跃翻滚,只要给它滚到砸到,最少也是脚断骨折的下场。 不过其中几辆有着厚厚的牛皮甚至铁皮的盾车,虽然被一颗炮弹命中却只是将它盾防内的木料砸断几根或是打塌一片,那些盾车仍是缓缓向前推进。 ps:求票票..... ps2:感谢“文韬武略你学哥”“臣本布衣”的月票 “看我大宝剑”“鲲化而为金鹏”“帹g凊猦浔蓝”“繁风之庭”“书友”“书友”“山魁”“光与粒子的境界”“李中超”“海中胖子”“书友0”“大黑松”“臣本布衣”“热高温”“殇”“龙”等人的票。 第九十四章 攻与守【推荐/收藏】 待盾车行至百步,城头的杨洪不由皱了皱眉,随即问道“火箭是否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就绪。”一旁的把总刘宇恭敬答道。 “那便射击。”杨洪颔首道。 随着杨洪令下,城墙上,那些火铳兵各持十数个大筒火箭,架于枝枒之上稳定瞄准,在各自哨官的喝令下,纷纷向城外发射火箭。 这些大火箭长约六尺,或如剑形,或如刀形,或三棱如火箭头,通体连身重二斤有余,每筒火箭内有箭只三十根,最远可去二百步远,不过在百步之内最有杀伤力。 大火箭发射响声如雷,每一筒大火箭炸响发射出去,都是一片的烟雾腾起,筒内数十根火箭带着烟火轨迹,尖锐呼啸着往城外的瓦剌士兵射去。 那些火箭飞得又高又远,其势如骤雨疾风,只是第一波的火箭发射,城墙就发射了二十筒六百多只的箭矢,从瓦剌士兵的阵头到阵尾,立时是一片的惨叫声。 一轮火箭下来,就给城下的瓦剌士兵造成近百人的伤亡。 瓦剌士兵不免被打蒙,渐渐生出畏惧之心,队伍之中已有人开始往后撤。 立在后方观战的也先见状不由大怒,对侍立在一旁的阿剌知院吩咐道“你带人前去督战,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阿剌知院闻言一凛,连忙躬身应是,随即匆匆而去。 随着号角与战鼓,城外的瓦剌士兵重新整了整队伍,那些盾车又开始缓缓向前推进。 与此同时,响声如雷,大火箭仍然是一筒筒的向外发射,每一筒火箭射出,都是数十根尖锐呼啸的箭矢往城外而去。 只可惜开平卫城的火箭已经不多了,不能再像刚才那样齐射漫射。 不过每一筒的火箭发射出去,城外仍不时有瓦剌士兵被射死射伤。 待盾车推近离城墙五十步远的距离时,那些缓缓推行的盾车纷纷停了下来。 杨洪从城楼上看下去,可以看到盾车后一排排的瓦剌弓箭手在集中,那些手持强弓的轻甲善射弓手,估计有二、三百人之多。 杨洪见状连忙吩咐身旁的旗手摇动旗号,立时城头上传来哨官们此起彼伏的声音:“盾牌手准备!” 城头上的明军密密麻麻地举起盾牌,有些没有盾牌的,则将从城内拆卸下来的大木板紧急竖起,明军大多身披铁甲,只需遮住头脸等要害部位即可。 弓弦的紧绷声响起,阳光下,一大片的箭雨从瓦剌士兵的盾车后而来,笼罩了整个城头,城下瓦剌士兵在五十步的距离,己经向城头展开了一波的抛射。 波波声响,瓦剌士兵的箭矢纷纷落在了城头明军的盾牌上,箭矢大部分被挡住,但是依旧有遮掩不及,遮掩不到位的明军闷哼中箭。 瓦剌士兵的箭雨一阵紧接一阵,其势颇急。 城头上的明军为了压制对方,依旧向外发射火箭,时不时让城下的瓦剌箭手负伤身死。 而瓦剌弓箭手的箭雨抛射仍在继续,还有一些弓箭手从盾车两侧闪出,对准城头上一些发射火箭的明军火铳手拉弓进行直射。 虽然有盾牌的遮掩,不过瓦剌弓箭手又准又狠,还是有一些垛口的火铳兵被射中,射中铁甲还好,一些人甚至被射中面门,惨叫着翻滚在地。 随着瓦剌的盾车推近到三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城头的明军己经处于城下瓦剌弓箭手的强力威胁下。 同时的,瓦剌士兵也处于城头明军火铳兵的强力威胁下。 此时的战斗形势已然改变,变得愈发直接,愈发血腥起来,无论明军还是瓦剌士兵伤亡人数都直线上升。 只是因为明军有着城池依靠,从上往下压制着瓦剌士兵,所以受伤,死亡的明军较城下的瓦剌士兵少了许多而已。 城墙上的四百只火铳,经过刚才的战斗,平均下来都发射了三轮,各火铳兵手上的火铳都有些发烫,铳口一直在冒着轻烟,需要停止下来让它们散热。 城头上的火力减弱,让城下的瓦剌弓箭手愈发嚣张,已有人离开盾车的遮掩,向城头的明军射箭。 喊声震天,硝烟弥漫,杨洪只是按剑站立城头一动不动,注视着城上城下的动静。 “相比城下不时向城头射箭的瓦剌弓箭手,这些盾车的威胁性更大,只有将盾车打散了,才可以让它们身后的瓦剌士兵无处躲藏,成为我们的靶子。”杨洪转身对刘宇问道“火炮可以再次开炮了吗?” “已经调试完毕,可以重新开炮。”刘宇应声道。 “那就对准那些盾车开炮。”杨洪一挥手吩咐道。 令下,炮手又是纷纷装弹,调整瞄准。 随着刘宇一挥手中令旗,喝令道:“开炮” 炮弹又从城头呼啸而出,将城下的盾车砸了个稀烂。 瓦剌士兵失去盾车的掩护,纷纷暴露在明军射程之内,而随着火铳冷却完毕,重新发射大火箭,一时城下瓦剌士兵死伤惨重。 “明军火力太猛,今天我们还是暂时撤退吧!”阿剌知院跑回后方对着也先恳求道“如今这样下去,除了死更多的人没有其他意义了。” 也先眉头紧锁,气愤道“我们气势如虹而来,却是灰溜溜回去,这不是让我成了整个部族的笑话吗?” “不是撤回草原,我的意思是暂时放弃攻城,我们人数占优,大可将开平卫城围困起来,再打造攻城器械,消耗他们的火器。”阿剌知院无奈说道: “明军依仗的便是火器之利,可是他们城中的火器数量也是有限的,只要我们能挨到他们火器用完,那时便可一股而下了。” 也先听了不由犹豫起来,他知道阿剌知院说的是对的,但是他心中还是不甘心。 “你日后会是我们瓦剌的首领,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如今怎能放任他们去死,那都是我们瓦剌的勇士呀!”阿剌知院见也先还在迟疑,不由跪下恳求道。 “哎!” “罢了!今日便先撤兵吧!”也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阿剌知院见状大喜,连忙起身去传令。 随着夕阳西下,瓦剌士兵纷纷后撤。 残阳如血,余晖照耀整个战场,城头的明军眼见瓦剌士兵撤退,纷纷欢呼不已。 ps:求票票..... ps2:感谢““繁风之庭”“相爱半生”“读者”“梦之羽”“殇”“忙碌的影子”等人的票。 第九十五章 奇袭【推荐/收藏】 张忠领着五千精兵北上却在路上被人拦住。 “你是说你是开平卫的夜不收,此次南下是因为瓦剌围城,你来求援的?”张忠骑在马上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王建问道。 “是的,将军。”王建平复了呼吸,无奈回答道“我本来要去宣府镇城将敌情禀告给总兵官的,所幸半路上便遇到了将军。” “如今瓦剌至少有五千人南下,而开平卫的守军只有千人,还请将军不要迟疑,速速北上支援。”王建激动说道。 张忠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暗道“开平卫果真重要,如今幸好还没内迁,不然瓦剌更容易南下侵略了。” “你放心,我乃是游击将军张忠,此次本就是北上视察开平卫,支援前线,乃是我的职责所在。”张忠安抚王建道。 “那便好。”王建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保险起见,你还是辛苦一趟,前往镇城,将此事详情禀告总兵官,让他派兵支援。”张忠看着王建叮嘱道。 “喏” 王建连忙应下。 “赵坚,你取些吃食与饮水给王建让他路上使用。”张忠随即吩咐一旁的赵坚道。 “是” 赵坚连忙转身去取来了食物与饮水,将他递给了王建。 王建接受了东西,随即向张忠躬身一礼,便上马向镇城而去。 张忠瞧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这才回头吩咐赵坚道“你再派人前往赤城,让方敏速速领兵前往支援。” “伯爷不是一向提防着方敏吗?”赵坚见张忠如此吩咐不由诧异问道“而且方敏此人也对伯爷怀有敌意,他不会真心去支援我们的。” “他若是故意延迟,迟迟不来救援,我正好有机会处理他。”张忠笑道“你让南下的人也去找一找李永,若李永已经掌握了方敏奴役士兵家属为私人佃户的事情,就让他不要耽搁,将证据速速带来开平卫。” “是”赵坚思忖片刻后觉得张忠所言有理,便不再多说,连忙躬身应是。 “将地图取来。”张忠吩咐道。 赵坚赶紧将地图递给张忠。 张忠对着地图细细查看良久。 “伯爷我们不是直接北上便行了吗?”赵坚疑惑道。 “你如此想也没错。”张忠徐徐说道“但是算一算时间,瓦剌士兵恐怕早已兵临城下了。” “瓦剌人数占优,有着骑兵之利,我军却可依仗开平卫的坚固城池与火器之利,所以瓦剌人不会那么容易攻陷开平卫城的。” “最多成僵持之态。”张忠皱了皱眉,说道“我们直接北上,与瓦剌人对上,若瓦剌人以逸待劳,来个围点打援,那反而吃亏的是我们。” “那如何是好?”赵坚不由焦急道。 “我们现在的优势是信息差,瓦剌人不会知道我们这支军队的存在,因为按照时间,瓦剌人还认为消息没传到宣府镇城,我军不会那样快的北上支援。”张忠思忖片刻后说道: “所以我们绕道,直接沿着边墙,从草原绕到瓦剌人的后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赵坚迟疑问道“伯爷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战场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安全。”张忠失笑道“而且我如此决断也是原因的。” “此次精选的五千人多是骑兵,个个弓马娴熟,长途奔袭是完全可以胜任的而且只要此策成功了,便可一举鼎定大局,就算有危险也是值得的。”张忠肃然道。 赵坚见状知道张忠已经下定决心,自己无法再劝,便没有再赘言。 张忠收好地图,回头看向身后已经有些疲惫的骑士,吩咐道“让大家在此地先休整一番,用些干粮与水,接下来的奔袭,我们会很辛苦,让他们养好精神。” 赵坚领命而去,五千骑士得令分批有序下马休息。 一个时辰后,待众人休息好了,张忠面对众人大声道“如今前方有军情传来,瓦剌人趁着秋高马肥之际,南下攻击开平卫城。” “你们都是我从三大营精选的勇士,有些人更是随太宗皇帝北征过。”张忠肃然道“胡虏残暴,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若是让他们突破开平卫城,一路南下,那么我大明百姓将不知道遭遇何等惨事。” “此次我决定绕到彼辈后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此役不会容易,在此次过程中,你们有些人可能不能活着回京。”张忠诚恳道“但是我以英国公府的名义向你们保证,此战凡是有功者,我将禀明陛下,升官发财不会少了你们。” “而若是你们中的有些人不幸战死,除了朝廷的抚恤,我英国公府会再出一份,定会照顾好你们的妻儿。” 众人听着张忠的言语,多是激动振奋,也有人忐忑紧张。 “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们一句,到了战场上,若是有人畏惧敌人,贪生怕死,以致我军失败的话,就算你能活下来,军法也容不下你。”张忠一改之前的温和,神色冷峻道。 众人闻言不由心中一凛。 张忠见状微微颔首,战前的动员还是有必要的,毕竟此次是要奔袭到敌人后方,唯有上下齐心方能最终胜利。 “出发。” 张忠说完便一夹马腹,向前疾驰而去,身后五千勇士随行。 ....... 三日后赤城: 当张忠派回的骑士将开平卫的军情告诉了方敏并随之离开大堂后,堂中便只剩下方敏与他的心腹把总王俊两人。 “守备,我们真的要听那位永春伯的话,北上支援吗?”王俊迟疑问道。 “支援这是肯定的。”方敏沉吟良久说道“毕竟瓦剌人南下也会对我宣府方氏造成伤害。” “可是如今多好的机会呀!若是那个永春伯能死在北边瓦剌人的手里那该多好。”王俊可惜道。 方敏瞧了王俊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说会去支援,可没说立刻前去呀!” “可是我们有什么好的理由吗?”王俊迟疑问道。 “如今此次军情只有我们与那个传令的兵士知道,你去将他处理干净,事后若有人追究起来,就推到此人身上,就说是此人的原因导致我们收到消息时太晚了,不是我们的错。” “妙呀!” 王俊不由抚掌笑道。 “那我们何时北上?”王俊继续问道。 “再过几日吧!等永春伯与瓦剌两败俱伤,到那时我们再出现在战场,不仅能得了此次战功,若再幸运点,那位永春伯早早死在瓦剌人的刀下便更好了。”方敏笑道。 “是呀!永春伯死在瓦剌人手里,京师的英国公也无话可说。”王俊笑道。 方敏微微颔首。 王俊则转身出了大堂,去处理那个传令兵去了。 ...... 又过两日消息终于传回宣府镇城。 “请总兵官速速发兵救援?”总兵府大堂,胡瑄听闻此事后,对坐在上首的谭广说道。 谭广神色肃然道“这个自然。” 随即看向谭序说道“你速速集合兵马,我亲自领军北上。” “父亲,你年纪大了,留守镇城便行了,瓦剌只不过五千人,我领军北上便足够了,何必让你受累了。”谭序恳切道。 “哼!” “为父还上得了马,挥得动刀,不用你操心。”谭广听了谭序的话心中既气闷又欣慰,徐徐说道“而且我曾随英国公征战过,受过他的恩情,怎能让永春伯出意外了,此次我必须亲自去,不然我心难安。” 谭序闻言便不再言语,只是转身下去,集合兵马去了。 ps:求票票..... ps2:感谢“帹g凊猦浔蓝”“everylittle”“我到了哦哦哦”“弑先生”“五路口”“羽兮心”“hajabvb”“繁风之庭”“天星道”“光与粒子的境界”“二维有鱼”“无数少女的梦cyx”“逍遥王爷爷”“书友0811嚄”“热高温”“还是裸奔”等人的票。 第九十六章 战【推荐/收藏】 开平卫城依旧上演着攻防战,明军与瓦剌士兵已经对阵五日。 此时天还未大亮,城头之上除了一些依旧在执勤的明军,多数精疲力尽的明军或依靠着城墙,或直接躺在城头,三三两两休息。 一身甲胄的杨洪在城头巡视,多日的指挥作战,让他脸色愈发憔悴,但是身为此城守备,肩负重任。 他在人前依旧表现得宠辱不惊,镇定自若,仿佛城外的瓦剌士兵是跳梁小丑,可轻易击败。 每当杨洪从士兵身边走过,只是微微颔首,勉励几句,都使得士兵挺直了身体,仿佛重新有了活力。 当东方渐渐显现鱼肚白。 “咚咚咚” 一阵鼓响,随着城头之上执勤的明军呼喊,休息的明军纷纷站起,因为瓦剌士兵又要开始攻城了。 “守备,多日的消耗,城中的火炮与火箭都已经不足了。”把总刘宇看着城外不断前进的瓦剌士兵担忧说道。 “我知道了。”杨洪沉吟良久方才说道“尽力而为吧!我等边军,哪怕战死在此,也不能让胡虏轻易越过此城。” 刘宇重重颔首应是。 当瓦剌士兵推着盾车到了三十步,城头上各垛口处的火枪手开始向城下射击。 与此同时盾车内的瓦剌弓箭手也张弓搭箭向垛口处射来。 一时城上城下都是惨叫声不断。 明军火枪手将最前面的盾车打穿,车内的瓦剌士兵纷纷中弹,一时血流满地。 而城下瓦剌弓箭手也张弓搭箭,让站在垛口处向外射击的火枪手受伤。 那些弓箭又准又狠,一瞬间,城头竟有十几个火枪手被瓦剌弓箭手射中。 本来城头上的火枪手足以压制城下的弓箭手,只是因为几日来的消耗,导致如今炮弹与火箭不足,火力不由减弱,而这便给了城下瓦剌人机会。 杨洪见状下令让火枪手躲避,并在垛口处紧急挂上悬户软壁。 城墙上的辅兵们弯着身,纷纷将城墙上的悬户或是软壁抬到了垛口处,挡住了城外射来的利箭,又提起水桶,将水泼洒上去。 这悬户与软壁前面与顶上都有覆格,搭盖着旧絮被褥,用水打湿后,可以有效地防止城外射来的利箭。 各个悬户挡住垛口后,城墙上略略一暗,一面的阳光被挡住,只听波波的声响,又有数十根利箭射在各个悬户上,不过有棉被阻挡,那利箭却是射不进来。 城头明军都是松了口气,悬户软壁乃是守卫垛口第一切要之物,没有这种设备,军士们不要想在垛口前站立。 此时城墙上的明军从垛墙的了望孔上,或是从悬户中挖空的小孔内张望城外的动静。 只见城下的盾车在离城墙二十步距离停下,盾车内很多瓦剌士兵都走了出来。 他们有些人借着盾车遮掩,有些人却是明目张胆的站在盾车外面,个个都张弓撘箭,凝视着城上的动静。 趁此机会,瓦剌阵营后方又涌来数百人。 他们将城墙下的拒马,鹿角木、铁蒺藜等物清除,还将一段壕沟填上。 随着散乱的脚步声响起,三架简陋的长长云梯向城头靠来。 杨洪在垛墙的了望孔处将城外的情景看得清楚,待云梯靠过来,他猛地喝道:“擂石准备!” 立刻便有负责抛击滚木擂石的辅兵们紧张地搬了几个擂石,放在垛墙旁几个小型抛石机的抛勺上面,杨洪这才一声喝令:“放!” 十几块擂石从城上抛下,重重地往城墙外面砸去,立时城下传来了一片瓦剌士兵的惨叫声。 在死亡数十人后,瓦剌士兵还是将一架云梯靠了过来,搭在了城头上。 杨洪见状大声吩咐道:“热水准备!” 令下,立刻有两个辅兵用铁棍抬起大锅,吃力地抬到垛口高处,将铁锅狠狠一倒,里面沸滚的热水立时向城外浇去,如一道瀑布倾下而下。 云梯上正在向上攀爬的瓦剌士兵都被沸滚的热水浇个满身满脸,立时惨叫着摔倒在地,在地上来回翻滚,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声。 他们的甲胄都是嗤嗤冒烟作响,被烫得露出里面的铁叶。 他们的手脸全部被烫开,连里面的白骨都露了出来。 显然瓦剌士兵被重度烫伤,就算当场不死,这样炎热的天气,伤口重度感染腐烂,他们也决对没有存活的可能。 看着身旁同伴的惨样,城下那些准备登城的瓦剌士兵,脸上露出犹豫害怕的神情。 城头之上的明军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粗大的擂石从上面重重砸下,就算那些举着盾牌的瓦剌士兵,也有手脚被砸断的。 城下不断有瓦剌士兵惨叫倒下,小小的方寸之地,已然成了死亡之地。 ....... 于此同时,瓦剌军队后方营帐。 伯颜帖木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时的他心中说不出的郁闷。 此次南下,他也曾梦想着能一展身手,让那些南方的汉人知道他的厉害。 可是他那个好兄长根本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把他打发到后方守后勤。 “这哪是一个草原英雄该干的事情?”伯颜帖木儿将酒杯掷到地上,郁闷言道。 “不好了,明军攻来了。”一个瓦剌士兵脸色惊慌的入了营帐,禀告道。 “说什么胡话,明军被困在城中,如今哪来的明军绕过我兄长而攻击我们的。”伯颜帖木儿嗤笑道。 “真的是明军,他们是从我们后方,草原那里直奔我们而来。”瓦剌士兵赶紧解释道。 伯颜帖木儿听了先是一惊,随即大喜过望。 “我终于可以征战一场了。”伯颜帖木儿连忙起身掀开营帐走了出去。 可等此人出了营帐,看着远处如洪流一般向自己奔来的明军骑兵,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速速禀告我兄长,明军偷袭我军后方,让他赶紧来救。”伯颜帖木儿急切对身边的瓦剌士兵吩咐道。 瓦剌士兵连忙应声而走。 “擂鼓,全军集合。” 伯颜帖木儿不愧是脱欢的儿子,草原上的狼崽子,其人很快按下心中惊惧,命令全军集合。 可惜,张忠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眼见瓦剌士兵匆匆聚集,张忠一扬马鞭,领军直接冲阵,一时立脚未稳的瓦剌阵营顿时大乱。 ps:求票票…… 祝我亲爱的读者们端午节快乐,拥抱你们。 ps2:感谢“书友”“相爱半生”“lovehani”“鲲化而为金鹏”“无德行天下”“龙”“忙碌的影子”“书友”“海中胖子”“繁风之庭”等的票。 第九十七章 大胜【推荐/收藏】 “噗”的一声,箭矢入肉,透胸而出,血雨随着箭镞带出。 张忠眼见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瓦剌骑兵,被自己一箭射中。 瓦剌骑兵连声音都未发出,就被箭矢带着飞滚落下马来。 瓦剌骑兵掉落尘土中,后方紧紧跟随张忠的明军攻势不减,在瓦剌骑兵惊惧的眼神中,直直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伴随着骨头被踏碎的渗人声音,瓦剌骑兵大声惨叫着,但很快他的叫声随着马蹄扬起的风尘消散在空中。 张忠领着明军一拨冲锋,留下了数百具瓦剌士兵的尸体,一时空气中充满血腥味。 “不要惊慌,速速分两翼散开。”伯颜帖木儿见战场如此光景不由焦急呵斥道。 瓦剌骑兵经过起先的惊慌无措后,渐渐反应过来,纷纷散开,避开了明军的冲锋,随后便在后方重新聚集起来。 而张忠见状也知道此次突袭的时机已经过去,虽然杀死了数百瓦剌骑兵,但是瓦剌的阵型却没有大乱,接下来依旧需要战一场。 张忠领着明军开始变阵,以数百的火枪手居前,骑兵在后并护住火枪手的两翼。 于是乎,明军与瓦剌军相向立阵。 “可恶的明军竟敢偷袭我们,瓦剌的勇士,我们该教训明军,让那些汉人知道谁才是马背上的天骄,天生的骑士。”伯颜帖木儿遭遇挫败,深感羞辱,这可是他南下的第一战,怎能以惨败告终? “冲锋” 伯颜帖木儿待瓦剌骑兵立足稳妥后催促道。 瓦剌骑兵随着伯颜帖木儿令下纷纷向着明军冲去。 望着狂呼乱叫向自己扑来的瓦剌骑兵,张忠鼻孔里喷出一股粗气,大声令道:“火枪手出阵!” 立刻,三队火枪手出现在军阵前列。 因为永乐皇帝北征时使用过火器,所以这些瓦剌人显然对火器不陌生,当距火枪队尚有一段距离时,他们散成两队向东西方向斜插过去。 在瓦剌人的印象里明军的火器虽然威力大,但准头奇差,射程也不远,只要骑兵在七八十步之外散开,通常不会造成太大威胁。 瓦剌人天生就是马背上的战士,骑射技艺远较明军高,百步左右放箭,虽不能说百发百中,但力道却还可以保证。 眼前明军阵势排得十分密集,只要能把箭射进明军阵内,就能造成一定伤亡,这样掠阵的目的就达到了。 “开火!” 张忠待瓦剌骑兵进入火枪的有效射程后大声下令。 刹那间“砰砰”之声震天,待硝烟散尽,眼前的局面令瓦剌骑兵大吃一惊。 就这么一转眼工夫,已有几十匹马翻倒在地,中枪的瓦剌骑兵身死当场。 “万胜” 明军阵营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就在瓦剌骑兵惊愕的当口,火枪声又接连不断地响起,猝不及防之下,瓦剌骑兵一个接着一个倒地,大地上响起一阵哀号之声! 这其实不能怪瓦剌骑兵轻敌,因为他们不知明军有如此利器,如今的火枪在张忠的努力下,已经换成最先进的燧发枪了。 而瓦剌骑兵仍旧按照永乐时期的经验掠阵,结果便吃了大亏。 一阵工夫过去,又有数百名瓦剌骑兵落马,剩下的瓦剌骑兵见势不妙,赶紧调头向本阵逃去。 张忠见状扬起马鞭,身后令旗向前倾斜,结成方阵的明军将士齐声呐喊,不疾不徐地向瓦剌本阵稳步逼近。 明军对面,掠阵失败显然对瓦剌骑兵的心理造成了冲击。 他们从未想过明军火器竟然恐怖如斯,难免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 张忠见状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传令道:“全军,结阵徐行,不必理会胡虏,敌若敢冲阵,以火枪射之即可!” 攻阵本就非瓦剌强项,加之刚才的教训,瓦剌骑兵再见到黑黝黝的枪口时,都心生畏惧。 张忠只见无数骑兵围绕着明军方阵来回奔驰,但都不敢靠近冲杀,只能在奔行中向阵中放箭。 不过由于距离远,加之马上射箭力道准头都极有限,对身披甲胄的明军造不成太大威胁。 反倒是明军阵中的铁骑不时冲出来反攻一阵,让瓦剌骑兵好一阵慌乱。 就这样一来一回的工夫,明军不断向瓦剌本阵推进,这使得瓦剌大军紧张起来。 瓦剌最大的优势就是骑兵,但面对明军火枪手的火力压制,不管瓦剌骑兵速度多快,都无法打开缺口。 而若再任由明军逼近,到时候连策马冲阵的距离都不够了。 一旦陷入阵地战,对于不通阵法、又以轻骑为主的瓦剌骑兵而言绝不是明军的对手。 对面的伯颜帖木儿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眼见自己落入下风,也无奈的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一阵骚动之后,瓦剌本部又起了变化。 张忠遥遥望见,一些瓦剌骑兵已将备用的战马牵到了身边,与坐下的战骑勾连到一起。 瓦剌人要逃了。 张忠顿时警觉起来。 与农耕为业的汉人不同,蒙古人游牧为生,部落里马比人要多,但有征战,每个骑兵都会带上一两匹备用战马。 如此不管是在冲杀还是亡命时都可以轮番调换,以保证马力不堕。 但如果要冲杀,完全没必要勾住战马,每次冲锋回来,直接在本阵换骑便可。 可此时张忠所见到的是,瓦剌战士将马勾连,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准备撤退,将这些马勾住,方能确保其在逃亡途中不会离散。 “绝不能让瓦剌人跑了。” 张忠心中顿时焦急起来。 这茫茫草原,一旦瓦剌人逃脱,明军根本无处可觅其踪。 “而自己攻其后方,让瓦剌阵脚大乱,以解开平之围的想法便无法实现了。”张忠想到此处,便不再迟疑转身吩咐道“出击。” 随着令下,明军改变稳妥推进的战略,疾驰向前,直奔瓦剌阵地而去。 瓦剌人见状大惊,连忙加快逃跑的速度。 张忠眼尖,瞧见对方阵营中有一少年,年岁不大,却甲胄精良,隐隐成了瓦剌人的中心。 张忠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却认为对方身份必然不简单,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张忠便领着自己的亲卫队直扑对方而去。 伯颜帖木儿见张忠向自己扑来也是一时大惊失色,扔下瓦剌士兵便准备先逃离。 张忠岂会让对方轻易逃跑,不由加快速度,而见状的瓦剌骑士连忙前来阻挡,为伯颜帖木儿的逃跑创造时间。 张忠的亲卫随着他的吩咐,离队前去阻击,好让张忠继续前进。 就这样一追一逃,张忠距离伯颜帖木儿越来越近了。 张忠见距离适合,猛然拉开,开元弓,从箭囊里取出一根重箭搭上。 “嗖”的一声,弓弦紧绷声音中,重箭以强劲刁钻的角度射中前方的伯颜帖木儿,将他直接从马上射飞出去。 张忠见前方之人落马不由大喜,一夹马腹,直奔伯颜帖木儿而去。 “我乃瓦剌首领之子伯颜帖木儿,我投降,不要杀我。”伯颜帖木儿眼见张忠挥着斩马刀向自己奔来不由大声道。 张忠却没有理会他,瓦剌人都该死,更何况眼前之人是马哈木之孙,脱欢之子,也先之弟。 张忠一个冲锋,刀光借着腰力化作匹练,就听皮肉骨头被削断的声音,伯颜帖木儿的头颅被高高抛起,然后是鲜血猛地喷溅,像喷泉一样洒开。 张忠一拉缰绳,让战马停下,这才转身看向已经死去的伯颜帖木儿,一时思绪纷飞。 若没记错,在另一时空,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土木堡之变后被俘虏的朱祁镇便一直住在伯颜帖木儿营帐中。 大明战神与伯颜帖木儿交往甚密,两人甚至结为兄弟。 大明战神还给伯颜帖木儿的四个儿子赐汉姓,分别为白、梅、安、梁,并予以封官。 可如今年纪轻轻的伯颜帖木儿却身死当场,也是让人颇为唏嘘。 张忠显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多愁善感,他下马拾起伯颜帖木儿的头颅,然后直奔依旧在负隅顽抗的瓦剌阵地。 “伯颜帖木儿已死......” 张忠一边骑马飞驰,一边将伯颜帖木儿的头颅高高举起。 明军见状,一时士气大振,而瓦剌士兵则惊慌失措,纷纷不再抵抗,只是一味的逃跑。 明军见状,自然知道要痛打落水狗,纷纷追杀不止。 一时之间战场上鬼哭狼嚎,瓦剌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残阳如血,战场上的厮杀声越来越小,战事已经进入尾声,而显然此战明军大胜。 ps:求票票..... ps2:感谢“帹g凊猦浔蓝”“长安某”“祖国万岁早统一”“天星道”“光与粒子的境界”“一叶障目而已”“书友0”“高高兴兴的上学去”等人的票。 第九十八章 败退【推荐/收藏】 开平卫城战事依旧如火如荼,无论是城头上的明军还是城下的瓦剌军都已经精疲力尽,现在双方比的就是耐性。 看哪一方先坚持不住,便意味着哪一方失败。 城头之上,杨洪身为守备也已经如寻常兵士一样,下场战斗,他的左臂被瓦剌弓箭手射中,也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鲜血浸染棉布,但是其人却丝毫不在意。 城头之上,明军眼见自家守备都如此拼命,也知道一旦城破,自己这些人必将被瓦剌人杀死,还会让身后的亲人面临危险。 所以虽然人人挂彩,满脸疲惫,却依旧坚守城头,丝毫不敢松懈。 城头之下,瓦剌营地,也先如今十分烦躁,此次南下,他本以为十分轻松,毕竟开平卫城只有一千明军。 可是他哪里想得到,此城的守备如此难缠,而且极善守城,导致如今瓦剌士兵已经死亡两千有余。 而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他心中的底线了。 也先不是没想过就此撤退,来日再领军南下,报今日之仇。 可是如今的也先就像一个赌徒,他已经输了许多,这使得他不甘心现在离开赌桌,承认自己失败了。 “报,我军后方遭遇明军偷袭,请求支援。”伯颜帖木儿派来求援的瓦剌士兵终于来到了也先面前。 “胡说,明军的援军算算时间应该还在路上,如今哪来的明军绕过我,偷袭后方。”也先与伯颜帖木儿一样,初次听闻明军偷袭,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态度。 “我也不知,只是明军来袭是我亲眼所见。”瓦剌士兵无奈说道。 “有多少人?”也先神色数变,随即问道。 “起码有五千明军,而且多是骑兵,配有火枪手。”瓦剌士兵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 也先听了此言,不由心中一咯噔,因为对方说得如此详细,显然此事不假,的确有一支明军饶到他的后方,袭击了瓦剌军。 也先虽然依旧心神震荡,但是作为一军统帅,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心存侥幸了,这支出现的军队已经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他与城内的明军势力失衡,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必要在此耽搁了。 当也先渐渐压下心中的不甘,准备撤军时,又有败退的瓦剌士兵来报。 也先望着眼前多处受伤,神色恍惚的瓦剌士兵皱眉问道“伯颜帖木儿人了,我让他负责后方,他就这样败呢?” “他死了,被此次领军偷袭我们的明军将领杀死了。”瓦剌士兵颤颤巍巍回答道。 也先闻言神情一窒,随即勃然大怒道“你敢诅咒我幼弟。” 说着便挥动手中的马鞭向跪在地上的瓦剌士兵抽去。 “住手......” 一旁的阿剌知院见状无奈上前阻止道“你知道他没有说谎,伯颜帖木儿他的确死了。” “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是现在不是你宣泄情绪的时候,如今明军击溃我军后方,我们不能在此停留了。”阿剌知院焦急说道: “如今城中还不知道情况,我们正好可以趁机撤退,若是晚了,让城中的明军知道他们的援军来了。” “两支明军前后夹击,我们便回不去草原了,不仅你我要死在此处,这五千瓦剌勇士也难逃灭亡的结果。” 阿剌知院的话恍若惊雷让也先惊醒了过来。 “伯颜帖木儿的尸体可抢了回来?也先深吸了口气,这才面无表情问道。 “只有身体,头颅被明军作为战利品取走了。”跪在地上的瓦剌士兵吱吱呜呜道。 也先闻言,脸上的神情完全变了,变成了狰狞、怨毒。 “血债需血偿,终有一日,我会再次领军南下,让他们这些汉人后悔。”也先恨恨说道。 “撤军。” 随即也先面无表情吩咐道。 “是” 一旁的阿剌知院早已被也先的样子吓住了,听闻撤军的命令后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应是转身离开,压根不愿在也先身边多待。 “守备,瓦剌人撤退了?”把总刘宇望着城下开始后撤的瓦剌士兵疑惑问道“我们出城追击吗?” 杨洪闻言皱了皱眉,城下瓦剌人的后撤让他颇为疑惑。 明明刚才,城下的瓦剌人还一副要决一死战的样子,怎么突然间便撤军了? “稳妥起见,速速派夜不收出城侦查,我要知道瓦剌人为何撤军?”杨洪沉吟良久说道。 “是” 刘宇连忙应道。 一段时间后,刘宇又匆匆而来,其人喜笑颜开道“守备,大喜,我们的援军到了,是援军绕到瓦剌人的后方,让瓦剌人不得不撤退。” 杨洪听了,方才释然,随即下令道“城中留守一部人,其余人随我出城追击瓦剌士兵,并迎接援军入城。” “喏” 刘宇振奋应道。 城门缓缓打开,杨洪一马当先领军北上,追击瓦剌军队而去。 ....... 另一处战场: “先将伤员聚集起来,护卫在后方,其余人速速整队,此战我们虽胜却还没有结束。”张忠环视一片狼藉的战场神色严肃道。 “伯爷是说开平城下的瓦剌士兵会撤退?”一旁的赵坚迟疑问道。 “当此地消息散开,瓦剌的领军之人只要不傻,便知道如今他们唯有撤退才能保存有生力量,否则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张忠嗤笑道。 “可是我军刚刚鏖战一场,如今士兵疲惫,若与瓦剌军相遇,结果难料呀!”赵坚颇为担忧道。 “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容退去吧!”张忠皱眉道。 “那如今只有希望城中的明军能找点发觉情况有变速速来支援我们,将瓦剌人合围在此。”赵坚徐徐说道。 张忠微微颔首。 “踏踏.....” 一阵马蹄声响起,张忠便见远处的瓦剌军队自南向北而来。 正在休息的明军纷纷上马,列队完毕。 “诸位,此次瓦剌撤军,我们不用与之硬拼,我们的任务是咬住他们,让彼辈无法轻易逃离,尽量多杀死瓦剌人。”张忠在马上吩咐道。 “喏” 周围的明军纷纷应是。 随着瓦剌骑兵越来越近,火枪手已经就绪。 “射击” 当瓦剌前锋抵达火枪有效射程后,张忠果断下令。 “砰砰......” 此起彼伏的枪响声中,瓦剌前锋便有数十人中弹落马,而后方的瓦剌骑兵也颇为果断,丝毫不顾及前方的人。 纵马便从落马的瓦剌前锋身前越过,使得明军一时措手不及。 也先瞧准机会,通过这个缺口,领着亲卫突破了明军的封锁线,纵马而去。 张忠见状领着两翼的骑兵追了上去。 张忠与也先各自领着数十人的亲卫,脱离了大军,一个前奔,一个在后追赶。 “嗖”的一声,张忠张弓搭箭向前方的也先射去。 可惜也先马术很好,堪堪躲过了一箭,随即也先向后方的张忠射来一箭,张忠本来追赶很急,一个疏忽,让箭矢擦着脸颊险之又险的飞射而过。 如此情景,张忠的战马不由减速,而也先趁此机会纵马疾驰而去。 “可惜了。” 张忠望着对方渐渐远处的背影,无奈感慨道。 稍后,当张忠领着亲卫折返回去时,神色不由一喜,因为城中的明军果然出城前来支援他们了。 ps:求票票...... ps2:感谢“狗头哥”的月票 “起啥名好ne”“鲲鹏少爷”“鲲化而为金鹏”“凉城”“路过人间万里”“相爱半生”“吻得到碰不到”“龙”等人的票。 第九十九章 战后【推荐/收藏】 待也先遁逃之后,未曾逃离的瓦剌士兵在明军的前后夹击之下全军覆灭,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你就是开平卫城的守备杨洪?”待战争告一段落,张忠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迟疑又问道。 其实之前两军聚集时,双方便已经通过姓名了,但是张忠依旧重复问了一遍。 没办法,实在是张忠知道,正统年间,的确有个名将叫做杨洪的。 当然杨洪如今应该还没发达,他真正得以重用,并在历史舞台崭露头角还得到正统年间,当土木堡之变发生,大明战神北狩之时。 杨洪听闻后不由疑惑的看向张忠,他实在不知道对方为何对自己如此好奇? 看着眼前如此年轻便为伯爵,成为游击将军的张忠,杨洪在疑惑之余,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想他自永乐元年(1403年),世袭父职为百户,远戍开平。 此后随太宗皇帝北伐、跟随阳武侯薛禄征讨大松岭,年过四十,才堪堪成为开平卫的守备。 可眼前这个名叫张忠的勋二代,如此年轻便已功成名就,这如何能不让杨洪感慨莫名。 “我此前未曾见过将军,不知将军为何对我的身份如此感兴趣?”杨洪沉吟良久还是直接问道。 “这个乃是因为我曾在京师中听人提过你颇为善战。”张忠连忙掩饰道“据说你祖籍合肥,生于南京?” “的确如此。”杨洪微微颔首。 张忠听了心中不由一喜,如此说来眼前之人便是日后以敢战、善战声震南北,让北方胡虏畏惧,称其为“杨王”的一代名将了。 “此人因为出身如今还没有发达,可是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现在自己碰到了,又岂能不将对方招纳在自己麾下了。”张忠看着眼前的杨洪,心中愈发激动,暗想道“凭着我的出身,有的是人脉资源,只要给杨洪机会,他必然能在不久之后大放光彩。” 张忠想到此处,不由笑道“正是因为有你镇守开平,瓦剌人才没有侵扰宣府,你放心,我定会为了请功。” 杨洪听闻此言,不由大喜,他何曾不想建功立业,可是他出身不高,便决定他只有一步步辛苦的往上爬,方能出头。 如今眼前的永春伯据说乃是英国公的嫡子,当今陛下身边的红人,虽然杨洪心中疑惑为何张忠对他颇为礼遇。 但是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眼前的张忠显然是他杨洪期盼已久的伯乐。 杨洪心中明白他若想早日建功立业便必须抓住眼前的机会。 想到此处,杨洪不由愈发恭敬,感激道“此战能胜,全靠了永春伯偷袭瓦剌后方,这才解了开平之围,我等惭愧,当好好感谢永春伯才是。” 张忠见对方如此姿态,心中不由愈发畅快,因为他也看出来了,眼前的杨洪也有亲近自己的意思。 “我乃武勋之后,日后少不了征战四方,今日能得如此千里马,自己也多了几分底气了。”张忠心中嘀咕道。 “此战伤亡如何?”张忠收敛思绪,环顾狼藉的战场问道。 “此战我军大胜,共斩首敌军三千余人,获得的战马辎重颇多。”杨洪振奋回答道。 随即杨洪又伤感道“此战我军也伤亡数百人。” “而且开平乃是边地,医师稀少,如今士兵受伤也只能草草包扎一下,无法及时得到救治。”杨洪颇为无奈道。 张忠看着战场上受伤的士兵,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年头,军医制度压根不现实。” “在大明腹地,医师本就少,更何况是像宣府这样的边疆重镇,一般的医师哪有人愿意来此处呢?” 随即张忠又想到自己建立的格物院,如今医科已经设立,看来自己回京之后还得加快医师的培养。 不用他们的医术多高超,只需他们掌握后世基本的外伤救治手段,便可粗略建立起军医制度了。 “伯爷是否回城?”杨洪见张忠沉吟不语,不由提醒道。 张忠瞧了瞧快要完全落下地平线的夕阳,不由微微颔首。 随后张忠领军便进入了开平卫城。 ...... 翌日,城中花厅: 经过一晚的休息,张忠的精神好了不少,多日征战的劳累一扫而空。 端坐在上首圈椅上的张忠啜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茶几上,问道“如今城中可安定下来呢?” 坐在下首的杨洪回答道“禀告伯爷,瓦剌撤退后,城中便开始恢复秩序,我已派人掩埋尸体,安置伤员,重新修缮已经损坏的城墙。” “你做的很好。”张忠微微颔首。 杨洪见张忠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不由轻轻吁了口气,放下心来,他如今实在不想张忠对他失望。 “可有派夜不收出城查看援军是否到来?”张忠想起自己曾派人到赤城与宣府镇城求援不由好奇问道。 “末将已经遣人出城了,若有结果必然禀告伯爷。”杨洪连忙说道。 “那便好。” 张忠不由颔首道。 “如今开平守住了,我也有时间处理一下赤城的方敏了。”张忠不由暗想道。 “报,城外有援军抵达。” 正当张忠胡思乱想之际,有甲士匆匆来报。 张忠连忙起身,好奇问道“援军是来自赤城,还是镇城?” “援军来自镇城,是由总兵官亲自领军。”甲士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 张忠先是一愣,他没想到总兵官谭广会亲自来开平,随即张忠不由大喜,因为镇城距离开平可比赤城距离开平远。 “如今总兵官都来了,赤城的方敏却迟迟不到,看来此次便可以好好收拾一番方敏了。”张忠暗想道。 “总兵官亲至,我们应当去迎接一下。”张忠看向杨洪,笑道“杨守备,你去召集城中有功之人,随我一起去迎接总兵官入城。” 杨洪知道这是张忠有意抬举他,让他在总兵官面前扬名,不由心中大喜,对张忠愈发感激。 他现在十分庆幸,自己选择依附眼前的张忠,果然机会便来了。 “喏” 杨洪收敛思绪,暂时压下心中的喜悦,脚步匆匆的离开了花厅。 ps:求票票...... ps2:感谢“书友”的月票与打赏,万分感谢大佬的支持! “帹g凊猦浔蓝”“起啥名好ne”“dongyi1957”“书友”“天星道”“诗馨”“书友0”“忙碌的影子”“lovehani”“鲲鹏少爷”“热高温”“殇世浮华”“我大明天下无敌”“千年世家”“书友”“我是一只猫,一只星猫”“寒陆墨雪”等人的票。 第一百章 落幕【推荐/收藏】 开平卫城外: 宣府总兵官谭广刚刚领军抵达城外,见到出城来迎自己的张忠不由感慨道“俗话说虎父无犬子,此话不假呀!” “永春伯不愧是英国公的儿子,才来宣府不久便击溃瓦剌,保住了开平卫,获此大胜。” “总兵官过奖了。”张忠闻言失笑道“此战我也是恰逢其会而已。” “而且此战能胜,都是将士用命,方能击溃瓦剌,杀敌数千。”张忠谦逊几句。 随即其人指向身后的杨洪,对谭广笑道“至于开平卫能保住,则是多亏了守备杨洪,若非此人指挥得当,让瓦剌人久攻不下,我也无法奔袭到瓦剌后方,一战胜之。” 杨洪听见张忠赞扬自己,并有意让他在谭广面前露脸不由心中暗喜,连忙对眼前的谭广行礼如仪。 谭广细细打量眼前的杨洪,笑道“我之前听人提过你颇为善战,如今又有永春伯对你赞誉有加,想来你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好好干,在这宣府镇,从来都不缺立功的机会。” “喏” 杨洪闻言心中大喜连忙俯身应道,随即又对张忠拱手一礼,表示感谢后便退回了张忠身后。 谭广看向正在修缮的破损城墙,不由神色严肃起来,说道“看来此战的确很惨烈呀!” 众人闻言皆是默然。 “此战我军伤员颇多,可惜开平卫处于边疆前沿,缺少医师,不知总兵官带来的军队中,可有随军医师?”张忠问道。 谭广闻言黯然,叹气道“军中对医师的需求十分大,可这个问题如今依旧没有得到解决。” “永春伯可知,哪怕是如京师三大营,平均万人才有医师1名,更何况是像宣府这样的边地。” 张忠闻言不由沉默,暗想道“看来军队缺少医师比我想的还要严重呀!” 谭广见场中气氛沉闷,不由失笑道“永春伯也不要太担心,我会征召宣府各地惠民药局的医师前来为士兵救治的。” 张忠也知道如今只能如此,便收敛思绪,说道“总兵官一路辛苦,还是请速速入城休息吧!” “你我一起入城。”谭广握住张忠的手臂,拉着他一起向城中走去。 其余人见状紧紧跟随两人进入了开平卫城。 ...... 翌日城中花厅: “你是说李永他到了开平?”张忠端坐圈椅之上,听了赵坚的禀告后,急切问道。 “我刚刚见过他。”赵坚恭敬回答道。 “他人了,为何没来见我?”张忠皱了皱眉问道。 “他受伤了,需要先休整一番,才方便见伯爷。”赵坚禀告道。 “伤得重不重?”张忠颇为担忧道。 “我查看过,李永的左臂有刀伤,其它的还好。”赵坚连忙回答道。 张忠微微颔首,心中暗道“看来李永是抓到了方敏的把柄,方才受伤的。”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忠便见李永走了进来。 “我听赵坚说过,你受伤了,为何不多休息一下?”张忠无奈道。 “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李永感激道“而且我想来,伯爷应该十分想知道赤城的情况,所以我处理完伤口,便前来见伯爷了。” “你有心了。”张忠感慨道“情况到底如何?你又为何受伤?” “伯爷领军北上之后,方敏的确放松了警惕,愈发的明目张胆了。”李永徐徐说道“我潜伏一段时间后终于找到机会进入了赤城外的方氏庄园。” “并且寻到一个成为佃户的刘姓男子,将他救出了庄园。” “那个刘姓男子可曾告诉你,方敏是如何让他们成为方氏的佃户的。”张忠听到此处不由好奇问道。 “本来朝廷将开平卫士兵的家属内迁到赤城,是让他们在城外屯田的。”李永神色复杂道“可是那些粮食种子,耕牛都掌握在方敏的手里。” “因为方敏掌握了资源,所以这些内迁的人,别说无法得到种子耕牛,就连吃饭都得依靠方敏。” “他们被迁移到陌生的地方,作为士兵家属,家中的顶梁柱不再身边,不是老弱便是妇孺,面对强势的方敏,他们不得不低头,成为了方氏的佃户,在方氏的庄园里干活。” “砰”的一声。 张忠闻言将茶几上的茶盏摔碎在地,他想起城中为了抵抗瓦剌南下死去的士兵,心中怒气上涌。 “这些蛀虫怎敢如此作为?若不是这些士兵在前方浴血奋战,他们那些人哪有机会在后方蝇营狗苟?”张忠想到此处不由为死去的士兵感到不值。 “我会为你们讨回这个公道的。”张忠在心中默默想到。 李永与赵坚眼见张忠怒气勃发,都不敢言语,只是侍立在一旁。 许久后,张忠才平复心绪,问道“那你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李永后怕道“我救出那个刘姓男子后,便准备北上去寻伯爷,只是在此时见到有传令兵入城,伯爷知道的,我是国公爷的亲卫,久在军中,见到那人背后的旗帜便知道是有重要军情。” “而宣府处于边疆,此时正值秋高马肥,胡虏常常南下,伯爷又刚好北上开平卫了,我恐方敏故意隐瞒此事,不发兵北上救援伯爷,所以潜入城中查探消息。” “幸好我入了城,并且因缘际会救下了那个传令兵,而我也因此受了伤。”李永唏嘘道。 “果真是胆大包天。”张忠之前派人南下本就存着引诱对方入局的意思,只是他还是没想到方敏能做得如此干脆。 此事若没有李永横插一脚,想来方敏也会来个死无对证。 张忠想道此处,不由嗤笑一声问道“那个刘姓男子与传令兵你都带到开平了吧!” “是的,我已经将两人安置好了。”李永徐徐说道。 “那便好。”张忠起身振奋道“今晚便有庆功宴,到时将此事说出来,必然会让众将士群情激愤,宣府方氏虽然势大,但是如此情况下,总兵官也不得不为大局考虑,处置了方敏。” 李永与赵坚听了此言纷纷颔首不及。 当黑夜笼罩大地,城中花厅已经热闹非凡,今晚的庆功宴已经开始。 因为在座的都是军中糙汉子,平日都不是那么讲究的人,所以场中颇为嘈杂。 张忠瞧了一眼端坐在上首圈椅上的谭广,然后环视一圈众人,起身咳嗽了一声。 虽然场中嘈杂,但是张忠的身份毕竟不一般,是故,场中有许多人都在偷偷瞧他。 眼见张忠起身,显然有话要讲,那些关注张忠的人率先安静下来,这引得其余人纷纷效仿,渐渐的场中便无人说话了。 “永春伯,可有话要讲?”谭广见状不由失笑道。 “有” 张忠神色严肃道。 谭广见状不由心中一动,虽然他还不知道张忠要做什么,但他知道显然此事不小,想到此处,谭广不由收敛笑意,坐直了几分。 “将人带进来。” 张忠见场中众人都看向他,不由吩咐道。 随着张忠话落,李永将李姓男子与传令兵带了进来。 场中众人见到一个甲士,一个平头百姓,不由疑惑不解。 “将你们告诉我的事情,在此处再说一遍。”张忠看着眼前两人安抚道。 甲士胆子更大一些,便先出列将自己受命南下赤城求援,却遭暗杀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不由纷纷变色。 当传令兵说完后,李姓男子才鼓起勇气,将赤城守备方敏逼迫他们这些士兵家属为佃户的事情讲了出来。 听闻此言的开平卫军官纷纷勃然大怒,看向上首的谭广,请求总兵官为他们这些卫国戍边的人主持公道。 谭广没有理会他们,反而看向张忠。 张忠也是直视谭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哎!” 谭广见状叹了口气,随即起身,环视众人,待场中之人纷纷安静下来后,其人肃然说道“我在此允诺诸位,定会让士兵的家属得到应有的安置,至于方敏此人目无法纪,无视军情,胆大包天,我定会秉公处置此人。” 众人闻言这才释然,尤其是开平卫的军官纷纷叫好。 张忠见状,心中的郁结这才消解,脸上方有了笑容。 三日后,张忠便得知,方敏虽然逃到他叔叔副总兵处,但是当谭广这个总兵官的态度强硬,而因为此事宣府方氏声望大跌。 在权衡利弊之后,宣府方氏果断的舍弃了方敏,将此人除了族,交给了谭广处置。 又过了两月,张忠在巡视完宣府各地后,便准备启程回京了。 ps:端午节快乐! ps2:感谢“起啥名好ne”的月票 “帹g凊猦浔蓝”“起啥名好ne”“过年转悠”“星辰路人”“乱想纷飞”“天星道”“汉家郭氏”“鲲化而为金鹏”“海中胖子”“书友”“lovehani”“热高温”“鲲鹏少爷”“书友0”“大黑松”“雷死你啊”“千年世家”“溜溜”“龙”“南风岚”“dongyi1957”等人的票。 xs7.com 开平卫城南城门: 城外甲士林立,张忠握着杨洪的手依依惜别。 “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边疆虽然苦寒,但也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地方。” “我此次回京,定会在陛下面前保举你一番,望你日后能够不负昔日志气,好好为国戍边。”张忠看着杨洪神色恳切道: “当今陛下是个有为天子,他也想拓土开疆的,到那时我军定会北征胡虏,若我有幸能够成为北征领军之人,希望到时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伯爷对我的恩德,末将此生没齿难忘,日后但凡伯爷有召,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杨洪连忙恭敬应道。 “你我两人若能相互成就彼此,日后也是一段佳话了。”张忠见杨洪态度如此恳切,心中愈发高兴。 杨洪也是颔首不及。 “临别之际,我最后再嘱咐你一番。”张忠神色严肃道“此次瓦剌南下,不仅惨败而归,瓦剌首领的亲子更是身死当场。” “我担心瓦剌人会含恨再次南下,而你负责镇守的开平卫地处险要,对整个宣府的防御都十分重要,此次大胜后,望你不要生出轻视之心,依旧好好守卫此城才是。” “喏” 杨洪连忙应下,随即问道“伯爷,卑职想知道,这开平卫就一定要内迁吗?” 张忠闻言沉吟良久,徐徐说道“经过此战,我更是认定开平卫不宜内迁,此次回京之后,我会向陛下禀明此事,希望能够阻止此事。” “有劳伯爷了。”杨洪振奋道“此城我镇守多年,实在不忍它成为化外之地,为胡虏所占。” “我知道了。”张忠微微颔首,随即转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这座饱受战火洗礼的城池,一夹马腹,便率先领军南下,直奔京师而去。 ....... 瓦剌王帐: 此次瓦剌人趁着秋高马肥南下侵扰大明,本打算抢些财帛女人,满载而归的,只是可惜不幸战败了。 此时瓦剌部落之中,依稀可闻那些败逃回来的伤病的哀嚎声,这使得整个部落愈发的情绪低迷。 王帐之内,瓦剌首领脱欢,看着跪在眼前的也先,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父汗,此次我领军南下,战败而归,让你失望了。”也先略显颓丧道。 “哎!” “南方汉人有句话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事已至此,望你能吸取教训,有所成长,也不枉南下这一回了。” “父汗教训的是。”也先恭敬应道,随即其人神色激动道“只是我依旧心有不甘,此次若不是有支明军意外抵达,我岂会失败。” “而且帖木儿被明军将领杀死并且割下了头颅,我请父汗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领军南下,为帖木儿复仇。” 也先说到此处,早已脸上肌肉痉挛,双眼充血,显然此败让也先记恨不已。 “啪” 脱欢眼见也先如此失态,一巴掌便拍了过去,随即怒道“你清醒了没有?” 也先没有理会已经肿起的脸颊,连忙认错“父汗息怒,是我失态了。” “哎!” “你心中不平我能理解,但是我需要你牢牢记住,你日后会是瓦剌的首领,既为首领当忍常人难忍之事。”脱欢神情肃然道: “当年明朝的永乐皇帝北征瓦剌,你祖父战败,鞑靼的阿鲁台落井下石,以致你祖父身死,那时的我恨意不必你少。” “可是我更知道的是,无能狂怒是无用的,你应该见过草原上那些受伤的孤狼吧!”脱欢平复心绪,看着也欢继续说道: “那些孤狼,他们受伤之后不是继续对外张牙舞爪,而是偷偷躲起来,舔舐自己的伤口,磨炼自己的爪牙,等待时机,趁机而起,将对方一击毙命。” “所以我在你祖父身死后,一面向明朝臣服,请求袭爵,一面对阿鲁台示之以弱,收缩部族,这才得以休养生息,如今这才一统瓦剌诸部。” “你弟弟死了,这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脱欢神色伤感道“只是那需要我们击败阿鲁台,一统草原之后才有实力与南方的明军较量一番。” 也欢听了此言,情绪这才平静下来,羞愧道“孩儿知道了,定不会让父汗失望的。” “嗯” 脱欢见状,这才满意的颔首。 “你此次战败,影响十分不好。”脱欢随即皱眉道“因为此事部落中士气低迷,而且你的威望也下降不少。” “那孩儿当如何做呢?” 也先神色担忧道。 “我们草原的勇士只崇拜强者,如今要解决此事,只有你带领他们打一场胜仗才行。” “父汗已经说了如今不宜南下,那么此战我是应该向东还是向西征讨?”也先问道。 “东边的鞑靼虽然已有势弱之态,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阿鲁台再怎么说,也曾是草原的霸主,我们瓦剌刚刚整合完毕,如今攻击鞑靼,就算胜了,也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脱欢徐徐说道。 “那就攻伐西边的东察合台汗国。”也先说道“据说东察合台汗国的歪思汗年老,他的两子也先不花二世与羽奴思正在争位,此时进攻他们到是个好机会。” 脱欢闻言微微颔首,徐徐说道“等击败了东察合台汗国后,我们西边的威胁也解除了,之后便可放心向东攻鞑靼与南下伐大明了。” “父汗,所言极是。”也先闻言也是颇为振奋。 “父汗,那我何时领军西去?”也先急切道。 “我们此次南下刚战败,部落勇士也很疲劳,正需要好好休整一番,一月后你再领军攻东察合台汗国。”脱欢徐徐说道。 “是” 也先连忙应道。 脱欢随即神色黯然道“你一会下去,便去寻部落中的萨满,让他们好好为帖木儿举行葬礼。” “帖木儿是我的好儿子,是我们草原上的勇士,他如今应该魂归长生天的身边了。” 脱欢说完后不待也先反应,便摆手道“你出去吧!我要静一静。” 也先看着脱欢落寞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他是知道的他父汗,平日虽然器重他,但是更喜欢他的的这个小弟伯颜帖木儿。 如今伯颜帖木儿已死,他父汗哪里会不伤心呢? 也先想到此处,却无法说出宽慰之语,只好摇头叹气的出了王帐。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张忠告别杨洪后,便领军马不停蹄的直奔京师。 当张忠远远的瞧见京师的轮廓之时,心中竟然产生近乡情怯之感,张忠心中不由嘀咕“自己这个穿越者,又是何时将这异乡当作故乡的呢?” 张忠在马上失笑一声,便不再胡思乱想,一扬马鞭向京师奔去。 ps:求票票,求大佬支持...... ps2:感谢“fatrocky”的月票 “帹g凊猦浔蓝”“鲲鹏少爷”“热高温”“起啥名好ne”“天星道”“鲲化而为金鹏”“千年世家”“书友”“书友0”“书友”“相爱半生”“情书生” 第102章 奏对【推荐/收藏】 京师南城门: “吁” 张忠一拉缰绳,让马缓缓停下,转身对一旁的胡瑄说道“此次回京,我需入宫面圣,这军队便由你带回军营安置。” “是” 胡瑄连忙应道,随即笑道“离京之时,皇后产期将至,如今想来已经生产,不知是男是女?” “你安置好军队,便赶快回家,自然便能知道了。”张忠听闻胡瑄谈及胡皇后生产一事,心中也是一紧。 “希望是个皇子吧!”张忠不由在心中嘀咕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胡瑄失笑道,随即一拱手便不再耽搁,领着军队向营地而去。 “谭兄,你又有何安排呢?”待胡瑄走后,张忠看向身旁的谭序问道。 “北疆气候渐冷,我此次回京便是为了宣府士兵换季棉衣一事,既然已经到了京师,自然是前往兵部早日落实此事了。”谭序毫不迟疑说道。 “也好,那么我们先行分别,过几日等事情忙完了,我们几个再聚一聚。”张忠笑道。 “这个自然。”谭序失笑道“那我先行一步。” 其人说完便一拱手,骑马而去。 张忠待众人都已离开,这才向着皇宫而去。 ....... 乾清宫东暖阁: “永春伯终于回京了,杂家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你了。”张忠在外面没有等待多久,便见司礼监太监金英匆匆出来,一见到张忠便打趣道。 “公公近日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看起来十分高兴呀!”张忠见对方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也打趣道。 “宫中的确有喜事,皇后前些时诞下了皇子,皇爷十分高兴,我们这些伺候皇爷的人,自然也跟着高兴。”金英笑道。 张忠闻言也是一喜,如今皇后的嫡子诞生了,想来大明战神上位的机会愈发渺茫了。 “如今皇爷膝下已有两位皇子,而且近日吴贤妃也诊断出了喜脉,皇爷子嗣昌盛自然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金英继续笑道。 张忠闻言一窒,心中腹议“朱祁钰也要来凑热闹嘛!” “永春伯,你还是速速入内吧!皇爷知道你大胜瓦剌十分高兴,正等着见你了。”金英见张忠发呆不由提醒道。 “公公说的是。” 张忠回过神来,失笑一声,便随着金英进入了东暖阁。 待张忠行礼如仪后,这才有机会打量端坐御座上的朱瞻基。 一段时间没见,朱瞻基显得愈发沉稳了,颔下也开始续起胡须,脸色红晕,脸有笑意,想来是皇子诞生,让他十分高兴吧! “臣恭贺陛下喜得皇子。”张忠笑道。 “哈哈.....” “你刚回京便知道了。”朱瞻基畅快笑道。 “如此喜事,自然需要人人皆知,普天同庆。”张忠说道。 “嗯!” “朕也是如此想的。”朱瞻基笑道“朕已经下旨,大赦天下了。” “你此次奉旨巡边做得很好。”朱瞻基转移话题道“瓦剌胆大包天,竟然侵扰我朝边疆,此次幸亏有你,方能击败瓦剌,守住了开平卫。” “臣此次也是恰逢其会而已,况且此战能胜,开平卫城守备杨洪此人功不可没,若无他指挥得当,拼死奋战,恐怕臣未至,开平便早已陷落了。” “嗯!” “杨洪此人朕记住了,赏赐必然不会少了他的。”朱瞻基笑道。 “臣还有一有言需禀明陛下。”张忠思忖良久方咬牙说道。 “你尽管说来,在朕面前何须如此小心谨慎。”朱瞻基摆手道。 “是”张忠俯身道。 “臣敢问陛下,开平卫一定要内迁吗?”张忠徐徐说道。 朱瞻基闻言,看了张忠一眼,皱眉问道“你有不同的看法?” “臣认为开平卫地处险要,辖制全宁、口温、应昌、拖都,控塞外险地三百里,我朝掌握开平,胡虏便无法轻易攻破宣府防线南下侵扰。” “臣亲身经历开平一战,方知开平的重要性。”张忠恳切言道。 “朕何尝不知开平不可轻弃。”朱瞻基脸色愈发严肃,徐徐说道“只是开平地区气候寒冷,多年来物资运送艰难,粮饷供应庞大,难以供养守军家属之需。” “再者自从兴和千户所两次为胡虏所破,内迁之后,开平卫已经成了孤悬之地,胡虏不断侵扰,防御愈发艰难。” “臣也知晓。”张忠肃然道“可据臣所知,洪武年间,实行开中之后,开平卫所需军粮是能够得到保障的。” “只是后来大宁之地为兀良哈三卫所据,开平失去后方支援,而开中的商人前往开平也愈发困难,这才导致如今开平成了孤悬之地。” 朱瞻基闻言一时默然。 张忠见状也是一阵无言,因为此事涉及朱瞻基的祖父永乐皇帝。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燕王朱棣举兵推翻建文帝夺取皇位时,曾联络兀良哈三卫支援。 到朱棣登位后,就将北平行都司改名大宁都司,移治保定府(今河北保定市),原来的辖地都作为报酬让给了兀良哈。 张忠从后世的眼光看来,朱棣此举实在不智。 要知道大宁卫战略位置实在太重要了。 《边略》有言:“大宁镇抚降夷,控扼北边,西翼开平,南卫辽海,藩屏要地也。” 其辖境北至今西辽河、西拉木伦河、内蒙古克什克腾旗、查干诺尔一线。 土地肥沃,水草丰美,自古为优良的牧场。 其北通科尔沁大草原,东通朝阳,东南通三万卫,南通喜峰口,西南通古北口。 正所谓“幅员千里,多大山深谷,阻险足以自固。” 张忠想到此处,一咬牙说道“当年太宗皇帝将大宁给予兀良哈三卫,可谓仁至义尽,只可惜彼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兀良哈不仅不恭顺侍奉我朝,反而与鞑靼眉来眼去,常常随鞑靼南下侵犯,太宗北征之时,兀良哈也不积极助战,反而左右摇摆。” “臣认为若要保住开平卫不失,需先将大宁故土重现纳入我朝治下,如此一来,开平卫有了后援之地,开中之粮也可源源不断运往开平。”张忠肃然道。 “你的想法不错,只是兀良哈虽然不及鞑靼与瓦剌,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扫灭的。”朱瞻基失笑道“而且一旦我朝出兵企图收复大宁,兀良哈必会向鞑靼求援,而鞑靼因为唇亡齿寒很有可能会出兵干预,到那时朕恐怕进退两难了。” “臣没有说现在就出兵。”张忠尴尬道“臣知道如今国库情况刚刚好转,粮草甲胄还未齐全,臣此言,只是建议陛下早做打算,待时机到来,便举兵北上收复大宁。” “你说的时机又是指的什么呢?”朱瞻基好奇问道。 “瓦剌脱欢如今一统瓦剌诸部,其人正值壮年,野心勃勃,而鞑靼阿鲁台虽然年老,但毕竟老而弥坚,曾为草原霸主。”张忠徐徐说道: “臣认为在不久的将来,为了草原的归宿,两人必有一战,到那时鞑靼将被瓦剌牵扯住,正是我朝收复大宁之时。” “此言倒是不假。”朱瞻基闻言不由心中一动,眼中精光顿现,低声喃喃道。 ps:求票票..... ps2:感谢“dongyi1957”“溜溜”“p灰尘”“汉家郭氏”“鲲化而为金鹏”“书友”“星辰路人”“虔诚”“书友”“dob”“相爱半生”“酷野”等人的票。 第103章 奏对2【推荐/收藏】 朱瞻基沉吟良久,这才看向张忠,笑道“朕认为你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朕会下旨暂停开平卫内迁之事。” 张忠闻言大喜,赞道“陛下圣明,几年之内北方必然有变,那时若是我朝能重新收回大宁故地,到时宣府与辽东将连为一体,北疆防御将更加稳固,比起这些好处,支援开平卫几年的钱粮,这些付出是完全值得的。” “嗯” 朱瞻基颔首道“朕也是如此思量的。” 朱瞻基随即打量张忠片刻,笑道“看来朕让你此次巡边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你此番北上,果真收获不浅。” “臣巡视宣府数月,查探各地卫所情况,的确心有所感。”张忠神色严肃说道。 朱瞻基见张忠说得郑重,也不由肃然起来,随即吩咐金英给张忠递了杯茶,徐徐说道“先不急,你先喝口茶润一下嗓子,再跟朕好好说道一番。” 张忠谢过恩,恭敬接过茶盏,啜了一口茶,随即将茶盏递回给金英。 张忠喝完茶看向朱瞻基肃然说道“臣先给陛下讲一下臣到了赤城后亲身经历的一事。” 朱瞻基微微颔首。 张忠便将赤城守备方敏如何威逼开平卫家属成为自家佃户的事情向朱瞻基讲了一遍。 “此事若非臣亲身经历,臣是万万不敢相信的,我朝边疆重地,那些豪势之家竟敢做出如此不法之事。”张忠痛心疾首道: “要知道正是因为那些士兵浴血奋战,我朝边疆才能如此安稳,北方胡虏才不能轻易南下,可他们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反而遭遇如此的不公,臣实在替那些为国戍边的人不值。” 朱瞻基闻言,脸色涨得通红,显然已经愤怒不已了。 “那个方敏后来如何呢?”朱瞻基问道。 “方敏因为遇到紧急军情而不救援已经被宣府总兵官谭大人明正典刑了。”张忠回答道。 “哼!” “谭广此事做得不错。”朱瞻基见方敏已经得到惩罚,心中的怒火这才平息了下来。 “方敏此人固然可恶,可后来通过臣的查访,发现宣府方氏凭借族中屡有人成为高级军官,通过职务之便,非法侵占或夺取土地,役使军人以经营土地。” 朱瞻基闻言默然,沉吟良久后这才说道“此类事情朕倒是有所耳闻,依你之见,此类情况在边疆各镇常见吗?” 张忠肃然道“国朝六十年,足够一个家族发展壮大了,臣由宣府方氏便可猜测出其他各镇情况应该大同小异。” 朱瞻基闻言脸色一变,从御座上起身,来回踱步,显然听闻张忠的话后让他感到此事的棘手。 张忠见状继续说道“当年太祖皇帝英明神武,吸取屯田经验,建立了寓兵于农,守屯结合的卫所制度。” “在边地,士兵三分守城,七分屯种。” “每军受田50亩,以米18石为最低标准,其中12石听本军自支,余粮上交军仓。” “如此一来,国朝之处,边疆卫所士兵堪堪能够自给自足,可如今立国六十载,士兵耕种的屯田渐渐被高级军官,豪势之家侵夺。” “士兵无奈成为那些豪势之家的佃户私奴,长此以往士兵不再操练武艺,而是替那些人耕艺田囿,兴贩鱼盐,营建私宅。” “如此一来,若北方有变,胡虏南下,陛下怎能指望这些兵士挡住北边的财狼呢?” 朱瞻基闻言,脸色愈发难看。 一旁的金英快速瞥了一眼张忠,不由心中嘀咕“今日这永春伯不知是怎么回事,为何言语如此犀利?皇爷心情糟糕,到时受罪的可是他这个身边伺候的人。” 金英想到此处,顿时感到殿中更冷了几分,不由一个激灵,脚步向后缩了缩,让自己更没有存在感。 张忠说完心中便七上八下的,颇为忐忑,他一时意气,将如今边疆存在的屯田被侵占,士兵被奴役的事情揭发了出来。 可如今的国朝正是海晏河清之时,张忠将这个毒瘤揭开,朱瞻基是会忍痛处理了毒瘤,还是放任不管维持表面的太平盛世景象,张忠心中实在没底。 朱瞻基沉吟良久方才开口说道“边疆重镇乃是京师的屏障,若要清理了此番弊病,必然会让各镇动荡。” “朕再问你一遍,情况真的严重到不得不改的地步吗?”朱瞻基紧紧盯着张忠问道。 张忠一咬牙说道“臣认为此时正是时候处理此事。” “为何?” 朱瞻基连忙问道。 “一来此类情况乃是真实存在的,并非臣故意夸大,而臣认为随着时间流逝,此类情况会愈发严重,直至无法改变为止。”张忠肃然说道: “二来,陛下乃是有为之君,朝中如杨士奇等人也是难得的干臣,若是此时陛下不处理此事,又怎能指望后世之君能有陛下如今的优势条件呢?” 朱瞻基闻言一时默然。 “你说得不错,朕应该迎难而上才是,岂能遗祸后代?”朱瞻基思忖良久徐徐说道。 张忠听了不由轻轻吁了口气,这下他可以放下心来了。 “关于此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朱瞻基一旦决定了,便不再迟疑,开始思忖解决之策。 “正如陛下所言,边疆重镇十分重要,不可轻易让各镇陷入动荡之中。”张忠神色严肃道: “臣认为陛下可借方敏此事,大做文章,先由宣府方氏入手,待解决了宣府的问题,得到了处理此事的经验后再逐次推广开来。” “嗯!” “此言乃是老成谋国之语。”朱瞻基眼中一亮,笑着称赞道。 “朕会让都察院,兵部,五军都督府,各自派人一起北上处理此事。”朱瞻基沉吟良久说道。 “陛下圣明。”张忠连忙称赞道。 “此事到此为止,想来你一路奔波回京,也是十分辛苦的,朕就不留你了,你可以速速回府休息了。”朱瞻基瞧着张忠显得有些疲惫的脸庞说道。 “臣谢过陛下体恤。”张忠感激道。 朱瞻基满意颔首,随即吩咐身旁的金英道“你从内府选些上好的人参鹿茸遣人送去英国公府,让永春伯好好补补身子。” “是的,皇爷。”金英连忙恭敬应道。 张忠见状又是一番谢恩,方才离开了东暖阁,出宫回府了。 ps:求票票..... ps2:感谢“暗狼孤王”的月票 “帹g凊猦浔蓝”“dongyi1957”“溜溜”“星辰路人”“天星道”“热高温”“lovehani”“起啥名好ne”“十里长亭花落尽”“lengyi123”“morningchen”“我与寂寞如影随形”“忙碌的影子”“鲲鹏少爷”“海中胖子”“李中超”“未归人”“纵情山水甲天下”“繁风之庭”“书友0”“读者”等人的票 xs7.com 英国公府绛云院: 自从面圣之后,朱瞻基体恤张忠此次北上巡边劳苦功高,特意准许他休息几日,暂时不去五千下营处理军务。 张忠也因此难得能享受几日悠闲时光。 此时东方天边刚刚显出鱼肚白,张忠躺在床上却已经睡意全无。 张忠低头瞧了眼怀中的蓉儿,发现美人依旧在酣睡,昨夜的一番云雨,让蓉儿的脸色稍显慵懒憔悴之余,更添了几分娇艳。 张忠理了理蓉儿凌乱的鬓发,引得对方稍稍挪动了下身体,微微撅起小嘴嘟囔几句呓语。 张忠瞧着蓉儿那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情不自禁的啄了一口,随即将怀中的美人抱紧了几分。 感受着蓉儿柔软的身体,抚摸着对方滑腻的肌肤,张忠心中莫名的轻松愉悦。 最终张忠的小动作还是惊醒了蓉儿。 她先是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头,随即才睁开惺忪的睡眼。 两人彼此相互对视片刻后,蓉儿这才娇羞的低下了头,低声道“伯爷,怎么不多睡会?” “前些时一直在领兵打仗,如今突然安逸下来,倒是还没调整过来,一大早便醒来了,精神也格外的好。”张忠柔声解释道。 “嗯!” 蓉儿低声应道,随即将头向张忠怀里拱了拱,让两人靠得更近一些。 张忠被怀中的美人撩拨得心火顿起,低声喃喃道“既然我们都醒了,一时懒散不想起床,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吧!” 张忠说完,待蓉儿微微颔首后,便一个转身将对方压在了身下。 张忠在蓉儿的服侍下洗漱完毕,用完早饭后便匆匆离府向百味楼而去。 今日张忠与胡瑄,谭广说好,要一起聚一聚。 ........ 百味楼的雅间,张忠等三人各自坐好,食案上早已摆好美酒佳肴。 “我们共饮一杯,恭贺皇后生下皇嫡子。”张忠端起酒杯笑道。 “是应该庆贺一番。”谭广也出声相合道。 “多谢了。”胡瑄喜笑颜开道。 随即三人各自饮完杯中酒,然后相视而笑。 “皇后如今生下皇子,又占着嫡子的名分,这日后在宫中便更加安稳了,胡兄弟你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张忠看着胡瑄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失笑道。 “我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如今皇后算是熬出头了,我这个做兄长的也能稍微宽心几分了。”胡瑄摆手感慨道。 “这倒也是。”张忠与谭广纷纷附和道。 “我们三人交情不浅,有些话我便不瞒着你们了,以前皇后膝下无子,我是期盼着皇后能诞下皇子,日后也能有个依靠。”胡瑄诚恳说道: “如今皇后终于诞下皇子,可我心中依旧不安,总觉得这日后还会生出波澜来。” “哎!” “胡兄弟你多虑了,我这个武人都知道,皇后所生的嫡子占有大义名分,这个是没人能够动摇的。”谭广劝慰道。 张忠闻言也是不由微微颔首,随即问道“胡兄弟可是担忧陛下宠爱孙贵妃从而心中偏向如今的皇长子?” 胡瑄闻言神色复杂的微微点头。 张忠见状不由想起另一个时空,万历皇帝的国本之争。 话说万历皇帝因为宠爱郑贵妃而想立她所生福王朱常洵为太子。 当时的皇长子朱常洛还不是嫡子了,只是占了一个长子的名分,便得到文官的支持,让万历皇帝努力15年之久,依旧没能得偿所愿。 想来日后哪怕朱瞻基真的犯糊涂,关于储君之位或许会生波澜,但应该不会出现大的变故。 张忠想到此处,不由笑着宽慰道“胡兄弟还是不用过于担心,毕竟嫡长子继承制早已深入人心,有嫡立嫡,无嫡才立长。” “如今皇嫡子既然已经出生了,这大局基本便定下来了。” “当然胡兄弟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对于孙家还是多留意一些的好,再者也要早日让皇后为皇子安排好身边人。” “说句冒犯的话,历史上因为失德而被废的嫡子可不少,皇子的教育,身边服侍的内侍都十分的重要。” 胡瑄闻言连连点头。 张忠如此说也是有感于大明战神与他的王先生那档子事了。 “谭兄,你正在忙的宣府士兵换季棉衣一事,如今怎样呢?”张忠转移话题问道。 “说到此事我就郁闷,工部织染所正在赶制一批丝绸,如今人力不足,这士兵的换季衣服还没着落了。”谭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继续说道: “这几日我就在兵部与工部两个部门来回跑,如今的结果是士兵的棉服,织染所打算转给民间作坊制作。” 张忠闻言不由心中一动,因为他回来这几日,曾去过格物院,这才知道阮安正在改进纺织机。 若是真的能出成果,凭借着英国公府在军中的势力人脉,张忠若是要建立一个棉衣作坊完全是大有可为的。 而且张忠知道珍妮机的发明可是开启了英国在纺织业的工业革命。 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张忠若是做成了此事,那根本不是赚钱的问题,而是有划时代的意义。 张忠想到此处,便再也难以压下心中的躁动。 于是张忠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百味楼,骑马向格物院奔去。 ...... 话说古代中国人的理想社会便是男耕女织。 所以,中国的纺织历史可谓源远流长。 其中所用的纺织工具也是不断变迁。 古老的纺纱工具是纺坠。 其工作原理是用一手转动拈杆,另一手牵扯纤维续接。 但它的缺陷明显,那便是纺纱效率较低,纱线的拈度也不均匀。 于是后来便出现了根据纺坠工作原理制作的手摇式纺车。 手摇纺车的主要机构包括锭子、绳轮和手柄。 常见的手摇纺车是锭子在左,绳轮和手柄在右,中间用绳弦传动称为卧式。 另一种手摇纺车,则是把锭子安装在绳轮之上,也是用绳弦传动称为立式。 由于卧式由一人操作,而立式需要二人同时配合操作。 因卧式更适合一家一户使用,所以渐渐成为主流。 手摇纺车虽然好,但是驱动纺车的动力来自于手,操作时,需一手摇动纺车,一手从事纺纱工作。 如此一来难免效率不高。 所以才有了脚踏纺车。 脚踏纺车驱动纺车的力来自于脚,操作时,纺妇能够用双手进行纺纱操作,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回到眼前,张忠匆匆来到格物院便直奔物理科而去。 张忠刚刚进入物理科,便见阮安正在院中,其人正在鼓捣身前的脚踏式三锭纺车。 张忠见状心中不由期待,希望对方有所成就,想到此处,张忠急匆匆的走向阮安,想看个究竟。 ps: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上架,希望大佬能支持一下,拜谢! ps2:感谢“风沉沦”“山魁”“风”的月票 “帹g凊猦浔蓝”“繁风之庭”“汉家郭氏”“鲲化而为金鹏”“殇”“南宫”“天星道”“zykgg”“起啥名好ne”“鲲鹏少爷”“书友0”“书友”“书友”等人的票。 第105章 强强联合【明天上架】 “纺车的改进做得如何呢?”张忠待走近阮安身边,见对方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这才问道。 “按照你的建议,我改进之后纺车的效果非常不错。”阮安看着眼前经过他改进后的脚踏式纺车满意的颔首说道。 张忠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走近几步,细细查看了一番眼前的纺车。 据张忠了解,如今大明朝常用的纺车都是脚踏式纺车,常见的有单锭纺车与三锭纺车。 两者不同的是单锭纺车,只能同时纺一丝绵,主要是民妇在家使用。 而三锭纺车能同时纺出三丝绵,主要是官方织造局和民间纺织作坊在使用。 张忠眼前的便是一架脚踏式三锭纺车。 张忠细细打量眼前的脚踏式纺车发现: 纺车的结构由纺纱机构和脚踏部分组成,纺纱机构与手摇纺车相似,脚踏机构由曲柄、踏杆、凸钉等机件组成,踏杆通过曲柄带动绳轮和锭子转动,完成加捻牵伸工作。 它采用连杆和曲柄将脚的往复运动转变成圆周运动,以代替手摇绳轮转动,大大的提高了效率。 最终张忠的目光停留在踏条下面的小木桩上,转身对阮安笑道“加了这个之后效果是不是好多了。” “是呀!”阮安神色复杂道“我亲自操作了一遍眼前的纺车,发现这纺车看着简单却十分考验脚踩的力度和速度。” “像我这样的生手第一次操作纺车,显得颇为吃力,若要真正上手恐怕不经过一番努力是不成的。” “嗯!”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嘀咕“这便是新手与熟练工人的差别了。” 张忠指着小木桩对阮安笑道“你看,我们就是加了一个小物件,其实一点都不复杂,但产生的结果却意外的好。” “踏条下面加个小木桩,就能防止脚踩时用力过猛,让踏条的扬抑运轮更加灵巧。”张忠感叹道: “而且,踏条与轮辐所形成的杠杆作用,带动皮弦上的铤均匀旋转更加自如,从而大大提升工作效率,纺出的棉条的良品率更高。” 张忠看着阮安诚恳道“这便是我执意建立格物院的原因,一个不起眼的小发明,将带给这个世界莫大的影响,我希望我们今后能够在这里创造更多的奇迹。” 阮安看了看眼前的纺车,然后对张忠重重的点了下头。 张忠看着眼前的纺车心中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虽然纺车的效率提高了不少,但还是无法与水力大纺车相提并论。 据张忠了解早在南宋末年,中国就已经出现水力大纺车,一台纺车锭子多达三十二枚,是珍妮纺纱机的四倍,昼夜可纺纱一百多斤。 可惜,那玩意儿主要用来纺麻纱和蚕丝,不适用于纤维短、拉力小的棉花。 张忠收敛思绪转身问身旁的阮安道“纺车改进得不错,那么我与你说的织布机如何呢?” 阮安闻言得意一笑,说道“那个织布机也弄好了。” 随即阮安便领着张忠来到不远处摆放着织布机的地方。 阮安不待张忠发问,便亲自示范了一遍,随即笑道“之前我操作织布机时,还需要用手抛梭,后来加了飞梭,我的双手便不需要来回折腾,只要拉动面前的绳索即可。” 阮安说着又拉了拉眼前的绳索,向张忠证明他此言非虚。 张忠见状心中暗道“这便是飞梭织布机了。” 其实飞梭甚至不能说是机器,只是个额外装置而已。 但是飞梭织出的棉布,面积直接翻倍,因为它省去了繁琐的抛梭过程。 比起传统织布机需要以手抛梭,长宽都得控制在双手可及的范围之内。 飞梭是通过滑轮用绳索拉动,机器可以大大拓宽,无非绳子做长一点而已。 “辛苦你了。”张忠见过纺车与织布机后对身旁的阮安笑道“不过我还需要你再忙碌一段时间,尽快带领手下的工匠将新的纺车与织布机弄出来。” “你需要多少架?”阮安皱眉问道。 “先弄出五十架来,我之后会建立张氏棉衣坊,到时会非常需要这些东西。”张忠神色郑重道。 “好” 阮安沉吟良久终于颔首应下。 “此事非常重要,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遣人到国公府寻陈管家,我会嘱咐他,给你提供更多的帮助。” “我知道了。”阮安闻言底气更加足了。 张忠看完纺车与织布机后便匆匆离开了格物院。 如今机器有了,张忠若想建起棉衣坊,便还需要找好场地与织工。 ........ 三日后,英国公府绛云院: “我与你说过要建立张氏棉衣坊,工坊所需的场地与织工你找好了没有?”张忠接过蓉儿递给他的茶,轻轻啜了一口,看着身前的陈管家问道。 “场地我倒是找了几处,伯爷有空可以去看一下,只是如今要找到熟练的织工不是很容易。”陈管家迟疑道“我们国公府以前没有涉及这方面,如今伯爷催促的急,我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 张忠闻言不由皱了皱眉。 陈管家见状不再耽搁连忙说道“其实有一人能够解决此事。” “谁?” 张忠疑惑的看着眼前的陈管家。 陈管家迟疑片刻后说道“是徽州商人江风,上次伯爷执掌宝钞发行时,他曾经来过我们府里。” 张忠闻言不由在脑海中浮现一个儒商形象的中年男子。 “喔!” “我记得他,那个江风他有什么说法吗?”张忠打量眼前的陈管家问道。 “我这几日四处忙棉衣坊的事情,这个江风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他知道了伯爷的格物院发明了新式纺车与织布机,便找到我,让我将他引荐给伯爷。”陈管家徐徐说道: “而且这个江风他家便有纺织作坊,对这一行十分熟悉,所以我斗胆今日让他来府里,等待伯爷召见他。”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沉吟良久后说道“人既然来了,我便见一见吧!你将他请到花厅好好招待,我换身衣服便过去见他。” 陈管家闻言一喜,笑道“我这便过去。” 张忠摆了摆手便让陈管家离开了。 ....... 花厅: “让你久等了。”张忠踱步进入花厅看着江风老神常在的端坐在圈椅上,心中倒是佩服对方的养气功夫,不愧是儒商,行事宠辱不惊。 “哪里的话,我等一等伯爷也是应当的。”江风见张忠进了花厅,连忙起身相迎。 “不必多礼,你坐吧!”张忠先在上首坐好,随即摆手让江风也坐下。 待两人各自落座后。 “说一说你的想法吧!”张忠直截了当道。 “伯爷应当知道,我家也是做棉布生意的,但是涉及的多是百姓日常衣服,最近我听闻工部织染所将会把宣府士兵的过季棉衣出让给民间纺织作坊做。”江风解释道: “我空有实力却没有门路,也曾花钱托过关系,但是效果不好,这笔生意恐怕我是拿不下来。”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让我意外得知伯爷也想建棉衣作坊,而且还发明了新式纺车与织布机,大大提高了效率。” 江风说道此处不由看着张忠诚恳说道“而且我知道凭着国公府在军中的地位,要拿下这笔生意轻而易举。” “如今伯爷有门路,有新的机器,而我有熟练工人和管理经验,若是伯爷愿意与我联手,想来以后在棉布这一行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江风说完便一脸期望的看着张忠希望他能答应与自己合作。 张忠听了江风的话,心中暗道“这个江风显然是个经商的奇才,我想开棉衣坊赚钱倒是其次,毕竟国公府不差钱。” “我目的是在大明的土地上播下工业化的火种,若是真的能与眼前的江风强强联合倒是个不错的注意。” “毕竟我贵为伯爵,以后前程远大,实在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经营生意。” “而且这个江风是个徽商,我日后肯定是要下江南的,若能提前与此人有所交往,倒是更方便我日后在江南布局。” 张忠想到此处心中便有了决定,随即笑道“你的提议我觉得不错。” 江风见张忠答应了,不由大喜过望,连连保证道“伯爷放心,此事交给我,定不会让伯爷失望。” 张忠闻言,满意的点了下头。 ps:明天中午12点上架,求大佬支持! ps2:感谢“dongyi1957”“长安song”“相爱半生”“龙”“溜溜”“书友”“读者”等人的票。 单章 上架感言 《大明勋二代》将会在中午12点上架,首订很重要,希望各位大佬能支持一下。 感谢责编田七大大的赏识。 感谢本书发布以来,给予过八百楚支持的各位大佬。 你们就像一束光,让我身处黑暗时,感到气馁时,重新振奋精神,前行不止。 也许是一张推荐票,一张月票,一个打赏,都能让我感动许久。 正是有你们的一路相随,我才能走到上架这一步。 一路走来,有许多人每天都在投票,你们的名字,我虽然没说出,但已刻在我心中。 感谢你们,拥抱你们! 第106章 内书堂 “我知道你家是做棉布生意的,但根基恐怕是在江南吧!你有向北方发展的想法吗?张忠看着眼前的江风问道。 “伯爷果然见识不凡,我此次入京,千方百计想拿下宣府士兵换季棉衣这笔生意,便是为了打通北方商道。”江风看着张忠诚恳说道。 “其实伯爷有所不知,天下产棉之地,湖广棉花质量最优,北直隶和山东的棉花产量最大,其次才是江南。”江风继续说道: “江南织户多,本地棉花产量却不够,我们这些商户往往要到北直隶、山东和湖广购买棉花。” “所以你便有了在北方建立棉衣作坊的打算?”张忠闻言恍然问道。 “是的,而且北方的纺织业还不成熟,没有多少成规模的纺织作坊,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江风笑道。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你有想好,我们合作的纺织作坊该建在何处?”张忠继续问道。 “天津。”江风显然早已经深思熟虑过,当张忠问起时,其人毫不迟疑便脱口而出。 “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张忠颔首道。 江风见张忠同意了,不由愈发振奋,说道: “据我考究,这天津自古因漕运而兴起,唐朝中叶以后成为南方粮、绸北运的水陆码头;金朝在此设直沽寨;元朝设海津镇,一直都是军事重镇和漕粮转运中心。” “本朝太宗皇帝便是由此处渡过大运河南下靖难的,后来太宗皇帝为纪念此役,在永乐二年(1404年)将此地改名为天津,即天子经过的渡口之意。” “并且在三岔河口西南的小直沽一带,开始筑城设卫,即天津卫。” 江风解释完毕,方才对张忠说道“我们的作坊建在天津,也方便我们调动南北的资源,而且天津卫就在一旁,安全上也有保障。” “那便决定了,新的棉衣作坊便建立在天津。”张忠肃然说道。 江风忙不迭的点头。 “既然是合作,我们双方的职权还是要分清楚些。”张忠沉吟良久后说道: “新的纺车与织布机我这边提供,还有官场上的事情,也由我去疏通,至于你,便负责召集织工与作坊的建立,日常的经营。” “这个没问题,就依伯爷的。”江风颔首应道。 “你选择从军服入手,是想以后做军队的生意吗?”张忠迟疑问道。 “我是有这个想法,伯爷对行伍熟悉,应该知道,北方边疆各镇,每年士兵换季的军服便是一笔大买卖,只要我们这次做成了,有伯爷出面,日后就不愁没生意可做了。”江风激动道。 “你说得也没错,不过我需要先提醒你一下。士兵为国戍边,十分辛苦,而且北方苦寒,到了冬天,便只能指望这套棉服御寒了,所以你千万不可贪图便宜,偷工减料,若是让我知道了,先不论朝廷的处置,我会先处理了你,望你谨记此言,好自为之。”张忠神色肃然说道。 江风闻言,心中一凛,连忙保证道“伯爷放心,我们徽商的商训便是不以见利为利,以诚为利;不以赚赢为赢,以信为赢,我是万万不会做出那些糊涂事的。” 张忠闻言神色这才舒缓,笑道“你不要多心,我只是将话说到前头,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的。” “这也是我的愿望。”江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 “既然事情谈完了,我就不留你了,宣府士兵换季棉服这笔生意我会去兵部与工部走一趟,尽快将此事落实,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寻陈管家,他若办不了,自然会禀告我的。”张忠徐徐说道。 “是”江风连忙起身应道,随后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待江风离开后,陈管家匆匆进来。 “伯爷,宫中来了旨意,陛下召你入宫。”陈管家禀告道。 “嗯!” “我这就入宫。张忠颔首道,随即在心中嘀咕道“这又是发生何事了?” 张忠没想出个所以然,不由失笑一声,便起身出了花厅,向皇宫而去。 ....... 乾清宫东暖阁: 当张忠抵达时却被告知朱瞻基正在见杨士奇等内阁大学士。 张忠无奈只好等在外面,所幸身边还有司礼监太监金英。 “为何公公没有在里面伺候陛下呢?”张忠见金英时不时向暖阁内瞧上一眼,不由疑惑道。 金英闻言,一摊手,苦笑道“因为陛下与大学士正在谈内书堂一事,而此事涉及到宫中内侍,皇爷便让我出来了。” 张忠听闻内书堂不由一愣。 据张忠了解,其实在永乐时期,皇帝就已经开始对小宦官进行培养和训练,只不过并未正式化和制度化。 那时对幼年宦官的培养,目的是为皇储准备能处理文字的秘书人才。 等到了宣德年间,朱瞻基正式设立内书堂,并命翰林官专授内侍读书。 朱瞻基此举为的便是能让身边的内侍更好的行使批红,为他减轻政务上的负担。 事实证明批阅大量的奏章是一人难以办到的。 曾有人做过统计,以洪武十七年(1384)九月十四日到二十一日为例,八天时间里,内外诸司奏札共一千六百六十份,合计三千二百九十一桩事情。 平均下来,洪武皇帝朱元璋每天要看两百份奏报,处理四百多件事情。 如此繁多的政务,即便朱元璋精力过人,也应接不暇,心力交瘁。 要知道朱元璋的权利欲是极强的,凡是他自己能做到的,绝不假手于人,为的便是将权利能集于他一人之身。 可洪武皇帝毕竟是开国之君,是吃过苦头,受尽磨难的,他能忍受案牍之苦。 但朱瞻基这个太平天子却是不愿意的。 于是经过内书堂训练,代替皇帝批红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就应运而生了。 正所谓“每日章奏文书,自朱瞻基御笔批数本外,皆众太监分批,遵照阁中票拟的字样,用朱笔楷书进行批阅。” 张忠想到此处,看着身前神色焦急的金英试探道“杨士奇等内阁大学士对于内书堂是什么意见?” “哎!” “不同意。”金英叹气道。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内阁有票拟,我们司礼监掌批红,都是为了皇爷服务,何苦为难彼此呢?”金英颇为气恼道。 张忠闻言不由心中嗤笑一声,他倒是能够理解杨士奇等人为何对设立内书堂有意见。 内阁之所以不断有新的人才进入,依靠的便是翰林院这个人才储备库。 而司礼监虽然开始执掌部分批红,但是毕竟那些太监出身低贱,大多不识字,使得他们很难完成批红的任务。 可若是内书堂正是设立了,司礼监也会有了自己的人才储备库,这以后将会培养出更多的通文墨的内侍。 到那时司礼监便真正成了气候了,能够与外朝的内阁相抗衡,甚至因为内侍更靠近天子,票拟也将受制于批红。 张忠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五味杂陈,思绪纷飞。 ps:首订很重要,求大佬支持! 今日不打烊,这是第一章,八百楚继续码字,继续更新,竭尽全力而为....... 第107章 奏折制度 当张忠在暖阁外百感交集之时,东暖阁内朱瞻基与杨士奇等人已经商谈良久。 “陛下,太祖皇帝曾因史上宦官祸国乱政而感慨万分言道“吾见史传所书,汉唐末世皆为宦官败蠹,不可拯救,未尝不为之惋叹。”杨士奇神色肃然道: “所以于洪武十七年(1384年),太祖皇帝专门打造了一面铁牌,悬挂在宫门之上,铁牌上书,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 “由此可见太祖皇帝对宦官乱政是何等提防,如今陛下先让内侍行批红之权,又要设立内书堂让彼辈通识文字,如此一来陛下难道不怕重演汉唐旧事吗?” “爱卿多虑了,晚唐时宦官之所以能够废立皇帝,乃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军队,可本朝无论是京师还是地方军队,一直由宦官、文官、武将共同掌握,三者之间互相制约,宦官是不可能掌握军队的。”朱瞻基失笑道: “既然如此,宦官不过是个家奴而已,又岂能如卿所言,威胁到朕呢?” 杨士奇闻言一阵无语,心中暗道“宦官威胁不到陛下你,却能威胁到我们文官呀!” 但这话杨士奇不好直说,因为他心中清楚,眼前的这位皇帝,扶持宦官恐怕也有着制衡他们内阁的意思。 身旁的杨荣见杨士奇没动静,不由上前一步说道: “这些宦官大多出身低贱,再加上身体的残疾导致他们内心阴暗行为偏激,国朝政务何等重要,题本上的小小一段话可能到了地方,就能影响无数人的命运,陛下又岂能让这些卑贱之人插手?” “如今陛下设立内书堂,让内侍通文墨,晓古今,他们无知之时便能为非作歹,若是让他们懂得更多,臣恐怕他们会逞其智巧,逢君作奸。” 朱瞻基闻言愈发失笑不已,说道: “题本已经经过内阁票拟,那些秉笔太监也只是照样抄录而已,朕虽然只批数本,但是也会抽查,如此一来,他们怎敢糊弄朕呢?” “至于朕设立内书堂,乃是因为不识文字,那些秉笔太监如何替朕批红呢?” “再者朕让翰林学士专授内侍读书,除了让他们识字外,也是因为他们粗鄙,正需要圣人大道的教化,你们平日劝朕多读书时不是都喜欢如此说吗?” 杨荣闻言,脸色涨得通红,心中嘀咕“我们这样说是为了约束陛下你呀!可不是为了让你给这些宦官找借口的。” 朱瞻基见杨荣没言语了,便看向陈山道“你是朕的东宫旧臣,朕先让你掌户部事,后让你入内阁,可你让朕失望了,如今朕让你专授内侍读书,你能做好此事吗?” 陈山闻言浑身筛糠一样哆嗦起来,他知道他将面临艰难的选择。 如今是内阁大学士反对陛下设立内书堂,重用宦官,可陛下的心意已经十分清楚了。 他陈山若是选择接受任命,去专授内侍读书,便会失去作为文官的立场,会被其余大臣排斥的,可正如陛下所言,他的表现太差了,已经渐渐失去天子的欢心,此次他若是违逆了陛下的心意,日后的前程依旧堪忧呀! 想到此处,陈山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往外冒。 “哼!” “爱卿还需要考虑吗?”朱瞻基见陈山迟疑不定,不由作色道。 “臣领命。”陈山一个哆嗦,连忙应道。 身旁的杨士奇等人见状纷纷摇头,侧目而视。 端坐御座上的朱瞻基却是轻笑一声,颇为满意。 但当其人环视殿中几人时,心情又不好了。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朱瞻基在继位之初,也曾想过用自己的东宫旧人。 当时的内阁共有七人。 陈山、张瑛因曾担任过东宫的官员,朱瞻基即位后进入内阁,后因不称职被调走。 其余五人便都是永乐时期的老臣了。 其中黄淮因病致仕,金幼孜去世。 以至于如今内阁之中惟有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人。 朱瞻基倒不是对眼前的三人有意见,相反他十分满意这三人的表现。 杨士奇举止恭敬谨慎,善于对答,颇有学者风范。 杨荣为人豁达,果断勇毅,通晓边疆事务,有才干见识。 杨溥朴实正直,廉洁好静,个性恭敬谨慎,每次上朝,都顺着墙跟走,有高尚的品德。 三人配合默契,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朱瞻基之所以不爽,正是因为这三人过于团结一致了。 如此一来,朱瞻基难免心中对三人有所忌惮,这也是他在给了内阁票拟权之后,立马扶持司礼监让他们掌部分批红的原因。 “诸位爱卿,设立内书堂一事,朕意已决,诸位无需再劝,朝政繁忙,你们还是速速回内阁,处理政务才是。”朱瞻基经此一事也是显得意兴阑珊。 “是” 杨士奇等人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便行礼出了东暖阁。 “吱呀!” 当东暖阁的门被推开时,张忠便见四人走了出来。 前面三人自然是杨士奇,杨荣,杨溥。 张忠瞧着他们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心中一咯噔,暗道“看来他们三人出面都没有让朱瞻基改变主意呀!” 而在三杨之后的便是垂头丧气的陈山,张忠见陈山远远跟在三杨后面,想上前说些什么,又迟疑不决的样子。 张忠不由嘀咕“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了。” “伯爷,陛下让你进去。”正当张忠在胡思乱想之际,身旁的金英提醒道。 “你不一起进去吗?”张忠疑惑道。 “皇爷只让伯爷一人进去,我就在外面等一等。”金英讪笑道。 “嗯!” 张忠微微颔首,便踱步进入了东暖阁。 待张忠行礼完毕后,便侍立在一旁。 “朕欲建立内书堂,你想来在殿外已经知道了吧!”朱瞻基神色复杂道“杨士奇等人反对,朕心中能理解,毕竟朕扶持宦官便是为了制衡他们的。” “而你乃是武勋,跟他们都没什么关系,朕想听一听你的看法。” 张忠闻言一愣,随即咬牙道“陛下此举,出发点无可置疑,内阁的确需要制衡,但是对于设立内书堂,重用宦官,臣不敢苟同。” “喔!” “你也认为朕此举不妥吗?”朱瞻基叹气道。 “臣知道陛下对宦官是有所提防的,不然也不会在即位之初便下令规定:凡中官传旨,必复奏始行。” “你明白便好。”朱瞻基笑道“朕的确给了宦官批红的权利,但朕会抽查他们,他们一直在朕的监督之下。” 张忠闻言沉吟良久,一咬牙说道“请陛下恕臣斗胆,如今陛下乃是有为之君,自然能压制宦官,让他们不敢胡作非为。” “可世事变迁,陛下又怎能保证后世之君也能如陛下一般了。” “若是后世之君无心朝政,也不再监督宦官批红,那么恐怕到时宦官有隔绝内外,祸乱朝政的可能了。” 朱瞻基盯着张忠看了良久,方才叹气道“你能说出如此话来,的确是忠君为国。” “只是朕在给了内阁票拟权之后,内阁的权势必然上涨,为了平衡朝局,为了避免内阁大学士蒙蔽朕,朕需要扶持司礼监来平衡内阁。” 张忠闻言思忖良久方才说道“若陛下只是为了杜绝内阁蒙蔽陛下,不如采用奏折制度。” “何为奏折制度?”朱瞻基坐直了几分,肃然问道。 “我朝公文制度是公事用题本,私事用奏本,而自从内阁有了票拟之权后,内外奏章都需经过内阁。”张忠徐徐说道: “若是陛下能给予京师四品以上文武,地方三司长官,边镇总兵官等人密奏之权。” “准许密折均直达御前,中间不经过任何人转手;而且密折只能由陛下一个人批阅。” “若如此,便能绕过内阁,陛下通过奏折便能洞悉朝中内外大事,也有效避免了内阁蒙蔽陛下。” “具体如何操作呢?”朱瞻基眼中精光一闪,急切问道。 “可通过特制匣子传递,诸臣与陛下一人一把钥匙,除此之外,没有人能够打开匣子。”张忠回答道。 “此法甚妙。”朱瞻基闻言不由从御座上起身,兴奋的来回踱步。 “既然如此,陛下还要设立内书堂吗?”张忠试探问道。 “这个朕觉得还是需要的。”朱瞻基讪笑一声道“你不知道,朕每日要面对多少题本,朕实在是不愿意处理这些东西。” “可是如此一来,隐患也埋下了。”张忠闻言心中嘀咕,他知道他错算了一点,那便是,朱瞻基设立内书堂,当然有制衡内阁的用意。 但恐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其人想偷懒,不想履行天子的职责。 要知道奏折制度虽好,也要天子勤政呀! 据统计,雍正当政十三年,至少批阅过奏折两万两千余件,题本十九万余件,写下了千余万字的批语。 张忠想到此次也是一阵无力。 朱瞻基见状失笑道“你的用意朕明白了,但是内书堂还是要设的,不过朕会控制规模,这秉笔太监够用就行了,朕也会频繁更换秉笔之人,不让他们有机会熟悉朝政,朕需要的只是一个抄录之人而已。” 张忠闻言,也是无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人家还是想轻松些,不愿意自己操劳,那自己又瞎操什么心了。 毕竟眼前的人是天子,真以为对方好说话呀! 自己已经尽力了,便只能如此了。 张忠想到此处,便没再言语,只是俯首称是。 ps:求大佬支持,今日还有,继续码字不停...... 第108章 王振的野望 当张忠缓缓退出了东暖阁,便见金英迎了上来。 “永春伯你见过皇爷了,内书堂一事最后如何呢?”金英急切问道。 “陛下没有问我,毕竟我是武勋之后,内书堂一事关系内阁与司礼监,我不好开口。”张忠眼睛咕噜噜一转,便苦笑道。 “哎!” “我也是糊涂,这事与伯爷你有什么关系呢?”金英失笑道。 “你也是关心则乱。”张忠故作不在意道。 “此次内书堂一事,陛下会让你去管理吗?”张忠沉吟片刻后问道。 “伯爷有所不知,平日里我要伺候皇爷,而且皇后与孙贵妃都已经生下皇子,如今皇爷已经吩咐我,让我从宫中选出得用之人,好派遣到皇子身边作为皇子的大伴。”金英徐徐说道: “所以内书堂一事会让司礼监太监刘宁去管,此人备受皇爷宠爱,更是被赐姓刘。” “原来如此。”张忠闻言不由颔首道。 张忠今日经历内书堂一事后,突然便想起王振此人。 要知道明朝宦官之祸始于王振,烈于刘瑾,极于魏忠贤。 据张忠前世了解,王振是儒生出身,年轻的时候虽然饱读诗书,却屡试不第,连个秀才的资格都没有捞着,史称“九年无功”。 愤怒的书生在郁闷之余就干了些违法之事,王振因此被充军。 就在王振陷入人生低谷之时,永乐皇帝朱棣准备招收一批儒生教授宫女文化知识。 对于戴罪在身的王振来说,这是一个绝对的好机会。 可王振却在机会面前做了短暂的犹豫,因为报考需要一个必备条件。 那就是报考者须是净身之人,因为这个职业要常年与宫女打交道,皇帝又怎能放心一个正常男子出入内宫了。 经过一番利害权衡,王振最终选择了净身入宫。 在权势与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之间,显然前者更具诱惑力。 在王振看来,一个得不到权势的男人更加痛苦,比做不成男人还要痛苦。 而在另一个时空,正是在朱瞻基设立内书堂后,王振因为读过书,虽然科举未中,但也算熟通文墨,远非宫中其他的太监所能比拟的。 所以很快便脱颖而出,被朱瞻基看重,委派去侍奉大明战神读书,并随之升任为司礼监太监。 开启了他与大明战神不得不说的故事。 张忠想到此处,看着金英笑道“我想请你帮我留意一下宫中是否有个叫王振的宦官,不知可不可以?” 金英失笑道“没问题,不过宫中宦官数量太多,除非这个王振在宫中品级不低,否则若他只是个小火者,我恐怕便无能为力了。” “这个也是我一时兴起,能找到此人更好,找不到他也无所谓。”张忠诚恳道。 “那便好。”金英笑道。 “王振得罪过伯爷吗?伯爷为何想找到此人?”金英疑惑道“你们的身份相差太悬殊了,让我非常好奇。” 张忠闻言讪笑一声,胡诌道“我祖母为我在道观求签时,得到的示警便是此人与我不利,我也是防范于未然而已。” 张忠如此说本就是个借口,没想到金英还是个虔诚之人,听闻张忠如此言语,他不由连连颔首道“伯爷小心些是应该的,这鬼神之事,有时还是需要信服的。” 张忠无奈,也只好吱吱呜呜,便结束话题,转身离开皇宫了。 ....... 司礼监的值房: 刘宁五十岁左右,中等个儿,身材微胖,穿一件小蟒朝天的元青色纻丝曳衫,内套着豆青色羊绒袄子,头戴一顶竹丝作胎,青罗面子的刚叉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骄奢富贵之气。 这宫中宦官众多,刘宁如今能混到司礼监的二把手,又深得帝心,也难怪此人志得意满了。 “如今皇爷要设立内书堂,让翰林学士专授内侍读书,这是你的机会。”刘宁瞧身前的王振一眼漫不经心道: “从你入宫以来,我便十分看好你,你这人机灵,比起这宫中其他内侍来更是多读了几本书。” “哎!” “别小看这读书识字,我就是因为在这方面不如金英,才不能成为这司礼监的当家人,内宫之中全部内侍的老祖宗。”刘宁感慨道: “也是因为你通文墨,我才高看你几分,如今果然,你的机会便来了。” “我能有今日都多亏了你提携,我感激不尽,你放心,若日后我果真能出人头地,绝对会报答你的。”王振连忙端来一杯茶,将茶恭敬的递给刘宁。 “我与你说的那事,你考虑得如何呢?做我的干儿子不埋没你。”刘宁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随即笑道。 王振闻言不由默然。 刘宁见状失笑道“我知道你这人心气高,这是那些读书人的通病,可你要知道,你已经割去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郁郁不得志的落魄文人。” “你若做了我的干儿子,有我为你保驾护航,你还用担心在这宫中不能混出头来。” “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两位皇子也要选贴身内侍了,而这人选便从此次内书堂中人选出,唯有最优秀者方能随伺皇子身边。” 王振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这个机会有多难得,你应该清楚,若是你愿意做我的干儿子,我便全力支持你上位。”刘宁继续说道: “你要知道这宫中愿意作为干儿子的人大有人在,我愿意给你机会也是因为看好你日后的发展,我老了,终究是要退下来的,能有你这样一个干儿子,我日后的生活也有保障了。” “我们是各取所需而已。”刘宁盯着王振诚恳说道。 王振闻言不由思绪万千。 当年的他并不是无路可走,他有其他的选择,但是他依旧义无反顾的迈进了宫门。 他不像宫中其他的内侍,入宫来仅仅是为了身上的衣和口中食,更不是为了洗刷一个罪犯的耻辱。 当他迈入宫门的那一刻起,王振就在内心深处盘算着如何在帝国权力场上实现他的个人理想。 他曾经是个读书人,虽然如今他入了宫,成了一个宦官,但是他的梦想从来没变过。 王振想着这些鼻孔翕张,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如何?”刘宁略带些许不耐问道。 王振渐渐平复心绪,咕咚一声他便跪倒在刘宁面前,哽咽道“孩儿拜见干爹。” 王振说完便重重的磕了几下头。 “好好.....” 刘宁见状连忙起身,扶起王振道“好儿子,有爹在,日后这宫中没人能欺负你。” “多谢干爹。”王振连忙感激道。 ps:争取再码一章,求大佬支持! 第109章 气馁的王振 话说内书堂的成立可谓在宫中宦官之间掀起一股浪潮。 原因很简单,因为据可靠消息,这以后司礼监的秉笔太监都要从内书堂中选出。 而司礼监素有“第一署”之称,乃是宦官二十四衙门中最有权势的部门。 只要进入了司礼监便意味着撬开了权利的大门,这以后在宫中便能凌驾其他宦官之上了。 而更让宫中宦官激动的是,宫中的老祖宗,司礼监的掌舵人金英将会从内书堂中选出两位皇子的贴身内侍。 要知道如今皇子虽然年幼,但是能成为皇子的大伴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王振对宫中其他宦官的心思十分清楚,但是其人却丝毫不在意。 因为他如今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虽然给别人做儿子,让他心中膈应,但是王振私下安慰自己“这都是他通往权利巅峰的路上必须付出的代价,连****都舍弃了,他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至于能否在内书堂大放光彩,王振是丝毫不担心的,毕竟比起那些不通文墨的宦官,他的底子不要太好,想要脱颖而出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王振最后整理了一下新换上的绯红色葵花胸背团领衫,对镜自照,满意的点了下头,便匆匆推开房门,向内书堂走去。 待王振来到内书堂时,已经来了不少人,王振找了个空位坐下,拿出书本,便开始看起书来,今日是内书堂开课的第一天,他想给那位名叫陈山的翰林学士留个好印象。 在王振身后的空位上,有两人先后坐了下来。 这两人王振都认识,一个叫袁琦,乃是皇爷的东宫旧人,自幼便在皇爷身边服侍,在年轻一代宦官中颇有些名气,其人平日十分自傲。 坐在袁琦身边的是裴可烈,他乃是琦袁的狗腿子,平日里十分巴结袁琦。 “凭你的实力,两位皇子选大伴,你必然是能够入选的。”裴可烈恭维道。 袁琦微微颔首,很满意裴可烈的吹捧。 “两位皇子到哪一位身边服侍,对我们而言更有前途呢?”裴可烈低声问道。 “孙贵妃宠冠六宫,皇长子也颇得皇爷喜爱,若是我,便去皇长子身边。”袁琦低声回答道。 王振耳朵灵敏,听闻此言,心中不由鄙夷这两人见识浅薄,作为读书人,王振十分清楚嫡子继承制乃是众人的共识。 凭着这一点,皇后所生的皇嫡子朱祁琏便占尽优势。 琏是何意? 乃是古代宗庙中盛黍稷的器皿,寓意可承担大任的人。 所以王振的目标十分明确,那便是成为皇嫡子朱祁琏的大伴。 “我听说此次进入内书堂的宦官中还有个进士出身的。”裴可烈神秘兮兮道。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袁琦指了指坐在最前面的一位宦官道“便是那个叫成敬的。” 王振闻言不由看了过去,发现对方与自己一样,丝毫不理会身边事,只是看着眼前的书,神态十分的镇定从容。 王振看着此人,没来由的心中一紧,仿佛遇到了此生之敌。 “成敬为何进的宫,那可是进士老爷呀!”裴可烈疑惑问道。 “也算他倒霉,据我了解这个成敬乃是永乐二十二年(1424)进士,选翰林庶吉士,之后被派到山西晋王府奉祠。”袁琦嗤笑一声道: “那时正值汉王作乱,晋王朱济熺派人和汉王朱高煦勾结,图谋不轨,被人告发。” “朱济熺废为庶人,关禁在凤阳,朱济熺的属下官员,均被作为同谋,处死。” “这个成敬因为刚到任不久,对那些事情并不知情,所以被判永远充军。” “但是成敬认为永远充军会遗累子孙,不如自己死,所以请求处死。” “于是皇爷将他改为腐刑,成敬便入了宫。” “那的确是倒霉透顶了。”裴可烈闻言唏嘘不已。 王振听了不由眯了眯眼,他对成敬此人更加忌惮几分了。 实在是成敬的遭遇比他还要离奇,而最后成敬还选择活了下来,可见其人的意志是何等强悍。 而且成敬还是进士出身,比他强多了,他入宫前考了多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 王振想到此处不由心中郁闷,暗中嘀咕“这难道是上天派此人来给我添堵的。”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陈山无精打采的走进内书堂,他实在是对教授这些内侍读书毫无兴趣。 而且正如他之前所料,当此事传开之后,众同僚都开始对他敬而远之。 但是话说回来,他又有什么办法了,毕竟皇命难违呀! “我们开始上课。”陈山面无表情吩咐道。 王振这才收敛思绪,开始了一天的课程。 ....... 一月后: 司礼监值房: “这是内书堂众人这段时间的成绩。”刘宁将一摞纸递给端坐在上首圈椅上的金英恭敬笑道。 金英摆了摆手不耐道“我不看了,你就直接说这些人中,哪俩人的表现最好。” “成敬与王振。”刘宁讪笑一声回答道。 金英闻言不由一愣,他还记得永春伯张忠曾让他留意过此人,说王振此人不祥。 刘宁没有注意到金英的失态,他在想自己的小九九。 昨晚王振来找过他,请他帮忙,想成为皇嫡子的大伴。 但是就成绩而论,成敬要好过王振,不出意外是成敬去服侍皇嫡子,王振去服侍皇长子。 所以刘宁一直在想该如何说服眼前的金英。 “这个成敬表现虽好我却认为他不合适。”刘宁徐徐说道。 “为何?”金英疑惑道。 “此人牵扯汉王之乱,恐为皇爷不喜。”刘宁信誓旦旦道。 “你多虑了,成敬此人只不过是受了池鱼之灾罢了,而且此人毕竟是考过进士的,让他侍奉皇嫡子,想来皇后能够满意的。” 刘宁闻言不由讪笑一声,不知如何辩驳。 “第三名是谁?”突然刘宁听金英询问道。 “袁琦”刘宁回答道,随即疑惑问道“你这是何意?” “我认为王振此人不合适。”金英徐徐说道。 “怎么不合适了?”刘宁闻言大急。 “这名字不祥。”金英缓缓答道。 刘宁闻言愕然,随即气急败坏道“你可知王振是我刚收的干儿子吗?” 刘宁说到此处,不由指了指自己花白的发丝,感伤道“你我共事多年,难道真的要绝了我的后路吗?” 金英闻言一时默然,随即在心中暗道“永春伯不是我不想帮你呀!实在是我犯不着与眼前的刘宁撕破脸呀!” “罢了!你若早说这个王振是你的干儿子,我哪里会有意见了。”金英摆手道。 “是我没有提前打招呼。”刘宁见金英没有坚持罢黜王振,不由轻轻吁了口气,退让一步,恭敬认错道。 “那便决定了,让这个成敬去服侍皇嫡子,王振去服侍皇长子。”金英最后拍板道。 刘宁闻言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他还是满意的。 ........ “干爹,事情最后还是没成吗?”王振听刘宁说完不由失望问道。 “哎!” “好儿子,我不是没有为你争取,只是不知为何,金英对你印象不好,本来他还打算让那个袁琦顶替你的,若不是我一力坚持,恐怕你都没机会去服侍皇长子了。” 王振闻言心中既气馁又是暗恨金英此人坏他好事。 “事已至此,你不要多想了,还是好好准备一下,明日去见贵妃,你若不能让他满意,恐怕也无法待在皇长子身边的。”刘宁提醒道。 “是的,干爹。”王振闻言心中一凛,连忙俯身应道。 ps:已更万字,求大佬支持! 第110章 事发 坤宁宫: 在中国古代,皇帝是天,皇后就是地,皇帝是乾,皇后是坤。 皇后的寝宫取自道德经中的,“地得一以宁”这一句,故名坤宁宫,同理“天得一以清”,皇帝寝宫名乾清宫。 胡皇后身穿大红鞠衣,外罩鸾凤霞帔,端坐在贵妃榻上,细细打量眼前的成敬良久。 “哎!” “你的遭遇我已知晓,你如今可曾后悔过,当年若是接受被永远充军,后来又岂会遭受腐刑,你是考过进士的人,如今却成了宦官,难道你就不怨吗?”胡皇后紧紧盯着眼前的成敬,她想知道此人会如何作答? 胡皇后对成敬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在这后宫之中,是不可能再找出比成敬更有学问的宦官了。 但是胡皇后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成敬的遭遇实在离奇,她不知道此人遭逢大难后,性情是否大变。 “作为我儿子以后的大伴,有学问自然好,但若是心里扭曲,便不能留下此人了。”胡皇后在心中暗想道。 “起初还是有些后悔的,但是后来得知我儿子成凯学业有成,已经考中秀才了,心中的不平都释然了,毕竟若是被充军,我儿的前程便没有了。”成敬感慨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能如此想,我便放心让你成为皇子的大伴了。”胡皇后欣慰道。 “紫鹃,你带着成敬去见见小皇子。”胡皇后吩咐道。 “是” 胡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应声而出。 随即紫鹃便领着成敬离开了。 ....... 万安宫: “啪” 瓷杯摔碎的声音在万安宫响起。 “贵妃息怒.....” 万安宫内见孙贵妃动怒的内侍宫女纷纷跪下。 “青梅留下,其余人都给我出去。”孙贵妃娇艳的脸上因为动怒显得更加的红晕,她环视众人不耐道。 跪在最前面的青梅闻言身子一紧,她不想一人面对贵妃的怒火,她也想随着众人一起出去,可惜她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其余人迅速的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你起来吧!”孙贵妃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不悦道“如此胆战心惊干嘛,难道我很难伺候吗?” “不是.....”宫女青梅闻言辩解道“我只是不想惹贵妃生气。” “哎!” “我何尝想动怒,要知道动怒易老。”孙贵妃用手抚摸着自己白皙滑腻的脸庞感慨道: “可是,他们欺人太甚,给皇嫡子找的是个进士出身的太监,怎么到我儿这里,便如此差劲了?” “贵妃,我听闻这个王振能力不错,而且还是司礼监太监刘宁的干儿子,以后贵妃也算多了一份助力了。”青梅徐徐说道: “王振已经在殿外候了许久了,贵妃是否召他进来,考教他一番?” 孙贵妃眯了眯眼,随即叹了口气,吩咐道“罢了!我就见一见他。” 宫女青梅连忙起身,转身离开了。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孙贵妃便见青梅领着王振走了进来。 待王振行礼完毕后,孙贵妃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中嘀咕“模样倒是不错。” “皇嫡子身边的大伴是成敬,你若想做我儿的大伴,你倒是说一说,你的优势是什么?”孙贵妃肃然问道。 王振瞥了眼四周,见殿中只有孙贵妃与领他进来的宫女,不由心一横,咬牙道“贵妃是想皇长子日后做个闲散藩王还是能够承袭大宝,继位为帝呢?” “大胆” 孙贵妃闻言脸上稍显惊慌之色,随即怒斥道“我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如此胆大妄为。” 王振闻言,连忙跪下,请罪之后,还是抬起头来,说道“作为皇子的大伴,难道不应该舍身忘己,一心为小皇子谋划吗?” “贵妃若没有夺嫡之心那便让人将我拖出去乱棍打死,可若是贵妃有此意便请你留下我这条贱命,让我为小皇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孙贵妃闻言,脸色数变,而一旁的青梅早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世上怎会有如王振这般胆大包天之人。 “哎!” “我只是问你比起成敬有何优势,你说这些话又是何意呢?”孙贵妃叹气道。 “这便是我的优势,贵妃当知道成敬此人是进士出身,那些读书人讲究的便是嫡子继承制,我不否认成敬的优秀,但是贵妃能够指望他为小皇子谋划夺嫡吗?”王振肃然道; “成敬不会做,但是我可以,只要贵妃能给我机会,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孙贵妃盯着眼前的王振看了良久,这才看向身旁哆嗦的青梅叮嘱道“你今日什么都没听到,你可记住呢?” “我什么都没听到.....”青梅吱吱呜呜应声道。 “我便信你一次,你留下吧!好好服侍我儿,这以后我会看一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孙贵妃肃然道。 “是” 王振心中一喜,他知道今日这关他过了,至于以后,做学问他或许不行,但是搞阴谋诡计,他王振怕过谁? 想到此处,王振收敛思绪,跟随着青梅出去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王振在宫内奋斗不休时,张忠则进入了兵部的官署,他最近一直在忙新的棉衣作坊的事情。 选择与江风合作后,事情便简单多了。 江风那里已经在天津选好场地,开始建工坊,同时通过漕运将江南的织工运到了天津。 而张忠这里,第一批五十架新纺车与织布机在格物院工匠的日夜辛劳下终于落地了。 张忠今日来兵部,便是最后落实宣府士兵换季棉衣一事。 兵部官署花厅: “我一直想见一见永春伯,今日终于是得偿所愿了。”坐在上首的兵部右侍郎王骥笑道。 “我听闻王侍郎虽然是个文官,却十分热衷武事,我也早想见一见你了。”张忠看着眼前这位年过四十,身材雄壮的王骥笑道。 此话倒不是张忠客套,他实在是对眼前之人十分感兴趣。 在另一个时空,王骥以刚毅有胆,晓畅戎略而着称。 正统三年(1438年),他转战两千余里,击破扰边的鞑靼阿台汗。 正统六年(1441年)至正统十三年(1448年)间,王骥总督军务,三次征讨麓川,因功封靖远伯。 而靖远伯王骥与威宁伯王越、新建伯王守仁乃是明朝因军功封爵的三位文官。 “永春伯北上巡边,击败瓦剌,解了开平之围,此战我听闻后,一直心驰神往呀!”王骥感慨道。 “王侍郎过誉了,不过我听闻王侍郎颇善兵法,日后若想沙场立功,也是有机会的。”张忠失笑道。 “承你吉言。”王骥闻言愈发高兴。 “令尊镇守交趾,已然让交趾安定下来了,我听闻他最近便要回京了。”王骥问道。 “是呀!南疆潮湿,陛下体谅我父亲年岁已长,便下旨让成国公朱勇替代他成为第二任交趾总督。”张忠徐徐说道。 “回京也好,英国公乃是武勋之首,有他在京师,其他宵小之辈也不敢蹦跶了。”王骥诚恳说道。 “嗯!” 张忠微微颔首,随即问道“棉衣那事兵部是什么态度?” “这个已经给永春伯办好了。”王骥笑道。 “那多谢了。”张忠闻言大喜,随即从身边礼盒中取出一个千里镜递给王骥说道: “此物乃时格物院所研制的千里镜,凭此可远望,王侍郎既然有心沙场建功,这个千里镜我便送你。” 王骥闻言大喜过望,说道“我听谭序说过此物,一直想向永春伯求此物的,但是之前与伯爷不熟,无法开口,今日倒是多谢伯爷能送我千里镜了。” “王侍郎客气了,日后你我多多来往才是。”张忠笑道。 “一定。”王骥连忙应道。 “那我便先走了。”张忠随即起身便准备离开。 “这就走了,我还准备等到下值后,请伯爷去酒楼饮酒了。”王骥也连忙起身笑道。 张忠指了指案桌上的礼盒,笑道“下次吧!今日我还得入宫,将千里镜给陛下送去。” “如此那我就不耽搁伯爷了,下次再约你。”王骥闻言肃然道。 “好” 张忠微微颔首便离开了兵部。 ...... 皇宫的城楼之上,朱瞻基举起千里镜不断调整方向远看京师景象。 “真是妙不可言。”朱瞻基连连感慨道。 张忠笑道“此物乃是格物院所研制,如今产量还不高,等改进之后,臣是打算让边疆总兵官能够人手一个,这对于他们行军布阵,查看敌情非常有用。” “此言大善。”朱瞻基闻言大喜道。 “咦!” 正当张忠准备谦虚几句时,便见朱瞻基皱起了眉头,问道: “金英你提督东厂,可知那处房屋是谁家的,竟然装饰得如此豪华?” 金英顺着朱瞻基指的方向看去,迟疑片刻后回答道:“皇爷,那是工部尚书吴中的私人宅邸。” “他从哪里弄到这么多钱?” “买到这么好的材料?” 朱瞻基脸色阴沉问道。 “我马上让东厂的番子去查。”金英见朱瞻基动怒不由脸色顿变恭敬说道。 “速速去查,朕倒是小看他们了,如今国库吃紧,他们这些人却是富得流油。”朱瞻基怒道。 “是” 金英不敢耽搁连忙应声离去。 张忠见状暗道“这下子京师又要起风浪了。” ps:求订阅求大佬支持! 第111章 东厂 位于东安门外的东厂大门前,数百名头戴圆帽,身穿旋褶直裰,足登白靴的番役,都在执刀肃队拱卫。 如此阵仗,显然是有大人物将莅临东厂。 且说这东厂乃永乐皇帝在位时设置,一经成立,东厂的敕谕就最为隆重。 要知道大凡内官奉差关防,铸印用的都是“某处内官关防”统一格式,唯独东厂不同,关防大印用的是十四字篆文“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关防”。 既点明“钦差”,又加上“太监”称号,以示机构之威,圣眷之重。 东厂打从成立之日起,就为世人所侧目。 这皆因东厂是由天子直接掌握的侦察刑治机构。 所谓的三法司即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不能辖制它。 凡三法司办案会审大狱,北镇抚司、巡城御史拷讯重犯,东厂皆有人出席记录口供。 甚至连犯人被拶打次数、用刑情况,也都记录详实,于当晚或次早奏进御览。 六部各大衙门跟前,每日也都有东厂密探侦看有哪些人出入,有无塘报;京城各门关防出入,也皆有详细记载。 某地失火,某处遭受雷击,每月晦日,在京各集市杂粮米豆油面之价,也须即刻奏闻。 永乐皇帝创设这一机构,本意就是侦察大臣对朝廷有无二心,办事是否公正,结交是否有营党纳贿之嫌以及民情世俗之变化。 因此东厂作为天子的耳目,其受宠信的程度常人难以想象,而士林中人说起它,也莫不谈虎色变。 回到眼前。 时值午后,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东厂门前,掌刑千户陈永杰胡乱的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再一次焦急的询问身边的理刑百户马旭道:“派去的人回来了吗?厂督是否已经出宫向这边来了?” 马旭闻言也是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刚刚回禀过,厂督快到了。” “那便好。”陈永杰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呵斥左右道“一会厂督到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要是让我在厂督面前失去了脸面,我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侍立在四周的各档头番役都是心中一凛,挺直了身体。 “厂督一向对我们这些属下和善,你又何必如此失态了?”马旭见状问道。 “今时不比往日,工部尚书吴中那事我们东厂没有提前查探上报,让厂督在陛下面前失去了脸面,今日厂督亲自前来东厂还不是对我们这些人失望,如此我又怎能不提心吊胆的。” “哎!” “你说的也是。”马旭闻言愈发无奈。 “到了。” 陈永杰眼见一顶轿子缓缓向东厂而来,不由激动道。 众人闻言都看了过去。 待轿子停在了他们面前,自陈永杰一下,东厂众人纷纷跪下,口称“恭迎厂督。” “起来吧!” 金英掀开轿帘踱步而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众人低声吩咐道。 陈永杰率先起身,随后众人相继起身。 “今日太阳毒,厂督还是速速入内吧!”陈永杰大约三十五六岁,长着一张猴脸,两腮肉球般鼓起,鼻子准头丰大,一双眼窝深凹进去,平日里两道眼光射出来,常带一股蛮横凶杀之气,可此时在金英面前却赔笑不断恍若哈巴狗,极为恭顺。 金英微微颔首便率先踱步进入东厂大门。 在金英身后唯有陈永杰与马旭几人紧紧跟随,其余的档头依旧侍立在门外。 东厂大门西向,入门有一片空地,满植花木,中间一条阳篷砖道直通值事大厅。 大厅之后青砖影壁上雕满了狻猊等兽。 大厅之右是一间祠堂,内供东厂建制以来所有掌厂太监职名牌位。 祠堂再往南,便是东厂狱禁重地,东厂直接办案的重刑犯人都羁押在此。 值事大厅内,金英在上首的圈椅上坐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环顾左右道: “工部尚书吴中那事查的如何呢?” “回禀厂督,吴中家周围已经让番役守住了,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吴中毕竟是一部尚书,没您的吩咐,我们不敢轻举妄动。”陈永杰恭敬道。 “嗯!” “如今可掌握了什么证据吗?”金英继续问道。 “据查吴中那间私人宅邸所用的木材和砖瓦都来自工部所属的木厂,木厂的管事裴宗汉已经被我们抓到东厂了,如今正在审讯,想来很快便会有结果。” “做的不错,吴中这事皇爷十分关心,你就不要耽搁了,你去一趟,速速让那个裴宗汉开口,将事情给我交代清楚。”金英脸色阴沉道。 “是” 陈永杰连忙应道,随即转身而出。 陈永杰离开值事大厅后,路过祠堂,再往南,便到了东厂狱禁重地。 “打开,我要进去。”陈永杰吩咐身边的番役道。 番役闻言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打开铸有斗大狴犴的锁头,推开大门。 陈永杰踱步而入,便进入一处高墙封锁的庭院,院两厢是牢头办事的廨房,再往里进第二道门,又是一重院子。 两边厢的房子黑糊糊的,由于高峻逼窄,从中间天井上照射下来的阳光也显得颇为惨淡。 陈永杰先是停下,适应了光线的变化后方才继续前行。 一路行来,各处牢房内时不时传出凄厉的哭嚎声,恍若人间地狱。 陈永杰对这些早就司空见惯,其人丝毫不在意,直接向关押裴宗汉的牢房走去。 待来到牢房前,陈永杰看到已有番役在对裴宗汉动刑。 “他开口了吗?”陈永杰闻着牢房内的霉味不由掩了掩口鼻,皱眉问道。 “死鸭子嘴硬,还没交代了。”番役恨恨道。 “没有时间了,给他上道点心,不怕他不开口。”陈永杰呵斥道。 话说刑部关押犯人的地方是刑房,而这东厂关押犯人的地方却有个形象的比喻称作点心房。 因为这里的番役刑讯时掌握十八般手段,被戏称为点心,当他们对犯人说上点心时便是要来厉害的。 番役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好勒!刚刚出了个新花样叫饿鹰扑食,正好让他尝尝。” 早已经皮开肉绽的裴宗汉闻言虽然不知道番役说的是什么,但他知道绝对是惨绝人寰。 想到此处裴宗汉无力的挣扎起来,喉咙中不时发出渗人的低吼声。 可是裴宗汉很快便知道了何为“饿鹰扑食”。 房中悬着一道横梁,裴宗汉的双脚被捆死,脸朝门口倒吊在横梁上,两只手也用两根木棍支起撑住动弹不得。 里墙上,密密麻麻钉满了锋利的铁钉。 很显然,只要有个人把他使劲一推,他的后脑勺便会撞向墙上的铁钉,轻者扎破皮肉,重者就会把后脑勺扎成马蜂窝。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你知道的说出来,不然你的下场就不用我多说了。”陈永杰威胁道。 裴宗汉吱吱呜呜,欲言又止。 “动手。”陈永杰见状脸色阴沉一摆手吩咐道。 番役闻言立马抓住裴宗汉的身体,便准备将他往墙上的铁钉处推。 裴宗汉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铁钉,眼中无限惊恐,最终在快要撞上时,其人心理防线终于坍塌大声求饶道: “住手,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停下。”陈永杰闻言满意的喊停。 ...... 值事大厅: “工部尚书吴中,凭借他手中掌握的权力,和太监杨庆相互勾结,私自将官府的木材、砖瓦等建筑材料成批送给杨庆,再由杨庆转到自己家里,盖了一幢宏伟壮观的私人府邸,而那个裴宗汉便是具体操办此事的人。”从牢房回来后的陈永杰将所得的消息禀告给了端坐上首的金英。 “哼!” “不知死活,皇爷最恨前朝后宫内外勾结,这两人也是死不足惜。”金英一脸阴沉道。 “这个杨庆,我入宫后自会处置了,至于吴中,你还是先监视起来,等我禀明皇爷后再行动。”金英吩咐道。 “若是吴中和他家人离府,我们管不管?”陈永杰问道。 “只要不离京便无碍,只是他离府时你需让番役盯着他,如此大案恐怕还会牵扯到其他人,你需好好留意。”金英沉吟片刻后说道。 “是” 陈永杰连忙应道。 “好了,如今我也可以向皇爷交代了。”金英缓缓吁了口气,从圈椅上起身道“我便先回宫了,这宫外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厂督放心,我定会办好此事。”陈永杰连忙应道。 “好好干。”金英拍了拍陈永杰的肩旁便转身离开了。 ps:有票票,有打赏吗? 第112章 反贪风暴 工部尚书吴中下值后便径直回了府邸,他对这座新府邸十分满意。 吴中接过丫鬟递来的热棉巾,将棉巾敷在脸上,热流带走了一身的疲累,让他舒服的轻哼出声。 “咄咄” 一阵脚步声响起。 吴中将棉巾取下递给身旁的丫鬟,摆了摆手让丫鬟退下。 这才看向急匆匆走向自己的吴英,不悦道“跟你说了多少遍,遇事需静气,你又是为了何事如此惊慌失措?” “父亲,不好了,那个木厂管事裴宗汉失踪了。”吴英一脸焦急说道。 吴中闻言脸色顿变,沉吟良久才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哎!” “那个裴宗汉为了巴结父亲没少在我身上花功夫,前几日他请我去青楼,我到了后却没见到他的人影,当时我虽生气却没在意此人,毕竟他只是个小角色。吴英徐徐说道: “可今日父亲吩咐我去找他办事情,我却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他会不会有事离开京师了?”吴中迟疑问道。 “要是如此便好了,可我问过木厂的人,问过裴宗汉的家人,都说他是突然没了踪影。”吴英叹气道。 “父亲,你说会不会是我们侵占木厂的材料建府邸那事被人发现了,而那个裴宗汉已经因为此事被抓了。”吴英迟疑说道。 吴中闻言脸色愈发阴沉。 “而且我这几日总觉得被人盯着,但是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吴英愈发气馁道。 “先不要慌,岂能乱了阵脚,明日我问问杨公公,他的消息一向灵通,若真的出了问题,想来他应该会收到风声。”吴中安慰道。 “也只能如此了。”吴英无奈道。 “不过父亲,那些太监都是些没卵子的,根本不顶事,我们还是需要做两手准备才好。”吴英提醒道。 “你有什么好主意?”吴中问道。 “我与左都御史刘观的儿子刘辐交情不错,从他那里知道,他爹常收银子给别人免罪。”吴英说道: “若是建府邸那事真的被发现了,迟早是要经过三法司的,便绕不开都察院了,若是我们现在去打点一番,不管日后如何,终究多了重保障。” “你说得也对。”吴中沉吟良久方才颔首道。 “那你便拿着一万两银票去刘府,让刘辐转告他爹,日后出面照拂一下我们。”吴中吩咐道。 “是” 吴英连忙应道。 “记得从后门离开不要被别人发现了。”吴中见吴英转身欲走,连忙提醒道。 “是”吴英脚步一顿,随即颔首称是,便匆匆离开了。 吴英打开后门,先伸出头向外瞧了瞧见没人,方才脚步匆匆的向刘府而去。 待吴英刚走,在其身后便出现两个东厂番役。 “好险,差点被他发现了。”张宝吐了口气后怕道。 “我们的确需要更小心点。”秦钟附和道。 “吴英行踪可疑,恐怕我们将有大发现了,还是快些跟上。”张宝催促道。 “好”秦钟应道。 随即两人跟在吴英身后向刘府而去。 待吴英进入刘府,张宝对秦钟说道“看来这个刘大人也不干净,我在这里守着,你速速将这个发现向上面禀告。” “我立刻就去,你小心一些。”秦钟干净利落道。 “放心,我不会出问题。”张宝笑道。 秦钟便没再言语,匆匆离开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明朝宦官最大的特征是制度化,在地方军政要地设置守备太监、镇守太监、分守太监,宫廷临时有事,还会派出不同名目的太监。 更为重要的是在紫禁城内设立了二十四衙门,即所谓的十二监、四司、八局,各专设掌印太监提领。 这二十四衙门中论权势当然是以司礼监为首,毕竟司礼监素有“第一署”之称。 而太监杨庆提领的内官监也不错。 内官监“掌木、石、瓦、土、搭材、东行、西行、油漆、婚礼、火药十作,及米盐库、营造库、皇坛库,凡国家营造宫室、陵墓,并铜锡妆奁、器用暨冰窨诸事。“ 简单而言内官监相当于外朝的工部。 这也是为何工部尚书吴中能与杨庆勾结,侵占朝廷的木材的原因。 回到眼前,杨庆巡视完正在重修的三大殿,刚刚踱步进入内官监的值房,立马便有小火者递来茶水,给他按摩捶腿。 正当杨庆端坐圈椅之上,闭眼享受之时,哐当一声,值房的大门被人推开。 东厂的番役二话不说便将杨庆摁倒在地。 “放肆,我乃内官监的掌印太监,没有皇爷的旨意,谁人敢扣押我?”杨庆挣扎起身却被再次摁倒,不由气急败坏道。 “好歹做到了掌印太监,在这宫内也算是有些脸面的人了,何必垂死挣扎,让我小瞧了你。”金英缓缓踱步入内,盯着眼前的杨庆摇头道。 杨庆一看到金英脸色顿变,不过其人还是心存侥幸,试探道“老祖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你是知道我的,一向对你是孝顺有加的。” “哎!” “正因为你平日对我还恭顺,我才亲自走这一趟,不要再奢望什么了,你勾结外朝工部尚书吴中一事,皇爷已经知道了。”金英叹气道: “听我的话,将你知道的事情赶快说出来,我也好为你向皇爷求求情。” “可是......”杨庆脸色数变,迟疑不决。 “哼!” “你以为你不说,这事情便不能水落石出了吗?我是看在同为宦官,感伤其类,想尽量为了保全,可你不要不识好歹,真进了东厂,是没有人能够扛得住的。” “老祖宗,我说,我全部交代......”杨庆闻言脸色煞白,连忙说道。 “这便对了,来人将他的口供给我记录下来,我好呈给皇爷。”金英吩咐道。 话落,立刻便有人上前做记录。 盏茶后金英接过记载口供的纸张,满意的点了下头。 待金英转身离开之际,有一个番役匆匆走来,在金英面前低语了几句。 “让他们将刘府也监视起来,没得到我的指示,不准轻举妄动。”金英听闻左都御史刘观也涉及此案不由神色愈发肃然,连忙嘱咐道。 番役领命转身离去。 “哎!” “还以为此事能到此为止,没想到这才是个开始呀!”金英不由低声自语道。 随即金英继续向乾清宫东暖阁而去。 ....... 乾清宫东暖阁: “该死.....” 朱瞻基看过杨庆的口供,听完金英的禀告后,怒气勃发道。 金英见状不由将头又压低了几分,显得更加恭敬谦卑。 “按你的意思,刘观也涉案吗?”朱瞻基将口供扔到案桌上,揉了揉额头,叹气道。 “这是下面番役刚传回的消息,我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想来在这个敏感时期,吴中与刘观牵扯,想来刘观也不可能清白。”金英迟疑说道。 “都察院都御史,职责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乃是朕的耳目,他刘观身为左都御史,执掌都察院,朕实在不敢想象,若他真的贪污,这整个都察院如今又是一副怎样的光景,朕如何指望这样的人去监察百官呢?”朱瞻基既怒且恨道。 “你速速传杨士奇等内阁大学士来见朕。”朱瞻基收敛思绪,肃然吩咐道。 “是” 金英轻轻吁了口气,连忙应道。 随即快步离开东暖阁。 盏茶后,杨士奇等人已经进入东暖阁,当朱瞻基将此次贪腐案告诉了眼前的三人。 杨士奇,杨荣,杨溥都是脸色铁青,又难掩忧虑。 实在是此事太重大了。 要知道都察院都御史与六部尚书并称为七卿,地位崇高。 可此次贪腐案一下便牵扯两位高官,而且更让三人无奈的是这不仅仅是外朝的事情,这涉及到内外朝勾结的敏感话题。 内外勾结,无论在哪一朝都是天子所不能容忍的。 “太祖皇帝在位时,朝中大臣都严格要求自己,制约自己的行为,没有贪污腐化的现象。 “可是,近年来贪污成风,行贿、受贿在朝廷上下屡见不鲜,有不可阻挡之势。” “如今又发生了如此大案,牵扯一个都御史,一个工部尚书,你们说这是为何呢?”朱瞻基肃然问道。 “这怎能跟太祖时期比较了,那时对贪污六十两银子以上的官员格杀勿论,还要采取剥皮揎草、挑筋、断指、断手、削膝盖等酷刑。”杨士奇等人听闻朱瞻基提及太祖皇帝不由心中一哆嗦,在心中腹议道。 三人对视一眼,杨士奇率先出列道“这贪腐之风并非陛下登基之后才有的,其实在永乐末期,朝廷中的大臣都已经有了贪污的风气,只不过那时候刚刚开始,不像现在这样严重。” “嗯!” “朕记得永乐末年,最大的贪污犯是方宾,没有谁能够超过他。”朱瞻基微微颔首随即问道“爱卿可知如今朝中谁最贪婪无比?” 杨荣素来反应快,出列道“现在朝中贪污最严重的就是刘观。” 杨士奇闻言也反应过来,附和道“臣等的确有所耳闻,只是臣等并非风宪官,没有证据不好指责同僚。” 朱瞻基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杨士奇一眼。 “臣有一言需禀明陛下。”突然一直未曾开口的杨溥出列道。 朱瞻基闻言不由肃然起来,因为在三杨之中,杨溥此人一向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个。 人皆言杨溥最有“相度”,为人谨慎,有时就连上朝时也总是低头循墙而行。 朱瞻基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还记得,当年永乐朝时,汉王与他父皇暗争不断,在永乐十二年构陷他父皇,使得当时还是东宫属官的杨溥入狱, 而这一关便是十年。 这也使得杨溥其人愈发谨慎,平日很少开口,也正是因为如此,每当他开口时,别人都不得不正视。 “爱卿尽管直言。”朱瞻基说道。 “此等大案,自然是需要彻查的,但是臣需谏言陛下,千万不要因为此事,便对官员失去信任,万不可矫枉过正,洪武旧事已经不适用了,严刑峻法或许短期有效,但遗祸无穷呀!” 杨士奇与杨荣闻言连忙俯身道“臣等赞同。” 朱瞻基闻言,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他们害怕重回太祖皇帝的高压政策。 “终究是文官一体呀!”朱瞻基看着眼前他颇为倚重的三人无奈想到。 “爱卿放心,朕知道了。”朱瞻基收敛思绪,笑着安抚道。 “陛下圣明。”杨士奇三人不由轻轻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第113章 反腐倡廉 朱瞻基环视眼前三杨,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凡别项人犯,尚可宽恕,贪官之罪,断不可宽。” “吴中与刘观去职下狱,予以惩治这是应有之理,但是都察院监察百官责任重大,三位爱卿以为谁人能代替刘观执掌都察院?” 杨士奇出列回答道:“通政使顾佐廉洁奉公,并很有威信,可以替代刘观。” 杨荣见状也出列继续补充道:“顾佐任通政使前曾做过顺天府尹,他在任顺天府尹期间,能够严格要求、考察他的部下,任职期间正本清源,革除积弊,政绩卓着,是一位十分难得的好官。” 朱瞻基闻言笑道“既然两位爱卿都举荐顾佐,那朕便下旨,让他代替刘观执掌都察院。” “陛下圣明。” 杨士奇等三人闻言俯身赞道。 “内阁事物繁忙,三位爱卿便退下吧!”朱瞻基见事情说完便摆手道。 三杨行礼而退。 朱瞻基看着三人渐渐消失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 都察院: 新官上任的顾佐刚进入都察院便下达了召集令,让如今留守都察院的御史前往签押房。 “于兄,你说如今连都御史刘观都被下狱,我们这些人该如何是好呀!”微胖的陈姓御史摇头叹气道。 “陈兄又何必杞人忧天了,只要我们洁身自好,便不会有问题。”于谦一边向签押房走去,一边不在意道。 “于兄清廉众人皆知,你的确是没什么可担心的。”陈姓御史讪笑一声道。 “也不知道这个新来的顾都御史人如何?”陈御史皱眉道。 “陈兄放心,顾大人风评极佳,为人刚正不阿,被人比作北宋的包拯,因为刘观贪腐一事我们都察院如今为人诟病,正需要顾大人这样的人来肃清都察院。”于谦笑道。 “但愿如此。”陈御史应和道。 当于谦与陈御史两人来到签押房时,都察院的御史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于谦环视众人,见许多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流消息,显得颇为焦急不安,于谦便没有凑上去的意思,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整个签押房为之一静,众人知道正主到了。 顾佐踱步而入,环视众人后便直入主题,肃然说道“本官幸得陛下信重,让我执掌都察院,如今的都察院可谓藏污纳垢,本官上任第一件事便是肃清都察院那些贪污枉法之徒,今日召集诸位,便是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只要是自请认罪的,本官一定酌情处理,而若是有人负隅顽抗,也莫怪我执法无情了。” “诸位好自为之吧!”顾佐摆手道“你们可以退下去好好思量一番。”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随即相继离开了签押房。 “于大人留步。”正当于谦也准备离开之际,一个书吏走了过来,笑道“顾大人有请。” 于谦闻言一愣随即便微微颔首跟随书吏去见顾佐。 两人各自安坐。 “我早已听闻你为官清廉,敢于用事,今日将你留下,便是想让你帮我肃清都察院。”顾佐直截了当道。 “职责所在,敢不从命。”于谦也毫不含糊的回答道。 “好,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你。”顾佐闻言大喜,笑道“你久在都察院,应该知道哪些人是清廉刚直之辈,我要你召集他们,组成一个调查组,尽快将都察院这些蛀虫给我清扫出去。” 于谦闻言脸色愈发严肃,拱手道“定不让大人失望。” 顾佐闻言起身拍拍于谦的肩旁鼓励道“此次清理过后,都察院必将空出不少位置,你好好干,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身处高位,如此方能更好的为国效力。” “是” 于谦恭敬应道。 ....... 乾清宫东暖阁: “英国公这几日便会回京了。”朱瞻基瞧了身前的张忠一眼漫不经心说道。 “年关将近,若是我父亲能回家过年,我祖母也会十分高兴的。”张忠闻言欢喜道。 “是呀!都忙碌了一年了,一家人是该好好团聚一番的。”朱瞻基微微颔首道。 “朕体谅你巡边之苦,让你休养些时日,怎么听说你与一个徽州商人联合办棉衣坊了。”朱瞻基皱眉道“你万不可不务正业,好好一个武勋子弟,学那些商人经商,成何体统。” “陛下教训的是,不过微臣倒是有些其他想法,陛下应当知道,我英国公府还没到需要我这个伯爷亲自经商的地步,臣操持棉衣作坊一事也不是为了赚钱。” “那又是为的什么?”朱瞻基疑惑道。 “上次臣进献给陛下的千里镜如何?”张忠问道。 “的确颇为神奇。”朱瞻基笑道。 “那便是臣建立的格物院研制出来的,而此次臣做棉衣作坊,也是因为格物院研制出了新的纺车与织布机,大大提高了效率。”张忠徐徐说道: “臣便想自己建立棉衣坊,若是效果不错,便推广开来,陛下你想呀!百姓日常无非衣食住行,日后棉衣产量上来了,衣服的价格也会下降,到时我大明百姓便能人人有棉衣可穿了。” “而且这棉衣多了还能像丝绸一样,远销朝鲜倭国。” “你倒是愈发能说会道了,罢了,便由你去吧!只是你不要本末倒置耽搁了正事便好。”朱瞻基闻言失笑道。 “臣晓得。”张忠讪笑一声。 “你提到倭国,朕倒是想起一事,前些时宁波府上奏朝廷,有一队倭国使团请求入京朝贡,朕已经准许了,想来他们也快到京师了。”朱瞻基皱眉道。 张忠闻言一愣,随即想起来,如今算算时间,现在日本正处于室町幕府统治时期。 而现在执掌日本大权的应该是室町幕府第六代将军足利义教。 在明朝一谈起倭国,必然想起倭寇。 因为自明朝建国之初,日本当时正处于南北朝时期,因为战乱大量的武士成为浪人,作为倭寇袭击明朝沿海一带。 虽然说如今的倭寇之患远没有后来嘉靖年间严重,但是从洪武年间开始,这倭寇便没断过。 正如明太祖曾说“东夷固非北胡腹心之患,亦犹蚊虫警寤,自觉不宁。” 简单来说,洪武皇帝认为,这倭寇成不了大器,但就像蚊虫一样让人闹心,你理他吧,一巴掌便能拍死他,不理吧,他又时不时蛰你一下,让你烦不胜烦。 “朕记得在永乐时期,倭国曾遣使来朝,当时皇祖父正式册封足利义满为国王,之后两国交往不断,直到后来足利义持继位,并且中断奉表入贡,如今据说足利义持已死,新继位的足利义教遣使来朝祈求重新恢复朝贡,朕考虑到需要他约束倭寇,便准许了使团入京。”朱瞻基缓缓说道。 “陛下思虑极是,只是倭国局势复杂,恐怕足利义教刚刚继位,威望不足,恐难以约束倭寇,相反倭国或许还会动乱,以致倭寇愈发猖獗。”张忠担忧道。 “朕也是尽人事罢了,若是彼辈真的胆大妄为,胆敢侵扰东南沿海,朕定让他们有来无回。”朱瞻基肃然道。 “陛下圣明,倭国不服王化,记吃不记打,东南乃是我朝财富聚集之所,万不可失,倭寇若敢来,必要迎头痛击,让他们闻风丧胆。”张忠徐徐说道。 “皇爷,都察院都御史顾大人求见。”张忠话罢便见金英踱步而入禀告道。 “让他进来吧!”朱瞻基吩咐道。 片刻后顾佐便进入东暖阁,待其人行完礼后。 “都察院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臣已彻查都察院,现已查明御史严日岂、杨居正等二十人存在贪腐行为,臣请陛下废黜这些人官职与进士出身,将其下狱,依法处置。”顾佐肃然道。 “哎!” “爱卿辛苦了,朕实在没想到都察院竟然被刘观败坏至此。”朱瞻基恨恨道。 “刘观身为都御史,如此肆无忌惮地贪污,使得其他御史官员也都纷纷效仿,在他们各自职权范围内大肆贪污掠夺,御史到各地名为巡视考察民情,实际是到各地搜刮民脂民膏。” “而这种恶劣的风气又影响到地方官员,他们也都效仿,如此恶性循环下去,贪污腐化的风气便到处蔓延,不能控制。”顾佐徐徐说道。 “爱卿所言极是,朕正是思虑至此,方需爱卿替朕荡清这满朝的污秽。”朱瞻基诚恳道。 “陛下也不要过于失望,朝廷中还是有颇多的能臣干吏的,臣所在的都察院便有一个于谦十分不错,此次能清查都察院,也是多亏此人。”顾佐郑重道。 “朕知道于谦,他的确是个人才,以前他为监察御史,朕为了磨砺他,调任他为行人司行人随永春伯去为赵王贺过寿,他回京后便让他回都察院了,没没想到他此次表现出色。”朱瞻基满意道: “如今都察院空出不少位置,朕就升于谦为佥都御史吧!” “陛下圣明。”顾佐连忙应道。 “既然都察院已经肃清,那么其他部门都察院也要开始清理了。”朱瞻基吩咐道: “京师各个厂、库、局所贮存的木材、石料、砖、瓦等物品,都是各地百姓劳动、砍伐、搜集、制造加工之后运送到京师来的,留下来作为朝廷的备用物资。” “而作为负责管理的工部官吏及主持看守的人,却不顾这是朝廷的财物,当作自己的东西,私自占为己有或给予他人之事不可胜数,情况非常严重。” “你要派遣御史去各个厂、库、局,查看他们贮存的材料是否详细登录了,不能有任何差错,如果仍然有不知道改正的,本人将被处死,他们的家眷发配边疆。” “臣遵命,定不会让陛下失望。”顾佐连忙应道。 “甚好,你退下吧!”朱瞻基满意颔首道。 顾佐闻言行礼转身便出了东暖阁。 “你说为何朕继位后出了如刘观与吴中这样的贪官呢?”待顾佐离开后,朱瞻基看着张忠叹气问道。 张忠闻言心中嘀咕“自然与陛下你脱不了关系。” 这的确不是张忠冤枉朱瞻基,要知道朱瞻基作为一个太平天子,待其人平定汉王之乱坐稳皇位后,便开始追求享乐、奢侈的生活。 朱瞻基喜欢游猎玩耍,宫廷中的生活也开始奢侈,在他游山戏水的影响下,朝廷内的大臣们也沉醉于享乐之中,形成了以奢侈为光荣的不良风气。 正所谓“君臣陶醉在表面的治平景象中,因此臣僚宴乐,以奢相尚,歌妓满前,纪纲为之不振。” 真当那句“促织瞿瞿叫,宣德皇帝要。百货皆作贱,蟋蟀盆子俏”是徦的吗? 当然这话张忠是不敢说出口的,毕竟没人愿意听真话,更何况他面对的还是个皇帝。 “臣认为面对此种贪腐之事需要宽严并济。”张忠徐徐说道。 “你具体说来?”朱瞻基闻言大喜道。 “太祖洪武时期贪官日渐减少,便是因为实行严刑峻法的缘故,陛下只需对待贪官从严从重即可,不可让彼辈有侥幸之心,要让他们明白,凡是贪污必将受到严惩,但是臣同时认为采取“剥皮揎草”过于激烈了,实行刑法时望陛下慎重对待。”张忠徐徐说道。 朱瞻基闻言颔首道“此言有理,这便是严了,那何为宽呢?” “本朝实行官员低俸制,官员凭借微薄的俸禄难以维持日常开销这也是官员贪腐的原因。”张忠说道: “那些京师高官或者占据重要职位的官员还可以凭着地方官员的炭敬与冰敬维持体面生活,可那些低级官员却只能依靠微薄的俸禄勉强养家糊口了。” “所以臣请陛下让吏部与户部重新拟定官员俸禄,提高官员的待遇,如此一来虽然无法彻底杜绝贪腐之事,但起码能让那些清廉自守的清官能够不为生活所迫。” 朱瞻基闻言一时默然,随即问道“你也知道炭敬与冰敬吗?” “臣有所耳闻,每当冬日降临,各地官员以为京官购置取暖木炭为名,纷纷向自己的靠山孝敬钱财,此谓炭敬”张忠失笑道: “有诗证曰:“瑞雪逍遥下九重,行衙吏部挂彩灯。频叩朱门献暖炉,玉做火塘熔炭红。” “夏日来到,又有为京官消暑降温,献礼孝敬,此谓冰敬。” “有诗证曰:“赤日炎炎似火烧,京里老爷锦扇摇。欲得晴空展双翅,纳来寒玉配君腰”。”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朱瞻基闻言苦笑不已。 “哎!” “不过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朕会让户部与吏部协商一下,尽快对官员俸禄做出调整。”朱瞻基叹气道“朕累了,你也退下吧!” “是” 张忠连忙应道。 随即便转身匆匆离去了。 当张忠抵达国公府,正准备进门时,突然不远处的街道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张忠惊疑望去,原来是年关将近,附近的小孩将一个炮仗点燃了。 张忠见状心情不由轻快了几分。 “要过年了。”张忠嘟囔一句便笑着踱步进入了国公府。 第114章 倭国使团 腊月二十四一过,京师过年的气氛就渐渐浓了起来。 平日冷冷清清没有多少生意的商铺,现在热闹非凡。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有东跑西颠置办年货的,有扛着长篙帚子到处吆喝着替人扫尘清洗烟筒的。 有赶着骡车专给大户人家送红箩炭,窗纸等杂物的,有当街摆起条桌替人写春联的。 有挑着刀具担子上门替人家杀猪宰羊的,也有一类人——多半是乞丐,打着快板挨门挨户送门神,为的是讨几个铜板。 反正满京师都洋溢着喜庆的氛围,这也难怪,无论贫富,都忙碌了一年,也就在过年时大家小户都能暂时忘却生活的种种不易,团团圆圆与家人待在一起过个喜庆年。 鸿胪寺左少卿刘顺却还在忙碌,因为昨日倭国使团已经抵达京师,住进了鸿胪寺专门招待使节的房舍。 京师各衙门年节放假从腊月二十八至翌年正月十六,期间除值守人员每日点卯外,各衙门例不办公。 所以今日刘顺匆匆来到鸿胪寺便是想在放假前将这一行倭国使团安排妥当,等到正月十六之后,再禀明陛下,召见倭国使团。 进入腊月后京师格外的冷,尤其是今日开始刮起北风,更是让匆匆赶路的刘顺感到彻骨的寒冷。 刘顺拢了拢兽皮袄子,对着双手哈了口气,跺了跺脚,这才感到些许温暖,随即踱步便进入了鸿胪寺。 “倭国使团都安排妥当了。”刘顺看着迎面而来的司宾马华问道。 “大人放心,都安置妥当了。”马华恭敬说道。 “嗯!” “如今天愈发冷了,这炭火不要少了,不要让这些使节小视了我天朝上国,毕竟我们是礼仪之邦嘛!”刘顺边向倭国使团的住所走去,边吩咐道。 “还有,你是司宾,掌管外国朝贡的使节,负责教导他们拜跪的仪节,在陛下召见这些使团前你一定要教会这些人礼节。”刘顺继续说道。 “我晓得了。”马华连忙应声道。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倭国使团的住所。 倭国使团其成员构成包括正使、副使、居座、土官、从僧、通事、客商、从商等等。 其中的正副使是幕府将军的代表,负责幕府的遣明表文和贡品清单。 倭国正使龙室道渊乃是天龙寺的僧人,他见到刘顺后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恭敬道“上官现居何职,陛下何时召见我等使团。” 刘顺本还在为双方言语不通发愁,准备让身边的司宾帮着翻译一下,谁知对方竟然说着流利的南京官话。 (明代及清代中叶之前中国的官方标准语一直是南京官话。周边国家如日本、朝鲜所传授、使用的中国语也是南京官话。) 这让刘顺愣了愣,方才好奇问道“你的南京官话是向谁学的,像你这样的外邦人能说得如此好,实属不易。” “上官有所不知,小僧乃是浙江宁波人,30岁侨居日本,从博多圣福寺的宏书记出家,历住长门的安国寺和圣福寺。由于了解明朝的情况,被接到天龙寺,担负此次使团正使。”龙室道渊微笑解释道。 “原来如此。”刘顺闻言态度不由冷淡了几分,他最讨厌这些数典忘祖之辈,好好的汉人不做,要去做倭人。 但是毕竟人家是使节,刘顺也不能太无礼,简单交代一番后便转身离开了。 ...... 时间流转,很快便到了除夕。 这天早上,英国公府里里外外都是张灯结彩。 往年过年,大门口挂上八盏大红灯笼,热热闹闹就满有气氛,今年这灯笼却增加了一倍,整整十六盏。 而且,这些灯笼没有一只是从库房中取出的旧物,它们都是从珠市口汪家灯铺里订制的新款宫灯。 大清早,小厮们搬出梯子挂灯时,惹来了一帮看热闹的乞丐。 这些耍贫嘴觅食儿的街混儿,碰到哪家有喜事儿,都会凑上去说吉利话讨财喜。 这会儿,乞丐中一个绰号叫铜豌豆的小家伙,看到一只灯笼被挂上梁,忙把一挂鼻涕缩了缩,从腰带上抽出快板摔了个花样敲打起来。 和着快板响亮的节奏,他扯着嗓子有板有眼念道:挂灯笼,红彤彤,这户人家占东风。日子过得火蓬蓬,当官当得路路通。 刚刚巡视到此处的陈管家闻言微微一笑,吩咐身边的小厮道“这吉利话顺耳,给那个小乞丐几个铜板。” 绰号铜豌豆的小乞丐接过铜钱连忙作揖道谢,然后笑嘻嘻的跑开,自是去寻下一家讨赏钱去了。 当黑夜笼罩大地,英国公府春晖堂里,早已经热闹非凡。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王氏身穿一身暗红色的褙子人显得格外的喜庆精神,老人家看着坐在身边的子孙,满脸掩不住的笑意。 张忠坐在老夫人王氏身边,看着自家祖母一直没有止住的笑意,心中也不由欢快起来,这样简单的家庭温馨让他十分的受用。 “南疆那地方潮湿闷热,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如今能回京也是极好的。”老夫人王氏笑着对身旁的张辅道。 “母亲说的是。”从交趾刚回京的张辅笑着应是。 “你没在家的这段时间,忠儿挑起了国公府的大梁,不久前他北上宣府巡边,击退了瓦剌人,打了个大大的胜仗,如今已然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这京师里谁人说起我们忠儿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年轻有为的。”老夫人王氏笑道。 李氏见婆婆夸赞自家儿子,也是十分高兴,附和道“忠儿的确是愈发出息了,想来国公爷也可以放心了。” 张辅看着眼前这个愈发朝气蓬勃的儿子,不由微微颔首道“他能如此出息,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高兴的。” 张忠被众人夸赞,连忙笑着谦虚几句,随即向长辈们敬酒说了些吉利话,使得场中愈发的热闹温馨。 ....... 欢快的日子一向过得很快,转眼间便过了十六,朝廷各个官署衙门也开始正常办公了。 乾清宫东暖阁: 今日朱瞻基要见倭国使团,张忠受命在旁随侍。 “你是五山禅僧?”朱瞻基看着眼前的龙室道渊问道。 “小僧出自天龙寺。”龙室道渊恭敬回答道。 一旁的张忠闻言,不由好奇的瞧了一眼龙室道渊。 据张忠了解,这天龙寺可不一般,天龙寺开山祖师乃是日本临济宗高僧梦窗疏石。 而这个梦窗疏石乃是宇多天皇九世孙。 他一生不求名利,不进权门,精研佛法,大扬禅风,曾被敕赐七大国师尊号,素有“七朝帝师”之名。 待室町幕府的足利尊氏结束南北朝,夺取天下之后,聘请梦窗疏石开创了天龙寺。 到了室町幕府第三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满时正式制定“五山十刹”之制。 日本京都五山,除了南禅寺作为特例之外,有天龙寺,相国寺,建仁寺,东福寺,万寿寺。 而五山禅僧常常渡海而来,在大明学习禅宗佛法,所以在当时的日本除了商人之外,这些禅僧可谓是最为眼见开阔的一拨人了。 于是五山禅僧常常因此被幕府将军所倚重,成为幕府将军的外交顾问,替幕府将军制定外交策略。 这也是为什么出自天龙寺的龙室道渊能够担任此次使团的正使,除了龙室道渊本就是个明朝人,对明朝十分熟悉外,他所出身的天龙寺列为五山十刹之一,有着涉及外交的传统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回到眼前。 “你此次渡海而来所谓何事?”朱瞻基直接问道。 “前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持在位时中断了奉表入贡,如今他已死,足利义教将军仰慕天朝威仪,希望重新恢复朝贡。”龙室道渊徐徐说道。 “倭国乃撮尔小邦,仰慕大明也是情理之中,朕身为天子,当怀柔四夷,你们想恢复朝贡自然是可以的。”朱瞻基思忖片刻后徐徐说道。 龙室道渊闻言大喜。 “但是朕有两件事需要你转达给那个足利义教。”朱瞻基肃然道: “一则,自本朝建国以来,彼辈倭寇常常袭扰我朝东南沿海,当时你们身处南北战乱之中,无暇约束手下武士,朕便不提了,但是如今足利义教已经执掌大权,若是再发生倭寇袭扰之事,朕便不会轻易饶恕了。” 龙室道渊闻言神色顿变。 朱瞻基没有理会此人,继续说道: “朕闻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此古今不易之定理也,帝王居中国而治四夷,历代相承,威由斯道。” “今倭兵数寇海边,损伤物命,外夷小邦,故逆天道,不自安分,时来寇扰,此必神人共怒,天理难容,征讨之师,控弦以待。” “你当回去后告知足利义教,若是再有倭寇侵扰沿海,朕当命舟师,扬帆诸岛,捕绝其徒,直抵其国、缚其王。” “王道之常,抚顺伐逆,古今彝宪,望尔等好自为之。” 待朱瞻基说完,龙室道渊早已大汗淋淋,脸色苍白。 “朕的话,你听明白了吗?”朱瞻基瞧着龙室道渊轻蔑问道。 “小僧已经明白。”龙室道渊颤巍巍的回答道。 “甚好。”朱瞻基见状满意颔首道: “其二,本朝已经规定倭国十年一贡,可是尔等在永乐时期是每年都来,有的年份还一年来两次,朕认为此举不妥,以后恢复朝贡后,只许你们人不要超过三百,舟船不要超过三艘,五年一贡。” “这个我们频发来朝也是为了瞻仰天朝威仪。”龙室道渊大急连忙辩解道。 他是真的焦急呀! 要知道永乐时期,日本频繁入贡,根本就不是仰慕天朝威仪,驱使他们的都是利益。 朱棣因为得位不正,十分喜欢在四夷面前彰显自己的正统。 他对日本贡使“皆宽宥之,以怀远人”,并且在看到第三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满在国书中“纳贡称臣”的态度时更是高兴。 对其回赐也非常丰厚,所赐物品超过了日本进贡物品的数倍。 对明朝入贡能够带来丰厚收益显然刺激了日本,于是日本方面不顾“十年一贡”的规定,借着各种名头,连年入贡。 由于所来的贡船兼有利益驱使,名义上是朝贡,实际上是通过朝贡换取更多赠赐,获得更多赏钱。 而如今朱瞻基开始收紧日本的朝贡,这将让他们失去多少利益,这也难怪作为正使的龙室道渊焦急不已。 朱瞻基见龙室道渊颇为诚恳不由有些迟疑,便看向身旁的张忠。 张忠见状叹了口气,在见龙室道渊之前,他便与朱瞻基讲明了此间的道理,让他不要再做冤大头了。 可如今看来,朱瞻基还是十分享受天朝上国的虚荣呀! 张忠想到此处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朱瞻基见状讪笑一声,面对龙室道渊道“朕意已决,你退下吧!” 龙室道渊无奈只好行礼退下。 “陛下,彼辈口口声声仰慕天朝威仪,那么日后我们还是不用给予那么多的钱财给他们,多给他们一些四书五经,佛道书籍,让他们好好沐浴在圣人大道之中才对。”张忠待龙室道渊离开后不由上前打趣道。 “哈哈.....” 朱瞻基闻言大笑不止。 第115章 改革科举 正月里当朱瞻基接见过倭国使团后,龙室道渊带领着使团众人无奈的离开了京师,踏上了归国路。 当时间进入二月,整个京师愈发热闹起来,因为春闱将近,全国各地的应考士子聚集京师。 而对于朝廷而言,举办好此次春闱便是头等大事。 乾清宫东暖阁: “春闱将近,朕今日召见你们,便是商量一下今年的春闱是否需要改变一下。”朱瞻基看着杨士奇等三人神色严肃道“朕记得父皇在世时曾有意改革科举,不知可有此事?” 杨士奇率先出列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喔!” “详细与朕说一说。”朱瞻基精神一振说道。 杨士奇闻言继续说道“先帝与臣等商讨后,所定的改革方案是分南北卷,以百人为例按照南方录取六十,北方录取四十的比例录取考生。” 朱瞻基闻言微微颔首说道“如此分配也不无道理,毕竟自魏晋以来,南方经济发展迅速,文华璀璨,而北方几经战乱,文华遭受重创。以致后来的科举考试中,大多是南胜北。” “陛下所言极是,先帝正是考虑到此种情况,才分南北卷,为的便是使北方有识之士能积极投身于科举之中,在保证科举公平的情况下尽量做到地域平衡。”杨士奇回答道。 “这个南北分卷的方案不错,但是朕准备在此基础上再加以改善。南、北卷改为南、北、中三卷。如以百名为例,南取五十五名,北取三十五名,中取十名。”朱瞻基徐徐说道。 “请问陛下这个南北中的地域如何划分?”作为此次春闱主考官的杨溥不由上前问道。 “北卷地区包括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等省;中卷地区包括四川、广西、云南、贵州及凤阳、庐州二府和徐、滁、和三州;余下的浙江、江西、福建、湖广、广东等省则归属南卷。”朱瞻基徐徐说道。 “是,臣明白了。”杨溥应声道。 朱瞻基见状满意颔首,随即看着杨溥诚恳说道“此次春闱由爱卿主导,朕有几句话需要叮嘱你。” “请陛下吩咐。”杨溥回答道。 “朝廷选士,应选拔真正的人才,朕才能将重任托付于他们,上次贪腐案后,都察院及其他部门多有职位空缺,所以爱卿此次主导的春闱尤为重要,望你能够潜心用事好好替朕选拔一些干才,如此方能为朕分忧。”朱瞻基肃然说道。 “臣定不去让陛下失望。”杨溥赶紧回答道。 “你一向谨慎,朕对你是放心的。”朱瞻基满意说道。 “好了,朕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们退下吧!”朱瞻基笑着摆手道。 “是” 杨士奇三人连忙俯身应是。 ...... 崇文门东城角的泡子河,本是元代通惠河的故道,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大兴土木扩大内城,遂将这条河拦腰切断,一半留在城里,一半留在城外了。 城里的这一段河流就叫泡子河,它的上游与紫禁城大内南端的金水河相通。 这泡子河清波鳞鳞,且青藤结瓜似地连着十数个百亩大小的池沼。 河岸密匝匝儿地长满了高槐垂柳。 在房屋鳞次栉比,车水马龙红尘滚滚的北京内城,这一段两三里长的河流,委实是一处难得的野逸萧旷之地。 河两岸,也有一些京城富室大户筑了一些园子,南岸有方家园、张家园、房家园,以房家园最胜。 北岸有蒋家园、傅家东园与傅家西园,以傅家东园最胜。 泡子河的西头,则有一座吕公祠。 站立在吕公祠前,身穿翠绿色襦裙作丫鬟装扮的蓉儿,笑着对身旁的张忠道“我听说这祠里供奉的是吕洞宾仙人,而且祠中有一处梦榻,传说于此祈梦颇为灵验。伯爷今日带我来此,是想进去拜拜吕仙人吗?” “我可不信鬼神。”一身文士白衫,头扎诸葛巾的张忠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蓉儿的头失笑道。 “哎呀!伯爷,你将人家的发髻都弄乱了。”蓉儿一边整理着发髻一边噘嘴嗔道。 张忠瞧着对方娇嗔的模样,心中畅快,不由笑道“无妨,你无论什么模样,我都喜欢。” “尽说些胡话.....”蓉儿闻言不由羞红了脸,随即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人听到,这才放下心来。 “伯爷今日既然不是来拜吕洞宾仙人的,那么又是为的什么呢?”蓉儿整理好了发髻这才疑惑问道。 “吕公祠再往北不到一里路,便是贡院了。每逢春闱,全国各地的举人聚集京城,都要到这贡院应试。不少人为了慎重应考,都提前几个月跑来泡子河南岸赁屋居住,也怀了虔敬的心情来吕公祠祈梦。”张忠解释道。 “难怪伯爷今日一副书生打扮。”蓉儿恍然大悟道。 “我还没见过应考的士子了,今日趁此机会正好可以好好见识一番。”张忠笑道。 “那些应考的士子学问很高的,伯爷是武勋,本就不擅长这个,与他们结交,很容易露馅的。”蓉儿笑着打趣道。 “莫要小瞧你家伯爷,我平日只是低调也已,我的学问可比他们高得多。”张忠笑道。 “伯爷最好了。”蓉儿见张忠强自争辩不由笑着附和道。 张忠讪笑一声,随即说道“前面有间酒楼,正是那些士子常常聚集之所,我们也去看看。” 蓉儿笑着应是,两人便加快脚步向醉春楼走去。 张忠与蓉儿来到醉春楼后,便有伙计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此时正值午时正是人多的时候,伙计查看了一番,待回转到张忠身前时不由尴尬笑道“客官对不住了,如今二楼已经没有多余的空位了。” 张忠环视一周,发现楼上此时多是应考的士子,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吟诗作赋。 突然张忠看见在临窗位置有一书生独自饮酒,其人对面的座位还是空着的,于是张忠向着那边指了指对身旁的伙计道“你去帮我问一问,看他是否愿意与我拼桌。” 伙计迟疑了片刻方才颔首上前,张忠看着待伙计说完后,那个书生向他这里瞧了一眼方才微微颔首同意了。 “客官,对方同意了,你请跟我来。”伙计走回张忠身边笑着说道。 张忠便随着伙计来到临窗位置。 “多谢阁下愿意行方便,让我在此落座。”张忠坐好后对着面前的年轻士子笑道。 马愉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张忠,再瞥了一眼侍立在张忠身后的蓉儿,微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随后两人互通了姓名,做了介绍。 可当张忠得知对方名叫马愉,乃是山东临朐县人后愣了许久。 因为他没记错的话,马愉可是此次丁未科的状元。 第116章 南北榜 酒楼伙计见张忠发愣不由低声提醒道“客官,我们酒楼的猪头肉乃是京师一绝,不知你要不要尝尝?” 张忠得知眼前的马愉之后会高中状元,哪里还有心思关注酒楼的饭食,见伙计在旁聒噪便不耐道“你既然说好,那便上猪头肉吧!再添一壶四川的太白液。” “好嘞!” 伙计见张忠点完了酒食,忙不迭的笑着转身离开了。 “马兄也是来参加此次春闱的?”张忠随意问道。 “我永乐十八年(1420年),便已经乡试中举,此后几年诸事缠身让我无法前来京师应考,所幸今年无事,终于能够成行。”马愉感慨道。 “俗话说好事多磨,说不定马兄此次否极泰来,能够一举高中了。”张忠笑道。 “承永春伯的吉言了。”马愉笑道。 “马兄祖籍山东临朐?”张忠疑惑问道。 马愉摇了摇头随即颇为自豪道“我祖籍扶风,出自伏波世家。” “伏波将军马援......”张忠闻言不由在心中嘀咕道“马援乃是东汉开国功臣他一生立下赫赫战功,西破陇羌,南征交趾,北击乌桓,累官至伏波将军,封新息侯,世称“马伏波”,其老当益壮、马革裹尸的气概更是为人所敬重。” “而扶风马氏在往前追溯,便可提到其先祖赵国名将马服君赵奢,当然他那个纸上谈兵的儿子赵括也是大大的有名。” “没想到马兄家世如此源远流长呀!”张忠想道此处不由笑道。 “都是祖上的功绩,我等后世子孙不孝,埋没了祖上的荣光了。”马愉失笑摇头道。 张忠闻言讪笑一声心中嘀咕“也只有你们这些祖上出过牛逼人物的家族才能如此凡尔赛了。” “咄咄” 随着一阵脚步声,伙计将酒食端上了桌。 张忠便见一个尺二见方的花钿髹漆木盒里,盛满了刚起蒸锅的热气腾腾的猪头肉,一片片通红透亮,切得风薄。 张忠见状不由来了食欲,夹起一块猪头肉吃了起来。 “入口滑而不腻,的确堪称美味。”张忠眼中精光顿现,不由赞道。 “客官所言极是,这道菜可是我们酒楼的招牌菜,凡是吃过的,没有人不赞声好的。”伙计听了张忠的赞叹颇为自豪道。 “马兄,你也尝一尝。”张忠笑着对马愉道。 马愉见张忠吃得兴起不由食指大动,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随即也夹了一块,品尝后也是连连点头不止。 “这猪头肉是怎么做的,有什么讲究吗?”张忠笑问道。 “这猪头肉是用茯苓、当归等药材薰制的,薰之前,取新鲜猪头先腌三五日,然后取出来挂在过风处,晾它十天半月,让其收水风干,再吊在薰笼里用药材来薰,微火轻烟,薰好一只猪头,总得一个多月工夫。”伙计绘声绘色解释道。 “难怪如此美味,你再去给我上一盘猪头肉。”张忠吩咐道。 “好嘞!” 伙计连忙笑着应道,随即便转身下楼去了。 “马兄再吃点.....”待伙计离开后,张忠不断招呼马愉道。 “我知道了。”马愉不好意思的颔首道。 正当两人吃的兴起时,从旁边的食桌传来争吵之声。 张忠与马愉放下碗筷,疑惑的望去。 原来是两拨士子不知因为何事争执起来。 “礼部已经贴出告示,言明此次春闱,将有变动,录取考生将按照地域分南北中三卷录取。”福建举人谢琏扬声道“这可是自洪武三十年(1397年)那场南北榜案之后朝廷对科举做出的又一次改革。” 一直在争执不休的众人闻言不由一静,因为但凡知道南北榜案的人都会小心翼翼起来。 当年发生在洪武三十年(1397年)那场南北榜案其结果可是让先后两位状元人头落地,数位大臣便贬责,堪称惨烈。 张忠闻言也是神色复杂,因为此事他也知道。 说起来南北榜案也是让人唏嘘。 洪武三十年(1397年),朱元璋以翰林学士刘三吾、王府纪善白信蹈主持丁丑科殿试。 可是发榜后结果却让人大跌眼境。 考试录取的52人中:状元陈?,是福建闽县人;榜眼尹昌隆,是江西泰和人;探花刘仕谔,是浙江山阴人——剩下的49名进士,也全部是南方人,故称为南榜。 北方人一名未取,为历科所不见。 对此,北方士子们非常愤怒,他们联名上疏,认为这一定是85岁的主考官、湖南茶陵人刘三吾作弊偏袒南方人,才导致北方士子们全部落榜。 于是朱元璋下令,让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甲戌科状元、侍读学士张信等十一人组成联合调查组,每人各阅十卷重新审阅试卷。 可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张信等十一人审来审去,都认为这次殿试的北方士子的试卷“文理不佳,甚至有犯禁忌之语”,无论各方面,确实明显不如南方士子的答卷优秀。 于是,张信等人联合向朱元璋启奏,言及评卷时采取糊名制、誊抄制,公布前根本不知道谁是南方人、谁是北方人,而且从试卷来看,刘三吾主持录取的52人的试卷,确实明显文理更佳。 简单来说新科进士的录取名单并无不妥之处。 而且为了方便对比优劣,张信等人还特地抽取了北方考生的卷子进呈朱元璋,请朱元璋定夺。 没想到北方考生又大肆鼓噪说,这一定是刘三吾授意张信等人,故意将北方考生中的“陋卷”进呈给皇帝,以此来掩盖他们偏袒南方考生的罪责。 最后朱元璋为了安抚北方士子不得不下令,直接将新科状元陈?、主持复查试卷的老状元张信,以及主考官白信蹈等人全部斩首弃市,而85岁的主考官刘三吾考虑年纪已大,改而被充军戍边。 事后朱元璋亲自策问,将全部61个录取名额,都分给了北方考生,录取了山东人韩克忠为状元,以笼络北方士子,故称为北榜。 据张忠了解这个所谓的“南北榜”之争,其实并不是一场科举舞弊案,而是朱元璋利用科举来扩大统治基础、笼络士人的政治事件。 说白了自从安史之乱以后,北方持续动荡、南方持续发展,而这种南北方经济文化发展的全面失衡,反映出来的结果,就是从北宋时期开始,南北方在科举考试进士录取人数上,越来越严重的失衡。 到了元末明初这种情况更是明显,当时北方遭受的破坏远远比南方严重,所以出现发榜之后全是南方人这种情况虽然让人惊疑,但深思熟虑后便也理所当然了。 那么聪明于朱元璋他会不知道吗? 或许起初他有过怀疑,但是后来让人复查后还是这个结果,朱元璋心中便有数了。 但是结果却大相径庭。 实际上这便是出于政治考量了。 当时南方士绅地主势力很强,朱元璋出于打压他们的目的需要收紧南方士子的入仕资格。 再者北元虽然远遁,但是实力犹存,而北方仍然有不少读书人死忠于元朝,并以元朝遗臣、遗老自居,或“身在江南,心思塞北”,或“诈死佯狂,求解职事”,总之就是不愿意臣服明朝,“以不忘故国(元朝)也”。 为此朱元璋也不得不笼络北方读书人的人心,来扩大他的统治基础了。 想到此处,张忠也不得不感叹于皇权的扭曲,出于政治目的,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也属寻常事了。 第117章 格物书院扩招 回到眼前。 浙江举人杜宁眼见自己的好友谈及南北案不由皱了皱眉,笑道“重器(谢琏字重器)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何必再提,我们还是说说如今春闱吧!” 谢琏闻言恍然,向好友投去感激的目光,随即附和道“宗谧(杜宁字宗谧)所言极是。” 余下众人见状纷纷释然这才重新活跃起来。 而且碍于南北案的旧例,之前一直争论不休的南北两拨士子也渐渐心平气和起来。 “听说此次春闱是由内阁大学士杨溥为主考官,礼部尚书胡濙充任副主考,如此阵容可见朝廷对此次春闱何等重视。”谢琏转移话题道。 “毕竟是陛下登基后的首次开科,俗称龙飞榜,重视一些也是应该的。”杜宁笑道。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不及。 “话说你们两位素有才名,乃是此次春闱会元的热门人选。”其中一个举人江玉琳看着谢琏与杜宁打趣道。 众人闻言纷纷起哄。 谢琏见状失笑道“我以前倒是感觉良好,可是入京后有幸认识了山东举人马愉,方才知道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为何没听说过此人。”江玉琳疑惑问道。 “重器所言非虚,马愉此人我也认识,的确胜过我们许多,至于江兄没有听过他的名声,乃是因为他不喜交际,不像我与重器常常参加诗会得以扬名。”杜宁也附和道。 众人见杜宁与谢琏两人异口同声方才信服。 听闻此言的张忠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的马愉笑道“能参加此次春闱的士子,这以后很多人便会是马兄的同年,马兄不想去认识一下吗?” 马愉思忖片刻后说道“永春伯所言极是,既然遇到了,我也不好故作不知了。” 张忠闻言笑着颔首道“马兄不用顾及我,自去便是。” 马愉也不矫情,只是起身拱了拱手便离开了食桌,向那群士子那里走去。 张忠便见到马愉与杜宁,谢琏见礼后便与众人笑谈起来。 “伯爷你很看中这个马愉呀!”待马愉离开后侍立在一旁的蓉儿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是个人才,值得我结交一番。”张忠笑道。 蓉儿闻言皱了皱眉,她可没看出那个马愉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不过就是个寻常举人罢了。 但是张忠既然这样说了,蓉儿虽然不明白此间道理,但是她一向对张忠十分信任,便没再纠结此事了。 张忠眼见蓉儿的模样哪里不知道这个小妮子的心思,但是他也没再多解释什么,毕竟很快便会有结果的。 “今日此行不虚,认识了一个朋友,吃到了一顿美味。”张忠放下碗筷,望着已经空了的食盘心满意足道。 “伯爷既然喜欢吃这家的猪头肉就让酒楼的师傅去国公府为伯爷做便是了。”蓉儿笑道。 “过犹不及,这东西偶尔吃一次还不错,经常吃就算山珍海味也会腻的。”张忠失笑摇头道。 “走吧!我们也该离开了,你回府去,我还要去趟格物院。”张忠起身对蓉儿笑道。 “是” 蓉儿笑着应道。 随即两人便出了酒楼,分道扬镳。 ....... 张忠站立在新建成的格物书院前,看着匾额上遒劲有力的“格物书院”四字,满意的点了下头。 最后目光从左边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扫视到右边的楹联“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你做的不错,如今书院开始有模有样了。”张忠对侍立在一旁的陈管家笑道。 “伯爷吩咐此事后,我有空便来这里盯着,终于如期将这座书院建成,没有让伯爷失望。”陈管家恭敬道。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说起这座格物书院,它乃是与旁边的格物院想配套的。 在张忠的设想里,格物院相当于科研所,专门用来做研究,攻克一些科学难题的。 而格物书院,便是用来培养科学人才,传播科学知识,源源不断为格物院输送后备人才。 两者定位不同,但是又相互依存。 “那些小孩已经安顿好了,他们如今开课了吗?”张忠继续问道“他们的父母有什么意见没有,来不来书院,让他们自愿,不要勉强他们。” “伯爷多虑了,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他们听说伯爷让他们的孩子上学,还管饭,学得好还有赏钱拿,别提多积极了。”陈管家笑道。 “那便好。”张忠闻言连连点头。 说起来这格物书院建好了自然是要有老师与学生的。 这老师来自格物院里最拔尖的那拨人,他们头脑灵活,有丰富的经验,缺少的只是一些理论知识。 张忠花时间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培训,让他们初步掌握了“基础数学”“基础物理”等等科学,然后让他们充任老师来教导这些小孩。 而这些小孩大多十岁左右,识得几个字,正如陈管家所言,他们都是国公府的家生子,都是依靠国公府生存,对张忠的忠诚毋庸置疑。 在张忠的规划中这是个小班,培养的是以后科学的骨干人才,是张忠以后推动工业化的得力助手。 但是俗话说得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等这些小孩成长起来还需要数年光景。 所以张忠便准备成立一个大班,吸纳人才进入格物书院。 而如今春闱将近,天下士子聚集京师,正是张忠等待已久的机会。 “走,我们进去看一看这些孩子学得如何?”张忠收敛思绪笑道。 “好勒!” 陈管家连忙应道。 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进入了格物书院。 书院的布局张忠是参考了后世大学的布置,里面环境优美,教室,食堂,宿舍,阅览室,运动场全都具备。 待张忠来到一处教室,看见里面正在教授数学。 一个青年男子正在黑板上演算加、减、乘、除四种运算,而他手里所用的便是石笔。 这石笔也是格物院研制出来的。 是将石膏加热到一定程度之后,再将热石膏加水搅拌成糊状,灌入模型凝固而成,甚是巧妙。 用这种石笔,再配上黑色的木板,写完可以擦去,擦掉可以重写,于书院讲课而言,颇为方便。 张忠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想起前世自己求学时的时光,不由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他还得去格物院寻胡濙,因为格物书院若想吸引士子入学,非得胡濙出面不可。 第118章 书院山长 当张忠进入格物院的医科时,便见胡濙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籍,正与挂在墙上的人体结构图相映照。 “还在忙呀!”张忠见状连忙上前笑道。 胡濙闻言这才从书本上抬起头看向张忠微微颔首道“自从看了这副人体构造图后,我大受震动,便在以前的医学书籍中寻找相似的书籍。” “有什么发现吗?”张忠好奇问道。 “这本北宋杨介所着的关于人体内部结构的《存真图》与《存真环中图》倒是与眼前的人体构造图可以相互映照。”胡濙扬了扬手中的书籍笑道。 张忠恍然,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杨介乃是个解剖学家,他所着的关于人体内部结构的《存真图》与《存真环中图》,其书明代犹存,在清朝时遗失,明清诸多脏腑图与内景图均以《存真图》为蓝本,可谓影响深远。 “前人的智慧的确让我们这些后来人受益无穷。”张忠闻言不由感慨道。 “你今日来所谓何事?”胡濙放下书籍,看着张忠问道。 “格物书院已经建成,想来你已经去看过吧!”张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话题说道。 “的确去看过,你能让那些小孩来读书做得非常不错。”胡濙笑道。 “你过奖了,想来我的用意你也能明白。”张忠谦虚道。 “这便是我佩服你的地方了,凡事都能想得长远,让格物书院培养人才为格物院提供支持,这个设想非常不错。”胡濙赞叹道。 “设想很好,可惜这些孩子还是太小了,书院的规模不大,所以我打算招收一批人入书院。”张忠说道。 “你是看上了如今聚集在京师的那些士子?”胡濙何等聪明,他听张忠说要在此时春闱之际招生,便知道了他的打算。 “我的确是有这个打算,毕竟无论是从识字率,还是对于理论的接受程度,这些士子都是如今最拔尖的那拨人。”张忠解释道。 “朝廷科举取士,层层选拔出来的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你乃武勋之后,恐怕那些人会囿于文武之别,不会轻易接受格物书院的。”胡濙皱眉道。 “所以我想让你出任格物书院的山长,有你这个礼部尚书出面,想来那些士子也能接受的,至于我,隐于幕后便可以了。”张忠笑道。 “我是愈发看不透你了,你说你建书院又不想扬名到底是为的什么呢?”胡濙疑惑道。 “我与你说过,我传播的是科学之光,为了这个使命,功与名又算得了什么,当然若是能够两者兼顾更好,可如今我这武勋的身份不便我走到台前呀!”张忠苦笑道。 “就算如此,可我一个礼部尚书哪有时间来做这个书院山长?”胡濙摇头道。 “这书院的日常管理我会交给陈管家,你只需偶尔来巡视一下便可以了,如今我只是需要借助你的名头一用。”张忠诚恳说道。 胡濙闻言,依旧是犹豫不决。 “上次我与你说过建立军医制度,你是知道的若想建立起来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只要你愿意成为山长,日后这书院的资源可以向医科倾斜一些。”张忠继续说道: “而且我手中还有许多像人体构造图那样的好东西,将会让你的医术突飞猛进。” “你一直推张仲景为医学正宗,那可是医圣,你想一想若是你能在医学上有所建树又健全了军医制度,活人无数,那么日后你在医道一途上成圣作祖也是有可能的。” 胡濙闻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片刻后苦笑道“永春伯,我如今才发现你最擅长的是蛊惑人心呀!” 张忠闻言不由讪笑。 胡濙见状失笑道“那便如你所愿,我就当这格物书院的山长。” “多谢胡大人。”张忠闻言大喜,连忙拱手道。 “我当了格物书院的山长后,也只能说士子们不会排斥书院,可如何吸引他们入学,永春伯可有良策?”胡濙问道。 “科学之光照耀之处,奇迹相继诞生!”张忠神自信满满道“我自然已经想到办法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胡濙见状笑道。 “胡大人,不知京师士子最喜欢在哪里聚集?我想表现一番可也得他们能够看到呀!”张忠问道。 “薛瑄乃是如今最年轻的理学大师,明日他会上台讲学,到时京师士子必然云集,你若想做什么,那时便是最好的机会了。”胡濙思忖片刻后说道。 “你说的是开创河东学派的薛瑄?”张忠问道。 “便是此人。”胡濙抚须颔首道。 那就难怪了,据张忠了解这个薛瑄可是号称明初理学之冠。 他是继大儒曹端之后,在北方开创了“河东之学”,门徒遍及山西、河南、关陇一带,蔚为大宗。 其学说传到明中期,又形成以吕大钧兄弟为主的“关中之学”,其势可与当时王阳明的心学相提并论的。 后人谈及有明一代,学脉有二:一是南方的阳明之学,一是北方的薛瑄朱学,由此可见其影响之大。 张忠想到此处,心中愈发有了底气,如今真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于是张忠便辞别了胡濙,离开了医科向物理科走去。 ...... 热气球做得如何呢?张忠刚进入物理科便见阮安正与几位工匠在鼓捣身前的热气球。 “大体差不多了。”阮安见张忠进来了,随意回答道。 张忠看着眼前的热气球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这便是他与胡濙所说的秘密武器了。 要知道华夏民族一直是有飞天梦的,自古便有数不清的冒险家,在进行着各种看似荒诞,实则可歌可敬的尝试。 比如西汉末年,有人取大鸟飞羽做成一对翅膀,并在全身和脑袋上粘上鸟毛,想要把自己变成鸟一样飞起来。 北齐时,一个叫元黄头的人,身上绑着巨大的纸鸢从铜雀台一跃而下而下。 到了明朝,万户陶成道从烟花升天中获得灵感,设想只要推力大一些,也能把自己发射上天。 于是他制作了一个绑着四十七枚火箭的冲天椅,然后手持两个大风筝,坐在椅子上让人点火发射。 结果不幸发生了爆炸,万户大人也为明朝的航天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第119章 飞天 张忠看着稳稳搁置在竹架上的七彩大圆球,依旧是啧啧称奇。 虽然这是他亲手设计的,但是后来他也就是将热气球的原理与阮安讲解了一番,之后便做起了甩手掌柜。 也难怪当一个直径近三丈的热气球,真正出现在他的眼前时,张忠会感到深深的震撼。 “你们制作热气球的过程中应该遇到不少问题吧!”张忠看着身旁的阮安问道。 其实热气球的原理即热空气密度比冷空气密度小,所以相同体积热空气比冷空气轻而产生浮力,从而热空气会上升到冷空气的上方去,带动热气球升空。 这个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张忠知道在这个时代要成功制作出热气球使他带人上天却并不容易。 “的确不是一帆风顺。”阮安神色复杂道“我们按照你传授的公式,不断的增加热气球的尺寸。 “从设计到模型,然后小型化试飞、载动物试飞,一步一步到今天,每一步都经过了严格的论证和检讨,才有了眼前这个以竹篾为龙骨、以双层绸缎为蒙皮的超大热气球。”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细细打量眼前的热气球后,还是发现了它美中不足的地方。 这个热气球本身不能提供热量,要靠外部的火源来产生上升气流。 阮安显然注意到了张忠的神色,随即苦笑道“按照最初你的设计,我们是将松明和动物油脂混合的火盆,悬于吊篮之上,可是后来实验的时候我们发现这样做非常容易引发失火。” 张忠闻言了然的点了下头,毕竟整个热气球都是易燃材料制成,当遇到气流颠簸时,满满一盆着火的油脂只要洒出一点来,就足以让气球变成火球。 阮安见张忠没有责怪的意思,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只好修改了设计图,取消了内部火源,将吊篮改为中空的环形。” “而且为了使热气球的造型达到最佳,我们还特意请来了十几名扎鳌山灯的师傅。” 说到此处阮安对于自己的这个决定颇为满意。 他向张忠解释道“鳌山灯最高可达六七丈,而且还有千姿百态的造型。” “现在只是单纯扎一个三丈的球体,制灯师傅们自然手到擒来,最后造出的热气球比设计重量还轻了三四十斤。” “而且工匠师傅们还用了一种,他们糊鳌山灯时的秘制胶水,刷在丝绸蒙皮上既防水又不透气,而且使蒙皮更加抗撕扯。” 张忠闻言笑道“你这个办法不错,要知道这个热气球与孔明灯相似,而民间那些手艺师傅常年做这个,他们对热气球上升的原理可能没有我们清楚。” “但在制作方法上他们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所以说我们格物院日后还得重视这些民间手艺人才对,那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瑰宝,是经过时间考验的。” 阮安闻言也是连连颔首不及。 “今日我看过热气球后心中更有底了,你们今晚再好好检查一番,明日我便要用到这个热气球了。”张忠笑着对阮安吩咐道。 “这个没问题。”阮安连忙应道。 张忠见状满意的颔首,随即转身离开了物理科。 ...... 福来客栈位于崇文门东城角的泡子河南岸,由于客栈临河而建,四周景色宜人,而且距离贡院不远,向来是参加春闱的士子首选的居所。 别小看这点优势,对于那些士子而言,住在福来客栈,能让他们更快的熟悉贡院,而且考试当天,别人或许还要紧赶慢赶,他们却可以慢悠悠的前往贡院。 所以马愉,谢琏,杜宁三人便都住在福来客栈。 这三人虽说分别来自山东,浙江,福建三地,以前也不认识,但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人因为住在同一间客栈的缘故,平日里难免有所接触。 渐渐的便佩服起各自的学识,从而成为了朋友。 “性和(马愉字性和)你还在看书呀!”谢琏推开房门看见马愉正手持一本书在细细阅览不由失笑摇头道: “如今薛河东(薛瑄开创河东学派)正在东城登台讲学,京师士子但凡知道的都纷纷前往聆听去了,你怎么还沉得住气在房内看书呀!” 马愉听闻是薛瑄讲学眼中精光一闪,没办法,在陈献章首开心学,王守仁发扬光大之前,薛瑄作为年轻的理学宗师,是十分受士子追捧的。 马愉将手中的书放下便准备起身去聆听薛瑄讲学。 谢琏这才发现马愉先前看的并不是四书五经而是东晋葛洪的《神仙传》。 “性和,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怎么喜欢看这些东西呀!”谢琏皱眉问道。 “闲暇打发时间罢了!”马愉失笑道。 “难道你也羡慕那些神仙能够飞天遁地不成?”谢琏打趣道。 “若能够飞天遁地想来也是不错的。”马愉收敛笑意肃然道。 “没想到性和你还有如此天真的一面,这人哪能飞上天空呀!不要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了,我们还是快些与宗谧(杜宁)会和,薛河东的讲学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万万是不能错过的。”谢琏见马愉说得认真心中却颇不认同,但是毕竟对方是自己好友不好让马愉失了颜面,于是转移话题道。 马愉闻言讪笑一声,飞天遁地不过是他的梦想,他也没指望谢琏能认同他,见谢琏有意避开这个话题,马愉也就息了这份心思了。 两人便出了房门与等待他们的杜宁会和向薛瑄讲学的地方走去。 三人到来时,场地上早已经人潮汹涌,三人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坐好,便听台上薛瑄正讲道: “我认为“性”既是天道自然,一个性字,分而为仁、义、礼、智、信;散而为万善,圣人之所以教,贤者之所以学,性而已,我们求道问学、道德修养的目的便在于复性.....” 台下众人听着颇为认真,不时有人频频点头。 而距离薛瑄讲学不远处,阮安正带领几个工匠将热气球升到脚手架顶端。 然后把个丈许长、水缸粗,内有多层滤尘罩的大铁皮烟囱,穿过环形吊篮,直接插入热气球的进气口中。 “这么大的东西,能起飞吗?”正在忙碌的工匠看着眼前的热气球嘀咕道,虽然他们参与了热气球的建造过程,但对于热气球能否将人带上天空,他们依旧心中没底。 站在一旁指挥的阮安却信心十足,他相信张忠所言的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个热气球是经过他多番实践验证过的,他相信今日这次划时代的伟大科学实验——它将成功将人送上天空。 “准备好了没有?”张忠走了过来打量热气球后问道。 “已经准备就绪,你可以上去了。”阮安笑道。 张忠深吸了口气,坚定的走进了篮筐里。 阮安见张忠已经进入篮筐便吩咐身边的工匠点燃了竹架下的燃料堆,火焰熊熊燃烧,将热气顺着烟囱,源源不断灌入了气球内,气球不断充盈,向上的浮力越来越大,将四根系绳全都拉得笔直紧绷。 一直密切关注充气进程的阮安见时机已到,便大喝一声道:“砍!” 侍立在一旁的工匠同时挥动斧子,将系绳悉数砍断。 那充满热气的大气球,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带着张忠缓缓腾空而起。 其中一个工匠见状一屁股坐在地上,索性也不起来了,便双手撑地,支着身子仰望越飞越高的七彩气球。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陈管家见张忠飞走了,不由大急,走向阮安问道“怎么把绳索全都砍断了,一会我家伯爷怎么下落呀!” 阮安闻言笑着安抚道“放心吧,我们反复试验过,不系绳子反而更安全,要是有绳子连着,一旦遭遇大风,吊篮的晃动会加剧,反而增加上头人坠落的危险。” 陈管家见阮安说得言之灼灼,也不知如何争辩,只好一跺脚,向热气球飘去的方向追去。 张忠趴在篮筐上,俯瞰着京师高高的城门楼、布局整齐的京城街道、鳞次栉比的黑色屋顶,还有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车马。 这种芸芸众生和帝王将相皆在脚下的感觉,实在太棒。 “快看,那上头有人!”有那眼尖的行人指着气球下的吊篮惊叫起来。 “真的有人哎……”老百姓登时就炸了锅,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立时就有不少人跟着热气球跑起来。 张忠只见地上奔跑的人群犹如细小的蚂蚁般移动着不由感慨非常,心想后世史书会不会记下今日,人类走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我们终于摆脱地面的束缚,征服了天空!” 所幸热气球十分给力,向着薛瑄讲学的高台而去。 “有人在天上.....”正在聆听讲学的士子突然被一声惊呼打扰,然后纷纷向天空望去,便见一个热气球载着张忠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看到头顶那个飘过的偌大热气球时,场中众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在那里动弹不得。 当第一个士子向热气球追去后,其余人也纷纷效仿。 “我们真的可以飞天遁地......”谢琏看着马愉神色复杂道,他之前见马愉在看葛洪的《神仙传》心中颇不以为然,可如今亲眼所见真的有人能够飞天,这让他心中震撼不已,又五味杂陈。 马愉闻言只是重重的颔首,他眼中的精光是如此明亮,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着热气球的方向狂奔而去,那里有他的梦想。 第120章 造势 当张忠随着热气球缓缓飘离京师向格物书院而去时,皇宫城头,朱瞻基放下了千里镜神色激动的对身旁的金英道“朕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想不到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飞上天空。” 一旁的金英虽然没有千里镜无法像朱瞻基一样看得那样清晰,但是今日张忠试飞,惊动了全城,起先便是由东厂的番子报告给金英的,所以他对此事的来龙去脉十分清楚,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佩服那个张忠。 “永春伯天纵奇才,常常有非常之举,这不也是皇爷特别看重他的原因嘛!”金英笑道。 “也是。”朱瞻基看着手中的千里镜不由失笑吩咐道“待永春伯落地后,你速速召他入宫,朕有事要问他。” 金英闻言脸色一变,作为伺候眼前这位天子最久的人,他哪里还不知道皇爷他动心了,他也想如张忠那般飞上天空。 金英瞧了眼朱瞻基激动难耐的神色,将要劝谏的言语咽了回去。 “那毕竟是飞天呀!眼见过如此梦幻的一幕,谁人又能不心动了。”金英心想道。 “是” 想到此处金英便只好俯身应是。 “希望永春伯依旧稳健,能够说服皇爷,不然皇爷若有个好歹,他们这些人都不会有好下场。”金英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去传召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趴在篮筐上的张忠看着热气球渐渐偏离了格物书院不由邹起了眉头。 虽然如今热气球的大致方向依旧是向着格物书院而去的,但是稍微的偏差,使得张忠预想的能在书院降落的设想落了空,到时的震撼便没有设想的那样强烈了,张忠本指望能通过飞天让格物书院刷一波存在感的。 可是张忠也无能为力,要知道哪怕是后世的热气球,其实也只能自主上升下降而已。 至于前进后退、左右拐弯,依然全靠风向——气流变化紊乱,使不同高度的风向区别很大,人们就是利用这一点,来驶向要去的方向的。 但是张忠可没本事调整高度,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忠再次将目光投向下方,发现紧紧跟随热气球的人群越聚越多,人们奔跑着,似乎感觉不到疲累,张忠见状不得不感叹于这个时代人们对于未知事物的执着与痴迷。 “咦!风向有变。” 当张忠眼见热气球在调整方向,不由惊疑出声,所幸最后的结果是张忠所愿意看到的,因为热气球直接向书院飘去。 气球中的空气早已在高空冷却,又脱离了那股上升气流的托举后,自然就变成了超大号降落伞。 随着热气球缓缓的降落下来,张忠不由轻轻的吁了口气,此次试飞终于是圆满结束了。 而紧跟着热气球而来的人群,亲眼目睹了张忠从天而降的场面,所有人都被深深震撼,不少人甚至涌起三生有幸之感。 在这种史无前例的壮举面前,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众人只是静静的看着从热气球里走出的张忠。 人群里唯有马愉见到张忠时微微一愣,他先前只是隐约瞧见热气球里有人,却没想到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我与永春伯相识,一会求他让我也试着飞天,不知他会不会答应了。”马愉在心中颇为忐忑的嘀咕。 张忠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不由心中暗喜,连忙吩咐早已经气喘吁吁的陈管家道“快去将我准备的条幅挂起来。” 陈管家闻言不敢耽搁,连忙吩咐人去办,片刻后众人便见到书院门前打起了条幅。 左边书写的是“格物致知”,右边书写的是“实事求是”。 张忠见众人都疑惑的看着条幅,上前一步,轻咳一声,笑道“我想诸位已经见识过我的飞天之旅了,那么你们想不想也飞上天空呢?” 不少人闻言都是频频点头,这对他们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谁没有做梦飞上过天空呢? “那你们知道我飞天所用的热气球便是格物书院研制的吗?”张忠指了指已经落地的热气球笑道。 马愉瞧了眼书院的匾额与悬挂的条幅,再看了看神采飞扬的张忠,心中一动,他有些明白张忠的打算了。 “看来这个永春伯所谋甚大,用飞天如此神迹来为这座书院造势,想来明日之后,经过众人宣传,京师无人不知这座格物书院了。”马愉想到此处不由心中佩服张忠的手段之高明。 “格物致知,实事求是,便是格物书院的校训,书院里有你们未曾接触过的新知识,有如热气球一样神奇的新物件。” “如今书院刚刚建立,正需要招收新生,凡是愿意入书院的,之后可以写下你们的姓名,领取书院的腰牌,今后便是书院的一份子,可以经常接触到热气球,日后你们也可以与我一样飞上天空。”张忠信誓旦旦道。 张忠说完见众人颇为意动,却是你看我,我瞧你,似乎都在等待第一个尝试的人。 马愉生吸了口气,上前一步,拱手道“我愿意加入格物书院。” 谢琏见状本想上前劝阻,希望马愉可以再看一看,不要如此草率的做出决定。 但是当他看到马愉激动的神情,又想起,来时马愉正在看东晋葛洪的《神仙传》便也只能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是下定决心了。 张忠见马愉第一个走了出来,不由大喜,他虽然不知道马愉梦想神仙之术,但是这不妨碍张忠的兴奋,若能让这个日后的状元郎进入格物书院,那么日后书院的名声将会响彻京师。 张忠连忙上前,笑道“上次一别,没想到又与马兄相遇,你我日后同在书院,当更加亲近几分才是。” 马愉笑着微微颔首,也不说客套话,径直向旁边的报名处走去,那里早已经准备好桌椅笔墨纸砚。 “诸位,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各位,想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礼部尚书胡大人乃是此次春闱的副主考,但是你们不知道的是胡大人同时也是我们格物书院的山长。”张忠见火候差不多了,直接放出了杀手锏。 众人闻言纷纷交谈起来,一时场中颇为嘈杂,张忠见状也不阻止,任凭他们议论。 “宗谧(杜宁)你觉得如何,现在我都开始心动了。”谢琏看了一眼已经领取书院腰牌的马愉笑着对身旁的杜宁道。 “若是能因此与礼部尚书胡大人扯上关系,加入书院也的确是一个好选择,再者我其实也对飞天有些心驰神往呀!”杜宁笑道。 “我也一样,那么我们便一起吧!”谢琏闻言失笑道“我们三人交好,如今总不能让性和(马愉)独自一人进入书院吧!”谢琏笑道。 “同去。”杜宁闻言直接向报名处走去。 当张忠眼见这两人写下的姓名籍贯后,脸上笑意更甚,因为谢琏与杜宁,也不是泛泛之辈,张忠没记错的话,这两人中杜宁后来成了榜眼,而谢琏则是探花郎。 一甲三人,如今都进入了格物书院,张忠能够想象到之后结果揭晓之时,京师将产生何等轩然大波,而格物书院也将声名更显。 张忠想到此处,对眼前的谢琏与杜宁不由愈发的热情。 而随着谢琏与杜宁的相继走出,在此带动下,又有不少人紧随其后,前来报名进入格物书院。 正当张忠见状满意微笑之时,突然有内侍到了,原来是朱瞻基召见张忠。 张忠想了想便知道是因为今日飞天一事了,毕竟此事就算是天子也无法免俗的。 张忠失笑一声,便随着内侍向皇宫奔去。 ....... 乾清宫东暖阁: 朱瞻基打量张忠良久,眼见张忠都不自在了,方才笑道“你今日做了好大的事呀!明日这京师人人都会知道你永春伯是创造神迹的人。” 张忠听着朱瞻基的打趣,哪里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天子是嫉妒了。 张忠讪笑一声道“陛下有所不知,这飞天看起来光鲜,可是臣也是有苦难言呀!这东西还不成熟,容易出事故,再者飞上天后,天上气温陡降,臣在上面也是瑟瑟发抖呀!” 朱瞻基闻言皱眉道“你是说这热气球还不安全,上面的人有可能掉下来。” 张忠闻言愈发确定朱瞻基也动了飞天的心思,只是他是万万不会让朱瞻基去尝试的。 开什么玩笑,别说热气球如今还需改进,最算安全无误,他也不敢让朱瞻基上天呀! 若是朱瞻基有个好歹,他英国公府也只得满府陪葬了。 张忠是脑子被驴子踢了,才会为了让朱瞻基爽一下,让英国公府担负这份风险。 “陛下,臣也是为了让格物书院尽快在京师扬名,这才出此下策,臣如今想来也是后怕不已,望陛下谨慎以待,千万不要学臣一样冒险,陛下乃是天下之主,身系天下黎明的安危,万万不可行此事。”张忠肃然道。 “是呀!皇爷,我看着那飘在天空的气球都双腿打颤,实在不敢想人站在上面会如何?皇爷的安全乃是最重要的。”金英眼见张忠出面相劝,不由跟着劝谏起来。 他也怕皇爷一时兴起,想要尝试飞天,若出了问题,他也不用活了,如今在这内宫奋斗几十年才成为宫中内侍们的老祖宗,他还没有享受够了,不想这么早的死去。 朱瞻基见状失笑道“朕也就是说说而已,你们激动什么,不提你们俩,就是朝中的大臣宫中的太后也不会让朕冒险的。” 张忠与金英闻言不由讪笑一声。 “你的意思这热气球便是个花哨,没有什么用处了?”朱瞻基皱眉问道。 “用处还是有的,比如在长城上每隔十里八里升起一个,配上千里镜,鞑子再也甭想偷溜进关了。”张忠笑道。 “此言大善。”朱瞻基闻言大喜道“永春伯在武事上愈发精进了,这非常好,朕日后踏平漠北,便可以更倚重于你了。” “敢不为陛下效力。”张忠闻言连忙表忠心。 朱瞻基闻言愈发满意,随即摆手道“你今日飞天想来也累了,朕就不留你了,你还是回府歇息去吧!” “是” 张忠闻言连忙俯首称是,随即转身出了东暖阁。 第121章 春闱 话说自从张忠首飞之后,格物书院的名声便在京师传开,不时会有人慕名而来,这也让张忠颇为欣慰。 而随着时间推移,此次春闱终于如期而至。 春闱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在初九日,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而考试地点便是顺天府贡院。 按照五行风水,东南是紫气东来的方位,而读书人乃是天下兴盛的希望所在。 故而所有贡院,都在城池的东南角,顺天贡院也不例外,它便位于内城东南角的明时坊。 天色还未透亮,参加此次春闱的马愉,谢琏,杜宁三人便早早准备妥当,三人拿好考篮便一起向贡院走去。 三人很快便来到挂着顺天贡院墨字匾额的大门口,而此时东方天空已经鱼肚白,参加考试的士子也越来越多。 前方道路被送考的车轿,堵了个水泄不通,烦躁的吆喝声、叫嚷声响彻不休。 “还好我们三人住得近,来得早,不然要想走到贡院门口都是困难重重呀!”谢琏看着身后的情景不由庆幸不已。 马愉与杜宁也是纷纷颔首不及。 而在贡院斜对面的酒楼二楼,依栏而立的张忠见此情景也是唏嘘不已,他今日特来此处便是想领略一番古代科考的盛景,没想到此情此景与他前世高考不遑多让,也是让张忠感慨不已。 随着三声鼓响,考生们开始排队有序的进入贡院大门,穿过那面天开文运的大牌坊,走向二门方向。 马愉三人进去龙门后,就不敢再说话了,只见迎面的照壁上,镶着个大大的静字。 还有巡场的御史手持墨册,立于高台之上,但凡有士子喧哗,哪怕交头接耳,马上便会被记下名字,这样不管他的文章做得多好,评价最终都降一等。 因此偌大的龙门内,一两百名候场的考生都鸦雀无声,就连咳嗽都赶紧捂着嘴,唯恐惊动了那两位虎视眈眈的巡场御史。 待到考生凑齐两百人,二门便轰然关上,搜检官便带着士兵开始逐个搜身。 若在往年搜身并不苛刻,只是前些时,朝中出了如此重大的贪腐案,让朱瞻基对官员的品行更加看重,所以特意交代此次春闱一定要严厉打击那些偷带小抄,行作弊之举的考生。 于是朝廷专门设了搜检官,来监督军士进行搜检。 马愉等三人便听一名大嗓门的搜检官高声喝道: “身上所有衣物包括鞋子,以及坐垫、被褥、卷带、号帘等物必须是单层,不可以有里子。” “砚台厚不能超过一寸;笔管必须空心;水杯只能用陶瓷;木炭不能超过两寸;烛台必须是锡制单盘、空心通底的;糕点等食物都要切开……” 在喝令声中,兵荒马乱的搜检便开始了,不一会儿便满地狼藉,不知多少不合规矩的物件都被丢在地上。 被当成小偷一样搜检,已经够有辱斯文了,待搜身环节时,就更让马愉三人倍感屈辱了。 但是没办法,流程便是这样,在马愉之前,那些应试的前辈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纵使是心不甘、情不愿马愉还是解开了腰带,掰开身上的纽扣,然后敞开怀,把身上的衣袍,一件件脱给军士检查。 等到全身上下就剩一条犊鼻裈时,马愉哆哆嗦嗦的抱着胳膊,赤着脚,等待搜检结束。 待到搜检完毕,马愉快速的将衣服重新穿好,这才环视四周,发现此次搜检还真从几个考生身上搜出了一些小抄。 搜检官命人取下他们的卷袋——那里头有填写了考生三代姓名和籍贯的卷子,然后将他们撵出去,在贡院门口枷号三日。 三日后,礼部会剥夺他们的举人功名,终身不得再入考场。 在作弊考生号丧求饶声中,龙门缓缓敞开,考生终于进入了考场。 考场中,一条笔直的号街,将考棚分为了东西两排,每一排都有号舍七十间,而整个贡院足有三十六排考棚之多。 每排考棚都用千字文编了号,在临街一面的粉墙上,皆张贴了七十个考生的名字。 马愉找到自己的名字,便走进号巷中,来到对应的那间号房前。 这是一间三面围墙、广不容席,低头才能进去的小小号房,也是他接下来三天,吃饭睡觉做文章的地方了。 进入号房后,马愉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从考篮中摸出锤子,先在舍内墙上钉一颗钉子,将卷袋挂上。 然后再叮叮当当,多钉几颗子,将号顶、号围、号帘子挂上去。 之所以要如此做。 一是因为考棚年久失修,一旦下雨,里头必然漏个不停,必须要做好防雨措施。 二来也能稍稍挡挡风寒。 三者,号帘一放下来,里头就是一方独立的小天地,可以让考生不受骚扰的答题。 马愉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便安静的坐下,等待考试的开始,而从此刻起,三天之内,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贡院。 随着时间流逝,考试终于结束,马愉也出了贡院。 “性和(马愉),你考得如何?”在贡院门口,三人会和后,谢琏率先问道。 “还不错。”马愉笑道。 “重器(谢琏),如今都考完了,何必再问这些了,我们也该好好去放松一下了。”杜宁笑道。 这也是寻常事了,每年春闱,这些举人都是各家青楼的门上客,不然史上那些才子名妓为何层出不穷了。 马愉与谢琏闻言也是笑着应和,随即三人便向京师最负盛名的青楼走去了。 而另一方面,当考生开始清闲下来时,阅卷的考官便开始忙碌起来。 贡院之内穿过飞虹桥(贡院考试与阅卷的分界点),在桥北便是鉴衡堂,里面的考官早已经等候多时。 杨溥与胡濙自然在列,为了防止舞弊,他们在考试之前的初八便进入考院,接下了的七天便都是在闲聊中度过,如今终于开始可以阅卷了。 到了二十四日,四百个名额终于确定了下来,接下便是填榜,其中的甲榜也叫正榜,是各房考官选出的本房第一,唤作卷首。 而且在填甲榜之前,要先将十八位卷首,按照他们所选五经分为五部,然后选出《诗》、《书》、《礼》、《易》、《春秋》之各经魁首。 等到二十七日,两位知贡举官带着墨卷过来,与主考一起开封后,监临官将朱卷和墨卷一一对号,把考生的名字填在甲乙榜对应的位置上。 填完检查无误,便将榜单抄写三份,一份送入通政司禀奏天听,一份送入礼部赶制杏榜,一份连同草榜并朱墨卷全都交由都察院磨勘复核。 而时间来到二十九日辰时,便是礼部发榜的日子了! 贡院南墙上,杏榜已经贴好,却被杏黄色的绸布遮的严严实实,周遭围着栅栏,弄得看榜众人心痒难耐,却也没人敢越雷池一步,只能等着辰时揭晓。 “三位仁兄,对于能否上榜可有信心吗?”今日张忠头上戴着时下流行的四片瓦的玉壶巾,手上摇着一把苏制的上等乌骨泥金折扇,笑着对眼前的马愉三人道。 这几日张忠与马愉,谢琏,杜宁三人玩得颇为投机,毕竟大家都是年轻人,马愉三人的学问便不用说了,那是要包了一甲前三名的人物,而张忠偶尔作为文抄公借用后世的一些观点,也往往让马愉三人眼前一亮。 “让永春伯见笑了,我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马愉苦笑道。 “我昨晚倒是梦到今日的杏榜了,你们三人的成绩非常不错,马兄更是此次春闱的会元。” 马愉闻言笑了笑,他也只当是张忠在宽慰他罢了。 随着一声鼓响,辰时到了。 守卫杏榜的两名礼部官员,便将那杏黄绸缓缓揭下。 戊辰科四百零三名贡士的大名,便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马兄,你真的中会元了。”谢琏眼尖率先便看到了马愉的名次。 “你们两位也不错呀!紧随其后占据第二第三名。”张忠也笑道。 周围闻言的士子,纷纷侧目,嘀咕道“这也太牛了吧!怎么都扎堆了。” 马愉,谢琏,杜宁三人喜上眉梢,团团作揖,相互口称年兄。 所谓年兄,同年及第者也。 第122章 下江南 春闱之后便是殿试了,流程也便大同小异了,张忠便没再关注此事了,毕竟结果他已经知道了,而状元,榜眼,探花,他都认识,并且三人都已经是格物书院的学生了。 这几日张忠在格物院与阮安正在忙着如何将“饾版拱花“这种套印技艺实现出来。 此事的起因便是如今依然有落第士子滞留京师,虽然这些人没有考中,但是毕竟是举人,各方面还是不错的,所以张忠想多吸纳一些人才进入格物书院。 张忠便动了印刷招生简章的心思。 话说时下的木活字是用梨木、枣木或者杨柳木雕成的,因为取材比较方便,成本不高,制造起来又比较简单迅速,所以乃是最常用的活字印刷了。 至于金属活字中的铜活字还需等到明朝弘治初年江苏的无锡、常州、苏州一带,有不少富豪巨商制造铜活字印书,其中最有名的是无锡华家和安家。 但是张忠不想印些纯文字的简章,他想简章图文并茂,更有逼格一些。 在张忠的设计中简章只需开篇点明书院宗旨“格物致知,实事求是”便可以了,之后便请画师将书院的优美环境与主要设施展现出来,并配上说明文字。 而这是木活字印刷难以做到的。 于是张忠便想到了明朝末年书画篆刻家胡正言发明的饾版拱花。 饾版印刷根据印色需要,每色刻一小版,印时依序逐次套印,状如拼凑饾饤,故名“饾版”。 “饾版”是很细致复杂的工作,先勾描全画,然后依画的本身,分成几部,称为“摘套”。 把一朵花或一片叶,要分出颜色的深浅,阴阳向背,看起来好似北宋人没骨画法。 后世的木版水印便是源自于此种套印技艺。 但是由于这项技艺始终基于手工进行,所以在后世纯粹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予以继承和发展。 “效果如何,能将我们书院的优美环境表现出来吗?”张忠看着眼前已经停下工作的阮安问道。 阮安闻言直接将印好的简章递给张忠,张忠连忙接过,发现简章中绿叶红花、书院建筑,还有树下读书的学生都展现的琳琳精致。 虽然是无法与后世彩印相提并论的,但是对于眼下的人来说这个视觉冲击已经十分强烈了。 “好” 张忠满意的颔首道。 “印刷作坊你办好了吗?”张忠将简章放下,随即问侍立在一旁的陈管家道。 “国公府以前没有涉猎书籍印刷,伯爷又催促得急,短时间难以建立新的作坊,我便将东城的一家印刷作坊买了下来,那里人员设备都齐全,可以立刻开始动工。”陈管家恭敬道。 “这样也好,你将这个简章拿给作坊的印刷师傅,让他们按照阮安的制作流程尽快将招生简章印刷出来。”张忠吩咐道。 “是” 陈管家连忙应道。 张忠见此事解决了,便没有多待,他还得入宫一趟。 ....... 乾清宫东暖阁: “朕今日召你入宫是有个新差遣让你去做。”朱瞻基端起茶盏轻轻啜了口茶不紧不慢道。 张忠闻言一愣,随即回答道“陛下尽管吩咐。” “朕准备让南京守备襄城伯李隆充任总兵官,镇守山海关、永平两地,如此一来南京守备将空缺,朕有意让你接替他,成为新的南京守备。”朱瞻基徐徐说道。 南京为六朝故都,素有“北地胭脂,南朝金粉”之誉,衣冠文物,甲于江南。 张忠穿越以来倒是一直期盼有机会能够下江南,游览江南美景,领略江南美人的。 “只是为何朱瞻基要选我作这个新的南京守备呢?”张忠不由在心中嘀咕道。 朱瞻基瞧着张忠的神色便晓得他有所疑虑,于是笑道“朕让你去自然是有原因的。” 张忠讪笑一声道“请陛下指教,好让臣能明白日后该如何当好这个南京守备。” “朝廷赋税多半依赖江南,但自国朝初年以来江南官田重赋,沉重的负担,迫使百姓大批逃亡,朝廷税源减少,地方州县拖欠户部钱粮严重。”朱瞻基皱眉道: “朕有感于此,特意让应天巡抚周忱巡抚江南,总督税粮,而且苏州知府况钟、松江知府赵豫都是能臣干吏,朕期望他们能够肃清江南顽疾,让国库重新充实起来,朕也好聚齐钱粮甲胄以期北征。” “但是江南地主乡绅势力不容小觑,周忱等人皆有奏折禀告于朕,皆言遇到重重阻力,如今难以继续实行新政。” 说道此处朱瞻基看着张忠笑道“朕便想到让你去做那个南京守备,由你掌管军队,在背后支持周忱等人,若真的事情有变,朕准你先斩后奏,有军队在手,那些人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起来了。” 张忠听到此处,这才明白了朱瞻基的用意,不由苦笑一声。 “不要觉得委屈,朕不会让你在南京待太久的,等到此次江南税粮改革完成了,朕便会召你回京,朕以后还是要倚重于你的。”朱瞻基徐徐说道: “而且你也不是一人单打独斗,朕已经下旨给南京守备太监郑和,让他好好协助你完成此事。” “下西洋的郑和吗?我终于要见到这位大佬了,若如此的话,此次下江南倒不全是坏事。”张忠闻言心想道: “朱高炽登基后停止了下西洋,这怎么行,等我下江南一定要再次促成此事,海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海权那是万万不能丢的。” “而且如今中国的造船技术,航海技术都领先世界几个段位,正应该趁着现在狂飙突进,早日实现征服全球的梦想。” 张忠想到此处,不由心潮澎湃,仿佛他要开启一个新时代似的。 “陛下放心,臣定会做好这个南京守备。”张忠肃然道。 “嗯!” 朱瞻基闻言满意的颔首,随即继续说道“还有一事,上次倭国使团离开后,朕考虑到幕府将军新旧更替,恐倭国将生变故,以致倭寇再起,你为南京守备后名义上可督江南各处卫所,朕再加你一个备倭总兵官的头衔,你需巡视江南与闽浙沿海一带,若倭寇真的来犯,定要给朕迎头痛击,让他们有来无回。” 张忠闻言精神一振,说道“陛下放心,臣定会让彼辈倭寇再不敢侵扰我东南沿海。” “如此甚好。” 朱瞻基微笑颔首道“你便退下吧!回府好好与家人聚一聚,然后便出发南下吧!” 张忠闻言心中一窒,他想起家中长辈对他的呵护关爱,便开始不舍得离京了。 第123章 离京 英国公府春晖堂: 夜幕降临,春晖堂里,丫鬟早已将宫灯点亮。 英国公府众人围住在食桌旁,食桌上早已摆满了美味佳肴,场中气氛温馨和谐。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王氏,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脸上的笑意愈深,当她的目光移动到张忠身上时神色不由一暗。 想到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孙子明日便要南下了,她将许久都见不到他了,老夫人的好心情便没有了。 “母亲,你没事吧!”一直在身边服侍的国公夫人李氏察觉到老夫人王氏的郁闷不由关心问道。 李氏声音虽然低,但是事关老夫人,此话一出,便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 “哎!” “我没事,只是想到你们父子,一个刚从交趾回来,另一个就要下江南了,一家人难得团聚。”老夫人王氏看着张辅与张忠感伤道。 李氏闻言也是黯然,她何尝不想丈夫与儿子都在身边了。 “母亲,忠儿下江南是陛下对他的看中,不然他如此年轻焉能做南京守备。”张辅安慰道。 “我知道,这人年纪大了,便不太在意功业了,就想着呀!一家人能多些时间团聚。”老夫人失笑道。 “祖母,你放心,陛下已经说过了,我在江南呆不久,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回京,而且自迁都后,你有多久没回南京了,孙儿回京时给您带些南京熟悉的物件。”张忠笑道。 “好好......” “还是我孙儿孝顺。”老夫人王氏闻言喜笑颜开道。 随即她似乎想到什么,问张辅道“我们国公府在南京的老宅还有人留守吗?” 张辅闻言连忙回答道“老宅那里有人,我已经传信回去了,让他们将老宅收拾好,忠儿到了南京可以直接入住。” “那便好。”老夫人王氏闻言连连点头。 “忠儿南下身边有人照顾吗?”老夫人王氏继续问道。 “母亲放心,我已经嘱咐蓉儿随忠儿一起南下,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而且绛云院的丫鬟仆妇都是忠儿用习惯的,我也都让他们一起南下,反正此次南下的船很大。”李氏回答道。 老夫人王氏闻言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 张忠见自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心中非但不恼,反而十分感动,前世的经历让他明白,这些琐碎的事情,这些来自家人的关心是多么的可贵。 接下来随着老夫人王氏渐渐开怀,场中的气氛愈发热闹。 ....... 翌日。 几辆马车载着张忠与蓉儿还有此行南下之人径直向京城东南角的东便门而去。 当马车穿过东便门,来到城外的。 张忠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便看见大通桥下有一个巨大的转运码头。 据张忠了解此处的转运码头承接大通河,绵延到通县高丽营与白河连通,直去天津卫。 这一段河道称为白漕、北运河,是漕河的终点。 其实这条河原本的终点,是在北方的积水潭,与昌平的白浮泉水联通。 只因永乐皇帝陵寝选在了昌平天寿山,不能再借水怕惊扰龙脉,所以如今积水潭的漕运已废,城内御河变成了像内秦淮一样的风景游玩之地,漕运码头遂东移至大通桥处。 由于已经到了漕运的终点,船上的货物便需要卸下来,由骡子或马车拉着转为陆运,运送进城,所以此时的码头上可谓是热闹非凡。 不同尺寸的骡牛车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形成一个个小旋涡。 短褂力夫们一拥而上,在船主的呼喊声中卸下各自的货物,往船下扛去吊去。 甲板上的船工们跑来跑去,一边挨着船主的呵骂,一边操弄船舷、放下跨板,还不忘跟旁边的船只抛去几声脏话。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码头东南角停留着一条楼船,楼船周围早已经便肃清,根本没有船只敢靠近,只留它孤零零停靠在那里。 “伯爷,那便是我们南下要乘坐的船吗?”蓉儿也下了马车,她一眼便看见那条显得十分特立独行的楼船。 “是呀!现在不用担心装不下我们这些人了。”张忠看着眼前足足长三十丈,通体漆成黑红二色,底尖上阔,粗桅宽帆的楼船也是啧啧称奇。 “伯爷,东西已经转移到船上了,你是否也上船去?”赵坚恭敬禀告道。 “你让跟来的人先上去吧!将他们安排好,至于我,还要等个人。”张忠吩咐道。 赵坚迟疑片刻,他实在不知道到底还有谁要一起南下,而且还需要伯爷亲自等待,但是显然这不是他能干涉的,于是赵坚连忙应是,转身离开去做事了。 “你哥哥勇于任事,在我身边做得不错,我想等日后他锻炼出来了便给他在军中谋个职位。”张忠待赵坚离开了方才对身旁的蓉儿笑道。 “我替我哥哥先谢过伯爷了,若真能如此,也是他的造化了。”蓉儿闻言暗喜,连忙笑道。 “不知伯爷在等谁?”蓉儿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人来了。”张忠正准备回答,便见一辆骡车向他驶来。 待骡车停下,阮安从上面下来,对张忠拱了拱手。 张忠看着对方乘坐的骡车也是百感交集,受前世的影响他一直对宦官没什么好印象。 但是眼前的阮安让张忠大为吃惊,此人被戏称为“木痴”,仿佛只对营造之事感兴趣,生活十分的简朴,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消遣。 “当我得知你要一起南下时先是意外后是欣喜若狂。”张忠笑道。 “应天巡抚周忱上奏皇爷,言及太湖水患治理一事,皇爷考虑到我曾治理过漕河,便派遣我与伯爷一起南下了。”阮安依旧不苟言笑的解释道。 “这个我知道了,如此也好,京师里有座格物院,到了江南我们可以再建一座,要知道江南可是有许多能工巧匠的。” 阮安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连连颔首。 三人结束话题便相继上了船。 待上船后张忠细细打量了一番此船,见此船与他后世在书上看过的三保太监下西洋的宝船十分相似,但有的地方却不同,张忠这个门外汉一时还说不清,于是便询问起阮安来。 “这是宝船吗?”张忠疑惑问道。 “这条船不过是形制上模仿宝船罢了!”阮安摇头道“真正的宝船,在双桅之间只安放一个平层,而这条船在同样的位置却拔起一座四层的雕栏彩楼,楼顶歇山,楼角飞檐,一层层的鱼鳞亮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张忠闻言看去果不其然。 “这条船建造的初衷便是享乐,因此船腹颇为巨大,从甲板到船底一共分了四层。”阮安显然对此船有过研究,在张忠面前娓娓道来: “甲下一层是伙房与存放饮宴器皿的内库,甲下二层是水手歇息的号房及橹口;甲下三层是存放资材与粮食的大库,底层则堆放了几百块压舱用的石头。” 张忠闻言颔首不及。 “起船.....” 随着负责操船的纲手一声吆喝,被下定的锚重新收起,船帆展开,船便动了起来。 张忠依靠在栏杆上,看着渐渐模糊的京城,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京师的留恋又有对江南的向往。 第124章 抵达天津 在一阵窸窸窣窣声中张忠快速的穿好袍服,便准备推开舱门,离开房间去外面的甲板上透透气。 说来可笑,张忠竟然晕船了,昨晚他躺在床上,硬是辗转反侧了一晚,就是无法安睡。 好不容易等到甲板上传来船工忙碌的脚步声,张忠便匆匆的穿好衣袍,不准备再睡了。 “伯爷,你怎么起得这样早,你稍等我来服侍你......”蓉儿用手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解的说道。 张忠闻言正准备踏出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看去,蓉儿身穿红色的锦鲤肚兜,白皙的手臂,性感的锁骨裸露在外,正迷迷糊糊的看着张忠。 “我睡不着,准备到甲板上透透气。”张忠边说边走了回去,在床沿坐好,双手按住蓉儿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好笑道“你不用管过,继续睡吧!” 蓉儿乖乖任由张忠摆布,待重新躺好后羞涩道“伯爷若需服侍,定要记得喊我。” “知道了。”张忠在蓉儿的娇艳红唇上啄了一口,便笑着起身离开了。 张忠沿着侧梯下了彩楼,穿过忙碌的船工,来到甲板上。 张忠抬头看去只见此时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船前的水道慢慢开阔起来,周遭景色就像洇痕一样从昏白纸面缓缓显现。 两岸植被茂密,芦苇荡里夹杂着浅绿茭草与狗尾草,水窠边覆着一丛一丛的红蓼。 草香混杂着蒙蒙水汽沁入张忠的鼻腔,令他经历一夜折磨的疲惫心灵为之一舒。 张忠站立在甲板上看着浩瀚烟波的河面,与东方那轮渐渐升起的朝阳,不由缓缓的闭上了眼,轻轻吐了口气,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忠睁开了眼,便见阮安顺着侧梯也来到了甲板上。 “我是有些晕船才起得如此早,你又是为何呢?”张忠待阮安走到自己身边方才笑问道。 “当年我奉命南下治理漕河,此次故地重游,一时也是毫无睡意,便也出来看看风景了。”阮安失笑道。 “那你应该对此次行程十分清楚了,不知我们还要多久才到天津?”张忠闻言精神一振好奇问道。 “按照这个速度,中午我们便可以抵达天津城了。”阮安思忖片刻后回答道。 “那倒是挺快的。”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怎么我们会在天津停留吗?”阮安不由好奇问道。 “我与人在天津合伙办了个张氏棉衣坊,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一看,如今正好顺路,我离京前便让人传信过去,想来等我们到了天津便有人来接了。”张忠解释道。 阮安听说是关于生意上的事情,便没了兴趣。 两人便没再言语,只是看着东方那轮升起的朝阳想着自己的心事。 ....... 午后时分,正在用午饭的张忠,便听见甲板上传来船工的吆喝声“天津到了” 张忠闻言连忙放下碗筷,上了甲板。 待张忠来到甲板,发现楼船已经徐徐收起了帆索,只靠船身两侧的八十对艄桨划动,以可控的低速缓缓向天津城的南码头驶去。 “准备下锚。”操船的纲手眼见楼船渐渐停稳连忙吩咐道。 盏茶后楼船便在南码头停了下来。 天津城虽然依河而建,但城墙与运河尚有一段距离,四面城墙之外,有大量非法民居,而且已经形成街市。 张忠立在甲板上,除了能够看到码头上其他货船的船工正在卸载货物,也能看到更远处那些布局略显杂乱的民居炊烟不断,显然时值正午,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与此同时,江风立在南码头,不时的瞧着过往的船只,当张忠所坐的楼船抵达南码头时,他精神为之一振。 也难怪江风能够一眼认出来,实在是张忠所坐的楼船太大了,舷身崔嵬,桅樯耸峙,简直如同一座正被夸娥氏之子负走的巍巍太行。 “东家,如今太阳正毒,你何必亲自前来了?让我代替你来迎接这个永春伯便可以了。”江风的心腹,一直负责天津生意的刘松见江风不断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不由不解问道。 江风见张忠终于抵达天津,这才放下心来,听见刘松的问话,不由笑道“你可千万不可小视了这位永春伯,我的生意虽然遍及南北,但是我终究只是一介商人,没有强悍的后台,终究是任那些当官的予取予夺。” “所以很早以前我便在寻找能够成为我后台的权贵,所幸我终于找到了永春伯。” “东家真的那样信服那位永春伯吗?”刘松依旧不解道。 “永春伯与其他权贵不同,我第一次见他,是关于大明宝钞一事,当时他的许多设想便让我颇为佩服,后来我与他合伙在天津办张氏棉衣坊,更发现这位伯爷从心里重视商业,而不像他们权贵,只把我当作钱袋子,心里却依旧歧视我们经商的人。”江风徐徐说道。 “若真如此的话,那这位伯爷的确值得东家费一番心思了。”刘松闻言也是颇为震动,他经商日久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权贵。 “是呀!本来我还打算请永春伯下江南,去考察一下我的生意,毕竟江南才是我们徽商的大本营,没想到永春伯此时奉命南下任南京守备了,正是我的机会呀!”江风笑道。 刘松闻言微微颔首,随即提醒道“东家,永春伯一行人下船了,我们去迎一迎。” 江风闻言连连点头直奔张忠而去。 “永春伯可把你等来了。”江风待走近张忠后连忙拱手笑道。 “我传信天津时,只是让此地的管事过了便可以了,不想你竟然在天津,还亲自过来了。”张忠看见江风也是一喜。 “来天津处理些事情,本来前几日便要南下的,但是得知伯爷将至,我便在此等候几日,不知伯爷南下时能够捎带我一起呀!”江风试探笑道。 张忠闻言大笑道“这有何不可,江南你比我熟,等到到了江南,我还需要你帮我参谋一下了。” “能为伯爷效劳是我的荣幸,我已经备好酒席,请伯爷跟我来。”江风闻言大喜,愈发的谦恭。 张忠闻言微笑颔首,于是一行人便上了马车,离开了南码头向城中驶去。 第125章 平江伯是个二五仔 马车经过城外杂乱的民居,通过南城门,便进入了天津城。 城外城内仿佛两重天,马车驶入城内,沿着南北大街,径直向北而去,张忠掀开车帘便见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以绸缎、珠宝店为多。 街道上行人如织,红男绿女川流不息,店铺的叫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入眼端得是一片繁华景象。 马车内,江风见张忠颇为吃惊于天津的繁华,不由笑着解释道“这天津城,又称“算盘城”,整座城市形同算盘,城墙周长九里,城内街道,九纵九横。” “城东建祖庙,城西修祭坛,城南有街市,城北为官署,自永乐年间建城后发展到现在,天津城内已有五集一市。”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嘀咕“天津在后世能成为四大直辖市之一,其繁华便不用赘言了。” 江风见张忠听得认真,继续说道“天津因漕运而兴,伯爷抵达时船便是停留在南码头,而在城东北还有个北码头,那里比南码头还要繁华热闹,我们建的张氏棉衣坊便在城北靠近北码头。” “原来如此,一会吃完饭,还需要你带我去看一看,此次南下,我特意在天津停留便是想去棉衣坊考察一番。”张忠笑道。 “这个没问题。”江风连忙应道。 “吁”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停了下来。 “伯爷,到了我的别院了,我们先去用饭,待你休息好了,我再带你去看看棉衣作坊。”江风笑道。 “好” 张忠自无不可,便下了马车,进入了别院。 之后便是一顿山珍海味,张忠吃好后,还抽空睡了个午觉。待睡醒后便在江风的带领下,乘坐马车向城北张氏棉衣坊而去。 马车再次停下时,张忠便来到了棉衣坊。 站在张氏棉衣坊前,张忠发现棉衣坊占地颇广,门前还有两个彪形大汉守卫。 “棉衣坊的规模有多大了?”张忠一边向里面走一边随意问道。 “如今已有纺织工人八百人,按照你的设想,分为十个车间,每个车间八十人,按照棉布的制作流程擀、弹、纺、织几道工序都是在一个车间完成,完全按照你所说的流水线生产。”江风赶紧解释道。 “不错。”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说着话两人便进入了一号车间,张忠便见到纺织女工正在用搅车轧棉。 既然是棉花,要纺织的话就要去除其中的棉籽,而所谓的轧棉便是从棉花的棉籽上轧下棉纤维的过程。 话说脱棉籽一向是棉纺织进程中的一道难关,不知困扰了多少纺织女工。 直到宋末元初着名的棉纺织家黄道婆从崖州回到松江府乌泥泾(今上海华泾镇)后推广了轧棉的搅车之后,工效这才大为提高。 说起这个黄道婆,其人经历颇为奇特。 她幼时为童养媳,因不堪虐待流落崖州(治所在今海南省三亚市崖城镇),当时崖州汉黎混居,她在崖州居住40年,学习棉纺织技艺并有改进,总结出“错纱、配色、综线、挈花”的织造技术。 直到元朝元贞年间,返回故乡松江府,教乡人改进纺织工具,制造擀、弹、纺、织等专用机具,织成各种花纹的棉织品。 正是经过她的努力松江才成为棉织业的中心。 回到眼前。 “她们的工作辛苦,待遇如何?”张忠指着正在轧棉的纺织女工问道。 “伯爷放心,我给她们的工钱都是高于其他作坊的,而且棉衣作坊周围的地我都买下了,按照你说的,我准备将这里建成一个园区,除了作坊外,在外围会陆续建宿舍与休闲区,让她们过得比以前好。”讲风神色复杂保证道。 张忠闻言笑道“不要觉得这样做吃亏,其他黑心商人只求多赚钱不管这些纺织工人的死活,短期内那些商人似乎占了便宜,但是长远看得不偿失。” “要知道只有这些纺织工人生活得好,她们的工作积极性才更高,效率高了,他们自然能生产更多的棉布,我们赚钱自然不在话下。” “伯爷,你说的是。”江风讪笑一声道。 随后张忠又考察了几个车间,嘱咐了江风一番,这才乘坐马车回了别院。 翌日一早,众人便乘坐马车出了天津城,再次登上楼船,一路南下。 楼船彩楼内,张忠展开折扇,烦闷的说道“什么鬼天气,如此的闷热。” 一旁的蓉儿连忙绞干湿棉巾替张忠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苦笑道“伯爷,你不要动怒,越是烦躁越是热。” “罢了!我出去透透气。”张忠起身便准备向甲板上走去。 “伯爷,此时正值午后未时,一天之中日光最盛之时,你出去不是更热吗?”蓉儿连忙起身劝阻道。 张忠透过彩楼的窗棂向外看去,发现果不其然,天无薄云,太阳的热力毫无遮掩地泼洒下来,宽阔的漕河被照得一片明晃晃,极为耀眼,仿若一条从坩埚倒入化渠的明亮铁水。 黏腻的湿气从船四周的水面蒸蒸而起,自楼船的孔隙钻入船中,如此一来张忠感到闷热便丝毫不奇怪了。 “哎!” 张忠无奈的退了回来,只好将身上的衣袍脱去,只穿着一身中衣,这才好受了一些。 如此难捱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十分天气才转凉,张忠忙不迭的下了彩楼来到了甲板上准备透会气。 到了甲板张忠才愕然发现,运河两岸的景象早已经大变样。 之前运河两岸植被十分繁茂,不是堤上柳荫成排,便是滩边大片芦、茭、菹草丛生,满目皆是浓浅不一的活绿,令人心胸舒畅。 而此刻的运河两岸,半点绿意也见不到。 所见之处,皆是土黄、暗褐、黑灰色的交错对叠。 土黄的是连绵不断的夯土堆料台与船坞,暗褐的是鳞次栉比的工坊棚舍,黑灰色的则是高高飘扬在工坊上空的炉烟。 随着楼船行进,张忠不时可以见到无数匠人像蚂蚁一样攀附在各种巨大的龙骨之上,锤凿锛斧交相飞舞,叮当声不绝于耳。 河面之上,弥漫着刺鼻的桐油与石灰味道。 张忠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目瞪口呆。 “你看到的便是清江督造船厂,我们已经快到淮安了。”阮安走了过来,见张忠一副吃惊的样子不由解释道: “所有南直隶和浙江、湖广、江西的里河漕船,都在这里营造,造好了就直接顺着漕河开去各处卫所了。” “不过,咱们现在看到的,只是浙江厂的一部分,中都、南直隶的大厂,还在北边的清江县。” “原来已经到了淮安了。”张忠闻言不由嘀咕道。 据张忠了解,淮安这个地方啊,号称天下之中。 北络黄、淮,南通大江,西联汝洲,东抵海州,可以直入东海。 所以淮安可以说是江淮之要津,漕渠之喉吻。 “我们会在淮安停留吗?”阮安好奇问道。 “船上的物资需要重新补充,所以我们会在此停留几日。”张忠解释道。 “那便好,我也可以趁机去见一个老朋友了。”阮安笑道。 “是谁?”张忠不由好奇问道。 “漕运总兵官平江伯陈瑄。”阮安解释道“当年我治理漕河时与他交情不浅。” “原来是他呀!”张忠闻言恍然道。 但凡对漕运有过了解的人都不能无视此人。 这个平江伯有两点让张忠记忆深刻。 其一此人督理漕运三十年,可以说此人奠定了明朝的漕运制度。 其二平江伯陈瑄是个二五仔。 建文四年(1402年),靖难之役时,陈瑄升任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统领水师,镇守南京江防,以抵御燕军。 但他却在燕军抵达浦口时,主动率水师迎降,使得燕军顺利渡过长江,攻入金陵。 在朱棣登基后陈瑄因有“默相事机之功”被封平江伯。 要说建文帝朱允炆败得不冤,实在是他身边的二五仔太多了,那个守卫金川门(位于南京城西北面)的朱橞和李景隆不也是开门迎降的吗? “呦呦嘿” 一阵号子声让张忠从思绪中清醒过来。 然后他便看见了一副此生难忘的场景。 第126章 暗流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张忠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目瞪口呆问道。 “这是漕船盘坝。”站立在一旁的阮安面无表情解释道“从人字桅与方舷轮廓来看,这应该是一条标准的四百料漕船。” 也难怪张忠震惊,原来阮安口中的四百料漕船并不是平浮在河中,而是爬在一处圆拱长坝的半腰处。 漕船前半截的首柱高挺向上,后半截船尾还在运河水下,整个船身微微上斜,像极了一条要上岸的大鱼。 在运河两侧的河槽边,此时还站着数百个衣衫褴褛的纤工,他们每人肩上都拽着一根纤绳。 纤绳密如蛛网,牢牢系在船舷两侧,无不绷直,偌大的一条漕船,居然就这样靠着人力离开水面,朝坝顶滑升而去。 “呦呦嘿” 张忠听着纤夫连贯的号子声,看着过了坝的漕船,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漕运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张忠神色复杂问道。 “永乐十三年之前走里运河便需要过五坝,不过后来漕运总兵官陈大人凿通了清江浦后便不需要盘坝了,只是不知为何漕船又开始走里运河了。”阮安皱眉解释道。 “那这些纤夫呢?”张忠继续问道。 “自然是佥派民夫来拉纤了。”阮安徐徐说道“府里会给县里下命令,然后县里便以服劳役的方式佥派民夫来拉纤。” “可是现在不是正是播种的时候吗?他们来拉纤家里田地怎么办?”张忠疑惑问道。 阮安叹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官民有别,他们种田比得上官府的事情重要吗?”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阮安说完后见张忠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由讪笑道: “当年我治理漕河时佥派的民夫更多,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对这些纤夫的处境也了解几分。” “他们这些人运气好的,遇到的督纤孔目(管理纤夫)能体恤他们,等干完事情还能活着回家。” 若是遇到的是个混账孔目,只顾着赶进度,不顾他们死活,那能否活着回家都是问题,要知道这条纤路上早已不知埋下了多少白骨。” 张忠闻言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所谓的命比草贱便是这个道理了。 “我要去趟漕运总兵衙门见见平江伯,你去不去?”阮安问张忠道。 张忠暂时收敛复杂的心绪,沉默的点了下头。 待楼船在淮安码头停靠后,张忠便与阮安下了楼船,两人乘着一辆马车便向淮安城而去。 待马车抵达淮安城的射阳门下时,张忠掀开车帘却见城外包砖壁的夯土城墙显得十分破落,敌楼的顶脊连乌瓦都残缺不全,远远看去好似射阳门上顶着一个老鸹巢。 “淮安乃是漕运枢纽,这城池为何显得有些破败?”张忠疑惑问道。 “我以前来此地时,也曾有过这番疑惑,后来才明白这淮安城有两座。”阮安失笑解释道“我们眼前的是旧城,本是唐代的楚州城,城北毗邻淮河。” “到了元代,淮安的官员觉得旧城残破,修葺不易,遂在西北方向一里开外,又修了一座新城,斜斜与淮河相邻,直到清江浦为止。” “原来如此,想来漕运总兵衙门应该在新城吧!”张忠释然笑道。 “的确。”阮安颔首道。 “那我们何必来旧城了,直接去新城便是了。”张忠疑惑问道。 “这淮安本地有句俗话,说的是,新城谈生意,旧城攀交情。”阮安笑道。 “此话怎么说?”张忠问道。 “此话说的是新城地势开阔,库仓宽敞,人们多是去新城谈大笔生意,等到谈完了,还得回旧城来放松,因为旧城有诸多老字号,玩的地方多,底蕴非新城可比。”阮安解释道“永春伯既然来了,我自然要带你去看一看。” “那便走吧!”张忠闻言也是干脆直接说道。 于是马车再次动了起来,通过射阳门便进入了淮安旧城。 进入城内,张忠透过车窗便见城内颇为热闹。 马车正行驶在一条四丈宽窄的石路上,路面是用一条条长短不一的青灰条石拼接,并用鹅卵石补缀空隙。 石条路上车马络绎不绝,行人摩肩接踵,多是南北客商,他们穿的不是湖绸就是蜀锦。 石路两侧则是廊铺,一排排的钱庄当铺、酒肆食摊、瓷器杂货等,要什么都有,不过没有什么大宗买卖,净是教人享受的去处。 这些店铺旗幌交错,牌匾接连,伙计们都施展出浑身解数,卖力冲着街面吆喝。 “这旧城果真是热闹非凡呀!”张忠收回目光对车内的阮安笑道。 “这个自然。”阮安颔首道。 随后马车便带着两人在旧城好好的逛了一番,真真是让张忠大开眼界。 随着夜幕微降,华灯初上,马车离开了旧城直奔新城而去。 淮安旧城和新城之间,是一条宽约两里的狭长荒地。 说来也怪,旧城繁华,新城严整,两城之间人员往来极为频繁。 按说这一块夹地,该是众人争抢的上好地段,事实上却荒凉无比,就连贫民窝棚都没有一座,只有一条平整土路连接两边城门。 “咦!” “这路边怎么还有座庙呀?”张忠指着土路南边路旁的小庙好奇问道。 “那庙供奉的是金龙四大王。”阮安瞧了一眼徐徐回到道。 “那又是什么神仙?”张忠压根没听说过这号神仙不由疑惑道。 “这金龙四大王,他本是一个叫谢绪的读书人,家中排行第四,据说南宋末年,元兵攻破临安之后,他愤然投水而死。”阮安耐心解释道: “后来太祖皇帝与元军大战于吕梁洪,谢绪突然显灵,大败元军,于是太祖皇帝封他为金龙四大王,成为黄河福主、漕河之神,漕运沿途都有供奉他的庙宇。” 张忠闻言一阵无语,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在浙江投水的人,怎么跑到吕梁洪去显圣了? 也只能说洪武皇帝那是真的屌,天命所归不外如是了。 不提一路上张忠的吐槽,马车沿着土路便穿过淮安新城的城门直奔漕运总兵衙门而去。 ........ 漕运总兵总理南北漕务,节制天下漕船,其权势之煊赫自然不用赘言。 因此设在淮安新城里的漕运总兵衙门,毫不客气地挤走淮安府衙,独占城正中的风水宝地,与大名鼎鼎的镇淮楼同在一轴。 “吁”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停在了漕运总兵衙门前。 张忠与阮安相继下了马车,便见这座衙门的门面极其煊赫,门前有一对獬豸镇门,两侧四旗亭、两鼓亭,还有二十八根石制拴马桩分列,五开间的大门前高悬一副漆金黑匾“总制漕运之堂”,当真是威风堂皇。 衙门前佩刀的守卫见马车停下自然是前来询问。 “你进去速速通禀,就说京师的阮公公前来拜会漕运总兵陈大人。”张忠上前说道。 守卫闻言一愣,他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来自京师,一想到对方是宫里出来的人,说不定身负皇命,他便不敢耽搁,拱了拱后便匆匆进去了。 盏茶后,年近六十的陈瑄头戴程子巾身着深蓝梭子布直裰,向张忠与阮安走来。 “阮公公多年不见,想不到你会再次来到淮安,当年我们一起治理漕河仿佛便在昨日一般。”陈瑄笑道。 “是呀!陈大人官运亨通,都已经成为漕运总兵官了。”阮安也是感慨道。 “这位是?”陈瑄看向张忠疑惑问道。 “他是永春伯。”阮安笑着解释道。 “我看过邸报,永春伯南下任南京守备,不想今日能见到真人。”陈瑄笑道“永春伯南平交趾北击瓦剌,如今更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英国公想来也该老来欣慰了。” “平江伯过奖了,漕运关乎本朝命脉,平江伯能将漕运打理得井井有条,实在是功劳甚大。”张忠笑道。 “你们先打住,我都饿了,还是先进去再聊吧!”阮安见张忠与陈瑄在一旁相互吹捧十分不耐道。 “酒席已经备好,我们便进去吧!”陈瑄失笑道。 三人便一前一后的进入了漕运总兵衙门。 与此同时。 白莲护法胡壮趁着夜色来到了一片低矮的棚屋附近。 这里是淮安新城向西扩张的产物,规划已至,但城墙未及覆盖。 所以名义上算是城内,但与城外村落无异,在这里居住的,多是清江厂的工匠与淮安附近的佃户。 胡壮先是查看了周围的动静,见没有异样,便一个闪身,进入了其中的一间棚屋。 棚屋十分简陋,堂屋正中摆着一个弥勒佛,弥勒佛下一座白莲花,四周点燃着十几盏火苗闪动的长明灯,炉子里的三炷香,正燃着青烟。 胡壮刚进入便惊动了屋内人,只见屋内有十几人,他们都是一身麻布短衫,那短衫上似还绣着白莲标记。 “参见堂主。”胡壮进屋后没有理会众人,只是向坐在上首的岳山恭敬道。 “不必多礼,你们王坛主怎么说?”岳山盯着胡壮问道。 “我们坛主让我告知你,时机已成熟可以发动了。”胡壮回答道。 “自从永乐十八年圣教被朝廷重创后,我们已经偃旗息鼓许久了,如今我们也该动一动了。”岳山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徐徐说道。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白莲佛母,法力无边。”屋内十几人听闻岳山的话不由纷纷跪下口诵真言。 胡壮见状眼中精光闪烁,随后连忙跟着跪下诵读真言。 第127章 漕运改革 当白莲教徒在密谋作乱之时,漕运总兵衙门里依旧是灯火通明,笑语不断。 酒宴已经开始,诸人面前的食案上早已摆满了美酒佳肴,陈瑄自然是高坐上首,张忠与阮安分坐左右。 “淮安此间最有名的,唤作全鳝席,能用鳝鱼做出各种菜色,足可摆满一席。这道软兜长鱼,是掐出笔杆青小鳝的脊背肉,旺火烹油,片刻即成,既得其熟香,又留其鲜嫩,两位竟然来到淮安便不可不品尝一番。”陈瑄用筷指了指食案上的软兜长鱼笑道。 “平江伯都如此盛赞,我等自然要好好尝一尝的。”张忠闻言笑道。 随即张忠举筷就夹了一条软兜长鱼,见其鳝脊软软的两头垂下,果然如一条软兜。 张忠缓缓将软兜长鱼送入口中,这东西一入口,真是滑嫩无比,好似自行往嗓子眼里钻似的,再细细一嚼,油香四溢,顺着齿缝与舌根散逸开来,四肢百骸顿时皆沉浸在欢愉之中。 “绝了,果真是难得的美味。”张忠吃完后,放下筷子赞叹道。 “永春伯喜欢便好。”陈瑄见张忠吃得兴起也是颇为高兴。 “平江伯,自从你修了清江浦后,漕船从宝应县北上,可以直接沿清江浦入淮,一不用陆路转运之劳,二不必盘坝之苦,此乃利国利民之事,可我今日为何看见漕船又开始走里运河入淮了,运河两岸的纤夫何等辛劳呀!”正当场中气氛渐入佳境时,阮安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张忠闻言也是收敛了笑意,他其实对此事也是有所疑虑。 “哎!” “我又何尝想如此,当年我正是不忍民夫盘坝之苦,又因此误了农时,方才一力向太宗皇帝谏言修了清江浦。”陈瑄叹气道。 “那又是为何呢?”阮安皱了皱眉愈发不解道。 “黄河侵淮,泥沙把清江浦给搞淤塞了,我们得赶在六月放水之前,清理河道。清江浦封了河,漕船便只能改道走里运河了,而要走里运河,就得过五坝,便需要盘坝了,这是免不了的。”陈瑄苦笑道。 “原来如此。”阮安对水利也是颇为了解,闻言微微颔首不及。 “虽说如此,但我今日看运河两岸的纤夫实在辛苦,多年停了的劳役又开始了,那些纤夫自然心中有怨气的,还望平江伯能约束好下面督纤的孔目,让他们善待纤夫,不然我恐这股民怨会被宵小之辈利用了,若是引起动乱那便得不偿失了。”张忠诚恳说道。 “永春伯所言有理,我会吩咐下去的。”陈瑄闻言思忖片刻后颔首道。 随即陈瑄又苦笑道“我这漕运总兵官管理十二万运军领驾、沿途九省相关理漕官吏、闸坝厂港等诸事宜,可谓事物繁忙,对于那些督纤的孔目说实在的平日里的确是疏于管教了。” “这个我自然明白。”张忠闻言讪笑道。 “今年的漕运还顺利吗?漕粮是否已经运送抵达京师了。”阮安将话题再次转到漕运上。 “如今漕运采用的是支运法虽然比起以前的海陆兼运强了不少却依旧存在诸多问题。”陈瑄皱眉说道。 “漕粮不是走运河吗?怎么还能海运?”张忠闻言诧异问道。 “永春伯以前没有接触过漕运,不了解也是正常的。”陈瑄闻言耐心解释道“本朝建国之初,经过元朝末年的动乱,运河已经荒废,太祖皇帝建都南京,依靠江南,便能够满足朝廷所需,当时南粮北运也多是支援北方边疆与辽东卫所军队,所以一开始实行的是海运。”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陈瑄见状继续说道“等到太宗皇帝即位后,在永乐初年定下了海陆兼运制度,命令江南粮食一由海运,一由淮、黄,陆运赴卫河,入通州。” “但是海陆兼运成本较高,海运多风涛之险,陆挽颇为艰苦。” “后来太宗皇帝有意迁都,便采纳济宁州同知潘叔正建议,命令工部尚书宋礼等人赴山东疏浚会通河,直到永乐十三后,漕运贯通,便废了海陆兼运,南粮北运依托于漕运。” “是呀!正是因为如此这一条漕河才显得至关重要,正所谓漕运为国家命脉攸关,三月不至,则君相忧,六月不至,则都人啼,一年不至,则国有不可言者。”阮安听陈瑄说道此处方才感慨说道。 “我记得支运法不是你向朝廷建议的吗?为何如今又说此法不妥。”阮安疑惑道。 “哎!” “我也是思虑不周,等此法实行之后方才发现弊端。”陈瑄苦笑道。 张忠听闻眼前两人谈起支运法,不由想起前世在书上看到的相关介绍。 所谓的支运法便是按照规定,南直隶苏、松、常及浙江杭、嘉、湖等府以及江西、湖广等地应纳漕粮,由民运至淮安常盈仓交收,镇江、庐凤、淮扬等地应纳漕粮运至徐州广德仓交收,徐州并山东兖州等府漕粮运至济宁仓交收。 然后,分别派遣官军就近挽运漕粮,“自淮至徐以浙、直军,自徐至德以京卫军,自德至通以山东、河南军”。 这种由运河沿线官军以次递相转运漕粮的方法,就是“支运”,每年运输四次,可运粮300余万石。 “具体有什么弊端?”阮安继续问道。 “漕粮支运法施行后,与原来海运和水陆兼运相比,既无海运之险,又无陆挽之劳,这的确很好,但是此法加重了百姓的负担。”陈瑄神色复杂道: “就比如苏、松、嘉、湖等地原有100万石漕粮运往附近的太仓以备海运,而支运法的推行取消了海运,这些漕粮便要全数运至淮安交纳,由于路程遥远,百姓多辛劳,而且往往因为要运粮而耽误了农时。” “你既然发现了弊端,那么可想出解决之法了?”阮安肃然问道。 “还没有。”陈瑄一摊手苦笑道。 张忠闻言不由心中嘀咕“我记得支运法之后是有兑运与长运的。” “这个我倒是有个粗略的想法,平江伯听后可以指教一番。”张忠笑道。 陈瑄与阮安闻言诧异的看了过来,他们心中是不相信张忠能有什么好办法的,但是张忠毕竟是个伯爷,好心提意见,他们也不能太落张忠的面子。 想到此处陈瑄勉强笑道“愿听永春伯高见。” 张忠闻言失笑道“我的办法便是兑运,这兑运之法就是指南直隶、江苏、浙江、湖广等地的百姓,不必专门去指定的粮仓缴纳,改为就近兑换给卫所的官军,然后由官军运转到京师,但是依据路程的远近,需要给卫所的官军以耗米充作路费。” “妙呀!”陈瑄闻言思忖片刻后抚掌赞道“如此一来不仅减轻了百姓的负担,而且运军亦有额外的收入,要知道支运时运军除例给月粮和微赏宝钞外,没有额外收入,因此积极性不高,我之前一直苦恼这个问题,没想到如此简单便被永春伯给解决了。” “平江伯过奖了。”张忠闻言不好意思的笑道。 “平江伯不用如此吃惊,我与永春伯认识越久,便发现他常常能想出天马行空的办法,常做常人不可为之事。”阮安在一旁微笑道。 张忠闻言心中嘀咕“这波彩虹屁,我的确很受用,难怪那些上位者喜欢听下属的溜须拍马。” “我不能太飘了。”张忠按下心中的躁动,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其实等到兑运法成熟后还可以转为长运。” “何为长运?”陈瑄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连忙问道。 “这长运便是江北漕运官军南渡长江,赴江南各地水次交兑。这样可以免去江南各地粮户原来雇船过长江交兑漕粮的麻烦,而只需农户除了付给运军路费耗米外,再付一笔过江之费。”张忠解释道。 “见过永春伯后我方知这世上真的有天授之人呀!不然永春伯为何能想出如此好办法。”陈瑄闻言连连感慨道。 张忠也只能微笑以对了,他也不能告诉对方,你若是个挂逼,你也行。 “陛下采用奏折制度后,我有幸能上奏折,此次关于漕运的改革,关乎朝廷命脉,陛下若是知道了新的漕运办法定会龙颜大悦,此次多是永春伯的功劳,我想请永春伯与我联名上奏此事,以褒奖伯爷的功劳。”陈瑄诚恳说道。 “这个就多谢平江伯了。”能有功劳领何乐不为了,张忠闻言也不矫情,笑道。 “爽快。”陈瑄见张忠应允十分高兴,虽然这办法不是他想的,但是他也能沾光,混些功劳,自然心中也是颇为振奋的。 此后三人不再谈论正事,只是笑闹不断,场中的气氛愈发的热闹起来。 第128章 乱起 当漕运总兵衙门里笑语不断时,在其旁边的刑部淮安分司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这个分司名义上归刑部统辖,其实形同漕运总兵的下属,主理与漕河相关的刑名案务,漕运昼夜不停,所以分司也始终有一名推官在夜里留值。 白莲护法胡壮趁着夜色来到分司门口,瞧了一眼门外牌坊写着的“利涉济漕”四个大字,然后取出自己的腰牌递给门口的守卫。 守卫接过腰牌,只见其上写着“淮安分司捕头胡壮”的字样,查验无误后守卫放行,胡壮顺利的进入了淮安分司。 “推官大人,胡捕头来了。”一个中年书吏进入分司签押房,看见推官孙青依旧在处理公文,迟疑片刻还是禀告道。 孙青闻言皱了皱眉,心中嘀咕“胡捕头不是受命打入白莲教内部了,非大事不可轻易暴露身份的,这是遇到何事,让他坏了规矩。” “让他进来吧!”孙青按下心中的疑虑,吩咐道。 中年书吏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 片刻后胡壮便走了进来。 “淮安乃是漕运枢纽,向来三教九流众多,也是白莲教活跃的地方,当年本官见你激灵,一路提拔你,让你做到捕头,然后让你打入白莲教内部,指望你能建功,我这个上官也能高升,这些年你做的不错,都成了白莲教的护法,可今日为何要冒险来这里了呢?”孙青皱眉问道。 “推官大人的恩德我此生难忘,今日来此,便是报答你的,白莲教将有大行动,我们的机会来了。”胡壮神情激动道。 “细细说来......”孙青闻言不由精神一振。 “这是自从永乐十八年那场白莲教的动乱后,白莲佛母规划的又一个大行动,白莲教将在漕运沿线,德州,临清,淮安等地相继作乱,意图瘫痪漕运。”胡壮肃然说道。 “好大的胆子。”孙青闻言神色数变。 “那我们淮安这里是个什么情况?”孙青继续问道。 “佛母派遣一个叫做岳山的堂主亲自来淮安坐镇主持此次行动,而我们本地教坛的坛主已经带领兄弟们混入纤夫人群里,准备鼓动这群人造反。”胡壮一五一十说道。 “哎!” “如今正值春播,百姓不愿意来拉纤,府里豁出老命,才从附近几个县征调了一千多人,人手越是不够,漕运衙门越是把人往死里用,一天分两班倒,这几天纤夫累得快他娘的暴动了,我们一天要抓四五拨人,刑部分司里写判词的竹纸都快不够用了……”孙青恼火道: “当时我便想到会出事的,可是漕运太重要了,哪里是我这个推官能够置喙的。” “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才脱身将消息带回,恐怕那边已经发动了,如今是该想想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了。”胡壮闻言提醒道。 “按道理说,镇压邪教这事该归淮安府管,可淮安这地方一大半产业都与漕运相关,佛母要搞什么事,一定会波及漕运总兵衙门,我这个刑部分司,首当其冲,而且白莲教此次行动波及范围广,我们分司是处理不了的。”孙青盯着胡壮徐徐说道: “我带你去见总兵大人,你将所知的事情全都告诉他,若是此次我们能够破坏白莲教的行动,你当居首功,我定会向总兵大人为了请功。” “多谢大人栽培。”胡壮闻言大喜道。 随即两人便出了签押房,向总兵衙门走去。 “你说的是真的?”陈瑄听完胡壮的禀告,神色顿变,狐疑问道。 “大人,胡捕头一向忠于朝廷,他不惧危险,从白莲教得到重要消息,我可以为他作保,胡捕头绝对可信。”孙青上前一步肃然说道: “而且白莲教其心可诛,他们想扰乱漕运,此事重大,还望大人早下决断。” 陈瑄审视了眼前两人良久,方才微微颔首说道“我知道了。” 一旁的张忠与阮安不由对视了一眼,他们实在是没想到,今日会遇到白莲教作乱。 陈瑄沉吟片刻后说道“总兵衙门旁边就驻着一个永安营,两个指挥的兵力,按理说本该我亲自领军平叛的,但是白莲教所谋甚大,此乱将波及运河沿线,我需要统筹全局。” 陈瑄说道此处面向张忠拱手道“如今正缺一个平叛的人统领永安营,所幸永春伯在此,还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一切为了陛下,在下深受国恩,敢不从命。”张忠闻言连忙应道。 “这是我的腰牌,永春伯拿着它速速去调兵镇压叛乱。”陈瑄见张忠答应了心中不由轻松了几分,他知道永春伯战功赫赫,有他在,白莲教此次翻不起浪来。 张忠接过腰牌,看向胡壮道“你对白莲教熟悉,来替我领路。” 胡壮已经知道张忠身份贵重,如今有机会抱大腿,心里一百个愿意,连忙笑着应是。 张忠便率先离开,前去永安营调兵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声柳叶哨声,尖厉清晰的传来。 “停下......”李孔目粗声呵斥道。 话落,整个拉纤的队伍为之一窒,众人连忙解下肩膀上的纤绳,三三两两就近坐了下来。 经过一天的劳累这些纤夫已经不想动弹了,坐在地上,伸开双腿,闲聊起来。 绝大部分纤夫头发都剃光了,用白布条缠住,这样做是免得流汗太多养出跳蚤。 江淮间有句俏皮话,叫“剃头挑子守一边,不是念经就是拉纤”。 意思是,剃头匠只要跟着和尚或者纤夫,不愁没生意可做。 在众多纤夫中有两人远离众人,靠近运河岸边的一颗大杨树下坐下。 其中一个年近五十,脸上满是褶皱,唯独双眸透着精光,在两侧脸颊上有十来道大小不一的疤痕,有的细长,像是被箭镞划过,有的宽阔,像是利刃砍下的。 此人便是淮安本地白莲教坛的王坛主。 坐着他身边的壮汉年近三十,身着一身短打,长得孔武有力,此人是王坛主的心腹钱常。 “都准备的如何了?”王坛主低声问钱常道。 “准备差不多了,教里兄弟已将武器备好藏在不远处,等待天色再暗些,我就去取来。”钱常徐徐回答道。 “嗯!”王坛主闻言满意的点了下头。 “这个李孔目的确混账,克扣纤夫的伙食,动不动就用鞭子抽打纤夫,对那些掉队的纤夫也不管不顾,大家心中早就憋着一股气了,一会你看我眼色行事,等我将众人的怒气引出来,你就带着兄弟上去收拾这些狗东西,然后裹挟这些纤夫将漕船破坏掉。”王坛主思忖片刻后吩咐道。 “是” 钱常会意连忙应道。 “那边闹起来了。”王坛主突然起身说道。 钱常闻言看去,只见许多纤夫都站了起来,指着搁在空地上的六个大木桶愤怒不已。 “这个时候规定的晚饭时间早已过了,李孔目还未召集大家吃饭,众人劳累了一天,都饥肠辘辘的,难免有些怨言,我们的机会来了。”王坛主瞧了一阵子便知道发生何事了,不由对身旁的钱常笑道“现在场中正乱着,你带着兄弟去取武器。” 钱常闻言精神大振,连忙转身离开。 待钱常离开后王坛主便向空地走去,他在心中暗想道“也该我出马了。” 第129章 造反 漕河岸边空地之上摆放着六个大木桶,阵阵食物的香气从木桶里飘了出来,引得站立在不远处的纤夫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盯着木桶,三三两两窃窃私语,却没人敢走上前去。 因为木桶旁边李孔目与几个护坝兵正在那里一边用饭一边嘻嘻哈哈说笑,丝毫不在意这些纤夫的怒意。 王坛主走了过来,瞧了瞧四周的情况,见钱常那边已经取回了兵器,一切准备妥当,便也不再耽搁,上前一步,面对众纤夫道: “俺们都累了一天了,为啥不让俺们吃饭,兄弟们,我们走,去问问那李孔目。” 憋了一肚子气的众人早就想前去了,只是一直没有人出这个头,所以都只是腹议却不敢上前理论,如今众人见王坛主走了出来,自然是有了主心骨,哗啦啦的一起向李孔目走去。 李孔目也察觉出了情况,但其人压根不在意,在他心中这些贱民再生气又如何?等自己一顿鞭子下去,都会重新变得乖乖的,此事他百试不爽,颇有经验。 “怎么,你们要造反吗?”李孔目见纤夫都聚集在自己面前,于是一瞪眼恶狠狠道。 由于李孔目平日的淫威,待其人话落,便有不少人怯懦的移开了目光。 李孔目见状不由冷哼一声,神色颇为倨傲。 王坛主见状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不把这些纤夫逼到墙角他们是不会跟着他大干一场的,于是上前一步,说道“我们不敢对孔目不敬,只是兄弟们劳累了一天实在是饿的狠,如今饭食显然已经准备好,孔目为何不让俺们吃饭?” 李孔目见王坛主竟然敢忤逆自己,不由大怒,一抖鞭子便抽了上去。 边抽便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狗驴操的贼厮鸟,给李爷我玩这种手段,不想活了吗?” “以为都聚集在一起便能给我施压,让我退让吗?” 王坛主被抽得不断后退,眼中怒火不断积聚,显然快到了爆发的边缘,他一扬手快速的握住了鞭子。 李孔目见鞭子被王坛主握住不由大怒道“我早就看出你这老小子不安分,如今是要原形毕露了,你等着,我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众纤夫见王坛主在李孔目的威势下没有退缩不由有了几分底气,渐渐上前几步,有些胆大的还说了几句公道话。 王坛主见状心中一喜,他知道如今火候差不多了,只需自己再添一把火便能彻底点燃众人的怒火了。 王坛主选择先行示弱,他松开了鞭子,任由李孔目收了回去。 随即徐徐说道“李孔目,我们这一班从午时就在盘坝拉纤,一直拉到现在都没歇着。” “当初衙门里说好的,六个时辰供给两餐,每餐每人两个馒头一碗菜肉,可如今两餐克扣成一餐,到现在还不开饭,让我们哪里来的力气干活呀?” 众纤夫闻言纷纷附和,显然他们也对此事气恼不已。 李孔目闻言不由气笑,稍一示意,便让护坝兵打开搁在空地上的六个大木桶。 众人看去,三个木桶里装满了杂面窝头,一个木桶里是肉汤,两个木桶里熬的是掺了河虾的青菜。 这里的饭菜热气腾腾,那些纤夫闻到香味,吞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孔目见众人均盯着木桶里的饭食,不由嗤笑一声,说道“原来是为了这一口肉啊……” 随后不待众人反应,李孔目突然飞起一脚,咣当一声,把盛着肉汤的木桶给踢翻了。 暗褐色的肉汁登时流了一地,迅速被河滩吸收掉,不少纤夫失声喊了句“哎呀”,身子忍不住前倾。 李孔目踢翻木桶后,面对众人愤怒的目光,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还他妈想吃肉!我告诉你们!今天没吃的,你们明天再多加一个时辰纤役!” 王坛主见状心中暗喜,实在是这个李孔目太配合他了,如此一来他不用想都知道纤夫们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王坛主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慨然起身气愤说道:“李孔目,我等不是罪犯,是应役的良民,朝廷有法度,你岂能任性胡来?” 李孔目闻言恶狠狠道:“你不过是个贱民,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王坛主一挺胸膛,说道:“老汉我只是替兄弟们鸣个不平,衙门里把盘坝班次安排得这么紧,你们还要克扣,这让人怎么活?病者不及治,死人没空埋,这是要命的勾当啊!” “要命,要命,先要了你个老头皮的命。”李孔目手腕一翻,长鞭冲着王坛主面上狠狠抽过去。 如今火候到了,王坛主哪里还会受这份气,一个眼疾手快,一把便抓住了鞭子。 你反了.......”李孔见状目怒不可遏道。 “不是反了,是有话要说。”王坛主冷冷道,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我们都有话要说。”伪装成纤夫的白莲教徒应声不断,随之举起手中的刀,刀光闪耀着肃杀的寒光。 李孔目见状瞪圆双目,嘴巴刚要咧开呼叫,王坛主连忙欺上身,一脚便把李孔目踹翻在地。 李孔目身后本来还站着不少护坝兵丁,一见李孔目突然被打翻在地,一时慌乱起来。 李孔目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朝本阵跑去。 王坛主一声呼哨,那几十个举着刀的白莲教徒在钱常的带领下,齐齐朝前猛冲。 他们一边跑动,一边振声高呼:“李贼杀我!李贼杀我!” 纤夫们大概平日在坝上被欺负得太惨了,被这一句口号瞬间引爆了情绪。 每一个人都赤红着眼睛,同声高喊起来,无数双赤足踏过浸满肉汁的泥土,化为嗡嗡蜂群,蜇向身前的护坝兵们。 与此同时那些护坝兵终于反应过来,各自抽出兵刃,准备要给这些泥腿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但是此次行动白莲教准备许久,王坛主指挥得颇有章法,再加上纤夫也跟了过来,一时人数占优,竟然压着护坝兵不断后退。 只听得惨呼一声,钱常挥刀砍中一个护坝兵,对方的肩胛顿时爆出一团血花。 由此开始两方人群彼此战斗起来,一时间,人体碰撞声、骨头折断声、武器相接声,还有声嘶力竭的叫喊与惨呼,响彻整个漕河岸。 不知过了多久,溅了一身血的王坛主回头看去,场面上明显是纤夫占优。 说来讽刺,这些护坝兵虽然装备精良,可彼此之间缺少磨合,而纤夫们日日夜夜都在一起拉纤,配合起来极为默契,一旦手里有了武器,便是一支精锐兵伍。 纤夫们已经取得了全面的优势,李孔目以下的三十多个护坝兵、胥吏,通通被干翻在地。 空气中充满血腥味,场地前满是死伤狼藉的护坝兵,一些未死的护坝兵哀嚎着,内中被刺破内脏的护坝兵更是哆嗦着,手指在地上用力抠动,连指甲翻过来都不知道。 流淌的鲜血有若溪流,不但注入漕河岸边,甚至从斜坡上流下去,染红了坡上的青草。 见大局已定,王坛主便招呼纤夫们排好队伍,然后让钱常带人把那五个伙食菜桶抬过来,分发吃食给大家。 纤夫们早饿坏了,每个人领了自己那份,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待众人吃饱后,大多数人已经从兴奋状态冷却下来,意识到事情无法善了了。 王坛主看着眼前渐渐惊慌失措的纤夫,上前一步高声道“大伙听我说。” 因为王坛主一直是大家的主心骨,所以当他说话时,众人渐渐停止了喧哗,一时场面安静了下来。 王坛主见状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继续高声道: “我知道大伙现在很害怕,但是事情到了如今地步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站着前面的一个纤夫吱吱呜呜道“我家里还有婆娘与孩子,我不想死呀!” 众人闻言又是喧哗起来。 “大家安静。”王坛主皱眉高声道“我已经给大伙想到出路了。” 众人听见王坛主说有办法,不由再次安静下来,期盼的盯着王坛主。 “诸位可听说过白莲佛母吗?”王坛主虔诚道。 场中多数人生活圈子小,压根没听说过白莲佛母,或者听说过但并不了解。 王坛主见状也不在意,继续虔诚道“白莲佛母她老人家是灵山成道,一朵白莲飞到东土显圣,能免三灾,去八难,专来度化世人。” “如今我们被狗官逼到绝境,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世上能救我们的只有白莲佛母了。” 众人闻言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显然还有些疑虑。 “不瞒诸位,我便是佛母座下的的一坛主,只要你们信我,愿意虔诚的侍奉佛母,从此我们都是亲兄弟。活着时,彼此都会照应,等哪天死了,坛里还会给你买棺材,烧香烛,寻块宝地埋葬,照顾你们的妻儿。” “若真的如此,那我愿意加入白莲教。”人群中钱常出列道。 众人见有人出头了,也是想到目前似乎没有好的办法了,于是在钱常之后不断有人出列愿意加入白莲教。 王坛主见状大喜,笑道“诸位在休息一下,我们便奉佛母法旨去捣毁漕船。” 众人闻言便没再言语。 正当王坛主志得意满之时,不远处的张忠已经领着永安营的士兵直奔此处而来。 第130章 平乱 “踏踏......” 阵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使得刚刚安静下来的众纤夫不由面面相觑惊慌不已。 此时黑夜已经笼罩大地,天上的那轮银月又恰好隐于云层之中,众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眺望,却压根什么都看不见,唯有一片黑暗更是加剧了众人的恐惧。 毕竟未知的才更让人害怕。 钱常匆匆靠近王坛主低声说道“听这个动静恐怕是骑兵来了,想来在淮安只有永安营了。” 王坛主闻言神色愈发的阴沉,他微微颔首,疑惑道“永安营乃是漕运总兵官直属的护漕标军,是正经打过仗的精锐。按理说我们准备充足,不可能提前惊动他们的,而且他们来得也太快了,实在是不寻常。” 钱常闻言脸色顿变,恨恨说道“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教中出了叛徒,将我们给卖了。” 王坛主闻言沉吟良久方才微微颔首,他实在想不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释眼前发生的事情。 可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马蹄声愈来愈近,每一下都仿佛踏在他们心上,让场中众人心情愈发沉重。 王坛主看见在火把的照耀下,一骑率先从黑暗中显出身影,马背之上坐着的是一个顶盔掼甲的年轻将军,其人身披猩红大氅,无论马背如何起伏,双肩始终稳稳不动,显示出他高超的骑术。 在张忠率先出现之后永安营的甲士紧紧跟随着从黑暗中显出身影。 场中纤夫看着眼前武备齐整,气势汹汹的甲士绷紧的神经彻底断弦,不少人惊慌失措,四处乱窜,企图逃离现场,也有人哭哭啼啼,磕头求饶,更多的是呆滞在场不知接下来如何行动。 “我是永春伯,奉命剿灭此地的白莲匪徒,我知道你们中有许多纤夫都是受到逆贼的蛊惑,不是真的想造反,如今只要你们放下武器,走到旁边抱头蹲下,我便不会杀你们,而且事后还会为你们向漕运总兵求情。”张忠打马上前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纤夫道。 纤夫闻言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有些人已经按照张忠的吩咐去做,其余人依旧半信半疑。 王坛主见状高声道“兄弟们不要信这些狗官的话,这些天我们受的罪还不够多吗?你们还要被骗吗?” “是呀!按我说的,不如大伙一起上,不信干不过眼前这些王八羔子。”钱常也适时鼓动道。 王坛主与钱常深知若是纤夫投降了,就凭白莲教的百来人是压根不够永安营杀的。 张忠见状不由高声喝道“我已经给你们机会了,望你们好好想想家中的妻儿,我数三声,依旧冥顽不灵的,杀无赦。” “一” “二” 当张忠快数到三时,起先还在迟疑的纤夫纷纷逃散,在远处抱头蹲下,一时将白莲教徒凸显出来。 张忠见状一声令下“杀” 话落张忠身后的骑士分成左右两股,向前冲去,马匹奔腾直接将挡在前面的白莲教徒撞飞。 撞飞在地的白莲教徒多处骨骼断裂,还因巨大的惯性在地上不知打了多少个滚,随后便没了生息。 “向两边散开。”王坛主见状先是向左边一个跳跃,躲开了骑兵的冲锋,随即大声呵斥道。 惊慌失措的白莲教徒这才连忙向两边逃跑,让出了中间的空道。 可依旧有反应不及的白莲教徒被砍杀或者撞飞,一时场中血腥与哭嚎顿起。 早已经在远处蹲下的纤夫们更是不敢抬头,只是将头压得更低,浑身瑟瑟发抖。 骑兵一拨冲锋后两股散开将白莲教徒合围。 张忠再次下令,步兵开始结阵向前稳步推进,不断压缩白莲教徒的活动空间。 穷途末路的白莲教徒看着眼前不断逼近的甲士,眼中的畏惧无法遮掩。 王坛主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面对众人道“兄弟们,不要怕,我们是佛母的信徒,她会保佑我们,就算今日我们会死在此地,也会重新回到佛母身边,她会接引我们登临极乐世界。” 白莲教徒闻言,脸色潮红,虽然依旧恐惧,但是崩溃的势头止住了。 “大家聚集起来,一会朝一个方向冲,能活几人是几人,兄弟们随我冲。”王坛主吐了口气,高声呼喊道。 随即其人率先向场中东北角冲去,而白莲教徒紧随其后,呼啦啦的向前冲。 外围的骑兵连忙上前截住他们的退路,而步兵见状加速向前推进,将这些白莲教徒前后包围。 接下来便是一边倒的屠杀,伴随着哭嚎怒骂声白莲教徒不断的倒下。 张忠见大局已定,打马上前高声道“我需要一个活口,其余的处理干净。” 永安营的甲士闻言加大了攻势,盏茶后场中安静了下来。 钱常因为勇武,虽然受伤却活到了最后,被甲士当作俘虏拖到了张忠面前。 张忠看着眼前满身血迹的钱常皱了皱眉说道“你能活到最后也是你的造化,告诉我,按照计划,你们这边起事成功后,一伙人到哪里集合?” 钱常抬头瞧了张忠一眼,将口中血红的吐沫向张忠喷去,由于距离太远,压根没起效果。 “既然加入了白莲教,选择造反,那便要想到会有今天,你是活不成的,但是若你能告诉我想知道的,我做主此事到你为止不牵连你的家人,可若是你不愿配合,那么你的家人会是个什么下场便不需我多说了。”张忠徐徐说道。 钱常闻言脸色顿时苍白,惊慌道“此事都是我一人为之,与他们无关。”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你很幸运碰到了我,不然没人会在乎你这个逆贼的家人。”张忠肃然说道。 钱常闻言脸色数变,终于是一咬牙,说道“我们起事成功后会在金龙四大王庙里集合。” 张忠闻言不由想起自己与阮安在来时路上看见的那座小庙。 “留下一部分人将这些纤夫带回去关押起来,其余人随我前往金龙四大王庙。” “喏” 永安营的甲士纷纷应是。 随即张忠一马当先直奔金龙四大王庙而去。 ...... 张忠所要去的那处小庙,其实是叫作四大王歇庙。 淮安当地有传说:太祖皇帝封了谢绪一个漕神之后,又随手一指,把淮安新旧两城之间这块地许给他做封邑。 不过,金龙四大王巡河繁忙,只能偶尔回来,住不长,所以当地人只修起一座歇庙,意思是歇歇脚就走,便不用太过堂皇了。 所以说此庙,其实更似一座大龛,既无山墙,也无钟鼓,只是孤零零的一座歇山翘檐殿,方门双窗,殿前摆着个香烛台子,看堆积在台子下的烛滴,香火应该还不错。 此时庙前白莲堂主岳山神色不安的来回踱步,因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若是事情顺利,王坛主应该领着兄弟们前来与他会和的。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身着短打的中年汉子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说道“堂主不好了,我们被官兵包围了。” 岳山闻言脸色大变,连忙吩咐道“让兄弟们散开,趁着夜色向不同的方向跑。” 刚说完其人便领着身边的心腹向着东边逃去。 可是张忠已经占了先机,此地早已八面埋伏,哪能让这些白莲教徒逃脱的。 经过一番战斗后,结果以官军大胜告终。 张忠骑在马上看着被押过来的岳山,招来胡壮问道“你对白莲教熟悉,认一下眼前之人。” 胡壮瞧了一眼岳山,随即大喜道“恭贺伯爷抓到一条大鱼,此人乃是白莲教的堂主,受佛母旨意,前来淮安主持此次起事。” 张忠闻言不由又瞧了一眼岳山,笑道“此行也算是大胜而归了。” 随即张忠一声令下,永安营的甲士便押着岳山向淮安城漕运总兵衙门而去。 第131章 抵达 因为胡壮这个内应的提前通风报信,白莲教在淮安的行动虎头蛇尾就匆匆结束了。 张忠带领着永安营的士兵经过两战,杀死数百白莲教徒,俘虏了一个坛主一个堂主,可谓是大获全胜。 三日之后一场庆功宴便在漕运总兵衙门里如期举行。 是夜,早有婢女将大堂的宫灯灯亮,美酒佳肴也已经摆上了食案,堂下美艳的舞女正轻扭腰肢翩翩轻舞,众人推杯换盏间笑闹不断,场中气氛十分热闹。 “啪啪” 坐于上首的陈瑄拍了拍手,让堂下的舞女退下,场中一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知道接下来他有话要说,不由纷纷看向他。 因为快速的平定了此次白莲教的动乱,陈瑄今日的心情是格外的畅快,从酒宴开始其人脸上的笑意便没有消失过。 陈瑄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笑着端起食案上的酒杯环顾众人道“此次叛乱能够如此快速的平定都是在座诸位的功劳,我敬诸位一杯。” 自张忠一下众人纷纷端起酒杯,口称“都是总兵大人指挥有方。” 陈瑄闻言笑了笑,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诸位不要拘谨,今日庆功宴定要尽兴而归。”陈瑄饮完酒后摆手笑道。 众人闻言这才重新笑闹起来,场中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陈瑄待身边的婢女将酒满上后,端起酒杯看向坐下下首的张忠笑道“我还得再敬永春伯一杯酒,此次若非你恰好来到淮安,又不辞辛劳率领永安营士兵平乱,我们不会有如此大胜。” “我也是恰逢其会而已,平江伯过奖了。”张忠笑道。 待两人各自饮完杯中酒后,张忠将酒杯搁在食案上,皱眉问道“不知那个白莲堂主岳山审讯的如何呢?他可曾招供出白莲佛母的位置?” “拷问之后此人倒是说了一些情报,只是白莲佛母一向神秘,这个岳山也不清楚白莲佛母所在何处。”陈瑄叹气道。 “平江伯也不要气馁,白莲佛母向来狡猾,不然永乐时期也不会在朝廷大军的围剿下销声匿迹了。”张忠劝慰道。 “此言倒是不徦。”陈瑄颔首说道: “永乐十八年时白莲佛母唐赛儿以白莲教为名,集合民众数千作乱,起事后全歼了前来围攻的军队,杀了青州都指挥使高风,山东为之震动。” “太宗皇帝大怒派出京师精兵,由安远候柳升与都指挥刘忠统领,前来征讨。虽然最后平定了叛乱,但是唐赛儿却突围而出不知所踪了。” “让她逃了,实在是太可惜了,虽然后来有传言唐赛儿徦扮尼姑隐匿于民间,太宗皇帝下令搜捕尼姑近万人诘问,却依旧是毫无结果。”张忠附和道。 陈瑄闻言颔首道“我已经上奏陛下,言及白莲教乃是动乱之源,让朝廷发海捕文书,再次加强对白莲佛母唐赛儿的通缉,一定要将这个匪首绳之以法。”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说道“我也会将此次所见上奏陛下,让朝廷重视此事。” 随后张忠继续说道“我明日便会启程继续南下了,今日在此与平江伯告别。” 陈瑄闻言失望道“我与永春伯一见如故,可惜你有皇命在身,必须赶往南京接替襄城伯就任南京守备。” “你我同朝为官,日后有的是机会相交往。”张忠笑道。 陈瑄闻言微微颔首。 随后两人便没再谈论正事,只是饮酒笑闹而已。 ....... 翌日。 楼船彩楼之内,张忠悠悠醒来,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昨日庆功宴后张忠与阮安便返回了码头上的楼船。 “伯爷昨日不该醉酒的。”蓉儿见张忠坐了起来,一脸的难受,连忙上前扶住张忠关心道。 “再也不多喝了。”张忠苦恼道。 “伯爷每次都这样说,可参加宴会回来后都是醉醺醺的。”蓉儿娇嗔道。 “哎!” “平江伯太热情了,一直劝酒,我也不好推辞。”张忠苦笑道。 “伯爷还是将醒酒汤喝了吧!”蓉儿听了张忠的解释撇撇嘴,端起桌上的醒酒汤服侍张忠喝下。 “我们已经离开淮安了。”张忠咕噜咕噜的喝完醒酒汤,随即问道。 “是呀!天刚亮船便起锚继续南下了。”蓉儿回答道。 “那便好,反正无事,我再睡会。”张忠闻言说道。 “也好,等伯爷睡着了便不会再难受了。”蓉儿服侍着张忠躺下,替张忠掩好被角,见张忠沉沉睡去后方才离开了房间。 ........ 楼船一路南下终于要抵达南京城了。 张忠透过彩楼的大轩窗,可以看到河道两侧修有平整的围坡土堤,堤顶耸立着一排排的杨柳。 这种野柳林没有行道柳那么整齐划一,可胜在浓密茂盛,几无间隙,沿着河岸两侧一直绵延到远处的城墙根,宛如两条绣在秦淮河边的绿绦。 这只是靠近江口的外秦淮河,无非是些不成章法的野趣。 据说,城里的内秦淮河两岸更是风光秀丽,十里歌楼舞榭,一宵桨声灯影。 想想都让人为之神往。 张忠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出了彩楼,顺着梯子来到甲板上。 不远处的东水关码头遥遥在望,张忠依稀还能看到码头上一群人正在眺望他所在的楼船,显然是南京城的高官显贵前来迎接他这个新的南京守备。 东水关位于南京城的东南方向,建有全城唯一一座船闸码头,乃是南北商贾聚集的繁盛之地。 张忠所坐的楼船抵达南京后将系泊于东水关。 东水关码头上绸边大罗伞被撑开将毒辣的日光阻挡在外。 大罗伞下站在码头最前列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襄城伯李隆,身着青缘赤罗裳,头戴七梁冠,他是第一任南京守备,在他与张忠完成交接后,便会充任总兵官,北上镇守山海关与永平。 站在李隆身边的则是大名鼎鼎的三保太监郑和,也是同样装束,只是多了一身猩红色大氅。 两人皆是永乐朝的老臣,如今一位是南京守备,一位是南京守备太监,是南京的两尊山岳之镇。 因为张忠继任南京守备与这两人都有关系所以李隆与郑和亲自前来。 在他们身后,则是南京诸部衙署的官员,他们官阶不高,都是各自衙门的代表,毕竟张忠这个南京守备还没贵重到需要各部大佬亲自相迎的地步。 而在这两拨人之外,南京的勋贵也派了人前来,多是如张忠一般的勋二代,为首的便是第四代魏国公徐显宗之弟徐承宗。 第132章 三保太监 xs7.com 张忠所在的楼船上望风手观测到一阵江风吹过,立刻发出信号。 船工们迅速调动帆面,兜住迎面而来的江风。艄手们感受到船速又提升了几分,一起有节奏地发出“哟嗬——嘿”“哟嗬——嘿”的号子声,加速划动。 楼船徐徐收起了帆索,只靠船身两侧的八十对艄桨划动,以可控的低速缓缓驶过最后一栋望水楼。楼顶望夫迅速挥动飞龙旗,向东水关码头宣告楼船即将抵达。 随着楼船距离东水关码头愈来愈近,站立在甲板上的张忠已经能够清楚的看见等候在码头上的众人。 而码头上的襄城伯李隆与三保太监郑和也看清了张忠的模样。 “这位永春伯可真是年轻有为呀!”李隆年过三十,体貌勇壮魁梧,此时正值壮年,又将出任总兵官,自然是意气风发,他瞧了眼立在甲板上的张忠,先是一愣随即对站在一旁的郑和笑道。 “二十多岁的南京守备的确少见。”郑和身材挺拔雄壮,虽然身为宦官,但身上丝毫不显阴柔之气,他已年过五十,多次奉命下西洋,大海的磨炼,让他更像一个智者,沉稳内敛,深邃不可测。 随后郑和看着张忠那张年轻朝气的脸庞,不由回想起自己在永乐三年第一次下西洋的光景,那时的他也如张忠一样,朝气蓬勃,渴望建立一番功业。 郑和依稀记得那一年他率领二万七千八百余人、分乘六十二艘船的庞大船队,由南直隶太仓州的刘家港(今浏河镇)出发,浩浩荡荡向外洋开去,开始了第一次的大规模的远洋航行。 在此后的岁月里,他作为正使曾分别在永乐五年(1407年),永乐七年(1409年),永乐十年(1412年),永乐十四年(1416年),永乐十九年(1421年)5次下西洋。 “可惜先帝即位后下诏停罢下西洋,我此生还有希望再次踏波而行,瞧一眼波澜壮阔的大海吗?”郑和在心中暗想道。 郑和收敛思绪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甲板之上的张忠,心中嘀咕道“眼前之人深得陛下信任,他可能便是我的机会,若是有永春伯相助,或许能够说服陛下,重新让我下西洋。” 想到此处郑和眼中不由热切了几分,对于与张忠的这次会面有了更多的期待。 李隆察觉到了身边郑和的异样,随即心中叹了口气,作为南京守备的他与身为守备太监的郑和已经共事多年了,他何曾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同僚渴求的不过是能再次扬帆远行罢了! “但愿这个新来的永春伯能帮你实现心中的夙愿吧!”李隆收回打量郑和的目光,再次看向楼船之上的张忠。 不像那些官员安静肃穆的静静等待楼船靠岸,那群被家中长辈派来迎接张忠的南京勋二代更加的跳脱活跃。 “听说这个永春伯与我们年纪相仿,也是武勋之后,这样年轻就成了南京守备......” 有个勋二代羡慕说道。 “不过有个好爹罢了!若是我爹不是个闲散伯爷,也是如英国公一般的实权国公,我也能如此风光。” 另一个嫉妒的勋二代酸酸道。 “啧啧!可真威风。”武定侯郭玹之子郭胜轻蔑的瞥了一眼刚刚出言之人,“唰”的一声张开手中的乌金折扇,走近魏国公徐显宗之弟徐承宗笑道: “这以前你可是我们中最风光的一个,可如今这位永春伯到了南京,你日后可是会被他比下去的。” 徐承宗瞧了一眼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郭胜,不由想起他哥魏国公徐显宗对武定侯一脉的评价。 武定侯郭玹资质平平,远不及他先祖武定侯郭英万一。 要知道武定侯郭英作为开国功臣,平安度过了恐怖的洪武晚年,又经历动荡的建文四年,一场靖难之役不知死了多少功臣,而郭英只是被罢官回家,还保留了爵位,寿终正寝死于家中,由此可见郭英的睿智。 至于眼前的郭胜,徐承宗就更加不在意了,都是武勋之后,平日里交往颇多,他早已看清了郭胜。 郭胜连他爹武定侯郭玹都不如,武定侯郭玹虽然能力不足,但还有自知之明,可眼前的郭胜虽然有些小聪明却色厉内荏狂妄自大,平日里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往往爱出风头喜欢被人吹捧。 “想要鼓动我出头为难永春伯,这是有多天真才会以为我会受你的激将法。”徐承宗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说道“永春伯我是比不上的,我们这些人的脸面日后还得靠你来挣回。” 郭胜见徐承宗没有着道,心中有几分失望,但是听闻徐承宗的话后他不由微微抬起下巴,显得颇为自得。 “永春伯到了,快点奏乐。” 眼见楼船在东水关码头停稳,南京礼部的一个主事连忙催促等候在一旁的乐班。 随即码头之上顿时热闹起来,众人也是打起精神看着已经下了楼船向他们走来的张忠。 “怎敢劳烦两位亲自来迎我。”待张忠与李隆,郑和叙完礼各自介绍完毕后,张忠率先拱手笑道。 “永春伯受皇命而来,接替我成为南京守备,我们自然是要来迎一迎你的。”李隆见张忠态度诚恳,丝毫没有少年得志后的目中无人,不由对张忠更添了几分好感。 张忠察觉到李隆的亲近之意,不由心中轻快了几分,说实在的他爹英国公虽然如今是武勋之首,但是根基在京师,他一人来南京任守备,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张忠记得临行前,张辅曾叮嘱他,在与李隆交接时,可以多与李隆亲近些,这对于他快速熟悉南京守备,在南京站稳脚跟十分重要。 张忠想到此处,不由再次拱手笑道“我临行之前,家父曾与我说过靖难之时他与令尊一起征战的往事,赞叹襄城伯的骁勇。” 李隆见张忠提起靖难之役,笑容愈深,因为他襄城伯一脉也是靖难功臣。 “我父生前也多次与我提及曾在军中受过英国公的的帮助,我痴长你几岁,你若不介意日后可喊我一声兄长,在我离开南京之前,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寻我。”李隆笑道。 “小弟便先谢过李大哥了。”张忠闻言心中暗喜,拱手笑道。 “哈哈.....” 李隆闻言一把握住张忠的手臂大笑道“接风宴后,晚上哥哥我再带你去领略一下南京的美景美人。”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对于南京张忠可是魂牵梦萦许久了。 “少年人意气风发,真是让人羡慕呀!”一旁的郑和见张忠与李隆十分投机不由笑道。 张忠虽然在与李隆笑谈但是一直没有忽略眼前的郑和。 实在是郑和下西洋与张骞通西域一样,历来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 如今郑和就站在张忠的面前,张忠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你多次下西洋,扬我朝国威的壮举我也是从小听到大的。”张忠看向郑和眼中神采奕奕道。 “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我也老了,陛下垂怜让我能在南京富庶繁华之地终老于此,我也当感佩不已了。”郑和略显落寞道。 “我也向往大海,梦想有朝一日踏浪而行,若日后有机会,希望能与你一起下西洋。”张忠见郑和的落寞不由宽慰道。 “若陛下有召,我虽老矣,也能再次为正使下西洋。”郑和闻言精神一振,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忠道。 “你我一起努力,早日让我大明的船只重新出现在外洋之上。”张忠诚恳道。 郑和闻言笑着颔首不及。 张忠回头看了眼停靠在码头之上的楼船,心想道: “郑和的第一次远航,比哥伦布首航美洲早八十七年,比达·伽马开辟东方新航路早九十三年,比麦哲伦航行菲律宾早了一百十六年。” “如今的大明无论是造船技术,还是航海图、罗盘针等航海设备都是冠绝当世的,如此天赐良机,自当横行四海,毕竟未来五百年谁掌握了海洋谁才能称霸全球。” 想到此处张忠愈发的振奋,仿佛新时代的大门将由他开启。 张忠随着众人进入了南京城,一路上那句“勇做新时代的弄潮儿”在他心中久久回荡。 ps:百年华诞恰是风华正茂时! ps2:月初求支持求票票...... 第133章 赴约 话说张忠一行人下了楼船,在东水关码头换乘马车后便进入了南京城。 “伯爷这南京城可真是繁华热闹呀!”马车之内蓉儿掀起垂下的车窗帷幕,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看着南京街头的热闹景象语气略带兴奋说道。 张忠闻言也看了过去,只见街道两侧店肆林立,彩旗盈栋金匾连楹,红男绿女川流不息。 将南京这处江南膏腴富饶之地,文华藻渥之乡的繁华富庶彰显得琳琳精致。 “南京山川灵秀,气象宏伟,自然是不同凡响的,等我们安顿好,我再带你好好在此城中游玩一番。”张忠看着眼前难得露出俏皮之态的蓉儿笑道。 “嗯!” 蓉儿闻言好看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看着张忠含情脉脉的点了下头。 马车一路行驶,过了复成桥,西转过秦淮河之后,便迎面见到一栋五彩花牌楼,正中上书“忠武开平”四字。 牌楼乃是洪武爷颁旨建的,“忠武”是一代名将常遇春的谥号,“开平王”是其死后追封的爵位。 经过此处牌楼便到了常府街。 因为开平王常遇春的府邸在此街上故有此名。 在永乐迁都之前,许多武勋之家都曾将府邸建在此街,而英国公府的老宅也在这条街上。 张忠细细打量那栋五彩花牌楼,不由想起之前在东水关码头上见过的徐承宗。 话说古之名将汉有卫霍明有徐常。 这徐常讲的便是明朝开国名将徐达与常遇春。 虽然两人都为开国功臣可他们二人后代的境遇却是大相径庭。 徐达之后的徐家如今依旧是大明响当当的家族,一门两国公,分居南北两京。 而常遇春之后的常家则已衰落。 常遇春长子常茂荫父功,继承郑国公爵位后获罪贬龙州,洪武二十四年去世。 常遇春次子常升,改封开国公,明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蓝玉案爆发,常升被认定为蓝玉党,诛死。 常升的儿子常继祖,永乐元年迁云南之临安卫,常家便在云南边陲之地繁衍生息,常家再次发达还得等到嘉靖十一年常玄振被封怀远侯时。 张忠想到此处心中感慨不已,命运之无常实在是让人无措。 “吁” 马车穿过牌楼沿着常府街一路行驶,直到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在英国公府老宅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栋宽阔的大宅子,占地许有一二里,高墙深宅,马头墙层层叠落,依稀可见一片淡黑色坡顶,屋脊两头的正吻为吞口鳌鱼,垂脊还有二郎真君与哮天犬。 当张忠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便见留守老宅的钱管家领着丫鬟仆童正恭敬的在大门前候立。 “恭迎伯爷回府。”钱管家见张忠下了马车连忙带领众人俯身行礼。 “不必多礼。”张忠见状摆了摆手。 随即张忠细细打量起眼前的钱管家。 其人年过四十,宽额长脸,他身穿一件青色道袍,脚上穿了一双皮金衬里的浅帮布鞋,头上戴着一顶天青色的堂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明之气。 “看来是个可用之人。”张忠心中嘀咕道。 “我已经让人将府邸收拾了一遍,伯爷所住的房屋都是按照你在京师绛云院的模样布置的,伯爷不会觉得不适。”钱管家见张忠没言语便上前笑道。 “你做得很好。”张忠闻言夸赞道。 “当不得伯爷夸奖,这都是我该做的。”钱管家见张忠满意心中暗喜,笑着回答道。 “嗯!” 张忠微微颔首,随即便大踏步进入了府邸。 老宅分前后院,前院为宴饮会友之地,后院为眷属住所。 隔开前后两院的,是一个花园,亭台楼阁,不失为居家胜景。 张忠与蓉儿经过垂花门来到凝翠院,此处是他们在南京的住所。 “伯爷,院里种植了桃树。”蓉儿看着满院桃花笑盈盈道。 此刻桃花盛开,暗香阵阵直是沁人心脾。 张忠看着桃树下捧着桃花的蓉儿,不由想起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张忠发现靠里院右角,用石条砌得整整齐齐的八角形围栏里生长着一棵盘龙虬枝的古藤,藤架下,摆了一张八仙桌、几把四出头的官帽椅。 正房是前廊后厦,后有罩房,东西厢房南边的花墙子中间有一座垂花门,门内是四扇木屏风,东西厢房都有抄手游廊,与垂花门相通。 正房与厢房之间,有圆月亮门儿,可以穿行。 “这处院落如何?”张忠好好查看了一番凝翠院后对蓉儿笑道。 “我很满意,比京师的绛云院还美。”蓉儿笑嘻嘻道“一会我再重新布置一下,伯爷便可以住得舒心了。” “都由你安排。”张忠笑道。 ....... 夜幕降临,南京城比起白日更加的热闹。 “你可知道富乐院在何处?”张忠一边欣赏南京夜景,一边问跟在他身后的钱林道。 钱林今年十六,人长得瘦小,但是一双眼睛特别明亮,让人瞧着便知道他一个机灵的人。 钱林是钱管家的小儿子,钱管家得知张忠今晚要来赴襄城伯的宴,便让钱林过来给张忠带路。 张忠自然知道钱管家也是有着私心,想趁着张忠在南京的日子,钱林能够入张忠的眼,日后等张忠回京了,也能将钱林带到英国公府。 毕竟南京虽好,但是老宅没主人,比不上去京师英国公府有前途。 张忠见钱林人机灵便同意了,让他作自己的贴身小厮。 “伯爷,富乐院我是知道的。”钱林闻言连忙回答道。 “你给我说一说。”张忠问道。 “富乐院就在武宁桥旁边,背靠钞库街,侧临秦淮河,距离江南贡院只有一水之隔,最是繁华不过。”钱林也想在张忠面前表现一番,于是继续说道: “富乐院在南京,算得上是一处特别的存在,南京教坊司一共有十四楼,这是最老的一间,早在洪武年间便有了。”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富乐院乃是一处奢靡浮绮的官妓勾栏,歌舞胜处,夜夜烟花不断,人称“欲界之仙都,升平之乐国。”钱林见张忠听得认真不由笑道。 “你年岁不大,懂得倒是挺多的。”张忠闻言打趣道。 “我都是听别人说的......”钱林尴尬笑道。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富乐院,此时已入夜,正是南京城的老少爷们寻欢作乐之时。 富乐院大门前,书生公子,富商巨贾进进出出,煞是热闹。 张忠的注意力却被大门前的楹联吸引。 只见对联书写的是“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一旁的钱林见张忠盯着对联发呆,不由笑道“伯爷,你可能不知道,这可是洪武爷留下的御笔对联。” 张忠闻言失笑不已,正准备与钱林辫一辩此事的真假。 突然听闻身后有男子说道“永春伯来的巧,我们进去吧!” 张忠转身看去,便见襄城伯李隆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第134章 如梦 两人见礼后,张忠指着富乐院大门前的楹联笑道“李兄,我那小厮说此联乃是太祖皇帝所提,不知真假与否?” 李隆闻言打量了一番楹联,随即笑道“别说,还真有可能。” “喔!” 张忠先前还以为是钱林在自己面前卖弄学问,没想到听李隆的意思此事或许是真的。 李隆见张忠疑惑的样子,不由解释道:“南京为六朝故都,素有“北地胭脂,南朝金粉”之誉。衣冠文物,甲于江南,白下青溪,桃叶团扇,冶艳名姝,不绝于史。” “早在洪武初年,太祖皇帝就敕令建造轻烟、淡粉、梅妍、柳翠、富乐等十四楼以容纳官妓,风流天下,盛极一时。” 张忠闻言不由心中嘀咕“没想到如今南京秦淮河畔的莺花事业,如此蓬勃,老朱他出力不小呀!” “李兄我们进去吧!”张忠收敛思绪见自己三人在门口驻足良久了,已经引得旁人纷纷侧目,不由催促道。 李隆见张忠准备径直由大门而入,不由上前喊住他笑道: “怪我没有与你说清楚,我们不从大门入。” “这是为何?” 李隆闻言笑道“这富乐院是依河而建,临街的大门这处是寻常客人进入的地方,而此处青楼的真正精华还是在沿着秦淮河岸修的一溜独立小院,那里才有色艺双佳,技压群芳的当红名妓。” 张忠闻言讪笑道“若非有李兄带领,我便要错过真正的美人了。” “你初来乍到不懂这些很正常,日后慢慢便熟悉了。”李隆失笑道。 两人便携手来到河边,上了画舫。 张忠刚刚进入画舫便吃了一惊,只见画舫之内缀饰着猩红丝绦的垂幔半掩之下,是白绢轻敷的花格明窗。 窗下地板上铺着华贵的猩红波斯地毯,地毯上支着张八仙圆桌,桌上杯盏皆用上好青花。 时鲜的果品、精致的点心,也无不码放的整整齐齐。 “我常来这里消遣,秦淮河上便专门准备了这艘画舫。”李隆见张忠吃惊不由解释道。 “真会享受!”张忠闻言心中嘀咕道。 “你能来南京任守备是幸运的,哥哥这几年过得是最舒坦的,南京城养人呀!如今我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李隆笑道。 “李兄不过而立之年便要充任总兵官镇守一地,这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张忠徐徐说道。 “这话不错。”李隆闻言失笑道。 “叮叮......”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 张忠不由向外看去,只见一膄乌头小舢快速从他所坐的画舫旁边穿过,而这铃声显然便是从乌头小舢上传来。 李隆见状解释道“那铃声是浮夜铃。” 张忠闻言好奇的看向李隆。 李隆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这富乐院沿着秦淮河岸修了一溜独立小院,出门便是水面。” “若是楼里姑娘或客人夜里想吃夜宵,便会有乌头小舢把吃食酒水径直送到河房门口。这些小船速度快,怕冲撞了游舫,都在蓬头挂个铃铛,谓之浮夜铃。” 张忠闻言了然,暗道“这不就是外卖嘛!还别说凡是有需求的地方总会有聪明人发现商机。” 两人看着乌头小舢渐渐远处。 李隆被浮夜铃引起了兴致,从座位上站起了身,看着秦淮河两岸给张忠做起了介绍: “从武定桥到利涉桥,再延伸到钓鱼巷,迤逦以至水关临河一带,密簇簇儿地一家挨着一家,住着的莫不都是艳惊江南的名妓。” “她们的居所称作河房,亦称河楼。” 张忠闻言看去,只见此时夜已深,各处河房前的大红灯笼都已点燃,把个秦淮河照耀得如同白昼。 河上画船相接,岸上楼阁参差,香雾缭绕,烛影摇红,箫鼓琴筝,不绝于耳。 “到了” 正当张忠望着眼前的景象发呆之时,操弄画舫的艘公恭敬禀告道。 “走,我们进去。” 李隆招呼一声便率先离开了画舫,向河房走去。 张忠回过神来,连忙跟上。 张忠随着李隆进入独立小院,只见院门轩敞,处处皆是朱栏竹帘,绮窗丝障,端的是浮靡去处。 而且比起富乐院大门处的热闹嘈杂,此处小院却显得颇为幽静。 “我来给两位带路。” 当张忠两人沿着甬道进入前院时便有一个青衣小帽的龟公笑着迎了上来。 “我们与如梦姑娘有约,不需你带路。” 李隆没在意眼前的龟公只是摆手道。 龟公闻言反而笑容更深,因为如梦乃是他们院里的当家花魁,色艺双佳,技压群芳,不知有多少公子王孙,豪门巨贾,想登门造访,一亲芳泽,都不可得。 如今眼前两人能让如梦出面,显然身份贵重,都是不缺钱的主,他又如何不喜。 待龟公笑着退了下去,李隆便领着张忠继续前行。 当两人来到一处路口,张忠发现由此处可通往东西两处院落。 而让张忠好奇的是东边的院厅白墙上挂着个铜糊斗,西边则没有。 李隆见张忠疑惑不由解释道: “本朝处置大逆罪臣的女眷,多是投到富乐院这样的教坊司里。她们身负罪籍,若未蒙大赦,一世都不可赎身。” “而为了与普通妓女区分,她们的屋子外,都要悬一个糊斗,以示粘罪难揭。” “有些恩客,就喜欢来这样的地方……” 张忠闻言点了点头暗道“没想到讲究倒是挺多的。” 李隆见张忠不语,以为他动了心思,不由劝解道: “哥哥为你好,建议你还是不要去了,我是看出来了,你是个多情种,若是像我一样只是玩玩,那倒是没问题,可就怕你动了感情。” “虽说你这样的身份要想给这里的姑娘赎身,虽然困难但是还能够做到的。” “只是这南京城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又何必招惹这些大逆罪臣的女眷了,西边院落都是些无牵扯的姑娘,尤其是那个如梦更是声名在外,我今晚特意带你来便是见她的。” 张忠见李隆误会了,也不好再解释,只是率先向西边院落而去。 他倒是要看一看这个如梦是不是真的让人见之难忘,无法自拔。 第135章 掌权 张忠与李隆沿着甬道便进了一处八角院厅,院厅里的一应陈设十分考究。 厅角摆着几盆兰花、虎刺,白壁上还挂着几幅字画,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借以彰显身价,正中是白眉三郎的神龛,眉白眼赤,长髯伟貌,正是坊曲所拜的乐星神。 院厅总体给人的感觉十分雅致,丝毫不显奢华。 两人落座之后李隆见张忠打量四周的陈设不由笑道“这里是不是没有彩绘梁栋极尽藻饰,而是十分的雅致。” 张忠收回目光,微微颔首。 李隆见状笑道“这便是我喜欢来此的原因。” “虽然富乐院建成日久,不及永乐年间兴起的鹤鸣、醉仙、轻烟等楼奢华,可它有一种骄矜,是谁也不能盖过去的。” 张忠闻言颔首道“的确挺别致的。”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忠便见一个身着翠绿襦裙,梳着小髻的丫鬟端着两杯茶向他们走来。 “公子请用茶。”绿绮将茶递给张忠与李隆。 张忠这才看清眼前的丫鬟年岁不大,眼睛却很大,粉嘟嘟的圆脸煞是可爱。 “我们姑娘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让她来给两位奏曲吗?”绿绮恭敬问道。 “好”李隆颔首道。 随即绿绮便退了出去。 “如梦姑娘姿容秀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今还未被梳笼,你今晚可要把握住机会呀!若能得她青睐便可一亲芳泽了。”李隆笑着对张忠道。 “我听你说她名气挺大的,追求的人应该很多吧!为何至今还能保有完好之身。”张忠诧异道。 “这个自然是有原因的,如梦年岁不大,二八年华,也就是这一两年才声名鹊起,老鸨将她视作摇钱树,不会轻易让她破身的。” “另外这追求的人多了,各方势力便相互制衡了,都是有身份的人,最后没人愿意以势压人了,毕竟追捧名妓本就是风雅之事,太过火这样有失体面。” 张忠闻言这才释然,毕竟嘛!若是真正碰到权贵,以势压人,这些青楼的女子哪里能够主宰自己命运。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忠便见两名女子走了进来,两人一前一后,后面那位是刚刚进来上茶的丫鬟,此时她怀抱琵琶,紧紧的跟在前方女子身后。 “这便是那位如梦姑娘吧!果真漂亮!”张忠目光随着如梦走动而不断移动。 只见此女走路如嫋嫋秋风,穿着一身洁白衫裙,还梳了一个别出心裁的高高的发髻,一朵嫣红的玫瑰斜插其上,艳而不俗。 待如梦进来后,先是向张忠两人道了个万福这才在绣塌上坐好,接过一旁绿绮手中的琵琶,轻笑道“不知两位想听什么曲子?” “要见你一面可真难,若不是我明日便要北上,还不一定有此机会了。”李隆没有回答对方而是打趣道。 “守备大人想听我一曲,那是我的荣幸。”如梦轻笑道。 “我已经不是守备了,如今的守备大人在这里了。”李隆指着张忠笑道。 如梦这才细细打量张忠,暗道“可真年轻俊俏呀!” 张忠也看向如梦,眼中依旧迷离,实在是眼前之人太美了,眉如新月,肤如凝脂,尖俏雪白的下颌,红润的小嘴,还有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的桃花眸子,让人见之心醉。 “奴家真是幸运,能给前后两任守备献艺。”如梦收回打量张忠的目光笑道。 “你就演奏一曲你拿手的吧!”李隆闻言笑道。 如梦闻言微微颔首,随即轻挥玉指拨动琵琶,随着柔曼如捻珠般的弦声,唱道: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笑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霞纷纷。 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染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那声音媚甜处,让人可以感觉到怀春少女的似水柔情。 娇嗔处,让人如置画楼绣阁,听红粉佳人的打情骂俏。 紧凑处如百鸟投林,飞泉溅玉;悠扬处如春江花月夜的一支洞箫,字正腔圆,珠喉呖呖。 “妙!” 曲罢!李隆抚掌赞道。 “奴家每次献艺都会求客人赋诗一首,不知两位可否满足我的小要求。”如梦演奏完毕后将琵琶递回给绿绮,笑着说道。 “我明日便要离开南京,便不凑热闹了,你便为如梦姑娘赋诗一首吧!”李隆闻言看向张忠笑道。 张忠见如梦那双桃花眸子看向自己,心中不由漏了一拍,笑道“那我便献丑了。” 绿绮闻言便将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摆在张忠面前,张忠思忖片刻,便取笔一阵刷刷,纳兰性德的那首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便跃然纸上了。 张忠放下笔将诗递给了绿绮,然后绿绮走向如梦将诗递给了她。 如梦接过纸张,低声喃喃道: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待低声诵读完毕,如梦那双桃花眸子早已湿润,起身对张忠道了个万福,笑道“多谢公子赠诗,此诗道尽了奴家心中的千言万语。” “姑娘喜欢便好!”张忠闻言笑道。 一旁的李隆见状眼中精光一闪,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张忠与如梦,不知在想什么? 如梦将诗认真收好,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如何?哥哥我今日带你来此没错吧!”待如梦走后,李隆笑道。 “的确不虚此行。”张忠想起那张娇艳的脸庞不由笑道。 “今日约你除了让你见见美人外,我还有些事情要叮嘱你一番。”李隆收敛笑意道。 “李兄请讲。”张忠也不由认真起来。 “你初来乍到,可能对南京不熟悉,我给你说一说南京的各方势力,日后你也能更好的立足。”李隆诚恳道。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自从迁都之后,除了内阁之外,一应的官署,如宗人府、五军都督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翰林院、国子监、太常寺、鸿胪寺、六科、行人司、钦天监、太医院、五城兵马司等等,凡京师有的,南京也都保留了一套。”李隆徐徐说道: “但你要知道京师各衙门管的是实事儿,而南京这里,除了像兵部守备,总督粮储的户部右侍郎,管理后湖黄册的户科给事中这样为数不多的要职之外,大部份官位,都形同虚设。” 张忠闻言心中嘀咕道“这个我知道,“养鸟尚书”与“莳花御史”嘛!” “所以文官这里你不用太关注,只是需要你尽快去见见应天巡抚周忱便可以了,他是陛下的心腹,你有事可以寻他帮忙。”李隆叮嘱道。 “再者便是守备太监郑和了。”李隆看着张忠笑道“守备太监与南京守备既合作又相互制衡,不过郑和此人一心想出海,上次迎接你时,我看你们两人相谈甚欢,我想你与他应该能够相处愉快。” 张忠闻言暗想道“对于扬帆海外,我与郑和倒是志趣相投,而且海权不可失,郑和我是一定要交好的。” “最后则是武勋了,迁都之后南京留守的勋贵在朝堂上已经难以发出自己的声音了,如今的他们势力衰弱了,唯有魏国公徐家你需慎重对待。”李隆神情严肃道。 “一门两国公,这个我知道。”张忠肃然道。 说起这个徐家也是大明朝的一个特例。 自开国功臣徐达之后,其长女嫁给了朱棣,也就是后来的仁孝文皇后。 其长子徐辉祖承爵魏国公,是建文帝的死忠,靖难之役后,朱棣将他削爵并禁锢于家中。 永乐五年(1407年),徐辉祖病逝(一称被勒令自裁),其长子徐钦承爵魏国公。 永乐十九年(1421年),徐钦到京师朝见朱棣,因未得诏令而擅自回南京,被朱棣削去爵位,发配凤阳。 直到老好人朱高炽即位才恢复徐钦的爵位,不过他在同年便去世了。 传到如今便是第四代魏国公徐钦之子徐显宗了。 而徐达的次子徐增寿在靖难时对朱棣十分积极效力,为其通报消息,屡次向朱棣密告京中部署,为建文帝所发觉。 燕军渡过长江后,建文帝当面质问,徐增寿不能回答,建文帝大怒,亲手持剑,将徐增寿当场诛杀。 徐增寿之后因功追封定国公,子孙世袭,定国公一系后随朱棣迁都到了京师。 便形成了如今徐家一门两国公,分居南北两京的格局了。 张忠想到此处不由心中嘀咕“靖难时这徐辉祖与徐增寿两兄弟或许是商量好的,分别在建文帝与朱棣身上下注,这样不管哪边赢了,家族都不会有倾覆之危了。” “这也是世家大族惯用的伎俩了,毕竟鸡蛋是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 李隆见张忠一脸沉思以为他是在担心徐家,不由打趣道“对于魏国公你注意一点便可以了,毕竟你英国公张家丝毫不弱于徐家。” 张忠闻言失笑不已,心中嘀咕道“是呀!我张家也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 “你可知南京守备的职责?”李隆继续问道: “南京守备掌节制南京诸卫所,及南京留守、防护事务。”张忠徐徐说道。 “不错,所以我先前说的文官勋贵,那些都只是你需要注意的地方,而你真正要关心的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将南京的军权握住。”李隆诚恳道“那才是你的立身之本。” 张忠举起酒杯笑道“多谢你提醒,我明日便去校场阅军。” 李隆见张忠上道,也是十分高兴。 “明日我便走了,走前我要送你一份大礼。”李隆饮完杯中酒说道。 “什么大礼?” 张忠闻言狐疑道。 “不可说,说了便没有惊喜了。”李隆神秘莫测道。 张忠失笑道“那我就耐心等着吧!来,我再敬你一杯酒,祝你此次北上一路顺风。” “好” 李隆举起酒杯与张忠对饮。 第136章 勇士营 凝翠院: 张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不由叹了口气。 昨晚在富乐院为李隆践行,两人谈得尽兴,难免饮酒过度。 虽然昨晚回府后在蓉儿的服侍下喝了醒酒汤,但今早起来依旧感到不适,头疼的厉害。 “伯爷,你用热棉巾敷一下脸会好一些。”蓉儿见张忠难受不由皱眉将刚刚绞干的热棉巾递了过去。 张忠接过蓉儿递过来的热棉巾,敷在脸上,感受着热流,不由舒服的轻哼出声。 “好多了。”张忠将棉巾递给蓉儿笑道。 “伯爷,今日不能休息一天吗?”蓉儿笑着接过棉巾关心问道。 “已经吩咐下去了,今日我会去视察军营,身为守备岂能失信于人,而且我也尽快将军权握在手里,才能在南京立足。”张忠解释道。 “喔!” 蓉儿轻声应道,脸上依旧有担忧之色。 “早饭准备好了吗?”张忠问道。 “已经摆在食案上了,我服侍你用饭。”蓉儿笑道。 张忠便与蓉儿离开卧房,来到外间。 张忠在食案旁坐好,见食案上的摆着的是鸭血粉丝汤、小笼包、煮干丝等南京特色美食不由食指大动。 盏茶后,张忠将鸭血粉丝汤的最后一口汤一饮而尽,不由满足的笑道“这美食我百吃不厌。” “伯爷喜欢便好,我听厨娘说,南京人会吃,本地有许多美食,我日后每天让你换着吃。”蓉儿见张忠吃得尽兴,心中十分高兴,笑着说道。 “如此一来,我是愈发离不开你了。”张忠接过蓉儿递过来的棉巾擦拭了下嘴角打趣道。 “这样不好吗?”蓉儿闻言娇嗔道。 “当然好.....”张忠将棉巾放在食案上,起身勾住蓉儿的水蛇腰,感受着盈盈一握的腰肢,笑道。 随即张忠在蓉儿的樱桃小口上啄了一口,这才松开手,笑道“我今天可能要晚些回来,你若无聊,可让钱管家给你派俩马车,在南京城转一转,买些衣服胭脂水粉什么的。” “嗯!” 蓉儿羞红了脸,轻轻应了一声。 张忠见状觉得有趣,虽然两人早已水乳交融了,但是蓉儿时不时露出的娇羞之态总让张忠欲罢不能。 “我走了。”张忠笑着说了一声,便转身大踏步的出了凝翠院。 经过花园,过了垂花门,便来到了前院。 “我今日去视察的命令传达出去了?”张忠来到前院,赵坚等亲卫便跟了过来,张忠瞧了赵坚一眼不紧不慢问道。 “我亲自去传达的,令南京守备旗下所有军官士兵今日辰时一刻在大校场集合。”赵坚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 “很好,趁此机会我也可以好好去看看这南京守军的成色了。”张忠依旧脚步不停,边走边说道。 赵坚闻言心中一凛,他知道张忠治军一向很严格,今日又是他上任第一天,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今日又有谁要倒霉了。 张忠出了府邸,上了马,一挥马鞭,便领着亲卫向大校场而去。 ...... 大校场占地极广,乃是平日里南京守军操练的地方。 此时高台之上,张忠端坐在虎皮交椅之上,一脸阴沉的看着台下的兵士。 站立在一旁的赵坚见状也是又急又气,他负责传达了命令,可谁知南京守军如此散漫,眼看辰时一刻快到了,可场中军官依旧还有几人未到,而士兵也有数十人未至。 “这是他家伯爷第一次来军营,就敢缺席,这不是打他伯爷的脸吗?”赵坚心中嘀咕道。 张忠端坐交椅之上也是暗恨不已,他虽然知道如今不比开国之时了,国朝六十年,军队纪律散漫,战力减弱,他心中是有准备的,可是如今的情况还是让他生气失望。 站在台下的徐承宗瞧了一眼台上张忠那张阴沉的脸,不由转头查看了一下平日与自己交好的几家武勋子弟,见他们都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徐承宗刚收回目光便听见身边之人议论道。 “郭胜他们还没来吗?”一人低声询问道。 “我们昨晚去倚翠楼玩了,我担心今日迟到,昨晚提前走的,看今天这个情况,他们是玩过头了,恐怕还在路上了。”另一人庆幸道。 徐承宗闻言嗤笑一声,心中嘀咕道“我哥果真没说错,武定侯一脉是愈发不成气候了。” “时辰到了吗?”张忠瞧了眼东方的朝阳,面无表情询问道。 “已经辰时一刻了。”赵坚赶紧上前回禀道。 “不等了,擂鼓,待鼓声停止,你将今日缺席的人员名单报给我。”张忠从帅椅上起身肃然吩咐道。 “喏!” 赵坚俯身一礼,便下了台。 “咚咚咚” 鼓声阵阵,让场中气氛愈发肃然,台下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当鼓声将息之际,几人向高台奔跑而来,一时引得场中众人纷纷侧目。 张忠立在高台上,看着渐渐走近的几人,不由眯了眯眼。 “你们可知我下达的命令是辰时一刻集合,如今其他人都到了,为何你们几人迟迟未到?”张忠盯着眼前依旧气喘吁吁的几人道。 “我们有事来晚了,还请守备大人宽宥。”以郭胜为首的几人闻言对视了一眼,选择先服软。 “你们以为这是在哪里?若是战场之上,身为军官的你们都不能做到令行禁止,又如何约束手下的士兵,我提前让人传达了命令,可你们依旧枉顾我这个守备的吩咐,如今还指望为宽宥你们?”张忠本来今日便存了立威的心思,见有人送上门来,哪里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如今又无战事,我等都是武勋之后,日后在这南京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永春伯为何如此不近人情了。”郭胜见自己服软了,张忠还是不依不饶,再加上昨夜宿醉,正难受着,心情愈发烦躁,不由带了几分火气。 “军法无情,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如今你们不尊我令,还巧言狡辩,罪加一等,来人给我将他们捆起来,每人三十鞭。”张忠勃然变色吩咐道。 话落,赵坚领着亲卫将郭胜几人按倒在的,然后将他们捆起来。 “啪” 赵坚一抖鞭子,抽在了郭胜身上,疼得对方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永春伯,我祖上乃是太祖皇帝亲卫,为国流过血,你岂能欺我至此。”郭胜一边闪躲,一边叫喊道。 “武定侯郭英何等人物,若是他知道有你这样的子孙后代,他老人家也会羞愧,并赞成我今日的举措。”张忠厉声喝道。 “郭胜冥顽不灵,再加十鞭。”张忠面无表情道。 “哎呀!疼!我错了......”几鞭子后郭胜便怂了不断求饶。 台下众人看着郭胜被抽得皮开肉绽,鬼哭狼嚎,不由心中寒气顿起。 待行刑完毕,已经晕过去的郭胜等人便被士兵拖了下去。 张忠这才面对台下众人肃然道“想练出一支强军,便需要严肃军纪,今日之事,希望诸位引以为戒。” “喏!” 台下众人闻言赶紧应道。 “我除了是南京守备外,还兼任备倭总兵官,为将来计,我要从你们中精选三千人,自成一军,是为勇士营,接下来三天时间,大校场将设立演武台,凡是胜出者便可进入勇士营。”张忠肃然道: “而勇士营的待遇我会在你们原来兵饷的基础上提高一成,若日后能打胜仗,我会亲自向陛下为你们请功。” 台下之人闻言纷纷振奋不已。 张忠见状满意的点了下头。 ........ 夕阳西斜,当张忠骑马回到府邸时,便见钱管家匆匆迎了上来。 “伯爷,今日午间,襄城伯府来人送了一份大礼,说是襄城伯离开南京前吩咐的。”钱管家小心翼翼道。 张忠闻言停下脚步,他记得昨晚在富乐院,李隆的确说过要送他一份大礼的。 “是什么礼物?”张忠好奇问道。 “已经送到凝翠院了,伯爷一见便知道了。”钱管家神色古怪道。 张忠瞥了钱管家一眼,便径直向凝翠院走去。 “蓉儿,襄城伯府的礼物了?”张忠刚进入凝翠院便询问道。 蓉儿闻言神色复杂的看着张忠,随即笑道“人我已经在东跨院安排住下了,伯爷想见便可去见。” 张忠闻言一愣,脱口而出道“你说礼物是个人?” 蓉儿瞧着张忠,苦笑道“伯爷既然想纳富乐院的如梦姑娘入府,为何今日没与我说了,襄城伯府送人来时,让我措手不及。” 张忠看着蓉儿强作欢颜,也是苦笑道“蓉儿,我若说这事我不知情,你相信吗?” “伯爷是不准备纳如梦了?”蓉儿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笑道。 “这个毕竟是襄城伯的一番美意,人都进府了,若再让她离开,襄城伯府会如何想?”张忠想起昨晚见到的那张娇俏的容颜与那双让人痴迷的桃花眸子不由吱吱呜呜解释道。 “喔!” “我知道了。” 蓉儿闻言垂下了头低声应了一声,说道“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如何呢?” 说完便扭着水蛇腰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徒留张忠在那里苦笑不已。 第137章 解放工匠 凝翠院东跨院: 这是一处陈设十分考究的房屋,靠着南窗有一乘软藤躺椅,房内雕床锦帐妆台奁盒一应俱全。 “姑娘这里十分不错嘞!”绿绮像个好奇的小猫,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然后回转到如梦的身边睁着大大的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如梦端坐在房内八仙桌旁,以手撑着下巴,没有回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姑娘,你怎么闷闷的,若不愿来此,为何同意赎身了。”绿绮也发觉了如梦的异样,不由担忧问道。 如梦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失笑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被人送来后,还没见过那个永春伯,不知他的心意,心中有些忐忑罢了!” “姑娘多虑了,昨晚,永春伯在富乐院时,我都瞧见了,他对你是十分痴迷的,还赠诗给你了。”绿绮笑道。 如梦闻言想起那首一生一代一双人,不由两颊微红,桃花眸子更加明亮。 “那个永春伯年少俊俏,又有诗才,姑娘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绿绮继续问道。 “嗯!” 如梦微微颔首。 “咳咳......” 张忠刚刚踱步进入东跨院,听见房内两人的言语,不由喜上心头,微微咳嗽一声道“我没有叨扰如梦姑娘吧!” 如梦见张忠进来了,先是一惊,随即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由羞涩的低下了头。 张忠见状笑意更深,走到八仙桌旁,挨着如梦坐下,笑道“今后你便安心在府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去寻蓉儿,她是我的妾室。” 如梦闻言想起自己刚入府时见到的那个清秀脱俗的姑娘,不由微微颔首。 “你今日也累了,早点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张忠看着如梦温柔道。 “是” 如梦瞧了张忠一眼,眼中有惊讶之色一闪而逝,她本以为张忠今晚会留下来的。 “伯爷,你今晚不留宿吗?”绿绮倒是耿直,直接问了出来。 张忠闻言一愣,他心中倒是愿意,只是如梦既然已经入府了,便是自己的人了,没必要急不可耐。 而且他今晚需要去安抚一下蓉儿,他可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来日方长,今晚我便不留宿了。”张忠想到此处不由笑道。 “喔!” 绿绮闻言瞧了一眼如梦,显然有些失望。 张忠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东跨院。 “姑娘不要气馁,你如此漂亮,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的。”待张忠离开后绿绮劝慰道。 “这样也好,我与他终究认识尚浅,时间长了,我会让他喜欢上我的。”如梦轻轻吁了口气笑道。 “嗯!” 绿绮重重颔首应道。 ........ 翌日: “伯爷,我服侍你起床。”只穿着一件红色鸳鸯肚兜的蓉儿见张忠起身了,不由支撑着身子坐起来说道。 “不用,你昨晚累着了,再睡会吧!”张忠按着蓉儿让他重新躺下。 待蓉儿躺下后张忠看着对方害羞带怯的脸庞,不由心中嘀咕“千言万语也比不上我的生命精华,看来日后对于身边女人,做比说要有用的多了。” 张忠收敛思绪,转身离开了。 待洗漱完毕用完早饭后,张忠便领着赵坚等亲卫向大校场而去。 昨日的演武便开始了,今日张忠还得去巡视一番。 ....... 待张忠到了校场,便见场中人声鼎沸,每一个擂台处,都围着许多士兵观看。 此次勇士营的选拔,张忠设定了三轮,分别比拼体力,拳脚,骑射。 测试体力自然是围着校场跑三圈,全程能坚持下来的便进入第二轮。 体力一关昨日便测试过了,所以今日是擂台比拼拳脚,明日则是骑射。 张忠走近一处擂台,刚好看见一个长得雄壮的士兵将另一人打倒在地,说是拳脚,自然不是什么武功之类,只是搏斗的一些技巧而已。 “这样还不错,我便不继续巡视了,你留下替我盯着点。”张忠转了一会,见各处擂台都有模有样的不由对身旁的赵坚吩咐道。 “喏!” 赵坚知道这是张忠信任自己,闻言连忙激动的回答道。 张忠见状满意的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了,他还得去寻阮安。 ....... 清凉山是南京的发源地。 东汉建安十六年,吴主孙权迁都至秣陵,在石头山金陵邑原址筑城,这便是石头城的由来。 其后历经六朝风雨,石头城一直是金陵城西北的望江要塞。 到唐朝后,江水改道西移,清凉山不再与长江相接,石头城遂渐荒废,转而成为南京士民踏青觅翠、发思古之幽情的好去处。 到明初时,清凉山以石城霁雪、清凉问佛二景名闻天下,引得无数士人香客心向神往。 张忠离开校场后便直奔清凉山而去,他倒不是学士人香客游览美景,而是江南格物院已经准备建在清凉山脚下了。 今日他与阮安相约一起去视察的。 时值春日,气候宜人,今日又阳光明媚,春风袭来,让人十分舒服,所以当张忠骑马向清凉山驶去时,一路上便见到许多出门踏青之人。 有的是一家人雇一辆马车,全家一日游,有的是几名书生携手,吟诗赏景笑语连连。 张忠见此情此景,心中不由畅快了几分。 “吁” 张忠一拉缰绳让马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到了清凉山脚下了。 在他眼前,许多人正在忙碌,而在不久后,江南格物院将在此地拔地而起。 张忠向施工地走去,便在不远处瞧见了阮安的身影。 阮安拿着图纸,指挥着工匠该如何将他设想中的江南格物院完美展现出来。 张忠见状不由失笑,将此事交给这样一个营造天才就是让人省心。 待阮安讲完,工匠离开后,张忠这才踱步走了过去。 “看样子一切都很顺利嘛!”张忠走到阮安身前笑道。 “建造江南格物院容易,建成之后了,我们到哪里去寻经验丰富的工匠入格物院?”阮安皱眉道。 “这江南百业兴旺,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可比京师多,你怎么还犯愁呢?”张忠疑惑道。 “每年这个时候轮班匠将赴京服役,到时南京这里的工匠不好找了。”阮安解释道。 张忠闻言这才记起在京师时那次他与阮安受命修九闸时,他对明朝的工匠制度有过一番了解的。 简而言之,如今的工匠依旧被封建劳役束缚住了。 他们还不能自由的从事自己的职业。 但是张忠知道的是日后若想实现工业化,便必须将这些工匠从封建劳役中解放出来。 因为只要这些人能够自由的从事各行各业,社会分工才会日趋细化,新的社会组织才会形成。 当时在京师张忠便有了这个心思,只是那时毕竟是在京师,天子脚下,屁大点事都可能掀起轩然大波。 而此时的张忠在南京,身为南京守备的他没有太多的顾忌,想将江南的工匠解放出来还很困难。 但是若仅仅是南京一地的,张忠还是能够办到的。 办法张忠知道,那便是班匠征银,简单来说便是允许班匠以银代役,只要按规定出办工价银,班匠本身可以不去服役。 而要实现此事,他还需要去见一见应天巡抚周忱。 张忠想到此处愈发振奋,与阮安说了自己的想法后,便匆匆骑马回城了。 第138章 金花银 张忠离开清凉山后,便打马入城向应天巡抚衙门而去。 待张忠一路疾驰来到西长安街上的应天巡抚衙门时便见到衙门前的大坪上,一面三四丈高的带斗蓝色大旗,上书一行金色大字:‘钦命总理粮储提督军务兼巡抚应天十府’。 应天巡抚可不止管辖应天府一地,苏松常镇等江南九府军政皆在其管辖范围之内,是以也称‘江南巡抚’。 其辖区乃大明最富庶繁华一带,赋税占天下三分之一,故而应天巡抚乃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抚’。 张忠下了马将缰绳拴在石柱上,向巡抚大门走去。 只见巡抚大门八字墙前,一对石狮子耀武扬威,紧闭的栅门后,十六名挎刀的巡抚亲卫纹丝不动的侍立在前。 “真是够气派的呀!”张忠见此情景不由心中嘀咕道。 守卫见张忠上前,其中一人扶刀上前问道“此乃应天巡抚衙门,闲杂人等退去。” 张忠不以为意,将自己的守备腰牌递了过去。 守卫接过腰牌,查验无误后,将腰牌恭敬的递回给张忠,随即将栅门打开,拱手道“请守备大人入内。” 张忠接过腰牌,微微点头,便径直进入巡抚衙门。 “新来的南京守备可真年轻呀!” 张忠踏过大门还能听到守卫的窃窃私语。 “我是衙门的门政,已经有人去通传了,我现在领你去签押房。”张忠刚进入便见一中年男子笑脸相迎。 张忠打量此人,见其模样普通,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一看就是个机灵人。 一般像巡抚衙门都有两个门政,是管着衙门前号房事务的。 他们得事理皆通、人情练达,官场中的事务、衙门里的规矩,全都烂熟于胸。 来了客人要知道高低,有差事派来得明白轻重,还能处理的妥妥当当。这可不光是老爷的脸面,弄不好可是要老爷吃挂落的。 所以说人不机灵是干不了这个差事的。 张忠便随着门政继续向签押房走去。 “你稍后,我先进去通禀一声。”待张忠来到签押房前,门政笑着说道。 张忠挥手示意他自便。 门政敲了敲门,便进了签押房。 签押房内,一身官服的应天巡抚周忱正在看文书,见门政进来了,这才抬起头问道“是南京守备亲至吗?” “是的” 门政恭敬回答道。 周忱乃是江西吉安人。 话说江西吉安真是人杰地灵,那里人会读书,唐宋至明清,吉安科举进士近3000名,状元、榜眼、探花52位。 名人不可胜数,宋朝时的欧阳修与文天祥不必提了,到了明朝,永乐年间的解缙,如今当朝的杨士奇,后来景泰朝的陈循等人都是官至内阁大学士。 当然周忱也不差,永乐二年(1404年),进士出身,候补庶吉士。 任过二十年刑部郎官,后得户部尚书夏原吉赏识,由大学士杨荣推荐,以工部右侍郎巡抚江南。 回到眼前,周忱思忖片刻后,起身道“我去迎一迎他。” “大人您贵为应天巡抚,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去迎呀!”门政闻言愕然道。 门政乃是周忱的族人,所以周忱闻言后没有动怒。 而是解释道“陛下即位后考虑到“赋税过重,江南尤甚”特意让我巡抚江南总督税粮事宜,如今我已经开始改革赋制,难免触犯地主豪强利益。” “陛下已经知会过我,派遣永春伯任南京守备便是来相助我的,既如此我去迎一迎他也是应该的。” 门政闻言,这才释然,连忙上前替周忱打开签押房的房门。 “永春伯亲至,我有失远迎呀!”周忱踱步而出,见到立在门前的张忠,竟然如此年轻俊俏,不由愣了愣神,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 “我今日前来,未能提前下拜帖,希望周巡抚不要怪我失礼。”张忠连忙上前几步拱手笑道。 “永春伯哪里话,你能来,我高兴不已。”周忱笑道。 “请进.....”随即周忱招呼张忠进入了签押房。 两人落座后自有丫鬟上了好茶。 张忠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借机快速打量眼前之人。 见周忱年过四十,仪表不凡,衣服发髻打理得一丝不苟。 其实张忠对周忱是有所了解的,张忠知道周忱是个难得的财税学家。 在张居正实行一条鞭法之前,大明朝的赋税制度便是由周忱革新过一次,并且在之后一直都是遵循他的思路制定财税制度的。 要知道明朝的财税制度十分的落后,作为开国皇帝,朱元璋有十分强的小农意识,他理想中的制度是个人人务农,人人缴纳农业税的社会。 使得明朝的税收结构十分的原始。 所以周忱在任巡抚期间在江南实行的革新才会显得如此重要。 “眼前的周忱是个少有的懂经济的,看来今日我来与他谈论班匠征银一事会有个好结果。”张忠心中暗想道。 “不知永春伯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周忱放下茶盏率先问道。 “我准备在南京建立江南格物院,建成后需要手艺精湛的工匠,可是如今又到了轮班匠入京服役的时候,鉴于此,我想了个办法,便是班匠征银。” 周忱闻言一愣,他以为今日张忠前来是与他谈论南京防守等军事问题,实在没想到张忠会与他谈论工匠的问题。 “何为班匠征银?”周忱暂且按下了心中的疑惑,继续问道。 “简单点说就是轮班工匠出一笔钱给朝廷,就可以免了徭役。”张忠徐徐说道。 周忱闻言微微颔首。 张忠于是继续解释道“在京师时我负责修九闸,便发现这些轮班工匠因为服役从家乡千辛万苦才来到京师,因为朝廷不包路费,工匠思乡,导致他们积极性不高,效率低下。” “若是能够班匠征银,工匠可以免了奔波之苦,朝廷也多了一条财源。” 周忱听完,眼中精光顿现,因为这些时日,他一直在苦恼于夏粮的征收运输,今日张忠的一番话给了他启示。 既然劳役可以改为银两征收,那么田赋税粮自然也可以了。 周忱越想越激动。 张忠若知道周忱的想法,他会直接告诉对方,你的想法不错,因为后来出现的金花银便是税粮折收为银两的实践产物。 第139章 胆大包天 张忠说完之后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见周忱端坐一旁神色数变,不知他在想什么。 只好继续诚恳说道“班匠征银既有利于朝廷又能给予百姓方便,实乃善政。” “我虽为南京守备但毕竟管的军,而周巡抚管理民政,此事正需要你鼎力相助。” 周忱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失笑道“永春伯放心,此事的确可行,我自会相助你完成班匠征银一事。” “那多谢周巡抚了。”张忠闻言大喜。 随即张忠正色说道“当然班匠征银初创,实行起来结果如何,我们还无法预测,所以我也不奢望能够一步到位,今年可在南京实行班匠征银,若效果好再推广江南及至全国。” “永春伯此言乃是老成谋国之语。”周忱闻言不由对张忠又高看了几分,他没想到眼前的张忠能够戒急戒躁,行事章法有度,如此年轻能做到这点实属不易。 周忱想到此处不由心中一动,暗道“或许税粮折收为银两这事情,永春伯能够提供帮助。” 周忱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思忖片刻后徐徐说道“永春伯可知陛下令我巡抚江南所谓何事?” “总督税粮。”张忠脱口而出,因为他离开京师南下时,朱瞻基便叮嘱他相助周忱,所以他对此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错。”周忱闻言颔首道。 “哎!” 随即周忱叹气道“谁都知道江南是朝廷的财赋重地,承担着官官、勋贵的巨额俸禄支应。” “可是江南田赋重,赋税年年拖欠,百姓生活艰难,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自陛下登基以来,考虑此事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方派遣我为应天巡抚,总督税粮。” “据我所知,周巡抚上任以来,勤勤恳恳,没有辜负陛下对你的厚望呀!”张忠诚恳道。 “哎!非是此言。”周忱见张忠称赞自己不由摆手道: “我自知身负重任,到任后,深入民间,调查研究,方知百姓生活之艰难,江南税粮制度必须变一变了。” “永春伯可知,随着百姓大批逃亡,朝廷税源减少,地方拖欠朝廷的税粮年年增加。”周忱神色愈发肃然,对张忠问道。 张忠闻言心中一沉,在他的印象中江南那是人间天堂,哪里会知道情况竟然如此严重。 “请周巡抚给我说道一下。”张忠不由坐直了几分,对于此事更加上心。 “江南一地,苏州府与松江府乃是贡献税粮最多的州府,我就以这两府为例说一下。”周忱徐徐说道: “至我上任为止,苏州府累计拖欠七百九十万石税粮,而今年夏粮征收松江府额定征收田粮的起运部分为四十三万九千石,可实征六万六千石,只征得百分之十五。” “苏州府与松江府都是这般情况,可想而知江南其他州府又是怎样的光景。”周忱叹气道。 “周巡抚可知症结何在?”张忠闻言迟疑问道。 “定的赋税过重了。”周忱脱口而出。 随即周忱解释道: “按照我朝田制,这田地分为官田与民田两种,前者为租后者为税。官府征收官田的租往往是民田的数倍乃至数十倍不止。” “这结果便是赋税太高,百姓苦不堪言,上交赋税之后自家一无所有,便会挨饿受苦,想逃都不知逃向何地。” “而苏州府之所以拖欠朝廷如此多的税粮便是因为苏州府官田多,民田少,导致承租的百姓一年辛劳下来无所得,最后选择逃亡,而土地因此荒芜,如此形成恶性循环。” “朝廷应该有所应对吧!”张忠闻言问道。 “陛下登基后下诏对官田改科减征,官用粮,一斗至四斗减两成,四斗至一石,减三成,以下往后推算不等,而我便是派来完成此事的人。”周忱说道。 张忠闻言笑道“有陛下的旨意和周巡抚的努力,此事最后必然能成。” “此事没那么容易。”周忱闻言反而苦笑道。 “这是为何?”张忠疑惑道。 “这便涉及税粮运输了。”周忱神色复杂道。 “这税粮是以实物征收的,所以运输过程中鼠雀吃食、水中漂没、腐烂等都会有消耗。”周忱解释道: “所以田粮除了正项之外,耗米征收也是一大负担。” “其中最大的问题便是乡绅地主,豪强大户他们只提供正额,而将损耗转移到了平民百姓身上。” “鉴于此,我上奏陛下《加耗折征例》,在江南推行平米法。” “何为平米法?”张忠闻言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平米,指正额与耗米两项而言。” “户无论大小,田无论官民,正米一石加收耗米七斗,这额外多出来的七斗米,一部分作为漕运官兵的路费,一部分弥补运输的消耗。” “多余的便作为余米存在官仓中,第二年若是余米够多,便正米一石加收耗米六斗,又次年益多,减加耗为五斗。” “你这样做的话,在一定程度上百姓的税粮负担加重了,但是也保证了朝廷田赋收入,这样对百姓的额外勒索却被大大减轻。”张忠听了半天方才总结道。 “的确,更重要的在于平均二字,以前这耗米都由百姓承担,如今是规定各府的官田、民田科则不变,田主不论大小,一律缴纳耗米,在耗米上进行调整,即原科重的,就相应减轻,轻的就加重。” “这样也难免剥夺了豪绅地主拒不纳耗的法外特权,触及了乡绅地主的切身利益。”张忠一脸肃然道。 “哎!” “永春伯所言极是,正如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可陛下让我改革江南税粮制度,怎么可能不损伤那些乡绅地主的利益了。”周忱叹气道: “不瞒永春伯,如今我虽然贵为巡抚,但是江南乡绅大族势力盘根错杂,不可小视,他们不敢明面与官府作对,却暗地里使手段,如今的我也是焦头烂额。” “周巡抚放心,陛下让我做这个南京守备便是为了支持你的,但凡你有所需求,只管来守备衙门寻我。”张忠连忙保证道。 周忱闻言大喜,随即笑道“现在便有一事需要永春伯帮助。” “你请说......”张忠笑道。 “永春伯谈及班匠征银,让劳役改为银两征收,我便想到这税粮也可折收为银两的,只是税粮关乎朝廷命脉,此事重大,我想请永春伯与我一起联名上奏陛下。”周忱说完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张忠。 “田赋与徭役改为征收银两,这便为日后一条鞭法打下了基础。”张忠闻言暗想道。 毕竟凡是都是循序渐进的,若没有张忠革新宝钞制度,朱瞻基也不会放开白银禁令。 若是白银依旧非法被朝廷打压,那么田赋与徭役改为征收银两也不现实,如此何谈之后的一条鞭法,乃至摊丁入亩。 老话讲得好,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改革也是一样的,若是步子迈大了,是会扯到蛋的。 想到此处张忠下定了决心,笑道“此举利国利民,我愿意助周巡抚一臂之力。” “好!” 周忱闻言大喜。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张忠便见之前那位门政惊慌失措的进了签押房。 “大人不好了,运往苏州府的粮食经过太湖时被太湖水匪劫持了。”门政气喘吁吁道。 周忱闻言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即起身一拍案几,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胆大包天的家伙,我定要让他们后悔。” 第140章 决定剿匪 张忠听闻粮食被太湖水匪劫持也是一愣,暗道“现在的水匪都如此嚣张吗?” “周巡抚这是怎么回事,你能跟我说道一下吗?”张忠见周忱怒气勃发不由赶紧问道。 周忱闻言吐出了口气,好半会才平复下来,缓缓坐回圈椅,苦笑道“让永春伯见笑了。” 张忠摆了摆手,宽慰道“出了如此胆大包天之徒,周巡抚震怒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让我疑惑的事,这太湖水匪怎敢劫持官府的粮船?”张忠疑惑问道。 “俗话有言‘拔不尽土里的稗草,捉不完太湖里的强盗’,太湖浩渺无边,岛屿棋布,港汊交错,号称泽国。”周忱闻言解释道: “偏偏它又在三府交汇之处,相邻十几个县,极其利于水匪藏匿转移。” “往年巡抚衙门联合苏州府衙出兵剿过匪,水匪见状就躲到常州界去,好容易等两府协调好了,水匪又躲到湖州界去。” “湖州可是浙江的,跨省剿匪难度之高,足以让人冷静下来。”周忱说道此处叹了口气继续道: “因此太湖就是滋生盗匪的最佳温床,多如牛毛、剿之不尽,据说匪患最猖獗时,太湖里有一百多大大小小的匪帮,加起来有将近一万水匪。” “原来如此。”张忠听得也是连连称奇,暗道“占有地利又擅长打游击,这就难怪太湖水匪如此难剿灭了。” “太湖水匪固然可恶,但是能在官府打压下生存下来的,自然都不蠢,平日里他们多是劫持商船,这是他们第一次将目光对准官府,这背后不简单。”周忱神色肃然道: “定然是有人出了大价钱,让他们不得不冒险。我动怒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乡绅大户为了抵抗我推行的平米法,已经不惜与水匪勾结。” 张忠闻言这才释然,暗道“这才对嘛!水匪劫持官府粮船前便应该想到,为了维护官府的权威,他们必然会迎来官府的雷霆打击,但是水匪依旧做了,那必然是利益够大,大到他们可以容忍此次行动带来的风险。” “怎么这个时候会运粮到苏州府了?”张忠收敛思绪继续问道。 “汛期快到了,每年汛期,太湖泛滥,苏州府下总会有县受灾,而因为税粮过重,苏州府的百姓经商做工的人多了,种田的人少了,所以粮食无法自给自足,我考虑至此便提前拨了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周忱解释道。 “所以那些因为平米法利益受损的乡绅大户便动了心思,想给官府使绊子,暗地里阻难新法的推行。”张忠恍然道。 “是呀!苏州知府况钟十分能干,此次平米法便是首先在苏州府开始推行的,如今况钟正与乡绅大户较量的关键时刻便出了这样的事情。”周忱怒道。 “好阴险呀!想想便是若日后汛期来了,苏州府遭了灾,而因为无粮,况钟赈灾不利,那些狗大户必然会发动在朝中的势力,弹劾况钟,让朝廷将他调走,这新法便自然无疾而终了。”张忠心中暗想道。 “那些乡绅大户如此肆无忌惮便不怕官府清算吗?”张忠问道。 “这勾结太湖水匪乃是我的猜测,而水匪行踪不定,难以捉住,没有证据,官府也不好动手,再者这些大户在朝中都有关系的,比如道衍法师的姚家,如今便是苏州府的望族,也是此次抵抗新法的领头羊。”周忱一摊手苦笑道: “凭着道衍法师的从龙之功,我等对姚家也要忌惮几分的。” “黑衣宰相姚广孝吗?”张忠闻言吃了一惊,暗道“原来他是苏州人呀!” “我记得太宗皇帝登基后让道衍法师蓄发还俗,被他拒绝,又赐他府邸、宫女,仍不接受,只是居住在寺庙中,上朝时便穿上朝服,退朝后仍换回僧衣,应该无子嗣吧!”张忠迟疑问道。 “但是道衍法师在苏州还有族人,正是因为道衍法师无子嗣,朝廷才对姚家格外礼遇,使得这个世代行医的家族,一跃成为苏州府的望族。”周忱神色复杂道。 张忠听到此处也是无语了,暗道“难怪周巡抚束手束脚,实在是若无铁一般的证据,的确不好动姚家的。” “那周巡抚如今有何打算呢?”张忠收敛思绪问道。 “太湖水匪这次冒天下之大不韪敢动官府的粮船,为了朝廷的威仪,此次必然是要剿匪的。”周忱说道此处起身拱手道: “只可惜我是文臣不通武事,不过正好有永春伯在此,我想请你出面,负责此次剿匪事宜。” “不是我推辞,只是我刚到南京,虽然已经精选三千士兵组建勇士营,但是毕竟他们擅长陆地作战,这水战非我们所擅长呀!”张忠苦笑道。 “永春伯莫非忘了南京守备太监郑公公,他率领下西洋的士兵如今也镇守在南京了,这些人可是水战的好手。”周忱失笑道: “我想请你出面与郑公公协调一下,只要这些下过西洋的勇士出战,要想战胜太湖水匪十分简单。”周忱一脸殷切的望着张忠道。 张忠闻言心中嘀咕道“原来周巡抚打的这个主意,不过趁此机会我也想见识一下大明水师的战力。” 想到此处张忠颔首道“既然周巡抚都如此说了,那我便为你走一趟。” “多谢永春伯。”周忱见张忠应允了下来不由大喜,连忙拱手笑道。 “事不宜迟,我便不耽搁了,这就去寻郑公公。”张忠起身笑道。 “也好!”周忱连忙起身相送。 就这样张忠离开了应天巡抚衙门向南京守备太监衙门而去。 “郑公公今日去大报恩寺监工了。”当张忠骑马来到南京守备太监衙门时被人告知郑和去了大报恩寺。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杜牧这两句诗中“四百八十寺”的起源就是大报恩寺,大报恩寺的历史从孙吴开始,历经各朝,屡废屡建。 明朝永乐六年(1408年)毁于火,永乐十年(1412年)朱棣敕工部于原址重建,以纪念明太祖和马皇后。 张忠自然是听过大报恩寺的,他这才想起郑和还是大报恩寺的监工官,算算时间大报恩寺也快竣工了,郑和今日前去视察大报恩寺也就不奇怪了。 张忠想到此处,只好叹了口气,再次上马直径向大报恩寺而去。 第141章 郑和背后的男人 张忠打马出了聚宝门,沿着东侧秦淮河畔行驶不远便见大报恩寺了。 张忠抵达寺门前将马拴在石柱上,便直径向寺内走去。 大报恩寺坐东向西、规模宏大。 张忠自山门而入,一路上经过香水河桥,参观了天王殿与大雄宝殿方才抵达琉璃塔前,并在塔前找到了郑和。 大报恩寺是朱棣为纪念明太祖朱元璋和马皇后而建,所以施工极其考究,完全按照皇宫的标准来营建。 一路走来张忠所见大雄宝殿和四天王殿最为壮丽,下墙、石坛及栏杆,都用汉白玉石砌成,门框饰有狮子、白象、飞羊等佛教题材的五色琉璃砖,刹顶镶嵌金银珠宝,角梁下悬挂风铃152个,日夜作响,声闻数里。 “郑公公让我好找呀!”张忠见郑和正在叮嘱工匠对琉璃宝塔进行最后的查验收尾,不由笑着走上前去说道。 郑和闻言诧异的转身见是张忠到来,不由失笑道“不知永春伯找我这个闲散之人何事?” 张忠闻言一时心中五味杂陈,郑和本是驰骋四海的人物,如今只能窝在南京做个包工头,监督寺庙的修建。 郑和说完便知道此话不妥,见张忠没有言语,遂转移话题道“永春伯请看这个琉璃宝塔如何?” 张忠闻言看去只见此塔九层八面,周长百米,通体用琉璃烧制,端是气势非凡,绚丽多彩,让人难以移开眼光。 “真是不凡。”张忠连连感叹道。 郑和闻言笑道“的确不凡,此塔不仅通体用琉璃烧制,塔内还会点燃长明塔灯140盏,每天耗油64斤,金碧辉煌,昼夜通明,再加上塔内壁布满佛龛,仿若人间佛国。” 张忠闻言也是啧啧称奇,连道“了不得.......” 当然是了不得,大报恩寺琉璃宝塔,被称为“天下第一塔”,有“中国之大古董,永乐之大窑器”之誉。 张忠将目光从琉璃宝塔收回,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待张忠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完,这才笑道“我已经答应了周巡抚前往苏州剿灭太湖水匪,可我不善水战,如今只有请你相助了。” 郑和闻言沉吟良久,方才笑道“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此次剿匪我定会相助永春伯。” 张忠闻言大喜。 郑和见状失笑道“只不过陛下非常看重大报恩寺,我负责监督此事,不好轻易离开南京,所以此次剿匪我不会亲自前往。” 张忠闻言不由皱了皱眉,苦笑道“那如何是好呀?” 郑和笑道“永春伯不要担心,我虽然不能前往,但是我举荐一人,有他在定能助永春伯剿灭水匪。” “何人?”张忠疑惑问道。 “以前随我数次下西洋的副手王景弘。”郑和解释道: “王景弘乃是福建漳平人,自幼喜航海,在我数次带领宝船下西洋的过程中他都负责航海的线路与管理船队,对我助益良多。” “如今他人正在玄武湖操练水师,我手书一封,你带去给他,让他助你剿灭太湖水匪。” 张忠闻言这才释然,他倒是对这个王景弘有些印象,历史上他是作为副使随郑和下西洋的。 在另一个时空,宣德八年(1433年),郑和七下西洋,病逝于印度古里,正是王景弘率队归返。 谈起下西洋,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郑和,往往忽略了王景弘。 “这也是为何人人喜争第一的原因,因为第二名就只能做个配角了。”张忠在心中嘀咕道。 “如此也好!”张忠见王景弘能随他前往剿匪也是十分满意。 于是在拿到了郑和的手书后,张忠便离开了大报恩寺,直奔玄武湖。 ........ 玄武湖又称后湖、北湖,被誉为“金陵明珠”。 南北朝时,成为南朝皇帝操阅水师的场所,并被辟为皇家园林,南岸建有华林园、乐游苑等皇家宫苑。 北宋时,江宁府尹王安石“废湖还田”,玄武湖因此消失二百多年。 元朝时,经过两次疏浚,玄武湖这才重新出现。 到了明朝设为后湖黄册库,系皇家禁地。 张忠打马来到玄武湖时,发现此湖呈菱形,湖泊被五洲(环洲、樱洲、菱洲、梁洲、翠洲)分为三大块。 而因为玄武湖西南角的湖水最深,便成了王景弘操练水师的地方。 张忠拴好马,经过湖中桥,便来到水师营寨。 张忠取出腰牌递给守卫,便顺利进入营寨见到了王景弘。 王景弘洪武年间便入宫为宦官,其人身材高大,脸庞棱角分明,颇有勇武之姿。 “此事我已经知晓,既然郑公公已经发话,我必然会助永春伯一臂之力。”王景弘将郑和的手书收好,笑着对张忠道。 “如此甚好!”张忠闻言微笑颔首道“此次水匪猖狂,我恐时间久了,他们跑得没了踪影,我想明日便出发,不知可不可行?” “我的水军训练有素,明日出发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王景弘指了指在玄武湖上游弋的战船道。 “我还有一事,想请王公公应允。”张忠想起自己身上还兼着备倭总兵官的身份,不由诚恳道: “我精选士兵三千组建了勇士营,此次剿匪,机会难得,我想带领最优秀的五百人随军,让他们积累些经验。” “这个也行。”王景弘思忖片刻说道。 “那便明日再会。”张忠见事情谈妥便拱手道别。 “祯儿替我送送永春伯。”王景弘见张忠准备离开了,便吩咐侍立在身边的一个青年道。 “这位是?”张忠见青年身姿挺拔颇为雄壮不由好奇问道。 “这是我嗣子王祯。”王景弘微笑道。 “王景弘是太监,看来这个王祯是从族中过继来的。”张忠闻言心中暗想道。 张忠便随着王祯出了营寨。 ....... 当张忠骑马回到府邸时夜幕早已笼罩大地,天上一轮银月高悬,将清辉洒向人间。 张忠过了前院通过垂花门,便来到了自己的居所凝翠院。 凝翠院除了正房,还有东西两个跨院。 如今东跨院便住着如梦与她的丫鬟绿绮。 张忠想到明日便要离开南京了,而这几日为了照顾蓉儿的情绪,他一直没有在如梦房里留宿。 想到此处张忠便拔腿向东跨院走去。 刚进入东跨院,张忠便听到婉转迷人的歌声从房内传来。 只听如梦唱到: “一轮明月纱窗外,照入绣房来,玉人儿换了睡鞋,卸了浓妆,灯下早解了香罗带。 “眼看着窗外、手托着香腮,睡眠迟,可意的人儿今何在?” “默默无言,痴痴呆呆,俏冤家,总有些不自在。” “你来了,鸳鸯枕上,小奴家好把秋波卖;你不来,却让奴家把相思害…” 曲声低下去了,接续的是幽泉一般的弦音。 如梦的声音甜美,虽是即兴唱来,仍不失她天生的凄婉本色,张忠站在房外,闭着眼睛,已是听得痴了。 “哎!” 张忠叹了口气,心想“最难辜负美人恩!”便踱步推门而入。 “伯爷,你来了......”如梦显然是唱得动了情,当张忠推门进去时,她正在擦拭眼角的泪珠。 张忠见状一阵心疼,连忙上前握住如梦的纤纤玉手,温柔道“是我不对,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这几日忽略你了。” 如梦见张忠握着自己的小手,不由羞涩的低下了头,叹气道“妾身蒲柳之姿当不得伯爷厚爱。” 张忠闻言用手摩挲着如梦嫩白白的脸蛋儿,动情道“你何必妄自菲薄,这南京城虽然美女如云,但你是一花独秀,说句丢丑的话,我第一次在富乐院见到你时,就为你的美色与才艺倾倒。” 如梦闻言抬起头来,眼中亮光闪闪,靠近张忠,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火辣辣地亲了一口。 张忠顿感全身酥麻,他趁势把如梦揽进怀中,笑道:“这一吻千金难买,来,再来一个。” “你要我偏不给,”如梦淘气劲儿上来,竟咯咯地笑个不停。 “这可由不得你.....”张忠闻言一把将如梦拦腰抱起,向床榻走去。 在如梦的惊呼声中两人紧紧的贴合在了一起,自是一夜的颠鸾倒凤不提。 第142章 启程 凝翠院东跨院: 当东方天际鱼肚白时,张忠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低头瞧了瞧怀中的如梦。 发现怀中的美人已经醒来,正睁着桃花眸子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昨晚累不累!”张忠在如梦白皙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笑道。 如梦闻言两颊顿时布满红晕,微微颔首,没有言语。 张忠见状笑道“你还好,我才是出力的那个,如今我这腰都快断了。” “伯爷......”如梦闻言大羞,握着粉拳轻轻在张忠胸前锤了一下娇嗔道“我不理你了。” 张忠看着美人娇羞的样子不由回味起昨晚的风情。 昨晚他与如梦第一次共拥香衾,才知道如梦似处子一般,温温婉婉尽显羞态。 只要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那一种令人魄荡神驰的特殊香味,张忠便激情澎湃,如醉如痴。 “我来服侍伯爷起床吧!伯爷是做大事的人,岂能沉迷温柔乡中。”如梦抬头俏皮说道。 “哈哈......” “置身于帝王之乡能屈能伸,游戏于温柔乡中能进能出,方为大丈夫也。”张忠大笑道。 “不过我今日要离开南京前往苏州,的确是不能再睡了。”张忠从床上坐了起来。 “伯爷今日要走......”如梦闻言焦急道。 “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张忠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要去剿匪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如梦乃是个弱女子,与她说这些,不仅无用反而平白惹得美人担心。 “不用担心,我很快便会回来的,你在府里好好等我。”张忠宽慰道。 如梦知道无法改变张忠的决定,便笑道“伯爷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嗯!” 张忠抚摸着如梦白皙的后背,微微颔首应道。 随即张忠在如梦的服侍下,穿好衣袍,洗漱完毕,便离开了东跨院。 当张忠来到正房,便见蓉儿正坐在食案前发呆,用手中的筷子时不时挑一挑碗中的饭食,就是没有吃进口中。 “好饿,快给我准备碗筷。”张忠知道蓉儿如此失态是因为他昨晚留宿东跨院了。 蓉儿抬头见是张忠进来了,眼中精光一闪,连忙起身迎了上来,笑道“我以为伯爷会在东跨院用饭了。” “没有蓉儿服侍,我哪里吃的下饭。”张忠打趣道。 蓉儿闻言愈发高兴,很快张忠面前便摆好了碗筷。 “而且我今日便要去苏州剿匪了,走之前也需要与你说一下的。”张忠三下五除二便用完了早饭,接过蓉儿递过来的棉巾擦拭了一下嘴角徐徐说道。 “战事凶险,伯爷定要保护好自己。”蓉儿闻言皱了皱眉,担忧道。 张忠从食案旁起身,上前勾住蓉儿的水蛇腰,轻笑道“我也算是南征北战过了,剿灭区区水匪不再话下。” 蓉儿闻言这才释然。 这便是张忠为何愿意与蓉儿说剿匪一事的原因了,因为她经历过张忠的数次离家出战,已经对张忠上战场有心理准备了。 “在家好好等我,若是无聊可以与如梦一起游览南京,你们俩也该多亲近一些的。”张忠在蓉儿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啄了一口,笑着说道。 “伯爷放心,我晓得了。”蓉儿闻言微微颔首应道。 她虽然心中依旧有些吃味于张忠有了如梦,毕竟以前张忠身边只有她一人相伴的。 但是她也知道,这事是早晚的,像张忠这样的高门子弟哪个又是专情人了,身边是不会缺少美人投怀送抱的。 张忠松开了怀中的美人,笑道“我走了。” “伯爷一路顺风。”蓉儿见张忠已经转身向外走去,不由追了几步,笑着说道。 张忠摆了摆手便扬长而去。 过了垂花门,张忠来到前院与赵坚等亲卫会和,便打马径直向校场而去。 ........ 校场高台之上,张忠见台下的五百名士兵,人人身材雄壮,精神饱满,站姿挺拔,端看卖相便是军中的勇士,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 张忠环视台下众人,高声道“我精选三千人建勇士营,而你们这五百人乃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台下的士兵闻言,不由站得更加笔直,一脸激动的看着台上的张忠。 “此次我将带领你们前往苏州剿灭太湖水匪,而与你们同行的是曾经驰骋大海的勇士,我希望你们不要落后他们,丢了我的脸面。”张忠继续高声道: “我的话,你们听明白了吗?告诉我,你们能不能做到?” “听明白了!” “我们能做到!” 台下士兵被张忠的一番话激起了斗志,纷纷大声应和道。 “出发。” 张忠见状十分满意,一挥手便率先出了校场,身后五百勇士随行。 ...... 当张忠领着士兵抵达南京江东门码头时,只见码头外早已停泊着十几艘沙船。 这些沙船多是四百料,自然无法与下西洋的宝船相提并论,但是比起在沿江沿海的内河行驶的船只而言已经算得上庞大的了。 而且这只船队的最中间那艘沙船最为庞大,张忠估计最起码有六百料了,乃是整个船队的主船,一般为主帅所乘坐。 (‘料’是明朝用来衡量船只容积的单位,大约等于六百六十六斤的排水量。) 果不其然,张忠很容易便看见王景弘正身披大氅,站立在主沙船的甲板上,他的身边侍立的是他的嗣子王祯,而王祯正对码头上的张忠招手。 随着张忠一声令下,五百士兵上了沙船,而张忠直奔王景弘而去。 “起锚!” 随着王景弘一声令下,十几艘沙船纷纷动了起来,在主船的带领下向苏州驶去。 “这船可真大呀!”站立在甲板上的张忠对一旁的王景弘感叹道。 “这其实还好,永春伯是没见着我们下西洋的宝船,那才是真的大。”一旁的王祯毕竟年轻闻言笑道解释道: “宝船大者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船有四层,船上九桅可挂十二张帆,锚重有几千斤,要动用二三百人才能启航。” “真希望能看一眼宝船。”张忠闻言连连称奇。 “哎!” “可惜如今已经停了下西洋,这些宝船,也成了无用之物,现在停靠在龙江船厂,无人问津。”王祯收敛笑意叹气道。 “终有一日宝船会再次起航的。”张忠闻言不由宽慰道。 “永春伯所言极是。”王祯一改愁容,再次笑道。 站立一旁的王景弘不由瞧了一眼张忠,神色莫名,他记起昨日郑和的那份手书,信中言及若想再次下西洋可以依仗眼前的张忠。 “郑公公,但愿你说的是真的。”王景弘收回目光,心中嘀咕道。 朝阳初升,照耀着船队一路向苏州府驶去....... 第143章 况青天 苏州府枕江而倚湖,土地肥沃,民殷物繁,自古以来便是繁华之所。 若说江南凝聚了大明朝的半数精华,那么苏松两府则占了江南的半数精华。 按理说在这样繁华的州府任知府是十分让人高兴的事情。 可是如今的苏州知府况钟却愁绪满怀,压根高兴不起来。 况钟,江西靖安人,年过四十,他未经科举,由出身低贱的书吏做到知府,在当时的大明官场是十分少见的。 由此便可见此人能力出众,不然在官与吏地位已经十分悬殊的大明朝,他是不会有这样的际遇的。 知府衙门签押房内。 “哐当一声”况钟将茶盏搁在了身前的案几上,看着身边的府同知问道“东山巡检司那边可有消息,我让李巡检盯紧姚家人,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同知为知府的副职,正五品,因事而设,无定员。 同知负责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 而且同知有自己的办事衙署称“厅”,乃是一府之内的二把手。 孙进闻言一个激灵,不怪他身为同知却对眼前的况钟畏惧,实在是在况钟上任之时,他的手段让孙进依旧记忆犹新。 苏州府赋役繁重,胥吏多是奸猾之徒,最为难治。 况钟到任之初,不动声色,暗中对属吏进行考察。 况钟处理政务的时候,这些吏员环立在他周围请判牒。 况钟假装对政务不懂,询问左右,大都按照这些属吏的意思进行办理。这些属吏非常高兴,认为新来的知府愚庸无能,糊涂可欺。 孙进瞧了瞧况钟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庞,心中嘀咕道“府君实在太会扮猪吃老虎了,当时有许多人都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对于孙进而言那日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三天后,况钟召集群吏,责问他们:“先前有事应该做,你们不让我做;有的事不该做,你们强迫我做。你们贪赃枉法,欺上瞒下,罪当死。” 同时,他还把皇帝所赐的敕书当众宣读,其中有“属下官员有作恶害民的,你可以逮起来送到京城”的话。 这些属吏听了,大惊失色。 况钟一一宣布他们贪赃枉法的罪行,并将情节特别严重的几个人立刻处死。 从此之后整个苏州府再也没有人敢冒犯知府大人。 “正如府君推测的那样,粮食被劫持,虽然是太湖水匪所为,但与姚家等苏州望族大户脱不了干系。”孙进从回忆里清醒过来,赶紧禀告道: “李巡检发现姚家家主的次子昨夜趁着夜色出了城,向太湖方向而去,他已经带人跟上去了,若有发现定会及时来报的。” “嗯!” 况钟闻言先是颔首随即叹气道“眼看汛期将至,到时需要许多粮食赈济灾民。” “虽然平米法推行后,我用存留的余米建立济农仓,以备不时之需,但毕竟是杯水车薪呀!” “如今粮食被劫持,赈灾不利,不知将死多少人。” “府君拳拳爱民之心,我等都明白,想必巡抚大人得知消息后,必然会支援苏州府的。”孙进闻言只好勉励劝道。 “周巡抚他也难,而且那批粮是他能支援的极限了,短时间无法再调粮来,而我担心的是今年太湖泛滥或许还要提前,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况钟神色肃然道。 “那巡抚大人那边有什么说法吗?”孙进继续问道。 “南京那边,已经由南京守备永春伯领兵前来剿匪了。”况钟徐徐说道。 “太湖水匪的确猖狂,朝廷是应该重拳打击了。”孙进闻言颔首道。 “你派人在阊门外的官船码头候着,看见南京守备的战船,让人速速通知我,我们理应去迎接的。”况钟吩咐道。 “是”孙进连忙应道。 “不知府君还有何吩咐?”孙进小心询问道。 “没有了,你下去吧!”况钟闻言摆手道。 孙进闻言不由轻轻吁了口气,准备早点离开此地。 “不论是李巡检还是永春伯那边来了消息,要第一时间知会我。”况钟待孙进转身之时又喊住他吩咐道。 “是” 孙进连忙应道,随即见况钟没有言语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 苏州繁华,往来商旅不绝,所以阊门外的官船码头一向是热闹非凡。 当张忠等一行人的船队停靠在码头外时,不由引得码头上的商人,力夫,纷纷侧目。 实在是这些沙船看起来十分的庞大,而且是十几艏船组成的船队,突兀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难免惹得码头上的众人惊疑。 张忠立在码头上,指着那座两丈多高的青砖城池,对身旁的王景弘笑道“我们到了,还是先到府衙去会会苏州知府,向他了解清楚情况,再商定剿匪之事。” “理当如此。”王景弘颔首道。 正当张忠领着亲卫与王景弘准备向苏州府城而去时,只见从城内出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几人都是官服在身,直奔张忠而来。 张忠与王景弘对视一眼,便知道这是苏州府的官员前来迎接他们了,两人便停下脚步,静静等候苏州府一众官员。 “永春伯为了苏州府前来剿匪,我这个知府感激不及,有失远迎了。”待两拨人碰面,各自叙礼完毕后,况钟先是惊讶于眼前张忠竟然如此年轻,随即按下心中的惊疑,率先上前笑道。 “职责所在,况知府无需多礼。”张忠笑道。 其实张忠一直在打量况钟。 因为前世张忠是个昆剧爱好者,他曾听过昆剧《十五贯》。 而《十五贯》是清初戏曲作家朱?(即朱素臣)创作的传奇。 剧本根据《醒世恒言》中的《十五贯戏言成巧祸》改编,写熊氏兄弟各遭冤案,双双被判死刑。 监斩前夜,苏州知府况钟梦见有两只熊前来向他乞哀,于是上奏请求复审,平反了冤案。 《十五贯》歌颂的便是况钟的刚正清廉。 而张忠更知道的是在况钟任苏州知府期间,勤于政事,忠于职守,除奸革弊,为民办事,深得苏州人民的爱戴。 苏州人民称他“况青天”,和包拯的“包青天”、海瑞的“海青天”并称中国民间的三大青天。 如此人物,张忠自然是十分感兴趣的。 “永春伯初来乍到,对太湖水匪不熟悉,请先与我回府衙,让我为永春伯细细道来。”况钟含笑道。 “好” 张忠本就有此意,见况钟提及便连忙应道。 于是一行人便向苏州府衙而去。 第144章 太湖剿匪1 当张忠一行人抵达苏州府城时,远在太湖的佘山岛上三方势力却开始了撕逼的戏码。 佘山岛位于太湖东南水域,是一个四面环水的湖心岛。 该岛因上面有佘山而得名佘山岛。 此时在佘山岛密林深处,有几座简陋的竹屋,乃是太湖水匪的老巢。 老巢十分简陋,因为他们只有作案时才会聚在一起,得手后便立即散伙。 摇身一变,就成了老实巴交的太湖渔民,任你官军搜遍太湖,我还可以在你眼皮子底下打渔。 官军进剿则匪变民,官军一退又民变匪,这才是太湖水匪屡剿不绝的根本秘诀。 竹屋虽然简陋,但是毕竟是水匪的老巢,他们仿照江湖规矩,将中间最大的那间竹屋名为聚义堂。 此时聚义堂内,太湖水匪的领头人,刀疤刘,正端坐虎皮帅椅上,神色莫名的听着坐在他左手边的青年男子,苏州姚家当家人姚正华的次子姚星喋喋不休。 刀疤刘所领的水匪乃是太湖水匪中最强的一支,如今他麾下,聚集水匪已近千人。 刀疤刘,姓刘,因为年轻时十分凶猛,在一次劫掠中,与人拼杀,被人用刀斜着眼角砍了一刀。 右眼废了,如今的他戴着眼罩,眼罩外那狰狞的疤痕更让他显得愈发的凶狠,让人不敢直视。 “我们说好的,刘头领截了粮船后,将船烧了,我们付你银钱,然后你们速速离开,不留下蛛丝马迹。”姚星颇为气愤道: “可是如今你们扣下粮船,又在此徘徊不走,到底意欲何为?” 聚义堂中其他水匪头目见姚星态度不好,不由纷纷侧目,有人喝骂,更有甚者,拔出明晃晃的刀来。 姚星见状吸了口凉气,他一时气愤,忘记了自己如今身在匪窝,这些人都是刀头舔血的混账家伙。 姚星腿一软,重新跌回椅子。 刀疤刘轻蔑的瞥了一眼姚星,摆了摆手,聚义堂便安静下来。 “你要知道我手下的兄弟多,你们姚家豪富,但是你付给我们的办事钱不够呀!”刀疤刘笑道: “这些粮食可是好东西,只要一出手,便能有大把的银子,你姚家不在乎,可我们这些泥腿子可不敢浪费。” 姚星闻言,哪里不知道,这是这些水匪贪得无厌,得了自家的赏银后,也想将粮食变现。 “沈大公子,你们西山沈氏一向与我交好,以前,我有什么货物都是托你们出手的,如今这些粮食,你能否也按之前的规矩办呀!”刀疤刘没再理会姚星,转而问坐在另一边的沈冕。 沈冕二十出头,长脸高鼻,皮肤白皙,身着靛蓝色的衣袍,颇有几分书生模样。 他如今坐在聚义堂里,如坐针毡,肠子都悔青了。 钻天洞庭遍地徽,洞庭商会那可是跟徽商齐名的大商帮。 洞庭山位于太湖东南部,所谓‘洞庭商帮’便是得名于此。 它不是一座山,而是东洞庭山、西洞庭山两地的统称。 由此洞庭商会也由东山与西山两地商人共同建立。 西山沈氏乃是西山商人的领头羊。 明初时沈季文就往来于淮楚间经商,西山沈氏得以兴起。 沈季文之后的沈恺便是如今西山沈氏的当家人,他同时也是洞庭商会的副会长,因为他颇擅长钻营,名声在外,在商会中只比东山王氏的王惟贞稍逊一筹。 东山王氏自王彦祥起便一直是洞庭商会的执牛耳,如今王氏的家主王惟贞便是洞庭商会的会长。 东山与西山商人虽然同处一个商会,但是两者也存在竞争,在江淮一带,尤其苏州府,一直是东山商人的势力范围,而西山商人主要活动地区在长江沿线。 正如一首《西山富》之谣所说:“士人无田可耕,诗书之外,即以耕渔树艺为业,稍有资蓄则商贩荆襄,涉水不避险阻。” 在苏州一带也就是在东山人的活动区域内,西山商人中的一些人并不如鱼得水。 鉴于此,作为西山商人的领头羊的西山沈氏家主沈恺便一直耿耿于怀,致力于打破东山商人的垄断,让西山商人也能在苏州府壮大。 沈恺便剑走偏锋开始与活跃在太湖的水匪私下合作。 这些太湖水匪劫船越货,敲诈威胁过往商船,所得的物资,自然需要有人能够帮他们变现。 而沈恺便是通过他的渠道,帮助太湖水匪变现。 作为报酬,过往船只只要是挂起沈家的旗帜,便能通行于太湖,得益于此,西山沈氏的生意开始在苏州府铺开。 如今坐在聚义堂中的沈冕之所以后悔不迭,乃是因为,今日他收到消息,刀疤刘有粮食要出手,他这才前来与刀疤刘协商的。 可是来了之后,他才发现,这粮食竟然是官粮。 要知道他们西山沈氏虽然暗中与刀疤刘合作,但是以往刀疤刘劫持的是民间商船,西山沈氏为他变现,只要做得隐秘,是不会有大的问题的。 可是如今那是官船,他们西山沈氏再豪富,也不敢与官府对抗。 如今的沈冕真是骑虎难下,若是答应下来,日后事情败露,他西山沈氏将有倾覆之危。 可若是拒绝...... 沈冕瞧了瞧坐在上首的刀疤刘,那狰狞的伤疤让他心中一寒,他担心会惹怒对方,自己根本走不出佘山岛。 “沈大公子,你为何不说话?”刀疤刘眯了眯眼盯着沈冕问道。 “此事重大,我决定不了,还请刘首领通融,让我回家去禀明我父,再给刘首领答复。”沈冕抬起袖子擦拭了额头上的汗珠,吱吱呜呜说道。 “我与沈大公子一见如故,怎好让你回去,你就留下来,让随你来的船夫回去禀告你父便可,我们在此等候你父亲到来。”刀疤刘神色莫名道。 “这个......”沈冕想辩解几句,他如今身陷其中,不想再坑了他爹。 可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刀疤刘哪里会在乎他的意见。 “就这样决定了。”刀疤刘一挥手大笑道。 聚义堂中的水匪纷纷大笑不已。 徒留姚星与沈冕相对无言,欲哭无泪。 ....... 与此同时在佘山岛外的一处芦苇荡里,东山巡检司的弓兵在马副巡检的带领下蛰伏下来。 “我们跟着姚星发现了水匪的老巢,如今李巡检已经返回府衙禀告知府大人此事,我们好好盯住这些水匪,日后便是大功一件。”马副巡检环视已经有些不耐的弓兵低声说道。 弓兵闻言眼中精光顿现,纷纷颔首不及,都重新打起精神盯着岛上的竹屋。 马副巡检见状满意的颔首,心中嘀咕道“这何尝不是我的机会了,能否升官发财便在今日了。” 第145章 太湖剿匪2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太湖佘山岛上演撕逼戏码之时,张忠与王景弘已经在苏州知府况钟的带领下来到了知府衙门。 衙前街乃是一条交叉的横街,府衙便坐落在衙前街的中央。 衙前自古好热闹。 八字墙两边,有负责巡逻街面的铺房;有给官府和老百姓看风水、选日子的阴阳学;有同样兼营公私业务,给官吏免费看病、给百姓看病赚钱的医学。 此外还有旅店、茶馆、酒家、药铺之类,各种依赖衙门混饭吃的买卖,全都红火的不得了。 这会儿正值傍晌,衙前街上人潮如织、嘈杂鼎沸。 那些来打官司、找门路、写状子、包打听……乃至看热闹的各色人等,全都聚在府衙栅门外,闹哄哄的问长道短,谈天说地。 “我在南京时便听周巡抚说况知府乃是个有能力的,这进入苏州府城以来,一路上所见,百姓安居乐业,街道繁华,就连这衙前街也是热闹非凡,便知周巡抚所言非虚呀!”张忠驻足看了一会街上的繁华景象,不由对身旁的况钟笑道。 “苏州自古繁华,我这个知府不过是按部就班,尽了自己的职责罢了!”况钟闻言笑道,随即引着张忠通过栅门进入了知府衙门。 张忠闻言失笑一声,便随着况钟穿过前衙大堂,经过月亮门来到内衙。 内衙的西边便是花厅,乃是知府会客的场所。 几人进入花厅,各自落座后,自有丫鬟上了好茶。 “我想况知府应当已经知晓,我等前来便是为了剿灭太湖水匪的,不知官粮被劫持一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张忠啜了一口茶,将茶盏轻轻搁在茶几上,肃然问道。 “哎!” “这几天我多方查探,基本对官粮被劫持一事有所了解了。”况钟先是叹了口气随即解释道: “粮船行到太湖时,平台山的天然河港里,忽然冲出十几条枪船来。” “枪船?”张忠闻言好奇问道,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船。 况钟闻言笑道“枪船是太湖上特有的小船,永春伯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 张忠颔首道“原来如此,况知府你继续。” 况钟这才继续说道: “这枪船两头削尖,长不盈丈,阔仅三尺,二橹一浆,体轻而行捷,因为船舵形似木枪,故称之为枪船。” “枪船快速灵活、便于隐藏,是水匪们在太湖上讨生活的不二选择。” “而粮船又大又笨还满载,自然逃都没法逃,很快就被枪船包围了。” “当时天下着大雨,火铳弩弓都不好使,水匪可以肆无忌惮的靠上来。” “水匪先用搭钩抓住粮船,然后将四根八尺镗耙钉在了大船的船舷两侧,将其牢牢控制。” “水匪威胁不投降就要放火烧船,松明火把是不怕雨水的,扔进舱里就能点着大火。” “最后粮船上除了几个水性好的见机跳水逃脱了,其余人连船带人都被水匪俘虏了。” “这些情况,况知府都是从逃回的人那里知道的。”张忠问道。 “是呀!” 况钟颔首道“那跳船的几人,有的被捉住,有的出了意外淹死,只有两人运气好,恰好碰到正在太湖打渔的渔船,这才逃出生天,前来府衙将此事告知了我。” 张忠闻言这才释然,他先前听况钟讲述,便疑惑对方仿佛亲眼所见粮船被截似的,原来是有生还着。 “我在码头上见永春伯带来的船只,都十分庞大,行动起来可能没有枪船快速灵活,不知永春伯可有办法应对吗?”况钟思忖片刻继续问道。 张忠闻言,心中嘀咕道“这倒也是,若是正面交锋,沙船足以碾压枪船,可若是要想追上枪船,沙船明显速度跟不上。” 可张忠对水战也是个门外汉,他哪里能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张忠看向了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言语的王景弘,意思便是让他回答这个问题。 当张忠看过来时,王景弘便会意了,他笑了笑,说道“不必担心,这些我都有考虑到,我们带了苍山船来,此船轻便灵巧,主要用于追敌和捞取首级用的。” “到时若是水匪想逃,我们只需让苍山船咬住对方,便以沙船的泰山之势压过去,足以覆灭水匪。” 张忠闻言不由暗道“王景弘不愧是扬帆四海的人,对付这些水匪果真轻车熟路。” “如何?”张忠遂看向况钟问道。 “妙!” 况钟抚掌笑道“听王公公一番话,我便对剿灭太湖水匪充满信心了。” “我听周巡抚说过,此次官粮被截,背后另有隐情,乃是以姚家为首的苏州大户反抗平米法,从而在背地里使的阴招。”张忠沉吟片刻后问道。 “的确如此,所以此等乡绅大族方才可恨。”况钟一张脸先是涨红随即铁青,恨恨说道。 待况钟平复情绪,方继续说道“永春伯有所不知,苏州官田的租非常重,一亩田,科米不等,少者一斗三升至四升止,多者自五斗至三石。” “苏州百姓负担沉重,平米法的推行势在必行。” 张忠闻言默然,他知道苏州府的税赋繁重是有历史原因的。 元末时,苏州府、松江府等地都是张士诚的势力范围。 在太祖朱元璋统一全国的过程中,张士诚以苏州府为根据地,曾与朱元璋展开过激战。 所以,朱元璋登上皇位之后,迁怒于苏州府的百姓,加重了这一地区的田赋。 另外便是户部有些官员也认为苏州府的土地较其他地区肥沃,所以也有意让苏州府承担更多的国家财政支出。 况钟见张忠没有言语,也不在意,他只想找个人诉诉苦水,便继续说道: “我们苏州府的担子重呀!” “我上任后才知道苏州府负担的夏税秋粮有二百八十一万石,而全国的夏税秋粮总数才三千万石左右。” “耕地面积只占全国耕地面积的百分之一点一的苏州府,却要承担全国税赋的百分之九点四。” “百姓负担过于沉重,便发生了大规模的人口逃亡和土地抛荒。” “陛下即位以来宽厚爱民,下宽恤诏,减免租税,但苏州府的税粮征收已经困难重重,积重难返,我上任之初,苏州府已经拖欠朝廷赋税已有四年。” 况钟说道此处,神色肃然道“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我又何曾不想与治下的乡绅大族和睦相处了,只是如今的苏州府,形势已经危如累卵,容不得我春风细雨了,我便只能行雷霆手段了。” “况知府不容易呀!”张忠闻言感慨道。 况钟闻言摆了摆手,他将心中的郁结说了出来,心情不由好了许多,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府君,水匪的老巢,我们已经找到了。”李巡检脚步匆匆的进了花厅,顾不上衣袍的脏乱,见到况钟便俯身禀告道。 “真的?”况钟闻言大喜,不由问道。 “我们按照府君的吩咐盯紧了姚府,便见姚星鬼鬼祟祟的离家,然后我们一路尾随,终于发现了水匪的老巢。”李巡检抬起衣袖擦拭了一番脸上的汗珠,兴冲冲道。 “你回来了,水匪那里有人盯着吗?”况钟平复心绪,继续追问道。 “我让马副巡检领着弓兵继续在那里蹲守。”李巡检连忙回答道。 随即补充道“马副巡检知道此事重大,定不会跟丢水匪的。” 况钟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随即看向张忠说道“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定要速速出兵剿灭水匪。” 张忠闻言颔首,只是瞧了瞧外面的黑夜,看向王景弘郑重问道“王公公,如今,天已黑,此时出兵,船队在夜间行驶有问题吗?” 王景弘闻言思忖片刻说道“对于别人或许有碍,但是我们出海时,常需要在夜间行驶,此时出兵问题不大。” “好” 张忠闻言以手捣掌心,笑道“那我们便在今晚剿灭水匪。” 话罢! 众人都是大喜,随即开始行动起来....... 第146章 太湖剿匪3 “起锚......” 随着王景弘的一声令下,停靠在阊门外官船码头上的船队重新动了起来。 “你与我说一说,水匪的老巢在何处?”沙船之上王景弘手里拿着太湖一带的水文地图,对站立在一旁的李巡检问道。 李巡检闻言赶紧走近几步,在灯笼光芒的照亮下,在地图上寻找水匪老巢。 “就是这里......”片刻后李巡检指着地图上标记为佘山岛的地方一脸兴奋说道。 “嗯!” 王景弘见水匪的老巢已经明确了,不由满意的颔首。 “按照路线,我们先北上浒墅关然后沿浒东运河入了太湖西京湾。”王景弘细细打量地图后,对张忠说道。 “这个你是行家,我都听你的。”张忠笑道。 很快船队便来到了浒墅关。 浒墅关在苏州城北十里处,是江南第一钞关,横跨运河之上。南北商旅携带货物都要在此点验课税,自然催生出吴中一等一的繁华之地。 船队抵达浒墅关时,已是夜半三更了,关镇上却依然灯火通明。 酒家青楼依然喧闹,丝竹之声、男女调笑不绝于耳,让人仿佛回到秦淮河畔一般。 张忠看着眼前的景象,想到他们这些人是要去太湖剿匪,一会难免刀光剑影,与此时眼前的安详繁华之景形成鲜明的反差,一时让张忠心中五味杂陈。 “转舵.....” 正当张忠胡思乱想之际,只听操弄沙船的纲手声音传来。 张忠看去,只见说话的纲手是个中年男子,其人肤色偏黑,此时的他手搭在碗口粗的舵柄上,神情严肃的看着逐渐漆黑的江面。 在他身后,是两个身强力壮的舵手,当纲手需要操舵柄转向时,他们负责帮着一起使劲。 这种舵柄是横向套在舵头上的,与长长的舵杆垂直,没有任何花头,操纵起来自然十分费力。 在恶劣天气下,有时甚至需四名水手才能顶住舵的压力。 “我们这是要转入浒东运河了。”一旁的王景弘见张忠盯着纲手看,不由解释道。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随着沙船转向进入浒东运河,张忠便见到运河两岸灯火通明,一串串彩灯映照在河面上,河水也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船队进入浒东运河后速度便快了不少,很快便抵达了太湖西京湾,由此便可直驱佘山岛了。 “停!” 待船队距离佘山岛3里时,王景弘让沙船停止了前进。 “王公公可是有什么想法?”张忠见沙船停了下来不由问道。 “据我们现在了解到的消息,佘山岛的水匪人数近千人,他们对太湖比我们了解,若我们没有查探清楚周围情况便贸然进攻,哪怕最后胜了也会损失惨重。”王景弘解释道。 “王公公所言极是。”张忠虽然不通水战,但他上过战阵,知道交战前是需要派斥候去侦查敌情的。 “王祯何在?”王景弘一声令下,侍立在一旁的王祯便出列拱手道“末将在。” 王景弘看着身前的王祯,肃然道“你以前便做过斥候,现在我让你带人乘苍山船前往佘山岛摸清水匪的情况,你敢不敢去?” “末将愿往。”王祯年轻,渴望建功,见此时有机会哪里不愿意,连忙应道。 “苍山船比起沙船小得多,也不容易引起水匪注意,你们摸上岛后,若水匪防守不严,有机可乘,便清理外围的水匪,为我们后续登岛赢得先机,若是水匪警觉,你们查探完情况便速速返回,不可轻举妄动。”王景弘对自己的嗣子王祯敢战十分满意,最后还是细心叮嘱了几句。 “喏!” 王祯连忙应道。 随后自王祯以下百来士兵身姿矫捷的跃上几艏船,趁着夜色向佘山岛驶去。 苍山船安静无声,更无半点火光,像游鱼一般,悄悄逼近佘山岛。 距离佘山岛百步时,王祯已经可以看清岛上的人影幢幢。 他们小心翼翼控制着船只,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很快百来人便上了岸。 他们靠着岛上茂密的丛林,凭着夜色的掩护,不断向水匪的老巢靠近。 “停!” 当王祯看见水匪正围在一起喝酒赌博时,连忙喊停了队伍。 “水匪已经喝醉了,我们现在上去干掉他们。”队伍中有人建议道。 王祯先是点头,随即摇头道“我们先分成几队散开,先将岛上四面的情况都摸清楚,若是各处的水匪都是如此松懈,那么我们再行动不迟。” 众人闻言颔首不及。 随即百来人分成四队,向岛屿四面摸去。 “他娘的不知还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俺都开始想家里的婆娘了。”等其他人走后,王祯依旧领着十几人蹲守在那里,便听到不远处的水匪谈话声。 “想那多干嘛!现在吃肉喝酒也很爽快呀!俺们跟着刘首领,哪次不是满载而归的。”另一个水匪将手里的鸡腿三两口吃下,用舌头舔舐了一下手指上的油水,浑不在意道。 其他水匪闻言纷纷起哄。 不知过了多久,分散开的人再次回来了。 “情况如何?”王祯急切问道。 “水匪有些得意忘形了,各处都是喝酒赌博的人,压根没有几人防守巡逻。”回来的人禀告道。 “如此此事可为。”王祯颔首笑道“我们先解决了这处的水匪,再到别处去。”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不及。 “走” 王祯便领着人向水匪聚集处而去。 此时的水匪围着一堆薪火,已经喝醉了,不少人都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没睡的也是醉醺醺的,双眼迷离。 “噗”的一声,王祯将第一个遇到的水匪一刀枭首。 “你们是谁?” 一个醉醺醺的水匪瞧见了王祯等人不由出声道。 王祯见状二话不说,上前挥刀,长刀带着贯穿皮肉骨头的声音,血淋淋的从水匪胸膛透出,带出大蓬的鲜血飞溅。 水匪身体若筛糠般抖动不停,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他双目圆睁,用手指着王祯,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何如此凶残,都不给他求饶的机会。 其余水匪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纷纷去找丢在一旁的刀,可是王祯岂会给他们机会。 “动作快点!” 王祯吩咐道。 一行人如死神一般,不断的收割水匪的性命。 有的水匪还没拾起地上的刀便被杀死,有的拿起了刀可是醉酒让他们浑身乏力,哪里是官兵的对手,最后依旧身死当场。 盏茶后水匪便处理干净,待打扫完战场,王祯领着人又去了下一处。 与此同时,聚义堂内,刀疤刘正在与西山沈氏的沈恺谈此次官粮如何出手,一时堂中颇为安静。 只有堂下的炭火盆上坐着的铜水壶,水壶咕噜咕噜烧着水,不断的有声音传出。 “咦!” 众人正听着刀疤刘在那里威逼沈恺,不料他突然停下了话头,疑惑的看着聚义堂外的黑夜。 “怎么了首领?”堂中有水匪问道。 “你们有没有发觉,这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小了,我的耳朵一向灵敏,这个你们是知道的。”刀疤刘神色严肃道。 “首领这样一说还真是的,哪次手下的人都不是吵闹不休,有的喝醉了还会打架闹出动静,如今的确安静的奇怪。”一个水匪头目说道。 “王老六,你领着你的人出去巡视一番,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刀疤刘一向谨慎,有了怀疑便果断派遣了头目去查探。 王老六颔首便领着手下出了聚义堂。 经过此事,堂中众人便没了玩闹的心思,刀疤刘也是一脸阴沉的端坐在上首虎皮帅椅上。 “不好了,外面有许多兄弟都失踪了,恐怕有人摸上岛了。”盏茶后王老六脚步匆匆的回了聚义堂。 刀疤刘闻言神色顿变,这个时候上岛除了官兵不会有其他人了。 “可是我一向谨慎小心,官府怎会知道我的老巢的,定然是有奸细。”刀疤刘一双鹰眼在场中之众人身上扫过。 “姚公子,官兵可是你带来的?”刀疤刘盯着姚星问道。 “不是我......” 姚星被看得胆寒,连忙摆手解释道“此次劫持官粮,我家参与了,若失败了,知府大人不会放过我家的,我是不会与官府合作的,怎会领他们来此?” 刀疤刘闻言颔首,又将目光转向沈冕。 “我来之前都不知道刘统领劫持了官粮,以前我们合作愉快,怎会突然变卦,领官兵来此了。”沈冕不待刀疤刘问话,连忙解释道。 刀疤刘闻言收回目光,心中嘀咕道“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看来保险起见,我还是先走为上。” “诸位,佘山岛乃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有千余人,不怕官兵,如今他们只是偷袭我们罢了,人数不会太多,兄弟们抄起家伙干他娘的。”刀疤刘从虎皮交椅上起身高声道。 “干他娘的.....” 众水匪被刀疤刘鼓动起来了。 随即便有头目领着手下出了聚义堂。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刀疤刘这才喊来侍立在一旁的心腹道“喊上靠得住的人,将姚星与沈冕带上,我们从岛后撤离。” 心腹水匪先是一愣,随即在刀疤刘的逼视下,连忙拱手应下,随后召集人手,将姚星与沈冕捆住。 众人在刀疤刘的带领下远离了去与官兵拼杀的水匪,偷偷向岛后走去,在那里有刀疤刘提前准备好的船只,他可以乘船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第147章 太湖剿匪终 “此处水匪已经清理完毕,我们是否继续到下一个地方?”跟随王祯而来的一个官兵擦拭干净脸上的血迹,拎着还在滴血的环首刀走向王祯问道。 “我们已经将外围的水匪清理差不多了,再继续深入,便有被发现的风险了。”王祯摇头否定了此人的提议。 “兄弟们速速集合,我们只需守住外围,让后续部队登岛即可。”王祯吩咐道。 众人闻言便聚拢起来,他们与水匪交战多次,虽然水匪战力低下,但是他们依旧有些累了,如今能停下来,众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正当王祯领着人有序后退,准备找草丛重新躲藏起来时,意外发生了。 “哪里来的鸟厮,竟敢杀我兄弟,大伙一起上。”王老六领着人看见王祯一行人与地上死去的水匪不由怒目圆睁,怒喝道。 王祯见水匪人数众多,知道不是自己这百来人可以抵挡的,果断的从腰间掏出个竹筒,扭开蜡封之后,拿出枚烟花,然后用火折子一吹,橘色的火光隐现,点燃了烟花的引信,嗖的一声,烟花冲天而起。 “援军马上到来,大家坚持住。”点燃求救烟花,王祯高声道。 官兵闻言精神一振,这才在冲过来的水匪面前站稳了脚跟。 随即两拨人便鏖战在了一起。 王祯将手中长刀一送,“噗”的一声,刀尖刺入身前水匪的咽喉,从水匪颈后透了出来,一蓬血雨就喷了出来。 他环视战场,发现水匪毫无纪律,交战也没有什么章法,战力完全不及官兵,但是水匪胜在人数多,于是三个水匪围攻一个官兵,官兵渐渐被击退。 “聚拢过来,我们边战边退。”王祯见形势不妙不由呼和道。 官兵这才重新稳住阵型,开始后退。 与此同时,还在岛外船上的张忠等人自然看到了天空中的烟花。 “我们是否该登岛了?”张忠收回看向烟花的目光,他知道这是王祯在求救,于是问道。 王景弘闻言微微颔首,脸色阴沉道“速速进发。” 随即船队便如沉睡的猛兽一般,苏醒了过来,径直向佘山岛驶去。 待众人登了岛,见外围无一水匪阻拦,便知道这是王祯领人清理过了。 而王祯释放了求援烟花,显然是遇到了劲敌,他无法全身而退。 待官兵列阵完毕,便直接向传来打斗之声的佘山岛东边而去。 ...... “小心后面......” 王祯听到官兵的提醒,将刀从身前水匪胸膛抽出,匆忙转身,便见一个满脸横肉的水匪挥刀砍向自己。 他连忙将刀向上一顶,挡住了水匪的刀,只是王祯还是错算了水匪的力气,满脸横肉的水匪再次挥刀,一刀便砍向王祯的左臂。 王祯一个躲闪,避免了整条手臂被砍断,但还是让水匪的刀划到了手臂,一时左手鲜血直流。 水匪见王祯受伤,连忙继续攻来。 “我今日要死在此地吗?”王祯挡下了水匪的几轮进攻,感到失血后的乏力,不由心中暗想道。 “援兵来了.....” 正当王祯恍惚间,便听到官兵的欢呼声。 他抬头看去,果不其然,一群甲胄齐全的士兵向他们这处战场而来。 水匪又不是军队,哪有什么军纪约束? 一看大批官兵到来,他们哪里还敢再战斗下去,立马拔腿就跑。 结果一个跑,各个跑,全都四散狂奔而去。 王祯见状不由笑了,他这时才发现,先前与他交战的那个满脸横肉的水匪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降者不杀.....” 张忠领着官兵到来后,将依旧负隅顽抗的水匪消灭后,不由高声喝道。 随即众人纷纷高声呼喊“降者不杀.....” 滚滚声浪,宛若雷鸣,成为了压垮水匪的最后一棵稻草。 不少水匪都仓皇失措,丢掉了手中的刀,乖乖的抱头蹲在地上,选择投降。 “将水匪分开,都给我捆起来。” 张忠见大局已定,不由轻轻吁了口气,随即吩咐身边的赵坚道。 赵坚闻言,自然是带着勇士营的五百人前去看押水匪。 张忠随即向王景弘与王祯这对父子走去。 当张忠过来时,便见王祯的左臂受了伤,如今战事结束,这才有时间进行包扎。 “此战能如此顺利,王祯当得首功,若不是你将外围水匪处理干净,我们也不可能顺利登岛。”张忠说道。 “多谢永春伯!” 王祯听闻此言,由于失血略显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 “水匪头目是否已经落网?”王景弘问道。 张忠闻言向赵坚招了招手,待其人到来时,问道“水匪审讯的如何呢?” “水匪都说自己平时是渔民,只有几位当家的一声招呼,才会聚集到这里为非作歹,完事儿后就一拍两散,各回各家了。” 张忠闻言嗤笑一声,继续问道“是否有抓到水匪的头目?” 赵坚闻言转身回去,将一个身材偏胖,脸色黝黑的水匪押了过来。 “你们的首领呢?”张忠问道。 “我们首领刀疤刘让我们出来巡视后,我便没有见到他人了。”王老六颤颤巍巍道。 张忠闻言不由皱了皱眉。 “不过俺知道,刀疤刘在岛后藏了船只,恐怕他如今已经跑了。”王老六恨恨道。 张忠闻言与王景弘对视一眼,随即吩咐道“赵坚你领着人向岛后追去。” “喏!” 赵坚领命而去。 “我们还是押着俘虏上船,若刀疤刘真的从水上逃跑,看能否截住他。”张忠对王景弘道。 “好” 王景弘微微颔首道。 随即张忠吩咐官兵押着水匪上了船,向岛后驶去。 ....... 刀疤刘立在枪船上看着岛上的马副巡检等巡检司的弓手心中大恨。 他实在没想到,这些人怎么就从芦苇荡里冒了出来。 本来他的计划十分完美,让其他水匪拖住官兵,他带着自己的心腹先撤退,等上了船,这茫茫太湖,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官兵压根找不到他。 可是偏偏当他登船时这些巡检司的人出来了。 巡检司的弓手也不与他的手下交战,只是凭借着弓箭远程射击,阻止他登船。 最后在付出几十人的伤亡后,他才登上了枪船。 刀疤刘环视左右,看着如今逃出来的五条船与数十人,不由叹了口气。 “希望耽搁的时间不长,官兵没有那么快赶来。”刀疤刘心中祈祷道。 “开船......” 刀疤刘收回看向马副巡检的目光,吩咐手下道。 “巡检,我们就让水匪这样离开吗?”一个弓兵问道。 “我们人数少只能用弓箭干扰他们,可是如今弓箭用完了,又没有船,徒呼奈何,不过有这些首级在,此次功劳够了。”马副巡检指了指地上死去的水匪道。 弓兵闻言颔首不及。 ...... “前方发现船只......” 沙船之上张忠与王景弘正在谈论此次剿匪事宜,便见官兵禀告道。 两人闻言一喜,连忙出了船舱,向甲板走去。 待来到甲板上,张忠果然看见前方有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依稀可以看出轮廓来,那些船如鬼火一般在太湖水面上移动。 “满帆,加速前进。”王景弘连忙下达了命令。 沙船便再次提速,向前方的枪船追去。 “火箭准备。”王景弘待沙船与枪船距离合适后吩咐道。 张忠闻言丝毫不觉得奇怪。 张忠知道冷兵器时代,水战虽然可以用箭射杀甲板上的敌人,但要彻底战胜敌人主要靠犁沉敌舰和接舷战法。 在明代火器得到充分发展的情况下,明朝水军虽然并没有完全屏弃犁沉敌舰和接舷战两种战法,但更重要的是装备火器,以火器可远距离攻击的特点击沉敌方战船。 就张忠所知他所乘坐的沙船不仅有火箭还装备了碗口铳。 火箭如蝗雨船射向枪船,高速飞行中与空气摩擦,立时便燃,一波攻击过后,前方的枪船,霎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船上的水匪见机快的跳入了太湖,晚了一步的便被点燃了身体,他们在火中撕心裂肺的哭嚎,拍打身上的火苗,依旧无用,最终一头栽倒,掉入了水中。 前方枪船之上的刀疤刘见状心惊胆战,连忙催促道“加速前进,再快点....” 水匪闻言也是心中寒气顿起,连忙驾驶船只飞快往前驶去。 “这火箭射程不错呀!”张忠见状感叹道。 “这是’火龙出水’,乃是多级火箭,用纸糊筒外绑第一级火箭,龙口内有第二级火箭,射出后加大了射程。”王景弘闻言介绍道。 在击沉几艏枪船后,眼看还有一首船逃离了,王景弘铁青着脸吩咐道“继续追击!” “快点,前面便是西山岛了,那里有个渔村,官兵不敢用火器射击的,我们上了岛便好了。”刀疤刘眼见前面岛屿上依稀可见的灯火,不由再次催促道。 “嘭嘭”新一轮的火箭向着刀疤刘飞驰而来。 随着一声惊呼,枪船被击中,烈火熊熊,将湖面映得通红,火光之中刀疤刘最后看了一眼西山岛上的灯火,心中不甘道“我就差最后一点.......” 第148章 拆迁 在击沉了刀疤刘的枪船后,张忠所乘坐的沙船也来到了西山岛外。 站立在甲板上的张忠依稀可见岛上有个渔村,因为枪船被火箭击中,在太湖上燃起熊熊火焰,再加上水匪的惨嚎声,早已将渔村的人惊醒。 起先只是三三两两的灯火在闪烁,随后断断续续的连成了一片。 有胆大的渔民推开了房门,看见停靠在外的沙船又“啪”的一声连忙关上了房门,躲在了自家房里。 “外面情况如何?”李老爹年过五十,乃是东村手艺最好的渔民,他听到动静便让自家儿子李福出门瞧了一眼。 “爹放心,那样大的沙船,不可能是水匪的,我猜测恐怕是官兵在剿匪,才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李福拿起门栓,关好门,这才回到堂中,向坐在椅子上的李老爹说道。 “这样就好。”李老爹闻言轻轻吁了口气。 李福这才回到一旁的妻儿身边,低声安抚了一番。 李家乃是普通的渔户,祖孙三代,一共四口人。 “今晚便不要睡了,就在这里等到天亮,天亮后情况便清楚了。”李老爹沉吟片刻后说道。 “是”李福连忙应道。 与此同时岛外沙船上。 “我们接下来如何做?”张忠问身边的王景弘道。 “水匪已经剿灭,这渔村前还有个小码头,我们就在此停靠一晚,等留在佘山岛的官兵过来后,明天再返回苏州城。”王景弘说道。 张忠闻言也觉得这样不错,便颔首应下了,随即进入船舱休息去了,这一夜剿匪他也够累的。 翌日,张忠早早醒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便出了船舱,上了甲板。 “在看什么呢?”张忠走向王景弘笑道。 “日出。”王景弘徐徐说道“以前随郑公公下西洋时,我最喜欢干的事便是立在船头远望那轮红日升起了。” 张忠闻言失笑一声,没再言语,只是面向东方,等着那轮朝阳升起。 没过多久,张忠便见湖面被初升的红日渐渐染成了金色,然后便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水鸟掠过斑斓澄澈的湖光时,串串金珠飞溅,煞是漂亮。 张忠与王景弘驻足良久,直到赵坚到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伯爷,昨晚你让我追去岛后,后来我擒获了两人,一个是姚家人,一个是洞庭商会的人,不知你想不想见一见?”赵坚迟疑问道。 “昨天死了不少人,他们怎么活下来的?”张忠疑惑道。 “起先他们俩被刀疤刘带到了岛后,准备握在手里当人质的,不巧半路遇到了东山巡检司的马副巡检阻拦,最后刀疤刘上船逃跑了,便将那两人留在了岛上。”赵坚神色古怪道: “马副巡检见他们穿着不凡,知道不是水匪,便没杀他们,如今我已将两人押了过来。” “倒是命大,若是跟着刀疤刘上了船恐怕如今都成了水下鬼了。”张忠嗤笑道“带他们过来,我询问一番。” “你姚家倒是胆大包天,竟敢勾结水匪,劫持官粮。”待两人被押上来后,张忠看着姚星道。 “大人你冤枉我家了,我叔祖父乃是太宗皇帝的从龙之臣,病逝庆寿寺后,被追赠荣国公,我姚家怎会忤逆朝廷呢?”姚星辩解道。 “道衍法师若在世,听闻你的言语,不知会作何感想,拖下去吧!”张忠闻言顿时没有再听下去的兴趣。 “我叔祖父有功于国,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姚星见情况不妙挣扎道。 张忠挥了挥手,姚星便被拖了下去。 “你呢?想好怎么说了吗?”一旁的沈冕虽然不知张忠的身份,但见他丝毫不顾及姚家,便知道自己是万万不能耍小聪明的,于是将西山沈氏与刀疤刘的合作说了出来。 “大人,我家之前是给水匪出过货,但是此次劫持官粮一事,我家是万万不敢参与的,还请大人明见。”沈冕俯身叩首道。 “你爹是洞庭商会的副会长?”张忠闻言满意的点了下头,这才好奇问道。 “是的。”沈冕连忙回答道“昨晚送我过来的船夫已经回去禀告我父了,想来他得知情况后,很快便会过来拜见大人的。” “钻天洞庭遍地徽,洞庭商帮可是大大有名的,如今我握有他们的把柄,或许日后可以让他们为我所用的。”张忠闻言心中嘀咕道。 “将他带下去,不要难为他了。”张忠想到此处便吩咐道。 “多谢大人!”沈冕闻言连忙叩首。 见过两人后,张忠这才发现,东方的朝阳已经高悬天际了,而西山岛上,渔民见果真是官府的人,便也出了门,在空地上晒起渔网,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张忠看着湖面上突起连绵的山脉,从北一眼望不到南,不由询问道“这岛有名字吗?” 李巡检乃是本地人,自然对西山岛十分熟悉,他也想在张忠面前表现一番,于是出列回答道: “伯爷可知洞庭商帮的由来?” “自然因为洞庭山了。”张忠说道。 “不错,但是这洞庭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东洞庭山、西洞庭山两地的统称。”李巡检解释道“伯爷眼前所见的便是西洞庭山即西山岛了。” 张忠闻言眼中精光顿现,他前世从书上看过,这西山岛上煤矿、石灰石矿,黄铁矿,储量丰富,乃是一方天赐宝地。 “想不到眼前这座岛便是西山岛呀!”张忠暗想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我已经在南京建立了江南格物院,缺少的便是一个资源丰富的工业基地,这西山岛便符合条件,看来我要通知阮安过来,在苏州府再建个格物分院了。”张忠越想越激动。 “我要下船去看看。”张忠随即吩咐道。 盏茶后,张忠便登上了西山岛,引得渔村的渔民好奇的看了过来。 “我们现在是在大圣湾,是个天然的避风港,前面的渔村名东村,西山的商人发达后多数都搬到城里了,以前没经商上的人便留下来成为渔民。”李巡检热情的解释道。 “哎呀!” 李巡检忙着巴结张忠,没有看清脚下的路,不由被脚下的石头绊倒。 “混账东西......”李巡检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道。 张忠看见那块石头却双眼一亮,连忙走过去蹲下查看了一番。 “果真是石灰岩,不,准确的说是水泥用石灰岩,这东西可用来烧水泥的。”张忠暗想道。 “有船来了.......” 正当张忠因为他的发现而兴奋时突然听见身边人喊道。 张忠随即站起身看去,果然见到一艏帆船向岛上驶来,待船停后,一个中年男子,登上了岛,径直向张忠走来。 “草民洞庭商会副会长沈恺拜见永春伯。”沈恺快步上前,连忙俯身道。 “消息倒是灵通。”张忠见状笑道。 “那你可想好了自己该如何善后,才能全身而退?”张忠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与徽州商人江风交情不错,他人现在就在苏州,他与我说伯爷是个聪明人,而且不歧视我们商人,替水匪出货,的确是我做差了,如今但凭伯爷吩咐,我绝不推辞。”沈恺恭敬道。 “江风也来了苏州。”张忠闻言心中嘀咕道。 “这西山岛,乃是你们西山商人发迹之地,我若说,想要这座岛,你能办到吗?”张忠思忖片刻问道。 “西山都是些种不了稻子也栽不了桑树的山地,伯爷要它有何用呢?”沈恺疑惑问道。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既然你认识江风,我也愿意帮帮你,只要你办成了此事,我便出面替你遮掩一番,让你从此事中脱身。”张忠诚恳道。 “我们发迹后都搬到城中住了,这西山岛如今也就是作个念想罢了!我乃是西山商人的首领,这事我替伯爷办了。”沈恺一咬牙应承道。 “好” 张忠抚掌笑道。 “不过这渔村怎么办?”张忠随即指向正在忙碌的渔民问道。 “我出钱将整个村子买下来,然后将他们迁到城中便是了,都是些苦哈哈,能离开这里,到城里去,哪里会有人不愿意的?”沈恺信誓旦旦说道。 随即其人招来了侍立在一旁的管家,让他拿钱去办好此事。 随后沈恺便领着张忠继续在岛上闲逛。 “东家,有一家人死活不愿意搬走。”盏茶后管家匆匆跑了回来,一脸郁闷的回禀道。 “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吗?”沈恺担心张忠怀疑自己的能力,训斥了管家后连忙说道“我去处理一下。” “古代也有钉子户吗?”张忠心中腹议道。 随即张忠对沈恺笑道“我也过去看看。” 三人便来到渔村。 “老伯,村中人都愿意搬走,你为何执拗呢?”沈恺对李老爹拱手道。 “俺家从我祖父起便在这里生活,城里虽好,俺不愿意离开。”李老爹见身前人都是锦衣华服,显然身份不一般,虽然害怕还是颤颤巍巍说道。 “中国人安土重迁一向如此呀!”张忠闻言倒是颇为理解。 沈恺十分精明,沉吟片刻后,指着站在一边妇人怀中的五岁男童道“这是老伯的孙儿吧!一看就是个聪明的。” “我理解老伯不舍故土,但是老伯也要为子孙多考虑,你若愿意搬到城里,不仅有钱拿,而且我承诺,会替你孙儿找个好私塾,让他读书。” “留在这里,你孙儿日后便是个渔夫,可若是读书科考,以后可是有可能做官的,那是何等光耀门楣的事情。” 妇人闻言明显被说动了,不由拉了拉李福的衣袖。 李福没有说什么只是期盼的看着李老爹。 “哎!罢了!” 李老爹回头看了一眼简陋的房屋,叹气道“我家愿意搬。” 众人见他松了口,都不由轻轻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张忠见此事已定,便交代沈恺几句后,留下赵坚领着五百勇士营的士兵拆掉渔村。 便返回了沙船,然后船队重新开动,带着俘虏的水匪与准备搬迁的渔民返回苏州城。 第149章 本官一力承担 xs7.com 苏州府衙签押房内,张忠推开房门,便见一阵狂风吹来,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这是张忠剿灭太湖水匪后回到苏州城的第三日。 在这三日里,在况钟的雷厉风行下,对于此次粮船被截一案相关涉案人员进行了审讯,水匪自不用提的,自然受到严惩,就连涉案的姚家也锒铛下狱。 经此一事,苏州府的乡绅大族胆战心惊,不敢再阻挠平米法的推行,苏州府似乎恢复往日的平静。 而沈恺也不负张忠所望,很快将西山岛的地契交到他的手里,在如愿将西山岛收入囊中后,张忠便准备启程返回南京。 直到一场大雨,让张忠不得不暂时停留了下来。 因为此雨来得之大,之迅猛,实在是张忠生平所未见,这也昭示今年的汛期提前到来了。 一道闪电,将签押房照亮,立于门前的张忠本能的闭上了眼,随即便听到轰隆一声的雷鸣在耳边炸响。 将大自然的天威展露无疑。 随着水位的不断上升,苏州城的排水功能已经基本丧失。 整个知府衙门的地面白茫茫一片,水已经过了脚面。 此时,签押房外,十几个军士穿着雨披,用砖头和木板为进出的人们垫出一座涉水的小桥。 “况知府,如此大雨,你今日要出门吗?”张忠看见况钟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踏着木屐沿着小桥向外走去,不由高声呼喊道。 况钟闻言转身向签押房走来。 待其人来到签押房的屋檐下,这才苦笑道“永春伯有所不知,连日降雨,太湖水位一涨再涨,汛情愈发严峻了,我刚刚得到禀报,如今太湖南岸的水位已经超过往年两尺了,我不去亲眼瞧一瞧,实在是放心不下呀!” “哎!” 张忠闻言不由叹了口气。 “况知府稍等,我也随你一起去看看。”张忠沉吟片刻后说道。 况钟闻言微微颔首。 盏茶后张忠穿好蓑衣、戴着斗笠,踏着木屐,与况钟一起在亲卫的护卫下出了苏州府衙。 两人过了南城门便出了府城。 苏州自古繁华,所以除了城中居民外,沿着府城形成了不少村庄。 此刻滔天洪水自太湖而下,一路横冲直撞,滚滚而至苏州城,城内人还好,有城墙保护着,而散居在城外的村民则毫无依仗,只能望着滔天洪水欲哭无泪。 当张忠与况钟出了府城一路南下时,便见漫天大雨中,成群结队的百姓挑着扁担,推着大车,携家带口,牵着耕牛,沿着田间地势较高的垄沟,艰难的在泥泞中跋涉。 他们要赶在洪水到来之前,离开自己的家园,到城内去避难。 垄沟边的黄泥汤中,漂浮着垃圾、杂草和木头,以及被淹死的小动物尸体。 百姓们欲哭无泪,麻木的跟着前面的人不断前行,只有坐在木桶里、大车上瑟瑟发抖的孩子们,饿得哇哇大哭。 那哭声传到张忠与况钟耳里,只觉刺耳无比,而眼前所见之景,让两人心头愈发的沉重。 “都是本官无能,这才让治下的百姓受此苦难。”况钟看着眼前的灾民悲痛道。 “况知府,莫要自责,这是天灾,非人力可以抗衡,我们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善后吧!”张忠宽慰道。 “是我失态了。”况钟闻言这才收敛情绪说道。 “乡亲们,我是苏州知府,你们放心,本官会妥善安置各位的,请各位乡亲有序的前往府城,那里已经为你们准备好棚屋,设立了施粥点,你们进城便有吃的了。”况钟站在一处土坡上,向过往的百姓高声呼喊道。 “多谢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果真是青天大老爷呀!” 听闻此言的百姓纷纷赞叹。 逃难的百姓闻言相互传递况钟的话,知道了的都向土坡上的况钟行礼一拜,然后振奋精神径直向府城而去。 “孙同知,你便不要随我去堤上了,虽然之前我已经交代了吴县与长洲两县的县令赈灾事宜,但是灾民的数量超乎我的想象,我担心会出乱子。”况钟对身旁的苏州府同知孙进道: “你回城去,替我统筹此事,本官就一个要求,不可让一个灾民饿死或者冻死,你听明白了吗?” “是” 孙进连忙应道,随即便匆匆转身向府城走去。 张忠与况钟一行人则继续南下。 “哎!” “可惜了这些粮食。”况钟看着垄边田里,已经开始抽穗的稻子成片倒伏在黄水中”不由叹气道: “不用等洪水没顶,就这样倒在水里泡几天,今年的庄稼就要绝收了。” “苏松一带种的是两季稻,六月收早稻,七月种晚稻,以往大部分年份,苏州能坚持到七月飓风来临时,才会发生内涝,所以好歹能收一季稻,但今年内涝提前了,这水灾之后,救济灾民也是个大问题。” 况钟向身旁的张忠解释道。 “阳光总在风雨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张忠见场面气氛低沉不由说道。 “但愿如此吧!”况钟闻言微微颔首。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望水位的草亭子,一众人这才摘下了斗笠,解开了蓑衣,露出一张张或白或青,神色难看的脸来。 “那是圩田吗?”张忠眺望南岸那棋盘式的水田不由好奇问道。 “那的确是溇港圩田。”况钟神色复杂道。 “这是怎么形成的,端是神奇呀!”张忠不由感叹道。 “苏州生齿日繁,商贸发达,人们便在太湖经过苏州的地方,修筑了很多长桥、长堤和挽道,大大减缓了太湖出水流速,于是泥沙淤积严重,地势低洼的南岸便成了滩涂。”况钟解释道: “后来有人想了办法,先在淤泥地上,开挖一条沟渠,然后在沟渠两岸用竹子和木头做成两道透水的挡墙。这样泥土里的水份透过竹木围篱渗入沟渠,也就是所谓的‘溇港’中。” “挖出的泥土又堆在湖岸边,形成一道河堤,新的陆地便出现在了太湖南岸。” “围出来的地又肥沃无比,自然人人争相修筑圩田,大肆侵占滩涂。” “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吗?”张忠不通水利,好奇问道。 “苏州府向来地少人多,圩田倒是缓解了人地矛盾。”况钟苦笑道“而且溇港就有十八个水闸,这会儿只要打开水闸,就有十八处泄洪口,太湖泛滥带给苏州府的压力自然大减。” “那为何不打开水闸泄洪?”张忠追问道。 “在永乐初年如今的太子少傅夏元吉大人,奉命治理太湖时,圩田都是属于官府的,上头一声令下,就能直接开闸泄洪,淹了圩田进行分洪。”况钟一摊手无奈道: “可是经过二十年,官家的圩田早就被豪势之家瓜分私吞了。” 张忠闻言也是一阵无语,心中嘀咕“又是土地兼并那一套,明朝后来灭亡何尝不是乡绅地主大肆兼并土地,导致人地矛盾尖锐,百姓已无立锥之地,最后不得不造反求活。” “那况知府,你今日来此是要干什么?”张忠虽然心中有些猜测,但是依旧不确定问道。 “我要打开水闸泄洪。”况钟肃然道。 “那些乡绅地主恐怕不会愿意吧!”张忠迟疑道。 “如今形势危急,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我身为苏州知府,岂能毫无作为。”况钟肃然道。 话罢! 况钟重新穿好蓑衣与戴好斗笠,便领着府衙的三班衙役向水闸走去。 正在此时,一行人匆匆跑来,边跑边高声道“府君且慢......” 待他们过来了,张忠才知道这些人是苏州府城有名的乡绅地主,其中代表人物便是蒯成。 以往苏州府城的乡绅大族是以姚家与蒯家为首。 姚家得益于出了道衍法师,官府对姚家颇为礼遇几分。 而蒯家则是因为蒯成之父蒯祥,如今正是工部侍郎,正三品大员。 说起蒯祥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蒯家世袭工匠之职,蒯祥凭借在木工技艺和营造设计上的才能,出任“木工首”,主持多项重大的皇室工程,乃是公认的承天门(即今之天安门)的设计者。 朱棣都称赞他为蒯鲁班,后来更是以区区工匠之身,跻身工部侍郎,成为朝廷大员。 蒯家便也因此发达,成为了如今苏州府城的望族。 “府君,你可想好了,这水闸一开,南岸的万顷圩田统统都要泡汤,多少人家受损,朝中弹劾你的人将不计其数。”蒯成先向况钟拱手一礼,随即紧紧盯着况钟肃然说道。 “不就是你们这些乡绅大族受损吗?这万顷圩田哪里有平头百姓的份。”况钟嗤笑一声道: “你们一路走来,可看到百姓流离失所的凄凉景象,如此天灾,再不有所作为,到时是会死人的。” “开闸泄洪你们只是失去了今年的收成,等水退了,田地还有用,可若不这样做,百姓失去的可是家园,是生命。”况钟厉声喝道。 “本官知道你们在朝中都有关系,可以让人弹劾我,但是本官身为苏州知府一日,便不会让百姓受苦。”况钟神色肃然道: “开闸泄洪后朝廷若有怪罪,本官一力承担,不用尔等操心。” “开闸....” 况钟说完便对侍立在一旁的衙役厉声喝道。 随着况钟一声令下,水闸打开,浩浩汤汤的黄泥汤,一眼无际,湖水滚滚而去。 蒯成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拂袖而去,跟来的乡绅大户紧随而去。 张忠站立在一旁,心中感慨万千,心想道“不愧是在历史上留下况青天之名的男人,如此人物不就是因为他们往往能做别人不可为之事,方才让人敬佩不已吗?” 张忠决定今天回城后便给朱瞻基写奏折,他要保下如此好官,人间终究是值得的。 第150章 治理太湖 苏州府衙签押房: 三日前随着况钟毅然决然的开闸泄洪后,苏州府的水患压力顿时大减。 老天爷似乎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眼见百姓面对天灾水患依旧顽强求活,在连续多日的暴雨后,雨势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哎!” “之前暴雨如注,我要担心洪水摧毁堤坝,淹了城池,如今大雨是停了下来,但是这灾后重建反而更加的繁琐艰难了。”坐在圈椅上的况钟放下手里的公文,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对张忠笑道。 张忠知道况钟虽然是在吐槽,但是其人还是十分高兴这雨势停了下来的,毕竟赈灾再难,也比人面对天地之威要好,因为那是真的无能为力。 “况知府不愧是个循吏,不像那些清流只会清谈,如今这苏州城内虽然灾民依旧很多,但是你修建棚屋,设置粥点,我是很少听到有灾民饿死的,这便十分难得了。”张忠笑道。 “也多亏了永春伯的《灾后重建方案》,我看过之后真是大受启发,尤其是这条关于灾后防疫的条款,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况钟将案几上的公文重新拿起来,赞叹道: “我之前只以为永春伯能征善战,不曾想你对于民政也颇为精通呀!” “当不得况知府赞誉,只是之前京师大雨,也是遭过灾的,我参与过,有些经验罢了!”张忠摆手笑道。 “咄咄” 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便见同知孙进推开了房门匆匆走了进来。 “府君大人,巡抚大人的坐船已经快到阊门外的官船码头了。”孙进气喘吁吁道。 “我们去迎一迎巡抚大人。”况钟闻言起身道。 “理当如此。”张忠也应和道。 随即两人便出了签押房,会和苏州府的一众官员乡绅前往阊门外的官船码头。 ...... 待张忠等人抵达码头时,只见应天巡抚周忱带着全副依仗已经下了官船,来到了码头上。 张忠在周忱身后还看见了阮安,不由心中一喜。 想及那日,张忠剿灭水匪,发现西山这块宝地后,便连忙给南京的阮安写信,让他尽快带领格物院的人前来苏州府。 没想到这次阮安倒是搭了周忱的顺风船,一起来了苏州府。 待众人各自叙礼完毕。 “伯律(况钟)呀!此次苏州水患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也多亏了你果断的开闸泄洪,不然这苏州府一州七县还不知道会是个怎样的光景了。”周忱上前一步扶起自己的老乡。 况钟与周忱都是江西人。 “我忝为苏州父母官,焉能不为治下百姓考虑。”况钟徐徐说道。 “你放心,我已经上过奏折,将此事禀明天子,想来陛下圣明,不会听信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谗言的。”周忱继续宽慰道。 “多谢巡抚大人。”况钟感激道。 “永春伯,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一举荡平横行太湖的水匪,不愧是武勋之后,能征善战。”周忱转而对一旁的张忠说道: “我也已经上奏折为你表功了。” “我与周巡抚相交不浅了,就不说客套话了。”张忠闻言拱手笑道。 “如此更好!”周忱对张忠的亲近十分满意,不由大笑道。 “府衙已经备好接风宴,请巡抚大人移驾。”况钟上前笑道。 周忱颔首应下。 一行人便向府衙而去。 ........ 待酒足饭饱,一顿接风宴便宣告结束了。 张忠与周忱等人便前往签押房,他们还有些事情需要商议。 待众人各自落座,丫鬟上了茶水,退下后,周忱率先开口道: “自我朝立国以来,这太湖水患便是悬着江南头上的一柄利剑,苏松乃是朝廷赋税重地,而每年的太湖汛期总让太湖两岸受灾严重。” “本官自任应天巡抚以来,便对太湖治理一事颇为上心,如今在座诸位,都是一等一的人杰,望你们能够直抒胸臆,我们群策群力,看能够找出治理太湖的好方法。” “巡抚大人所言极是。”况钟闻言起身拿起案几上的苏松水文图,环顾众人道: “诸位请看,这太湖之水便来自上游的苕溪、荆溪两大水系汇水入湖。” “苕溪水系源于浙江省天目山地,以东、西苕溪为大。” “荆溪水系源于宜溧山地和茅山东麓,可分为南溪水系、洮滆湖水系、江南运河水系,向东注入太湖。” 况钟一边说一边手沿着太湖水系演示。 张忠等人闻言纷纷颔首。 况钟继续说道: “至于太湖泛滥便因下游水路不畅。” “夏禹奉舜帝姚重华之命在太湖治理水患,开凿了三条主要水道,东江、娄江、吴淞江,沟通了太湖与大海的渠道,将洪水疏导入海。” “这就是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的’禹治水于吴,通渠三江五湖’。” “只可惜这三条主要水道相继失去了应有的功能。”况钟叹气道。 “不错!” 阮安也颇熟悉水利,闻言接口道: “隋唐之时东江、娄江相继湮灭,而到了北宋初期,吴淞江开始淤塞,东南排水渐堵,太湖洪水经阳澄、淀泖腹部农田弥漫盈溢,然后入海。” “加之大面积拓垦荒地、围垦造田而阻塞水路,塘浦大圩逐步分化为浜泾小圩,洪涝灾害日趋频繁。” “到了本朝,太宗皇帝才派遣时任户部尚书的夏元吉老大人前来治理太湖。” “嗯!” “阮公公所言极是!”周忱听到此处这才插话道“我想治理太湖,便查过本朝立国以来,对于太湖治理的过往,发现夏大人的办法十分不错。” “请巡抚大人详细说明一番!”况钟笑道。 周忱微微颔首这才继续说道: “夏大人在《苏松水利疏》中分析了当时本区的水道形势,认为治水关键是疏浚下游河道,使洪水畅流入海。” “但以往泄水干道吴淞江已严重淤塞,从吴江长桥至夏驾浦一百二十余里的上游段虽可通水,但多有浅狭之处。” “而自夏驾浦至上海县南跄浦口(吴淞江入海旧口,在今吴淞口之南)的一百三十余里则已是’茭芦丛生、已成平陆’。” “重新使之通畅,则工费浩大,不如上段着重疏浚东北入江的嘉定县刘家港和常熟县白茆港,下段着重疏浚直通南跄口的范家浜。” “此外在河口设闸,控制泄水和涨潮,再修理加固围堤,水灾当可得到控制。” 周忱一边说一边将手指在水文图上移动,向张忠等人解释夏元吉治理太湖的思路。 “这的确是个妙策!”阮安向来对这些专业性强的东西有极强的理解力,当周忱说完,他便颔首道: “范家浜一开,下游通畅,黄浦总汇杭嘉之水,又有淀山泖荡诸水以建瓴之势,’从上灌之,是以流皆清驶,足经敌潮,虽有浑浊,不能淤也’,所以黄浦得以自然扩大。” 张忠听到此处,脑海中不由出现“黄浦夺淞”。 所谓的“黄浦夺淞”乃是因为疏通改道后的黄浦江,不论是从宽度还是水量上,都远超吴淞江,从而成为太湖东流入海的主要渠道。 同时,原本作为太湖入海主要渠道的吴淞江则因为被黄浦江夺走了主要水量和入海口,反而变成了黄浦江的支流。 “不过夏元吉治理太湖那是在永乐元年,时间不过二十多年,黄浦江还没有冲成深广大河,如今只能说为’黄浦夺淞’奠定了基础。”张忠暗想道: “好像后来海瑞任应天巡抚时也曾治理过太湖的,他是怎样做的?” 张忠开始开动大脑回忆起前世看过的相关记载。 “我觉得夏大人的方法便很好,我们只需沿着他的思路,将沿线的河道再疏浚一下,最重要的便是要让黄浦尽快壮大起来,以便承担起太湖下游泄洪的功能。”阮安徐徐说道。 周忱闻言在水文图上细细打量良久,方才微微颔首。 “对了,海瑞是继续疏通了吴淞江。”张忠想到此处不由双眼一亮,走到水文图前,说道: “继续拓宽黄浦江自然很好,不过吴淞江作为太湖泄洪的通道,虽然作用减弱了,但也不可放弃继续疏浚吴淞江。” “永春伯,有何办法呢?”众人闻言十分诧异张忠几时懂水利的,不过况钟还是试着问道。 “可以在横潦泾金汇港口东侧修坝建闸港,使上游来水大多北折改走黄浦,冲刷了吴淞江下游河床,一举解决吴淞江淤积问题。”张忠点着水文图道。 “此法可行!” 阮安闻言颔首道。 “如此双管齐下倒是更保险一些。”周忱微笑道。 “诸位还有要补充的吗?”周忱环视众人道。 张忠等人思忖片刻后都摇头相对。 “那好,我便将今日,我们所议之策整理一番,然后上奏陛下,请求治理太湖。”周忱笑道。 “若太湖得以治理成功,将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福泽子孙后代呀!”况钟感慨道。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不及。 第151章 京师那些事 云台: 奉天殿后的云台是一处三楹小殿,与乾清宫仅隔着一道乾清门,平日里有什么要紧事,皇上便在这里接见大臣。 朱瞻基端坐御座之上,待司礼监太监金英将周忱所奏的《请治太湖疏》念完后,方才环视堂下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堂官道: “此奏乃是半月前,应天巡抚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朕看后便想与你们商议一番。” 朱瞻基说罢,瞧了站在前列的夏元吉一眼,说道: “太子少傅,永年年间,皇祖父曾派遣你前往江南,治理太湖,周忱的奏疏也多有引用你的策略,不知你听完他的奏疏后,是如何看待的?” 夏元吉如今,年高德重,早已经退居二线,不理庶务,但是朱瞻基礼遇老臣,依旧将他留在身边时常询问政务。 夏元吉闻言出列道“周巡抚的太湖治理之策,双管齐下,一方面疏浚河道,拓展黄浦江,一方面继续疏浚吴淞江的淤积,可谓老成谋国之策。” “江南自古繁华,苏松尤甚,只是一向苦于太湖泛滥,如今朝廷若果真能解决此事,必将利在千秋。” “臣认为此策甚善!” 朱瞻基闻言微微颔首。 “既如此,此事便定下,户部尚书郭敦,工部尚书罗汝敬,你们两人好好合计一番,看如何尽快将此事落实。”朱瞻基说道。 “臣遵旨!”户部尚书郭敦与工部尚书罗汝敬相继出列应道。 前任户部尚书陈山因为宝钞一事,被朱瞻基调回了翰林院,然后让陈山在内书堂教导小宦官去了。 而郭敦便是在陈山之后继任户部尚书一职。 至于工部尚书罗汝敬,他原先便是工部左侍郎,在原工部尚书吴中因为贪腐案下台后,顺理成章成了工部尚书。 “郭爱卿可有事情要奏?”朱瞻基见罗汝敬退回了回去,而郭敦依旧站在原地,不由好奇问道。 “臣的确有事奏上。”郭敦徐徐说道。 “爱卿尽管直言。”朱瞻基对郭敦还是比较看重的,郭敦有大臣体,上任以来多有兴革,将户部打理得井井有条。 “应天巡抚周忱与永春伯张忠联名所奏的班匠征银与田赋折银一事,臣认为此法甚好,请陛下准许全国推广。”郭敦徐徐说道。 朱瞻基闻言沉吟不语。 “臣也有事要奏。”不待朱瞻基回答,罗汝敬出列道。 “爱卿请讲。”朱瞻基说道。 “田赋折银一事关乎朝廷赋税乃是户部职责所在,臣不妄言,但是班匠乃是归我工部管理,臣便有话要说了。”罗汝敬继续说道: “陛下登基以来,虽然没有大兴土木,但是先帝猝然崩逝,如今陵墓依旧还在修建,再加上三大殿自永乐年间失火被烧毁后,还未修复完成。” “班匠征银固然好,但臣恐仓促推行全国,会使朝廷能征用的工匠顿时减少,以上工程难免延期。” “嗯!” “爱卿顾虑极是。”朱瞻基闻言徐徐说道: “先帝陵墓与三大殿的修建多征用北直隶,山东等北方省份的工匠,这班匠征银便先在江南,闽浙,湖广一带试行。” “臣遵旨!” 罗汝敬俯身应道,随即退了回去。 “至于田赋折银一事,户部认为此法好在哪里?”朱瞻基看向郭敦问道。 “此前朝廷征收的田赋乃是实物,大米搭配布绢,一则征收麻烦,二来百姓转运十分辛苦。”郭敦徐徐说道: “田赋折银之后简化了相关程序,户部统计起来更加便捷。” “而且今年江南的田赋已经折银运送进京,由此可知,此法完全可以通行全国的。” “爱卿既然如此说,那朕便准了。”朱瞻基思忖片刻后说道。 “是” 郭敦见目的达到了,便退了回去。 “还有哪位卿家有事要奏?”朱瞻基环视众人道。 “内阁收到浙江海门卫巡海指挥路铎的题本,言及倭寇自浙江海门的蚶噢、亭屿二港登岸,进攻位于临海县的桃渚千户所城。”杨荣出列道: “虽然倭寇人多势众,官军仍然尽力防守,一度城池几乎要陷落。但千户所千户徐忠、李海等率兵极力迎战,虽然负伤,仍顽强作战,最终击退倭寇。” “据路铎所言,近来倭寇侵犯浙江沿海的频次越来越多,而沿海卫所城池年久失修,他请朝廷派重臣前往巡视浙江,主持抗倭事宜。” 朱瞻基见是杨荣来禀明此事,也不奇怪,如今内阁只有三杨,但是朝政何等繁杂,三人自然有所分工。 杨荣素来以知兵闻名,自然在内阁中主管军事相关事宜。 “海门卫将领兵士抗击倭寇有功,兵部要尽快将他们的奖赏下达。”朱瞻基说道。 “臣遵旨!” 兵部尚书张本出列道。 “再者朕记得年前日本幕府将军遣龙室道渊为使请求重开勘合贸易,朕便督促他转告幕府将军清缴倭寇,为何不见效果?”朱瞻基脸色阴沉道。 “臣听闻如今的幕府将军新立,恐其威望不足,所以他虽然遣使来朝,有意交好我朝,恐怕对于倭寇的清缴还是指望不上。”杨荣思忖片刻后说道。 朱瞻基闻言这才脸色稍缓。 “不知陛下有意派遣何人巡视浙江沿海,主持抗倭事宜?”杨荣继续问道。 “永春伯如今正在南京任守备,他离京时朕加了他备倭总兵官的头衔,如今正好,便让他巡视浙江。”朱瞻基对于自己的先见之明颇为几分自得,笑着说道。 “南京守备职责守备南京,责任重大,臣恐永春伯巡视浙江期间,南京不稳,望陛下细思之。”杨荣说道。 “嗯!” “爱卿此言有理。”朱瞻基显然有些迟疑了,盏茶后,其人才继续说道: “襄城伯李隆镇守山海关已经有段时间了,也到了调防的时候,他之前便是南京守备,既如此,便让襄城伯回南京继续任南京守备,待永春伯巡视完浙江便让他回京师吧!” “遵旨!” 杨荣沉吟片刻,方才应道。 “今日到此为止!诸位可以退下了。”朱瞻基见无人再奏事便摆手道。 随即其人便起身离开了云台。 第152章 天作之合 自半月前张忠与周忱等人议定了《请治太湖疏》后,周忱与况钟便将精力放在了赈灾事宜上。 而张忠则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西山岛。 如今短短半月,西山岛已经大变样。 “到了......” 随着操船纲手的一声吆喝,沙船稳稳停在了大圣湾的码头。 张忠率先下了船,紧紧跟随他的是西山沈氏的沈恺与徽州商人江风。 “永春伯,你说今日要让我们见识一下新鲜事物,我们来的路上可是期待已久了。”江风笑着说道。 “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张忠回头对江风说道。 “不过没想到,会在苏州城遇见你。”张忠对江风道。 “也不奇怪,我家主营的便是纺织业,以前经营的是纱罗绸绢,如今开始发力棉纺业,与伯爷在天津合办的张氏棉衣坊便是我打通北方商道的一个尝试。”江风边走便回答道: “而苏州府是纺织业的中心,家纺户织,远近流通,不过这里的人多以丝织为业,有很多熟练的纺织工人,但经营棉纺业的不多,远远比不上松江府。” “凭借着伯爷提供的新纺车,与苏州的熟练工人,我想在此办工坊,将苏州城变成与松江府一样的棉纺中心。”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张忠闻言笑道“不过松江府号称’衣被天下’,你要做到你说的,可不容易。” “我有信心,也有耐心。”江风徐徐说道。 “江兄还与伯爷合伙做过生意?”一旁的沈恺插话道。 沈恺一直以为像张忠这样出身不凡,又少年得志的人,是不喜经商那套的。 毕竟士农工商,人分四等,历朝都是重农抑商,商人的地位一向不高,凡是有身份的人大多瞧不起商人。 “伯爷开明,与其他权贵子弟不同。”江风与沈恺多有生意往来,自然清楚沈恺的话外之意。 沈恺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微微点头。 三人经过码头便见码头上延伸出三道栈桥,两道运货,一道供日常使用。 此时栈桥上,停着一辆辆装满水泥的板车,工人们将水泥一袋袋卸下,扛在肩上,排队装船。 这些工人便是此次水灾的受害者。 太湖水灾过后,苏州府多了不少的流民,虽然官府有赈济,但短时间内失去家园的百姓需要找到养家糊口的活。 而张忠的西山岛此时需要大量人力。 不然凭借着张忠带来的五百人,就半个月,哪能让西山岛大变样。 “伯爷这些人装运的是什么东西?”江风瞧着从他身边走过的工人不由好奇问道。 “这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一会你们见到实物,便知道了。”张忠笑道。 江风闻言暂时按下心中的疑虑,继续跟着张忠向前走去。 三人过了码头便来到一处宽大的空地,这里以前便是渔村,不过在西山岛属于张忠后,便被张忠带来的五百勇士营的士兵推倒拆毁了。 然后在上面建了如今的水泥厂。 只见水泥场周围,已经竖起了将近一丈高的围墙,外围还挖了壕沟。 张忠见阮安正在水泥厂前等着自己,不由加快了步伐。 “阮公公辛苦你了,这半月以来若不是你一直留在岛上督促士兵与工人,这水泥厂也不会这样快的建好。”张忠来到阮安面前诚恳说道。 “我的兴趣便是研究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事物,跟着永春伯,我倒是涨了不少见识,我甘之如饴,不觉得辛苦。”阮安说道。 “有这样的得力助手,我这是何等幸运呀!”张忠闻言不由在心中嘀咕道。 “你身后的是谁?”张忠见阮安身后有个青年恭敬的侍立,不由好奇问道。 “我收的徒弟。”阮安笑道: “他叫李天佑,南京格物院招人时,他表现出色,我便动了收徒的心思,此次来苏州便将他带来了,这半月来,岛上的庶务都是他在处理,替我分担了不少重担。” “草民拜见永春伯。”待阮安介绍完毕后,李天佑连忙躬身道。 “不错,你既然能得阮公公看重,必然有过人之处,阮公公可是营造天才,你可要好好跟他学。”张忠微微颔首。 “是” 李天佑躬身应道。 张忠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阮安道“算上苏州的格物分院,我们已经建了三座格物院了,你一人也分身乏术,是应该多收些徒弟的。” 阮安微微颔首。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弄好了吗?”张忠继续问道。 “伯爷进了水泥厂便知道了。”阮安说道。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由大门进入了水泥场。 众人进去后便见一排排灰蒙蒙的厂房出现在眼前,三根高高的烟囱冒着灰色的浓烟,与周遭的明山秀水形成强烈反差。 “这是工业时代开启的先兆吗?”张忠心中嘀咕道,他如今有些恍惚起来。 “他们在干嘛?”江风见一群赤着上身的汉子,用铁锤敲碎水泥石灰岩,然后用石碾碾成粉,不由好奇问道。 “制水泥!” 张忠回过神来,微笑解释道。 话说这西山岛堪称神奇,它盛产高纯度的水泥用石灰岩,而且还伴生着相当数量的石膏——这两样再加上粘土,就是烧制水泥的三样主料了。 不过如今岛上的水泥厂,没有用粘土,而是用了岛上盛产的高岭土。 因为煅烧粘土,目的就是得到的就是高岭土,所以这一步直接省掉,可以大大节约时间。 岛上还有足够的露天煤矿。 用煤炭替代木材,作为煅烧水泥的主要燃料,可以将煅烧时间从七天缩短到两天。 甚至连水泥的另一种重要配料,铁粉或铁矿渣都不缺。 所以有如此多的有利条件,正适合在此岛建水泥厂。 “那里准备了成品,可以让诸位见识一下水泥的神奇。”不待张忠再解释,阮安招呼众人继续往里走。 待众人来到一堵矮墙前,阮安才停了下来,笑道:“这是昨日我吩咐人用水泥混凝土砌的墙,你们可以试一试它的效果。” 张忠自然对水泥混凝土的效果深信不疑,闻言从腰间取出匕首,上前一步,朝着砖缝猛地一划,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却只在上头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众人见状十分吃惊,江风上前一步用手指使劲按了按墙缝里凝固的混凝土。 转身对一旁的张忠道“居然像石头一样坚固,怪不得锋利的匕首都奈何不了它。” “以往我们都是用的三合土砂浆,可效果显然没有这个水泥强。”沈恺也上前试了试,不由感叹道“这东西用处极多,若能大量生产,定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 张忠闻言暗道“够精明,不枉我特意带你上岛来参观一番。” 如今情况是张忠掌握了技术,而沈恺与江风他们有渠道,懂经营,他们乃是“天作之合”。 第153章 重回南京 夕阳西斜,参观完水泥厂的张忠一行人重新登上沙船,返回苏州城。 站立在甲板上,眺望着落日的余晖,张忠与沈恺,江风三人久久无言。 待落日隐没在地平线下,沈恺,江风两人这才各自对视一眼,江风笑道: “不知永春伯对这个水泥厂是怎样规划的?” “两位有意参与吗?”张忠瞥了眼前的两人一眼,毫不遮掩道。 沈恺与江风闻言,精神一振,相继说道“今日见过水泥的神奇后,我们自然是想参与其中的。” “只是,这水泥毕竟是伯爷所创,我等不明白伯爷的心意,自然不敢唐突提起此事。”沈恺补充道。 “我今日带你们来此,便是有意让你们加入的。”张忠笑道“你们今日也见识过水泥的用处了,当知道无论是修建城墙,还是北疆的城堡烽燧,这水泥的用处可大着了。” “我的本意也不仅仅是赚钱,你们想想,若是我朝北疆重镇都是修建的如此结实的城墙,北方鞑靼还能轻易的破城而入,南下侵扰吗?” “伯爷所思所虑令我等佩服。”江风诚恳道。 张忠闻言摆了摆手,笑道“我一向便认为专业人做专业事,像行军打仗你们无法与我想比,至于经商我自然也是不如你们的。” “水泥厂,我们三方可以合作,我提供水泥,你们负责销售,所得利润,我们四三三分成,我分四成,你们一人三成,如何?”张忠问道。 “伯爷此言公道,我们接受。”沈恺与江风应承道。 “如此甚好。”张忠满意道。 就这样三人定下了此事。 当沙船抵达阊门外的官船码头时,张忠一下船便见孙同知正在码头等着自己。 “哎呀!” “永春伯,你终于是回来了,今天巡抚大人找你有事,都没寻到你的身影。”孙进见到张忠连忙迎了上去焦急说道。 “抱歉了,让孙同知久等了。”张忠见天都黑了,对方还在码头上等自己,不由有些尴尬说道。 “我不打紧,永春伯还是莫要耽搁了,请速速回城,周巡抚还在签押房等你了。”孙进徐徐说道。 “是出了什么大事吗?”张忠好奇问道。 “我只知道巡抚大人是接了陛下的旨意,具体何事,我便不清楚了。”孙进解释道。 “我明白了。”张忠颔首道。 两人便骑马向城内而去。 ....... 待张忠回到苏州府衙时,天已黑,签押房内,宫灯早已点亮,周忱与况钟各自坐在圈椅上,饮茶交谈。 “陛下有何旨意?”张忠踱步进入签押房,便直接问道。 “永春伯,风尘仆仆,先坐下饮杯茶,润润嗓子,我们再谈不迟。”周忱见张忠火急火燎的,不由说道。 “也好!”张忠依言落座,轻轻啜了一口茶。 “陛下提及三件事。”周忱见张忠恢复从容之态,这才徐徐说道: “一则,准了我们的太湖治理方案。” “那很好,若是太湖水患得以解决,将利国利民。”张忠闻言抚掌赞道。 “永春伯所言极是。”况钟附和道。 “二则,田赋折银一事,也准了,不过班匠征银只许南方试行。”周忱继续说道。 张忠听闻田赋折银成了不由心中一喜,因为距离实行一条鞭法又前进了一步。 “班匠征银试行便试行吧!好的政策,朝廷自然会懂得取舍的。”张忠皱眉在心中嘀咕道。 “三则,倭寇侵扰浙江沿海,陛下令永春伯巡视浙江。”周忱最后说道。 张忠闻言倒是对这个任命不意外,毕竟他如今还兼着备倭总兵官了。 “倭寇攻击的何处?”张忠好奇问道。 “浙江台州府临海县的桃渚千户所城。”周忱回答道。 “戚继光的台州大捷好像也是他率军扼守桃渚时的战绩吧!看来倭寇的确喜欢从这地方攻击浙江。”张忠闻言在心中腹议道。 “那南京守备一职由何人接替?”张忠继续问道。 “襄城伯李隆。”周忱回答道。 张忠闻言不由想起如梦,话说,李隆还是他与如梦的月老。 “我睡了人家后,便离开了南京,也不知道如梦在南京如何了?还适不适应府中的生活,她与蓉儿相处的怎样了?”张忠想到此处,倒是愈发想早日返回南京了。 “军情如火,我准备明日便启程返回南京,等到襄城伯抵达南京与我交接后,便立刻领军南下巡视浙江。”张忠收敛思绪,徐徐说道。 “理当如此!”周忱颔首道“永春伯先行一步,我安排好太湖治理一事后,也要返回南京的。” “嗯!” 张忠微微颔首。 ....... 翌日。 张忠便从阊门外的官船码头起航,先到西山岛接了阮安与五百勇士营的士兵后便向南京驶去。 所幸阮安的弟子李天佑是个能干的,已经对水泥厂十分了解,将他留在西山岛,主持格物院分院,张忠与阮安都十分放心。 船队一路行来,波澜不惊,几日后,当张忠站在甲板上便依稀可见南京城的轮廓了。 张忠先看到的是一座三间四柱的不出头大牌楼,上有御笔亲题的“东水关”三字。 东水关又叫通济水关,其实是一座秦淮河上的跨水瓮城。 它的巍峨城墙高约七丈,下砌条石,上筑青砖,呈一个上窄下宽的敦实梯形,外墙还伸出三层共计三十三枚白石券,宛如青面凶兽露出雪白的獠牙一般。 城墙正中位置是一个半圆状的偃月水洞,恰好卡在秦淮河分叉的水道之上。 洞顶挂着一道厚若金城的黝黑铁闸,可以根据旱涝开合,以调节秦淮内外水位。 远远望去,整个水关俨然是一位双腿分立、披挂甲胄的狰狞武士。 号称“南北通津、载金淌银”的东水关码头,即设在这位武士面前的秦淮河岸之上。 随着东水关望水楼,楼顶望夫挥动飞龙旗,张忠的坐船驶过了水关,缓缓停靠在了码头。 张忠下了船,在码头上转换马车,便径直向常府街的英国公府老宅而去。 第154章 鸳鸯阵 “吁”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在英国公府老宅前停了下来。 此时已经入夜,张忠掀开车帘便见府邸前高悬的灯笼早已点亮,将府邸门前那三寸之地,照得透亮。 “伯爷,你回来了。”张忠看着灯笼出了会神,便见自己之前的小厮钱林从门后走了出来,一脸惊喜的说道。 “嗯!” “回来了!”张忠微微颔首,随即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在此处?” “我是伯爷的小厮,伯爷去了苏州,我便没事可做了,我爹便让我来做门政,守大门,迎来送往了,说这样能涨些见识。”钱林挠了挠头尴尬笑道。 “府中还好吗?”张忠闻言了然的点了下头,随即踱步进入大门,边走边问道。 “伯爷虽然不在府中,但是这里毕竟是守备大人的府邸,这南京城没人敢招惹我们,府中一切都好。”钱林恭敬回答道。 “嗯!” 张忠满意的点了下头,便穿过前庭进入了花园。 此时钱林便得止步于此了。 张忠便一人穿过垂花门进入后院。 张忠回府自然早已惊动了后院众人,所以当张忠刚刚进入凝翠院时,便见蓉迎了上来。 天上一轮银月高悬,清辉照在蓉儿姣好的容颜上,让她白皙的脸庞更加的富有光泽。 “伯爷.....”蓉儿一双丹凤眼早已湿润,娇艳的红唇嚅动了几下,便扭着水蛇腰径直向张忠小跑过来。 “慢点!”张忠担心她跌倒,不由关心道,随即也迎了上去。 勾着水蛇腰,张忠将蓉儿又抱紧了几分,鼻尖嗅着蓉儿发间的清新气味,张忠心中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外面寒气重,我们进屋去。”温存良久后,张忠松开了怀中美人,握着蓉儿的小手,一起进入了正房。 “伯爷一路辛苦,想来如今都饿了,速速上晚饭。”进屋后,蓉儿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道。 丫鬟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去了。 “伯爷前往苏州府一切可还顺利,太湖水匪可剿灭了?”蓉儿将泡好的碧螺春递给张忠道。 “水匪无非占个地利,战力不值一提,我抵达不久便领军平灭了。”张忠接过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微笑道。 “伯爷可是打过蒙古人的,这些水匪自然不是你的对手。”蓉儿笑嘻嘻道。 “你说话,总是如此动听。”张忠闻言失笑道。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丫鬟将饭菜摆好。 张忠与蓉儿便起身来到食案旁落座,一起用晚饭。 食案上美酒佳肴俱全,像蛋烧卖、美人肝、凤尾虾、松鼠鱼等南京四大名菜都赫然在列。 “伯爷,这凤尾虾十分鲜美,你尝尝。”蓉儿夹了一只虾到了张忠碗中笑道。 张忠见凤尾虾肉洁白、尾壳鲜红、形似凤尾,不由食指大动,夹起来吃了一口,顿觉虾味鲜嫩,味道十分不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忠醉醺醺的抚摸着肚子,笑道“还是在府中吃得舒心。” 蓉儿令人收拾食案上的饭菜,然后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醒酒汤,闻言笑道“伯爷吃得高兴便好,来喝了醒酒汤,便可以休息了。” 咕噜咕噜! 在蓉儿的服侍下,张忠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蓉儿见张忠喝完了,这才拿出绣帕替他擦拭干净嘴角的残留。 “我们也该休息了。”张忠握住蓉儿的手便拉着她向床榻走去。 “伯爷,你还没洗过澡了。”蓉儿脸颊羞红道。 “也好!那便先洗个澡吧!”张忠颔首道。 盏茶后,丫鬟将浴桶准备好。 哗啦啦! “伯爷,我试过了,这水温可以。”蓉儿用手划过浴桶中的水,转头对张忠道。 却见张忠早已脱光了衣袍,赤条条的向浴桶走来。 蓉儿见状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哗啦一声,张忠进入浴桶中。 “真舒服!”随着热流充斥全身,张忠不由笑道。 “你也进来吧!我们一起洗!这样节约时间,可以早点休息。”浴桶内张忠对蓉儿招了招手。 蓉儿咬了咬红唇,便开始脱出外面的衣裙与绸裤,两手护着胸前,一步步的进入浴桶之中。 随后浴桶之内便翻江倒海,只有男女的喘息声经久不散。 ...... 翌日。 一大早,神清气爽的张忠便领着亲卫来到了大校场,如今朱瞻基让他巡视浙江沿海,在襄城伯李隆没到南京之前,他可以趁机好好训练一番勇士营的士兵。 大校场高台之上,张忠端坐在虎皮帅椅上。 一旁的赵坚手里拿着一个功劳簿,不断的念着名字: “刘大钧,此次剿匪斩杀三人,得赏银九两。” 话落,便有一个宽脸高鼻的壮汉出列,从赵坚手中接过银钱,满脸笑意的回到了阵列。 “倪大忠,此次剿匪斩杀五人,得赏银十五两。” 随着赵坚念出,又是一人出列领了赏银。 台下的士兵见状,一时骚动,得了银钱的自然高兴不已,没得的不由叹气。 “肃静!” 待此次剿匪有功之人领完银钱,张忠这才起身呵斥道: “是不是羡慕他们有钱拿。” “是” 台下士兵应和道。 “这赏钱是他们剿匪有功该得的。”张忠徐徐说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不久后我会南下巡视浙江沿海,清缴倭寇,你们跟着我不缺立功的机会。” “只要你们愿意听我的,勤加训练,在战场上有所斩获,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我们都听守备大人的。” 台下士兵见日后自己也有机会领赏钱不由愈发激动。 张忠见状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 “现在开始演示场操,让我看一看,你们这段时间训练的成果如何?”张忠吩咐道。 所谓‘场操’,是军中的队列训练,包括立定、解散、集合、左转、右转、原地转、蹲下、起身等一系列规定动作,与后世军队的新兵训练差不多。 要将这些士兵训练的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对令行禁止形成条件反射、能丝毫不差执行军令之后,张忠才打算让他们研习鸳鸯阵。 戚家军威震天下的鸳鸯阵,需要十一名士兵密切配合,进退有序。没有日复一日的严格场操,是不可能让十一人如同一人的。 而剿灭倭寇,戚继光的鸳鸯阵自然是张忠的首选。 第155章 演练 所谓“鸳鸯阵”乃是戚继光根据东南沿海地区多丘陵沟壑、河渠纵横、道路窄小和倭寇作战特点等情况设计的阵形。 它以左右对称,形似鸳鸯结伴而得名。 “开始场操!” 随着张忠一声令下,赵坚挥动令旗,高声道“左转” 哗啦啦,台下士兵熟练的向左转。 随后便是右转、原地转、蹲下、起身等一系列规定动作相继做完。 看着台下令行禁止的士兵,张忠不由满意的点了下头。 “你们的场操做得不错,现在我可以教授你们鸳鸯阵了。”张忠吩咐道“我会让一队士兵出列演示鸳鸯阵,你们要仔细的给我看好,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对你们的要求便是将此阵演练熟悉。” “出列......” 随着张忠一声令下,赵坚便领着张忠的亲卫来到众人面前,他们一共十一人刚好成一队。 “鸳鸯阵,阵形以11人为一队,最前为队长,他手持队旗,居中指挥。”张忠说完,作为队长的赵坚立即挥动队旗站在最前列。 “队长之后,左右并列的是一个长牌手,一个藤牌手。”张忠说完,便有两个亲卫手持盾牌站在赵坚身后。 左边长牌手,手持的是长方五角形长牌,他的职责是遮挡倭寇的箭矢、长枪,保持既得的位置,稳定本队的阵脚。 右边藤牌手,手持小型的圆形藤牌,他除了藤盾外还带有标枪、腰刀,队列前进时,他要匍匐前进,并在牌后掷出标枪,引诱敌兵离开有利的防御的位置。 若是倭寇攻到身前,他们可以用腰刀与倭寇近战。 值得注意的是藤牌是采集山上老粗藤制作的,一般编制成圆盘状,中心凸出,周檐高起,圆径约三尺,重不过九斤,牌内用藤条编成上下两环以容手臂执持。 这种藤牌,编制简单,使用轻便,加上藤本身质坚而富有伸缩性,圆滑坚韧,不易兵器砍射破入。 “你们三人演示一番,进攻状态。”张忠吩咐道。 话罢! 赵坚挥动队旗,率先前进几步,随即左边的长牌手举起长牌,右边的藤牌手举起藤牌,遮掩三人,随即藤牌手向前掷出手中标枪。 “停!” 张忠喊完后,待三人停下,这才继续介绍道“之后的两人便是狼筅兵。” 张忠说完便有两个亲卫手持狼筅站着了盾牌手身后。 “好奇怪的兵器。” 台下的士兵见到狼筅不由议论道。 张忠也手持一个狼筅,心中嘀咕道“其实这东西也不复杂,它是利用南方生长的毛竹,选其老而坚实者,将竹端斜削成尖状,又留四周尖锐的枝枝丫。” 张忠发力挥动了一下狼筅,见士兵疑惑的看着自己,笑道“不要小瞧这东西,它看起来不咋地,但是它实用,等你们面对倭寇时便知道我此言非虚了。” “作为狼筅兵不需要你们有特别的技术,只要膂力过人就足以胜任。”张忠徐徐说道: “狼筅兵的职责便是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以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 “四名长枪手归位!”张忠喝道。 随即四个手持长枪的亲卫站在了狼筅兵身后。 “这长枪手里的长枪全长12尺有余,是十分有效的攻击武器。”张忠皱眉说道说道“但它也有局限性,那便是必须和敌人保持相当的距离,如果不能刺中敌人而让他进入枪杆的距离之内,则这一武器立即等于废物。” “所以长枪手要与狼筅兵,盾牌手,紧密合作,保护彼此。”张忠一脸严肃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一队士兵,是个小团队,你们要密切配合,队伍中不需要个人多么勇武,团队协作的力量才是最强的。” 士兵们闻言若有所思的颔首。 “最后的两位便是镗钯手。”张忠看着早已经站在队伍最后的两人道。 “这镋钯长七尺六寸,重五斤,正锋似矛头,长出两股二寸,两旁各有一横股,有四棱形刃,可击、可御,兼矛盾两用。”张忠徐徐说道: “而且镋钯手配备三十支火箭,敌人离远时,两股可以充当火箭架,用来发射火箭;敌人迫近时,持之以杀敌;当与敌人兵刃交加时,可以架拿敌械,被称为’军中最利者’。” “鸳鸯阵中的士兵,手持的兵器分工明确,每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种的操作,整体配合,令行禁止,便能有效杀敌,无往不胜。”张忠面对台下早已听傻的士兵说道。 “你们十一人已经到齐,再给我出列一个队,两对较量一番,让台下之人,看一看鸳鸯阵的效果。”张忠说完,便从台下站在最前列的士兵中选出了十一人组成了一队。 “开始!” 随着张忠一声令下,两队人便交战起来,没过多久,赵坚领着的队伍便凭借着鸳鸯阵将对方压制得节节败退。 “好!” 台下士兵见状纷纷叫好不止。 “效果你们都见识过了,我就不再赘言了,最后我要再强调一句,日后你们作战,我会一体赏罚,有功你们十一人同领赏,有过失,你们一起领罚。” “喏!” 士兵应和道。 张忠便留下赵坚继续监督指导士兵研习鸳鸯阵,而他自己便先行离开了校场,回英国公府老宅去了。 ....... 数日后,随着襄城伯李隆抵达南京,张忠作为南京守备的日子便宣告结束了。 富乐院东跨院: “伯爷,你今天要出府吗?”如梦待张忠放下碗筷后,将棉巾递给张忠擦嘴,笑着问道。 “襄城伯回了南京,而我也要南下浙江了,若不是他,我们又岂会在一起,就凭这点,我走前也得好好宴请,感谢他一番。”张忠接过棉巾擦拭完嘴角后打趣道。 “我也十分感激襄城伯,不然我就错过了伯爷,你这个良人了。”如梦感慨道。 “所以今日我在醉仙楼定了包间,专门给他接风洗尘。”张忠笑道。 “那伯爷早去早回。”如梦闻言笑着说道。 “好!” 张忠微微颔首,然后趁如梦不注意,在对方樱桃小口上亲了一口,便笑着离开了东跨院。 第156章 论倭寇 醉仙楼乃是南京城有名的食府酒楼。 此时醉仙楼二楼雅间,张忠与李隆相对而坐。 “还是南京城好呀!北疆苦寒,我镇守山海关期间,吃不习惯,睡不踏实。”李隆端起酒杯,将杯中的“竹叶春”一饮而尽。 “南京虽好,我却要离开了。”张忠笑道。 “你何时启程南下浙江?”李隆将酒杯放在食案上,皱眉问道。 “已经定了,明日便出发,军情如火,耽搁不得,再者我也想早点巡视完浙江,便返程回京师。”张忠徐徐说道。 “如此也好,只是你不在京师,倒是错过一场热闹了。”李隆身体前倾,低声说道。 “京师发生何事?”张忠疑惑问道。 “我自山海关卸任总兵官后便入京面见陛下,等我到达京师时,那时朝中正在议论东宫之事。”李隆低声道。 “要立太子了吗?”张忠闻言心中一惊,脱口问道。 “如今陛下膝下有三位皇子,分别是胡皇后所生皇嫡子琏;孙贵妃所生皇长子镇,吴贤妃所生皇三子钰。”李隆解释道: “皇三子还小,这个暂且不说,可皇长子与皇嫡子已经到了入学启蒙的年纪,按照国朝制度,需要确立东宫,这才好出阁读书的。” “皇嫡子乃是皇后所出,天生占有大义名分,这个应该没有什么可质疑的吧!”张忠皱眉道。 “朝中大臣原来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后来,礼部尚书胡濙按制上书请立太子时,陛下却留中不发,态度不明。”李隆肃然说道。 “这是要上演国本之争吗?朱瞻基不会也像万历一样执拗糊涂吧!”张忠在心中腹议道。 “后来情况怎样?”张忠好奇问道。 “还能怎样,朝中文臣自然是炸锅了,就连胡尚书也懵逼了,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事没什么可争的,谁知陛下竟然是这个态度了。”李隆感慨道: “所以自胡尚书之后,科道言官纷纷上书,督促陛下表明态度,最后内阁的三杨出面都平息不了此事。” “陛下最后表态了吗?”张忠急切问道。 “陛下以皇子年幼,心性不定为由,不想早立太子。”李隆说道。 “文官不会满意这个结果的。”张忠说道。 “他们的确不满意,但是陛下不再理会他们了,凡是有关的折子一律留中不发,所以我离开京师时,此事已经僵持住了。”李隆说道: “所幸你即将巡视浙江,可以不用搅合到这个旋涡中去。” “可我想参与其中呀!虽然大明战神继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不在京师盯着,终究不放心呀!”张忠在心中嘀咕道。 “你此次巡视浙江,为了的防范倭寇,你生长在北方对倭寇了解多少?”李隆关心问道。 “这个我前世还真的了解过,所谓’南倭北寇’,聊到明朝,关于倭寇,哪怕是个业余的,都能说道几句。”张忠心中暗道。 就张忠所知,有明一代,这倭寇大致分成两个时期。 倭寇之患,有前期倭患(真倭)和后期倭患(假倭)之说。 前期倭患指的是建国之初,正值日本南北朝时期,战乱频繁,一些战败的武士,浪人,海盗,在本国待不下去,便聚集起来,携带武器,侵犯明朝,抢劫财物,无恶不作。 与此同时,元末明初战争中,战败的方国珍、张士诚等残余部队退入沿海岛屿,据岛为寇,勾引日人结为势力,侵扰东南沿海。 此时的倭寇多是真的日本人,而明朝人只是带路党。 而等到了嘉靖时期,尤其“宁波争贡事件”后,夏言坚决主张“祸起于市舶”,于是嘉靖皇帝关闭了宁波市舶司,断绝日本的朝贡渠道。 堵塞正常渠道后,刺激了走私贸易的迅猛泛滥,成为嘉靖倭患的一个诱因。 而此时的倭寇则已经与明初完全不同了。 正如明史《日本传》记载“大抵真倭十之三”,即真正的日本海盗大概只占三成。 “倭寇”的首领及基本成员大部分是明朝人,即海上走私贸易商人。而日本浪人只是扮演下属,打手的角色。 嘉靖时期的所谓御倭战争其是一场中国内部海禁与反海禁的斗争。 之所以会有这个误会,乃是当时有名的倭寇王直有意为之。 明朝把王直集团称为“倭寇”,王直集团也故意给自己披上“倭寇”的外衣,他们其实是“假倭”,而“真倭”的大多数却是王直集团雇佣的日本人,处于从属、辅助的地位。 他这样做的目的便是有意制造混乱,保护自己。 王直等人每攻掠一地,必放出风声,诡称为“岛夷”所为,以致明朝官方不明真相,误以为日本海盗入侵。 除此之外也是因为明朝的平倭将领为了冒报战功,虚张声势,在作战失利时谎称倭寇进犯,夸大敌情。 稍有斩获,便把一般海盗当作“真倭”上报。 因为官方规定,擒斩“真倭贼首”一名,可以连升三级获赏银一百五十两;擒斩“真倭从贼”一名,可以升一级或赏银五十两。 是个聪明人都知道“真倭贼首”更加值钱,如此一来,日本倭寇入侵自然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回到眼前,张忠见李隆向他问起倭寇一事,不由暗道“李隆旧在南方,或许有不一样的见解。” 于是诚恳道“我所知不多,你若了解倭寇,不妨给我说一说。” “我朝建国之后,倭寇便没有断过,以前倭寇多选择攻击的是辽东,可如今他们不太愿意进攻辽东了,反而东南沿海的倭寇侵扰事件愈发多了。”李隆徐徐说道。 “这是何故?”张忠好奇问道。 “被打怕了。”李隆嗤笑一声,随即解释道: “永乐十七年,倭寇1500余众,分乘寇船31艘,从马坨子出发到登沙河海口,弃舟登岸,直扑望海埚城堡。” “可惜倭寇时运不济,碰到了广宁侯,时任辽东总兵官刘江,在广宁侯的带领下,我军大胜,共杀死倭寇742名,生擒857名。” “望海埚大捷。”张忠听到此处不由激动的脱口而出。 “没错,此战之后,倭寇便不敢再侵扰辽东了。”李隆颔首道: “所以你此次巡视浙江,若是碰到倭寇,一定要狠狠的揍他们,让他们闻风丧胆,不敢再轻易侵扰沿海一带。” 张忠闻言重重的点了下头。 随后两人便开始推杯换盏,直到傍晚时分,张忠才尽兴而归。 第157章 海门卫 凝翠院: 此时东方天空刚刚显露出鱼肚白,整个英国公府老宅,依旧静悄悄的。 凝翠院正房的拔步床上悬着的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被掀开一角,女子白皙滑腻的手臂伸了出来。 显然女子是准备起床了,可没等她将纱帐收拢好,男子的手便从从后面伸出,一把将女子的手臂拉了回去。 “时间还早,蓉儿再睡会。”张忠重新将蓉儿抱在怀里低声嘀咕道。 “伯爷此次南下,哪怕不带上我,也可以将东跨院的如梦带上,不然这一路上,让谁照顾你的起居。”只穿着一个红色底色,绣着金色锦鲤肚兜的蓉儿嘟囔道。 “此次巡视浙江,我会领军直奔台州府的海门卫,难免会与倭寇交战,带上你们不合适。”张忠抚摸着蓉儿滑腻的后背宽慰道。 “伯爷多久能回南京?”蓉儿皱眉问道。 “你放心,用不了多久,等我结束了浙江的事情,便返回南京,接上你们,便一起返回京师了。”张忠徐徐说道。 “嗯!” 蓉儿笑着应了一声。 “伯爷今日离开,南京城来送伯爷的高官显贵定然不少,伯爷还是速速起床,不要让他们久等了。”蓉儿提醒道。 “也好!” 张忠思忖了片刻便坐起了身,掀开纱帐下了床来。 然后在蓉儿的服侍下穿好衣袍,洗漱完毕,用完早饭便会和赵坚等亲卫径直向校场而去。 此次南下,他需要挑选五百勇士随行。 ....... 东水关码头上,此时热闹非凡,当张忠领兵到来时,码头上给他送行的南京显贵早已到齐。 为首三人,分别是李隆,郑和,还有便是如今的第四代魏国公徐显宗。 张忠任南京守备以来,自然是与这位魏国公见过面的,只是两人相交不深,今日他能亲自来送行,让张忠颇为诧异。 因为凭借对方的身份爵位,让家中的小辈来一趟便说得过去了。 “永春伯战功赫赫,此次南下巡视浙江沿海,定然会大破倭寇,再立奇功。”徐显宗率先笑道。 “感谢魏国公的吉言。”张忠拱手笑道。 “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永春伯可否看在我的颜面上应允我。”徐显宗沉吟片刻后还是说道。 “你请说!”张忠心中嘀咕道“原来是有事求我帮忙,难怪亲自前来。” 徐显宗指了指侍立在一旁的徐承宗诚恳道“南京是个好地方,太平富贵,但是对于年轻人而言太舒适了,此次永春伯南下,我想让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随行,不指望他建立功勋,只希望,他能有机会磨砺一番。” 张忠看向徐承宗,见他与自己一般年岁,也是二十出头,身材修长,长脸宽额,不由笑道“军中辛苦,而且此次我南下,可能会与倭寇交战,国公爷舍得让亲弟随我南下?” “他与永春伯年纪相仿,成就却天差地别,如今我让他随军,也是为他好,他岂会不乐意。”徐显宗瞥了一眼徐承宗笑道。 “此次南下也是我的愿望,求伯爷成全。”徐承宗连忙拱手道。 张忠细细打量徐承宗,不由暗道“此人也不简单,后来在他哥哥徐显宗死后,是他袭爵魏国公,而且日后此人还做过南京守备。” 自徐承宗起,有明一代,33任的南京守备中,他徐家人便做了十任的南京守备,几乎占了三分之一。 由此可知魏国公一脉在南京的势力是何等的根深蒂固。 “这样的人的确值得我拉拢交好。”张忠心中暗道。 想到此处,张忠笑道“那便让徐兄弟随伺我身边,给我做个参谋,一起南下巡视浙江吧!” “多谢永春伯!”徐承宗闻言大喜,连忙笑道。 魏国公徐显宗也满意的点了下头。 “昨日我们一起吃过酒,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你放心,你南下后,我会照看你府邸的人,这个你不用担心。”李隆插话道。 “多谢!”张忠闻言拱手道。 “我一直很忙,都没时间听你谈谈下西洋的经历,实在是可惜。”张忠最后面对郑和说道。 “大报恩寺已经快要竣工,陛下有旨意,待工程完结后,我也会进京一趟,到时再与你畅谈一番。”郑和笑道。 “一言为定。”张忠精神一振,笑道。 随后,张忠一行人便登上了沙船,自东水关码头起航,顺着长江过镇江,转入江南运河,一路南下直抵杭州府。 在杭州府停留三日,补充物资后,张忠的坐船继续南下,终于在夕阳西下时抵达了台州府城。 台州府的府治是临海县,它下辖:临海县、黄岩县、天台县、仙居县、宁海县、太平县6县。 因为台州府身处浙东沿海,向来是倭寇常常侵扰的地方。 明初浙江最早的倭患记录是在洪武二年:“洪武二年,倭犯温州中界山,永嘉、玉环诸处皆被剽掠。” 中界山、永嘉、玉环三地当时都属于温州,其中,中界山、玉环是海岛,倭寇先侵犯偏处海中的中界山,随后进犯永嘉县及靠近大陆的玉环岛。 而温州府与台州府比邻,正位于台州府的南方。 而台州府的北边则是宁波府。 宁波市舶司主要负责对日本的贡市贸易,使两浙一带逐渐成为日本商人的首要交易区域,由此也容易成为倭寇为患的重灾区。 所以处于温州与宁波之间的台州容易遭到倭寇袭击便不奇怪了。 “我们继续赶路还是在府城休息一晚?”徐承宗问道。 张忠看了看已经落到地平线下的夕阳,回答道“我们已经距离海门卫不远了,也不差这一晚,如今,天快黑了,便在府城休息一晚。” 徐承宗微微颔首。 翌日,天边刚刚显出鱼肚白,张忠一行人便再次上路,直奔海门卫而去。 “这便是戚继光抗倭的地方呀!”当张忠抵达海门卫城时,望着城东的晏清门时低声喃喃道。 在另一个时空,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明朝改变沿海防务,调迁抗倭名将戚继光来到浙江就任台金严首任参将,屯兵海门卫。 而戚继光十分的给力,在嘉靖四十年(1561年)的台州之战全歼倭寇赢得大胜。 第158章 剿寇1 海门卫,洪武二十年置。 因它出海处南北牛头颈山与小圆山对峙,状如大门而得名。 海门卫地处沿海,时常遭受倭寇侵扰,所以一向防守极严,时值日暮,海门卫城大门早已关闭,城头之上,守卫的士兵见出现在城外的张忠与所领的五百士兵一时惊疑不定。 “不知城下是哪位上官?”过了片刻城头上终于有个小军官模样的男子大着胆子,小心询问道 “备倭总兵官,奉命巡视浙江的永春伯已到,速速开门。”城头之下赵坚出列呵斥道。 小军官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回答道“我去禀告我们巡海指挥,立刻给上官开门。” 随即便离开了,盏茶后,城东的晏清门缓缓打开,从城内走出一行人。 “卑职海门卫巡海指挥路铎见过永春伯。”路铎连忙上前几步恭敬俯身道。 “不必多礼,天快黑了,我们一路奔波,急需休整,还是速速进城吧!”张忠见眼前的路铎阔脸宽额,身材雄壮,微微点头说道。 “伯爷请!” 路铎连忙在前面导引,张忠一行人便相继进入了海门卫城。 海门卫城城池不大,却因为肩负防寇之责,所以城中的格局颇为完备。 城中以南北为纵,东西为横,共分五纵三横。 张忠一行人由城东的晏清门入,经过中间的横街,由西门前巷来到大衙巷,海门卫的官署便位于大衙巷正中位置。 官署格局是前堂后院,后院本是巡海指挥路铎家属所居,得知张忠抵达,路铎早早让家人搬了出来,收拾妥当,这才让张忠前去休息。 张忠先到小院洗手净面,换了一身袍服后,这才前往前堂花厅,参加路铎给他准备的接风宴。 花厅之内,张忠坐于上首,下首路铎与徐承宗左右相对而坐。 食案上摆着的仙居三黄鸡,大陈黄鱼等都是台州当地特色菜肴。 三杯酒下肚,场中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我等沿海卫所的人苦于倭寇侵扰,又无力剿灭此辈,一直憋屈不已,如今终于等来了伯爷,我等这才有了底气,可以会一会倭寇了。”路铎举杯笑道。 “我记得你们上奏朝廷,不久前桃渚前千户遭到倭寇攻击。”张忠闻言微微颔首随即皱眉问道。 “是呀!” 路铎放下酒杯,一脸阴沉道“倭寇自海门的蚶噢、亭屿二港登岸,仗着人多势众,进攻桃渚千户所城。” “所幸千户徐忠、李海等率兵极力迎战,虽然负伤,仍顽强作战,最终击退了倭寇。” “而倭贼败逃出海后,我率领军船追击,再次击败他们,让他们不敢再靠近沿海。” “既然你们胜了,那么倭寇应当不足为虑吧!”张忠说道。 “伯爷有所不知,此次进攻桃渚千户所城的倭寇只能算作小股倭寇,我们虽胜却也损失不小,而我担心的是,倭寇受阻后,下次再来便会倾巢而出了,那时便不是我们能够抵抗的了。”路铎苦笑道。 “倭寇战力如何?”张忠皱眉问道。 “倭寇单个的战力没有多么强,但是倭寇以三十人为小部队,这些小部队的进止必在严密的互相照顾之下,协同的信号是令人战栗的海螺声。” “而且他们善于使用向导,附近府县的一些无赖汉往往会与倭寇勾结,为他们侦查情况,一旦倭寇得知了我方虚实,便一拥而上,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路铎恨恨说道。 “哪个时代都不缺带路党呀!”张忠在心中嘀咕道。 不过张忠对此倒是没有多少意外的。 他便知道,洪武二十四年(1391)八月“癸酉,海盗张阿马,引倭夷入寇……阿马者,台州黄岩县无赖民,当潜入倭国,导其群党至海边剽掠,边海之人甚患之。” 所以说这种事情建国之初便有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是巡海指挥,难道不能水战,以有效的战船和火炮歼灭倭寇于海上,根本不让他们有登陆的机会。”张忠肃然说道。 “伯爷,不是我们不想,而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战船。”路铎一摊手说道: “木质的军船经历海上风涛极易损坏,而自永乐朝以后,很少造新的战船了,我们也就是在靠岸的近海巡视,远了,根本不敢追击倭寇,担心反而被倭寇在外海围住。” 张忠闻言也是一阵无语。 “所以说还是要建立海军才是,不然根本保护不了海疆。”张忠暗想道。 其实张忠不知道的是另一个时空在嘉靖年间,与戚继光并称为“俞龙戚虎”的俞大猷曾有所类似的设想。 俞大猷准确地指出,倭寇的特长是娴习陆战,水战的技术反而低劣。 他主张,以有效的战船和火炮歼灭倭寇于海上,根本不让他们有登陆的机会。 在战术原则上,在他所着的书里也明白指出: “海上之战无他术,大船胜小船,大铳胜小铳,多船胜寡船,多铳胜寡铳而已。” 他给总督的禀帖中,曾经请求把陆军军费的一半用来配备水师。 但纵使俞大猷的声望和战绩都十分卓着,这些有益的建议却始终没有被采纳,因而壮志未酬,赍恨以殁。 回到眼前,路铎见张忠久久不语,不由转移话题道“伯爷今日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便领你前往巡视桃渚千户所。” 张忠也是意兴阑珊便颔首同意了。 随即宴会便宣告结束,张忠自是前往后院正房休息去了。 翌日,张忠便早早的醒来了,因为他有些择床,昨晚他与路铎谈论过后,不由思考起日后建立海军的可能性。 以至于整晚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直到天微亮便匆匆穿好衣袍起来了。 在院中打了一通拳,锻炼一番后,张忠这才前往花厅用早饭。 张忠刚一进花厅,便见徐承宗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蜜橘,不停的往口中塞。 “一大清早便吃蜜橘?”张忠在食案旁坐好,端起肉粥吃了起来,看着徐承宗吃的兴起,不由好奇问道。 “我听路铎说的,临海蜜橘乃是此地一绝,我试了试,的确不错。”徐承宗说着剥了橘子递给张忠。 张忠接过临海蜜橘,见其果形端正,果肉橙红,囊瓣壁薄,不由食指大动,吃了一片。 “不错。”张忠尝过后,感觉其肉质细嫩,汁多化渣,甜多酸少,不由赞道。 “哈哈!” “伯爷喜欢吃便好,等我们从桃渚千户所回来,我再给伯爷准备些。”路铎进入花厅,闻言不由笑道。 “都准备妥当了吗?”张忠问道。 “随时可以出发了。”路铎收敛笑意说道。 “那便出发吧!”张忠起身率先出了花厅。 徐承宗与路铎不敢怠慢,紧紧跟随而去。 第159章 剿寇2 桃渚千户所,洪武二十年置,地处海门卫城东北方。 张忠一行人用完早饭后便离开了海门卫直奔桃渚千户所,待夕阳西斜之时方抵达千户所城。 因为路铎早已遣人将今日张忠要来巡视的消息知会了桃渚千户所的千户李海,所以当张忠一行人抵达时,城门洞开,李海领着几个卫所的军官在城门外恭敬的候着。 “恭迎伯爷亲临桃渚千户所。”李海出列问候道。 “你能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奋战不退,最终击退倭寇,乃是有功之臣,在我面前无需多礼。”张忠徐徐说道。 “守护千户所,击退来犯之敌,乃是卑职,职责所在,不敢当伯爷称赞。”李海恭敬道。 “伤好了些吗?”张忠继续问道。 “已经无碍了。”李海摆了摆手臂,笑着说道。 “前次倭寇败北,恐不会死心,你当保重有用之身,日后奋勇杀敌才是。”张忠笑道。 “是!” 李海赶紧应道。 “好了,带我去巡视一下城防吧!”张忠一边向城内走去,一边吩咐身边的李海道。 “喏!” 李海应了一声,便带着张忠上了城头。 “这城还是信国公,主持修建的吧!”张忠上了城头见城墙是土筑的,而且有些地方已经损坏,不由皱眉问道。 “伯爷所言极是,据卑职所知,洪武十七年(1385年),太祖皇帝令信国公(汤和)巡视海防,到了洪武二十年(1388年),信国公在浙江沿海先后设卫所城59处﹐使倭寇不得轻入。” “嗯!”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这个他也知道,当时倭寇经常骚扰沿海一带,朱元璋把汤和召来,对他说:“你虽已年迈,再请你替朕一行吧! 史载“洪武十七年信国公汤和经略沿海备倭,凡卫所城池、巡司、关隘、寨堡、屯堠皆其所定”。 说起信国公汤和,他也是少有的在洪武年间,独享老年之福,并以功名而终的淮西勋贵了。 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朱元璋年事已高,心中不愿诸将长期统领军队,只是还没有公开采取措施。 汤和洞察出了朱元璋的心意,因此找机会对他说道:“臣年事已高,不能再指挥军队驰骋战场了,希望能返回故乡,为将来死去找一片容身之处。” 朱元璋听后大为高兴,解除了汤和的兵权,开始在中都凤阳给汤和修建府第。 后来许多公、侯等老将都因奸党罪先后伏法,很少有人幸免。 而汤和到了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病逝,终年七十岁,得以善终,也是颇为难得了。 “但是信国公建筑的卫所城池等多为土筑,在东南海边多雨的气候条件下很容易损坏。”李海徐徐说道: “后来到了永乐年间,曾经对一部分土城用砖石进行了包砌,但是我们桃渚千户所不在此列。” 张忠闻言暗道“这个也简单,我在西山建的水泥厂将生产源源不断的水泥,我倒是可以上书朝廷在浙江沿海卫筑起石砌城墙,这样也算公私两便了。” “了望哨报告蚶噢、亭屿有火光,恐是倭寇即将来犯。”桃渚千户所副千户徐忠脚步匆忙的跑来气喘吁吁说道。 张忠闻言脸色一变,暗道“来的倒是快。” “召集众人,议事厅集合。”张忠吩咐一声,便下了城头,直奔城中议事厅而去。 李海连忙跟上,而徐忠则去传唤城中军官去了。 议事厅内,各人落座后。 “诸位,倭寇来袭,不知你们有何对策?”端坐上首的张忠一脸严肃问道。 “伯爷所领的五百人乃是精锐,而且到来不久,倭寇应当不知道城中有支援军,正好可以作为奇兵使用,打倭寇一个措手不及。”李海徐徐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 “那好,我便领军绕到倭寇后方,截断其退路,到时与城内的守军前后夹击将倭寇剿灭在城下。”张忠闻言说道。 “伯爷,此策很好,末将我会率领水师,巡视沿海,烧掉倭寇所乘的寇船,让倭寇再无逃脱的可能。”路铎振奋道。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随即说道“既然对策已经有了,诸位便不要耽搁了,各自去做好准备,一定要将来犯的倭寇全部消灭。” “喏!” 不久后,倭寇头目率领部众,呈一字形,鱼贯而行,直扑桃渚千户所而来。 早有准备的张忠率领五百勇士埋伏在道旁的密林里,待倭寇到了城下,这才领着众人从后面慢慢的围了过来。 城头之下身着武士服,头梳月代头的北条不二瞧了一眼人群中唯一的明朝人。 后者也便是台州府黄岩县无赖汉周来保,立马上前对城中喊话道“城中的人听着,速速投降,不然我们攻破此城,必将一个不留。” 城头上李海闻言大怒,对着城下的周来保呵斥道“你这个背宗忘祖的小人,我定会砍下你的狗头。” 周来保本就是个无业游民,听闻李海的话不由脸色一白,退后了几步。 “巴嘎” 北条不二虽然听不懂李海的话,但是他看出来,城中守军是不会投降了。 于是拔出腰间的打刀,便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打刀的刀身被设计成弯曲的形状,这种弯曲的设计称为“反”。 刀身的中央部位被设计成最为弯曲的地方,此种设计使得拔刀更为容易。 所以,一般日本武士都是反手拔刀的,因此,产生了拔刀与攻击一体的技巧,这就是拔刀术。 在李海的指挥下,滚石檑木不断往城下扔,将先行到了城门前的倭寇砸死。 但是倭寇仗着人多,不断的攻击城墙残破的地方,而城头上的滚石也用完了,李海便领着士兵抽出刀开始与倭寇肉搏。 当倭寇快攻进城时,北条不二发现明军竟然主动打开城门向自己攻来。 他先是一喜,随即一惊,因为这些明军明知不敌,为何还敢主动攻击,想到此处,他不由领军暂时向后退了段距离,准备看清情况后再进攻。 可是当他突然发现队伍后方出现了骚动,等他回头看去,不由惊愣当场。 因为此时张忠领着五百人已经截断了倭寇的退路,在他们后方摆好了鸳鸯阵。 第160章 大胜 李海见倭寇后方阵脚大乱,知道是张忠那里得手了,不由大喜。 “永春伯,已经将倭寇后路截断,大家随我杀敌。”李海不由大声呼喊道。 守城的明军自然是看到倭寇进攻的力度减弱,正不知所措的后撤,又听闻李海的话,不由精神大振,纷纷随着李海前冲。 北条不二虽然知道后方出了问题,但是眼下从城中冲出的明军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必须先解决眼前的敌人。 北条不二抽出了腰间的折扇,正如明军指挥用旗帜一般,倭寇则使用的是折扇。 周围的倭寇见状,渐渐稳住阵脚,聚集在北条不二身边。 当李海率领明军与倭寇开始接触交战时,北条不二将折扇往上一挥,倭寇则以刀锋向上。 如此突兀的一幕,让前冲的明军一时惊疑,不知这些倭寇在搞什么鬼。 正当最前面的明军被吸引时,倭寇突然倒转刀锋迎头砍下。 倭寇使用的双刀的长度不过五尺,但在一个熟练的使用者手中挥舞,一片刀光,使“上下四方尽白,不见其人”,可以在一丈八尺的方圆之内杀伤敌人。 突然的袭击,让前方的明军措手不及,不少人都被刀砍中。 “退后.....”李海见状连忙呼喊道。 之前前冲不止的明军闻言,纷纷后撤一段距离。 “有两下子呀!”从后方不断往前推进的张忠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心中嘀咕道。 张忠环视战场,见倭寇多使用打刀,除此之外,他们常使用的武器还有弓箭和标枪。 张忠曾听闻,“倭竹弓长八尺,以弓蹈其弰,立而发矢,箭镞宽二寸,近身而发,无不中者。” 他们所掷的标枪“不露竿,突忽而掷,故不测”。 以至于,目前战场上虽然是倭寇被明军前后两面夹击,明军胜局已定,但是伤亡却也在不断的增加。 “不能再耽搁了,需要速战速决......”张忠暗想道。 “一哨四队联合作战,加快速度向前推进。”张忠高声道。 随着张忠话落,他带来的五百勇士,便快速行动起来。 张忠在后方指挥,看见赵坚所领的那队已经推进到最前面。 当倭寇挥着打刀,呼喊着冲阵时,赵坚一挥令旗,后方两侧的盾牌手举起滕盾,将整个小队保护起来。 “踏踏” 一队人脚步坚定的向前迈进。 当双方相距不远时,便是第三排的狼筅兵挥动狼筅,干扰倭寇前进,不时将前进的倭寇扫倒于地,这时第四排的长枪手便会一跃而上把倭寇刺死戳伤。 若是重伤未死,第二排左边持圆形藤牌的士兵,则匍匐前进,抽出腰刀,将地上哀嚎的倭寇一刀枭首。 随着时间的推移,倭寇死伤越来愈多,城外的空地上一片狼藉,空气中充满血腥味。 倭寇在鸳鸯阵下损失惨重,最终恐惧到达了临界点。 不断有倭寇不顾北条不二的呵斥,纷纷四散开始逃亡。 一人逃,人人逃。 “不要放过他们,给我追击。”李海擦拭了一下溅到脸上的血迹,双目圆瞪,高声呼和道。 明军见己方大胜,倭寇仓皇后撤,自然胆气愈发足,不由纷纷追击,将慌不择路的倭寇砍死在逃跑的途中。 “快看.....” 只听战场上不知谁的一声呼喊,张忠也随之看去,发现倭寇来的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显然是路铎得手了,它率领的战船将倭寇停留在海上的船只摧毁点燃了。 “巴嘎.....” 北条不二也在逃跑撤退的人群里,他这次栽了,本想逃回海上,等待下次再报仇,可是看着那熊熊大火,他欲哭无泪,挥舞打刀,咒骂不已。 此时的北条不二武士服早已残破,头发散开,让他的月代头显得更加滑稽。 “噗”的一声,长枪刺入了失魂落魄的北条不二,他双目充血,慢慢转过头来,脸上的愕然与痛苦随着其人的倒下,凝固在了脸上。 随着北条不二身死,倭寇最后的战意荡然无存,两军交战已成一面倒的屠杀。 残阳如血,夕阳照耀战场,与满地的血水交相辉映。 “我们胜了......”当最后一个倭寇倒下,李海举刀呼和道。 随即一声,两声,阵阵呼喊声响彻城外的战场。 张忠瞧了一眼即将落下的夕阳,环视场中虽然疲惫,但是,满脸兴奋的明军,一时心中豪情顿起,举刀喝道“万胜......” ........ 三日后,城外的战场已经清理完毕,士兵的赏赐与抚恤在张忠的督促下已经发放。 三日前的那场大胜,虽然已经过去,但是它的影响不会消减。 从桃渚千户所开始,此战将会在周围的府县传开,它会随着张忠的捷报前往京师,最后被朱瞻基看到。 未来一段日子,倭寇将不敢再侵扰此地,因为三日前那一战,来犯的倭寇近千人被消灭,如此战绩足以让倭寇胆寒。 城中花厅,经过休整后,众人的精神终于从战后恢复过来,又值此大胜,所以今晚的庆功宴是格外的热闹。 “此战能胜,多亏了永春伯的英明指挥,我们举杯敬他一杯酒。”路铎端起食案上的酒杯笑道。 端坐上首的张忠闻言,摆手笑道“巡海指挥过誉了,此战能胜,凭借的是将士奋勇杀贼。” “我们桃渚千户所的全体官兵都得感谢永春伯,这三日里,你将鸳鸯阵教授给我们,日后倭寇再来侵犯,我们更有底气了,也能少些伤亡。”李海也起身笑道。 一时场中人人颔首不及。 张忠见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摆手道“你们的心意我已知晓,都坐下吧!” 路铎与李海闻言这才重新坐下。 “不是我自夸,这鸳鸯阵乃是专为对付倭寇而设,不仅是你们桃渚千户所,我已经上书陛下,将会将此战阵在东南沿海各卫所推广开来。”张忠放下酒杯环视众人道。 “这是我等的幸运。”路铎笑道。 “再者这三天我巡视了一番,发现这城池自洪武年间修建,又是土筑,因为潮湿,多处城墙已经损坏,实在不可用。”张忠皱眉对路铎道: “我自南京来,听闻苏州出了一个奇物名叫水泥,可以加快建城的速度,我希望你们与我联名上奏,请重新修缮沿海各卫所的城池。” “我等自然为伯爷马首是瞻。”路铎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嗯!”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道“此间事了,我明日便会启程,北上巡视宁波,然后直接回南京。” “今晚此宴是庆功宴也是送别宴,诸位不要拘谨,当尽兴而归。”张忠举起酒杯笑道。 “是” 众人连忙举起酒杯相合。 此后场中推杯换盏,热闹不已。 第161章 朝贡贸易 “伯爷,这茶乃是黄杨尖芽茶,出自舟山本岛最高峰黄杨尖,此茶清香怡人,你尝一尝。” 说话的人乃是宁波市舶司,提督市舶太监杨志。 杨志约五十岁左右年纪,一张大圆脸,两道又疏又淡的眉毛下,嵌了一双总是半闭半睁的雁眼。 “不错。”张忠端起茶盏,瞧见茶叶泡于水中已成倒伞型,轻嗅便有一股清香飘出,轻轻啜了一口不由赞道。 话说自从张忠在桃渚千户所全歼倭寇之后,便离开台州府,一路北上径直抵达宁波府。 而到了宁波,有两处地方,张忠自然是要去看看的,一个是宁波的市舶司,一个便是双屿港,这个有名的走私贸易基地。 张忠自然知道明朝只设有三个市舶司,分别设在广东广州﹑福建泉州与浙江宁波。 在广东的是专为占城(越南)﹑暹罗(泰国)﹑满剌加(马来西亚)﹑真腊(柬埔寨)诸国朝贡而设,在浙江的是专为日本朝贡而设,在福建的是专为琉球朝贡而设。 据《明史·职官志》记载市舶司的职能云:“掌海外诸蕃朝贡市易之事,辨其使人表文勘合之真伪,禁通番,征私货,平交易,闲其出入而慎馆谷之。” 简而言之便是市舶司管理海外诸国朝贡和贸易事务。 回到眼前。 “伯爷喜欢便好,等你回京时我给你准备几斤,你以后可以慢慢喝。”杨志闻言那张大圆脸笑成弥勒佛。 “那多谢杨公公了。”张忠笑道。 “杂家听闻伯爷奉皇命,巡视浙江沿海,以备倭寇,不知今日到我这市舶司所为何事?”杨志收敛笑意问道。 “你这宁波市舶司专门管理日本的朝贡贸易事宜,这倭寇也与之有所关系,我这有机会自然是想了解一番的。”张忠诚恳说道。 “是这样呀!正好日本的遣明船前几日抵达宁波,使团正住在安远驿,若伯爷感兴趣,我一会陪同你去看一看。”杨志听闻张忠只是好奇朝贡贸易不由放下心来。 因为这市舶司乃是个油水极多的衙门,这里面的猫腻自然是有很多不能为外人所知的。 杨志起先见到张忠时还惊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他收受贿赂的事情被京师知道了,所以陛下遣永春伯顺路来查他。 “看来是我多虑了!”杨志心中暗道。 “安远驿是个驿站吗?”张忠好奇问道。 “市舶司所在地,自然会设置宾馆招待外国朝贡使节,像泉州的宾馆叫做’来远’,广州的宾馆叫做’怀远’,而我们宁波的宾馆叫做’安远’。”杨志解释道。 “来远,怀远,安远,意即安抚与怀柔,呵!一概带有居高临下的口吻呀!”张忠心中腹议道。 不过张忠想想便也能理解。 因为这里进行的是朝贡贸易。 所谓朝贡贸易,就是外国使臣以“朝贡”的名义向明廷进献贡物,明廷按照“薄来厚往”的原则,给予多于贡物的赏赐。 这既是政治上的外交活动,又是经济上的贸易活动。 明朝皇帝以中央之国的姿态俯视周边国家,把它们看作甘心臣服的藩属国。 而维系的纽带就是该国国王派遣使节定期朝贡,并且接受明朝皇帝的册封。 明朝皇帝的世界观是这样的: 自己是“中央之国”的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自当君临天下,周边的蛮夷戎狄,必须对中央之国表示臣服,而表示臣服的方式就是定期的朝贡。 从本质上来说,朝贡制度是把明朝国内的君臣关系扩大到周边诸国,把国内的政治统治照搬到周边诸国。 伴随着朝贡的交易方面的经济利润是次要的,明朝方面的“出超”是常态。 明朝要求周边国家呈献的贡物是简素化的,它所强调的是朝贡的政治礼仪;与贡物相比,明朝皇帝的“回赐”数量是巨大的,往往是贡物的数倍,并且对朝贡国的附带品实施免税的恩惠。 对于明朝方面而言,通过朝贡关系,确立东亚“礼的秩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哪怕充当“冤大头”也在所不惜。 “如今日本多久朝贡一次?”张忠收敛思绪问道。 “按照太宗皇帝当年定的是十年一贡,不过因为本朝海禁,朝廷认可的只有朝贡贸易,而因为日本通过朝贡贸易所得颇多,其国人狡诈,历来是不按规矩来的。”杨志徐徐说道。 “比起朝鲜与琉球一两年一贡,十年的确长了点。”张忠说道。 “谁让日本没有朝鲜对我朝恭顺,太祖洪武年间是压根不让日本来的,还是太宗皇帝仁慈,才准许日本参与朝贡的。”杨志撇了撇嘴不屑道。 张忠闻言失笑不已。 杨志这话倒也没错。 明朝建立后,明太祖将日本列为周边15个“不征之国”之一,多次遣使赴日,希望和日本建立睦邻友好关系,开展官方贸易,要求日本禁止倭寇来侵,但均无果而终。 史载:太祖言,日本国虽朝实诈,暗通奸臣胡惟庸为不轨,故绝之。 这里所说的“暗通奸臣胡惟庸为不轨”云云,是指左丞相胡惟庸派遣亲信陈得中,与日本朝贡使节归廷密谋,由林贤前往日本请求国王发兵,打着朝贡的幌子,配合胡惟庸发动叛乱。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子虚乌有之事。 胡惟庸是有多蠢,才想着借日本之手谋反,这不过是胡惟庸太跳了,他在中书省搞一言堂,朱元璋感到了威胁,所以找个借口除了他。 并且借此废中书,罢宰相,集权于皇帝一人。 但是,这在当时是皇帝钦定的结论,因此对于日本的朝贡影响巨大,基本上处于断绝状态。 等到朱棣即位后,秉持开拓的国策,又为了他皇位的正统性,需要万国来朝。 对海外各国敞开国门,欢迎各国入明朝贡,宣布:“诸蕃国遣使来朝,一皆遇之以诚,其以土物来市易者,悉听其便。” 这时日本才恢复了与明朝的朝贡贸易。 第162章 参观 正当张忠因为安远驿的名称而胡思乱想之际,一阵脚步声由外而来。 “禀杨公公,我已经将你的吩咐传达给了朝贡的日本使团,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你可以去安远驿了。”进来之人乃是市舶司的吏目,他刚一进来便恭敬说道。 “好!” 杨志闻言笑着起身,对一旁的张忠道“伯爷,你想了解朝贡事宜,我们现在便可以去瞧一瞧。” “那走吧!”张忠收敛思绪,也起身回答道。 安远驿乃是个宾馆,专门招待朝贡的外国使团,出于方便,它与市舶司的衙门相距不远。 张忠随着杨志穿过几道门,沿着青石铺就的甬道,便来到了安远驿。 张忠抵达安远驿便见其门口匾额上写道:“浙江市舶提举司安远驿”,两旁的关坊,东曰“观国之光”,西曰“怀远以德”。 “哎呀!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杨公公你盼来了。”安远驿门口,驿长孙静中一脸笑意的迎了出来。 “杂家事忙,哪里有你这样清闲,今日若不是陪永春伯前来,我怎会来这里。”杨志撇嘴道。 孙静中闻言丝毫不觉得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脸上笑意依旧不减,只是在听到杨志说到永春伯时,孙静中睛咕噜噜转了转,精光一闪而逝。 “这位便是永春伯吧!真是风姿不凡,一表人才呀!”孙静中看向张忠恭维道。 “好了!别拍马屁了,伯爷今日是来见识朝贡事宜的,日本使团那边你协商好了吗?”杨志不耐烦说道。 “都说好了,他们一百个乐意,如今有机会见到杨公公与伯爷,他们走大运了。”孙静中在前方一边引路,一边笑着说道。 张忠瞧了瞧孙静中那张胖嘟嘟的笑脸,不由暗道“不愧是做驿长的人,这说的话就是好听。” “这安远驿还不小呀!”张忠沿着甬道进入驿内不由吃惊道。 “伯爷所言极是,这安远驿规模的确不小,中间有三间厅堂,周围有三十六间井屋,厅堂后面有三间川堂、三间后堂,后堂的左面是厨房,右面是土地神祠。”孙静中介绍道: “像日本人朝贡在上京前都要在这里歇脚的,这里代表我朝的脸面,住宿自然不能差了,岂能让这些岛夷看轻了我们。” “原来如此!”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很快三人便来到厅堂,张忠刚进入,便见有一僧人迎了出来。 张忠一看原来是上次朝见朱瞻基的龙室道渊,想不到这次遣明船依旧是以他为使。 上次朱瞻基召见他时,张忠也在一旁,两人虽然没有过交流,但是彼此都有些印象。 所以当龙室道渊看见张忠时也是一愣,随即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这才说道“贫僧与施主有过一面之缘,还不知施主身份,可否告知在下?” “这是永春伯。”一旁的孙静中连忙介绍道。 “贫僧见过伯爷。”龙室道渊本来就是宁波人,后来才迁居日本,他当然知道伯爷的分量,眼见张忠如此年轻便封伯爵,不由愈发郑重几分,连忙施礼道。 一旁的杨志闻言颇为诧异,对张忠道“伯爷,你以前见过他。” “杨公公当知道,之前日本朝贡曾一度中断,正是在这位室道渊朝见陛下后,才恢复的,当时陛下召见他时,我也在场。”张忠解释道。 杨志闻言这才微微颔首。 随即几人便进入厅堂,待丫鬟上了茶水,退下后,张忠看向龙室道渊不由皱眉道“如今你为朝贡正使,我有话想问一问你。” “伯爷请说。”龙室道渊连忙恭敬道。 “你上次朝见时,陛下叮嘱你回去转告幕府将军,让他约束武士浪人,不许再有倭寇侵袭我朝沿海。”张忠肃然道: “但你可知不久前便有千余倭寇侵袭台州府,正是被我击退剿灭的,难道幕府将军已无力执掌日本吗?” “伯爷明鉴,如今的幕府将军对于明朝的朝贡十分有诚意,至于倭寇问题,非将军不愿处理,而是有心无力。”龙室道渊沉吟片刻还是徐徐说道。 “为何会如此?”张忠疑惑问道。 “如今的将军足利义教乃是幕府第六代将军,他是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第三子,第四代将军足利义持同母弟。”龙室道渊解释道: “由于足利义教不是嗣子,根据规定出了家,后来第四代将军足利义持退位,由他16岁的儿子足利义量接任第五任将军。” “可是两年后足利义量因病死去,而退位的足利义持到死都没有指定将军人选。” “当时室町幕府权力处于真空状态,经过各方博弈后如今的第六代将军足利义教才上的位。” “关东公方足利持氏竞争将军失败后依旧不服,所以如今足利义教需要稳定将军位置,现在是没有精力处理倭寇事宜的,并非是对明朝不敬。” 张忠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如今的第六代将军足利义教急于恢复中断的朝贡贸易,是为了将对明朝贸易的权力牢牢抓在手里,以此来强化了幕府的权力。 “虽说如此,但足利义教既然成了将军,又想恢复朝贡,便必须尽快解决倭寇问题。”张忠脸色阴沉道。 “伯爷所言极是,待我回国后,定会禀明将军。”龙室道渊无奈应承道。 “伯爷,我带你去看一看,日本朝贡的礼品。”杨志待张忠说完这才插话道。 “也好!” 张忠点头道。 随即几人出了厅堂,便向井屋走去。 “打开.....”待来到井屋,孙静中连忙吩咐看守的驿卒。 哐当一声,门被打开,张忠踱步进去发现里面堆着不少东西: 诸如:涂金装彩屏风、洒金文台、洒金手箱、描金粉匣、描金笔匣、抹金铜提铫、洒金木铫角盥、贴金扇、玛瑙、水晶数珠、硫磺、苏木、牛皮等等。 “这都是朝贡的吗?”张忠好奇问道。 “不全是,有些是“私贸易”可以在安远驿附近与商人交易的。”孙静中回答道。 “这有什么说法吗?”张忠继续问道。 “日本的朝贡贸易,也叫做勘合贸易或贡舶贸易,日本使节进入我朝后,必须持有我朝礼部颁发的勘合,才可以在宁波上岸,并在我们安远驿歇脚。”孙静中解释道: “朝贡的物品中最好的那些都会进献给陛下,其余稍次点的会在安远驿附近与本地商人交易。”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随后张忠又看了几处地方,便回去休息了,他明日去了双屿便要北上回京了。 第163章 回京 话说自那日张忠参观过安远驿,了解朝贡贸易后,便转回到了沙船上,准备沿着海岸,巡视一番舟山群岛,然后驶向杭州湾。 “伯爷,前面便是双屿岛了。”沙船之上,大嵩千户所的千户赵明恭敬禀告道。 大嵩千户所乃是沿海的一个卫所,张忠便是在此处登船的,赵明得知张忠的身份后便殷勤的做了向导。 “下锚,我要登岛一看。”张忠立在船头,看着依稀可见轮廓的双屿岛神情激动道。 双屿那可是与福建漳州月港南北呼应的另一个走私贸易基地呀! 不过那得等到嘉靖年间,双屿才繁华热闹起来。 “不知如今的双屿又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张忠心中嘀咕道。 一旁的赵明看着张忠激动的样子,欲言又止,那日当他得知眼前的这位年轻伯爷想登上双屿岛时便犯疑过。 因为他所在的大嵩千户所距离双屿岛不远,据他所知,这岛上如今压根没人,也就是偷偷出海捕鱼的渔船有时会在此停靠休整,再者便是听说海盗也喜欢在此短暂聚集。 “算了,这些贵人的想法我可能无法理解。”赵明自嘲一笑,便吩咐操船的纲手,下锚停船了。 扑棱棱..... 当张忠登上双屿岛时,看着因他这个陌生人的出现而惊飞的群鸟时,不由一阵无语。 “伯爷,这双屿岛向来如此的,一般是没人来的。”赵明在一旁尴尬的说道。 “我怎么听说舟山群岛,五谷之饶,鱼盐之利,可以食数万众,这双屿岛怎会荒凉至此?”张忠皱眉问道。 “我听说洪武年间,信国公(汤和)主持海防时,采取’清野之策’,将岛上不多的人迁回了内地,而且舟山原设有昌国卫,信国公把昌国卫迁往象山,只留下中中、中左二个千户所,所以我们对舟山的影响越来越小了。”赵明解释道。 “目光短浅。”张忠闻言腹议道。 因为张忠深知,海防除了大陆需要设立防备,海岛更不能放弃。 这些既有“五谷之饶”,又有“鱼盐之利”的海上诸岛,随后逐渐成了倭寇长途奔袭后的绝佳休整场所。 一旦环境适合,倭寇就会在舟山诸岛结下据点,并以此为跳板,对两浙内陆展开侵掠。 这种情况在现在海防建设比较完善的情况下还不太容易发生。 可张忠知道的是到了嘉靖年间,随着沿海兵备逐渐松弛,其祸害就不断凸显出来了。 嘉靖年间许栋、汪直等数度占领舟山诸岛,并据此为基地,侵袭东南沿海,由此造成大倭患,即是如此。 “这还是战略眼光的问题。”张忠在心中叹气道“明初所建的沿海卫所,多在大陆,绝少在岛上设立卫所的,这也使得后来双屿、烈港等倭寇基地很容易便形成规模了。” “回京后我得向朱瞻基提议一下,不能让这个破绽继续存在下去。”张忠下定决心。 “该看的我已经看到了。”张忠转身向船上走去,并对紧紧跟着他的赵明叮嘱道“双屿岛很重要,你所在的大嵩千户所距离此岛近,日后要时常来此巡视,不准海盗在此聚集逗留。” “是!”赵明苦着脸道。 “我知道你们千户所力量有限,不用担心,我回京后会禀明陛下,多给你们一些支持。”张忠宽慰道。 “多谢伯爷体谅。”赵明连忙感激道。 盏茶后张忠便上了沙船,待返回大嵩千户所,将赵明留下后,张忠便再次起航。 之后沙船经过杭州湾,沿着江南运河北上镇江,转过长江,然后溯流而上抵达了南京东水关码头。 ..... 凝翠院: “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回京了,今日你们便将要带走的行李好好收拾一下。”这是张忠自浙江返回南京的第三日,将南京的琐事处理完毕后,他决定要返回京师了。 “好!” 听闻此言的蓉儿与如梦连忙颔首应道。 蓉儿随即转身出去吩咐丫鬟整理行李了,房内便只剩下如梦与张忠。 “伯爷,我如今有些担心,我这个身份,到了京师,若是国公爷与夫人不认可我,我该怎么办?”如梦将手中的帕子绞来绞去,一脸的不安道。 “不要担心,纳妾这事,我父亲一向不过问的,至于我母亲,她一向疼我,就算她有些意见,我求一求她,事情便也成了。”张忠勾住如梦的腰。将对方抱在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宽慰道。 “嗯!” 如梦闻言,微微点头应道。 “好了,你也将行李整理一下,我还需要出去一趟。”张忠松开怀中的美人说道。 随后张忠便出了凝翠院向前院走去。 待张忠来到前院便遇到了钱管家带着钱林正候着他。 “伯爷,我有一事相求。”钱管家躬身道。 张忠看了看钱林,便知道钱管家所为何事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张忠在心中暗道。 “此次回京,就让钱林跟着我,继续做小厮吧!”张忠不待钱管家出口便说道。 “多谢伯爷!”钱管家诚恳说道“我有两子,大儿子老实已经跟着我在做事了,便让他留在身边给我养老,至于这个小儿子激灵,他跟着伯爷,也能有个前途。” “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南京这边日后需要你继续操持,你放心,钱林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他的。”张忠笑道。 张忠说完便出了前院,骑马向龙江宝船厂而去。 在南京城外西北秦淮入江口,有个紧邻长江的石头营寨,便是大名鼎鼎的龙江宝船厂。 其范围东抵城池,西接秦淮,南抵留守右卫军营,东西横阔一里,南北纵长二里有余。 郑和下西洋的船只,绝大部分都是从这个船厂的闸关中,缓缓驶入长江,航向茫茫大洋的。 水关城楼上,郑和看着船厂作塘里无数匠人像蚂蚁一样攀附在各种巨大的龙骨之上,锤凿锛斧交相飞舞,叮当声不绝于耳,一时思绪纷飞。 他记得他搭乘船厂里的宝船,满载着瓷器、茶叶、铁器、农具、丝绸、纱罗及金银等各类商品驶向大海。 船队每到一地,他首先向当地国王或酋长宣读太宗皇帝的诏谕,代表太宗皇帝赏赐给他们锦绮纱罗及金币等物品,并接受当地贡品。 他还记得那日,太宗皇帝决定任命他为正使下西洋时,对他的吩咐“敷宣教化于海外诸番国也。” 郑和的目光停留在那艏四百料的沙船上,不由叹了口气。 四百料的沙船,在内河中已经是巨无霸的存在了,可在这偌大的作塘中,就像条小渔船一样,最高的船桅都没超过作塘深。 张忠登上水关城楼看到的便是郑和略显落寞的身影,顺着郑和的目光看去,当张忠看到那艏沙船时,便知道郑和为何如此了。 因为这里本应该建造的是宝船。 可如今朝廷停止了下西洋,郑和与那宝船一样便失去了用武之地了。 “郑公公,此次你同我一起回京,我们两人定能说服陛下重新让你下西洋。”张忠走上前宽慰道。 “一言为定。”郑和转身回头,眼中精光顿现,激动说道。 “一言为定。”张忠见状诚恳应道。 翌日,张忠一行人便从东水关码头起航,一路沿着运河北上,半月后终于抵达了京师。 第164章 面圣 崇文门乃天下第一税关,外地进京的货物,大半都要由此门课税。 张忠一行人抵达京师时便由此门而入。 待通过崇文门,张忠对赵坚道“我奉皇命南巡,如今归京,理当先入宫拜见陛下,方可回府。” 张忠瞧了眼身后的两辆马车,那上面坐着的是蓉儿与如梦,收回目光,张忠继续道“你将我的家眷先行送回国公府。” “喏!” 赵坚连忙应是。 “郑公公,我们一起入宫吧!”张忠看着马车缓缓离开后,方对一旁的郑和说道。 “好!” 郑和将目光从热闹的街头收回,好半会才应道。 “郑公公许久没回京师,是有所感慨吗?”两人沿着崇文门内大街一路北上,张忠看郑和神色有些恍惚不由问道。 “自洪熙元年,先帝遣我为南京守备,到如今已有六年,我对京师的印象都有些模糊了。”郑和伤感道。 “所幸如今你已经回了京师,如今是腊月,到了年底了,若一切顺利,争取明年开春,陛下能准你再次下西洋。”张忠宽慰道。 “我已年过五旬,此生除了再下西洋已经别无所求了,此次无论成功与否,我都感谢永春伯的仗义相助。”郑和拱手道。 “郑公公客气了,下西洋,意义重大,为此我会竭尽全力为你达成此事的。”张忠诚恳道。 郑和闻言微微点头,不复再言。 随即两人过东华门进入紫禁城。 ...... 乾清宫东暖阁: 朱瞻基端坐御塌之上,下首站着的乃是如今朝中真正的大佬级人物。 内阁的杨士奇,杨荣,杨溥。 六部尚书: 吏部尚书郭琎;户部尚书郭敦;礼部尚书胡濙;刑部尚书施礼;兵部尚书张本;工部尚书罗汝敬。 再加上一个都察院都御史顾佐。 其中六部尚书与都察院都御史又合称七卿。 明朝到了宣德时已经立国六十载,其中内阁制度多有变迁。 自洪武十五年(1382年)朱元璋仿照宋朝制度,开始设立殿阁大学士。 大学士品秩为正五品,其主要权力只是顾问,这就是内阁的雏形。 到了朱棣即位后,从翰林院中特简解缙、胡广、杨荣等七人入直文渊阁,既充当顾问,又参预机务,即平驳章奏,“阁臣之预务自此始”,内阁制度正式建立。 不过,这时的殿阁大学士还只是兼衔,他们的正式职务仍是翰林院官,品秩也不超过五品,而且“不置官属,不得专制诸司”。 到了仁宣之时,有了两个变化。 其一是朱高炽恢复建文、永乐朝罢废的公孤官,在不违背洪武祖制的情况下,采用为阁臣加官的办法,晋封师保,兼带尚书官衔。 诸如杨士奇便是少师、华盖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杨荣乃是太子少傅、谨身殿大学士兼工部尚书。 其二乃是朱瞻基批准内阁在奏章上以条旨陈述己见,“票拟”制度开始确立。 但是这个时期,内阁的辅政力度虽然有所加强,但其职权仍未越出议政的范围,不得专制诸司,无权处理六部庶政,仍属“论思之地”。 简而言之,在如今的宣德朝内阁大学士与七卿,虽然分属不同却乃是实在的朝中实权人物。 回到眼前,朱瞻基之所以召见这十人便是因为年关将近,朝中诸多事情便需要做个总结,也是为了明年的施政定个调子。 “诸位可还有事情需要禀奏?”一阵讨论后诸多事情都有了结果,朱瞻基也有些疲累,但还是依例询问道。 张本闻言出列道“兵部收到永春伯的捷报,言半月前,有千余倭寇侵犯浙江台州府,恰逢永春伯奉命巡视,将这群倭寇尽数剿灭,永春伯奏请朝廷给予有功之臣奖赏。” “甚好!” 朱瞻基一改疲惫之态,脸上激动得红晕顿生,抚掌笑着说道“永春伯果真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此战大胜扬我国威,户部当尽快将赏赐下拨到士兵手中,不可让有功之人寒心。”朱瞻基看向郭琎吩咐道。 “如今国库堪忧,勉强支撑不易,现在又多了一项开支了。”郭琎心中苦闷道,但是毕竟这是大胜,不可不赏赐,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俯身称是了。 罗汝敬见朱瞻基心情好,也连忙出列上奏道“应天巡抚奏请的太湖治理方案,我们工部已经核算过了,若要做好此事,大致需要白银一百万两。” “需要如此多的费用吗?”朱瞻基皱眉问道,他知道太湖治理非常有必要但是这费用还是超出他的预算。 朱瞻基也知道如今户部艰难,想到此处他不由看向郭琎。 果不其然,郭琎的一张脸十分阴沉,站着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弯了几分。 罗汝敬见状连忙补充道“臣也知道户部如今不易,所以臣将这个工程分期完成,明年只需户部出首期的费用20万两白银即可。” 朱瞻基闻言这才缓缓吁了口气,颔首道“爱卿的方法不错。” “户部可拿的出来?”朱瞻基看向郭琎道。 “臣定竭力完成此事。”郭琎咬牙道。 “嗯!” 朱瞻基见状微微颔首。 随后朱瞻基见再无人禀奏便挥手让诸人退下了。 ...... 与此同时,东暖阁外,张忠与郑和已经等候多时。 “伯爷,你们稍等,诸位大臣已经进去许久了,我想他们很快便会出来的,到时皇爷定会马上召见你们俩的。”金英看着眼前的张忠与郑和笑道。 “陛下为国事操劳,我等做臣子的等一等也无妨。”张忠笑道。 郑和也颔首便是认同此言。 “伯爷能如此想,也难怪皇爷如此看重伯爷了。”金英闻言徐徐说道。 张忠笑而不语。 “郑公公多年没有回京师了,面见皇爷后,我们再好好叙叙旧。”金英看向郑和笑道。 郑和闻言拱手道“理当如此!” “哐当一声”大门被打开,杨士奇等十人相继走了出来。 张忠看着这群红袍大员从身边走过,暗道“这就是如今朝中的大佬呀!” “你们稍等,我进去通禀一声。”金英对张忠道。 “公公请便!”张忠笑道。 随即金英便踱步进入了东暖阁。 “永春伯与南京守备太监已在外面等候多时,请求面见皇爷。”金英看见朱瞻基正扶着额头叹气不由小心禀告道。 “让他们进来吧!”朱瞻基听闻张忠回京了,不由精神一振,连忙吩咐道。 “永春伯果真圣眷正浓呀!”金英见朱瞻基的反应不由在心中嘀咕道。 随即金英便转身出了东暖阁。 片刻后金英便领着张忠与郑和进入了东暖阁。 第165章 通关纳税 “朕刚刚听兵部尚书奏报,你在台州大胜,歼灭倭寇千人,那是自永乐年间的望海埚大捷后,国朝未有的大胜。”朱瞻基待张忠行完礼后,一脸笑意的说道: “朕令你南巡时,还有些人说你年轻,难当大任,还需要磨练,如今有此胜仗,足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都是陛下慧眼识珠,愿意给臣机会,不然臣焉能有此机会施展抱负。”张忠感激道。 “你此番南下,可有什么心得?”朱瞻基听了张忠的吹捧,满意的点了下头,继续问道。 “臣的确有些想法要禀明陛下。”张忠思忖片刻后说道。 “尽管说来!” 朱瞻基坐着了几分,笑着鼓励道。 “一则,臣观沿海卫所都是洪武年间信国公(汤和)主持海防时所建,而且卫城多用土坯,东南沿海潮湿,城墙多有损坏,臣请陛下,下旨修缮。”张忠肃然道。 朱瞻基闻言不由皱了皱眉,暗道“海防至关重要,卫城的确需要修缮,可是这又是一笔开销了。” 朱瞻基想起郭敦的那张苦脸也是不好意思起来,人家五十好几的人了,做这个户部尚书实在是不容易,为了国库操碎了心。 “陛下......”张忠见朱瞻基神色复杂,一直没有言语,不由轻声提醒道。 “朕知道了,朕会让户部与工部协商此事。”朱瞻基收敛思绪说道。 “二则,臣自台州北上时经过宁波府,曾登上舟山群岛,听闻岛上五谷之饶,有鱼盐之利,可以食数万众。”张忠继续说道: “怎奈信国公(汤和)主持海防时,采取’清野之策’,将岛上不多的人迁回了内地,而且舟山原设有昌国卫,信国公把昌国卫迁往象山,只留下中中、中左二个千户所。” “岛屿孤悬海外,不易防守,而且后勤转运也艰难,信国公如此做,也是有所顾虑吧!”朱瞻基斟酌问道: “你认为有不妥之处?” “臣认为海防除了大陆需要设立防备,海岛更不能放弃,倭寇虽然来去无踪,但依旧需要暂时休整的地方,而这些既有’五谷之饶’,又有’鱼盐之利’的海上诸岛正是他们的首选。”张忠肃然道: “放弃防守海岛,看起来朝廷节省了钱财,实际上为了抗击倭寇反而花费更多,既如此,不如重新在靠近大陆的海岛上设置卫所,定期巡视,歼敌于国门之外。” 朱瞻基闻言迟疑不定,暗道“办法倒是不错,只是设立卫所,建立卫城,都花钱。” “陛下有何为难之处吗?”张忠早发现朱瞻基的异样了,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的提议都十分的不错,只是都花费颇多。”朱瞻基皱眉道“朕不瞒你了,之前与诸位大臣讨论朝政时,便因为台州大胜的赏赐与太湖治理的工程让户部颇为勉强。” “如今若是再加上你提的两条建议,朕恐怕户部郭尚书都要请辞告老了。”朱瞻基说完尴尬的看着张忠。 张忠闻言也是一阵无语,心中嘀咕道“原来国库吃紧,皇帝是在担心钱的问题呀!不过也对,无论哪个时代,做事都需要钱,没钱寸步难行。” 张忠不由想起自己在宁波市舶司的所见所闻,心中暗道“我能否趁此机会,让朱瞻基放开海禁了,要知道哪怕是在海禁上开个口子,都会有源源不断的白银流进来,根本不用为国库吃紧发愁了。” 张忠沉吟片刻后说道“臣此番南下,还参观过宁波的市舶司,由此做过一些了解。” “据臣所知,宋朝在蕃舶云集的最主要港口,从宋太宗朝始置市舶司,作为颁发贸易凭证和抽税的负责机构。” “在次一级港口,则驻有市舶司的派出机构市舶务。有了专门机构之后,政府对舶来品的管理,可以达到很细致的程度。” “按照货物的类型,有不同的抽税比例,少则十几分之一,多则十分之二甚至十分之四。” “对某些货物,实行朝廷专***如犀象珠玉、牛皮筋角、高级香料,朝廷将其中部分变卖与商家,许其在境内贩售。” “经抽税及专卖,朝廷岁入可达数十万至百余万贯,收入最高时,达到全国岁入总数的百分之三。” 张忠说到此处,先瞧了眼朱瞻基见他没有动怒,这才小心说道“如今国库吃紧,陛下何不效仿之。” “朕记得,我朝在浙江,福建,广东设有三个市舶司。”朱瞻基皱眉问道。 “的确如此。”张忠回答道“只是囿于海禁,市舶司只是管理朝贡贸易,民间商人依旧是不许出海往东西二洋贸易的。” “朝贡贸易虽然彰显了我朝的威仪,但是朝廷赏赐给番邦颇多,实际上我朝是吃亏的。”张忠继续说道: “若是陛下能松开海禁,仿宋朝旧制,准许民间商人出海往东西二洋贸易,再从中抽税,那将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而如今国库吃紧的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朱瞻基闻言一时意动,片刻后还是说道“可海禁乃是祖制,朝中大臣也会多加阻难。” 张忠闻言肃然道“太祖皇帝行海禁自有当时的国情决定的,但是国朝已经六十年,许多东西都已经变了。” “虽然海禁犹在,但据臣所知,江南士绅大族多有偷偷出海贸易的,如此一来,钱财都入了私门,朝廷却毫无所得。” “既如此何妨松开海禁,为国库增加一条财源。” “若朝中大臣阻止呢?”朱瞻基继续问道。 “这是为国库开源,最重要的便是得到户部的支持,据臣所知,户部郭尚书乃是山东人,开海与否与他无切身利益。”张忠徐徐说道: “相反如今他因为国库吃紧焦头烂额,若能有办法解决他的难处,我想他会鼎力支持的。” 朱瞻基闻言微微颔首,随即郑重问道“具体如何做?” 张忠思忖片刻后说道“原来的三个市舶司依旧管理朝贡贸易,而在户部之下重新设立一海关司总管民间出海贸易。” “向浙江,福建,广州派出海关分司,负责具体征税事宜。” “朝廷可征哪些商税?”朱瞻基继续问道。 “其一,名’引税’。民间出海贸易的船只,必须由海关分司核准后颁发“船引”,这种船引的税收,叫做’引税’。” “东西洋船每张船引抽取引税白银三两。”张忠徐徐说道: “其二,名’水饷’。是对出口货物征收的商税,由船商缴纳。” “为了简便起见,按照船只大小,即按照可能装载货物的数量,制订固定的税则。” “西洋船面阔一丈六尺以上,每船征收水饷白银五两(面阔每多一尺,加银五钱);东洋船稍小,征收西洋船的十分之七。” “其三,名’陆饷’。是对进口货物征收的商税,由铺商缴纳。按照货物数量与价值制定税则,如胡椒、苏木等货价值白银一两者,征收陆饷白银二分。”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呀!”朱瞻基细细听完张忠的方案不由笑道。 “臣非为私利,只是见陛下为国库操劳,这才将这些想法道出。”张忠说道。 “你公忠体国,朕是知道的。”朱瞻基感慨道。 “你将所说的方案写个题本给朕,朕先与户部尚书议一议。”朱瞻基说道。 “是” 张忠连忙应道。 “大报恩寺能够如期完工,你的功劳不小,既然回京了,便好好歇息一番,多来宫中走动,太后也是想见见你的。”朱瞻基看向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郑和微笑道。 “是” 郑和连忙应道。 “好了,你们一路奔波,也十分辛苦,先下去休息吧!得了空,朕再召你们叙话。”朱瞻基摆手道。 张忠与郑和对视一眼,相继俯身告退。 第166章 郑和航海 张忠与郑和出了东暖阁后便相互作别,因为郑和曾做过内官监太监,对于宫中十分熟悉,多年没有归京,他也要去见一见以前的宫中旧人。 张忠出东华门不远,便来到紧挨着皇城的棋盘街。 棋盘街乃是京城里第一等繁华之地,四围列肆、百货云集。 有一首诗单道棋盘街的繁华:“棋盘街阔静无尘,百货初收百戏陈。向夜月明真似海,参差宫殿涌金银。” “卖春帖了,名家手笔,寓意吉祥!” 不远处一家店铺伙计正卖力吆喝道。 张忠好奇的看了过去,瞥了一眼,心中暗道“这不就是春联嘛!” 其实明朝的春帖除了自己手书或请人手书之外,有些商家已经开始印制出卖。 “如今都腊月底,的确是要过年了。”张忠这才恍然。 想到此处,张忠不由加快了脚步向英国公府走去。 刚进入英国公府所在的春华胡同,张忠便听“砰”的一声,不由停住了脚步。 便见胡同交错的地方,几个总角孩童正在点燃炮竹,而这声音便来自于此。 张忠看了会,不由会心一笑,只见孩童点燃引线后,炮竹还在地上旋转了几圈,这才炸响。 其实明朝此时的烟花种类繁多,诸如: 用泥包裹的叫“砂锅儿”;用纸包裹的叫“花筒”;用筐封装的叫“花盆”;只发出声响的叫“响炮”。 能飞上天空的叫“起火”;飞上天空后发出响声的叫“三级浪”;在地上旋转的叫“地老鼠”。 张忠见此情景不由想起自己前世小时候也是十分喜欢玩炮竹的。 他记得玩的入门鞭炮便是摔炮,玩法简单,只要摔就行。 当年用脚踩,放凳子下坐,扔街上吓路人这样的坏事没少做.... 后来诸如三到五响的划炮;造型像火箭,点燃时有很尖锐的声音,咻的一声窜的老远,东奔西窜完全找不到踪迹的窜天猴......都是他比较喜欢的。 张忠从回忆里清醒过来,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入了英国公府。 ...... 英国公府绛云院: “伯爷,今日正月初一,是要拜神祭祖的,你赶快起床吧!”蓉儿看着赖床的张忠不由苦笑催促道。 “昨日守岁太晚了,我再睡会。”张忠嘟囔道。 “伯爷,国公爷那边已经催过了,你实在困的话,还是祭祖后再回来休息吧!”蓉儿见状不由急了几分。 “哎!” 张忠见蓉儿急的额头上冒汗,不由叹气坐了起来。 很快张忠便在蓉儿的服侍下洗漱完毕。 “你头上戴的是什么”张忠看蓉儿头上用金箔纸折成的蝴蝶形状的饰物,不由好奇问道。 “这是’闹嚷嚷’,大的闹嚷嚷有巴掌那么大,小的如铜钱大小,过年时戴在头上,表达喜庆。”蓉儿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闹嚷嚷’对张忠笑道“伯爷,我戴着好看吗?” 蓉儿的皮肤本就白皙,如今过年,正穿了件浅红色的褙子,再加上头上的’闹嚷嚷’是由金箔纸折成的,走动间,不时会有金光一闪而逝。 三者交相辉映,更是让蓉儿仪态万方。 “不错,很适合你!” 张忠毫不遮掩眼中的欣赏,笑着赞道。 蓉儿闻言,两颊布满红晕。 张忠不再耽搁,出了绛云院径直向祠堂走去。 中国人信奉祖先崇拜,所以祭祖仪式十分的隆重而严格。 诸如:把草纸剪成纸钱,配以不同的供品,供奉于祖先牌位前。祖先牌位的供品为三牲熟食,纸钱则在三天后焚毁。 一套仪式下来,张忠早已累的够呛,在祭祖结束后便匆匆回绛云院补觉去了。 ...... 说起来,明朝官员的福利待遇之差,可谓历朝历代之最了。 不提俸禄,只说休假。 最初在工作狂朱元璋手下,官员们一年只有三天法定假日——元旦、冬至和他老人家的生日。 后来朱棣看不过去,下令将冬至假期延长到三天,上元节再放假十天。 到了如今朱瞻基时又把元旦假期延长到五天。 如此一来,三天冬至,五天元旦,十天上元,再加上当朝皇帝的寿辰(万寿节),这十九天便是大明官员的全部法定假日。 正因为如此,张忠得知时还高兴了会,打算趁着过年到上元节这十五天的假期好好陪陪家人,与蓉儿,如梦在京师好好逛逛。 谁知初三刚过,朱瞻基便召见他入宫了。 ....... 乾清宫东暖阁: 当张忠抵达时,发现朱瞻基不仅召见了他,而且郑和也侍立在一旁。 张忠行礼完毕,瞧了眼朱瞻基,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阴沉,显然是有什么事情惹得他不快了。 “你们,两人跟我来。”朱瞻基从御座上起身,招呼道。 张忠与郑和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待张忠跨过一道门槛便进入了东暖阁的内间,此处排列着几排书架,上面陈列着许多书籍。 此时书架对面的空白墙面上,已有两幅图,被展开,悬挂在张忠面前。 左边的一幅乃是《大明混一图》,上次征讨交趾时,朱瞻基曾给张忠看过,所以他一眼便认出来了。 “此图乃洪武二十二年,太祖皇帝亲命兵部会同翰林院、鸿胪寺、行人司以及钦天监等诸多衙门合力绘制。”朱瞻基走上前去,手指在地图上不断的移动,说道: “图中地域东至日本,西及撒马尔罕和天竺,北抵漠北,南达占城、真腊,天下疆土莫不囊括其中。” “更妙的是,图中山川河流描绘得十分详细,城镇也都用白色记号标出,连西域都不例外!” “论规制之宏大,可谓天下第一!””朱瞻基赞叹道。 随即朱瞻基将手指先向南移动后向西移动,点在了稀疏空白的地图位置,神色阴沉了下来,说道: “这里便是西洋了,此处番国众多,兼又路途遥远,自古便与中国联系不多。” 说到此处朱瞻基看向郑和说道“直到皇祖父遣你下西洋,这才有了永乐一朝的万国来朝。” “先帝暂停下西洋,可这才短短几年,今年正旦,来的西洋藩国却只有寥寥几国而已。”朱瞻基脸色愈发不好,怒道: “朕还听闻,满剌加国王欲亲自前来朝贡、但被暹罗阻碍,区区蛮夷小邦竟敢嚣张至此。” “臣请陛下准许我再次下西洋,定要让西洋藩国重新匍匐在我大明脚下,再现永乐时的万国来朝。”郑和听到此处,连忙躬身说道。 “朕知道你的心意,不然你也不会将此图献给朕。”朱瞻基指了指《大明混一图》右边的那副图,说道。 张忠闻言连忙看去,暗道“莫非这就是《郑和航海图》?” 张忠知道《郑和航海图》原名《自宝船厂开船从龙江关出水直抵外国诸番图》。 绘制时间:洪熙元年(1425)至宣德五年(1430)间。 原图为自右而左展开的手卷式。 后来被茅元仪将之收录在《武备志》中,改为书本式,自右而左,有图20页,共40幅,最后附“过洋牵星图”二幅。 海图中记载了530多个地名,其中外域地名有300个,最远的东非海岸有16个。标出了城市、岛屿、航海标志、滩、礁、山脉和航路等。 “这图还是手卷式的,原汁原味。”张忠不由上前了一步,细细打量起来。 “你也对此图感兴趣?”朱瞻基见张忠的样子不由失笑道。 “臣一直羡慕郑公公能有机会扬帆四海,见识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张忠收回目光,笑道。 “等你助朕平了北方的胡虏,日后有机会,朕会让你实现这个心愿的。”朱瞻基闻言笑道。 “先帝停罢下西洋,朕想重新恢复,你们觉得如何?”朱瞻基收敛笑意郑重问道。 “臣虽然年过五旬,但是只要陛下有召,我定当再次出使。”郑和闻言保证道。 “你呢?”朱瞻基微微颔首,看向张忠问道。 “臣认为可行。”张忠连忙应道。 “如今交趾早已收复,有此跳板,我朝可以从海陆两方面经营西洋诸藩国。”张忠解释道: “以前下西洋是以朝贡的形式,按照’厚往薄来’,我朝负担过多,所得过少,如今臣建议此次下西洋还要开通维护好商道。” “上次臣谏言放开海禁准许民间商船出海前往西洋,若是商道通畅,贸易繁荣,朝廷便能从中抽税,这将是笔很大的收入。” “而且还能够反哺朝贡贸易,在维持我朝威仪的同时,不必国库负担,拖累财政。” “此言极妙!”朱瞻基抚掌道。 “既如此,郑和,朕便任你为正使,开始准备年后便出发下西洋。”朱瞻基对郑和道。 “臣定不负陛下所望!”郑和连忙躬身应道。 第167章 张太后 正月十五日即为上元佳节,又称元宵节。 上元赏灯,据说始于汉祠太乙,明朝上元观灯,则是其遗风。 每年的这个时候,各地的制灯工匠和商人纷纷云集京城,把自己的产品拿到东安门外迤北大街售卖。 灯市上形形色色的花灯,应有尽有,专程前来观赏的人摩肩接踵,男女皆有,热闹非常。 ....... 绛云院: “伯爷,我们准备好了。”蓉儿笑着走了过来说道。 在蓉儿身后,如梦紧紧跟随着。 她入京不久,还没有完全适应英国公府的生活,所以略显得拘谨了几分。 张忠闻言看去,只见走在前面的蓉儿穿着一袭荷叶色纱质禩裙,后面的如梦则穿着一袭素白的八幅罗裙,两女都是身段窈窕,仪态万方。 “伯爷真的要带我们去赏灯吗?”如梦怯怯问道。 “当然是真的,京师的灯市十分的热闹,而且皇家还会点燃鳌山灯与民同乐,你既然来了京师,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张忠笑道。 “嗯!” 如梦微微颔首,没再言语。 随后一辆马车从英国公府离开,载着张忠一行人向灯市而去。 张忠掀开车窗的帘幕,车内三人便能看见街道两侧的热闹景象: 有耍花枪的、有胸口碎大石的、有舞龙舞狮的,有踩高跷、划旱船、扭秧歌的,还有南腔北调唱戏的、耍驴皮影的……简直让人目不暇接,过够了眼瘾。 “伯爷我们是直接去观灯楼吗?”蓉儿对上元灯会不陌生,不由问道。 张忠闻言想起,从永乐年间起,朝廷便在东安门外设辉煌灯市。 自有达官显贵之家,在街道两边楼屋上租赁房间,一边设宴吃酒,一边透过窗台观看外面的灯火。 “坐在屋里规规矩矩,且只能看窗外的一点灯火,那还有什么意思啊?”张忠笑道: “我带了护卫,不怕人多,我们先四处逛逛,等陛下登楼后,我们再去观灯楼。” “好呀!”蓉儿笑嘻嘻道。 距离灯市不远时,沿途尽是摊贩游人,车马全都难以通行,张忠三人只好下车步行,在护院的护持下向灯市走去。 等张忠赶到东安门大街时,天已经擦黑。 宽阔的天街上,已经尽是熙熙攘攘的游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可以想见待会儿开始放灯后,估计连转身都困难。 此时灯市两侧店铺林立,楼前都扎起了各式的灯台。 已入夜,各家都不约而同亮起灯来。 一时间,上万盏千姿百态的料丝灯、五色纱灯、绢纸灯、羊角灯、冰灯尽数点亮,五光十色,望若灿烂星辰。 “好美呀!”如梦与蓉儿不由陶醉道。 “走,那里有猜灯谜的,我们去看看。”张忠瞧见距离他们十几步的地方,有处货摊。 货摊的架子上悬挂着不少造型奇特的花灯,有人物,花草,虫鱼等等。 当张忠三人过来时,正好看见一对年轻男女,提着一个飞鹤模样的花灯离开。 “老板,猜灯谜一次多少钱?”张忠看着身边两女亮晶晶的目光,不由上前问道。 “十文钱猜一次。”老板生意不错,见张忠三人过来,脸上笑意愈深。 “如何做?”张忠问道。 “我这灯名弹壁灯,谜灯有四面,三面贴题签,一面贴壁,公子只要猜中便可揭签,拿走看中的花灯。”老板笑着解释道。 “你们喜欢哪种样式的花灯?”张忠转头问身边的两女道。 “我要这个嫦娥奔月的。”蓉儿指了指眼前的花灯道。 “我要牛郎织女的那个。”如梦紧随其后说道。 张忠微微颔首,看向第一个花灯,只见谜面是“日落香残,洗却凡心一点(打一字)”。 “谜底:秃”张忠脱口而出。 花灯老板神色一变,暗道“这还是个高手呀!” “公子你猜对了。”老板不情不愿的将“嫦娥奔月”花灯递了过去。 蓉儿开心的接过了花灯。 如梦见蓉儿得了花灯,不由越发期待起来。 张忠看向第二个花灯,只见谜面是“火尽炉冷,平添意马心猿(打一字)”。 “谜底:驴”张忠思忖片刻后说道。 “公子果真是行家。”老板叹气道,随即将牛郎织女的花灯也递了过去。 如梦连忙接过,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咚咚咚.....” 正在此时,东安门城楼上鼓乐大作。 “陛下要出来了,我们赶紧前往观灯楼。”张忠听到鼓声不由催促道。 蓉儿与如梦连忙拿好花灯,便随着张忠前往观灯楼了。 观灯楼共有三层,英国公府在三楼便有一处包厢,每年专门用来在此处观赏花灯的。 而且观灯楼距离东安门城楼不远,张忠都能看见朱瞻基领着皇室众人已经登上了城楼。 待鼓乐停止,城楼之下的百姓便齐刷刷向城头跪去,一起高呼皇帝万岁。 随后鳌山灯被点亮。 所谓的鳌山灯乃是将成千上万盏彩灯堆叠成山形,自唐宋起就是皇家上元节时的保留节目。 此时扎在大街中央位置的鳌山,足足十三层,比东安门还要高。 点亮后流光溢彩,小桥流水,真如海中仙境一般,上有衣袂飘飘的仙人仙女、栩栩如生仙鹤仙鹿…… 无穷无尽的各式灯火,让灯下仰头观看的百姓,除了不断惊呼之外,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心中的震撼。 与此同时内廷火药局也得令开始燃放烟花。 烟花是设置在东安门内,与东华门之间的广场上,小太监们依次燃放后,顿时烟火齐放、礼炮共鸣。 整个东安门上空,各式各样的焰火组成不同的图案,有牡丹、有菊花、有莲花、有元宝、有满天星,千姿百态、争奇斗艳,将天上的月亮都掩盖了。 “好漂亮呀!”蓉儿与如梦依靠着张忠看着天空上绽放的烟花陶醉笑道。 “的确很漂亮!” 张忠左拥右抱,看着在烟花的映照下更加迷人的两女,先后在两女的娇艳红唇上啄了一口。 “咄咄.....” 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即张忠便见一个小内侍匆匆走来。 “伯爷,太后娘娘在城头陪陛下赏灯,召见你前往。”小内侍气喘吁吁道。 “这是丈母娘要见女婿!”张忠闻言心中有些忐忑。 因为张太后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在仁宗朝时,史载“对朝中内外政事,她莫不周知。” 而等到朱瞻基早逝,大明战神九岁即位,虽然朱瞻基留下了托孤五大臣。 但是正统前期,张太后虽无摄政之名却有摄政之实。 直到正统七年,张太后死了,王振这才敢勾结内外官僚,擅作威福。 “张太后应该没看到我左拥右抱吧!”张忠心中嘀咕道。 “伯爷,请你速速前往.....”小内侍见张忠发呆不由催促道。 “好的!” 张忠回过神来,连忙应道。 随即张忠安抚好蓉儿与如梦后,便直奔东安门城头而去。 第168章 台阁体 “今日元宵佳节,母后想趁机见见你,朕让人去观灯楼寻你,没想到你还真在。”待张忠登上城头,行礼完毕后便听朱瞻基笑道。 “原来是临时起意,我还以为是看到我携美同游了。”张忠闻言心中嘀咕道,随即放下心来。 “如今圣君在朝,四海太平,又恰逢元宵节,京师百姓纷纷出游,臣自然也是想凑个热闹的。”张忠笑道。 “母后,你听听,朕就说过永春伯能言会道,日后皇妹入了英国公府,是不会无聊的。”朱瞻基闻言大笑,显然张忠的话,他十分的受用。 “你走近些,让哀家好好瞧瞧你。”张太后闻言瞥了一眼身边的嘉兴公主,笑着招手道。 城头上毕竟有胡皇后与孙贵妃这样的后妃在,所以张忠登上城头后,是与随行的大臣站在一起。 如今张太后喊他,张忠迟疑片刻便缓缓走上前。 张太后待张忠走近,细细打量他许久,方笑着对朱瞻基道“修眉俊目,倒是长得一表人才。” “母后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我岂会委屈了皇妹。”朱瞻基见朱茵羞红了脸不由打趣道。 张忠过来后不敢乱看,规规矩矩的站着,听到张太后与朱瞻基的话不由尴尬不已。 “哀家虽然是第一次见你,但是常听皇帝赞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日后望你戒骄戒躁,好好为国效力。”张太后徐徐说道。 “是” 张忠连忙俯身应道。 “你也不是外人了,就与越王他们站在一起赏灯吧!”张太后见张忠举止有度十分的满意,便吩咐道。 张忠应了声便向旁边两个青年王爷走去。 张太后与仁宗皇帝育有三子一女。 长子朱瞻基与嘉兴公主朱茵便不提了。 除此之外便是越王朱瞻墉与襄王朱瞻墡了。 “你就是永春伯呀!日后可来寻我玩。”开口的是越王朱瞻墉。 “我们是当多亲近些,不过你若婚后让我皇妹伤心,我们做哥哥的也不会轻饶了你。”襄王朱瞻墡打趣道。 “不敢,不敢......”张忠闻言拱手笑道。 “哈哈.....” 越王朱瞻墉与襄王朱瞻墡对视一眼,相顾大笑。 “不愧是同胞兄弟,与朱瞻基长得颇相似,只不过皮肤比朱瞻基白些。”张忠看着眼前两个意气风发的亲王暗道。 “听闻你剿灭倭寇千人。”襄王朱瞻墡凑近好奇问道。 张忠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有些跳脱的王爷,很难想象对方在后来土木堡之变后,推辞了皇位。 当时大明战神北狩,襄王朱瞻墡在诸藩王中年龄较长,又是朱瞻基的胞弟,且有“贤明”的名声。 孙太后想立朱瞻墡为帝,命人取来襄王金符,欲召襄王入宫,襄王上书说:“请立皇长子朱见深为太子,请郕王朱祁钰监国。” 后来大明战神返还京师,景帝将他幽禁于南宫。 也是襄王上书景帝说:“请皇上(景帝)最好早晚都要向太上皇(英宗)问安,率群臣朝见,不要忘了要恭顺。” 所以在景泰与天顺年间,先后两位皇帝都对他这个皇叔颇为礼遇。 “此人有自知之明,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张忠暗道。 想到此处,张忠不由笑道“的确有此事。” “本王真羡慕你呀!能够上阵杀敌。”襄王朱瞻墡先是一喜随即黯然道。 “三弟不可胡言,有陛下在,朝中猛将如云,哪里需要你操心。”越王朱瞻墉皱眉道。 “是我孟浪了。”朱瞻墡闻言连忙讪笑道。 “不打紧,王爷也是为了陛下,为了朝廷。”张忠摆手道。 随即张忠不由看向越王朱瞻墉,他对朱瞻墉没什么印象,因为历史上朱瞻墉死得早,在正统四年,年仅三十四岁便去世了。 “越王年长些,也稳重一些。”张忠心想。 毕竟襄王的话让有心人曲解了,也是有些犯忌讳的。 因为朱棣虽然是因为他侄儿朱允炆削藩而靖难的,但是即位后,他做的更彻底,不断削弱藩王势力。 而朱瞻基自从平了汉王之乱后,让赵王也上交了王府的三护卫,如今的藩王只要做个米虫便够了。 “母后,快看那鳌山灯......”张忠胡思乱想之际便听见朱茵欢快的声音。 张忠不由看向自己的未婚妻,见她双眼亮晶晶的,因为激动,有些婴儿肥的俏脸上布满两朵红晕,煞是可爱! 张忠见状不由高兴起来,毕竟朱茵天性活泼,没有被皇室规矩压抑的循规蹈矩,若真如此,那也太无趣了。 张忠目光不由瞥向站在朱瞻基身后的两位后妃。 胡皇后与孙贵妃都是一身宫装,不过两人的气质却大不相同。 胡皇后端庄娴雅,孙贵妃则娇媚可人。 两人身边都有一个嬷嬷,嬷嬷怀里抱着的是皇长子朱祁镇与皇次子朱祁琏。 朱祁镇五岁,朱祁琏四岁,两人毕竟还小,玩闹一阵后,便闹起瞌睡,在嬷嬷怀里睡着了。 张忠看着两个皇子不由想起在南京时李隆与他谈起的东宫之争,上次是朱瞻基压了下来,可是皇子渐长必然要出阁读书,而东宫的名分便得定下来。 “也不知道,这国本之争什么时候又会上演。”张忠收回目光暗想道: “不过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大明战神上位的。” “诸位爱卿,今日元宵佳节,朕登楼与民同乐,你们可有诗词奉上呀!”朱瞻基转身环顾随伺的大臣道。 张忠闻言看向杨士奇等人。 今日元宵佳节天子与民同乐,而能登楼的臣子,无不是朝中重臣,这也是朱瞻基在向这些心腹之臣表示礼遇之意。 “陛下继承先帝遗志,宽厚爱民,如今四海升平,人人都称赞此乃大明盛世,臣不才,值此佳节,有诗奉于陛下。”杨士奇率先出列道。 “阁老文采斐然,朕是有所耳闻的。”朱瞻基高兴道。 杨士奇闻言抚须吟诵道: “?映鳌山近紫霄,王正嘉节属元宵。” “九衢星斗珠灯灿,一统乾坤玉烛调。” “处处阳和融动植,家家欢乐合笙箫。” “臣民仰戴君恩泽,万寿齐天祝帝尧。” “好!” 朱瞻基待杨士奇吟诵完毕后赞道。 “这便是台阁体诗文吧!”张忠心中嘀咕道。 据张忠所知这台阁体诗文追求平正典雅,多是“颂圣德,歌太平”之作,内容大多比较贫乏,后来在后起的茶陵派、前七子等流派的冲击下,渐渐退出了文坛。 不过如今用来粉饰太平倒是颇为应景。 第169章 请立太子 欢快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昨日元宵节后,朝中官员的假日便结束了,各部官署也开始了办公。 大明朝廷这个精密而复杂的机器又开始运作起来。 礼部作为六部之一掌管的便是礼仪事宜,如今年节已过,短时间内没有大的典礼需要举行,所以礼部尚书胡濙不紧不慢的进入了礼部签押房,开始了一天的摸鱼时光。 “尚书大人早呀!”礼部侍郎章敞也紧随其后进入签押房。 章敞乃是永乐二年(1404)进士及第,一开始做的是刑部主事,屡辩冤狱,人们都佩服他的火眼金睛。 据说有一次山西盗发,逮数百人,章敞察言观色,查获真凶,使得其他人免受冤狱之灾。 章敞其后又在户部任郎中,因为办事给力,去年才转任高升为礼部侍郎。 胡濙啜了口茶,将茶盏放在案几上,看着走进来的章敞笑道“昨晚元宵节,章侍郎可有陪家人同游赏灯。” “我都五十的人了,早没了那份情趣了,今日要上衙,昨晚早早睡了。”章敞进来后挨着胡濙在梨花木的圈椅上坐下,随即笑道。 胡濙闻言准备打趣几句。 “咄咄!” 一阵零碎的脚步声响起。 “两位大人都在呀!”走进来的是礼科给事中姜士仪。 六科,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 御史为台,六科为垣,构成明代纠举弹劾、防止官员敷衍公事、违法乱纪的交叉防线,又由于职在“建言”乃至“风闻言事”,固又统称为“言官”。 这拨人一身本事全在嘴上,乃是朝中之人最不愿得罪的人。 当年朱元璋废中书罢宰相,权分六部,为了避免六部做大,又设立了六科来监督六部。 所以胡濙这个礼部尚书与礼科给事中姜士仪,既是相互监督,又相互合作。 “姜大人因为何事如此急匆匆的?”章敞笑道。 “两位大人看一看卑职写的题本。”姜士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中拿着的题本递给了章敞。 章敞没看直接递给了胡濙。 胡濙慢慢打开题本,便见题本上首赫然写着《奏请立皇太子疏》。 胡濙心中一惊,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坐下的姜士仪又继续看起了题本。 只见题本上写道: “臣等闻早建太子,所以尊宗庙,重社稷也。自元子诞生,四年于兹矣,皇嫡子琏,胡皇后所出,少儿聪慧,年渐长,按制当出阁启蒙,正名定分,宜在于兹....” “唯陛下以今春月吉,敕下礼部早建储位,以慰亿兆人之望,则不胜幸甚!” 胡濙将题本从头到尾看了两遍这才递给章敞。 章敞见胡濙看完题本便皱眉不语,心中早就心痒难耐,接过题本便快速看了起来。 “年前我们上奏陛下请立太子,以固国本,陛下以皇子年幼压下此事,如今刚过几月,你便再次提起,是否操之过急了。”胡濙皱眉看向姜士仪道。 “胡尚书,国本关系我大明江山社稷,如今皇嫡子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正当让他早些接触圣人大道,方才会亲近儒臣。”姜士仪急切道: “此事不仅关乎朝廷,也关乎我等儒臣,日后能否与后继之君相处融洽,此事刻不容缓。”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姜大人,你当知道,陛下表面上看像先帝,宽和仁厚,实际上骨子里更似太宗皇帝,我恐催促过急反而适得其反呀!”胡濙耐心解释道。 姜士仪闻言沉默片刻,他知道胡濙的言外之意,当今陛下若是发起狠来,他们是招架不住的。 “不瞒胡尚书,我还担心祸起内宫呀!”姜士仪抿嘴道“人人皆知陛下宠溺孙贵妃,按制皇后被册立后赐金册金宝(印),贵妃以下有册无宝。” “可是陛下特地为孙贵妃破格,向张太后请示,制金宝赐与孙贵妃,我恐陛下受到贵妃的影响,从而废嫡立庶,此事还是早些定下的好,以免夜长梦多。” 章敞此时也看完了题本,附和道“胡大人,我赞同姜大人的意见,若陛下真的有其他想法,我等现在出手,也能早日摸清陛下的心意,方好早做打算。” 胡濙闻言,思忖片刻,徐徐说道“为了不让陛下反感,我们先不要一起上奏,先由姜大人上奏,若陛下态度不明,我礼部再接着上奏,定要让陛下早日定下国本,确定太子。” “不知姜大人敢不敢做这个出头鸟?”胡濙看向姜士仪问道。 “朝廷养士便为此时,我身为给事中,职责所在,焉有退缩之理!”姜士仪起身道。 “好!” 章敞闻言抚掌赞道“姜大人先行一步,我等紧随其后。” 姜士仪从章敞手中拿回题本,拱了拱手便向通政使司走去。 ....... 乾清宫东暖阁: 朱瞻基将姜士仪请立太子的题本拿起又放下,又拿起瞧了瞧。 随即看向侍立在一旁的金英道“又有大臣请立太子,你说朕如今春秋鼎盛,他们那些人为何如此急不可耐呢?” “大臣们虽然操切了些,但也是为了陛下,心还是好的。”金英谨慎答道。 “公心私心又哪里是那么好区分的呢?”朱瞻基低声道。 “人人都说朕宠溺孙氏,可是她自小与朕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不是别人能够比的,民间不是也有青梅竹马之说吗?为何到了朕这里就行不通呢?”朱瞻基喃喃自语道。 “你说朕该立哪位皇子为太子?”朱瞻基突然问道。 “陛下心中早有成算,非我能够置喙。”金英连忙诚惶诚恐道。 “早有成算!”朱瞻基自嘲道。 金英没有应答,他知道眼前的陛下非常聪慧,陛下知道应该立嫡,如今迟迟不应允,只是碍于他与孙贵妃之间的感情罢了! ....... 坤宁宫: 胡皇后正端坐在贵妃榻上,看着一旁的朱祁琏描字,朱祁琏还小,但是胡皇后对其颇为严格,早早就让他每日描几个大字。 虽然不多,为的是让朱祁琏养好习惯,日后出阁读书,也能早些适应。 朱祁琏身边站立的是他的大伴成敬,成敬乃是进士出身,教年幼的朱祁琏绰绰有余,胡皇后对此十分的满意。 “咄咄!” 一阵脚步声后,胡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紫鹃走了进来。 她来到胡皇后身边,低声禀告了几句。 “我知道了!” 胡皇后听完后,皱了皱眉,说道: “成公公,你来一下,我有事请教你。” “不知皇后有何疑虑?”成敬恭敬道。 “又有大臣请立太子了,可是陛下态度依旧不明,你是我皇儿的大伴,又是进士出身,本宫想问问你的看法。”胡皇后诚恳道。 “我只有一言告知皇后。”成敬恭敬道。 “何言?”胡皇后问道。 “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成敬徐徐说道“皇后乃是国母,陛下正妻,皇嫡子,生而有大义名分,只要皇后不争,不露出破绽来,前朝那些恪守圣人之道的大臣都会替皇后争,皇嫡子将立于不败之地。” “本宫明白了。”胡皇后微微颔首道。 第170章 对食 万安宫: “王伴伴,你来陪我玩球。”五岁的朱祁镇看见脚步匆匆进来的王振不由高兴的迎了上去。 “殿下,让其他内侍陪你玩会,我有事要见贵妃。”若是往日王振为了赢得朱祁镇的欢心早就迎了上去,可是今日情况紧急,他实在没有心思取悦朱祁镇。 王振说完便给身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让内侍哄好朱祁镇,便加快脚步进入了内殿。 朱祁镇拿着手中的藤球,看着王振远去的背影,难掩失望之色。 “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王振刚进入内殿见到孙贵妃端坐榻上,让身边的大宫女青梅给她修指甲,神态闲适,不由焦急说道。 孙贵妃见状不由皱了皱眉,不悦道“王公公,何事如此失态,你是我皇儿的大伴,当知遇事需静气的道理,不然我如何放心将皇儿让你带。” “贵妃责备的是!”王振擦拭了一番额头上汗珠,连忙平复心绪说道: “贵妃娘娘,又有大臣上书陛下请求立皇嫡子为太子了。” 噌的一声,孙贵妃从塌上坐起,惊愕道“上次大臣请立太子,不是已经被陛下压下去了吗?为何他们这样快便有了新动作?” “贵妃娘娘,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们要想想该如何应对了。”王振焦急道。 “王公公有何办法?”孙贵妃连忙问道。 王振闻言沉吟良久道“皇位自古便是立嫡,皇嫡子天然占优势。” “那我儿岂不是毫无机会?”孙贵妃连忙问道。 “不尽然。”王振摇了摇头,随即说道“如今贵妃还可做两件事以作补救。” “王公公莫要卖关子了,速速道来。”孙贵妃急切道。 “一则,陛下对娘娘的宠爱是我们可以依仗的,请娘娘速速去见陛下,让陛下对你重新泛起怜惜之意,这样陛下便会左右摇摆,不会定下太子人选。” “可这也只能管一时之需,非长久之计。”孙贵妃说道“而且我与陛下之间的情分是用一分少一分的。” “先度过眼前这关再说,而且未来什么情况谁人又说得准了,皇嫡子虽然四岁了,但是毕竟还小,这小孩总难免有个意外的。”王振眼中寒光大放,咬牙说道。 孙贵妃闻言双目圆瞪,脸色苍白,盯着王振看了许久都没有言语。 “我也是为了皇长子呀!”王振见孙贵妃盯着自己看,不由连忙跪下,声泪俱下道。 “我知道,我知道......”孙贵妃这时才恢复精神,喃喃自语道“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行此事。” “贵妃娘娘放心,我晓得的!”王振连忙恭敬道。 “还有呢?”孙贵妃继续问道。 “陛下纯孝,世人皆知,如今唯有张太后可以影响到陛下立储。”王振恳切道。 “我虽十岁入宫便在太后膝下教导,但是太后素来有主见,她虽然喜欢我,但是也看重胡皇后,我恐怕难以说动她。”孙贵妃迟疑道。 “我并非让贵妃去寻太后,而是说让贵妃遣人寻彭城伯老夫人。”王振见孙贵妃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当年贵妃能够入宫,全凭彭城伯老夫人的举荐,贵妃与彭城伯府早就有剪不断的关系,而张太后仁孝,能够影响她的唯有其母彭城伯老夫人。” “理是这个理,但是彭城伯府如今足够显贵了,虽然我与老夫人有交情,但是让她涉足夺嫡之争,恐怕老夫人不会愿意呀!”孙贵妃迟疑道。 “光凭交情自然是不够的,还得需要利益。”王振显然早就想过,直接了当道: “贵妃娘娘可知汉武帝金屋藏娇的旧例。” “你的意思是?”孙贵妃心中一动,还是不确定道。 “正如贵妃所言,彭城伯府因张太后而兴,但是张太后毕竟老了,彭城伯府还能继续鼎盛多久,她们不担心被新的外戚取代吗?”王振解释道: “据我所知,如今的彭城伯张昶有一孙女年岁与皇长子相仿,若是贵妃能允诺日后皇长子即位立张氏女为后,那么如此利益再加上当年的情分足以让老夫人入宫说服张太后了。” 孙贵妃闻言心中怦怦乱跳,她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你可愿替我走一趟彭城伯府。”孙贵妃思忖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问道。 “敢不效命!”王振连忙应道。 “好!” 孙贵妃抚掌赞道“你是我皇儿的大伴,只要皇儿能坐上那个位置,日后不会亏待你的。” “是” 王振感激道。 “不过,我还需一人陪同才行。”王振迟疑道。 “谁?”孙贵妃皱眉道。 “娘娘的兄长孙继宗大人。”王振尴尬解释道“这许诺的结亲,没有皇长子的长辈到场,只有我一人的话,恐怕老夫人会认为娘娘是轻视他们伯府。” “你考虑的是。”孙贵妃闻言立马便明白了过来,王振虽然是她的亲信,但是毕竟只是个太监,像这样结亲的事情,他的分量的确轻了。 “这块玉佩你拿着,我兄长认识,你直接去寻他,然后你们前往彭城伯府定下此事。”孙贵妃从腰间取下佩戴的玉佩递给王振道。 王振恭敬的接过玉佩,随即道“娘娘放心,我先去办事了。” “嗯!” “青梅,你送一送王公公。”孙贵妃摆了摆手,随即吩咐身边的宫女道。 “是” 侍立一旁的宫女青梅应声道。 随即王振便与青梅一起出了内殿。 当两人来到殿角拐弯处,由于帷幔的遮掩,一时让人看不清两人的身影。 “你在贵妃宫中好好当差,若有重要消息,记得告诉我。”王振左右瞧了瞧,见无人,这才伸出手快速的握住青梅的小手,叮嘱道。 “嗯!” 青梅羞红脸,低下了头轻声应道。 王振见状满意的点了下头,松开了手,说道“我先走了。” 随即便转身离开了万安宫。 青梅待王振走后,这才回到内殿。 “王公公走了?”孙贵妃问道。 “是的!” 青梅恭敬答道。 “你们俩何时成为对食的?”孙贵妃瞥了一眼青梅道。 皇宫内都蓄有大量宫女,这些女子年纪轻轻就进入宫掖,从此与外间隔绝。 宫女成千上万,皇帝却只有一个,想“承沐圣恩”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宫女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到了年纪难免也春心萌动。 而更有甚者,便把目光瞄准了一群特殊的人——宦官。 宦官本是被去势之人,但在这深宫中,除了皇帝和他们,再也没有其他男人。宫女们为满足欲望,便只能找他们将就。 这便是对食了。 “娘娘饶命,婢子该死!”青梅闻言脸色煞白,连忙跪下磕头。 青梅如此害怕乃是因为宫女亦是皇帝的女人,宦官与宫女结对食,这绝对是杀头的勾当! 可许多皇帝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从不过问。 但这种放任是因人而异的,要是碰到在意的皇帝,那绝对是龙颜大怒! “王公公长得不错,而且读过书,你能看上他,我不奇怪。”孙贵妃徐徐说道。 青梅闻言愕然抬头,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看着孙贵妃,不知她到底是何意? “你与王公公既然做了对食,那日后便继续做下去。”孙贵妃说道。 “多谢娘娘!” 青梅大喜道。 “不过本宫需要你记住一点的是,他只是你排遣寂寞的工具,你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我,我需要你给我盯住王公公,将他的秘密随时报给我。” “娘娘,王公公他是忠心的。”青梅不由辩解道。 “掌嘴!” 孙贵妃闻言怒道“本宫刚刚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你若做不到,本宫再派个人到王公公身边去。” “你不会以为他真的喜欢你,非你不可吧!”孙贵妃轻蔑道。 “啪啪.....” 青梅两手交错,不断向自己脸颊扇巴掌。 “好了!”孙贵妃见青梅的两颊已经红肿便下令喊停。 “我相信王公公还是忠心的,但是夺嫡此事太重要,我需要有个自己的人在他身边,我才放心。”孙贵妃还是解释了一句。 “婢子晓得了。”青梅连忙应道。 “下去弄点药敷一敷,可不要让王公公起了疑。”孙贵妃吩咐道。 “是” 青梅应声而退。 第171章 无果 彭城伯府乃是一个三路五进的大府邸,府邸中门除了接圣旨或者迎接极为尊贵之人外,一般常年紧闭,府邸众人便从东角门出入。 王振出宫后便寻得孙继宗,将玉佩交给他,并与他说明了前因后果,两人便马不停蹄径直向彭城伯府而去。 “我们已经通禀伯爷,伯爷让我接你们进府。”彭城伯府的管家亲自出了东角门来引路。 王振与孙继宗对视一眼,便不再言语,紧紧跟着管家径直向前院花厅走去。 待进入花厅,王振与孙继宗与如今的彭城伯张昶相互见礼后,各自落座,待上茶的婢女离开后,张昶这才开口问道: “不知两位联袂而来所谓何事?” 孙继宗作为孙贵妃的胞兄,此时自然由他来回答。 如今的孙继宗远没有在另一时空那样显赫,他现在只是府军前卫指挥使,而且“带俸不管事”。 但是孙继宗颇有野心,不甘仅仅作为外戚,无所事事,而要实现他的抱负,有什么比让自己的外甥成为太子,乃至日后的大明天子更为便捷的呢? 所以当王振将孙贵妃的意思带给他时,他虽然犹豫了一会,毕竟夺嫡不是闹着玩的,一着不慎,将是满门陨灭的下场。 但是他心中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依旧让他最后选择搏一把。 想到此处,孙继宗不再迟疑,徐徐说道: “当年我妹妹得益于老夫人的举荐方才能入宫,有了今天,我孙家一直感激不尽。” “如今陛下膝下有三子,吴妃所生的皇子钰还年幼,能够竞争太子之位的唯有胡皇后所生的皇子琏,与我妹妹所生的皇子镇。” “今日又有大臣上书请立皇嫡子为太子。”孙继宗说到此处,紧紧盯着彭城伯张昶道: “贵妃需要老夫人像过去一样,再助她一臂之力,前往宫中说服太后,让太后支持皇子镇。” 张昶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起身道“此等夺嫡之事,我张家岂能参与,孙大人,请你速速离开,我就当你今日没有来过。” “贵妃有话让我转达给伯爷,她知道伯爷膝下有一孙女,若是老夫人愿意帮这个忙,贵妃允诺,他日皇子镇即位必然纳张氏女为后。”孙继宗对张昶的反应早有预见,依旧气定神闲道: “伯爷,彭城伯府因太后而兴,可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太后百年之后,彭城伯府还能依仗谁?时间长了便也成了这京师寻常的勋贵罢了!” “可若张家能再出一位皇后,乃至太后,当可保彭城伯府五十年长盛不衰呀!” 张昶闻言怦然心动,又缓缓的坐回椅子上,久久不言。 孙继宗与王振见状不由对视一眼,都是精神一振,显然张昶的反应,表明他心动了。 盏茶后,张昶才说道“两位稍等,此事重大,我去寻老夫人商量一番。” “理当如此!”孙继宗连忙应道。 张昶连忙起身,脚步匆匆的向后院走去。 ...... 仁寿堂乃是彭城伯老夫人的居所,位于东路的一处幽静的院落,张昶穿过垂花门,进入仁寿堂。 “孙贵妃真的是如此说的?”待张昶将孙继宗的话复述一遍后,坐在罗汉塌上的彭城伯老夫人睁开了眼,盯着张昶问道。 “的确,孙贵妃允诺了我张氏再出一个皇后。”张昶虽然早已是伯爷,但是依旧对老夫人十分信重,时常询问老夫人的意见。 老夫人闻言沉吟良久,这才说道“这个提议的确让人心动。” “母亲同意了!”张昶激动道。 “自古夺嫡凶险,好在你妹妹还在宫中,哪怕我们因为此事得罪了胡皇后,伯爵府也不会有倾覆之危,比起成功之后的巨大收益,的确值得冒险一试。”老夫人徐徐说道。 “那我去与孙继宗将婚约先定下。”张昶闻言准备转身离开。 “慢着!”老夫人喊道。 张昶连忙止住脚步。 “我虽应允了,但是伯爵府不宜牵扯过深,夺嫡何其凶险,在事情未尘埃落定之前,我们怎能与孙贵妃绑在一起,她是没办法,而只要你妹妹在宫中一日,我伯爵府便有退路。”老夫人解释道: “婚约先口头定下,不要落下笔墨,我也只是去试一试,若是你妹妹不同意,我们便当一切从没发生,不再掺和夺嫡之事。” “如此,哪怕日后胡皇后知道了,虽然会不喜,终究会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不会太过分。” “还是母亲思虑长远!”张昶恭维道。 “你去安抚孙继宗吧!我现在便入宫。”老夫人挥手道。 “是” 张昶俯身而退。 ...... 紫禁城咸熙殿: “母亲,怎么想着今日入宫的?”张太后搀扶老夫人在贵妃榻上坐好后,方才问道。 “我老了,与你见面是见一面便少一面,今日入宫,除了看你,也的确有事要问一问你。”老夫人徐徐说道。 “母亲康健,定能长命百岁的。”张太后闻言连忙宽慰道。 “你孝顺,我是知道的。”老夫人感动道。 “不知母亲要与我商量何事?”张太后平复心绪,好奇问道。 “我听闻有大臣上书陛下立太子。”老夫人迟疑道。 “母亲怎会关心此事?”张太后何等精明,一听此言,便知道背后必有隐情,不由肃然问道。 “你虽贵为太后,但也是我女儿,我就不与你绕圈子了。”老夫人倒也果断,便将今日孙继宗入府一事讲了一遍。 “哼!” 张太后闻言怒哼一声道“孙氏倒是愈发长进了,皇后之位她也敢轻易许出去。” “你认为此事可行吗?”老夫人依旧不以为意道。 “母亲,你当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如今的彭城伯府已经足够显赫了,哪怕日后威势会慢慢降下来,可保伯爵府,世代富贵,这个我还是能够做到的。”张太后诚恳说道: “再者皇子琏乃是皇嫡子,他也同样是我的孙儿,你的曾外孙,无论日后皇子中,他们哪一位即位,都会照看彭城伯府的。” “既如此,你又何必掺和其中呢?” “哎!” “是我的心太大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今日后,我便不再掺和此事。”老夫人应承道。 “母亲,你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张太后笑道。 第172章 国本之争 万安宫: 一身宫装的孙贵妃端坐在贵妃榻上,脸上阴晴不定的听着王振禀告最新的消息。 “彭城伯老夫人出面都没有说服太后吗?”孙贵妃脸色阴沉问道。 “老夫人出宫后,便让彭城伯传话给孙大人,说两家的亲事不合适,就此作罢,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不过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王振脸色沉重说道。 “哼!” “什么不合适,我皇儿难道还配不上他张氏女吗?”孙贵妃气愤道。 “如今唯有贵妃出面,凭借陛下对你的宠爱,或许还有转机。”王振徐徐说道。 “哎!” “也只能如此了!” 孙贵妃以手扶额,苦笑道。 随即孙贵妃吩咐身边的大宫女道: “青梅,我让你传消息到乾清宫,说我病了,你办好了吗?” “陛下已经知道了,不过陛下正在接见大臣,说是得空会来看望贵妃。”青梅恭敬说道。 “嗯!” “让人在外面盯着,陛下来了,速速禀告我知晓。 “是” 青梅俯身应道。 随后孙贵妃皱眉道: “将药端来吧!我趁现在喝了!” “贵妃娘娘,是药三分毒,你真的要喝吗?”青梅迟疑问道。 “这药不过是让我看起来虚弱几分罢了,没多大伤害,不如此又岂能让陛下怜惜我?”孙贵妃微笑道。 青梅见状不敢再劝说,连忙将案几上的药,端给了孙贵妃。 孙贵妃接过盛着药的白瓷碗,咕噜几下便将一碗药饮尽。 王振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不由在心中嘀咕道“贵妃能够宠冠六宫不是没有原因的呀!” ....... 乾清宫东暖阁: “礼科给事中姜士仪上书请立太子后,你们礼部也行动起来了。”朱瞻基看着眼前的礼部尚书胡濙道。 “太子乃是国本,不可不慎重,如今胡皇后已有嫡子,皇子也到了出阁读书的年纪,正是早日定下储君之位的时候。”胡濙虽然知道这样做会惹得朱瞻基不快,但是立储事涉礼仪,正是他这个礼部尚书的职责所在,所以还硬着头皮说道。 “朕没有说不立储,只是皇子年幼,朕如今春秋鼎盛,想待皇子大些,再细细观察他们中哪一个适合为君,你们怎么不能体谅朕的苦心了。”朱瞻基皱眉道。 “皇嫡子少而聪慧,陛下立储后,可选正直博学的大臣教授太子圣人道理,又有陛下在旁亲自教导太子为君之道,定能培养出优秀的太子,陛下实在无需因为皇子年幼而担心。”胡濙依旧坚持己见道。 “罢了!你退下吧!容朕再好好思量一番。”朱瞻基见没有说服胡濙,不由无奈摆手道。 胡濙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俯身一礼便退出了东暖阁,准备回去后与内阁的杨士奇等人再商议一番,定要让朱瞻基早日定下国本。 待胡濙离开后,侍立在一旁的金英连忙端了杯茶递给朱瞻基,低声道“皇爷你不要太忧虑了,先喝杯茶休息一下。” 朱瞻基接过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这才说道“看来朝中的大臣十分的坚定呀!如今礼部尚书出面了,下次来的恐怕就是杨士奇等内阁中人了。” “他们也是为了陛下,为了朝廷。”金英只好宽慰道。 “朕知道!”朱瞻基颔首道。 朱瞻基说完,便久久不语。 金英踌躇片刻后,还是低声道“皇爷,万安宫,那边有宫女来禀告,说是贵妃身体不适,还请皇爷去看看。” 朱瞻基闻言,连忙问道“可有传唤太医过去。” “太医院判韩叔旸亲自去了。”金英显然早有留意万安宫的动静,当朱瞻基问起时连忙回答道。 “那就好!”朱瞻基轻轻吁了口气,片刻后还是从御座上起身道“朕还是去看望一下贵妃,不然朕不放心。” 朱瞻基说完便脚步匆匆的直奔万安宫而去。 ....... 万安宫: 当朱瞻基抵达时,太医院判韩叔旸已经给孙贵妃诊断过了,正在书写药方。 “参见陛下!” 当朱瞻基进入殿中,韩叔旸连同殿中内侍宫女齐齐跪下。 朱瞻基摆了摆手,让众人起身后便径直向贵妃榻上的孙贵妃走去。 “爱妃,怎会病得如此严重?”朱瞻基瞧着孙贵妃苍白的脸不由心疼道。 “都是臣妾不好,今早起来后,有点不适,却没有太重视,结果后来越发严重了,不得不请御医前来,还惊动了陛下。”孙贵妃连续咳嗦的几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爱妃,不要说话了,朕都晓得了。”朱瞻基怜爱的拍了拍孙贵妃的后背替她顺气。 “韩院判,贵妃是什么情况,严不严重?”朱瞻基安抚好孙贵妃后,转头看向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韩叔旸问道。 韩叔旸作为太医院的院判,执掌整个太医院,医术自然是极为出色的,而且太医院是给皇室中人看病,除了医术好外,人也得谨慎精明。 不然若是牵扯到了宫闱阴谋之中下场通常都不会好。 “贵妃无病,只是看起来虚弱,显得严重罢了!”韩叔旸心中嘀咕道“不过这些与我无关。” 想到此处韩叔旸谨慎说道“贵妃的病无大碍,只是来得比较急,容臣开副药,贵妃吃一两天便好了。” “如此便好!”朱瞻基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爱妃身体不适,这几日当好好休息才是!”朱瞻基关心道。 “臣妾知道了!”孙贵妃颔首道。 “陛下容禀,贵妃近来吃得少,睡得也不安稳。”一旁的青梅跪下说道。 “放肆,岂容你在陛下面前唐突。”孙贵妃故作发怒道。 “她也是忠心罢了!爱妃为何如此心神恍惚?”朱瞻基皱眉道。 “臣妾听闻,陛下因为立储的事情左右为难,臣妾请陛下不要顾虑我,万不可因为臣妾与前朝大臣不和。”孙贵妃一双桃花眸子早已湿润,可怜兮兮道。 “哎!” “可朕年少之时答应过你,日后会让我们的儿子继承皇位的,朕岂能辜负你。”朱瞻基伤感道。 “陛下.....”孙贵妃扑到朱瞻基怀中抽泣不已。 ...... 在万安宫安抚好孙贵妃后,朱瞻基便回到了乾清宫。 “朕今日召你来,是有件事情想询问你的意见。”朱瞻基看着眼前的张忠思忖片刻后说道。 张忠回京师后便重新入了三大营,今日他正在处理营务时,突然被朱瞻基召进了宫,此时的他还是一头雾水。 “请陛下道明,臣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忠徐徐说道。 “朕在心烦立储一事,按理来说朕当立胡皇后所生的皇子琏为太子,但是孙贵妃自幼与朕一同长大,感情很深,朕年少时答应她会立她的儿子为太子,朕不想辜负她,你说朕该怎么办?”朱瞻基皱眉道。 “陛下,立储事关国本,臣不敢置喙!”张忠推辞道。 “你日后是朕的妹夫,朕一直都当你是朋友,今日我们不论君臣,只论朋友之义。”朱瞻基笑道。 “既如此,臣请陛下不要犹豫,请立胡皇后所生的皇嫡子为太子。”张忠说道。 “朕以为你会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料你如此果断。”朱瞻基失笑道。 “其实陛下心中知道立皇嫡子才是众望所归的事情,陛下顾及的只是贵妃而已!”张忠徐徐说道。 “不错!” 朱瞻基颔首道。 “如此陛下更应该早立皇嫡子才是,若陛下摇摆不定,或者为了贵妃与前朝大臣想争,最后依旧只能立皇嫡子,反而让前朝后宫的怨恨归于贵妃一人,因为他们都会认为是贵妃蛊惑了陛下,这样便与陛下的初衷相违背了。”张忠解释道。 “你此言有理,是朕思虑不周呀!”朱瞻基思忖片刻后说道。 “朕明日便会下旨,立皇嫡子琏为太子。”朱瞻基徐徐说道。 “圣明不过陛下!”张忠连忙道。 “终于没有大明战神什么事了。”张忠心中暗想道。 “太子出阁后自然需要师傅教导,朕不希望太子只是亲近儒臣,身为天子当文武并用,朕想让你做太子的师傅,教授他武艺,你可愿意?”朱瞻基看着张忠道。 “能影响大明的下一代皇帝,这个我自然是愿意的。”张忠暗想道。 “臣愿意!”张忠俯身应道。 “好!” 朱瞻基满意的点了下头。 第173章 小太子与他的张师傅 根据传统习惯,储君位置确定以后,作为皇太子的朱祁琏便应就读,受傅于翰林院诸学士,称为东宫出阁讲学。 此次唯一不同的是,朱瞻基除了给朱祁琏安排了陈循与马愉这两位翰林院的侍讲学士教授他文史外,还让张忠教授朱祁琏武艺。 文华殿乃是皇太子求学的地方。 此时四岁的朱祁琏端正的坐着听陈循给他讲解《三字经》。 陈循年过四十,乃是永乐十三年(1415年)的状元,后授修撰,进侍讲学士,如今他被选中给朱祁琏启蒙,作为太子的老师,日后的前程便有了保障,所以他格外的卖力。 朱祁琏年仅四岁,正是喜动的年纪,他看了一眼正讲得兴起的陈循,不由苦着脸挪动了一下屁股,然后睁着大大眼看着侍立在一旁的成敬,希望他能够解救自己。 成敬见状微微摇头,朱祁琏无奈只好继续聆听。 盏茶后,陈循终于将课业讲完,看向朱祁琏,恭敬道“太子殿下,今日的时间到了,臣希望你回去后记得复习功课,练习书法,明日臣会检查的。” 朱祁琏闻言先是气馁,随即想到终于结束了课业,又变得欢喜起来。 “是的,陈师傅。” 朱祁琏起身应道。 陈循见状满意的点了下头,行了一礼便出了文华殿。 “大伴,我好无聊呀!”待陈循走后,朱祁琏走向成敬道。 “殿下还小,不喜欢久坐听讲,这个也正常,不过殿下身为储君,这些东西也是必须学习的,不然日后如何与大臣交流,治理国家。”成敬恭敬道。 “我知道,母后也跟我说了,让我好好听师傅的话,我也只是抱怨一下罢了!”朱祁琏讪笑道。 “接下来该永春伯教授我武艺了吧?”朱祁琏好奇问道。 “是的!”成敬应道。 “父皇母后都叮嘱我要好好跟他学,大伴,你认识永春伯吗?”朱祁琏继续问道。 “我没有见过他,但是听过他的一些事迹,永春伯勇冠三军,南征北战,由他来教授殿下武艺的确很合适。”成敬沉吟片刻后说道。 “大伴,你与我说一说永春伯的事情吧!”朱祁琏最喜欢听这些沙场将军保家卫国,战胜敌人的事迹了。 “永春伯恐怕已经在校场等着殿下了,我们边走边说。”成敬徐徐说道。 “好!” 朱祁琏欢快道。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张忠由东安门进入紫禁城,径直向宫内的小校场走去。 说是教授小太子武艺,但是朱祁琏毕竟才四岁,舞刀弄枪自然是不合适。 而与太子亲近的机会十分的难得。 所以张忠今日入宫,也是做了一番准备的。 他看了看手中拿的东西,自信满满的暗想道“哄四岁的小屁孩而已,这能有多难。” 待张忠抵达校场时,见朱祁琏还没到,也不以为意,毕竟人家是太子,等等也无妨。 盏茶后,张忠便见到一行人向他走来,为首之人,小小的身体,迈着小短腿,走起路来却四平八稳,颇为几分气势。 “你便是永春伯吧!你要教授我什么武艺?”朱祁琏走近后,看着张忠好奇问道。 张忠也细细打量眼前的朱祁琏,见他皮肤白皙,脸颊有些婴儿肥,或许是从文华殿一路过来,脸上有些红晕,此时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看着张忠,显得十分的可爱,像极了前世张忠见过的小正太。 “殿下还小,武艺我们先不急,首先得锻炼好殿下的身体,有一个好身体,日后殿下才能承担起治理国家的重担。”张忠笑道。 “喔!” 朱祁琏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随即看向张忠左手的东西好奇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张忠看向手中的“风葫芦”,暗想道“能否让小太子日后亲近我,就全靠这个东西了。” “这是京师孩子们常玩的一种游戏,名叫’风葫芦’。”张忠微笑解释道。 朱祁琏听说是玩的游戏,不由双眼一亮,连忙问道“张师傅,这个’风葫芦’怎么玩呀!” 张忠见勾起了朱祁琏的兴趣,不由心中暗喜,解释道“它的轴部是用桦木制作的,臣手中的是小号的,中间只有寸把高,径约寸半。” “它中间只有一根长芯,用线缠上,利用离心力,把线一抽甩出去,它便在地上陀螺般旋转,发出嗡嗡嗡的响声,所以叫风葫芦。” 张忠说着便演示了一遍。 朱祁琏见风葫芦摔着在地上旋转,不由欢快的拍着手,笑道“张师傅,它在旋转,好好玩呀!” “张师傅,你能教我玩吗?”朱祁琏待风葫芦停止了下来后,眼巴巴的看着张忠道。 不待张忠回答,成敬却做出了反应。 “永春伯,请恕我冒犯,陛下让你教授太子殿下武艺,不是让太子殿下沉迷游戏之中的。”成敬虽然做了太监,但是毕竟是考过进士的人,在他看来这个风葫芦就有些玩物丧志了。 朱祁琏平日还是十分敬重自己的大伴的,见成敬如此说,显然是不允许他玩,不由有些失望。 张忠看向成敬,笑道“我早就听闻成公公正直不阿,侍奉太子忠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当不得伯爷的夸赞,这是我的本分。”成敬闻言脸色好了些,却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太子年幼,伤筋动骨自然不合适,而这个风葫芦,太子在玩的过程中不断锻炼的双臂的力量,而且提高了殿下的反应能力,我如此做,乃是因材施教,并非是让太子殿下沉迷游戏。”张忠解释道。 成敬闻言默然不语,他知道张忠这是诡辩,但是也不能说他完全没有道理。 “张师傅,说的真好!”朱祁琏见张忠将成敬说的没了言语,而他显然可以玩风葫芦了,不由拍手大喜道。 “来,殿下,我教你如何玩。”张忠将风葫芦递给朱祁琏,笑道。 盏茶后,当朱祁琏成功的让风葫芦在地上旋转开来,张忠看着朱祁琏那洋溢的笑脸,不由暗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日后只需让小太子更加信任我这个师傅便可以了。” 第174章 衍圣公入京 经历一场倒春寒,京城的天气又转好,转眼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拂面的东风已是温暖怡人。 除开正月十九的燕九节,这龙抬头在京城里也算是个重要的节日。 人们一大早儿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提一箩白灰,从门外蜿蜿蜒蜒一条线儿撒到厨房里,接着又绕着水缸,一边撒灰一边唱着“引龙回,引龙回呀引龙回”的歌谣。 盖因这时候已过了雨水节,人们盼雨了。 龙不行来,雨不施,引龙回,为的是引回一场春雨来。 做过了引龙回的仪式,喜欢吃饼的就搬出黍面枣糕,掺合着摊成薄薄的煎饼,名曰龙鳞饼。 喜欢吃面的,都去食铺里买回用隐绘龙形彩纸包扎的大兴县的油挂面,谓之龙须面。 这一天,无论是宫中还是百姓人家,女红一律停止,怕的是飞针引线不小心扎伤了龙眼睛。 也就是这一天,各家严严实实捂在深窖中避寒的各色花木,也都打开窖口放些子暖风进去催其复苏。 总之,一到这一天,京师人家从心里头就感到久违的春天已是跨进了门槛儿。 而此时正是京师众人开始出城踏青的日子。 ....... 张忠骑马与胡瑄并驾齐驱,两人旁边还有一辆马车,车上坐的是女眷,今日春光明媚,两家人便相约一起出城踏青。 “太子年幼,正是调皮的时候,没让你这个师傅为难吧!”胡瑄在马上笑着说道。 自从朱祁琏被立为太子后,胡家的声望更甚,作为小太子的舅舅,胡瑄近来自是意气风发,心情愉悦。 此次踏青也是在胡瑄的提议下成行。 而张忠做了朱祁琏的师傅后,不算他与胡瑄的私交,两家人也有了利益上的牵扯,关系自然是愈发亲近几分了。 “太子聪慧,哪里需要我操心的。”张忠听了胡瑄的问话,脑海中不由想起朱祁琏那张小正太的脸,自从那日张忠带给他风葫芦后,朱祁琏对他的张师傅愈发亲近了,张忠想到此处不由笑道。 “那便好!”胡瑄笑着点头道。 随即一行人便加快了步伐,径直向城南真空寺而去。 一路行来,张忠便见路边绊根草的根部泛起星星嫩绿,水畔的垂杨,也爆出了翠翠的豆粒大的嫩芽儿,果真是春天到了。 “吁!” 张忠一拉缰绳,马儿便停了下来。 张忠与胡瑄相继下马。 随后马车上的蓉儿与胡瑄的夫人陈氏也下了马车。 四人便一起进入真空寺。 真空寺入山门左首是藏经殿、右首是转轮殿,中间经过毗卢殿,至第五层才是大法堂。 寺中有六间大殿供奉三世佛三大士,观音大士殿是其中较小的一个。 张忠与胡瑄自然对礼佛不感兴趣,两人便找了处八角亭便坐下开始下棋赏景。 蓉儿与陈氏则携手进入了观音大士殿。 观音大士殿求子特别灵验,京师女子常来此向观音娘娘虔诚祷告。 值殿的老尼瞧了瞧走进来的蓉儿与陈氏,问道:“求子的?” 蓉儿与陈氏脸颊微红,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老尼见状指着殿外头的照壁,说道:“先摸钉儿去。” “摸钉儿,摸钉儿干吗?”蓉儿好奇问道。 老尼一笑说道:“你不是求子吗?你闭上眼睛走过去,若能一下子就摸上钉儿,再回来祷告观音,今年就一定能怀上喜。” 蓉儿与陈氏便按老尼吩咐出得门来走近照壁一看,只见墙正中果然有一个茶盅口大小的黄铜泡钉。 于是两人便退到墙根儿,闭上眼睛伸手慢慢摸过去,一步、一步、又一步……这短短十步之遥,她们像走了千里万里。 蓉儿伸手探去,一会儿,便感到手指头触到一片光滑的凉意,迫不及待睁开眼睛,但见手指头可可儿地就按在铜泡钉上,顿时大喜过旺。 蓉儿随即看向陈氏发现她也摸到了黄铜泡钉。 两人对视一笑折身回到殿中,朝坐在莲花座上的观音大士行三拜九叩的祷告大礼。 随即两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观音大士殿,在八角亭找到了张忠与胡瑄。 四人便离开了真空寺,开始折返回京。 ........ “现在已经午时了,大家还未用饭,前面便是京南驿,我们可以去歇歇脚。”胡瑄在马上指着前方的驿站对张忠道。 “也好!”张忠肚子也有些饿了,便同意了胡瑄的提议。 待张忠等人抵达京南驿时,惊奇的发现,驿站门前停着一辆宽敞奢华的马车与数十辆拉货的骡车,十几名青衣小帽的仆童正在装卸货物。 “驿丞,饭食与房舍准备好了吗?衍圣公还等着入住了。”张忠见到侍立在马车旁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向匆匆迎了出来的驿丞问道。 “都准备妥当了,衍圣公可以先去宴会堂用饭,再去休息。”驿丞飞快的瞧了眼关闭着的马车,恭敬回禀道。 马车内的人显然已经听到了驿丞的话,车帘被掀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下了马车。 他身穿锦衣袍服,身材修长,下了马车,压根没有理会身前的驿丞径直进入了驿站,神情显得颇为高傲。 “衍圣公如此年轻吗?”张忠看着那个男子走进驿站不由好奇问胡瑄道。 “前代衍圣公早逝,所以如今的衍圣公孔彦缙袭爵较早,自然显得年轻。”胡瑄解释道。 话说在明朝有两个家族比较特殊,习惯称为“南张北孔”。 南张指的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张家,北孔自然指的是山东曲阜的孔家。 孔子被列为“大成至圣先师”入文庙祭祠,而且自从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家为历代皇帝推崇,作为孔子的后裔其象征意义自然非同一般。 而孔子后裔的封号屡有变化,直至1055年(宋至和二年)改封为衍圣公,后世从此一直沿袭此封号。 “你给我详细讲讲这个衍圣公孔彦缙。”张忠对胡瑄说道。 “衍圣公孔彦缙是孔子的第58世孙.......”胡瑄娓娓道来。 而张忠经过胡瑄的解释后,了解到: 孔彦缙的祖父衍圣公孔讷在建文二年(1400年)去世,当时正值靖难之时,山东成为了战场,孔彦缙的父亲孔公鉴袭封一事便被耽搁了。 到了建文四年(1402年),23岁的孔公鉴便去世了,而当时孔彦缙还年幼。 直到乐八年(1410年),朱棣才诏命孔彦缙袭封衍圣公。 到了宣德元年(1426年),在衍圣公孔彦缙的请求下,朱瞻基才追赠孔公鉴袭封衍圣公。 “衍圣公面圣的排场还真够大的,他需要带这么多的人与货物入京吗?”张忠看着驿站门前的骡车与仆童皱眉问道。 “衍圣公每年借进京面圣之机,携带大量人丁,车装马驮沿途强卖私货,这么多人住的都是一个子儿都不花的驿站,磨磨蹭蹭耗去半年时间,旅行费用全由官府供给,沿途做买卖的收入却尽饱私囊。”胡瑄嗤笑解释道: “而且我听闻他每年来京一次,总得滞留数月,直到货物卖完才启程返乡。” 张忠闻言不由瞠目结舌,脱口问道“本朝对孔家礼遇非常,他家还缺钱吗?” “谁又嫌钱多了。”胡瑄意味深长道“孔子当年周游各国,游说礼教,忙忙如丧家之犬,却不想他的后代子孙如孔彦缙者,却是敛财有术了。” 张忠闻言也是嗤笑不已。